第一章 多事之秋 第一章多事之秋 洪武三十年，注定多事。 初春，北苑国西侵，皇帝派了护国将军楚文靖前去迎战，耗时三月，大败。随后内阁首辅卫宸前去求和。牵扯出了震惊朝野的粮草贪墨案。初夏，获罪入狱者千人。皇帝龙颜大怒，诏曰：祸国殃民，国之蛀虫，斩，立决。 午时三刻，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刑场上鸦雀无声，热气蒸腾间，还未见血，似乎血腥味已经蒸腾而起。行刑官抬头看了看，又侧身看向场刑场中跪着的数十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人面露绝望，年轻的男人满脸愤恨，女人则失了魂般，一脸呆怔。场外，唏嘘声不止。 暖玉夹在人群中，被挤得东摇西晃。她看着刑场中那些人……那些，都曾是她的亲人。如今，却要同赴黄泉。暖玉唯一庆幸的便是曾经*宠*她如命的祖母已经早一步撒手人寰。若非如此，祖母也要被缚刑场，承受这砍头之痛。 “斩……”行刑官一声令下，天际登时一道惊雷。明明前一刻还是日头当空，下一刻却电闪雷鸣起来。随着数道血线，卫家数百口，悉数命丧黄泉。 大雨倾盆，眼睛几乎睁不开，暖玉努力睁大眼睛，似乎看到了刑场另一边，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转身远去。 那褐红的首辅官袍，几乎刺痛了暖玉的眼睛。 暖玉不知道怎么回到计家的。回家后便大病了一场，这场病拖拖拉拉到了深秋。直到降下了第一场雪，她才勉强起身。许是那场血腥的杀*戮，以至城中人人自危起来，玉雕生意随之一落千丈，计家上下愁眉不展。 便在这火烧眉毛之时…… 丈夫计宏礼带着侧室庶子回来省亲，夫妻数年未见，计宏礼却没有来见暖玉，直接去找了计家老爷和夫人，他是回来要银子的。他仕途需要银子打点，庶子到了启蒙的年纪，要银子请先生，侧室念叨着家中花用不够，一个月只能裁一件新衣。计老爷被气的当晚便一命呜呼。侧室在院中大骂计老夫人和暖玉，大声吵闹着不让儿子入计家的族谱，赌咒计家无后，骂暖玉的话尤其难听。计老夫人用帕子压着眼角，面色凄苦。最终，计宏礼带走了计家半数家产。 暖玉半睡半醒间，似乎看到了阔别近二十载的丈夫计宏礼。 不过年过四旬，却已是满头华发，额头皱纹深如沟壑。再也不复年少时的张狂，恣意。 二十年前，计宏礼去赶考，得中探花郎，被皇帝留在京中，少年探花，模样又清俊，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自是被举朝上下称赞。暖玉在家里接到消息，好一番安排，拜别了公婆，带着给他准备的吃食衣物，一路前往京城。到了京城，却正逢计宏礼娶侧室进门。她当时怔怔的立在人群里，看着计宏礼一身喜服，满脸笑意的迎了新嫁娘入门，自那之后，这一幕成了暖玉的梦魇。 她每年总要梦上那么三五回，次次梦到那个情景，都要大病一场。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恨意似乎有些淡忘了，可那一刻的难堪如跗骨之蛊，一幅她不死，它不休的架势。 之后暖玉一直昏昏沉沉的，她能听到丫头如意的哭喊声，似乎还有府上管事的吆喝丫头们手脚轻些，莫要再惊了……魂。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只看到自己‘睡’在榻上，身上穿着她以前最喜欢的那件月牙白绣了素色缠枝纹的褙子，梳的是繁复的百合鬓，头上斜插着一根金镶珠玉点翠簪。她看到如意一边落泪，一边轻手轻脚的替她把衣裳的褶皱拉平，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哽咽的唤了一声‘夫人’这才踉跄着出了屋子。暖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身衣裳，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只要穿上它，计宏礼总要赞一声……清雅似莲。可自从那一天后，这衣裳便成了她最厌恶的那件，二十年来，一直闲置在箱底，再未上过身。 随着屋中光线明暗一转，帘子被挑起，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乍一看清那人，暖玉吓了一跳。这人是？是计宏礼…… 年轻时候的计宏礼，说起来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而且计家是玉雕世家，计家几辈子都吃玉器这碗饭，可见计家家底之丰。所以年轻时候的计宏礼，是个爱玩爱闹的风流公子。 可面前这人？ 只见那人一步步挪到榻旁，看着榻上那个静静睡着的女子。半晌后，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屋中扬起。 他唤她……夫人。 听着计宏礼断续着说着这二十年的过往，说他如何的郁郁不得志，说那侧室许氏如何的贪慕虚荣，最终犯下大错，说自己的儿子如何不争气，竟然被亲娘教唆着去毁人家姑娘清白，偏偏还惹上了不得的人家，如今小命朝不保夕。 暖玉越发的恍惚起来。她不由得回想自己这二十几年都做了什么？替计宏礼守着计家？替计宏礼尽孝，给公婆养老送终？替计宏礼赚下这诺大的家业，然后任由计宏礼被侧室差遣，回来和她“商量”如何变卖家产，好去救他那独子？想到这些，暖玉心中恨极，如果有机会让她重活一世，她一定要……一定要…… 突然，一声终响，暖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丧钟敲响。计家夫人卫氏，猝于承坤十年，十一月十一日，时年三十六岁。 *** “小姐，小姐，醒醒，二少爷来了。”芷香推醒自家小姐，对于暖玉这随时随地能酣然入睡的本事，感觉即羡慕又无奈。自家小姐以前没这毛病，就从十天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昏了两天三夜后，再醒来便添了这毛病。 仅是多了个喜欢睡觉的毛病，还不至于让芷香一脸无奈。 自家小姐还突然间，对二少爷亲近了起来。 以前小姐最喜欢的便是捉弄二少爷，把人家晾在杆子上的袍子染上墨汁啊。把二少爷奶娘新做好的点心偷偷倒掉啊。这样的事简直举不胜举。如果她等在这里，是为了捉弄二少爷，芷香还觉得正常些。可小姐之所以等在这里却是因为…… ‘二少爷’三个字让暖玉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双小手用力揉了揉。然后便看到一个小少年面带冷意的正向她走来。暖玉小脸上立时堆满笑，也不必芷香扶，一股脑儿的从石阶上爬起来，一边向小少年跑去，一双小手还百忙之中拍拍衣摆，那模样，让跟在后面的芷香简直有种捂上脸的冲动。 老夫人一直教导着的矜持，庄重，都去了哪里？ 暖玉可不在意芷香是不是被惊到了。她如今首要的任务便是……“二哥，吃点心。”暖玉说完，才发现自己小手里空空如野，她赶忙回身，从芷香手中接过点心，然后双手捧着，踮起脚尖，想要把点心送到少年手中。 少年脸上此时已看不出冷意，只是神情清淡的看着暖玉。 “……这是白妈妈刚做的，还热着呢。”见少年不接，暖玉声音可怜巴巴的道。 少年目光似乎微沉，终于开了口。“三妹吃吧。二哥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少年绕过暖玉，身影很快消失在青石路尽头。直到那身影不见，暖玉才颓废的放平双手，脸上神情颇有几分懊恼。芷香在暖玉身后，自是看不到暖玉脸上的神情，她见自家小姐一番好心被漠视，愤愤不平的道。“二少爷太过份了，小姐一番好心，二少爷竟然不领情，奴婢回去便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来处置。” 暖玉脸上神情更懊恼了。 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啊。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一会老夫人又要派人到处找小姐了。”芷香劝道。整个卫家，老夫人最疼的便是三小姐了，虽说三小姐比不得大小姐的和气，二小姐的才气，人也淘气些，可那张小脸白莹莹的，见人未语先笑。那小模样简直人见人爱。暖玉泄气的点头，似乎点心没送出去，人也变得懒惰了。芷香认命的牵了暖玉的小手，拉着她向福寿堂而去。 在跨进福寿堂院门时。暖玉终于开口。“芷香，不许你说二哥坏话。”芷香眨着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过要向老夫人告状的话。 “奴婢是替小姐报不平，二少爷那么对小姐……” “那是我二哥。他便是打我骂我也是应该。”暖玉反驳。心道如果卫宸真的打她骂她反倒好了。好歹他还当她是妹妹。那人对她根本就是不屑一顾。暖玉那个悔啊，真不该仗势欺人啊。仗着卫老夫人疼她，她在卫家淘气捣蛋。旁人都说卫宸是个丧门星，才落地便死了娘，而且他那个娘趁着卫夫人大着肚子，引诱卫老爷偷腥，德行有污，所以卫宸一落地，便不得卫夫人欢心。在卫宸六岁那年，卫府更是经历了一次大的动荡，总之，卫家所有不遂的事，全被推到卫宸身上。 全家人都不喜欢卫宸，她自然也不喜欢。 而且以欺负卫宸为乐。 记忆中那些事情已经有些模糊，她毕竟一‘睡’几十年。可她毁了卫宸十几件外袍，二十几盘点心，并着欺负卫宸奶娘三十几次的事……卫宸和她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二章 卫家娇儿 第二章卫家娇儿 卫暖玉想到了刚才的梦境，梦里那二十几年死水般的日子，实在让她觉得毛骨悚然。那真的是她吗？她这性子，竟然能二十年做着一件事，那便是替移情别恋的夫君守着家业，不仅如此，竟然还把计家整治的挺风光，让计家玉雕技艺更上层楼。 她将一双胖胖的小手展开，她如今只是个六岁稚童，小手藕节似的，白嫩嫩的，一戳一个小肉坑。 梦里，前十几年，她是被卫家上下捧在手心里娇养的小姐。尤其祖母卫老夫人，对她简直疼到了心坎里。一口一个娇娇儿的唤着。计家那门亲事，也是卫老夫人考虑再三定下的，那时候她还曾因此与祖母置气，觉得大姐二姐都嫁了官宦之家，她却嫁个商人，实在有些损颜面，让她在姐妹间抬不起头来。直到成亲后，她三朝回门，祖母才将实情相告，原来，她竟非卫家亲女。 “我的小娇娇儿，这又是在想什么？这糕不好吃吗？我得罚白妈妈月俸银子，让她弄不好吃的糕糊弄我家娇娇儿。”卫老夫人年过五旬，因着保养得宜，只额头眼角有几条皱纹，她望着暖玉的眼神是全然的喜爱。以前暖玉不解，为何自己嫡亲的母亲只疼大姐二姐，却不喜她。反倒是祖母对人人称赞的大姐二姐始终淡淡的，却把她*宠*上了天。 “祖母，不要罚银子，白妈妈会饿肚子的。糕又软又香，我就是刚才趁祖母没注意，早就偷吃了一块点心……”暖玉红着小脸，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道。卫老夫人被小孙女这贪吃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用手指轻点头暖玉额头。“你啊，小贪吃鬼。”“祖母说过，能吃是福。”暖玉小*嘴反应很快的回道。卫老夫人似乎十分意外，眨着眼睛看向孙女。还是那个贪吃模样，还是那个娇憨样子。 这反应，倒是有长进。 不似平日只知道傻乐。暖玉在卫老夫人眼中，自然是千好百好的。模样好，性子好，小女娃偶尔还十分贴心，知道午睡时给她拉拉被子，有好吃的点心也总不忘给她这个祖母留些。只是，性子太软，总归不好。她如今身子强健，自然能护她，有朝一日……谁还能护她周全。心思翻转间，卫老夫人开口道。“你昨日和祖母说，想去学堂？” 暖玉将最后一口糯米软糕送进口中，点点头。卫老夫人把孙女拉到近前，用帕子替暖玉拭净唇角，那*宠*爱劲哟，直看得一旁的芷香掩口轻笑。“我家娇娇儿怎么突然开了窍，以前怎么哄，都不去学堂。如今怎么自己主动要去，莫不是又看中了你大姐二姐的什么东西？你直接告诉祖母便是，祖母替你弄来。”卫老夫人自认对孙女那是知之甚清的。 暖玉那性子？真的能耐住枯燥，去做学问。 卫老夫人觉得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暖玉晃着小脑袋，一字一字念给卫老夫人听，卫老夫人这下真的被惊到了，小孙女竟然会念诗，而且诗意还挺深奥，竟然不是出自三字经和千字文。“祖母，我念的好不好？”卫老夫人自是点头称好。 “……二哥教我的。”暖玉洋洋得意的道。 提起卫宸，卫老夫人脸上笑意收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和你二哥走的这样近了？” 她不喜欢卫宸，这几乎是阖府皆知之事。也就是暖玉无心提起，谁要刻意在卫老夫人面前提起卫宸来，卫老夫人一定会大怒。暖玉似是不知卫老夫人心境变化，乖巧的有问必答。“有天遇到二哥，二哥便在念这首诗。我听了几遍便记住了。”卫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她怕卫宸利用暖玉，却原来是无心之下被暖玉听到了诗句。“以后离你二哥远些。” “我觉得二哥很好，想和他一起玩。”暖玉坐在卫老夫人怀里，扯着卫老夫人衣袖把*玩着。这话一出，气氛一滞，屋中三人，卫老夫人脸色有些阴沉，一旁服侍的芷香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退，只有暖玉，依旧无知无觉。卫老夫人觉得暖玉太小，和她讲道理实在说不通，于是只得硬声道。“祖母的话，你难道也不听了？” 暖玉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若怒了卫老夫人。 她眨着大眼睛，一脸迷糊模样。卫老夫人轻叹，心道她是越老越糊涂了。小丫头才六岁，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觉得卫宸是哥哥，想要亲近些罢了。她又想到另外两个孙女自小和暖玉便不亲近，唯一嫡出的哥哥又忙着准备下场小试身手。至于她那个母亲，不提也罢。这么一想，卫老夫人反而觉得是她太苛责暖玉了。“我家娇娇儿最是听话。赶明儿祖母让管事的选几个小丫头入府陪你玩。” 不过稍有试探，便被卫老夫人挡了回来。暖玉觉得她还是继续吃她的点心吧。卫老夫人虽然对暖玉有求必应，可是小姑娘上进，卫老夫人心下也是高兴的。时辰晚了，芷香领着暖玉回院子歇息。卫老夫人临睡前和白妈妈说起了暖玉。白妈妈一边替卫老夫人褪*去外裳，一边道：“……小姐想学些东西，总是好的。”“话虽如此，可娇娇儿那性子。她最近倒挺愿意找卫宸，那孩子从小便阴沉沉的，不招人喜欢。我总怕娇娇儿和他相处久了。他会生了坏心。” “能有什么坏心。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兴许小姐和他相熟后，那孩子性子能改改呢。小姐这性子，可是人见人爱的。”称赞暖玉的话，卫老夫人十分受用。 “即如此，过几天我亲自送她去学堂。”卫老夫人打定主意。 “哪里需要劳动您，奴婢去送便是了。”白妈妈在府中十分体面，便是卫府管事见到白妈妈，也十分恭敬。“这你便不懂了，娇娇儿从小被我***宠***大，她娘从不管教她，可不比美玉和秀玉，我若不去给她撑撑场面，娇娇儿会被欺负的。”白妈妈含笑称是。服侍着卫老夫人歇下。 第二天，暖玉早早起身。 她要把她即将上学堂的好消息告诉卫宸。 所以卫宸打开院门，便看到一个小白团子蹲在门口正中。 听到响动抬头看他。卫宸不由得蹙眉，这丫头缠了他几天了，这次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想到以往卫暖玉所做之事，卫宸眉梢不由得染了几分冷意。 暖玉堵了人家的门，而且一点没有让开的自觉。只轻声唤着二哥。 卫宸自然不应，暖玉也没指望卫宸会应。她其实不想堵门的，只是她等的久了些，芷香劝她到一旁亭子里坐着等，她怕卫宸对她视而不见，这才蹲在人家门口成了拦路石。卫宸看了她一眼，侧身便要从她身边过去，暖玉急了。“二哥，我腿疼。”卫宸正好越过暖玉，闻言步子微顿。 “芷香，扶你家小姐起来。”最终，他还是没有伸出援手，只淡淡对芷香道。 芷香不由自主的应声，上前去扶暖玉。暖玉可怜巴巴的望着卫宸远去的背景。“二哥，我是来告诉你，我以后要天天和你一起上学堂。” 第三章 玉佩之灾 第三章玉佩之灾 卫宸毫不在意的扬长而去。芷香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姐，您何必一定要用热脸来贴二少爷的冷脸。”“他是我二哥。”芷香心道，他一直都是啊，可以前不是该欺负照样欺负。 “你不懂，我是一定要认下这个二哥的。” 认不认下，不都是兄妹吗？芷香满心疑惑。 暖玉目送卫宸远去，才去给卫老夫人请安。卫老夫人见到暖玉这么早起身，脸上也没有初时那般惊诧了。毕竟一连几天，小丫头都是早早来给她请安的。她招手将暖玉唤到近前，白妈妈赶忙含笑奉上暖玉喜欢的芝麻糊，软糯糯，香喷喷，暖玉吃的眉开眼笑。卫老夫人看着小孙女吃的这样香甜，小脸一脸满足的模样，唇角也挂了笑。旁人不解她为何独*宠*小孙女，谁又知道，老了老了，所求不过是儿孙绕膝。 孙子孙女固然懂事有礼。可在她面前，只会规规矩矩行事。哪像暖玉，小丫头才是真性情。 这样温馨的场面直到卫夫人来给卫老夫人请安。 卫夫人阮氏年过三旬育有一子三女，生的模样矜贵，打扮的也是极华贵。滚了银边的湖蓝绸面褙子，头上左右各插着一支珍珠金簪，珍珠圆润，在晨光下微晃，两颊用了胭脂，越发显得面色红润，唇角含笑。自然，那笑在看到暖玉的瞬间，缓缓敛了，她躬身给卫老夫人行礼。 见到卫夫人，尤其是卫夫人见到暖玉的神情，卫老夫人脸上笑意也淡了。“你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卫老夫人一边掏出帕子给暖玉拭了拭粘了芝麻糊的唇角，一边淡淡问道。“美玉和秀玉说今天堂上要有小考，所以早起了半个时辰温习功课，媳妇想着母亲一向早起，所以便提前来给母亲请安了。”卫老夫人点点头，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说起了暖玉上学堂的事。 “娇娇儿早满六岁了，按理说该启蒙了。我念着她身子一向弱，便多养了几个月。我见她现下身子倒是不错，能吃能睡的，不如就择个日子，送她进学堂，你回去告诉美玉和秀玉，好生照顾着妹妹，不可让她受了欺负。” 卫夫人手中的帕子攥成了一团。 说是商量，这哪里是商量，根本就是老夫人已经决定了，告知她一声罢了。卫夫人便是心中不喜，也不敢当面驳了卫老夫人面子，不过开口的调子却并不热衷。“暖玉还小，不如转过年……”“转过年她都七岁了。我记得美玉和秀玉都是过了五岁生辰便进学堂了。你是当母亲的，不好这般顾此失彼。”卫老夫人调子虽不重，可话中却有深意，卫夫人只得点头。 卫老夫人对卫夫人本就没什么期望。 不过见她把不喜明白的摆在脸上，心里不舒服的同时，倒是越发的觉得暖玉惹人怜了。 “娇娇儿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记得第一次抱她，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只会闭着眼睛哭闹。一转眼，娇娇儿都这么大了。你啊，有些东西，也该改改了。” 至于改什么，卫老夫人不说，卫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她望着暖玉，那孩子模样生的越发漂亮。大大的一双眼睛，睫毛细长，鼻子小巧，小*嘴粉红，小脸白嫩，可无论怎么看，卫夫人从暖玉脸上也看不出丝毫与她想像的地方。“儿媳知道，多谢母亲教导。”卫老夫人一听卫夫人这话，便知道她把话当成了耳旁风，卫老夫人心中轻叹……心结终究难解。 卫夫人只呆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告辞了。自始至终，除了暖玉唤她母亲时，她看了暖玉一眼，便再没理会暖玉。暖玉不由得想起前世的自己，为了能得到母亲的欢心，她想尽了办法。可最终只换来卫夫人更加厌弃的目光。那时她不懂，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真是个笨丫头。见暖玉对卫夫人的冷漠无动于衷，卫老夫人终是叹息一声把暖玉搂进怀里。“娇娇儿不怕，有祖母疼娇娇儿。”暖玉扬起笑脸。“我只要祖母。”卫老夫人看见小孙女那玲珑剔透的眸子，越发的觉得卫夫人不近人情。 养了六年，无论如何也该有了舔犊之情。卫老夫人晃了晃头，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而是扬起唤了白妈妈，让她多做些美味的点心。“我们家娇娇儿要启蒙了，读书前得好好补一补。你再吩咐府里的绣娘给娇娇儿裁件新小袄，上面一定要绣月桂，这个寓意最好。”白妈妈扬声应了。 像前几~日一样，暖玉早早便去那小亭子等卫宸。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卫宸影子。眼见着天便要黑了，最终还是被芷香拉回了福寿堂。 卫老夫人正盘腿靠在窗边的弥勒榻上，白妈妈袖手立在一边，见到暖玉进门，忙上前替拉了暖玉的小手。“我的三小姐，您这是去哪里了？可让老夫人急死了。”暖玉自是不敢说去等卫宸了，只说自己在园子里玩，误了时辰。“真是个淘气丫头。”最终，白妈妈哭笑不得的道。卫老夫人示意白妈妈带暖玉下去用膳，其间暖玉终于从白妈妈口中套出事情真相来。 “二哥偷了大哥的玉佩？” 白妈妈一边给暖玉布菜，一边道。“可不是吗？明年大少爷要参加童子试了，那玉佩原是大少爷打算送给恩师的谢师礼。却不想被二少爷拿了去。家中出了这等事，真是……”“二哥呢？如今在哪里？”暖玉瞬间没了胃口。“老夫人罚他去跪祠堂了。说是不跪满三日，不得起身。” 夜深了，暖玉用尽全力才将祠堂那扇厚实的木门推开一条可供她通过的小缝。 祠堂里黑乎乎的，只在祖宗牌位下点着一盏长明灯，卫宸端正的跪在牌位前，听到门边传来的响动缓缓转头。今晚月光暗淡，这里又是祠堂，里面供奉着卫家先祖牌位，平时便阴森可怖，少有人至，更别说入夜了，除了鬼怪，恐怕没谁会在这里出没了。若非他胆大，见到门边突然探出个小脑袋，恐怕要被吓破了胆子，饶是他心中无惧，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看清门边之人后，卫宸更是觉得心中有口浊气堵在胸中，几欲破胸而出。 第四章 同甘共苦 第四章同甘共苦 好在他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卫家不招人喜欢的庶子，而门边那个丫头，虽不招他喜欢，却是被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 卫老夫人唤她‘娇娇儿’。 卫宸转头，眼睛钉在祖宗牌位上，不再理会暖玉。 暖玉从门缝里挤进来，整个祠堂只有一盏长明灯，灯光影影绰绰的，根本照不清东西，所以在暖玉看来，整个祠堂似乎都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而唯一的光亮，便是卫宸。 她期期艾艾的挪到卫宸身边，用小手去扯卫宸的衣袖。“二哥。”卫宸不想理会她，这丫头从小到大，性子最是顽劣。小小年纪，便以欺人为乐。暖玉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黑漆漆的牌位，又扯了扯卫宸的袖子。“二哥，我有点害怕。” 卫宸侧身瞪她。“你来做什么？”语气实在称不上好。 “我想陪着二哥。” 卫宸觉得挺好笑的，陪他？陪他做什么？一起跪祖宗牌位？他们什么时候真的成了兄妹了？“卫暖玉，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与其相信暖玉真心陪他受过，卫宸还是相信暖玉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整人招数，正要施展在他身上。“没有鬼主意，我就是觉得二哥不该受罚。我又不敢和祖母说，只能来陪二哥。” 身边的小丫头个头很小，站起身来，还不及他的前胸。 这样跪坐成一团缩在他身边，小小一团，显得十分娇弱。像朵刚吐露枝芽的小苗儿，嫩的似乎能掐出一汪水来。 冷夜，阴云，这里是黑漆漆的祠堂。 卫宸心中那隐忍的戾气不由得蠢蠢欲动。他若真的掐死她，怕是都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谁的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卫宸心中的魔鬼更是霸道，他有些控制不住双手。身边的小丫头没有发现丁点异状，自顾自的捣鼓着什么。就在卫宸抬手即将辖制她时。突然间，暖玉将一包东西捧到卫宸面前。 用油纸包着，散发着香气。 勾得一整天滴米未进的卫宸瞬间感觉饥饿难忍。要说饿肚子这种事，他隔三差五便要受一回。他不受*宠*，连带着灶上婆子对他这个二少爷也是敷衍了事。“二哥，饿了吧，快吃。”暖玉不由分说把点心塞到卫宸的怀里。卫宸蹙着眉，望着怀里散发着香气的点心。“卫暖玉，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想要让我感激你？”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化冰，自然也得循序渐进。暖玉并不介意卫宸的冷言冷语。“这是我从灶上偷来的，二哥快吃。” 卫宸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饿了一天的情况下，显然填饱肚子更重要。他不过犹豫片刻，便打开了油纸，拿起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几块点心下肚，他终于觉得自己不会死了。这才分心去看暖玉。小姑娘眨着眼睛，靠在他身上，见他看来，眯着眼睛甜甜一笑。 卫宸突然间觉得小姑娘也并非他以为的那般面目可憎。 “我吃饱了，你快回去吧。”什么叫过河拆桥，卫宸便是了。填饱了肚子，他立时开口赶人。暖玉怎么会走？“我要留下陪二哥。” “陪我做什么？一起跪祖宗牌位？你又没做错事。”卫宸冷冷的道。 “二哥也没做错事啊。” 卫宸终于拨冗看向暖玉。随后声音讥讽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偷了大少爷的玉佩，才被罚在这里跪祖宗悔过吗？”“玉佩又不是二哥偷的。”暖玉轻描淡写的说完，突然间，她小小身子被卫宸拉到近前。“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偷的？” 暖玉心道，以你那做事隐匿周全的性子，怎么会做这种会将自己暴露的蠢事。 便是要偷，也一定计划周全，万保自己不会败露。这么明显的栽赃手段，比起心机来，自己那大哥显然不及眼前这位。“我更相信二哥啊。”暖玉这话十足天真，可听在卫宸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意思。 远近亲疏立现。 他是真的没想到暖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竟然信他胜过相信卫瑞。卫瑞是卫家长子，卫暖玉嫡亲的兄长。此时卫宸看暖玉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深意。 “暖玉，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小心芷香找不到你，闹得满院皆知。” “芷香睡的可香了，才不会半夜起来找我。我来时只想着给二哥送好吃的，现在不敢自己回去。二哥……”暖玉一边说，一边秀气的打了个呵欠。然后不顾卫宸再次冷下脸的俊脸，自顾自靠在卫宸身上，不过几息功夫便安然睡去。卫宸恨不得立时把她扔出祠堂。他一人本就挨饿受冻，再多个卫暖玉，他狠狠瞪她，因无旁人在，也不遮拦眼中的狠意，可是最终，他却轻手轻脚的把暖玉揽进怀里，似是怕真的冻坏了小丫头，还把外袍脱下盖在暖玉身上。小丫头睡的倒是香甜，许是觉出冷意来，竟然还往他怀里偎了偎，卫宸揽着暖玉的手臂有些僵硬，他很不习惯怀里这个小小的，软软的身子。 口中依旧绵延着点心的香甜味道，鼻端似乎也有淡香萦绕。小少年瞪了暖玉半晌，终是再次紧了紧手臂。把小丫头整个包在自己怀里。 无边的黑暗，一室的清冷，似乎那对依偎着取暖的兄妹成了这世间的唯一。 这一*夜，卫宸靠坐在墙边，怀里抱着暖玉，还要时不时替暖玉拉拉下滑的袍子，而他仅着单衣，虽是初秋，祠堂里却冷的刺骨。这时他便有种将怀里的小丫头丢出去的冲动，他一人本就难熬，如今再多个累赘。 这般想了三五次，可他还是任由暖玉在他怀里安稳的睡着。 他虽然依旧不喜卫暖玉，可不得不承认，其实把小丫头抱在怀里，并没有厌恶的感觉，相反的，两人挨的近，二人相贴之处，是他身上唯一温暖之处。 第二天卫宸早早叫醒暖玉，让她快些回房，若是被旁人发现，再给他安个拐带幼妹的罪名，恐怕便不是跪三天祠堂能了事的了。暖玉自然知道轻重，承诺今晚还来给卫宸送点心，便一溜小跑的出了祠堂。卫宸也将外袍穿上，再次规矩的跪在祖宗牌位前。 时间尚早，暖玉躲躲藏藏进了院子，待她身着亵衣躺下时，院中洒水婆子才有了动静。 等婆子做完扫尘的工作，芷香才会唤她起身。 想着卫宸，想着祠堂，想着昨晚那一*夜自己在卫宸心目中的印象，是不是能稍稍改观，锦瑜迷迷糊糊的睡去。这一天，卫老夫人发现暖玉总在走神，便是连喜欢吃的点心摆在眼前，她也不像以往那般眉开眼笑。“谁惹了我家娇娇儿？怎么连吃点心的胃口都没有了。” 卫老夫人连问了两次，暖玉才望向卫老夫人，然后小脸带着疑惑的开口。“祖母，二哥真的偷了大哥的玉佩吗？”听暖玉提起卫宸来，卫老夫人有些不喜，可见小孙女一脸迷茫，耐着性子回道。“自然，玉佩是在卫宸衣袖里发现的，他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第五章 得寸进尺 第五章得寸进尺 “大哥把玉佩收在了哪里？怎么那么轻易便让人拿走呢？大哥真糊涂……”暖玉小声嘀咕着，卫老夫人笑笑，觉得暖玉只是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好奇轻了，并非着重卫宸，心情这才好了些。“你大哥原打算把那玉佩当成谢师礼送给先生的，所以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那玉佩用料讲究，是玉雕世家计家所出……” 计家二字一出，暖玉眨了眨眼睛。 “计家的玉雕，很贵重吗？” “祖母的傻娇娇儿哟，自然贵重。那计家可是吃玉雕这碗饭的。东西丢了，自然得找，这一找，便在卫宸身上找到了。”说起那个多余的孙子，卫老夫人调子十分不喜，在她看来，将来要支应门庭的是嫡孙卫瑞，至于卫宸，自幼性子孤僻，处事偏激，玉佩明明在他身上搜到，他竟然还死咬着不认。若不是怕事情闹大，平白坏了卫家名声，她怎么可能罚的这么轻，不过跪几天祠堂少吃几餐，在卫老夫人看来，对于偷窃罪名，实在宽厚的很。 暖玉如何听不出卫老夫人话中对卫宸的不喜。 她若继续替卫宸求情，只会适得其反。卫家的玉雕？在世人眼中价值千金，在她眼中却不过尔耳。她执掌计家时，玉家那些能工巧匠见到她，哪个不是满口奉承。 她虽没用心去学，可看了二十年，那些玉雕技法她简直耳熟能详。 她也曾小试身手，被那些匠人赞巧夺天工。虽然有奉承在内，可她于玉雕一事上，确有几分天份。只是那时满腹都是如何让计宏礼回心转意。“娇娇儿，玉佩的事，不可再提了。你以后离卫宸远些，莫要让他欺负了去。”眼见着小孙女眼神怔怔的，卫老夫人忧心的道。 听院中婆子说，最近小丫头和卫宸走的近了些。念着暖玉年纪小，卫老夫人倒是没有多想，只当小孙女闲的无事，又去捉弄卫宸。可似乎，并不仅是捉弄啊，暖玉最近在她面前提起卫宸的次数明显多了。 暖玉在卫老夫人的注视下，乖乖点头。卫老夫人脸上这才复又露出笑意来。“你前两天不是念叨着要上学堂吗？祖母明天亲自送你。”卫老夫人想着暖玉身子才好些，想要让她多休养几天再上学堂，与其让暖玉整天去找卫宸，倒不如早些送她入学。 暖玉一脸喜色，重重点了头。 卫老夫人放心了。心道小姑娘有了事情做，自然不会再想卫宸的事。 晌午过后，白妈妈亲自替暖玉穿上新裁的小袄，卫老夫人上下打量着。越看越觉得暖玉惹人怜爱。“这袄子颜色选的好，月桂绣的也精致。赏……”白妈妈含笑点头。“三小姐，奴婢做了桂花糕，三小姐要不要吃？”暖玉自然点头，然后由着白妈妈拉着小手，去找她的桂花糕去了。卫老夫人摇摇头，想着将来得给小孙女找个富贵人家，穷人家实在养不起啊。 暖玉这一走，半个下午便没有露面。卫老夫人只当白妈妈又做了什么糕点，馋的暖玉移不开步子了。 却不知，暖玉早就捧着桂花糕去了祠堂。 此时，卫宸填饱了肚子，对于暖玉的到来便也不那么厌恶了。只是对于暖玉拿给他清一色的甜食，有些意见。“卫暖玉，你便不能拿些人吃的东西来。”半大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想吃肉。再说他也不喜甜食，只有暖玉这个笨丫头才会觉得点心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暖玉眨了眨眼睛，望着那被卫宸扔到角落的油纸。 心道不喜欢你还吃的这么干净。“白妈妈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只有你喜欢吃。”“才不是，大姐二姐和大哥都喜欢。白妈妈却只做给我吃。”言下之意，卫宸是跟着她才沾了光的。卫宸自然不会想到面前那不及他腰高的小豆芽有那么弯弯绕的心思。 “那是因为老夫人宠你。”卫宸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算温馨的祠堂，突然间又寒风刺骨起来。 “……你回去吧。别再来了。”卫宸也不知道是气暖玉，还是气自己。暖玉自然赖在卫宸身边，虽然卫宸生起气来挺吓人，可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还吓不到暖玉。再说和前几天不理不睬相比，生气……似乎也不算坏。 记忆中的卫宸，从来是绷着一张俊脸。像这样因为怒意薄唇微抿，眼神含怒的画面，暖玉觉得十分有趣，于是眸子晶亮的看向卫宸。“二哥想吃肉吗？我下次给二哥带肉来。” 一句话，直让卫宸觉得自己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笑，更不是。 这丫头，怎么那么磨人。 “谁要吃肉？我才不吃。”卫宸脑袋一转，不再看暖玉。 暖玉只当卫宸这是害羞了，毕竟被自己妹妹道破心思。“……你不吃我便拿来孝敬祖宗。”“卫暖玉。”卫宸咬牙切齿。入夜，暖玉果然带了肉来，卫宸恶狠狠的啃着，像在泄恨。 暖玉看着，轻轻一叹。 所以说现世报，若是早些和卫宸相亲相爱，她何必壮着胆子夜夜来守祠堂。 见卫宸吃的狼狈，暖玉递上自己的小帕子。卫宸看了一眼，没接。暖玉于是凑上前去，打算替自家哥哥擦擦嘴角，算是巴结。不想卫宸手臂一挥，暖玉错估了自己的小身子，卫宸也错估了自己的力气。 于是暖玉哎呀一声，小身子撞到一旁的供桌。头正好磕到桌腿上。 暖玉被吓到了，怔怔的望着卫宸。卫宸也是一惊，尤其看到暖玉额头浸出血珠来，更是白了一张小脸。“……娇娇儿。”暖玉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痛的落了泪。活了两辈子，这是卫宸第一次这般开口唤她。 卫宸赶忙上前抱起暖玉，转身便向外走。 暖玉是惊上加惊。“二哥，你做什么？”“……带你去找郎中。”“不要。”暖玉挣扎。 如果她这幅样子出现在卫老夫人面前，卫宸是一定会被罚的，这次恐怕便不是跪几天祠堂了。老夫人本就不喜卫宸，若是知道卫宸‘伤’了她，祖孙俩的关系岂不是血上加霜。暖玉挣扎，卫宸虽然个子比暖玉高了一大截，可也架不住小丫头在他怀里乱动。“卫暖玉，你别胡闹。” “卫宸，你才胡闹。不能让祖母知道，祖母会罚你的。” 暖玉话音落下，卫宸身子一颤，看向暖玉的目光，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气。“我知道。”卫宸轻轻道，说完不顾暖玉的挣扎，愣是抱着她向外走去。 暖玉靠在卫宸怀里，抬头正好看到卫宸一脸倔强，下唇被他咬出了血痕。突然，暖玉觉得心中一紧。 卫宸，将来位高权重的卫宸；将来翻脸无情叛出卫家的卫宸；将来大义灭亲将卫家送上法场的卫宸……其实并非生来冷血。[新文，求收藏~~么么~~~] 第六章 家法伺候 第六章家法伺候 暖玉便被卫宸这么抱着出现在卫老夫人面前。卫老夫人显然是已经睡下又急匆匆起身的。 头上没有插簪，只戴着一条纱罗裁制的条状抹额，左右簪着两颗小珠子，明亮的灯火下，反射着冷洌的光。 白妈妈早已张罗着去请郎中，三小姐竟然伤了，而且还见了血。整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被惊动了。白妈妈慌乱的从卫宸怀里接过暖玉，被几个小丫头簇拥着，把暖主安置在内间。 卫老夫人冷着脸，看向卫宸的目光仿佛淬了冰渣。 白妈妈挑了帘子出来，迎上卫老夫人的目光，心头不由得一跳。“老夫人，三小姐怕是吓到了。” 卫宸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白妈妈，若不是白妈妈心细，根本不会察觉那个自进了门便缩着肩膀立在厅中的小少年竟然有过这样的动作。白妈妈只当自己眼花了，等着卫老夫人吩咐。“好生照看着，等郎中示下。至于你……随我去前厅。”后一句，是对卫宸说的，卫宸表情漠然的点点头。 卫家的厅堂布置的十分讲究，看似中规中矩，细看之下却是严格有序。 入门正对着板壁，板壁前放着长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方桌，左右两边各一张太师椅，白妈妈扶着卫老夫人坐到右侧太师椅上。此时卫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几乎不加掩饰，她低头看向卫宸，像看一只……丧家犬，或许在卫老夫人眼中，卫宸还不及一只丧家犬。 卫宸是第一次进卫家厅堂。 他在卫家爹不疼娘不爱，向来是没人在意他的。 逢年过节卫家诸人齐聚厅堂，从来没人唤过他，他年幼时，也曾不请自来，可还没走进厅堂，便被婆子拦下，言道老夫人有令，他不必入内。渐渐长大了些，卫宸知道，卫家很多地方于他来说都是禁地，像是如今他立足的厅堂。卫宸抬眼去皮看，只见墙正中，挂着一幅由当朝翰林亲笔提的‘室雅人和’牌匾。墙两侧配着条幅，都是时下小有名气的文人所撰，虽不算价值连城，却也值千金。 他所立的左右两侧，摆着几和椅。如今厅堂空落，只有卫老夫人一人端坐主位。卫宸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他小时候远远打量的那一眼。那时候，卫家人将厅堂左右摆的椅子全部占满，年轻的夫人牵着孩子孩子站在男人身后，整个厅堂一派热闹景象。卫老夫人含笑开口…… 可再热闹，似乎也是与他无关的。 然后奶娘拉走了一步三回头的他。回到他的小院子，奶娘告诉他。那里不是他能去的地方，那里，只有卫家嫡出的孩子才能踏足。 而他，是庶出的，是不被卫家喜欢的庶出之子。 “卫宸，你可知罪？”卫宸神智有些涣散间，突然卫老夫人一声喝斥。卫宸一惊，抬眼看向卫老夫人，那个在暖玉面前从来慈眉善目的祖母，在他面前却永远的横眉冷对。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匍匐着，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要趴在地上。青石地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外裳，卫宸瘦弱的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知错。”他回应。 “错？你做的事，岂是一个错字可囊括？你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偷东西偷到自家兄长那里……如今，你连小你六岁的妹妹也不放过。暖玉若是有个好歹，我让你偿命。”卫老夫人调子阴沉的道。一旁白妈妈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可这如何是安抚便能平复的。 只要一想到暖玉刚才的模样，卫老夫人恨不得把面前跪在地上的少年给五马分尸。 若不是他那个不要脸的亲娘，自己儿子和媳妇儿如何会心生嫌隙……进而渐渐离心。如今儿子更是请旨远调，一年半载不归家一次，她这个当娘的连见儿子一面都难如登天。卫家这些祸事的源头，便是卫宸那下~贱亲娘。所以对于卫宸，卫老夫人不仅是不喜，还带着迁怒。“看来，我若再不管教你，没准哪天你要做出欺师灭祖之事。请家法……” 请家法几字一出，卫宸身子似不受控制的又颤了颤。 连一旁的白妈妈也面露踌躇之色。“老夫人，二少爷还小……” “小？他人小心却大。不让他长长记性，我卫家要放不下他了。请家法。”这次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一副不容求情的态势。厅外丫头应了声，很快，有小厮捧着家法走进厅中。卫家自诩书香传家，所以这家法多数时候只是摆设，上次请家法，还是卫老爷在世的时候。 “打，重重的打。” 所谓的家法并没有一定之规。有的人家重武，所谓的‘家法’许是条马鞭，或是根棍子，刑仗之类。 而卫家，则是一条祖上传下来的戒尺。 别看只是一根半人高的戒尺，若是重打几下怕是也要皮开肉绽的。白妈妈在一旁露出焦急之色，可卫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这时候相劝，怕是适得其反。小厮得令，手持戒尺走向卫宸。 卫宸看着那几乎能有他身长的戒尺，脸上难掩俱意。“祖母，我错了，我不该伤到暖玉。” 至于偷玉佩的事，他没做过，自然不能认下。卫老夫人冷哼。“打，打到他肯认罪为止。”卫老夫人口的认罪，便是一并认下盗玉之事。 戒尺打在身上，闷闷的，整个大厅除了击打声，再无旁的声响。 卫家没有叫，他死令咬着牙关。口里很快尝到血腥味，他伤了暖玉，被打几下也情有可原，可是他没有偷卫瑞的玉佩，无论如何不能承认。 他卫宸在卫家虽然只是根杂草，可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休想屈打成招。 一下，两下，三下……十下……小小的少年，便那么软软的趴在地上，戒尺打在后背上，几下便把外裳扯碎，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来，此时，那白色里衣显出道道血痕来。 而卫宸，努力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卫老夫人。 那目光。 便是铁石心肠如卫老夫人，也不由得心中一紧……“卫宸，你可知错？”[亲们，请收藏~~~举手之劳，拜谢] 第七章 前功尽弃 第七章前功尽弃 唇角沁出血珠来，把卫宸的小脸衬得一片惨白。 白妈妈忧心忡忡，卫宸便是再不济，也是卫家的孩子。何况父母的错，何必迁怒到小小的少年身上。“老夫人，二少爷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若是打的过了，怕是……”“怕什么？我卫家又不差一个庶子。”卫老夫人盯着卫宸，想看一看他骨头到底有多硬。可是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卫宸还是死死咬着唇，卫老夫人心中冷哼，心道她今天到底要看一看是戒尺硬，还是卫宸的骨头硬？ 白妈妈只得看向卫宸，目光中带着劝慰之色。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夫人正的气头上，何必在此时和老夫人一较长短。 何况这戒尺别说打在身上，便只听击在肉上的敲击声，白妈妈觉得似乎骨头缝里都浸出了冷意。 又一下，再一下，初时白妈妈还数着次数，后来实在是心慌意乱，她都数不清卫宸到底挨了多少下戒尺。卫宸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眼中那倔强的目光终于遮掩起来。 这个时候，卫老夫人终于开口。“停手。”家丁听命退后。此时的卫宸，小小的身子整个趴在地上，后背一条条血痕十分清晰，有的已经浸出血珠来。刚才他始终倔强的抬头去看卫老夫人，直到他坚持不住昏厥过去，白妈妈才看到，卫宸整个额头都浸出豆大的汗珠，那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和唇角的血痕晕到一处，让小少年显得异常狼狈。 白妈妈轻轻一叹。 “老夫人，二少爷这性子倒让奴婢想起了老爷。老爷健在时，也是这么副倔性子。”白妈妈不再看卫宸，反而轻声说起了往事。“你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些像。我总觉得瑞哥儿性子软了些。性子不像我们卫家人，反倒像他母亲，好在没一同随了他母亲的冷心冷肺。”提及儿媳，卫老夫人的怒意似乎转移了几分。 “大少爷性子是极好的。小小年纪，便被赞谦谦君子。” 这话，终于让卫老夫人脸上神情轻松了几分。 “我卫家的嫡孙，自然不差。” “那是自然，大少爷，大小姐，二小姐，都是极好的。最好的要数三小姐，那可是老夫人最最贴心的小棉袄。”提及暖玉，卫老夫人神情一变。“郎中怕是到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娇娇儿。”白妈妈脸上也露出担心之色，扶着卫老夫人起身。 主仆向外行，少不得要经过卫宸身边。 “……送回祠堂。”经过卫宸身边时，卫老夫人冷声吩咐。 家丁领命。 冷，极冷，这种冷不同于小时候没有冬衣，也不像被暖玉捉弄时淋湿了衣裳。这股冷意仿佛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好像无论他怎么蹦，怎么跳，怎么搓手跺脚都无济于事。那冷意如影随行，好像只猛兽，似乎随时准备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而被吞入腹中的下场，卫宸感觉应该是极惨的。 他不能，不能被猛兽差解入腹，不能。所以他挣扎着，他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眼前虽然同样是黑暗的，可这种黑暗，让他安心。因为他认出了，自己回到了祠堂。 痛，身上无处不痛，最疼的后背似乎是痛过头了，感觉木木的，倒不像最初被打时那般不能忍受。卫宸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缓慢的挪动着身子，不过离供桌丈许的距离，他觉得自己足足爬了一个时辰。半倚在桌角，卫宸突然发觉，自己靠的地方正是暖玉磕伤的地方。 卫暖玉，卫老夫人的娇娇儿。 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认下这个妹妹的。 可是到头来，他却发现。他和卫暖玉，从来都有着天壤之别。 一个是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一个像珠杂草，卫老夫人恨不得除之后快。 被戒尺打的皮开肉绽那时，卫宸曾想过，卫老夫人欺负他，他便欺负暖玉。他受的疼，都要报还在暖玉身上。可是……卫宸缓缓勾起唇角。他想，他终究，不够心狠。 暖玉是在一片暖意中睁开眼睛的。 还未看清自己身处哪里，肚里的馋虫已被香气勾出……“祖母，我要吃糯米软糕。”和每天一样，她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永远与吃有关。 暖玉身边，卫老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好，只要娇娇儿开口，便是要天上的月亮，祖母也想法子给娇娇儿搞来。白妈妈，快去灶上端糯米软糕，娇娇儿要吃。”外间白妈妈高声应下。 暖玉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景致十分熟悉，是她的闺房。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唤着祖母。看到熟悉的画面，卫老夫人终于安下心来。虽然郎中说不过是磕了道小口子，小伤尔，愈合后只会留下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可暖玉一刻不醒，卫老夫人这心总是提着。“娇娇儿，告诉祖母，哪里还疼？” 暖玉终于回忆起祠堂那一幕。 她磕伤了头，卫宸不顾一切的抱她来到福寿堂寻祖母。 祖母怪罪卫宸……之后发生了什么？暖玉摇摇头。“我不疼。祖母，二哥呢，和二哥无关，是我淘气自己撞到了桌角。”“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去祠堂。还在祠堂受了伤？娇娇儿，祖母教导过你，不可口出妄语。你告诉祖母，是不是卫宸引你去祠堂的？他要做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无论暖玉怎么摇头，卫老夫人心中似乎认定了卫宸不安好心。 暖玉之所以出现在祠堂，全是卫宸引诱去的。 至于他要做什么？必定是罚他跪祠堂，他不甘心。见卫老夫人疼暖玉，便想欺负暖玉。以报卫老夫人处罚之仇。 暖玉一边味如嚼蜡的吃着糯米软糕，一边想，怕是她连番努力，全部化为泡影了，前功尽弃不说，在自己二哥心中，她卫暖玉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新文，还很瘦，最近迷青梅竹马文，尤其喜欢吃货妞配腹黑男。所以有了这本《卫娇》。墨墨努力写，保证不断更，求个收藏。群么~~~] 第八章 心疼卫宸 第八章心疼卫宸 卫老夫人自是不知道小孙女心中所想，见平时暖玉最喜欢的糯米软糕都不能让暖玉开怀，卫老夫人心中对卫宸的厌恶又加了一等。若不是卫宸黑心，骗暖玉去祠堂，暖玉怎么会受伤？小丫头心软，当卫宸是哥哥，可卫宸压根没拿暖玉当成妹妹看待。美玉和秀玉便比暖玉聪明，那两个丫头压根不理会卫宸…… 这么一想，卫老夫人不由得一阵叹息。 整个卫家，长孙少年老成，性子稳重。两个孙女一个有才气，一个有德行，行事都规矩有度。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有小孙女，成日的懵懵懂懂，爱玩爱闹，还是个小馋猫，可卫老夫人就是觉得暖玉比余下几个孙子孙女都招人疼。只是，这孩子的未来……终究是个隐患。 又回到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倘若有一日，她不在了。这么个娇弱的小姑娘，谁来护着？ 卫夫人？暖玉的母亲？她疼美玉，*宠*秀玉，更是把长子卫瑞当成眼珠子般爱护着，可唯独对暖玉……她丝毫不像个当母亲的。暖玉的父亲？想到儿子，卫老夫人不由得一叹，一个男人因为夫人不睦便请旨远调，这哪里像个男人所为？ 夫妻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敢于承担，出了事，想法子解决便是。 躲个几百里？这算什么本事……卫老夫人看透了儿子，一旦卫家出了什么事，自己儿子也是个撑不起事来的。至于长孙卫瑞，看起来倒是个端庄公子，心性也不错。可这样的性子，守成尚可，若是让他撑起整个卫家，不是卫老夫人看不起长孙，实在是卫瑞还欠些火候。也许将来入了仕，多历练几年卫瑞也能成事，只是眼下，他还是个雏鸟，羽翼未丰。 唯今之计，只能好好教导暖玉。若是将来有一日，她不在了，小姑娘也能把自己照顾好。“娇娇儿，等你额头伤好了，祖母便送娇娇儿去学堂可好？”暖玉甜甜一笑，小脑袋拨浪鼓一样的连连点头。卫老夫人心情好了些，看着暖玉吃了大半块糯米软糕，这才起身，白妈妈替卫老夫人打帘……突然间，卫老夫人回身。 声音郑重的叮嘱暖玉。“不许再去祠堂了。” 暖玉不由得伸手摸向额头，已经感觉不出痛意了，只是额头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以为语气太重吓到了孙子，卫老夫人放缓了调子。“不是祖母要凶娇娇儿，实在是……那里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娇娇儿乖，和丫头去园子玩，不许再到祠堂胡闹。”暖玉点点头。 卫老夫人面上顿时露出慈祥的笑意，这才由白妈妈扶着向外走去。 卫老夫人走后，芷香端着汤药进门。 “……小姐，你可吓坏奴婢了，老夫人交待了，若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便治奴婢一个失职之过，生生打杀了奴婢几个。”芷香一脸惧意，颤声道。卫老夫人虽然没有惩治院中丫头，可是在厅堂执行家法时，却把丫头都唤到门外亲眼看着。那戒尺每在卫宸身上打一下。 芷香几个小丫头心里便痛一下。 那数十下闷声的击打，直吓得几个小丫头汗流浃背。暖玉接过芷香递上的汤药，一口饮下，这让满口抱怨的芷香突然息声。 小姐她，她竟然乖乖的喝了汤药？ 芷香回头看看，太阳高高悬在头顶？莫不是她今早看错了，今天的太阳其实是从西边出来的？“小姐，你怎么一口就喝光了？”暖玉疑惑的看向丫头，心道难道重活一次？她连喝个药都能喝出破绽来？“小姐最怕苦了，以前病了奴婢总要哄上许久，小姐才肯喝一勺的，一碗药，小姐得喝一个时辰。”芷香回忆道，所以芷香端药进来时，简直是唉声叹气。 却不想…… “这药又不苦，还甜丝丝的呢，像……红豆汤。” 暖玉睁眼说起了瞎话。芷香信以为信，拿过空碗闻闻，她自然闻不出红豆汤的味道。“难道摔伤的方子和磕伤不同？下次姐妹们有个磕碰，奴婢也要让郎中开幅红豆汤味的汤药。” 暖玉转身躺下，她实不忍直视芷香了。 芷香只当暖玉还没有恢复，替暖玉拉好锦被，然后悄悄转身，她刚挑起内室的帘子，暖玉突然开口问道。“二哥呢？” 提起卫宸，芷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小姐还问二少爷。如果不是二少爷，小姐能伤吗？好在伤口不深。若是伤口再深睦，小姐这小脸便要毁了。将来可怎么嫁人？”“都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和二哥无关。若不是二哥抱我回来，我才真的是凶多吉少呢。二哥呢？祖母是不是又加重罚他了？” 暖玉难得说话这么……盛气凌人。 小小的女娃，突然间气势十足。芷香惊了惊，然后本能的开口回道。“老夫人请了家法。” 请家法？暖玉突然翻身而起。“二哥挨打了？”家法那种东西，在暖玉看来，就是泯灭人性的。卫宸又没做错事？先前被罚跪祠堂便罢了，如今祖母竟然还请了家法。 “是。打了几十下，打的皮开肉绽的。”芷香轻声道，说到皮开肉绽几个字，她的声音不由得飘了飘，其实，这点上，不仅是她，瑞雪轩里的丫头都十分佩服卫宸。打成那样，竟然从未叫痛，这是何等的忍痛功夫。 皮开肉绽？皮开肉绽！皮开肉绽……暖玉慌乱的爬下chuang，其间甚至险些摔到地上，芷香赶忙上前。“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老夫人吩咐了，让小姐卧chuang修养。”“去看二哥。”想到自己安稳睡了一*夜，可卫宸却被打的皮开肉绽扔回祠堂，暖玉的心几乎停摆。她简直不敢想，这一*夜卫宸是怎么过的。 “小姐这不是胡闹吗？小姐还伤着呢。” “我这算什么伤，二哥伤的才厉害。”暖玉突然落泪了，她泪流满面的对芷香叫嚷道。[墨墨新文，求收藏~~~] 第九章 三朵娇花 第九章三朵娇花 芷香吓坏了，赶忙回头找帕子给暖玉拭泪。“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奴婢去找老夫人……”芷香说完便要往外冲，暖玉迅速拉住了她的衣摆，小声抽搐道。“我就是觉得心疼。你去告诉祖母，让祖母不要罚二哥了。是二哥救了我，是我淘气，一定要去祠堂闹二哥的。芷香，二哥救了我啊。”说到伤心处，暖玉极力控制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滑落，那幅伤心欲绝的小模样，芷香看了险些陪她一起掉眼泪。 “小姐，您这不是难为奴婢吗？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奴婢，奴婢不敢啊。还是小姐养好身子，自己去求老夫人吧。”芷香本来并不觉得卫宸如何可怜的，他伤了暖玉，被打几下也是应该。可见暖玉哭成这样，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二少爷真的没有欺负小姐，就像小姐所说，是她自己淘气磕伤了，幸亏二少爷不顾一切的搭救。 二少爷必定知道私出祠堂罪加一等，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抱着小姐出来。他若真的坏心，大可不理会小姐，也可以大声唤人，叫人来救小姐，可是他没有。 他明明知道整个卫家没人在意他。出了事，没人替他求情，可他还是做了。 在二少爷心中，难道真的当小姐是亲生妹妹？ 芷香胡乱想着，突然间，暖玉语调平静的说道。“你说的对，我太胡闹了。我这样去求祖母，祖母必定气上加气，以为我被二哥迷惑了。我要快些养好身子，然后才能给二哥求情。芷香，我要吃饭。” 芷香有些惊诧的看着暖玉，她感觉自己越发的不明白自家小姐了。 这么个小姑娘，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和以前淘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要吃饭终究是好事，芷香欢快的应声，转头去灶上给暖玉端吃食。 暖玉安静的吃着，明明和以往用膳也没什么不同。可是芷香陪在一边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说呢？以前小姐吃饭，小脸上神情愉悦，她在旁边服侍着，也能感觉出小姐的好心情，连带着她自己心情也愉悦起来。可是今天暖玉吃饭，同样的饭菜，暖玉吃的也像以前那么认真，可是她的脸上，那喜悦的神情却再也寻不到了。 “小姐，多吃些，这是白妈妈特意吩咐厨娘给小姐准备的，一直在灶上温着。如今喝味道正好。”芷香替暖玉布菜，芷香夹什么，暖玉吃什么。 其间，芷香特意夹了几筷暖玉平时决不沾的青菜。然后眼睁睁看着暖玉送进口中。芷香险些惊呼出声……她觉得，自己得去见一见老夫人了。 芷香收拾完碗筷。便有丫头打了帘子探头道。 “大小姐和二小姐来看望小姐了。”芷香退到一边，门边身影一晃，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进了门。卫美玉芳龄十二岁，已经出落的温婉动人，卫秀玉今年十岁，和大姐卫美玉并肩而立，模样有七八分想像。 卫家两位小姐都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外面风评颇佳……据闻卫美玉十岁不到，便陆续有媒婆登门替她说亲了。只是卫夫人不愿女儿这么早便定下来，于是这亲事便始终没个定数。 “大姐，二姐……”暖玉支起身子，一脸欣喜的唤道。卫美玉矜持的笑笑，上前两步。在暖玉chuang榻一步距离处立定。“三妹，听说你磕伤了？怎么那么不小心？伤口可还疼？”前世的记忆中，卫大小姐卫美玉一生顺遂，嫁了个官家公子，生了一儿一女，夫君也是个老实本份的，虽然最终没能位极人臣，可夫妻二人一世相敬如宾，是对被人羡慕的贤伉俪。 暖玉摇摇头，抬眼去看卫二小姐。 “小丫头就是淘气。刚才我和姐姐见过祖母了。祖母说你入了夜竟然跑去祠堂胡闹，这才磕伤了额头。好在伤的不重，若是磕的重了，小脸上落了疤。将来可如何是好？” 卫秀玉同样模样清秀，小小年纪，已经颇有乃姐之风。 卫家大小姐二小姐，将来都是名声极好的闺秀。 嫁的也都是官宦人家。 只是，虽是姐妹，她们待她也算亲切。可也只是亲切了，嫡亲的姐妹，本该更亲近的……她们能来，暖玉已经很高兴了，所以卫大小姐和卫二小姐始终离她一臂距离，暖玉也没有表露什么。 “……等我伤好了，祖母便送我去学堂。我便能天天和姐姐们一起上下学堂了。” “祖母说亲自送你进学堂？”卫二小姐含笑问道，暖玉点头。 卫秀玉秀气的眉眼似乎蹙了蹙。卫美玉含笑接口。“三妹还小，祖母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你比暖玉大了四岁，还争这些，也不怕羞？” 卫美玉小脸红了红，跺着脚喊了声大姐。 然后姐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笑了。 当晚卫老夫人来看锦瑜，顺便问起了两位姐姐的事。“大姐和二姐都来看过我了。我还告诉她们，等我伤口好了，祖母便要送我进学堂了。到时候能和大姐二姐一起上下学堂了。祖母，我一点都不疼了，祖母什么时候送我进学堂？” “我家娇娇儿竟然转了性子，以前提起进学堂，小*嘴撅的能挂油瓶……如今倒反过来催着上学堂了。”卫老夫人含笑对一旁的白妈妈道。“小姐长大了，知道上进了。”白妈妈赞道。 “你乖乖养伤，等收了口，郎中看过若是没有大碍了，祖母便送娇娇儿进学堂。”暖玉娇憨的点点头。被卫老夫人搂进怀里，宝贝的拍了拍。 卫老夫人看过小孙女，由白妈妈扶着出了门。 暖玉住的院子和卫老夫人住的福寿堂仅一墙之隔，可见暖玉的受*宠*程度。 白妈妈搀扶着卫老夫人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白妈妈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开口道。“……老夫人，二少爷的伤……要不要叫郎中给看看。” 卫老夫人冷哼一声，原本还算慈祥的眉眼瞬间冷洌起来。“不必。他若侥幸能活，便是他的福气。若是活不成，是他的命数，怨不得旁人……”[新坑，求收藏，求留言，求推荐~~~] 第十章 他的光亮 第十章他的光亮 夜幕降临，芷香替暖玉掖好被角。 “小姐，奴婢便睡在外间，小姐有事便唤奴婢。”然后轻声叮嘱道。暖玉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芷香在烛灯下绣着帕子，脸上神情困顿至及，可她不敢合眼，生怕她若是睡过去，暖玉再出什么事。暖玉受伤，便是趁她睡熟时跑去了祠堂。 若是这事再出一次，老夫人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绣完了一条帕子，已近子时。芷香这才吹熄了烛灯，她困极，闭上眼睛片刻便沉沉睡去。 这时候，内间帘子被挑起，暖玉探出小脑袋看了看芷香，确定她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去祠堂的路她已经烂熟于心，这个时辰了，整个卫家万籁俱寂。再次推开祠堂那扇厚重的大门，暖玉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里面依然黑漆漆的，只一盏不甚明亮的长明灯摆在供桌上，以往每次必定回头来看她的身影不在。暖玉心中一惊，也顾不得惧意了，迈着小腿不管不顾的便进了祠堂。 蒲团上没有卫宸。 恐惧袭上心头。“二哥，二哥。”她小声唤着。调子里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哭腔。 “……别吵。”突然间，有声音传进暖玉耳中。暖玉用小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最后终于看到了开口之人。 卫宸，真的是卫宸。此时的卫宸几乎蜷缩成一团，便这么缩在供桌下。若不是他开口，那里正是整个祠堂最黑的地方，暖玉还真的找不到他。 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暖玉扑上前去，然后，一声闷哼，随后是暖玉大惊失色的唤‘二哥’的声音。 卫宸坚持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身上伤口极痛，痛到了极致，他反倒希望自己快点死了。死了便一了百了了。活着……活着有什么用？除了受苦受难，还剩下什么？倒不如去找他那个短命的亲娘问一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怎么都报应到他这个儿子身上。 听到暖玉的声音进，他正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梦境支离破碎，一会是他哭着问奶娘，为什么母亲和祖母都不喜欢他。一会是他走在路上，突然间，一团烂泥扔来，他没有躲开，烂泥粘到他的衣摆上。一张得意的小脸随后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脸嫌弃。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他张了张口，想告诉她，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袍子，平进奶娘都舍不得他穿。今天是他的生辰，他才有机会穿上一次。可是，终究，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眼前越来越暗。 泼墨般的深夜里，他渐行渐远。远处似乎有光亮闪过，然后他闻到了诱*人的香气。 还有女子慈爱的声音。唤着他宸儿……卫宸唇角露出笑意，他突然间有了力气，大步跑向光亮处。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小小的‘二哥’传进他耳中。 卫宸步子登时一顿，然后驻足。任由那光亮在他眼前徐徐淡去。 他努力睁开眼睛，便看到小姑娘六神无主的立在蒲团前。眼中闪着泪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终于开了口。 只是…… 暖玉看着被自己扑倒的卫宸，一脸的不知所措。她这小身板，能把卫宸扑晕。 她试探的摸了摸卫宸的额头，入手的热度几乎让暖玉一颤。好烫，简直烫手。暖玉想到芷香说的那句……皮开肉绽。 恐惧再次袭来，暖玉是真的怕了。此时如果鬼怪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都会视而不见。卫宸，卫宸，她满心满肺满眼都是卫宸。 他不能出事，都是她连累了他。所以他一定不能出事。 暖玉几乎使出全力才把卫宸从供桌下拉出来。 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卫宸堪堪侧转身形。 然后，她看到了芷香所说的‘皮开肉绽’。那本该是白色的中衣已经破的条条道道，露出一条道道，斑驳的血痕。 因为没有包扎，血痕四周高高的肿起，泛着青紫之色。 而卫宸，呼吸急*促，全身发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暖玉已经没时间恐惧了，她转身出门，找盆找水找干净的巾帕。以她六岁的身量，将半桶井水提进祠堂时，小身子都快虚脱了。可她不能歇息哪怕片刻。卫宸在等着她……或许晚一刻，卫宸便没命了。 明明前世的卫宸最终位及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简直可呼风唤雨。 可此时的他，蜷缩成一团，烧的面目通红，是她，终究是她害了他。 暖玉强忍着泪，扯开卫宸的中衣，然后用帕子沾了井水替卫宸轻拭后背伤痕。许是痛极，卫宸轻轻哼哼着。调子隐忍，似乎便是昏厥时，都不敢肆无忌惮的出声。 “二哥，你忍忍，伤口肿了，又没包扎，我得把血块给你擦干净，才能上药包扎。” 暖玉不知道卫宸听不听到。手下动作加快。 撕扯间，有的地方伤口和中衣粘到一起。锦瑜不得不狠心用力一撕，扯到卫宸的皮肉，那本就红肿的伤痕又浸出血来。 暖玉的眼睛几乎红了。 这一刻，她不由得暗恨卫家人心狠。卫宸身上同样流着卫家的血，可卫家人竟然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死。卫老夫人待她如至宝，可对卫宸……“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你会没事的。你一定没事，你知道吗？将来个大人物。万千人仰你鼻息……你一开口，整个京城都要抖上三抖。你凶起来，可吓人了。家里如果有孩子不听话，只要一提卫宸……便能止小儿夜啼。还有……”暖玉实在说不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卫宸后背能看到的伤痕，暖玉都给上了药。 卫宸似乎舒服了些，身子不再蜷缩着，而是缓缓舒展开来。 暖玉低头，用额头试了试卫宸的热度，发现似乎也褪了些……暖玉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疲惫感涌来。 暖玉想，她不能睡，她得趁芷香睡着时悄悄回去，她来祠堂，一定不能被祖母发现，可她太累了，最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暖玉被一阵嘶哑的低吼声吵醒。 暖玉睁开眼睛，瞬间回过神来。是卫宸……[新文，更新有保证，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先谢谢大家~~~] 第十一章 抱团降温 第十一章抱团降温 烛火伶仃，卫宸身子整个缩成一个团，似是痛苦之极，咬着牙全身轻颤着。 “二哥，二哥。”暖玉扑上前去，用尽全力拉开卫宸环着自己的手臂，下一刻，她却突然身子一沉，卫宸张开手臂，把小小的暖玉圈进了怀里。暖玉霎时怔在那里…… 对于卫宸，暖玉上辈子先是不屑，后是不齿，好歹是卫家庶出之子，便是科举不中，也好过认贼做父，被人举荐出仕，便是将来位及人臣，那些污名也会跟着卫宸一世。当时对于卫宸，卫家上下几乎是骂声一片。卫老夫人一气之下，下令将卫宸逐出卫家，卫家族谱上从此后再无卫宸之名。 其实自从卫宸离家后，从未再踏进过卫家大门一步。 与其说卫家逐其出门，不如说卫宸叛出家门。后来，卫宸得势，卫家也曾派人去求和，只是那时的卫宸已经高高在上，再不是一个小小的卫家可以攀附的。 对于卫宸，前世暖玉其实并不恨。 卫宸失势时，卫家不仅没有帮他一下，反而落井下石，卫家出了事，卫宸又凭什么要救卫家？ 前世她身世没有暴露之前，卫家除了母亲，待她都还算亲切，尤其是祖母，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可自从她身世曝光，卫家上下，除了祖母，再无人理会她。好歹姐妹兄妹一场，那一刻，她终于看透了卫家。 所以在刑场上，她眼见着卫宸转身离去，心中对卫宸并没有多少恨意，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如今重活一次，真的用心去看，她才知道，原来卫宸少年时，日子过的竟然这般艰难。 祖母疼她，可是对卫宸，委实太过无情。 卫宸小小年纪，便下这样的狠手，卫宸伤成这样，竟然还把他扔回祠堂自生自灭……呵，卫家，卫家。 暖玉最终没有挣脱，便这么任由卫宸抱在怀里。 卫宸身子很烫，似乎暖玉身上淡淡的凉意让他十分着迷，他人虽然迷迷糊糊，可隐约知道，有人在身边陪他。那个陪他之人，便是他以前最不喜的三妹，卫暖玉。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祠堂时。 卫宸缓缓睁开眼睛，怀里的小姑娘睡的并不安稳，长长的睫毛抖了抖，也徐徐睁开眼睛。卫宸脸上震惊，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卫暖玉怎么会在他怀里？虽说抱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过夜也不算什么，何况还是他的妹妹，可是……这画风怎么就那么扭曲呢。 对于卫暖玉，卫宸已经辩不清心中什么感觉了。 厌恶，嫉妒，恨，抑或……怜惜，喜欢？总之，千种滋味在心里，于是卫宸冷着脸，一把推开暖玉。暖玉小小身子在地上滚了滚，她也不恼，骨碌着从地上爬起来，小手不由分说的摸上了卫宸的额头，卫宸手臂一挥。暖玉被挥到了一旁。那一刻，暖玉没有看到卫宸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 他怕，怕自己再伤了暖玉。 见暖玉站稳，卫宸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卫暖玉，你离我远些。你就是个扫把星，我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还不满意？你还想如何？” 暖玉抿着小*嘴，并不回应。 卫宸额头已经不烫了，暖玉终于放下心来，随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得一惊。已经这么迟了……暖玉二话不说，起身便向外走。卫宸如何会轻意放她离开？他本已绝望，一心求死。都是卫暖玉多事。 昨夜的记忆虽然有些迷糊，可暖玉替做了什么，卫宸还是有印象的。 小小的人儿，替他打水，拭伤，上药，包扎。她才六岁！她何必…… “卫暖玉，你说清楚。” 暖玉有些急，她回身急声道。“我怕芷香寻我，我先回去了，晚点给二哥送吃的来。” 说完，小身子已经从门缝钻了出去。“……我不需要。”卫宸喊道，只是他饿了一天一*夜，又被打成这样，昨晚又烧了一*夜，实在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暖玉理所当然的没有听到。不过，就算她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听的。 对卫宸，她……势在必得。 如今的卫宸，在暖玉心中已不仅仅是二哥，是将来可以依靠之人。 她看到了卫宸的现状，见到了他受的苦。这让暖玉如何能视而不见。前世她还曾怨过卫宸怎么会成为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简直十恶不赦之人。 弑兄，弑亲，欺师灭祖。 卫家数百年基业，毁于他手。如今亲眼见到卫宸在卫家的现状。暖玉的心一抽一抽的，竟然觉得卫宸最终变成那样一个恶贯满盈之人，也是迫不得已。 回到瑞雪轩，芷香果然发现暖玉不在了。她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有心出去找，又怕被人看到，若是问起，她实在不便开口，可是暖玉头上还带着伤，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正在芷香犹豫不决，焦头烂额之时，暖玉推门面入。见到暖玉除了衣裳皱些，身上并未添新的伤处，芷香这提得高高的心才缓缓放下。“我的好小姐，你这是去哪里了？” “去给二哥送药了。”暖玉语气平静的道。 送？送药?给二少爷？这简直要了命了……“我的小祖宗，老夫人下了令，不准替二少爷请郎中，也不准送伤药吃食去祠堂。还有两天，两天后二少爷便可以出祠堂了。小姐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芷香劝道。“两天？二哥连一天也捱不过了。早上多准备些吃食，我得给二哥送去些。” 暖玉丝毫不为所动，芷香瞪大眼睛。像不认识暖玉般上下打量着。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莫不是被鬼附了身吗？”暖玉一边脱下皱巴巴的外裳，一边淡淡问道。“……难道不是？老夫人昨晚还说让小姐安心养病，小姐夜里便又去了祠堂。那里有什么好？值得小姐如此冒险，若是被老夫人发现，老夫人便是再疼小姐，也会数落小姐的。而奴婢怕是少不得要打上几棍子……” 第十二章 一语成谶 第十二章一语成谶 暖玉在铜镜前换好外裳，转身看着芷香。 声音十分郑重的道。“二哥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祠堂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可以向祖母告发我……”“奴婢怎么敢？”“既然不敢，便听命行事，多准备些吃食，我一会悄悄拿去给二哥。放心，我知道条小路，很快回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芷香多端了一碗清粥，一碟包子往回走时。心中疑惑……她是被‘威胁’了吗？ 暖玉用过早饭，又等卫老夫人来看过她，这才翻身下地，一旁芷香眼巴巴的递上一个食盒。“奴婢陪小姐一起去吧。”暖玉摇头，和卫宸的独处时间十分难得，她可不想多个搅局的。 “那奴婢能做些什么？小姐可不能抛下奴婢啊。”芷香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快失去主子欢心了。若是继续下去，她只能被打发出府了。虽然暖玉行事越发的奇怪起来，可那是她自从进府便服侍的小姐。 “你啊。替我……看家吧。”芷香扬起小脸，一脸渴望的看向暖玉。然后便得到了一个看家的工作。 见芷香一脸气馁神情，暖玉只得安慰她说，服侍人的工作压根不分贵贱。看家护院乃是检验一个丫头是否胜任的最终标准……芷香这才明白，原来守住后方，是制胜法宝，后方若失守，自家小姐也会跟着暴露。芷香郑重点头，保证一定守好院子，等待暖玉‘凯旋而归’至于所为凯旋，自然是溜进祠堂投喂，然后再平安无事的回来。中途若是身份暴露，或者被人发现，都算‘战败’。于是暖玉便在芷香鼓励的目光中，提了食盒出了门。 便是白天，卫家祠堂也是人迹罕至。对于暖玉再次顺利溜进来。 卫宸已经懒得开口奚落了。 他如今一没力所，二身上带伤，动一下都觉得全身像有刀子在割。对于昨夜的事，他实在没什么能解释的。说自己梦里，把暖玉当成了救星，甚至卫宸觉得，如果没有暖玉，他便会跟了那声音而去了。那是……是母亲呼唤他的声音。 那代表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暖玉昨夜求了他的命。 他卫宸的命虽然不值钱，可卫暖玉却十分金贵。她一个嫡出被娇养的小姐，何必屈尊降贵做出那种伺候人的事。何况她还那么小，怎么有本事救活他。想了一个时间，卫宸心中那股戾气渐渐散去，更多的是彷徨。 “二哥，吃饭吧，还热着呢。”暖玉打开食盒，端出甜粥和几味小菜。 几乎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卫宸，对于活命似乎有了种执念，他觉得自己不能死。他又没做错事，便是一定要死一个，死的也不该是他。 他被大哥陷害，被祖母误解，被亲人漠视……做错事的都是别人，凭什么受惩罚的该是他。 至于卫老夫人打了他，卫宸并不那么记恨。毕竟他伤了暖玉是真。眼见着一双小手捧着白玉碗递向他。卫宸没有伸手，他只是怔怔看向暖玉，确切的说是暖玉的额头。 那里，纱布包的十分显眼。卫宸觉得有些刺目。 “二哥。”暖玉不解的再次开口唤卫宸。卫宸眨了眨眼睛，随后少年有些狼狈的转开了目光。“疼吗？” 暖玉先是不解，随便会意过来。 原来二哥在关心她，暖玉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她用力晃了晃小脑袋。“不疼，一点都不疼。”当初之所以昏厥过去，暖玉事后，并不是伤有多重，更多的怕是因为忧心，她生怕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急火攻心，反倒连累卫宸挨了打。 如果她那时候醒着，求一求祖母，或许卫宸伤的不会这么重。 见暖玉一个劲的晃脑袋，卫宸目光不由得闪了闪。 随后他不再开口，只接过暖玉手中的甜粥，狼吞虎咽的喝着。对于暖玉甜粥配小菜的吃法，已经不想吐槽了。味道，真怪……像，像卫暖玉。卫暖玉，真是个怪丫头。 暖玉蹲在卫宸身前，一脸的满足。 二哥模样生的好俊俏……二哥吃饭的样子很耐看……二哥瞪她的眼神好吓人，可如今吓不到她……二哥的睫毛好长……二哥便是伤了病了，气势也很强。 原来，上一世她没仔细看过的卫宸。 其实是个俊后生呢。 填饱了肚子，卫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这时候他才确切的感觉自己不会死了…… 对于救命恩人？ 看着面前傻叮呵看着自己的暖玉，卫宸悄悄把救命恩人那几个字咽回了肚里。他是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么个傻乐的小丫头，昨夜竟然那么厉害。 想到昨夜，不由得想起把暖玉抱在怀里的感觉。 暖的，软的，还泛着股甜香……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明明以前是极厌恶她的。可那一刻，他心里甚至模糊的想着，便是死，怀里抱着暖玉，其实也不算孤单。这想法如今想来，真的傻到极限了。是不是和卫暖玉接触多了，被她传染痴傻这个病症了？卫宸想到此，眉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对于卫宸脸上多变的神情，暖玉只当没有看到。 小小年纪，便这么喜欢胡思乱想，难怪将来被人骂‘怪叔叔’呢。想到那首卫宸能止小儿夜啼的童谣，暖玉脸上的笑更甜了。不知道有了她陪伴的卫宸，将来是不是名声能善良一些。止小儿夜啼什么的，实在太凶残了。“傻乐什么？本来模样就够蠢的了。”卫宸轻斥。 “我一个姑娘家，蠢些便蠢些，只要二哥聪明就够了。” 卫宸小脸绷着，险些因为暖玉这一句话而破功……这什么逻辑。“二哥这么聪明，将来一定能当个大官。到时候谁敢欺负我，二哥替我出手欺负回去便是。” 卫宸：“……”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无话可应的感觉。 沉默半晌，他才开口。“……也许，将来把你欺负最惨的那个就是我了。”这话，不幸……一语成谶。 第十三章 初探隐园 第十三章初探隐园 有了第一次‘凯旋’的经历，暖玉再做起来简直是如鱼得水。芷香对于多从灶上顺些吃食也做的越发的炉火纯青。两天时间顺利过去，卫宸也终于可以出祠堂了。 卫宸拖着病体来向卫老夫人告罪时，暖玉也在。 卫老夫人敛了笑，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卫宸。 倒没想到，这小了还真是命大。老天既然不准备收回他，卫老夫人也不欲和老天为敌。“……以后要牢记此训，万不能再丢卫家的脸面。你好歹是我卫家的少爷，短了什么，直说便是……”卫老夫人何意自然不言而喻，暖玉有些紧张的盯着卫宸，生怕少年一时气不过。卫宸看起来是个冷淡性子，万事并不上心，其实性子中戾气极重，若非如此，前世也不会为了登上权势顶峰，做尽了泯灭天良之事。 “是。”卫老夫人训完，卫宸很是老实的应道。 卫老夫人心中怒气缓了缓，也不知道她和卫宸是不是前世宿敌。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可每次看到她，卫老夫人心中都有些胆战心惊，哪怕这少年如今看起来十分乖顺。 卫老夫人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示意卫宸不要继续碍她的眼了。 卫宸规矩的行了礼，转身向外走去。少年身子修长，纤细。向外走的背影看起来显得那么孤寂……卫老夫人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而暖玉则注意到卫宸的双*腿在发颤。她想到少年背上被戒尺打出来的伤，那一道道的血痕，那青青紫紫的一片……时隔两日，哪怕有她送上的伤药，怕是如此这般行动也是极疼的。可卫宸自始至终，面上都未露出痛意来。 真倔，真犟。 “祖母，二哥……” “娇娇儿，祖母疼你*宠*你，可有一点，祖母不希望你在祖母面前再提起卫宸来。”卫老夫人收回目光，声音难得凝重的叮嘱暖玉。“可是他是二哥。”暖玉小脸懵懂，翘着嘴角一脸的为难。卫老夫人笑笑，脸上神情瞬间柔和起来。她就是稀罕她的娇娇儿，明明旁人说起来会让她怒极的话，可到了娇娇儿的口中，软糯糯的，显得那么可人。 “乖娇娇儿，你只管听祖母的。你若是不听，祖母明日可不送你进学堂了。” 暖玉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看起来似乎十分难以抉择，卫老夫人决定使出杀手锏。“我也不让白妈妈给你做甜糕吃了。”这句威胁，那效用简直是立竿见影。“孙女知道了。”暖玉马上点头。卫老夫人揉了揉暖玉的小脸，心中好笑。她还当卫宸在暖玉心中占了多重要的位子呢，哪知道还顶不上一盘甜糕。卫老夫人终于放心了。 暖玉把阳奉阴违做的那叫一个顺溜。 从卫老夫人的福寿堂出来，趁婆子丫头不备，她身子一转，便跑向隐园了。 所谓的隐园，其实最初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自从卫宸住进去后，那院子的名字似乎也成了禁*忌，卫家上下没人再提起，渐渐的，隐园之名便流传开来。隐园住着卫家不受*宠*的二少爷，这简直是卫家上下皆知之事，所以隐园周边，也是卫家上下最不愿踏足之地。暖玉连行踪都不必隐藏，便这么一路进了院子…… 隐园不大，只有四间北房。卫宸住在东边，奶娘刘氏住在西边。中间两间本该用来待客之用的正厅，如今已成了卫宸的书房。暖玉才进院子，门帘一挑，奶娘刘氏探出头来，一见是暖玉，刘氏脸色不由得一变，面上带出几分小心翼翼来。“三小姐。”对于暖玉，刘氏是真的怕了。 这位可是卫老夫人的心头宝，整个卫家上下也无人敢招惹的主。 偶尔来隐园，除了搅乱还是搅乱。若是换成别人家，堂堂主家的二公子，便是被小丫头毁了几件袍子也不算什么，可这是卫家。卫家的二公子在卫家简直是人人避如蛇蝎。平常公子一季几身新裳，自家公子一季能有一身新裳，刘妈妈便要道声阿弥陀佛了。偏偏唯一的新衣裳，最终也会毁在这位三小姐手中。 所以对于暖玉的到访，刘妈妈除了胆颤心惊外，实在想不出旁的。 暖玉吐吐舌*头，模样娇憨。然后在刘妈妈疑惑的目光中，规规矩矩的给刘妈妈鞠了一躬，随后咬字清楚的道。“刘妈妈，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刘妈妈大人不计小人过，便原谅了暖玉吧。”刘妈妈惊在原地，连原本抬起的腿，都忘了收回，便那么一脸震惊的看向暖玉。 “三小姐，你是三小姐吧？” “是。” “你真的是三小姐？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听说三小姐前阵子伤了，莫不是伤了头。”如果不是伤了头，卫三小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这么懂事，这么惹人喜欢。小姑娘模样生的俏，就这么甜甜的唤她一声刘妈妈，还真的让人厌烦不起来。刘妈妈第一次觉得，这么规矩懂事的暖玉，丝毫不惹人生厌。 她以前这么招人厌吗？不过是不再胡闹了，不是被疑鬼附身，便被怀疑撞伤了头。“我已经好了，刘妈妈，我明天便要上学堂了。”她是个要上学堂的大姑娘了，自然要懂事些的。刘妈妈脸色一松，唇角挂出几分笑意来。“原来三小姐要上学堂了。真要恭喜三小姐了。三小姐今天是来……” “我来看二哥。”听完暖玉的话，刘妈妈有些犹豫。 想到自家主子身上的伤，刘妈妈是即心疼又生气。 同样姓卫，便是二少爷的亲娘再有错，可二少爷有什么错？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些。而且据传，那伤和面前的三小姐还有些关系。想到这里，齐妈妈敛了笑，声音淡淡的道。“二少爷累了，如今正睡着，三小姐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明明她只比卫宸晚了半盏茶的时辰罢了。他怎么会睡？知道一时间很难扭转自己在刘妈妈心中的印象。暖玉索性不再开口和齐妈妈辩解。而是突然间扬声唤了句。“二哥，我来看你了。”刘妈妈一惊，刚才二少爷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便是自幼服侍的刘妈妈也不敢在此时去触卫宸的霉头，这位三小姐平时便不招二少爷喜欢，如今这么胡闹。齐妈妈甚至都能相像的出自家二少爷会如何应对。[新文，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第十四章 兄妹斗趣 第十四章兄妹斗趣 以往自家二少爷总是冷着脸，便是勉强搭理三小姐，也是冷的周身能能淬出冰渣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刘妈妈于是不再开口，打算让卫宸给暖玉一个教训。谁让这位小姐总是搅乱，这次若不是因为她胡乱闯进祠堂，自己磕伤了头，何至于二少爷会被她牵连，小小的少年，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偏偏少年固执，还不让她给裹伤。 刘妈妈等啊等。 不仅没等来卫宸的冷言冷语，反而是暖玉一脸含笑的又扬声道。“二哥，我进来了。”说完，也不管刘妈妈惊疑为难的神色，绕过刘妈妈便蹦跳着进了门。刘妈妈这时才反应过来，懊恼自己竟然因为暖玉一个笑脸而晃了神，她赶忙追上前去，想在卫宸发怒前将暖玉拦下。 虽然不知道拦不拦得下。可等刘妈妈挑起卫宸房间那半新不旧的棉门帘子向内探看之时，却再次被惊在原地。 只见小小的女娃，踮着脚在替卫宸上药…… 而自家二少爷，虽说冷着脸，可竟然动也不动的任由三小姐动作着，刘妈妈细看之下，竟然发现，似乎是为了配合三小姐的身高，二少爷还微微弯了弯膝盖。 这是？ 发生了什么？ 刘妈妈觉得自己三观要重塑了……这时候，卫宸突然回头，看向刘妈妈的目光便是以前看向暖玉的。刘妈妈身子一颤，赶忙退了出来。 内间，暖玉见卫宸转头，以为他痛的极了。不由得嘟着小*嘴给卫宸轻吹。“伤口都结痂了，这几天二哥注意些，不要见了水。”卫宸身子微颤，吹到后背的气热乎乎的，有点痒，更多的却是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卫宸的心颤了颤，动作有些粗鲁的推开了暖玉。 “你回去吧。” 暖玉委屈，心道卫宸这人，不仅心黑手狠，还兼带变脸如翻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暖玉明明觉得刚才自己给他上药的时候，气氛很好啊。她还想趁机和卫宸提一提她明天便要上学堂的事呢。暖玉顺着卫宸的手劲退了几步。随后柳眉微拧。“二哥，你推疼我了。” 卫宸脸上神情明显一紧，他刚才并没有用力。 不过是轻轻一拨。突然间，他从暖玉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调皮。卫宸冷哼。“以后别再来了。”他承认卫暖玉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胡闹的小丫头，可那又如何？卫暖玉终究是卫老夫人疼在手心里的娇娇儿，而他，依旧是卫家不受*宠*的庶出少爷。依旧云泥之别。 如果她乖乖听了卫宸的话，便不是重活一次的卫暖玉了。她这两夜睡不安稳，也曾深思过要如何讨好卫宸。得出的结论是，卫宸这人，面冷心也冷，若想他心中在意你，你就不要顾他的冷脸，只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便是。甭管他接不接受，他都会记在心里的。说一千道一万，总结成一句就是。脸皮要够厚。卫家三小姐别的优点没有，若说脸皮，厚度倒是够用的。所以她丝毫不顾卫宸身上的冷意，小脸带笑的凑上前来。“我饿了，想吃刘妈妈做的点心了。” 卫宸：“……” “二哥，我真的饿了。” “如果我没看错，你在祖母那里刚吃了一碟桂花糕。”卫宸一脸嫌弃的冷语道。 “……没吃饱。”暖玉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卫宸盯了她良久，还是扬声唤了刘妈妈去做点心。然后他不再理会暖玉，坐在书案前翻开了书册。暖玉也凑上前来，半趴在书案上盯着卫宸看。 那目光，如有实质。恐怕也只有卫宸这样的人，能对此视而不见。 看着卫宸一目三行的看着书册，暖玉渐渐有些无趣了。“……二哥，上学堂有意思吗？”暖玉上辈子没上几天学堂，实在是卫老夫人疼她，见她不喜欢，也就由着她。卫老夫人总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像卫大小姐和卫二小姐那样的，读那么多书，识那么多字，将来找婆家才艰难呢。高不成低不就的。 至于暖玉这样的，模样漂亮，出身也不错，性子也招人喜欢。找婆家最是容易了……事实也确是如此，上辈子她的亲事十分顺利，卫老夫人相中了计家，找媒人一说和，没过几天计家便来提亲了，据媒人说，暖玉和计公子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相士批了一辈子八字，便没见过这么般配的。 再加上暖玉名中带‘玉’实是旺夫的命数。 便为了她这个命数，计家登门求亲求的十分痛快…… 很快下了聘礼，定了迎娶之日。她那时还曾在两位姐姐面前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书读的少实是占了大便宜呢。 那时候大姐卫美玉只是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这种事，路遥方知马力。她那时候自然不懂，后来真的嫁进计家，替计宏礼守了二十几年计家才知道，自家大姐的话，竟然是金玉良言。 那时候的卫大小姐，夫妻和睦，儿子孝顺，女儿贴心。而她……“没意思。”卫宸突然开口，暖玉思绪被打断，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卫宸竟然在回应她。暖玉登时来了兴致。“怎么会没意思呢？不是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还有人说宁可饿肚子，也要做学问……” 黄金屋？颜如玉？真不知道小丫头听谁说起的。 他便是把世上的书读尽了，也读不出黄金屋，见不到颜如玉。至于饿着肚子也要做学问的，那肯定是饿的轻。他被罚跪祠堂这几~日，心里只对‘肉’这种东西亲近。“你听错了。” “是大哥说的……” “卫瑞说错了……” “大哥说是先生教的。”卫宸回一应，暖玉驳一句，竟然驳的还挺顺溜。“那就是先生是个酒囊饭袋。”卫宸冷声应道，暖玉眨了眨眼睛，不再开口。她还以为上辈子卫宸之所以走了那样一条路，是因为命运所迫，毕竟卫家上下待卫宸，实在称不上亲厚。谁知，原来自家二哥小小年纪，便敢堂而皇之的‘欺师灭祖’了。[新文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打赏~~] 第十五章 尖酸西席 第十五章尖酸西席 暖玉其实想借机和卫宸搭个伴，一起去学堂。可听完卫宸对于先生的这番‘品头论足’暖玉聪明的没有开口。 刘妈妈适时端了点心进来，解了暖玉的尴尬之境。 她囫囵着吞了两块点心，一抹小*嘴。“二哥，芷香要寻我了，我先回了。” 卫宸不置可否，眼睛未从书上离开片刻。暖玉不甘心啊……“二哥，我走了。” 好半晌。卫宸才敷衍的“嗯”了一声。 暖玉泄气，心道再接再厉吧。然后不忘把吃剩的点头揣在怀里……谁让卫宸冷落她。那她就让卫宸没有点心可吃。直到暖玉离开，卫宸才抬起头，忘着空空如野的盘子，不由得摇摇头，唇角微微勾了勾。小丫头这小心眼哟。拿便拿了，真当他舍不得几块点心吗？ 他在卫家日子过的确是艰难，可他如今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卫宸了。 何况，这几日他受够了那甜腻腻的味道，也只有小丫头才会喜欢。他可着实敬谢不敏。“奶娘，晚膳弄些辣的。”卫宸扬声吩咐，刘妈妈在院中应声。辣的？自家二少爷莫不成也被鬼附了身，口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刁钻。这又甜又辣的…… ———— 卫家富庶，卫老爷又是科举出身，对家中子女教导尤其看重，斟酌再三，特意请了城中一个告老还乡的许姓老翰林来卫家坐镇。特意辟了个两进的小院子给他，前院授课，后院用来起居。 少爷小姐分开授课，给两位少爷讲的多是八股，制艺之流，每天先生先给卫家少爷，主要是卫家大少爷卫瑞讲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到东侧间教卫家两位小姐识字。中午卫瑞会在先生那里用午膳，和先生论些试帖诗，为来年的童子试做准备。卫老爷第一次登门请许先生来卫家当西度，许老先生并未点头，他在翰林院呆了二十几年，最终告老还乡时还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可以想的出其为人清高，迂腐，虽有真才，却不屑为五斗米弯腰…… 第二次许老先生态度有些松动，还是未允。 直到卫老爷第三次带了长子卫瑞同行。 这也是卫老爷看中长子的原因，卫瑞小小年纪，性子温雅，处事沉稳，年纪不大，已有了谦谦君子之风。被许老先生一眼相中，收入门中，期望卫瑞传其衣钵，做个清贵文臣。 至于卫宸……不过是添头罢了。 许老先生对卫宸的印象简直差的不能再差了。小小年纪，目光阴沉，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卫宸年纪不大，身上戾气却已深重，用目一观，便是个小人做派。 对于这样的学生，许老先生也是敷衍了事。 他来卫家已经满三年，对于卫家也算知道几分。知道这个二公子并不受*宠*，整个卫家，也没谁对这位二公子抱着期望，不过是怕传出苛待庶子不好听，这才勉强让他跟在卫瑞身边罢了。 只是上次玉佩之事，确实让许老先生大怒。 那可是他最是看重的弟子特地精挑细选要送予他的，却被卫宸弄污。许老先生是个读书人，讲究个风骨。觉得玉也一样，这玉被卫瑞揣在怀里，许老先生只觉得是卫瑞这是尊师重教，有情有意，可被卫宸那双手碰过，便是平白让玉染了污浊，简直不可饶恕。 所以卫宸被罚后第一天来学堂，许老先生简直无所不用其及的寻机会为难卫宸。 千字文，百家姓，唐诗，宋词，但凡那些最简单的，看多了必定头疼的，让卫宸从头到尾抄上一遍。不写完，不能离开座位，而他则笑呵呵的把卫瑞唤到近前，亲自指点他的制艺…… 卫老夫人领着暖玉进门，许老先生听到脚步声，眉头微蹙，抬头一见是卫老夫人，脸上神情一变，老脸上挂出两分笑意来。 他抱了抱拳，给卫老夫人简单行了一礼。“不知老夫人驾到，未能远迎，还望老夫人勿怪。” 卫老夫人脸上神情十分和气。先是客气的说许老先生教导课业辛苦，又赞了卫瑞功课大有长劲，这才开口道明来意。至于低头匐案奋笔疾书的卫宸，卫老夫人只当没有看到。“我这小孙女已经满六岁了，是时候启蒙了。一事不烦二主，便一同托付给许老先生了。暖玉玩劣，也怪我平日纵容，这不前几天才磕破了头，把这皮猴子送到许老先生手中，我才放心。”卫老夫人指指暖玉额头上还未撤掉的纱布，调子无奈的道。 许老先生上下打量暖玉。 眉头渐渐微蹙。 这女娃生的……大眼睛，长睫毛，小脸粉红。倒是难得的好模样。比起卫家两位小姐，相貌上竟然更胜一筹。只是若说做学问，这样的模样却是下下品。 只是卫老夫人亲自相拖，他自是不会推辞。“老夫人放心便是，我会用心教导三小姐的。” “……暖玉还小，如今又有伤在身，先生还请量力而行。” 一见许老先生这幅神情，卫老夫人不由得多说了一句。量力？量谁的力而行？他的？还是这位娇气的三小姐。仅因卫老夫人这一句叮嘱，许老先生便把暖玉划到了不学无术那一类去了。再加上这模样，也不像是个能吃苦习字的。 “老夫人放心，我向来因材施教。” 这话说的便相当有深意了，卫老夫人笑笑，并不反驳。 在卫老夫人心中，暖玉也不是个做学问的料子，她也不奢望暖玉将来当个‘女秀才’只要暖玉高兴便好。卫老夫人又俯身叮嘱暖玉几句，这才由白妈妈扶着离去。 待卫老夫人远去，许老先生低头蹙眉打量暖玉。 “先生。”暖玉突然想起卫宸对这位许先生的评价……酒囊饭袋。 不由得眼里带出几分笑意来，但凡这种自命清高的文人，都有股酸腐之气。肚子里虽说有真才实学，可在仕途上依旧无甚建树。所以这位许先生对于那种受高族庇佑，或举荐出仕的十分看不惯。 在他眼中，卫宸便是那种只能举荐出仕的。而卫暖玉，便是受家庭庇佑，来这里与其说识字，不如说来捣乱更恰当。心中想明白，许老先生淡淡的开口。“你这几日先不要去扰大小姐和二小姐习字，便坐在……二少爷后边吧。”[新文，求收藏。虽然有些瘦，可是妞从不断更，很快便会肥起来哒。] 第十六章 近水楼台 第十六章近水楼台 卫暖玉点点头，并无异议。 前世这位许老先生便不喜她，这世依旧不喜也没什么奇怪的。 暖玉知道这位迂腐的老先生，喜欢看起来上进的学生，像她的长兄，还有大姐，二姐那样，相貌不必出挑，品行却高洁的。总之，她的模样无论上看下看都不附和这位许老先生的审美。至于卫宸…… 暖玉看向自家二哥。 那伏案认真写字的模样，其实并不差啊。 不知道这位许老先生不喜他哪里？出身？一个自诩高洁，有学问的老者，仅凭出身和卫家上下的喜恶便轻意被左右的想法，所以这位许先生看不看重她，暖玉实在不必在乎。她之所以执意要来学堂，不过是打着近水楼台的念头罢了。如今许老先生的安排，正合她意。于是暖玉小脸含笑的走向卫宸身后，故意在卫宸身边顿了顿。 “……二哥，我们以后可以顺路一起上下学了。”暖玉一脸神往。 卫宸头也没抬，冷声应道。 “我每天要比你早一个时辰出门，晚一个时辰离开。”言下之意，暖玉若想同行他也不拦着。可以卫宸的了解，小姑娘是个嗜吃嗜睡的性子，果然暖玉闻言一脸为难。 心里一边念叨着近水楼台，一边想着高chuang暖枕，别提多纠结了。 卫宸不再理会暖玉，继续写着他闭着眼睛都给描画的唐诗宋词。至于许老先生，看暖玉拄着手腕，一幅无心学业的神色，不由得冷哼一声，把注意力再次转回卫瑞身上。只是他心中依旧郁结难平，想他在此地也算是颇有名望之士，虽说受雇卫家，可主要相中的是卫瑞的品行，卫家把大小姐二小姐交到他手中便罢了。如今还多了个卫三小姐。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顽劣性子，这让他如何……因材施教。 心中有气，面上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卫瑞抬头看了看先生，目光又扫过卫宸和卫暖玉。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声轻嗤。 当真是对‘难兄难妹’啊。同样不招人喜欢…… 对于卫暖玉，卫瑞也曾放下身段示好，他毕竟是长兄，暖玉自幼模样玉雪可爱，真的要比起来，比两个一本正经的妹妹要惹人喜欢，只是卫暖玉自幼被养在祖母身边，养的太过娇纵了，唤了她来，动辄便毁他笔墨纸砚的，闯了祸她非但不认，还蛮不讲理，赖他的东西不牢固，一摔便碎，一撕便破，那样刁蛮的性子，卫瑞实在吃不消，渐渐的对暖玉敬而远之起来…… 倒没想到，小姑娘长大了些，人似乎也懂事了。 至少卫瑞认为，以前的卫暖玉，绝对不会老实坐在这里的。 “瑞儿，不可分心。做学问一事，贵在钻研，要一心一意。万不可……把心思用到旁的地方，那样便真的得不偿失了。”许老先生话中有话的道，卫瑞点头，再次埋首书案，许老先生侧目打量卫宸，只见卫宸脸上神情都未变一下，还是那幅万事与他无关的淡漠样子。许老先生冷哼一声，气的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卫宸。 暖玉第一天很老实，许老先生以她还受伤为由，并未给她布置课业，她也乐得轻松，便这么趴在书案上，看着面前的卫宸。 少年身形，自然不算宽厚。 可暖玉却觉得踏实。自重生以来，她总做噩梦。梦里计宏礼迎娶侧室，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鄙夷。计家老爷夫人虽然骂侧室出身不正经，便是进了计家门，他们也必不会认，可当侧室抱着庶子进门，计家老爷夫人看向长孙的目光满是笑意……还有便是前世法场，卫家百十口同赴黄泉，那喷出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天际……偏偏，梦中唯一让她安心的竟然是卫宸那转身离去的背景。 这背景，前世她记了十几年…… 如今竟然还有机会回到幼时，回到这背影这么瘦，这么弱之时。暖玉觉得老天真是善待她。 暖玉看的满足，小脸挂笑。可卫宸有些难熬了。 他这人自然不怕看，可是小丫头用不用看的这么‘认真’啊，那目光仿佛带了热度，直让卫宸觉得后背发痒……忍了又忍，卫宸终于回首。“卫暖玉。”语带威胁，意思为何，卫宸相信小丫头必然知道。如今的卫暖玉，可古怪精灵的很。“二哥，学堂确实无趣。” 比起学堂，她更喜欢和卫宸呆在卫宸那小书房里。 四面都是墙，只有一张书案，她可以和卫宸挤在一张书案上，头挨着头看书习字。想到此景，暖玉顿觉卫宸那句学堂无趣实在至理名言。卫宸的怨气竟因暖玉一句话而渐渐散去，小姑娘嘟着唇，小脸一副意兴阑珊的神情，可是卫宸竟然觉得暖玉脸上的神情简直是活灵活现，真真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原本是想斥责的，她总扰他习字。可是话到口边，竟然成了……“娇娇儿，忍耐会。” 暖玉闻言，不由得勾了唇轻笑。 许老先生一直看着，怒气随着暖玉明显上扬的唇角而积攒的，终于，他用力将戒尺敲在书案上。“二少爷，三小姐，休要喧哗。” 卫瑞适时抬头看了一眼二人。 眉头微蹙，复又伏案。“先生，我没有喧哗，我在和二哥辩一个问题。” 许老先生冷笑。“你一个小姑娘，能和二少爷辩什么？不如说出来让先生也听听？如果你们这问题真的值得辩，先生便来当个仲裁。” 暖玉站起身子，看着许老先生，小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连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卫瑞，也抬头看向暖玉。 “我和二哥在辩什么是‘有教无类’二哥说便是人不分贵贱，都该上学堂，不分品行，不分贵贱，不分聪明愚笨，都该一视同仁。我觉得二哥说的不对，如果什么都不分，都同样进学堂，岂不要把先生累死。咱们卫家只有我们兄妹五人，先生都兼顾不来。只能着重教导大哥。所以这有教无类说的不对，应该改成……有教有类才好。”小姑娘调子甜甜的，小脸又一副娇憨神情，偏生说出的话，乍一听似是而非，可是细细一品。 第十七章 脸皮要厚 第十七章脸皮要厚 许老先生神色微变。 “有教无类？谁教你的？你不是还没启蒙吗？”这像个六岁小姑娘说出来的吗？ “……祖母和白妈妈闲谈时，我听来的啊。难道这个词不是好词？我不能说吗？”暖玉似乎被惊到了，小脸白了白，小身子不由得微微后撤。 许老先生摇头。 “词是好词，意思嘛……你还小，等先生慢慢教你。你明日便去你和你大姐二姐一起习字吧。” 暖玉面露疑惑，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许先生示暖玉坐下。 随后目光不由得扫向卫宸，卫宸依旧低头写字，模样认真，脸上神情不见丝毫异处。许老先生刚才还心存怀疑，想着卫暖玉的话，是不是卫宸示意她说的。 毕竟这话中暗含深意。可见卫宸神情依旧，许老先生不由得自嘲的笑笑。 一个六岁小姑娘罢了，竟然弄得他草木皆兵。或许真的是从老夫人那里听来的，拿来和卫宸显摆吧。小姑娘心性罢了……卫宸低头伏案奋笔疾书，可是目光中疑惑一闪而过。卫老夫人会和白妈妈说起‘有教无类’？便是说起，暖玉这丫头一准惦记着白妈妈的软糕，会听到？便是被她听到，她怎么把这词用在许老先生身上？怎么想，小姑娘似乎都是有意为之。可她只有六岁……卫宸觉得自己以前对暖玉实在太疏忽了。抑或以前小丫头的捣乱都是别有用心？ 卫宸成功的被暖玉带歪了。 其实哪有什么别有用心啊？以前的卫暖玉就是个惹事精。调皮捣蛋，坏事无所不为。 她自己偶尔回想起来，都想给自己几巴掌。 如今重活一次，自然要活的精明些，前世她可以冷眼旁观卫宸被许老先生欺负，今生却做不到视而不见。许老先生只是迂腐，毕竟不是蠢人，想必她这般一通胡闹，多少能改变些许老先生的认知吧。 自己二哥，并不比大哥卫瑞差。 许老先生心中确实有所触动，可暖玉毕竟是个六岁娃娃，如果因为一个小娃娃的话而怀疑自己，倒显得自己无能了。所以许老先生心中只是稍有犹豫，随即便不再理会卫宸和暖玉了，继续把所有心思都扑在卫瑞一人身上。 暖玉泄气。 卫宸唇角勾起淡淡嘲讽的弧度…… 中午，卫宸要回隐园用饭，本来卫老夫人是吩咐芷香给暖玉送饭的。至于卫大小姐和卫二小姐，自然有卫夫人惦记着。 暖玉用每月从她的零用钱里给芷香多添几钱月银为诱饵，诱和芷香把饭菜自己吞进肚里。至于她……“二哥，我饿了。”卫宸才起身，那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句子便飘进他耳中。“祖母没安排丫头给你送饭？” “我让芷香替我吃了。” “……那你就饿着吧。”小姑娘行事当真无法无天了。卫宸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心软。 卫宸大步离去，暖玉揉着肚子，小跑着跟在卫宸身后。 卫宸前脚进了隐园，暖玉后脚便跟了进来。而且十分自来熟的对刘妈妈道。“我以后午膳都在这里和二哥一起吃。” 刘妈妈：“……” 不过半日，这又发生了什么？刘妈妈抬头看向屋子，暖玉的声音不小，二少爷必定听到了。她等着二少爷出口拒绝。 可是，等了半晌，只等来暖玉揉着小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小模样……刘妈妈心中的天平登时向暖玉那里偏了偏。心道三小姐不淘气的时候还真是招人喜欢。“好，刘妈妈以后饭菜多准备一份，三小姐大方的来吃便是。” “刘妈妈，你真好。像白妈妈一样好。” 暖玉小*嘴甜甜的道，这句话把刘妈妈哄的几乎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府上谁不知道白妈妈是卫老夫人的心腹。而且做得一手好点心。小丫头毕竟还小，想必这句和白妈艰一样好，已是小姑娘能出口的最动听的话了。 “三小姐快进屋歇一歇，午膳马上便好。”刘妈妈说完，急急走向灶房，她还得抓紧题意多弄两个小菜，三小姐第一次来，总不好太过寒酸。 暖玉点头，这才迈步进屋。 卫宸坐在书案前，又在看书，书中即无黄金屋也无颜如玉，不知道他怎么那么感兴趣。听到动静，他放下书，抬头看向暖玉。那目光……暖玉微惊，此时的卫宸目光淡淡的，眼神中似乎夹带着寒意。“暖玉，你告诉二哥……刚才那话，是你有意为之吗？” 暖玉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实话实说？ 毕竟刚才自己那话纯属胡诌的，她如今再上学堂，自然不是为了识字。她嫁进计家二十余年，掌家管账，自然是识字的。她之所以求了卫老夫人着急进学堂，都是因为面前这人。 这人性子太冷，只靠偶尔见上一面便妄图让他在心里当她是至亲，实在有些难。所以暖玉才想近水楼台，想着和卫宸一起上学堂，先让他习惯身边多个她，然后再一点点让卫宸把她装进心里。 便是几年后，知道她并非他嫡亲的妹妹，也同样视她如至亲。 至于她的身世，她自然不会告诉卫宸……如果此时告诉卫宸，那简直是作茧自缚。如果可能，暖玉希望卫宸一辈子都不知道为好。那样他才会把她当成亲生妹妹来看待。 只是几年后她的亲人寻上门时，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所以她只有几年时间。这辈子她打算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几年后，她打算随亲人回家认祖归宗，而那时的卫宸，想必已经渐渐开始出人头地了。 所以留给她的时间看似充裕，实则并不多。 她知道自己有些急功近利了，可是每每想到前世二十年孤寂，她都恨不得立时攀上卫宸这株大树，让他视她如至亲，那样风雨飘摇的日子再不会发生。“我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是特意说给先生听的。谁让他……顾此失彼，只顾着照应大哥，都不用心教导二哥。”最终，暖玉决定实话实说。 第十八章 形影不离 第十八章形影不离 卫宸听罢，眸子微垂。掩下了眼中的讶色……暖玉见卫宸不开口，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早智了些，可让她真的回到前世六岁时的模样，暖玉只是想想，便觉得难如登天了。退一万步说，如果她真的前世的模样，卫宸还会理她？ 那才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这么一想，暖玉顿时坦然了。她转头扬声唤刘妈妈。口中嚷着饿极。 刘妈妈高声应着，手中动作加快，要给暖玉加菜。 卫宸叹气。 这一定是他的妹妹，简直童叟无欺。 隐园的饭菜称不上丰盛，以绿菜为主，便是刘妈妈手艺精湛，巧妇亦难为无米之炊。可卫宸偏偏有本事把粗茶淡饭吃出美味珍馐。这是暖玉第一次看卫宸吃饭，他吃的并不慢，却偏偏给人一种徐徐而行的感觉。暖玉不由得想到在那锦锦的江南细雨中，他独自一人，撑着把油伞，便那么安然的走在青石小路上…… “卫暖玉，饭不会自己进你嘴里。”许是暖玉的模样太傻了，卫宸终于忍无可忍。 自己妹妹不仅呆还傻。卫宸登时觉得压力加大。就像暖玉所说的，他以后一定要做个大官，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的‘傻妹妹’。因为和卫宸吃同样的饭菜，所以暖玉偏食挑食的毛病几乎不药而愈。当晚暖玉是在卫老夫人那里用的晚膳，暖玉上了一天学堂，卫老夫人自然挂念着。 当知道许老先生明天让暖玉和美玉，秀玉一起习字时，卫老夫人长吁一口气。 “我家娇娇儿真聪明。我还怕她太淘气了，被先生赶回来呢？”卫老夫人对一旁给暖玉布菜的白妈妈说道，白妈妈笑着回道。“奴婢看啊，老夫人这是在杞人忧天。三小姐自幼长在您身边，由您教导长大，自然是极聪明的。”“……我也觉得我家娇娇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太过淘气了。如今长大了，又上了学堂，以后一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白妈妈自是点头称是。尤其是暖玉对于白妈妈夹到她碗里的菜几乎是来者不拒，白妈妈不由得赞道。 “上了学堂，也不挑饭菜了。看来老夫人早些送三小姐习字实是明智之举。”卫老夫人也看见了。“这丫头以前白天点心吃太多了，所以到了饭点就挑三拣四的。今天没捞到点心吃，晚饭自然多吃了些。白妈妈，你辛苦些，连夜做些点心给娇娇儿备下，让她明天带到学堂去吃，可别习个字，把我家娇娇儿饿瘦了。” 白妈妈自是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白妈妈果然装了整整一个小木匣的点心交到暖玉手里。叮嘱暖玉课业累了便多一块。 暖玉小脸带笑，大声谢过。惹得白妈妈一个劲的念叨暖玉将来一定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暖玉出了院子，没有直接去学堂，而是转向隐园方向。 昨天她私下里问过大哥。 原来卫宸在逗她，他们上课的时辰是一样的，卫宸并不需要比她早一个时辰出门。 于是暖玉不请自来。进了院子还不忘吆喝。“二哥，我带了点心来。” 刘妈妈挑了帘子迎出来，接过暖玉手中的点心匣子。“三小姐来的真早，二少爷正在用早膳，三小姐要不要一起用些。”刘妈妈此时感慨自己简直是未卜先知，她担心暖玉会来，于是早点准备的比平常多些。 果然，暖玉眼睛一亮，小脑袋止不住轻点。“我起的迟了些……”“快进屋，和二少爷一起吃。一会你们兄妹吃完，正好搭个伴一起上学堂。”刘妈妈赶忙挑了帘子请暖玉进来。 隐园太小了。连个正经的饭厅都没有。 卫宸正坐在书案旁，吃着馒头喝着白粥。 见到暖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复又转回自己面前。“二哥，我来给你送点心。”言下之意，她才不是来吃白食的。 “我不喜甜。”卫宸淡淡回道。 “刘妈妈也许喜欢吃。”暖玉自来熟的从盘子里拿出个白面馒头啃的香甜。其实总吃点心也会腻的，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馒头蒸的又大又软，细细一品，甜滋滋的，味道其实不差。“卫暖玉，你将来若是掌家，一定被人骂笨蛋。” 暖玉嘴里正嚼着馒头，一张小脸被撑着圆圆的，闻言瞪着眼睛看向卫宸，那模样……卫宸嫌弃的瞪她一眼。“吃个馒头都能噎死你，还不够笨吗？”他其实想说，用软糕换馒头，恐怕卫暖玉也是天下独一份了。这样的笨妹妹，他将来护起来想必也是任重而道远。 忍了忍，卫宸本不想搭理暖玉的。让她跟，让她闹，他不理睬她。 闹几天小丫头也便消停了。 可是卫宸实在看不下去了。吃个馒头都能吃得这么的……“卫暖玉，又没人和你抢。” 暖玉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心道，是没人和她抢，可卫宸吃完，一定不会等她，她为了能和卫宸一起上学堂，可是牺牲良多啊。 她的软糕啊！ 看暖玉一边用力啃馒头，一边眨巴着眼睛看他。那目光，好像他不开口，便是天理难容似的。“……慢慢吃，我等你。” 终于，卫宸说道。 暖玉小脸上登时露出笑意来。 馒头这种东西，其实比软糕好，不仅软还筋道十足。 暖玉如愿和卫宸一起上学堂了。这可是自再次睁开眼睛后的梦想。 只是卫宸腿长，卫宸走一步，暖玉要行两步，卫宸走两步，暖玉小腿便要迈上五步，其中的辛苦啊……果然，抱大*腿是个劳心劳力的活计。 好在卫宸心还不算黑。 终于自动放慢步子等着暖玉。暖玉用力吸进一口气，这才觉出几分梦想成真的喜悦来。 “二哥，我以后做什么都和你一起。” 卫宸：“……” 暖玉：“我们一起吃早饭和中饭，然后一起上学堂。二哥，我们这算不算是形影不离。” 卫宸依旧沉默。 暖玉也不需要卫宸回应，很多时候，她都能自娱自乐，这是上辈子守了二十年活寡自主衍生出来的，总不好像个怨妇似的总和下人说个不停，而且都是些不光彩的。 第十九章 惹怒卫宸 第十九章惹怒卫宸 倒不如自己说给自己听。即有了倾诉的，又有了聆听的，也算是一心多用了。顺便还能修习下角色转变，偶尔还能在计家老爷夫人面前过把怨妇瘾。她争不过那女人肚里爬出来的孩子，总要强过那女人的。 暖玉腹诽自己胡思乱想，此时她和卫宸结伴而行。 卫宸离她只一臂之遥。这样的距离，其实应该归结为亲近了。上辈子她和卫宸那简直是隔了千山万水。计宏礼娶侧室时，她也曾求上门去。那时候的卫宸已颇有威望，已是皇帝近臣，皇帝对卫宸十分信任，他官职品级虽不高，可在京城已是无人敢惹之人。自他十六岁离家，卫家对外宣称二公子病故，卫家自此只有一个长子卫瑞，所以京中无人知道卫宸实是甘宁道卫家庶子。 便是连计家也不知情。 如果计宏礼知道，便不会为了攀附一个正五品的同知，而娶了他的侄女了。 暖玉眼睁睁看着计宏礼一脸喜色的娶了侧室进门，她绝望之下，想到了卫宸。只是求上门去，一个小小的门子便把她挡了回来。原来卫宸曾言，他孤家寡人，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看路。小心摔歪了鼻子。”暖玉失神之下，撞上了卫宸的背。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许老先生的院子。卫宸蹙眉看向身后的小姑娘，对于暖玉的冒失实在心中有气。 在祠堂时，若不是她冒失上前，他会失手伤了她。 她那玉也似的小脸，也不至于落了疤。每每想到此，卫宸心里都有股戾气蒸腾，恨不得拉了暖玉，好好教导一下姑娘家该谨言慎行，而不是像她这样，连走个路都能撞墙。 好在他不是墙，若他是墙…… 恐怕她那直挺挺的小鼻子，如今已是血流成河了。 暖玉呐呐点头，前世记忆袭来，她心中一时滋味难辩。眼前扶稳她身形的那双手，前世曾对她见死不救……甚至整个卫家，都覆灭在这双瘦弱纤长的手掌之下。 暖玉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退，一下子便脱离了卫宸的手臂范围。 卫宸面色微冷。 待暖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之时，卫宸已经大步进了院子。“二哥……”她轻唤，可是卫宸仿佛没有听到。暖玉暗骂自己蠢，好容易让卫宸心中防备少了一分，如今她一个大意之举，又让卫宸周身布上冷意。 卫宸那样自幼不被家族看中，简直像杂草般长大的少年。 外表虽然强韧，可是心理却十分脆弱，他不信人，不信情，甚至不相信他自己。 所以前世才那么决绝的脱离卫家，才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让自己置身修罗地狱。暖玉一上午都在想卫宸的事，以至许老先生讲了什么，她皆左耳进右耳出了，许老先生昨天还暗怪自己小人之心了，也许卫家这位三小姐和两个姐姐一样，也是个可造之才。在许老先生看来，男儿一定要学富五车，胸有沟*壑，女孩读书识字也是应该，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但多明白些事理也是好的。 所以他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卫三小姐的相貌而轻视了她去。 只是不过半日时间，许老先生已经收回自己的告诫。 卫三小姐，实在不是个读书做学问的料。留了习字功课，许老先生转身去对面厢房给卫瑞讲课。卫美玉不由得蹙了眉看向身旁的暖玉。 “三妹，你要认真听先生讲课。不能这么搪塞先生。” “大姐说的对。刚才先生讲的功课，你听了几分？我只看你手里攥里自己的衣袖扯来扯去的。暖玉，祖母亲自送了你来，便是怕先生轻视了你去。你若是不争气，祖母会失望的。”卫秀玉一直耿耿于怀卫老夫人昨日亲自送了暖玉进学堂。要知道她和长姐都是母亲送进学堂的。 比起暖玉由祖母送来，总是差了些的。 卫秀玉要强，总想着一枝独秀，她学识比不得长姐，于是便想处处压着暖玉一头。暖玉好脾气的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习字的。”说完，自顾自用手臂支了小脑袋，继续想啊想。 卫美玉见此，摇摇头低头去看许老先生布置的功课，卫美玉蹙眉。“三妹，先生让你今天写三张字帖。”“多谢二姐提醒。” 被暖玉一而再的忽视，卫秀玉也气乎乎的转回身去。 中午，暖玉揉着小肚子，想着今天继续去隐园蹭饭……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不过都说了，厚颜无尺，这里是无尺，暖玉理解为没有尺度。只有厚颜无尺，把卫宸的怒意视为无物，方是上上之策。想通这点，暖玉高高兴兴的起身。 “暖玉，你去哪里？”做为长姐，卫美玉觉得自己该照顾好幼妹。 “去找午饭。”暖玉说完，小身子已经出了屋子…… “怕是去找芷香了。主仆两个躲在哪里吃什么好东西吧。大姐也知道白妈妈有多疼暖玉。”她和卫美玉要等丫头送午膳来。至于暖玉，想来祖母一定会叮嘱白妈妈给暖玉准备好吃的了。卫暖玉会饿肚子？ 自然不会。 卫美玉点点头，复又低头习字。 暖玉没有找到卫宸，她进去时，只看到卫瑞认真在看一篇书稿。“大哥。”暖玉甜甜的唤道，卫瑞抬起头，淡淡的回应。“三妹。” “大哥，祖母昨晚一个劲的说你要送先生的玉佩简直世上难寻。还说是出自计家……计家是什么？专做玉佩的吗？我能看看吗？”最后一句，说的婉转动听，娇态十足。 这样的要求在卫瑞看来，并不算过份，而且暖玉也说了，是因为祖母夸奖，她才好奇。卫宸也正好累了，于是浅笑着从怀里掏出玉佩。 玉佩只有巴掌大小，雕的是繁复的桃李天下。 不过所谓的繁复，不过是在旁人眼中看来罢了。在暖玉看来，这玉佩用料一般，雕工也不如何精湛。以计家匠人的水平来区分，只能算是下等……这样一个物件，竟然便罚卫宸跪了数天祠堂，饿了数天肚子，甚至满身是伤依旧无人问津。暖玉脸上的笑意更甜了。“大哥，这玉佩，好像不像祖母所说的那么贵重啊。”[感谢：宇儿0611，书友14041510041607，红月苍狼，白熊芳几位亲的打赏。] 第二十章 替他委屈 第二十章替他委屈 卫瑞眼底慌乱一闪而逝。他浅笑的从暖玉手中拿过玉佩。然后柔声指给暖玉看。“你看这雕工，用了镂雕，而且层次分明，可见匠人手艺精湛。再观用料，白璧无暇，这里还有计家印记。三妹怕是不知道计家是做什么的吧？计家是做玉雕生意的，但凡计家所出，件件精品。” “……前几天芷香替我收拾旧物，也翻出块玉佩来。我看着就比大哥手里这块好看些。” “傻三妹，看着好看不一定雕工精湛。不一定用料上乘。再说你那么小的年纪，祖母便是给你玉佩把*玩，也不会比计家出来的玉佩好。”言下之意，暖玉的玉佩不过是哄孩子玩的，如何能和他的相比。暖玉却是不服。“反正我看着比大哥的好看些。要不，明日~我拿来让先生给评评，看哪块更好看。”玉如何能用好看来评？ 暖玉这简直在强词夺理。可若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倒显得他这个长兄当的失职。 “也好，你明日莫忘了带来。”比一比也好，他不信计家的玉雕会输给暖玉的小玩意儿。便让先生给评判一番，也显得他这件礼物独具匠心。 和卫瑞说定了。 暖玉才厚着脸皮去隐园。 才跨进大门，刘妈妈便迎了出来。“我刚才还问二少爷怎么不见三小姐呢。”“二哥怎么答？”暖玉追问。刘妈妈眨了眨眼睛，有些词短了。 什么答？根本没答啊。 暖玉脸上露出失落之色来。“我早上惹二哥生气了。” “……怎么会，三小姐这么懂事，二少爷也不是小气的性子。怕是三小姐误会二少爷了。三小姐不如进屋去和二少爷说说话，午饭很快便好。”刘妈妈怂恿暖玉进去先‘破冰’。 暖玉垂头丧气的点头。 刘妈妈笑笑，转身去了灶房。屋中，卫宸端坐在书案前看书，暖玉实在不解卫宸怎么有看不完的书，听到她的动静，卫宸眉毛都没动一下。暖玉心道，气的真是不轻呢。 “二哥，二哥……” 暖玉凑上前去。可无论她怎么唤，卫宸都不理睬她。 她又不敢真的去拉卫宸衣袖，虽说面前的小少年只是脸绷的紧了些，神情严肃了些。可卫宸上辈子实在太厉害了，所谓积威犹在吧，暖玉在卫宸面前，有种小心翼翼的本能。 直到刘妈妈端了午饭进来，卫宸还是没理暖玉。 暖玉捧着小碗，在一旁吃的那叫一个可怜巴巴，刘妈妈看着心疼，可又不敢插手主子间的事。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出去。 平常吃一餐的时间，暖玉只吃了小半碗饭。 卫宸早就吃完了，又拿起一旁的书册翻看着。 暖玉越发的没了胃口。她才放下碗筷，卫宸突然冷声道。“吃光。” 暖玉眼睛一亮，开口唤卫宸。可卫宸又不理睬她了。暖玉只得皱着小眉头，一口一口把碗中的白饭吃完。“你刚才和大哥说了什么？”暖玉正在失落之时，卫宸突然开口问道。 “说了……二哥怎么知道？”她去的时候卫宸已经离开了。 按理说卫宸不该听到的啊。难道，他回去……寻她了。想到这里，暖玉登时眉开眼笑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哥显摆他的玉佩，可在我看来，那玉佩委实算是下品。所以我便对大哥说，我有块更好的，明天带来让先生品评啊。” “胡闹。”卫宸斥责。 暖玉眨着眼睛，一脸迷糊。“二哥。”“卫暖玉，你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你和大哥争什么？他说玉佩是上品，那玉佩便是上品。你一个小姑娘家，还要拿块玉佩去和他比，还要先生品评？卫暖玉，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宸越说声音越冷。 虽然那玉佩在他看来，也着实不算上品。 可既然卫瑞如此说，他何必去和他争执……还栽赃他窃玉。 一块下品玉佩罢了，他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小心如他都在卫瑞那里吃了暗亏，暖玉才几岁？能斗得过卫瑞。卫宸这才气了。至于早上的事，他虽然有些失望，可凭什么要求卫暖玉对他毫无戒心？他对卫暖玉同样没有放下心防。将心比心罢了。真正让他生气的却是卫暖玉的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想让先生知道，那玉佩并不如何贵重。二哥，不会看上一块下品的玉佩。他们冤枉了二哥，二哥难道不委屈吗？” 卫宸神情一怔。 随后颇有几分狼狈的移开眼睛。 委屈吗？ 不委屈吗？如何不委屈。可他是谁？是卫家庶出之子，从小到大，无数人在他耳边说他亲娘的‘丰功伟绩’。父亲迁怒于他，嫡母厌弃于他，兄长对他视若无睹，妹妹对他客气疏离，祖母更是视他如盯中钉。 他，可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没有……可委屈又如何。能改变什么？他能做的，唯有变强。 强到卫家上下要仰他鼻息。到了那时，他自然不会再受委屈。 没有人，这世上没有人觉得他委屈，便连自幼照顾他的奶娘刘妈妈，也觉得他一个庶出的少爷，理所当然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心疼他，却从不觉得他委屈。 可是如今……他想，自己真的没法将卫暖玉仅当成妹妹来看待了。他还有两个妹妹，她们和卫暖玉不一样。她们是妹妹。而卫暖玉，是亲人。“我有什么委屈的，他们说我偷了，便当我偷了就好。”卫宸轻描淡写的道。 “可二哥明明没偷。他们冤枉人。” “你怎知我没偷？”卫宸挑眉问道。 “我家二哥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中那些俗物。便是要偷，也要偷的神不知鬼不觉，也要那东西值得二哥冒险一试。二哥，我说的对吗？” 对。极对，可是卫宸不认为自己本性暴露那么多啊。 还偷的神鬼不知！“胡言乱语，罚你写三篇字帖。” 这年头，难道已经说不得实话了吗？暖玉一边握着笔写字帖，一边腹诽。“横平，竖直，运笔要匀……卫暖玉，你没吃饭吗？”卫宸屈尊降贵在一旁指点，不过片刻功夫，已用木尺敲了暖玉十下手背。 “……没吃饱。”暖玉有气无力的回。[新文，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兄妹日常 第二十一章兄妹日常 暖玉中午说要和卫瑞比玉，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自从卫宸被冤枉偷了玉佩，还因此被罚跪了几天祠堂后，暖玉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事情真相如何并不难猜。 丢玉的是卫瑞，被指偷玉的是卫宸。 卫宸既然没有偷，那一定便是原告的问题。对于长兄卫瑞，暖玉印象并不深。上辈子她和卫瑞不过是泛泛之交。她出嫁时，卫瑞送嫁，她三朝回门，带着新夫君给卫瑞敬了茶，那之后卫瑞便去了任上，直到卫家出事，卫瑞被牵连。印象中，卫瑞始终仕途平平，最后娶了一位知府千金，仕途稍有寸进。后来他那位知府岳丈犯了事，卫瑞虽未被牵连，可因此事政绩被废，三年努力付之流水……那时候她未多想，如今细想，卫瑞那位知府岳丈出事，怕是其间也少不得卫宸的几把薪柴。 如今卫家上下，不管是祖母还是她那位疏离的母亲，还有许老先生，似乎都十分看好卫瑞，也许，只有卫瑞自己知道，他并不如旁人以为的那般优秀。 他之所以用玉佩陷害卫宸。 怕是知道了全家都不知的事，例如，其实卫宸才是卫家最有才学之人。 许是怕卫宸赶超他，他这才起了恶念。 可恶念即生，便没个停歇。与其等卫宸做大，和卫瑞斗个你死我活，暖玉倒觉得应该让卫宸这时候便把心中浊气吐出。 将来卫宸若有一日飞黄腾达，好歹也要照应卫家几分。 暖玉不在意旁人，可卫老夫人确是真心待她。如果卫家有卫宸照应，必不会衰落成那般…… 这便是暖玉的私心。 卫宸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觉得暖玉托大。可是暖玉自觉自己是有本事赢了卫瑞的。她几天前便寻了块小时候卫老夫人给她把*玩的玉料，然后暗中雕刻着。 芷香只是觉得她突然对玉石有了兴致有些奇怪。至于她突然会雕些小玩艺，芷香只当暖玉‘后遗症’又多了一项，压根便没有怀疑什么。 她年纪太小，手上无力。 可是慢工出细活，像卫瑞那样的玉佩，高明的匠人一日便可雕琢完工。 她足足用了五天。而且是不眠不休的五天……虽然雕工比起上辈子差强人意，可好在功夫不够，意境尚可。玉之一物，着重的是心意。匠人拿到一块玉料，先要摩挲，对玉生了情，雕出来的东西自然带了灵性。而卫瑞的那块玉佩，该是计家最下品的匠人雕出来的。 之所以价格拔高，只是因为一个计家的标记罢了。那样的东西，虽有形却无魂。 她的这些小心思，自然不能说给卫宸听。所以只能继续受卫宸的荼毒……字帖啊字帖，真是虐的暖玉抓心挠肺啊。 让她模仿一个六岁女娃习字。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好容易应付完卫宸。又在卫宸的瞪视下，写好了许老先生布置的字帖。暖玉觉得自己几乎死了一半。她有气无力的道。“二哥，我困了。” 卫宸：“……”她这是几个意思啊？打算逃课？在他这里小睡？抑或不想继续被他盯着练字。 再说吃了便渴睡，他这妹妹难道是猪投生的。“你不是还要背几首古诗哄祖母吗？你若此时不背，我以后可没功夫教你了。” 原来字帖还不够虐，古诗才是虐的最高境界。 卫宸教的诗，寓意都很美好，可是念起来咬文嚼字的很，暖玉一连咬了几次舌*头。 卫宸冷眼看着，对此视而不见。 笨，还能再笨些吗？念首诗都能念得见了红，她得有多本事啊。 这么个笨妹妹，以前他怎么会觉得卫暖玉是个讨厌鬼，这明明就是个小笨蛋。“卫暖玉，舌*头捋顺了，再背一遍。” “二哥……” 下午的课，暖玉听的无精打采。这让许老先生再一次确定，卫家三小姐是个将来要靠脸蛋混饭吃的。 看她睡的那个香啊。 他的戒尺声都没能敲醒她。而卫家两位小姐，已经对暖玉所行无力多说什么了。 母亲千叮咛万嘱托，让她们离暖玉远些。 可别沾了什么病。如今看来，母亲倒真的是未雨绸缪，暖玉怕是懒病到了无治之时……却不知这几天暖玉为了雕玉，那可真称得上是‘闻鸡起舞’了。 第二天暖玉早早去了隐园。 啪的一声把玉佩拍到书案上，卫宸正在用早饭，闻声只是斜斜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继续专心用饭。“二哥，你说我能赢吗？” “吃饭。” “二哥，你怎么这么无趣啊。你看看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的。” “还有半刻……” “好，我吃。”暖玉只得收了玉佩，坐在卫宸对面，狼吞虎咽的捧着碗喝粥。如今刘妈妈已经习惯替暖玉多备一份了。卫宸说到做到，说是半刻便半刻，时间到，卫宸起身出门。暖玉放下碗，扯过昨天写的几张字帖，迈着小腿在卫宸身后追。 刘妈妈探头一看，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景儿，怎么看怎么逗趣。可是细细一品，又觉得挺好，没什么奇异的。不就是兄妹两个结个伴吗？虽然三小姐‘来’的莫明其妙了些。 芷香最近有些犯愁。按理说有好吃的，她一个当丫头的只管吃吃吃便是。可是这好吃的吃的她明显发福了。才领了半个月的秋裳穿在身上便有些紧了。芷香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哪天被老夫人发现。 小姐清瘦了，她反倒长肉了。那她简直是不打自招。 于是这天晌午，芷香便捧着食盒直奔隐园。 刘妈妈看到芷香，一脸的惊讶，再看到芷香手中的食盒，心中明白了几分。等芷香拿出食盒里的饭菜，刘妈妈简直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了。为了显示暖玉在隐园也能吃好喝好。刘妈妈简直拿出了看家本领，便在芷香眼巴巴的目光下，做了一桌子美味。 然后两个人苦等自家主子…… 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自家两位主子‘分道扬镳’的消息。 话说今天一早，暖玉拿了玉佩去和卫瑞比。 第二十二章 原来如此 第二十二章原来如此 许是卫瑞昨天已经和许老先生说过了，今天一早，许老先生看暖玉的目光便十分鄙夷…… 暖玉无视之，她时刻记得卫宸对先生的评价‘酒囊饭袋’。虽说这评价来的有些胡闹，可许老先生这般以出身，以相貌度人，委实不配为人师表。 当时卫宸还在抄千字文。 许老先生挑剔他昨天字迹不够规范，罚他今天再抄一遍，卫宸没有反驳，安静的坐回位子提笔抄书。 许老先生唤了暖玉上前，先是循循教导一番。说她年纪小，说些大话倒也无甚紧要，可她是卫家的小姐，一言一行要恪尽本份，时刻牢记身分，万不要抹黑了卫氏脸面。言下之意，此番比玉皆是她挑衅所至，卫瑞是舍了脸面陪她玩闹呢。 这时候卫瑞适时开口。 说暖玉还小，玩心重些也是情理之中。 许老先生对卫瑞又是一通夸赞，赞他行事有度，有长兄之风。 长兄之风？那是什么鬼？ 暖玉天生是个急性子，看不惯卫瑞一本正经的演戏，也看不惯许老先生门缝里看人。 她掏出自己精心雕琢的玉佩，同样是桃李天下，差别只在于卫瑞那块有计家标记，她这块则是空空如野……当时卫瑞脸上神情便一凝，许老先生也微微蹙眉，把两块玉佩拿在手里。 比来比去，翻来覆去的看。 便是不懂玉的人也看的出，相比用料，暖玉那块要更剔透些，带着微微的碧色。 有种玉的温润之感。 雕工？ 一个是计家所出，一个是小姑娘的玩意儿……可许老先生便是想昧着良心说卫瑞这块玉佩雕工胜过暖玉这块，也实在张不了口。他是文人，讲究风骨。 明眼人都看的出，暖玉这块玉佩看起来雕工虽然不及计家工匠精湛，可明显是用了心的，那桃李天下几字，几乎字字入骨。细看之下，似乎这工匠是个新手，而且手上力气欠了些，可整块玉，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相比之下，卫瑞的那块玉佩，虽精美，可却落了下乘…… “先生，如何？谁胜谁负？” 许老先生深思。 卫瑞这块玉是送他的谢师礼……暖玉这块，据说是盛老夫人送了她随手把*玩的。 一块出自计家，一块却是野路子，上面连匠人标记都无。 一个雕工精湛，一个浑然天成。许老先生有心判了暖玉胜，可卫瑞丢面子，他也跟着丢面子。毕竟这东西据卫瑞说，是千挑万选的。许老先生不想让得意门生自责。 可让暖玉胜？ 许老先生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三小姐，先生年纪大了，眼神实在不济，不如，便让二少爷来品评品评如何？” “……是弟子疏忽，忘记先生昨日还说眼睛酸涩呢。那便由二弟来评吧？暖玉，你觉得呢？” 暖玉点点头。 她自然是相信卫宸的。而且这玉佩好与坏，便是不懂玉的都能看出，何况卫宸是个博学多才的。“那便劳烦二哥了。” 许老先生扬声唤了卫宸近前。 卫宸领命，上前来做这评判…… 他细细看过后，指了指卫瑞的玉佩。“大哥的更好些，计家所出，价值不凡。雕工精湛，价值自然更上层楼。”许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看卫宸顺眼了几分。“三小姐，二少爷既然分出了孰贵孰贱，这比玉便是大少爷胜了。” 暖玉看向卫宸。她不解卫宸为何故意让她败。 她这番举动，可是为了替他出气的。明明便是她胜，可卫宸愣生生指鹿为马。 “你们合伙欺负我。”暖玉红着小脸，跑出了屋子。 许老先生笑笑，不以为意。“三小姐怕是恼羞成怒了。不妨事，我今日让她少写两张字帖便是。大少爷，二少爷，我们继续吧。”卫瑞收了玉，转身走回位子。卫宸顿了顿，看着桌角那孤零零的玉佩，小姑娘薄怒的小脸映入他的脑海。 他最终还是伸手拿过，哪怕许老先生看他的目光带着怀疑之色。 “我一会给暖玉送去。” 许老先生不置不否……暖玉是真的动了气，她费心千辛万苦的，想着替卫宸打压一下长兄。 也好让许老先生知道，这所谓的谢师礼，并没卫瑞形容的那般贵重，可是最终，卫宸却将一切化为泡影。因为生气，暖玉中午直接回了她的住处，瑞雪轩。 理所当然的，她饿了肚子。 芷香提着她的饭盒去了隐园。 为了芷香着想，她也不能再开口让灶上给她准备午膳了，那不是直接把芷香出卖了吗？既然没饭吃，她睡觉总成吧，于是暖玉带着一肚子的气，闷头午睡。 再说隐园。 刘妈妈和芷香看到卫宸进门，二人齐齐探头看向卫宸身后。至于看谁……“二少爷，三小姐呢？”刘妈妈问。卫宸不开口，只是冷冷的看向刘妈妈。 那目光，刘妈妈眼睛一闪，转身回了灶房。 没了刘妈妈挡在中间，卫宸冷飕飕的目光直接射向芷香。芷香只觉得手脚发颤。有种心要跳出来的感觉，不是通常姑娘看到俊俏公子那种感觉，面是怕，卫宸的目光冷的像冰，直接冻得芷香僵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 好半晌，芷香才反应过来，卫宸在问她。 “……奴婢，奴婢来给三小姐送饭。” 送饭？卫宸蹙眉。芷香以为卫宸不解，于是壮着胆子道。“……老夫人吩咐白妈妈每天给小姐准备午膳……小姐最近瘦了些，奴婢心疼小姐，便把午膳送来隐园了。” 卫宸是谁？不必芷香多说，已经明白一切。 卫暖玉为了赖在隐园，不准芷香把午膳送去学堂。隐园伙食自然比不得白妈妈亲手料理的，芷香将计就计，便把暖玉的午膳送到隐园来了。 卫暖玉，卫暖玉…… 你到底有什么所图？“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这里。”芷香傻在原地，发生了什么？三小姐不是说最近和二少爷‘相亲相爱’一家人了吗？刚才她还和刘妈妈说以后她把午膳都送到这里来，刘妈妈也能省心些。[新年快乐~~~群么么~~~] 第二十三章 一刀两断 第二十三章一刀两断 芷香不敢问卫宸。只得捧起食盒，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般迅速逃回了瑞雪轩。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进了屋子，暖玉果然在……在睡觉。芷香松了一口气。想着她这个丫头真是命苦，其实暖玉身边有两个丫头服侍，还有一个和她一起进府的芷云，可那丫头父亲送了消息来，说是母亲病重。 卫老夫人向来是个心善的。 闻言送了几两银子当路费，让芷云回去探母了。 芷云离开的当晚，自家小姐便受了伤……直到今日，这伤带来的‘后遗症’似乎还没有根除。 不过看今日的情形，这后遗症似乎离痊愈不远了。因为暖玉和卫宸闹翻了……芷香高兴的将饭菜摆好，这才去内室喊暖玉。 暖玉睡的正香，她在做梦，梦里卫宸笑着拉了她的手。 然后转头冷脸对卫瑞说她的玉佩才是上品。然后气得许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睛。便在好梦正酣之时，暖玉被摇醒了，冰冷的现实打得她无精打采。 卫宸并不明白她的心意。 或卫宸并不想领她的情。 卫宸还发现了她故意支开芷香去隐园。 卫宸还……还间接告诉她。以后再不要去缠他了。 连番努力，最终连卫宸一个信任都换不来。暖玉有些泄气……“小姐，快用饭吧，一会还要去学堂呢。” “不去了，我一会去祖母院子。”她是为了卫宸才执意要去学堂的。如果学堂里没有卫宸，她去做什么？看许老先生那张老脸吗？ 那她晚膳也省下了，因为实在倒胃口。 芷香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暖玉逃学有什么不正常的。 在芷香看来，暖玉天天乖乖去学堂才不正常。暖玉怏怏的用了午饭，便一溜烟的去了福寿堂，卫老夫人这时候看到暖玉，只笑着招了招手，暖玉便像只小蜜蜂似的，一股脑的扑进卫老夫人怀里。“让祖母瞧瞧，我家娇娇儿这几天用功用的小脸都瘦了。白妈妈，快端些糯米糕来。”院中白妈妈扬声应了。 很快端了新出锅的糯米软糕。 暖玉拿起便咬。小脸鼓的圆圆的。那模样直看得卫夫人心疼不已。“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叮嘱白妈妈晚上多做几样点心，小丫头嗜甜。 白妈妈点头，看着暖玉吃的这么香，止不住的满脸挂上笑意。“三小姐慢点，喝口温茶。还是老夫人说的对，这学堂如猛虎，三小姐这才去了几天，人就瘦了一圈。以后干脆天天回来吃午饭吧。白妈妈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说的不错。娇娇儿以后回来陪祖母一起吃午饭。若是不应，你这学堂不去也罢。”卫老夫人发话，岂能不应。暖玉闷声点头，心道以后连中午都不能光明正大缠着卫宸了。 暖玉吃了两块点头，喝了一杯温茶后，卫老夫人挥挥手。白妈妈端了点心下去。 卫老夫人掏出帕子替暖玉拭净嘴角，随后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情要告诉你。你父亲要回来了……” 父亲？暖玉眨着眼睛一脸的迷茫。 那小模样，又被卫老夫人搂到怀里亲了亲，这才开口：“你父亲三年前去的任上，那时候你还小。怕是记不住了。如今三年任期已满，是时候回来了。” 对于卫老爷，暖玉的记忆却是不深。主要是卫老爷在家里时间很短。只是逢年过节会回卫家……对她虽然不像卫夫人那么冷漠，可也称不上亲近。 所以前世暖玉和卫老爷并不亲近。嫁进计家后，偶尔会卫家，也只来见卫老夫人。 所以卫老夫人突然提起‘父亲’二字。暖玉一时倒真的记不起卫老爷的模样了。“你别怕，有祖母在呢。不管发生什么，祖母总会护着娇娇儿的。你父亲回来后，你只管乖巧些，你看你大哥二姐，性子都乖巧，你父亲便十分喜欢。你这小脸讨喜，想必你父亲见了也会喜欢的。”卫老夫人说这些话时调子并不肯定。不过想着明玉才六岁，还是不知人事的年纪，便是父亲待她冷淡些，她也觉不出。 反正便是卫家上下都不喜欢小丫头，她总会把她当宝的。 说也奇怪，对于暖玉，卫老夫人是怎么疼都疼不够。总怕小姑娘受了委屈，可是面对卫宸……卫宸还是和她血脉相通的孙儿呢，她就是看他不顺眼，一见他，心里便觉得堵的慌。想着一辈子不见才好。想起卫宸，卫老夫人笑眯眯的问暖玉。“你在学堂，你二哥对你如何？” 提起卫宸，暖玉便一肚子气。 “今天我和大哥比玉佩，先生让二哥来当评判。二哥和大哥联手欺负我。” 暖玉调子娇俏，再加上带着几分委屈，听着不仅不讨人嫌，还颇为童趣。卫老夫人笑笑，也不细问过往，她并不感兴趣，她只要知道卫宸没有再接受暖玉便够了。 “你以后离他远些便是。你若是找人陪你玩闹，便找你大姐二姐……” “大姐和二姐都不陪我玩。” 其实是躲着她，上辈子暖玉在意，为此没少和卫老夫人抱怨，只是卫老夫人也没法子，只能偶尔将卫美玉和卫秀玉唤来叮嘱几句。只是这样做，无疑是错上加错。以至卫美玉姐妹越发的觉得暖玉是个惹祸精，越发的疏远她。“赶明儿我骂她们。” “祖母不要骂大姐和二姐，是我以前太淘气了。以后我学乖些，大姐和二姐便不会嫌我淘气了。” 卫老夫人一脸赞赏的摸摸暖玉的头，赞了句我家娇娇儿真懂事。 当天下午，卫宸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不过许老先生压根不着重他，所以并未发觉异样，倒是卫瑞一边看了卫宸几眼。 卫宸只当没有发现，只低头奋笔疾书。 暖玉那块玉揣在怀里，卫宸只觉得有股异样的暖意。都说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看来不假，暖玉这块玉佩，用料极佳。 他带在身上，是想还给小姑娘的。 既然不欲和她纠*缠，便断个干干净净才好。可是，暖玉竟然没来学堂。 卫宸不由得有些胡思乱想。小姑娘淘气，莫不是又登高爬低的，摔了……他又气自己胡思乱想，既然打算和卫暖玉‘一刀两断’她是伤是痛是喜是怒又干他何事。 第二十四章 受此冷遇 第二十四章受此冷遇 卫宸走到瑞雪轩外，还在对自己说。他来是还玉佩的，他并不是担心暖玉。 只是瑞雪轩外的婆子看到是他，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拦住了卫宸。卫宸冷笑，若不是因为卫暖玉，他何苦受此白脸。卫宸冷声让婆子去回暖玉，便说他来还玉。 卫宸虽说不得*宠*，可好歹占了卫害二少爷的名号。 他让婆子去问，婆子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也终究磨蹭着转身进了院子。卫宸来的时候，暖玉还赖在隔壁院子。婆子只能去问芷香。芷香一听卫宸来了，登时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要说卫宸，芷香确是有些发憷，可还不至于惧怕，今天晌午被卫宸吓得逃难似的，芷香把那归结为那里是隐园。整个园子都显得死气沉沉，再加上二少爷脸上那神情，她能不怕吗？可如今天时，地利…… 还有人和。人和是什么？自然是自家小姐痊愈了。 再不追着二少爷身后跑了。 芷香觉得自己简直底气十足。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的随婆子来到门前。 只是，一看到卫宸，她不由得有些气短。 实在是……在芷香看来，卫宸周身似乎都是黑色的。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能整天傻笑着围在二少爷身边。 一见是芷香，卫宸脸上神情更阴沉了。 这让他周身的冷意简直哗哗陡升。芷香壮着胆子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边。“二少爷。” “暖玉呢？” “二少爷找小姐何事？”芷香直觉卫宸是来寻晦气的。毕竟昨天之前，小姐还缠着二少爷呢。突然间，小姐‘痊愈’了，想必二少爷一时定然不能接受，所以才冷着找上门来。“叫卫暖玉出来。” 一个丫头敢拦在他面前，定然是暖玉授意的。 前几天，卫暖玉还死活都要缠着他，连祠堂那种地方，深夜也敢来……甚至为了他不惜忤逆卫老夫人。 如今才几天，便没了趣味吗？ 即如此，当初何必招惹他。 即招惹了他，便别想轻意甩掉他……卫宸这时候忘记了，便在他来找暖玉前，还暗暗下了决心，要和暖玉一刀两断的。如今暖玉当先挥刀，岂不正合了他心意吗？ 他该高兴的，可是卫宸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小姐吩咐奴婢转告，二少爷请回吧。” 不见他。 竟然不见他…… 卫宸冷笑，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玉佩提起。玉佩在他指头晃啊晃。芷香觉着觉得有些眼熟，下一刻，玉佩已经落到院子里。卫宸一松手，玉佩便飞了。 “我来还玉。”卫宸说完，转身便走……芷香看看玉佩，又看看远去的卫宸。 芷香拾起玉佩，一眼认出这是这几天暖玉时刻拿在手里的。还说什么这是她用来‘哄人高兴’的。 莫不是，自家小姐要哄的便是二少爷？ 如今二少爷把来送还？ 芷香想，自己怕是闯祸了…… 暖玉在卫老夫人那里吃过晚饭才回来。一进屋，便看到自己那块玉佩端端正正的摆在枕边。暖玉疑惑，这玉佩她当时没有拿，许老先生那么爱面子，自然不会拿，大哥卫瑞恨极了这块玉佩自然也不会取，那只有。“芷香，二哥是不是来过了？” 芷香闷声点头。 “二哥说了什么？” “……只是来把玉还给小姐，二少爷走的时候，好像松了口气。”芷香心道，她这是为了自家小姐好。全家都疏远二少爷，只有小姐一人凑上前去，岂不显得暖玉怪异。 松了口气啊，暖玉泄气的想。 没她缠着，便真的是无事一身轻了吧……于是，二人便开始这么莫明其妙的‘分道扬镳’‘一刀两断’了。暖玉因此没什么上学堂的心思，再说许老先生又根本未曾真心想教导过她。她又开始整日呆在卫老夫人身边。卫老夫人只是纵容的笑笑，倒并不苛责。只和白妈妈偶尔嘀咕几句暖玉不是做学问的料。 卫夫人自然也知道了。 她对此的反应是，面上淡淡的鄙夷，眼中露出早知如此的神情…… 因此，对卫暖玉越发的不喜。看看她另外两个女儿，哪个不是被先生赞教养得当，有才有品。哪像卫暖玉，先生一叠声的说她不上进。因为想多听许老先生数落暖玉的不是，卫夫人最近十分殷勤的过问起女儿的功课来。 许老先生自然知无不言。 尤其发现卫夫人似是喜欢听某些真话后，更是没少说暖玉的缺点。什么不学无术之类的话，简直轮番说了个遍。 对此暖玉自是不知。 她还是纠结于自己怎么去和卫宸和好。这次真是大大得罪了卫宸，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可结果，实在惨不忍睹。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见就这么再次送上门去啊。 如果卫宸揭过不提还好。 若是卫宸死揪着不放，她怎么自圆其说啊。难道说，心里觉得卫宸应该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她这边。所以卫宸不分青红皂白的站在卫瑞那边后，她伤心失落外加觉得一腔真心错付了。 听起来像拈酸吃醋了。 于是，暖玉当起了缩头乌龟。便这么过了三日，卫老爷终于回府了。 当天卫家所有人，除了卫宸外。都齐聚花厅。卫老夫人进了门，先给卫老夫人磕了头，然后是卫夫人上前给卫老爷行礼，随后便是卫家少爷小姐跪成一排给卫老爷磕头。 暖玉跪在最后，她年纪最小，几乎被哥哥姐姐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卫老爷乍见到她，还真的疑惑的半天。 直到卫老夫人招招手，把暖玉唤到身前。“娇娇儿，快叫父亲。” 暖玉乖巧的开口。卫老爷看了看身旁的卫夫人，微微颔首。随后把卫瑞招到近前，问了他的功课，当得知他明年参加童子试时，一脸的满意。随后是卫家两位小姐，姐妹二人是被卫夫人一手带大的，从谈吐到举止都承袭了卫夫人，卫老爷自然喜欢，连连点头。 只是眼神一转，他看到了暖玉。 小姑娘眼睛很大，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这模样……规矩确是欠缺了些。“娘，暖玉不小了，始终跟在娘身边有些不妥，不如便让她母亲教导她吧。”在卫老爷看来，把暖玉交到卫夫人手中，也算是种妥协。 第二十五章 棋子暖玉 第二十五章棋子暖玉[求收藏~~~] 让卫夫人教导她？暖主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上辈子可没发生这种事。卫老夫人自始至终对她都十分冷淡，卫美玉和卫秀玉出嫁前，都是卫夫人教导她们为人妻之事。只有她，是卫老夫人找了个婆子来教导。 出嫁时，卫老夫人不舍的拉了她的手抹泪。 卫夫人立在一边，脸上不辩喜怒。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暖玉跟在我身边怎么了？我还能带坏了她不成！”不等卫夫人开口，卫老夫人已经对儿子横眉冷对了。他又不是不知自己媳妇儿什么性子，把暖玉交到她手中，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卫父脸色沉了沉。 对于母亲这般明显偏心的举动十分不悦。 这孩子好歹养这么大了，难不成交到妻子手中还能把她如何了？便是再不喜这孩子，总归看了六年，心中也会在意几分的。他一直知道母亲和妻子不睦，可没想到，他一走三年，回来后家中依旧如故，卫父本来喜悦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暖玉，我问你，你有几天没有去学堂了？” 暖玉呐呐的不知道要不要实话实说。“你冲娇娇儿凶什么，你没看她额头上伤还没好吗？你是怎么当父亲的，见了女儿受伤也不问问，若是美玉和秀玉伤了，你也能这般视若无睹吗？”“娘，美玉和秀玉像暖玉这么大时，从不会淘气弄伤自己。母亲这么惯着暖玉，是害她不是疼她。把她交给她母亲教导才是对她好。夫人觉得如何？”儿子才回家便来忤逆她，卫老夫人气白了脸。 她用力把暖玉搂在怀里。 表情阴沉的看向卫夫人…… 一边是自己的夫君，一边是婆婆卫老夫人，卫夫人骆氏沉默片刻，点了头。“老爷既然吩咐，妾身自当尽力。”这便是答应了，卫父面色一松，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自从卫宸出生，他们夫妻便生了嫌隙，十二年来，卫夫人一直十分冷淡。便是二人生了二女儿秀玉，关系也未破冰，本希望暖玉的到来能让二人冰释前嫌，却不想又出了那样的事…… 自此后，他们夫妻两个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后来他请旨远调，一晃六年已过。 如今妻子点头承诺教导暖玉，是否代表怒意已消。卫老爷只顾琢磨着妻子心事，并未看到卫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卫老夫人是一家之主，卫老夫人并不愿当面驳斥，若是当堂闹起来，岂不伤了儿子颜面。 可是把暖玉交到骆氏手中？ 卫老夫人心中简直翻起了惊涛骇浪。“母亲放心，素锦[卫夫人闺名]定会好好教导暖玉的。你看美玉和秀玉被教导的多好！” “如此，你便多费心吧。”事已至此，卫老夫人不再反驳。 而此时只有六岁的暖玉，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重生一次，会发生这样的改变？前世父亲也曾开始让卫夫人教导她，卫夫人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了。后来卫父便未再提起，她便始终呆在老夫人身边，由老夫人亲自教导着。直到十五岁及笄后出嫁。 “祖母。”暖玉怯生生的唤着。 卫老夫人心疼极了，这可是她自幼宝贝大的孙女，从还在襁褓中，便交到她怀里。那时候的暖玉，只有小小一团，哭声细细的，像只小猫仔，她一度担心这样一个娇弱的孩子养不活，此后她简直费尽了心思，看着小团子会坐会爬，会走会跳，会软糯糯的唤她‘祖母’，可事已至此，卫家几个孩子都在，她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反驳他们的父亲。 卫老夫人摸摸暖玉的头，叮嘱道。“你以后白天便去你母亲那里。听她教导，晚上还是回瑞雪轩……”“母亲，这着实有些不便，不如便让暖玉宿在我那里吧。我也好就近照顾……”卫夫人淡淡开了口。 卫老爷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如此甚好。也省得暖玉跑来跑去辛苦。有素锦照顾，母亲大可放心。暖玉，你要听母亲的话，不可调皮。”暖玉点头。 卫老夫人一口气憋在心里，狠狠的瞪向卫老爷。 卫老爷有些心虚，赶忙转开视线。这时候他才发现似乎花厅中少了一个人……他的二子卫宸……“瑞哥儿，你们兄弟二人明年一齐下场，可一定要争气。” 卫瑞点点头，看到母亲脸色一沉。不由得眼睛微眯……“儿子定然会竭尽全力，只是二弟……” “母亲，我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美玉，秀玉，你们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暖玉，随我一同回院子。你的东西让芷香去收拾，晚些送来便是。” 卫老爷心道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和卫夫人关系才刚缓和些，他做什么要提起卫宸来。“你身子既然不适，还来接我做甚？快些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陪母亲说说话，一会便归。”卫夫人点头，屈身行了礼后带着两个女儿出门，暖玉看了看卫夫人，又回头望向卫老夫人，卫老夫人此时恨不得请了家法打儿子几下，才回来便能她添堵。 可在暖玉面前，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慈祥的对暖玉道。“娇娇儿去母亲那里后，要听母亲的话。有什么事，便来告诉祖母。” 暖玉最终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卫老夫人身后出了花厅…… 芷香一脸沉重的和暖玉分道扬镳，她得回去给暖玉收拾衣物，然后搬到夫人的松鹤院。 这才刚和二少爷一刀两断，怎么又招惹上了夫人？ 芷香自然知道卫夫人对暖玉的冷淡，以后都要在夫人眼下过活。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芷香唉声叹气…… 突然间，芷香步子险险一刹，然后像见了鬼似的，后退三步行礼。 “二少爷。” “……暖玉呢？”前一刻，芷香见到卫宸恐怕还会嫌弃，如今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虽然不知道卫宸这根草结不结实，便总好过没有。于是她急急的将卫老夫人归家，暖玉以后都由卫夫人教导之事说给卫宸听。“二少爷，夫人对小姐……奴婢本不该说，可是夫人一直不喜欢小姐，如今老爷却把小姐送到夫人那里，夫人还一定要小姐搬到松鹤院去住。以后小姐的日子怕是难熬了，二少爷，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第二十六章 暖玉爬墙 第二十六章暖玉爬墙 救？ 卫宸心中冷笑。连服侍暖玉的丫头都和暖玉一样性子。 用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的纠结巴结，不用的时候，便弃如弁髦……弃如敝屣。后一个词卫宸是尝试着用暖玉的脑子思索而得出的。 做为‘没人要的破鞋’卫宸表情淡淡的看着芷香。 然后道了句‘自求多福’便转身施施然的回隐园了……在卫宸看来，卫暖玉便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既然进了学堂，自然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自从上次二人因玉佩之事而分道扬镳后。暖玉一直未来学堂。 以至先生如今一提起暖玉来。 便是一句‘朽木不可雕。卫三不可教’的调调。他卫宸的妹妹，必然也是极聪明的。 由卫夫人教导着也好，小姑娘兴许能上进些。 因为觉得暖玉终于要上进了，当晚卫宸竟然多吃了一碗饭。刘妈妈十分稀奇，探头看向大门，心道三小姐没来啊，自家二少爷心情不是连阴几天了吗？怎么突然就放晴了。 刘妈妈当然不能理解卫宸这颗即焦虑又期盼的心了。 只是，卫宸显然太过相信卫夫人了。因为第二天，卫美玉和卫秀玉按时来学堂了，可是暖玉依旧未至。 自从卫父回来后，卫瑞明显人精神了些，走路似乎都带了风……他以谦谦君子示人，以往不管许老先生如何夸奖，面上总会带出几分谦逊来，可今日的卫瑞，明显昨天被卫父赞的有些过了头。竟然忘了带谦谦君子的面具。许老先生倒没在意，觉得弟子偶尔精神好些也是正常。可是卫宸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至于原因？ “二弟，父亲让我告诉你，明年下场。你要争气。不要能卫家丢脸。”卫瑞话音才落，一旁的许老先生便点头赞道。“大少爷说的不错，二少一定要争气些，不要给卫家丢脸，给先生抹黑，你功课虽然不及大少，可好歹字写的不错，到时只要不胡乱写，倒也不至于排在末位。” “先生此言差矣。二弟只是志不在此。” 卫瑞含笑替卫宸辩解道。“这话倒是在理，志不在此，强求无用。罢了，二少爷，你且尽力吧。大少爷，我们把昨日的题目再做一遍。” 卫宸低着头，继续若无其事的抄着他的千字文。 中午，卫宸第一次去隔壁找了卫美玉。 对于卫宸的到访，卫家大小姐显然十分意外，不过她自幼被卫夫人教导便是待人和善，虽然母亲叮嘱过她不可和卫宸接触，不过同是卫姓之人，卫美玉倒还温和。 她比卫宸大了半岁。 只是卫宸从未只唤她大小姐。卫暖玉对此只是轻轻一笑。“你来找我何事？” “卫暖玉为何没来学堂？” “你问暖玉？问她做甚？卫宸，母亲不准我们和你接触的，为了暖玉好，你还是不要再问她了。她是母亲的女儿，卫家的三小姐，她日子过的……比你要好。你，且珍重。”卫美玉说完，拉了妹妹秀玉绕过卫宸。 卫宸微微蹙着眉。 他其实不恨卫家人。便是故意针对他的卫瑞，他也并不恨。 他针对他，是因为他比卫瑞强。 至于卫美玉和卫秀玉姐妹，他压根没在意过。今日是记忆中第一次和卫美玉说话。卫美玉待他虽然生疏，不过眼中并无嘲讽之色。卫宸所求不多，这在他看来，已是极好的了。 她说暖玉过的比他好？ 卫宸自嘲的笑笑…… 自那之后，他没再试图去找暖玉。 而暖玉也一直没有再来学堂。 而那个卫美玉口中过的比卫宸好的暖玉，如今……“三小姐，别再弄了，您这是何苦呢？夫人让您做什么，您便一定要完成吗？老夫人不是说过吗？让三小姐遇到事情便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总是向着三小姐的。”芷香拉扯着锦瑜，一旁探母回来的芷云面色凄惶，不懂同样是女儿，夫人做什么这般难为自家小姐。 暖玉自从搬来松鹤院后，便住在后罩房里。 屋子比原来瑞雪轩小上一半不说。 院里光秃秃的。比起瑞雪轩的满园花红柳绿，简直一个天下一个地上。期间，卫老夫人曾来过一次，为了暖玉的住处和夫人争执了几句，可是夫人一口咬定，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卫老夫人气极，唤了老爷过来。不想老爷却说内宅之事，理应由夫人打理为由回应。 老夫人当时便甩袖而去了。 事后夫人笑着对暖玉说……她这是‘疼’她。 不仅如此，卫夫人还说，既然要从头教起，吃穿用行皆要学起……暖玉还没开始学女红，可是卫夫人竟然找了府中秀娘，让暖玉先把女红学好，再去学堂。 对于女红，暖玉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前世她便不擅女红，嫁到计家后，计家富贵，府中也不缺绣娘，暖玉便再未动过针钱。 可是如今……暖玉看着自己十根白萝卜似的指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笨。她可是用玉雕出各种奇巧物件，可是却败在了一根绣花针上。 可是卫夫人叮嘱。若绣不出一块帕子来，便让她不得出院子。 暖玉并不想事事都要靠卫老夫人出头。何况明知道祖母会担忧，会生气，她根本不舍得去惊动祖母。她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暖玉捂着肚子，绣花她能忍，可是这么多天连块点心都没吃到，她实在忍无可忍啊。 于是当夜。 暖玉……爬墙了。 她住在后罩房，爬过院墙便不必惊动卫夫人。 院中，芷香和芷云扶着两个摞在一起的凳子。锦瑜小胳膊小腿的，努力半晌终于翻过了墙头。紧挨着院墙有颗手臂粗的垂柳。 暖玉便顺着柳树小心爬下去。 院中芷香芷云提心吊胆，终于确定暖玉平安出逃了。 两个丫头以为暖玉一定是去找卫老夫人诉苦了，可是暖玉小小身影却头也不回的直奔隐园…… 刘妈妈披了衣服来开门，一见是暖玉，不由得一脸惊讶。“三小姐……” “刘妈妈，我找二哥。” “二少爷经歇下了……”不等刘妈妈说完，暖玉小小身影已经钻进院中。然后挑了帘子，一头钻进卫宸的房间。 第二十七章 卫宸心疼 第二十七章卫宸心疼 刘妈妈摇摇头，心道三小姐真是个急性了。总归在二少爷心中，三小姐是不同的。再说这么晚三小姐来寻，想必是有要事的，刘妈妈于是虚掩了门，兀自转回屋去睡了。 卫宸还没有睡，暖玉敲门的时候，他便听到声响了。只是他没想到，卫暖玉行事这般大胆。男子的寝室也敢乱闯。虽说她如今年岁尚幼，可是……这事情总归不能纵容的。 于是暖玉才掀了门帘，便被黑着脸的卫宸一把扯进屋中。 暖玉轻呼。下一刻，小身子已被卫宸推到角落里。 卫宸负手站在暖玉身前。还未长开的少年，身形自然算不得伟岸，可是暖玉缩成一团蜷在角落，这么一比，卫宸简直高大的暖玉几乎望尘莫及了。“二哥。”暖玉可怜兮兮的唤着。卫宸不应，只冷眼打量暖玉。 初秋时节，她只穿着薄衫。 而且手肘的料子被勾坏了，露出小姑娘一截纤细的手腕。 暖玉今天穿了件淡青料子的袄裤，此时膝盖处明显印出几点暗红来……再加上那微乱的发，泛红的眸子。 卫宸的眼神不由暗了暗。 “卫暖玉，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好好睡觉？竟然闯进我屋中。祖母便没教过你男女有别吗？” “……二哥，我才六岁。”卫老夫人便是再望孙女成凤，也不会六岁便教她何为男女大防的，再说，眼下卫宸还是她二哥。受了委屈，她本能的便想到卫宸。于是便这么不管不顾的逃难至此。“六岁又如何？六岁便可以恣意而为。此时若纵容了你，你十六岁时是不是要更上层楼！” “二哥，我不敢了。”这时候适时求饶方是上上之策。果然，暖玉一软，卫宸脸色虽然难看，可还是拉起暖玉，让她坐到炕沿边，然后轻轻撸起她的裤子，查看她膝盖的伤。 这时候，卫宸似乎压根把男女大防忘了个干净。 她膝盖是爬树时被树干刮到了。并不严重，可是对于暖玉来说，还是很疼。 她本就娇气，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被娇养大的。嫁进计家后，虽然感情生活寂寥了些，可确是锦衣玉食供养着的。于是，卫宸手才一碰她的伤，她便嘶嘶的喊痛。 卫宸手上动作不由得轻了一分。可说出的话却更严厉了。“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下次若是再如此。以后隐园，你一步不准踏进。”暖玉自是点头。 卫宸给暖玉拭净了伤口，抹了伤药。 伤药还是上次他受伤，暖玉送来的。如今倒是‘物归原主’了。又小心翼翼的替暖玉放下裤腿，卫宸后退一步，这才开口。“何事？” 卫宸一问，暖玉觉得更委屈了。 眼圈立时便红了……便是比别人多活一辈子，她这娇气劲怕是也改不了。 卫宸见此，脸上神情更冷了。他年纪不大，脸上却已现出几分未来的威仪来。暖玉怔怔看着，脑中闪过的却是十几年后，那个年轻的朝廷新贵。那一身绛红色的内阁大臣官袍，把男子年轻的脸庞映衬的仿佛镀了层暗金之色。正午时节的日头照到他身上，那一刻，卫宸身上的光亮几乎晃痛的人她的眼睛。 年轻新贵，朝中重臣，相貌清俊，难怪那时候谣传，京是谣传。年轻的内阁大员卫宸，是京中小姐们的深闺梦中人。哪怕他声名狼藉，恶名远播。还是不能遮掩他那周身风华。 明明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 却被卫宸糟践成‘卫阎王’名声几乎能止小儿夜啼…… 见暖玉失神，卫宸眼中冷意更甚。 他细细打量了暖玉，不仅是手肘和膝盖有伤。连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如今指间也泛着青紫色，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根本就是十根手指从白萝卜肿成了红萝卜。白萝卜好歹纤细多汁，看起来还算美味，可是红萝卜……“手指怎么了？”早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的，可是见到小姑娘一身是伤…… 原谅卫宸这个‘一身是伤’的认知错误。 谁让卫暖玉在卫宸心中金贵的形象早已根植。总之，卫暖玉是卫老夫人的心头宝，卫家娇贵的三小姐这个认知，卫宸这一认，便认定了一辈子。“……二哥，疼极了。”暖玉把小手摊开给卫宸看。 指间星星点点的红。 瞬间，卫宸眼中几乎染上了血色。 “谁伤的？” 说到这个，暖玉叹气。“母亲找绣娘教我绣花。” 绣花？绣花不该是穿针引线，然后用针去扎布吗？怎么小丫头绣花只往自己指头尖扎。难不成府中缺了朱砂……于是暖玉细细将搬到松鹤院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卫宸。 “二哥，我不喜欢绣花。”最后暖玉这样告诉卫宸。 卫宸倒也没觉得暖玉一定要学会绣花。不管是卫家还是暖玉将来的夫家，府中都不缺绣娘。何况卫宸也相像不出暖玉坐在绣架前绣花是个什么模样。他更习惯暖玉在他身边跑来跑去，闯祸，胡闹，捣乱。 卫夫人如果真心教导暖玉，卫宸自然不会有异议。 可是卫夫人明显这是在公报私仇啊。 整个卫家都知道卫夫人最在意长子卫瑞，怜惜着长子卫美玉，纵容是次女卫秀玉，可是对卫三小姐，却十分疏远。以至府中私下都在传暖玉的出身？难不成，她不是卫家的孩子？这自然不可能，谁也不会随便捡个女儿来便冠上家族姓氏。他不得卫家上下欢心还情有可原，毕竟她的母亲身份卑微，也确是做了上不得台面之事，可是暖玉是卫夫人嫡亲的女儿啊。 “二哥，我喜欢玉雕。我想学雕玉……我不喜欢绣花。” 暖玉并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竟然便让卫宸记了一辈子。 说到玉，卫宸突然福灵心至。他想到了那块玉佩。那样的雕工，看着有些稚嫩，可是手法却十分新奇，卫宸心中总有种怪异之感。因为那玉佩并不像出于匠人之手。因为，太过……雕工虽精，玉中却含情。“暖玉，那块玉佩，是你雕的？” 第二十八章 养成愿望 第二十八章养成愿望 没想到卫宸突然问起这个。 暖玉迟疑片刻。点头：“我从小便喜欢。祖母见我喜欢，便由着我胡闹。”卫老夫人疼卫三小姐是举家皆知之事。卫宸点点头。觉得以卫老夫人对暖玉的*宠*溺劲，甭说玉雕了，便是想开间玉器铺子，卫老夫人怕是都会极力促成的。只是小姑娘这玉雕的本事竟然是‘胡闹’出来的。 卫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在卫暖玉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何况，她是卫暖玉，是他的妹妹，是卫家的三小姐，他只要清楚这些便足够了。至于那些解释不清的，若是细纠会疑怪力乱神的，他干嘛要追究。眼下，先要让卫夫人不再这么苛责暖玉才是第一重要之事。 至于为什么会帮卫暖玉？ 这还用问吗？ 这世上，只要有他卫宸在，谁也不能欺负卫暖玉。 便是要欺负，也只有他能欺负。卫宸突然意识到，把暖玉交到谁手中，都不妥。卫老夫人太纵容她，若是继续由卫老夫人教养她，一定会养出个娇*小姐的。 卫夫人又太苛刻，若由卫夫人教导，难免把锦瑜教成个无趣又刻板的丫头。 这两点卫宸都不喜。他看着暖主，小姑娘有一阵没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了，他竟然……挺想。 小姑娘模样生的好。 卫宸长暖玉六岁，可便是暖玉到他这个年纪，也还是个傻丫头。因为有人*宠*着她，惯着她，可他没有。所以他不能任性，他被逼着长大。他经历的那些，不想暖玉尝试。所以，卫宸心下暗自有了决定。 既然旁人教不好她，便由他亲自来教。 他卫宸的妹妹，将来长成什么样子，由他来定。 第一，这任性的毛病一定要改。 第二嘛……偶尔耍赖倒还算可爱，可只能和他耍赖，这世上，除了他，她不能像任何人露出耍赖的神情来。想通这些，卫宸清了清嗓子。 决定开始因材施教。 “先生没有教过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你是女孩，将来连朵花都绣不出，说出去实在丢人。将来若是有人问起，你让我怎么回应。难道说我卫宸的妹妹，绣朵牡丹绣出来像狗尾巴草吗？” 暖玉怔怔的看向卫宸。 所以……“所以，你小心些，下次别再扎到手。” 所以，卫宸是赞同卫夫人对她这般严厉的。暖玉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强撑着。“二哥。绣娘说我手还太小，握不牢针线。” “那便多吃些饭，努力长快些。” 暖玉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她做什么要来向卫宸求救呢？她该不管不顾的去找祖母给她撑腰啊。虽然祖母这次不一定能帮她，可也好过在这里被教训啊。 见暖玉小脸黯然。卫宸佯装没有看到，继续道。“以后你若再晚上出门，我发现一次，便向母亲告一次状。” 这话，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暖玉心想，见鬼的兄妹情深。卫阎王就是卫阎王，能止小儿夜啼的本事不是吹出来的。他小小年纪便这么冷心冷肺了。枉费她睁开眼后，不顾脸面的缠上他。 本想着趁着年纪还小，卫宸本性还未变之前，和他套好交情。 若是等他功成名就之时再来搞邦交，自然只有被鄙夷嘲讽的份。 一心想着巴结卫宸，暖玉从未想过靠自己的本事在卫家站稳脚跟，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想明白这些，暖玉眸子微垂，站起来很是恭敬的给卫宸行了礼。“我知道错了，多谢二哥教诲。”说完，不顾卫宸陡变的脸色，迈开小腿向外跑去。 卫宸因为惊讶，怔了怔，以至失了追捕的最佳之机。 等他掀了帘子去追时，暖玉小小身影已经出了院门。卫宸蹙眉，小丫头竟然还是有脾气的？在卫宸看来，卫暖玉便这么莫明其妙缠了上来，其间不顾他的冷脸，他的淡漠。 他被罚跪祠堂那几晚。 连最疼他的刘妈妈都不敢给他送吃食。只有她敢，她不仅给他送吃的，还陪他一起守祠堂。 那时候他无论怎么冷言冷语，她都不在意，只会对他傻笑。 以至卫宸生出了种错觉，那便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小丫头都不会气……暖玉这么突然间负气跑掉，倒真让卫宸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罢了，跑便跑吧，反正他该教导的都说完了。 下一步，便是等着验收成果了。 暖玉原路爬回院子，被芷香和芷云接住，便是膝盖伤上加伤，她这次连眉头也没皱，因为没人会心疼。暖玉终于觉出孤单来了，她以为有了卫宸，她能在卫家如鱼得水呢。却忘记了卫宸在卫家地位还不及她。哪怕他将来神鬼俱怕，可是如今，他只是卫害不受*宠*的二少爷，甚至被卫瑞陷害，还反过来附和卫瑞……他明显不想和卫瑞撕破脸面。 暖玉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其实应该反过来，在卫家，由她来守护卫宸。 将来，卫宸功能名就之时。才会转而守护她……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下掉馅饼的美事。 是她太过异想天开了。 “小姐，老夫人怎么说？”芷香急急追问道。她以为暖玉出门向卫老夫人求救了。 “我去见二哥了。” 二少爷？“小姐去见二小姐有什么用？小姐被送来松鹤院当天，奴婢便求过二少爷了。二少爷说让小姐‘自求多福’。”芷香恨恨的道。 竟然有这种事？ 暖玉叹息，芷香怎么早不告诉她，如果她早些知道，今晚也不必爬墙了。 “求人不如求已，我们努力自救吧。”最终，暖玉对芷香和芷云道。 自救？这是什么法子…… 既然打定主意，锦瑜便不再唉声叹气了。第二天她早早起身，去见卫夫人，卫夫人尚未起身，暖玉笑着求见，卫夫人脸色有些冷，可是面对跑前跑后，端茶送水的暖玉。她愣生生骂不出口。 昨天她在她面前还只会苦着一张小脸呢。 今天竟然满脸带笑，服侍她洗漱更衣……“母亲，我会听母亲的话。只要母亲吩咐，我都会用心去学的……” 第二十九章 两手准备 第二十九章两手准备 前世不知道卫夫人为何不喜她？暖玉会吃醋，会委屈，如今重活一世，知道自己并非卫夫人亲生的女儿。甚至在卫夫人心中，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亲生的女儿便不会遗失。卫夫人不喜她确是情有可原的。 几年来，卫夫人只是待她冷淡，倒也从未苛责过她。 如今让她习女红，说出去怕是也没谁觉得有错。 锦瑜想了一*夜，这才有了今日之举。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从此后便当卫夫人是亲生母亲，听她的话，对她孝顺。把女儿该做的做尽，直到她身世被暴出，再不是卫家小姐那一日。卫夫人面上虽冷，比起平时来却是少了两分戾色的。她点点头，难得轻声对锦瑜道。“好好学女红，母亲不会害你的。而且女红还能磨练你的心性，等你能像你大姐二姐那样安静听课，再去学堂不迟。” 暖玉乖巧的点头。卫夫人这才挥挥手，示意暖玉下去。 芷香的芷云候在廊下，颇有几分提心吊胆的等着。每天暖玉给卫夫人请安，出来的时候小脸都是白的，不是被训便是被卫夫人屋中婆子教导规矩，总之，在两个丫头看来，卫夫人不把暖玉操练的尽兴，是不会让暖玉出来的。所以今天暖玉这么快能出来，而且小脸红润，芷香满脸惊讶。 “走吧，回去等绣娘。”暖玉吩咐道。 “还要学女红啊。奴婢见小姐今日出来的这样早，而且脸上神情从未有过的好，还以为女红不必再学了呢。”芷香小声嘀咕着。“学，自然是要学的。不仅我要学，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这么欢喜的事，你们要陪着你家小姐一起乐呵的。” 两个丫头哀声叹气。 暖玉继续和绣娘习女红，因为想通了，学起来倒是快了不少，绣娘一连赞了几次。 此时的卫宸，正在听许老先生给卫瑞讲解八股文。这是科举必考的，至于教导他?许老先生显然觉得教导一个卫瑞便对得起他那份月俸了。所以他也只能旁听几句，听的还断断续续的。卫宸微抬了眸子去打量卫瑞。 这个长他两岁的兄长，实在含着金汤匙落地的。 不仅是卫家的长子嫡孙，还是卫夫人和卫老爷的心头宝，卫家上下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让他斟选。而他，身子里同样流着卫家的血，在卫家却是个人人恨不得绕道而行的。 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卫宸因为昨晚亲自‘教导’了暖玉，所以心情不错。便是许老先生这番区别对待，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卫宸想，教导过了，该给暖玉点好处了。 教孩子就得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尤其是嗜甜如命的卫暖玉，更是必须两手准备。 许老先生讲完一段，转去隔壁指导卫家两位小姐习字。卫宸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卫瑞。卫瑞低头蹙眉看着一篇卫老爷大笔银子买来的上一科八股文命题，对于自己明年下场心里越发的忐忑，突然间，眼前一片阴影，卫瑞抬头去看，一眼便看到卫宸平静的眼神。 心中突然一凛，脸上神情便失了几分本日的谦逊之色。 “二弟，何事？” “大哥，我明年可以不下场。” 卫宸淡淡说道，眼底深处波光粼粼，却辩不出喜怒来。卫瑞突然便怒了。他陡然起身，大力推搡了卫宸一下。卫宸身子后退几步，撞到了书案上。可他脸上神情还是未变，只淡淡看向卫瑞。“你何意？你是想说你若下场，便一定比我强吗？” “大哥心中清楚。” 卫宸不咸不淡的道。 卫瑞突然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颓然倒在位子上。再抬头时，看向卫宸的目光甚至隐隐带了几分祈求之色。“二弟，玉佩之事，实不是大哥的本意。你莫要记恨大哥。”卫宸摇摇头。“我不怪兄长。” “……你说你明年可以不下场？二弟，你有何所求，尽管开口，我是当大哥的，不管你求什么，我都能替你办到。”卫瑞忍下心中五味，强颜欢笑的开口问道。 “我即‘败’在一块玉佩上，便想着无论如何要得块玉佩。我见三妹的玉佩不错，想向她讨要。只是她这几~日都没来学堂，还请大哥求一求母亲，让暖玉明日来学堂。” 只是这样一件小事！ “不如我帮二弟去讨？”好人做到底，卫瑞想着自己在暖玉面前倒还说的上话。再说小丫头还小，应该不难哄。 “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自己讨来的有意思。” “好，我去求母亲，让暖玉明日来学堂。” “我会染病，不能参回童子试。祝大哥童子试及格，一举参加乡试，会试，殿试。” “……委屈二弟了。”卫瑞脸皮上尽量扯出笑意来，只是有些牵强了。 许老先生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得意门生似乎有……发呆。许老先生用戒尺敲了敲，卫瑞回神。“大少爷，切记不过分心。童子试在即。大少爷若想将来中个‘进士及第’的称号，还需再用功些。”进士及第，殿试一甲前三名才能享有的殊荣。 卫宸行事向来不会只做一手准备。 他中午又和卫美玉偶遇。姐弟二人话没说几句，可卫美玉过后却觉得卫宸哪句话都有道理。 生为女子又如何？依旧该读书识字。至于女红，自然也是要学的，可是在卫美玉看来，女红好与坏，并不影响什么，她将来又不嫁凡夫走卒，不需亲自裁衣纳鞋。相比之下，识文断字看帐掌家才是重要的。卫美玉不由得想到了母亲最近严令暖玉在习女红。 于是当晚和卫夫人一起用晚膳时，便提了提。卫夫人沉默，因为刚才长子竟然也来和她说，说是许老先生问起了暖玉。说是既然已经启蒙了，便不该中断学业。 卫夫人想想也觉得这几~日暖玉的性子磨的确实平滑了。 今早还知道服侍她洗漱了。便是两个女儿也未这般行事过。最终，卫夫人点了头，同意暖玉明日可以上学堂了。 第三十章 卫家有客 第三十章卫家有客[求收藏~~] 当丫头告知暖玉明天一早去学堂时，暖玉心道自己这法子真的好用，而且立竿见影。 心里对卫夫人的防备不由得少了一分。芷香和芷云听后简直称得上雀跃了，她们捧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指尖上的血点子，对于前几天暗中笑暖玉女红不精已是悔恨不已。原来，她们同样应付不了女红。 像芷香芷云这样的丫头，都是六七岁买进府中的。 由婆子亲自带着教上一阵规矩，然后便分到诸院子服侍。 芷香和芷云最初是服侍卫老夫人的，暖玉四岁时搬到隔壁瑞雪轩后，卫老夫人从身边小丫头中挑拣，选中了芷香和芷云，自此之后两年，二人便尽心服侍着暖玉。 对于女红之事，倒真的从未静下心来学过。以至想帮锦瑜作个弊都不成。 如今，她们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小姐，终于不用学刺绣了，奴婢这手指握扫帚还合适些，握绣花针，实在是……握不住啊。”芷香可怜巴巴的伸出手让暖玉看。暖玉同情的看着她，回了她同样的动作，相比之下，她手指更是伤痕累累。芷香立时收回手，一本正经的说。“小姐明日要上学堂，需早些安寝。” 说完，转身麻利的给暖玉铺chuang放被。 至于手指头……唔，主子比她年纪小，比她还凄惨，小姐都没喊疼，她一个当丫头的，便是疼，也只能忍着了，而且，小姐真坚强。暖玉可不知道芷香这丫头喜欢脑补，而且补的还挺应景的。她不过是疼劲过去了，让芷香以为她强忍着痛意苦学女红，暖玉小小的身影在芷香心中登时高大起来。 翌日一早，芷香殷勤的服侍暖玉洗漱更衣。又陪着暖玉去给卫夫人请安。 然后一路跟着暖主到了学堂。 丫头只能在外面候着，是不能进许老先生的院子的。芷香替暖玉整理好衣领，又替她拉了拉衣摆。“奴婢去那个亭子候着小姐，等小姐一起回去用午饭。”那石亭显然是丫头小厮常待的，石凳子上都铺了薄垫子。“……你把饭菜送到隐园去，我中午去和二哥一起回去。” 芷香有些为难。 “还要去二少爷那里啊。二少爷……明明对小姐疏远的很。”芷香没好意思用‘厌烦’这个词，拣了个不那么伤人的。 “你懂什么。二哥那是刀子嘴豆腐心。” 芷香腹诽，还刀子嘴豆腐心呢。简直是钝刀子嘴，利刀子心。‘砍’起人来毫不手软。 自家小姐巴巴的送上门去，也没见二少爷那冷脸变上一分。 而且简直是翻脸无情。 “夫人若是问起？” “大姐和二姐的午饭不都是由丫头送来的吗？你便和沁雨，迎月一起出来。中途装肚子疼便是……”沁雨和迎月分别是卫美玉和卫秀玉的贴身丫头。 芷香黑了脸。 她肚子总不好疼一个时辰吧……沁雨迎月一中午不见她，难道不会起疑。 “今天肚子疼，明天胳膊疼，后来小腿疼，大后天……”暖玉掰着手指头给芷香‘出谋划策’，芷香心道，我的好小姐哟，您就别咒她了。“奴婢会想个说辞，小姐尽管放心。”暖玉满意了，拍了拍芷香的手，脸上一幅‘孺子可教’的神情，然后斗志昂扬的转身进了院子。 为什么斗志昂扬呢？ 自然是因为里面有个卫宸…… 暖玉计划的很好，便佯装和卫宸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到了中午，她自然的去找卫宸，然后自然的跟在卫宸身后去隐园，然后自然而然的刘妈妈会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她吃相再自然些，简直是顺理成章极了。 这一上午，暖玉因为想着卫宸。 觉得许老先生的声音倒也不那么让人生厌，许老先生也用看奇葩的眼神不时打量暖玉。 心道卫夫人果然厉害。 让三小姐‘修身养性’几天，倒把小姑娘教导的天天向上了。 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暖玉中午兴致勃勃的去寻卫宸，却只看到许老先生手抚着白胡子，正在看卫瑞做的文章。见到暖玉，倒也不奇怪。这小姑娘不时便来打扰他教学，许老先生都习以为常了。“三小姐，来找大少爷吗？” “……恩。” “你来的不巧，大少爷和二少爷刚才都被老爷差人唤走了。似乎是有个贵人要府中做客，老爷唤大少爷做陪，至于二少爷，许是一旁陪着站一站吧。”对于卫宸，许老先生始终有些看不上。 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妥。 暖玉却听不得有人诋毁卫宸。“先生，请问人应该分几等啊？三六九等吗？” 许老先生放下文章。“古人将人分为上中下三等，这三等又分为：上上，上中……”“那我大哥和二哥该是几等人？”待许老先生长篇大论说完，暖玉眨着眼睛问道。 许老先生：“……” 暖玉这才转身出门。许老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这个三小姐，真的是……朽木不可雕。 ———— 再次来到厅堂，卫宸可以说是感触良多，他唯一一次得以进门，还是借了‘家法’的光。他被打的皮开肉绽，如今后背还结着血痂，这一次，父亲虽然唤了他来，可却没给他进门的机会。 卫瑞随着卫夫迎客，待客。 他则立在一旁，来客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被卫父亲切的迎进厅中。 厅中响起热络的交谈声，时低时沉，间或夹杂着卫瑞的应答声……其实不羡慕的，只是觉得心有些发寒罢了。 突然，衣摆被扯了扯，卫宸转身。 小姑娘脸上明媚的笑，像阳光般驱散了那份寒意。卫宸心中翻腾，脸上却十分平静。他淡淡扫了一眼暖玉，然后冷声道。“你又胡闹，这里是你能随意来的地界？” 整个卫家，谁不知道卫老夫人*宠*暖玉。 所以她出入厅堂，并无下人相拦。“可是没人拦我啊。”暖玉轻声回道。 卫宸心道，那是你胡闹习惯了，下人也习惯你胡闹了。于是……“家中有客，你乖乖回院子吃午饭，下午不准偷懒，一定要上学堂。”卫宸唬着脸吩咐。 第三十一章 不觉委屈 第三十一章不觉委屈 暖玉心中苦啊。心道自己听说卫宸会坐‘冷板凳’便急急赶了来。 虽说自己不一定能帮上他，可是有她在，卫老爷不看她的面子，便是看在卫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卫宸太过薄情的。而且她一个六岁小姑娘，偶尔撒个泼耍个赖的，卫老爷便是气，也不至于把她如何。她这次便豁出去丢脸了，也不能让卫宸受委屈。还有今日这客人……身份却是不一般的。 可谁知一上来，卫宸便只惦记着让她上学堂。 暖玉不由得满腹委屈，为了来看他，她午饭都没吃一口呢。“二哥，我还饿着肚子呢。” 卫宸瞪她。“谁让你来的，回去老实吃饭，下午去学堂。” “学堂有什么好？”暖玉扯着卫宸的袖子不放，一副任性的娇*小姐模样。可是她的眼睛却瞟向厅堂……“卫暖玉，你难道不知肚中没学问，将来注定是被人算计的命。”卫宸微露薄怒，眸子半眯。他卫宸的妹妹竟然问他‘学堂有什么好？’这么蠢的问题，她怎么问的出？ “我不怕。” 厅堂中声音似乎一滞，不过卫宸如今被暖玉气的没心思凄凉了，自然也没注意到。 “卫暖玉，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卫宸冷声道。 “……我是真的不怕有人算计我啊。因为有二哥在，没人敢。二哥，我难道说错了？” 卫宸：“……”他突然觉得向来尖牙利嘴，而且十分擅辩的自己在卫暖玉这里似乎便没占过什么便宜。通常他满肚子气，可是卫暖玉三言两语便能化解。而且化的让他，让他心里不仅怒意全消，还这么的伏帖。“那你也不能目不识丁啊。”卫宸声音软了下来。暖玉见此乘胜追击。“我字写的越发的好了，二哥不觉得吗？何况先生从来只耐心教导大姐二姐，二哥，我不喜欢先生教我，我想让二哥教我认字。我以后都和二哥一起习字好不好？”什么叫得寸进尺，这便是了。 暖玉喜滋滋的想今天真是赚到了。 不仅和卫宸恢复‘邦交’还能顺利拐到‘先生’一枚。 卫宸本能的摇头拒绝。 他还没活够，不打算揽这么个大~麻烦上身……小姑娘不过陪他守了一晚祠堂便撞伤了头，结果他被打的皮开肉锭的，如果真的应下，以卫暖玉这粘人的性子，怕是要天天来，天天见的，他的小命着实堪忧。想到这里，卫宸觉得后背的伤又开始疼了。 “你乖乖在学堂和先生认字。” “二哥。”暖玉软软的唤着。 卫宸觉得脑袋有些疼，因为他发觉，在暖玉满眼的期盼中，他竟然狠不下心来摇头。 可是……“不行。再闹你以后不准去隐园。”卫宸最终还是摇了头。暖玉一脸失落，她还以为自己这次能旗开得胜呢。谁知道卫宸太难攻坚了。“那我以后都去隐园和二哥一起吃午饭。然后我们一起写字帖？”暖玉退而求其次，卫宸想了想，一脸不甘的点了头。 暖玉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来。 “绪林，这小姑娘是？”突然间，有道疑惑的声音响在近旁。卫宸身子一僵，脸色有些泛白的抬头去看，果然卫老爷脸上神情紧绷，看向卫宸的目光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喜。 听到身旁的问话，勉强开口道。 “那是我的幺女。” “原来是三小姐啊……生的模样倒是挺讨喜的。绪林，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只领了长子出来见客，却不让我见见贵府千金。我们小时候可是有同窗之谊的，还曾说过结儿女亲家呢。我家那淘气小子今年也十二岁了，他母亲为了他的亲事简直操碎了心。” 卫老爷笑笑。“你这话太见外了。我倒是想和你结亲呢。可如今我们卫家……我若真把女儿带到你面前来，不是别有居心吗？你反倒疑心。罢了，你即想见，我便唤另外两个女儿来让你看一看，到时候孔兄可一定要帮兄弟一把啊。”卫老爷说完，转头便要唤卫瑞。 那位孔姓之人赶忙拦下。 “绪林你这话说的实在过了。我们兄弟一场。你有事，只管开口，为兄能办到的，定然竭尽全力。只是今日来的匆忙，委实失礼，实在不便见你家两位千金了，下次我定带了妻儿一起登门。” 卫老爷这才放下手。 然后淡淡对卫宸和暖玉道。“……去别处胡闹。不要在这里扰了人。” 卫宸点头，恭敬的向卫老爷和客人行过礼，拉了暖玉往外走。“……你这二子看起来倒也不错。你不妨考虑一番……”直到快出了院子，暖玉还听到那人谈论着卫宸。暖玉不由得回头去看，正迎上那人望向她，或者是卫宸的目光。 那人目光极厉。 却又透着几分暖玉不解的深意。“看什么，小心脚下。”卫宸冷声提醒。 暖玉回神，仰了头对卫宸甜甜一笑。她今日之所以来‘搅局’，是因为扒拉一番前世的记忆。似乎今天登门的这位贵客，是真的挺有几分来头的。如果她所记不差，卫瑞上辈子出仕为官，便是这人的手笔。暖玉不知道上辈子卫宸是怎么扶摇直上的，可想来绝对千难万难，如果有可能，暖玉希望这辈子卫宸这仕途之路能走的平顺些。如果这人能助卫瑞，为何不能助卫宸？ 所以她才急急赶来，才在院中出声引了那人出来。 “下次不要这么胡闹了。”卫宸拉着暖玉向隐园走着，突然开口道。 “我没有胡闹，父亲明显想让那人提点大哥，为何不能顺便提点二哥呢？父亲明显对二哥不公。”暖玉不服气的抬起头，只看到卫宸眼底一闪而过的浅笑。暖玉怔在原地…… 原来自家二哥笑起来这么好看啊。 卫宸见暖玉驻足，以为她在等他回应，于是低头看向暖玉，一字一字的道。“我不委屈。我自己的路，自己会走，无需他人相助。只有无能之辈，才要求人。我卫宸……不需要！”何况，他有暖玉，有暖玉替他觉得委屈，他明明心中凄惨的，可是如今，他是真的不觉委屈。[新文，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第三十二章 不叫的狼 第三十二章不叫的狼 暖玉眨了眨眼睛，卫宸的‘大放厥词’竟然听得她激*情澎湃。她不由得点头，仰起小脑袋对卫宸说道。“对，二哥将来一定能当个大官。” 卫宸见暖玉一双眼睛透着晶亮。以为小姑娘会说出一番安慰他的话呢，却不想。等来等去，暖玉便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三妹觉得，当什么官算大官？” 卫宸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不，他觉得疯的是卫暖玉，而他不过是陪着她疯。因为他竟然一本正经的问一个六岁小丫头什么算大官？而且心里竟然隐隐期盼着暖玉的回答。疯了，真疯了。 这问题可难住了暖玉。 她这人，忘性挺大。而且对不在意的事情向来不费心去记。上辈子的卫宸便归属于她‘不在意的事情’范畴。 她只知道他是个大官，至于几品？官位又是什么？她还真说不清楚。 谁让她前世只知道雕玉，一门心思全放在计家那几间玉雕铺面上。倒真的没分心关注过卫宸又升了什么官？总之，到她死的时候，据闻，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唔，上朝时站的离皇帝最近的便是最大的官吧？” “……内侍站的离皇帝最近。”卫宸黑着脸回。 “内侍，对二哥来说似乎不妥。”暖玉呐呐道。卫宸初时拉着暖玉，如今瞬间变成了牵。“你希望二哥去当内侍？”内侍何人？宦臣是也。 暖玉突然觉得有些冷。 然后她瞬间福灵心至。她才六岁啊……“二哥，什么是内侍啊？二哥告诉我什么是内侍，我才能回答二哥能不能去当啊？” 卫宸：“……”他就不该开口和她说话。 于是，接下来的路，卫宸果然三缄其口，暖玉心里暗笑，小脸上却带着几分疑惑。一直在追问卫宸内侍是什么官？几品？当了是不是能光宗耀祖？福泽子嗣？ 卫宸不知道暖玉从哪里听来这些词的。 不过光宗耀祖？宦官不被人挖坟掘墓已是幸事了。 至于福泽子嗣？应该换成……会不会断子绝孙，答案是。一定！ 卫宸越黑脸，暖玉心里笑的越欢。她终于知道怎么应对卫宸了。以前她是一味的顺着卫宸，觉得乖巧的妹妹才能让卫宸生出怜意来，现在看来，非也。她越乖巧，卫宸对她越是敬而远之。 她得逆着来。 得让卫宸明明抓心挠肺，却偏偏还不能和她生气。生气显得他气量狭小。 于是这天中午，卫宸饭菜只吃了几口，被暖玉气的。 而暖玉却美滋滋的多吃了半碗饭。卫宸冷哼，用罢饭，甩过一本字帖来。让暖玉照着临摹。暖玉终于知道做人要厚道了。她刚才就太不厚道了，所以如今只得乖乖写字，而且这字帖里的笔迹明显是卫宸的，似乎还泛着墨香，想来是卫宸特意给她准备的。 “二哥，你对我‘真好’！” 卫宸勾唇，冷笑……“好好写，二哥这里别的不多，字帖，有的是……” 暖玉惆怅极了，她想收回刚才的话？她才不想天天晌午来临摹卫宸的字呢。即不能当成功课交给先生，而且写起来还十分费心，卫宸的字，就像他的人。带着几分不羁，恣意，笔走龙蛇什么的，实在太考验腕力了。她偏偏小人力弱。“二哥，手酸了。”暖玉叫苦。 “换左手写。”卫宸看着书册，头都未抬。 这是人话吗？“左手不会握笔。” “那就换右脚……” 他还是人吗？ 暖玉悔不当初。卫宸根本就是只狼，而且只是蔫坏的，不叫的狼。虽然不叫可咬起人来，即快又准。 —————— 厅堂中，卫瑞站在卫父身后，脸色已经一片青青白白。 卫父脸色也不好看。倒是他身边的中年文士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何不妥。 卫父强忍了不忿，轻声道。“孔兄，这事情委屈有些难办……”那个中年文士点头，出口的话满是恭维。“自然不好办，若是好办，哪里轮得到绪林你？这次朝中大动，可是个机会。只要你能帮那位贵人寻到人……别说一个小小的正六品通叛了，便是正四品佥事，从三品的左右参政，也如探囊取物。在甘宁道这地界，哪户也不及卫家人多势大。这事情若是绪林办不成，便没谁能办成了。” 这翻恭维之语，卫老爷显然极为受用，脸色和缓了些。 “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找一个连模样都不知道的人。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这要怎么找？孔兄好歹给幅画像寻人也是好的。” 孔源脸色沉了沉。 “若是有画像，绪林兄以为这等好事，能轮到绪林兄？” 卫父沉默了。 卫父身后的卫瑞按捺不住的开了口。“孔叔叔，这寻人好歹也要有个说道。生辰不知，模样不知，甚至连男女都不知，这要如何找？便是找到，又要如何确定这便是那位贵人所寻之人？” 孔源抬眸看了看卫瑞。 对于卫家这位公子，显然并不那么满意。或者说，他有些看不上卫瑞。倒不是卫瑞模样生的碍眼，相反，卫宸生的挺周正，可明显这份周正下面，性子算不得多稳妥。 这事，明显就是拿来敷衍他们的。 卫父自觉和他同窗之谊看不出，这卫瑞十五六岁了，竟然也听不出其中真伪。这对父子哟……当真离精明相差甚远。 不过寻个人，便能高官厚禄，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美事，便是甘宁道再寂寥，也轮不到卫家独揽啊。 这卫家父子却还在这里问东问西的。 相比之下，孔源不由得想到了刚才那位二公子…… 他初来时，并未将那个少年看在眼中。庶出，不得亲族眷顾。在孔源看来，便是庶出的，若是有心计，也能过的如鱼得水，这卫二公子显然欠缺了些。 不过，卫老爷出口赶人时。卫二公子眼中的神情十分的耐人寻味啊。 还有卫家那个三小姐。 那模样，那幅机灵劲……若说她只是不知分寸的胡闹？孔源在心里摇摇头。[求收藏~~~] 第三十三章 ‘卖掉’暖玉 第三十三章‘卖掉’暖玉 那小姑娘，似乎是有意为之。意在？意在引他出门，果然，听到声音，他果然好奇，不由得出门去看。然后便看到了那对兄妹。 看起来关系有些奇怪。 按理说二人该没什么交集的，他探来的消息亦是如此。可是二人……“绪林啊，这事不急，就当考量你这两位公子吧。不如便让大公子和二公子比一比，看谁能寻到人？”孔源压下心头疑惑，含笑道。卫老爷并不甘愿，在他看来，次子卫宸根本就是多余的那个，之所以唤了他来，不过是怕孔源误会他不重视自己血脉。可是对于卫宸……“孔兄，你也看到了。我那次子，自幼性子便阴森，而且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让他寻人，实是白费功夫，不如一切便由我长子吧。他自幼便懂事识礼，先生对他也颇多赞誉。只是毕竟年轻了些，未经过什么大事，这次机会便当一次试炼吧。孔兄以为如何？” 孔源心下自然不悦。 他觉得自己这趟卫家来的实在多余。 本以为能给自己寻个助力，却没想到卫家父子都是拎不清的。 “绪林既然开了口，为兄的自然只能应承。瑞儿，努力些。若真能寻到人，卫家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便不远了。到时候孔叔叔怕是都要唯你马首是瞻呢。” 孔源说的自然是客套话。 不过卫瑞听后，脸上竟然难掩喜色。“侄儿定当竭尽全力。”拱手回道。孔源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未登门之前，他确是有意在卫大小姐和卫二小姐中给儿子寻门亲事。可是如今？便是卫家那两位小姐更如传闻中那般知书达理，孔源也打消了这份心思。 联姻，自然要找门对自己有助益的。 卫家…… 不管是卫老爷还是长子卫瑞，孔源都失去了和他们打交道的念头。 倒是那个不受宠的次子，也许还能用上一用。 —————— 暖玉想着她一心为卫宸打算，所以无形中自然得罪了父亲和大哥。于是当晚她被卫老爷拎到书房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意外，倒是卫夫人抬眼看了看她，然后望向卫老爷。 “我问一问暖玉的功课。”卫老爷答。 卫夫人点点头，招手唤了卫美玉和卫秀玉上前，不再理会暖玉。 暖玉只得乖乖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卫老爷阴沉着脸落坐，然后抬眼上下打量暖玉。打量良久才冷声开口。“你中午为何去了厅堂？” “……去找大哥。我问过先生，先生说大哥被父亲唤走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坏了大事？” 暖玉不解，摇了摇小脑袋。卫老爷心中有气，可面对不及他腰高的六岁小姑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惩治。“今天贵客登门，你和卫宸却冲撞了贵客。因此牵连了卫家，卫家有个好歹，你也没好日子过。” “……父亲，要不我去给贵客道歉吧。父亲派人送我去，我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知道做错事情便要承担。若贵客怪罪，便怪罪我。我一定不会连累卫家的。” 登门致歉？ 卫老夫人又仔细打量暖玉。 只觉得三年不见，小姑娘仿佛变了个人。他离家上任前，暖玉才到他膝盖高。那时候淘气的很，都不曾老实的唤他一声父亲。一晃三年，倒真的大有长劲。虽年幼，可说起话来倒是条理分明。而且所说之话，让卫老爷不由得深思起来。 他想到孔源说，他独子亲事还没定下。 而暖玉的模样…… 私心里，卫老爷希望长女的次女嫁的更好些，孔家虽然不错，可毕竟仗的是他人之势。若有一日主家身败，孔家也会跟着衰落。卫老爷希望女儿嫁更正的权贵之家，可以让卫家得到更大的利益。至于暖玉，卫老爷心中一叹，谁让这孩子不得卫夫人欢心呢。 “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你一个六岁孩子，一人登门有些不妥。为父的最近琐事缠身，又实在不便相陪。” 不便？是不甘心吧。 同科出身，而且卫老爷当年可比孔源风光，可是如今却要仰其鼻息。卫老爷想了想，开口道。“让你二哥和你同去吧，你们两个冲撞了贵客，一同去请罪倒也合情合理。”刚才还道歉呢，如今换成请罪了。 暖玉小脸上露出不甘之色。似乎不想和卫宸一起出门，可是心里倒是觉得得来全不废功夫。 白天孔源没机会和卫宸说话，卫老爷立马送来了机会。 “……女儿尊命。”暖玉最终点点头。 对于让暖玉去给孔源赔罪之事，卫夫人自然不会反对，而且觉得卫老爷的安排挺合心意。如果孔家真的相中了暖玉，倒也算暖玉报还卫家几分恩情。至于卫宸同去？ 卫夫人压根没有在意。 在卫夫人心中，卫宸根本无法跟儿子卫瑞相比。 不管是出身还是学问。何况这种赔罪之事，卫夫人也想卫瑞去做。 于是第二天，卫宸被卫老爷唤到近身。吩咐他下午不必去学堂了，和暖玉一起去孔家。 卫老爷连原因都懒得的卫宸说，直接下了命令。卫宸点点头，卫老爷挥手，卫宸行礼告退。只是他微垂的眸子，却是冷的。 不必明说，他也知道卫父何意？ 他只是没想到，卫家人对暖玉竟然也这么狠。 一个六岁小姑娘亲自登门谢罪？ 这简直是个笑话。不过是借口罢了，想着暖玉娇憨的小脸，卫宸的心拧了拧。 孔源这次来甘宁道，住在孔家老宅。自从他出仕后，已经数年未归了。这次归家，因有公事在身，并未带着妻儿。所以乍听说卫三小姐求见，孔源还怔了怔。卫三小姐，那个小姑娘，求见他？孔源觉得挺稀奇。 第三十四章 通天大路 第三十四章通天大路 他让人将暖玉带到花厅。 不想同来的还有卫宸，那个看起来阴沉沉的少年。少年对他拱拱手，便立到一旁，显然是个陪客。孔源笑笑，招手示意暖玉上前。 暖玉倒也不怯场，听命上前。 “你怎么来了？”孔源打量小姑娘，越看越觉得模样漂亮。虽说年纪不大，可这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再加上小脸上精致的五官，不难想像暖玉将来模样必定是差不了的。 “孔叔叔，我来赔罪。父亲说我和二哥昨天冲撞了您。” 赠罪？两个孩子。孔源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卫老爷之意。这是……孔源这人重利，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他才没心思敷衍卫家。昨日在卫家他提起独子亲事，卫老爷显然是不愿的。 那时候，他过问的是卫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如今，卫老夫爷亲自把小女儿送到他面前。 这是？孔源不傻，卫老爷弯弯绕的心思他明白的很。无非是觉得孔家这权势不够牢固，怕哪天被上面牵连。说白了，卫老爷是不甘心两个女儿嫁进孔家来，是看不起孔家。 至于卫三小姐，在甘宁道，关于暖玉的传言不少。 说是这位三小姐自从落地便不得父母欢心，反倒府中老夫人待她如若至宝。甚至有人怀疑这位三小姐的出身。可传言终究是传言，若不是卫家血脉，卫老爷和卫夫人如何会甘愿认下这个女儿。卫老夫人怎么会把她视若至宝。 可是事实证明。 卫暖玉不得卫老爷夫妻欢心却是不假。 如果卫老爷在意这个小女儿，必定不会让她亲自登门。说是赔罪，她犯了何错？便是有错，何至一个六岁稚童亲自登门，这本是父母该为之事。 卫老爷之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他孔家再不济，孔源也不会给儿子讨房在娘家不得宠的媳妇。卫老夫人便是再疼卫三小姐，也终究有人老力竭的那一天，早晚，卫家还是由卫夫人掌权的。 心下打定主意，孔源再看暖玉，也只是觉得小姑娘有趣了。 他倒想听一听，这两个孩子要如何‘赔罪’……“这倒稀奇，我不觉得你们冲撞我，你们反倒主动上门讨骂？” 暖玉心道若不是想让卫宸借几分孔家之力，让他在仕途上走的顺当些，她才不会在明知道卫老爷居心叵测的情况下来孔家呢。若非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卫老爷之举，委实太过伤人了。同样是女儿，他舍不得卫美玉和卫秀玉，便舍了她。不是亲生的便不是亲生的，这份骨肉亲情根本求不来。把卫老爷的行径和卫宸的一比，明玉更是觉得卫宸待她，简直比卫老爷强上百倍。“……孔叔叔要骂我们吗？二哥，你快点和孔叔叔求个情。” 孔源显然在逗她。 不管孔家的权势怎么得来的。孔家如今有权有势不假。 卫老爷不甘心女儿嫁个‘伪’豪门。孔源自然也不会甘心儿子娶个在家族中不受*宠*的女儿。 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这样的贪得无厌，她前世见的多了。前世的计家，可谓是极富之家，计家主家子嗣不丰，旁支却各个多子多孙，想嫁进计家的姑娘无数，她做为主家当家夫人，不管是计家旁支，还是想进计家门的姑娘家，都少不得派人来求见。她简直烦不胜烦。 别的暖玉不敢说精通，不过对于揣摩这些权势之人的心思，她自认火眼金睛。 孔源意不在她，哪怕他在和她说话。 暖玉说完，似是怕了，缩到卫宸身后。 孔源一怔，实在不知道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在他看来，卫家三位小姐中，最伶俐的便是这位三小姐。 卫宸被推了出来。 他有些无奈的拱拱手，调子不冷不热的向孔源告罪。 明眼人都看的出，卫宸根本不想和孔家有什么牵扯。孔源觉得奇怪，昨天他见到卫家长子卫瑞，卫瑞比面前的少年还年长两岁，虽然极力掩饰，可是表情中还是带着几分希翼，权势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握在手中，甭管他怎么来的。 想要出仕为官，有人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可他孔源也不是傻的，卫家人明明不堪大用，却还摆出一幅高高在上，凛然不可犯之姿，实在让孔源倒尽了胃口。 可卫宸，却是卫家的异类。 他是真的不打算和他纠*缠下去。难道，卫宸小小年纪，已经深谱反其道而行之理。 “贤侄不必如此多礼，不过和你们逗趣罢了。不知贤侄师从何人？明年可有下场的打算？” 卫宸老老实实的答先生姓许，说自己年纪还小，没有下场的打算。暖玉初时还能安静听着，可是卫宸说完最后一句，暖玉忍不住暗中扯了扯卫宸的衣袖。 他怎么说明年不下场呢？ 明年若不下场，便要再等三年。暖玉记得上一世，卫宸十四岁时离开卫家。从此后再未踏进卫家一步。 他如今十二岁，离前世叛出卫家还有两年时间。 暖玉心里想着卫宸这次下场，如果能过了童子试，参加乡试，哪怕取不到好名次，也能让卫家上下待卫宸宽容些，也不会迫得他两年后离家了。“贤侄不打算下场？”孔源也有些奇怪。 “学艺不精，还不到火候。”卫宸答。 这么不卑不亢的回应，倒引得孔源多了几分兴趣。“贤侄太过谦虚了。不如这样吧，参加童子试需五名同考的童生和一名廪生共同担保。不如这‘廪生’便由我来做。贤侄觉得如何？” 暖玉闻言眼睛一亮。 这敢情好，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美事。 若是孔源出面担保，整人甘宁道都会对卫宸另眼相看的。这真是还未考，名声已经大躁。 到时只要卫宸文章过的去，便是碍于孔源的面子，也会让卫宸通过的。这简直就是孔源将一条通天大路摆在卫宸面前，只要他点头。 不想，卫宸的回应是，摇摇头。 “多谢孔叔叔的好心。我还想再和先生苦学几年。” 第三十五章 卫宸吃味 第三十五章卫宸吃味 卫宸再次开口，还是婉拒。 孔源点点头，越发的觉得卫宸对他胃口了。不管自己如何得权贵倚重，手下无人也是枉然。“少年人有志气，也好。那便等三年后，三年后你来找我。我还给你当‘廪生’。” “多谢孔叔叔。”卫宸这次没有拒绝。 不卑不亢，行事有度。不会因为他攀附权贵而看轻他，也不会因为他如今手握权势而巴结他。眼前的少年和卫老爷卫家长子比起来，这性情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孔源越发的不想放手了。 “……昨日~我托付给你父亲之事，你若得闲，也可帮一帮我。不是大事，只是寻个人。若寻到，自是大有好处。” 暖玉站在卫宸身边看着卫宸应付孔源。 刚才她担忧急了，生怕卫宸再次摇头拒绝，若是惹怒了孔源可实在难以收场。可是此时，暖玉却觉得自己多虑了。卫宸应对起来，不说游刃有余，也是沉稳缜密。初时谈话是按了孔源的思路来的，可是卫宸一摇头一点头后，孔源说话不由得有些围着卫宸打转了。 无形中，卫宸竟然引导了话题。 自己的二哥，果然非泛泛之辈……暖玉放下心来，才有心思细细打量孔家厅堂。比起卫家的厅堂，孔家的而局显得更奢华些，大户人家的厅堂，多是中规中矩，讲究以中轴线为基准，对称方式摆放家具，匾额，挂屏，书画。对衬布置会显得厅堂庄重高贵，可是孔家却独辟蹊径。 家具都摆在厅堂东侧，空出大半空间摆的却是多宝阁，上面置着各色瓷器漆器，还有几件玉雕摆件。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哪怕暖玉不懂鉴赏，从那瓷器的釉色也能看出这是古物……这时候，卫宸和孔源的谈话告一段落，卫宸已经答应替孔源寻人，至于好处，则推脱了，卫宸的回应是……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实在不必言谢。 孔源心中暗暗点头，觉得卫宸是个可造之才。 不骄不躁，说话条理分明。而且不会借机牟利。这性子实在不可多得。 他真的动了把卫宸收在左右，悉心教导的心思。只是孔源感觉，如果他此时开口，卫宸一定会摇头，这少年，似乎对自己的将来早已有了打算，如今正一步步按部就班的前行。不屑他人的拉扯……而他对卫宸来说，无疑是那个不需要的他人。 这让孔源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时心中又十分欣赏。 “……我没告诉你父亲和兄长，实在觉得他们行事不及你。我要找的人，今年八岁。应是男丁，至于模样，我实在不知。不过他父亲母亲都是人中龙凤，想来那孩子模样也不会差。十年前，他的母亲遇难，他便是在这甘宁道和亲人失散，踪迹全无。我只知他的背后应该有颗红痣，指甲大小。你若能寻到他，可着实帮了孔叔叔的大忙。” 卫宸点头。 他并不会开口承诺什么，只会尽力去做承诺之事。孔源脸上带笑，越发觉得卫宸合他心意。 可是…… 孔源顺着卫宸的眼光，一同看向在多宝阁前正在端详玉雕摆件的暖玉。 “暖主喜欢什么？孔叔叔送你一件当礼物。”钱财乃身外之物，孔源向来十分信奉这点，只要能用银子买来的东西，都不算贵重。“不必，她还小，可不能纵着惯着。多谢孔叔叔一片好心。”不等暖玉开口，卫宸已经替她回绝了，孔源不由得微微诧异。事关自己，卫宸的反应从来都十分冷淡，或者说胸有成竹，可一旦涉及卫暖玉，卫宸的反应都会激烈一些。似乎只有卫暖玉能让卫宸情绪变动。 “贤侄此言差矣。姑娘家，难免喜欢这些金玉之物。多见见，以后眼界也能开阔些。便是姑娘家，也不好总养在闺阁的。”孔源望着暖玉轻声回应道。卫宸点点头，这点他倒是赞同。他也想让暖玉多些见识，只有长了见识，以后才不会轻易被人诓了去。 卫宸知道暖玉喜欢玉雕。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暖玉看到的，来日他送她比这好十倍百倍的。 至于旁人家的，哪怕他若是真的收了玉雕，孔源不仅不气反而还会高兴，他也不会收。拿人手短，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他不会把任何把柄送到别人手中。这辈子，只有他差遣人的份，他不会被任何人挟制差遣。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暖玉并没在意。她在端详多宝阁上的几件玉器。 论雕工，都不俗，用料也及讲究，实在是上上之品。 看色泽，似乎是新近才雕出的，并不是古物。她细细找过了，玉雕并非出自计家……除了计家，甘宁道竟然还有手艺这般精湛的玉雕大家？卫宸微微蹙眉，对于暖玉这般痴迷玉雕有些意外。他以为她小小年纪能雕玉，只是玩闹，如今看来，小姑娘是真的喜欢。“孔叔叔，这几件玉器出于何人之手？可否告知？” 孔源点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是卫宸为什么问这个？ 直到暖玉兄妹告辞，孔源也没想明白卫宸拒绝要玉雕而问玉雕师傅何意？难不成要亲自上门去求？ 这玉雕师傅每件只雕十二件。 今年的份额已经雕完，卫宸便是想求，也要明年了。想着少年怕是要吃闭门羹，孔源心情竟然不错。谁让这小子总是拒绝他，也让他尝尝被拒的滋味。 回府的马车上。 卫宸问起暖玉：“那几件玉雕有多好？值得你看直了眼睛。” 暖玉抬头看向卫宸，确定卫宸并未动怒。她刚才确是看的太认真了，想必卫宸觉得她给卫家丢脸了。“很漂亮。”“用料如何？雕工如何？”卫宸接着问道。 暖玉心中称奇，不过卫宸即问，暖玉没有不回的道理。 “用料上乘，雕工上乘。” “……喜欢吗？”卫宸又问。 暖玉不知其意，不过还是点了头。“将来二哥送你十件，件件比这个用料还好，雕工还精……”省得小姑娘看别人家的东西看直了眼睛。 第三十六章 漩涡他闯 第三十六章漩涡他闯 回到卫家，卫老爷又将暖玉唤到书房。“你孔叔叔说了什么？”暖玉摇摇头，说孔源原是要送她一件玉器，不过她怕丢卫家脸面，所以没要。卫老爷听完，眼睛半眯，看向暖玉的目光竟然有几分凶意，暖玉被惊到了，不由得后退。怯声声的道。“母亲教导过女儿，说是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会被人轻视了去。母亲还说我们卫家的小姐，都是顶顶金贵的……” 在卫老爷几乎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暖玉鼓起勇气辩解道。 她前世当了二十几年计家正牌夫人。如何看不透卫老爷的心思。 或许在卫老爷看来，孔源送玉器，大有相中她的意思……也许卫老爷更是不知轻重的脑补成这是孔家送给暖玉的‘文定之礼’呢。她卫暖玉也太不值钱了，一件玉器便想定下她！美梦做的太便宜了。 暖玉垂头立在卫老爷面前，一幅不解又怯怯的神情，卫老爷便是心中有气，可暖玉在抬出卫夫人后，他也不能再斥责她。 因为这话确是卫夫人教导女儿的，卫老爷曾亲自听卫夫人这样对大女儿和二女儿说。 至于小女儿…… 想是因为最近被带在身边教养，许是也曾教导过吧。 卫老爷居心不*良，所以不敢去因这话质问卫夫人。暖玉便是笃定卫老爷有气也无处撒，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她人小，没法反坑卫老爷，给他添些心事也算是报还卫老爷对她的‘慈爱’之情了。 “罢了，你下去吧。你母亲若问起来，只管说我过问你的功课。” 暖玉点头。 暖玉出去后，没有回院子，而是跑到院门墙根边蹲着，至于原因？等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遥遥看到卫宸从远处走来，暖玉知道卫老爷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在她身上出不了，一定会找卫宸。“二哥……”暖玉起身迎上前去，卫宸见到暖玉，即不惊也不讶，只是淡淡看着她。 小姑娘神出鬼没的，他已经习惯了。 不必他问，她在他面前向来自来熟的很，有什么心事一准说给他听，果然……“父亲好像怪我们没有收孔叔叔的玉器了，脸阴的厉害。二哥此去一定要小心些，可别触了父亲霉头。”“知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随我回隐园。”卫宸吩咐。 暖玉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卫宸主动邀请她啊？虽然隐园她去了百十回，可这是卫宸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呢。意义非凡！“傻愣着做什么？你字帖还没写完呢，一会随我回去写。” 暖玉泄气。 她就知道，卫宸心里压根便没丁点怜香惜玉之心。 暖玉不知道卫宸明不明白今天卫老爷让她去孔家的深意？有心提醒他吧，可想到自己才六岁，她也只能在门外拦一拦他，让他知道卫老爷如今满心怒意，恳切的盼着卫宸前去让他败火呢。 见明玉一脸不甘，卫宸眼中迅速划过一道笑意。 再开口时，依旧冷冰冰的，不见丝毫暖玉希望的‘怜香惜玉’之意。“你若不愿写，以后不来隐园便是。” “愿意，愿意写。只要是二哥吩咐的，我都愿意做。” 暖玉马上急切的回应。 这狗腿劲哟，便是自诩脸皮厚，暖玉也不由得小脸泛红。重活一次，别的本事没学成，跟在卫宸身后当跟班倒学的有模有样，如今只要卫宸开口，暖玉已经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恩。”卫宸淡淡应了。 随后绕过暖玉，高瘦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暖玉面前。 前一刻暖玉还很哀怨，觉得自己活的太‘胆小怕事’了。可突然间，她意识到。睁开眼第一次去见卫宸时，卫宸对她不理不睬的。那时候的冷淡明显和如今的‘冷淡’不同呢。前世她如果等在门外，别说和她说话了，便是看一眼，怕是卫宸都不屑呢。这么一想，暖玉心里又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本事不小。 要知道卫宸将来可是要位极人臣的，可是真正权势通天之辈。 倨傲，清贵，冷漠，盛气凌人，对旁人不屑一顾…… 这样的字眼几乎和将来的卫宸形影不离。暖玉想，她一定是第一个受卫宸之邀进隐园之人。 也许，这辈子也是唯一一个。 卫宸那性子哟。也就是她卫暖玉性子好，若换成旁人，谁能受得了。暖玉自鸣得意的想着。 而书房中。 卫老爷确是把火都撒到了卫宸身上，他是个读书人，自然不屑动手。再说面对寡言的次子，卫老爷心里总觉得有些发虚。 整个卫家都骂卫宸的生母是个贱人。 说她不顾廉耻爬上他的chuang……可男人啊，如果不想，又如何能有卫宸。只是事后，卫老爷立时悔了。若是没有卫宸，卫老爷一定会让那事消弭于无形，可是卫宸的到来，几乎打了卫老爷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是真的不喜卫宸。可是心里又清楚这是他的儿子。 卫老爷唯一能做的，便是对卫宸视若无睹了。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又实在让卫老爷大怒。“你年纪不算小了，难道便不知为父心意？为父让你陪着暖玉去孔家，便是觉得你可堪大用。当时孔源既然相中了暖玉，你为何不让暖玉收下玉器。为父也好替暖玉出头，可是如今我们无凭无证的，孔家若是不认，你让为父如何替暖玉做主？” 卫老爷说的简直是冠冕堂皇。 卫宸满心厌恶。 卫老爷利用他便罢了，他自幼亲情薄，也从未奢求过父母亲情。可是暖玉……她才六岁啊。 想到门外的小姑娘，卫宸眼睛微垂。 卫宸越不开口，卫老爷越觉得心头堵的那口气发泄不出。他希望卫宸争辩，他好顺势教训卫宸。可是不管他数落什么，卫宸都三缄其口。“你是哑的吗？为父在问你话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为父让你同去的目的？”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左右他不会让暖玉卷进这样的漩涡的。“知道。”卫宸终于开口。 “知道？你知道？你知道还拒？你难道不知如今在甘宁道，人人都在巴结孔家。难得他相中暖玉……这样大好的机会，你竟然给拒了？卫宸，你这个逆子。”卫老爷似是怒极，喝骂的十分难听。 “……父亲息怒，孔叔叔有句话让我带给父亲。” “什么话？”卫老爷强忍着怒意道。“孔叔叔说，久闻甘宁道卫家大小姐秀外慧中，温婉贤良。而且还未亲定……” 第三十七章 卫母起疑 第三十七章卫母起疑 卫宸出来的时候，暖玉上下打量他。见到他衣衫整齐，脸上也不见有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觉得我该被打？”卫宸冷声问道。 “……哪能啊。我是怕父亲迁怒二哥。”暖玉亦步亦趋的跟在卫宸身后。“怕迁怒我，昨天还故意引孔源注意。” 事情败露了，暖玉只是憨厚的笑着，卫宸瞪她一眼，随后迈步向前走去，暖玉赶紧跟上卫宸。 刘妈妈对于暖玉跟在卫宸身后进了隐园，已经波澜不惊了。她还扬声告诉暖玉，替她准备了好吃的点心。暖玉眼睛一亮，就要往刘妈妈身边跑。卫宸眼风扫过来，暖玉步子一顿，然后垂头丧气的跟在卫宸身后进了屋子。 卫宸眼中划过浅浅的笑意。 他觉得暖玉这个贪吃的样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如果旁的姑娘这么贪吃，他一准厌恶，可是暖玉……卫宸是个嘴硬的，可他心里却特别喜欢看暖玉吃东西，让他有种这世间但凡能吃进肚里的都是美味珍馐的感觉。见暖玉乖乖去写字帖，卫宸拔冗进了灶房，刘妈妈正在准备午膳，乍见卫宸迈步进来，不由一惊。“二少爷，您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可不是公子哥进来的地方。” “点心。” 刘妈妈才反应过来，卫宸竟然亲自来灶房给暖玉端点心。 她赶忙将托盘奉上。卫宸接过转身……刘妈妈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自幼便照顾着卫宸，可是卫宸的性子她依旧摸不透，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也不知道他何时高兴何时不悦。总之，在刘妈妈眼中，自家二少爷像个小大人，整日绷着一张脸，实在难辩喜怒，可刚刚，他竟然屈尊降贵来灶房，而且唇角是向上的。 似乎自从暖玉成了隐园常客，二少爷脸上的神情明显多了几种。再不是一成不变的冷脸。 刘妈妈顿感欣慰。 手上更卖力的揉着面团，打算一会好好露一手款待暖玉。 卫宸对暖玉的教导十分严厉，字写的不规范，重写。写的不够整齐，重写，暖玉握着泛酸的手腕，看着卫宸面前尚有余温的点心。“二哥，我已经重写两张了。” 暖玉最讨厌什么？ 最讨厌的便是点心摆在她面前，她看的到闻的到却吃不到。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再写。”卫宸头也不抬的道。 暖玉张了张口，终是不敢忤逆卫宸，只能轻叹一声，再次低下头握紧笔，继续第三张鬼画符。暖玉低下头的瞬间，卫宸抬头，见小姑娘一脸的不愿，却又委委屈屈的乖乖写字，唇角微微上扬。 当卫宸获准暖玉可以吃点心时。 刘妈妈已将午膳端了上来……暖玉自然只能闷声吃饭，对于摆在书案上的点心，只有垂涎的份。用过午饭，卫宸让暖玉午睡，他已经在角落给她置了张软榻。 暖玉只得听命。 待她睡醒，卫宸又喊她去学堂。 暖玉眼巴巴的和点心挥泪洒别……然后垂头丧气的跟在卫宸身后。 走在前面的卫宸眼底迅速闪过笑意。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小姑娘正在长身子的时候，自然不能总惦记啃点心。“你下午好好写字，若是先生赞你字写的好，我便让你吃点心。”卫宸长臂一扬，变戏法似的变出个油纸包来。点心的香味散出，暖玉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可她看看卫宸，最终点点头。 敌人太强大，她抢不过。 暖玉只能告诉自己，上辈子她点心吃的够多了，便是少吃几块也无伤大雅。可是卫宸不该故意诱*惑她啊。他故意把点心摆在书案上，让她看的到却吃不到。这人，性子怎么那么恶劣。 暖玉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那几块点心。 可是心里那口气却是久咽不下。卫宸用点心当饵，明显就是觉得她不学无术，她怎么能让卫宸看扁，于是下午，暖玉写起字来十分认真，临散学前倒真的让许老先生赞了一句‘有长劲’……最终，在回院了的途中，卫宸将点心塞到暖玉怀里。 自从住进松鹤苑，暖玉便和卫老夫人和两个姐姐一起用饭。 偶尔大哥卫瑞和父亲卫绪林也会一起。多数时候，卫父会把卫瑞唤到书房指点他的学业，父子二人便留在书房用饭，今晚晚膳前，卫老爷和卫瑞先生出现在饭厅。 卫夫人见人来齐了，吆喝丫头上菜。 四凉六热，外加一道热汤。十菜一汤摆在桌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卫老爷当先动筷，随后卫夫人淡淡开口。“可以吃了。”暖玉几人这才动筷。饭桌上十分安静，甚至连杯盏相碰的声音也无。 暖玉吃的味如嚼蜡。 她怀念在隐园和卫宸一起吃的午膳。只有简单的三菜一汤，味道自然比不得卫家大灶上精心烹饪出的菜肴。可那时候却是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卫宸说话，卫宸待她严厉，可却从未阻止她开口。虽然多是她在说，卫宸在听，可暖玉却爱上了那种感觉。一天中，只有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卫宸真的是亲兄妹。 沉默的用完晚膳，卫家几个小姐一同告退。 卫夫人点点头，却独独唤住了暖玉。 卫老爷看了暖玉一眼，带着卫瑞离开。花厅中最后只剩下了卫夫人和暖玉。 卫夫人招手，暖玉小心翼翼的上前。她心里对卫夫人虽无恨，可终究存了几分俱意，实在是小时候卫夫人冷漠的印象太过深刻，哪怕得活一世，也不能全然消除。“母亲。”暖主轻声唤道，卫夫人点点头，让暖玉离她一步距离，然后上下仔细打量着暖玉。 眉头微微蹙起。 “你和卫宸走的很近？” 卫夫人突然发问，暖玉一怔，在卫夫人渐沉的目光中轻轻点头。“先生说我落下的功课太多，我便求二哥教我。”“卫宸怎么会答应？” “……我也不知。”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好的？”卫夫人继续问道。[亲们，元宵节快乐~~~] 第三十八章 卫宸离家 第三十八章卫宸离家 卫夫人阮氏，虽已年过三旬，可穿着打扮华贵，人显得十分有风姿。她这么淡淡蹙了眉头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漂亮。相比之下，卫美玉和卫秀玉却没有遗传来卫夫人的神韵。只是她的问题却有些咄咄逼人…… 在卫夫人冷凝的目光中，暖玉摇摇头。 卫夫人微微垂眸，随后复又问她。“是你额头伤了后吗？”暖玉点头。卫夫人眉头蹙的更紧了。“你以后和大姐二姐一起去学堂，不许再和卫宸亲近。” 见暖玉想反驳，卫夫人冷声道。 “难道母亲的话你也不听吗？” 这句话实在是重如泰山，如果同样的话卫老夫人说，暖玉还能反驳几句，可是从卫夫人口中说出，暖玉却只能听命。便是闹到父亲那里，结果也是一样的。暖玉最终点点头，卫夫人脸上神情好看了几分。卫夫人随后端了茶，暖玉起身告退。 回到屋子，暖玉思前想后。 终于想通了卫夫人为何待她虽冷淡却并不刻薄。可是待卫宸却十分刻薄。她不是卫夫人亲女，自然和父亲卫绪林也没有关系。可是卫宸却是卫父亲子，这点毋庸置疑。卫宸的存在，昭示着卫老爷曾经的背叛，这点是卫夫人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今天卫夫人既然单独问她，想必从今以后她对卫宸会越加的防备。 暖玉苦思明天要如何开口和卫宸说。 让他戒备卫夫人，上一世她因为始终养在卫老夫人身边，对于卫宸为什么离开卫家知之不清。只隐约听卫老夫人念叨卫宸狼子野心，和卫夫人发生了争执。卫夫人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上一世卫父并没有回家，一直在任上，他直接从任上去了卫夫人娘家，然后费尽周折把卫夫人接回来。卫夫人回来的翌日，卫宸便离开了卫家。卫夫人回来的当晚发生了什么？暖玉并不知道，整个卫家也无人提起，似乎颇为隐晦。 这一世卫老爷却没有连任，而是归家。 也许很多事情也因此发生了改变。卫夫人既然生疑，她自然不能肆无忌惮的去隐园了…… 这一*夜，暖玉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报卫宸，让他即不生疑，她又能顺理成章的和他保持良好的兄妹关系，她想的头都疼了。卫宸的性子偏冷，是那种你若对他一个好，他冷眼旁观，你对他十个好，他看你一眼，只有对他千好万好，他才能把你看进眼里，装进心里的那种固执性子。 如今卫宸对她虽然不算亲近。可比起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就这么保持着，将来她若有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她此时故态复萌，像以前那样对他爱理不理，卫宸会比前世更恨她。因为她招惹了他……她也不能直接告诉卫宸，说卫夫人怀疑他，让他别再搭理她。卫宸会难堪，他在卫家本就度日艰辛，暖玉不想看到卫宸受委屈，丁点都不想看到。 想了一*夜，暖玉也没想出了两全齐美的法子。 即让卫夫人放下猜忌？又能和卫宸兄妹情深？第二天，暖玉眼睛泛红，和卫美玉卫秀玉搭伴一起上学堂。对于暖玉，卫家两位小姐尽量温和相待，奈何暖玉脑子没在这上面。所以卫美玉问了暖玉几句，暖玉回的明显慢半拍后，她们也不再开口。到了学堂，姐妹二人自顾自温书，任由暖玉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案上。她在想中午怎么和卫宸说以后不再去隐园吃饭练字了。 不曾想，没等到她想出来。 一个消息由许老先生透露出来。 卫宸没来学堂，不仅今天不会来，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发生了什么？“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卫美玉问出暖玉心中疑惑。 许老先生闻言轻哼一声。“大小姐，以后休在老夫面前提‘卫宸’二字。” 卫美玉和卫秀玉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许老先生捋着胡子调子阴沉的道。“……老夫没本事，教不了贵府二少爷，他改辕易辙，另拜高师了。”这无疑让三个小姑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沉稳的卫美玉发问。“先生的意思是……他以后不会来学堂了。” “岂止不来学堂，他怕是连家都不归了。” 许老先生气呼呼的道。 他不教是他不教，所谓因材施教，卫宸哪怕不是做学问的料，既然拜了他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卫宸中途改拜他人为师，这让许老先生觉得面上无光的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老先生却不再细说了。只是阴着脸教导暖玉功课。 暖玉也因为想着卫宸的事，几次走神，许老先生的脸阴的几乎能降个暴雨。好容易捱到中午。暖玉对大姐卫美玉说去趁着午休给祖母请安。 卫美玉点头表示知道。 这个家中，暖玉和祖母最亲，小时候她还会嫉妒，如今大了些，觉得不管暖玉和祖母多亲，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越和祖母亲，嫁人时越不舍，自然也越伤心。还是母亲说的对，一个姑娘，活的矜贵点最好。对人不远不近为佳。 卫美玉叮嘱暖玉走慢些，小心摔跤。 暖玉点点头。 她在中途碰到了芷香。 芷香一头大汗，看样子也是急急赶来寻暖玉的。“三小姐，出事了。二少爷出事了。” 第三十九章 不告而别 第三十九章不告而别 芷香听说后，马不停蹄的来告诉暖玉。丫头婆子们拿这事当成笑话，觉得二少爷这次离家，合了卫家上下的心意，可是芷香知道，自家小姐十分在意二少爷。“院中丫头都在私下议论，说今早天还未亮，二少爷便出府了，而且老爷下了死令，不准二少爷再回卫家。” 被赶出去了？ 暖玉傻眼，卫宸才十二岁。就这么被赶出家门了？之前甚至毫无端倪。“你可打探到发生了什么？”暖玉焦急的问道。 芷香摇摇头，就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奇怪。 不管发生了什么，府中这么多丫头，总会有人私下议论的。只要发生在大宅门里的事，便没有秘密可言，可是她丝毫打探不出二少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出府的？老爷又为何动怒？“只打听到昨晚老夫人召了二少爷过去。” 暖玉吩咐芷香走一趟隐园。 问一问刘妈妈内情。 她则转道去了福寿堂。自从她搬到松鹤苑后，每隔三天和卫夫人一起来给盛老夫人请安。平常时卫夫人看的紧，她也没机会来看卫老夫人。今天她却顾不得会被卫夫人斥责了。急匆匆赶往福寿堂。进了院子，正看到白妈妈在指挥小丫头摘院中的桂花。每年初秋，白妈妈都要做桂花糕。见到暖玉，白妈妈脸上瞬间扬起笑意。“三小姐来了，快进屋，老夫人整天念叨着三小姐。三小姐再不来，老夫人便要去松鹤苑看望小姐了。”白妈妈一边示意小丫头继续摘桂花，自己则亲自上前替暖玉挑了帘子。 “我如果闻到桂花糕的香味，一准顺着香味来。白妈妈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又香又滑。” 要说这个家里，数暖玉和白妈妈性情最为相投，一个爱吃一个爱做。简直珠联璧合。“我这就去做，晚些时候差丫头给三小姐送去。”因为暖玉不在，白妈妈最近做点心的热情大大削减，卫夫人那人性子奇怪，连老夫人都要‘让’她几分。白妈妈几次提议给暖玉送些点心过去，都被卫老夫人拦下了。 卫老夫人怕自己太过关心暖玉，反倒引得卫夫人不喜，进而难为暖玉。 白妈妈细细打量暖主，小姑娘几乎瘦了一圈，她心里那个心疼啊。把一个小团子养这么大容易吗？好容易养出点肉来，如今都还了回去。暖玉迈步进屋，卫老夫人听到声音，由丫头扶着从内室走出来。“祖母。”暖玉甜甜唤道。卫夫人拉了暖玉到窗边的弥勒榻上坐下，像白妈妈一样，上下细细打量着暖主，眼见着小姑娘瘦了，那小脸巴掌大，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卫老夫人和白妈妈的心情一样。心中又气又怜的。 奈何儿子不争气，对媳妇儿马首是瞻的。不管媳妇儿说什么，他都只有点头的份。卫老夫人疑惑自己性子要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顶事的儿子。如今连官都不做了，他本可以连任的。为了媳妇儿，自己那儿子几乎走火入魔了。暖玉养在她身边好好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这才去松鹤苑几天，人整个就瘦了一圈。“娇娇儿，告诉祖母，是不是在你母亲难为你了？”暖玉笑着摇头。 “母亲对我很好。”除了初时非要她学绣花，卫夫人待她确实挺合气的。 卫老夫人哪里肯信，暖玉既然来了，赶忙招呼丫头给暖玉端点心。 暖玉笑着哄了卫老夫人几句，终是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学堂去的晚，先生最近着重教导大哥。大哥明年要下场了，先生急的很……”“你大哥明年要参加童子试，先生自然着重些。”卫老夫人附和。 “先生用心教导大哥，二姐有大姐教，二姐……”“你二姐可没耐性教导你。”不等暖玉说完，卫老夫人已经开了口，暖玉点点头。“那边先生着重教导大哥，这边大姐管着二姐。我只得向二哥求教。祖母，二哥对我可耐心了。还亲自教导我写字。”当暖玉提起卫宸时，卫老夫人神色已经微凛。 等暖玉说完卫宸亲自教导她写字，卫老夫人脸上已经没有丁点笑意了。 她凝视着暖玉。 暖玉睁着圆圆的眼睛回望卫老夫人，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 卫老夫人轻轻一叹。暖玉还小，小孩子的世界里，自然谁对他好，她便念谁的好。说起来，卫宸那孩子冷心冷肺的，对暖玉倒是……便是卫宸再不讨喜，卫老夫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卫宸对暖玉居心不*良。 上次暖玉受伤，是她淘气跑到祠堂。 摔了胶磕破了头，卫宸却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无论怎么逼问，卫宸都说甘愿领罚，因为暖玉确是因他受伤，如果他不在祠堂，暖玉自然也不敢夜里去祠堂淘气。 如果骨头软的，那么打几下，哪有不告饶的？可是卫宸没有…… 那之后，卫老夫人心中对卫宸已经有所改观。整个卫家，只有暖玉待他最和气，所以他待暖玉不同。“卫宸真的对你好？” “好。和祖母一样好。” 不知不觉间，卫宸在暖玉心中竟然已经占了这样重要的地位。卫老夫人满心意外，可迎上暖玉含笑的眸子，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诋毁卫宸的话。“你知道你二哥出门了吗？” 说到卫宸离家，暖玉脸上神情瞬间一黯。“先生说了。先生还说二哥不会回来了。” “不要听先生的。他又不是我们卫家人。卫宸是卫家的少爷，或早或晚自然会回卫家。”卫老夫人淡淡说道，暖玉脸上露出喜色来。卫老夫人冷哼一声，绷紧脸皮说道。“你可知卫宸去了哪里？” 暖玉摇头。这是她来的目的，她就是要搞清楚卫宸的去向。 前世卫宸离家，直接跟了人去了京城。 前世卫宸无牵无挂，走的毫不拖泥带水。可是如今……暖玉觉得委屈，她自认对卫宸掏心掏肺的好，真的把他当成嫡亲的兄长来待，可是他离家，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玉言公子，你可听说过？” 第四十章 徐徐图之 第四十章徐徐图之 玉言公子？暖玉瞪大了眼睛。“你竟然也知道。那玉言公子据说玉雕手艺巧夺天工，传出计家几次重金相请，玉言公子都拒绝了。卫宸却不知道怎么认识了那玉言公子。那玉言公子竟然执意要收卫宸为徒。你说这算什么事啊？我们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卫宸虽是家中庶子，可将来也是要下场，要光耀门庭的。我们卫家再不济，也不至于他去吃玉雕那碗饭。”卫老夫人气呼呼的道。 玉雕世家计家，那可是传承了百年的匠人世家。 可是卫宸这么‘半路出家’去学哪门子雕玉，简直是……不务正业。 人就是这样，卫宸在的时候，卫老夫人盼着他缩成一团，这辈子最好便老死在隐园，让她眼不见为净。可是卫宸突然做了件出格的事，卫老夫人霎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有种历来乖巧的东西不受掌控的挫败感。“祖母说二哥拜了玉言公子为师，去学雕玉？”暖玉觉得一定是她重生的方式不对。怎么前世和今生差了这么多。 雕玉?卫宸…… 卫宸去雕玉？这听起来太瘆人了。 “娇娇儿，你听祖母的话，以后再不要理会那卫宸了。他根本就是块朽木。放着好好的学问不做，却学那些旁门左道。便是玉雕世家计氏，也严令自己的嫡子不得学艺，而是请了先生在家里。计家公子那可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人家都不去学，卫宸偏偏要去学。人家不屑做的事，卫宸却执意去做。他把我们卫家的脸面丢尽了。他即出门，我们卫家便当没这个人。” “祖母，二哥也许有苦衷。”便是今生卫宸的所为让暖玉惊讶，可是暖玉依旧不相信卫宸是个甘愿低贱之人。“苦衷！笑话，他可是我卫家行二的公子，他能有什么苦衷？罢了，我便当没那个孙子便是，倒是你今天怎么突然来看祖母，不是特意来打探卫宸的消息吧？” 暖玉甜笑的偎进卫老夫人怀里。“孙女是想祖母了。”卫老夫人脸上这才复又带了笑意。 只是卫老夫人刚才所说之话，却在暖玉心里翻腾半晌。 卫宸在卫家，何曾被人当过二少爷相待。 如今他突然离家，卫家上下反倒觉得卫宸对不起他们。这世上的道理哟，当真玄妙的紧。 又在卫老夫人这里耽搁了半个时辰，暖玉以下午先生还要教她认字为由辞别了卫老夫人。卫老夫人心中不舍，摸着暖玉的小脸好半晌才松开手。“若是有人欺负你，便来告诉祖母。我家娇娇儿是卫家顶顶尊贵的三小姐，谁若敢欺负，祖母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去。”暖玉连连点头，可心中打定主意，但凡与卫夫人相关的事，都不能告诉卫老夫人。 若是卫老夫人因为她和卫夫人起了争执。 不仅父亲卫绪林夹在中间为难，卫老夫人也会气坏了身子。因为卫夫人的性子委实不是个好说话的。而且认死理，她认准的事情，旁人很难让其改观。白妈妈亲自把暖玉送出院子，嘴里一个劲的叮嘱着。 “……想吃什么点心，便让芷香来告诉白妈妈。白妈妈一准做好了送去松鹤苑给小姐……要和大小姐二小姐好好相处，不要使性子。三小姐在福寿堂这么讨人喜欢，在松鹤苑也差不了。” 暖玉安静的听着。 这在白妈妈看来，可是十分稀罕的事情。因为小姑娘自幼便调皮捣蛋的，何曾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以前在福寿堂简直是横着走，这才去了松鹤苑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白妈妈在心里认准了暖玉在松鹤苑过的不自在……她一直把暖玉送出去大门很远，这才驻足。 暖玉小脸笑盈盈的，对白妈妈挥挥手。小身影便跑远了。 白妈妈脸上的笑敛了敛，她往回走的时候，不由得望向隐园的方向。 二少爷那性子，也是个倔强的。不管发生了什么，终究是一家人，闹什么离家啊。如今可好，真的把老夫人气到了。甚至下了死令，便是二少爷回来，也要拦了他不准进门。卫宸在的时候，白妈妈会觉得安心。虽然没有实证，可心中认定卫宸会照顾暖玉。白妈妈永远记得厅堂卫宸受家法那一幕……小少年唇上毫无血色，可是当她提起暖玉时，小少年脸上的神情似是一闪。虽然卫宸脸上神情变幻的极快，可是白妈妈还是看到了。 暖玉性子顽劣，在先生那里少不得要受些管束，有卫宸在，还能帮衬一二。如今卫宸离家…… 暖玉若是被先生责罚了可如何是好？谁能帮一帮她？ 白妈妈在心底重重一叹。 即然已经知道始末，暖玉虽然忧心，可也只能静下心来等待。等着卫宸来找她，她是没本事出门找卫宸的。沉下心来的暖玉倒是让许老先生另眼相看。初时许老先生可不觉得暖玉聪明，不成想有一次给姐妹三人讲古字，暖玉竟然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再晦涩难书的古字，只要他写上一遍，她都能记住，而且隔几~日再问竟然还能如数家珍。 许老先生感叹自己以前眼界太窄，没想到卫家三小姐学业不精，于古字造诣上竟然出奇的高明。 那之后，许老先生便刻意对暖玉因材施教。 但凡带了字的古物，许老先生都会拿来让暖玉先认认上面的字。渐渐的，便不拘泥于看字了，暖玉偶尔也会品评几句古物。初时许老先生也只是顺势一听，可久而久之，许老先生发现暖玉说的竟然不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和他谈古物，谈年份，谈这东西能换多少银子，许老先生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打击。 可他越来越看中暖玉却是不争的事实。 十一月，甘宁道迎来了第一场初雪。暖玉也终于迎来了自己七岁的生辰。 整整三个月，卫宸音讯全无，她偷偷去过隐园，刘妈妈愁眉不展，卫宸走的匆忙，只叮嘱刘妈妈好生留在卫家。刘妈妈在卫家呆的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如今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有，忧心哪天被赶出卫家。看到暖玉，她自是拉着暖玉的小手吐了好半晌苦水。 第四十一章 小小心机 第四十一章小小心机 “三小姐，奴婢如今在隐园，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哪天若是管事的来赶奴婢，奴婢可如何是好？二少爷走的匆忙，只吩咐奴婢候在这里。可二少爷如今身在何处奴婢都不知，也不知道二少爷何时回来？”刘妈妈本就不是个有主意的，如果她是个心有城府的，也不会守着卫宸这么个不得势的主子一守就是十几年。 卫宸受罚之时，她心里忧心忡忡，可碍于老夫人的吩咐，也不敢给卫宸送些吃喝过去。 这么个没有主见的，卫宸留她一个在卫家，也确是难为她了。 “妈妈放心，我二哥向来守诺，他说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隐园这里只有刘妈妈一人，又得收拾，又得打扫，不会有哪个管事的来找妈妈晦气的。”隐园终归是卫家的，总不好让这么个院子空着，便是没有刘妈妈，管事的也得派人来收拾，倒不如让刘妈妈继续留在这里，反正她呆了十几年了，显少和人结怨，在管事的眼中，是个老实本份的。 “如此便好了。我反正无依无靠的，前几年二少爷日子过的艰难……我的意思是家里人写信让我回去。我放心不下二少爷，便想再伺候他几年，却没想到我家男人竟然送了纸休书给我。我拿了休书回去讨公道，那男人竟然已经另娶了婆娘。我那女儿也被男人安排着嫁人了，我算是无牵无挂。”刘妈妈抹着泪说完，对暖玉俯身行了个礼。“我知道家中上下，只有三小姐真心待二少爷好。奴婢求求三小姐，三小姐若是有机会见到二少爷，叮嘱他一定要吃饱穿暖，我在卫家不用他挂念，没人欺负我，还有三小姐照应着……” 从隐园出来，暖玉那小心肝一抽一抽的疼着。 刚才刘妈妈话说到一半，只提了前几年卫宸日子过的艰难。如何艰难？暖玉能想像的出。 便是那么艰难之时，卫宸都没有离家。 怎么日子转好了，至于刘妈妈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是这样的。卫宸反倒离开了卫家？和前世不同，他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被丫头小厮围观而丢尽脸面，他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卫家。 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珍重’……真是个薄情之人。 她这几个月对卫宸多好啊！好的如今她自己回想，都觉得她那根本不像对哥哥，简直像养儿子了。前世计宏礼那个侧室*宠*儿子，大体也就这种程度了。 最让暖玉想不明白的是，他学什么不好？去学雕玉？这辈子他是打算当个手艺人？‘手艺人’……别笑掉别人大牙了，卫宸那冷血模样，绷着张俊脸仿佛谁都欠他银子似的。他能当匠人？他能一辈子看人脸色赚那辛苦银子！无论暖玉怎么想，都觉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卫宸一走三个月，始终音讯全无。 初时丫头们还会私下议论，如今却是谁也不提了。好似卫家根本就从来没有卫宸这么一个人。 这种漠视，暖玉十分厌恶，却无力改变什么。 暖玉在等，等她这段时间的‘辛苦’成果。 终于，在她七岁生辰这天，许老先生叫住了她。“先生。”如今对许老先生，暖玉堪称恭敬万分，她如今想尽办法投其所好，自然打探清楚许老先生的性子。 哪怕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酸秀才味。可他却是唯一能带她出府之人…… 而且这人本事不大，心气却高。喜欢人恭敬奉承他。卫瑞这点上做的就林卫宸好上百倍，卫瑞经常会送许老先生些笔墨纸砚，看似不值几个银子，可是一年送上十次八回的，也顶上许老先生三个月的月奉了。拿人手短，卫老夫人自然对卫瑞青睐有青睐有加。暖玉囊中羞涩，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她前世被玉器熏陶了大半辈子。 对于古玉倒是颇有几分心得，古玉许老先生见到的机会不多，不过带了古字的东西倒是好找，许老先生私下里便在搜集。于是暖玉借着古字之机，和许老先生倒是师徒情深起来。 “三小姐辩古文的本事，便是老朽也甘拜下风。不知三小姐可有兴趣和老朽出去走一走？” “祖母说哪里都不及家里呆着舒服，我一会还得给祖母请安。先生还吩咐我写五张大字……”暖玉表现的兴趣似乎不大。 许老先生心中一急。“大字可以明天再写。老朽陪着三小姐一起去给老夫人问个安。” 暖玉缓缓点头，许老先生松了一口气。 今日他看着暖玉，透着股热切劲儿。暖玉走在前面，觉得身后的视线若有实质。其实许老先生为何如何暖玉心知肚明。 明天便是计家一年一次的‘玉鉴会’从名字便能看出，和玉有关。其实不仅是玉，明日计家的如意斋会客似云来。无数人带着家传之玉来此寻‘有缘人……’这里面有真有假，有人买了件旧物，转手便赚个盆满钵满，有人大价买回来的古玉，第二天便碎成四瓣。计家办这个玉鉴会，初时只有玉器，如今却不拘泥玉器，但凡古物，都被允带着进去，然后任人挑选。 这是个‘捡漏’的好机会。 像许老先生这样对古物有兴趣的，自然会去……如果能顺便大赚一笔，自然更好。于是许老先生想到了暖玉。 小姑娘于古物造诣上虽是无师自通，可她像是天生便该吃这碗饭，虽说还个孩子出门有些奇怪。 可想到这一年一度的‘玉鉴会’，许老先生还是硬着头皮跟了暖玉一起去见卫老夫人。 听说先生来了，卫老夫人吆喝着白妈妈准备茶水，一边让丫头扶她起身。 她亲自迎了出来。 以显示对许老先生的尊重之意…… 许老先生见此，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许不难。他先说了说暖玉的功课，大大赞了暖玉一番，直让卫老夫人喜上眉梢，拉过暖玉揽进怀里。见此，许老先生趁机开口。 卫老夫人脸上神色登时一变。 “什么？先生要带暖玉出府？” 第四十二章 顺利出府 第四十二章顺利出府 “什么？先生要带暖玉出府？” 许老先生点点头，表情诚恳。“是啊。三小姐实在是老朽平生所碰到的最有灵气的学生，老朽有意带三小姐出门长长见识。”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又漂亮。即夸了暖玉，又带着几分自谦。 卫老夫人脸色缓了缓，看着身边的小孙女。 暖玉脸上倒是看不出喜色来，这让卫老夫人的心又放了放。如果暖玉一脸喜色的要跟着许老先生出门，卫老夫人是一定会摇头的。如今看来，这出门之事倒真是许老先生之意了。 “先生这话，我倒不明白了。我家娇娇儿能有什么过人之处。我如果记的不错，前些时候先生还和娇娇儿母亲说过娇娇不学无术的话呢。”卫老夫人眉头微拢，顿时有股慑人的威仪。许老先生心中一紧，心中暗悔，当初的卫暖玉确是个不学无术的啊。 整天呆坐在书案后，也不见她用功。 大半时间都在走神，问她什么也回的乱七八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字迹尚算公整了。谁知道突然间，卫三小姐就像变了个人般。 不仅认真听课，竟然还露出于古物方面的才华来。 这才让许老先生动了心思的……“那是老朽太过严苛了所以才让三小姐感觉束手束脚，以至无心学业。如今老朽已知错，这次带了三小姐出门，便是有意向三小姐赔个不是。老夫人放心，老朽只带三小姐出门半日，晚膳前便归。 若是三小姐哪怕身上少了根汗毛，老朽都愿意以命相抵。”这时候许老先生说话自然只能大气。如果他不表现的这么豁达，卫老夫人更不会准他带着暖玉出门了。 他来卫家有一阵子了，也算看明白卫家了。 表面上，卫夫人掌家。 可实际，还是要卫老夫人最终拍板的。 有的事卫夫人之所以能做主，在许先生看来是卫老夫人顾虑着卫夫人的面子。 带暖玉出门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许老先生没有去问阮氏，而是直接来求卫老夫人。 “娇娇儿，你可愿意和先生出门长长见识？”卫老夫人侧头问暖玉。 暖玉摇摇头。“祖母说过，外面无趣，我想在这里陪陪祖母。”暖玉娇声道，许老先生那个急啊……有心开口提点几句，可当着卫老夫人的面，自然没有他开口的余地。卫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没白疼暖玉一场。看暖玉多懂事，这要换成旁的姑娘，一准儿跳着脚要出门看热闹。可是自家的娇娇儿却说要陪陪她。这么懂事的小姑娘，她能不掏心掏肺的疼吗？ “祖母是说外面无趣，可许老先生带你去的地方定然有趣。你今日便陪着先生出门一趟吧。也算是感谢先生对你兢兢业业的教诲。”卫老夫人这一开口，本来是许老先生带了暖玉出门长见识，竟然变成了暖玉陪着许老先生出门解闷。 虽然结果殊途同归。可是许老先生这心里…… “那就麻烦先生了。让两个丫头跟在左右服侍着暖玉吧。她人还小，又从未出过府，再喊上几个护院，安全第一。”卫老夫人不由辩驳的吩咐道。 许老先生迟疑片刻，点点头。 他的目的只是领了暖玉同往。 虽说跟着一堆人有些有碍观瞻。不过暖玉毕竟是卫家的小姐，还是谨慎点为好。 “你们早去早回吧，至于暖玉母亲那边，我派人知会一声便是……暖玉，在外面要听先生的话，不可淘气。”暖玉乖巧的点头。 卫老夫人摸摸孙女的头，这才轻轻一推，示意暖玉跟着许老先生。 出了院子，许老先生抹了抹头上汗渍，已经入冬了，昨夜里又下了雪，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他竟然因为卫老夫人而出了一头冷汗。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是如愿带了暖玉同行。“三小姐刚才摇头时，可吓坏先生了。”许老先生嘀咕。暖玉心中不以为然，她那叫以退为进，卫老夫人便是再*宠*她，如果觉得出门是她的主意，是她撺掇许老先生替她出头的。 哪怕没有证据，只要卫老夫人心中认定，也一定不会让她出门。 卫老夫人虽然疼她，可前提是，她不要无事生非……用小心思设计许老先生带她出门，在卫老夫人看来便是无事生非了。 坐上马车，许老先生轻声叮嘱。 “……那铺子里明数不尽的玉器古物，只要你喜欢，先生送你一件。你帮先生好好看一看，哪件是古物，若是选的准，先生额外多送你一件。如何？” 暖玉乖巧的点头。 心中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难道卫宸说先生是‘酒囊饭袋’呢。买个古物都要她这个小姑娘出面帮他相看，他还真是机关算尽啊。如果她真是个年幼无知的小姑娘，一定会觉得他出手大方呢，实则，他确是小气吝啬极了。白送她两件，她却要一直替她挑拣。 不过如今她还太小，卫老夫人自然不会把花用交到她手上。所以她虽然是卫家三小姐，可是说起来却是个穷姑娘，她还不及芷香芷云呢，她们两个好歹还有月银可拿。 “三小姐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姑娘。” 许老先生不吝夸奖着。 计家如意斋，整个甘宁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里以玉器精美华伦，珍贵无双而闻名。 据说能摆进如意斋的东西，件件是珍品。而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些多数是出自计家老匠人之手。玉这种东西，若想雕好，需要时间的沉淀和沁染。就像暖主雕的那个玉佩，虽有形却无神。她有手艺，可是没有十几二十年雕玉琢玉的经验，雕出来的东西终究有形无神。而如意斋中的东西，件件都是三十年以后玉雕匠人大作。 便是那份对于玉料浑然天成的把握，便不是等闲之人能比的。 可以说整个甘宁道，若是提及玉器，当属如意斋为首。 暖玉看中的自然不是如意斋，对别人来说如意斋也许神秘莫测，可是对暖玉来说，那就像是她家的后院，前世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地方。她今天之所以来，只是因为据闻那位玉言公子是‘玉鉴会’的常客…… 第四十三章 前世故人 第四十三章前世故人 如意斋是计家最大一家玉器铺面，计家几代经营，终于让如意斋在甘宁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外人看来，计家富可敌国，可实际情形如何，只有计家自己知道。 此时的计家，其实已是表面光鲜，内里腐朽了。 计家之所以不让独子计宏礼学玉雕，并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想让儿子当官，光耀门楣。实则是计宏礼自幼不喜玉器，不仅如此，他还私下里把如意斋几件镇铺宝贝当成‘破烂’卖了出去，以至计家元气大伤，计家老爷夫人一见儿子这样不成器，不敢让他继续留在家里，于是才想出这么一个说出去好听，实则对计宏礼来说，更像是玩闹。 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不想计老爷这一招‘祸水东引’倒真的成就了计宏礼…… 至少前世二十岁前的计宏礼，活的恣意张扬。 这些事是她嫁进计家后，计夫人慢慢说给她听的。 所以眼前的如意斋……只是空有其表，那几件被计家吹嘘的‘镇店宝’早被计公子‘玩’没了。如意斋楼高三层，是整条街上最富丽堂皇的一家铺面。 双开扇的枣红色木门，铺子正**着一尊财神。 平时的如意斋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可是今日的如意斋却客似云来…… 许老先生负手立在门前，望着人来人往的如意斋，不由得感慨道。“这里便是如意斋，是整个甘宁道最大的玉器铺面，若想买宝玉，只能来这里。 计家几代都做玉器生意，自是富可敌国。这人银子多了，便不甘再做个商贾了。 听说从京里请了个颇有名词的先生来教其子课业。”发现自己语气带着羡慕，许老先生话锋一转，指着店面对暖玉说道。“你随先生进去凑凑热闹。挑件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当先生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当赔罪了……如果还有古物，你便告诉先生。我们买回去细细观摩。”许老先生说的冠冕堂皇。暖玉自然不会点破，乖巧的点点头。 许老先生十分满意。 当先迈步走进如意斋。 暖玉回身看了看，最终挑了芷香跟着她进去。余下的便候在这里。 诸人点头。 芷香很兴奋，亦步亦趋的跟在暖玉身后，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只恨没有生四只眼睛。“小姐，那块玉真漂亮，翠绿翠绿的。”芷香指向一块被伙计捧在手里，向几位小姐兜售的挂饰，语气惊奇的道，暖玉拔冗去看。 只一眼便看出这是块有瑕疵的。 匠人巧妙的雕了个双鱼扣，正好用层次感将坏处掩了起来。 买回去佩戴，不久必然会绳断玉碎。实在不是个好兆头……见芷香一脸迷恋之色，暖玉轻声道。“那块不好，我以后送你块更好的。” 芷香只当暖玉在敷衍她。 她只是觉得那块玉漂亮。至于买？她想都不敢想，看围着玉的几位小姐，单凭穿着打扮，便能看出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一个小丫头，她还是有自知之名的。 许老先生已经挤进人群里。今日是玉鉴金，铺子里允许私人交易。 也就是说，谁都可以把东西摆出来，只要有人愿意出银子，如意斋不会干涉。许老先生全挤身其中。 一层只是些散物，许老先生可不想累着暖玉，一会上了二层，看走了眼可怎么办？于是叮嘱暖玉四下看看，有喜欢的他便买来送她，便一马当先的冲进去和人‘厮杀’了。 暖玉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不忿的反驳。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那块玉明明是上品……你胡乱说什么？若是搅黄了这桩生意，我可是要接着你去见官的。”听到声音，暖玉侧身去看。 当那人映入眼帘，暖玉小身子颤了颤。 芷香只当暖玉被吓到了，面前这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和二少爷年岁相当。只是比起自家二少爷的喜怒不形于色，他明显一脸怒意。此时正用手指着暖玉叫嚣着。芷香拦在暖下面前，明明心中恐惧，还是颤声道。“我家小姐才不会胡乱开口，我家小姐说那玉不好，就一定不好。” 芷香这丫头优点不多，可忠心护主一定是最大的优点。 而且她护的盲目。 在她心里，只要是暖玉说的，一定是对的。 虽然暖玉今天才满七岁，可是芷香在暖玉面前，总有种自己才是幼小的需要照顾的那个…… 小公子冷哼，突然扬声道：“诸位来评评礼，一个小姑娘，买不起店里的玉挂件，便说那玉挂件不好，是个下品，如意斋何时卖过下品的东西？” 小公子话音一落，有人认出他来。 “是计家少爷。” “计少爷既然开了口，想来那玉挂件定然是件极品……我们快去看看。”有人第一个开了口，几个平日喜欢占小便宜的便结伴去看那玉挂件。 几位小姐见此，一个个也表示自己有买的打算。 明明前一刻她们还十分迟疑，因为这玉挂件虽看起来不错，可是要价也不低，足足百两银子。富贵人家的小姐，动辄百两银子，也要犹豫再三的。 “这位小姐，你是哪里的？怎么胡乱开口坏计家名声。你要知道，于玉器一道，玉家可是翘楚，玉家铺子向来守信，如意斋又是计家所有铺面中，最重名声的，这里卖的玉，一定不会是下品。”有人对暖玉露出鄙夷之色，调子更是向着计家。 对面，计公子，也就是她前世的夫君计宏礼一脸洋洋得意之色。 隔了两世再见。暖玉发现自己除了最初那一刻有些震惊外，心中便再没有旁的感觉了。恨啊受啊委屈啊，似乎都随着前世她的断气而断了。 如今再见计宏礼，她只是感慨…… 原来他自幼便是个胡搅蛮缠，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你说吧，怎么赔偿？你说我玉挂件是下品，让如意斋损了颜面？我们是见官还是私下解决？” “见官如何？私下解决又如何？”暖玉已经恢复如初，她从芷香身后走出，小身子站的笔直。 计宏礼显然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敢和他对质。 “见官咱们便报官。让官老爷来定夺，你年纪虽小，可做错事也要被罚。私下解决吗？这块玉售价一百两，你若买下，我计家便不再追究你胡言乱语之过。” 第四十四章 赌玉斗玉 第四十四章赌玉斗玉 诸人如今有些反应过来了。这位计家少爷根本就是……无事生非。 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哪怕是计公子的同龄人，计公子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无非是少年人一时义气之争，可是对方是个小姑娘，身高才堪堪到计公子腰上，所谓童言无忌，一个*乳*臭未干的稚童，言语上占占便宜便罢了，竟然要闹到对簿公堂？真是徒惹笑柄。 便有看不惯计宏礼的年轻公子开口劝道。“计公子，不过是小姑娘随口一说罢了，难道还能当了真？我看你不仅不该追究，还应该谢谢这位小姐，因着这一出，那挂件可是水涨船高，你没看到好几个人争着要买吗？” 暖玉对那位开口的公子笑笑，心道这倒是个热心人。只是这人注定得不到计宏礼好脸色。果然，计宏礼脸上神情一沉，对那人冷声道。“这是我计家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直说的那人脸色变了几变，随后对暖玉摊摊手，一幅他也无法的神情。暖玉是深知计宏礼的性子了，前世好歹做了二十几年夫妻，虽说后二十年见面的次数委实可怜了些，怕是一只手都能数的出，可计宏礼什么性子？ 她那二十几年，早已琢磨的透透的。 他是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就好像倔炉一样的暴脾气。你越是牵着拉着他往前，他越是不往前走。计宏礼这话一出，果然没谁再开口了，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退后，让出一个圈子来，圈中站着计宏礼和暖玉主仆。 芷香焦急的去找许老先生。 只是角落那里人头攒动，人们‘抢’红了眼睛，哪里顾得上大厅中计家公子胡闹。 暖玉人虽小，气势却不弱。 “那就报官吧。” 计宏礼面上难掩惊讶。他意外于小姑娘年纪不大，遇事竟然不慌不乱的。“真的要报官？小姑娘……若是报了官，可就不是花一百两银子便可以出这个门了。” “我没银子。”暖玉摊摊手。 周边不由得响起一阵嗤笑声，这次笑的却是计宏礼了……计家公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谁想人家小姑娘根本不和他争，直言自己没银子给他诓。 计宏礼面露窘色，如果初时他是觉得逗暖玉有趣，如今却着实骑虎难下了。刚才如果暖玉认输，他也许能放她一马，可是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他如果放过暖玉，简直是自打脸面。那实在太过丢脸了。 暖玉面上带笑，小姑娘模样生的好，人自然而然的便觉得暖玉讨喜。再加上计家公子这明显就是强词夺理。人家小姑娘不过信口一说，他便揪住不放，实在是小肚鸡肠，若是小姑娘胆小些，刚刚便被计家公子拿捏住了。可人家小姑娘硬气的很，这次可是小姑娘要报官的。 有些知道计家公子睚眦必报心性的人便轻声劝着暖玉。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便算了吧。计家公子也别气，这位小姐年纪小，怕是跟了家人来的。计公子若是不甘心，便去找她的家人，便别为难一个小姑娘了。” “是啊。小姑娘胡乱说的，计公子何必当真。” 计宏礼冷哼一声，目光直直看向暖玉。 这时候如果暖玉屈身行个礼，表明自己童言无忌，这事情也便揭过了。她虽然面子不好看，可也没什么损失，计宏礼得了台阶，想必也不会再为难她。可是暖玉咽不下这口气……计宏礼欺她年纪小，这些劝架的‘好心人’也欺她年纪小，便没谁觉得她说的才是对的。 上辈子她对计宏礼因爱生恨，又因恨生怨，总之活的十分凄惨。 哦……她上辈子还做了件大大的蠢事，那便是帮着计宏礼守了二十几年计家，替他赚得盆满钵满，她两腿一蹬，撒手人寰。她赚的那些银子呢？计宏礼可不会嫌银子烫手，他那侧室更是独爱这黄白之物。也就是说，她辛苦二十几年，却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银子最终都落到计宏礼那侧室和庶子手中。 这样算来，计宏礼可是欠她良多。 不过她这人虽然优点不多，可向来重诺守信。她再次睁开眼睛那刻便决定不再和计家牵扯，只一心和卫宸好好相处。便不会再计宏礼身上浪费心思，不过他若欺上门来，她也不惧。 “先生说，读书是为了明理。我说的话你们连查验都未曾，便定了我的罪。原来外面，真像先生说的那样……混沌不分，黑白颠倒。”暖玉脆生生的说道。 她话音一出，计宏礼脸色便一沉。 他觉得自己对这丫头够宽容的了，只要她识时务些，便该知道明哲保身，急流勇退。可是她竟然反过来嘲讽他们没眼光，不识玉。做为计家的少爷，计宏礼便真的‘不识玉’。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编排。 “那便请个人来鉴赏此玉。若是下品，我愿意将一件镇店之宝拱手相送？若非下品，这位小姐。你要向我磕头赔罪。并且发誓再不踏进我如意斋半步。” 镇店之宝？ 他送的出吗？计家老爷夫人都是本份的生意人，怎么生出计宏礼这么个败家玩意。 暖玉觉得前世她累死累活替计家赚银子，真是……真是蠢到家了。 计宏礼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嗡嗡议论声，打赌不奇怪，赌注是如意斋镇店之宝，那就着实让人按捺不住了……立时有脑子灵活的开口。“鉴玉一道，放眼整个甘宁道，属玉言公子为尊。” “对，玉言公子……刚才我看到玉言公子上楼了。不如我们便请了玉言公子下来主持公道。到底看一看那玉挂件是不是下品？” 计宏礼冷笑。 他自信如意斋中的东西都是千里挑人，皆是上上之品，断然不会混个下品进来。 于是他放话。 “好，在下亲自去请玉言公子。” 这时候，许老先生美滋滋的捧了把古扇回来，他见到的便是暖玉和计宏礼对峙的场景，许老先生心中一紧……自己好容易说服卫老夫人，发了重誓，必让暖玉毫发无伤的回来。他不过挑了把扇子的功夫，三小姐怎么就和计家的少爷吵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兄妹相见 第四十五章兄妹相见 许老先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卫三小姐，东家的小姐。一个是计家公子，传言计家富可敌国。许老先生可不愿和计宏礼交恶。他对古物痴迷，还在在玉鉴会上多淘换几件呢。 “计公子有礼。在下姓许。不知我家小姐犯了什么错。让公子这般震怒，老朽在这里替我家小姐向公子赔个不是。还请公子见谅，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许老先生决定还是息事宁人为佳。 计宏礼冷哼，根本不屑理会许老先生。暖玉拉了拉许老先生的衣袖，昂着头说道。“先生，我没错。先生不该不问明缘由便向人屈膝。”许老先生闹了个大红脸，呐呐的不知道是该继续赔罪，还是该直起身子维护暖主。计宏礼这时候已经一脸不屑的越过许老先生，走上楼梯，他要去二层请玉言公子下来主持公道。 许老先生一脸苦相。 “三小姐，那是计家的独子。三小姐何苦和他争？” “先生这话便错了，不是我要和他争，而是他不讲道理。那玉本就有瑕，他不去管自家玉器，却反倒抓着我不放。还说要见官。如今更是要和我一赌，他若败了，便送我一件计家镇店之宝。我若败了，便向他赔罪，从此不再踏进如意斋一步。”暖玉向许老先生解释道。 许老先生听完，眼中露出算计之色。 暖玉在玉器方面眼光向来独到。她说有瑕，那玉十有八*九还真有问题。 也就是说，暖玉很有可能会赢回一件计家镇店的玉器。 许老先生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尊玉雕菩萨摆在他面前，他只需伸手，那玉菩萨便能到他怀里。可是……不管结局如何，和计家这仇算是结定了。 左右也是结了仇，计家公子白白奉上的，为何不要。想到这里，许老先生低头看向暖玉。“三小姐，老朽即是你的先生，总要站在你这边的。你便大胆的去和计公子评理，不管结果如何，先生都会护着你。” 暖玉甜甜的对许老先生说了一句：“谢谢先生。” 心下却道，如果刚才他眼中那满满的算计能藏上一藏，这幅悲天悯人的恩师神情能更好看些。 说话的功夫，楼梯传来脚步声。 不仅是暖主，一楼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楼梯方向。毕竟这位玉言公子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传说这人身家极富贵，对玉极其痴迷，但凡他相中的，不管对方开价多少，他从来眉头皱也不皱的掏银子。传说这人眼光奇高，十年前便说要收个徒弟，以传衣钵，可是这徒弟一找便找了十年…… 谣传最近玉言公子出入身边总跟着个少年。 而且那少年模样清俊，不喜说话。简直活脱脱一个小煞星。 暖主昂着小脑袋，眸子半眯。 当看清楼梯上那人，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一旁的许老先生，却是神情一怔。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卫宸……暖玉按捺着喜悦，小脸上一本正经的。卫宸身后是个蓝衣男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生的文质彬彬，暖玉总觉得那人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在打量她。 计宏礼在前引路。 他对卫宸露出笑意，卫宸毫无表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便身子一转，走到蓝衣男子身侧立定。 计宏礼脸上神情凝了凝，复又扬起笑脸。“便是这个小姑娘，她说我计家玉挂件有瑕，是个下品。我计家立家百年，靠的便是信诺二字。但凡我如意斋所售之玉，皆是上品。我做为计家人，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抹黑我计家的。所以才斗胆请了玉言公子来当个评判……”计宏礼说完一挥手，小伙计端着托盘上前，里面端正摆着的便是那件翠绿的玉挂件。 乍一打量，确是品相极佳。 不管是颜色还是水头，都十足。而且雕工繁复，十分精湛…… 诸人不由得觉得立在堂中的小姑娘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为人狂妄。这时候，他们又忘记刚才计宏礼得理不饶人时，对暖玉咄咄相迫，那时候他们同情暖玉，觉得小姑娘不过是玩笑罢了，是计宏礼欺她年幼无知。人心啊，真是善变。 暖玉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在意计宏礼的夸夸其谈。 那蓝衣公子，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玉言先生缓缓拿起玉挂件。然后目光一晃而过，最后定在暖玉身上。 “……你说这玉有瑕，瑕在哪里？” 一旁的许老先生已经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见玉言问暖主，连忙拱手道。“在下是……”他想说，他是暖玉的先生，他之所以抢着开口，目的自然是抬高自己的身价。可是玉言公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许老先生后面的话竟然便难以开口了，随后，卫宸的目光也淡淡扫过他。 许老先生不仅觉得开口困难，便是双*腿，也有些发颤了。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那个小姑娘……” 暖玉抬起头来，个头不高，小脸上表情却十分坦然。“就在挂绳那里。乍看没什么，可是若挂在腰间，不出三日，一定绳断玉碎。”玉言不辩喜欢的应了一声，复又低头去看手中的玉挂件。 随后，大家只见他的唇角缓缓勾起。 计宏礼这时候也觉得异样来了。他觉得这个玉言对那无理的小姑娘是不是太客气了。 刚才他上楼请他，玉言可没给他好脸色。连他身边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看他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冷意。初时玉言公子明明是摇头的，那少年不知在玉言公子耳边说了什么，玉言公子便改了初衷，和他一起下楼。 “玉言公子，休要听她胡言。她才几岁？便能识玉？若是玉这般好识，只虚虚打量一眼便能看透，那何来‘大家’一说。公子品性高洁，看她年幼，不愿伤她颜面，可是若任由她如此‘目中无人’下去，将来必定要被自己的性子所累的。公子不如趁她年幼，开导她一番。”计宏礼这话说的简直让暖玉想拍手赞他一声高明了…… 第四十六章 众目睽睽 第四十六章众目睽睽 即掩了他自己那小性子，又把暖玉置于胡搅蛮缠的境地。 只是，玉言公子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计宏礼，然后唇角含笑的看向暖玉。“你人虽小，眼力却不凡。计公子，可否拿条红绳来。”玉言虽说对计宏礼说话，可眼光却没有看他。计宏礼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他计家在甘宁道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富贵之家。 他不管到哪里，都是受人吹捧的，何曾被人这般慢待过。可是对方是玉言公子……计宏礼便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发作，他冷着脸吩咐伙计找条红绳。伙计很快送上红绳，玉言公子接过，很是灵巧的穿过玉挂件，随后他将红绳绕到手指上，玉挂件在他指间晃动着，玉质特有的翠色简直晃得人眼晕，有人不由得唏嘘出声。 出口赞这真乃玉中上品。 这人声音落下，附和声深深浅浅的扬起，有人看暖玉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同情。 这么个小姑娘，计公子这般追究她，终究有些过了。 可这小姑娘也不是个软柿子，敢和计公子公然对峙。只能赞句……勇气可嘉。计宏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他不信一个小姑娘，眼光可以好到一压群雄，这玉不管是成色还是水头，雕工还是样式，都是极佳的。哪怕玉言公子想偏心那小姑娘，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施为。 计宏礼觉得自己今天受的窝囊气，一定能在暖玉身上讨回来。 他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哪怕这小姑娘模样生的挺漂亮。可这么个开口便闯祸的性子，他计宏礼这辈子若是近她周身丈许距离，便要老天降个雷劈死他！ 计宏礼心中暗暗发下毒誓。 誓言这种东西，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所以不要轻意吐出誓言。 如果计宏礼知道将来自己和暖玉会纠*缠许久，暖玉甚至成了他的心魔，他一定不会在此时便夸下海口。 那玉挂件在玉言公子指尖晃啊晃。 直晃得人眼晕，突然，一声清脆的落地声，诸人齐齐惊呼。 只见那刚才还在玉言公子手指间晃荡，玉色惑人眼球的玉挂件，此时已然落地。只有一段红绳还绕在玉言公子指尖，由于惯性微微拂动着，可正是因此，更显出那红绳的断口处清晰可见，至于那落地的玉。 刚才还觉得水头足，雕工好，样式奇呢。如今，却是四分五裂在躺在地上。 竟然真如暖玉所言。 绳断，玉碎！ 大堂死一般的沉寂，这时候，站在玉言公子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卫宸突然对计宏礼说道。“……还不去取你家的镇店之宝！”卫宸语音一出，场面登时‘活’了过来。有叹息的，有唏嘘的，还有不敢置信望着那玉，又看看暖玉的。今日之事，也太过稀奇了些。 这玉挂件竟然真的碎了。 而且碎在玉言公子手中。世人都知玉言公子痴迷玉器。 但凡是佳品，玉言公子都把其当成至宝，断然不会公然毁玉的。也就是说，这玉确是像那小姑娘所说，有瑕。 计宏礼脸色惨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一摊碎玉。又抬头看看玉言，最后目光又从卫宸身上扫过，最终定在暖玉身上。“你是何人？来此为何？我计家哪里惹到过你，你竟然来这里搅局。” 计宏礼这话一出，四周顿时一阵高高低低的非议声。 计公子这是？想赖帐……暖玉觉得计宏礼这劣根真是深植骨髓啊。前世，她怎么会觉得他年少有为，是个有志青年呢，他根本就是个自私狭隘之人。“计公子若是想赖账便直说，我人小力气小的，又不能强迫计公子什么。先生，我们还是走吧。这如意斋，也不过如此。”暖玉一本正经的对身侧的许老先生说道。 许老先生这时候心里那个煎熬啊。 简直像架在火上炙烤。暖玉竟然胜了，计公子竟然败了。暖玉竟然真的赢来如意斋一件镇店之玉。可眼下这位计公子明显便是想抵赖啊。他是帮暖玉呢，还是劝暖主悉事宁人呢？许老先生犹豫不定…… 暖玉自然没想靠许老先生。事实上，这位酸秀才，自认为公道，觉得自己博学多才，实际上暖玉压根看不上他。便如卫宸所说，他根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暖玉也没真心想要什么镇店之宝，她如今只有七岁，要来有何用？还不是要充公。 何况，计家如今哪里还有镇店之宝？早就被这位计公子‘大方’的贱卖出去了。 她不想要，可是有人想替她争。 就在诸人嘀咕声中，卫宸再次语气清冷的开口。“既然输不起，当初便不要开口允诺。”这话说的，简直像在啪啪的打计宏礼耳光了。 计宏礼狠狠瞪向卫宸。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坏事的。若不是仗着他立在玉言公子身边，计宏礼早就唤人将他赶出如意斋了。“公子此言何意？她这么一个小姑娘，真的能看出玉挂件有瑕？莫不是……有人从旁指点。” 这是……攀咬？ 诸人不由得向后退了退，觉得这位计公子莫不是输狠了，以至心智失常。 他咬谁不好，却咬玉言公子。 玉言公子举国皆知，谁不知道人如其名，最是讲究个风骨。便没听谁说过一句玉言公子的不是。和他有关的词，大都是人品佳，气质卓然，风姿超群之类的。这指桑骂槐的暗指玉言公子和小姑娘联手抹黑如意斋，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了。 “计公子，一码是一码。还是不要迁怒的好。”有人提醒。 人家一片好意，不过计宏礼如今输红了眼，哪里能听进耳朵。他固执的瞪向卫宸。 卫宸缓缓勾了勾唇角。“既然如此，不如请了令尊出面吧。”言下之意，竟然是计宏礼根本撑不了这局面，暗指他无能。 第四十七章 异想天开 第四十七章异想天开 计宏礼登时炸了，旁人不知其中缘故，都以为他是个富贵闲人。 可他前些日子做了件错事，大错事，气得计父大病一场，前几~日才刚能起身下chuang走动。这时候若再出事，计宏礼虽然飞扬跋扈，可是还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好，你且等着。”事已至此，计宏礼即不想惊动父亲，又想将大事化小，他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他示意暖玉等他。然后起身上楼。 诸人觉得又有好戏看了。 计公子耍赖不成，看来只能守诺的奉上如意斋一件镇店之宝了。那东西据说收在三楼，而且收宝贝的房间专门请了能工巧匠，里边布了机关暗器，有不少人打过如意斋镇店之宝的主意，不仅空手而归，而且损兵折将。因为是计家几代人积攒下的宝贝，已经不是银子可以衡量的了，所以计家几件传家宝，真的是当成传家宝代代相传着，并不对外售卖，所以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据说计家几件宝贝都是百年以上的古物，十分稀罕。”有人轻声说道。 “……我听说有件玉雕菩萨，连菩萨手中净瓶里的柳枝上片片叶子都雕的极细致，简直是巧夺天工，普天之下再寻不到那样的宝贝了。今日~我们可以大开眼界了。” “计公子没准拿下哪件宝贝呢。不过便是没有玉雕菩萨可看，看看玉如意，玉白菜，哪怕玉编钟也是好的。”那人每说一件，诸人都唏嘘不已。一旁许老先生神情也难掩激动之色，若是暖玉真的掩了尊玉菩萨回卫家。卫老夫人一定欣喜，虽说将玉菩萨据不已有不可能发生，可大大褒奖他一番却是一定的，也许还能得笔赏赐。 暖玉却没有用心去听，也没在意许老先生心里的小九九。她在小心打量卫宸。 只见卫宸立在无言公子身边，表情不卑不亢，并不像个跟班，也不像个徒弟。如果一定要形容，明玉觉得卫宸在玉言公子身边，更像是和至交好友出游。 二人偶尔凑近些说上一句。 卫宸脸上神情也是不辩喜怒。 和在卫家时无甚区别。暖玉心中越发的好奇了，卫宸怎么和玉言公子相识的？而且看二人的关系，像是莫逆至交。 许是察觉出暖玉几次打量卫宸。 玉言公子抬起头来。“三小姐，我们楼上叙话。”暖玉面上难掩惊讶之色，玉言公子唤她三小姐，言下之意便是他知道她的身份。是卫宸说的吗？ 许老先生因为玉言的话回过神来。 三小姐？ 许老先生看向一旁的卫宸，心道是卫宸将暖玉的身份透露出去的吗？ 这可是个良机，玉言公子在甘宁道可是人人恨不得牟足了劲巴结的所在，他正愁没机会呢。这老天爷便掉个馅饼，正砸在他脑头。“玉言公子，在下是三小姐家中的西席。” 许老先生上前一步兀自介绍道。 玉言公子却是连眼睛都没转一下，只是盯着暖玉在看。 “好。”暖玉却在看卫宸，卫宸眼睛眨了眨，暖玉笑着应道。 “有几分魄力。请吧。”其实是个很奇怪的画面，堂堂的玉言公子对一个小姑娘做出‘请’的手势，暖玉的反应也让众人啧舌，她只是微微退后一步，算是避开玉言公子的礼，然后便迈着小腿跨上了楼梯。许老先生厚着脸皮跟着迈步，玉言公子手臂虚虚一拦。 “先生还请留步。” “……我是奉了家中老夫人之命保护小姐，出门前曾扬言，小姐身上连汗毛都不能少一根的。” “我又不吃人，她自然不会少什么。你且候在这里吧。”玉言公子说完，不再理会许老先生，兀自转身迈步上楼。许老先生吃了‘闭门羹’，在诸人的嗤笑声中退到角落，虽说这是个机会，一旦和无言公子结交，于他的名声大有裨益，可是他真的不敢忤逆那个玉言公子。 明明生的模样清雅，怎么便让人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他身边的卫宸，看人的目光更是让人胆颤心惊，许老先生压根没觉得卫宸有什么出挑的地方。一直认为卫宸因为自卑以至话不多，性子更是软弱可欺，如今看来，他性子不仅不懦弱，反而十分强横。 跟在无言公子身边，而且竟然没被无言公子比将下去。 难道，他这次真的看走了眼。 二楼雅间，玉言公子进了屋便自顾自斟了茶缓缓饮着。反倒是卫宸，上下打量暖玉，然后在暖玉不解的目光中，清冷冷的开了口。“谁让你来的？” 暖玉觉得卫宸好没良心。 为了见他一面，她容易吗？又要奉承许老先生，还得时刻注意不要惹怒卫夫人，总之，她也是吃了番苦头的。“二哥，我想你了。” “你如今越发的胆大包天了！”卫宸不为所动，甭管暖玉怎么小脸含笑，调子软糯，卫宸依旧冷着一张脸。 “我如果不来，何时能见到二哥？是不是要等个三年五载，到时候二哥还会记得我吗？” 卫宸脸上神情更冷了，如果不是笃定卫宸不会打她，暖玉双*腿几乎站不稳了。时隔三月，卫宸这身上的戾气，简直要把人撕碎般。“你是卫家三小姐。卫老夫人手里捧着的‘娇娇儿’。”言下之意，他记不记得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有人疼着，有人*宠*着，不差一个卫宸。 “我还是卫宸的妹妹呢。你怎么不提？” 卫宸眉头拧了拧，对于暖玉的伶牙俐齿明显有些所料不及……“既然是亲兄妹，坐下来慢慢来，想必那计公子没半个时辰是不会下楼的。”这时候，玉言公子轻笑着开了口。 “敢问公子，我二哥在公子身边算什么？仆从？徒弟？还是知己？”虽然最后一个有些异想天开，可是暖玉还是问了。 她不能放任卫宸真的去当个‘匠人’。 玉言公子眼睛一亮，颇有几分趣味的打量暖玉。 第四十八章 人小鬼大 第四十八章人小鬼大 这么个小姑娘，细看之下倒真有几分机灵劲儿…… 玉言想起卫宸偶尔提及暖玉所用的词。‘人不鬼大’‘少年老成’‘后生可畏’‘长着张讨巧的脸做着让人生厌的事……’所谓的让卫宸生厌，大概便是缠着他不放吧。当时玉言很难想像卫宸可以用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词去形容一个人。 而且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这世上，他见过不少早慧之人。也不乏有三岁能文，五岁能武的。可是那些孩子都是一方面有特长，除了这让人惊*艳之处，别的方面便伐善可陈了。 玉言以为卫暖玉只对玉器方面无师而通呢。 他爱玉成痴，相信玉有灵一说。卫暖玉之所以能看懂玉，玉言始终觉得是因为她心思澄明，许是玉中之灵极偏爱这样干净剔透的小姑娘吧。 所以他对卫暖玉的观感，始终便是，通透有之，灵气不足。 谁想人家小姑娘一张口，便一语中的。而且问的大刀阔斧简直是毫不犹豫。卫宸脸色刷的一下阴沉。虽说他的脸向来是阴的，可这突然间，以暖玉能见的速度，由阴天变成暴风雨将至，还是挺让暖玉心惊的，她小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口中嘤嘤唤了声二哥。 便是这一声二哥，让卫宸狠狠的吸了口气，把泛着血光的眼睛移向它处。玉言笑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卫宸来到他身边三个月了，除了初时求他收留时有些狼狈外，属此刻最像个‘人’了。多数时候，他都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边。 虽然少年这张脸生的倒也赏心悦目，而且不言不语的显得少年身上戾气十足，吓起人来无往不利。不过，冷脸看多了，人容易申请疲劳。玉言最近想法子逗卫宸破攻，可每每都被卫宸冷眼瞪回来。今日来玉鉴会，不过是闲来无事，倒没想到真的让他碰到了趣事。 “你觉得呢？卫宸是当我仆从合适？还是徒弟适合？” 暖玉见卫宸不理她，心里泛酸，觉得委屈极了。所以对玉言公子的提问，回答的十分有气无力。“都不合适。”“那依你之意，卫宸他……”“我二哥这辈子注定权势滔天，旁人只会仰他鼻息过活，他才不会屈尊降贵的给人当仆从呢。至于徒弟，我二哥又不喜雕玉，他学那东西做甚！二哥，我们回家吧。你一日不归，刘妈妈便要多哭一日。你忍心让刘妈妈每日以泪洗面？” 玉言公子自然不会把暖玉的话当真。 他只是觉得有趣，小姑娘对卫宸倒是崇拜极了。在小姑娘眼中，这世上便没谁及的上卫宸了吧？玉言公子好奇，于是问了。暖玉回答的十分理直气壮。“自然，这世上，谁也不及我二哥。” 被夸成这样，如果换成旁人，面上定然露出些什么。可是卫宸仿佛没听见，目光微垂。一幅老僧入定的架势。 “卫宸，你便是不喜卫家人，这么个伶俐的妹妹，你好歹回上一句。也安一安小姑娘的心。”暖玉点头，目光殷切的看向卫宸。 卫宸终于看了暖玉，虽然只一眼，暖玉心中便一阵暖意滑过。身在卫家，在旁人看来，左右都是她的亲人。可没谁会真的在意她。 如今卫夫人虽然不至于刻意刁难她，可对她始终亲切不起来。 两个姐姐待她相比卫夫人倒是亲切些，可也只是叮嘱她用功读书，好好写字。至于旁的，一概没有。至于长兄卫瑞，他眼中压根没有卫暖玉。 似乎除了科举，这世上便没什么让他感兴趣的。 卫老夫人是真的怜惜她，可她不能像上一世那般只知道躲在卫老夫人的羽翼下。 哪天卫老夫人不再护她，她瘦弱的小身板甚至经不得丝毫风浪。前世已经为此吃尽了苦头，今生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思来想去，整个卫家，她觉得最亲切的竟然是卫宸。卫宸纵容她，却从不惯她娇气的毛病。卫宸对她严厉，可是从不会苛责她。卫宸看似冷心冷肺，可是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送到她面前。 暖玉眼巴巴的看着卫宸。 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卫宸终于在玉言公子的‘劝说’下，目光扫向暖玉。“回去吧，以后别出来了。” 暖玉泄气。 她早该知道，卫宸这人行事向来坚定，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若不想告诉她，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会开口的。 好在今日出门也不算白来。 好歹见到了他，确定他安然无事。他跟在玉言公子身边，吃穿自然不会比在卫家时差。还有玉言公子待卫宸的态度。 最终让暖玉确定，二人竟然是忘年交。 “好。我会老实呆在家里等二哥回来。” 暖玉说完，对玉言公子欠身行了礼。转身向外走去……“等一等，不知我有没有眼福看一看计家的镇店之宝？”玉言唤住了暖玉。 暖玉点点头。 这也不是难事，何况让玉言做个见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好脱身些。至于卫宸，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暖玉，便不再理会她。 屋中三人，三个心思。 暖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几次看向卫宸。 对于如何和卫宸套交情。暖玉设想过很多种，可是不管哪种，卫宸似乎都不买帐。 好容易死缠烂打初见成效，卫宸却比前世早了两年离家……他没离开卫家时，他们明明已经很要好了，她可以跟卫宸撒娇，可以提要求，可以赖在卫宸身边。卫宸虽然面上清冷依旧，可也没有出言驱赶。暖玉只当卫宸是默认了。可是时隔三月再见，那股无形的墙似乎又挡在她和卫宸中间。 第四十九章 好戏上演 第四十九章好戏上演 暖玉小脸上不由得露出气馁之色。 嘟着小*嘴看向卫宸，那小脸上的神色哟……直让一旁的玉言公子忍俊不禁。“也不知道那计公子去哪里拿宝贝了。怎么还不见回来？”玉言顾左右而言它，卫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向窗外，他就是不去看暖玉，哪怕能清楚感受到暖玉看他的殷切目光。 他也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小姑娘胆子太大了，这么一意孤行的。 他当初是如何教导她的。 她还小，不要整日的胡闹，只要好好长大便可。她当初也点了头，可是他才离家几天，她便胡闹到跟着许老先生出府。 许老先生品性如何，暖玉难道不知？ 卫宸不相信暖玉会是个一叶障目之人。所以在卫宸看来，卫暖玉为了出府简直不顾一切。 他心中能不气！ 这是他的妹妹，他打算亲自教导，要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妹妹。 “卫宸，你说三小姐抱了尊玉雕菩萨回去，卫老夫人是夸她机灵能干呢，还是要数落她胡闹？”玉言明知道卫宸不想开口，可他向来以逗~弄卫宸为乐，今日机会难得，他自然不会放弃。 卫宸不理他。 玉言夸张的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暖玉。“三小姐觉得呢？你祖母是夸你还是骂你啊?毕竟如意斋的镇店之宝，可是价值万金。” 暖玉心道计宏礼也得拿的出啊。 不过对于玉言，她本能的觉得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毕竟卫宸如今在他那里…… 她这个当妹妹的，得替卫宸操些心。“祖母必定是先骂后夸。反倒是母亲，一定会骂我不学无术。二哥，我不敢回家了。” 卫宸只当不闻。 又吃了闭门羹，暖玉觉得自己便是小脸上皮够厚，这么个糟践法，也终有一日会用无可用的。“用不用我送你回家？我上门替你说说情，让你母亲不要责罚你。”玉言公子提议。 暖玉摇头。 心道若是真让玉言送她回去，祖母和卫夫人倒真的能放她一马。可是卫老爷和卫瑞一定会刨根问底的，她可没信心可以一下子搪塞住两个人。何况，她也不愿卫家这么快知道卫宸的动向。 卫家人既便不在意卫宸。可一旦知道卫宸真的跟在玉言公子身边，也少不得要动些脑筋的。 一切会给卫宸添麻烦的事，暖玉都不会做。 正在暖玉绞尽脑汁想着再舍些脸皮干脆上前去拉卫宸时。房门被叩响，随后计宏礼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伙计，手中端着枣红色的托盘，托盘上置着大红织锦，上面摆着件……玉如意。 不等暖玉开口，计宏礼已经上前向玉言行礼。 “……玉言公子既然也在，便请替在下当个见证。这件东西，是本斋镇店之宝‘翡翠如意’如今依约送给这位姑娘。” 说完，示意伙计上前。 伙计迈步上前，他走的小心翼翼，似乎连双手都在轻轻的颤*抖着。 “这位小姐，请拿好。”伙计说完，俯身将托盘递向暖玉。 暖玉还未伸手，那伙计手一松。 哐当一声响，那伙计吓得立时跪倒在地。嘴里诚惶诚恐的请罪。“小的该死，小的应该等着小姐接稳才撤手……小的该死。”一叠声的小的该死。 暖玉顿时有种‘原来如此’之感。 计宏礼这小肚鸡肠的性子，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伙计走位十分刁钻，正挡了玉言和卫宸的视线，所以在旁人看来，真的是暖玉没有接住，以于托盘落地，里面的玉如意四分五裂的。计宏礼一见，登时失声大呼。“没用的东西，连个托盘都端不稳……这可是我们如意斋传了百年的‘翡翠如意’。如今竟然毁在此处，在下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计家列祖列宗。”说完，竟然愣生生挤出两滴鳄鱼眼泪来。 那演技，直让暖玉叹为观止。 下一刻，重头戏上演。计宏礼起身，手指坚定的指向暖玉。“这位小姐，我如约送来我如意斋镇店之宝，小姐却不珍惜，当面将其摔毁。小姐到底是何居心……”暖玉看似有些发怔，计宏礼见此更是声泪俱下，就差像个泼妇般甩个头发，扯烂衣裳了。“那‘翡翠如意’是我计家百年传承的。在下狠心割爱，小姐却做出这般‘摔宝碎玉’之事……小姐莫不是故意来如意斋捣乱生事。” 捣乱生事几个字，计宏礼咬的及重。 暖玉心中是有些佩服计宏礼的。他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呢。 他这出简直就是‘李代桃僵’‘祸水东引’外加一条‘围魏救赵’。即解了自己的围，又把罪魁祸首的罪名推到她身上，顺便把计家上下的怒意也一并引到她身上。 计宏礼吼了半天，暖玉脸上初时的几分茫然之意也不见了。反而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计宏礼不由得有些心虚。于是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小姐出身富贵，看不上我计家的东西便罢了，何苦要摔碎了它。” 那幅痛彻心肺的模样，让暖玉想到了前世他带着侧室和庶子归家。 跪在卫老夫人面前，也是这般的声情并茂……最终，计老夫人心软了，那次，计宏礼带走了相当于计家半数家业的银子。 “你也说了，这东西是送我的。” 暖玉终于开了口，计宏礼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他连忙点头。“虽说东西已经是小姐的了，可是你在这里便摔碎了它，实在太过份了，这你根本就是故意挑衅我计家……” “我不过试试它的真伪罢了。计公子急什么？” 暖玉不急不忙的开口，相比计宏礼的面红耳赤，暖玉脸上神色平静，很难想像一个这么小的姑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加难还能这般的气定神闲。 卫宸也终于收回欲扫向暖玉的目光。而玉言则缓缓勾起了唇。 有句话，卫宸倒真的没有夸大。 他说，卫暖玉，是个奇葩…… 第五十章 一箭三雕 第五十章一箭三雕 计宏礼能不急吗？ 他真的没想到卫暖玉竟然这样回应。她不应该急红了眼，然后哭着说自己不小心吗？他便顺势将一切推到她身上。 也不枉他今日受这奇耻大辱。 “还请玉言公子明鉴。我如意斋里断然不会用劣玉冒充上等美玉。明明是这位小姐失手打碎了玉如意……这东西虽是我赌输送给这位小姐的，可是毕竟东西未出我如意斋。便这么碎了……实在难以向家父交待。这便罢了，我让家父打一顿便是。 可是东西毁了，这东西家父及喜爱。简直视若真宝，如果知道东西毁在这位小姐手中，怕是会怒极的。不知玉言公子能否拔冗去寒舍一叙。劝一劝家父……” 玉言不置可否，目光看向暖玉， 有玉言那咄咄的目光在前，卫宸再看暖玉，显得并不那么惹眼。“计公子这是打算强行把罪名赖在我身上了。”暖玉把手插*进衣袖里，小身子立的比直，如果忽略她的身高和脸蛋，这姿势其实挺气派。 “你这是强词夺理。玉言公子和这位小公子都看着呢。是小姐亲自摔了托盘。小姐刚才还扬言要试一试真假呢？难道你因为年幼，便能当成童言无忌吗？”许是想着玉言公子在旁，所以计宏礼戏做的十分卖力。 暖玉都不屑看他。 上辈子实在看的腻味死了。 后来二十年，她都用来想自己到底有多傻了。 这么个男人，除了长的人模狗样，还有什么值得她仰慕的。连这人模狗样都要挑个地方才露出那么几分端倪来，在卫宸面前，计宏礼这张脸，实在伐善可陈的紧。 连年近三旬的玉言看起来都比计宏礼来的顺眼。 “计公子这么大喊大叫的，是觉得玉言公子做保尚不能安心，所以打算多招来几人吗？还是……心虚了。东西是真是假，我们一辩便知。 我虽年纪，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吧。 这玉如意兴许早先被计公子赌输赔给别人了呢。毕竟计公子看起来简直嗜赌成性呢。 计公子没法向令尊交待，苦思良机。终于，等来了机会。 再加上玉言公子在旁，计公子将罪名往我身上一堆，便说我刻意摔坏了贵店镇店之宝翡翠如意……想必计老爷一怒之下，也不会细辩真伪了。直接便将一切加注到我身上。虽然不至于伤我性命，可自此后，计家和我结仇是免不了的。 也许再过个五年八年的，到了我出阁的年纪。 计家还会散布些诸如我有隐疾之类的流言来恶意中伤。”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计宏礼被暖玉道破心事，立时恼羞成怒。“我是不是胡言乱语，我们辩一辩真伪便知。先生教过我，说计家几件传家宝都出自百年前一位能工巧匠，那人尤其擅长暗雕……而且习惯把名字用暗雕手法雕在物件上。这件玉如意上想必也会有。” 不等暖玉说完，计宏礼已然脸色大变。 这是计家的密辛。她怎么知道？先生教的……哪个先生能知道这些。 明明知道暖玉在说谎，甚至她为何知道卫家的秘密也是个未解之谜，可是计宏礼却不敢就此事和暖玉理论，因为，她说的一点不假。这事别说旁人不知，便是计家除了他爹娘，也只有他知道了。 原本以为这小姑娘不过是眼力佳罢了。 打赌输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计宏礼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也是灵机一动，把嫁祸这个念头打到了暖玉头上……总之，在计宏礼看来，小姑娘便是再本事，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只要他把事情安排妥当，这事便是板上钉钉。再加上玉言公子在侧，简直是天赐他脱身良机。 却不想…… 暖玉转头看了看，目光从卫宸身上一晃而过，最后笑着对玉言道。“便请玉言公子辛苦一下，帮忙验证……”计宏礼觉得今天自己真是霉运缠身。 从遇到她开始，便没发生一件好事。 难道还真的等玉言来验？ 这种注定打嘴*巴的事，还是制止为好。“我突然想起来，有件玉锁更适合这位小姑娘的，我这便取来……”说完，一马当先的遁了。 暖玉有些失神的看着计宏礼出门。 她没想到计宏礼这么痛快便认输了，她以为计宏礼得‘挣扎’一番呢，毕竟上辈子看了太多他的胡搅蛮缠。他突然这么痛快收手，暖玉觉得十分意外。 暖玉看计宏礼，卫宸在看她。 而且随着暖玉失神，卫宸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怎么？被嫁祸一次还不够，还想他多陪你耍几次？” 这话，简直，酸气冲天啊，玉言笑呵呵的想着。这对兄妹，真有意思。他原本只对卫宸有兴趣，如今这个卫暖玉，比起卫宸来，似乎更有意思呢。“二哥相信我？” 卫宸不答。因为这简直是废话。 那计宏礼做的也太假了。 至于暖玉，小丫头也算得他点拨教诲，处事虽然算不得多谨慎，可是沉稳还是有的。处事也算让卫宸满意，只是这不舍的小眼神……“先生还在楼下。”言下之意，暖玉该回家了。 “二哥什么时候回去？” 暖玉佯装不懂卫宸的意思，反过来追问。 “回家。”卫宸声音冷了几分。 “二哥……”暖玉拉长调子唤。 卫宸：“……滚回家去。”卫宸这人轻易并不动怒，虽然看起来脸绷的紧了些，神情冷了些，可多数时候，他的心情都是平的，不喜不怒。他活了十二年，这辈子动怒的次数加起来，怕是都没在卫暖玉面前生气的次数多，她永远有本事惹怒他。 暖玉有些怕了。卫宸虽然纵容她，可是自从和他相熟后，他从未对她口出恶语。 他今天竟然说了滚字。暖玉脸上神情一黯，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若是计公子真的送来玉锁，麻烦二哥帮我收下吧。”暖玉说完，欠身向玉言行了礼，随后安静的向外走去。 她脸皮厚可不表示她不会觉得委屈。 为了见他，她也算是机关算尽，可是最终……“……在家等我。”就在暖玉黯然之时，卫宸突然开口。 第五十一章 在家等他 第五十一章在家等他 一句在家等我，瞬间暖了暖玉的小心肝。 眼见着暖玉眨着大眼睛，小脸泛红，看他的目光更是透着委屈。卫宸险些破功，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在暖玉这里向来行同虚设。 这个妹妹哟…… 卫宸一直觉得自己性子不讨喜，而且性情恶劣。实在不招人喜欢。 卫家上下不都齐心一至的不喜他吗？ 怎么到了暖玉这里，就变成了她缠着他，也许初时小丫头是好奇，总之那时候卫宸感觉不出暖玉几分真心来。似乎小姑娘就是为缠而缠。 可是后来，卫宸是真的觉的暖玉待他极真。 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兄长，时时跟着他，事事想着他，处处靠着他。 离开卫家他没什么感觉，可是再也见不到暖玉……卫宸才不会承认他竟然一连几夜发噩梦。梦中都是暖玉哭着喊他哥哥的场景。他惊醒，然后睁眼到天亮。被惊醒时他想，明天便厚着脸皮回一趟卫家。卫家不是虎xue，虽然少不得受几句风凉话，可是如果能见一见暖玉，被骂几句又何妨。 可是天亮后，他总要对自己说。 不能服软。不能……如果这么轻意败北，那他何时才能强大到可以保护暖玉。 为了暖玉，他也要做出一番成就来。于是卫宸微微垂下眸子，声音清冷的对暖玉说道。“替我照顾好刘妈妈。” 暖玉闷声点头。 玉言这时候才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插话道。“你们既然这么不舍，不如小卫宸你便跟着妹妹回家吧。大不了让爹娘骂一骂，男子汉大丈夫的，皮糙肉厚，骂一骂也是无妨。你看三小姐这么可怜巴巴的‘千里寻兄’。你怎么忍心让她独自返家……” “闭嘴。”卫宸轻斥。 “二哥既然出来了，不做出一番大事便回去，才不是我二哥的性子。二哥，我在家里等你。”暖玉笑着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没了暖玉，卫宸也不怕露出行迹来了。他怔怔的盯着房门，想着刚才暖玉的话。 她竟然知他这么深。整个卫家，都觉得他负气离家，其实不然，他确是负气，可离家却是他一早便定下的。他身在卫家，处处受制不说。 在卫瑞在，他便是想下场也是妄想。 便是卫夫人，也不会给他下场的机会的……哪怕她嘴里说着卫家子孙，同是替卫家争光。 所以他才大方的用不下场来和卫瑞做交易。 “三小姐年纪虽小，可行事却极佳。想必再过几年，长成清秀佳人，求娶者能踏平卫家门槛。”玉言一边喝着茶，一边轻飘飘的说道。 他最喜欢的事便是戳卫宸心窝子。而且怎么狠怎么戳。 这是他的爱好，和他欣赏卫宸并不相悖……“他们没机会的。卫家不会让暖玉有出头的机会……”卫宸淡淡道。似乎只要暖玉不在，他就这么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直让玉言叹气，他收留了他三个月，二人倒是亦师亦友，他也挺欣赏卫宸行事，即狠戾又透着股阴毒。总之怎么让对方疼，怎么让对方膈应，便怎么行事。 玉言向来信奉兵不厌诈，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即是保命之法，又是出人头地之术。 卫宸在这点上可以说能完全继承他的衣钵。只是他抓不住卫宸的软肋，一个人如果没有软肋，是很难让他放心的。今日，卫宸主动把‘软肋’放到了他手上。 玉言不由得怀疑起来。 卫宸真的如此在意卫暖玉。抑或，他只是在演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护妹妹的兄长。 玉言这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看不透卫宸。 许老先生候在楼下，见暖玉下楼，赶忙迎了上去。“三小姐……”他眼巴巴的望向两手空空的暖玉。 暖玉仰头对他笑笑。“我这次出门只是想和先生一起长长见识，实在不好要人家的东西。若是祖母知道，定然责我不知轻重。” 于是…… 许老先生要哭了。自己到底教了个怎样性子的学生啊。 人家送到怀里，她还能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只是想长长见识。 这小姑娘怎么傻成这样！ 许老先生那个扼腕啊，那个后悔啊，悔不该因为玉言公子生惧，而没有跟着暖玉一起上楼。 如今倒好，他这是空欢喜一场哟，不仅血本无归，而且还因此得罪了计公子。他这简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亏啊，亏大了。 “难道先生觉得我应该要计公子那镇店之宝。人家说的清楚，百年传承……想必定然是心头好了。我难道该夺人所爱？”暖玉仰头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发问。许老先生心中骂暖玉蠢透了，可是面上却要佯装高洁。“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三小姐做的不错。” 他心疼啊，简直恨不得掐死暖玉。 可他除了陪笑，什么也不能做。 于是暖玉心满意足的出了门，两个丫头陪在身边，亦是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调子透着惊奇，想必这番‘长见识’倒真的让她们长了见识。只有许老先生，一路沉默着。 回到卫家，把暖玉送到卫老夫人面前。 许老先生一脸疲惫之色的告辞……卫老夫人奇怪。“先生带你做了什么？怎么累成那幅样子……”反观暖玉，小姑娘精神极了，小脸粉嘟嘟的，让卫老夫人恨不得搂过来香上几口。“先生带我去看戏了，是出赌玉的戏码。先生太入戏了，一会高兴一会叹气的。” 卫老夫人心道原来如此。 “……先生也真是费心了。白妈妈，这月月奉便加三两银子吧。”白妈妈在一旁点头应了。 许老先生知道后，险些气得吐血。他本打算大赚一笔的，不想劳心劳力，却只多得了三两银，还不够他为哄暖玉出门，给暖玉买的几次点心钱。这次，真亏本了。 第五十二章 命运弄人 第五十二章命运弄人 见过卫宸后，知道他好好的呆在玉言公子身边，知道他不会三餐不济，暖玉安心了。虽然明知道以他的本事，离开卫家不会衣食不济，可是卫宸总归还是个少年，便是将来再本事，如今也是势单力薄。 静下心来的暖玉，渐渐不再和许老先生谈起古物。 便是许老先生让她鉴赏古玉，她也多是错多对少，渐渐的，许老先生不再对暖玉另眼相看了。 他觉得暖玉的‘奇才’期已经过了。 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到卫瑞身上，以期卫瑞能高中……只是事与愿违，在出门参加童子试的前两天，卫瑞突然病了，全身烧的滚烫，人一度神智不清。 待救回来，早已过了童子试之期。 卫老爷为此跪了一*夜祠堂向祖宗告罪。 卫夫人也整整吃了三个月斋饭。连带着暖玉也跟着吃素念经。待卫瑞身子好起来，已到了翌年初夏。 卫夫人一门心思张罗着给卫瑞进补，对暖玉越发的疏于教导。卫老夫人终于开口提议让暖玉回瑞雪轩。卫老爷赋闲一载，心思都放在了仕途上，并不理会内宅之事。暖玉跟在卫夫人身边一年，不管卫夫人是刁难也好，无视也罢，暖玉表现的始终如一，对卫夫人自始至终都十分恭敬。 人心都是肉长的。 暖玉还在襁褓之中，便被抱到卫老夫人院子。 卫夫人对于暖玉，压根没有用过心。与暖玉相处一年，虽说提不上多喜欢暖玉，至少，她对暖玉的厌恶已经少了几分。 这次卫老夫人一开口，卫夫人便点了头。 当时卫美玉，卫秀玉还有暖玉都立在一旁。 卫老夫人心情高兴，觉得时隔一年，宝贝孙女终于‘失而复得’。连带着看卫老夫人亦顺眼了些。“你对瑞儿，也算是尽心尽力了。瑞儿这次大病，未能下场，许是老天安排，让瑞儿下次下场便能一举高中。”卫夫人点点头，心中多少觉得舒缓了些。自从卫瑞大病，卫夫人不由得自省是不是自己平日造了太多孽，老天便把这些罪过报应到长子身上。 她一边吃斋念佛，一边自省，连带着对暖玉都温和了几分。 “……我听白妈妈提起，说是前几~日*你娘家嫂嫂登门。似乎是打算给美玉做媒？” 提起长女的亲事，卫老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那娘家嫂嫂也是痴心妄想，竟然妄图美玉嫁给她那不到器的儿子。虽然是她嫡亲的侄儿，可那孩子自幼便不学无术，天天跑马溜鸟的。她那嫂嫂竟然睁眼说瞎说，说什么他如今越发的上进了。 下次童子试也要下场，一定能金榜提名。 这若是被旁人听到，是要笑掉人家大牙的……“没有的事，只是我最近一心照顾瑞儿，多日没回娘家了。我兄长不放心，才叮嘱嫂嫂来看看。” “原来如此。不过美玉到了这个年纪，也是时候找婆家了……这事你上心些。”卫老夫人说完端了茶。 卫夫人起身领着两个女儿告退。 出了福寿堂，向来沉稳的卫美玉终究没有忍住。“母亲，舅母真的只是来看望母亲？” “自然不是。她想替你表哥求娶你。” 提及那位表哥，卫美玉一双美目不由得沉了沉。“母亲，女儿便是死也不嫁。” “傻女儿，便是你愿意，母亲还舍不得呢。你放心，母亲定然给你寻门好亲事……倒是你大哥，今年都十五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父亲的意思是等两年，等你大哥有了功名，到时候也许能娶个官家小姐。”卫夫人自幼和女儿说话便直来直往，卫美玉听完点点头。 “父亲所言及是。如今大哥一门心思都在学业上，哪能分心娶妻。” 卫夫人点点头。想到大女儿的亲事，不由得便思及庶子……外面有传言，说是卫宸投奔了玉言公子。还有幸被其收归门下教导。 这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卫夫人都觉得是极丢面子的事。 玉言公子虽然出身富贵，若是交友自然是极佳的。可是拜玉言为师，去学那雕玉，将来要做个下~贱的菝匠人，那实在是丢卫家面子的事。所以卫老爷一怒之下，放出话去，说是庶子去岁染了重病，不治而亡。以后，卫家再无庶子。 心思一转，卫夫人又想到了暖玉。 那孩子…… 其实也不是她的错。 罢了，她这辈子注定不能像疼亲生女儿那般怜惜她，便让老夫人怜惜着吧。 福寿堂。 暖玉正在吃着刚出锅的米糕。米糕软香甜糯，暖玉吃的一脸满足。卫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暖玉吃点心，觉得提了一年的心，今天终于踏实落地了。 小姑娘便是长了一岁，在她面前也依旧娇憨十足。 “慢点，别烫着。白妈妈，快给娇娇儿端茶温茶上来。”白妈妈在院中高声应了，很快挑了帘子端着温茶进门。见暖玉吃的香，脸上不由得满是笑意。“三小姐不在，奴婢做点心都没了兴致……”“就是，我年纪大了，可不敢吃这样甜的点心。白妈妈便犯了懒，桃花不采了，桂花不摘了，说是没了用武之地。娇娇儿，你不怪祖母让你去你母亲那里吧？” 暖玉接过白妈妈手中的温茶，缓缓品了一口。 “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是希望我和母亲亲近些……” 卫老夫人眼中笑意渐深。她觉得卫老人这一年来把暖玉教的很好。如今的暖玉，模样可人，表意清楚，倒真的比起一年前懂事了。 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卫夫人这次对暖玉是真的用了心的。“你以后别忘了天天去给你母亲请安。她也不容易……”同是当母亲的，卫老夫人轻叹着道。 暖玉点头。 她见卫老夫人心情不错，斟酌片刻后开口。“祖母，府上都在说二哥重病不治身亡。” 卫老夫人见暖玉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得轻叹一声回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孩子……很多事情其实也不怪他。他即不能选择生在谁家？也不能选拔爹娘是谁。 以前我对他，确是苛刻了些。如今他被除了名。我倒总能梦见他……暖玉，你觉得卫宸……将来会是个好人吗？” 第五十三章 一别三年 第五十三章一别三年 卫老夫人随着年岁增长，倒越发的觉得自己心慈面软了。 以前不喜卫宸，主要是因为因为卫宸的母亲做出那样的事后，儿子和媳妇儿便离了心。那之后儿子卫绪林便请旨外调，一年两年见不到儿子实是常事。 卫老夫人心中憋闷，偏生卫宸的生母又是个短命的。 她没处出气，只能迁怒卫宸……其实若问卫宸做过什么谋害卫害的事吗？ 答案是没有。 如今卫老爷赋闲一载，上面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如今倒是经常能见到儿子了，可是卫老夫人心情非但没好，反而更憋屈了。儿子唯卫夫人马首是瞻，不管卫夫人说什么，他都只有点头的份。那幅唯唯诺诺的神情让卫老夫人每次看了都要皱眉。 这时候卫老夫人反倒希望像从前那样，儿子在外为官。 好歹照应着一方百姓营生，卫家并不缺这几两俸禄，主要是卫老夫人看不得儿子这么颓废。 当年因为卫宸落地，夫妻二人反目。如今看来，如果没有当初的反目，自己儿子指不定早几年便这般颓废了。连带着卫老夫人对卫宸的恨意都淡了些。卫宸离家大半年了，没有只言片语传回，终究是卫家骨肉，卫老夫人心里开始挂念了。 倒不是她多思念卫宸，而是本能的觉得卫宸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卫家。若是死在外面，实在是她这个祖母当的不称职。 卫夫人竟然会问起卫宸。暖玉觉得奇怪。她多想告诉卫老夫人，她的那个庶出次孙，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很大很大的官，便是皇亲国戚，王爷权贵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的。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他要谁死，谁一定会送命。 不仅如此，他还心狠，手辣，心黑。 杀起族人来连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说起卫宸，简直是馨竹难书。 好人？ 好人中的败类，恶人中的精英，说的便是卫宸那样的。 这么一想，暖玉不由得疑惑，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有勇气的缠了上去。虽说卫宸还是个少年，可毕竟将来会是个杀神，当时，她真是勇气可嘉。 “二哥不是个坏人。”至少现在不是。 和卫宸相处后暖玉发现，卫宸看着有些冷情，一张小脸总是绷着。可如果谁对他好，他一定会报还的。 他虽然时时吓她，常常凶她，可是教她写字时也是耐心十足的。 他那样的脾气，对刘妈妈竟然十分容忍。 明明不喜甜食，可只要她去，刘妈妈一定会准备。她吃剩下的，一个不落的都进了他的口。 卫宸其人，其实是典型的面冷心热。他缺的，只是对他好的人。 “我也觉得他为人不坏。在卫家十几年，向来沉默寡言的。却不想是个有脾气的，说离家便离家。你父亲怒极，更是从族谱上消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哪里？他在家是和你最是要好，你可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暖玉摇摇头。 卫老夫人惆怅的轻叹一声。 从此在暖玉面前再未提起过卫宸。从那之后，卫家似乎真的只有一位少爷了。 卫瑞因染病错过了童子试，为此消沉了几~日，最终被卫父叫到书房，父子两个恳谈了一番，卫瑞重振雄风，从此后简直把许老先生的院子当成了自己的院子，日夜用功。 卫夫人几次在卫老夫人面前念叨着卫瑞用过太过，小脸惨白。婆媳两个商量着怎么给卫瑞进补。 对于卫家唯一的长孙，卫老夫人自然十分着重。 这和她疼暖玉不同。暖玉是个小姑娘，疼起来没什么负担，将来给暖玉找个好人家便是了。姑娘家的，养的自然要娇贵些。可是卫瑞不同，男娃不能*宠*，要抻着，要束着，要管着，这样将来才能成才，只是在吃食上，一定要着重些。卫夫人这点上倒和卫老夫人出奇的一制。 婆媳两个因为卫瑞，关系倒是和缓了不少。卫老夫人见到卫夫人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卫夫人也不再总绷着一张脸，偶尔也会和卫老夫人说笑几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卫宸…… 他依旧消息全无。 他说让自己等，暖玉便静下心来等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卫宸，暖玉总是信他的。 这世上，除了卫老夫人，她最相信的便是卫宸了。也不知道这信任怎么建立起来的。 时间便这样一晃而去。 转眼间，又到了下一次童子试。 暖玉已经过完了九岁的生辰。算起来卫宸离家已经整整三年了，而她自从那次如意斋后，也再未见过卫宸。上一世她九岁时，卫宸已经随着一位贵人进京了。 自此后数年没有消息，再次传回卫宸的消息，他已经是京中权贵。手握重权，权势滔天……暖玉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所改变，还是卫宸没有告诉她，已经悄悄进京了。 暖玉让自己相信卫宸。 他说让她等，便一定会来找她。 三年来，卫老爷始终赋闲在家，银子没少花，可是每次都不满意，不是嫌官位低微，便是嫌官位太闲，不能展露他本事之万一……和卫夫人的关系也从融洽，再次紧张起来。 卫夫人是个心高气傲的，要不当初也不会因为卫宸而闹的夫妻失和。 在卫夫人看来，卫老爷这般挑三拣四，实在不是做大事的。为此，夫妻关系又回到卫宸初初落地之时。卫老爷是急在心里，最近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频繁。这次回来，是特意送卫瑞出门，也顺便告诉卫夫人，这次他结识了一位顶顶的权贵，他的官职，终于有了着落。 随着卫老爷进门，三年间都没有消息的卫宸，也有消息传回。 卫家的厅堂，卫老夫人和卫老爷端坐在主位上，卫夫人坐在卫老爷下首，脸上神情不辩喜怒。下面是卫瑞和美玉秀玉姐妹，暖玉则立在卫老夫人身边。 第五十四章 黑白双煞 第五十四章黑白双煞 卫老爷清了清嗓子，目光定在卫瑞身上。“瑞儿，养精蓄锐三载，全看这一朝，你是我卫绪林的独子，我卫家百年基业终要交于你手。你莫要让你祖母和母亲失望。也莫要让先生和为父失望，定要高中。” 卫瑞起身跪在卫老爷面前聆听误导，脸色凝重的点头。 卫夫人用帕子拭着眼角，语气关切的叮嘱：“你此去路途虽不远，可我儿却是第一次离家，万事皆要小心，切记莫要染病，三年前若不是不小心，也不会……” “胡言乱语些什么，瑞儿又不是一人出门，有小厮跟着，能出什么事。你是当母亲的，心中担忧也是情理之中，可莫要太过。”卫老夫人淡淡训到，慈母多败儿，卫夫人对女儿管束严厉，对唯一的儿子却是诸多放纵。不过是去邻镇罢了，又不是入京，值得这般哭哭啼啼。 卫夫人微微颔首。卫美玉和秀玉姐妹见此，起身走到卫夫人身后，一左一右的轻声安慰着，卫瑞随后亦上前，轻声唤着母亲，卫夫人含泪把儿子揽进怀里。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暖玉目中难掩羡慕，活了两辈子，她始终没有母亲疼爱，她不由得想，如果上辈子她跟着寻她的人离开，找到自己的父亲母亲，是不是也会像卫瑞这般被母亲搂进怀里。前世她因为舍不得卫老夫人，终是听从了卫老夫人的安排，没有和亲人相认，今生，她要走和前世不一样的另一条路。 卫老夫人看到暖玉脸上神情，不由得脸色一沉。 卫老爷也觉得妻子太过厚此薄彼了，同是女儿，她却明显待美玉和秀玉亲切些。 暖玉这孩子说起来，也十分讨人喜欢。卫老爷心中，倒不像卫夫人那般把丢女之事怪到暖玉身上。当初若不是他们大意，也不会慌乱间抱错孩子，说不定，暖玉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养在他们卫家，兴许还屈就了她呢。见妻子没有亲近暖玉的意思，他赶忙再次开口，话却是对着卫老夫人说的。“母亲，儿子这次出门，结识了一位真正的贵人。”说起这位贵人来，卫老爷简直是眉飞色舞。 据说这位贵人是真正的皇家国戚。 而且是皇帝亲封的诸侯王，掌管一道诸事…… 这里的道，范围很大，卫家便在甘宁道。 国家称齐，卫家是齐国甘宁道的数一数二的氏族。 齐国举国划分为十道。有的是朝廷亲封的道守执掌，还有几道却是分封给皇帝的叔伯，兄弟为封地。 这样的分封虽然弊端极大，可当今圣上初登帝位时，朝局混乱，多亏了几位叔伯力挽狂澜，这才有了今日繁荣盛世，那之后皇帝为表谢意，不顾臣子反对，还是把几道做为封地给了几位有功之臣。 大家都是一个姓，虽说封地如小国，可总归肥水不落外人田。 这是暖玉心里所想的。卫老爷虽然没有提这位贵人是哪位王爷。 不过甘宋道比邻淮阳道和济北道，淮阳道是淮阳王的封地，他是皇帝亲弟，当初据说替皇帝平定了北番之乱，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生未偿败仗。济北道是济北王的封地，他是皇帝的叔叔。当年也曾助今圣舌战群臣，保皇帝登基。 卫老爷出门时间不长，时间也不够他跨过济北道或是淮阳道。 所以他结识的贵人，暖玉想，不是淮阳王，便是济北王。 卫老爷说起那位贵人来，用词十分的华丽，把那人形容的简直像是天人下凡了。还说那人模样清俊，一看就有极好的出身，似乎与生带着贵气。 这很容易便能让暖玉二选一。 天人下凡，年轻，清俊。 淮阳王，齐凌。 暖玉上辈子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王爷，不过关于他的传闻却听来不少。据说整个淮阳道，便没有哪个姑娘不想嫁进淮阳王府。不仅因为淮阳王模样清俊，主要是因为他性子好。 虽是武将出身，却无武将的戾气。反而像个文弱公子。 可若谁把他当成文弱公子，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前世的准阳王，常被拿出来和卫宸相比。二人一个光风霁月，是个谦谦君子，而且他执掌的淮阳道，在十道中，以民风秀丽，举道皆崇尚儒风出名，相反，卫宸却是个暗夜里走出来的修罗公子，似乎伴着他的不是杀*戮就是荼毒百姓，总之，二人一个白，一个黑。简直可以称为齐国的黑白双煞。 如果卫老爷所谓的贵人是淮阳王齐凌。 那么卫老爷一定会失望的。那齐凌，虽然以谦谦君子示人，可上一世暖玉却从未闻他和甘宁道卫家有关。 上一世卫老爷一直在任上，也算是兢兢业业，直到她十五岁及笄后出嫁，卫老爷才被举荐，终于入京，当了他向往的京官，可最终却因为卫宸，他这京官当了不过半年，便灰溜溜的辞官回家，以后便一直呆在家中，直到卫家被灭满门。 “能有贵人相助自然是好事。只是为官这种事，还要要看本事的，你切莫忘本。”见儿子说的滔滔不绝，卫老夫人越发的心里没底，终是忧心忡忡的叮嘱。卫老爷大好的兴致被打断，觉得母亲这样子简直是泼他冷水。“母亲多虑了，人家一不要我卫家的银子，二不要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家只说欣赏我的为人，相信甘宁道卫家。” “即如此，你这次可一定要卖力些。争取有个好前程。”卫夫人听到这里，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模样。 得了卫夫人一句赞，卫老爷老脸上笑开了花。 卫老夫人一见儿子这个不成器的样子，简直气的肝疼，她起身招了暖玉随她一起回福寿堂。 卫夫人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觉得卫老夫人见不得她高兴……卫老夫人越是不喜，卫夫人越要做。于是她又柔声说了一句。“你若能入京为官，我便跟了你一同上任。” 这话对卫老爷来说，就像是颗蜜枣，那个甜啊。 卫老爷立时拍了胸*脯保证。“夫人放心，为夫一定能入京为官。” 第五十五章 择婿要求 第五十五章择婿要求 回到福寿堂，卫老夫人脸上的怒意不必再遮掩，通通显露了出来。 她对白妈妈说道。“如今绪林行事是越发的不知轻重了。还说什么认识了贵人，贵人因他是甘宁道卫家出身，对他刮目相看，不问缘由，便要助他升迁。”这事，在卫老夫人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白妈妈在一旁蹙眉道。“莫不是对方真的相中的爷的才气……” “他有什么才气？年轻时还算上劲用功，一举中了进士。可自从娶了妻，他一门心思哄媳妇儿开心。哪里还有心思做学问。 在外为官三载，也不过是因为和媳妇儿置气。 要不他怕是连那个官都不愿去当呢。 他当自己是什么？当卫家是什么？卫家便是金山银山，也早晚让他败光。如今倒好，张口便是自己要入京为官。 京官这么好做？ 我卫家便是捧着银子去捐，都没人敢收这银子。”许是多少顾虑着暖玉，卫老夫人没有说太难听的话。可是暖玉也听明白了。在卫老夫人心中，卫老爷自从娶了妻便开始颓废，便是如今那好大喜功的性子，也多是因为卫夫人。 白妈妈劝了半天，卫老夫人才算心平气和。 她将暖玉招到近前。 抚着她的小脸叮嘱。“以后我家娇娇找夫婿，定然要找个顶天立地的。要说一不二，要知道疼我家娇娇儿，要有雄心壮志，有抱负，要一让心思想当大官。”卫老夫人说着心底对儿子的期盼，暖玉安静的伏在卫老夫人怀里听着。 突然间，心里冒出个念头。 卫老夫人的说的这些条条框框。 倒真的有一个人附和……卫宸。卫宸够顶天立地吧，前世离了卫家，靠着自己爬到了高位，那样的高位，必然说一不二。 如果没有雄心壮志，他怎么可能做到？ 哪个出仕之人不想当大官，就和哪个将士不想当将军是一个道理。 至于疼她……前世便罢了，今生，他最疼的是她。 卫宸，卫宸……怎么突然想到了卫宸，而且想的还是这么离谱的事。卫老夫人发现小孙女在她怀里表情怔怔的，而且小脸泛红。她一连唤了几声娇娇儿，暖玉都没有反应。 想着刚才厅堂那一幕。人家一家五口和和睦睦的，暖玉却只能跟在她一个老婆子身边。这么一想，卫老夫人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死之前给暖玉找个好婆家。 哪天便是她去了阴曹地府，也能瞑目了。 要说这甘宁道，有权有势的人家倒也不少。 可是若想找个人品家事都合心意的却也不易。暖玉虽是嫡出，可毕竟行了三……而且外面对于暖玉的评价，不及美玉和秀玉，便是有慕名而来的，求娶的不是美玉便是秀玉，时到如今，还没有一个登门给暖玉说亲的。 再则暖玉的出身…… 卫老夫人怕这事早晚会露。她得给暖玉找个便是出身暴露，也不会牵连她的人家。 想了想，卫老夫人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祖母说什么？”暖玉被卫老夫人点醒后，以为自己听错了。卫老夫人竟然说带她出门。“祖母想亲自陪你大哥去邻镇，也好让瑞儿有个主心骨。万事都有祖母在，他只管好好下场应试便是。 祖母亲自陪在左右，也显得我卫家对瑞儿的重视，让旁人莫要轻视了瑞儿去。 你便跟着祖母一同前往。姑娘家，也要见些世面为好。”卫老夫人道明了心意。 她刚才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桩事。这次童子试，应试的都是些年轻公子，其中不乏出身好的。 如果有出身好，又有文采的，岂不配暖玉正合适。卫夫人操心着两个女儿的亲事，暂时顾及不到暖玉。她倒正好趁这个机会替暖玉张罗一番。 便是没有合适的，权当带小姑娘出门散个心。 暖玉自然高兴。能出门，兴许能打听到卫宸的消息。刚才在厅堂中，卫老爷才提起卫宸二字，卫夫人脸色便阴沉了些。于是卫夫人当机立断，说起自己认识的那位贵人。 他提及卫宸那句，只说卫宸如今越发的‘出息’了。暖玉却不知这出息二字卫老爷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如果真的能跟着卫老夫人出门，她正好趁机探听一二。 外面人多口杂，保不准便让她听到几句呢。 “真的？孙女马上回去收拾行装。”暖玉说完，一脸喜色的起身便要出门……卫老夫人拉住她。“看你喜的，有什么可急的，明天早上才启程呢。不过是邻镇，带几件换洗衣裳，让芷香跟着同去便是。” 暖玉高声应了，小脸上的笑简直能晃晕卫老夫人的眼。 卫老夫人心中轻叹一声。 这小模样，若不是在甘宁道卫家，而是京中权贵家的小姐，便是入宫当个贵人也担的起了。 这样想来，当个卫家的小姐，指不定还委屈了暖玉呢。“娇娇儿，万事都有祖母在呢。祖母总不会让我的娇娇儿受委屈的。” “是，我信祖母。”暖玉答。 卫老夫人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立时让白妈妈唤了卫老夫人前来，将自己的打算道出。卫老爷有些吃惊，不过想着有个长辈陪在儿子身边也是好的。 他眼下正忙着和贵人打交道，自是不便同去。 自家夫人还有两个女儿要教导，也不便出门。“母亲能陪瑞儿同去自然好，只是带着暖玉一起……” “我不带在身边，难道交给你们带着？绪林，万事讲个无愧于心。你们夫妻扪心自问，对暖玉如何？九年了，整整九年了，你们可有一天当她是至亲的女儿。 她对你们又如何！可曾有半点不敬不孝之举？ 有些事我只是不愿说。 可不代表我看不到。我带暖玉一起去，便是想让娇娇儿散散心。你们夫妻便留在家中，好好教导美玉和秀玉吧。” 卫老夫人话说到这份上，卫老爷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他回去和卫夫人一说，卫夫人虽有不悦，可想着卫老夫人不在，卫家便以她为尊，倒也让卫夫人聊以***了几分。“罢了，便由着母亲吧。瑞儿身边有祖母陪着，倒更显得尊贵呢。”卫夫人最终对卫老爷说道。 第五十六章 祖孙情深 第五十六章祖孙情深 暖玉第一次出远门，卫老夫人有些不放心，头一天晚上和白妈妈唠叨了许久，翻来覆去的嘀咕着此行务必要让暖玉开怀，便是看不中顺眼的孙女婿也无妨，只要暖玉高兴便好。白妈妈感叹卫老夫人待暖玉真是如珠似宝，虽说卫夫人待暖玉冷淡了些，可有卫老夫人疼着*宠*着，三小姐不会比大小姐和二小姐差的，将来必定能找个富贵人家…… 卫老夫人这才欣慰的合上了眼。 翌日，卫老夫人起身有些迟，她梳洗过后，卫瑞和暖玉已经在花厅候着了。两兄妹互相问了好，便各据一方，卫瑞对暖玉倒说不上厌恶，但也称不上喜欢。做为长兄，他自觉应该照顾幼妹，可是暖玉待他，始终有些冷淡。卫瑞可没忘记以前卫宸还在家时，暖玉待卫宸可十分的不一般，卫大少爷也是心高气傲的，自然不甘被卫宸比了下去，渐渐的，待暖玉也冷淡起来。 见卫老夫人挑了帘子起来。兄妹两个起身。 卫瑞在卫老夫人面前始终有些拘谨。昨天母亲告诉他，祖母陪他一同前往时，卫瑞初时不喜，后来还是卫夫人劝他，说是有卫老夫人跟着，方显得卫家对他的看重，外人自然也高看他几分，卫瑞这才点了头，可是听说祖母带着暖玉同往，卫大少心便沉了沉…… 童子试是大事，祖母陪同前往算是给他撑腰，是他的主心骨。卫暖玉跟着算什么？ 相比卫瑞的拘谨，暖玉则小脸带笑，亲切的凑到卫老夫人身边。卫老夫人摸摸孙女的小脸，这才把目光转向卫瑞。“……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祖母，都准备妥当了。本也不远，也不必劳师动众，孙儿只带了笔墨纸砚和几套换洗衣衫。” 卫老夫人颔首。 侧头对暖玉道。“娇娇儿呢？都带了什么？” 暖玉伸出小手，一样一样说给卫老夫人听。“白妈妈说虽然入了春，可早晚还冷着，祖母年岁大了，受不得凉，我便让芷香多备了两条薄被。出门在外，胃口会差些，白妈妈做了些山楂糕，我也让芷香装了些，如果祖母没胃口，吃上两块一定能胃口大开。 我听守门婆子说，每年这时候，都要下冻雨的，油伞自然少不得。 我还顺便让管事的把马车也罩上一层油布……” 卫老夫人笑呵呵的听着。越发觉得她没白疼暖玉。 昨晚才叮嘱她只带几件换洗衣裳便可，不想小姑娘回去，竟然准备了这么多，而且每一样，都想着她。相比之下…… 暖玉才一开口，卫瑞心中便一紧。 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替同行的卫老夫人准备些什么，见卫瑞脸色窘迫，卫老夫人心中轻轻一叹，告诉暖玉昨晚白妈妈特地熬夜给她做了点心，暖玉一听登时眼睛一亮，随后高兴的出门去找白妈妈了讨要点心去了。“祖母，孙儿……”“瑞儿，你觉得祖母偏疼暖玉吗？”卫瑞迟疑片刻，点头。“那你知道祖母为何偏疼暖玉了吗？” 卫瑞又点点头。 “你，美玉和秀玉，在祖母心中和暖玉是一样的。可是比起你们，暖玉更惹人心疼。你是当大哥的，本就该照顾好妹妹。不管这个妹妹是不是得母亲欢心。在你心中，暖玉本该和美玉秀玉没什么不同。 暖玉这丫头，待人至诚。 只要你对她好，她必然也对你好。这么简单直白的道理，想必你是明白的。这次一同出门，对你们兄妹来说，也是个机会……”卫瑞握了握拳，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重重点了头，以前他确是不解卫老夫人为什么只疼暖玉。相比之下，他们兄妹三个加起来，怕是也及不上暖玉一个。如今，他是真的明白了。 是他没把暖玉当成嫡亲的妹妹。 他待美玉和秀玉确实比暖玉亲切。是他的错，先生曾教导过，人活在世，亲人才是立身之本。如果一个人身居高位，却无亲人在旁，便是孤家寡人，那取得再大的功绩也是枉然。“祖母，孙儿明白了。” 卫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卫夫人虽然矫情些，可教导孩子确是不错的。 卫瑞被她教导的谦谦有礼，是个懂事的孩子。美玉和暖玉也都矜持端庄，小小年纪已然美名在外。只是……她对自己男人那股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调调，实在让卫老夫人不喜。偏生儿子还吃她那一套。 痴情长情固然是好的。 可如果因为痴情长情而误了仕途，甚至一事无成，不仅不值得赞誉，反而是天下顶顶的傻瓜了。 直到出门时，卫老夫人还因为儿子‘不学无术’而耿耿于怀。好在马车上，暖玉小模样娇憨，这才逗得卫老夫人展颜。 “……祖母，等到了地方，我能去外面逛逛吗？我还没出过远门呢。”唯一一次出门，应该就是许老先生带着她去如意斋了。“你这个小丫头，人不大，心倒不小……祖母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你小小年纪，便能跟着祖母出门，还不知足？”说完，不忘刮刮暖玉的小鼻子。 暖玉憨笑。 她不是想趁机打探一下卫宸的行踪吗？ 见暖玉小脸泛红，圆圆的眼睛含笑望着她，流光异彩的眸子漂亮的简直都要让卫老夫人叹句巧夺天工了…… 这么一个品貌极佳的孩子，想必她的亲生父母容貌亦是不差。 将心比心，这么个漂亮女娃找不到了，他们想必这九年日子也不好过……第一次，卫老夫人竟然动了给暖玉找亲人的念头，不过这念头才涌上脑海便被卫老夫人强行压制下去。 若是卫夫人也因此闹着寻女，卫家便真的热闹了。 迎上暖玉期盼的目光，卫老夫人最终纵容的道。“真拿你没法子。你这个小‘孽障’。等安置好了，让下人跟着你，不过只准在街上转转，不许胡闹，不许惹事。” 暖玉高兴的应了，亲昵的抱着卫老夫人……“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胡闹。也不怕将来婆家嫌弃。”卫老夫人心中高兴，她喜欢暖玉亲近她，这让卫老夫人觉得自己没有白疼这丫头。嘴上却一副嫌弃的调子……“不怕，我要一辈子陪在祖母身边的。” “你啊，年纪白长了，真是越发的胡闹了……” 卫老夫人终是忍不住被暖玉逗笑了，拧着孙女的小脸蛋数落。[明在卫二要登场了，以后该上他的重头戏了。我其实挺喜欢卫二这样的性子，该狠的时候狠，温柔只给暖玉一人。这样的性子简直是男人中的极品了~~~我今天好好检查了一遍。如果还有错字，亲们指出来啊。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 孽障卫宸 第五十七章孽障卫宸 甘宁道治下安阳镇。 镇守是一位姓杭明敬的年轻官员。对于此次童子试尤其看重。 每天亲自出门巡视，尤其是客栈酒楼，生怕来应考的童生在吃住方面出了问题。科举出身的，都明白童子试的重要，参加童子试的公子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多是初次离家，本就心中惶惶，若是睡不好吃不香，岂不是火上浇油。 只是，这次童子试和历届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以往的童子试，多是公子由家丁小厮陪着前来，住进客栈后，公子们多是闭门苦读，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多作篇八股文，便多作一篇。没准题目便与此有关呢。 虽说千人齐聚，可是街上非但人不多，甚至比平时还要少些。 那些安阳镇的百姓也知道三年一试，这就像是走独木桥，这些模样清涩的小公子，也许将来能封王拜相呢。所以叮嘱家人勿要出门，那些走街窜向做生意的小贩，这几天都会歇业在家……刚才那是往届童子试的情景。可这一届…… 却是千人齐聚，热闹空前。 童子们呼朋唤友的在酒楼吃吃喝喝。 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街上乱逛。本来歇业的小贩见此，也都支起了摊位。 卖炒货的，卖水果的，卖混沌包子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两份卖胭脂水粉的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杭敬一个头两个大，派出所有差役去打探，这才明白其中原因。 原来，竟是贵人来此的消息不径而走。 那些童生们也顾不得闭门造车了，都想出来碰碰运气，也许便得了贵人青睐，便是不能平步青云，结识一门权贵也是好的，也好为将来仕途之路加个助力。 卫家马车才进安阳镇城门，暖玉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的叫卖声。 她不由得心下奇怪，前世她和计宏礼初成亲时，倒也曾蜜里调油了一阵子，计宏礼最喜欢吹嘘的便是他童子试时得了头名。自然，当时的情景，氛围，计宏礼少不得说的便要精细些。据计宏礼所说，整个安阳镇街上都是静悄悄的，公子们一个个房门紧闭，恨不得把十二个时辰当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 计宏礼入乡随俗，进了安阳镇，便没出客栈大门一步。 计宏礼的叙述中，安阳镇是个挺清冷的镇子，还说这里的百姓都十分有涵养。从不会在街上大声叫卖……那么耳边的叫卖声难道是她的幻觉。 “这里真是热闹。”卫老夫人半挑着车帘，感慨道。 暖玉：“……”看来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是安阳镇出了问题。暖玉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原本想着趁卫瑞闭门苦读的时候出门探探消息。 公子们都在苦读，跟着服侍的丫头老妈子自然要趁机逛一逛这安阳镇的，她夹在中间，即不显眼又好打探消息。可是看如今的热闹劲，怕是来参试的公子们都出来了。倒是丫头老妈子被勒令留在客栈了，暖玉顺着卫老夫人的视线放眼一看。满眼的蓝的，青色，素色，玄色公子长衫。 哪里有一个姑娘。 卫老夫人只是觉得人多了些，不过想着几个镇子的童生齐至，热闹些也是应该的。 卫家管事的早已提前到了几天，选好了客栈，见到卫府马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到半挑的车帘中，露出卫老夫人的脸，管事的满脸惊讶之色。“老夫人。” “我们先去客栈，引路吧。”卫老夫人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打量马车，微蹙了眉吩咐道。管事的点头，当前引路。 马车在行人中用着极缓的速度前行着。 卫老夫人眼见着面上露出不耐之色。实在是外面的声音太过聒噪了，卫老夫人喜净，自然觉得烦扰。突然间‘卫宸’二字窜入车厢中。不仅卫老夫人，暖玉也瞬间睁大了眼睛。卫老夫人转向暖玉。“刚才有人提起‘卫宸’二字？” “……许是名字音近吧。”暖玉拧着小眉头，这样安慰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点点头，认同暖玉的话。这里人多口杂，兴许真是和那两个字音近吧。 只是下一刻，车外传进的话，让卫老夫人确定，她确实听到了‘卫宸’二字，而且还不止一次。 此时马车几乎停在原地，前面一堆公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围成一个圈子，几乎把路占了大半，马车过不去了。驭夫无法，只得停车呼喝，可人们只一门心思往圈子里挤，根本无人理会驭夫的话。 “……卫宸跟在玉言公子身边三年，据说品玉鉴玉本事极佳。他说谁若胜他，便输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他手中的焉有凡品？我们快去看看。便是不能胜他，趁机见见玉言公子也是好的。”“我倒觉得见玉言公子更重要，若是被玉言公子相中，带在身边教诲几年，可非一块玉佩能比的。”另一个人意见不同，不过二人目的倒是一样，同时向人圈内挤。 卫宸，玉言，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暖玉真不知道是该叹自己运气好，才进城，不必她寻，卫宸便自己出来了。还是叹一声霉运缠身。她可没忘记，卫老夫人也在这里呢。想必卫老夫人知道卫宸也在安阳镇，是一定不会放她出门的。 暖玉侧头去看卫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脸色阴沉，眉梢眼角似乎都带着几分冷意。暖玉原打算开口说笑几句的，可见卫老夫人一脸阴云，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暖玉不开口，卫老夫人似乎也没有说话的兴致。可不保证卫瑞也能坐的住。 就在这时，卫瑞轻叩车窗。随后请示卫老夫人他能不能去看看热闹。卫老夫人沉默片刻。终究点了头。“小心些，多带几个小厮。”卫老夫人吩咐。卫瑞应了，扬声唤了几个小厮跟在左右。随后身子一转，便挤进了人群中。 “卫宸，卫宸……真是孽障啊。”卫老夫人轻叹一声，调子萎蔫的道。 卫宸在此，实出卫老夫人意料，其实卫老夫人是知道卫宸大致的行踪的，知道他跟在玉言公子身边，至于是做为玉言的徒弟还是下人，便不得而知了。和卫老爷卫夫人想法一样。卫宸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在玉言身边，卫老夫人也觉得卫宸丢尽了卫家颜面。 第五十八章 找上门来 第五十八章找上门来 哪怕那玉言公子据传出身名门，是顶顶的权贵。可卫家这种自诩有风骨的，依旧不会希望家中子侄去做传闻中卑躬屈膝的仆从之事。 除了去给玉言当仆从，卫老夫人实在想不出卫宸留在玉言身边三年，还能做什么？ 如果是卫瑞…… 他好歹是卫家嫡孙，便是看在甘宁道卫家百年清贵门风，玉言也不敢奴役。可是卫宸不同……何况如今他的身份是‘暴病而亡’。没了卫家给他撑腰，卫老夫人实在不相信卫宸在玉言公子面前还能有几分体面。 这才进安阳镇，卫宸就来‘搅局’实在让卫老夫人心中不悦。 好在第一个开口的是卫瑞，如果是暖玉开口，卫老夫人一准冷脸驳了。 马车走不动，便是卫老夫人不想听，有些话也不由得进了卫老夫人耳朵。 像是卫宸这三年跟在玉言公子身边，被玉言公子当成弟子悉心教导。只是玉言教卫宸的却非雕玉。而是他自称卫宸的恩师，做的是传道授业解惑的营生，也就是说，玉言给卫宸当了三年西席，不仅分文不取，还好吃好住的养着卫宸。 这次卫宸来参加童子试，出面担保的廪生便是玉言。 这廪生的人选，虽说律法没有明文规定，以前多是些家道贫寒，过了童子试，却又没能过乡试的来当。只是近些年来，在未进考场前，谁为禀生变的越发紧要。若是担保的廪生是个有权有势，又有功名在身的，这位童子那真是未进场先扬名，于他后来参加府试，院试大有裨益。 玉言出面给卫宸担保，惹得这一届的童子试还未开始，卫宸名声已是斐然。 这点不必外面那些童生告知，暖玉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卫家在甘宁道算是举头轻重的富贵之家，卫家长孙卫瑞这次下场，在甘宁道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卫瑞，等着看这位百年氏家的少爷最终排在哪个名次？明明该是卫瑞占尽先机的，可是玉言公子的出现，连带着卫宸也跟着名扬整个安阳镇。 至于同姓了‘卫’，大家只当是偶然。毕竟卫家二少爷自幼便名不见经传，他的名字在卫家都没几个人提起，无人知道卫家二少爷名字也叫卫宸便不算多奇怪了。 如果只一个玉言公子，还不至于举镇的童子都齐聚街头。 据说还来了位比玉言身份更尊贵之人。只是这人的名讳，等凡人却不得而知了。见不到贵人，见一见玉言公子的高徒也是好的。所以童子们才几乎挤破脑袋。以至卫家马车被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卫老夫人听着车外的议论声，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因为那些对于卫宸的横空出世，不仅羡慕，更多的是惊叹，叹这样一位公子，是出自哪个卫家？也许将来因一个卫宸，这个卫家能一跃成为甘宁道权贵，和甘宁道卫家一较高下呢。 那些童子只顾说的痛快，全然不知甘宁道卫家的老夫人正坐在车中，正将几人的言论一字不差听进耳中。 “……来人，找大少爷回来。”卫老夫人白着一张脸，让护卫去人群中找卫瑞。 只是还不等找回卫瑞，车外又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是哪家的公子，恁的猖狂……敢和玉言公子的高徒一决高下？真是不知轻重。”“所以他输的奇惨，身上银子都输掉不说，连腰上那块看起来便价值不菲的挂件也一并摘了下来。就差脱裤子了……”“若不是家丁来寻，怕是连裤子也一并输掉了。”最后一句，实在恶毒，直让卫老夫人脸色乍红。暖玉垂着头，深知自己这是百密一疏。她压根没想到，才进安阳镇，卫宸便大出风头。不必她打探消息，他自己便‘送’上门来了。只是这样一闹，她想出门和卫宸见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了。 片刻后，卫瑞便矮身钻进车厢里。 二话不说跪在卫老夫人面前。“祖母，孙儿给您丢脸了。” 卫老夫人气的手指点向卫瑞。“出门前你父亲怎么叮嘱你的。你不是惩凶斗恶而来，你是来参加童子试的。你却意气用事，偏要计较那一时的高低！” 卫瑞梗着脑袋，没有因卫老夫人动怒而低头。 “不是孙儿要争……实在是……卫宸欺人太甚。若非他主动挑衅，孙儿何至中了他的激将法。” “……真的是卫宸？”这句话，卫老夫人问的有气无力。 卫瑞点头，眼中尚余几分怨恨之意。“是他。祖母，孙儿不屑与他一同下场！” 暖玉在一旁静静听着，卫瑞最后一句说完，暖玉险些脱口而出问一问卫瑞。是不屑？还是不敢。 上次童子试，卫宸放弃了。 阴错阳差，卫瑞也未能参加。这次童子试，才是真正的一较高低。别怪暖玉站在卫宸这边，如果不是卫瑞早年先用玉佩陷害卫宸，暖玉也不会三年来和卫瑞关系都这么不冷不热的。 哪怕卫瑞将来不及卫宸心狠。 可他确是先挑衅的那一方，卫宸那人……会是个吃哑巴亏的主？ 不，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本性。 所以有句话，暖玉一直希望卫瑞能明白……因果报应。种因必得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人群渐渐散了，马车终于再次启动，到了客栈，老夫人只说累了，便当先进了内室。卫瑞握着双拳，脸上即不甘又难堪，尤其是卫老夫人对他采取了冷处理，如果卫老夫人骂一骂他，也许他还能觉得舒服些。 这时，他抬头看到了暖玉。 对于这个幼妹，他始终亲近不起来。 可是出门前，祖母提点过，让他趁机和暖玉把兄妹关系弄的融洽些。于是卫瑞强忍着不忿开了口。“连你也觉得大哥可笑吗？” 这问题一出，卫瑞便有些后悔了。 暖玉不过是个小姑娘，虽上了学堂，也不过只识得些粗浅道理。问她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 “大哥当时出战，定然是自信自己能赢的。如今受挫，倒也并非全是坏事。所谓人外有人，大哥以后行事谨慎些便是。” “……你小小年纪，竟然教训起我来？卫暖玉，你真以为祖母*宠*着你，你在卫家便能横行无度不成？” 暖玉一脸无辜之色。 她是一番好心，才会对卫瑞说这番话的。她大可以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可那对卫瑞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卫瑞不领解她的善心便罢了，竟还出口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怎么？暖玉哪句话说错了？大哥……”突然间，有道声音加入。‘大哥’二字调子中讥讽味道十足。 第五十九章 兄弟对峙 第五十九章兄弟对峙 卫瑞脸上神情大变，他猛然转身看向院门。只见一个纤长的身影负手迈进院子。少年模样清俊，眸子狭长，眼中似笑非笑。“卫宸，你来做什么！”竟然是卫宸，卫瑞觉得整颗心都跳的厉害，自然不是激动的，而是愤怒的。 在卫瑞看来，是卫宸自己离开卫家的。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赖着不走，难道父亲还能赶了他出去不成！离家后，他不顾卫家名声，跟在玉言身边，似仆非仆的，最终父亲为了卫家颜面，才不得不让他‘暴病而亡’。既然明知道自己丢了卫家的脸面，他便该本份些，跟在玉言公子身边老实学雕玉便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来参加这童子试。 “来看望祖母，大哥和……三妹。”卫宸说到三妹，目光终于看向暖玉。暖玉小脸上带着惊讶，和卫瑞的愤怒不同，她是欢喜的。三年不见，卫宸拔高了一大截，少年的脸庞也似乎变了些，变得更加的棱角分明，渐渐有了青年的神韵。 “这里没有你的祖母。我也不敢自称你大哥，更没有你的三妹，识相些，还是早些离去的好，你如今好歹也是玉言公子的高徒，如果被赶出去，丢的可是玉言公子的脸面。”卫瑞冷硬的说道。以前只要想起卫宸跟着玉言学雕玉，他心中便有股飘飘然之感。 卫家上下无人知道，卫宸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三年前卫宸因为承诺没有下场，明明是他扬名的机会，可他偏偏染病卧chuang，平白失了先机。 这次卫宸又来搅局。而且是以玉言公子弟子的身份…… 他卫瑞可是卫家嫡长子，如果没有卫宸，他本该声名远播的。如今安阳镇中却只闻卫宸，不闻卫瑞。一别三年，又有玉言公子悉心教导，卫瑞心里不由得惴惴，自然语气不善，再加上刚进安阳镇，他便败在卫宸手中。当着那么多童子的面，卫宸步步紧逼，明知道他腰上的挂件自幼便跟着他，他还是眼睛也不眨的赢了去。 卫宸即不仁，便休怪他卫瑞无义。 “这是我的事，大哥不必操心。三年未见，大哥脾气似乎不及从前了……从前大哥可是卫家温文尔雅的大少爷，卫家上下无不称赞。”“这和你无关，你如今可不是卫家二少爷了。自从父亲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那一刻，你便和卫家再无关系。你即也参加童子试，我们考场上一较高下便是，你何必苦苦相逼。” 卫宸似笑非笑的摇摇头。不再理会卫瑞。卫瑞永远这样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背地里却做着龌~龊事。他来这里，不过是来履行当年的承诺。 “暖玉，二哥来了。”卫宸看向暖玉，目光深邃，语气真挚。 这短短六个字，似乎道尽了这三年离别的艰辛和……思念。是的，思念。在卫家的日子虽然处处荆棘，可因为有了她，最后那段日子，卫宸每每回忆起来竟然觉得挺甜密。“甜蜜”这两个字，以前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可因为她，他的生命中竟然有了那样温和的字眼。 每每累极，只要从脑海深处把暖玉放出来。然后在他的脑海中走上一圈，他便觉得所有的艰辛都不算什么，他要的，是权势，是滔天的权势，是卫家向往却不及的权势。他发过誓，必定要护暖玉周全。为了这个目标，便是前路荆棘，他走的也无怨无悔。 暖玉觉得眼眶发热，她没想到能这么快便见到卫宸，没见到时，她告诉自己一旦见到卫宸，一定要笑着。卫老夫人和白妈妈都说她笑的模样最讨人喜欢。 可是，真的见到了，她却笑不出了。 快三年了，她已经过了九岁的生日。他离开卫家时，她还未满七岁。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再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了，他已经十五岁了，是个身量几乎和卫老爷不相上下的青年公子了。而且模样越发的清秀俊逸，气宇不凡，一身蓝衣，负手而行的模样，简直可以直接入画。 眼见着暖玉红了眼睛，卫宸一声轻叹。 他原想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揽进怀里的。 可是三年未见，小姑娘也变了。五官似乎长大了些，越发显得明眸皓齿，一张小脸更是白的似上好的羊脂玉，当真能称为冰为肌玉为骨了。她还未长大，却已初窥螓首蛾眉之姿。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卫宸握了握拳，克制着自已。 “二哥。”暖玉红着眼睛，小脸上努力带着笑意来，可她这隐忍坚韧的模样，像刀子似的，割得卫宸一颗心生疼。 “暖玉，回屋去。”卫瑞吩咐道。 “大哥有气尽管撒到我身上，何必和暖玉一般见识。”卫宸侧身应对卫瑞，调子不由得调回鄙夷模式。 “……卫宸，你今日赢我不过一时，我们考场上见真章。” “我刚才说错了，三年时间，大哥还是有长劲的。三年前，大哥可不敢在我面前这么堂而皇之的邀战。”三年前，卫瑞只敢暗中陷害他。这话自然让卫瑞气的脸红脖子粗，彼时他年幼，想的法子自是漏洞百出。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已经是个男人了，自然不会像小时那般行事。“三年前的事，大哥或许忘了，可我却没忘。大哥欠我的，我总要讨回来的。这块玉，便当大哥赔给我的吧。”卫宸从怀里掏出那块卫瑞视若珍宝的玉。 卫瑞眼睛都红了。 卫宸故意的，故意激他和他一战。 让他在数百人的目光中，一败涂地。“卫宸，你不要欺人太甚！” 卫瑞也顾不得暖玉没有听他话行事了，他努力克制着，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着了卫宸的道。 如果他此时和他大打出手，惊动了祖母，想必祖母对他会更加失望。只是，刚才那话在卫瑞听来简直是诛心……原来，他都知道。当时他一幅懦弱的模样，甚至因此被祖母厌弃，罚跪祠堂，他以为卫宸因为吃了苦头不敢深究呢。原来，他在等，等着有一天，正大光明的从他身上抢走他最在意的东西。 “欺人强过被人欺，这道理还是大哥教会我的呢。”卫宸勾了勾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这样的卫宸，暖玉突然周身一凛，三年时间，让卫宸的性子终究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冷戾阴暗。 第六十章 刮目相看 第六十章刮目相看 可是卫宸若真的是个良善之辈，又如何在没有家族庇护下安身立命。这么一想，暖玉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不管卫宸这三年有什么变化，总是她的二哥，哪怕许久未见，一见到卫宸，那股亲切劲立时回来了。 卫宸自然不知道暖玉心中所想，只一门心思的想着时隔三年，卫瑞也不过如此。 以前在卫家，他忍气吞声，并不是惧怕卫瑞，而是不屑，不屑去和卫瑞计较。争得一时输赢又如何，卫家人难道会对他另眼相看吗？ 不，他们只会说他不知轻重，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却妄图和嫡子争锋。 他要的，是凭真本事压卫瑞一头。就像今日那场赌约，他赢的堂堂正正。 卫宸这句话堵的卫瑞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从不知道卫宸的口才竟然极佳，以前在卫家，不管先生如何奚落他，父亲母亲如何轻视他，都不见卫宸开口辩驳。久而久之，卫瑞以为卫宸性子懦弱，是个可以任意搓扁揉圆的，却未想到，卫宸的本性竟是如此……蛮横强硬，心机深沉。 兄弟两个红着眼睛，谁也不打算退一步。 暖玉夹在中间，想了想还是先劝卫宸离开的好。若是惊到卫老夫人，卫宸便要吃亏了。 她才打算开口，便听到卫老夫人在屋中清嗓子的咳嗽声……然后便在卫家兄妹三人呆怔之时，卫老夫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既然登了门，便进屋吧。” 这话自然是对卫宸说的。 卫瑞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幸灾乐祸。因为刚才的事，祖母还在气头上呢。卫宸这时候登门，能讨到什么好？相比卫瑞脸上明显的神情，暖玉从卫宸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来。三年不见，卫宸比起从前，似乎更冷言寡语了，而且性子更加内敛，以前她还能从他的脸上辩出喜怒的神色来，如今卫宸却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 她有些担心，在卫宸从她身边过去时，低声唤了句：“二哥。” 卫宸驻足，侧身看向暖玉。 这里如果没有她，他绝不会出现在卫老夫人面前的……反过来，因为这里有她，所以哪怕屋内是龙潭虎xue，他也要闯一闯。他承诺过会保护暖玉。这两年多时间，放她一人在卫家，他已是背信，如今他终于有了几分和卫家相抗的薄力，是时候履行诺言了。 “没事，二哥一会再和你说话。”卫宸说完，迈着大步向屋内走去。 卫瑞脸上微一踌躇，也迈步上前。“瑞儿带你三妹去街上逛逛吧。祖母答应到了安阳镇，让暖玉见见世面的。”这时候，卫老夫人的声音又从屋里传出，卫瑞步子顿住，心有不愿，他好奇卫老夫人会如何斥责卫宸。可卫老夫人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尊。 于是，语气有些敷衍的转向暖玉。“走吧，大哥陪你出门看看热闹。” 暖玉也不想出门，她还怕卫老夫人太过迁怒卫宸呢。她留下来，兴许能替卫宸求求情呢。可是卫老夫人既然发话，断没有她这个小辈反驳之理。 暖玉点点头，迈了步子跟在卫瑞身后，向院门走去。 卫家住的地方，是专供家境富裕的童生住的。 独门独院，十分僻静，卫瑞唤了几个家丁，跟在兄妹二人身后…… “暖玉，你和大哥才是嫡亲的兄妹。”言下之意，暖玉可别胳膊肘往外拐。“我知道啊。大哥，大姐，二姐，我们都是一个母亲。出门前，母亲还叮嘱过我，让我照顾好大哥，万不要染了病。”暖玉四两拨千金的回应道。 暖玉这话一出，卫瑞登时没了说教的心情。 上次染病错过童子试，可以说让他抱憾终生。那次没有卫宸，他无疑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卫宸，卫宸……这名字简直成了心魔，这三年来时间啃噬着他。 偏生整个卫家，包括许老先生在内，都认为他强过卫宸百倍。 天知道…… 数年间，无意中发现卫宸有过目不忘时本事时，他心中的震惊。 他怕哪天卫家知道卫宸的‘秘密’，进而对他在意起来，那他这个卫家嫡子岂不沦为笑柄。卫瑞不知道卫宸怎么不开口道出实情，以为他是胆小，不敢开口。抑或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天才。后来见卫宸确实没有澄清的打算，他才放下心来。 可是卫宸看一遍能记住，融会贯通的东西，他却要看上十遍百遍……那一刻，卫瑞心中的嫉妒简直达到了顶峰。然后，他终是按捺不住，才做出陷害卫宸那件事。 因为暖玉一句话，卫瑞竟然忆起了这么多过往。 卫瑞不知道暖玉是不是无意中说出了刚才那句话，还是她故意为之……可她只有九岁，便有这样的心机？卫瑞摇摇头，否定心中的想法。不管在暖玉心里卫宸占了多重的位置。总之，卫家如今已没了卫宸的容身之地。这样一想，卫瑞又觉得自己太过大题小作了。“我们不说那些丧气话了，大哥带你去逛逛，喜欢什么只管开口，大哥送你。” —————— 支走了卫瑞和暖玉，卫老夫人这才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卫宸。 三年未见，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般。沉稳，内敛，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矜贵之气。以前的卫宸，每每让卫老夫人觉得碍眼，多数时候他在她面前，都是沉默的，懦弱的，没有丝毫存在感的。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如今的卫宸…… 如果不知道根底的。 定会以为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周身那种气度，是卫瑞无论如何也养不出的。盯着卫宸看了半晌，卫老夫人终于开口。“你这次回来，有何目的？” 卫老夫人不傻，卫家的马车才进城，便碰到了卫宸。 这会是巧合？卫老夫人可不相信。初时她确是大怒，可是怒气过后，她脑子一转便明白这是卫宸布置的……甚至引卫瑞上前，在诸人面前败北丢脸，也是卫宸一早计划好的。 如今他即在这里现身，必然也是有所图的。 “祖母。三年不见，孙儿给祖母请安。”并不答卫老夫人的话，卫宸一本正经的跪地，给卫老夫人行了大礼。卫老夫人便是再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卫宸自始至终态度恭敬，不见丝毫逾越，她根本没有迁怒的理由。 “起来吧。”最终，卫老夫人轻叹一声，对跪在面前的卫宸说道。 卫宸拜谢，这才缓缓起身。明明是下跪的动作，可卫宸做出来，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低人一等。这等气魄……卫老夫人突然有种卫家不知不觉间失了珍宝的感觉。 第六十一章 门缝看人 第六十一章门缝看人 三年了，足足三年未见。乍一看到卫宸，卫老夫人除了心惊便是感慨岁月如梭。三年前卫宸在她面前的样子她始终记得。垂着头，缩着身子，不管她责备什么，他都不开口。即不反驳也不应承。只有她问他是不是有意伤了暖玉时，他摇了头，坚定的告诉她……没有，他没有伤暖玉。 她那时自然是不信的。以为他故意欺暖玉年幼。 后来暖玉便被卫夫人带到身边教导，那阵子，暖玉和卫宸似乎走的很近。白妈妈曾几次远远看到卫宸和暖玉结伴而行。 那时暖玉在卫夫人身边，她因为答应儿子把小姑娘全权交由母亲教导，所以不便插手……她想着若卫宸真如他所说的并没有刻意招惹暖玉。想来便是暖玉缠着卫宸的，小丫头那时候嘴里经常二哥长二哥短的。若是暖玉受了欺负，料想卫宸不会袖手旁观。 卫老夫人虽然没察觉出卫宸做过什么。 可暖玉跟在卫宸身边，每天却是笑口常开的。那阵子，暖玉确是懂事了，后来她搬回瑞雪轩，卫老夫人觉得小孙女似乎一夕间长大了，这里面似乎少不了卫宸的功劳。 当初之所不喜卫宸，主要是因其生母，如今都过了十五年，卫宸也长成一个大小伙了。便是再恨，这恨意也淡了。何况卫宸离家三年，这期间没有花用卫家一厘一毫，便是先前被传的沸沸扬扬，终是没损几分卫家颜面。这让卫老夫人有些自责。于是再开口时，声音十分温和。 “你即回来了，便不要走了。等童子试罢，随祖母一起回家吧。” 卫宸目光一顿，似乎十分意外卫老夫人的提议。他以为卫老夫人少不得要大骂他一场的。以前她便不喜他，虽然卫老夫人从没真的苛责过他。可有的时候，那种漠视简直就像钝刀子割肉，疼的肝肠寸断却不见血。见卫宸这幅神情，卫老夫人轻叹一声道。 “……这些年，难为你了。祖母也不是真的讨厌你，你身上流着卫家的血，是我卫家的子孙……这点到了何时也改变不了。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实在恨极……你或许也知道一些，就是你的生母做了些不好的事情，这才有了你。你父亲当年对你的嫡母一见钟情，费了大力气才娶她进门，自然把她看的极重。 她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怪就怪在你父亲当初承诺过，永不纳妾。 不想你父亲却坏了誓言。你的嫡母一怒之下，避而不见。你父亲苦求无果，这才外调为官……这些事情本与你无关。你如今也大了，也快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还是早些回家吧。祖母一定替你张罗一门好亲事。” 无辜？ 卫宸心中冷笑。 他是无辜的？那他在卫家被冷落十几年的帐怎么算？ 一句无辜，一句迁怒，便能消弥吗? 至于娶妻生子，卫宸更是不屑……他如今求的是权势，至于女人，他压根不在意。所以卫老夫人自认十分宽厚的条件，在卫宸看来简直一文不值，而且伐善可陈的紧。 “……祖母让我回家？父亲已经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了……请问祖母要父亲如何自圆其说？” 卫老夫人蹙了蹙眉。这点她还没有细想。“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便把卫宸记在卫家哪个旁枝名下便是。卫宸这下想笑了，卫老夫人根本就没想过怎么善后，便开口让他随她一起回卫家。 他回去算什么? 战败吗？当初离开时灰头土脸，回去时还是灰头土脸。那他卫宸这辈子注定是个做不了大事的。 见卫宸似在犹豫，卫老夫人想了想开口。 “你放心，有祖母在，便是你父亲和嫡母也不会为难你的。这次瑞儿若能高中，你父亲一定高兴。你便趁这个机会回家便是。” 原来，在卫老夫人眼中，他卫宸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些许的感动，也随着卫老夫人的话而烟消云散了。“……我也是来参加童子试的。”卫宸轻声对卫老夫人说道。卫老夫人神情明显一滞，随后不以为意的开口道。“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卫瑞就一定高中？ 他来就是凑个人头见见世面？ 这一刻，卫宸觉得卫家真的没有丝毫值得他留恋的了。 除了……暖玉。 话说到这份上，卫宸没了耐性。“多谢祖母一番好意，我不仅打算参加童子试，还打算去乡试，会试……殿试上见见世面。”卫老夫人吃了一惊。这话说的太大了，便是先生赞卫瑞是个良才，可也不管保证卫瑞一定能过了童子试，更不要说乡试，翌年的会试，最终的殿试了。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听到这里，卫老夫人心中对卫宸升起的那几分自责也烟消云散了。 在卫老夫人看来，卫宸太过不知好歹了。 “看来，卫家门第太低了些。实在容不下你啊。” “祖母过谦了，不是卫家门第低，而是孙儿有大志向，难道祖母不该觉得欣慰吗？毕竟我身子里流的终究是卫家的血……”直堵的卫老夫人无语可说。 她总不好说压根没想过卫宸能高中吧。 刚才她还觉得卫宸离家是卫家的损失，如今卫老夫人反倒庆幸了。她觉得卫宸这样的性子，实在太过急功近利了。不仅成不了大事，反而容易招来大祸。“你若高中，自是我卫家之福。”卫老夫人最终敷衍的道。 “祖母又错了。我便是高中，也和卫家没什么相干的。因为我早被父亲‘扫地出门’了。” 论起气人，卫宸做的显然技高一筹。 不是他不尊敬长辈，实在是卫老夫人压根没真的在意过他。 对一个不在意他，全凭着心情好恶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长辈，他要如何敬？ 卫家，卫家…… 如果没有暖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卫家人扯上丁点关系。[我说过旧文完结这边多更的……明天争取多更撒……还有这文剧情才刚开始写，里边不清楚的，有疑虑的，我都会交待清楚的……慢慢来啊亲们。] 第六十二章 互惠互利 第六十二章互惠互利 暖玉心里始终记挂着卫宸和卫老夫人。刚进城时，她没有多想，如今静下来脑子稍稍一转，便想到了卫宸怕是故意诱卫瑞中计的。故意让卫瑞刚入安阳镇便丢了面子。虽说不会影响卫瑞参加童子试，可终究让卫瑞颜面尽失。自己这个大哥，把面子看的是顶顶的重要的，所以卫宸这一举动，算是彻底让卫瑞记恨上了他……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就像卫宸什么都不做。卫瑞依旧视他为盯中钉，想必在她不知道的这三年，卫宸有了几分底气，才敢公然和卫瑞结怨。 卫瑞得卫家上下依仗，若是问卫家子孙谁最得卫老夫人看中，那一定是卫瑞。 卫宸让卫瑞丢脸，卫老夫人怎么会轻意善罢甘休？所以暖玉逛街都提不起兴致，显得十分没精神。卫瑞其实也没比暖玉好几分，他亦是百感交集，忧心忡忡…… 兄妹两个逛了几家铺面，卫瑞实在不想继续敷衍暖玉了。“三妹，大哥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暖玉自然巴不得的点点头，于是兄妹二人转身往栖身的客栈方向走去。兄妹二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这种疏远似乎是不知不觉的。 暖玉不想上前，卫瑞心中也并不觉得暖玉多亲切。 三个妹妹，他可以和卫美玉聊诗文，和卫秀玉说说笑笑，唯独的暖玉……无话可说。 兄妹二人回到租住的院子时，卫老夫人和卫宸正相谈甚欢，见到暖玉和卫瑞回来，卫老夫人招手示意兄妹二人上前。“瑞儿，你二弟和你一起参加童子试。你们兄弟也能互相帮衬些。祖母刚才问过你二弟了。玉言公子便住在咱们邻近的客栈，你二弟愿意替你引荐……”卫老夫人这话一出，卫瑞神色顿时一变，可当着卫老夫人的面，他只能点头。没有看卫瑞的脸色，卫老夫人话锋一转对暖玉道。 “娇娇儿，你和你二哥三年未见了，兄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直到暖玉被卫宸带到院后小园子‘叙旧’。暖玉小脸上还满是迷茫之色。 卫宸见此，不由得唇角微勾。“二哥，祖母她老人家没有为难你吧？” 卫宸摇摇头。暖玉拍拍前胸，一幅庆幸的神情。“二哥闹了这么一出下马威，祖母竟然没有生气……真是难得。二哥，我不在的时候你和祖母都说了什么？祖母明明很气的，看刚才的神情，不仅不气了，反而和你有说有笑的。你用了什么法子？” 卫老夫人性子倔强。对她在意的，如她，十分纵容。可对她不喜之人，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卫家马车才进安阳镇，卫宸便害得长兄卫瑞大大丢了面子。 以卫老夫人对卫瑞的看中，如何不气？ 所以暖玉才好奇，卫宸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安抚卫老夫人。“二哥自有妙计。” “二哥。”时隔三年，再次在卫宸面前肆无忌惮的感觉真好。暖玉以为她这项技能会生疏呢，没了卫宸的卫家，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明明上辈子便那么活过来的，明明和卫宸交好也没多长时间。可她就是有种自己和卫家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并非卫家亲女，所以心中难免有些介怀吧。 他们一个不得卫家上下欢心，一个最终暴出是卫家养女。他们二人说起来，倒有几分同病相连呢。听到暖玉软软的唤他二哥的声音，卫宸觉得心头一软。眼中笑意渐深，在外人看来，他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偏生他与生俱来还带着股孤傲劲，这让人觉得卫宸更像个倨傲的贵公子，所以哪怕他跟在玉言公子身边三载，也没谁觉得他是玉言的属下，二人相处反倒更像是至交……这次玉言带着卫宸踏足安阳镇的第一天便放出消息，卫宸是他的得意门生。 玉言将他‘抬’的很高。 相同的，他付出的东西便越多…… 他活了十五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要，只一个，他的逆鳞只有一个。说起来卫宸自己也奇怪，他和暖玉真的亲近到这个地步了？似乎只要为了她，他做什么都不觉得疲累。他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易，只一样，那便是暖玉。他和卫老夫人的开头算不得愉快。 后来卫老夫人提到暖玉。 说起他和暖玉在卫家暗中来往的事情……卫老夫人因为暖玉，记了他的好。还说这世上，她最在意的便是暖玉，只要是对暖玉好的，她都会‘爱屋及乌’。自然，这些铺垫是有目的的，最终卫老夫人说不管父亲卫绪林如何狠心，心里总记挂着他这个儿子的。 嫡母也如是。还说他和卫瑞是血脉相连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后自然顺理成章的提出让玉言提携卫瑞。 卫宸踏进这个小院子之前，心中便有了计较。所以卫老夫人的提议在卫宸看来，并不算多出格。 这世上，哪个人不是自私自利呢？ 难道还真有以德报怨的傻子！ 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以后卫老夫人不会制止他来看暖玉。而他则把卫瑞引荐给玉言公子。并且帮卫瑞在玉言面前美言几句。言下之意是要借着玉言的名声把这次卫瑞败北丢脸之事搪塞过去…… 如果同是玉言公子教导出来的。 不过是同门兄弟之间笑闹一场，给人茶余饭后添些笑料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卫瑞本就是甘宁道卫家嫡子，若他再得玉言公子赞赏，运气好些，兴许能入玉言背后那人之眼……卫瑞可谓是前程似锦。 卫老夫人这想法固然没什么错。 如果换成自己，他也会提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所以卫宸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卫老夫人脸上神情自然舒展了几分，对他和暖玉的往来自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归结为四个字，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我交待你读的书，你都读完了吗？你如今女红如何？可开始做诗了？先生这几年有没有赞你大有进步……” 不等暖玉感慨完，卫宸开始验收成果了。上次如意斋一别，几天后暖玉收到了一封署名给她的信。信是卫宸写的，信上言简意赅的只有几句话。 他会跟着玉言离开甘宁道，归期不定。[亲爱的们，加更放在明天啊。么么哒~~~求收~~~] 第六十三章 鸡同鸭讲 第六十三章鸡同鸭讲 然后余下的大多字数便是给暖玉列了一张她要读的书目，最后叮嘱她女红也是要练的，全当业余爱好了。至于她的‘专业’……似乎是要做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来着。 哪有一见面便这么‘虐待’人的。 “……先生还没开始教作诗呢。女红我倒是大有长劲，如今能绣条帕子了。”言下之意，那些书目当成她的启蒙教材显然有些不合适，太深奥了些。给许老先生去看，估计老先生都得看的晕头转向。至于女红，于卫宸离开时，也算是大有长劲了。 卫宸显然有些不满。“那些书都是我看过的。”言下之意，他可是亲自验证过的。 所以说，人比人，得死啊。 “二哥，我们兄妹三年才见一面。可别因为几本书伤了和气。倒是二哥这三年跟着玉言公子去了哪里？怎么又突然回来参加童子试？”暖玉这话题虽然转的有些僵硬，不过卫宸在暖玉面前，向来脾气不错。哪怕明知道小姑娘借机逃避他的责问，不过他喜欢暖玉这大眼睛一转，然后计上心头的小模样，那一刻的暖玉，简直让卫宸有种想把小丫头带到屋子里关起来，然后一辈子不让外人看一眼的冲动。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卫宸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暖玉听后，小脸上满是羡慕。“玉言公子待二哥真好。”卫宸不在的日子，暖玉总在想卫宸上辈子到底受了多少苦，最终才能爬上那样的高位。 才能变成人们口中那恶贯满盈的卫阎王。 上辈子卫宸可没好命到遇到玉言公子，十几岁离家的卫宸，似乎孤身去了京城，然后在京城摸爬滚打几年，便一夕间窜起，没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突然间就成了京中新贵。待卫宸殿露头角，有人去查这个年青公子，却发现一片空白。只知道这人几年前随一位权贵来到京中，可那权贵很快死在权势争斗中，那之后这少年似乎经历了很多…… 上辈子暖玉听到这些时，卫宸早已成了人人仰望的存在。 那时候她和卫家同一个鼻孔出气，觉得卫宸简直是忘本…… 上辈子她自然也从未在意过卫宸在卫家经历了什么，以至他离开卫家，从此再不以甘宁道卫家二公子自称。如今她亲眼得见卫家如何孤立卫宸，那种孤立，比打骂还要让人难以忍受，最终卫宸还是离开了卫家，而且比一世离开的还要早，暖玉虽觉意外，却明白和体谅。如今她和卫宸还能这般见面说话，暖玉心里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这一世的轨迹明显和上一世不同。 也许卫宸再不会成了那个臭名昭著的卫阎王。 有玉言公子教导，得其提携，还未参加童子试，卫宸已经扬名。若他这次能考个好名次。于卫宸仕途大有好处。举荐出仕虽然容易，可弊端太多，如果能正经的科举出仕，倒真的和上辈子天差地别呢。“二哥这次一定要努力考，争取考个好名次，也对得起玉言公子的教导之恩。” 卫宸便那么唇角挂着淡笑听着暖玉说话。 他离开时，暖玉到他腰上位置，三年不见，她依旧到他腰上位置。卫宸恍惚间有种感觉，仿佛两个人根本没有分离三载。就好像以前，他们每天一起上学堂，一起回隐园用饭，然后小姑娘趴在书案上一笔一划的临摹他的字。而他看似一本正经的看书，实则眼风扫向小姑娘…… 一天很快过去，第二天依旧如故。 想想便觉得伐善可陈的日子，回忆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 “……大哥这三年来十分用功。几乎吃住在许老先生那里。”暖玉提起卫瑞的用意其实是想提醒卫宸。不要轻视了卫瑞，别怪暖玉区别对待。 主要是卫瑞待她从来都不冷不热的。 一个人若想得到别人的心，一定要先交出自己的心。天下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喜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纵容牵就。 父母纵容孩子，终究离不开骨身亲情。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是不会在意对方的。 她和卫瑞就是这样，卫瑞从来不正眼看他，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巴结卫瑞……至于当年缠着卫宸，这是暖玉做过的唯一一件丢脸的事，也是唯一一件便是颜面尽失，她也要去做的事。 重活一世，她不想重蹈覆辙。 光靠她自己，她没信心改变一切。 再过两年，卫家和计家的亲事便要提上日程了。卫老夫人再疼她，也不会因为她一句‘不想嫁’而放过那样一门‘好姻缘’的。在世人眼中，计家有钱有势，哪家姑娘能嫁进计家，实在是件祖坟冒青烟的幸事。 只有她知道。计宏礼在娶了她之后翌年下场，童子试，乡试，会试，一路进宫参加了殿试…… 那一离开，他们再未正式见过面……中途计宏礼回来要银子，对她始终避而不见。不想这些发生，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整个卫家，她能依靠的只有卫宸。 心存利用也好，识时务也罢。 初时她对卫宸确是别有用心，可是相处久了，她是真心把卫宸当成嫡亲的哥哥，敬着，在意着，担忧着……也喜欢着。 卫宸有些不悦，他只当自己离家三年，暖玉和卫瑞越来越亲近了。 这时候暖玉提起卫瑞，是真心夸奖呢。 不得不说，男人在表情达意方面，天生劣于女子。哪怕卫宸将来是个手眼通天之人，也弥补不了他如今只是个十五岁少年的事实。“我会量力而行……”虽然心中不悦，可卫宸最终还是开了口。他在承诺，承诺自己不会对卫瑞‘赶尽杀绝’。不过暖玉听不出，只当卫宸在说自己会尽全力的。 暖玉笑着点头。 卫宸脸上的笑微僵，不过他脸上笑意实在太浅了。 冷面具带习惯了，脸上神情有些发僵。以至暖玉根本没看出卫宸笑意这微小的变化。于是，兄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嘱，便成了鸡同鸭讲。 第六十四章 挖个大坑 第六十四章挖个大坑【加更】 卫宸说完自己会量力而行后，便以时候不早了开口告别。 暖玉满脸不舍，好容易兄妹二人能说上话，而且卫老夫人竟然不阻拦……她有很多话想对卫宸说。可见卫宸脸色暗沉，暖玉只当卫宸累了。毕竟应付卫老夫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于是暖玉善解人意的目送卫宸走远。 卫宸走的不快，步子迈的十分规矩。每一步的尺寸都是分毫不差的。在身后看着，显得卫宸整个人十分有气势，暖玉觉得更安心了一些。 所以说，心有灵犀这种事情，也只有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现实中那些所谓的心有灵犀，不过是瞎猫正好碰到了死耗子，运气罢了。 卫宸离开后，芷香上前告诉暖玉，卫老夫人在等着她。暖玉赶忙转身去见卫老夫人，暖玉挑了帘子进来时，卫老夫人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一会喜一会忧的，见到暖玉，卫老夫人伸手将暖玉招到近前。“你二哥和你说了什么？” 暖玉心中轻叹。 终究是信不过卫宸的。“二哥说他也要参加童子试。他会努力的……一定不会丢卫家的脸。”“娇娇儿，你这偏心偏的太明目张胆了。卫宸一进安阳镇，便给了你大哥好大一个‘见面礼’他如果在意卫家脸面，如何做出那种事！” “也许大哥以前做过对不起二哥的事……”暖玉努力帮卫宸正名。 未等暖玉说完，卫老夫人挥挥手。“人的本性，是生下来便注定的。卫宸，不是个良善之辈。娇娇儿，你总觉得我待卫宸刻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卫宸的性子注定他将来会惹来大祸。我对他好，岂不是纵容他？” “……二哥不是坏人。” 卫老夫人轻叹一声，她觉得暖玉被卫宸蒙蔽了，根本辩不出善恶来了。 卫宸现在确是不算坏人，可是这孩子才十五岁，便已经离家三年了。他只身在外，不仅衣食无忧，还拜了玉言公子为师，不仅如此，他还能让玉言公子为了他不惜放低身价，动用舆论来替他造势，甚至那个贵人……那个儿子卫绪林口中见一面难如登天的贵人，如果她没料错，如今也在安阳镇。 一个小小的安阳镇，如何能让那样身份的人屈尊降贵？ 玉言公子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卫宸，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样的事，能是一个心无城府良善之人做出来的？ 做了这些事的卫宸明显十分有心机，而且行事大胆，不顾后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还是个心胸狭隘为，睚眦必报之辈……这样继续下去，不出三年，卫宸一定会惹来大祸。这才是卫老夫人真正担心的。 可是暖玉显然是理解不了的。 卫老夫人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怎么和暖玉说起这些来。 小姑娘天真烂漫，卫宸又对她好，她看不透卫宸的真面目也是情理之中…… 却不知这世上，如果谁敢称能看透卫宸，也许只有暖玉一人了。 她早就知道卫宸不是好人，卫宸做的事，如果提前昭告天下，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相信。可是经过和卫宸相处，暖玉确信卫宸并不是生来便是坏人，他的坏，他的狠，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凡这世上有一个人在意他，肯为他着想。 他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这点暖玉始终坚信，所以她极力想扭转卫宸在卫老夫人心中的形象。不过显然卫老夫人不会因为暖玉几句‘童言’便改变自己的认知。祖孙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暖玉想着时间会证明一切，卫老夫人想着事实会证明她所说的话。 于是祖孙两个志同道合的改变了话题。 卫老夫人说起卫瑞…… 原来卫瑞跟着卫宸一起去见玉言公子了。“若是你大哥也能得到玉言公子赏识，也算是我卫家祖宗庇佑了。童子试考的虽然是学识，可如果名声极佳，能让镇守先入为主，于童子试大了裨益。”童子试分三个等级，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 县试由安阳镇守杭敬主持，府试由知府主持，院试则由朝廷派遣的学政主持。院试及格，才能参加乡试……走科举这条路，可谓是过独木桥，一不小心便跌落河中。再没有前行的机会。 如果杭敬看中卫瑞，于卫瑞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卫老夫人才会有这样的言论。 因为忧心卫瑞，卫老夫人也没了和暖玉说话的兴致。 白妈妈见此，转身出去，很快端了点心进来。暖玉抬头甜甜一笑，安静的坐在一旁吃着点心，白妈妈也是会心一笑。 和卫老夫人相比，白妈妈把这事看的很淡。 在白妈妈看来，科举便是凭真本事的。如果大少爷真有学问，小小的县试根本不在话下。 换言之，如果大少爷是个酒囊饭袋，便是侥幸过了县试，也会折在府试和院试上。倒不如以平常心待之…… 直到暖玉吃下三块点心，喝了五杯温茶后。 门帘终于被丫头挑起，卫瑞迈步进来。卫老夫人精神一震，开口问道。“瑞儿，如何了？” 暖玉抬头扫了一眼卫瑞，随后小眉头不由得微拧，其实不必卫瑞开口，从卫瑞脸上的神情已经看出，想必玉言公子对卫瑞十分欣赏，赞不绝口的。 果然，卫瑞开了口。“祖母，玉言公子问了几道晦涩问题，孙儿都答出来了。玉言公子对孙儿赞赏有加，还说这次童子试，孙儿必定名列前茅。” “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我卫家的长孙……白妈妈，快去准备晚膳，大少爷今日累了，要丰盛些，好好犒劳犒劳瑞儿。” 白妈妈高声应了，转身去安排。 卫老夫人赶忙追问卫瑞和玉言公子见面的经过。卫瑞一一说了，卫老夫人越听，脸上笑纹越浓。最终，她欣慰的拍了拍卫瑞的头。“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不仅要和玉言公子结交，还要让玉言公子背后的人看到你的才能……这次童子试，你一定要夺得榜首。”经此一事，卫老夫人对卫瑞的要求已经不仅是‘考过’，而是榜首了。卫宸闻言，神情果然一变。 第六十五章 心有灵犀 第六十五章心有灵犀 这时候反驳卫老夫人，自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暖玉能看出卫瑞眼中焦急，可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意。而卫老夫人根本没有多看卫瑞脸上的神情，只一门心思的双手合十，念叨着祖宗保佑，让卫瑞这次能出人头地，一举高中。 暖玉垂头，安静的当个陪客。 她刚刚还觉得这世上她是最了解卫宸的人，可是卫宸这么一个举动，她又觉得自己压根看不透卫宸。他难道真心要把卫瑞引荐给玉言公子？暖玉和玉言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总觉得那玉言公子颇有几分亦正亦邪，倒不是说他是坏人，而是玉言公子给暖玉的感觉是不可捉摸，一个人贪心不可怕，只要满足他的贪欲，便能事半功倍。可若是一个人没有所求…… 暖玉觉得那才是真正可怕的。 玉言公子要名有名，要权势有权势，他若想出仕做官，根本不必参加科举，自有贵人举荐。 或者说，玉言公子那样出身的，已经不需要做官了。做官为了什么？为了权势？为了金银？他都有了，还做劳什么子的官？受累受苦不说，做好了那是本份，当的不好还要被人诟病。这样的人，把卫宸收在身边，而且亲自教导？暖玉总觉得是别有居心，他若真的想提携卫宸，何需卫宸按部就班来参加童子试，这么连番考下来，费时费力不说，卫宸还不一定能高中。 若换举荐那条路，只需玉言公子一句话。 还有今日卫宸竟然真的带了卫瑞去见玉言，而且听卫瑞的意思，卫宸竟然是真心把卫瑞引荐给了玉言。玉言这番似真似假的夸奖之言，也不知是何居心。 总之，暖玉觉得前路简直一团迷雾。 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偏生卫瑞还当了真。如今连卫老夫人都上了心……若是卫瑞名次不佳……暖玉都能想的出卫老夫人脸上失望的神色。 卫宸行事，一旦出手，绝不会这般柔风细雨的。 这么一个小坑，在暖玉看来不过是顺手而为。卫宸先引卫瑞中计，又上门请罪，后又把卫瑞引荐给玉言。这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有何目的？ 暖玉不由得深思起来。 当天的晚膳丰盛极了，暖玉自觉占了卫瑞的光，不由得小脸上带了笑，和卫瑞说说笑笑，卫老夫人含笑在旁听着，越发觉得孙子孙女都是懂事的。有卫老夫人在，卫瑞自然不会扫兴，对暖玉也是斯文有礼，十足是个关爱幼妹的好兄长。 卫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自是不及年轻人。 白妈妈当先扶了卫老夫人回屋，花厅中便只有暖玉和卫瑞了。 “三妹，你是不是有话要问？”这一晚上，暖玉说的话看似杂乱无章，东一句西一句的，可是仔细一想，似乎每句话都是有深意的，像暖玉说起时下京城最盛行的，有钱人家的公子身边跟着几个出身清贫的少年，行着小厮之事，可他们却自诩读书人，说话做事都十分风雅，按了京城的流行语，那叫‘门客’，做为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豢养的门客越多，这户人家越有面子。 卫老夫人只觉得有趣，听的十分入神，还不时和暖玉笑闹几句。 可是卫瑞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总觉得暖玉在指桑骂槐。卫老夫人自然不会觉得一个小姑娘会有这样的心思，只当暖玉这是从佣人那里听来的，说出来不过是逗趣呢，听完后不过一笑而过。 可是卫瑞却不由得想起今天的事。 他去见玉言公子，意在求玉言公子提携……若是玉言公子开口，让他跟在他身边，卫瑞一定会按玉言公子吩咐行事，他岂不成了玉言公子的‘门客’。这词可着实不算褒义的，而且暖玉还用了‘豢养’二字。豢字，特指喂养牲畜。 这让卫瑞十分气闷，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若是被祖母察觉，倒显得他心胸狭隘。在祖母看来，暖玉一定是无心之行。 这便罢了，随后祖孙二人又说起举荐出仕。也不知道卫老夫人兴致怎么那么好，和暖玉一个九岁小姑娘说话竟然也这么津津有味。 卫老夫人话里话外，十分羡慕那些贵族出身的。 他们入仕，容易的就像喝水吃饭……甘宁道卫家，说起来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他堂堂卫家嫡子，却还要参加童子试，一步步按部就班。卫瑞觉得脸有些发烫，虽说凭真本事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他若真的名落孙山……卫瑞越想越是惴惴不安。好容易卫老夫人歇息去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开口质问暖玉。 “大哥这次可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今天大哥若是没去见玉言公子，童子试只要过了，祖母便十分高兴了。可听完玉言公子夸奖大哥，如今在祖母心中，大哥若当不成榜首，哪怕排在第二名，祖母都会失望的。我怎么觉得大哥去见了玉言公子，不仅全无好处，反倒惹了麻烦呢。”暖玉如是说。 卫瑞听完，没有反问，没有指责，竟然认真想了想。 随后他认同的点点头。这一次，他觉得暖玉的话虽然不中听，说的却十分有道理。“三妹说的及是，我这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只顾高兴了，全没想过卫老夫人听到这些话，心里会怎么想…… 卫老夫人是个见过世面的，可毕竟是个妇人，妇道人家，对于科举的事只是一知半解。 她还真当这魁首就像吃饭喝水那么容易呢。 卫瑞见到玉言的高兴劲儿瞬间全没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前一刻他还满怀欢喜，盼着玉言公子能把他收在身边教导呢，如今……他反倒希望玉言公子自此以后不要再想起他。 卫宸能做的事，他卫瑞不一定能做。 卫宸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名声，他却十分在意。 “三妹，多谢提醒。”第一次，卫瑞觉得暖玉是个心思伶俐的姑娘。小小年纪，出口成章不说，讲起道理来由浅及深，那份沉稳劲，竟然不输美玉和秀玉。 这一刻，卫瑞心里第一次生出和暖玉亲近的念头。 暖玉不知道提醒卫瑞是对是错，可她本能的不希望玉言公子的算计成真。 他见卫瑞，夸奖卫瑞，一定别有居心，而她让卫瑞认清现实，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卫瑞的性子，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去当那劳什子的‘门客’。 而她没想到，自己一番心思，却正是卫宸希望的…… 第六十六章‘稀世珍宝’ 第六十六章‘稀世珍宝’ 翌日，卫瑞再提起玉言公子，言语中虽然仰慕，却没了那过份的谦卑。卫老夫人心中疑惑，不过这之后一连几日，玉言公子那边都没有消息，卫老夫人心里那殷切劲也渐渐淡了，最终她责备几句卫宸行事不周也便不再提及玉言公子了，暖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卫瑞见过玉言公子当晚，卫宸便送了一封信给她。 芷香将信交到暖玉手中，然后不忘神秘兮兮的说这是二少爷白天离开前偷偷交给她的。芷香猜，一定是银票。这年头送什么东西也不及银票实惠啊，然后被暖玉赶出去看门了。 暖玉打开信笺，几张银票轻飘飘的落地……那一刻暖玉觉得自己身边有个了不得的丫头。 取出那与银票比起来几乎没存在感的……巴掌大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三个字……买花戴。 暖玉盯着那三个字，盯了许久，也没见那纸上开出花来。花还是那个‘花’没多一个字，也没少一个字，暖玉简直哭笑不得。芷香竟然猜对了，这还真是卫宸给她的零花钱。 卫宸在信中即没提到他的打算，也没有叮嘱她一句。 他只给了银子。 几十两银子也许在旁人看来，并不算多。可是卫宸只身在外，一无家族庇佑，二无长辈关照，他便那么孑然一身的离开了卫家。 这些银票有二两一张的，五两一张的，最多的不过十两。 暖玉缓缓蹲下，把银票一张张拾起，然后她做了个很傻的动作。她将它们‘抱’进了怀里。此时的卫宸，不是那个手眼通天的卫阎王，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魄少年。 这也许便是卫宸三年间积攒的所有了。 他竟然一夕间全给了她。只一句轻飘飘的买花戴。 暖玉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想笑，却又想落泪。 卫宸，卫宸。有那么一瞬间，暖玉觉得自己愧对卫宸。卫宸之所以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当她是妹妹。可她根本不是卫宸的妹妹。如果有一天卫宸知道真相？他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反而因此记恨她。 先前暖玉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对卫宸好，卫宸将来便一定会护她周全。 可是她忘记最最重要的一点了。 那便是，她根本不是甘宁道卫家的小姐。她是个身份不明，不知道父母亲人在哪里的……野孩子。 霎时，那银票似乎在暖玉怀里开始发烫。最终，她像收藏稀世珍宝般，将银票珍而重之的收进妆匣里。如果到了那一天，卫宸真的不能原谅她，她会将它们原封不动还给卫宸。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记恨卫宸的。 当初之所以决定纠*缠卫宸，是因为知道卫宸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果有那样一个有本事的哥哥护她，这世上谁还敢欺她？可当她接近卫宸，了解卫宸后，她却不由得心疼他。 小小少年，受尽亲人冷落，最终被迫离家，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终于手握重权位及人臣。 当初那份利用的心思越来越淡了，她是从心底想对卫宸好，好些，再好些。便是将来他依旧成了上一世那样的人，至少生命中，曾有个人真心替他着想，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敬重着，在意着。 收好‘礼物’，暖玉用了大半个晚上猜想卫宸的心思。 然后她突然顿悟了卫宸来访的目的…… 眼见着县试日子渐近，卫老夫人也没了旁的心思，只一门心思关照卫瑞好好用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卫老夫人和白妈妈凑在一起，商量着如何给卫瑞进补，至于暖玉，只要不出院子，是玩是闹是写字是绣花，卫老夫人并不管束。 到了县试那天，卫老夫人更是亲自送了卫瑞出门。 甘宁道卫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自从卫家马车进了安阳镇，便有不少人暗中观望，见卫老夫人不仅亲自陪着长孙应试，还亲自送至考场，不由得对卫瑞高看了几分，他当初进镇时和玉言公子的高徒争斗，最终一败涂地的事也渐渐无人提起了。 有人暗中开了赌局，赌这一届的县试的榜首。 待卫老夫人亲自送卫瑞进考场后。 卫瑞俨然成了榜首的热门人选，紧随其后的便是卫宸……玉言公子高徒，据说那位贵人，此次屈尊降贵来这安阳镇，也是应玉言公子之邀。 言下之意，似乎是来给卫宸助阵的。 今日之前，卫宸一直排在第一，卫老夫人亲临，给卫瑞涨了行情，卫瑞一举窜到头名。 回到客栈，卫老夫人焚香礼佛，以期卫瑞夺得榜首。暖玉也在自己屋里双手合十，希望卫宸有个好名次。他这辈子既然不再走举荐出仕之路，暖玉希望他科举的仕途能顺利些。 县试共考四场。第一场叫正场。第二场初复，第三场为再复，第四场称面复。每天一场，若是第一天正场考中，便不必参加随后的初复和再复了，只需等待第四场面复即可。那些正场考不中的，只能老实的参加初复，再复，若是都不中，便是‘名落孙山’了。当天晚上，卫瑞便带了好消息回来，他正场考中了……卫老夫人大喜。 第一场便中了，只等过了面复，名次必定不俗。 卫瑞也很高兴，这算是一个开门红。他要开始准备随后的府试了…… 用过晚膳，卫老夫人招了卫瑞和暖玉去偏厅用茶，卫老夫人拣了些卫家先祖的逸事说给兄妹二人听。直听得卫瑞血脉喷涌，有种自己马上便能建功立业的豪壮。正在这时，卫老夫人突然开口问道。“卫宸可过了正场？” 卫瑞脸上神情瞬间一滞。 然后他点点头。 他并没有告诉卫老夫人，同样的题目，卫宸只用了他一半的时间。 “……你是大哥，比他早上了两年学堂，莫要让他赶超了去！”卫老夫人这话说的语气并不重，可是卫瑞却觉得肩上担子突然重了，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孙儿知道。”最终，卫瑞答道。 第六十七章 真正角逐 第六十七章真正角逐 当晚，玉言公子差人送来了帖子，是邀卫瑞和暖玉过府品茶的。卫老夫人迟疑片刻，便点了头。她把卫瑞招到近前，暖玉发现卫老夫人原来已熄灭的希翼之火，在眼底深处似乎又死灰复燃了。“玉言公子这时候送帖子了。想必是卫宸考的不尽如他意。瑞儿，这可是难得的良机。你可莫要错过了。” 目光一转，卫老夫人看到了暖玉……至于招了暖玉前去，卫老夫人想怕是有安抚之意了。既然要弃卫宸，让卫宸见一见暖玉，倒也无可厚非。卫宸再不济，也是卫家的庶子，玉言公子心中有几分顾忌也是情理之中。 这话卫老夫人没有说出来，在卫老夫人看来，玉言这时候请卫瑞过去，自然别有居心。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卫宸让玉言公子失望了。所以玉言公子马上想到了卫瑞。至于暖玉，她不是和卫宸亲近吗？让暖玉过去，自然是安抚卫宸的…… 想到这里，卫老夫人开口叮嘱暖玉。“你跟你大哥同去，莫要胡闹，要听玉言公子的吩咐行事。” 暖玉不知道卫老夫人心中所想，如果暖玉知道，一定会觉得卫老夫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先不说卫宸和卫瑞哪个强哪个弱，便是卫宸真的让玉言失望了，他也不会看中卫瑞啊，不是暖玉贬低自己的长兄，实在是卫瑞不管是性子还是能力，都差卫宸多矣。 卫老夫人开了口，暖玉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卫瑞心中同样忐忑，卫老夫人不知道卫宸的本事。 他却是知道的……卫瑞便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比卫宸强。这时候玉言公子相邀，与其说是‘招安’，卫瑞觉得落井下石更实际些。 翌日一早，兄妹两个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着坐上了玉言公子派来接他们的马车。 到了地方暖玉才知道，玉言不住客栈，他住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里，宅子从外面看来并不奢华，甚至显得灰头土脸的，可是进了院子，却发现院中却别有一番天地。小院中种着大片竹子，此时微风轻摇，翠绿的竹叶随着青风缓缓摆动，沙沙的声音和着眼前这景致，倒真是闹中取静，怡然自得。 小竹林中，一条青石小路直通屋子。 小厮立在一旁，恭顺的告诉卫瑞和暖玉。 主子便是在屋中相候，他身份低微，是不能踏足竹林的。 卫瑞颔首，当先迈步走向青石小路，暖玉紧随其后。 再次见到玉言公子，暖玉只觉得三年时间，在这人身上似乎一瞬而过，眼前的玉言公子和三年前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卫瑞恭敬的上前行礼，暖玉紧随其后…… 等了片刻，玉言公子放下手中茶盏，才轻声开了口。 “一别三年，三小姐别来无恙？”只是他这话，明显是对暖玉说的。卫瑞身子似乎僵了僵，他自然没想到暖玉和玉言公子相识。暖玉为什么从未提起过？ 祖母昨日叮嘱暖玉，让她看玉言公子眼色行事，言下之意，暖玉不过是个……凑数的。玉言公子看中的是他。可为什么？卫瑞自然是不解的，他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已经明白在玉言这样的权贵面前，是不容他开口质疑的 于是他按捺着。 任由玉言公子明目张胆的漠视着他。 “承公子吉言，我很好。这三年，多谢公子照顾我二哥……” 玉言公子闻言不由得笑了。 三年不见，他觉得小姑娘越发的精明了。她开口先提及卫宸，这是在戒备他？“公子真是个大好人，见大哥和二哥都过了正场……终于得了几天闲，便安排我们兄妹见面。公子唤大哥和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二哥吗？”似乎见玉言蹙眉，暖玉话音一滞，呐呐问道。 她身边的卫瑞，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些。 眼见着面前小姑娘连台阶都替他‘砌好了’玉言公子从善如流的回道。“自然。上次见过卫大公子，觉得十分投缘，得知大公子同样过了正场，便想着趁机和大公子切磋几盘，大公子可莫要推脱……”玉言公子一边说，一边指指身边的墨玉棋盘。 卫瑞脸上神情明显一松。 他自幼便被赞棋艺超群，如今连许老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玉言公子年纪轻轻，便是不能胜，卫瑞也有信心在棋盘上和他周旋一番。卫瑞欣然点头，玉言公子笑着做了请的手势，然后他便开始和卫瑞下棋了，期间，他指指院门。“卫宸在后院，你自去寻他。” 明显敷衍的调子，玉言公子满腹心思都在和卫瑞的对弈上。 暖玉退出屋子，按了玉言指的方向绕过竹林。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直奔后院…… 后院和前院自是不能相比，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泥瓦房。此时，卫宸正负手立在院中唯一一株树下。正是阳春三月，树上开满了浅粉的花，这是株桃树。 少年身量修长，一身蓝衣，便那么负手立在树下，微仰着头，似在看头上繁花，可是暖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看到不远处一坐亭子。那亭子修在人造的山石上，明显需要人仰头去看。卫宸看的便是亭中人…… 离的有些远，暖玉只能看到那人穿着玄衣，正背着卫宸。 听到脚步声，卫宸收回目光。 “娇娇儿……”见到暖玉，他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来。 随后轻声唤道，暖玉喜欢卫宸唤她娇娇儿时的模样，目光微沉，睫毛似乎拧了拧，那一刻的卫宸才是真正的卫宸。只是他瞬间将惊讶的神色敛尽，随后卫宸迈步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玉言公子邀了我和大哥……” “卫瑞……也来了。” “是，大哥如今正在前院和玉言公子对弈。二哥，那人便是安阳镇中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位贵人吗？”暖玉侧头看向那石亭，卫宸眼神闪了闪，点头。“你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他是淮阳王，齐凌。” 这下卫宸平静的脸色终于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来。不必卫宸问，暖玉徐徐道来。“出门前，父亲说结识了一位权贵。 通过父亲的话，我猜出那人便是淮阳王齐凌。 二哥这三年难道不是跟着玉言公子去了淮阳道？” 第六十八章 两小无猜 第六十八章两小无猜 在卫宸眼中，暖玉永远是个只及他腰高的小姑娘。 扎着可爱的双鬓，头上簪着两颗珍珠发簪，走动间，闪着淡淡银光。他喜欢走在她后面，看着她在前面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的一刻不得闲，路边有朵小花，也能让她瞧上半晌。见他久不上前，她会停下来转身等他。那一刻她眼中带笑，然后嘟着嘴巴说他白长了一双长腿，竟然走的这么慢。 那时候，他只是好脾气的笑笑，然后任由她在他前面，再次越过他，然后等他…… 周而复始，似乎永远也不会厌烦。 可是眨眼间，她已经九岁了，出落的越发标致，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 自古便有七岁不同席之说，如今他们连一起吃一餐饭，都成了奢侈。三年，三年，足足三年时间他们没有见过一面。这三年间，没了他，她也许和卫瑞更加亲近了，也许心中渐渐把他淡忘了。每每想到此，他都会彷徨，然后自问，他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他出人头地为了什么？最初，他想的只是保护她。他若留在卫家，以他的力量，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护暖玉周全。 于是，他决定离开卫家。 可以说，他离家的初衷，是为了暖玉。 可如果他不在的时候，暖玉将他淡忘了……他其实心中很恐惧。恐惧他有一日权势加身，可再没有那个需要他护佑的小姑娘。 再次见面，她还是旧时模样。 眼带笑意的唤他哥哥…… 他那时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波涛汹涌。她没忘记他，他还是她哥哥，她还是他最最在意的妹妹。 卫宸甚至希望暖玉永远像儿时的样子。永远不要长大，永远是个娇憨的小姑娘。 那样，便是他为了得到权势而无所不用其极……她也永远不会明白。在她心中，他只是卫宸，他最最亲近的哥哥。 可是，暖玉一句话，几乎将卫宸打的晕头转向。 只用猜的，她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竟然这样聪慧。那他还能护她几天？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一切……她还会接受他吗？接受这个为了权势，不惜泯灭良知的哥哥。 恐惧排山倒海的向卫宸袭来。 连带着他看暖玉的目光都变得悠远，深邃。暖玉自是不知卫宸心中的挣扎，从卫宸的反应中，她知道自己猜中了，为此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我还知道玉言公子和淮阳王是姻亲。淮阳王比玉言公子年长几岁，算是玉言公子的兄长。” 之所以知道这些，自然是得益于前世她计家夫人的身份。 计家是做生意的，和各种权贵人家都有往来。世人只知玉言公子出身富贵，却不知他实是淮阳王的妻弟……淮阳王妃未出阁前，可是号称‘齐国闺秀典范’，据说当年求娶之人，险些踏平了林家大门。相比之下，玉言公子身上光环自然弱了些，后来淮阳王娶走了这位林家小姐，世人赞这二人珠联璧合，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玉言公子擅玉雕，计家是玉雕世家。 前世自然有些往来。暖玉做为计家夫人，虽未见过玉言公子真人。不过他的事，暖玉知道的不少，其中便有他的身世。 卫宸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玉言的身世是隐密，世上没几个人知道。 玉言是京中林家的独子，林家在京中可谓地位卓然，曾出过几位帝师，如今林家老爷，也就是玉言公子的父亲，位居首辅之职。乃是齐国举足轻重的肱骨老臣。如果让世人知道林家的独子醉心玉雕，根本无心仕途，林家面子里子或许要一夕间丢个干净了。 世人都以为林家的独子醉心游学。 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外拜寻名师，以期学有所成，用以报效朝廷。 这样的隐密，暖玉怎么会知道？“娇娇儿，你告诉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听父亲说的吗？” “……父亲猜测的。父亲说在淮阳道曾有幸远远见过玉言公子。而且淮阳王不管在哪里现身，玉言公子似乎也同样在。就像如今玉言公子现身安阳镇，淮阳王也跟了来。这这明摆着告诉世人，玉言公子和淮阳王是相识的吗？ 父亲还说，当年淮阳王娶妻时，曾轰动一时。 淮阳王府迎亲的队伍，足足有六百六十六人，可见淮阳王对王妃十分看重。这世上能让淮阳王看重的人，除了皇家，也就只有王妃亲族了。”暖玉惊了一身冷汗，她刚才太过得意忘形了，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卫宸是何人？她在卫宸面前说话虽说向来直来直去。可是她以前说的话，无非是些玩笑之言罢了。这么正经的和卫宸说起朝中重臣，却是第一次。 这话她不怕卫宸听到。 可若是因此引得卫宸生疑……暖玉越想越后怕，乍看之下，小脸白的没了丁点血色。 卫宸深深注视暖玉片刻，随后唇角挑了挑。“……以后不要随便猜测这些事了。你一个姑娘家，只管识字绣花便好，朝廷上的事，不要沾染。” 暖玉在卫宸如有实质的目光中，只能点头。 卫宸伸出手，迟疑片刻，才摸上暖玉的头。“娇娇儿，你很聪明。可是姑娘家，不需要这么聪明。你听二哥的话，以后不要把心思用在这上面。你若是无趣了，大过把二哥列的书目多看一遍。” 这次，暖玉犹豫半晌，才轻轻点头。 “我们兄妹难得见上一面。走，和二哥进屋去，二哥有礼物送你。” 卫宸说完，顺势牵了暖玉的手。然后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般，领了暖玉进屋。暖玉被卫宸牵着，被动的迈着步子，在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她回身向那石亭望去。亭中那人却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只有空荡荡的一个亭子…… 暖玉也说不上为何心中有淡淡的失落。 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卫宸。“二哥，你要送我什么？你不是送了礼物给我吗？那可是厚厚一沓银票呢……” “那是让你买花戴的。”在暖玉没看到的角度，卫宸的脸有些红。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送那俗气东西给暖玉，可当时，他心中只有那么一个念头。然后，他便做了……把三年的积蓄一股脑的送了出去。然后，他便悔了……倒不是后悔把银票给暖玉，而是担心暖玉看到那些银票，会不会觉得他没用。 那些银票，最多的不过十两一张。 厚厚一沓，也不足百两。 好……好少啊…… 这些银子够小姑娘花用吗？卫宸很是自觉的担起了‘养家’的重任。[群么么，谢谢支持的亲们……本文四月一号上架，上架那天肯定会更很多哒。妞最近要存稿撒，还有我弟下星期结婚啊，我要回家帮忙啊……反正时间有点紧。上架后肯定会多更的。如果成绩扑的不那么惨的话，我会整天写文哒。然后会很勤快很勤快……] 第六十九章 定情信物 第六十九章定情信物 暖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卫宸进了屋子。 卫宸的房间和他在隐园的房间摆设相差无几。角落是张木chuang，窗下一张书案，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等物。显然在她出现前，卫宸应该在看书，书案上摊着几册书。“二哥，你在准备府试吗？” 卫宸一边收拾书案，一边轻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过县试？” “如果二哥都过不了县试，这普天之下的童生便没几个能过了。”这话不是吹嘘，哪怕前世卫宸名声再差，可卫宸有才一说却是没人质疑的。再难办的差事，交到卫宸手中，他都能迎刃而解。 她对卫宸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上辈子卫宸离家后一直在京中。 计家和卫家一样，世代居住在甘宁道。两地相隔甚远，能传到她耳中的事，必定都是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的。卫宸初露头角时，曾侦办过一桩灭门惨案，据说京中一户权贵一*夜间全家几十口皆命丧黄泉，那户人家主人交际十分广，和很多京中权贵都有往来。其中自然也有派系不同的权贵。不言而喻，这户人家的惨死绝对不简单。 不知为何这差事最终落到当时还十分年轻的卫宸身上。 据说他只用了三天便交出了真凶。 非但没有让自己陷进泥沼，反而被皇帝大赞。这桩案子被人说成卫宸走上权贵之路的初始。那之后，只要交到卫宸手中的差事，卫宸件件办的圆满，同时他狠戾的手段也渐渐扬名。世人背后称他卫阎王，暗喻阎王让人三更死，无人敢留人到五更！ 说的便是卫宸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 卫宸发现暖玉又失神了。这种不知道暖玉在想什么的感觉让卫宸十分不悦。 以前在卫家时，只要暖玉一个眼神，卫宸都能‘心领神会’简直是心有灵犀，不点即通。可是如今小姑娘长大了，他却再也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了。 “……喜欢吗？”突然间，巴掌大的玉石料被卫宸托在掌心送到暖玉眼前。 暖玉眼睛一亮。 急不可待的接过来。“真是块宝贝。”玉这种东西，讲究的是通透，暖玉如今捧在手里的这块玉，翠绿中透着几缕浅浅的蓝，细看之下，那蓝色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白。这是块三色玉料！暖玉简直如获至宝。卫宸唇角微挑。 在卫宸看来，玉这种东西，再漂亮也是块石头，在他眼中还不及一个馒头。 不过暖玉既然喜欢，他也不介意偶尔少吃几个馒头，攒下的银子便给暖玉买‘石头’。做为一个以养家大业为已任的男人，卫宸觉得他应该满足暖玉一切喜好。 她如果喜欢花，他便去当花农。 她如果喜欢打扮，他便去开成衣铺。 她如果喜欢玩乐，他便去开个马场。 她喜欢‘石头’他便……卫宸竟然真的在心里算计着如果去开间玉器铺子，他得攒多久的本钱。然后发现，如果以他现在的本事，恐怕得攒到头发白许才能满足暖玉这小小的癖好，卫宸不由得有种‘养家不易’的感慨。 卫宸没发觉他才十五岁便在开始忧心养家大业了，真是够早智的。 此时在卫宸心中，只当暖玉是妹妹，这点他分的很清楚。至于为什么把养妹妹看得这般天经地义。或许，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 十五岁的卫宸便理所当然的赚银子给暖玉花用。 这样的先河，开了便没有回头路了。这时的卫宸还不知道，他这‘养家’之举，任重道远……历时…… 暖玉已经喜滋滋的捧着玉料比来比去了。 “……不过是块石头，值得你这么欢喜。”其实卫宸心里也挺欢喜的，不知不觉间，他早已陷入暖玉喜他喜，暖玉哭他悲的情结中。 “二哥不喜欢玉，所以觉得它是块石头。我自幼喜欢玉，觉得玉这东西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会变漂亮。就像二哥喜欢书，所以阅尽天下孤本是二哥的心愿。那我的心愿就是……收尽世间美玉。”暖玉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 于是卫宸忧伤了。 收尽世间美玉……唔，美石头。那他得少吃多少馒头啊！ “二哥，我给你雕根发簪吧。余下的料子还能做个小玉佩，你便挂在腰上去参加府试，保你夺个魁首。” 卫宸眼睛一亮。他没想到暖玉竟然想着给他雕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多饿上半年的，当时该选块更大的。没准能雕出一簪一钗来呢。 “随你。”卫宸心中欢喜，调子十分平静的道。 暖玉也不计较，在暖玉看来，卫宸这人随着年纪越发的老气横秋了，也许在旁人看来，要赞他一句少年老成。不管他脸上什么神情，她只要知道他是卫宸便够了。 暖玉便当卫宸点头了，心中想着回去便立马动手，争取在县试放榜前做出来。 她这次侥幸能跟着卫老夫人出门。 下次出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暖玉突然想起刚才她问的问题，卫宸根本没有回应……“二哥，你还打算跟着玉言公子吗？” 卫宸迟疑片刻，点头。 “也就是说，你要去淮阳道。” 卫宸不知道暖玉怎么猜测出来的。不过玉言确是和他提起，说是淮阳王是个不可多得的主子。他若归顺……“二哥，你能不去淮阳道吗？”不等卫宸回应，暖玉开口恳求道。 不去淮阳道？ “为何？” 暖玉总不能告诉卫宸，因为淮阳王将来是要谋反的。 而且上辈子淮阳王便是败在卫宸手中。若是细说起来，卫宸可是坏他大计，杀他妻女，最终又结果了他性命的人。真是虐死了……如今虽然一切还未发生，可是卫宸若真的跟着玉言去了淮阳道，若是淮阳王最终还是像上一世那般谋反了。那卫宸……暖玉简直不敢想。卫宸如今的轨迹已经有了偏差，哪怕这一世的卫宸最终不能位及人臣，暖玉也不希望卫宸跟着淮阳王一起战败，然后送了性命。 这是她的私心，可却不能用来说服卫宸。 于是，暖玉娇俏的开口道。“淮阳道那么远，我舍不得二哥去。” 第七十章 如此原因 第七十章如此原因 卫宸看着暖玉，沉默着。 暖玉心中七上八下的，心中不由得懊恼。万千借口，她说的这个最没说服力了。卫宸的性子，是一旦决定做什么，便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做。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和玉言一起去淮阳道，难道她一句‘舍不得’卫宸便会改变主意？真是痴人说梦了。 没想到，下一刻卫宸竟然郑重的点了头。 暖玉眼睛瞬间瞪大。“二哥真的不去淮阳道了？” 卫宸又点点头。 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暖玉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她傻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卫宸奇怪的看向暖玉。“你不是嫌淮阳道太远吗？” “就因为这个？二哥便决定不跟着玉言公子去淮阳道了？” 这理由！直听得暖玉蹙眉。前途可是大事，卫宸竟然因为这样根本算不得理由的理由便决定了这样一件大事。暖玉感觉自己所谓的了解卫宸，太肤浅了。他哪里是她可以看透的？ 卫宸十分疑惑暖玉的……忧心忡忡。明明是她期望的，她确是一脸的忧心。 不是她说淮阳道太远，她舍不得他吗？他想想也确是如此。这一去，恐怕三年五载又见不得一面了。若是三年前，花五年时间可以让他平步青云，他一定不会犹豫。可是暖玉已经九岁了。 三年，五年后，待他再回甘宁道，她怕是都许了人家。 他这么奋不顾身的为了什么？只为了能手握权势，然后保护暖玉……如果因为追逐权势，以至他数年不在暖玉身边，待发觉时，暖玉已经许配了人家。那他便是得到权势又能如何？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的。 以前卫宸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卫家人排挤他，卫老夫人不喜他，卫夫人轻视他，卫老爷迁怒他，卫瑞陷害他，他都可以不在意。因为没有期望，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失望。 可自从暖玉踏进隐园。 卫宸心中隐隐有了期盼，有了目标……他用三年时间，和玉言成了莫逆之交。眼下跟着玉言同去淮阳道无疑是最好的出路。淮阳王齐凌是个有野心的，跟在这样的人身边，虽凶险，机会同样多。若真的有朝一日，也许他能成为开国功臣…… 可这却不是三年五年可以完成的。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他等的起，可是暖玉等不起。 所以，在暖玉看来十分难抉择的事，在卫宸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费神去想。他心里清楚最在意的是什么。 “……举荐出仕易，科举出仕难。我这人生来便性子倔，旁人觉得难的，我偏要走一走。 你是不是对二哥没有信心？刚才还说二哥能得魁首……难道是敷衍之词不成。”卫宸调子一转，眼睛定定看向暖玉。暖玉赶忙摇头。“怎么会。二哥一定能高中。” 卫宸见暖玉白着一张小脸急欲辩解，不由得淡淡笑了。 暖玉怔怔看着卫宸，慌乱的心突然便定了下来。不管卫宸做了什么决定，她知道，卫宸最终一定会青云直上。“二哥，你欺负我。” 卫宸这下真的笑了。 她这小模样，是个人看了都要欺负欺负的。 这么一想，卫宸又忧伤了。以后，她总要嫁人的，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他卫宸的妹妹？ 玉言公子差人来唤兄妹二人，卫宸点头，出门前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对暖玉说道。“你还记得孔源吗？” 孔源，三年前曾是卫家的座上宾，当初似乎有意提携卫瑞……只是后来似乎不了了之。暖玉点点头。“孔源当年要找的人，和淮阳王有关。这次淮阳王来甘宁道，也和这件事有关。” “难道找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有了眉目？” 卫宸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暖玉不解……“淮阳王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死是活。只是打探到那人最后出现在的地方应该是甘宁道。” “所以玉言公子三年前才会来甘宁道吗？他是来替淮阳王办事的？” 卫宸眸光深沉，便那么看向暖玉。他之所以告诉暖玉这些，便是间接的交待着他的行踪。在卫宸看来，他既然承诺过要保护暖玉，让暖玉知道自己这三年的动向也是正常。只是，他没想到这样隐晦的提起，暖玉竟然瞬间洞察了他最深层的意思。 他不欲明说，却又怕暖玉一知半解的，反而胡思乱想。 见卫宸不应，暖玉也不再开口追问。“我明白二哥的意思了，我不会去招惹玉言公子的。”她先前还真有和玉言公子打交道的念头，天下皆知玉言公子喜玉，她对玉器也算略通，有了共同爱好，想要搭话自然容易。可卫宸既然开了口，暖玉自然一切听卫宸的。 卫宸深深看了一眼暖玉，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出门前，暖玉眼睛从石亭那边一扫而过。这次，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离的远，样貌看不真切，只觉得那人个头很高，打扮的也是文质彬彬。很难想像，这样的人竟然掌管整个淮阳道，手握重权。 卫瑞，卫宸和玉言同席。 暖玉则被安置的偏厅，隔着一道屏风，她能听到几人的对话。 玉言在赞卫瑞的棋艺，卫宸始终沉默着，并不插话。卫瑞态度很是谦逊，言语间透露出如果能跟在玉言公子身边聆听教诲，实是三生有幸，卫瑞说的这么直白，直白的暖玉都觉得他堂堂卫家嫡孙，这样的话实在有失~身份。随后玉言的话，让卫瑞瞬间沉默了。 玉言说。 他即将返回淮阳道，而且身边也不缺服侍之人。言下之意，竟然是把卫瑞的毛遂自荐曲解了。 虽然没看到卫瑞的脸色，可是暖玉能猜到，卫瑞这时候一定涨红着一张脸，明明满心怒意，又不敢发作。暖玉猜的不错，卫瑞觉得很难堪，他也不是轻易开的口，他犹豫了再三，又听玉言这般称赞他。这才冲动之下开口相求。 却不想…… 暖玉以为玉言已经给了卫瑞难堪，却不想下一刻，卫宸的话才是真的诛心。 “你便收了他吧。我不打算跟你去淮阳道了。” 闻声，不仅卫瑞神色大变，玉言公子脸色也沉了沉。“卫宸，你何意？” “我打算留在甘宁道，继续参加府试……” “不过一个玩笑罢了，你真的以为你能高中？”玉言公子讥讽的问道。 第七十一章 翻脸无情 第七十一章翻脸无情 玉言说话向来斯文有礼，是那种让人只要听到声音便能生心好感的调子。可刚刚他的调子，若是闻声辩人，暖玉脑海中却不由得闪出一个骄矜倨傲的贵公子形象。相比之下，卫宸语气十分平静，似乎不管玉言说什么，他都能听而不闻。“……这里是甘宁道，齐国甘宁道。”卫宸轻声说道。 语气如常，听不出丝毫异样来。 “甘宁道又如何？卫宸，我们相处三年，这三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要恩将仇报！”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可暖玉也能感受到屏风那边的剑拔弩张。卫瑞想必受了惊，根本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了。刚才玉言公子明显嘲讽的话语，卫瑞自然也不会计较了。所以屏风对面，成了卫宸和玉言对峙的战场。 暖玉不解玉言怎么会大怒。 卫宸既然参加了童子试，继续参加府试乡试也是正常。 怎么竟然还说出了恩将仇报这样重的话。 卫宸没有开口辩解，玉言也自知失态，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调子平和了几分。“为何？” “……卫家在这里。” 玉言忍不住又笑了。三年前卫家也在这里，当时他问过卫宸，可愿随他离开甘宁道，做为交换，他满足了卫宸提出的要求。 搭救卫暖玉。 三年前，卫暖玉如意斋之行最终顺利脱身，是他出面相助。玉言不是个多管闲事的，若不是卫宸开口。哪怕计家在他面前欺客，他也会视而不见。让他出手相助，价钱自然不便宜，当时，卫宸用他自己做了‘交易’。 “你打算重回卫家？”玉言觉得卫宸根本就是在说笑。 卫宸在卫家过的什么日子？他派人很轻意的便打探到了。若不是知道卫家如此待他，他也不会把他收在身边。富贵人家庶出的少爷，自幼不得亲族眷顾，甚至连府中下人都能欺他。重回卫家？以卫宸的性子……他忍得？三年前他能忍，可不表示三年后他还能忍。 卫宸是只鹰，是只已经生了厉爪的鹰。 吃惯了野味，如何还能回去吃那青粥小菜。 “这和你无关。”卫宸答。 玉言怒极反笑，当初他提及权势时，卫宸眼中的光亮让他心动了。三年相处下来，他倒真的越发觉得这少年注定非池中物。三年，才三年时间，他在他身边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加以时日，他会是他的左膀右臂……若他跟他一起回淮阳道，等着卫宸的必定是荣华加身。可他和卫暖玉见过一面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丝毫不顾这三年的情份。玉言如何能不气！ “卫大少，你想不想夺得魁首?最终高中？” 玉言突然问卫瑞。 卫瑞在一旁看戏，而且看的津津有味。卫宸和玉言翻脸，卫瑞自然乐见其成。他心中一边笑着卫宸傻，一边又嫉妒着卫宸。旁人挤破头想求玉言公子收入门下，这样大好的机会，卫宸却拒绝了，执意留在甘宁道，和玉言公子背道而驰。 玉言的问题，对卫瑞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而且一下砸到他头上。 他忙不迭的点头。 “在下愿意。” 隔着屏风，暖玉似乎听到玉言的轻笑声…… 这餐饭最终不欢而散。卫宸亲自送暖玉出门，一旁是一脸得意的卫大少，他已经得到可以随时出入这里的资格。这在卫瑞来看，这一次，他胜，卫宸败，而且败的十分灰头土脸，玉言公子已经勒令他三日内离开这里。“二弟，你这又是何苦？性子这么犟，终究是要吃亏的。”兄弟二人不睦，这是二人早就心知肚明的。以前卫瑞还强忍着，不想旁人看出来，如今，他甚至想让所有人知道。那个被玉言公子收为弟子，而且文才斐然的卫宸，终是败在他卫瑞手中。 “多谢大哥提点。大哥还是小心为妙，需知有些路，一旦踏上去，便再难脱身。”卫宸神情凝重的道。 卫瑞只当卫宸在嫉妒他。 直接把卫宸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即是康庄大道，我为何要脱身？时辰不早了，二弟还是快些回去收拾行装吧。”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暖玉脸上有着掩藏不住的担忧。“二哥，你太莽撞了。”他能留在甘宁道，暖玉自然开心，可是卫宸竟然用了这样决绝的法子和玉言决裂。 “傻姑娘。不这样如何脱身？你放心，我有分寸。这几~日，你乖些，不要随便出来。安阳镇万千童生云集，小心被唐突了。”暖玉点头，她明白卫宸的意思。前两天大家忙着参加县试，如今正场过了的，只待最后一场面复。 过了正场的公子哥们，就像脱疆的野马，终于可以自由几天了。 难免想偷个香，窃个玉的…… “二哥。你今后……” “小小年纪，操心的却不少。如今还管起二哥的事了。” “我是担心二哥。二哥因为我才……拒绝玉言公子的。若这次真的名落孙山，我岂不成了罪人。”这个‘罪人’何解，怕是只有暖玉自己知道了。 “若不中，也是我命中无官运。和你有什么相干的。便是名落孙山，二哥也能养活你。何况，你不是说过，二哥必定高中吗？难道，那真是敷衍之词？”发现自己被卫宸‘绕’进去了，暖玉不再开口。马车中的卫瑞等着不耐，吆喝暖玉上车。 暖玉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爬上马车。卫瑞自然不会给暖玉和卫宸惜别的时间。吩咐驭夫启程。卫宸便那么定定立在门边，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他脸上的神情也随之越发的阴沉。 最终一片冷意，哪里还有刚才和暖玉说话时的柔和之色。 人生如棋局，每走一步，都惊险万分。 他这一举动，看似丢了数子，可谁知道会不会因此柳暗花明…… 他卫宸不会永远当个人下人。马车上，卫瑞叮嘱暖玉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卫老夫人。卫瑞给的理由十分正经，说是说出去会让卫宸颜面尽失。卫瑞看的出暖玉和卫宸亲近，以为自己这样说，暖玉一定不会拒绝。卫瑞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暖玉一眼便看穿了。他不想卫老夫人知道卫宸即将被玉言公子扫地出门，从而杜绝了卫宸重回卫家的可能。 第七十二章 计家黑马 第七十二章计家黑马 其实卫瑞多虑了，卫宸根本没打算重回卫家。 以卫宸的性子，既然当初离开了，便不会轻意回去，即使回转，也要衣锦还乡。在卫瑞深沉的目光中，暖玉点头，卫瑞松了一口气，许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求人的态度强硬了些，调子温和的对暖玉说道：“今天多亏有三妹在，要不大哥自己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呢。”“……我还要谢谢大哥呢，若没有大哥，玉言公子帖子上哪会有我的名字，我是占了大哥的便宜，才能长了见识。”这话明显愉悦了卫瑞。 再加上今天卫瑞心情好，连向来和他不亲近的暖玉，在他眼中都亲近了几分。 “……以后大哥会照顾你的。”最终卫瑞说道。 暖玉对卫瑞浅浅一笑。卫瑞心中微微一惊，以前暖玉和他不亲近，他自然不屑去多看暖玉。刚才细细一看，才发现暖玉的模样竟然和大妹二妹区别甚大，美玉和秀玉样貌清秀。而暖玉小小年纪，眉俏眼角竟然已经带了几分媚色。以前他不屑的那些谣言，不由得窜入脑海。 有人说母亲之所以不喜暖玉，是因为暖玉压根不是卫家的孩子。 可是祖母对暖玉却如珠似宝……所以卫瑞只当那是下人们嚼舌。可暖玉这模样，却是没有丁点承袭自母亲……回到客栈，卫瑞把和玉言对弈之事添油加醋说给卫老夫人听，卫老夫人连连点头，卫瑞没有提卫宸一字，卫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转眼到了面复之日，卫瑞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卫老夫人把卫瑞拉到近前，替他扯了扯衣摆，正了正束发玉簪。出门前细声叮嘱他小心应对。卫老夫人目送卫瑞远去，这才由白妈妈扶着转身。 眼见着暖玉坐在院中石桌旁，卫老夫人扬声唤道。“娇娇儿，随祖母进屋。” 这几天卫老夫人和白妈妈可没得闲，主仆两个把有名气的童生整个筛了一遍……从出身到学识，从举止到相貌。这事卫老夫人是背着暖玉做的。只是这届童生和‘名气’沾边的，排来排去竟然只有卫瑞和卫宸二个。这让卫老夫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卫老夫人看着孙女娇憨的小脸，心中不由得轻轻一叹。 觉得小姑娘越发的惹人怜惜了。可下一刻，她突然想起昨日的事，卫瑞突然疑惑的问，暖玉样貌为何与美玉秀玉差这么多，相貌为何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卫老夫人当时心中一咯噔，立时斥责卫瑞胡言乱语。卫瑞马上低头认错。可是怀疑的种子，终究是种下了。 卫老夫人细细打量孙女，越发觉得暖玉生的好。 比起美玉和秀玉，小脸更显精致。 卫老夫人也算阅人无数，想着能生出这样孩子的母亲，也必定是个美人。 进了屋，卫老夫人招呼暖玉上前，白妈妈立时端了一盘刚出锅的桃花糕。暖玉眼睛一亮，卫老夫人不由得笑了。望着暖玉，卫老夫人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齐国曾大乱，几个藩王联手造反。祸连几道百姓，当时甘宁道也被牵连其中，很多氏族大户都拖家带口的避难，卫家也未能幸免。当时卫夫人临盆在即，孩子出生那晚，正逢叛军和王军在他们落脚的镇子大打出手。当时同行的还有几辆马车，也不知道是哪里逃难至此的。 卫夫人产下孩子便昏睡了过去。 将孩子交给了奶娘照看，儿子卫绪林照顾着妻子和三个大些的孩子。 因怕被波及，几辆马车都急匆匆动身。那天夜里起了北风，天上没有一颗星辰，天黑的简直像泼墨……慌乱中，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不知所踪。当发现奶娘不见后，马车立即停下，随即派人四下寻找，可始终没有寻到奶娘踪迹。正在这时，身边草丛中，响起孩子的哭声。 卫老夫人一直觉得暖玉是老天赐给卫家的。 卫家刚刚丢了一个孩子，这时候暖玉恰巧出现了。孩子被抱出来，同样是个女娃，也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包在一个绛红的襁褓里，女娃小脸白莹莹的，哭的更是梨花带泪，只看了一眼，卫老夫人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虽然卫夫人极力反对，她还是把孩子留了下来。 并且顶替了卫夫人那个降生便有缘无份的女儿。 这也是卫夫人不喜暖玉的原因。 在卫夫人看来，暖玉的存在，总在提醒着她丢了一个女儿……卫老夫人将这件事隐下了，下人们只知道夫人在路上生下了三小姐。得了暖玉没几~日，藩王败北，王军得胜，卫家也重返甘宁道，卫老夫人始终觉得暖玉是福星降世。 那之后，卫家生意顺风顺水。子女也都平安长大。 至于暖玉的生母，卫老夫人压根没打算去寻。当初暖玉既然被弃路边，便是寻到亲人又如何？不过是让小姑娘再伤一次心罢了。可随着年长，暖玉的样貌越发的出挑，这也让卫老夫人越发的忧心……她倒宁愿暖玉生的丑些，她也好给暖玉配个普通些的人家。可小姑娘越来越出众，这样的相貌，将来必定是要兴起风浪的。“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卫老夫人心中轻轻一叹，出口的声音却满是*宠*溺。 看暖玉吃的香，卫老夫人脸上笑意渐深。 “……这么贪吃，将来可怎么得了！” 白妈妈在一旁笑着和道。“老辈人都说能吃是福。三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必定嫁个大富大贵的人家。” “真如此，我便放心了。娇娇儿……你和瑞儿去见玉言公子，可见到卫宸了？” 暖玉点点头。 “他说了什么？”“……二哥说会努力考好，一定高中替卫家争光。” 前半句是卫宸原话，后半句是暖玉加上的。暖玉心中有个感觉，总觉得卫宸一定会回卫家的。提前替他做些脸面工程，一定不会错。听完暖玉的话，卫老夫人沉默了。 “你大哥有意追随玉言公子，你下次见到卫宸，便告诉他……若是玉言身边没他容身之处，便回家吧。”卫瑞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玉言若把卫瑞留在左右，那么卫宸呢？ 同样是卫家的孩子，卫老夫人自己可以偏心。却容不得旁人偏颇相待。 暖玉在卫老夫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中，点点头。 卫老夫人摸摸暖玉的头，欣慰的笑了…… 面复过后，卫瑞天天去玉言公子那里求教，俨然已是玉言公子门生的架势……而卫宸二字，越发的少被人提及了……五日后，县试放榜。 卫瑞排在第二名。 卫宸竟然排在末尾…… 而第一名，竟然是……计宏礼。[么么哒，求支持，求收藏。关于行文，妞也知道文慢热了，我告诉自己剧情加快，可素写出来的东西还是这样子。对不起大家了，这就是所谓的文风吧。虽然挺让人失望的，可改起来实在有难度，妞尽量改，求亲们谅解。] 第七十三章 欠他良多 第七十三章欠他良多 计家是玉雕世家，这点整个甘宁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计家公子竟然还是个这么有学识的，这就有些……稀奇了。 放榜当日，卫老夫人又喜又忧，喜的自然是卫瑞榜上有名，忧的自然是这第二名……那计家公子在放榜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只听过他于玉器上颇有造诣，虽然耳闻计家老爷斥重金给计家公子请了教习先生。可这上来就得了榜首……着实是暴了冷门，于是这一届的童子试，计宏礼无疑成了最大的赢家。从一个纨绔公子一越成为甘宁道首屈一指的饱读之士。 相比卫老夫人的喜忧参半，暖玉则彻底惊到了。 上辈子计宏礼是在和她成亲后才去参加的科举，进而一举高中。 这一世怎么提前了足足六年？ 还有卫宸……怎么会是榜尾？ 这样的排名虽然侥幸能参加府试，可似乎已经注定府试被淘汰的下场。一般府试和院试取的都是童子试有名望排名靠前的考生，更别提随后的乡试，入京参加殿试了，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暖玉深知卫宸的本事。 若是秉公而判，卫宸哪怕不是榜首，也必定是前三甲之一…… 暖玉想到了玉言的话。难道真是玉言动了手脚。可是即使玉言暗中用了手段，榜首也应该是卫瑞啊。怎么会冒出一个计宏礼。 暖玉忧心着卫宸。卫老夫人感慨过后，便和白妈妈凑到一起去捉摸这个计宏礼了。 少年榜首，出身富贵，据说还是家中独子。 这可是上好的孙女婿人选啊……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竟然是出奇的一致。这辈子暖玉和卫宸交好，极力避开卫家。可是一次童子试，让卫老夫人心中记挂上了计宏礼这个名字。 从而牵出了随后的一串让暖玉焦头烂额的事。 卫瑞又去见玉言公子的，暖玉也想去见卫宸。可是她和卫宸之间，卫宸永远是主导的那一个，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卫宸在哪里落脚，面复前，卫瑞特意告诉暖玉，说是卫宸已经搬出玉言公子的小院，去向不明。便这么忧心忡忡的，卫老夫人一行要返回卫家了。 而卫宸依始终没有消息。 芷香在收拾行装，卫老夫人把暖玉唤到近前。 “娇娇儿，三年前，你是不是和计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卫老夫人突然提起了计宏礼，暖玉不由得暗自戒备着。“确是见过一面，那计公子不问青红皂白，就诬蔑我坏了如意斋的名声。总之，话说的很难听。若不是有先生在……他还缠着要我给他赔罪呢。” “哦？有这种事？”许老先生回来只说带了暖玉走了一趟如意斋。 那时暖玉还小，卫老夫人也没细问。 如今对计家动了心思，才忆起三年前暖玉曾去过如意斋……卫老夫人差人打探，倒真的听来些趣事。据说那计家公子曾对人说过，想找到如意斋玉鉴会上曾出现过的一个小姑娘。白妈妈多了个心眼，问明了玉鉴会的时间，突然想到那天暖玉也曾出门，和卫老夫人说过后，卫老夫人不由得灵机一动…… 却不想小孙女对计宏礼印象不佳。 卫老夫人既然问起，暖玉自然知无不言。将计宏礼如何陷害她的事如实相告，直听得卫老夫人眉头紧蹙。“……没想到那么一个饱读诗书的公子，人品竟然欠佳。罢了，这事以后再议。娇娇儿，我们明日便动身，行装收拾好了吗？”“芷香在收拾。祖母，大哥……有没有提到过二哥？” “卫宸出了什么事？这次县试他虽然名次不佳。不过好歹也算过了……也不算太丢人。”卫老夫人语气淡淡的说道，卫宸的名次一出，卫老夫人便没了过问的兴趣。初入安阳镇时，卫宸那么有声望，以至卫老夫人以为卫宸有真才实学呢。却没想到名次竟然排在末尾，还好旁人不知他实是甘宁道卫家次出的公子。若是知道，这下卫家是真的颜面尽失了…… 先前声势浩大，最终却落个寡淡收场。 听卫老夫人这样的语气，暖玉只能勉强笑笑。摇头说只是有阵子没听到卫宸的消息了，所以才问一问。卫老夫人没有多想，只让暖玉不必再理会这些，卫宸若是遇到难处，自然会回卫家。 他没回来，便是尚有安身之处。 正在这时，帘子被挑起，卫瑞一脸喜色的进了门。“祖母，玉言公子邀我随行……” “真的？玉言公子当真要收你在身边亲自教导？”卫老夫人一脸喜色的问道。这和当初卫宸去和玉言学雕玉不同，那是养家活口的下~贱活计，说出去脸上无光。如今卫瑞也算名声在外，这时候拜玉言为师，自然不会去做匠人。玉言名声在外，能被他收在身边亲自指导，那可是件让人羡慕的美事。 “是。孙儿明天和玉言公子一起上路。祖母放心，待到了府试之日，玉言公子会送孙儿去应试。”卫瑞又将玉言公子待他的种种好处说了一遍。卫老夫人听的连连点头，最终决定备份厚礼，让卫瑞明日带着去见玉言公子，再给他几个护卫小厮，便让卫瑞跟玉言公子同行。 暖玉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看着卫瑞一脸得意之色，看着卫老夫人脸上越发的光彩熠熠。 她突然就想起了最初见到卫宸那一幕。 清清冷冷的一张脸，看她的目光无悲无喜，似乎这世上，任何人都入不得他的心……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卫宸撤去心防。 当再次睁开眼睛，当在铜镜前看到自己的小脸……暖玉告诉自己要和卫宸交好，那时候她只知道卫宸将来会成为当朝首屈一指的权贵。 随着了解他，随着卫宸一点点把她视为至亲。 暖玉越发的觉得卫家待他不公，前世的她和卫家所有人一样，对卫宸冷漠以待。小时候淘气，总想看卫宸变脸色，所以总去撩拨，可是卫宸从未正眼看过她。后来长大了，嫁了人，她和卫宸再没有交集。前世未曾多想，如今想来，何止是卫家，便是她，也是欠了卫宸良多。除了一心一意对他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自始至终，她都帮不上卫宸什么……上辈子如是，这辈子依然如此。想到这些，暖玉不由得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无用…… 第七十四章 去而复返 第七十四章去而复返 “大哥，我新得了个玉挂件，想让玉言公子帮我看一看品相如何。大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玉言公子？”待二人话音告一段落，暖玉笑着开口。“……这等小事，不合适吧？”卫瑞有些迟疑。“祖母不知，三年前我便和玉言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玉言公子曾经对我说过，若是我哪天得了好玉，可以拿给他看，他帮我鉴赏。大哥如今和玉言公子师徒相称……下次去玉言公子府上能不能顺便捎上我？” “还有这等事！瑞儿，既然玉言公子有言在先，你今日便带暖玉去一趟玉言公子府上，顺便把礼物奉上。顺便禀明玉言公子，你要带着几个小厮上路的事。省得让玉言公子觉得咱们卫家不懂礼数。祖母年纪大了，实在不便露面，便让暖玉代祖母走一趟吧。” 卫瑞最终点了头。卫老夫人既然开了口，他只有点头的份。 私心里，他并不想带暖玉去见玉言。不管他如何对暖玉好，暖玉那颗心似乎依旧向着卫宸。如今卫宸不知所踪，正随了他的心意。在卫瑞看来，玉言三年来对卫宸悉心栽培，卫宸投挑报李，自然应该唯玉言之命马首是瞻。可卫宸不仅不尊玉言之命行事，竟然还和玉言交恶，卫宸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暖玉前去，若是柔声细语的说上几句。 玉言若是心软了…… 他好容易才能跟随在玉言公子左右，自然不想暖玉坏他好事。 他对卫老夫人说的话，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信誓旦旦的说玉言公子看中了他的学识。这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斤两。 可暖玉说动了卫老夫人，他唯有遵从的份。 带着礼物，上了马车，卫瑞脸色有些糟糕。他看着暖玉，只见暖玉侧着身子，眼睛透过车帘打量着外面。县试已结，很多童生都已返家。和前几~日的安阳镇比起来，如今的街上门庭冷落，再不复万千童子齐聚的盛景。 “暖玉，大哥实话对你说了吧。我这次之所以能跟着玉言公子同行。皆是因为卫宸弃玉言公子而去。大哥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见玉言公子。大哥拜托你，不要在玉言公子面前提起卫宸…… 事关大哥的前途和卫家的荣衰。你可莫要胡闹。” “二哥弃玉言公子而去？” 暖玉转过头，小脸满是疑惑。 “难道不是？上次你也听到卫宸和玉言公子争执的事了。难道玉言公子有错？玉言公子教导卫宸三年……可卫宸是怎么回报的？卫宸的回报是，毫不犹豫的收拾行装离开。甚至没有丝毫留恋感激之情！这难道不是不仁不义？” 卫宸说的义愤填膺。语气中十成十对卫宸的不耻。 “大哥如果跟在玉言公子身边三年，然后玉言公子吩咐大哥不必参加科举了。并且替大哥引荐一位主子……难道大哥会欢欢喜喜的应下？”暖玉突然开口反问。卫瑞话音一顿。“玉言公子是公认的谦谦君子，私下里怎么会吩咐这样的事？”“大哥也说私下里了。人不可貌相，我看大哥的神情，也必定不会欢欢喜喜的应下的……所以二哥不愿遵从玉言公子之命，哪里错了？” 卫瑞竟然被暖玉问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辩。 “大哥放心，我不会坏你好事的。” 人和人终究不同。卫宸不屑的，也许正是卫瑞向往的呢。 “……大哥自然是相信你的。”卫瑞最终干巴巴的说道。 接下来和路兄妹二人都沉默了。卫瑞连日登门，门子熟门熟路的安置好马车，然后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不仅是卫瑞一人，还有个小姑娘。门子有些迟疑，卫瑞摆摆手。“……你不必在意，我领她进去。”门子点头退后。 卫瑞领着暖玉向内行。 路过的下人见到卫瑞，倒是恭敬的很。 俯身行了礼，然后悄悄退到一旁，给兄妹二人让路。 暖玉虽然来过一次，可见过的她的下人毕竟不多，所以一路行来，人们的目光多数放在暖玉身上……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穿着打扮亦是不俗，大家不由得猜测这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卫瑞来的次数多了，他进门已经不需要通传了。 他在前，暖玉在后，兄妹二人跨进玉言公子那遍植翠竹的小院，在竹林间穿梭而过，满眼的绿意盎然，倒让暖玉心情舒畅了几分。就在这时，有道声音突然从竹林中传出。 卫瑞驻足。 暖玉随后也跟着停下步子。 随后，那声音又起……“京中一别，我们有十年未见了。倒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安阳镇有幸一唔。”听声音，说话的是玉言公子。 随后，另一个声音回道。“是啊。让你看笑话了。我如今不过是小小安阳镇守。”“你官虽不大，胆子却不小，杭敬，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即如此，休怪我们几年同窗之谊了。” 暖玉意识到，玉言和一个人在竹林中会面。那人，是安阳镇守杭敬。 “我杭敬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这次童子试，我没动任何手脚。你若不信，大可去参我一本。至于那计宏礼最终成了魁首，是我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起推选的。计家银子再多，我杭敬未收一分一毫。这事，便是到了皇帝面前，我也会如此直言。” 玉言公子轻轻一笑。“笑话，那计宏礼是个什么东西。他能得魁首…… 你若真的如你所说行事公正，卫宸名次会排在末尾？以卫宸的文采，便是当朝状元都当得，区区一个县试……” 就在这时，卫瑞似乎脚下一踉，然后身子撞到一旁的竹子上。一阵悉索的竹节相撞声。“谁？”随后响起玉言公子的质问声。 很快，两个人先生出现在卫瑞和暖玉面前。 见到是他们二人，玉言脸上神情一沉，一旁的杭敬倒是一脸平常，目光在暖玉身上一晃而过。“你为何去而复返？”玉言问卫瑞。 “祖母为了感谢公子，特意叫我将礼物奉上。祖母说她年岁大了，不便前来。便差了暖玉代祖母前来道谢。”卫瑞垂着头，小声回道。 第七十五章 吐露真言 第七十五章吐露真言 这么一幅谦恭的姿态，让玉言没有再指责卫瑞的去而复返。他将目光转向暖玉，对于卫暖玉，玉言从初时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兴趣十足，自然，这样的变化与卫瑞有关。 通过三年时间，玉言才得以确定。 整个卫家加起来，在卫瑞的心中，不及一个卫暖玉。 如果说有什么是可以制约卫宸的，那一定非卫暖玉莫属。刚才的话被卫瑞听到了也好，倒省得他多费口舌了。“三小姐可是有事？”如果只是为了替卫瑞道个谢，玉言觉得卫三小姐不会亲临，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可人家三年前，就能看破计家公子的诡计，而且应对起来得心应手。三年后再见，她也未居下风。 时时戒备着，话里话外都给自己留了‘后路’。 卫瑞如今成了他这里的常客，可是卫暖玉却是第二次现身。而且是在卫家一行即将离开之时，这里面的深意，虽说揣摩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听起来挺上不得台面，可是对于暖玉的心思，玉言还真的挺好奇。 于是收起前一刻脸上的冷戾之色，转而和颜悦色的对暖玉开了口。“……自然有事的，我是代祖母前来拜谢的。”暖玉笑着说道。 玉言：“……”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相比之下，卫瑞小心机虽然不少，可绝对算不得聪明人。 倒是这个卫暖玉，说话办事挺合他的心意。他自然知道她这是推脱之词。想着刚才他和杭敬说过的话，玉言心里有了计较。“登门即是客，二位去屋中稍候片刻，我先送杭大人出门。” 卫瑞沉默的点头。 玉言看向暖玉。“玉言公了自便，杭大人慢走。” 相比卫瑞，暖玉自始至终面露笑意，哪怕阅人无数的杭敬在心中也不由得思量……这小姑娘是太过精明，所以不动声色呢。还是太过愚笨，压根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答案，恐怕是前者。 杭敬难得的露出凝重的神色，玉言见此，笑着伸手，看他那意思，似乎是想摸摸暖玉的头，就好像长辈安抚晚辈，可是迎上暖玉清澈的目光，玉言不由得摇头一笑。“你放心，小姑娘精明的很。” 杭敬点点头，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他没注意玉言的语病，他说，小姑娘精明的很，言下之意是这事暖玉不会透露出去。可是，还有一个卫瑞呢。 玉言亲自去送客，卫瑞和暖玉在偏厅相候。 自从听了玉言和杭敬的对话，卫瑞脸上神情始终暗沉着……相比他自己低落的心情，暖玉实在笑的太碍眼了。 卫瑞忍了又忍，终是没能按捺住。 “你终于满意了。我没有卫宸聪明，没有卫宸有本事。哪怕玉言公子收我为徒，在他心中，我也不及卫宸。” 暖玉蹙眉，卫瑞便是心中有气，也不应该在这里发作，更不该对她发作。“大哥，这里是玉言公子府上。”暖玉小声提醒。她不提还好，她这一提，卫瑞更是红了眼睛。 连气带委屈。 卫瑞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可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委屈。整个卫家，也没谁敢给他委屈受。先生对他也是赞不绝口，便是卫父，对这个长子也是寄予厚望的。卫瑞从小就老实听话，卫老爷实在没必要对卫瑞恶语相向。所以突然听到玉言公子的话，而后又有暖玉似是而非的安慰，卫瑞还是没能忍耐住。 “卫暖玉，你之所以要来这里，是不是因为卫宸？你是不是想知道卫宸的下落？” 暖玉不答。卫瑞也不需要暖玉回答，他突然间通透了。 那些想不明白的，一夕间都想明白了。卫老夫人让暖玉跟着一起来，也并非真的需要暖玉向玉言公子言谢，祖母是因为暖玉说和玉言公子是旧识，是希望暖玉的出现，能让玉言公子更看中卫家一些。以期他以后跟在玉言公子身边，玉言公子能悉心教导他。 而暖玉，自始至终只当卫宸是哥哥。压根不在意他卫瑞。所以听了玉言公子的话，她仿佛熟视无睹，依旧和玉言公子谈笑风声。想通了，心突然间冷了，他像个傻子似的欢欢喜喜的，还觉得自己被玉言公子看中是莫大的荣幸。原来在玉言眼中，自己连卫宸半分都不及。 “大哥，我是真心替你高兴的。也是真的忧心二哥。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暖玉看着卫瑞，语气凝重的道。 卫瑞似乎听进了几分，眼中的红意渐渐退去。只是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木然的，再不复前一刻的淡雅温润。“……可是大哥自己应该清楚，这次县试，单凭自己的本事，大哥能得到什么名次？大哥既然接受了玉言公子的好意，何必还要在意玉言公子是否出于真心。大哥得到想要的，最终皆大欢喜，大哥有什么可气的？” 终究，是心疼卫宸多些。所以这些刻薄的话，暖玉最终还是不吐不快。 这名次，是真是伪，卫瑞自己难道不知？ 得了便宜，还在这里怪玉言轻视他。若是怕人轻视嘲笑，当初便不要接受这样的‘好意’。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卫瑞轻意臣服，将贪心表露无疑，如今却在这里怪玉言公子话中的轻视，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卫瑞因为暖玉的话，神情变了几变，脸色也越发摊看，最终惨白一片。 原来，在暖玉眼中，自己竟然这般不堪。 卫瑞嘴张了又张，还不没有说出反驳之语来……便在这时，随着几声深深浅浅的巴掌声，玉言迈步跨进偏厅。暖玉脸色微变，登时收了脸上的神情，她竟然因着意气用事，忘了他们如今在别人府上。 “看来不必我开口解释了，三小姐已经说的十分明白。我这人，虽然喜欢使唤人，可却不喜欢被使唤的人卑躬屈膝。卫宸在我身边三年，从未在我面前低过头，哪怕他最终被赶出这里，走时候也是昂首阔步的。 我们反目，和我欣赏上他为人并不冲突。 原来三小姐上门是要打探卫宸行踪的？”最后一句，玉言是对暖玉说的。 “……最初确是这样想的，不过听到公子和杭大人的话。我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二哥如今的下落……”“何以见得？”玉言颇感兴趣的问道。“你若知晓，话里话外便不会那么……咬牙切齿了。”咬牙切齿？他有吗？玉言疑惑……他觉得自己顶多就是有点‘求而不得’。当然，只是字面的意思，卫宸那恶狼似的性子，真是极合他心意。 第七十六章 舞弊案发 第七十六章舞弊案发 至于卫宸的行踪？当真如卫暖玉所猜，他不知道。 便是看了卫宸三年，他也猜不出那少年的心思。他以为经此一事，卫宸身上的棱角能磨平些，好歹知道尊师重道啊。没想到卫宸比他想像中的还狠，真的收拾行装二话不说便离府了，而且出府后便不知所踪。他暗中派了人盯梢，也被卫宸轻松甩掉了。所以他如今真的不知道卫宸身在何处。 玉言看向卫瑞。 明明是兄弟二人，可在玉言看来，简直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个卫瑞，看起来老实平份，实则包藏祸心。他倒不怕他性子歹毒，可这卫瑞光有那祸心，胆子却不大，所以明知道自己的名次有假，也欣然接受，而且竟然还觉得他是真的相中了他的才学。要学识，他自己便有，还需要在意旁人的。何况，他有几分真才实学？ 之所以将卫瑞带在身边，不过是制约卫宸罢了。 现在想来，怕是由始至终，他都是顺着卫宸的安排行事的。 从最初在安阳镇见到卫瑞，到最终卫宸和他分道扬镳。本以为三年时间，足够他了解卫宸，却不想到头来，竟然是他被卫宸算计。 想到这里，玉言怒极反笑。 “卫大少还打算跟我同行？”玉言轻飘飘问道，完全是一幅轻视的语气。卫瑞沉默着，他有心摇头，可心中却又不甘，委屈受都受了，此时抽身…… “看来你并不打算将今天听到的事情说出去。如此甚好，你便老实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会提携你的。” 卫瑞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毕露。可是最终，他却沉默的点了头。 暖玉见此，心中一声轻叹。刚才她说的话，卫瑞还是没有懂。 和玉言这样倨傲性子的人相处，一定不能落了下风。一朝落了下风，便会永远被轻视。而卫瑞在玉言面前自始至终卑躬屈膝。“……三年前，卫宸上门求玉雕。以还以为那是卫宸的喜好。后来方知，卫宸压根把那些当成石头来看。想来，卫宸那玉雕，是替三小姐求的。” 见卫瑞点了头，玉言又把目光放回暖玉身上，然后开口说起了过往。 暖玉闻言突然抬起头来。 “后来我才知道卫宸是从孔源那里看了几件玉摆件，孔源告诉了他出处。” 暖玉恍然，心中一些疑惑终于得解。她一直奇怪卫宸怎么会突然离开卫家，当年她和卫宸去见孔源，孔源话里话外都表露出对卫宸的欣赏，而且还让卫宸帮他寻人。说是若真的寻到人，于卫宸大有好处。 随后卫宸离家，一晃三载。这寻人之事似乎也不了了之。 在暖玉看来很多事情没了后续，原来不是没有后续，而是后续她并不知情。 就像她不知道卫宸之所以和玉言公子相识，初衷竟然是为了她。 所以，卫宸今生和前世偏差这样大，皆是因为多了一个她。前世她和卫家所有人一样，对卫宸十分冷淡，卫宸自然不会为了一件玉雕去结识玉言公子，他才能在卫家多留两年，然后最终破门而出。 而今生，因为多了一个爱玉如命的她，所以卫宸不惜上门求玉。 他说过，她若喜欢，以后会送他十件百件…… 原来，他不是随口一说的，他竟然真的为了她不惜放下颜面去相求。暖玉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又酸又涩的，如果卫宸近在眼前，她一定扑进他怀里，一定是又哭又笑的，在卫宸面前，她总是容易得意忘形。可是卫宸不在，所以哪怕心中五味俱全，暖玉表现的也十分平静。 “二哥从小就对我好。”暖玉这么回应玉言。 玉言总觉得和卫暖玉说话，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不管他用多大的力，似乎都不能把卫暖玉如何……他一个大男人，几次三番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事传出去，也确是丢人的很。退一步说，便是发现了卫宸的软肋，他也不至于卑鄙到拿一个小姑娘说事。卫宸那人旁人不知，他却是清楚的，若是惹急了，鱼死网破那种事，卫宸同样做的出。 想明白轻重，玉言便没了应对暖玉的兴致。 这正和暖玉的心意，在知道三年前卫宸是为了玉雕才求到玉言公子府上那一刻，暖玉一刻也不愿意多留了。卫瑞将自己打算带几个小厮同行的事情告知玉言公子，玉言公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兄妹二个告辞。 玉言摆摆手，一幅送瘟神的模样。 回程的马车中，卫瑞还是出口问责了。大意是因为暖玉，以至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以后他跟在玉言公子身边，心里也终究多了道坎。对此暖玉的回应是，他可以自力更生，他完全可以摇头。靠自己的本事去应试，根本没必要依靠玉言公子…… 拿人手短，这道理世人皆知。 玉言又不是良善之人，施恩不求报那高贵的品质，他身上压根没有。 “你懂什么？有玉言公子相助，应试自然如虎添翼。你难道没看到刚进城时，卫宸的名声有多大？你真当卫宸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暖玉笑了，所以说既然想借势，便别在意别人鄙夷的目光。 回到卫家，卫瑞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收拾行装，挑选小厮。第二天带着行装辞别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红着眼睛送走了卫瑞，随后带着暖玉返家。 离开大半个月，暖玉又回到了卫家大宅。 归家的第二日，她和美玉秀玉一起上学堂，依旧跟着许老先生描着大字，学着唐诗宋词，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科考舞弊’案传到卫家时，县试已经过了三个月。 因为此事，卫老爷特意将卫家人唤到厅堂…… 他气急败坏的数落着卫宸。“……那个逆子，逆子。他就见不得我们卫家好。他从小便心黑。这次见瑞儿榜上有名，便暗生歹意。竟然胆大包天跑到京城去闹。如今齐国上下都在说甘宁道舞弊之事。说我们卫家使了大把银子才让瑞儿高中……” 第七十七章 一场闹剧 第七十七章一场闹剧 厅堂议事的时候，卫夫人很少开口，可这次的事情直接祸连卫瑞。卫夫人也按捺不住了。卫老爷话音刚落，她也开了口。“我自认没有亏待那孩子，却不想他是个恩将仇报的。”暖玉心中轻嗤，卫夫人所说的不亏待，大概指的是饿不死。 卫宸不得卫家上下欢心这件事。 暖玉细细想过原因。归根纠底在卫夫人身上。做为庶子，不得嫡母欢心，才是卫宸被卫家上下厌弃的原因。更甚者如卫夫人，当初因为卫宸出生，和卫老爷更是闹了几年脾气。不过在这个场合，卫夫人这样说，没谁觉得有错。便是向来和卫夫人不对盘的卫老夫人，这次也默认了卫夫人的话。 “夫人所言及是。母亲前几~日还说起让他归家的事。如今想来，真是白费了母亲一番心意，那个逆子根本没打算再回卫家。”卫老爷气呼呼的道。 卫老夫人重重一叹然后抬头环视四周。儿子，媳妇，三个孙女都在。可是老的老，不成事的不成事，没一个能撑起卫家。卫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卫瑞，如今他也因为卫宸被推上风口浪尖。当初在安阳镇时，卫老夫人没有多想，卫瑞得了个第二的名次，她以为是实至名归的。甚至隐隐觉得那计家公子怕是背后使了银子，这才能得了魁首。 这里暗藏着在卫老夫人心里，是觉得魁首应该是自家长孙的。 可是卫宸这么一通胡闹。眼下所有人都在暗中腹诽卫瑞这名次得的名不正言不顺，还信誓旦旦的在背后议论卫家使了多少银子。 这下卫家也算是‘名震八方’了。 “……那孩子，当真心狠。”卫老夫人叹声道。 “心狠？他根本就是狼心狗肺，说离家便离家，然后不徒不仆的跟在玉言公子身边，好在儿子把他逐出了家门，若非如此，我们卫家百年清誉，岂不尽毁他手。这样的逆子，当初便不该生下他。”卫老爷气呼呼的道。 “……怎么有的他，老爷难道不知？”卫夫人冷声道。 暖玉姐妹三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便是平时说话极有分寸的卫美玉，也不敢在此时开口。卫夫人这明显就是迁怒。对于卫宸，她心中始终在意着，平日又要佯装大度。 卫宸这次所为，终究让卫夫人的忍耐到了极限。 卫夫人性子不算好，可自诩教养良好。虽然和卫老夫人明争暗斗，可从未当着卫老夫人的面这般指责过卫绪林。 可想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名声竟然毁在卫宸手中，她如何不气？ 当初卫宸那生母生就一幅狐媚样子，说是自幼在卫绪林身边服侍的，她初进卫家时，便有心赶了她出府，卫绪林却百般阻拦，最终二人终究行了那苟且之事，进而有了卫宸。这件事，便是至死卫夫人也绝不会忘。虽说那女人已死，可卫宸整天在她眼前晃，似乎总在提醒她卫绪林先前的‘背叛’。 卫宸离家，她终于得了几年清静日子。 可最终，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是‘毁’在了卫宸手中。 卫老爷臊红了脸。当着女儿的面……“陈年旧事了，夫人还提它做甚！”“旧事……好一个旧事。那卫宸如今所行之事要怎么了结？还有瑞儿的名声……你倒是说出个章程来！”卫夫人红着眼睛丝毫不让。对于卫老爷给的台阶，压根便没理会。其实刚刚卫老爷话说到那份上，卫夫人只要不再开口，这事也便揭过了。 不管如何，卫宸都十五岁了。十五六年前的事，确是旧事了。再说那女人早就不在人世了。追究也是无用。可是她气不过啊，卫瑞是她的独子，整个卫家，以后都是要交到儿子手中的。三年前那科已经误了，这次好容易得了个好名次，眼见着高中有望，卫宸却闹出了这样一出。 当年那狐媚子欺负她不够。 狐媚子生出的儿子竟然还来欺负她的儿子。 这一刻，如果卫宸在面前，卫夫人一定会扑上去，将卫宸撕扯个四分五裂。 这里是厅堂，上有卫老夫人在坐，何况还有女儿在，卫老爷也是要面子的。他之所以没有避开几个女儿，只是因为收到消息后怒极，想让女儿也一起来听一听卫宸有多卑劣。便没想到卫夫人竟然对旧事不依不饶，他也是要脸面的，卫夫人当着女儿的面这般质问他…… 卫老爷有心振振夫纲。还没张口，迎上卫夫人冷冷的目光，他终究有心无力的缩了缩身子。 卫老夫人看了这样一出闹剧，心情可想而知。 光是卫宸的事已经够让卫老夫人烦心的了。儿子媳妇儿还吵闹不休，关起门来，夫妻两个怎么打骂她都可以不理会，可是当着几个女儿的面，卫夫人这般咄咄逼人，再加上卫老爷一幅缩头缩尾的模样。卫老夫人简直是气急败坏。“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卫老夫人这一怒，不仅是卫老爷和卫夫人，便是暖玉心也跟着一颤。 旁边卫美玉和卫秀玉头更低了一分。 “是非自有公断，我们卫家没使一钱银子。难道还怕圣上派人来查不CD回吧，我乏了……暖玉，扶祖母回松鹤苑。”卫老爷和卫夫人齐声应了，卫老夫人起身，牵上暖玉的小手，一身冷意的向外走去。 回松鹤苑的路上，卫老夫人开了口：“娇娇儿，祖母知道你和卫宸亲近，你说他为何这般狠心？便是我们卫家亏待了他，他身子里终究留着卫家的血，他这番作为，简直是把卫家推上了风口浪尖，便是我们卫家问心无愧，可是旁人也会觉得我们卫家必定是暗中用银子买了名次了的。便是将来你大哥能高中，终究也是损了颜面啊。” “祖母心中问心无愧，难道还怕有人来查。祖母应该盼着查的越清楚越好。大哥若真的无辜，也许因祸得福呢。世人只知道甘宁道卫家，若是卫家出了个不靠家族便能高中的长子，那是何等的风光。”卫老夫人停下步子，颇有几分惊奇的望向身边的小孙女。如今暖玉身高已经到卫老夫人肩膀了，模样也长开了些，看着暖玉，卫老夫人突然想起了‘眉眼如画’几个字。 第七十八章 举国皆惊 第七十八章举国皆惊 九年来，除了跟在卫夫人身边那大半年，暖玉始终跟在卫老夫人身边。 卫老夫人觉得暖玉除了吃食上精通一些，旁的似乎都不在意。为此她没少和白妈妈念叨，怕暖玉以后嫁了人，在婆家受委屈。可暖玉这一番话，让卫老夫人惊诧的同时意识到，小女孩长大了。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乍听似乎有些清高自傲，可细细一品，确觉得十分有道理。 是啊，卫家没做过的事，还怕上面来查吗？ 就像暖玉所说，查的越清楚越好，才好还卫家一个清白…… 想通这些，卫老夫人笑着把暖玉搂进怀里。“真是祖母的好娇娇儿。你说的对，让他们来查，查的越仔细越好。白妈妈一早念叨着荷叶饭，也不知道好了没。”“一定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祖母，我们快回去。”暖玉露出渴望的神色，拉了卫老夫人快步向松鹤苑而去。 吃过了香喷喷的荷叶饭。 服侍着卫老夫人午歇，暖玉才悄声退下。 回到她的瑞雪轩，暖玉望着窗外思绪徜徉…… 卫宸竟然去了京城，而且将科举舞弊直接上达天听。这样的案子，放眼齐国上下必定不是个案。这种事情举国皆有，哪个道都会发生。水至清则死鱼，自古以来的道理。 况且卫宸明知道会把玉言公子卷进去，竟然还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在魄力这点上，暖玉永远不及卫宸。 至于这事会不会牵连卫瑞？ 暖玉想，牵连是一定会的。不过卫家毕竟没有收买考官，所以卫瑞并无大罪。至于那计宏礼……暖玉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计宏礼怎么会在这届下场，而且一下拔得头筹。她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活‘傻’了，竟然从未在意过计宏礼是否有真才实学，接到他高中的消息，只一门心思欢喜。然后不顾当时计老夫人的劝阻，一定要去京中和计宏礼团聚，从而亲眼看到他娶了侧室进门。 暖玉只知道计宏礼并不精通玉器。至于学识……“小姐，有您的信。”正在这时，芷香挑了帘子进来。 她的信？暖玉接过，一见字迹，心中便一颤。 “这信是怎么送起来的？” “刘妈妈悄悄送来的。”因着卫宸和暖玉亲近，所以芷香和卫宸的奶娘刘妈妈的走的挺近。这几年卫宸不在，芷香得了暖玉叮嘱，隔三差五的去隐园给刘妈妈送些吃的用的。“刘妈妈有没有说这信是怎么送起来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不用问刘妈妈，奴婢便知道。刘妈妈那性子，接到信一定马上便送来给小姐了。她胆子小，不敢藏着信。至于怎么送进来的？指定是出外采买的婆子带进来的。怎么？难道出了什么事？”芷香被暖玉几个问题弄的紧张起来。暖玉挥挥手，示意芷香没事。 芷香这才松了一口气。 信是卫宸写给她的。 和卫宸以往的习惯一样，只一线纸，上面总共只有三个……词。 简直是极精简之能事。 ‘已归……勿忧……静候……’看着这几个字，暖玉简直哭笑不得。他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吗？告诉她些近况。哪怕告诉她，他这一路累不累？在京城有没有被欺负？ 已归。 勿忧。 静候。 真是言简意赅。三年前那封信，已经够短小精悍的了，这世上暖玉便没见过谁那么写信的。 如今才知道，还可以更简练的。把信压到枕下，暖玉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只有六个字，可在暖玉心里简直就像六字箴言。前一刻她还忧心忡忡，京城权贵云集，卫宸只身一人前往，做的还是举报考场舞弊这样的大事。 这样越级去告，简直难如登天。 暖玉隐约记得前世也曾听人说起‘告御状’的事。似乎不管告没告成，当事人的下场都挺凄惨的。 刑杖个三五十下都是轻的。所谓民告官，难上难。还有民告官如子杀父之说。总之，千难万险。 暖玉不知道卫宸怎么办到的。 只要细想，她都要惊出一身冷汗的。如今收到这封信，虽然只有六个字，可是却瞬间安了暖玉的心。 接下来几天，卫家简直是风声鹤唳，但凡访间有一点风吹草动，卫老爷都要抖上三抖。事起安阳镇，所以上面来人直奔安阳镇，来者是谁？会如何量刑？这些卫老爷动用大量人力，使了不少银子，也未能打探出来。至于卫宸如今身在何方？卫家人更是不得而知。卫老爷这几天头发都急白了几根，每次暖玉见到他，他都在骂卫宸逆子。 卫瑞也差人送了消息回来。会立时动身赶回甘宁道。 随后这一科的府试延期消息传出。旨意一下，举国皆惊，因为甘宁道辖下一个小小的安阳镇中一个小小的县试，而引至整个齐国府试延期。要知道齐国共有十道，十道科举可是大事，却因卫宸一人而大动干戈……卫宸的名字一夕间举国皆知。 就这么在焦虑中过了几天，卫瑞回府了。 当晚卫老爷安排了家宴给卫瑞接风。席间卫老爷百般安慰长子，卫夫人也不忘亲自给儿子布菜。 卫老夫人也开口说出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重考，卫家也不惧。 这话一出，暖玉不由得抬头去看卫瑞，果然见卫瑞脸上一白，辱角的笑意越发的牵强了。 好容易挨过家宴，暖玉正要起身。卫瑞却唤住了她。“三妹，玉言公子有东西要送你。你来大哥院子拿一下。”卫老夫人是知道暖玉和王言相识的，于是挥挥手，示意暖玉跟着卫瑞去。 暖玉只得起身告退，跟在卫瑞身后去往他的紫竹阁。 卫瑞的紫竹阁之所以得名，皆因屋后有片紫竹。因着这片紫竹，外人给卫瑞送了个雅称。 紫竹公子…… 喻意自然是极好的，竹彰显气节，虽不精壮，却挺直，坚韧。素有‘君子’之称。只是卫瑞能不能担起这个雅号？随着卫瑞进了门，不等丫头奉茶，卫瑞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开了口。“卫暖玉，这下你满意了？” 第七十九章 低声下气 第七十九章低声下气 暖玉颇有几分云里雾里，她什么时候又招惹卫瑞了？“大哥……”“你别这么唤我，你心里‘哥哥’一词，只有卫宸配得上。我卫瑞算什么？”丧气，懊恼，不甘……诸多滋味漫上心头，急需一个宣泄的渠道。放眼卫家，他似乎也只能在卫暖玉面前耍耍威风。所以暖玉倒霉的被迁怒了。 暖玉不再开口，任由卫瑞怒瞪着。 劝过，拦过，卫瑞不听，如今事发，在暖玉看来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至于卫瑞把怒意撒在她身上，谁让整个卫家，她是最‘弱小’的那个。 上面两个姐姐生的孱弱，一看就是弱不禁光的大家闺秀，对上那样一张端庄秀丽的脸，卫瑞怕是什么火气也撒不出的。 数来数去，卫家竟然只有她生就一幅娇媚模样，上辈子有人给她下过评语，说她是那种看上一眼便有欺负欲*望的相貌，直白点说，就是妩媚有余，端庄不足。对于自己这相貌，暖玉只能在心底叹息。 突然间，她想到了卫宸。 好像自始至终，卫宸都从未在意过她的模样。她美也好丑也罢，在卫宸的眼中，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卫老夫人偶尔还会看着她唉声叹气，和白妈妈嘀咕说她这小模样，若是嫁了夫家，不被夫家看重可如何是好？ 若以面相论，卫美玉和卫秀玉那种样貌才是娶妻的上上之选。 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娶过去必定是相夫教子的好材料。她这模样……暖玉的思绪不由得又往前窜了窜。想到前世她初嫁进计家时，计老夫人并不喜欢她，是计宏礼一意孤行，计家老爷和夫人心疼儿子，才终于娶了她进门。后来计宏礼留在京城，她在甘宁道服侍计家老两口，这才慢慢被计家上下承认。 这世上，不在意她相貌，真心待她好的，竟然只有卫宸一个。 这么一想，暖玉对卫宸的思念简直像惊涛骇浪直击心房。她想卫宸，想马上见到卫宸，想扑进他怀里，然后用委屈的调子问卫宸，她长成这模样，是不是注定是个不讨喜的姑娘？ 这一刻，暖玉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初初睁开眼睛时的六岁小姑娘。 也忘记了她根本不是卫宸的妹妹。 或许是习惯了卫宸的*宠*溺和纵容，暖玉根本就没想过卫宸会有不纵容，不骄惯她的那一天。 在旁人看来暖玉或许是个矫情的小姑娘。可谁让别人没有一个像卫宸那样的哥哥呢……暖玉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有。 如果把卫瑞换成卫宸，这事若是发生在卫宸身上，他不仅不会迁怒她，反而会唇角微挑，然后对她说——不怕，有他在，世人休想欺她分毫。 “暖玉，你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吗？”下一刻，暖玉被卫瑞的声音惊醒，她迅速回神，看向卫瑞，眼中满是疑惑。卫瑞叹气，然后缓缓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大哥知道你和卫宸亲近，你去求求卫宸，让他不要再闹下去了。” 这是卫宸思索良久得来的结论。卫宸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县试排在了末位。 他这么胡闹，无非是闹给玉言公子看的。返程之前，玉言公子让他给卫宸带了话……“你告诉卫宸，玉言公子托我转告他‘三年情谊，今朝尽毁，此时收手，可待良机，执意而为，各自珍重’。” 见暖玉小脸绷着，似乎无动于衷。卫瑞调子又低了几分。“刚才是大哥的错，大哥不该迁怒于你。只是整个卫家，你和卫宸走的最近。所以大哥忘形了。你莫要怪罪大哥，大哥也是太过气愤了。卫宸终究是甘宁道卫家的庶子。这点永远无法改变。他若是继续胡闹下去，牵连了卫家，他自己也没好日子可过。” 暖玉终于理解了卫瑞的意思。卫瑞是让她去劝卫宸，让卫宸收手。 在卫瑞期盼的目光中，暖玉最终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二哥做错了什么。”所以，她不会去求卫宸，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开口，卫宸或许真的会听。那样的结果是她不愿承受的。 “祖母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卫家并未用银子收买谁。大哥有什么好怕的？便是追查下去，此事也和大哥无关。” “你还小，你不懂。大哥……总之，这事情闹大了，对卫家没有好处。暖玉，算大哥拜托你了，你去求一求卫宸吧。”卫瑞觉得他做长兄的，话都说到这步田地，暖玉再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卫家好，大家好不是吗?对于卫暖玉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丁点坏处。 暖玉看着卫瑞，心里十分失望。 到了此时，卫瑞还是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游说她去劝卫宸收手。 想到卫老夫人一心盼着卫家在卫瑞手中更上层楼，暖玉轻轻一叹，想必祖母必定要失望了。 一个男子，行事缩头缩脑，出了事情推三阻四。只知道推卸责任，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大事。 “大哥真的以为这事还由二哥说了算？父亲说朝廷已派了人去往安阳镇。大哥，事情闹的太大了，二哥如今也是有心无力了。” 卫瑞闻言一脸萎蔫。 他何偿不知，只是有丁点希望，他都希望抓住。 如今心里仅有的期盼被暖玉毫不留情的打碎。卫瑞抱着头，想着事情败露后，祖母，父亲，母亲，妹妹们会用什么眼光看他？想着旁人背后会怎么腹诽他。 想着返家前，玉言公子看他的眼神…… 对他的失望，对卫宸的欣赏，还有离别前让他转告给卫宸的话。 其实句句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玉言眼中，向来只有卫宸而没有他卫瑞。回到家全家都用希翼的目光看他，好像只要他回来，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可他心中满是胆怯，事情若败露……他如何去见祖母，见父亲母亲。最终他把希望放到暖玉身上，以期她能劝卫宸‘回心转意’。原来，终究是痴人说梦。 暖玉离开时，看到卫瑞用手抱头着，一幅颓废模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如果不与卫宸为难，事情也不会到了这步田地。 卫瑞归家的高兴劲很快过去，愁云惨雾再次笼罩卫家。 在盛夏一个湿热的午后，卫家大门被卫宸叩响…… 第八十章 笑靥如花 第八十章笑靥如花 芷香气喘吁吁的挑了帘子进门……“小姐，二少爷回来了。”暖玉那时候正皱着眉头，看着卫宸指定的‘课本’。而且看的一个头两个大，暖玉最终得出结论，卫宸高估了她。 书上的字，分开暖玉都认识…… 合到一起，就是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了。芷香便是在这个时候来报信的。“回便回来呗。什么？你说二哥回来了？”暖玉的目光瞬间从书上转到芷香的脸上。芷香一惊，心道二少爷回来虽然算大消息，不过也不至于自家小姐用看桃花糕的眼神看她吧，在暖玉如有实质的目光中，芷香艰难的点了点头。 卫宸回来了，卫宸回来了！ 暖玉急急起身，便要往外走。她双脚即将跨出门槛之际，突然间想到了卫宸这时候回来，可着实不妙啊。而且以卫宸的性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回来了？她回身问芷香。“二哥一人回来的？” 芷香摇头。 “不是，好像同行的还有个贵人。奴婢也是听白妈妈说的。如今老夫人和老爷都去厅堂迎客了。奴婢想着小姐总念叨二少爷，得了消息马上便来告诉小姐了。” 竟然是厅堂迎客，暖玉迈向门槛的腿缓缓收了回来。 迎客是门学问。 卫家内院外院都有花厅。若是女眷，自然是卫老夫人在内院花厅待客。若是男宾，则由卫老爷相迎。卫家厅堂，却只有一个。但凡开了厅堂迎客的，来客都不一般。 而且劳卫老夫人亲迎的……那身份更是非同一般。 孔源如今在甘宁道可谓名声斐然。 如今已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上次他登门，卫老夫人可压根没有露面。 难道来客比如今的孔源还要尊贵。 如果卫宸一人归家，多半是家法相迎，如今这般兴师动众，难不成……上一世卫宸到了京城，拜了一位朝中权臣为师，并且很快得其重用，被举荐出仕。难不成卫宸一趟京城之行，最终成就了他，卫宸年十五，正和上一世去京城时的年龄吻合。难道卫宸的命运几经逆转最终殊途同归。 “芷香，去探一探来客的身份？若是能私下见到二哥，便告诉他我在瑞雪轩等着他。” 芷香应声退下。 等待的时间过的十分漫长，暖玉眼睛定在书上，可思绪却早已走远。上一世卫宸直到在京中崭露头角，消息才传回卫家。卫家上下虽然惊讶，可正逢卫瑞中了举人，卫老夫人和卫父的心思都在卫瑞身上，对卫宸为官的消息只是腹诽了几句。直到十数年后，卫宸成了朝中新贵，官居三品，那时候卫瑞已经五六年没有升迁了。卫老爷不由得把心思打到了卫宸身上…… 差人去京城见卫宸，让卫宸回甘宁道认祖归宗。 可是，已经晚了。那时候的卫宸，早已不需家族庇佑了……卫老爷才明白，原来能支撑起卫家门庭的人，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他扫地出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再悔恨，也晚矣。 暖玉只知道些粗浅的消息，多数都是从家中下人口中听来的。 这辈子睁开眼睛，她便一股脑的投奔了卫宸，随后发生的事，和她前世经历的相距甚远，以至暖玉怕自己的出现，会连累卫宸……好在，殊途同归。 就在这时，暖玉突然间脸色又是一变。 卫宸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和前世一样的命运……是不是？不管她如何努力，最终还会下嫁计家。 而若干年后，卫家还会阖族丧命。 想起刑场那满目的血腥，暖玉小脸瞬间一片惨白……正在这时，院中响起脚步声。随后是芷香的引路声。“二少爷，这边请。” 卫宸来了。 帘子被挑起，随后是少年长身玉立的身形。和上次相见又时隔了几个月，卫宸似乎又瘦了些，人也高了些。暖玉静静的打量着卫宸。卫宸同样回视暖玉，随后眉头不由得拧了几拧。 “娇娇儿。”他唤。 卫家的娇娇儿，他唯一记挂的人。 和几个月前相比，小姑娘变化不大，只是脸色有些不好。这让卫宸想起刚才来的路上，卫瑞拦下他说的那番话。卫瑞言，他曾求过暖玉，让暖玉劝一劝他。可是暖玉拒绝了。在卫瑞看来，暖玉这番作为自然有些不知好歹。他之所以告诉卫宸，意在让卫宸知道，他是为此努力过的，也对过往的事情有了悔悟之心。 可是显然卫瑞高估了卫宸的气量。 卫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宽容的人，他不仅不宽容，反而心眼生就不大。而且睚眦必报……迁怒这种事，卫宸做起来十分麻溜。哪怕卫瑞并不觉得欺负了暖玉。可在卫宸看来，卫瑞如丧家之犬的现状是咎由自取。 上次他对暖玉说，一切有他。他让暖玉在家里等他。可他再一次失约了，他不在的时候，暖玉又被‘欺负’了。思及此，卫宸对卫家甚至生出一种除之而后快之感。别和他说什么血脉亲情，从小到大，卫家上下哪个当他是骨肉至亲！出了事，他们和他讲起一脉传承了，真是笑话！ 除了小脸有些苍白，暖玉看起来尚可，这让卫宸心中的狠戾减了几分。在暖玉有几分忐忑的目光中，他终于勾起唇角。“怎么？几月不见，难道不识得二哥了？”调侃话语一出，他能明显感觉出暖玉‘活’了过来，暖玉笑了。 卫宸自然不是第一次见暖玉笑，可以说在卫宸的记忆中，小姑娘在他面前永远是笑呵呵的，好像永远没有烦心事。最初，或许他便是被她的笑容蛊惑了，这才允许她离他越来越近。卫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热情好客的……相反的，他为人冷漠，待人刻薄。他这辈子所有的宽容，所有的热度，几乎全给了面前的小姑娘，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没有暖玉，卫宸会变成什么样子？ 杀人不眨眼？或许真的可能。因为有了她，他的生命终于有了抹光亮之色。 暖玉的笑颜自然是极讨喜的。 卫宸每每看到，心中阴霾都能散去几分。可眼前小姑娘的笑容……卫宸觉得心跳都同时滞了一下。 “二哥。” 暖玉甜甜唤着。 卫宸回神，颇有几分狼狈的点点头。 第八十一章 暖玉生香 第八十一章暖玉生香 暖玉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刚才卫宸的神情也是暖玉从未见过的。卫宸在她面前，有时一本正经，有时绷着俊脸，有时也会唇角含笑，可是刚刚卫宸的神色，明显就是在失神…… 卫宸很快回神，敛了唇角的笑，在暖玉含笑的目光中语气郑重的开口道。 “我给你列的书目，你可看过了？” 暖玉脸上神情从极喜到极悲，几乎是转眼间便完成了。 要不要这么虐啊？ 他们才见面啊，便要问功课。卫宸心中难道除了那几本晦涩难懂的书，便装不进旁的了吗？“……在看。” 一句在看，就是还没看完。 上次见她，她说在看，时隔几个月，她还是如此回应。 敷衍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卫宸俊脸立时沉了沉。“你打算什么时候看完？”已经用了三年时间了，始终是正在进行时，什么时候能到完成时。“二哥，我们还是说说女红吧。”这样比较不伤人。卫宸见暖玉一幅愁眉苦脸的小模样，连小脸似乎也红润了些，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好。我们就来说女红。” 竟然这么好说话，暖玉吃惊之余，想着自己女红也无寸进。于是厚着脸皮建议：“我们不如说说雕玉吧，这个我擅长。”说到玉，暖玉起身去翻妆盒。 卫宸看着小姑娘从妆盒拿出一根玉簪，然后兴高采烈的递到他手中。“上次在安阳镇时便雕好了，只是没机会送给二哥。二哥试试看？” 很精致的一根玉簪，颜色青翠欲滴，簪头竟然雕了一只……狼。“狼？”卫宸将玉簪托在掌心，语气奇怪的问道。 “是支狼头簪。难道二哥更喜欢花鸟？” “自然不是。只是奇怪你怎么想到雕只狼头？”卫宸缓缓合上手掌，紧紧将玉簪握在手心中。 玉质温润，握在手心中有种别样的暖意。刚才看到小姑娘笑时那种心房微滞的感觉再次袭来，卫宸已经有些习惯了，他静静的感受着。暖玉讪笑，总不能说她感觉卫宸像只狼，所以心念一动，便雕了狼头发簪吧。 “自然是希望二哥像狼一样意气风发……” 卫宸挑眉看向暖玉，暖玉一本正经的点头。卫宸面露纵容，似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将狼头簪收进袖中。“你上次说那玉料还能雕个玉挂件……” “二哥难道嫌一根簪子太少？”确是还能雕个玉挂件，只是见到那玉料，暖玉脑子中闪过的是形色各异的狼。总不好让卫宸头上簪个狼，腰上还挂只狼。所以玉挂件便耽搁了。 “我要个牡丹挂件。”卫宸直接开口。 牡丹？暖玉一边腹诽卫宸审美越发大众了，一边点头。“好。” 牡丹，国色天香，娇娇儿，暖玉生香。卫暖玉配牡丹，恰到好处。 他自然不会告诉暖玉他要牡丹的真意，见暖玉点了头，卫宸招招手，示意暖玉上前。随后兄妹两个比肩而坐。二人头靠着头，肩碰着肩。三年前卫宸教导她时，这是时常用的姿势，所以暖玉并不觉得有异。 反倒是卫宸…… 淡淡的香气始终萦绕在鼻端。卫宸的心微微一拧。 有些东西，似乎渐渐变得肆无忌惮，可是卫宸却辩不清到底是什么。心中最后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见到暖玉……很欣悦。 卫宸敛神，和暖玉说起了分别几个月中所发生的事。 “……我如今拜在楚老将军门下。这次回安阳镇，也是暗中跟着小楚将军行事。” “楚将军门下？二哥难不成要弃笔从戎？”暖玉惊讶的道。“乱猜什么，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其中内情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记得，二哥说到一定做到。最多三年，二哥一定接你进京。” 再过三年，暖玉正是找夫家的年纪，他一旦在京中立足，若能在京城给暖玉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只要真的对暖玉好，祖母卫老夫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所以他们之间有了另一个三年之期。 “二哥难道不打算参加府试了吗？” 暖玉知道卫宸是个有野心的，不管是举荐出仕还是科举出仕，只要他选中一条路，便会奋不顾身的前行。 可是卫宸进京后找的靠山，竟然是楚氏。楚氏一门多忠烈。 楚家世代从军，父死子继，楚家男人大多战死杀场。如今楚家的家主，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军，一生可谓经历大战小战无数，是齐国真正的功臣。能得楚氏庇佑，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楚家是武将出身，卫宸一个文臣……暖玉怎么想都觉得卫宸这清瘦的身形若是披起战甲来，实在太过惊悚了些。 “你难道真的觉得二哥还能高中？”卫宸反问道。 “甘宁道科举舞弊案，如今已经举国皆知。既然惊动了圣上，自然不会不了了之。待考场整顿，二哥还怕自己不能高中？”卫宸真的不理解暖玉对他的自信源于何处。似乎在小姑娘眼中，只要他动动笔杆子，状元榜眼探花郎便随他撷取。“傻姑娘，你当真以为考场舞弊，是一个小小的卫宸便能撼动的？你以为圣上当真被蒙在骨里……不过是权势之争罢了。谁胜谁败，都不会改变大局的。何况……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卫宸所言，暖玉一知半解。 在暖玉看来，卫宸是及有才的，这样的人若是不能高中。谁人还能？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养在深闺的。对于为官之道，她自然不及卫宸清楚。所以便是旧惑未去，新惑又生，暖玉还是选择相信卫宸。“二哥小心行事。我等二哥接我进京。” 卫宸看向暖玉，小姑娘的眼中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卫宸突然间觉得身上担子重如泰山。他郑重的点头，一诺，重千金。 当晚，卫家开家宴，给卫宸接风…… 邀了小楚将军同席。 家宴设在福寿堂花厅，卫老夫人亲自待客。对于款待外男这种事，一般人家女眷是显少列席的。可是明显卫老爷和卫夫人另有打算。开宴前，卫夫人带着暖玉姐妹三人上前。 “多谢将军照顾宸儿，妾身带着几个女儿给将军行礼了。感谢将军对我卫氏的大恩……”卫夫人话说的冠冕堂皇。说完俯身行礼，卫美玉和卫秀玉随后也行了大礼，暖玉站在最后，跟着两个姐姐动作着。 第八十二章 文靖生疑 第八十二章文靖生疑 随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应道。“卫夫人多礼了。” 一点客套之言也无，这样回应，虽说不算失礼，可也和热情不沾边，暖玉看到卫夫人身子明显一僵，随后佯装若无其事的起身。 暖玉站在最后面，她个子又最小，所以根本看不清上面那位据说楚家新贵的模样。 见美玉和秀玉跟着卫夫人站到一旁，她也乖巧的垂首立到卫夫人身后。 卫老爷老脸挂红，觉得自己的心思瞬间被对方洞察了。而且对方明显是不悦了。他不由得去看母亲卫老夫人。这事是妻子提议的，说是美玉秀玉都该找婆家了，最近两年不时有人上门来向女儿提亲，不过卫夫人眼光高，那些公子在卫夫人眼中，不是模样不够，便是学识不佳或是不满其出身，总之都被卫夫人挡了回去。如今卫大小姐卫美玉已经十五岁了，二小姐也满十三岁了。卫夫人有些着急了，听闻来客是京中楚家公子，自然动了心思。 卫老爷知道这事若是提前告诉母亲卫老夫人。她老人家一定摇头。卫家的小姐便是再着急找婆家，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自己那好面子的母亲也必定不会让他施为。所以卫老爷这次玩了一出先斩后奏，卫夫人直接带着女儿现身。楚家这位小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家中至今未娶妻……再加上他又是楚家嫡出长子，卫夫人不由动了心，虽然年纪长了些，可这嫁男人，看的是出身和人品，楚氏一门忠烈，这在齐国是举国皆知之事。这位楚小将军，如今在京城也是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人品亦是极佳。卫老爷也觉得机会难得，所以点头答应了。 可结果…… 暖玉站在卫夫人身后，将祖母脸上神情尽收眼底。 祖母生气了，卫老夫人生气时，眼神显得十分凌厉，如今当着外客，卫老夫人自是不便发作。 可眼中透出的厉色，直击卫老爷。卫老爷笑的有些牵强开口对坐上楚家小将军道：“贱内失礼了。将军勿要理会……”这时候，除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卫老爷还能做什么。他心里暗中责怪妻子，心道这楚将军模样生的虽然周正，可年纪毕竟大了些，据说十五岁便随父出征，如今已过了十几个年头了。 他的年纪几乎要比女儿大出一倍了。 “卫老爷得闲，还是治一治家的好。圣上十分推崇家风，总嫌我们楚家家风太过刚正……说起来，我和令郎也算是有缘，他初到京中，便与我相识。这次随我重返甘宁道，也算难得的良机……一路上，没少在我面前说卫老爷的好话。说起来，眼下倒有个不错的差事，不知道卫老爷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他当然有兴趣。 赋闲在家三载，卫老爷无时无刻不盼着自己有机会出仕为官。刚刚对方所言让他重整家风的难堪立时没有了，卫老爷再看楚小将军，两眼几乎放光。 暖玉闻言也是一惊，不由得微微抬起脑袋看向小楚将军的方向。 当看清那人样貌，暖玉总算明白卫夫人为何不顾矜持也要执意带着卫美玉和卫秀玉见客了。如果她所记不错，这位楚家小将军，便是将军的护国将军楚文靖了。如今他才二十几岁，生的玉树临风，看起来倒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些。 难怪卫夫人不顾对方年纪，动了联姻的念头。 当卫夫人带着她们姐妹几个跨进花厅那一刻，暖玉已经明白卫夫人的心思了。 说起来，卫夫人倒真的挺有眼光的，她相中的人，不管出身还是修养，都是极佳的。只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既然至今未娶，自然不会轻言娶妻。 卫美玉相貌和谈吐都不错，性子也十分温婉，对她这个妹妹也算仁至义尽。暖玉也盼着她有个好归宿，可京城楚氏……卫家还是不要觊觎了。 以楚文靖的出身，他若想娶妻，京城多少达官显贵的小姐排队要嫁，便是轮，也轮不到甘宁道卫家的小姐。 许是暖玉看的久了些，楚文靖似有所觉，目光微微一转。暖玉很快低下头来，从而忽略了楚文靖看到她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之色……随后楚文靖虽然在和卫老爷说话，可是目光偶尔会迅速从暖玉身上一扫而过…… 卫宸是立在楚文靖身边的，他把楚文靖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场家宴在卫老爷志得意满，卫夫人失望至极，卫老夫人强压怒意，卫瑞失神，卫宸疑惑中结束。 回院子的途中，暖玉听到卫秀玉问卫美玉。“大姐，母亲以前从未带我们见过外客，这次为何会带了我们去了花厅。你刚才看到祖母的脸色了吗？祖母好像愠了。”卫美玉轻斥妹妹，她为人温婉，便是轻斥，声音也是轻柔的。“休要胡言。你没听父亲说吗？卫宸这趟京中之行，多亏了楚小将军照顾……母亲带我们见客，是表达感激之意，这样显得我们卫家礼数周全。” “……大姐以为我是暖玉吗？这么容易被搪塞。母亲明明是相中了那楚小将军……我刚才趁机看了楚小将军。年纪虽然大了些，可是模样却十分周正。而且楚家在京城十分有权势，如果大姐能嫁进京城……”“卫秀玉，你一定要坏我名节吗？”“大姐，我不是……我只是……只是羡慕大姐，母亲给大姐的，总是最好的……” 闻言，卫美玉轻轻一叹。 “傻妹妹，我年纪比你大，母亲自然更着重些。你和暖玉还小……我已经及笄了，再不找人家，等过一两年，哪里还能找到好人家？母亲也是病急乱投医，楚家那样的门楣，想嫁进去的姑娘必定无数。楚小将军至今未娶，必定是有些原因的。此事是母亲一厢情愿，我们不要再提起了。” 卫美玉和卫秀玉说话并不会刻意回避暖玉。 和她们比起来，暖玉确实还小，不到十岁的年纪，还是个无知稚童。 卫美玉和卫秀玉都觉得暖玉根本不懂这些。在她们看来，暖玉就是个‘小吃货’。说起点心来如数家珍，至于旁的，小姑娘都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上心。 既然提到了暖玉，卫美玉做为长姐，总要照顾周到的。 她回身摸摸暖玉的头，语气爱怜的道。“今日之事，是大姐连累了你。好在你年纪尚小，那楚小将军对你也不会起什么心思……想来你也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快回院子吧，时辰不早了，许先生让我告诉你，明日特准你休沐，你可以偷偷去找你二哥说话了……”最后卫美玉打趣的道。 她是知道卫宸和暖玉关系亲厚的。 卫宸未离家前，她便发现整个卫家，只有暖玉能让卫宸撤去心防…… 第八十三章 扶不上墙 第八十三章扶不上墙 对此卫美玉是乐见其成的，她心中始终觉得自家母亲对卫宸太过苛刻了些，那些过往的夙愿，她也知道一些。不管对错，都与卫宸无关，卫宸何其无辜！他即不能选择出身，也不能决定父母是谁，他能做的唯有被动接受。出身于甘宁道卫家，对于她和秀玉甚至大哥卫瑞来说，何其幸运，可这却是卫宸最大的痛处。 所以知道卫家能有个和卫宸亲近的小妹妹，卫美玉心里感觉挺欣慰。 因此对暖玉，也更亲近了几分。这个小妹妹说起来也挺可怜的，虽有祖母卫老夫人**宠**着纵着，可是祖母再疼爱，又如何能和母爱相比。 可是暖玉似乎是母亲的‘心病’。提不得，说不得…… 为此卫美玉唯有对暖玉更亲近，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不管暖玉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她只管对暖玉好便是。所以能给的便利，卫美玉给的毫不吝啬。卫美玉的话确是让暖玉十分意外，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两个姐姐待她都很好。只是她太过偏激了，前世自从知道自己并非卫家血脉后，便和两个姐姐越发的疏远了。初时卫美玉年年还谴人来探她，可她每次都是不冷不热的。便这么过了三五年，卫美玉便不再派人来了。她当时还觉得卫美玉行事太过虚伪……现在想来，怕是她的所为真的伤了长姐。 “大姐。你真好……” “小丫头，嘴这么甜。真乖，你二哥怕是在家呆不了几~日，你得了闲，便多陪陪他。他一人在外也不容易……”卫美玉摸着暖玉的头叮嘱道。 “大姐，你放心，你这么善心的姑娘，将来一定嫁个好夫家。”暖玉一脸甜笑的说完，不等卫美玉反应过来，已经挥了手往瑞雪轩的方向而去了。卫美玉站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刚刚说的话，暖玉竟然都听懂了。想到刚刚她和秀玉说的话，卫美玉小脸不由得有些泛红，看着暖玉消失的方向，哭笑不得的念叨了一句‘小机灵鬼’…… 暖玉回到院子，便迫不及待的拿出玉料，开始苦心钻研卫宸要的牡丹挂件…… 同一时间，卫老夫人的松鹤苑。 卫老夫人端坐在弥勒榻上，脸色紧绷，她面前，是垂首而立的卫老爷。 哪怕卫老爷已经年近四旬，犯了错，在卫老夫人面前依旧像个孩子……卫老夫人有时也会反省，儿子这样的性子，是不是和她这个母亲性子太过强势所至，她叮嘱自己要改改性子，对儿子要宽容些，万事由着他安排，久而久之性子许会强势些。可是他今天做的是什么事？ 美玉十五岁，秀玉才十三岁，娇娇儿才九岁……他竟然由着妻子领着几个姑娘来行叩谢之礼。 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感谢楚小将军对卫宸的照顾帮扶之恩。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卫夫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是相中楚家小将军了，打算收来当个女婿呢。 她当全天下就她最精明吗？戏演的拙劣极了，被人家楚小将军一眼看穿。 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身份。卫家在甘宁道算是权贵之家，可也只是在甘宁道，若是到了京城，卫家不过是个富贵人家罢了。和手握权势的楚家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她从小教导儿子，做人要务实，万不能眼高手低。明知不可为而为，不是英勇，那是头大无脑。 还有卫夫人，平日看起来持重，想不到做事这般四六不靠……今日当着楚文靖，她是有口难言。 那楚家小将军背后一定觉得卫家这所谓的诗书礼仪传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兴许还会以为今日这事，是她授意的。她活了几十年，这样的闷亏，却是头一次吃。卫老夫人想到此，如何不气！“你媳妇儿没脑子，你也没长吗？今日这是什么场合，她出面便罢了，还带着女儿……” “母亲，素锦也是一番好意[素锦：姓阮，阮素锦，卫夫人名讳。]美玉年纪不小了，甘宁道又没有合心意的人家……那楚小将军生的又是玉树临风，虽说年纪大了些，可至于未曾婚配过。若是此事能成，于我们卫家也是大有好处的。”卫老爷硬着头皮解释。“说的什么浑话。诺大一个甘宁道，便搁不下她一个阮素锦了……偏要去招惹京中权贵。”便是再不满卫夫人，卫老夫人也不曾这般直呼其名，今日实在是怒极。 丢脸都丢到京城去了…… “母亲这话太过严重了，素锦也是忧心美玉的亲事，这才和儿子商量。儿子想着她说的有理，也许……楚小将军和美玉真的有缘呢。” “绪林，你是不是被那女人下了蛊。这十几年来，她做的哪件事情是对的？她对卫宸刻薄。如今卫宸领了贵人进门，她立时转了风向，佯装自己是个慈母……我对那孩子确实不上心，我也没什么可辩的。那孩子将来若成大事，若真的因为旧事记恨我，我也没什么好不甘的。还有暖玉，好歹唤了她九年母亲，她可曾待她亲近哪怕片刻。你明知道楚小将军这次来卫家，不过是看在卫宸的面子上，你这么不顾身份的把女儿推给他……简直把我们卫家的女儿贬的一文不值。美玉也好，秀玉也罢，都是极好的姑娘……你们夫妻这样安排，便不觉得愧对女儿吗？罢了，此事我也不想追究了，你好自为之吧。”卫老夫人说完这些，一脸疲惫的挥挥手。 对于这个儿子，她真是失望至极。 卫老夫人知道自己也曾做过错事。可她并不会巧言令色的替自己开脱。对卫宸不好便是不好，她也没希望卫宸能谅解。 可是卫夫人明明待卫宸刻薄，却还佯装自己和卫宸母子情深。那幅嘴脸，卫老夫人实在不屑……至于自己这个儿子，卫老夫人重重一叹。 娶妻娶贤，当初若娶了房贤明的媳妇儿。或许……今日的卫家会另有一番光景吧。 第八十四章 阔别三载 第八十四章阔别三载 卫家，卫家……卫绪林离开后，卫老夫人沉默良久。 白妈妈安静的候着一旁相伴，她们主仆几十年，白妈妈如何不知道卫老夫人的心思。卫老夫人早年死了丈夫，而后便守着一个儿子过活。 可是卫老爷从小到大，行事都是这般的瞻前顾后。娶了妻后更是唯妻之命是从，这辈子，做的唯一出格的事便是有了卫宸……因为卫宸，还弄得夫妻离心。卫宸就像个死结，夫妻两个隔阵子就要拿出来解一解，解不开便吵的不可开交，后来因为暖玉的事，更是大动了一番干戈，最终的结果是卫老爷‘躲’了出去。外放了一任通判。 通判任上，卫老爷本有机会升迁的，可是因着卫夫人，又错失了良机。 这么一闲，便是三年…… 机会是稍纵即失的，这三年来，卫老爷没有停歇的走动着，可终究是时不待人。 楚文靖的到来，似乎是个良机。 可因为卫夫人擅自做下这样失了颜面的事，这良机，怕是又要失之交臂了。卫老夫人如何不愠？“老夫人，时辰不早了，该歇了。” 卫老夫人回神，重重一叹。“阿秀啊，你说我死后，卫家会是什么样子？”[阿秀，白妈妈闺名。] “老夫人就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大少爷十分上进，将来必定出人头地。大小姐和二小姐性子温婉，在我们甘宁道也是数的着的闺秀，还愁嫁不到好人家。至于三小姐，那更是人见人爱，老夫人将来便等着享福吧。”卫老夫人被逗笑了。“你这嘴甜的腻人。听你这么一说，那些愁事好像真的不算什么了。”“本来就不算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只管好好活着，等着儿孙孝敬您便是。” “你便说好话诓我吧。瑞儿那孩子，看似温润，实则性子更像他母亲。这次考场舞弊案一发，我倒看清了他的为人……我们卫家虽然没有贿赂考官，可是瑞儿那名次……未必便是他自己考来的。贪小失大，做事顾首不顾尾，这样的性子，想要出人头地？难。美玉和秀玉性子倒是敦厚，是两个本份的姑娘。只是她们母亲这般的好高骛远，我担心将她们姐妹的亲事耽误了。至于暖玉，左右有我照顾着，三年五载的还不会有人责难……说来说去，卫家几个孩子，反倒是卫宸最让人难测。” “那孩子这次回来，奴婢倒是眼前一亮……说起来，二少爷确是无辜。当年的事，也说不清楚是不是那丫头的错。”忆起过往，白妈妈唏嘘的道。 卫老夫人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以前是我心眼太窄了，总觉得没有卫宸，绪林和素锦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绪林也不会离家几年……如今我倒觉得绪林离家在外，倒还能有番作为。在家里守着媳妇儿，确是丁点出息也无的。卫宸那孩子，也确是不易。这次的事，说起来也不怨他。若瑞儿真的因此事被牵连，也是他自作自受。只盼着他将来能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再糊涂行事了。” 白妈妈在一旁含笑而立。 老夫人终于想通了。 隐园。 卫宸离家的这三年，除了暖玉主仆，隐园几乎无人踏足。若不是暖玉让丫头时常接济着，刘妈妈填饱肚子恐怕都是难事。 以前卫宸在时，管事的对隐园都能搪塞便搪塞，更何况卫宸不在，只留一个看院子的老妈子。 卫老爷一早便使人收拾出了客院，只是楚文靖表示要和卫宸秉烛夜谈。便在卫老爷颇有几分诚惶诚恐的目光中，随着卫宸一同来了隐园。 刘妈妈三年未见自家少爷，见面了自是一番热泪盈眶。三年前，刘妈妈还能把卫宸揽在怀里，如今，卫宸却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望着仿佛一夕间长大的小主子，刘妈妈一边笑着，一边却又止不住的流泪。“……少爷终于回来了，三年了，少爷真是狠心人。三年来除了偶尔捎回只言片语，竟然一次也没回来。奴婢忧心死了……好在有三小姐和芷香，少年爷在的时候，三小姐隔上几~日便要来看一看奴婢。吃的用的也总不忘给奴婢捎上一份……少爷如今回来了，想必三小姐一定高兴极了。三小姐总问起奴婢少爷小时候的事……” 卫宸站在刘妈妈面前，沉默的听着刘妈妈絮叨。 以他的性子，能这般安静的倾听，已是极难得了。 刘妈妈说起三年过往，他还能淡然以对，可刘妈妈说到和暖玉说起他幼时之事，卫宸心里不由得一颤。脸似乎有些发烫……有种，有种自己的丑陋会暴露的无措感。他的过往，实在伐善可陈的紧，也并无什么不可示人之事。可他就是不想让暖玉知道。 不想让暖玉知道，她心中无所不能的二哥，其实自幼便受尽欺辱。 十岁之前，甚至常常会饿肚子。 “妈妈和暖玉说了什么？” 卫宸突然发问，刘妈妈一怔，然后老实的回道。“也没说什么，就说少爷小时候老实的紧。从小便不哭不闹的，十分好带……” 刘妈妈见卫宸脸色有些奇怪，不由得满脸疑惑。“难道奴婢说错了什么？” 卫宸摇摇头。 刘妈妈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少爷这次回来？还要走吗?”见卫宸点头，刘妈妈才止住的泪又有决堤之势。 “奴婢知道少爷是做大事的。只是少爷只身在外，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少爷一定要保重自己。奴婢会在隐园等着少爷。不管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总有个‘家’。”卫宸脸上看不出几分激动之色来，可是眼晴也泛了红。他看着刘妈妈，郑重的点点头。刘妈妈终是笑了…… “瞧奴婢只顾激动了，奴婢这就给贵客收拾屋子去，贵客稍候……”刘妈妈退后一步，向楚文靖行礼。“有劳妈妈。”楚小将军回礼，对刘妈妈十分恭敬…… 如果这一幕让卫夫人看到，一定会瞠目结舌。 刘妈妈还了礼，转身去收拾厢房。 楚文靖负手立在屋中，打量着卫宸的书房。一案一椅，窗下一个木榻，便是屋中所有的摆设。 与刚才他置身的卫家厅堂比起来，寒酸的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第八十五章 以己度人 第八十五章以己度人 这便是卫宸从小到大所居之处。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翘楚之家，虽无滔天富贵。可让自家公子住在这样的院子……楚文靖对卫家丁点的好感登时尽失。 那丁点的好感，还是因为那个小姑娘。 那个模样秀丽，眼睛仿佛一汪清潭的小姑娘。 “三小姐？便是你整日挂念的那个幼妹吗？”楚文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卫宸心中一紧，他想起楚文靖看暖玉的神情……“是，今年才九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九岁。 楚文靖心中一凛，面上佯装不动声色，可是心却猛的一颤。 “那孩子模样和两个姐姐似乎并不相像。”楚文靖提及暖玉的相貌。“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许是模样随了外祖母那边吧……”卫宸十分随意的道。 楚文靖点点头。心道也是，甘宁道卫家啊，也算是书香门第，十分重传承。这样的人家，血脉自然不容混淆。那孩子只是眼睛生的太过漂亮了些……“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呢?我楚家也算是富贵之家，想进我楚家门的姑娘也不少。我犯不着在离京城千百里的甘宁道找个小姑娘……再说卫大小姐才几岁？我可没心思讨个‘女儿’进门。” “那你为什么至今未娶？”卫宸突然问道。 楚文靖神情一滞。随后摇头笑了……“你小子便是趁机套我话也没用。那差事你父亲能胜任，便是他的，不能胜任，你便是求我也是无用。” 说到替卫老爷谋的差事，楚文靖疑惑的道。“我看卫家待你实在称不上好。你何必还要替卫家奔走？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人奉行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只是卫家生我一场，我总要报还一二的……” 卫宸老神在在的回道。楚文靖笑着摇摇头，心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却精明……丝毫看不出他的意图来。 以他在卫家的所见所闻，不管是卫母还是卫父，在卫宸面前都显得十分拘谨，还有那个卫家大少爷，几乎没有看过卫宸一眼，至于卫家老夫人，看卫宸的眼神便值得深思了，楚文靖注意到，只有卫暖玉的目光不时的扫向卫宸，而且小脸上神彩熠熠的。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至于卫宸那套报生养之恩的说辞，楚文靖压根不相信。 卫宸低头掩下眼中深意，他自然不会为了报还所谓的生养之恩去替卫老爷张罗……他只是，不想真的和暖玉分开三年罢了。嘴上说三年之约，可是他一天也不想让暖玉离开他身边。他曾承诺过，要亲自教导暖玉，可是却失约了。卫宸用三年时间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他一定要足够强，才能保护好暖玉，才能让暖玉过的无忧无虑。即不必看卫夫人脸色，也不必时时担忧女红不佳，惹得卫夫人震怒。 若是卫老爷真的能去京城上任，想必卫夫人是一定会跟着同往的。 甘宁道如何比得上京城繁荣，卫夫人如今的心病是卫美玉和卫秀玉的亲事，必定会带着她们同行。 他如今跟在楚文靖身边，卫夫人投鼠忌器，对暖玉也不会太过厚此薄彼，一定也会带了暖玉同行……这样，他们兄妹便能在京城重逢。 当然，理想很美好，至于卫老爷是不是有这个能耐接下这个差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时，帘子被挑起，刘妈妈含笑而入。“这位公子，屋子已经收拾好，公子可以安歇了。”刘妈妈并不知道楚文靖的身份，以她的认知，既然是卫宸带来的朋友，自然和卫宸身份相当。卫宸能住得，他的朋友便能住得。刘妈妈脑子里甚至没有怠慢这个词的概念。 卫宸看向楚文靖。 楚文靖笑笑，示意刘妈妈引路。 卫宸耸耸肩，任由楚文靖跟着刘妈妈出了门。隐园自然比不得卫家的客院。厢房比起卫宸的屋子，还要简陋三分。 屋中只有一张木板chuang，甚至连帷幔都无…… 楚文靖望着屋中简陋的布置，有些发怔。楚小将军从小到大，还没住过这么简陋不堪的屋子，更别说要住上一*夜了。刘妈妈上前替楚文靖铺chuang……迎上刘妈妈那张热情的脸，楚小将军苦中做乐的想，忆苦思思甜似乎也不错。 相比隐园的平静。 卫老爷的院子却十分‘热闹’。 卫夫人将自己受到的冷遇怪罪到卫老爷头上。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卫夫人便发作了…… “那个姓楚的太过欺人了。我一番好意……他不领便罢了。竟然当着卫宸的面，让我这般难堪。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自己在卫宸面前失了颜面，卫夫人气红了眼睛……她之所以带了女儿现身，有让卫宸难堪之意。若是卫宸领来的贵客相中了自己的女儿，于卫宸来说，无疑是打了脸面的事。 虽说过了十五年，可是卫宸就像一根刺，永远如梗在喉。 卫宸如果不及卫瑞，卫夫人心里还舒服些。 卫宸未离家前，卫瑞处处压制着他。那时候卫夫人压根不用正眼去看卫宸。谁想离家三载，卫宸长了能耐。不仅和京城权贵相识，竟然还有面子让像楚家这样富贵出身的公子来家中拜访……而且还要引荐卫老爷去京城做官。这在卫夫人看来，卫宸根本就是故意回来示威的。卫夫人平日里最是注重言谈举止，永远把自己妆点成一个矜持有度的贵夫人，可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丢脸，以至卫夫人连掩饰的心思都没有了。 卫老爷才挑了帘子进来。卫夫人便控制不住的暴发了怒火。 卫老爷沉默着，今日之事，他也有责任，若非他纵容，卫夫人也不会这般行事。 夫妻快二十年，他深知卫夫人的脾气，这时候他若开口辩解抑或劝说，只会火上浇油。 可是今天卫老爷的沉默非但没有换来卫夫人消气，反而让卫夫人觉得卫老爷和楚文靖一样，在嘲笑她异想天开。“你一个大男人，便没本事自己谋个差事，何必要姓楚的引荐？你明日便回了他，便说我甘宁道卫家不需楚家相助。连同卫宸一起，将他们扫地出门。美玉和秀玉将来一定能找个比楚家还好的人家……” 第八十六章 悔之不晚 第八十六章悔之不晚 卫老爷不欲和卫夫人一般见识…… 她如今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是错的。楚小将军是能赶便赶的人吗？卫夫人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今日被怠慢了，自觉丢了脸面，所以才这般口无遮拦。见卫老爷不应，卫夫人随手一挥，便将桌上茶盘，摆件挥落在地。 茶盏碎裂，玉摆件也一分为二，屋中一片狼藉。 卫老爷刚刚被卫老夫人数落一番，如今自己妻子又这般胡闹。他是个男人，上不能让母亲顺心，下不能管束妻儿。 他这男人当的委实窝囊。想到卫老夫人数落他的那些话。 卫老爷脸色变了几变…… 卫夫人是那种闹起来没有分寸的性子。不了解她性情的，很容易便被她唬住。平日里看起来知书达理，一旦关上门闹起来，没谁能拦能劝。 夫妻快二十年了，卫老爷对卫夫人向来敬重。她闹便由着她闹，卫夫人以往闹起来，只会骂上几句，动手摔东西，倒是第一次。东西碎了一地，卫夫人自己似乎也被惊到了。她看向卫老爷，见卫老爷阴沉着脸，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卫夫人越发的委屈了，想着自己嫁进卫家快二十年了，丈夫是个没本事的，婆婆卫老夫人又是个强势的。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儿子了，可是儿子如今却因为卫宸而颜而扫地。 今天那楚小将军从头至尾，都没看自己儿子一眼。 卫宸算什么？ 不过是个丫头肚子里爬出来的下~贱种…… 卫瑞才是卫家嫡子嫡孙，将来是要承继家业的。 卫宸的亲娘，连个通房丫头都算不上。他凭什么能压卫瑞一头。凭什么他回府，整个卫家都围着他打转，连以前不喜他的老夫人，如今看到他也是和颜悦色的。 反倒她这个卫家正经的夫人，如今越发的不被人看重。 说来说去，楚小将军轻视只是个导火索，真正让卫夫人动怒的，还是卫宸这次大出风头…… 他这次回甘宁道，是和楚文靖同行的。整个齐国谁人不知京城楚家。楚家几代忠良，镇守一方边境，甚至有人说因为有楚家在，齐国百姓才能高枕无忧。 这样的话传到皇帝耳中，皇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下令嘉奖。 这才是楚家之所以扬名的根源……功高盖主这种事，历来被皇族忌惮，可楚家一门忠列，名声显赫，皇帝不仅不疑，反倒对楚老将军委以重任。如今这位楚小将军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新贵，和这样的人结交，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楚文靖却只和卫宸亲近，甚至随卫宸一起留宿隐园。 这在卫夫人看来，简直是本末倒置。又加上‘结亲’不成，卫夫人这才大怒。“你是个死人吗？你没见卫宸欺负瑞儿吗？难道将来你要把卫家交到卫宸手中……当年你对那女人千般不舍，万般留恋的，如今这出便是……‘爱屋及乌’啊。如此也好，我明天便收拾行装，带着瑞儿回娘家。你们卫家将来如何，大富大贵也好？门庭冷落也罢都和我们母子没有关系了。” 卫老爷看着卫夫人，目光就如同刚才卫老夫人看他一般无二。 眼神中满是失望。 夫妻和睦，夫妻和睦，他盼了二十年的夫妻和睦啊。为了‘和睦’二字，他不惜从小便冷落卫宸。十五年来，他没有一天把卫宸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至于卫夫人口中的卫宸的生母。都过了十五年了，那女人的样貌在他脑海中都要淡忘了。何来爱屋及乌一说。 从小到大，他从未关照过卫宸，那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如今想来也算是老天垂怜了。 再说卫宸欺负卫瑞一说…… 先前舞弊案发时，他确是大怒，觉得卫宸根本就是故意寻衅滋事。也真的以为卫宸是嫉妒卫瑞名次比他好，这才胆大包天的去了京城，几乎把天捅了个窟窿……可是自从卫瑞归家，卫老爷见他始终闷闷不乐，不由得出声安慰，卫瑞犹豫再三。终于告诉了他实情。 原来，那名次，竟然是得玉言公子暗中相助的。 言下之意，卫瑞根本就是作弊了。难怪舞弊案发后，卫瑞急急赶回卫家，而且一幅六神无主的模样呢。 卫老爷自然失望至极，可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大的儿子。便是再失望，卫老爷还是得想法子帮卫瑞善后。当时卫瑞哀求卫老爷，不要把此事告诉母亲。卫老爷沉默片刻，还是点了头。 卫老爷是心疼妻子的，知道妻子最看重的便是儿子卫瑞，自然不愿妻子失望。 可是……可是谁又能来心疼心疼他，哪怕一分也好啊。 前有母亲责怪，后有妻子胡搅蛮缠，卫老爷最终忍无可忍……他起身，漠然的看向卫夫人。“你要回便回吧，如果瑞儿愿意跟着你，我也不拦着……” 卫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不相信卫老爷竟然没有拦她。回娘家要挟这种事，她一旦用出来，卫老爷一定会哀求她留下的。而且屡试不爽。“你，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打算赶我们母子出门，把位置空出来，正好让卫宸回来吗？” 什么叫倒打一耙，这便是了。 卫老爷冷笑。二十年，二十年时间，都没能捂热她的心。 难怪母亲说他一事无成，忆往昔，活了快四十年，他确是没做过一件让母亲欣慰之事。 今日他终于说出了这一番话。 “随你怎么想。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要走的话，别忘了多带些秋裳，眼看便要入秋了……”卫老爷说完，不顾卫夫人大变的神色，起身出了门。 他想，他应该去看看卫宸了…… 楚文靖提的那个差事，也应该拼尽全力去争。 做为卫家独子，他从未给卫家做过什么。如今，是他尽忠尽孝的时候了。 ———————————— 一号上架，上架当天万字+…… 有亲说这文配角视角多，这里解释下。两个主角是撑不起一本百万字的小说哒。与其说我在写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不如说我在写几个家族的兴衰。卫家，楚家，齐家……文才刚开始，随着剧情推进，还会添加人物。每个人物，我都想塑造出其特有的个性，有时候把握不好，笔力不够。亲们谅解。 上架后保底四千字。 不时会加更。月票多打赏多会加更。 妞不敢说自己多敬业，可绝对是个负责的好写手。 从没有断更记录，亲们可放心跳坑……我在坑底下伸手接着，亲们，跳吧~~~~上架当天求首订，求打赏。么么哒~~~么么哒~~~ 第八十七章 星夜来访 第八十七章星夜来访[第一更]求月票~~~ 卫老爷星夜来访，实在让刘妈妈大吃一惊，她惶恐的打开门，迎了卫老爷进来。 卫老爷立在院中，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隐园。 十五年来，他竟然是第一次踏足隐园。和卫瑞的紫竹阁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个柴房。院子不大，一眼便能看尽，院中空落落的，如今正是夏末，可是院子里连株花草都没有。听到声音，卫宸挑了帘子出来。 夜色下，少年身形伶仃。 卫老爷突然有些尴尬起来，来的时候靠着一腔怒火。如今真的踏进隐园，才发现自己和这个二儿子已经数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他记得卫宸离家前，他是骂了卫宸的，只是当时因为什么和卫宸动怒呢？似乎是卫瑞提起要参加那一届的童子试，还说卫宸有意无意的在他用功的时候扰乱他。他当时不问青红皂白，便直接斥责了卫宸。 卫宸在他面前向来是不多话的。 无论他说话多难听，卫宸也没有反驳。 只是当晚回了院子便收拾行装，翌日天未亮便离开了卫家。 当时他认定卫宸三五天一定回来。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卫老爷坚信，离了卫家，卫宸连肚子都填不饱。却不想他一走便是三年。三年后归来时，竟然和楚家小将军同行…… 正在卫老爷不知所措之时，卫宸已经迈步走向院门。“父亲。”见到卫老爷，卫宸语调平静的唤道，刘妈妈已趁着这功夫点起了灯笼。整个院子登时灯火通明……烛光掩映下，更衬得少年长身玉立，身形单薄的简直让人心疼。“宸儿……”卫老爷轻声唤道。 卫宸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 从小到大，卫老爷何曾对他这般柔声细语过。 一旦开了口，卫老爷索性放开了。“父亲过来看一看你……缺不缺被子？你三年未回，这院子清冷的很。需不需要派几个小厮过来拾掇一番……”说到最后，卫老爷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觉得有无数的话想对卫宸说。 卫宸静静的听着，时而摇摇头。 脸上神情虽然始终清冷的，可是周身似乎有了淡淡的暖意…… 父爱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补的。卫老爷也知道。所以在卫宸连连摇头后，便识趣的开口告辞。“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父亲也早点安歇。”卫老爷出门前，卫宸轻声道。 卫父步子一顿，颇有几分狼狈的点点头，离开的步子有些急*促，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卫宸身后，突然响起楚文靖的唏嘘声。 “……好一幕父慈子孝，真是感人。”卫宸转身那一刻，眼中的思绪早已敛尽，在楚文靖面前，他又恢复如初。“……还没睡？”“本来睡下了，不过被吵醒了。卫宸，你不会因为卫老爷几句话，便乖乖回甘宁道当个乖儿子吧。” “楚公子想必在梦游。”卫宸冷声道。楚文靖也不介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宸。 “……梦游倒是不怕，只是小心不要闯入不该进的院子。到时候卫家逼着你做个乘龙快婿，可着实不算美*妙了……” 楚文靖想到早些时候见到的卫夫人，心肝不由得颤了颤。 “卫家小姐还是留待有缘人吧，楚某敬谢不敏。言归正传，我们这次来甘宁道可不是来游玩的。考场舞弊案不过是开胃小菜……后面的事情你有什么计划？” “……即然到了甘宁道，便客随主便吧。”卫宸回。 “如此，我便敬候佳音了。”楚文靖笑着颔首。二人说完，各自回房，夜色静谧，星子在空中闪耀。一明一暗的，就像卫宸的心情。 翌日，暖玉早早便来到隐园，刘妈妈笑着将她迎进院子。 “……昨晚老爷来看望二少爷了。这么多年来，老爷第一次来隐园。奴婢被吓的不轻……老爷对二少爷嘘寒问暖……问他缺不缺被子，要不要拨几个小厮过来……三小姐，您劝一劝二少爷，不如便留下吧。外面再好，能有家里呆着舒心。老爷如今越发的看重二少爷了。留在家里能帮老爷分忧也是好的，何必去外面受那颠沛流离之苦……”三年来，刘妈妈的心事都是说给暖玉听的。 暖玉小小年纪，便能听她吐苦水，刘妈妈也不去想自己的做法合不合适。反正整个卫家，她觉得暖玉最亲切。 便是在卫宸面前，都没有在暖玉面前来的自在。所以乍见到暖玉，便将昨晚的事如实相告，后面还加了自己的想法。 暖玉点点头，越过刘妈妈向院内走动……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帘被挑起，楚文靖含笑而出。对于楚文靖，暖玉心里是敬佩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数年后和北苑的那场大战，多亏有楚文靖在。楚家一脉忠良，对齐国可谓是鞠躬尽瘁。这样的人物如今便在暖玉面间，她自然显得有几分拘谨。 这时候，卫宸也适时挑了帘子出来。见到暖玉，目光几不可闻的一闪。随后淡声道……“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必去先生那里吗？” “……今日休沐，我便来找二哥……” “有事？” 暖玉明显感受到卫宸似乎并不愿在楚文靖面前多言。她看了看楚文靖，心中有了打算。“刘妈妈央求我来劝一劝二哥……二哥，不如便别走了吧。大哥如今跟在玉言公子身边，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祖母总是唉声叹气的。不如二哥便留在甘宁道吧。” 卫宸眉头微蹙，似在犹豫。 楚文靖看着兄妹二人，觉得有异，可暖玉小脸一本正经的，看着卫宸的目光也全然是期盼。 想到卫宸说她不过九岁稚龄，这么一个小姑娘，想必心思单纯的紧。 他一早便知道，卫家上下待卫宸并不好。唯有一个小妹妹，和卫宸倒是亲近的很。 而且卫宸也从未隐瞒他关于玉言的事。他说的明白，他本是打算跟着玉言去淮阳道的。只是卫三小姐舍不得他，他这才和玉言交恶。 玉言惩治了他。 所以他的名次才排在末尾。 他不甘，这才远走京城……[上加第一更，求首订，求打赏。么么哒~~~亲们如果看不过瘾，就留言告诉偶。偶看到留言有了力气，就会拼命码字……良性循环啊。] 第八十八章 歪打正着 第八十八章歪打正着[第二更] 看似合情合理，可是楚文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卫宸三言两语可诓骗不了他。和玉言私怨确是有的，可卫宸更在意的确是考场舞弊……而且卫宸最聪明的是进了京城后，并没有盲目的去告状。他看清了京城局势，最终选择了楚家。 事到如今，楚文靖依旧觉得他和卫宸的相识是卫宸一早计划好的。 虽然卫宸摇头否认，可是怎么就那么凑巧，卫宸被一帮地痞追的走投无路时，他正好策马而过。然后救下遇难的卫宸。 进而牵出这场震惊朝野的舞弊大案。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大怒，下令彻查科考舞弊之事。 圣上私下召见了卫宸，没人知道卫宸和皇帝说了什么。随后皇帝下令由他主查此事…… 要知道他一介武将，让他上阵杀敌那是情理之中，让他去查这等舞弊之案，在楚文靖看来，真是杀鸡用牛刀了。倒不是说这事大才小用，而是根本就不对路子啊……他提的了大刀，砍得了敌首，可是追查这等蝇营狗苟之事，实在不是强项。然后皇帝又下令，让卫宸同相助。 直到临行前，皇帝单独召见他。才告知另有重任交付于他。 一路走来，对卫宸，他也算看透了几分。这少年是个有野心，有智谋的。这样的人，只要有良机，必定能一飞冲天。 他也从最初的轻视，到如今的视卫宸如至交…… 哪怕他们年纪几乎相差一倍，这也不妨碍他对卫宸的欣赏。卫宸这人可以说没有弱点，唯一的软肋便是面前的小姑娘。卫三小姐，暖玉。 若是换成卫家另两个小姐，楚文靖一定会不假颜色，冷面以对，可是这个小姑娘…… 看到暖玉，楚文靖便觉得看到了故人……那双眼睛，像，简直像极了。 所以对暖玉，楚文靖本能的压低了调子。“三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留在甘宁道有什么大出息，无非是替卫家卖命，最终这份家业还指不定落在谁手中。倒不如去闯一闯，也许你二哥真的能封王拜相呢。到时候你便是高官家的小姐了……谁若敢欺你一分，你便欺她们十分。多威风！”楚文靖发现自己竟然在‘诱骗’暖玉，这么下作的招术都使出来了。当真是……汗颜的很呢。 暖玉似懂非懂的看向楚文靖。 被那样一双剔透的眸子看着，楚文靖的心不由得软的一塌糊涂。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双眼睛曾这般望着他。那时，不管眼睛的主人说什么，他都只有点头的份。 曾经……曾经……他也曾为这样一双眸子几欲疯狂。 “二哥便是不封王拜相，也不会让人欺负我的。”暖玉看着楚文靖，一本正经的回道。 楚文靖仿佛被蛊惑了，随着暖玉的话点点头。“是，谁也不敢欺负你。”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姑娘而失神了。 他有些狼狈的收回目光，转头对卫宸道。“我去园子走走，也方便你们兄妹两个说话。”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二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卫宸摇摇头，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低头看向暖玉时，他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浅浅的笑意。 “和你无关。倒是你刚刚一番话，真的帮了二哥。小丫头，真是个机灵鬼。”卫宸不相信暖玉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暖玉行事，多数时候看似随意，可是事后一回想，却发现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深意的。 刚刚那番话，明显便是说给楚文靖听的。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牵了暖玉进屋，刘妈妈送了点心进来，出门前不忘对暖玉使了个眼色。暖玉笑笑，刘妈妈这才放心的挑了帘子出去…… “和刘妈妈暗中商量什么呢？”卫宸挑眉，一边替暖玉把还有些发烫的点心摊在盘中晾着，一边似笑非笑的道。“没商量什么。这三年，刘妈妈日也盼夜也盼的，终于盼回了二哥，自然不希望二哥再离开。刚才那番话，我是替刘妈妈说的。我觉得楚小将军看二哥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挺欣赏二哥的，可又有些犹豫。所以我才给楚小将军吃颗定心丸，让他知道，二哥不只去京城一条路可走。他才能对二哥更看重些。” “人小鬼大。”卫宸评价道。 不过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小心思，倒像真的揣摩出了楚文靖的心意。 对他，楚文靖确是即不舍，又不愿把一个明显有野心的他留在身边……暖玉的话看似无关轻重，可却说到了楚文靖心底…… 算是歪打正着对症下药了。 暖玉提到他不在的三年，卫宸沉默了。他随手挑出一块最和暖玉口味的点心递到暖玉手里，然后才缓缓的开口。“暖玉，你会怪二哥吗？” “怪二哥什么？”暖玉一边啃着点心，一边模糊不清的问道。 “怪二哥狠心。一走便是三年。这三年明明有机会回卫家的，可是却始终没有回来探望你和刘妈妈。” “二哥有事情在身，不便回家探望啊。何况二哥若是不声不响的回来，父亲母亲和祖母会如何看二哥啊？一定会说二哥没本事，灰头土脸的离家，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二哥是有大志向的，便是回来，也一定要衣锦还乡。”暖玉咬文嚼字的说道。 一个小姑娘，这么长篇大论的一番话。 听着似乎十分浅显，可是细思道理却让卫宸惊讶。 暖玉竟然懂，她竟然真的懂。卫宸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种阴霾的冬日里，突然有暖阳照耀的感觉。 “小姑娘家的，人不大，懂的倒不少，那你说二哥这次算是衣锦还乡吗？” “自然是。祖母都出面了，难道还不算风光？”许是觉得有容乃焉，暖玉洋洋得意的道。“那是因为有楚小将军同行……”“楚小将军是跟着二哥一同前来的。二哥是主，楚小将军是客。客便是客，永远只是绿叶。这次回来，二哥才是让人刮目相看的那个人。”[求首订，么么哒。] 第八十九章‘刀山伙海’ 第八十九章‘刀山伙海’[第三更] 这话倒是不假。 卫宸归来后，府中上下说的都是卫宸。 说他在京城如何风光。如何胆大心细，行事有魄力……总之，全是夸赞之言。连先前因为舞弊案发而大怒的卫老夫人和卫父，也都换了态度。 虽然没有直接开口，可话里话外都在赞卫宸。 如今，‘卫宸’二字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也许有人记恨他，可更多的文人才子，却赞卫宸行事果断，是个能成大事的。 一桩小小的甘宁道县试，最终牵出让天下哗然的科考舞弊案……这样的状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暖玉不知道卫宸是怎么办到的。可一定十分艰难…… 传言不过几句话，可是卫宸为此付出的艰辛，却是常人所不能想的。想到这里，暖玉又道……“家里上下都在赞二哥。都说二哥将来一定能做一番大事。二哥，去做吧。我会照顾好刘妈妈的。” 她虽然不舍卫宸，可是卫宸是只鹰，注定是要遨游九天的。 小小的卫家，小小的甘宁道根本无法留住他。 京城，才是他挥洒才能之地。“娇娇儿……”“二哥。送你……”暖玉知道卫宸是那种面冷心热的性子。他也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所以不等他说什么，便从怀里掏出那个牡丹挂件来。 她昨夜挑灯雕出来的。 因为是雕给卫宸的，所以雕工并不精致，只是粗粗雕出牡丹的形状来。 乍看之下，倒颇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感。 她着重的是意境，这样的牡丹，才是最适合卫宸的。 就像卫宸一样，没人能看透他。可他却是最最耀眼的那一个。 卫宸接过挂件，细细打量着，然后唇角露出笑意……小姑娘行事永远合他心意，这牡丹雕的虽不精致，可却质朴的紧……看到这个挂件，他便能想起暖玉。这挂件像极了小姑娘……虽有倾城之姿，可却不欲被人看到。旁人看到的，永远是小姑娘那张朦胧的笑颜。可一旦遇事，却能沉稳应对。 “我很喜欢。多谢。”一句很喜欢，暖玉已经一脸喜色。随后那句郑重的言谢，更是让暖玉觉得辛苦些也是值得的。只要能看到卫宸脸上的笑意…… “二哥什么时候走？” “几天后，我这次回甘宁道，还有要事在身。这事办好便回来看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见暖玉闻言小脸露出失望之色，卫宸补充道。 他这人本不欲给人承诺，可是在暖玉身上却屡次破例。 罢了，魔障便魔障吧。谁让她是他最最在意，最最牵挂的妹妹。 楚文靖回来时，看到的一幕便是卫宸负手立在暖玉身后，至于卫暖玉，则在执笔写字。那模样，那神情，还有那挥笔的英姿……楚文靖心中疑惑渐深。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听到声音，卫宸挑头望向院子。楚文靖笑笑，然后示意卫宸时辰不早了。卫宸点头，低声吩咐暖玉几句，随后迈步出了院子。 “你留三小姐一人？”卫宸和人十分疏离，而且地盘意识十分强烈。 他的地方，根本容不下旁人。他能住进隐园，也是因为从京城到甘宁道一路结下的几分情谊。而且卫宸说的明白，他的书房是禁地，除非他允许，旁人不得入。说那话时，卫宸简直气势如鸿，楚文靖被震到了，竟然不知不觉间点了头。 很奇怪，他们明明相差十几岁，而且论起出身来。 他是堂堂楚家的独子。 旁人见到他，都要尊他一声‘小将军’。而卫宸，不过是甘宁道卫家庶出的次子。而且据闻他亲娘早丧，从小寄人篱下。可这性子，哪里像个从小寄人篱下的？ 那份气势，比起卫瑞来，更像嫡出。 “她不一样。”卫宸回首看看暖玉，见她抿着小*嘴，认真的写着。心头一暖，唇角不由自主的牵出笑意来。 楚文靖觉得稀奇，想问一问卫暖玉哪里不一样。 可是回首看到的便是小姑娘认真书写的模样。 那神情…… 越发的让他心里发空。他赶忙收回视线，招呼卫宸出门。 一上午，卫宸和楚文靖拜访了几个甘宁道权贵之家……最后他们去拜访的是玉雕世家计家。 暖玉在隐园描了一上午字贴，直写的手腕酸痛，刘妈妈端了午饭进来，她才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字，暖玉叹气。就为了卫宸一句字如其人，她便这么卖命，真是……真是小肚鸡肠，卫宸一个小小的激将法，便让她乖乖按了他吩咐行事。 她的字如何能和卫宸相比。 可是卫宸眼中的鄙夷实在太过明显了。 她不甘，所以夸下海口，一定要将字练的同他一般无二。 然后卫宸笑着拿出一本字帖来，说是他闲暇时写来翻着玩的，如今正好送她。 好一份‘厚礼’。而且货真价实，简直让暖玉恨不得把它吞入腹中。‘吃’了如果能学会，她不介意啃几口的。她一边吃着刘妈妈精心替她准备的午饭，一边看着字帖发愁。害得刘妈妈以为自己发挥失常，连问了几次才安心。 原来不是自己水平下降，是三小姐胃口欠佳。 “三小姐没来前，二少爷还夸小姐的字大有长劲呢……”刘妈妈虽然不知道向来看到饭菜便笑口常开的暖玉为何愁眉不展，不过想着暖玉写了一上午大字。夸一夸她总不会错的。 果然，暖玉闻言急急问道。“真的吗？二哥真的夸我了？”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会骗三小姐。三小姐也知道，二少爷嘴*巴向来严，可显少赞人。能得二少爷称赞，三小姐字必然写的不错……” “刘妈妈，这道菜真好吃。”胃口什么的，其实说好便能好的。刘妈妈闻言也喜逐颜开起来。 卫宸回来时，暖玉正蜷在窗下木榻上睡的香甜。身上盖着他的外裳……小小的一团，整个被包在天青的袍子里。显得小姑娘又瘦又小，卫宸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碍眼了。这么瘦小？以后可怎么跟在他身边。 卫宸决定给暖玉进补。 于是卫宸在的这几天，暖玉日子过的越发的……‘刀’山‘伙’海了。刀是菜刀，伙吗……自然是伙食。[求首订，求留言，求打赏~~~据说首订粉重要，亲们帮忙么么哒。] 第九十章 真相大白 第九十章真相大白[第四更] 卫宸归家的第三日。 卫家大门再次被叩响。来者是安阳镇镇守杭敬。 他是来负荆请罪的。 楚文靖接待了他，在隐园。 当时暖玉也在……卫宸并没有让暖玉回避的意思。杭敬面露苦笑……解去官袍的杭敬显得书卷气十足，他和楚文靖年纪相仿，二人显然也是旧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十分有理……枉费我自诩学富五车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都看不到。这是请罪折子，上面将此事详情说的十分清楚。不管圣上如何定罪，我都认罚。我虽未收分文，可却有不察之过。”杭敬自嘲的道。 楚文靖接过折子，低头翻看。 越看眉头蹙的越紧…… “……由你之下，竟然都被牵连在内！” 杭敬叹气。“是啊，我也没想到，以前只听说官场黑暗，真的置身其中才知道。所听之言不过是官场黑暗之万一罢了……很多时候，事情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我可以保证自己不贪不枉法，却没法阻止旁人不被收买。卫宸，我看了你的文章，确有榜首之才……这次，是我的过失，以至你与榜首失之交臂。” 卫宸脸上神情淡淡的，让人辩不出喜怒。 楚文靖收起折子，卫宸随后起身，示意暖玉和他出去。 卫宸走在前面，暖玉跟在后面。卫宸领她去了后园子……时值夏末，园子里虽然依旧花红柳绿，可是却再也寻不到春时的生意盎然，有的只是朝荣夕灭……卫宸负手立在园中，目光远眺。 暖玉不知道卫宸此时心情如何。 原来，县试的魁首真的应该是他。 可却阴差阳错的成就了计宏礼和卫瑞。 杭敬虽未渎职，可是文人的清高让他不屑和下属同流合污，平日里和下属甚至少有往来。以至这次县试，属下们欺上瞒下，把杭敬选出的魁首文章易名…… 最终计宏礼名次第一，卫瑞居后。 事情败露，整个安阳镇乱成一锅端。这时候那些人想到杭敬了，打探出这位杭大人竟然是玉言公子的旧识，便星夜求到杭敬家中。 甚至承诺，只要杭敬能保住他们性命，不管杭敬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 那一刻，杭敬才深深体会到官场的黑暗……他虽公正，可是下属们却是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以至卫宸从榜首沦为笑柄。他不杀伯仁，伯仁终究因他而死，这份愧疚，会跟随他一生。听完这些话，别说卫宸了，便是暖玉都恨不得冲上去打杭敬几下。他怎么当的镇守……皇帝把科举这样的大事交到他手中。他却糊里糊涂的让饱读之士饮恨，让酒囊饭袋高中。别说不负皇恩了，他根本就对不起黎民百姓对他的供养。 “二哥。”好半晌，卫宸都没有开口，暖玉不由得扯了扯卫宸的衣摆轻声唤道。 卫宸闻声低头看向暖玉。 只见暖玉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卫宸伸手摸了摸暖玉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哥哥没事。” 他只是，只是有些委屈罢了。 从小到大，他受的委屈自然不止这一桩……可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以前所有的委屈，他都只能默默承受着。唯独这一件，因他自己的‘胆大妄为’而真相大白。 权势，这是卫宸第一次尝到权势的滋味。 无权无势，所有苦难委屈只能承受。 有权有势，便可以制定规矩，便可以给别人委屈受…… 有那么一瞬间，卫宸甚至觉得只要能拥有权势，他可以拿任何东西去换。良知，善恶……可就在那时，他突然侧头看到暖玉，小姑娘小脸上神情十分温和，望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安抚之意，突然间，卫宸心一拧。他想，暖玉必定不会希望她的哥哥手上沾满血腥的。 所以哪怕心中叫嚣着，卫宸还是按捺住了。 即没有潸然泪下，也没有感恩戴德，他只是安静的带着暖玉走出隐园。 让心中狰狞的感觉静静的沉淀，直到他能平静以对。 卫宸越说自己无事，暖玉越是忧心忡忡。卫宸所做的事，在旁人说来不过是上了趟京城，然后将考场舞弊告发。随后朝廷派了人下来查明真相。 说着容易，可真的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的。 相比之下，她呆在卫家，每天好吃好喝，有卫老夫人撑腰，两个姐姐偶尔还替她打打掩护，让卫夫人不至于抓到她的错处。而卫宸呢，却在颠沛流离，在废寝忘食，在和权贵周旋，最终，才有了今日的真相大白。 “……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哥哥真没事。便是查不出什么，我好歹也是过了县试的，府试努力些便是。你曾说过，二哥一定能高中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家娇娇儿失望的。如今真相大白，我想这一科的成绩怕是要作废了。多半明年会重开恩科。二哥一定能高中……”在命运面前，卫宸再次选择了暖玉。 权势固然重要。可得到权势，却和暖玉疏远。这是卫宸不能接受的。 哪怕他选的这条路最是难行，只要看到暖玉小脸挂笑，卫宸都义无反顾。 卫宸和暖玉回到隐园时，杭敬已经离开了。 楚文靖负手立在院中，蹙眉思索着什么。听到步子声，他抬头看到卫宸和暖玉。在卫家呆了几日，对于时时能见到暖玉，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小姑娘下了学堂便直奔隐园。不必叮嘱，刘妈妈自会给她准备好吃食。她填饱肚子后，卫宸便会教导她一些课业上的事。多数是卫宸冷着脸说，小姑娘眨着眼睛听，讲完后，卫宸会提问，然后小姑娘继续眨着眼睛，一幅她有听没懂的神情。这时候卫宸脸上神情会更冷，不过再冷也冻不到卫暖玉。 她小脸上依旧挂着笑，似乎并不在意卫宸的冷脸。 有时候凑上前去扯扯卫宸的衣摆，有时候腆着笑脸趴到书案前，看卫宸写字。总之，在卫暖玉面前，卫宸那引以为傲的冷戾形同虚设。 楚文靖看不出卫宸是真气还是假气，总之事后，二人便像没事人那般，一起吃饭，然后暖玉会在卫宸书房午睡，卫宸则会趁着这会闲功夫，来他屋子和他商量随后诸事。以至楚文靖心中不由得升出一种……自己是卫宸闲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么么哒，第四更，求订。偶继续努力~~~~] 第九十一章 疑窦渐生 第九十一章疑窦渐生[第五更] 楚文靖觉得自己是卫宸闲时用来打发时间的。而教导卫暖玉，才是他的正经营生。 随着和暖玉接触，楚文靖的心也一天沉过一天。小姑娘音容笑貌渐渐和心中那个人重叠，然后不管他如何安慰自己甘宁道卫家是富贵人家，血脉不容混淆，可那个疯狂的念头依旧与日俱增，所以如今楚文靖看到暖玉，心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一边喜悦着，一边提防着，一边戒备着，一边还要控制着，一边游说着自己。 心中感觉更是五味杂陈。 可渴求终究占了上峰，所以一天中，楚文靖最喜欢中午，因为小姑娘会风风火火的来隐园。然后卫宸冷着脸斥责她行事要有规矩。 不过暖玉向来是安静的听，第二天中午依旧故我。 卫宸也依旧会指责她。 然后第三天小姑娘行事照就。 楚文靖发现自己竟然对兄妹俩这样相处看的有些着迷了。卫宸性子冷，卫暖玉却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一个冰，一个火，碰到一起，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奇怪的是，即不见冰灭火，也不见火融冰，二人相处起来那种水到渠成之感，每每让楚文靖羡慕。 就像刚刚，卫宸明显神情不对。 卫暖玉跟了他出去，不过片刻功夫，卫宸便恢得如赏，卫暖玉小脸上始终挂着笑，楚文靖也看不出她做了什么。 “……我回去会如实禀明圣上……按了圣上以往的行事，这科怕是要废掉，然后明年重开一科。” 楚文靖开口说道，卫宸点点头。“我想到了。” “倒没想到，你小子倒真有几分本事。能得杭敬一句赞，也是难得。要知道当年，杭敬可是我们几个中最有学识的一个。时隔几年，他终究还是适合做学问，不能适应这官场。也罢，这事一出，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了断。”楚文靖唏嘘道。 他们年纪相仿，当年也曾一起星夜举杯论学……后来杭敬出仕为官，他则追逐父帅，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楚文靖发觉自己在卫家，越来越容易失神，而失神的根源……楚文靖看向卫宸身边的小姑娘。 许是他今日的目光太过凌厉了，卫宸很快察觉，然后脸上神情瞬间一凛。 那种拒人千里之势再次让楚文靖滞了滞。 “暖玉，去把昨天我教你的诗词多临摹一篇。”卫宸侧身吩咐暖玉。 暖玉觉得自己真是无辜极了，这是闭嘴也霉运缠身的节奏啊。她看的出卫宸有话和楚文靖说，于是给面子的乖乖点头。 暖玉离开后，卫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莫不是想老牛吃嫩草？” 老牛？他？嫩草……卫暖玉。他和卫暖玉？ 楚文靖头皮一麻，险些惊出毛病来。“胡言乱语什么！”“胡言乱语吗？你该好好管管你那双眼睛。若是嫌多余，我可以代劳帮你挖两下。”楚文靖被呛得连连咳嗽，卫宸冷声说完转身进屋去看暖玉。 楚文靖轻轻一叹。 看来，关于卫暖玉的事，他得开诚布公的和卫宸谈一谈了。 总不能让他以为他对卫暖玉有别样心思吧。 他便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相中一个小他快二十岁的小姑娘啊…… 午休过后，目送暖玉出了院子，卫宸侧身看向一旁的厢房。果然，下一刻，楚文靖挑了帘子出来。“卫宸，我有些事情想问你。”“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卫宸答。 楚文靖进卫宸书房的机会不多。 因为暖玉不来时，书房是卫宸独享的，卫宸不喜欢旁人打扰。卫暖玉一旦来，书房便成了二人共享的。兄妹两人的感情深厚，严丝合缝的，似乎连根针都插不进……偶尔楚文靖也会羡慕卫宸。和妹妹这么亲近，简直羡煞旁人。 见到卫宸和暖玉，他总会想过那些他极力遗忘的过往。 曾几何时，也有个这么亲近的小姑娘，总跟在他背后，一脸稚气的唤他‘哥哥’。 也生了这么一双漂亮的眸子……楚文靖回神，发现卫宸看他的目光十分冷，仿佛他再多想卫暖玉片刻，他便要冲上来，和他来个鱼死网破。 楚文靖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越发的喜欢胡思乱想了。 他不想承认，他其实是嫉妒卫宸了。 他和卫宸毕竟是不同的，卫暖玉看起来十分信任卫宸，不管卫宸吩咐什么，她都点头去做。哪怕卫宸有时候吩咐的事情听起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她还是会笑眯眯的按着吩咐行事。而他记忆中的小姑娘，虽然模样和暖玉有五分相像，也总是小脸含笑，可却更喜欢阳奉阴违。 让她习字，她偏要去扑蝶。 让她绣花，她又要习字。那时他竟然觉得那样的性子娇憨的让他移不开目光。 如今见识到卫暖玉，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心中将她想像的太过美好了。也许得不到的，才能成为心中的那颗朱砂痣…… 相比之下，楚文靖其实更喜欢暖玉的性子，看起来温和无害，可实际上……楚文靖可不觉得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歪打正着，说话总能直击要害。几次三番的，她有意无意的相助卫宸。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如果是他的妹妹，也是一定会当成宝贝护起来的，任何人休想染指。 “……我讲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楚文靖回过神来，浅笑着开口。 “愿闻其详。”卫宸答。 “……从哪里开始呢？时间有些久了……那是个阴雨连绵的日子……你知道的，我是家中独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不过她大我太多。我记事的时候，她都要准备出嫁了……那天傍晚，父亲带回来一个人……”楚文靖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这些旧事，是他努力要尘封的，就像他的旧伤疤，轻意不愿示人。若非心中太过疑惑，他并不想让卫宸知道这些。卫宸其人，实在不像个能让人全心信任的。可若说卫宸人品不佳，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总之，卫宸给楚文靖的感觉十分复杂。 即像个君子，偶尔行事又十分小人。 并非良善之人，可若说恶人，他又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再加上他和暖玉的兄妹情深，让楚文靖心中那杆秤终究偏了偏。 最终，他决定实言相告。[第五更……求收藏，推荐，打赏，订阅~~~] 第九十二章 身世之疑 第九十二章身世之疑 卫宸安静的听着，说实话，他心中感触并不深，哪怕他确实如楚文靖所说的和暖玉兄妹情深。 可他所谓的‘情深’却只有暖玉一人能触碰，也就是说，他心中所有柔*软的，和温情有关的东西，只对‘卫暖玉’三个字发挥作用。哪怕楚文靖说的再感人肺腑，在卫宸心中也不过是稍纵即过，他都懒得多想。 “……所以，你在怀疑九年前，楚家丢失的那个孩子，便是暖玉？”最终，卫宸平静的发问。 楚文靖沉默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他对卫暖玉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虽说不能证明什么，可是每次看到暖玉，他都仿佛看到记忆中那个小姑娘。 卫宸冷冷笑了。“……出门右转，卫家祠堂。你不如去问一问卫家祖宗……楚家失女固然可怜，可暖玉是卫家三小姐，我嫡亲的妹妹，这点难道能做假？你觉得卫家会好心收养别人家的女儿，而且不是当丫头养大，而是上了族谱，当成自家金贵的小姐抚养成人？”卫宸语调鄙夷的道。 楚文靖沉默了。 他是见过卫老爷夫妻的。卫老爷那人看起来便不是个行事大度的。至于卫夫人，更不像个善心之人。 卫家老夫人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可是收养一个孤女，而且视如己出？楚文靖在心里摇摇头。他觉得不可能。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说出来，心里总归舒服了些。 心里倒也说不上失望，毕竟快十年了，那孩子若是侥幸活着，日子过的怕是也不会如意。他其实知道随着时间过去越久，找回的希望越小。 如此也好，卫宸说的不错。这是卫家，卫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十年前楚家丢的那个孩子。 况且，便是找回来……找回来又能如何？ 楚家，也算不得多好的归宿。 “……是我糊涂了。三小姐自然姓卫，是你嫡亲的妹妹。在我这个外人看来，如果说你们不是兄妹，恐怕都没人会信。你们两个看起来……血浓于水。”那种亲近，并非表相，反而像是骨子里带来的。 “我们本就血浓于水。”卫宸答。 楚文靖闻言，露出苦笑。 楚文靖离开后，卫宸坐在书案前摊开书。可是思绪却转到楚文靖所说之事上……楚文靖说，暖玉的眼睛像极了那个女子……还说暖玉的年纪，和楚家那个孩子相差无几。还说……虽然他用一句话便否了这一切。 可是……他也曾怀疑过……卫家私底下有个流言，说是暖玉并非真正的卫家三小姐。 三小姐出生那夜，正逢齐国内患，兵荒马乱的。卫夫人产下孩子之后，便疲于逃命。混乱中，孩子遗失…… 至于暖玉，是捡回来的。 这流言他还很小的时候便知道，后来卫老夫人似乎大怒，下了封口令，那之后再无和暖玉身世有关的闲话。谣言不过昙花一现，卫宸也已经忘记了，如果不是楚文靖提起，他还真的不会记起这些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 另一个让卫宸疑惑的便是卫夫人。 卫夫人待暖玉的态度一直是卫宸不解的。 对于美玉和秀玉，卫夫人疼爱的紧……亲自教导，还时刻带在身边。 那天楚文靖初到，卫夫人之所以出面待客，很大原因是为了卫美玉……至于带了暖玉，不过是不想落人话柄罢了。 卫夫人明知道此举不宜，可还是做了。可见为了卫美玉，卫夫人甚至不计后果。可暖玉从小到大，卫夫人待她都十分冷淡。 她自幼便跟在老夫人身边，虽然唤卫夫人一声母亲。 可母女关系十分淡薄。卫宸甚至可以肯定，暖玉和他，都要比暖玉和卫夫人来的亲近的多……试问天下间，哪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亲生的女儿…… 难道，暖玉的出身真有问题？ 可如果暖玉不是卫家亲女，卫家如何容得下她？卫老夫人也不是个仁慈之辈，如果暖玉不是卫家的孩子，卫老夫人对暖玉如何会这般如珠似宝？ 所以……终究是他多想了。 可是卫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甚至想，如果暖玉不是他嫡亲的妹妹……他和暖玉这所谓的兄妹之情……又算什么？ 卫宸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在心里坚定的告诉自己，卫暖玉是卫家三小姐，是他的三妹。至于旁的，只当耳旁风便是。 —————— 傍晚陪着卫老夫人一起用了晚膳，暖玉回到瑞雪轩中。 这几天和卫宸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如今她已经分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对卫宸好了。真的只是想将来卫宸得势后庇佑她吗？ 暖玉轻叹一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上一世，卫老夫人临终前将真相如实相告。 卫老夫人说，她的亲人寻上门来那年，她十二岁。至于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她的家又在何方，卫老夫人只是摇摇头。说当时一听有人寻上门来，卫老夫人想的皆是如何留下她。 她便不是卫老夫人亲生的孙女，可是十二年来，如珠似宝的疼着，呵护着，从蹒跚学步，到如今的妙龄芳华，感情总不会做假。何况卫老夫人一早便知道她并非卫家的孩子，自然不会因为她身世突然暴露而疏远她。 怕她最终被亲人带走。所以卫老夫人根本不敢过多打探。 只让对方打消了疑虑，便送走了对方。 随后，迅速给她定下了计家那门亲事。她顺利出嫁，初时日子过的还算合顺……后来计宏礼高中，娶了侧室，长留京中。每次她回卫家，卫老夫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深意，她那时以为卫老夫人是担心她。总是笑着安慰，说她日子过的很好，计家上下待她都和善。 对卫老夫人，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可是计宏礼的事情哪里瞒得住？ 她还记得卫老夫人得知计宏礼在京城娶了侧室后，差人唤她回来。 见到卫老夫人时，她心中一拧，因为离上次见到卫老夫人，不过隔了三月余罢了。可是卫老夫人仿佛一夕间老了十几年。[第一更，求票票，求收藏，求订阅~~~] 第九十三章 计家登门 第九十三章计家登门 头发花白，背驼的更加厉害……当时，卫老夫人把她揽进怀里，口中连声唤着‘娇娇儿’。还一个劲的说，是她害了她……如果早知今日，当初便该…… 该如何卫老夫人没有言尽，可是暖玉如今回想起来，觉得卫老夫人想说的是。如果早知嫁到计家后她只有这么短短的幸福时光，当初便该让她认下亲人，也许，她的未来会另一番光景。 既然打算走和上一世不同的道路，暖玉自然要提前有所准备。 上辈子后面的二十几年，排解郁积也好，‘移情别恋’也罢，大半时间都被她用在学习如何雕玉上面。虽说如今不必靠那技艺吃饭，可暖玉也没打算扔下。她甚至想过，如果她的亲人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她甚至可以用玉雕技艺活命。 上辈子卫老夫人宁愿遮掩，也不愿她认祖归宗，想来必不会嫌弃她的出身。至于卫老爷和卫夫人，他们怕是乐见其成的，尤其是卫夫人，虽然卫夫人从未出口，可是暖玉觉得卫夫人并不喜欢她占着‘卫三小姐’这个名头。 所以她的身世一旦暴露，卫家上下如何待她，她大至能够揣测出来。 唯有卫宸…… 暖玉不知道卫宸如今待她这般亲厚，是不是只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一旦她不再是他的妹妹，他会如何待她？ 翻脸无情？还是视若无睹……便是如今和卫宸兄妹情深，暖玉也猜测不出。思来想去，暖玉觉得这是她身份真正暴露后，唯一的变数。 一旦想到这些，她就想对卫宸好些，再好些。好到一旦真相大白，他会心生不舍。不舍得和她翻脸无情……最好的结局便是，卫宸不在意她的出身，还把她当成嫡亲的妹妹。 正在这时，芷香火急火撩的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奴婢刚刚听说，白天有人上门，是来给小姐提亲了。” 暖玉一惊。不等暖玉问，芷香已经竹筒倒豆子，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白妈妈亲自把那媒人送出了垂花门……春晓姐姐说老夫人吩咐的，茶用的是上好的龙井。点心是芙蓉马蹄糕……” 暖玉听完，心中一紧。 好茶，好点心，而且白妈妈亲自送出垂花门。 这表示老夫人对这个媒人，或者应该说媒人所提之事十分满意。卫老夫人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一门心思想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许是因为卫夫人并不看重她的亲事，所以卫老夫人更想给她寻个好人家。便是不比卫美玉和秀玉将来许配的人家强，也不能差的太多。 而能让卫老夫人满意的，整个甘宁道寥寥无几。 能登门一开口便让卫老夫人奉上好茶招待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见暖玉紧蹙着眉，小脸绷着，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芷香觉得一会自己要说的话，一定可以让自家小姐愁眉得展。“春晓姐姐偷偷告诉奴婢……那媒婆是计家派来替计公子提亲的。小姐知道计家吗？小姐三年前去的如意斋，便是计家的。小姐这么喜欢玉器，那计家又是做玉器生意的。连白妈妈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离开前还塞了碇银子给那媒婆子呢……”芷香以为暖玉一定会欢喜的。 自家小姐喜欢雕玉，而且无师自通。雕出的东西件件漂亮极了。那计家是做玉器生意的，家中最多的便是玉了。自家小姐这么喜欢玉，如果将来能嫁个玉器世家，整天与玉为伍，岂不是得偿所愿。 而且计公子还是家中独子。 芷香听院中婆子说起过。这找夫家啊，不能找家中兄弟太多的，以后兄弟争产，日子过的不安生。 这次县试，不知道那计家公子会不会被波及，不过计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便是当不了官，吃喝也是不愁的。 想必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一个媒婆子，还劳白妈妈亲自送出门去，可见这亲事已经有了眉目。 她是暖玉的贴身丫头，以后是会跟了自家小姐一起出嫁的。到了夫家，她便是体面的大丫头了，所以暖玉嫁什么人家，可以说和芷香等小丫头息息相关。 暖玉嫁的好，芷香才会更体面。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所以对于暖玉的亲事，芷香才这么上心。但凡家中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要打探。以前登门的，都是给大小姐和二小姐说亲的，这是第一次，有人登门给三小姐提亲，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富贵人家。芷香想来想去，觉得这都是桩合心意的好事。 不仅卫老夫人满意，自家小姐想必也会欢喜的。 所以消息一探得，她立马来告，便是想让暖玉安心的……她的亲事终于有了着落。 虽说自家小姐年纪还小，这可亲事还是早定下为宜，大小姐今年都及笄了，亲事还未定，夫人和老夫人都忧心忡忡的。还是自家小姐运气好，不到十岁的年纪，便有人登门求娶了。 芷香是满心的欢喜，觉得暖玉可以高枕无忧了。 暖玉却是惊得六神无主，她脑子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去找卫宸……可是找卫宸有什么用？ 计家那样的人家，不管谁看来，都是极好的……家中独子，富甲一方，那计宏礼生的又十分的人模狗样，便是卫老夫人想相看一番，也定然能相中的。 怎么会这样？ 前世明明在她十二岁，计家才来提亲的。 怎么提前了足足三年时间？暖玉原本想着和亲人相认，认祖归宗后，她的亲事自然由不得卫家来做主了。 卫家没了三小姐，计家自然也不会登门求娶了。 上辈子她的大好的年华全部糟践在计宏礼身上，染病亡故是还不到四十岁，离世之前缠~绵病榻足足两年之久，每次找了郎中上门，郎中都说她是郁结在心，非药石能治。 罪魁祸首自不必说，非计宏礼莫属。 重活一世，如果依旧重蹈覆辙，她倒宁愿前世死后立时下了黄泉，入了轮回。 第九十四章 彼时年幼 第九十四章彼时年幼[昨天打赏加更] 时辰不早了，她自然不便去找卫宸。 暖玉不由得庆幸好在时辰晚了，如果早些，她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卫宸了。便是不能如实相告，见一见他，她也能觉得安心些。 见暖玉小脸不仅没有喜色，反而煞白，芷香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提了提。“小姐，奴婢说错了什么吗？小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禀了老夫人，找个郎中给小姐把把脉。”暖玉摇摇头轻声道。“头有些疼，我想睡了。”芷香赶忙给暖玉铺chuang，服侍暖玉歇下。临出门前还忧心忡忡的嘀咕，说如果明早暖玉不见好，她是一定要禀明卫老夫人的。 帷幔被放下，屋中留了一盏烛灯。 烛光透过帷幔照进来，直照得暖玉眼前一派光怪陆离。 各种光点在眼前飞舞着，倒像极了她的前世，看似荣光，实则惨白混乱的很。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表面荣光，内里苍白是什么滋味。 世人都赞一声计家夫人有担当。 独自撑起诺大的计家……可她是个女人啊，她求的无非是夫妻和睦，日子平顺。丈夫在外奔波，她在家中相夫教子。那些加注到她身上的，诸如坚强，果断，气魄不输男儿的褒奖，她听后非但不觉自豪，反而觉得挺可悲。 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 身边没有男人相陪，多凄凉。 这辈子便不同了，卫宸待她至亲，在旁人看来，她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暖玉觉得，便是同一个父母所生的兄妹，也不会比他们更亲近了。 便是卫宸这辈子不能像前世那般登殿入阁，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卫宸那性子，只要是他在意的，他都会拼尽一切守护好。 他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日子那般凄凉…… 而且时间尚早，到她及笄还有几年的光阴，她可以徐徐图之，不必急在一时。 她如今人小言轻，不管说什么，卫老夫人都当她说的是孩子话。哪里会真的在意。 想通这些，暖玉缓缓吐出心中一口郁结之气，突然间，她灵光一动……卫宸这样的性子，必定见不得她嫁个伪君子。 如果明年重开恩科，计宏礼名落孙山。足以说明这一科县试，计宏礼魁首的名次是贿赂来的。到时，卫宸也不会允许她下嫁的…… 她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对卫宸好，一心一意的对卫宸好…… 想着卫宸的好，一连几天卫宸让她临摹字帖的‘仇’，暖玉也觉得那是‘相杀相爱’了。第二天暖玉早早起来，去给卫老夫人请安。卫老夫人招招手，将暖玉唤到近前。“娇娇儿，最近如何？先生待你可好？你父亲母亲呢？可曾难为你什么？还有……卫宸呢？他没有欺负你吧？”迟疑了片刻，卫老夫人才问起卫宸。 暖玉自是摇头。 她最近闲时都和卫宸搅在一起，因为这次卫宸归家实在出人意料，以至卫老爷和卫夫人如今待他尚余几分战战兢兢。所以没谁来耳提面命暖玉，让她不能和卫宸亲近。连向来不喜卫宸的卫老夫人，这次也奇怪的三缄其口了。暖玉感觉卫老夫人必定是知道她和卫宸亲近的，她并未阻止，便是默认了。 今日听卫老夫人问起来，自然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卫宸夸了又夸。 “……先生也夸我这几天大有长进。还说我将来没准能当个女秀才呢……其实都是二哥教导有方。二哥说对我，一定要因材施教……二哥罚我罚的可狠了，每天中午都要写一张大字，如果写不好，第二天便要写两张。然后三张，四张……我再不敢胡乱搪塞他了。”暖玉语气哀怨，示意自己被罚怕了。 卫老夫人大笑。 “就该这么罚你。祖母就是太纵容你了，以至你无法无天的，字不好好识，书不好好读。卫宸做的好，好极了……” “祖母，我可是你最宝贝的孙女。”暖玉委委屈屈的说着。 卫老夫人笑着把暖玉抱了个满怀。“傻姑娘，你自然是祖母最宝贝的孙女。这到了什么时候也不会改变。可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总不能一辈子赖在祖母身边吧。”“我就要一辈子陪着祖母。”“真是越说越荒唐了。罢了，你还是太小了些。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快去先生那里吧，莫要迟了。” 暖玉起身给卫老夫人行了礼，这才出门。 白妈妈亲自送暖玉出了院子，回来便看到卫老夫人半倚在弥勒榻上，似乎在想着什么，脸上神情十分凝重。“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和三小姐逗趣呢……怎么一转眼便一脑门的官司？莫不是三小姐气着老夫人了？” “……我疼娇娇儿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和她置气。我是觉得娇娇儿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本来我是极不愿她和卫宸往来的。可整个卫家，除了卫宸，谁又真心待她？她两个姐姐倒是好性子，可终究和娇娇儿隔了心。反倒是卫宸，倒把她当成亲生妹妹疼着**宠**着，我开始还怕卫宸别有居心。如今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卫宸是真心对娇娇儿好的。” “奴婢也觉得二少爷是真的把三小姐当成嫡亲的妹妹疼着惯着的。别看三小姐口中说着二少爷待她多严厉，可那都是为三小姐好。如果二少爷真的像三小姐说的那般，对三小姐不假颜色，三小姐还会上赶着去隐园？三小姐可是个机灵鬼……才不会上赶着找罪受呢，奴婢看啊，三小姐这是和老夫人动小心思呢。她生怕老夫人像过去那般不让她和二少爷往来。这才把二少爷说的那么严厉，其实啊……她嘴上把二少爷说的越厉害，这心里啊，越和二少爷亲近呢。” 卫老夫人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小姑娘从小到大，和谁亲和谁不亲，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 如果卫宸不是真心待她，她会得了闲便往隐园跑？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的去向，如今更是天天去隐园用午饭……“罢了，由着他们吧。”卫老夫人轻叹了一声，最终道。白妈妈点头附和，她一直觉得二少爷是真心对三小姐好的。[给昨天打赏的亲们加更~~~谢谢昨天打赏的亲们，偶就不一一复制用户名了。继续求收藏，求留言，求订阅~~~] 第九十五章 乐见其成 第九十五章乐见其成 卫老夫人本打算和暖玉提一提计宏礼的。 可由始至终，小姑娘嘴里都是二哥长，二哥短的，倒让她一时不好开口……想着暖玉和她说过并不看好计宏礼，卫老夫人反倒有些踌躇了。 亲事确是门好亲事。 计家公子再不济，身后还有计家。那计家又只有一个独子，诺大的家业最终自然要由计公子承继。 若能嫁进计家，暖玉这辈子便能衣食无忧了…… 可小姑娘的心思……卫老夫人毕竟是疼暖玉的。所以昨日并没有一口应承了，只是说思量思量再定夺，不过那媒婆子想来也是惯会看人脸色的。一看卫老夫人的神情，便知道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 可以说，媒婆子和卫老夫人是心照不宣。 一个想要斟酌几天，一个想要快些拉好红线，卫老夫人也想借势抬抬暖玉身价，毕竟暖玉只是卫家三小姐，虽是嫡出，却非长女，而计家只有一个公子，说起来倒是卫家有些高攀了。再加上美玉和秀玉的亲事都没有定，暖玉先定了亲，卫老夫人也怕卫夫人吃味。毕竟这几天，卫夫人脸色可着实不算好。 卫夫人做出那样有失~身份的事，卫老夫人本欲严厉训斥一番的。 可听说当晚夫妻两个便大吵一架。 事后儿子卫绪林便搬去了书房，夫妻两个俨然是在冷战。这倒稀奇，成亲快二十年了，只见儿子追在媳妇儿身后，只要卫夫人给他个好脸色，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这是二人成亲后，卫老爷第一次行事让卫老夫人满意。 倒不是她坏心希望儿子媳妇交恶，实在是平时卫夫人行事太过，而自己儿子又不争气，眼巴巴的跟在后面。 那幅模样，便是连卫老夫人都觉得他简直是丢光了男人的脸面。 如今卫老爷行事终于强势一回，卫老夫人自然暗暗点头。眼见着卫夫人脸色不佳，她便没再火上浇油。卫夫人也知道自己想把美玉嫁进京城楚家是痴心妄想，如今终于放下身价，开始从甘宁道贵人中挑选适合联姻的人家。 卫老夫人想等着美玉和秀玉的亲事定来后，再应下计家…… 卫老夫人斟酌着这事要如何告诉暖玉。她毕竟是真心疼爱暖玉的，既然知道暖玉对计宏礼观感不佳，自然得想法子扭转一二。 亲事若成，少年夫妻，总要甜甜蜜蜜的才好…… 隐园。 楚文靖发现卫宸一早就开始阴着张脸。他心道他们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如果一切顺利，不日便能归京。卫宸已经点了头，答应同他一起上路。楚文靖并不意外。这次卫宸意外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若是继续留在甘宁道，于他来说可着实浪费了大好的良机。 他便是执意要参加科举，他大可以助他在京城应试。 有了个好开端，哪怕卫宸不给高中，将来前途也必定不可限量。 再说连杭敬都赞卫宸是个人才，再有楚家这个靠山，他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所有烦心事都解决了。 如今在卫家，卫老爷和夫人都要看卫宸脸色行事。他把以前在卫家受到的冷待都讨要回来了。卫瑞是嫡子又如何？县试名次作假，这已经等于在仕途上污了一笔。便是将来侥幸高中，能入京为官的机会也是渺茫。 楚文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卫宸阴沉着一张俊脸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能调动卫宸情绪的，放眼整个卫家，似乎只有卫暖玉一个了…… “三小姐又做了什么出格之事？”用过早饭，二人闲来无事话起了家常。 楚文靖在甘宁道熟人不多，更多的是欲攀附楚家的奉承之辈，他索性闭门不出，外客一律不见。全部交由卫老爷应对，趁着这机会，卫老爷倒是结识了不少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名的权贵。 这些权贵在甘宁道自然是地位斐然的。 可在楚文靖眼中，却不过尔尔，他索性一视同仁，闭门谢客。也省得传出楚家结交地方权贵之说…… ‘官商勾结’上位者的大忌啊。 一切事情交由卫宸去办。卫宸也确实不负所拖，件件办的圆满，任何难题，到了卫宸面前，似乎都不算难题，他不仅能迅速迎刃而解，往往结果还都好的出乎楚文靖预料。 短短数天相处，楚文靖对卫宸便起了惜才之心。 当初不敢和卫宸交心，是因为觉得卫宸心性善恶不定。可看过卫宸和卫暖玉的相处，楚文靖反倒放下心来。 一个对妹妹呵护备至的少年，能有多坏？ 他便是为恶，也是逼不得已了。 如今他处处压制着卫瑞，甚至连卫老爷如今也要看卫宸脸色……外人看来定会骂他声不孝。可是如果知道当年卫家如何待年幼的他。也许很多人还会觉得卫宸所行已经算是大仁大义了。 在楚文靖看来，卫宸做的已经很好了。 卫老爷从前向来对他视如敝屣，卫老爷赋闲在家三载，如今卫宸反倒极力替卫老爷的前途奔走。 本是楚文靖用来考量卫老爷的事情，最终皆由卫宸一力承担了。 这明显就是‘浑水摸鱼’。不过卫宸做的却是坦坦荡荡，让楚文靖连质问的心思都生不出了。 所以思来想去，能让卫宸变脸的，似乎只有卫家这位三小姐了。卫宸摇摇头，依旧三缄其口。“三小姐年纪还小，便是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你也不必真的动气。我看你们兄妹天天‘闹来闹去’也没见你真的动怒。 三小姐似乎以惹你动怒为乐。哪天你不冷脸斥责她几句，我看她连饭都吃不香。” 卫宸瞪他。 “休要胡言。”他把暖玉说成什么了。还哪天不得他骂，便吃不下饭。 说的好像暖玉多无赖似的。 便是无赖，也只对他无赖。他高兴，他乐意，别人万金都难买他乐意，暖玉要买，不仅不用付银子，他还愿意倒贴呢。 楚文靖摸摸鼻子，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卫宸当成了炉肝肺，不过只要事关卫暖玉，卫宸向来不分青红皂白……习惯便好。 “……上面交待的差事，我们办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动身回京？” 第九十六章 情愫暗生 第九十六章情愫暗生 既然卫宸不领情，楚文靖收起了笑意，言归正转的问道。 “……再等几天。” “几天？” “……最迟五日。” 楚文靖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卫夫人这几天差人送了几次礼物过来。虽说都不值几个银子，可拿人手短，你说我该送些什么回礼？”不想马上出去，楚文靖有种多在卫宸的书房呆一刻，便多赚一分的感觉。谁让卫暖玉一来，这书房便成了他的禁地。 卫宸抬了抬眼，淡淡扫过楚文靖。 哪怕楚文靖比他出身高多了，而且年纪也长了他十几岁。可楚文靖就是从卫宸眼中看不出丝毫谦卑来。 卫宸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势，时常让楚文靖感觉自己和他是同辈人，总是忘记自己比卫宸可是多活了十几年。“你把自己送给卫家，想必卫夫人一定欢喜。” “……少爷我楚家一根独苗，想要我当上门女婿？你得问过我娘同不同意……”说完才发觉，自己又被卫宸带进沟里了。 什么叫上门女婿啊！ “我母楚夫人可是京城有名的悍妇。厉害的紧……卫夫人嘛。充其量是色厉内荏。“ 卫宸：“……” 楚文靖：“……”二话不说，调头便走。解释等于掩饰，问题是他有什么可掩饰的。他又不想当老牛，对嫩草又没兴致。 赶出了楚文靖，卫宸神情一凛。并非他不愿告诉楚文靖，毕竟相识日久，楚文靖的为人他还是信任的，只是这事在卫宸看来，和楚文靖无关。 这次归家，他暗中安排了很多事。 如今对于卫家上下一举一动，他皆了如指掌。 自然知道昨日有媒婆子上门，是来向暖玉提亲的。对方是计家公子……这事他先前去计家拜访时，计老爷便旁敲侧击的提起过。 似乎是自家儿子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可却相中人家一个小姑娘，若想娶进门，还要等上五六年。言谈之中，对那小姑娘倒是满意的，只是觉得姑娘年纪太小了些。计宏礼是计家的独子，计家老爷夫人自然希望儿子早些娶妻，早日生出个一儿半女来。 当时计老爷没有说破，卫宸便佯装不知。 这事看起来是计宏礼愿意，计老爷却有些迟疑。 不想没过几天，计家真的派了人来说亲…… 暖玉将来必然是要嫁人的，卫宸还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通。只是想到小姑娘将来要嫁进一个陌生的人家，要去服侍一个男人……卫宸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卫宸的妹妹，他卫宸当成宝贝*宠*着疼着。别说服侍谁了，便是吃块点心，他都得替小姑娘选块最软最糯的。 这么气闷了一*夜。 卫宸依旧没有决定。对这门亲事是阻还是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看事成。 那计宏礼虽然不堪大用，可是计家倒是个不错的人家。计家老爷夫人面向合善，看起来便是好相处的。 暖玉那性子…… 娇气，还有几分矫情任性。这在卫宸看来倒是极好的，他喜欢小姑娘偶尔向他撒娇耍赖。也并不觉得暖玉惹人生厌，反倒心中因暖玉事事都求到他而隐隐觉得喜悦。可是换成旁人…… 会不会更喜欢卫美玉那样性子独立，处事稳重的姑娘。 而暖玉，卫宸甚至想不出暖玉如果向卫美玉那样行事，会是个什么模样？ 想了一*夜，卫宸得了一个结论。 那便是，暖玉虽然讨人喜欢，可却不会是个好妻子人选。 反倒是卫美玉，卫秀玉那样的，更得公婆欢喜。成亲后相夫教子，操持家里，想必男人也会愿意娶个让自己省心的女人进门。 进而推断出。 如果暖玉嫁进计家，最终的结局一定是遭计家嫌弃…… 他卫宸宝贝的妹妹，凭什么要受旁人的气！他有心暗中阻了这门亲事，可是暖玉马上便十岁了，过几年总归要嫁人的。难道一生不嫁？卫宸摇摇头，那不等于毁了小姑娘的一生。 可是嫁人…… 卫宸实在没法想暖玉嫁人的情景。 刚在脑海中起个头，心里便本能的不适，排斥的很，所以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今日也摆不出好神情来。 中午，暖玉笑呵呵的进了隐园。先对刘妈妈说饿了。 刘妈妈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让她去屋中候着，说午饭马上便好。 于是暖玉高高兴兴的挑了帘子进来。 然后，脸上笑意一顿，她看到了卫宸。确切的说是阴着脸，坐在书案后，直愣愣看着她的卫宸。“二哥。”暖玉小心翼翼的唤道。倒不是她惧怕卫宸，其实如今她一点也不怕卫宸了。 卫宸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 说要罚她写字，其实每天也没罚成。 她耍赖，他便由着她。最终惩罚全部不了了之…… 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卫宸脸上的神情是暖玉从未见过的。很冷，很淡漠。好像，好像她最初纠*缠他时的模样。 暖玉又小声唤了几句哥哥。 卫宸才轻轻点点头。“回来了……” “恩。今天先生教了一首诗，我一会写给二哥看。二哥看看我字写的是不是大有长进……“卫宸最在意她习字，总说字如人。如果写不出一手飘逸的好字来，会丢他的脸，他卫宸的妹妹要如何，云云……丢不丢脸暖玉倒是不在乎，不过能写一手和卫宸一样漂亮的字，却是暖玉向往的。 所以她才每天甘愿被卫宸‘鞭策’…… 只是也是能躲便躲，她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要写字，都是卫宸冷着脸，她才不甘不愿的执笔。 今天不知卫宸为何这般神情，暖玉本以的想要讨好卫宸。于是主动开口。 这一开口，坏事了。 “你知道昨天计家派人来说亲的事吗？” 迟疑片刻，暖玉点头。 她知道，她知道竟然没有开口告诉他。她既然知道，还能这样仿佛没事一样的，一路傻笑。 她竟然还，还开口主动要习字。写出好看的字，要给谁看？都说女生外向，难道他对她所有的好，便不敌‘计宏礼’三字之万一。 要知道为了让暖玉练字，他每天几乎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让小姑娘对字帖生趣。可是知道计家上门求亲后，都不必他开口了，她竟然主动请缨…… 第九十七章 最亲的人 第九十七章最亲的人[加更] 卫宸有种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却给别人养了妹妹的感觉。 说亲是大事，暖玉竟然没有告诉他，难道在她心中，并不当他是最亲之人。这么一想，卫宸心里登时不舒服了，他本来性子便称不上温和，暖玉的存在，是能让他中和戾气的。在暖玉面前，他本能的收敛那些黑暗的东西。 可是…… 如果哪天暖玉不在了。如果她不在了，那他在这世上，连个亲近之人都没有了。天大地大，是喜是忧，是声名狼藉还是功成名就。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没人会在意了。那他，还蝇营狗苟的往上爬什么？权势滔天又如何？ 这时候卫宸没发现，他根本就是陷进死循环中了。 便是卫老夫人不同意计家这门亲事，也还会有张家，李家，赵家的…… 暖玉总不会一辈子不出嫁的，便是她想，卫老夫人也不会允许的。所以，只要暖玉是卫家三小姐，是他的妹妹，嫁人这种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卫宸以前还想过，要亲自替暖玉选个好人家。可是如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暖玉是喜欢这门亲事的。 三年前，暖玉和计宏礼曾有一面之缘，也许那时候，暖玉心里便记挂上了那个计家小子…… 最近楚文靖得闲，总喜欢说些京城姑娘的趣事。什么小姑娘就喜欢和小公子‘相杀相爱’。平平顺顺的亲事姑娘们觉得平淡无奇，历尽坎坷，最好上演一番生离死别，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姑娘们喜欢的。 说这叫什么‘得之不易，愈加珍惜’。姑娘们的心思卫宸不懂。可这相杀相爱，实在是让卫宸不得不代入啊。 暖玉和那个计宏礼，便是如此，一眼结怨，二眼结缘。 如果暖玉知道此时卫宸在想什么，一定不管不顾的上前捶他几下。她和计宏礼，简直是宿世死敌。上辈子栽在计宏礼手上，是她蠢笨。今生如果她还相信计宏礼对她‘情深意重’那她真是脑子被门夹伤了，一脑袋浆糊。 眼见着卫宸脸上神情越发难看了。 暖玉不由得疑惑，难道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让卫宸误会的事。 卫宸问她计家提亲的事，难道……是希望她主动向他坦白。 他不会因为她没有第一时间向他吐露实情，所以便愠了吧？卫宸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答案：是。卫宸就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不仅小气，而且还挺喜欢自虐的。而且代入的都是些悲情戏码，把楚文靖说给他听的话本子，当成真人真事了。 所以…… 才有了眼下这鸡同鸭讲，或者说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幕。 暖玉毕竟是个伶俐的，既然找到了症结，自然立马对症下药。“……昨晚芷香打探来的。听到消息，我本想马上来找二哥讨教个法子的？可已经入了夜，隐园还有楚小将军在，我怕会连累二哥，若是祖母知道，二哥会被祖母骂的。 二哥，那计宏礼……从小便颐指气使，胡乱冤枉人。如今长大了，想必更加变本加厉了。 我讨厌那样的人。” 神奇的，暖玉话音落下，虽然卫宸脸上依旧辩不出什么神情来，可暖玉隐约感觉周身温度似乎都变暖了。 而卫宸那让人窒息的气息也瞬间敛净，面前的卫宸，又恢复成她熟悉的模样。 “你不喜？” “傻瓜才会喜欢。他还欠我一个玉摆件呢。都三年了还没还我……这样没信用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二哥，不如你想个法子……让祖母打消和卫家联姻的念头好不好？”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暖玉正好趁机向卫宸求救。 卫宸眼神闪了闪，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 “你既然不喜欢，二哥总会帮你的。” “二哥真好。”暖玉娇笑着扯着卫宸的衣摆，摆着平日撒娇的神情。 卫宸十分受用。虽然为显示自己不那么好收买，始终绷着张俊脸，可是唇角还是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原来，暖玉并非对计宏礼有意。 卫宸登时觉得妹妹真贴心。 至于习字，既然不是打算写给计宏礼看的，那一定是打算写给他看的。这么一想，卫宸连晚夜的浊气都一同散了…… 刘妈妈挑了帘子进来送午膳的时候，兄妹二个早就亲亲~热热的靠在一处了。卫宸给暖玉讲旧史，暖玉眨着眼睛认真的听。画面看起来和谐极了。兄妹两个亲近也不是最近的事了，三年前小兄妹二人便这么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刘妈妈已经看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异。 所以说，很多事情最终造就出既定的结局，也少不得助力。 隐园里卫宸的一大助力是刘妈妈。男女之事，卫宸向来不在意，如果他有母亲在，自有母亲教导。如果许老先生能对他用心些，也许也能教他一二。可偏偏他自幼失母，卫夫人待他又冷淡，身边唯一个刘妈妈，可她却是眼里无事的性子。所以卫宸并不觉得和暖玉挨着坐有什么不宜。 自然，他本能的觉得暖玉只能靠他近些。至于旁人……谁敢靠近暖玉，他便将他五马分尸。 至于暖玉那边，自然是芷香了，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是事实摆在她面前，她还得想法子替暖玉找理由搪塞呢…… “快别念了，学了一上午还不累啊。三小姐先吃饭吧。填饱肚子才有力气。二少爷早饭未用，午膳也要多用些。”刘妈妈叮嘱。 卫宸摆摆手，一幅不耐的神情，实则……“二哥没吃早饭吗？为什么不吃？”问的好，为什么不吃啊？总不能告诉暖玉他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外加半个白天。气都气饱了吧。“二少爷一早起来脸色便不好，而且脾气莫名的大。三小姐可要劝一劝二少爷，俗话说久气伤肝……”刘妈妈最终在卫宸刀子般的目光中匆忙离去。 暖玉巴巴的看向卫宸。 卫宸很认真的研究午膳，就差把白饭倒出来一粒粒数一遍了。 第九十八章 你是唯一 第九十八章你是唯一 “……吃饭。” “二哥是不是误会我了，以为我会因为计家上门提亲而欢喜……我最在意的便是二哥，可二哥竟然这么误解我……” 她最在意的是他。卫宸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定定望向暖玉。“我是你最在意的人……“ “自然。卫家上下，我除了缠着二哥，还缠过谁？便是祖母都说我一天到晚不见人。二哥，以后遇到什么事，我一定马上告诉二哥。二哥，你也答应我，别再轻意动怒了。以后我们只要怀疑对方，便直接去问。谁也不许背后生气。” 卫宸觉得暖玉根本就是在说教。 不过，这样的说教，卫宸非但不烦，反而喜欢的紧呢。 他握着竹筷，郑重的点点头。“好，一言为定，我们之间，无不可言之事……” 然后换暖玉心情急转直下了。无不可言之事……她的出身怎么划分都该算是不可言之事那一范畴啊！ 偏偏她还不能如实相告，总不能告诉卫宸——哥哥啊，我上辈子活了三十几岁，嫁了个白眼狼，死后重生又活了一次，所以我知道自己并非卫家亲女。 只是想想，暖玉已经觉得这简直是妖精附体了。 卫宸不找个高僧替她驱邪，就算善待她了……见暖玉眉头紧锁，小脸上更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 卫宸挑了挑眉。“怎么？你还真有事情瞒着二哥？”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二哥？只是……从小到大，母亲对我都是冷冰冰的。家里也有上了年岁的婆子私下里议论，说我根本不是卫家的小姐。二哥。我如果真的不是卫家的女儿，你会嫌弃我吗？会不会再不认我这个妹妹了？” 终于让暖玉逮到机会问一问这件憋在她心里许久的事。 她一直怕一旦自己身分暴露，她前番努力全部白费了。 “说的什么浑话。你还能是谁家的女儿。”卫宸瞪她。 暖玉索性放下竹筷，凑到卫宸身边晃着他的手臂追问道。“如果真的不是呢……若有一天，卫家亲生女儿回来。二哥是不是便不会理睬我了，转而去*宠*那个新妹妹？” 似乎是被晃的没了办法，卫宸一脸无耐的开口。“不会。” 他疼她，只因为她是她。 她便姓张姓赵姓李，于卫宸来说并不重要。 如果因为她是卫家的姑娘而疼她，卫家还有两个小姐呢，也没见他对她们亲近一分。 像他这样的出身，于血缘早已看淡。他身子里流着和卫瑞一样的血，可十几年来，卫家上下压根没人会因为他身子里流着卫家的血而善待他。所以在卫宸看来，血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心。 暖玉待他之心，是唯一。 他待暖玉之心，亦是唯一。 旁人只看到他对暖玉好。可不知道当初小小的女娃怀里揣着吃食，夜深人静时偷偷送到祠堂。 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何况他那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也会怕，也会委屈。可卫家上下无人理睬他，唯有一个卫暖玉。 这份情，他会铭记一辈子。 暖玉笑着坐回卫宸对面，继续中断的午膳……刘妈妈手艺渐长啊，菜的味道怎么那么美味呢。 至于是刘妈妈做饭的手艺见长，还是暖玉心情好所以吃嘛嘛香？佛曰，不可说。 暖玉午休过后，楚文靖像往日那样去找卫宸商量事情。当初皇帝把事情交给他时，他觉得皇帝强人所难。让他一个武夫去做那些文官能胜任的事……最主要的是要玩心眼，还要筹码算计，楚文靖虽说是个精明的，可如果能选，他宁愿选择披挂上阵。 便因为心中惦记着这事，所以一路走来，他心情都是阴霾的。 后来，他找到一条捷径。 那便是把事情都交待给卫宸去办……他每天只要问问进展便可。 即省心又能锻炼卫宸办事能力，简直一举两得。自然，这是楚文靖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支使卫宸的理由。 晌午前卫宸还阴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没想到和卫暖玉一起吃了顿午膳。这脸色立时阴转晴了，而且晴的有些过头，简直是艳阳高照了。虽说卫宸这人脸上神情不多，可这唇角始终上挑着，连看他的眼神似乎都柔和了两分。 楚文靖这个心惊胆战啊。生怕卫宸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然后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讨论事情，而且话题十分沉重，别说心情本就不好的卫宸了，便是楚文靖万里无云的来，到了晚膳前，心情也是小雨沥沥了。 反观卫宸，看起来简直精神百倍。 楚文靖终于可以确定，一个中午，卫暖玉已经彻底安抚好卫宸这只‘老虎’了。而且安抚的十分成功，老虎爪子都收了，成了家猫。 他迫切的想向卫暖玉请教一二，卫宸这只老虎，驾驭起来不仅要小心翼翼，一个不经意，或许便被他反身挠上几爪子。 可是卫暖玉不仅次次全身而退，而且还能让卫宸完成虎到猫的转变。所以在议完事离开前，楚文靖疑惑的问道。“……三小姐中午喂了你什么？上午还气呼呼的，晌午过后便和风拂面了。 改天你气不顺的时候，我也照样喂喂你……” “你这是打算当卫家的乘龙快婿了！”卫宸回道。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啊。楚文靖再次铩羽而归。 卫宸既然答应暖玉要替她拒了这门亲事，当天便开始做功课了。从计家的生意，到计家上下的品性，再到和计家有生意往来的，他几乎用网给捋了一遍……最终他竟然得出了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计家，似乎并不像它表现出的那么光鲜。 计家的如意斋生意也是每况愈下，虽然如意斋每天依旧客似云来，整个甘宁道上至老弱妇孺，下至三岁稚童都知道选玉要去如意斋。可是若细细打探，便会发现计家玉器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最近两三年，有几个新兴的玉器铺子，不管是口碑还是玉器品质都不错。渐渐有和计家几足鼎力之势。 第九十九章 拒亲计家 第九十九章拒亲计家 还有便是计家传得神乎其神的几件镇店之宝。 似乎已经五六年没有现世了。虽说计家说宝贝不宜时常现世怕沾上世间浊气……可如今计家已经到了腹背受敌之境。 便是计家没有卖出镇店之宝的打算，在店中摆一摆，让世人见见宝贝真颜，从而招揽生意也算是个法子。 这样的想法不仅卫宸一人，很多逛玉器铺子的客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呼吁声简直能响成一片，可是计家始终沉默着，不开口解释，也不说宝贝会不会现世。卫宸和计老爷有过一面之缘，计老爷为人尚算正直，做生意也十分有信誉，如今叫嚣声响成一片，没理由卫老爷会始终沉默。 卫宸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也许那几件镇店之宝，早已不在计家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想的那般。那么这桩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结。他可不想暖玉嫁过去吃苦。何况那计宏礼……想到计宏礼，卫宸眼中透出几分冷意来。那计宏礼虽然生的人模狗样，可心术却不正，上次他去计家，初时计宏礼一幅趾高气扬的神情，后来知道他实是卫家公子，神情立时变了。 还和他提起暖玉来，说什么好容易才找到三年前那个让他……见之不忘的小姑娘。 说的卫宸恨不得当时便打他一个脑浆迸裂，暖玉的名字也是他想提便能提的。 当时他便满腹戾气，后来得知计家真的前来提亲，这才气上加气。以至在暖玉面前发了脾气。 其实，他是个挺斯文的人，卫宸自觉……尤其在暖玉面前，简直是翩翩君子，玉树临风。 不注意时还觉得计家是富贵人家，和卫家门当户对，可一旦仔细去查，不过两天功夫，卫宸已经可以罗列十条‘计家大过’了。 看着手中纸上记的密密麻麻的计家密辛，卫宸心中叹了声好险。 他险些铸成大错，若当时因为和暖玉置气，而真的放任这门亲事。一旦亲事定下，将来暖玉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嫁过去也是个劳碌命，计家老爷夫人身子都不算硬朗，计宏礼又是个势利的，计家这次之所以这么快来提亲，据卫宸私下探来的消息，是计宏礼在安阳镇时无意中见到了暖玉。 三年未见，他发现小姑娘如今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这才动了心思，什么欣赏暖玉的贤淑，什么卫家教出的小姐必定不俗。他怎么不知道卫家三小姐还有贤淑之名…… 不过是见色起义罢了。接到这个消息时，卫宸正在挥笔画牡丹……堵物思人这种事，卫宸向来做的十分顺溜。什么牡丹挂件啊，泼墨牡丹啊。他都喜欢，而且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他牡丹画的简直神韵十足。 然后，好好一幅牡丹丹青，愣生生被他弄成血淋淋的一片，他幻想着这些血色出现在计宏礼身上。 他本意只是寻计家些短处，让卫老夫人觉得亲事不妥而摇头。如今…… 卫宸冷着脸在书房画了一天牡丹，然后第二天一早便出了门。楚文靖十分感动，以为卫宸是在替他奔波呢。毕竟上面交待的差事办成不易。 以至当晚他拿人手短的接受了卫夫人差婆子奉上的几道菜，用以慰劳卫宸。 卫宸吃着楚文靖‘请’的山珍海味，然后调子平静的告诉他。卫家和计家的亲事告吹…… 楚文靖初时还不明白，后来得卫宸解惑，他才知道卫宸这么辛苦，根本和他无关。他这是在替卫暖玉奔走。“别吃了，这是卫夫人送来的。你也不怕有毒！”楚文靖大怒，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把几盘菜拢到身前。卫宸笑笑，优雅的吞着白饭。“我那嫡母一心讨好你，饭菜怎会有毒，便是有毒，下的也是春*药……” “卫宸，你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般污言秽语……你不觉难堪吗？” “你年纪这么大，还和我争几口吃的，很好看吗？” 楚文靖是骑虎难下，怒也不是，气也不是。便这么拢着几道菜，样子傻极了。 卫宸放下竹筷轻叹一声。“暖玉平安了，我才能安心随你回京。”这是卫宸第一次开口和楚文靖说起自己的打算。果然，楚文靖闻言脸上神情讪讪的，他把几道菜向卫宸方向推了推。“一天辛苦了，多吃点。”还不忘和颜悦色的相劝。 卫宸从善如流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便好人做到底，想法子把我父亲一起弄去京城……” 楚文靖：“……”他就不该对卫宸心软。这个狼仔子，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我负责给美玉和秀玉找个好人家。”做为交换条件，卫宸开口。“成交。”楚文靖收回刚才自己的话。卫宸才不是狼仔子，卫宸是只乖觉的家猫，而且十分通人性的那种。 卫老爷入京为官倒是不难。 楚文靖担心的是卫夫人同行。自然，卫家小姐也要跟着同往。那卫夫人虽说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总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楚文靖想想便觉得心中不适。如今卫宸开口应承，他这头自然点的痛快。楚家在京城还是有些势力的，给卫老爷安排个闲职还是不难的。只是看卫宸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真的让卫父‘赴闲’。 他知道卫宸的心思，这么不予余力的以德报怨，才不是父慈子孝呢。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是打算把卫暖玉接进京城。然后兄妹二人在京城团聚。 兄妹罢了，弄出这么一幅生死不离的戏码……他简直羡慕死了。如果当年，当年他有担当些，是不是……如今也不会满腹遗憾了。 卫宸没有向暖玉透露计家的事。事实上，他和往常一样，每天中午亲自教导暖玉功课，兄妹两个打打闹闹的。暖玉也仿佛忘了自己托付给卫宸的事，天天风风火火的来隐园，填饱肚子，和卫宸‘吵’上几句，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先生那里。 便这样又过了两天。 也就是卫宸离开的前一天，媒婆子再次上门。 第一百章 搬石砸脚 第一百章搬石砸脚 她这次来是代表计家来赔罪的。那媒婆子说，计家公子前两天出门，遇到了‘新欢’。计家老爷夫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计家公子犟的像头炉，执意要收了新收进院子。 这事被传的风风雨雨的……计家觉得颜面无光，闹出这等事，实在是没脸再求娶暖玉。 人家小姑娘年纪还这么小，到了及笄能嫁人的年纪，还得五六年，自家儿子如今便这般胡闹。便是卫家不嫌弃，计老爷也觉得没脸上门提亲了。 卫老夫人听后，脸上神情十分难看。 收个通房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倒也不算稀奇。可人家收都收的悄然无声。像计家公子这般，纳个小妾都闹得人尽皆知的。确是太过。想到昨天她还险些将计家上门求情之事告诉暖玉，卫老夫人这脸上神情越发的阴沉了。媒婆子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这样的亲事若能说成，自有好处。如今弄了个……虽然不算交恶，可这事办成这样，媒婆也觉得面上无光的紧。 她说完，急匆匆的告辞。 这次不仅没谁去送，从进到出，连口热杯都没有饮上。 媒婆了自是不敢腹诽，不过对于计家那位公子做的这件事，也确是觉得太胡闹了。 可说来又有些奇怪，今日她被唤去计家。计家老爷和夫人唉声叹气的。便是那计公子，脸上也丝毫没有收了新人在身边的喜色，反倒颇有几分郁郁寡欢的。她离开前，似乎还听那计家公子咬牙切齿的道了句…… 这事没完…… 媒婆子自然不敢多嘴。只管将此事了结，她便阿弥陀佛了。 福寿堂中。 卫老夫人神情十分难看，阴沉着一张脸，半晌不语似在思索什么。白妈妈立在一旁，也好半晌不敢搭话。本是桩好事，奈何最终却成了这般。那计家公子也太过胡闹了些，三小姐如今尚年幼，他行事便这般没轻没重的，倘若过几年三小姐真的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老夫人最疼三小姐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三小姐受委屈。 “老夫人也不必气了，奴婢看啊，这是好事，那计家公子想来是个不着调的……咱们三小姐性子又是直来直往的，往好里说是娇憨，往直里说，便是性子大大咧咧的。这亲事便是勉强成了，以三小姐那性子，二人少不得要天天吵，时时闹的。奴婢看三小姐，是百看百好的，可那计家看自家少爷，自然也是百看百好的。这样一来，三小姐必然是要受委屈的。老夫人从小到大，简直把三小姐当成眼珠子似的稀罕着。 能看得三小姐受委屈？ 这出嫁的姑娘，便像泼出去的水。老夫人又能管得了多少？ 与其那样相看两厌的，奴婢倒觉得不如替三小姐找个性情相和的少年郎。脾气要好，能纵容咱们三小姐些才好。” 卫老夫人轻叹，她何尝不知。 可是放眼整个甘宁道，又有几个人家能强过计家。 暖玉在她眼中自然是极好的，模样可爱，性子讨喜，便是连小姑娘偶尔在她面前撒娇，她也觉得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紧。 可这性子…… 比起美玉和秀玉来，确是不够稳重，可话又说回来了，暖玉还小，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和自幼便被卫夫人约束着的卫美玉相比。 卫老夫人对暖玉向来是放纵的。所谓的管束，不过是希望小姑娘吃好喝好。是从不会约束暖玉的性子的。在卫老夫人看来，暖玉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十分可爱。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这么一个小脸上总挂着笑意的小姑娘。 所以计家少爷竟然闹出这一出，实在让卫老夫人怒极。 “……老夫人，二少爷和楚小将军交情深厚。若是这甘宁道真的没有能让老夫人看上眼的，不如便和二少爷打个招呼，让二少爷求一求楚小将军。看样子，二少爷将来是要进京的，三小姐身边有二少爷照顾着，老夫人也能放心些。”白妈妈计上心来。 从小到大，她是眼看着卫宸和暖玉长大的。 卫宸对暖玉的好，白妈妈从未怀疑过。反倒是卫老夫人，初时疑神疑鬼，如今方才相信卫宸对暖玉没有恶意。 一个人对另一个是真心还是假意，眼神里便能看出来。 二少爷在旁人面前向来都是面无表情，冷淡至极。 可只要有三小姐在，二少爷的眼神便显得柔和几分……想来卫夫人也无心替暖玉张罗，卫老夫人毕竟久在内宅，行事多有不便，倒不如卫宸行事方便。而且卫宸那性子，是能成大事的。不声不响离家，如今回归卫家，也是风头无限，如今谁人不知卫家出了个二少爷，是京城楚家小将军的至交。 “……托付给卫宸？”卫老夫人有些迟疑。 白妈妈点点头。“是啊。我看夫人也有意在京城给大小姐和二小姐找人家。将来她们姐妹三个若都能嫁进京中，也有个照应。 老夫人前两天还念叨着老爷也有意进京。 到时候老夫人也跟去凑凑热闹。若是将来想三小姐了，送个口信，一两个时辰三小姐便能回家看望您。不是一举几得的好事吗？ 何况二少爷最是疼三小姐，二少爷给三小姐找的人家，自然不会差。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倒是这么个道理。 如今她确定卫宸是真心实意待暖玉的。 如果让他开口求一求楚家小将军……只要楚小将军应下，应该不算难事。楚小将军看在卫宸的面子上，也一定会给暖玉找个好人家。便是楚小将军不愿帮，以卫宸的本事，也能安排好这事。 “好，便依你。你晚些时候跑趟隐园，去唤卫宸前来。” 白妈妈高声应了。 卫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前番刚让计家拒了亲，然后卫老夫人便找到了他头上……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卫老夫人所言乍进耳中，卫宸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卫老夫人竟然想让他给暖玉找婆家…… 第一百零一章 不告而别 第一百零一章不告而别 卫宸其实不恨卫老夫人。 也许这话一出有人觉得他做作。卫老夫人待他可算不得仁厚，还曾不问青红皂白便罚他跪祠堂，还打了他。 直打得他皮开肉绽，若没暖玉送药送水，他怕是捱不过祠堂那冰冷的一*夜。 可卫宸真的不恨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罚他跪祠堂，是因为卫瑞陷害他。如果换成是他，自然也会相信自己亲近人的话。而不会相信一个从小到大，几乎没存在感的孩子的……胡言乱语。 打他，是因为暖玉。 他确是伤了暖玉。那顿打，是他该受的。 如今仔细看暖玉，额角还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每每见此，卫宸都觉得当时卫老夫人打他打的轻了。 便该狠狠打他，让他也留下几个疤痕，方才能消了他心中愧疚。 他虽不恨，可也无法说服自己敬重卫老夫人。在暖玉心中，是仁慈的祖母，可在卫宸眼中，卫老夫人只是一个老妇人罢了。 除了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不觉得自己和卫老夫人有什么多余的关系。当卫老夫人轻声细语的问他这三年在外可好时，卫宸心中无悲无喜，只是实话实说，说他跟在玉言公子身边，并不算受苦。 说玉言公子本意是打算带他同去淮阳道的。 只是淮阳道离甘宁道太远，他……故土难离。 自然，那句故土难离意有所指，卫老夫人也不多问。只是不断的点头，偶尔唏嘘，偶尔叹气，最终说道。“原来如此，我还真当瑞儿有什么了不得的才能这才被玉言相中了呢。原来是……罢了，你们是亲兄弟，谁跟在玉言公子身边也没什么关系。 倒是你，以后身在京城，一定要小心行事。 京城不比甘宁道，这甘宁道好歹算是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便是出了事，也有家里给你撑腰。可京城你却是只身一人……“ 卫宸点点头，轻声谢过。 卫老夫人心知自己以前亏待了卫宸，如今便是想对他好，都不知道如何对他好了。 一眨眼，孩子长大了。她记忆中，卫宸是个又瘦又小的孩子，躲在奶娘刘氏身后。一幅胆小懦弱的样子。她那时本就因儿子媳妇儿之事而不悦，想到便是因为这么一个小东西，使得儿子夫妻失和，更是不喜他。 想着好歹是儿子的血脉，总不好做些什么。 便任由他自生自灭。 她明知道卫夫人待卫宸冷淡，吃穿用度皆是不闻不问，以至府中下人都敢欺他们主仆。 可她只当不知，无声的放纵着。如今想来……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呢……如果她好好待这个孩子，也许今日，他们卫家便另一番面貌了。 这时候，卫老夫人心中已经隐约觉得，卫家，怕是指望不了卫瑞了。 实在没什么家常可再和卫宸叙了，卫老夫人这才开口将下午时白妈妈所说那番话的意思说给卫宸听。卫宸安静的听着，甚至在卫老夫人最终问他可否求一求楚文靖时，他还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卫老夫人显然很高兴。 要留卫宸用晚膳，卫宸哪还有吃饭的心思。推说有事便告辞了。 卫老夫人站在门边目送他出了院子…… 回到隐园，卫宸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连晚膳都没用，刘妈妈一头雾水，又不敢强行破门而入，只得怎么端去的，又怎么把晚膳端回了灶房。 楚文靖发现，卫宸这‘病’隔上几天便要发一发。 而且每次治病的药都是卫暖玉。 只是今日卫宸病的不是时候，因为夜深了，楚文靖一个外客，自是不便请卫暖玉前来。而且他们第二天一早，便要动身离开甘宁道了。 圣上交付的差事都已办妥。 他这次和卫宸一起回京，便该论功行赏了。 想着卫宸小小年纪，行事便已经这般周密稳重，楚文靖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他‘年事已高’的惆怅…… 这次回京，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 卫宸离开的这天，天气十分阴霾。卫宸没有告诉暖玉他今天便要离开。他把自己大半的家当，全都给了刘妈妈，让刘妈妈转送给暖主。 并且给暖玉留了一封信。 信中依旧言简意赅，不是卫宸没话对暖玉说，相反的，他有无数的话想和她说。 可是提起笔，又觉得心中那些话根本就不是笔墨可以诉说了。于是，和以往一样，又成就了一封短小而精悍的家书。 卫家没人来送，因为卫宸提前说的清楚，楚文靖不想声张。卫老爷自然不会傻到弄得人尽皆知。不过卫老爷毕竟也是吃了几十年饭的，他这次主动替卫宸准备了行装，而且准备的十分仔细。 但凡他觉得京中能用的到的，他都给卫宸备了一分。 像是衣裳银子，笔墨纸砚。 望着那几乎占了半个车厢的‘行装’卫宸索性身子一转，进了楚文靖的马车。 有些东西，当时觉得弥足珍贵。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拥有。过后再送到他手中，他才发现，其实不过尔耳。 卫宸离开了，和楚文靖一起，带着卫老爷的希望，卫夫人的怨怼，卫老夫人的期盼…… 去往京城了。 暖玉向以往那般，中午去隐园用饭，到了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卫宸走了，走了……那一刻，暖玉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想哭，又却觉得没什么可哭的，她一早便知道卫宸会跟着楚文靖一起去京城。 甘宁道根本就不是卫宸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她一心盼着卫宸成才，盼着他像前世那般飞黄腾达，好让她能依靠。 可卫宸真的离开了，暖玉又觉得心里仿佛什么东西缺了一角。凑不成一个圆，想起来，便闷生生疼着。 刘妈妈以为暖玉是生气卫宸没有和她打招呼…… 她笑着替卫宸解释道。“二少爷是怕三小姐哭鼻子，这才没有告诉三小姐。二少爷走的时候，把这些交给奴婢，让奴婢转交三小姐，还让奴婢告诉三小姐。 安心的呆在家里，他会回来看望三小姐的。”[第二更。妞现在去码加更。暂定加更四千字撒……阿弥陀佛，希望我变触手怪。这时候十分羡慕那种时速过万哒。] 第一百零二章 兄妹之情？ 第一百零二章兄妹之情？ 见暖玉小脸上一幅跃跃欲泣的神情，刘妈妈原本觉得不让暖玉见卫宸是好的，省得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可此时却不由得后悔了……她便该不顾卫宸的命令，把事情告诉暖玉的，也好让小姑娘有机会再见一见自家兄长。 刘妈妈是亲眼见到兄妹两个相处的，那份亲切劲，别说刘妈妈了，便是旁人看了也会眼睛一热。觉得二人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卫宸便这么一言不发的走了。 搁谁也会难受的。刘妈妈实在不知道如何劝暖玉，只得强撑了笑道。“三小姐别伤心，奴婢给三小姐做了好吃的。保管三小姐吃了再不想二少爷了。” 然后，刘妈妈果然很实在的端了十几个盘子上来。 一溜排开摆在暖玉面前。 然后刘妈妈并不未像往常那般退下去，而是立在一旁，一脸期盼的看向暖玉。 暖玉眨了眨眼睛，把眼中涩意眨下。她倒不至于哭鼻子，只是卫宸便这么突然离开了，她一下子似乎没了主心骨。虽然早知卫宸会离开，可这么突然间不告而别，暖玉有种被人遗弃的感觉。 昨天中午，他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呢。 当时他脸上神情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甚至他书案上还胡乱堆着十几本书册，说是需要他看的，还说看完从中给她选几本她合看的。 当时暖玉还庆幸，看着架势。卫宸三五天的还不会离开甘宁道，而且也没见刘妈妈给他收拾行装。刘妈妈这人，心里是藏不住事的…… 谁知道转过天来，卫宸便走了。虽说给她留了不少东西……可暖玉还是高兴不起来。 为了哄刘妈妈，暖玉努力多用了半碗饭。刘妈妈以为暖玉已经化悲愤为食量了，填饱了肚子自然忧愁全消，暖玉临出门前，她还拉着暖玉说了半天卫宸的好话。 说卫宸这次给她留了不少银子，便是暖玉天天要吃大鱼大肉，也够花用的。 还说卫宸叮嘱她，不管暖玉要什么，只要暖玉开口，刘妈妈尽管帮暖玉去办。出了天大的事，他顶着。他不在，她需把暖玉当成主子。 刘妈妈自然是愿意的。可以说卫宸不在的三年，是刘妈妈最难熬的三年。当时卫宸离开家时身无分文，他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了刘妈妈，可那时卫宸只有十二岁，便是再有心计，攒下的银子也不够刘妈妈吃喝三年的。而且府中管事仿佛忘了卫家还有这么一个下人，自从卫宸离开后，索性便把隐园的月例银子都省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日，都是靠着暖玉的接济才能安然度日的。 如今刘妈妈手中虽然有了银子，可她始终觉得这些银子是暖玉的……如果没有三小姐，她哪里还有命活。更别说还能再次见到从小照顾到大的少爷了。暖玉迫于刘妈妈的热情，答应还像卫宸在时那样，她每天来隐园用午膳，小憩过后再去许老先生那里上下午的课。 一切，都像卫宸在时的模样。唯一变的便是，卫宸已经走了。 卫宸离开后不久，朝廷果然下了旨意，说这次的县试成绩作废，明天初春会重开恩科。 连带着府试院试也一同挪后了。 然后便传出卫瑞暂时不去淮阳道找玉言公子的消息。暖玉根本没在意这个消息，自从卫瑞跟着玉言公子离去，暖玉便有些瞧他不上。 不靠自己的真本事，总是妄图走捷径，明知那捷径是踏着旁人行走的，也走的坦然。 这次事露，卫瑞的名声也随着一落千丈……虽然旨意上没有说明谁真的贿赂了考官，可排在前几位的童生都被怀疑了。首当其冲的是计宏礼，随后便是卫瑞了，相反的那些贫苦出身，却得了好名次的，反倒被同情起来。在旁人眼中，指定是这些富家子弟上了榜，才将贫苦出身的童生挤下了他们应得的名次。 卫瑞便是满身是口也难辩了。 反倒是计家，据说某次有人当着计宏礼的面嘲讽计家银子多。 计宏礼一怒之下，真的道出他计家最多的便是银子，这名次便是用银子砸出来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本来热度有些褪*去的县试舞弊案再次在甘宁道被热议。连带着卫瑞的名字再次被频繁提起。 以前卫瑞偶尔还会出门邀上三五好友去游湖或是办个诗会。 如今却是整日呆在许老先生院中，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此卫夫人长吁短叹，连带着卫老夫人心情都不算美好。 入秋后，天气渐凉，卫美玉和卫秀玉的课业告一段落，暖玉也便同时停了课，许老先生院子大门紧闭，据卫老夫人说，卫夫人下了狠心，说从哪跌倒的便从哪里爬起来。如果明年卫瑞县试再夺榜首，谣言自然不攻自破。许老先生深感压力，开始闭门不遗余力的教导卫瑞。 暖玉不必天天上课，自然闲了下来。 便天天陪着卫老夫人用过午膳，再回自己的院子。 有时候翻出卫宸留给她的书册。卫宸果然说话算话，临行前没忘记给她选了几本‘教材’。据卫宸信里说，都是些浅显易懂，而且看过后能长见识的。 反正暖玉是看不出哪里浅显了。 不过卫宸给她的，便是再不喜欢，暖玉也会天天翻看一会。 趁着翻看时，还能肆无忌惮的思念会卫宸…… 她毕竟是活过一次的，自从卫宸离开后，她像失了魂似的。说舍不得卫宸有些牵强了。 毕竟只是兄妹，她将来要嫁人，卫宸也要娶妻的。便是再舍不得，不也得各走各的路。以前暖玉没有认真想过，只想着对卫宸好，卫宸也便对她好。 可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那便是，她和卫宸并没有血缘关系。卫宸不知，只当她是妹妹，可她知道，他们不是…… 卫宸把她当妹妹疼着纵容着，可她心中，真的把卫宸当兄长吗？起初，是的。她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想着卫宸功成名就后，能庇佑她。不要让她像上一世那般凄凉，心事郁结，以至郁郁寡欢而亡。 第一百零三章 真伪小姐 第一百零三章真伪小姐 可是接触越多，她越心疼卫宸，越在意卫宸。 如今在她心中…… 暖玉甚至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只当卫宸是兄长？这辈子都会恪守兄妹伦常？ 卫宸呢。他虽然承诺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疏远她。可一旦发现她并非他的亲生妹妹，他的心中又会怎么想她。 便是不疏远她，他比她年长六岁，很快便到娶妻的年纪了。一旦他娶了妻室，她还能和他这般亲近吗？ 那些以往不在意的事，似乎一夕间窜进暖玉脑子，直击得暖玉措手不及。以至她一连几~日，都郁郁寡欢的。 这其间，卫老夫人接到娘家骆氏送来的消息，说是老父病重，眼看便要撒手人寰……卫老夫人收拾行装，急匆匆的赶回骆家了。骆家在济北道治下的一个小镇，单程便要耗时三日，卫老爷本打算陪着卫老夫人一同前往的，可又怕其间有京城的消息传来。左右为难之际，卫老夫人拍了板，说谁也不带。便一人回去。 因不是喜事，卫老夫人也没打算带着暖玉同行。 临行前，卫老夫人把身边服侍的大丫头秋莹派到暖玉身边。说是她不在的时候照顾暖玉起居。 卫夫人得知后，只是冷冷一笑……第二天便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两个丫头分别谴到了卫美玉和卫秀玉的院子…… 那时候卫老夫人已经动身了。卫老爷知道后，摇摇头，再次从卫夫人院门外走过，自去了书房。自从上次夫妻二人吵架后，一直在冷战中。卫夫人并未没真的带了儿子回娘家，不过始终对卫老爷不搭不理的。卫老爷也没像以前那样去哄她。夫妻两个便这么分而居之。 芷香当天晌午便来禀明暖玉。说是卫夫人也给大小姐和二小姐院子派了个大丫头。 暖玉笑笑，卫夫人这嫉妒心啊…… 随后的两天，卫家一派平静。即无京城的消息，也没有卫老夫人那边的消息。 这一日午睡过后，秋莹挑了帘子进来。将点心放到暖玉身前……“临行前，白妈妈特意告诉奴婢，三小姐每天都要吃点心。一天不吃，便会唉声叹气，两天不吃，便会郁郁寡欢……”“秋莹姐姐说的对，咱家三小姐是无点心不欢的人。人家都说无肉不欢，只有咱家三小姐，每天抱着点心啃啊啃的。老夫人没少数落小姐。说小姐吃点心吃的瘦骨嶙峋的。 为此白妈妈还特意多放了些糖霜。 可也没见小姐吃了胖上一两肉。”芷香为点心打抱不平。秋莹在一旁用帕子掩了口轻笑。 暖玉在一旁，旁若无人的吃点心。 便让芷香羡慕嫉妒恨去吧。有阵子芷香也疯狂的迷恋上点心的香甜味，总是背着她偷吃。然后不出半月，整个人便圆了一圈，这让爱美的芷香从此记恨上了点心。 点心有什么不好？又甜又软的。吃了心情好。 连带着堵了几天的心思都觉得松动了些…… 暖玉才将几块点心填进肚子，正觉得日头无限好，打算趁机多翻几页那晦涩的‘课本’……睹物思人这种事，做的多了，暖玉做起来没丝毫心里压力。她算是想通了，自己对卫宸报着什么想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来卫宸如何看待她。 如果只当她是妹妹，她便只能做妹妹。 不甘又如何，同姓了一个‘卫’字，难道这辈子还想更改不成。 便是真的认祖归宗，当了十几年兄妹也是既定的事实，断无更改的可能了。 所以暖玉认命了，只希望自己这辈子活的平顺些，再有卫宸相护，能好好过完这辈子，不要再憋屈死这‘重生’便算是圆满了。 一旁芷香和秋莹凑在一起讨论着花样子，暖玉则懒洋洋的翻出书本，刚欲翻开。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帘子被芷云挑起……芷云是她院中另一个大丫头，和芷香同一批进府，一同被分到瑞雪轩。 相比芷香，芷云办事更仔细稳妥。 可是此时，连向来行事缜密的芷云都跑得气喘吁吁。“芷云，后面有疯狗在追你吗？”芷香素来喜欢和芷云呛上几句。多数时候芷云会瞪一眼芷香，然后任由芷香自由发挥。可是今日，芷云连眼角都没奉送给芷香，便这么断续的对暖玉说着。 “出事了……三小姐……出事了。” 一句出事了，芷香收了玩笑之心，秋莹脸上神情也瞬间郑重起来。 “芷云妹妹，你缓一缓，慢慢说，说明白。出了什么事？” 秋莹虽急，可脸上神情十分平静。老夫人临行前吩咐过，无论如何要护好三小姐。在秋莹看来，整个卫家简直就是狼窝虎xue。老爷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生出些事来，夫人更是不定时发难。 老夫人本想带了三小姐同行。 可想到这次骆氏十有八*九会办丧事，三小姐跟着实在不便。 这才将三小姐留在卫家。不放心之下，才让她来瑞雪轩照顾三小姐。 说是服侍，实则是照顾保护。 三小姐年幼，遇事容易吃亏。再加上暖玉那大大咧咧的性子，秋莹觉得自己身上担子十分重。这不，老夫人才离开没几天，芷云便惊慌失措的大嚷着出事了。 “是夫人。夫人今天一早带了大小姐出门进香……” “夫人出了什么事？莫不是路遇歹人？”芷香追问道。最近的寺庙也需出城，最近城外偶尔便会传来有人遇劫的消息。似乎是今夏南边水患闹的厉害，庄稼被毁，不少无家可归的百姓逃到了甘宁道。 总之，时局不太平啊。 芷云摇摇头。 不是她心狠，便是夫人被劫，她也不会这么焦急的。 “是与小姐有关的。今天夫人出城进香。然后带回一个小姑娘来……她说……说自己才是卫家的小姐……” 暖玉闻言，脑子嗡的一声。 有种瞬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地的感觉。 上辈子，卫夫人的亲生女儿始终没有消息。据说卫夫人始终没有放弃，一直派人在寻找。可直到卫家满门皆灭，也没什么佳音传回。[第四更。今天八千字，对不起没写出一万字来。明天偶继续努力。么么哒……] 第一百零四章 措手不及 第一百零四章措手不及 上辈子没能找回女儿，恐怕是卫夫人至死都不能忘怀之事。暖玉也曾疑惑，她喊卫夫人母亲，喊了十几年，可是卫夫人却未对她生出丝毫情意来。便是养只猫儿，养了十几年，也终究养出些情份来了。可是卫夫人自始至终，对她都是心怀怨恨的。 重生一次，她也曾努力去讨好卫夫人。 在卫夫人院子住的那半年，通过她孜孜不倦的努力，卫夫人偶尔也会问一问她的功课。不过自从搬回瑞雪轩，卫夫人和她之间那道沟*壑仿佛又的了。除了去给卫夫人请安，暖玉和卫夫人又恢复成无话可说的相处模式。 这次卫老夫人离家后，卫夫人索性让丫头带话给暖玉。说让她多习女红，便不必天天去请安了。嫌弃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暖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卫夫人不喜她，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占了一个卫家小姐的名头…… 在卫夫人看来，因为有她，所以她寻不回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是迁怒，可是卫夫人却做的乐此不疲。 暖玉看来这想法很幼稚，感觉到像是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能想到的。 可是卫夫人，或许……心里真的这么想的呢。 便这么一瞬间，暖玉心里想了很多。芷香芷云还有秋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看向暖玉。 便是暖玉年纪再小，也是小姐。是下人们的主心骨。见暖玉除了小脸有些泛白，脸上神情倒是不见几分慌乱。秋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叮嘱芷云把事情说的详细些。什么叫夫人又带回一个‘真’小姐来。那她们面前的暖玉，又是谁？“……我是听夫人院中的梓月姐姐说的。她说早上夫人的马车出城没行几里，便遇到一队乞讨的灾民…… 夫人出门前吩咐灶上准备了不少吃食。 这次因着是去祈福。沿路做些善事也是求得个福报…… 然后便有个小姑娘扑到夫人马车上，说她本姓卫……还报了出生年月和时辰，分毫不差。梓月姐姐说当时夫人便让那小姑娘上了马车，那小姑娘一路逃荒而来，又脏又瘦的，夫人也不嫌弃，亲自验了那小姑娘的后背……当时梓月姐姐正在马车中服侍，眼见那小姑娘背后有个月芽形的胎记。夫人看到后便哭了，搂着那小姑娘直呼女儿……”秋莹做为卫老夫人院中的大丫头，知道很多暖玉并不知道的事。 她知道这个梓月，实是卫老夫人暗中调*教好，随后才谴去服侍卫夫人的。 老夫人比起夫人行事来，终究棋高一着。 原本只是未雨绸缪的安排，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芷云怕是以为是因为她平日和梓月亲近，所以梓月才将当时情况如实相告的。 却不知这种事情，便是情如姐妹，如果没有根由，梓月也不会傻到告诉旁人的，简直是祸从出口，若是出了事，岂不是引火上身。而且还说的详详细细……芷云确是没有深思，梓月急匆匆把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说完后便着急的赶回松鹤苑了，说是卫夫人这会子喜的极了，正在吩咐院中丫头给那位半路认来的小姐梳洗打扮呢。梓月是趁着卫夫人让她通知大灶房晚上要开家宴，这才得了会空来找芷云的。 芷云听完这些，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梓月行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她满脑子都是如果夫人带回来的那位小姐是真。那么自己服侍了几年的小姐难不成还是个假的？ 芷云说完，屋中一阵沉默。 事出突然，饶是秋莹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芷香，她则是吓傻了。 关于三小姐身世的传闻由来已久，芷香听后不过冷冷一笑。 什么真的假的，她只知道自己服侍的是卫家三小姐，她也只认暖玉一个主子。再说若是三小姐身世有假，难不成老夫人是傻的。整个卫家，谁不知道老夫人疼小姐简直疼到心坎里。只是如今老夫人不在，家里夫人独大，这种内院纷争之事，老爷向来是不插手的。 如果夫人真的对小姐不利……芷香咬了咬唇。然后似乎做了重大决定般开了口。“……小姐，要不咱们连夜逃吧。我们去京城找二少爷。” 暖玉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 芷云怔了一下，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便是绷着脸的秋莹，听完芷香这话，脸上神情也不由得一松。 暖玉回过神来，轻笑着问芷香。“你识得路？” 芷香想了想，摇头。 “我们一路喝西北风能活到京城？” 芷香又摇摇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提议多么幼稚可笑了。可是……“难道等着夫人发难。夫人对小姐……”她想说，夫人对暖玉压根算不得好，如今若真的寻到了亲生女儿，姑且不说这女儿是真是假，只要卫夫人觉得是真，怕是自家小姐便凶多吉少了。如今老夫人又不在，夫人岂不正好趁机发难。 若真的给自家小姐扣上个‘冒充卫家血脉‘的罪名，小姐可如何应对。 “我们即没银子，身边又没个护卫。便这么去京城……还没等走到京城，我们的小命便没了。傻芷香，别胡思乱想，我是卫家名正言顺的三小姐。 至于那个被母亲带进府里的……名不正言不顺。母亲便是再疼她，在这事上，也由不得母亲胡乱作为。”初时的惊惶过后，暖玉终于反应过来，不仅不需三个丫头担心她，反而反过来安慰芷香。 芷云芷香点头，一旁秋莹心中也暗暗赞了暖玉一声‘遇事沉着’。几个孙女中，老夫人最*宠*三小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平日看起来三小姐只是个爱吃爱玩的小姑娘。如今看来，那不过是表相，或许连老夫人都不知道，一旦遇事，三小姐的沉稳竟然能安定人心。 三小姐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啊。加以时日，三小姐定然大有作为…… “小姐说的是。我们只当不知，不过私下里还是要做些准备的。芷香，你去替小姐收拾细软。若真的有个万一，也好方便行事。芷云，你去夫人院外，趁机去向梓月打探一下，看看夫人院中还有什么动向。”秋莹沉声吩咐道。 第一百零五章 人间真情 第一百零五章人间真情 两个丫头看向暖玉。见暖玉颔首，这才下去按吩咐行事。 秋莹看的分明。 再看向暖玉时，脸上神情分明带着几分敬佩之色。虽然面前的小姑娘尚年幼。 可是把两个丫头收买的服服帖帖。这点上，她甚至强过卫夫人……“秋莹，虽然我和芷香芷云说母亲不会不顾一切的非要给那个姑娘正名。可是事有万一……我知道祖母离开前必定吩咐过你。你自己斟酌这事需不需要派人禀报祖母吧。”暖玉最后轻轻对秋莹道，秋莹点头。 出门前，秋莹迟疑的问暖玉。 “三小姐便当真不怕吗？”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六神无主吧。最疼三小姐的老夫人正好不在。整个卫家，便没谁能给三小姐撑腰了。 难道，她真的不怕吗？若是事情恶化下去，她要怎么应对？ 暖玉笑笑，怕，她自然是怕的。她还不到十岁，离上辈子她身世暴露还有两三年时间，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以安排妥当。便是身份暴露也有容身落脚之处，到了那时，卫宸在京城应该小有势力了，如果卫宸不嫌弃她的出身，她还有最后一条路走，那便是去投奔卫宸。可如今卫宸初到京城，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兼顾她。她的亲人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如何不惊不怕？ 可是怕有什么用？ 命运既然这样安排了，她唯有坦然以对。 如果卫夫人真的发难，她身边还有卫宸送的保命银子。 若实在无路可走，她先去寻卫老夫人。 上辈子祖母想尽办法遮掩了她的身世，想来对于她真正的出身并不在意。有卫老夫人相护，卫夫人便是再不喜她，也不会对她斩尽杀绝的。 “怕的。只是怕也无用。祖母不在，二哥也不在，谁还会真心护我。”说这话时，暖玉明明面容沉静，不见自怜，也不是抱怨，她只是就事论事，可是秋莹却觉得心中一涩，竟然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这么好的小姐，为何夫人和老爷便不能真心疼惜她呢。 便是……便是真的不是亲女又如何。 生恩难道真的能大过养恩吗？十月怀胎固然辛苦，可是十年养育之情，难道便没有一丝一缕的情意吗？ 这一刻，秋莹感叹富贵人家的薄情…… 她幼时，看到过很多贫苦人家，有的甚至三餐不济，可见到无家可归的幼童，还会有很多人好心收养。 人和人相处，贵在心意。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只要彼此心意相通，感情不会比亲生儿女差的……自家夫人却……“小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奴婢几个都会跟着小姐的。” 暖玉闻言，眼角泛红。她重重点了点头。“好。” 松鹤苑。 卫夫人坐在chuang边，伸手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拉到近前……其实不必怀疑了，梳洗一番的小姑娘，模样和美玉，秀玉有五六分相似。细看之下，眉眼也像极了卫夫人。再加上身上的胎记，卫夫人不会认错的。 小姑娘初来乍到，模样拘谨。 任由卫夫人拉着她的手，头低垂着。 卫夫人笑笑，调子尽量温柔的道。“别怕，这以后便是你的家了。” 小姑娘这才缓缓抬头，眼中带着戒备，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见到小姑娘这样的神情，卫夫人轻叹一声，越发的觉得小姑娘堪怜了。 她的女儿，她亲生的女儿，十年来，受尽了苦难……战乱中走失后，奶娘被夹在人群中，混乱中不得脱身。便这么随着一队败兵南下。最终寻了个小村子落脚，一路劳顿，三餐不济，奶娘病倒了。便这么时病时好的，奶娘捱了五六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好在临终前把小姑娘的身世说的清清楚楚。 便是知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一个小姑娘，只身一人，想要跋涉数百里来甘宁道寻亲谈何容易。 好在邻居家有个好心的妇人，收了她当义女。 只是去年大涝，她们整个村子都被洪水冲没了…… 最终无法，那家人带着小姑娘一同逃难，最终来到了甘宁道……这是小姑娘对卫夫人讲的她十年来的经历。卫夫人听后，心简直拧着疼。 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好半晌才松开。“你叫什么名字？” “三丫。”小姑娘怯生生的道，卫夫人拧了拧眉。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叫这么下~贱的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得改。”“……是奶娘起的，她说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卫夫人眉头松动了些，想着那奶娘倒是个有情意的。若非途中带着个小婴儿，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最终年纪轻轻便去了。 “你是九月初九的生辰，小名便唤做双双吧。母亲今日寻到了你，你也终于回家了，算是双喜临门，也正衬了这名字。” 三丫，以后该称为双双点了点头。 她觉得好像做了场美梦。梦里有大房子，有漂亮的衣服，有丫头服侍她……她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对于面前这个‘母亲’双双是即好奇又觉得拘谨。 因为母亲看她的目光，虽然有怜惜，可更多时候，她却是蹙着眉的。 “一会晚膳时，母亲带你认认你的哥哥姐姐。”双双怯生生点点头。卫夫人在心中轻叹一声，好好的女儿，如今却是这么一幅乡下丫头的模样。好在她才十岁，还有时间教导好她。 晚膳设在松鹤苑花厅。 暖玉出门时，正好遇到前来找到的卫美玉和卫秀玉姐妹。卫美玉看到她，先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最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的道。“别怕，有大姐在。” “……还有我，还有我。三妹，别怕，有二姐在。没谁能欺负你。”卫秀玉抢着说道。 她们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暖玉却明白了她们想要对她说的话。 她刚才还说整个卫家，除了祖母和卫宸，便没谁真心待她。看来是她心胸狭隘了。卫美玉和卫秀玉竟然舍了‘亲妹’，特意绕路来找她。“大姐，二姐……”[我在想，加更吗？加更吗？加更~~~我去写加更。] 第一百零七章 卫母发难 第一百零七章卫母发难 “傻丫头，十年了，我一直当你是我嫡亲的三妹。” 卫美玉伸手温柔的拭了拭暖玉浸湿的眼角。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暖玉出生时，她五岁……卫瑞和卫宸自然不便呆在卫夫人身边。可她却始终由奶娘抱着陪在卫夫人身边，奶娘以为她睡了，其实并未，她听到祖母说‘以后，这便是三丫头……’也听到母亲嘶哑着叫嚷。 其实，她一早便知道暖玉并非她嫡亲的妹妹。暖玉年幼时，卫美玉也曾刻意疏远她。 可是小姑娘这么明眸皓齿，这么玉雪可爱……便是卫家最冷漠的卫宸都被她‘收服’了。她有什么理由讨厌她？ 何况，不管真相如何，暖玉总是无辜的。 在这点上，卫美玉并不赞同卫夫人的做法。不过，母亲为大，她无法说服卫夫人，只能私下里对暖玉好些……所以知道卫夫人带了个小姑娘回府后，她去找了卫秀玉，姐妹两个相携来寻暖玉。 用实际行动告诉暖玉，她们把她当成妹妹，亲妹妹。 姐妹三人赶到松鹤苑时，卫夫人早已带着双双在花厅相候，看到两个女儿和暖玉同行，卫夫人脸上神情明显难看了几分。 她一早便差丫头去唤两个女儿。 可是二人不仅未露面，反而去找了卫暖玉……远近亲疏她们都不辩了吗？枉费她这十几年来对姐妹二人殚精竭虑，教导她们为人处事。按捺着脾气，卫夫人扬声唤道。“美玉，秀玉，快来见过你们的双双妹妹。” 双双眨着和卫夫人神似的眼睛，看着迈进花厅的三个姑娘。 漂亮，秀气，这些美好的字眼全部能用在三人身上，尤其是最小的那一个…… 卫双双突然意识到，便是那个姑娘‘占’了她的地位。十年来，她吃苦的时候，这些漂亮衣服，这些山珍海味，全是这个人在享受。 这么一想，卫双双看暖玉的眼神便有些变了。 卫美玉和卫秀玉袅袅上前，先是给卫夫人行了礼，然后轻声唤了一声‘双双妹妹’。调子很轻，丝毫不见卫夫人希望见到的亲切。卫夫人一直向往三个女儿围在身边，亲密无间。可是…… 卫美玉和卫秀玉在给卫夫人行礼时，暖玉也跟在后面。 然后她便悄声立到一旁。 对于卫夫人寻回的亲女，兴趣乏乏的看了两眼。 模样倒是像极了卫夫人，只是眼中神情……暖玉本能的有些不喜。 她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和卫宸相处时，多是卫宸在纵容她。也知道自己在卫夫人眼中，并不算个优秀的姑娘。可暖玉自认多活了一辈子，还算有几分识人的本事。 这个卫双双，眼底有太多东西了。 虽然外表看似柔弱，可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时卫老爷和卫瑞还未到，卫夫人想着还是先让女儿们亲近起来。这事她还未正式告诉卫老爷，二人毕竟在冷战中，卫夫人拉不下脸来……而且她自觉寻到了亲女，卫老爷见到一定大喜，也许便和她冰释前嫌了。 卫夫人因存着这样的小心思，所以才急切的希望卫美玉和卫秀玉待卫双双亲近些。 只是…… “母亲，双双妹妹明不正言不顺，不宜参加家宴。母亲还请三思。”卫美玉见卫夫人恨不得拉着卫双双昭告天下的样子，不由得淡淡劝道。 这就像是滚油中突然泼进了冷水，直让卫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竟然这么帮着一个‘外人’……于是卫夫人狠狠瞪向暖玉。 暖玉无辜的回望。 “事情很清楚了。这才是卫家的三小姐，你们嫡亲的妹妹。至于那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美玉，秀玉，你们难道不信母亲的话。反而去相信一个出身不明的丫头。”如果说没寻到卫双双前，卫夫人对暖玉还有那么一丝情份。如今眼见着亲生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卫夫人如何还能心平气和。什么无辜不无辜。她的女儿也是无辜的，可却吃尽了苦。 这个不知道爹娘是谁的丫头，却在卫家享尽了荣华富贵。 这么一想，卫夫人看暖玉的目光越发的凌厉了。 暖玉庆幸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她懵懂不知，被卫夫人这样对待，定然是委屈至极的。 卫夫人这话一出，卫美玉和卫秀玉登时变了神色。 她们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胡言乱语来。卫家是什么人家？是那种随便说一句话，便能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弃如敝履，随便领个姑娘进门，便能入了族谱的吗？ 一直以来，卫夫人都教导姐妹二人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做出有损身份的事。可卫夫人如今所为…… 不等卫美玉和卫秀玉开口反驳。突然花厅门边扬起卫父的声音。“胡闹，太胡闹了。” 卫老夫人抬头去看，只见卫老爷和儿子卫瑞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老爷……你这话何意？”卫夫人调子干巴巴的问道。 “我说你在胡闹。暖玉是卫家三小姐，这点不会改，也不能改。至于你带回来的这个……” “我带回来的这个！我带回来的这个？老爷，她是我们嫡亲的女儿啊。你看她的相貌，她后背还有月牙儿胎记。她真的是我们丢了的那个女儿啊……”卫夫人颤声道。她以为，卫老爷和她一条心，是一心盼着寻回女儿的。 谁知道卫老爷开口说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胡闹！他难道不胡闹吗？老夫人难道不胡闹吗？ 明知道卫暖玉并非卫家血脉，还毅然决然的认下了她…… 她当时哭着闹着，让他们给她的女儿留个位子……便说养在别庄也好，一旦寻回女儿，也好方便接回卫家。可是不管是卫老夫人，还是当时的卫绪林，都没有理睬她。 她恨，她能不恨吗？ 让她如何能对这个鸠占鹊巢的姑娘生出喜爱之心来？“那又如何？”卫老爷反问。 不是他心狠，实在是……卫老爷目光望向暖玉，见小姑娘垂着头立在一侧，身子孤零零的。他想到卫宸离开前说过的话……想到京城，想到楚家……目光一转，卫老爷又看向卫双双。 卫双双怯生生的回望，当眸子和卫老爷对上，她身子一颤，慌乱的低下头去。 第一百零七章 花厅争执 第一百零七章花厅争执 卫老爷对于寻回亲生女儿不像卫夫人心中执念那么深。 毕竟有卫美玉和卫秀玉在，何况男人相对来说，总是偏向儿子多些的。 儿子将来是要支应门庭的，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 暖玉从小到大，卫老爷虽然不算多喜欢，可也不讨厌这个小姑娘。何况母亲卫老夫人这么喜欢小丫头，卫老爷有时候对暖玉也能生出几分怜意来。养了十年，总有些情义在的。反倒是妻子，以前卫夫人在卫老爷眼中，那就是朵娇花，是百看百好的，哪怕卫夫人年纪不算小了，可是在卫老爷心中，这世上便没哪个女人能好过发妻。当年和卫宸生母的事，不过是一时糊涂。为此他也算吃尽了苦头。 离家在外数年，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 想妻子儿女了，便喝得酩酊大醉，盼着梦里能回家和妻儿团圆。 可真的回来了，天天能看到了，卫老爷反倒觉得滋味不如想像的那么美好了。 妻子在外人眼中，是个温婉贤淑的。把女儿也教导的很好，可是对待暖玉和卫宸，却是刻薄至极……卫宸先不说，她恨卫宸的母亲，这点他也理解，当初成亲时，卫夫人便曾说过，她这辈子求的便是一心一意，是他鬼迷了心窍，是他的错。 她最终迁怒卫宸，于她来说也算是个宣泄。虽然对卫宸实在不公，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真正公平的。 好在如今卫宸很好。 再也不需要家族庇护了。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卫宸离开后，家中只有一个暖玉了，卫夫人自然把心思都转到了暖玉身上，平时有祖母相护，卫夫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可如今老夫人不在，倒是给了卫夫人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卫老爷目光淡淡从妻子身上扫过，最终定在妻子身边那个据说是他亲女的小姑娘身上。 “……让丫头先带她下去。”这话显然是对卫夫人交待的。 “老爷，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今天这个家宴，便是为了让双双认祖归宗的。老爷难道舍得连亲生的女儿都不认吗？”卫夫人从未这么无助过，以前她只要皱皱眉，卫老爷都嘘寒问暖的，如今她这般苦苦哀求，他竟然不为所动。 卫夫人握紧了双拳，将这些都算到了暖玉头上。 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收买老夫人便罢了，如今连卫家男主人都公然偏向她。 像以往那般强势显然不成，卫夫人面色凄惶，语气哽咽的道。 卫老爷果然有些心软了…… 便是越发的不喜卫夫人行事，可是卫夫人毕竟是他在意了二十几年的，便是要忘情，也不是三两天能做到的。 “……便是要认回她，也得等母亲回来。”卫老爷再开口，调子果然缓和了几分。再不复刚刚的剑拔弩张。“老爷又不是不知母亲向来偏心。不管我做什么，母亲都不喜……双双真的是我们的女儿，我看过她身上的胎记了。还有她的相貌，老爷不觉得她和美玉，秀玉生的想像吗？老爷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便快些认下她吧。这孩子流落在外十年，吃尽了苦头。如今好容易寻回来，我是一刻也不能让她离开我身边了。” 卫老爷险些被卫夫人说动。 当他眼角余光看到暖玉时，突然惊醒过来。 “胡闹。女儿是说认便能认的。暖玉当了我卫家三小姐十年……便突然换成卫双双。你便没想过，事情若传出去，我卫家如何在甘宁道立足……便是双双，以后如何许配人家。”这话说的十分的冠冕堂皇。 细听之下，其实卫老爷底气并不足。 不管是暖玉还是卫双双，卫老爷并不在意哪个是他的女儿。或者可以说，找不找回卫双双，卫老爷并不十分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他能不能进京为官。 临行前，卫宸是点了头的。说是一直在替他周旋，一定会接他入京的。 卫老爷如今也看清楚了，整个卫家，如果说谁能让卫宸记挂着。便只有一个暖玉了。如果暖玉不在卫家了，或者依了卫夫人的心思，真的‘摘掉‘暖玉头上卫三小姐的名头。 若有一日，卫宸得知。 别说他进京为官了，怕是连卫家也会跟着遭殃。 那孩子……那孩子，其实让人不由得会生出几分惧意来。卫老爷不想承认当老子的竟然怕儿子，可每每想起卫宸，他确是又惶恐又期盼的。如今能护住暖玉的祖母不在，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要坐镇卫家，不能让卫夫人兴风作浪。 这点上，其实卫老爷比起卫夫人来，要看的通透的多。 卫夫人一直觉得卫宸便是去京中，也不过是个给人打杂跑腿的所在……自己儿子卫瑞才是她的依仗，才是卫家的希望。 也许，便是卫夫人命太好了。 生在富贵人家，自幼得父母疼爱。嫁进卫家后，卫老爷又视她如宝。 哪怕如今年纪不小了，可是想法却还十分天真……“我不管，我一定要认下双双。”卫夫人拉过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坚持道。 她不敢等卫老夫人回来，如果卫老夫人不点头可如何是好？ 所以她是一定要趁卫老夫人回来前，开了祠堂大门，让双双认祖归宗。将来卫老夫人归来，便是不喜，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也莫可奈何。 卫夫人坚持，卫老爷迟疑，夫妻二人僵持在那里。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瑞突然开了口。“父亲，我也同意母亲先认回妹妹。” 这是进了花厅后，除了给卫夫人请安外，卫瑞第一次开口，卫瑞话音落下后，卫夫人眼睛便是一亮，连带着卫夫人身边的卫双双都抬起了头，怯生生的打量着卫瑞。 “大哥，你糊涂了吗？血脉不容混淆……若是外人知道，一定会嘲笑我们卫家。为了卫家，为了大哥的前程。也不能随便往族谱上加名字。”卫美玉秀气的眉不由得蹙起，她一直以为卫瑞是个明事理的，却不想这时候卫瑞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第一百零八章 丑陋之心 第一百零八章丑陋之心 卫瑞淡淡一笑。【零↑九△小↓說△網】 她并没有看暖玉，事实上，自从卫宸带着楚文靖回府，楚文靖对他视而不见后，他便没有再出过许老先生的院子。来参加家宴，不过是……既然是卫宸在意的，便是不能除之而后快，他也不希望看着卫暖玉继续在卫家享福。 卫瑞以前并不恨暖玉，甚至隐隐还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 比起美玉和秀玉，暖玉生的像个玉人儿，模样可爱，性子也讨喜。 可是无论卫瑞怎么示好，暖玉似乎都视而不见。 反之。卫宸冷心冷肺的，暖玉却主动去纠*缠他。卫瑞不相信卫宸那样的性子，初时会对暖玉多热情。一定被暖玉缠的久了，这才接受她，由着暖玉胡闹。卫宸在的时候，整个卫家都围着他打转。连向来心高气傲的母亲，都几次三番备了礼物送到隐园去。 而那个楚小将军，拿的丝毫不手软。可是在卫家人面前，却依旧一幅高高在上的神情，似乎压根没把卫家人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他的眼中便只有一个卫瑞…… 就像，就像当初的玉言。卫瑞还记得曾经的难堪，玉言想带卫宸回淮阳道，卫宸拒绝，这才轮到他…… 甚至卫瑞觉得，他之所以能和玉言相识，都出于卫宸的算计。【零↑九△小↓說△網】根本就是卫宸想脱身，找了个替罪羊，而他便是那只替罪羊。 玉言是那样，如今的楚文靖还是那样，他们眼中似乎都只有卫宸…… 明明他才是卫家嫡子，是卫家名正言顺的承继之人……卫宸算什么？不过是个丫头爬老爷chuang生出来的孽种罢了。凭什么占尽好处。 既然是卫宸在意，卫瑞不介意毁一毁……哪怕是和他兄妹相称十年的卫暖玉。她即对他无情，他便待她无义。 暖玉不敢置信的望向卫瑞，呐呐的唤了声‘大哥’。 卫瑞只当不闻，依旧表情清冷的立在花厅中。卫老爷显然也没想到儿子竟然支持卫夫人……“瑞儿，你便不怕卫家名声坏了，连累你的前程。”卫老爷气急败坏的道。卫瑞冷笑，前程，他还有前程吗？ 楚家是京城势大，他便是侥幸过了府试入京。 有卫宸在，能容他高中？ “瑞儿都开口了，老爷，你便认了双双吧。”卫夫人趁机哀求道。 暖玉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出闹剧。卫夫人想立时把她打落尘埃，而因为卫宸，卫老爷显然有所顾忌。 两个姐姐是觉得此事传出去是个笑柄，所以阻止。 而卫瑞，却是因为嫉妒。 嫉妒卫宸明明出身不及他，如今却处处压他一头。 嫉妒玉言退而求其次，才带了他回淮阳道，嫉妒楚文靖看重卫宸，而对他不理不睬…… 想通这些，暖玉突然生出人心险恶的感慨，这个花厅里面，怕是只有美玉和秀玉对她有几分姐妹亲情。 卫老爷，卫夫人，卫瑞…… 他们各自坚持，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贪念罢了。眼见着场面僵持着，卫夫人不退，卫老爷犹豫，卫瑞一脸的嫉妒不甘之色。暖玉轻声道……“父亲，母亲，大哥，我原以为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下人个胡乱造谣中伤。我们卫家家大业大，有人羡慕也是情理之中。却不想，我竟然真的不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父亲，母亲，你们不必为了我争执。 母亲找到双双这么欣喜，想来我的母亲也一心盼着寻到我的。 母亲放心，我不会久留卫家的。我会离开的……”暖玉的调子软软的，带惶恐不安的味道。 “暖玉，胡言乱语什么？父亲何时说要赶你出门了？”卫老爷马上出声安慰。 “……是啊，暖玉，我们姐妹十年，大姐舍不得你，你二姐也舍不得。你放心，大姐说过了，无论如何会站在你这边的。母亲，大哥，我如今已经这个年纪了，你们难道真的打算卫家闹出丑事，让我一辈子找不到人家吗？还有美玉，母亲你真忍心因为一个双双，而不顾我们姐妹的亲事？母亲若执意如此，女儿也无话可说。” 卫夫人果然迟疑了。 一旁，卫双双用眼角余光看向卫美玉。 她不明白，自己既然是她的妹妹，她为何不向着自己，反而向着那个……卫暖玉。 眼见着卫夫人有所松动，卫老爷赶忙说道。“不如，便先养在身边吧，便说是……姨娘家的孩子。”卫夫人有几个庶出的妹妹，说是妹妹家的女儿，倒也没人怀疑，卫双双模样有几分像卫夫人也可以搪塞过去。 卫瑞有些不甘，可若因此连累到美玉和秀玉，他又于心不忍。 可这么轻易让暖玉蒙混过关，他又觉得心中不忿。 他和想法和卫夫人不谋而合。 “……不管如何，暖玉既然不再是卫家的孩子。自然不该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能再住在瑞雪轩……” “胡闹什么？暖玉若搬出瑞雪轩，岂不昭告天下我们卫家出了事？”卫老爷越发的觉得卫夫人性子恶劣了。她哪里像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根本就是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女人，是他眼掘。为了她几乎做尽了男儿不耻之事，如今便是想回头，亦无岸了。 “好。让她继续住在瑞雪轩，可是用度上却要削减……” 卫老爷这次没有坚持，不过是少添几件新裳罢了，一切等到母亲回来再决定便是。 这场针对暖玉的戏码，最终便以暖玉继续住在瑞雪轩，继续当卫家三小姐，可却是‘有名无实’的卫三小姐…… 削减用度？ 想必以卫夫人的狭隘，甭说点心了，便是稀饭果腹都是勉强了。 卫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暖玉，随后便拉着卫双双先行离开了，卫老爷安慰了暖玉几句，也转身离去。 卫瑞冷哼一声。 “这次是你走运，下次……你便没这么走运了。” 说完甩袖而去。一旁卫美玉上前拉了暖玉的手，调子含怒的道。“大哥怎么这样？谁才是跟他一个院子住了十年的？他犯起浑来竟然六亲不认……暖玉，我们不理他。你别怕，母亲便是克扣你的月银也不怕，我和大姐都有私房银子……”[第二更，我去写加更。] 第一百零九章 艰难决定 第一百零九章艰难决定 眼见着秀玉越说越不着边际，卫美玉赶忙上前拉开两人，然后一左一右的牵着出了花厅。 送暖玉回瑞雪轩的路上，卫美玉柔声道。“三妹别怕，等祖母回来，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这其间，你便委屈一下。你放心，大姐和二姐会时常来看你的。必不会委屈了你。” 暖玉很感激两个姐姐。可以说活了两辈子，这是除了卫老夫人和卫宸外，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善意。 “大姐，你便真的不在意我的出身吗？” “傻丫头，谁生的你有什么要紧的，我只知道，我们一个院子里住了十年。你的性子姐姐还是清楚的。你啊，只要喂饱了你这个小馋虫，你便是最乖巧的小姑娘。至于你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我觉得并不重要。 便是真的寻到，十年不见，感情也淡了…… 像母亲执念这样深的，怕是整个齐国也寻不到几个。你不要胡思乱想，只管乖乖当你的卫三小姐便好。 我和秀玉会想法子劝一劝母亲的。至于大哥那里，想必是这次你二哥回来，不管是说话还是办事，都让大哥觉得颜面扫地了。他知道卫宸待你好，这才动了迁怒的心思。暖玉，你别恨大哥。 大哥其实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卫美玉没说的是，既然当年可以舍弃，还怎么会来寻暖玉。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暖玉真的找到了生母。便是生母也是个富贵出身的……十年了，怕是孩子又生了几个了，如何还会在意一个曾经被她遗弃的孩子。 比起卫双双来，其实暖玉更加可怜。 暖玉不置可否，卫美玉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仗着暖玉年幼，在替卫瑞开脱呢。 同族兄妹，能不交恶还是不交恶的好，她言尽于此，至于暖玉会不会听进心里，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姐妹二人亲自把暖玉送到瑞雪轩门口。 芷香几个丫头早已在门边翘首以待。见暖玉平安回来，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芷香拉着暖玉进了屋子，三人上下打量暖玉好几遍，直到确认她完好如初才放下心来。“小姐，夫人没做什么？” 暖玉摇头。 “那夫人到底做了什么？”芷香是个急性子，见暖玉没有开口的打算不由得追问道。 “……倒也没做什么。”不等丫头们放下心来，暖玉又轻飘飘的道。“只是想把我从卫家除名罢了。” 从卫家除名？罢了？能不能别说的这么轻飘飘啊，这是多大一件事啊，简直是惊险万分好不？“除名？夫人竟然敢？”秋莹不敢置信的道。便是卫夫人急着认回亲女，也不该堂而皇之的在亲生女儿入府的第一天便要对暖玉下手啊。实在是太过司马昭之心了。 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夫人不喜暖玉。这是整个卫家上下皆知之事。 正好趁着这个由头，夫人忍不住动了手。 秋莹有些后悔了，她并没把卫夫人寻到亲女的消息派人通报给卫老夫人。她原本是想再观望观望的，毕竟这次卫老夫人回娘家，怕是要办丧事的，卫老夫人总不好中途离开。“奴婢这便写信，连夜派人送去济北道骆家。”秋莹说着便要起身出去，暖玉赶忙唤住了她。 “不必了。我既然又回到了瑞雪轩，自然还是卫家三小姐……只是，以后我们的日子怕是难熬了。母亲说我既然并非卫家小姐，月银便不能如故了。我们这月的月银还没领吧。怕是要大大削减了。”暖玉叹气。 只是减月银！ 三个丫头齐齐松了口气。 “小姐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抑扬顿挫。真的吓到奴婢了。”芷香报怨。秋莹在一旁点头附和，表示她也被惊到了。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吗？削减月银，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天天吃点心了？”原来暖玉担心的是这个？三个丫头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小姐放心，奴婢便是饿肚子，也一定有小姐的点心吃。” 暖玉：“……”她是不是演的太过了。 又和三人细细商量了一番如何节流开源，直到确定瑞雪轩不会因为少了些月银而周转不开，三个丫头才服侍暖玉歇下。 芷香留了盏烛灯…… 四周静了下来，暖玉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终于，应付完了。她今晚其实很害怕，身世突然暴露，直击得她措手不及。卫夫人一点时间也不给她，简直是趁火打劫。 还有卫老爷和卫瑞。他们一个看似向着她，实则是忌惮卫宸。 一个却明确表示出，想要让她身败名裂。 一个‘假冒’的小姐，一个混淆卫家血脉的孤女。无论哪个结果，她都是凶多吉少。 远在济北道的卫老夫人鞭长莫及，更别提远在京城的卫宸了。 或许今晚若是由着卫夫人，她便是尸骨发臭了，卫宸才能接到消息。他再快马加鞭赶回甘宁道，她都成了一堆白骨了。 便是将来他为她报了仇又如何。 她死都死了，难道还有重生之机？ 幸好，真的是幸好。 卫宸虽然远在京城，却‘救’了她一次。 接下来，她要开始考虑寻亲的事了，上辈子由着亲人找到头上。这辈子怕是不能了，时间不等人。 刚才卫美玉未言尽的话，她是明白的，她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找到亲人，怕是她这个女儿，对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了。何况，当初她是被遗弃的，自然无家可回。 其实卫美玉说的并不对。 她是有亲人的，上辈子是有人寻找她的。 而且能寻到卫家头上，能让卫老夫人如临大敌。对方想必也是有些势力的。 思来想去，暖玉觉得寻亲这事，还得找卫宸帮忙。 也就是说，她要告诉卫宸她的出身，而且迫在眉睫…… 暖玉有些迟疑。她怕，比卫夫人‘揭穿’她的身份还要来的怕。卫宸又远在京城，她不能亲口告诉他，自然也不能见到他的反应，更加无法设想破解之法。 可是，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倒不如由她开口如实相告。 这一*夜，暖玉辗转反侧，终于做了决定。 第一百一十章 云泥之别 第一百一十章云泥之别 这世上其实很多事，怕的不是真相毕露，怕的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暖玉甚至能想像的出，若是旁人来说她的身世，必定是不堪入耳的，兴许她在娘胎里便学会了算计呢。倒不如由她来告诉卫宸。 好在她在此之前和卫宸聊起过她的身世，卫宸表示并不在意她身子里到底是不是流着卫家的血，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是卫暖玉。 翌日，暖玉早早起来，胡乱吃了几口清粥。 便让芷香磨墨…… 她如今字已经写的很好了，她现在每天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拿出自己写的大字，和卫宸的字帖对比。 虽然不能十成十相像。好歹有了卫宸的七八分神韵。 下笔之前，暖玉沉默了很久，这是她第一次提笔给卫宸写信。以前都是卫宸给她写，虽然每封信都短的让暖玉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握了卫宸的手，在信上添上几句。 虽然嫌弃卫宸的信太短，可卫宸的每封信，暖玉都妥帖的收藏着。 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借以思念卫宸。 是的，思念，她想卫宸，很想很想……活了两辈子，她从未这么想过一个人。如今她在卫家形单影只，身边虽有忠心的丫头，有两个护着她的长姐，可这种孤寂的感觉，却是没人能够安抚，她一万次的想，如果卫宸在，如果卫宸在……他一定不会让她被欺负的。 便是卫夫人当着卫宸的面，也要乖乖收了爪子。 她实在没用，便是心里认定这辈子要寻到亲人，可突然间被卫家嫌弃，被‘亲人’弃故揽新。她的心还是一拧一拧的疼着。昨日在花厅，她年纪最小，整个场面根本由不得她做什么，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也许有人天生性子强势，必定看不得她这样的性子。可她能做什么？ 学卫宸离家出走？ 还是站出来和卫夫人对峙？ 她太小了，还不足以出去自立门户，卫夫人难为她，旁人便是看到也只会说卫夫人在教训女儿。她若反抗卫夫人，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头上，她便是百口莫辩了。 静谧良久，暖玉提笔…… ‘哥哥，见信如见人……’ 卫夫人说削减瑞雪轩用度，便真的削的厉害，减的干脆。 甚至翌日午时芷香去灶上端饭，灶上婆子支支吾吾的说上面有吩咐，以后瑞雪轩的饭食，大灶再不负责了。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不知道三小姐最得老夫人喜欢，如今老夫人不在，夫人便借她们的手惩治三小姐。可她们当下人的，主子夫人有吩咐，她们唯有依命行事。所以婆子说话才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芷香气的抹着眼泪回来找暖玉。 当时秋莹正白着脸，立在暖玉身边。 听完芷香的话，暖玉轻轻一叹。她年纪小，模样生的又漂亮，这么一叹倒显得越发的娇弱可人怜了。 “刚才秋莹去取我的衣裳，浣衣院也说得了上面吩咐。以后不会再替瑞雪轩洗衣了……芷云去领冬裳，管事的也说没有准备瑞雪轩的。如今连填饱肚子都成一件难事了。”“……怎么能这样欺负小姐。小姐如今还是卫府三小姐呢。哪有当小姐的没人给洗衣，没冬裳可穿，没饭食果腹的。小姐不如去求一求老爷吧……实在不行，去求求大小姐和二小姐。”芷香急的团团转，夫人欺人太甚，她们主仆简直没了活路。 一旁秋莹想了想开口道。 “大小姐虽然怜惜小姐，可毕竟做不了夫人的主。如今也只有老爷在夫人面前能说上话。实在没法子，小姐只能去求老爷了……”秋莹没说的是，虽然机会也是渺茫。 夫人带回一个姑娘，今早便传的全府皆知了。 说是夫人妹妹家的女儿。是来府上小住。那姑娘模样乍看和夫人生的极像。说是妹妹家的孩子，倒也能掩人耳目。 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可是夫人一大早便张罗着让府中绣娘给量身裁冬衣，而且一裁便是十二套。 管事的还亲自出门请了城中最大首饰店的掌柜亲自上门……总之，暖玉这边是一网打尽的削减，那边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奢靡。 下人们不由得暗中猜测，说是借着这位姨母家的小姐到访，夫人这是故意刁难三小姐。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有了对比才发现，这已经不叫伤害了，这根本就叫，云泥之别。 老爷那里显然是知道的，却没有制止。可见老爷对于夫人所为是默认的。 她们都有知道实情的，卫老爷没点头让卫夫人认回亲女，已是极难得了。如何还会回护暖玉？ 所以便是暖玉去求卫老爷，卫老爷也多半会摆出一幅为难的神情，然后说去劝一劝卫夫人，结果便是……不了了之。 这道理暖玉如何不知。 所以她摇摇头。“既知是无用功，便不费那力气去做了。今天你们便同我一起受受苦，先到小灶随意弄些吃食。 你们放心，很快便会有人登门的。” 秋莹和芷香对视一眼。两个丫头眼中都带着疑惑。登门？这时候谁会登门？ 暖玉说很快，果然便很快。芷香去小灶下厨，午饭还没端上来，院门便被推开了。 是卫美玉的心腹丫头沁雨。她手中拎着食盒，说是灶上送的午膳太多了，卫美玉吃不下，这才吩咐给暖玉送些来。 说是吃不下的，可是打开食盒，饭菜还冒着丝丝热气，菜香扑鼻。暖玉谢过，沁雨恭敬的行礼告退…… 还不等暖玉动筷子，卫秀玉的丫头迎雪也捧着食盒进了门。 说是二小姐听说灶上怠慢暖玉了，午膳便直接要了双份…… 三个丫头望着这满满一桌吃食，沉默了。自家小姐简直是未卜先知。“好了，还发什么呆，一起用吧。”丫头们推辞。 “所谓患难见真情。我落魄时唯你们不离不弃。 以后我们有饭一起吃，没饭我和你们一起饿肚子……非常时期，不必那么多讲究了。一起用吧。”三个丫头这才欠身落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同舟共济 第一百一十一章同舟共济 用过饭，芷香芷云收拾，秋莹给暖玉沏了杯清茶，随后当着主仆几个人的面说道：“奴婢和芷香芷云商量过了。奴婢几个还有些私房银子，奴婢去央求采买的婆子，让她帮咱们带着菜肉进来。芷香来做，芷云洗衣，奴婢便扯些料子，给小姐做冬衣。既然上面不给，咱们自己来做便是。奴婢几个有手有脚，还能饿死冻死不成！” “就是，秋莹姐姐说的是。论起女红来。怕是绣房的绣娘都不及秋莹姐姐呢。 奴婢从小服侍小姐，小姐待奴婢最好，从不会苛责奴婢，奴婢知道小姐喜欢吃点心，便趁闲时和灶上婆子学过。 顺便也看了灶上大师傅做菜，还偷着学了几道。以后咱们瑞雪轩的饭菜，便由奴婢来做。 芷云做事细致，便照顾小姐起居，负责给小姐铺chuang叠被洗衣。” “铺chuang叠被那种小事，我自己做便好。” “那可不行，小姐是千金之躯，如何能做这些活计。小姐只管像以前那样。每天练字吃点心，无趣了便去逛逛园子。院中活计交给奴婢几个便是。 奴婢服侍小姐是天经地义的。 奴婢服侍的心甘情愿。便让那些人看看，便是没了月银，我们瑞雪轩也照样过的顺风顺水，三小姐依旧是卫家最娇贵的姑娘。” 暖玉眼圈泛红，笑着点头。一旁的芷香已经在抹泪了。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丫头会不会这么心疼自家小姐。她和芷云却是心疼极了…… 自从几年前被分到瑞雪轩，她便一刻也未离开暖玉。她们眼见着暖玉小心翼翼的讨好卫夫人和卫老爷。 看着暖玉明明在卫夫人那里受了委屈，可是回到老夫人这边，小脸上始终挂着笑。 多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啊。 如今却被夫人欺负成这般。 “好了，都依你们。不过银子却不能用你们的。我手中有银子……”卫宸前后几次给了她不少银子。足够她花用到卫老夫人归家了。 “那便先用小姐的，我们的先留着。” 秋莹最后说道。 芷香和芷云点头。 不管如何，她们总不会弃小姐不顾便是。将来便是饿肚子，便是讨饭，也要先让小姐填饱肚子…… 暖玉缓缓吁出一口气来，从昨天到现在，她心里有根弦始终绷着，她担心卫夫人会趁机苛责她，她不怕吃苦，却怕因为她连累几个丫头跟着她一起受苦。好在卫夫人动来动去，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况且，卫家，毕竟不是卫夫人家的一言堂。 也许，晚些时候会有意外惊喜也未可知。 暖玉所说的‘惊喜’来的很快。傍晚，天还未黑，院门便被叩响了。这次进来的是熟人，隐园的刘妈妈。 她以往行事十分小心翼翼，便是来看暖玉，也一定要天黑透了，生怕会生出枝节来。可是今日，她却一手一个大食盒，隐园离瑞雪轩可不近，她又提着两个大食盒，算起来，她出门的时候，正是府上各院丫头去灶上取晚膳的时候。 “奴婢给三小姐准备了晚膳，三小姐多吃些……” 刘妈妈十分自来熟的进了门，将食盒中的饭菜一道道摆到桌上。有鱼有肉，有菜有汤。 四荤四素，卖相尚佳。便是看着，已经引出馋虫来了。 “刘妈妈，你胆子如今这么大！便不怕夫人知道找你麻烦，你该知道，夫人可是下了决心要惩戒咱们小姐呢。” “二少爷临行前吩咐过，谁要欺负三小姐，奴婢只管去护着。出了事，二少爷给奴婢撑腰。”刘妈妈十分豪气的道。 见芷香一脸佩服，刘妈妈十分自豪。觉得自己以前是太没出息了，难怪二少爷不在的三年，她总被人欺负。就像二少爷说的，她该挺起腰杆过活。再说，如今的二少爷可是长了本事，便是老爷都亲自来隐园探望二少爷。可见二少爷在卫家，再不是以前不受重视的庶子了。 夫人若是迁怒她。 她便去京城找二少爷，刘妈妈正愁出不得卫家大门呢。 夫人这么欺负三小姐，二少爷若是知道了，一定回来替三小姐报仇！ 刘妈妈的想法十分简单。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照顾三小姐了。如果卫夫人发难，大不了赶她出门，她正好去京城告卫夫人一状，让二少爷回来帮三小姐报仇。 所以，刘妈妈不怕卫夫人。 要说人性子直也不是全无坏处。 刘妈妈想法简单，觉得如今的卫宸在卫家有了地位。连带着她也体面了。 卫夫人和卫老爷想法便要弯弯绕的多了……不过最终倒真的和刘妈妈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确实不能动刘妈妈，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谁不知道卫宸自幼多亏这个奶妈子。如果没她，卫宸怕是早就夭折了。 如今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动刘妈妈。 一个下人罢了，和她一般见识着实有失~身份…… 刘妈妈离开后，大门又前后几次被敲响。有送点心的，有送水果的，有送热水的，府上绣娘还悄悄送了两件新裁的冬衣，说是背着夫人偷偷替三小姐做得的。 把东西摆在桌上，竟然摆的满满当当。 望着这些她们主仆几人能吃上几天的吃食。芷香彻底无话可说了。 还真是‘惊喜’……“小姐，她们白日里明明说得了夫人吩咐。如今又趁夜巴巴的送来。她们这不是打自己嘴*巴吗？” “真笨，便让你平时少去灶上闲逛。陪着小姐多做会学问。这还不明白吗？夫人既然下了令，她们若是不遵，便是背主。可这卫家毕竟还是老夫人坐镇。 如今老夫人不在，夫人才趁机发号施令。 一旦老夫人回来，若是知道府中上下皆和夫人‘联手’欺负三小姐。能给她们的好日子过？所以她们才趁夜来示好。”芷云解释道。 “我去灶上是偷师。如果我不去灶上，如今谁来给小姐做饭？你是说，她们本意并不想为难咱们瑞雪轩？” “她们又不傻。做什么要为难咱们瑞雪轩……小姐中午说的及是，看来我们的日子倒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困难。” “……原来如此，害我担心极了。如此便好了，我们有饭吃有衣穿，还能借故不去给夫人请安了，我怎么觉得……小姐赚到了？” 芷香得出这样的‘结论’。随后被芷云追着打了。 秋莹笑着看着两个丫头闹腾。“三小姐一早便知道夫人之令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怨声载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怨声载道 暖玉轻轻摇摇头。“我只知道这家里，还是祖母为尊的。” 秋莹默然。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卫家有老夫人坐镇，夫人还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如今老夫人才离开几天，夫人便要把卫家搅的天翻地覆了。若是有一日，老夫人不在了……秋莹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她侧头看向暖玉，只觉得小姑娘眉清目秀的，透着股娇媚之气。这样的相貌哟……如今又暴出非卫家亲女的身世，她的将来，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在的时候，最忧心的便是三小姐的亲事了。 总和白妈妈凑到一起嘀咕哪家少年郎俊俏，哪家小郎有文采…… 而且秋莹观暖玉神色，似乎并不担心老夫人回来会因为她的身世而疏远她。难不成三小姐的身世，老夫人一早便知道？ 秋莹终于品出个中几分味道来了。 卫夫人虽然大大削减了瑞雪轩的用度，可是暖玉主仆的日子并未有多大变化。 明里暗里，府中上下都照顾着瑞雪轩。 暖玉心中明白，并不仅仅是因为卫老夫人最疼她。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平日她待人和气，便凡能帮的，只要求到她头上，她都帮一帮。 而且她从不觉得下人因为服侍人便低人一等，没有她们的用心服侍，主子们又哪里来的尊贵。 她瑞雪轩上下，对待外人都和气的很，平时出手又大方，尤其是灶上的那帮人，没少从她这里得些好处，如今正是她们投桃报李之时。 虽然明面上灶上不再负责瑞雪轩上下的饭食，可是入了夜，婆子们跑的十分勤快，送菜送米，根本不需去府外采买。 卫美玉和秀玉偶尔来看一看暖玉。小姐妹三人凑到一起，说些时下的趣事，和乐融融的便能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卫秀玉今天提起了卫双双。 姐妹两个，卫美玉性子温婉，从不会说卫双双坏话，相比之下，卫秀玉快人快语些，她口中的卫双双，着实不是个讨喜的姑娘。 自幼贫苦固然惹人同情，可是拿贫苦当成如今作威作福的借口，便着实惹人生厌了。“……你是没看到她如今那样子，刚进府时，一看便是个乡下丫头，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连丫头服侍她洗漱，她都吓得躲到母亲身后。如今……比大姐还要有做派，只要出屋子便一定要两个丫头跟着，有风还要丫头给撑油伞挡风。初冬的风多厉，是油伞能挡的吗？ 我活了十三年，也没在大风天让丫头撑过伞。 嫌风大，不出门便是。 她还偏要去园子显摆……这便罢了，她仗着母亲对她心存愧疚，天天在母亲面前装的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可是离开母亲视线，她脸上立马便换了一幅神情。如今她甚至连大姐她都不放在眼里……”卫秀玉气呼呼的道。 “二妹，休要乱说。”见卫秀玉越说语气越愤慨，卫美玉出声喝止。 卫秀玉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暖玉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吃着点心，点心是卫美玉专门带给她的，卫家这位三小姐嗜点心如命的事，几乎阖府皆知。“……她如何不把大姐放在眼里的？”吞下点心，暖玉不急不缓的问道。 见暖玉开口，卫秀玉自然按捺不住。 她便是来找暖玉吐苦水的，如今母亲把卫双双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着，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最初进府时，这个卫双双行事确是小心翼翼，可熟悉后，许是发现只要母亲纵容着她，她便能在卫家作威作福，于是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这事她们和母亲说自然无用，母亲只会说双双多可怜，她们是做姐姐的，要谦让妹妹。 同样是不足十岁，暖玉行事多稳重，多招人喜欢。 那个卫双双，连暖玉一根手指也不及……“母亲吩咐大姐教导她一些规矩。高门大户的小姐，行事总不能像她以前那般任意妄为。她白天在大姐这里一言不发，大姐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一幅胆小模样，根本不理会大姐。等晚上回到母亲那里，便说大姐看不起她，根本不屑教导她。 母亲把大姐唤过去，训斥了一番。 你也知道大姐的性子，除非事关卫家颜面。旁的事大姐向来不会反驳的。便这么背了个不教幼妹的过失。 大姐去给母亲请安，母亲一连三天都没让大姐进门。” 这次，卫美玉也沉默了。显然，她也觉得委屈。 “还有这等事？她为什么算计大姐？”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家宴那天，大姐阻了母亲要她认祖归宗的提议。” 暖玉沉默了，这事说到底，是因为卫美玉偏向她。“大姐，是我连累你了。”“傻娇娇儿，便是没有你，母亲那般毫无章法的行事，我也要阻的。至于双双待我如何，我并不在意。”“什么叫不在意？她对我们不仁，我们便对她不义。亲生妹妹又如何？一个只会算计长姐的亲妹妹，不要也罢。”卫秀玉一幅不耻的语气道。 送走了长姐，暖玉不由得想大姐不过便是阻了卫夫人立时认女儿，便被卫双双记恨了。 那她这个‘占’了卫双双位置十年的人，她得恨成什么样子？ 暖玉并不想和卫双双交恶，说起来那丫头的遭遇确实让人同情。不管她说的是实话也好，谎言也罢，她终究是在外面吃过苦，何况她才是卫家明正言顺的小姐。 自己这位子，本该是她的。 所以终归是她占了卫双双便宜……若没有卫夫人生女，也许当初发现她时，不是视若不见，便是收进院子，随便找个婆子带着，长大后便顺势当了府中丫头……暖玉打定主意，只要卫双双不来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去理会她。 就像她对卫夫人说的，她终是要离开的。 到时候这里依旧是卫双双的家，可再不是她卫暖玉的家了。 心里不是不凄凉的，可是如今的卫家，显然是容不下她了，便是老夫人回来，她的身世再也捂不住了，她留在卫家也终究明不正言不顺。如果此时亲人再寻上门来，便是卫老夫人也没理由阻她认亲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上门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打上门来 暖玉没想到，卫双双这么快便找上门来。 院门被叩响时，芷香正在小灶上忙碌着，秋莹正在绣一朵紫薇花，那是绣在她冬裳衣摆上的，就像芷香所言秋莹的女红胜过府上绣娘，紫薇花绣的栩栩如生，正是收尾的时候。吃到叩门声，芷云应声而去。 还未等芷云开门，院门便轰然一声被外力撞开。 一左一右两扇门扉拍到院墙上，因为芷云离的近，被门扇刮了一下，踉跄着倒退几步，身子撞到了影壁上，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随后便是芷云压抑的痛呼声。一推一开一撞，时间很快，几乎让人应接不暇。芷香听到声音，手中还拿着炒菜的铁铲，她出来时，看到的便是门被粗鲁的撞开，然后芷云躲闪不及，被撞的身子后退撞到影壁上，伤了手腕的一幕。 芷香瞬间红了眼睛。 她举着铁铲冲向门边。这时候暖玉和秋莹都听到了动静，二人迅速起身挑了帘子出来。 院门处，只见卫双双被丫头簇拥着，身上披着白狐皮斗篷，脚下踩的是缎子面夹棉绣云纹花鞋。头上簪着数颗东珠，颗颗有指甲大小。满身的珠光宝气，越发衬得卫双双小脸蜡黄，有种病态的惨白之色。她模样肖似卫夫人，卫美玉和卫秀玉，都是那种模样不算倾城，却让人一看之下觉得十分舒服的模样。可眼前的卫双双，明明相差不多的样貌，看在眼中，却平白让人觉得金玉其外……其中自是败絮。 “你们做什么？强闯民宅？还伤人？”芷香呛声道。 她挥舞着铲子，虽然只是炒菜用的铁铲，可那架势也足以吓到几个只会跟着主子作威作福的丫头。 见丫头们一退，卫双双立时眉毛一横。“这是我家，怎么便成了强闯民宅了？” 见芷云痛极，芷香恨恨的挥起铲子，可迎上卫双双含着讥笑的眸子，她突然心中一凛。她不能闯祸，不能牵连小姐。若是她真的伤了卫双双的人，以夫人如今对卫双双的*宠*爱，一定会兴师动众的问责。自家小姐少不得要被牵连。芷香不怕卫夫人惩罚她，却不想因为自己让暖玉担惊受怕。便是心中恨极，芷香还是缓缓放下了铁铲。然后在暖玉担忧的目光中，去扶一旁的芷云。“……奴婢没事，是奴婢不好。还请双双小姐恕罪。”卫双双这般动作，芷云如何不知她的来意？她这明显便是来找茬的。 伤她事小，若是因此事和卫双双起了争执。 如今小姐在卫家简直步步荆棘，她不能让小姐因为她，处境再雪上加霜了。便是痛极，芷云也强忍着痛意道。 芷香强忍着泪，也跟着屈身请罪。 秋莹急急上前，和芷香一起扶起芷云。 暖玉看着三个丫头明明受了委屈，却要强忍着痛意给卫双双赔罪。她缓缓眯起了眸子……她在卫家确是无权无势，可是，她在卫家十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果连自己的丫头都护不周全，她这个小姐当来做甚？ 暖玉看向卫双双，卫双双在暖玉炙人的目光中，身子控制不住的一软，好在一左一右两个丫头稳住了她。 卫双双气恼的挥开丫头……“一个下人罢了，伤便伤了。再说，谁让她挡门！这里是我家，母亲说，我哪里都去得。” 暖玉看着她，突然笑了。“你家？你是谁？” 卫双双突然一滞。 不等她回答，暖玉开启了自问自答模样。“我忘了，你是前几天来投靠我母亲的……是我姨娘家的妹妹。你本姓什么？你怎么这么嫌贫爱富啊。这才来几天啊，便连姓氏都改了。 你这是忘本。 你父亲母亲养你一场，你如今连姓氏都不屑用了。 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卫双双气的呼呼直喘。“卫暖玉，你明明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突然间蹦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迷惑了‘我’母亲。然后在我卫家横行无忌！ 至于我是谁？ 我是卫家三小姐，我当了十年卫家三小姐。你去卫家上下问一问，哪个不知道我卫暖玉是谁？倒是你，无名无份……这是我的院子，便是连祖母进门，都要提前吆喝一声的。 你是什么东西！ 也敢撞我的门！刚才是谁撞的门？给本小姐站出来……你现在站出来，我不追究，若等过后我追究起来……”暖玉声音极冷，她含笑说话时，明明调子软糯，听在耳中像含了颗蜜糖。 如今绷着脸，冷声喝斥着，连神情都冷洌起来，竟也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卫双双身后，两个年纪大些的丫头抖着身子上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暖玉身前。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说自己是按主子吩咐行事，并无伤人之心。 “你……你们。卫暖玉，你欺负我。你等着，我去告诉母亲……” “是姨母，别唤错了。”暖玉淡淡提醒。 眼见着自己的丫头在暖玉面前抖成了筛子，卫双双上门挑衅的目的不仅丝毫没有实现，反而让卫暖玉占了上峰。而且卫暖玉说的话，她一句也无法反驳。卫双双咬着唇，说完狠话转身便跑。左右两个丫头想扶着她，被她两脚踹到一旁，恨恨的骂了句‘没用的蠢货’。丫头们脸色惨白，回身给暖玉行了礼，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暖玉回身吩咐道：“芷香，去请郎中。”芷香点头，将芷云安置在屋中，很快出了门。 秋莹则一脸忧心忡忡。 “小姐这么和她硬碰硬，实在不妥。她如今有夫人撑腰，小姐一定会吃亏的。”秋莹从未见过暖玉这般强势行事，在她印象中，卫家三小姐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一幅没有忧愁的模样。尤其是吃点心时，那眯着眼睛的小表情，简直能让看到的人心都跟着变软。 她以为暖玉和卫美玉一样，是个性子温婉的。 却未想到，暖玉怒起来，竟然也煞有介事，周身气势十分慑人，让人有种不由自主要俯身的感觉。 只是…… 后患无穷。“我若任她欺负，便不会吃亏吗？”暖玉反问。 做都做了，她不悔，至于如何应对卫夫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她还有颗叫‘卫宸’的大树呢。卫双双会仗势欺人，她便不会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卫瑞心思 第一百一十四章卫瑞心思 当晚暖玉睡的很迟，几个丫头也忐忑的陪着暖玉等了许久。等着卫夫人的‘报负’…… 郎中来给芷云正了骨，说是手腕折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郎中走后芷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一个服侍人的丫头，未来几个月都做不了什么，还要白吃饭，这让芷云心里即愧疚又难过。 芷香心中自然明白芷云在意什么，一旁秋莹看了一眼芷云，并没有出口安慰。她也只是个丫头，也没比芷云体面几分。何况她的体面，都是主子给的。如今不比平常，瑞雪轩上下就她们主仆四个，可谓是人人各司其职，便是三小姐偶尔也要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平时洗漱铺chuang，都需芷云来做。如今…… 见几个丫头惨白着脸，尤其芷云，脸白的几乎没了血色。 暖玉脸上神情一滞，眼角不由得有些泛红。暖玉开口时，说出的话是几个丫头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们以为，暖玉即使不怪罪她们，毕竟是因为她们才惹得她和卫双双大动干戈，哪怕不会责罚她们，也终究要训斥几句的。当丫头的哪个没被主家骂过打过。便是得卫老夫人信任的秋莹，时不时做错事，也要被白妈妈劈头盖脸一通数落的。 暖玉却只是柔声对她们说。 “今天是我连累大家了。卫双双是来找我麻烦的，却累得芷云受了难。 芷云便安心休养，三个月内不要做事。 平日的活计，便劳秋莹和芷香担待些。 你平时做的最多的便是服侍我起居。我如今也快要十岁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动手了。” “小姐，这怎么成？奴婢能行的……奴婢还有一只手。” “你再强辩，便是逼我把你送出瑞雪轩。”暖玉最后一句话让芷云瞬间熄声。不过眼睛却红的厉害…… 因着这一*夜暖玉睡的不踏实，第二天起身迟了些。 就像昨夜说的那样，她自己收拾好，只劳秋莹帮她梳了头。听秋莹说，芷云果真乖乖呆在屋中养伤。至于芷香她虽气，可更多的却是担心。像昨天那种情况，便是暖玉不站出来护着她们，也不算错。 毕竟眼下情况对她们不利，那个卫双双明显便是来挑衅的。 让她痛快的发泄一番，也便过去了。她如今便是再得夫人*宠*爱，也不敢真的对暖玉动手，最不济也便是打打瑞雪轩的丫头，让暖玉尝一尝身边人任人宰割的滋味罢了。只是昨夜暖玉一番作为，倒真的让秋莹刮目相看，这世上便寻不出几个为了丫头不惜一切站出来相护的主子。便是卫老夫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少不得要让身边丫头受些委屈的。 芷云虽然伤了，如今非但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小姐。 心中越发的觉得暖玉好，便是如今让芷云为护暖玉去送死，那丫头怕是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用过早膳，暖玉让丫头自去做事，她则坐在廊下，等着……等着卫夫人上门。 以卫夫人如今对卫双双的在意，再加上对她的不喜，两两一加，卫夫人今天妥妥的不会放过她。 其实在暖玉算来，卫夫人昨晚应该就按捺不住，来找她的麻烦了。倒没想到这次卫夫人这么沉的住气…… 其实暖玉高估卫夫人了，卫双双回去便把暖玉说的话添油加醋说给卫夫人听了。卫夫人当时便气极。在卫夫人心中，一直不觉得暖玉有多重要，也只有卫老夫人年纪大了，识人不清，才会把那么个身世不明的东西当成个宝。 让她在卫家横行十年。 这些明明都该是自己女儿享有的。让卫暖玉白白享用了十年便罢了，如今更是口出恶言。 和双双比起来，暖主才是那个身份不明，该被赶出卫家的那个。 如今卫老夫人不在，正是她惩治卫暖玉的时机。便是以后卫老夫人回来了，木已成舟，她还能因为替暖玉报仇，‘惩治’回来不成？所以卫夫人简直是无所顾忌。 和卫老爷所想不同。卫夫人从来没有高看过卫老爷，自然对于他想要入京为官的念头，只当他是痴人说梦……卫夫人觉得，卫老爷这辈子也就是守着些祖产过活了。要说起卫家的将来，还得寄希望于卫瑞身上。 再加上楚文靖把她一番好意当成驴肝肺，她对楚文靖也是心存怨怼的。 楚文靖在卫家时，她之所以送吃送喝一个劲的奉承，无非是希望楚文靖能‘回心转意’。如今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卫夫人也便不再去想楚文靖了。自然，卫宸她也不会让自己想起。 卫宸始终是根刺，好容易离得远了些。卫夫人这才觉得日子过的舒坦了些。 在卫夫人看来，卫暖玉根本就是‘狐假虎威’仗着卫老夫人在卫家横行，如果卫老夫人不在眼前，远水解不了近火，她倒要看看谁还护得了她。 她之所以这么怒，自然也少不得卫老爷始终没有点头让她认下卫双双。 卫双双如今在卫家身份不明。下人们唤声双双小姐也是看在她的威仪的。明明自己的女儿才是卫家明正言顺的三小姐…… 卫夫人立时便要向暖玉兴师问罪。却被儿子卫瑞拦了下来。卫双双告状的时候，卫瑞也在。 先不说他相不相信卫双双编排的那些话。便是如今这么个情势，卫瑞也不想母亲再和暖玉继续交恶了。 当时在花厅时，他是脑子一热，这才顺着母亲的心思说了话。可当晚回到院子，他便悔了。当时想着鱼死网破，想着卫宸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卫宸在意的卫暖玉舒服。 可是卫瑞心中也不得不承认。 他是斗不过卫宸的。 与其和卫宸继续交恶，倒不如忍一时之气。和卫宸交好……卫宸和楚文靖是至交，楚氏在京城手握实权，是京城可以通天的权贵之人。他是卫宸的兄长，若是卫宸开口，想必楚文靖会看在卫宸的面上，随手助他一助，毕竟这于楚文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叹，他竟然忍不住那口气，生生和暖玉把关系搞的这么僵。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假宸威 第一百一十五章玉假宸威 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过后想来，不仅全无好处，反而后患无穷。 随后几天，他求了卫美玉，卫美玉点了头答应他，会帮他在暖玉面前解释开脱。卫瑞毕竟是从小被纵容惯了的。 便是心中悔了，也始终没有放下身段亲自登门向暖玉告罪。 如今见到新进府的妹妹在母亲耳边煽风点火，他不由得把卫双双和暖玉做了个比较。 模样，暖玉比卫双双强的何止三分。 性子，其实暖玉的性子挺好的，爱说爱笑，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卫瑞甚至回想起在安阳镇时，暖玉劝她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走，脚下的路才结实。只是他当时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没有理会罢了。而卫双双呢？似乎从进了卫家，便从一个胆小如鼠的乡下姑娘，一下子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家千金。从卫双双身上，他看不出丝毫讨人喜欢之处，也就是母亲因为愧疚，或许更多的是遗憾吧，才对卫双双予取予求。 为人处事？那更是没有可比性了。 就卫双双所形容的，暖玉这时候如果还不开口，任由自己的丫头被打伤了。那才真是让人失望至极呢。 所以暖玉出招了？ 卫瑞不相信卫双双告状的那些话全是暖玉说的。他们在一个院子住了十年，他还是知道暖玉几分的。小丫头便是气极，说话也斯文有礼，断然不会骂出那些市井污言的。 可是母亲似乎被蒙蔽了，或者说卫夫人愿意相信卫双双。 竟然当时便要拉上卫双双去找暖主‘讨回公道’……只是被卫瑞拦下了。 儿子在卫夫人心中还是最重的，因为这关系到她的将来。所以便是卫双双耷拉着小脸，脸上明显带着不悦，卫夫人还是按捺住了当时便去找暖玉麻烦的念头。 只是卫夫人毕竟是个强势惯了的。 她能忍一*夜已是极限。 卫瑞白天闭门用功，自然不能时时拦着卫夫人。于是用过早膳，卫夫人和卫双双被丫头簇拥着‘摆驾’瑞雪轩。 院门是大开着的，卫夫人冷哼一声。 便直接领着卫双双进了院子…… 只见暖玉一人立在廊下，见到卫夫人似乎也不吃惊。 卫夫人最是看不得暖玉这样的神情，她小时候在她面前还会露出几分凄惶之色。长大些了，在她面前也是乖巧懂事，偶尔还会说些奉承话。 如今倒好，她身份暴出，知道自己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巴结她还来不及呢，竟然还摆出这样一幅漠然的神色来。 “卫暖玉。你应该知道我今日为何登门？劝你还是识相些，给双双磕头赔罪，这事我也便既往不咎了。你若不识相，休怪我这个当夫人的无情……” 暖玉眯了眯眼睛，看着在卫夫人身边耀武扬威的卫双双。 磕头赔罪？ 卫双双也配？ 暖玉昨晚想通了，卫双双的遭遇虽然值得同情，可是和她无关，她做什么要背上包袱？她那时只是个会哭闹的婴儿，哪里知道自己被弃，被收养。如果不得重生之机，她一定被这个消息击懵了，然后呢？然后浑浑噩噩的过活，由着卫老夫人给她选个人家出嫁。前世她之所以能嫁进计家，也是因为性子讨计老夫人喜欢。若前世她十岁时便知道自己是卫家收养来的女儿，还会有那么活泼的性子？计老夫人还能喜欢她？那计宏礼还能心甘情愿娶她进门？ 活了那一世，她知道计家不是个好去处。 可是对于年少无知的她来说，能嫁进计家，已是极好的归宿了。 这么一想，暖玉脸上神情更冷了，看着卫双双的目光也极冷，极淡…… 这样的目光，卫双双如何受得？她瑟缩着躲到卫夫人身后，口中小声唤着母亲。 她这声‘母亲’可着实让卫夫人等了十年。只是如今却只能在卫夫人的院子小声唤唤，在外面，她是要喊卫夫人姨母的。 “我若不跪，母亲要如何？” 在卫夫人面前，她向来是走柔情路线，虽然示弱并不会让卫夫人怜惜她一分。可是在卫夫人面前强势，那无疑是找死。 可如今，她不需要了。 既然撕破了脸，也不必再粉饰太平了。 “……你胆大包天！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你既然不服管教，我便请了家法出来……”卫夫人叫嚣着。 暖玉觉得卫夫人挺可怜的，嫁进卫家快二十年了，一直有卫老夫人压制着，害她平日里都没有本色出演的机会。天天把自己乔装成一个知书达礼的贵夫人。其实卫夫人的本性是极其强势，偏激的。以前是没机会，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而且还寻回了亲生女儿，自然是变本加厉的要畅快淋漓的表演一番了。 卫双双的丫头，尤其是昨天那两个踢了门被暖玉三言两语吓到的。 回去后自然是被卫双双大骂了一顿。 今天便想着好好表现，听了卫夫人的话，上前俯身行礼。一幅等着卫夫人吩咐的狗腿模样。见暖玉没有悔过之心。卫夫人气红了眼睛，大喝着让丫头去请家法。 丫头应了，转身刚要奔祠堂。 突然间，卫老爷震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阮素锦，你闹够了吗？” 这声音，是卫夫人从未听过的凌厉。卫老爷在她面前，向来是伏低做小的，何曾对她口出恶语过。 “老爷。”卫夫人终究有几分心虚，见到卫绪林，还是屈身行了礼。“你还知道我是一家之主。你来这里闹什么？你好歹是当人母亲的，便这么以身作则？你想让美玉和秀玉以后都像你这般，行事不分黑白对错吗？ 还请家法？卫家的家法是你能请的吗？ 别说母亲还在，便是母亲不在了，也轮不到你做主。”卫老爷说完，不理会卫夫人一张脸由红到白，而是抬头去看暖玉。 然后再开口的声音，却是和风细雨的，和刚才斥责卫夫人的声音简直是南辕北辙。“暖玉，你受惊了。父亲来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取所需 第一百一十六章各取所需 暖主也表现的挺让卫绪林满意，红着眼睛，小跑着扑向卫绪林。 一幅父女情深的画面。 卫夫人怔在那里，不知道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老爷，你这是……你怎么？”她想问卫老爷，什么时候和卫暖玉这么亲近了？ 卫老爷还把暖玉半揽在怀里安慰？ 这一幕刺得卫夫人眼睛生疼。 想着美玉和秀玉，似乎都没这等殊荣呢。卫夫人脸色沉了沉。卫老爷轻拍着暖玉的背，小声安抚了几句。转头对卫夫人说话时，调子又恢复成了初时那种冷厉。“你还嫌自己闹的不够。想让整个卫家都知道你丢了个女儿，十年后找回来了是吗？” 卫夫人不敢答话。 哪怕她心里确是那么期望的，可本能的，她觉得如果她点头，等待她的一定不是卫老爷的和风细雨。 “你把我卫家的名声置于何地？把我卫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把瑞儿，美玉秀玉置于何地？你这是打算便守着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过活吗？” 对于卫双双，卫老爷初时那丁点愧疚也早已烟消云散了。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吃了苦，如今找了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了。卫家也不差她那几口饭，可前提是你回来让卫家虽然不必蒸蒸日上，可也得见月静好，现世安稳啊。她可倒好，自打回来，卫家便没一天安宁日子。 卫老爷远远见过几次卫双双出门。 那派头，连自己的母亲都比不得她呢…… 自己母亲什么身份？卫双双什么身份？因为这个，下人们没少在背后议论。卫老爷便是想视而不见，也不能了。 他心中计挂着入京为官的事，眼下求的只是一个稳字。若他连自己的家事都整治不了，何以让陛下委以重任？若卫夫人做的这些不知分寸的事再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是真的丢到家了。卫老爷思来想去，正在迟疑不定之时。 暖玉找上门来。 然后父女两个在书房用一个时辰，达成了一个共识。 其实不过是桩交易罢了。 暖玉会写信请求卫宸帮卫老爷快些达成所愿，卫老爷要做的是，护暖玉周全。不论对错，只管护她周全。卫老爷犹豫片刻，点了头。 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卫夫人被卫老爷几句话问的脸色煞白。“……有那么严重吗？这里是卫家啊，我是你的妻。我不过是惩治一下欺负女儿的人罢了。便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女儿？哪个是你的女儿？你该护的是哪个？” 卫老爷追问道。 卫夫人张了张嘴，却不敢在卫老爷盛怒之下说出卫双双的名字。 “你搞清楚，暖玉才是卫家三小姐。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女儿。至于你身边那个……她喊你一声姨母。这点，不会再改了……”如果卫双双低调行事，卫夫人懂些事理，事情也不会到这步田地。 卫双双若是一直呆在卫夫人院中。不在卫家招摇过市，不把她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也许一切还有可能。 如今府中上下都知道府上多了位双双小姐，是卫夫人妹妹的女儿。 这身份，还怎么改？ 如果真的认了卫双双，岂不是自打脸面？如今，卫老爷对卫夫人可以说是失望透顶了…… 年少时的憧憬，年轻时的爱慕，还有成亲后曾经那蜜里调油的一段日子，如今想来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为何？双双是我们嫡亲的女儿啊。总不能一辈子当见鬼的双双小姐……”她还想女儿认祖归宗，想着将来以卫家小姐的体面嫁出女儿呢。“认祖归宗？卫家上下哪个不知道她是你妹妹的女儿？”卫老爷耻笑道。 卫夫人这下真的慌了。 她没深思过啊。 她知道自己性子不好，行事也时常莽撞。以前卫老夫人主持大局，她偶尔心情不好，也想做些什么发泄，可是卫老夫人的眼睛似乎能洞彻人心。卫夫人总觉得她心里想什么，卫老夫人都知道。以至她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只能偃旗息鼓。 如今卫老夫人不在了，她行事没了顾忌。 她向来不觉得卫老爷强势，自然做什么之前也不会考虑卫老爷的意愿。 乍认回女儿，卫夫人觉得愧疚，便想把什么好的都给卫双双。知道她吃过苦，知道她最怕下人们用有色的眼光看她，于是她多给了卫双双几个丫头，让她出门带着壮声势。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老爷，看在双双是我们亲生女儿的份上，你便高抬贵手。趁着母亲未归前，便让她认祖归宗吧。”卫老夫已经管不了旁的了，便是不能将女儿身份大白天下，好歹也让她入了族谱。 以后也能得卫家庇佑。 至于上门找暖玉兴师问罪的事，卫夫人如何还有那心思？ 她看暖玉虽然不喜，可如今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女儿能不能认祖归宗……卫老爷冷哼，不再看卫夫人，而是低头叮嘱暖玉回屋歇息。还说以后尽管放心，不会有人再敢上门寻衅了。 卫夫人知道这话是在说给她听。 如今这境地，她也只能默不做声。一旁卫双双也从刚才的一脸得意，到了此时的一脸彷徨。 她以为找到了亲人，她便苦尽甘来了，以后能当个风光的小姐。卫夫人也是这样对她说的，还说让她不必在意下人们说什么，只管按了心意行事。她才来找卫暖玉的。卫双双和卫夫人的想法如出一辙，觉得是暖玉抢了她的位子。 连当日花厅没替她说话的卫美玉和卫秀玉，卫双双都记恨上了。 更何况‘占’了她位子十年的暖玉。 那恨意，简直滔天。 卫老爷一脸失望，看向卫双双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鄙夷嫌弃。 这个女儿也是个蠢的，虽然没在卫夫人身边长大，可性子却十成十随了卫夫人。 行事招摇，处事偏激，这幅样子……哪里配做卫家的小姐。卫老爷心中烦的很，细声又叮嘱暖玉几句，便转身甩袖而去。卫夫人看看暖玉，见暖玉面上神情淡淡的，不喜不怒的，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行真是笑话。最终，卫夫人还是转了身，追了卫老爷而去。 卫双双被扔在原地，虽然身边有丫头簇拥着。 可整个人依旧显得十分狼狈。 “……好走，不送。”暖玉道。 “卫暖玉，你别高兴的太早。母亲说你是个野种……等祖母回来，一定把你赶出卫家。”卫双双离开前，还不忘大放厥词。[加更啊……明天继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波未平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波未平 这么一场在丫头们看来是弥天大祸的‘战事’，便这么不咸不淡的消弭了。 暖玉吩咐丫头不得出来。秋莹和芷香一起呆在小灶房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动静。 只见卫夫人和卫双双来时气势汹汹。直让芷香和秋莹替自家小姐捏了一把冷汗，然后卫夫人开始叫嚣，语气趾高气扬，卫双双在一旁笑的花枝招展，一幅大仇得报的得意神情。当卫夫人叫嚷着‘请家法’时，芷香和秋莹险些冲出来，便是不能忤逆卫夫人，她们也能站在暖玉面前，替暖玉受上几下戒尺。 正在紧要关头，老爷如神助般现身。 然后不由分说站在了小姐这边，这点让秋莹和芷香意外极了。 两个丫头的认知里，卫老爷和暖玉关系向来淡淡的，并不见多亲近。相反的，老爷倒是对夫人俯首帖耳的很。害得她们两个以为卫老爷是助卫夫人一臂之力的。院中人走的一个不剩，秋莹和芷香这才出来。芷香是个藏不住话的，满腹疑问自然得开口。“小姐，太阳今天这是从西边出来了，要不老爷怎么会帮小姐？” 暖玉：“……也许是父女情深。” 拉下来轮到芷香和秋莹无话可应了。 好一个父女情深啊！ 卫夫人回到院子，发了好一顿脾气自是不说。这边卫美玉和卫秀玉很快接到消息，相伴来探望暖玉。 对于两个长姐，暖玉是感激的。她们在她落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卫美玉面露忧色，见到暖玉好好的对着她笑，眉头才舒展一些。“我接到消息，立时便赶来了。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暖玉摇摇头。“大姐放心，没有。父亲正好赶到了，把母亲劝了回去。”暖玉答。 卫美玉闻言怔了怔，随后摇头笑笑，也不深思父亲为何会及时赶到。 以前她和暖玉虽然也算亲近，可没有如今这么亲密无间的感觉。自从暖玉身世暴出来，卫美玉倒是越发的怜惜暖玉了，同暖玉也走的越来越近。越和暖玉相处，卫美玉越觉得自己以前低估了这个妹妹。 自己母亲数次加难，可是暖玉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而且似乎次次能得贵人相助。上至向来对家事不上心的父亲，下到府中丫头婆子，几乎除了母亲院中人，整个卫家，对暖玉都照顾有加。便是连长兄卫瑞，也时而问起暖玉来。言语间似乎也为当日的言行生出了悔意。 “没有便好。我和秀玉急匆匆赶来，便是怕母亲为难你。暖玉，昨日父亲收到祖母的信…… 骆老太爷……薨了。” 暖玉神情变了变，最终沉默的点点头。“我想到了。如果不是骆老太爷实在不好，也不会这么远招祖母回去。”这么说来，卫老夫人短时间内不能归来。想必卫美玉告诉暖玉，也是出于这个心思的。“你行事，还需小心些。如果见势不好，便让丫头悄悄来唤我和秀玉。你人还小，不可逞强。”卫美玉循循劝道。 长姐难为。一边是幼妹，一边是母亲。幼妹无辜，母亲又满心委屈的。卫美玉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心向暖玉，她和母亲卫夫人已经有几分疏远了，便是见了面，母亲也从不给她好脸色。 卫美玉也觉得委屈，她自认行事无愧于心。 她可以认下卫双双，可是母亲不该因为卫双双的事而迁怒暖玉。 便是让卫双双认祖归宗，也不需赶暖玉出门，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让她去哪里安身？暖玉连连点头，小模样乖巧极了，卫美玉笑笑侧身对旁边的卫秀玉道。“你看这丫头，不管叮嘱什么从来都是点头的，可一旦出了事啊，她小小年纪，却喜欢另辟蹊径，这点上，便是你也差暖玉几分呢。”卫美玉说这话，并没有丝毫贬义，她是真的觉得暖玉聪慧极了。 能请动父亲出面，十分本事。 便是她遇事，也没信心能请动卫老爷出面相助。 “大姐，暖玉年纪还小，她这是无知无俱。我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 “是哟大姑娘了。那刚才是谁一路上嘀嘀咕咕，一个劲的念叨母亲可别伤了暖玉，可别伤了暖玉。” 卫秀玉弄了个大红脸，她这人嘴硬心软，当着暖玉的面向来姐姐派头十足，可暗地里，对暖玉的事却十分上心。 “大姐。”卫秀玉跺着脚轻唤。卫美玉笑笑。姐妹三个很快在院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 暖玉以为眼前之围算是解了，卫夫人如今应该是焦头烂额，一门心思关心卫双双认祖归宗的事，再无心思找她的麻烦了。可显然，她把卫夫人想的太善良了。 转过天，秋莹去账房领月银。 便是再削减，也不能一分银子都不给瑞雪轩啊。秋莹行事稳重，她出去办事暖玉是极放心的。 可是便是让暖玉放心的秋莹，这次却出事了。当时暖玉正在握着笔发呆，她想自己送出的信，如无意外，应该已经到京城了。不知道卫宸看到后，会做何感想？是从此后当没有她这个妹妹，还是会不计前嫌，依旧对她视如至亲。 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这两天，她吃不下睡不香的，虽然面上笑着，可心情却十分焦虑。 每天看着卫宸的字帖练字，是一天中最让她能平心静气的时候……暖玉刚要落笔，院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芷香带着哭音的调子。“小姐，秋莹姐姐出事了。” 暖玉的心咯噔一下。手腕一松，手中沾了墨的狼毫便在宣纸上染上一块墨污。暖玉眉头拧起，起向直奔外间。 芷香这次实在害怕极了。她语无伦次的告诉暖玉。 秋莹去帐房领月银，不想管事和账房都不在。秋莹便想着过会再去，她还没从账房走回瑞雪轩，半路上便让管事的和账房先生一脸兴师问罪的将她拦下。说她盗了账房百两银子。 秋莹自然不认。 管事的让丫头上来搜身，竟然真的从秋莹的荷包里搜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这次秋莹便是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当下便被婆子扭捉住。说是要禀了夫人，是打是罚是送官，由夫人定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置之死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置之死地 “小姐，秋莹姐姐怎么会偷银子？咱们院里的丫头，怎么会是手脚不干净的？这根本就是，就是欲加之罪。” 可是好多人亲眼看到银票从秋莹荷包里搜出来，根本抵赖不了。而且秋莹也说不清这银子的由来。再加上账房说确是丢了百两银票。便是众人演技十分拙劣，人证物证俱在，秋莹一叠声的说自己是冤枉的。 可是却无人理会。 一百两银子，那几乎相当于一个院子半年的用度了。 秋莹一个丫头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别说秋莹不该有了，便是暖玉这个小姐怕是都拿不出这么一张百两银票来。不是从账房偷的，还能来自哪里？账房先生说自己不过离开去方便了一下，统共不过半柱香功夫，银票便少了。他当时是把银票放在账房匣子里的，这其间，有人说只看到秋莹一人进过账房。 “小姐，怎么办？秋莹姐姐会不会被送官啊？”偷盗主家百两银子，这可是重罪，芷香这才火急火撩的回来告诉暖玉，以期暖玉有法子救下秋莹。 暖玉拳头握的紧紧的，她心中恨极。 这明显便是栽赃嫁祸。 账房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放银子自然该十分小心，便是放在匣子里，也应该落锁。 别说账房重地了，便是贫寒人家，也没有出门不落锁的啊。 至于在秋莹荷包里发现百两银票，显而易见便是栽赃了。 可是，暖玉一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显然对方是故意算计秋莹，招术粗糙至及，可却实打实的让秋莹百口莫辩。 暖玉不必去找什么嫁祸之人，也猜的出这事和卫夫人脱不得干系。这栽赃之法，直白的根本就不像聪明人想出的法子。一定是卫夫人和卫双双联手想出来惩治她的。卫夫人碍于卫老爷，动不得她，却打算将她的羽翼斩尽，让她在卫家孤立无助。 “奴婢去求大小姐和二小姐，让她们救一救秋莹姐姐。”芷香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暖玉摇头。 这次的事，怕是卫美玉和卫秀玉出面，也无法摆平了。 卫夫人这架势看来是不弄死她的丫头，便不罢休了。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如果无法证明秋莹那百两银票本是她的，根本无法替秋莹脱罪。卫夫人便是确定她拿不出证据。 确实，暖玉如今无法证明银票是出自瑞雪轩的。 她手上倒是有卫宸给她的礼物。加起来也有两三百两银子。 可多是十两一张的，她根本拿不出百两银票来。而且如果想证明秋莹手中的银票是她交托秋莹办事的…… 她手中起码还得有千八百两银子。 要不然，她一个当小姐的如何会把全部家当都交到一个丫头手中。根本没法取信她人。 心中焦急，暖玉反而冷静下来，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若此时登门向卫夫人求情，反倒合了卫夫人心意。 这事，需从长计议。 芷香见暖玉没有出门的打算，不由得拉了她的袖子道。“小姐，得快些想法子。若是迟了，秋莹姐姐便要遭殃了。”卫夫人的手段可不算温柔。秋莹落到她手中，如何能好？暖玉同样急在心里。“容我想想。”暖玉道。 芷香点点头。 这时候，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家小姐了。 心中便是焦急万争，芷香也按捺着立到一旁静静陪着暖玉。 芷云前几天伤了，如今还在养伤。秋莹便又出了事，芷香想，下来也许便轮到她了。 她不后悔服侍暖玉，也不后悔始终陪在暖玉身边。这世上，便没几个主子能像自家小姐这般待下人这么宽厚了，所以便是为了暖玉去死，芷香也是愿意的。只是如果像秋莹姐姐这般的‘死法’，芷香觉得憋屈。 暖玉转身回了内室，芷香不敢开口追问，便始终安静陪在一边。 她看暖玉再次提笔，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落笔即快又准，简直是笔走龙蛇。她原本十分焦躁的，恨不得立时救回秋莹，此时心却奇异的静了下来。 她忘了，如今老夫人不在。整个卫家，小姐是孤立无援的。虽说大小姐和二小姐待小姐亲厚。可是在夫人面前，也终究显得力薄了些。 她只顾着求暖玉去救秋莹……可是怎么救？ 一个时辰后，暖玉停笔。 她抬头对芷香笑笑。“别担心，我有法子了。” 芷香听罢，脸上神情瞬间一松。随后被暖玉招到近前，附耳说了几句，芷香脸色变了几变。“小姐，这样能行吗？” “我想不出比这个再好的法子了。”暖玉答。 芷香心中忐忑。“先把秋莹救出来要紧。你去办吧。”暖玉淡淡吩咐道。 芷香点了点头，沉默的低头出去了。 当晚，芷香带了消息回来。说是计家答应了……暖玉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继续低头安静的吃着晚饭。 芷香却觉得心里难受。“小姐，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吧。秋莹姐姐若是平安回来。知道小姐用这样的法子，也会心中不安的。” 暖玉放下碗筷，有些自嘲的轻声道。“傻芷香，如果还能想出好法子，我会求到计家头上吗？好了，不必再说了。先救出秋莹要紧。” 当晚，暖玉早早睡下。 她以为自己一定睡不安稳，毕竟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和计家再无瓜葛。 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却不想她竟然一觉到天明。起来洗漱过后，又在芷香的服侍下用过早饭，便施施然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卫夫人显然严阵以待。见到暖玉立时摆出一幅慈母的面容，然后调子唏嘘的说起秋莹…… 说她也没办法，谁让秋莹偷银子数目太大了，一百两啊。那足够判个砍头了。芷香瞬间吓得小脸煞白。便在卫夫人得意的神色中，暖玉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沓银票，在卫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推到卫夫人面前。“母亲，那一百两银子是女儿的，是女儿吩咐秋莹出门给我买点心吃的。怕母亲不信我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我便把我的家当都拿来让母亲过目了。”[卫宸明天出来啊。今天没写到。感谢投月票的亲和打赏的亲们。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反将一军 第一百一十九章反将一军 卫夫人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她表情有些呆怔的接过银票，不必细数，单看那厚度，足有几千两。 怎么可能? 卫暖玉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她便是再得卫老夫人偏爱，卫老夫人也不会给一个小姑娘这么多银子的。再说，卫老夫人向来贯彻女儿家可以娇养，但不能富养，不能养出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小姐。所以卫家三个女儿，手中银子都不多。便是逢年过节，也不过包个十两八两银子红喜袋（红包），卫老夫人断然不会暗中给卫暖玉这么大笔银子的。 这么多银子，卫夫人自然不能诬蔑暖玉是偷来的。便是偷，也要有地方去偷啊。 暖玉今天之所以带了银子过来，不必多说卫夫人自然是知道其意的。 言下之意，她这个当主子的有银子，所以秋莹那一百两银票，是出自暖玉之手。 事情真伪卫夫人心中明白，便因为心如明镜所以暖玉来了这么一出，倒真叫卫夫人不知如何应对了。她自然可以强词夺理，说是那银子确是秋莹从账房窃的，还可以一意孤行的送官法办。这种下人盗取主家银子的官司，秋莹便是侥幸不死，也得被剥层皮。 可是卫夫人不由得想，卫暖玉为什么拿了银票来给看。 而不是直接去找卫老爷？ 如果她直接去找卫老爷，以如今卫老爷对她的看重，也许便直接开口勒令放了秋莹呢。 为什么？ 卫夫人难得的用起了脑子。一想之下，只觉得一定是卫暖玉还留了后招，这小丫头行事越发的无法无天，如今因为一个卫暖玉，她们夫妻关系越发的冷淡。初时卫老爷和她闹脾气，卫夫人根本没在意，以为他会像以往那样，不过气上几天，便自己找台阶下了。成亲快二十年了，哪次卫绪林生气，她都从未像别的女人那般做小伏低的去哄过，反过来，每次都是卫绪林来哄她。 卫夫人认为，这次也不例外。 却不想这次卫绪林气性这么大。 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上次在瑞雪轩，他冲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后来她不计前嫌，还追了上去告诉他……她晚上亲自下厨。其实她哪里会下厨，这么说不过是做个低头的态度。 这在卫夫人来说，已是极限了。 可是卫绪林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当然，那天晚上他没有出现。 那一刻，卫夫人才有些害怕起来……便是卫绪林再是个软弱无能之辈，好歹也是一家之主。 如果他以后都像如今这般对她不理不睬的，她岂不成了个笑柄。 所以这几天卫夫人开始想办法和卫老爷化解僵局。 可是卫老爷这次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了主意不理会她……卫夫人这人向来心高气傲的，伏低做小佯装温婉，一次两次还可以，她一连几天都如此，可换来的依旧是卫老爷的冷脸，卫夫人心中的怒意便发作了。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暖玉引起的。 卫老爷放了话，不让她对卫暖玉出手。 那她想个法子，治一治瑞雪轩的丫头不算犯了忌讳吧。 昨天拿下秋莹后，卫夫人以为暖玉一定会立时来讨饶的。如果暖玉登门，她早已打定主意便当着暖玉的面，重重打秋莹一顿，让她干看着，却毫无办法。也让那些暗中帮卫暖玉的下人们看看，惹怒她的下场是什么。 只是…… 剧本明显没按卫夫人的构思发展下去。 卫暖玉拿着一沓银票来了。然后告诉她，她不过是给了秋莹一张银票，让她替她买些点心罢了。不过是件小事，怎么就这般兴师动众。 至于为何昨日没来，这时候才来。 暖玉的意思是，昨日账房和管事的捉人捉的那般兴师动众，如果她站出来，当众便揭穿一切。不是显得管事的和账房无理取闹吗？管事的和账房如今可是听卫夫人之命行事的。这么一来，难免会让人觉得卫夫人这主母夫人当的不称职，会给卫夫人脸上抹黑的。所以她才隔了一*夜，悄无声息的来解释。也省得闹的人尽皆知。 暖玉这说一出，卫夫人忍气忍的几乎破口大骂。 什么叫悄无声息？什么以防闹的人尽皆知。昨天这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然后第二天，她便悄悄把秋莹放了。 这让府上那些下人怎么想她？ 可是迎上暖玉疑惑的目光，卫夫人便是再有气，也只能强自按捺着。 她总不能说这桩事是她安排的。那银子根本不是暖玉的……就像暖玉没法证明那银子是自己的，如今她也没法证明那银子是她的。 暖玉微垂着眸子，静静的等着卫夫人做出决定来。 其实她只是拿着一沓银票让卫夫人看了看。 这若是心里没鬼的，自然不会多想什么。可卫夫人是个心里有鬼的，她想的自然便多些。她会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卫老爷，而是明知道她们母女关系薄弱，如今几乎是水火不容，暖玉反而主动登门？卫夫人这人行事暖玉已经摸清了思路，她不是个精明的，却也不是个笨的，如果她真是个蠢的，她嫁进卫家快二十年，卫老夫人也不能纵容她至今，只是自从卫老夫人出门，她又有幸找到卫双双，卫夫人显见的行事越发偏激。 她想趁着卫老夫人不在时。把大权揽进手中。许是平日被压制的狠了，觉得终于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 只是，她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以至府中上下怨声载道。这还不算，她还由着卫双双胡闹，把她本来便不算多的积威，弄了个七零八落的。 暖玉吃定卫夫人不敢让事情闹大。 她不过是想出出气，她打不得她，只能打她院中丫头的主意。 至于芷香所担忧的将秋莹送官，卫夫人压根便不会有此打算。她求的不过是她上门，然后跪在她面前，磕头求一求她。自然卫双双少不得还趁机占个便宜，也受她一拜。秋莹不会伤及性命，不过皮肉之痛少不得要受些。她们主仆最终都能保住小命，可是除了这条小命，颜面尊严会荡然无存。 人都是有自尊的。有些事情看起来不算什么，可是若做出来，却会悔恨终身。 所以她宁愿去和计家虚与委蛇，也不愿对卫夫人摇尾乞怜。惹上计家自然不算明智之举，可在暖玉看来，却好过让卫夫人任意编排。 在卫夫人面前，她若输一次，脸面尊严便全没有了。 以后她在卫家的日子，更是步履维艰。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若是连脸面都保不住了，便是全身而退又如何，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如何让旁人尊她敬她。 所以她才做出那样的决定。“母亲十分好奇，你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莫不是……你祖母离开前留给你的？”卫夫人沉默半晌，最终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 卫宸归来 第一百二十章卫宸归来 暖玉自然摇头。 卫老夫人的性子十分要强，是个凡事都有一定之规的。在吃穿用度上十分纵容她们这些小辈。可唯有一点，那便是绝不能养出她们骄奢的性子。 便是卫家长孙卫瑞，也不像别的富家子那般吃喝玩乐。 卫瑞虽然心胸窄了些，行事有些小家子气。可本性却不是那种极恶的。 而且也没有富贵公子身上那股骄奢淫逸之风。这和卫老夫人平日对小辈在金银上严加管束自然是分不开的。 卫老夫人十分*宠*暖玉，可在银钱方面，也从未娇惯过暖玉。 “……母亲不知，三年前我和计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计公子和我做赌，输给我一件计家玉器。 因不舍那件玉器，便折成了现银。”三年前暖玉出门去了如意斋，这事因着计家上门求亲而弄得人尽皆知了。卫夫人自然是嫉妒的，计家虽然算不得权贵之家，可在甘宁道，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据说如今计家的玉雕生意已经做到京城了。 去岁还上供了一尊玉观意给太后娘娘，得了太后娘娘褒奖，从京城还来了人专门给计家送了块‘玉洁松贞’的牌匾。 如今正挂在如意斋正堂，成了镇店之宝。 那计家前阵子派了媒人来，卫夫人还曾暗中欢喜，以为计家相中了女儿美玉。 卫家三个女儿，数大女儿美玉和计家公子年纪最是般配。不想，计家却是来向卫三小姐暖玉求亲的。 最最让卫夫人气恼的便是，老夫人竟然以暖玉还小，过几年再议为由，给回了……卫夫人自觉身份高贵，自然不屑去做那登计家门替长女求娶的事。只是这口中气始终堵在心里，如今被暖玉一提，又让卫夫人想了起来。 卫夫人真的不知道，计家相中了暖玉什么？ 她不过十岁稚龄，人品和学识都是泛泛。要说温婉，哪里比得上美玉和秀玉。 也就那张脸蛋……可是计家那样的人家，娶将来的主母进门，难道只凭卫暖玉生就一张勾人的脸蛋…… 见卫夫人眼神忽明忽暗的，暖玉不想再纠*缠下去了。“那一百两银子，是我给秋莹的。倒不想让管事的和账房误会了。还请母亲明察秋毫……”卫夫人既然送了百两银子来，暖玉便顺势认下了。 如今她手中握着厚厚一沓银票，一百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卫夫人恨恨的握了握拳。 有心反悔，有心不顾一切便按了心意行事。只是随后丫头挑了帘子进来，说是大小姐和二小姐来给卫夫人请安了。 不等卫夫人开口，卫秀玉已经挑了帘子进来。卫美玉跟在一步后，也进了屋子。 卫秀玉先是给卫夫人请了安，然后看向暖玉。暖玉扬了扬手中银票对她笑笑。卫秀玉怔了怔，她们是来救场的，可是似乎暖玉并不需要她们来救啊。 还是卫美玉反应迅速，她一见暖玉手中的银票，便大体明白暖玉的意思了。 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暖玉和母亲的‘结’却是越系越紧了。 秋莹这件事，不止暖玉，便是卫美玉和卫秀玉也明白，定然是母亲心里不痛快了，这才安排了这样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碍于卫家名声，倒也不至于真的闹到衙门。 不过暖玉受些委屈是难免的。 这下倒好，暖玉用了这么一个硬碰硬的法子，堵得卫夫人有口难言。 可卫美玉也不能说暖玉的法子不好。自己的母亲，性子如何她自然是清楚的……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暖玉越是柔弱，母亲反倒越是强势。一旦暖玉强势起来，做出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母亲行事反倒会有所顾忌。这么一想，卫美玉看暖玉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深意。 两个女儿的到来，让满心不甘的卫夫人不得不偃旗息鼓。女儿可不是来给她撑腰的，而是来护卫暖玉的。卫夫人便是再气，也无法让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站到她这边来。她是真的想不通，卫暖玉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个家里，一个两个三个……都要护她。 家里那些下人，表面上对她卑躬屈膝，背后跑瑞雪轩那叫一个勤快。 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去严惩下人，倒显得她这主母无能。而且，一个两个下人她还能管束，若是家中下人半数都私下跑瑞雪轩，她要怎么管？ 就在这时，卫双双由丫头扶着进了屋子。 见到她，美玉和秀玉脸色都是微变。 暖玉的瑞雪轩离卫夫人的院子有些远，所以暖玉和卫双双见面的机会不多。可是卫美玉和卫秀玉，却是经常能见到卫双双。二人也从初时对这个妹妹心有怜惜，到了如今见到她便觉得头疼。卫双双进来见暖玉在，眼睛一亮。她快步走到卫夫人身边，然后贴着卫夫人耳朵说道。 看似耳语，可是耳语的声音整个屋子都能听清。 她说…… 暖玉一定是来磕头赔罪的，还说便是她磕头赔罪也是无用，那个秋莹手脚不干净，一定要打断她的手脚…… 卫双双这话一出，暖玉目光登时一凛。 一旁卫美玉和卫秀玉蹙眉瞪向卫双双，觉得她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说粗俗点，简直就是根搅屎棍。好好的卫家，被她搅的一团乱。偏生自己母亲还把卫双双当到宝贝疼着纵着。 卫夫人听完卫双双的话，果然犹豫了。 她不甘心便这么放过暖玉，也心疼自己那张百两的银票。 就在卫夫人迟疑不定之时。突然间，帘子再次被挑起，卫夫人抬眼去看，只见卫老爷冷着张脸迈步进门。卫夫人脸色微变，刚要迈步上前相迎。卫老爷身后进来的那个人，却让她的步子一滞。 卫宸，竟然是卫宸。 他怎么回来了？ 而且怎么会来她这里。卫宸向来是不进卫夫人的院子的。 一来是卫夫人不喜他，二来卫宸也有自知之明。 卫老爷进屋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卫夫人和卫双双，便寻了个位子落坐。 卫夫人面露迟疑，犹豫自己该不该开口和卫宸打个招呼。可是卫宸自进了屋，根本没看她这个母亲一眼，而是目光冷冷的盯向……卫双双。[今天的两更，偶现在去写加更。顺便唠叨一句啊。最近点娘好像弄什么粉丝名之类的。偶在想要不要弄个……可素叫什么啊……有没有亲提个意见啊。咱们叫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便打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打便打了[打赏加更] 卫夫人心中一紧，她其实有些怕如今的卫宸。 她不动声色的将卫双双护向身后。这才淡淡的开口。“宸儿何时回来了？” 卫宸顺着声音看向卫夫人，脸上神情依旧淡淡的。“才进门。”他说完，向前迈了一步。明明脸上不见多冷戾，却让卫夫人不由得退了退。 卫双双看到卫宸倒是眼睛一亮。通过卫夫人的称呼，她知道这是谁了。是她的二哥，卫宸。 府上下人说的最多的便是二少爷卫宸了。说他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如今在京城已经是个新贵了。而且靠的是自己，家里根本没帮他。 家里所有的劲头都用在大少爷卫瑞身上了。可是卫瑞却是……总之，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的，在卫双双心里，卫宸是个比卫瑞强的存在，连父亲都对卫宸满心期望。 而且是庶出，她是嫡出。 自卫双双回府，卫夫人没少教导她何为嫡庶有别。总之，在卫双双看来，她身份要高过卫宸。所以她和卫宸二人，如果要说谁高谁低，应该是卫宸仰她鼻息。不得不说卫夫人将自己对卫宸的厌恶一脉相承的传给了卫双双。 以至卫双双的真的以为卫宸在卫家是个比下人强不了几分的角色。 他便是出息了，在卫家也没地位。依旧是个要卑躬屈膝的存在。 所以说，女人的嫉妒心太强了也会害死人的。下一刻，卫双双便在卫夫人惊恐的目光中开了尊口。 “你便是卫宸，我是卫双双。是卫家正经的三小姐。”她这自我介绍，当真是…… 卫宸闻言，淡淡笑了。他其实生的极好，若单论五官相貌，其实卫宸要强过卫瑞。毕竟如果卫宸的亲娘没有几分姿色，也不能诱得当初对卫夫人一心一意的卫老爷动了心思。而且卫宸长的其实像母亲多些。 尤其是那双眼睛。 生的狭长，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阴霾不近人情。可一旦他露出笑意，那眸子便瞬间波光滟潋起来。 好像瞬间便从一潭死水，成了一汪碧泉。 卫双双眼睛再次亮了亮。 觉得这个二哥比大哥模样还要俊上几分。有这么个即有本事，生的又好的兄长护着，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卫双双挺高兴的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和卫宸上演一下兄妹情深。 卫夫人迟疑了片刻，没有拦，她也看到卫宸的笑了，卫宸这人极少笑，既然笑，便表示心情不差吧……想着双双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便是他以前多在意卫暖玉，可自从卫暖玉的身世暴出，他也不该再对卫暖玉好了。毕竟他和卫双双才是血浓于水。 卫暖玉，不过是个身分不明的孤女罢了。 卫夫人还挺高兴卫宸的‘识时务’的。只是下一刻卫宸的动作，让卫夫人瞬间一声惊叫。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而且一连三下，一下比一下声音清脆……卫双双初时是被吓傻了，待痛意袭来，她惨叫出声。卫宸只一下，眼见着她一边脸便肿了起来。再一下，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最后一下，扇得卫双双一个趔趄，还好卫夫人眼急手快，上前扶住了卫双双。“卫宸，你做什么？” 他怎么能出手伤人？ 双双还是个小姑娘，他一个男人，如何下得了手？ 活了快四十年，卫夫人还没见过这么不由分说便动手的男人。 “……自然是帮母亲教导妹妹了。” 卫宸收手，淡笑着回应。他打了人，而且力度不小，可自始至终，他脸上神情都未变。出手，收手，动作都十分淡然，似乎刚才不过是出手拂了拂衣袖的灰渍。 暖玉也被惊到了。 见到卫宸出现。暖玉已经惊得眼睛眨啊眨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从她送出信，到卫宸归府。便是快马加鞭，也不够从甘宁道到京城一个来回的。 可是卫宸出现了，神奇的出现了。虽然从他进门便没看她一眼。可是暖玉还是觉得心安。再加上他出手如电的教训了卫双双。 有人会说，卫宸一个男人，出手去打卫双双，毕竟是有些失了身份的。可是卫宸不出手，谁还能出手教训卫双双。而且暖玉也不觉得出手打女人便是没风度。那要分打的是什么人，打无辜的弱女子，自然是个恶人。可是卫双双这样的……暖玉就差拍手叫好了。 一旁的卫老爷似乎也惊到了，在卫夫人惨叫时，他身子支了支。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起来。 一个成事不足的女儿罢了，打几下便打几下。 卫美玉和卫秀玉同样被吓的不轻。她们没见过这样神情的卫宸。以前的卫宸，总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 见人也算和气，和他说话也会应。不过不热络，不亲近。 总有种距离感。 卫美玉也曾试图消除这距离感，毕竟同姓了个卫，卫美玉看的长远些。想着自己将来不管嫁进什么样的人家。富贵人家也好，官宦人家也罢。终究是需要娘家人当依靠的。 大哥卫瑞性子平和，这样的人，通常也难成大器。反倒是卫瑞，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也许真的能做出一番大事呢。 退一万步说，多个同族兄弟，总好过多个仇人。 只是卫宸永远一幅距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卫美玉碰了几次灰，也便不再理会卫宸了。 她以为卫宸永远是那幅淡淡的神情，不怒，不喜，也不多言。可是她错了，卫宸有怒，卫宸也有喜，卫宸也不是个少言寡语的。 卫夫人如何能依。 “卫宸，你胆大包天，当着我的面敢打双双？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母亲不过是个丫头，也不知道她爬过几个人的chuang。也就是卫家不愿声张。这才认下你……”卫夫人眼见着女儿被打，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住口。”卫老爷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这等下流之语，卫夫人竟然也能出口。 以往的端庄持重都去了哪里？ 卫老爷不由得想起他初成亲时。 母亲曾对他说。 说他娶的这房媳妇，并不像个贤良之人。当时他还为此和母亲吵了几句嘴……[感谢打赏的亲们。我在想，要不要再写一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欺她者亡 第一百二十二章欺她者亡[加更] 那时他看卫夫人，是百看百好的。 如何能容母亲诋毁。当时卫老夫人轻叹一声，道了句日久见一人。 二十年，他足足用了二十年时间，才算真的看清了她。母亲之言果然不假，阮素锦，真的不是个贤良之女。什么温婉，什么矜持，不过是表现出来迷惑他的罢了。卫老爷瞬间觉得全身无力，他老了，他是真的老了。 卫家可不是那些市井人家，卫家的丫头便是出府一趟，也是极难的。 更何况内院服侍的贴身丫头，一年到头也难得出府一次。 卫宸不是他的种，还能是谁的？ 卫老爷便是不喜卫宸，也从未怀疑过卫宸的出身。 卫老爷总觉得在卫宸身上，仿佛能看到一些他熟悉的东西……或者说他向往的东西才更贴切些。 卫宸冷淡，卫宸少言寡语。可是卫宸行事有分寸，卫宸胆大心细，卫宸从来知道自己做什么，而且做的很好。 十五年了，卫老爷重重一叹，他如今真的知错了。十五年，他没对这个儿子好过一天。可卫宸对他却是恭敬孝顺的。卫老爷想着刚才卫宸说的消息，简直有种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的冲动。 他是因为高兴，才带了卫宸来见卫夫人的。 他的前程有眉目了。他能入京为官了……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听到卫双双说，让暖玉给她磕头赔罪。还说便是暖玉磕头赔罪也不能饶过那秋莹……还要打断人家的手脚。 她才十岁啊，十岁的小姑娘竟然口出恶语，而且自己的夫人非但没有斥责，反而是默许的。 这么一想，卫老爷觉得不过三个巴掌罢了，真是打的轻了…… 这个节骨眼上，卫夫人如何能听他的。越让她闭嘴，她反而越是气极败坏的开口。“有我在，轮到你动手打双双？双双，去打回来。他若敢还手，母亲便请了家法来收拾他。” 卫老爷自嘲的笑笑。夫纲不振啊。难怪母亲对他绝望至及呢…… 卫老爷心知自己是拦不得卫夫人的，他便不再开口，索性将一切都交给卫宸去办。卫夫人说的语气凌厉，可是卫双双如何敢。 她怕了，真的怕了。卫宸打她那一刻的目光，有鄙夷，有嘲讽，简直像要吞了她。 她自小便寄人篱下的，其实十分擅长看人脸色行事。进了卫家，卫夫人把她*宠*上了天。她喜欢下人们簇拥着她，喜欢下人看她时惧怕的目光。 沉迷于这种高高在上。 可是面前的卫宸，哪怕他眼中含笑，卫双双却已经吓得心胆欲裂，便是卫夫人推搡着她上前，她也缩头缩尾的不敢。卫夫人恨其不争。“……母亲似乎忘了一件事。卫家的家法，如今能请动的只有祖母和父亲。母亲，却是没资格的。”卫宸轻飘飘的道。 不等卫夫人反应。 卫宸又道。“至于那几巴掌。打便打了…… 我还嫌打的轻了。 顺便告诉母亲，我打的便是她。她若再敢以卫三小姐自居，我不仅打她，她那条小命，母亲也要看护周全……一不小心，弄出个淹死摔死的，怕是母亲会失心疯的。” “卫宸。”卫夫人尖声喝道。 卫宸敛了笑，冷冷看着卫夫人。 眼见着卫宸无动于衷，卫夫人转身看向卫老爷。“卫绪林，你便由着这么个下~贱东西这般编排我？” “阮素锦，卫宸是我亲子。”卫老爷开口说道。 一句话，卫夫人脸上神情瞬间一滞。然后眼睛便红了……“老爷，他是你亲子，我难道便是外人？双双便是外人吗？” 眼见着强势不成，卫夫人神情转的倒是快，瞬间便成了个跃跃欲泣的贵妇人了。脸上那欲语还羞的神情哟，暖玉十分佩服，不配是演了二十年戏的。老戏骨了……真该搭个台，让卫夫人挑挑大梁来上一出‘红梅与白莲’红梅自然便是极盛怒的卫夫人，这白莲吗？是什么便不必说的那么详细了，因为任何人都能意会。 只是人一旦心被彻底伤了，不是三两句好话，一个娇媚的神情便能修复回来的。 卫老爷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卫夫人，便把目光放到卫宸身上。 “父亲累了，家里的事，你便多担待些吧。”言下之意，竟然是放任卫宸行事的意思。 卫夫人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至于一旁的卫双双，早就吓的躲到卫夫人身后了。她们母女其实一个德行，欺软怕硬。“儿子遵命。”卫宸十分恭敬的道。只是目光一转，看向卫双双的眼神，却冷的仿佛淬了冰。 “我不管这个卫双双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说一句。 胆敢欺暖玉的，我让她生不如死。”卫夫人闻言身子一颤。至于卫双双，已经吓得不敢抬头了。 一时间，屋中氛围简直能冻死人。暖玉不由得用手搓了搓双臂，卫宸见到，虽然看不出神情有变，可是卫美玉却觉得，卫宸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如果前一刻的卫宸那模样是个修罗恶鬼。此时，他虽然依旧是鬼模样，可却生了颗人心。 果然，卫宸开口对暖玉说道。“……便不知道多加件斗篷。” 调子虽冷，可里面那关心的味道，浓，浓极了。卫美玉轻轻吁出一口气，她觉得这场劫难便算是渡过了。卫双双只是挨了几巴掌罢了，别说卫宸了，卫双双刚才说的话，连她都想亲自出手教训她一番了。 至于自己的母亲。 美玉想，也该受些教训了。 人贵自知，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斤两都拎不清，倒确是该有个人让她清醒清醒了。 卫宸这才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暖玉来……小姑娘似乎长了些个子。相应的，人似乎瘦了一圈。 小脸有些白，想来受了委屈心情还未平复。想着自己接到消息，然后日夜兼程赶回甘宁道，忧心着她在卫家是不是被欺负了。以前卫夫人行事还留几分余地。如今自觉找到了亲女，那么暖玉……会不会被打，被骂，会不会饿肚子。卫宸这一路上，简直操碎了心。 只是下一刻，卫宸神情明显一滞。暖玉手中拿着……当看清楚暖玉手中那沓显然的百两银票时。卫宸脸色微变……“卫暖玉。你随我来。”[四更，明天继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怒是妒 第一百二十三章是怒是妒 卫宸转身离开，卫老爷默许，卫夫人不敢拦。卫家两姐妹对视一眼，最后看向了暖玉。 至于卫双双，她被卫宸打的双颊泛红，脸上两个掌印清晰可见，便是满腹委屈她也不敢再开口了。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在卫家，并不是最有权势的那一个。 卫宸，下人们口中庶出的卫家二公子卫宸，才是卫家一言九鼎的那个。 他说杀她，卫双双感觉如果她再开口，卫宸真的敢要了她的小命。 几人便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卫宸挑了帘子出去，然后是暖玉。 卫宸没有往隐园走，而是步子一转，拐向了瑞雪轩的方向。 暖玉受*宠*，住的瑞雪轩比邻老夫人的院子，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瞻，都是极赏心悦目的。只是再美的景，卫宸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他直接进了院了，芷香迎了出来，见到卫宸脸上神情一惊，赶忙闪身让到一旁。 卫宸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吓人。 暖玉随后进了院子，芷香悄声迎上前去。“小姐，二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不是谁惹了二少爷，二少爷脸上的神情真吓人。”卫宸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芷香是暖玉的贴身丫头，以前卫宸没有离开卫家前，芷香天天跟着暖玉跑隐园。所以见到卫宸的次数不少，每次见到二少爷他脸上神情都是淡淡，不管是喜是怒，芷香都不太看的出。像这么明显带着怒意的神情，还当真是头一次得见呢。 暖玉想，她其实也不想应对这样的卫宸。 谁知道卫宸竟然此时归来。要是早知道……她等着他回来想法子多好。以卫宸的手段，卫夫人便是不甘，也会老实罢手的。只差了一天……所以说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真磨人。若他早归一天，此时她也不会像犯人似的惴惴不安，还得让卫宸审来问去。关键是，她心虚……明明对卫宸说过，不愿和计家有牵连，她自己却走投无路找上了计家。 暖玉将芷香赶了出去。 想着一会若是被卫宸出手教训了，好歹没第二个人看到，面子上还能好看些，就算掩耳盗铃也好啊。 卫宸走到门边，回身看暖玉。暖玉赶忙快走几步上前，然后乖乖的看卫宸挑了帘子，她脖子一缩，进了屋子。 卫宸随后走了进来。然后……哐的一声顺势甩上了房门，暖玉的心肝也随着关门声一起颤了颤。 她清楚，卫宸生气了。 其实多数时候，卫宸看似和她生气，其实不过是不和她一般见识。可此时不同，她明显感觉出卫宸呼吸重了几分，看向她的目光即冷又厉。 这样的目光，几乎如有实质让暖玉如坐针毡。她小声唤着二哥，卫宸不应，她又连唤几声，卫宸还是不开口。 暖玉最终垮着小脸开始‘罪己招’。“……我没想到二哥这么快能回来。秋莹那边不等人，二哥也知道母亲下手不轻。多被囚一日，便多受一分罪。我怕……祖母临行前把秋莹送到我院子。说是让我照顾着秋莹。可我哪里会照顾人，明明是秋莹处处照顾我。 二哥不知，自从母亲带了卫双双回来…… 便削减了瑞雪轩的用度，多亏了秋莹，若不是她处处算计着花用，我怕是要饿肚子的。她把自己的月银都贴给了我，让我天天有点心可吃……二哥，我不能不管秋莹。”最后暖玉说。 卫宸依旧沉默着。 暖玉吸了吸鼻子，其实她是委屈的，没见到卫宸前，她觉得日子便是要这样过的，哪有事事如意的，就像书中写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可如今卫宸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她受的那些委屈不知怎么便突然间从涓涓细流成了条潺潺的小溪，而且有向奔涌的大江演化的趋势。“我知道这是母亲陷害的，可一百两银票不是小数目，我没有把握能让秋莹脱身。 让我向卫双双下跪赔罪这种事，我做不出。 我没做错事，不是卫家的孩子……并不是我的过错。母亲和卫双双把这些都推到我的头上。 我不能低头。一旦低头，我一旦低头。二哥，我在卫家便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最后一句，暖玉还是落了泪。她不想在卫宸面前哭泣，那显得她即无用又无能。可是眼泪却有些止不住。 “我又不认识旁人，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三年前计宏礼还欠我一件玉器。 我便差人登门，希望计宏礼能将玉器折成现银。” 见暖玉落泪，卫宸目光晃了晃，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便看着暖玉安静的落泪，大滴大滴的泪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睛带着水气，氤氲着……卫宸是个心肠很硬的人，他做事，只问对错。 若是对，哪怕杀人放火，他也不会犹豫。 若是错，便是能活人无数，他也不会去做。 他就是这么个强横冷戾的性子。暖玉这次所为……与其说对错，不如说失望。卫宸觉得失望，他认为便是再难，她也不该去求别人…… 尤其是计家。 计宏礼对暖玉别有居心，这时候暖玉求上门去，计宏礼自然会援手。 这事情说出去，倒也是顺情合理。毕竟是计宏礼欠了暖玉的。可暖玉三年都未登门，突然间登门讨要，怎么看都有些别有深意。卫宸看着暖玉，看着小姑娘收了泪，然后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他心里紧绷那根弦，突然间便断了。 他原本便是回甘宁道的。他是在途中接到了暖玉的信。 暖玉第一次给他写信，他以为小姑娘不过是在卫家呆的无趣了，所以才想起了他。或许，是突发奇想，想让他看一看她如今字练的如何了……总之，他没想到，展开信，会看到那样的消息，几乎让他几乎心神俱裂的消息。 卫夫人寻到亲女。 暖玉孤女身世爆出……那一刻，卫宸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暖玉一定会被卫夫人欺负的。 平时卫夫人便不喜暖玉。处处找小姑娘麻烦。如今寻回亲女，更是肆无忌惮了。 暖玉的信中还说，卫老夫人回娘家骆氏了。骆老太爷病重，若是仙去，百天之内卫老夫人都会留在骆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循序渐进 第一百二十四章循序渐进 暖玉在卫家，几乎是孤立无助的。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如今又暴出孤女的身份。他简直不敢想暖玉要遭受什么。 余下十天的路，他愣生生用了四日便赶到了。 然后便看到暖玉手中攥着一沓银票…… 他那时的心情，卫宸自嘲的笑笑。有那么一刻，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他怕，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什么，可就是害怕极了。听完暖玉将前后事情道明，他的怒意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散去了。 其实，她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 旁人看来，暖玉为了一个丫头铤而走险实在不值？ 可卫宸却明白暖玉的心。就像他，如果刘妈妈遇难，他也会拼尽一切去救的。 因为，在他有记忆以来，对他好的人，唯一个刘妈妈。暖玉亦如是，身份暴出，卫夫人加难，瑞雪轩被削减用度。在暖玉最艰难的时候，秋莹几个丫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暖玉看着是个调皮的小姑娘。似乎永远无忧无虑，万事上不得她心的模样。 其实，她是个心善的姑娘。谁对她一分好，她会报还十分……秋莹对她不离不弃，她自然也会为了秋莹殚精竭虑。 就像暖玉所说，除了计家，她已经走投无路。 他只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些？ 如果能提前一天归家，暖玉便不会和计宏礼牵扯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银票给我。”卫宸伸手，暖玉乖乖的将一沓银票交到卫宸手中。卫宸收进怀里，转手又掏出一沓银票，同样是百两一张的，不过印章确是京城的钱庄。 “……下次再做这种蠢事，便用这些。” 暖玉傻傻的接过，一脸不解的望向卫宸。卫宸轻咳，觉得自己这动作有点傻。“便当是我向计家开的口。一切和你无关。”卫宸答。 暖玉似懂非懂，不过她手中这厚厚一沓银票，并不比她交出去的那沓薄多少。 想着以前卫宸给她的都是些小额银票，加起来百十两的，她拿便拿了。 可这几千两银票？“二哥，这些是你赚来的。你应该自己收好。” 卫宸眉头挑了挑，脸上没了怒意，似笑非笑的回望暖玉。暖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我如今的身份……在卫家不清不楚的。只等着祖母回来再决定去留了。 我再拿二哥的银子，于理不合。” 卫宸又一次沉默以对。可暖玉分明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不悦来。 其实这也是暖玉害怕的，以前他们是兄妹，行事自然是无所顾忌的，可如今……“你如今什么身份？难道你不再是卫暖玉，不再是卫家三小姐？” 暖玉摇摇头，这倒没有。 可是他和她都清楚，他们虽然依旧有兄妹之名。可她再不是他嫡亲的妹妹了。 “你当一天卫暖玉，便是我卫宸的妹妹。我的银子，你花用顺理成章，收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卫宸冷声道。 暖玉一惊，她如今越发的忌惮卫宸的冷脸了。觉得这一趟京城之行，卫宸似乎又变了些。 气势变得越发的咄咄逼人了。便那么不言不语的望向她，便让暖玉心都跟着猛跳了几下。 见暖玉把银票收进妆匣里，卫宸脸上神情这才好看了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只管相信我便是。你再不许和计家有牵扯，尤其是计宏礼。”卫宸叮嘱，暖玉乖乖点头。 卫宸似乎是满意了，这才走到窗边榻上落坐。 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暖玉有些迟疑，可还是走了过去，然后静静的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和卫宸太过亲近。 说起来，她所谓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如今她孤女的身份卫宸已经知道了，可他非但没有疏远她，反而还像过去那样待她亲近。 他将来若能登上高位，自然会庇佑她。 得了他相护，她这辈子自然不会再重蹈上一世覆辙。一切都如她所想，可是暖玉发现，她心中并没有几分欢喜。 好像她和卫宸之间，一道泾渭分明的鸿沟已经勾勒出了。 便是卫宸不在意，可是她却不能不在意。 卫宸这样的人，只要真心对谁好。那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暖玉心中有种恐惧缓缓蔓延开来。这时候，卫宸伸出手臂，将暖玉半揽进怀里。这动作他以前也做过，暖玉那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卫宸怕她说话时太过得意忘形而用手臂护着她。 可是如今他再做…… 暖玉不动声色的向前蹿了蹿身子。卫宸何许人也，如何看不出暖玉的不自在。 他同样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臂，再次把暖玉圈进手臂范围……其实，很多事情，早已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他和暖玉，如今还是兄妹，可他并不打算和她当一辈子兄妹…… “我这次回来，是来接父亲入京为官的。本意是让母亲带了你们几个姐妹一起上路。如今看来，这次怕是只能和父亲先行入京了。 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 在祖母归家前，定然不会再有人欺你。 二哥便在京城等你……”卫老夫人既然早已知道暖玉的身世，自然不会为难暖玉。非但不会为难，她反而会更疼暖玉几分。至于那个卫双双……卫宸缓缓勾了勾唇角，眸子微垂，掩下眼中的嘲讽之意。 卫夫人这次行事可着实不够聪明。 找个帮手自然是好的，可却找了卫双双那么一个蠢货。简直是，自找苦吃。 在得知暖玉的身世时，卫宸也有片刻的犹豫。他之所以替卫老爷奔走，全是看在暖玉的面子上。如今暖玉身世暴出，他还何必去劳心劳力的去助卫老爷。 父子情深的戏码，压根不适用在他和卫老爷身上。 不过，卫宸最终还是决定‘以德报怨’。 毕竟三个巴掌，还不足以消除卫宸心中的怒意……如果卫夫人从高高在上的官家夫人，一夕间沦落成无权无势的卫家糟糠妻。那个卫双双也从锦衣玉食沦落到吃糠咽菜，方才能消他心中怒意。 如他所说，胆敢欺负暖玉的，他让她们生不如死。[今天两更，墨墨家今天做外墙保温，然后我听了一天电钻的突突声。现在脑袋仁都还疼着…… 明天加更，至于加几更，看亲们留言吧，我这人有拖延症，没人催便写不出。亲们使劲催催。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脉相承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脉相承 想到那一幕，卫宸唇角勾了勾，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卫夫人由云端跌落尘埃了。 暖玉也看到卫宸唇角的笑了，明明挺俊俏的小公子，笑起来的模样也赏心悦目的很，可是暖玉却不由得身子一抖。她怎么觉得卫宸这笑里藏着让她惧怕的东西呢。 下一刻，卫宸低头看她。“很冷？”已经入冬了，前几天更是连着刮了几场北风，暖玉突然想到这一路卫宸急急赶回甘宁道，一路上受了多少罪。 着急赶路，他自然只能弃车纵马。 这种天气纵马驰骋，只是想想，暖玉都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有小刀子在刮她的肉了。 其实为了她，卫宸真的是……殚精竭虑了吧。 有时夜深人静，暖玉不由自主的会想，卫宸到底是前世幸福些，还是今生幸福些。其实暖玉心里并没有答案……她只能用眼睛去看。 前世的卫宸，和卫家恩断义绝，自从少年离家，便再未踏进过卫家大门一步。他后来有了权势，也曾奉旨来甘宁道公干。甚至有几次，他便纵马从卫家大门前扬长而过。后来她听卫老夫人唏嘘的说起过。 说是卫家的下人亲眼所见。卫宸连眼角余光都欠送，便那么目不斜视的带队从卫家门前打马而过。 上辈子暖玉不亲近卫宸，自然也不懂卫宸。当时她还气呼呼的斥责卫宸无情无义…… 关于卫宸，传言中似乎永远都是清冷，孤傲，朝中新贵倨傲不凡。 后来随着他地位越高，最终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关于他的传言便越发的不堪入耳了。自大，目中无人还有滥情……上辈子她死之前，据说卫宸后院的女人已经用两手加两脚都数不完了。 卫宸觉得满足吗？幸福吗？ 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新君在他面前，说话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开罪于这个助他登基的首辅重臣。 可是传说，卫宸显少笑。 甚至传言越演越烈，到了最后变成了。如果卫宸露出笑意，那一定是又有人死在他手中。 只有杀了人后，他才会笑，卫阎王之名不胫而走。 那些久远的，已经是上一世的记忆，最近却隔三差五的便窜进暖玉脑中。过去的一幕幕，无声的在她脑海中回放。久而久之，暖玉不由得佩服自己，明知道卫宸那么声名狼藉，她当时怎么还那么傻里傻气的一股脑便扑了上去。 而今生的卫宸。 在她面前，仿佛永远带了笑。 暖玉不由得想，如果到了她将死之时，将她的‘前世今生’告诉卫宸，卫宸会怪她擅自搅乱他的人生？还是感慨这辈子因为有了她的介入，人生变的与众不同了呢。 见暖玉半天没应他。卫宸摇头笑笑，以他对暖玉的了解，小姑娘这时候必定又去神游天外了。 卫宸索性手臂一紧，把暖玉揽的更紧了些，暖玉很快回神，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有心让卫宸放开些，可她又觉得好容易安抚好卫宸，如果再一个不经意惹怒了卫宸，那她真是自找罪受了。“冷……”卫宸言简意赅的解释自己的动作。 暖玉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卫宸。 只见少年脸上不见丝毫异色。连半揽着他的手臂也和以前别无二致……暖玉想，是她多心了。 卫宸待她始终如一，依旧当她是亲妹妹。 这是暖玉一直希望的，可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那么兴奋。卫宸也在疑惑，小姑娘今天的表情有些奇怪，时喜时惊的，偶尔秀眉还要拧一拧。卫宸以前最自得的便是猜测暖玉的心事，简直一猜一个准，暖玉在他面前便是无遮无拦的。可是这次再见，卫宸觉得，自己有时候看不透她了。 不知道她那小心思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欢喜？下一刻又为什么蹙眉一脸忧思？ “……你在信中只三言两语，只说夫人出城，巧遇卫双双便把她带回了卫家。 事情便那么巧？隔了十年，卫双双自己竟然能找上门来？实在说不通……你仔细将夫人如何找到卫双双的经过再细细说一遍。”卫夫人之举，实在让卫宸不耻，他已经连‘母亲’二字都欠奉了。 见卫宸一本正经的问起卫双双。暖玉也迅速敛起心里那乱七八糟的情绪。 语速很慢的将芷香从梓月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给卫宸。卫宸听完后沉默半晌，随后淡淡开口。“卫双双说自己是跟着逃难的百姓一路来到甘宁道？还说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出身，只是苦于不能成行？ 见到卫家的马车，便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然后是夫人将她带上马车，亲自验明正身？然后丝毫没有怀疑的便带她回了卫家？当天办了家宴，若非美玉秀玉阻拦，怕是父亲也要被说动了，便当真开了祠堂，让那卫双双认祖归宗？”卫宸语速很快的总结道，暖玉点头。 卫宸的眉头不由得缓缓蹙了起来。 没见到卫双双之前，卫宸并没有多想这些事。卫夫人一直不喜暖玉，似乎是没有原因的厌恶。 可任何人做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憎恶。 他也曾怀疑过暖玉的身世，只是想不通若是事情真如传言那般，卫老夫人为何不阻？她非但没有阻止当年认下暖玉，而且这十年来，卫老夫人待暖玉好过对卫美玉和卫秀玉。这也是卫宸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原因所在。 后来接到暖玉的信，一切便说的通了。 卫夫人始终不喜欢暖玉，是因为暖玉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在卫夫人心中，或许觉得只要暖玉在，她便没机会找回亲生女儿……也许卫夫人甚至偏激到觉得暖玉‘占’了她亲生女儿的位子。所以十年来，对暖玉极尽冷淡之能事…… 不得不说，卫宸这人十分擅长度测人心，不仅把卫夫人的心思猜了个十成十，连卫夫人没有现于人前的那些阴暗小心思都透了个透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险恶用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险恶用心 如今见到卫双双真人，卫宸已经可以确信了，这所谓的‘偶遇’寻亲，根本就是一场提前布置好的戏码。 至于那个卫双双是不是真的是卫夫人的女儿？卫宸鄙夷的笑笑，这他倒不怀疑，一照面儿，卫夫人身上那股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兼带伪善的味道，卫双双简直学了个十成十。 卫宸对卫夫人本就不喜，十五年来，他喊卫夫人一声‘母亲’，不过是尽本份罢了。 私心里，卫宸觉得卫夫人的所为根本就是玷~污了‘母亲’二字。对他，对暖玉，卫夫人何曾有片刻像个母亲。 心中即无希望，也便无从失望。只是暖玉……小姑娘年纪还小，乍然间从卫家三小姐‘沦落’成一个无父无母，不知家在何方的孤女。乍看到暖玉的信，卫宸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简直没法想像，小姑娘当时给他写信时，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 是不是忐忑？是不是彷徨？是不是害怕自己有一天被赶出卫家？ 那一刻的心痛，几乎是卫宸从未尝到过的。 哪怕他离开卫家，在外面举步为艰，哪怕他为了有一天权势加身，去低头恳求玉言。 甚至入京去告‘御状’几乎被打个半死。他都能淡然以对，痛极了也不过是蹙蹙眉罢了。他始终认为，这世上便没他不能承受的痛。 可是暖玉……只是想想暖玉受的苦，他便觉得心疼的几乎让他不能承受。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他的生命中，多了个不能失去的…… 兄妹两个肩碰着肩，靠的很近。可是心思却各异，暖玉在想着如何在卫宸不能察觉下，和卫宸继续做兄妹。 而卫宸想的却是，如何让暖玉不知不觉间，和他更亲近些，再亲近些。最终，便把他这个哥哥当成依靠，只要出了事，不管大事小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他们，一个想远，一个盼近。明明各异的心思，二人目光碰到一起，先是一怔，然后齐齐露出笑意来。 瞬间，暖玉觉得他们之间的鸿沟似乎不存在了。卫宸待她好，不是她求之不得的吗？她以前既然不在意，此时又何必去计较。 至于卫宸，小姑娘以前能和他头挨着头亲亲~热热的说话，今后也能。 只是小姑娘年纪毕竟小了些，眼下……卫宸笑笑，来日方长。 “……娇娇儿，你觉得卫双双如何？”掩下心中万千思绪，卫宸脸色凝重的开口问道。 “我原是觉得愧疚的，毕竟她才是卫家三小姐。这十年来，我衣食无忧，她却艰难度日。” 随着暖玉开口，卫宸脸上神情愈加的阴冷了。 “不必愧疚。”他说。他见不得暖玉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也听不得她编排自己。这世上，能欺负她的，唯一个卫宸。便是连她自己都不能说自己半句不是。 暖玉可不知道卫宸的心思，她见卫宸一本正经的神情，以为卫宸要和他商量什么大事呢。 倒没想到卫宸这么一本正经的安慰她。 暖玉笑着摇摇头，她没发现在卫宸面前，她所有的烦心事仿佛一夕间都没有了。只要有卫宸在，她便总是笑口常开的。“……卫双双第一次来瑞雪轩挑衅，便伤了芷云。我便再不觉得愧疚了。 不管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我的错。 我只感激祖母捡到我，认了我，始终*宠*着我。” 卫宸虽然和卫老夫人没什么感情，可是卫老夫人确是看重暖玉，这点便是卫宸也挑不出卫老夫人一点不好之处来。 许是爱屋及乌，整个卫家，若说能让他还能生出几分敬意的，也就只有卫老夫人了。 至于曾经卫老夫人对他动了家法，把他打的皮开肉绽，险些丢掉小命的事，卫宸并不记恨卫老夫人，因为他确是伤了暖玉，被打活该。 他确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可却是非分明。 只要真心待暖玉好的，他都爱屋及乌…… 他这次回来，不仅是要接了卫老爷一起进京，还有便是卫美玉和卫秀玉的亲事，只是这些事暖玉不必知道。她只要知道他这个二哥，一心一意待她便够了。 “你明白便好。那个卫双双，便交给二哥吧。” “二哥要做什么？”暖玉好奇的问道。虽然刚才卫宸打了卫双双三巴掌，可在暖玉看来，那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惩戒。激得卫宸出手，只三巴掌？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见暖玉小脸上只有好奇，并没有让卫宸担忧的怀疑或是不喜之色。卫宸觉得心头异样的伏帖。两人靠的近，相贴之处，暖融融的……暖意几乎熏得卫宸有几分飘飘然了。“不过是查一查卫双双的过往。我总觉得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她若是个要强性子的，她那套说辞还能取信人。可她偏偏是个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一看就知道寄人篱下日久，乍然草鸡飞上了枝头，便真觉得自己是凤凰了。 不过是只杂毛鸡罢了。”暖玉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难得卫宸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 卫宸不解的看向暖玉，暖玉望天…… 卫宸眼底浸出浅浅的笑意来。 当晚，秋莹便被卫夫人差人送回了瑞雪轩。不过一天一*夜，秋莹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虽然卫夫人差人给秋莹换了衣裳，也梳洗过了，可是秋莹的手腕，脖子……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能清楚的看到青青紫紫的淤伤痕迹。 见到暖玉，秋莹强撑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姐，是奴婢没用。” 都怪她，若不是她太过大意了，让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便不会牵连到暖玉了。 被一堆人堵在路上，秋莹是又急又怒，那些人趁机搜身…… 后来真的在她身上搜出银票，秋莹一时呆住了。一瞬间，她几乎反应不能。便趁着她呆怔之时，便被婆子们不由分说的擒下。然后被带到一个偏僻的小院，被人严刑逼着‘招供’。 那一刻秋莹明白过来，她是中了圈套。 对方要通过她，一举将自家小姐也拉下水。如果她真的招供，说是因为卫夫人削减瑞雪轩的用度，以至暖玉怀恨在心，这才生了‘盗银’之念…… 一个‘盗窃账房银两’的罪名砸下。 便是以后老夫人回来，此事怕是也难以善终了。[今天的更，偶现在去打加更。么么哒，求收藏留言打赏~~~~]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只想到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只想到他 暖玉赶忙俯下身子去扶秋莹。 秋莹摇摇头，一日一*夜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再加上没吃没喝，又一身是伤，她终是坚持不住，身子向前扑倒。暖玉扶住了她，一旁的芷香见此赶忙上前和暖玉一起把秋莹扶起来。然后一左一右的搀着她进了屋子。 “……谁这么狠？下这样的狠手。秋莹姐姐是个姑娘，这一身的伤……若是留下疤可如何是好？ 便是真的偷了张银票，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啊？这么不管不顾的，幸亏秋莹姐姐身子不弱，若是个身娇体弱的，岂不是要出大事。”芷香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着。 暖玉没有开口，自从见到秋莹，她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如果刚才卫宸提及卫双双时，暖玉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忧心，如今却是恨不得卫宸下手狠些了。 扶着秋莹躺下，暖玉吩咐芷香去请郎中，芷香应下，快步挑了帘子出去。 屋中只有秋莹和暖玉，秋莹这才强撑着睁开眼睛，她全身都疼，而且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无。可有些话，她便是拼着这条性命，也要告诉暖玉。“……她们逼奴婢指证小姐。 便说是小姐派了奴婢去账房盗银子。 还说是因为夫人削减了瑞雪轩用度，小姐怀恨在心。这才铤而走险……三小姐，奴婢知道这是有人想害小姐。小姐一定要多加小心……”秋莹说完后，小脸惨白的几乎没了血色，见暖玉点头，她才放心的让自己昏睡过去。 暖玉始终陪在秋莹身边，看着郎中给她开了方子，芷香抓了药，熬好后喂秋莹喝下，又张罗着做了白粥喂了秋莹小半碗。 眼见着秋莹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她才起身离开。 芷香又要照顾芷云，如今再加上一个秋莹。简直分身乏术，等芷香把一切都安排好，发现暖玉不在……时辰不早了，暖玉去了哪里？芷香急的六神无主，突然间，她想到了以前。只要遇到烦心事，自家小姐都会去找二少爷。 虽说如今小姐身世暴出，不过在芷香的心里。 一天是兄妹，一辈子都是兄妹。所以暖玉和卫宸不管多亲近，芷香都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来，自家小姐定然是去隐园了…… 芷香猜的不错，暖玉确是来隐园找卫宸。刘妈妈打开门看到是暖玉，虽然有些奇怪暖玉这么晚还来找卫宸。不过暖玉实在是隐园的常客，刘妈妈迎了暖玉进来，便自顾自去睡了。 卫宸也没睡，听到动静，披了外裳站在门边。 看着暖玉一步步走向他，不由得脸上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暖玉看起来浑浑噩噩的，入了夜天气陡降，可是暖玉竟然连大氅都没有披。便这么缩着手脚一路从瑞雪轩走到隐园。 卫宸的怒意隐隐升腾而起。 他走向暖玉，然后不由分说抓了暖玉的手腕，一言不发的拉着暖玉进了屋子。 “二哥。”暖玉轻声唤他。卫宸也不理，自顾自进了内室，最终拿出一件自己的大氅，有些粗鲁的给暖玉披上。“卫暖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强力壮百病不侵？” 暖玉扯了扯大氅，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刺痛。 刚才她确是觉得冷了，只是都走了一半路程了，她懒得回去。 如今大氅上身，暖意渐渐氤氲包围着她。所以卫宸便是冷着一张脸，暖玉也不觉得碍眼，反倒心中隐隐觉得几分暖意来。“说吧，什么事？”见暖玉厚着脸皮一味的唤他，而且看那样子，她根本就不觉有错。 卫宸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他不在的时候，暖玉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没理由他回府后，暖玉反倒不会照顾自己了。 也许，真的冻不坏她吧。 只是，他会担心，他会心疼…… 这时候暖玉登门，必定是有事的，卫宸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果然，卫宸问题一出，暖玉神情瞬间一沉，然后才闷声把秋莹说的话一字不差转述给卫宸。 就像卫宸白天交待的，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卫宸在。 秋莹的事让暖玉心里发堵，她初时以为卫夫人只是想打着惩治秋莹的旗号来让她认清现实，看清她不过是卫夫人手下的一只蚂蚱，根本蹦不出卫夫人的掌心。 卫夫人不敢动她，于是退而求其次对秋莹出手。意在宣泄怒意。 原来，她把事情想的太过轻巧了。 “原来如此。”卫宸对此反应却是十分冷淡，似乎他早已料想到了。“二哥一早便看出端倪来了？” “……只有你这个傻姑娘会觉得卫夫人为了泄恨才弄出这样的阵势来？ 她求的是卫双双认祖归宗。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她顺利达成所想，她都不会介意一试。 她担心老夫人回来，会阻此事。 便想堵一堵老夫人的口。 如果你有短处握在她手中，老夫人投鼠忌器，卫双双认祖归宗便顺理成章了。”卫宸解释道。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暖玉总算理清楚了。 她这人哪怕比别人多活一次，这些算计人的暗招也学不精。 听卫宸说罢，暖玉沉默良久。“我又牵连了一个秋莹。”暖玉最后说道。一个芷云还不够，如今连秋莹也是被她所累……“能代你受难，是她们的福份。”卫宸答。 暖玉摇摇头。 “这世上，没谁该替谁受难。终究是我这个主子无能。 二哥，我如果等不到祖母回来……我便去京城找你好不好？”她说，若是她等不到卫老夫人回来，便被卫夫人‘扫地出门……’她便去京城投奔卫宸。 “不。便是该有个人被赶出卫家，也不会是你。你是卫家的三小姐，这里是你的家。”暖玉还小，不会长远考虑，可是卫宸行事却习惯未雨绸缪。 他自然可以把暖玉带在身边，也有本事护她周全。 可她有父有母，跟着他这个哥哥流落京城。若是传出去，于她声誉有损。 便是要去京城寻他，他也要她堂堂正正的随了卫家一起出行。见暖玉昂头看向他，小脸上满是不安。卫宸放缓了声音道。[打赏月票加更。话说这个粉丝名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叫啥啊。亲们帮帮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只在意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只在意你 “你听二哥的，卫家三小姐的身份总归有些好处，不要轻易丢掉。便是要丢……也等二哥准备好。” 他要准备什么暖玉不知。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暖玉自然会乖乖点头。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卫宸道。 暖玉起身，刚想解开身上的大氅，卫宸瞪她……“老实披着。” 暖玉讨好的笑笑。 “二哥，卫双双才是你的亲妹妹。” 便在卫宸起身的瞬间，暖玉说道。卫宸驻足，回身，挑眉。然后语带讥讽的道。“那又如何？卫绪林是我生父，卫夫人是我嫡母。难道我便该尊他们敬他们？不过一个十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罢了。”见暖玉唇角缓缓绽出浅浅的笑意。 卫宸又道。 “我的心里，只在意你一个……” 这话，直听得暖玉面红耳赤。颇有几分卫宸说者无心，暖玉听者有意……“走吧，送你回去，今天也累了，早点睡。” 暖玉点头，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卫宸才送出隐园大门，便碰到急匆匆来寻人的芷香。 暗夜中，卫宸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不过芷香只顾着上下打量自家小姐，自然没有接收到来自卫二少的怨念。 “……走吧。”卫宸淡淡迈步，不亲眼看到暖玉回到瑞雪轩，他如何能放心。 因着卫宸的冷淡调子，芷香这才注意到卫宸。赶忙唤了声二少爷，卫宸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后负手前行。 剩下的路程十分安静。 卫宸一路将暖玉送到瑞雪轩门外。临行前，任由暖玉亲自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他身上。还踮着脚替他系好带子。 芷香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觉得自家小姐简直抢了她的饭碗。 她有心上前去服侍，可卫宸清冷冷的目光那么淡淡一扫，芷香顿时觉得腿肚子转筋，她只能低下头，佯装自己没有看到……卫宸这才堪堪满意，决定收回一路上诅咒芷香也该代暖玉受受难的话语。 “秋莹的事交给我。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几天你少出门……有什么事，只管差人去告诉刘妈妈。”暖玉点头。 卫宸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待，站在那里拧着眉苦思。 暖玉笑笑，也不催促他。 入了夜又起了风，小北风往身上这么一吹，冷飕飕的感觉简直直袭全身。 芷香冻得哆哆嗦嗦的，好在卫宸反应的快。“回去吧，明天我要出门，不必等我用午膳了。” 然后卫宸利落的转身，连衣袖都没挥一片的离开了。 芷香：“……”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暖玉：“……”她又没问，卫宸不必这么……冠上加冠吧。 “小姐，二少爷真是三年如一日的好习惯啊。小姐还记不记得，以前小姐最喜欢午膳时去隐园……开始刘妈妈做的饭菜总是不够。后来或许是品出味来了，小姐哪天若是不去，刘妈妈反倒心神不宁的。那时候二少爷便养成了天天等小姐一起午膳的习惯。”芷香画蛇添足的解释着。 暖玉叹气，觉得心真累。 秋莹和芷云都受伤了，暖玉索性大门紧闭。一幅谢客的架势。 卫美玉和卫秀玉都是伶俐的，知道卫宸归来，她们可以功成身退了，也没再来打扰暖玉。 一连三天，瑞雪轩都大门紧闭。 暖玉是个听话的姑娘，卫宸既然让她这几天少出门，她索性不出门，她如今在卫家实在不尴不尬，以防惹事上身，倒不如闭门不出。 第四天，有人来叩门。 芷香去应门。开门只见来者竟然是……卫夫人。芷香吓的不轻，赶忙屈身行礼。口中一叠声的请罪。 卫夫人看起来神情不算好，平日出门哪次不是丫头簇拥着，可今天，却只有两个丫头跟在后面，而且还只是远远吊着……芷香看到了梓月。梓月是卫夫人院中的大丫头，平日挺得卫夫人倚重。她迎上芷香的目光，眼睛用力眨了几下。芷香吃不准梓月的用意，不过这不妨碍她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卫夫人。 “暖玉呢？”卫夫人不欲和芷香一般见识，开门见山的问题。 “小姐受了风寒，正在小憩。”芷香答。 “……我去看看。”卫夫人说完便要往里走。芷香仗着胆子拦在了卫夫人身前……“三小姐刚睡下，夫人稍候，奴婢这便去唤三小姐。” “不必，我去内室看她。”卫夫人面上已经渐渐露出愠意来。 “夫人请留步。若是小姐的风寒不幸过给夫人便不好了。夫人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告诉奴婢，奴婢去转告三小姐。”卫夫人越是想进屋，芷香越是仗着胆子去拦，卫夫人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见一个丫头这般推三阻四的，立时忘了来意，冷哼着道。“瑞雪轩三个丫头，只你一个囫囵着胳膊腿俱全了。你这是打算以身试法？” 芷香吓得双*腿打颤。 卫夫人喜欢难为暖玉，多数时候都是芷香陪在暖玉身边，她是眼睁睁看着卫夫人一次次给暖玉出难题。 所以对卫夫人，她本能的带着几分俱意。 如今听卫夫人这样一说，她更是吓得小脸惨白，不过，她依旧没有让路。 这下终于惹怒了卫夫人。“你个贱蹄子，找死！”说着，扬起手便要挥向芷香…… 就在卫夫人怒极扬起手之际……棉帘子被挑起，走出一身素衣的暖玉。“母亲难道连最后一个丫头都不能留给我吗?” 卫夫人仿佛被什么惊到了，胳膊举在半空，落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她看着暖玉，越看心中恨意越是奔涌。凭什么？卫暖玉她凭什么？占了‘卫三小姐’十年，害得她亲生的女儿受了十年苦。如今她终于寻到了女儿，却不想认回女儿这条路却是一波三折。 卫老爷不允，卫美玉卫秀玉阻拦，如今便是卫瑞，竟然也说她胡闹。 最最让卫夫人胆战心惊的是，卫宸今天竟然不由分说带了卫双双出门……卫夫人阻拦不得，卫老爷不言不语的看着，任由卫宸一脸冷意的支使婆子左右架走了双双。 她只得哭求卫老爷，最终卫绪林竟然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而那系铃人，是暖玉…… [加更二。今天八千字，明天继续~~~继续求粉丝名。]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痴心妄想 第一百二十九章痴心妄想 卫夫人便是再不甘，可为了卫双双，她也只能来见暖玉。并且还要拜托暖玉开口去求卫宸，让卫宸放过双双。卫夫人觉得自己这辈子，数今天最丢脸了，便是当日楚文靖在厅堂明显对她不假颜色，也没这时候来的难堪。 因为她要低头的是暖玉，是卫暖玉，是她厌恶了十年的人。 “……暖玉，我，母亲没这么想。”卫夫人呐呐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解释完。见暖玉脸上神情淡淡的，不见喜怒，卫夫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可是想到双双走时满脸泪流，哭喊着唤母亲的模样，卫夫人清了清喉咙，还是在暖玉冷淡的目光中开了口。“我知道，我待你不算好。你小时候也曾哭着追着喊着唤我母亲，我却没有停步。 后来，你便没在我面前哭过。 你有什么委屈，也从不会和我说。我这个母亲，当的确实不好。”忆往昔，卫夫人难得平心静气的和暖玉说起了过往。暖玉不置可否，即未应，脸上也没有丝毫不耐的神色，卫夫人仿佛得到了鼓励，继续道。“如今你都十岁了，有祖母疼你，还有……卫宸。你再不是个需要母亲扶着才能走路的小孩子了。”暖玉还是不开口，她不知道卫夫人说这番话有什么意义。 来和她叙旧吗？ 她们有什么旧好叙……卫夫人说的那些暖玉都不记得了。 她对卫夫人最初的记忆便是卫夫人转身带着卫美玉和卫秀玉渐行渐远，而她则被祖母抱在怀里，然后卫老夫人转身，抱着她一步步走回福寿堂。 所以暖玉真的不知道该奉送给卫夫人什么表情。 索性卫夫人也并不需要暖玉回应，她自顾自的说完旧事，又提起了卫双双。“……母亲知道双双那孩子性子太要强了些，她从小到大受了很多苦，难免性子倔强些，你是个懂事理的姑娘，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上次伤了芷云丫头的事，我便代她赔个不是。一会我回去便知会账房，多给芷云三个月的月俸，以后瑞雪轩一干用度，也恢复如初。”暖玉突然觉得今天好冷啊，她和卫夫人面对面站在院中，随着卫夫人的话，她觉得冷风几乎连她的骨头缝都吹疼了。 “母亲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不是有所求，卫夫人不会登门的，更不会对她说出这般可以称为温情的话语。 暖玉心中曾经希望过，看到卫夫人如此待卫双双，她也会羡慕。 可是卫夫人再次让暖玉尝到了被人‘遗弃’的滋味，卫夫人上门，和她叙旧，声音柔和的说不会再为难瑞雪轩……不过是，是桩交易罢了。 “刚刚卫宸带走了双双，你能不能求一求卫宸。让他不要为难双双。双双……可是他的亲妹妹。”卫夫人迟疑了一下，把想要出口的‘才是’字换成可是。一字之差，意义便不同了，她终究没敢在暖玉面前大放厥词。 原来如此！ 暖玉笑笑，这笑里更多的是自嘲。不管卫双双做了什么，在卫夫人心中她都是最重要的，对于卫双双，卫夫人甚至不辩是非。 她还当卫夫人心里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哪怕有一分对她的情谊，她都会感激的。可是，没有。 如果不是为了卫双双，她不会迈进瑞雪轩一步的。 “十年来，母亲可有一天当我是女儿？” 暖玉问。 卫夫人迟疑了。 暖玉笑笑，觉得心冷到了极限，似乎便不会再有感觉了。罢了，结果其实前世便知了。今生她又何必纠结于此。“……二哥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他带走卫双双，必然有带走她的理由。母亲放心，二哥便是再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害了卫双双性命。” 卫夫人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她要卫双双马上回到她身边。“暖玉，便当母亲恳求你，你去告诉卫宸，便说有事只管找我，双双惹出来的事，我这个母亲帮她担着。双双还小，她能知道什么？不管做了什么不顾是一时胡闹罢了。” 卫夫人想到亲生女儿还在卫宸手中，便是心中又急又恨的，也只能按捺着。 她今天终于明白了，如今的卫家，哪里还是卫老爷当家！根本就是卫宸的天下…… 卫瑞是长子又如何，一无功名二无权势，卫宸对卫瑞根本就是不屑一顾。卫夫人心中十分懊恼，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早知如此，当初便该对卫宸好些。 反正那个贱女人早就死了，她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如果把卫宸视如已出，如今她在卫家，哪里还会这般举步为艰。 卫夫人只是凭着如今卫家的形式才有此念，悔的不过是‘早知如此’几个字。在她心里，对卫宸的不喜因卫宸这次归家，越发的浓烈了。她若不是搏不过卫宸，在卫宸归家当天便要和卫宸兵戈相见了。 “我和卫双双年纪相同。”卫夫人胡思乱想之时，暖玉说道，卫夫人初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到，暖玉在回她刚刚的话。 她刚刚说了什么？哦……她说卫双双年纪小，行事当不得真。 暖玉反过来告诉她，她和卫双双一样年纪。 卫夫人心知暖玉不会点头了。这丫头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也许随了她亲生父母吧。总是眉开眼笑的，以为是个好相与的。实则性子十分倔强。 认定的事情，是断然不会更改的。 卫夫人脸色渐渐变了，再不是刚刚的温婉模样，她最终声音清冷的对暖玉说。“……若是双双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兄妹。” 卫夫人走了，芷香冲着卫夫人的背景呸了一声。“奴婢还当夫人良心发现了。原来是卫双双出事了。夫人这才想起小姐来。真当小姐是个拎不清的呢。二少爷带走卫双双，一定是想为小姐出气的，谁让她欺负小姐。 既然是二少爷安排的，小姐怎么会出面拆台呢。夫人来求小姐，让小姐救卫双双，真是痴心妄想。” “……别告诉二哥。”不理会芷香的腹诽，暖玉轻声道。 —————— 题外话[千字外，不需币] 关于卫夫人这个人物。 其实最初卫夫人登场时，我设定的是她是个矜持的贵夫人，有些清高孤傲。 中途暖玉被卫夫人教导过一段时间，其间也让暖玉和卫夫人感觉亲近了些，似乎有了那么丁点母女的感觉。 只是卫夫人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失女的怪圈，她想不通，也想不透，同时她也觉得委屈，她觉得卫老爷配不上她。只是自从成亲后，她头上便压着卫老夫人。卫老夫人是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持重，能稳稳的压制着卫夫人，让她不敢兴风作浪。不是她不想，是她不敢也不能。教导两个女儿，她是按捺着性子的，她是母亲，本心是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的。她也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被富贵人家相中，所以她教导两个长女时，是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渴望压抑着的。可能是我笔力不够，没写出自己想表达的感觉来。 后来卫老夫人离家是个导火索，将卫夫人压抑的欲*望都激发了出来。而最终让卫夫人从偏激到疯狂的真正原因是，她找到了亲生女儿。 她被卫老夫人压制了十年，忍了十年，一朝暴发。事态越来越失控，她如今根本没法控制了。 感觉就像是精神病人，明知道自己继续下去便是万劫不复，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事情越演越烈。 相比之下，卫老爷更看重仕途。所以他能悬崖勒马，为了拉拢卫宸，他可以让自己对暖玉好，甚至可以视亲女卫双双如无物。其实本性上，他也是薄凉的。再说卫宸……这个人物其实挺矛盾的，上辈子他心中全是恨，所以哪怕一件小小的事，也能刺激到他。他一路爬上来，自然是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所以他会把自己所受的苦难都找个渠道发泄出去，还有什么比让他童年遭受磨难的卫家来的好。所以上辈子，他能对卫家下狠手。后期会加入一些前世的回忆来突出上辈子男主的性情。这辈子因为早早遇到女主，在男方还未对世界绝望，或者说冷戾的性子还没养到十成前，暖玉出现了，这对卫宸性格的形成起了至关重要，所以他现在只是心狠，不是冷血冷肺。行事果断，却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无所顾忌，而且性子的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我在简介中标了养成系哇，就真的是养成……男主是，女主也是的啊。 至于女主长大，应该在身份大白之后。因为年纪一大，亲事自然便该提上日程了。我就得想法子让他们谈恋爱结婚滚床了。就这样，不懂的亲们可以留言，我会解释。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章 心有灵犀 第一百三十章心有灵犀 如果卫宸知道，一定不悦。 卫夫人同时也是卫宸的母亲，甚至比起她这个明不正言不顺的卫家三小姐，卫宸才是真真正正的卫家二少爷。那是他的嫡母，如今为了卫双双，却把卫宸当成洪水猛兽，卫宸若是知道，也会伤心吧，就像她……“小姐不让说，奴婢便不说。只是小姐万不能心软，要是这次小姐放过卫双双，她不仅不感激，还会变本加利的对付小姐，这种傻事，小姐可万万不能做。”芷香怕暖玉一个心软，真会对卫宸开口。 而自家那个看起来冷冰冰。实则把小姐**宠**上天的二少爷，没准还真的便既往不咎了。 “我如果心软，刚才便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还能给芷云多换几两月俸银子呢。” “……那可是拿小姐的脸面换来的，芷云才不稀罕。”芷香不屑的道。 暖玉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走，我们回屋，屋里暖和。” 芷香是个忘性大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暖玉的话，立时想起今早自家二少离开前说的话。“二少爷出门前，可是说好晚上要带好吃的回来和小姐一起吃的。也不知道二少爷能带什么回来？小姐别笑奴婢馋嘴，小姐难道不馋？奴婢做饭的手艺，便是自己都吃腻了。” 暖玉吞吞口水，她其实也挺馋的。 于是，接下来等待的时间变成了暖玉主仆细说甘宁道美味。直说得养病的秋莹和芷云暗中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快点痊愈，也好加入讨论阵营。 卫宸果然早早回来，也不忘给暖玉带了美味。 暖玉吃的很满足，卫宸看暖玉吃，也看得很满足，暖玉吃的饱饱的，觉得白天的冷意都被卫宸带来的温热填满了。 饭后，芷香送上温茶，然后十分识实务的抱着一堆好吃的回屋去和芷云秋莹分享了。 卫宸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似乎都浸满了茶香。茶很普通，并不名贵，水也只是院中水井里打上来的。只是因为身边的暖玉，他觉得哪怕让他喝雨水泡的茶，他也能喝得满口生香，这种感觉很舒服，让卫宸满足的同时，心中又满是惶恐。 生怕有一天，老天将这些收回。 他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所以每一样东西，他都不敢投入太深的感情，怕的便是失去。可是对于暖玉……罢了，孽障便孽障吧。 “今天有人来瑞雪轩吗？” 暖玉刚想摇头，卫宸含笑道。“事无不可对我言。” 暖玉：“……”她还没开口呢，便被他堵的死死的。“母亲来过。” “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说了些旧事，那些旧事我都不记得了。” 卫宸心知卫夫人一定不会只是来叙叙旧，不过暖玉不想说，他也不会逼问。况且，卫夫人也不敢再对暖玉出手。 “我今天带了卫双双去见她以前的亲人，并且邀了他们明日入府……”暖玉被勾起了兴趣。“卫双双好像说的是她和收养她的人失散了，这才不得不冒险拦下卫家的轿子。”“她的话，鬼才会信。”卫宸冷笑。 “二哥，明天是不是有场好戏可看？” “鬼丫头，少不了你看的。你明天乖乖跟在我身边，我保证那场戏十分精彩。”卫宸答。 卫宸一不恨卫双双，二不羡慕她，她是不是卫夫人亲生的女儿，卫宸根本懒得理会。怪只怪那卫双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偏来招惹暖玉…… 以卫夫人对她的在意，她完全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她想，卫夫人能把她*宠*上天。 她自去当她的卫家小姐，卫双双错便错在，她欺负人欺负到瑞雪轩…… 既然舒服日子卫双双不想过，那便让她尝一尝心惊胆战的滋味。 说完卫双双的事，卫宸和暖玉说起自己在京城的日子。“我如今虽然尚无官职在身，却已经暗中开始替上面办事……这次回甘宁道，除了担心你，便是接父亲入京。 我原打算住上几~日，便返京的。 思来想去，终是放心不下你。我已经给楚文靖写了信，让他替我向上面告假，等老夫人归府，一切安定后，我再离开。”这样的安排对卫宸来说，自然不容易。他如今资历尚浅，行事自然顾忌颇多。可他便是安排的再缜密，也终究怕百密一疏。 其实做出决定，说容易也容易。 他只要分清哪边自己更在意些便是。 自然，暖玉要重过一切。便是心中认定卫老夫人不会难为暖玉，可不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他终是放心不下。 “能行吗？哥哥不是在替上面做事吗？” “不妨事，即无官职在身，也便不必事事拘泥。” 暖玉不再问了，她如何不明白卫宸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全是因为她。前几天卫宸还说安排好一切便要动身呢，今天却说他要多留一阵子。“娇娇儿，不必胡思乱想，我既然安排好，便有我的理由，你只管安心的吃饭睡觉……偶尔还可以看看戏。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睡，明早我过来陪你一起吃早饭。” 暖玉起身送卫宸出门。 不过卫宸如何舍得暖玉出门挨冻。兄妹俩在门边告别。 暖玉拿过大氅，很是熟练的替他披上，系好带子。暖玉做这些时，卫宸便微微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觉得小姑娘漂亮的简直让他移不开眼睛。 不仅是脸蛋，暖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卫宸都觉得是鬼斧神工。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 卫宸想，是时候替暖玉找亲人了。 翌日一早，暖玉早早起身，梳洗过后卫宸便到了，简直就像二人早早约好般。 暖玉暗中高兴自己和卫宸简直心有灵犀。卫宸也觉得自己和暖玉简直是珠联璧合。 用过早膳，卫宸便领着暖玉直奔松鹤苑…… 卫夫人一*夜都没睡好，昨日，天黑前卫双双便回来了，卫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拉了女儿上下打量，又问了许久，才确定卫宸不过是带了卫双双去认人。认恩人。卫双双能活着到甘宁道，多亏了那户人家。后来卫双双说，因为难民太多，所以和那家人走散了。[么么哒，明天加更……我明天下午和晚上都有时间，争取多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卫宸‘善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卫宸‘善心’ 卫夫人对卫双双口中的‘那家人’一直心存感激。觉得没有她们照顾，女儿如何平安归来？ 也一直想找到那家人赏些银子。 借以弥补自己对女儿十年的亏欠。可是卫双双也说不出那家人有什么特点，卫夫人倒是派了人去寻，始终没有寻到人。 倒没想到卫宸帮忙寻到了。卫夫人觉得这是好事啊，女儿何必苦着一张脸。“真的吗？竟然寻到了，这是好事，母亲倒真的误解你二哥了。”卫双双眼见着卫夫人一脸喜色，竟然还开口称赞起卫宸来了。卫双双握了握拳，想到昨天卫宸带她出门…… 昨晚卫夫人追问，卫双双闭口不言，她昨天在马车上求过卫宸，求卫宸放过她，看在她是他亲妹妹的份上放过她。 可是卫宸自始至终，只淡淡扫了她一眼。 眼神中的鄙夷几乎让卫双双抬不起头来。 她不知道卫宸到底想怎样，要把她逼迫到什么地步。所以昨晚卫夫人那么追问，卫双双也没吐露真相，她不敢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今早眼见着日头升了起来，卫双双有种感觉，感觉自己若是再不开口，便是唯一善待她的卫夫人也不会再怜惜她了。于是她开了口，避重就轻的告诉卫夫人，卫宸昨天带她出门是去认人的。眼见着卫夫人竟然觉得卫宸心善，卫双双再次握了握拳，心中无数反驳的话，却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你这丫头，这是好事啊，你昨晚怎么不说。你早些说，母亲也好早做准备。奶娘死后，这几年多亏了那户人家照应着，若是没有人家照顾，你能平安寻到甘宁道，我们母女怎么能团圆？你是不是怕提起养母，母亲会不喜？真是个傻丫头，母亲感激她都来不及呢。如何会不喜。”卫夫人喜滋滋的道，她觉得寻到这家人，是最近唯一的好事，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眼见着卫夫人招呼丫头，让丫头去准备些布料碎银子。卫双双小脸煞白，心里越发的后怕起来。 卫夫人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酬谢，一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脸色。 卫宸带着暖玉出来时，眼见着时间还早，便和暖玉结伴去了后园子。卫家的后园子打理的很漂亮，夏日绿意盎然，是卫家几个姑娘最喜欢流连的避暑之处。只是因为冬日，树木枯了，水池中也是一派萧瑟，园子这时候也显少有人涉足。 卫宸便是看中这里萧索，他和暖玉并肩走在园子里，穿过光秃秃的林林，绕过已经结了薄冰的池子……卫宸心中有种异常的满足和平静，觉得便是这么和暖玉走上一辈子，他也不会厌倦。 他和暖玉…… 卫宸其实不太敢想前路如何。因为实在是连供他去幻想的方向都没有。 可就在昨晚，就在暖玉抬着头，踮着脚给他系大氅带子的时候，他突然便有了方向，或者说是有了目标。 “……那户人家之所以带着卫双双来甘宁道，是因为卫双双承诺，若是她能认祖归宗，便赏给那户人家一个农庄子。” “那户人家竟然信了？” 卫宸摇头。自然不会轻意信，可如果……“那户人家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卫双双答应。会嫁个那少年为妻。” 暖玉惊到了，她觉得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卫双双行事怎么能这么草率。 见暖玉瞪着眼睛，一幅不敢置信神情，卫宸笑笑，拉了她的手继续缓缓沿着青石小路前行。“有什么可稀奇的，无论怎样都比饿死强，她如果入不得卫家，或许最终的结局便是嫁给那个农户小子。” “……话虽如此，可卫双双才十岁，那户人家竟然真的信了她的话，真的带她来了甘宁道？”暖玉还是觉得稀奇。 “不过是往东往西的事罢了。他们庄子遭了水患，总是要逃的。”卫双双的话他们不一定尽信，不过聊胜于无吧。如果是真的，可谓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如果自家儿子真的能娶个富人家的小姐。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卫宸自然不可能将已知的实情全部告诉暖玉，卫宸没说的是，那家人眼中的‘富人家的小姐’不过是家里有几亩薄田，能雇上几个长工……就像他们对他提起的他们原来的村长家。至于卫双双承诺的送个农庄，他们当卫双双精神错乱了。 “他们真的和卫双双失散了？” “自然是假的。卫双双打听清楚卫家的情况。便想法子摆脱了那家人……” 暖玉不说话了，她没想到，初见时瘦瘦小小的卫双双，用起心机来竟然颇让人刮目相看呢。 “不必在意她，她那几分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我们卫家重诺，便是老夫人回来，也不会因为她是卫家小姐，而任由她失信于人的。”所以卫宸自觉这次真是做了件大大的善事，他帮卫双双把婆家人带来了…… 暖玉瞪他，觉得卫宸这人行事怎么那么荤素不忌呢。不过，想着卫双双百口莫辩的焦急模样，暖玉还是不厚道的笑了。 所以，他这是怕卫双双闲来生事，给她找了个‘消遣’。 昨天卫宸‘盛意拳拳’那户人家犹豫再三，晌午前还是到了。 之所以犹豫，倒不是有做好事不留名的觉悟，而是觉得卫家的富贵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和卫双双走散后，也曾特意打听过甘宁道卫家，这一打听不要紧，简直吓得腿软。 卫家竟然是这样富贵的人家？ 这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会遗失呢？ 他们便本能的觉得卫双双说了谎话，这家人也是不甘，一路逃难来到甘宁道，难道便这么空手来空手走，再说那丫头一路可没少吃用他们。这家男人这几天便蹲在离卫家不远的小胡同里，一直关注着卫家的动向，他们不知道卫家到底是不是真的丢了女儿，想寻机将那丫头‘冒名顶替’的事告诉卫家。如果是真的，自然皆大欢喜，即使是假的，他们一番善意，想来那卫家也不会难为他们。 他们要的不多，不过求个回程的盘缠饭钱。[第一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母女分歧 第一百三十二章母女分歧 然后，有人找上了他们。 原来，那丫头竟然真是这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认了母亲，成了真正的千金小姐。可是对于他们一路护送的恩情，她却只字未提。 这还了得！做了白功不说，竟然还是个想忘恩负义的。 再加上卫宸轻飘飘的刺激了两句，那家人顿时觉得卫双双的，便该是他们的。卫双双可是他们未过门的媳妇儿…… 于是，这家人还是大着胆子来了。 得了卫宸吩咐，门子很是客气的将一家四口迎进大门。 这家人姓毛。 男人叫毛德，儿子叫毛金，有个八岁的小女儿，叫毛真真。 妇人被唤做毛大嫂。 毛德两口子一人拉儿子，一人扯女儿，瞠目结舌的望着卫家大门内的景致。 “阿爹，这房子真大啊，比村长家的房子还大。”毛真真童言无忌的道。毛德两口子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怎么附和女儿的话。 自从卫宸回来，卫家大事小情尽握于手。以前忠于卫夫人的总管也被发配到别庄守宅子去了。如今这位新近提拔的管事，是明明白白归属卫宸的。即得了自家少爷吩咐，事情办的自然漂亮。 待管事的亲自引了毛家四口进了外院偏厅时，毛家人已经知道这位新进府的双双小姐是如何得*宠*的了。 卫双双，便是以前的三丫儿。 “三丫儿……我是说双双小姐，真的那么得*宠*？”毛大嫂还有些不信。那丫头瘦小枯干的，如果不是家里太穷，儿子讨不上媳妇儿，毛大嫂是看不上卫双双的。“这还有假？我亲眼所见。这位大嫂，我其实也是个穷苦人，家徒四壁的，见到你们，我就像见到了亲人。你们只管记住一句话，一口咬定你们儿子的双双小姐暗生情愫，要不然，这大好的亲事可就要被搅黄了。 再说，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光是陪嫁，也足够你们吃用小半辈子了。”总管十分热心的道。 毛德两口子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赤果果的光亮。他们夫妻二人点点头。 总管这才满意的退了下去。 此时的松鹤苑，卫夫人正要领着卫双双出门，那毛姓恩人已到，卫夫人觉得自己该当面言谢。 卫美玉和卫秀玉也正好来给卫夫人请安。 卫夫人有些焦急，随便应付几句便要出门。卫美玉眉头微蹙，卫秀玉可不是个这么好搪塞的。“母亲这么急着是要带卫双双去哪里？” “……带着双双去见客。” “见谁？”卫秀玉追问，卫夫人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最近两个女儿越来越不贴心了。 以前女儿和她这个母亲多亲近，事事都要和她商量，如今倒好，不仅总和她对着干，她做什么，当女儿的竟然也要来插手。“母亲去见客，还要问过女儿吗？”“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只是担心母亲。母亲最近行事，越发的无所顾忌……母亲自幼教导我们姐妹二人，女儿家，最着重的便是脸面，便是名节，便是性命不要，也不能伤了这两样，还说只要听从母亲的教导，虽不保富贵荣华，却能保一世长安。母亲难道都忘记了？”卫秀玉痛心的道。 她们姐妹冷眼看着因为卫双双入门，自己母亲变的越发不可理喻。 以前行事，便是有所偏颇，好歹还顾虑着脸面，顾虑着卫夫人的身份，如今可好，似乎只要卫双双开口，不管她做什么，母亲都只有依从的份。便是这十年来，卫双双受了不少苦，也不能成为卫夫人不顾分寸行事的理由啊。她们可以待卫双双好，她本就是她们嫡亲的妹妹，可是因为一个卫双双，以至卫家家无宁日，这让卫美玉和卫秀玉如何去喜欢这个妹妹？ “我行事，轮得到你们姐妹说教！” “不是说教，只是请母亲行事能不能多想想我和大姐，多想想父亲，想想卫家。一个卫双双，把卫家搅的天翻地覆，我倒觉得母亲还是没找到她之前日子过的更舒服。多了一个她，倒多了无尽的麻烦。” 卫秀玉毫不留情的说道。 一旁卫秀玉赶忙去拉卫秀玉，让她不要惹怒卫夫人。只是，晚了……“我养你们这么大，便是养出来顶撞长辈的？什么叫多了一个双双便多了麻烦？她是你们的亲妹妹，嫡亲的妹妹。你们两个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曾饿过一次肚子？可曾干过一次粗活？ 没有，我把你们姐妹当成至宝护着*宠*着，可是双双呢？ 她从小到大，十天有八天要饿肚子，如今终于回了家，难道我还要处处让她受委屈？美玉，秀玉，你们这么对双双，实在太让母亲伤心了。” 母女间的矛盾终于爆发出来。 卫美玉性子好，平时卫夫人斥责她什么，她从来不还口，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从不会在卫夫人面前摇头。 可是这一次，连卫美玉也觉得如果再不加以规劝，也许卫夫人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母亲疼双双，我们做女儿的不会阻拦，可母亲的纵容也要有个限度。像双双上次去瑞雪轩找暖玉麻烦……还有双双不管出入，都带着成群的丫头……穿衣打扮也有些太过……我们卫家只是个商贾人家，在甘宁道尚可，可出了甘宁道，我们卫家又算得了什么？双双这样的排场，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惹人非议的。”卫美玉尽量说的温和些，她不想惹怒卫夫人。 可是卫夫人显然不打算领情。 “我们卫家不缺银子，双双不过多带几个丫头在身边服侍，又不算什么大事。再说她去瑞雪轩，她怎么便不能去瑞雪轩？瑞雪轩本就该是她的，如今不过暂时被暖玉霸占着，等双双认祖归宗，卫家哪里还有卫暖玉的容身之处。 美玉，秀玉，以前我教导过你们，姐妹间要相亲相爱，要互相扶持。可你们要认清一件事，双双才是你们的妹妹，卫暖玉不是。 她只是个孤女，让她平白当了十年小姐已是她的福份了，她难道还想一辈子占我们卫家的便宜不成！”[第二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算无遗策 第一百三十三章算无遗策 卫美玉和卫秀玉对视一眼。 然后卫美玉不再开口，卫秀玉只是冷冷一笑。“我和大姐只知道我们和暖玉当了十年姐妹，不管她身世如何，我们都当她是妹妹。至于双双，有母亲怜惜着便足够了。如今她已经在卫家横行无忌了，若再多人纵容着她，我们卫家哪里还装得下她。 母亲……保重。大姐，我们走吧。”卫秀玉拉了卫美玉出门，卫夫人在她们身后叫嚣着不孝，说她白疼了她们姐妹十几年。 出了松鹤苑，姐妹两个身子瞬间一软，刚才和卫夫人对峙时似乎把力气都用尽了。 “大姐，你也看到了，母亲眼里心里如今哪还有我们？我看母亲身边有个双双便足够了。” 卫美玉不开口，卫秀玉怒其不争的拉了卫美玉停下。“大姐还在犹豫什么。二哥这次既然开了口，想必事情早已有了眉目。二哥的本事大姐难道还怀疑？我看远远离开甘宁道也好，省得哪天母亲被那卫双双伤狠了，又想起我们的好了。” “……还是禀过祖母，由祖母决定吧。”卫美玉这次松了口。卫宸回来后，曾来见过卫美玉。 他说的很清楚，如果卫美玉愿意，他会替她找门合她心意的夫家，在京城。 前提是，在她未出嫁前，她要护暖玉周全。出嫁后，也要成了暖玉的助力。其实卫宸不开口，她也会护着暖玉的。所以当时卫美玉是生气的，她觉得卫宸简直是侮辱她，卫宸的提议她并没有点头。 今日和卫夫人吵了一架，卫美玉有些犹豫了。 以前祖母在的时候，母亲在自己院子里偶尔会有些疯癫之举，也不过是将屋中摆设摔个七零八落或是打骂丫头几下，只要出了松鹤苑，卫夫人便是个矜持的贵夫人，从未有人怀疑过。可是…… 卫秀玉见卫美玉神情有所松动，继续说道：“反正母亲如今这个样子，大姐便是拒了二哥，好心留在甘宁道，母亲也没心思替大姐找人家了。倒不如信二哥一次……”卫秀玉打定主意，改天也去求卫宸，她也不想留在甘宁道了。 便让母亲守着卫双双过活去吧。 卫夫人发了顿脾气，出门时脸色有些不好。 好在她还记得要见的是卫家的‘恩人’到了偏厅外，卫夫人停下平复了一会心情，这才带着卫双双走向偏厅。以毛氏一家的贫民身份，自然进不得卫家正经的花厅，所以管事的直接把他们领来了小偏厅。 这个偏厅平时是卫家管事吩咐下面婆子丫头办事的地方。对于卫家来说，自然是十分简陋的。 不过这对毛家人来说，已经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的屋子了。屋中的摆设，他们根本见所未见…… 卫夫人走到偏厅外，便听到偏厅中，一个女娃大惊小怪的嚷嚷着……“阿娘，我们以后真的也可以住这么大的房子？穿漂亮的衣服？天天有肉吃吗？”问话的自然是毛真真，毛大嫂底气十足的点头。这些都是她未来媳妇儿的，自然也就是她们毛家的。“阿爹，阿兄，你们听到了吗？我们也变成了村长爷爷说的‘贵人’了。以后别人见了我们，也要叫一声贵人老爷，贵人夫人，贵人少爷，我便是贵人小姐了。” 毛家夫妻俩看着女儿笑，觉得女儿说的话真是动听的紧。 卫夫人眉头不由得蹙了蹙，她不屑和贫苦百姓说话，觉得是自降身价，只是这一家终究是帮了双双的，她这当母亲的，也该出面言声谢。 于是卫夫人还是领着卫双双跨进了门槛。 毛家四口乍见到卫夫人，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毛德缩手缩脚的赶忙起身，毛大嫂哆哆嗦嗦的向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缩在毛德身后，眼见着儿子女儿还傻怔怔的，她又连忙拉扯起儿子女儿，然后身子佝偻着，两只手用力压着儿子女儿的头，让她们给卫夫人行礼。 这时候，毛真真看到了卫双双。眼睛不由得一亮。喊了声‘三丫姐’。 一句土里土气的三丫姐，让卫夫人脸上神情微变，至于卫夫人身后的卫双双，早已煞白了一张小脸。 即气又急，她没想到，毛家四口竟然真的敢来。 卫家那足足丈许的大门，竟然没有吓退他们。 “真真，别乱叫，夫人……娃小不懂事，夫人莫要怪罪。”毛德赶忙斥责女儿，然后弯身给卫夫人赔罪。卫夫人看着这一家四口，努力掩饰着眼底的鄙夷之色。想着女儿一路便跟着这样的人来到甘宁道，卫夫人心中越发怜惜卫双双了，眼见着女儿小脸煞白，卫夫人以为卫双双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安慰的拉了她的手，然后走上主座。 “便是你们一路护送双双来到甘宁道的？” 毛德战战兢兢的点头，昨天那俊俏小郎说的清楚。不管这户人家里的夫人问什么，他们只管点头。最后若被问到想要什么，便说他们在甘宁道无亲无故，求卫家暂时收留。 只要先住进这个大院子，这事便算成了一半了。 “你们看起来也不宽裕，竟然还要照顾双双，想必这一路，走的很是艰难吧。” 毛德继续点头。 卫夫人耐着性子和毛家两口子周旋了几句，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只会颤着身子点头。 卫夫人何曾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越发觉得卫双双可怜的同时，心中有了主意……“你们帮了我女儿，我们卫家自然有重谢。你们……需要点什么？”直接提银子，卫夫人觉得铜臭味太浓，她始终自诩是个清贵之人，才不屑和这样的下等人直接说金说银的。 毛德等的就是卫夫人这句话。 他心道那个少年郎好算计哇。 猜测的几乎和这位夫人问的一模一样。 “夫人，我们一家四口流落甘宁道，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们别的不求，只求夫人收留我们一阵……等来年开春，我们便离开。”那少年郎还说，一定要说个时间，要不然坐上这位夫人必定会摇头的。 卫夫人闻言，果然想直接摇头。 可是毛德一句来年春天便离开，让卫夫人迟疑了片刻。 怎么说也是卫家的恩人，便这么将人赶出去，实在有些忘恩负义。[加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出大戏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出大戏 卫夫人有心直接给银子了事，可又怕给毛家四口惹祸上身，毕竟毛家人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给银子将他们打发出去，甘宁道如今流民无数，若真的因为身上有银子被人劫财，最终丢了小命，她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卫家家大业大，四个人还是能安置的。 顶多不过三五个月，他们便要动身了，那时候再给些盘缠，也算替女儿报还了这一路相送之恩。 “这……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府上不缺人使唤。” 毛大嫂心中一沉，昨天那少年人离开时，曾私下和她们夫妻说起。说这位夫人行事推三阻四，若是不愿收留她们，并不会直言，而是会推说府上不缺人手。他们只要厚着脸皮赖在这里，那位夫人面皮薄，一定会收留他们的。 毛大嫂看了一眼卫双双。 以前瘦骨伶仃的小姑娘，如今看起来确是富贵极了。模样也变漂亮了，那身藕粉的衣裳更衬得她小脸雪白，像个雪娃娃似的，毛大嫂眼见着儿子偷偷打量卫双双。 心中一定要留下的信念更坚定了。 就像那少年说的，她们一路吃了多少苦，求的不过便是一个富贵。 如今富贵便在眼前，如何能放手。 “夫人，我们夫妻俩什么都能干，粗活细活，看门扫地，喂马驾车，只要夫人赏口饭吃，容我们有个安身之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城外逃难的百姓每天都有冻死在路两边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夫人发发善心。”这话，是那俊俏少年教的，毛大嫂用了一*夜时间死记硬背，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果然卫夫人听了毛大嫂的话，脸上神情虽然有些不虞，最终还是点了头。 “也罢，我让管事的给你们安排个院子……” 卫夫人喊了管事的进来，吩咐准备个小院子，管事的点头，卫夫人不愿多留，起身便要带着卫双双离去。 这时候，一直偷偷打量的卫双双的毛金有些急了。毛大嫂说过，要讨了三丫儿给他做媳妇儿……以前的三丫儿虽然又瘦又弱，可从小到大少见过姑娘的毛金还是挺喜欢，而且一路上她还总缠着他，以至毛金心里始终觉得卫双双是暗中爱慕他的。如今见卫双双仿佛换了个人，比以前漂亮太多了，毛金心中欢喜，可是今天从头到尾，卫双双都没看他一眼，少年心中越发的不安，眼见着卫夫人便要带着卫双双离开，毛金冷不防的说道。 “三丫儿，我阿娘说明年开了春，便给我们操办亲事，我便娶你过门。” 卫双双猛然转身，一双眼睛几乎瞪圆了。卫夫人也停下步子，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至于毛家两夫妻，则被儿子的惊人之语吓得几乎哆嗦成一团。 昨天那少年郎说了，初入府时不便提亲事…… “你说什么？”卫夫人盯着毛金，冷冷的道。毛金有些怕，因为卫夫人的目光让他想起了狼。不过少年觉得如果他不开口，这辈子，便没机会娶卫双双进门了，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阿娘说三丫儿……双双，她现在叫双双，阿娘说双双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阿娘还说明年开春便让我把媳妇儿娶进门。” 毛金人生的瘦高，因是庄户人家，一年四季在田里劳作，晒的脸蛋泛黑。不过眉眼生的挺端正，是个俊郎的少年郎。他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几年前一个妇人带了个小姑娘搬到他家隔壁，那小姑娘便是卫双双了。那之后，但凡他家有好吃的，总少不得给邻居那对母女送些去，久而久之，他和卫双双便熟悉起来。 小姑娘能说会道的，毛金是个性子木讷的。他总觉得卫双双身上仿佛带着光，让他的目光忍不住便要追着她。 一个只知道闷声种地的粗汉子，是不会懂卫双双一路上为何对他和颜悦色的？只当卫双双喜欢他。 而真正的答案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毛家人不在绝望之时弃她不顾，毛家只有一个儿子，卫双双看的明白，自然对毛金俯首帖耳，表现的十分顺从。 “这是怎么回事？” 卫夫人冷声道。 毛德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开口。毛真真这时候也觉察出氛围的紧绷，整个人躲到母亲毛大嫂身后。 卫夫人觉得一瞬间，仿佛连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缓缓侧头去看卫双双。只见卫双双惨白着一张小脸……“双双，发生了什么？”卫夫人按捺着怒意，尽量把声音放柔问着女儿。 “……我没办法，奶娘死了，那村子穷的很，谁也不愿意多养张嘴。毛家见我孤苦无依，便收留了我。只是，他们家里也穷，不能平白无故养着我，我只能，只能应下。若是寻不到母亲，我便走投无路了。母亲，我没法子，我真的没法子。”怕什么来什么，终于，还是把这些丑陋的东西暴露在卫夫人面前，卫双双心中又惊又怕，努力把自己说的可怜无辜。 她这么一说，毛大婶不干了。 到了卫双双的口中，她们一家人反倒成了恶人，勒索这姑娘下嫁了。 明明当初是她求上门。 还说她今年快十岁了，虽比毛金小了几岁，可如果毛金愿意，她愿意嫁进毛家，给毛金当媳妇儿。“你这姑娘怎么红口白牙的冤枉人啊。 你那个养母病病歪歪的，若不是我们接济着，你一早便饿死了。 你养母死后，你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便跑到我们家，说你养母告诉你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小时候和亲人走散了。你那个养母这几年来一直惦记着送你回家。可惜啊她是个药罐子，别说送你回家了，便是请个先生写封信送去你家的银钱她都没有…… 还说我们家毛金十分照顾你，只要我们让你吃口饱饭，你愿意给我家毛金当媳妇儿……这话是不是你当初说的？我可一个字也没有乱说。”毛大嫂在卫夫人面前虽然自惭形秽的紧，可是事关儿子，哪个当娘的能忍受别人诬蔑自己的儿子。 再说眼看着富贵唾手可得，毛大嫂哪里允许卫双双胡言乱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隔墙有耳 第一百三十五章隔墙有耳 “母亲，不是的。明明是她们一家欺我一个孤女。” “三丫儿，做人要有良心。当初你求上门来，还说我们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先和毛金拜堂成亲。若不是家里遭了水患，你如今早已经是毛金的媳妇儿了。”庄户人家，娶妻没那么多讲究，有的人家里穷姑娘七八岁便会找人家，先养上几年待姑娘及笄再圆房便是，便当给家里找个洗衣做饭的，所以娶个十岁的卫双双进门，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见卫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毛大嫂心里有些打鼓。 事情出乎意料，那俊俏少年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可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受控制啊。明显就是卫双双那丫头想要反悔了。 如今仗着有了亲人给撑腰，不仅不想守信，反而想将脏水泼到她们毛家人身上。 毛大嫂虽然是个村妇，可也不是个省油灯。 “……你当时还改了口唤我母亲呢。 你还说，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亲人便是我们的亲家。我们一家跋涉这么多天，终于来到这甘宁道，你如今终于找到了亲人，我们一家四口心里也十分高兴。只是你若觉得如今你是小姐了，便看不上我们家毛金了，这实在说不过去。” 眼见着卫夫人一脸的风雨欲来，毛大嫂终于闭上了嘴。 可该说的，她已经都说完了。这时候闭口，其实，真的是明智之举。 至少躲在后墙外，和卫宸听壁角的暖玉觉得这个农家妇，是个挺知趣的。 卫宸和暖玉逛了会园子，便从后园子直接绕到了小偏厅后面。 这个小偏厅平日多用于下人议事，所以窗后半尺便是围墙，这种听壁角的事暖玉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羞涩，卫宸倒是一脸闲适，不见丝毫异样，这出戏显然是卫宸安排的，为了看戏，卫宸竟然一早在屋后搁了两张竹椅，一个小几，小几是甚至还摆着壶温茶，不仅如此，这壁角怎么听，卫宸也是煞费苦心。 他们在的位置，应该是正对着偏厅长案。 卫宸不知何时叫人在长案上方的匾额后打了个孔，卫夫人和毛家夫妻的声音便是从孔洞里传出来的。 这样的布置，好处便是他们可以清楚的听到厅中的动静，而她和卫宸耳语，偏厅中却丝毫听不到。 “……他们是你教唆来的。” 卫宸挑眉。“怎么是我教唆来的？明明是他们贪心。”卫宸可不背这黑锅，他不过就是这个教两句，那个教两句，最后离开前又教了那黑小子几句罢了。最后这些人便按了他的安排演了出好戏。 让他们住进来？ 那不过是哄了毛家夫妻上门的理由。 让卫双双担惊受怕，让卫夫人骑虎难下才是他想让暖玉看到的。 敢欺负他的暖玉，他便让她们一个两个的没消停日子过。“你便不怕惹怒了夫人，毛氏一家吃了大亏。” “有失才有得。他们既然想着一夕间大富大贵，风险还是要担些的……顶多便是遭顿打骂罢了，伤不了他们性命的。”卫宸轻飘飘的道。暖玉斜眼看他，觉得卫宸这人便是不去当官，去写话本子，也能发家致富。 入仕为官，为百姓谋福祉，真屈才了。 偏厅内。 卫夫人神情简直可以称为恐怖……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户人家，这户人家哪里是良善之人，亏得她还让丫头准备布料散银。 这家人，明显便是来讹人的。 卫夫人虽然暗恨卫双双行事无度，终身大事怎么能当成儿戏，可见卫双双说的可怜，想着她当时定然是走投无路了。 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再说双双年纪小，虽说奶娘说了她的身世，可小丫头想必心里也是疑惑的。 虽说做了错事，可终究是为了保命，如果当时小姑娘固执着，也许，她便没机会见到女儿了。这样一想，卫夫人又不由得怜惜起女儿来。 她定了定神。 “……小孩子的无稽之语罢了。如今她寻到亲人，终身大事自然该由长辈做主。” 毛德夫妻脸色顿时一变。 “夫人的意思，是打算赖账了。” 卫夫人觉得毛家夫妻太粗俗了，什么叫赖账啊，当她的女儿是什么？ “休得胡言，我卫家的女儿，便是嫁人，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贵族少爷。你家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我的女儿。” “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和你女儿情投意合。二人夜里总往那草甸子里钻……”“住口，这等龌~龊话你也说的出口。”“我又没有胡说，你便是卫家的夫人，也要讲理啊。她都和我儿子……” “毛金，让你娘闭嘴。”卫双双红着眼睛喝斥道。 毛金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了下来。他明白了，原来她一路上都在利用他，她一直都在做戏，她根本就看不起他，压根便没打算嫁给他。 难怪才到甘宁道，她人便不见了。 他急的不行，几天吃不下饭，担心她遭遇不测。如今想来，根本就是她蓄意而为吧。她是故意甩掉他们。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卫夫人终于忍无可忍。 当母亲的哪个能容许旁人这么编排自己的女儿。“……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卫家仗着家大业大，欺负我们穷苦人家。我便到街上大声嚷嚷去，便说我们养了卫家小姐一场，如今卫家翻脸无情。”毛大嫂叫嚣道，乡下女人的泼辣被她演绎了十成十。 一墙之隔。 “这也是你教的？” “……稍稍提点。”卫宸在喝茶，闻言眉毛都没抬一下。 “接下来呢？会怎么样？二哥能不能提前透露下？” “……下面一幕，该是如有神助了。”卫宸轻笑着答。 暖玉闻言，兴致盎然的把耳朵又往那墙边贴了贴，卫宸看着小姑娘一幅偷*腥猫儿的模样，纵容的笑笑，眼底深处仿佛有光亮熠熠升腾而起。不过是稍用了些心思，哪怕能换来暖玉一个笑脸，卫宸都觉得值，超值。这出戏看着似乎无关紧要，因为毛家不会得偿所愿的，可是……想到这里，卫宸唇角微挑。他卫宸行事，永远不会只能达到一个目的，他说过会让卫双双后悔去招惹暖玉，便一定会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的。 [马上开始揭露女主身世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迟疑不定 第一百三十六章迟疑不定 所谓的‘如有神助’…… 偏厅中，卫夫人吆喝着小厮赶人，毛家四口这下慌了，毛大嫂一幅豁出去的架势，大声嚷嚷着卫家仗势欺人。 毛德见此，也一改刚才老实庄稼汉的形象。 和毛大嫂一唱一和，说自己一路逃难来到甘宁道，好心把卫家失散多少的小姐送回卫家。如今卫家反倒恩将仇报，要把他们赶出去，嘴里还一个劲的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大意是卫双双和他儿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卫双双名声已经毁了，不嫁他儿子毛金，这辈子便等着当没人要的老姑娘吧。 至于毛金和毛真真，毛金是垂着头，任由爹娘去闹。 他灰心了，他觉得自己一腔真情全都喂了狗。毛真真年纪小，见这阵势吓得哇哇大哭。 远远的，便能听到偏厅传来的动静。几乎是震耳欲聋…… 暖玉捂着耳朵，对于几个人便能造成这样一场动荡表示十分佩服，卫宸懒洋洋的靠在竹椅上，斟了茶伸手递向暖玉。 暖玉接过，茶入口微温，冲淡了几分寒意，要说为了听壁角，她和卫宸也挺拼的，数九寒天的。不过一杯温茶入腹，暖玉觉得周身都暖融融的，卫宸伸手，替她将披在身上的大氅紧了紧。 大氅是卫宸带来给暖玉的。 一共两件，一大一小，她和卫宸一人一件。 颜色一样，式样一样，穿在两人身上……暖玉其实觉得有些别扭的。 不过卫宸显然挺满意，这一路上光是给暖玉系带子便有三五次了，按了卫宸的话说，天冷，系紧些。暖玉心中腹诽，便是天冷，也不用系了解，解了再系啊。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反驳卫宸。只要卫宸高兴，不管他做什么，暖玉都会接受。 他们两个，说直白点，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时候，混乱的偏厅突然一静，随后暖玉听到卫老爷的声音。卫老爷显然是气极，平日说话调子不重，而且显少说重话。 可是今日，偏厅一幕显然是让卫老爷大怒。暖玉听到卫老爷大喝一声‘成何体统’。 偏厅静了片刻，随后是卫夫人开口，说毛氏一家挟恩以报，来卫家胡闹。不等卫夫人话音落下，毛大嫂便噼里啪啦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尤其重点说了毛金和卫双双情投意合。 接下来，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然后卫老爷一锤定音。 “……收拾个院子，先安置了他们。” 暖玉挑眉。“这便是你说的神助？”卫宸点头。卫老爷这人行事虽然瞻前顾后，不算什么果断人。可这样的人，用起来却是格外好用。 如今卫老爷对卫宸简直是奉若神明。 只要卫宸开口，卫老爷从来不会惜力。其实卫宸也没做什么，只是派人给卫老爷送个信，告诉卫老爷，他如果不出面，卫夫人这次怕是又要闯祸了，如果连累卫老爷颜面尽失，这新差事自然不好接手。 卫宸知道自己有几分‘仗势欺人’……不过，谁让他有势可仗呢。这世道，从来都是论心机，讲权势为尊的。 “二哥，父亲真的要入京为官吗？” 上辈子卫老爷的心愿便是入京为官，可直到死，他也没能完成心愿。而且其间最大的阻力，便是面前的少年。 如今……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父亲入京，你才能跟着入京。”卫宸答。 偏厅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卫宸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便那么姿势悠闲的靠在竹椅上挑眉应道。暖玉惊诧，她没想到卫宸这么辛苦的安排，甚至不惜‘委曲求全’，他这人性子里可没多少温情的东西，暖玉还疑惑卫宸怎么会为了卫老爷的仕途这般劳心劳力的，不想原因竟然在这里！竟然是想让她跟着一起入京。 见暖玉脸上神情先是恍惚后是恍然，卫宸突然觉得心头一拧。那种痛意不激烈，微微的，绵远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刺着心肝。 这个计划是他先前决定的，那时候，她的身世还没有暴出。 他这次回甘宁道，便是打着要带她一同上路的主意的。 有他护着，便是卫夫人，也休想再欺小姑娘一分。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在中途接到那样一封信，其实他说谎了，暖玉的字写的很好，姑娘家字能写到这样好的已是凤毛麟角了。是他私心想让暖玉和他再近些，更近一些，所以才亲自写了字帖，让她逐字去练。如今，小姑娘的字已经有了他八分神韵了。看着那仿佛是自己的字迹，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坍塌了，再也不复以往的坚*硬。 可信里的内容，他先是觉得荒谬，然后，心脏也像如今这般绵软的疼着。 卫宸不知道等待他的前路是什么…… 等待暖玉的前路又是什么…… 楚文靖曾说过，他这种人，注定一生多羁，因为心里想的太多，太远。 也许是自幼亲情薄的缘故，他总觉得只有将一切尽握于掌，才能安心。 既然注定前路艰险，他真的要拉了暖玉同行吗？ 小姑娘眨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卫宸觉得自己挺卑鄙的，利用暖玉对他的信任，不知不觉间让她放下一切防备。 她还小，也许很多道理不甚清楚，再加上卫夫人这个嫡母实在不尽职，很多东西都没有教导她。卫老夫人待她虽好，可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上便有些力所不及了。所以暖玉可以说是自己长大的，自她六岁后，甚至他对她的影响，超过了卫夫人和卫老夫人。 只要他开口，不论对错，她都会听。 这种时候，卫宸便觉得，也许自己在暖玉心中，是特殊的存在。 如今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血缘关系上，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他是不是可以……卫宸在犹豫……她还这么小，这么剔透，这么天真。 他的世界，他永远不希望她涉足。 他想护着她，让她一辈子生活无忧，在他的羽翼下，单纯的快乐着。。 一辈子……可是？可能吗？“暖玉，你要跟二哥一起去京城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暴风雨前 第一百三十七章暴风雨前 暖玉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卫宸。 不解他怎么突然间又来问她。他不是打定主意帮卫老爷吗？到时候卫老爷入京，她做女儿的，自然是跟着卫夫人。如果卫夫人有入京的打算，自然少不了她。只是，那是之前，自她身世暴出后，暖玉其实有些破罐破摔。 卫宸笑笑，抬头摸了摸暖玉的头。 暖玉微微一侧头，只是没能躲开，卫宸似乎预料到暖玉的动作，手也跟着一转。 暖玉有些懊恼，卫宸轻笑出声。 “怎么，你如今不喜欢二哥摸头了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的。” 暖玉腹诽。那时她才六岁啊。如今她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了。再说那时候一门心思巴结卫宸，别说摸摸头了，便是打她几巴掌，她怕是也笑呵呵的把脸递过去。那时候啊……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如今想来，暖玉自己都觉得丢人。她当时怎么就能那样纠*缠着卫宸，而且还不觉得丢脸呢。 “我知道了，你如今是大姑娘了，脸皮薄了，好了，二哥不摸你头便是……我们即是兄妹，二哥邀了你去京城，你可愿同行？” 卫宸再次发问。 暖玉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她做了这么多，求的不就是他能保护她吗？ 如果有卫宸在，暖玉相信没谁能欺负她。 可是…… 若是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出来，她还能让自己坦然的点头。她是他妹妹啊，缠着哥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便是像前世那样，有亲人寻上门，暖玉也能有点底气，可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暖玉迟疑了，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等着亲人寻上门来？还是自己去找亲人？抑或干脆跟了卫宸去京城，从此再不去想那所谓的亲人。 可她一个孤女跟在卫宸身边？ 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便是将来碍于卫宸的权势，无人敢非议她。可这辈子，她难道便守着卫宸过活？ 自然不可能。 暖玉从来只想借卫宸之势，并没打算永远缠着卫宸。卫宸也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他会娶妻，生子……将来权势滔天的卫大人，便是他想孤身一人，都不可能。 朝中会有无数人意图和他结交。但凡家里有女儿的，无不会想找这样一个女婿。 总之，暖玉觉得她如果跟着卫宸去京城，会成为多余的那个。 “……我想等祖母回来，问过祖母。” 卫宸不再开口。暖玉感觉卫宸似乎是生气了，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啊，真是多愁善感。“我们回去吧，刘妈妈怕是已经做好了午膳等我们了。” 提起吃，暖玉小脸上总带着股光亮，卫宸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对小姑娘期望太高了。 “恩，走吧。” 卫宸在前，暖玉跟在后面，二人去往隐园。 走在卫宸身后，看着前面高瘦的少年，暖玉心中简直五味杂陈。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多活了一世，她还是个嗜吃爱玩的性子。 而卫宸，看似和前世的轨迹大相径庭，可是那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那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的行事…… 他唯一改变的，便是对她的温和呵护了吧。 刘妈妈自是做好了午膳，见暖玉和卫宸一起回来丝毫不意外。 她招呼着暖玉多吃，又不声不响的给卫宸多添了一碗饭，少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刘妈妈一直信奉养娃其实和喂猪没啥大区别，见卫宸端起碗来她这才转身出去，留下兄妹两个用饭。卫宸吃饭不喜欢身边有人，除了暖玉。 隐园里兄妹二人有说有笑的吃着午膳。 可是松鹤苑里此时却是翻江倒海…… 自从卫双双入府，卫夫人待她向来是温柔呵护的，生怕自己大声说话都会吓到女儿。 对于这个女儿，卫夫人自认呵护备至。可她万万没想到，卫双双竟然瞒了她这么多事。毛家四口，还有一路发生的事，甚至她主动去叫那乡下女人母亲，和那个毛金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总之，卫夫人觉得给美玉秀玉十个胆子，她们也做不出这等丢人之事。 回到松鹤苑，卫夫人将丫头婆子赶出去，只留下卫双双一个。 卫双双心中忐忑，可想着卫夫人如今最疼的便是她，只要她眼圈泛红，不管她做了干什么，卫夫人从不追究。 今天这事，并非她的本意。 毛氏一家，实是可恶至及。可最可恶的是把毛氏一家请进家门的卫宸。心中对卫宸的恨意，简直馨竹难书。卫双双轻咬着下唇，一幅可怜的神情，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这表情以往是百试百灵的，只是今天……“哭，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名节了。 如果名节有污，还不如死了。” 卫双双睁开眼睛，很是惶恐。 在卫双双看来，除死无大事。不过就是和毛金虚与委蛇罢了，她知道没和毛金成亲，有些事情不能做。所以只是让毛金拉过小手，亲了几下脸罢了。 卫双双如实说了。 下一刻，脸上一阵剧痛，却是卫夫人不由分说打了她。 卫双双几乎吓傻了，满脸的不敢置信，自从她被卫夫人认下，卫夫人待她从来都是温和慈爱的，她还曾说过，有她这个母亲在，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母亲打我？”卫夫人也是被气懵了，打完便有些后悔了。 只是卫双双的所为，实在太让卫夫人寒心了。 她可以纵容她，娇惯她，让她在卫家横行，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她也替她补，谁让十年前，她大意失女。十年后，终于找回了女儿，卫夫人觉得亏欠女儿良多。可是……“母亲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你便只能嫁给那个毛金了。难道你想嫁个乡下莽汉？那毛家人都是什么东西？ 肚子都填不饱，还痴心妄想要娶我的女儿？ 母亲要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的女儿，将来是要荣华富贵一世的。便是嫁人，也是嫁过去当夫人的……双双，这事，你委实做错了。”[我在想加更……这个一定有是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狗急跳墙 第一百三十八章狗急跳墙 “我有什么法子？难道让自己饿死。卫暖玉在卫家锦衣玉食，我却是三餐不济，母亲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吗？ 肚子咕咕叫，可是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哪怕是野菜，都没处去挖。 我便喝水，使劲喝水。可是越喝越饿……母亲，我没法子，我真的没法子。母亲便原谅女儿吧。女儿以后一定孝顺母亲，一定不惹母亲生气。”卫双双哭着求道。 见卫双双哭的这样凄惨，卫夫人把她拉进怀里，也落了泪。 她何尝不知，若不是被逼的没了法子，谁又愿意去做那等低三下四的事。 便是女儿没有养在身边，她生的女儿，骨子里便带着清贵……自然不会自甘堕落。“好了，不哭了，母亲想法子，母亲想法子。是母亲不好，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不怪母亲，全怪卫暖玉，都怪她。都是她抢了女儿的身份，如果没有她……”卫双双哭着道，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卫夫人自然只有顺着的份。 不过卫夫人心里，也确实不觉得卫双双说错。 “是，都怪她。这十年母亲从未当她是女儿。以后也不会，你放心，母亲一定想法子把她赶出去，属于你的东西，母亲一定替你夺回来。” “夺？怎么夺？我听下人说，祖母最喜欢她，把她当成心尖儿宝贝般的疼着。大姐和二姐也和她亲。大哥如今见到我也不理不睬的，见到卫暖玉倒是远远的便唤三妹。 父亲也不喜欢我。 还有二哥……他心里只有卫暖玉，明明我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二哥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便是毛家人，也是二哥故意弄进府里的。 她恨我去瑞雪轩，恨我伤了卫暖玉的丫头。母亲，二哥这是故意惩罚我啊。” 卫夫人神情微变，卫双双心里虽然怕卫宸，可是如果任由卫宸欺负，她在卫家如何还有翻身之日？ “昨天二哥带我出门，便是去见毛家人。我求二哥，让他打发了他们，不要让他们来卫家闹。二哥直接拒绝了，他说……说我惹了卫暖玉，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的。还说要让我嫁进毛家，尝一尝任人欺凌的滋味。母亲，二哥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我才是他的亲妹妹啊。” 卫夫人听完卫双双的‘哭诉’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母亲，我不想嫁给毛金。” “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嫁进那样的人家的……”卫夫人安慰。 这事其实卫夫人心里也有些没底了，虽说名不当户不对，可是双双和那个毛金……何况这事被卫老爷知道了。还有毛家那四口，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可如何应对？ “母亲，是卫暖玉占了我的位子，便是要嫁，也该由她嫁。母亲把卫暖玉嫁给毛金吧。 卫暖玉长的那么漂亮，毛金一定会愿意的。”卫双双状似怒极的道。卫夫人却是挑了挑眉头……卫暖玉，嫁进毛家…… 暖玉没打听毛家被安置在哪里，她没兴趣知道。那个毛家，不过是卫宸找来恶心卫双双和卫夫人的，让她们别总是闲的没事做，把心思动到她身上。只是暖玉没想到，这世上有个词叫做‘狗急跳墙’。 接下来几天，卫宸越来越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似乎是前几天他接到了京城的消息，又被委派了什么差事。 这让暖玉想到上次楚文靖和他一起回来时，卫宸也是这样早出晚归的，事后卫宸说，楚文靖偷懒，把自己该做的事都推给卫宸。虽然看似诉苦，不过卫宸说的语气平静，暖玉是了解卫宸的，看的出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其实内心挺愉快。与其说诉苦，不如说卫宸其实做的挺得心应手。暖玉想，上次的差事一定是即需要用脑，又需要算计人的，那可是卫宸的长项。 事后甘宁道倒是传出多了几个皇商…… 暖玉不知道这事和卫宸有没有关系。 只是时间上看，应该便是卫宸和楚文靖这次来甘宁道的关键了。 这次不知道派给卫宸的又会是什么差事。总之，一定是不好办，又颇费脑子，而且还要殚精竭虑算计人的那种…… 暖玉看着卫宸每天早出晚归的，都替他觉得累，反倒是卫宸，每天神采熠熠的。连眼睛里仿佛都淬了火。每每见到他，暖玉一边念叨他便是给人卖命，也要注意自己惜命，一边让刘妈妈多给他熬些补汤，尤其是补脑的，尽量以形补形。 转眼到了年末，卫家开始准备过年。 采买年货自然不必暖玉担心，自卫宸归来后，瑞雪轩用度恢复如初。管事的如今对暖玉，那叫一个恭敬有加。 天天有人往瑞雪轩送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芷云手腕已经见好，可以做些轻松活计了，便每天跟在暖玉身边，陪着她在瑞雪轩和隐园两处跑。 秋莹看着满身是伤，十分狼狈，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养了一阵子，已经大好。不过芷香还是不让秋莹动手，只让她做些需要动嘴的活计，便是安排年货摆放，秋莹说，芷香做，小院子一天到晚都其乐融融的。 这一天，卫宸早早出了门，他要去一趟安阳镇。 眼看便要过年了，安阳镇离此不算近，卫宸答应暖玉会在年前回来，这个新年，他会陪她一起守岁。 送走了卫宸，暖玉便有些闷闷不乐，她觉得心里有些憋气，总有种气短的感觉……心里隐约间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如今的卫家，早已不是卫老爷当道的卫家了。卫夫人和卫双双，最近也十分安静，芷香听梓月说，最近二人都呆在松鹤苑，显少出门。 卫瑞也在许先生的院中闭门苦读，期望明年能高中。 美玉和秀玉呆在自己院中，偶尔会来找她说话。卫家看起来十分安宁，暖玉想不出哪里会出问题。 她勉强按捺下焦虑的心思，找出卫宸的字帖习字。还未写完一张，芷香便慌慌张张的挑了帘子进来。“三小姐，出事了……”[加更，断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移花接木 第一百三十九章移花接木 暖玉心里咯噔一声，她其实挺怕芷香跑进院子，这丫头只要跑进院子，十次有八次都是坏事。 几年前卫宸离家，前阵子卫夫人带回了卫双双，她的身世暴出，芷香都是这么跑进院子，然后嘴里嚷嚷着出事了…… 进了屋，芷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三小姐，二少爷出事了。”这话一出，暖玉登时从凳子上起来，脸上神情说不出是焦急还是疑惑，似乎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她握了握拳，调子放的十分轻。 “你说清楚，二哥怎么了？” “……二少爷带人出城，不想碰到流民冲撞城门……然后被流民所伤，如今已被护卫抬回隐园。似乎伤的很伤，有看到的小厮说全身都是血。小姐，这可怎么是好？二少爷怎么会出事的？一早二少爷出门前，还说一定尽快赶回来的，还让小姐不要担心，只管安心在家里等着。这才出去半天……怎么会？”芷香有些语无伦次，在芷香心中，卫宸是个十分强大的存在，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全身而退，而且次次能化险为夷，卫宸的强大便在于，年纪虽然不大，可不管谁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觉得千难万难的事情，只要交到他手中，便能迎刃而解。 乍闻卫宸受伤，而且很重，已经人事不知的被抬回隐园，芷香不由乱了分寸。 暖玉觉得心脏猛的狠跳了几下，扯得五脏六腑连带着都有些疼，这种感觉，她根本控制不了。 顾不得安慰芷香，她有些慌乱的向外走，芷香焦急的跟着。她知道暖玉要去隐园。 自然也知道卫宸受伤之事，对暖玉来说简直就像天一下子塌了，如今老夫人不在，整个卫家真心护着小姐的只有二少爷一个，若是二少爷有个好歹……芷香简直不敢深思。 暖玉脑子乱轰轰，平日处事也算沉稳，可此时，脑子里却是什么都理不清了。 卫宸伤了？全身是血……暖玉一边迈着步子，一边脑子生疼，仿佛脑中有根针在一刻不停的扎她。感觉很痛苦，心里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她几乎快不能呼吸了。她是真的怕，怕极了。她从未这么怕过。 便是上次卫夫人为了卫双双开了家宴，卫夫人直白的说出，卫双双才是卫家的血脉，她不过是个孤女，随时可能被赶出卫家，她都没这么怕。 那时候，她心中总有种侥幸，想着还有卫宸，不管如何，还有卫宸会护着她，可一旦卫宸出了事……一路走到隐园，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下人，这其实有些奇怪，既然卫宸受了伤，自然该有人忙里忙外，管事的也自然要去请郎中。以卫宸如今在卫家的地位，不该这么悄无声息。 可是一路行来，卫家竟然安安静静的。 暖玉初时没有在意，只想着卫宸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直到，她站到隐园门外。她刚要伸手推门，门板被瞬间打开，然后满脸是泪的刘妈妈扑了出来。“三小姐，少爷，少爷他……” —————— 松鹤苑。 卫夫人拉着卫双双的手，乍看像是母女情深，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细看之下，却发现卫夫人的手有些发抖，被她拉着的卫双双，那双手白的几乎没了血色。卫夫人不知不觉间加了力道，卫双双痛极，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挣脱，只能强忍着痛意，陪着卫夫人等消息。 “母亲，一定会成功的。”卫双双轻声安慰。卫夫人敷衍的点点头。 她担心极了，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 她虽然不喜欢暖玉，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暖玉……卫夫人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那天卫双双跟她哭诉，她一个心软便应下了卫双双所说，随后的几天，卫双双便想方设法要摆脱毛氏一家，竟然提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法子。 卫夫人实在没拒绝的理由。 于是便应下了。母女两个等了好几天，这才等来了这个良机。 年关将至卫老爷前几天出门巡察铺面，迟几~日才能归来。今天一早卫宸也出门了，卫夫人母女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卫夫人嫁进卫家近二十年，自然也眷养了几个自己的心腹。 一步步皆按了她的安排行事，只是……卫夫人侧头看向女儿，原本卫双双回来，她是满心欢喜的，可是……命令下达，心腹按了她的吩咐行事，卫夫人心底却又升出几分迟疑来。 随着时间逝去，卫夫人越发的坐立难安起来。 这时候，被绑了手脚，堵了口的新管事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是卫宸的人，卫夫人要算计暖玉，自然要想法子先将他擒下，说起来也是管事的大意，卫夫人差人唤他，他没有防备的便来了。 见那管事的挣扎的厉害，卫夫人蹙着眉头，最终还是起身把堵着管事口的布条扯了下来。管事的顾不得自己此时有多狼狈。他心里惦记着暖玉，二少爷离开前交待的十分清楚。 整个卫家，最重要的便是卫三小姐。 若是三小姐有丁点损伤，二少爷回来后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属下是死是伤不重要。三小姐，三小姐不能有失啊。夫人……”管事的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二少爷回来发现三小姐出事了，他会做什么？ 会不会毁了卫家？ 卫夫人本来脸色便不好看，听了管事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卫双双不喜欢这个管事，已经不仅是不喜了，而是十分厌恶。 以前的管事唯卫夫人马首是瞻，对卫双双自然是恭敬十足。可这个新管事，眼中压根便没有卫双双。 “母亲，不要听他的，他只是二哥养的一条狗。” 管事的哪里有心思在意卫双双说什么，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姐，他和卫宸态度一样，根本就是不屑理会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着了道，折在这么个小姑娘手中。 他进了卫夫人院子，是这个卫双双领了几个脸生的护卫进来拿了他。 管事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奉了卫夫人之命，出去布置陷阱，用来对付三小姐。 第一百四十章 险象环生 第一百四十章险象环生 卫双双骂的再难听，管事的也不在意。 他几乎急得吐血。“夫人，便是看在养了三小姐十年的份上，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十年？什么养了她十年，明明是她占了卫家十年便宜。你应该知道，我才是二哥嫡亲的三妹……你不把我当正经的主子，反倒对那个不知道爹娘是谁的野种卑躬屈膝，你难道忘了二哥也姓卫！” 卫双双尖酸的说着。 管事的根本不理会她，只盯着卫夫人。见卫夫人脸上神情似乎有所松动，管事的苦口婆心的劝道。 “夫人也知道如今的卫家，二少爷占了几分重！便是老爷的前途，也需要二少爷鼎力相助。若是夫人真的惹怒了二少爷，到时候连累到老爷……于夫人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夫人还请三思。” 卫夫人本来有些松动了，可是管事的这番话一出，卫夫人登时脸色微变。 她想到了最近对她十分冷淡的卫老爷，也想到了每天闭门苦读的卫瑞。 卫家明明该是儿子的，如今却被卫宸把持着……若是任由卫宸猖狂下去，她在卫家还有什么地位。 便是不能直接出手伤卫宸，让他伤一伤心也是好的。 而让卫宸伤心最直接的法子，便是伤了卫暖玉。 卫夫人不明白卫暖玉有什么好的，值得卫宸这么护着。就像刚才卫双双所说，她才是卫宸有血缘的妹妹，便是要护，也该护着双双。那个卫暖玉是什么东西？ 这样一想，卫夫人的心登时又硬成了石头。她冷笑：“你还是顾一顾自己吧。不管卫暖玉最终如何，你都脱不得干系……” 管事的恨极，用力的挣扎着，被绑的手脚很快浸出血来。卫夫人一惊，她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言不语的管事这么不好控制。刚才是折了她两个手下才将他擒下。“夫人既然执意如此，便去做吧。我大不了把自己这条命赔给三小姐。 夫人记住，只要三小姐出了丝毫纰漏。 二少爷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二哥能如何？杀了母亲？杀了我？” 管事的冷笑。“杀了夫人？不会，二少爷会毁了卫家。如果夫人不再是卫夫人……”管事的说到这里，低头不再开口。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一眼卫双双。 卫双双恨极，恨不得冲上去捅那管事的几刀。卫夫人眉头也蹙成了川字，便是这时，有人挑了帘子进来。“夫人，事情办成了。” 这话一出，卫双双脸色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卫夫人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管事的则长长一叹，面露凄惶之色。 —————— 隐园。 卫夫人带着婆子丫头推开大门，不由分说闯了进去。 这是卫夫人第一次来隐园，直到亲眼见到隐园的破败狭小，她才相信，原来卫家还有这样的小院子，便是她手下丫头住的院子，都强过隐园。 卫宸如今在卫家可谓是后来居上。 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是行事狠辣，手段了得，又把卫老爷哄的服服帖帖。只要他想，卫家哪个院子他都能入住。 可是没有，他自始至终都住在这里。 而且没给这个院子添过一件东西。隐园依旧是又破又旧，放眼望去，透着股颓败之气。 刘妈妈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到卫夫人，明显一惊。“夫人，您怎么来了？” “……你们，去砸门。”卫夫人吩咐道，她身后婆子领命，立马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正房。刘妈妈有心阻拦，可是面前的毕竟是卫夫人，何况她一个，对方却有十几个丫头婆子。“夫人这是做什么？二少爷受伤了，此时正在屋中静养。” 卫夫人冷笑。 “你说屋中是卫宸？” 刘妈妈奇怪的点点头。 “……把这个诱小姐学坏的老妈子给我拿下。你们几个，随我进去。” 卫夫人话音落下，几个丫头一齐上前，不由分说的绑了刘妈妈。刘妈妈便是再傻，也知道这是出了事。 不过她也没太担心，在刘妈妈看来，只要自家少爷在，便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说起来今天的二少爷确是有些奇怪，被几个小厮抬了回来，头上有伤，半张脸被包着，刘妈妈心急火燎的跟上前去，却被卫宸喝斥住。 说什么伤口不方便给她看。 刘妈妈是个实心眼的，听声音确定是自家少爷，便没有多想。 然后卫宸又吩咐，一会暖玉若是来看他，只管放她进去，还说暖玉会带了伤药来。 所以暖玉来时，刘妈妈仿佛看到了救星。眼看着暖玉主仆进屋，她才放下心来。 不想过了没一柱香，卫夫人竟然带了人兴师动众的闯进隐园。还说她‘诱小姐学坏’…… 直到婆子撞开了房门，卫夫人一众人呼啦的闯了进去，刘妈妈也被丫头压制着，随着一起进了屋，迈步进了内室，然后……然后刘妈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 少爷呢？少爷在哪里？ 明明被抬进屋的是二少爷啊。 她明明听二少爷开口了，刘妈妈从小把卫宸带到大，自认绝不会听错。 可是…… “这？这是什么？简直伤风败俗……来人啊，把这丫头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卫夫人指着芷香交待道。 此时的芷香，便那么身子僵硬的靠在窗边，眼晴望着木chuang，无声的落着泪。 而********暖玉歪着头，身子斜躺在********衣裙看起来有些凌乱，不过都好好的穿在身上。而她身边，是个陌生的少年……少年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 ‘啊’的一声惊呼。 “闭嘴。”卫夫人喝道。 少年声音一滞，惶恐不解的望向卫夫人，这时候，暖玉也幽幽转醒。 看到身边的少年，她似乎是被吓到了，小脸煞白。支起身子看到卫夫人，更是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母亲，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却学人私下幽会…… 你堂堂卫家三小姐，却在隐园私会外男…… 暖玉，你真是，真是让母亲失望。”卫夫人摇着头，一脸失望的开口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险恶目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险恶目的 暖玉看看自己，看看身边的少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二哥伤了，来看望二哥的。不想一进屋便……”不等暖玉说完，卫夫人已经冷冷开了口。“做便做了，有何可狡辩的。暖玉，母亲这次真是失望至极。你说，这事情要怎么善终？”卫夫人问暖玉。 刘妈妈刚刚是吓傻了，她倒不是被暖玉吓到了，而是因屋中竟然没有自家少爷，所以才惊到了她。 这时候，刘妈妈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根本就是……就是有人设计好了陷阱，让三小姐来跳啊。 连她也一并被算计了。“三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该看清那人是不是二少爷，奴婢竟然仅凭着声音便断定那人是二少爷。奴婢该死啊。”刘妈妈哭了，哭的很凄惨。这事情摆在眼前，怎么善终？哪有法子善终啊。便是三小姐是清白的，可明显夫人便是要借此大作文章的。三小姐便是全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啊。再加上暖玉一幅被吓到六神无主的神情，刘妈妈觉得这根本就是天塌地陷啊。 少爷离开前怕夫人生事，还做了防备。却不想夫人发难又急又狠，根本就没打算给三小姐活路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妈妈简直心如死灰。她也算看着暖玉长大的，知道小姑娘性子活泼，是个开心果。 自家少爷平时少言寡语，只在三小姐面前还勉强露出几分真性情来。 如今连三小姐都出了事…… 刘妈妈想到这里，恨不得冲上去撕咬卫夫人几下。她倒想问一问，做为母亲，她怎么能那么狠！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家的女儿便不是女儿吗？ 关于暖玉的出身，卫宸虽然没有直白的告诉刘妈妈，可也没有特意瞒着刘妈妈，所以刘妈妈是隐约知道的。 便是养女又如何？自小便养在身边，和亲生女儿有什么不一样。 既然是收养来的，老夫人难道不是一早便知道吗？不依旧疼三小姐疼的心肝似的。 所以说，血脉这种东西，不过是仁者见仁罢了。只有心胸狭隘的，才会钻牛角尖，觉得养女占了亲女的位置。 “夫人，你心怎么那么狠。你毁了三小姐又能如何？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便不怕让卫家上下寒心吗？三小姐可是奴婢们看着长大的啊……老夫人若是回来，夫人要如何交待？” 卫夫人面上遍布冷意，她是不屑刘妈妈的。 卫宸的生母虽然不在了，可这个刘妈妈却当卫宸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似的，护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卫夫人一直觉得卫家出银子雇着她，她该替卫家分忧，也就是替她这个夫人分忧，而不是和她想的背道而驰，她越不喜卫宸，刘妈妈越当卫宸是宝。 如今被个她不屑的下人这么直白的指责，卫夫人自然阴沉着一张脸。 “是她自己行事出格，与我有何干系？我虽说是她母亲，可也不能时时盯着她吧。 她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春心萌动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倒没想到她为了和人幽会，竟然假借卫宸之名。” 这是…… 竟然把脏水泼到少爷身上，刘妈妈气的白着一张脸。“明明就是，就是有人陷害。三小姐以为二少爷受了伤，才急急赶来隐园，才不是什么幽会。”刘妈妈反驳。“不是幽会是什么？二人都躺到一张*******了。” “三小姐是被陷害的。芷香，你哭什么，你说啊？说是谁暗算了三小姐？还有那人是谁？他怎么会在二少的************芷香被两个丫头挟制着，只会一味的摇头落泪。 平日的伶牙俐齿似乎瞬间不见了。 暖玉吸了吸鼻子，缓缓从*******爬下来。她不看卫夫人，也不看刘妈妈，脸上神情恍恍惚惚的。 戏演到这一步，卫夫人自然不会放她轻意离开。卫夫人使了眼色，一旁婆子闪身立在门边，将门挡了个严实。 暖玉终于抬头看向卫夫人。“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做出这等事？便想这么轻意离开？” 眼见着暖玉小脸白的没了血色，卫夫人冷哼一声。“事情既然做的出，便得想法子了结。你既然和他‘情投意合’……母亲也不是那种不问缘由便要棒打鸳鸯的。不如，母亲便做主，把你许配给这小子。这小子出身虽然低了些，可你和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暖玉，你这事做的糊涂啊。” 暖玉目光猛的看向卫夫人。卫夫人眉头一跳。 下一刻，却见暖玉眼里含着泪。还未开口，泪珠已经顺着小脸滚了下来。“母亲便那么恨我吗？”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母亲怎么会恨你？” “母亲若不恨我？为何这般编排我？这人我若是没认错，是双双的心上人……女儿怎么能‘抢’双双的东西呢。” “你个小姑娘家的，胡言乱语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了双双的心上人？明明是你相中了他，趁着你二哥不在，把他带到隐园来幽会。这事和双双有什么关系？暖玉，我们母女一场，你放心，母亲一定会‘成全’你的。 这孩子叫毛金，为人老实本份。 事情既然出了，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母亲也没法子替你遮掩了。 你年纪还小，不急着成亲，便先定个日子……”卫夫人没想到暖玉竟然知道这人的身份。而且一口道出他和卫双双的事。卫夫人惊到了，想着快刀斩乱麻。不由分说的便把事情定下了。暖玉便是想反驳，也由不得她。 其实法子不算多高明。 暖玉吃亏便吃在没人替她撑腰。 最终，卫夫人直接让人唤了毛大嫂前来。 毛大嫂见到暖玉，又得知她是卫家那位颇得老夫人疼爱的小姐。自然是连连点头，比起卫双双来，面前的小姑娘显然更招人喜欢。仅是站在那里，便美成了一幅画。 毛大嫂觉得儿子也不亏。 那卫双双生的眼小鼻子塌的，小小年纪心眼便那么坏。 不娶也罢。 面前这小姑娘模样好，性子看起来也比卫双双好。 而且还得卫家老夫人喜欢，嫁人时，嫁妆自然不会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引蛇出洞 第一百四十二章引蛇出洞 “都是我们夫妻的错，我们没管教好毛金。让他做出这等坏人名节的事。 夫人放心，毛金既然做了，便一定负责。 毛金，还不快谢过夫人。”毛大嫂招呼着傻站在一边的儿子。 毛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闻言，先是盯着暖玉看了几眼，然后握紧的拳手缓缓松开。 见儿子不开口，毛大嫂脸色变了变，生怕毛金犯傻。那个卫双双有什么好？如今换个模样更好，性子更好的。毛大嫂简直满意极了。 人都是这样的，贪心不足。 其实她不一定是坏人，可性子却一定是个贪得无厌的。 尤其毛大嫂这种，她以前觉得村长家便是顶顶富贵的了，可进了卫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富贵？ 毛大嫂眼中上等的料子，是卫家丫头们都不屑穿用的，毛大嫂觉得顿顿有个肉菜，已经是极好的了。可人家卫家却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变着花样的吃。 毛大嫂自认开了眼界，自然越发的觉得以前的日子无趣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私心里，毛大嫂把卫家当成了她通往富贵道路的桥，想要紧紧抓住。毛金没动，也没有开口。毛大嫂反倒松了一口气，不开口总比直来直去要好些。“这孩子，模样生的真好。是三小姐吧？我是毛金的娘，你先唤我声毛家婶子便好。”毛大嫂脸上简直笑出了花，生怕吓到暖玉，调子放的极轻。 暖玉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她。 毛大嫂脸上神情怔了怔，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可自家儿子和这位三小姐在一个屋里被卫夫人‘捉’到却是事实。 而且看卫夫人的意思，似乎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样也好，正顺了毛大嫂的心意。儿子讨个更漂亮的媳妇儿，毛大嫂自然是欢喜的。 可这小姑娘看人的眼神…… 毛大嫂有些不悦了，既然都要嫁给毛金了，对她这个未来婆婆，怎么能这么冷淡呢？“这孩子性了倔，以后过了门，你好好教导便是。”卫夫人适时开了口。毛大嫂笑笑，觉得也是这么个理。 不怕倔，等将来进了门，再圆了房，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到时候，她一定让这丫头知道她毛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眼下，毛大嫂大度的笑笑。“夫人说的哪里话。什么教导不教导的。三小姐哪里轮到我这个乡下婆子教导，夫人这话可着实折杀我了。” 卫夫人忍着不耐，和毛大嫂虚与委蛇。 暖玉看着她们一来一往，眼中冷意更甚。 她不欺人，可人却一味的来欺她。 今天这一出很明显了，是卫夫人算计了她，其中有没有卫双双的‘努力’暖玉不知，可想来应该是少不了卫双双的‘献计’的。 她如今自觉身份高了，自然再不屑当初一路相护的少年。 暖玉听过壁角，对这个少年印象不错，倒觉得如果卫双双若是真心，嫁给毛金这个少年倒是个好归宿。 显然卫双双不这么想，她迫不及待的想摆脱毛家，于是想到了她。她是不是得感谢卫双双母女的‘善心’。那边卫夫人还在强忍着不耐和毛大嫂说话，说的是暖玉和毛金的亲事。 话到了卫夫人口中，似乎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 毛大嫂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连连点头。说到聘礼，毛大嫂沉默了，卫夫人眼中的鄙夷稍纵即失，随后说，既然事情都出了，聘礼也便不强求了，让毛家尽力便好。 毛大嫂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说便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凑足……十两银。 十两？十两！暖玉觉得好笑，她也便真的笑了出来。 卫夫人和毛大嫂一齐转头看向她。卫夫人发现，刚才还缩在那里一幅无助模样的暖玉，此时却是小脸挂笑，眉梢眼角似乎都透着股媚色。 前一刻的暖玉，就像是朵惹人怜惜的娇花儿，此时的暖玉，却又美的像是盛放的牡丹。 卫夫人脸色变了变…… “你还嫌不够丢人，还不滚回瑞雪轩思过！” 卫夫人心中感觉越发的奇怪了。 这时候她才察觉出，事情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到简直不敢置信。 从头到尾，她只制伏了一个管事的。然后事情便全部按了她的希望…… 暖玉中计，她成功捉到二人同屋同chuang。这个时候，卫暖玉不该大哭吗？便是不哭，也不该是这样的神情啊。卫夫人此时终于察觉出异样来，神色不由得一变，随便喝斥道。 只是，暖玉会听吗？ “毛金，你看清了吗？”暖玉不理卫夫人，侧头问一直沉默的少年。 少年抬起头，先看向暖玉，然后看向母亲毛大嫂和卫夫人，最终缓慢的点点头。 “你的决定？”暖玉轻声说道。 毛金高瘦的身形明显一怔，随后露出自嘲的神情。这时候，连毛大嫂也察觉出异样来了。“毛金，你别乱说话。” 毛金这次没像以往那般听从母亲的吩咐。 便在毛大嫂警告的目光中开了口。“娘难道看不出，我和三小姐是被人陷害的？” 毛大嫂表情滞了滞，呐呐的开口。“……陷不陷害的也没那么重要，结果才重要。” “娘应该知道，我心里喜欢双双。”毛金这话一出，不仅毛大嫂，便是卫夫人也登时脸色大变，她目光严厉的看向毛金。“饭能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到时候小命怎么丢掉的都不知道。” 卫夫人这话一出，毛大嫂身子一颤，脸上登时露出惧意来。她刚刚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这位卫夫人，可是卫家当家的主母。 “夫人息怒，毛金是说笑的，说笑的，金儿，快向夫人磕头赔罪。你做出这等事，夫人不仅不追究，反而还把三小姐下嫁，这是天大的恩情，你还不快快谢恩。”毛大嫂急切的劝道。 向来老实听话的毛金，这次却难得的耿着脖子，就是不看卫夫人。 毛大嫂急了，上前扯了儿子耳朵。“你个浑小子，你这是要你爹娘和妹妹的命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的身价 第一百四十三章她的身价[加更] 毛金个子高，毛大嫂得踮着脚才能够到儿子。 毛金头一甩，毛大嫂身子一歪，便被儿子甩到了一旁。毛大嫂气的抖着手点向毛金。“你小子疯了不成，这等好事，旁人打着灯笼都难寻，你竟然不愿意。三小姐哪里比卫双双差？要模样有模样，有身份有身份，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还让娘说的再直白些吗？ 儿啊，快应下吧。” 毛大嫂苦口婆心的劝道。 一旁暖玉微微挑了唇角看着，而卫夫人则冷着一张脸。因为毛大嫂的话触怒了她。什么叫卫暖玉哪里都比卫双双强？ 这话不明显在打卫夫人脸面吗？ 那边毛大嫂还是无知无觉。 只苦苦哀求着儿子快点儿点头。 这样一出闹剧，暖玉早已没了耐心…… 时间退回到半个时辰前。 刘妈妈打开隐园大门。 看着刘妈妈满脸是泪，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希望，暖玉的心不由得一紧。 卫宸她是了解的，可以说这世上便没谁比她更了解卫宸了。那人，看着冷心冷肺，是个六亲不认的，实则，最是重情。但凡他在意的，一定会照顾周到。 刘妈妈自幼陪在他身边。卫宸对刘妈妈感情很深，以前他还未离开卫家时，哪怕是刘妈妈随意一句话，卫宸都会记在心里。 然后会想方设法帮刘妈妈达成所愿。 很多时候，刘妈妈甚至自己都忘记过，她竟然曾经无意中提起过什么东西……她不过顺口一提，而卫宸却已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摆到她面前。 卫宸受伤，最担心的一定是刘妈妈。 可是刘妈妈说，卫宸根本没让她看到伤口…… 也许有人会觉得，一定是卫宸怕刘妈妈担心，所以才不让她看伤。可是暖玉知道，卫宸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是为了让刘妈妈安心，卫宸反而会把刘妈妈唤到近前，把伤口露给她看，让她看仔细了，知道不过是皮肉伤，与性命无忧，刘妈妈才会放心。可是卫宸竟然把刘妈妈‘赶’了出来。 只一点，暖玉便起了疑心。 只要疑心一起，随后会发现‘卫宸重伤’一事简直是错漏百出。 以卫宸如今在卫家的地位，他若真的重伤，不说举家皆惊，起码隐园里外会乱成一团。 可是没有，一路走来，暖玉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连平时扫尘洒水的婆子也不见了。 那一刻，暖玉仿佛瞬间清醒过来。 她最终后退一步，没有进隐园…… 接下来的事情虽说有些冒险，可在暖玉看来，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她想看一看，这一切到底是谁安排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早已猜到了，心还是针扎般的疼着。 一次被弃，两次被弃，次次被放弃的都是她。 卫宸离开前，以防万一，提前做了布置。诺大的卫家，只有管事的一人，卫宸怎么会放心？ 卫宸是布了后招的，那后招甚至连管事的都不知道。 安抚刘妈妈，接下来试探，擒人，审问，诱敌，反间…… 一切做下来，只用了一柱香的时辰，其中还包括说服毛金。暖玉安排的天衣无缝，从刘妈妈出来阻卫夫人，到最终她和毛金被抓……一切尽在暖玉掌握中。怕刘妈妈露馅，暖玉是特意支开刘妈妈后才布置的。想到此，她对刘妈妈笑笑，刘妈妈早已一脸迷惑，接收到暖玉的笑意，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似乎，三小姐并没中圈套。刘妈妈拍了拍前胸，露出庆幸的神色。 暖玉看向卫夫人，她想看一看卫夫人的目的，如今，她知道了。其实并不意外，当日卫双双已经百般抵赖，卫夫人如今视卫双双如至宝，自然不会任由卫双双嫁给一个庄稼汉。 卫双双可以不嫁，卫夫人可以想法子让毛家放弃。 可是她们不该算计她，让她代替卫双双下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连三岁孩子都明白，可卫夫人和卫双双竟然这样做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只是失望的次数多子，暖玉反倒觉得卫夫人这样安排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谁让她自幼不得卫夫人欢心呢。 暖玉不由得想，如果卫宸没有棋高一着，没有留后手。她今天是不是清白尽毁，是不是只有嫁给毛金一条路可走了？ 那她的人生…… 该是何等的悲惨。毛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地道的庄户人家，一年的花用怕是都抵不上她一件新衣。 这样一门亲事，明显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她未来有何幸福可言？ 说句自暴自弃的话，如果真的一定要嫁人，她宁愿嫁进计家，好歹这辈子锦衣玉食。这便是卫夫人母女打的如意算盘，想到这里，暖玉眼中一片晦暗之色。 她从不会主动去挑衅，可是卫夫人和卫双双三番两次出手害她。 她便是个泥塑木雕的，也会气会恨。 “母亲，双双不愿下嫁，难道我便该嫁吗？毛家是什么人家，不必女儿多言吧？ 这样的人家，也配娶我进门吗？ 我身上这件新冬裳，是二哥昨日送的。据说仅料子便用了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请绣娘，银丝勾边，金丝盘扣……没有百两银子是上不了身的。 毛家婶子，我要穿一百两银子一件的衣裳，要每天吃一盅燕窝，隔一日还要吃一次海鱼。 海鱼便是齐国东境贬来的，十两银子一条，虽说贵了些，可是味道极好。我最喜欢了，祖母自幼疼我，但凡我喜欢的，一准送到我嘴边。 我这人自幼五谷不分，未进过灶房，女红也不精。 铺chuang叠被这等小事，也从未亲身动过手。 我如今身边跟着三个大丫头，院里还有七八个小丫头并几个粗使婆子。 她们的月银加起来大致要六十两银子。我出入是一定要坐轿的，轿夫四个便够了，要常年雇着……偶尔出远门，需要马车，两匹马便够了，马夫驭夫都要准备……芷香，我平时还有什么离不了身的，你和毛家婶子再说一说。让毛家婶子也好拎拎清楚。”暖玉慢悠悠的吩咐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牙还牙 第一百四十四章以牙还牙 芷香早便不哭了，她觉得今天这戏演的真过瘾，她平时最喜欢看话本子了，一直觉得话本子里抱着小姐哭的死去活来的戏码挺有意思，今天终于过足了瘾。想要算计她家小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斤两。 至于想娶她家小姐的，更得好好看看自家祖坟冒没冒青烟…… 一个乡下人家，还意图娶小姐过门，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美。“小姐每天要泡澡，春天是桃花浴，夏天用莲，秋天用菊，冬天用梅花花瓣，虽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只用花心那几片。小姐说花心那几片最是幽香。 我家小姐喜欢吃点心。 千层糕，糯米糕，糖蒸酥酪，桂花栗粉糕，如意糕，牡丹卷，芙蓉糕，贵妃红，吉祥果…… 饭后要喝汤，像是珍珠翡翠汤圆，莲叶羹，人参燕窝汤，翡翠白玉汤，长生粥。 菜式不必太复杂。像是通花软牛肠，羊皮花丝，仙人脔，小天酥，过门香……不必顿顿有，每餐两三道便可。[菜式摘自烧尾宴] 喝的，我家小姐不太挑剔。上等的龙井便可，只是这沏茶的水却有讲究，一定要用冬至那天降的雪水，封于灌中。入了夏便要置于冰窖…… 这用的嘛，我家小姐喜欢玉器。 身上带着，手上玩的，桌上摆的，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和翡翠制成。 我家小姐说，若是一日手中无玉，这周身便不适……说完吃喝玩用，还有睡。铺和盖都用最上等的锦缎，chuang最好要拔步chuang。chuang幔要用轻纱，入睡时屋中要燃香。千步香，沉光香，紫述香，龟甲香几种轮换着。这香炉也是有讲究的，一定要用紫砂观音熏炉，这种熏炉才能让香味更好的挥发出来，我家小姐说那才是真正的‘香得益彰’……”芷香扳着指头如数家珍。这些都是话本子里写道的，她一直想演演那里面的刁钻丫头，找个机会跋扈一番呢，今日这可着实称得上良机。 毛家大嫂简直听傻了。 这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见过用过了。 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喝的睡的，光听名字就知道价值连城了，卫家这位三小姐，每天得花用多少？ 听完暖玉主仆这一番话，毛大嫂再看暖玉的目光，便带着几分难掩的敬畏之色了。 她觉得暖玉一日的花用，足够毛家吃用一年了。 这样的媳妇儿……毛大嫂觉得自家真的供养不起，刚才心里升起的那几分想要教导暖玉的冲动，全部在芷香那饶口令似的一席话后灰飞烟灭。 这么想来，倒是卫双双好些，一路走来，卫双双不挑吃不挑穿，偶尔还能帮她下厨，还能做些女红。 毛大嫂迟疑的开了口。“夫人，贵府三小姐，毛家实在是高攀不上。” 卫夫人白着一张脸，明知道刚才芷香的话很多地方根本就是夸大其词，可她如何能和一个丫头争辩。而且辩这几两银子又有何用？她算看明白了，不管她怎么开口，毛家都‘怕’了。被暖玉主仆报出的一溜玩意吓怕了。 “休得听那丫头胡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待她进了门，好好管教便是。” 毛大嫂心中腹诽，管教！说的轻巧，怎么管教，那三小姐一件衣裳便要一百两，一百两啊，他们毛家省吃俭用十年也不一定攒的出。 刚才她竟然说给十两银子当……聘礼。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要不是这个三小姐开了口，她还真的觉得这门亲事有望呢。 事到如今，毛大嫂再无知，也知道卫三小姐是毛家无论如何高攀不起的。 “贵府三小姐，太金贵了。毛金着实配之不上。” 拒绝了，竟然被拒绝了，一个乡下人家，她竟然敢！卫夫人狠狠瞪向暖玉。“卫暖玉，唯一一条退路被你自己堵死了。我倒要看看，谁能‘养’得起你？” 事到如今，卫夫人如何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她挖个坑给卫暖玉跳，明明是卫暖玉反过来给她挖了坑。 便是事情败露又如何，卫夫人有恃无恐。 卫宸不在，卫老爷不在，如今卫家以她为尊。 只是，卫夫人没想到，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有一道暗沉的回应声响起。 那人说…… “这个便不劳母亲费心了。” 声音一出，不仅是暖玉，便是卫夫人也是瞬间神情大变。 她猛然转身，便看到此时应该已经在前往安阳镇路上的卫宸，竟然好端端的站在外间书案旁。 见卫夫人回身看向他，他还好心的补充道。“暖玉自有我这个哥哥来养，穿金戴银自是应该，山珍海味不过是平常吃食，她便是要吃凤凰肉，我也能给她找到。”卫夫人见到卫宸，先是有些心虚，可见卫宸上来便‘助纣为虐’竟然丝毫不在意她这个嫡母，怒意登时上涌。她这时候几乎忘记了，是她先算计暖玉，才有暖玉顺势而为，诱出卫夫人。 “你是卫家的二公子，你吃的用的都是卫家的，哪里便敢这般大放厥词。 卫宸，你如今确是长了本事，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卫家，你如今站在卫家的地盘上，有我在，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卫家庶出之子当家做主。” 卫宸也不怒，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卫夫人，然后目光便仿佛盯到了暖玉身上。 见小姑娘神情淡淡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看来并未被卫夫人欺负，这才放下心来。 都说福至心灵…… 以前卫宸并不相信这些，可是出城后，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虽说离家前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甚至特意为暖玉留了后手。 可他终究还是调转马头。 一进卫家大门，他便发现了异样。带人救出了林管事，这个林管事是他在上京的路上救下的，为了感激他的活命之恩，这才跟了他来到甘宁道。林管事顾不得自己满身是伤，跪在地上给他讲了事情经过。 卫宸沉默的听着。 然后并不像林管事以为的那样急匆匆赶去救人，而是不急不缓的安排了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一百四十五章 蛇打七寸 第一百四十五章蛇打七寸 同样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捉奸’戏码后，这才赶回隐园。其间林管事急的额头浸出了冷汗，生怕暖玉有个好歹。林管事虽说跟着卫宸时间不长，可对于自家主子的行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卫宸行事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得知三小姐或许出事之后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他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去救人，而是先出手教训暗算三小姐的卫双双，等料理过卫双双，他才赶回隐园。 直到亲眼见到暖玉安好，林管事才猛的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觉出自己周身的痛意来。 在林管事看来，卫家三小姐不过是朵娇花，不知怎么得了卫宸的青睐，这才呵护有加。 如果没有卫宸，卫三小姐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虫。 林管事平日里对暖玉恭敬有加，并不是暖玉多让林管事信服，而是因为卫宸。如今见到暖玉全身而退，而且还和夫人对峙，竟然不落下风，林管事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原来，刚才二少不直接来隐园救三小姐，并不是怕见到不堪的一幕。 而是他相信三小姐，相信三小姐可以全身而退，所以他才布置好一切，最后才来寻三小姐。 看似一朵娇花的卫三小姐，却是个深藏不露的。 林管事身子越发的弯了下去，不仅对卫宸，也对暖玉，这次他是从心底敬佩卫家这位三小姐。 “……阮家这次欲当皇商，最终败北，母亲觉得原因是什么？”相比卫夫人脸上明显的怒意，卫宸却是不慌不忙的开口。 卫宸突然转开话题，卫夫人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再看卫宸时，目光深处那明显的厌恶瞬间变成了惊恐和不敢置信。“难道是你从中作梗？”才问出来，卫夫人自己便摇了摇头。“不可能，我阮家在淮阳道，和甘宁道毫无瓜葛，你便是仗着楚小将军可以在甘宁道横行，也管不到淮阳道。”卫夫人也是这几天才收到的消息，说是这次皇商之争，阮家败北。 阮家在淮阳道，虽说声望比不得甘宁道卫家。 可淮阳道阮氏，也算是数的着的商贾之家。这次齐国大兴商业，在诸道选定皇商人选，一经选中，可以说是一夕间身份陡升。 以阮氏的资历是很有希望的。可最终结果却是阮氏败北。 而被选中的几个皇商，论名望和资历却还不及阮氏。 卫夫人的兄长，阮家的大爷因此事震怒……可要说这事和卫宸有关，卫夫人是一百个不信的。“母亲不知，我和淮阳王有些交情。” 淮阳王，卫宸竟然认识淮阳王？“你怎么可能认识淮阳王？真是天大的笑话……”卫瑞同玉言公子前往淮阳道，始终未得见淮阳王一面，据说淮阳王卫凌是个性子孤傲冷僻之人，甚少见外人。 “我离家的三年，一直和玉言公子住在淮阳王府。”这话一出，卫夫人脸色顿时大变。 “你即唤我一声母亲，便要唤阮老爷一声外公，明知阮氏希望当这个皇商，你不帮一帮便罢了，竟然还暗中做些龌~龊勾当。把本该属于阮家的皇商拱手送给旁人，卫宸，你到底当不当自己是卫家人？认不认你的父亲母亲？” 面对算计暖玉，还能在他面前冠冕堂皇的卫夫人。 卫宸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倒不知阮氏使了多少银子？竟然敢说出‘本该属于阮家的皇商’几字。母亲可否相告？” “……胡言乱语什么。我何曾说过阮家使了银子。卫宸，如今你本事了，再不屑做个小小的卫家二公子了。我这个母亲，你也不愿认了。你既然如此不屑卫家，何必还难为自己勉强留在卫家。倒不如快些动身回京。”卫夫人恨及，可是迎上卫宸薄凉的神情，卫夫人竟然不敢和卫宸撕破脸面。 她自觉大度，卫宸坏了阮家大事，她都没有追究，她对卫宸已是宽宏大量了。 只是，借用句刚才卫夫人对暖玉说的话。今日之事，想要善终，却是难了。因为卫宸不打算放虎归山了。 “我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府了。最迟今晚，父亲便会回来。你对暖玉做了什么？便直接对父亲说吧。”见卫夫人强嘴欲辩。卫宸继续道： “府中上下，长了眼的不在少数。母亲越辩只会越糟糕……这次不过是阻一阻阮氏的路，母亲若是不想让阮氏继续留在淮阳道，大可继续……便直接告诉父亲说暖玉小小年纪，品行不*良，勾~引……勾~引这个乡下小子也可。 我倒十分好奇父亲是信我，还是信你？”卫宸这番话，让卫夫人脸上神色变了几变。 “卫宸，风水轮流转，咱们走着瞧。”最终，卫夫人握紧双拳，不甘的道。 这是，认输了。 卫夫人以为一时服软这事便过去了吗？ 卫宸冷笑。真正的好戏，即将上演。 卫夫人骂不得卫宸，动不得暖玉。只能把气撒到毛大嫂身上。“乡下出来的，身上都带着股土腥味……我们卫家的女儿，是你这样的人家配惦记的。识相些，赶紧回去收拾行装滚出卫家。”毛大嫂眼睁睁看着卫夫人吃瘪后转过身把气往自己身上撒，让卫夫人忌惮的人还在，毛大嫂如何能忍。“这位小公子，你便替我们当个证人。卫双双和我儿子毛金情投意合，可是如今卫家却看不上我们毛家了。我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信字有几笔。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帮一帮我们，别让卫夫人赶我们出府。若是被赶出府，我们只能流落街头，最终饿死冻死。”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女双双何曾与你儿子情投意合？” “……他们都一起滚过草甸子了。”毛大嫂不依不饶的道。 卫宸和暖玉反倒成了旁观者。 这里是隐园，卫宸不喜欢自己屋中有别人。于是他冷声开口。“卫双双如今怕是自身难保了，母亲还是别把话说绝，若有一日，卫双双真的嫁不出，好歹也还有毛家这么个退路。” 第一百四十六章 报应不爽 第一百四十六章报应不爽 卫宸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等卫夫人发问，已经有婆子心急火燎的进了屋子，看到卫夫人，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凑到卫夫人耳边。 婆子每说一句话，卫夫人脸上神色便难看一分，婆子说完，卫夫人脸上神情已经不仅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如丧考妣。“卫宸，双双是你妹妹，亲妹妹，你怎么能对她那么狠？” 卫宸挑眉。 “只许母亲对暖玉心狠，便不准我对卫双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母亲讲的是哪家的道理？阮家的吗？” “卫暖玉是谁？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根本就是个……”卫夫人想说野种二字的，不过在卫宸如若刀削的目光中，她还是勉强把那难听的二字咽了下去。“双双才是你的妹妹。” 卫宸唇角微挑。 觉得卫夫人这话说的真真可笑。 她根本从未把他当成卫家人，如今却来和他说，卫双双是他的亲妹妹。 这世上的便宜，都被卫夫人占尽了。“我只认暖玉一个，至于卫双双，有母亲怜惜便足够了。” 卫宸不买账，哪怕卫夫人舌灿莲花，卫宸也不为所动。 见求饶无望，卫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带着自己的人急匆匆离开隐园。 她得去给卫双双善后。 说起来可笑，她刚才还说暖玉不得善终。不想下一刻便轮到自己头上……双双她竟然……竟然和阮琨……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想到阮琨，卫夫人几乎咬破了唇。 阮琨是卫夫人娘家兄长的嫡出次子，说起来出身也算不错。 可阮琨自幼便是个混世魔王，不学无术，如今年纪大些了，又添了风~流成性的毛病。 虽说是自己的侄子，可是卫夫人对阮琨却生不出丝毫喜欢之意。如今卫双双和阮琨竟然闹出这么一桩来？卫宸说的明白，他这是以牙还牙……卫夫人才跨进院门，卫双双便哭着扑进卫夫人怀里。“母亲，母亲要替女儿做主啊，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卫双双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毛家对上卫家，卫双双有恃无恐。便是毛家闹起来，也休想占到卫家便宜，可是阮家不同。 那是卫夫人的娘家。而且那阮琨。 说起阮琨，连卫双双都讨厌极了。 他是打着给卫夫人送消息的名头来的。 卫夫人追问之下，阮琨才吐露实言，原来他闯了祸，是来甘宁道避难的。 说起所闯的祸事，卫夫人简直说不出口……若不是卫夫人要挟他，说他若不实言相告，便派人去阮家问。阮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实相告的。 知道真相后，卫夫人气的险些把阮琨赶出卫家。 阮琨那人，惯会看眼色，见此自然是百般恳求，赌咒发誓自己是醉酒才做出那等糊涂事。 便是知道阮琨在搪塞她，卫夫人也没有法子，只得勒令阮琨不得轻易出入内院，阮琨是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便是在姑姑家里也是一样。不过老实三天便原形毕露，整日的出门和甘宁道一些纨绔子混在一起，出入花街柳巷。只要阮琨不惹出事来，卫夫人全当家里没这么一个人。 可没想到，阮琨竟然…… 卫夫人轻拍着卫双双，安慰道。“放心，母亲一定给你做主。” 卫双双抽搐着，小心翼翼的跟在卫夫人身后进了院子。 才跨进院子，阮琨的声音已经从屋中传出来。“卫瑞，你凭什么打我？是卫双双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她那模样，若不是她勾~引我，我能看上她？” 接下来，便是一阵拳脚相向，衣料摩*擦声，紧接着是卫瑞气急败坏的声音。“胡说，双双怎么能看上你？一定是你居心不*良，趁着母亲不在，趁机轻薄双双。”卫宸做事，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掐人七寸。他引了卫瑞来‘捉奸’。如果是丫头婆子看到，卫夫人还有法子可想，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目击者是卫瑞。 卫瑞什么性子，卫宸清楚的很。 卫瑞本性是有些像卫夫人，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例如当年诬陷卫宸。 可有一点，卫瑞这人和卫夫人有着本质的不同。那便是他这人还算正直……比起卫夫人的善恶不分，卫瑞还算有些可取之处。 既然看到了，卫瑞自然不会放过阮琨。 二人争执以至动手也是情理之中…… 卫夫人恨得咬破了唇，下人见此，缩着手脚给卫夫人挑了帘子。“……夫人回来了。”一句夫人回来了，卫瑞和阮琨停下手，二人各退一步，喘着粗气瞪视着。见到卫夫人，阮琨神情一变，登时把被卫瑞打红了的侧脸露给卫夫人看。“姑姑，这是瑞表哥打的。” “母亲，阮琨欺负双双。”卫瑞虽然不及卫夫人那般喜欢卫双双，可做为家中男丁，又是长子，卫瑞自然要护着卫双双。 她便是千般不好，也不能由着阮琨这个纨绔子欺负。 “我何时欺负过双双表妹？姑姑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好好的出门去玩，却不想半路被人偷袭，睁开眼便看到双双表妹在我怀里，而且衣衫半褪……” “你闭嘴，双双才多大，怎么会做出那等下~贱之事。”卫瑞红着眼睛喝道。 如今祖母不在，父亲不在，他自然是要站出来维护卫家的。“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表哥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出手教训我，这世上还有道理可讲吗？”顶着张被凑的青青紫紫的脸，阮琨恨恨的道。 卫夫人觉得头疼欲裂，身后是抓着她衣摆，身子抖的不成样子的卫双双。 前面是一脸阴沉的长子和不学无术的侄子。 “你们都出去。”卫夫人喝斥退丫头婆子。随后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道。“瑞儿，你怎么能这般胡闹。”她没指责阮琨，而是直指卫瑞，卫瑞一怔。“母亲总责怪我们不把双双当成卫家人，如今我站出来维护双双，母亲却又说我胡闹。母亲想我怎么做？”卫瑞调子陡然一低，觉得自己一番好心被曲解，不由得满腹委屈。 卫夫人这时候也没心思理会卫瑞那脆弱的小心思。 冷着声道。“你这么一闹，让双双还怎么做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鹬蚌相争 第一百四十七章鹬蚌相争 “难道双双被欺负了，我该忍气吞声，不言不语？” 卫夫人再次吸了吸气，出口的声望满是不耐之色。这般算计不成反被算计，简直让卫夫人抓狂。 活了几十年，她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大亏。卫宸，卫暖玉，卫宸…… 心中恨极，若是卫宸便在眼前，她一定冲上去把卫宸撕扯个稀巴烂。“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阮琨这么大打出手，这事会闹的人尽皆知。你让双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呆在卫家。” 卫瑞神情一滞。 他没想那么多，看到阮琨欺负卫双双，他满脑子都是怒火，只想着打死阮琨替妹妹报仇。便那么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一时间，他真的顾不上卫夫人说的这些。 眼见着卫瑞表情凝重，卫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这才转向阮琨。“今天这事，便算了。你以后再不许进内院一步。”这事若是旁人做出来的，卫夫人一定打死他。可是阮琨喊她一声姑姑，卫夫人心中便是恨极，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只是阮琨却是不愿。 他是个混世魔王，典型的花花公子。在淮阳道混的声名狼藉，本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因为恶名累累。 亲事一直没个着落，这次来甘宁道避难，便是其母出的主意。 要知道甘宁道卫家可是有三位未出阁的小姐呢。 阮琨本是属意卫美玉的，卫家大小姐秀外慧中，性子也好。只是其母曾代其长兄来向卫家求过亲，不过被姑姑，也就是卫夫人以卫美玉年纪尚幼而拒。 阮二少想着自己大哥那名声，可比自己好多了，自家姑姑都相不中。 自然，他想娶卫美玉，便是痴人说梦了。 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卫秀玉。只是见过几面后，便是阮琨这么个混不吝的，都对卫秀玉退避三舍。卫秀玉那性子，阮琨实在无福消受。 那便只有一个卫暖玉了。 阮琨没见过卫暖玉，他在淮阳道家里时，便知道姑姑不喜欢这个小女儿。 一个不得母亲欢心的小姐，便是娶了来，于阮家也没什么好处，所以自如至终，阮琨也没想过去讨好暖玉。 不得不说，暖玉无意中走了大运，如果被阮琨缠上，卫夫人没准真的会‘成人之美’呢。 选来选去，如今便只有一个卫双双了，她虽然才回卫家，可是却颇得卫夫人欢心。若是能娶到卫双双，阮琨想，这次闯的祸，想必父亲便不会追究了。 于是，发现自己被暗算后，阮琨不仅不急，反倒‘听话’的继续按了那人的意愿演下去。和卫双双来了次亲密接触。 如今听卫夫人不打算‘追究’。阮琨不干了。“姑姑这话说的便不对了，我既然做了对不起双双表妹的事，自然是要负责的。姑姑放心，我立时动身回淮阳道，求父亲快些上门提亲。” 一听这话，卫双双顾不得担心了，从卫夫人身后窜出来指着阮琨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谁要嫁给你？” “我轻薄了表妹，自然要娶表妹过门的。双双表妹尽管放心，我会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你滚，快滚回淮阳道。我便是去死，也不会嫁给你的。”卫双双急的快哭了。 嫁给阮琨，无疑是送羊入虎口，阮琨是个什么东西？整日眠花宿柳，无事生非的。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点卫双双看的倒是清楚。阮琨闻言，冷下脸来。阮二少虽然风~流成性，却自认是个雅人，卫双双一口一个宁愿死也不愿嫁他，着实让阮二少怒了。“你当自己是什么？姑姑当你是宝，可你去外面问问，谁不知道卫家新进府的那个丫头不过是姑姑念她可怜，小小年纪死了娘，这才大发善心收留她。你还真当你是卫家小姐？别说你不是，你便真的是卫家小姐，也是个半路小姐罢了。能和卫家三个妹妹相比。我愿意负责，愿意求父亲派人来提亲，全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若没有姑姑，你这样的，别说娶你，便是给我做小，我都嫌你丑呢。”“你滚，你滚出我们卫家。母亲，大哥，快赶他走。”自从卫双双回到卫家，还没谁敢在她面前说这么难听的话。 “姑姑，母亲让我带话给姑姑。说今年姑姑送过去的东西，出手有些难，便是勉强卖出去，价钱也会被压的很低……不如，我这便回阮家，把姑姑的东西原封不动送回来？” 卫夫人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把目光从阮琨身上移开。 卫瑞虽有不解，可也知道定然是刚才阮琨那几句话让母亲有所忌惮。 “母亲，母亲……”卫双双见卫夫人不再开口斥责阮琨，不由得有些心慌。 “双双，你先和你大哥出去。” 卫双双摇头，可是卫夫人这次没有像以往那般顺了她的意，而是转头命令卫瑞带她离开，卫双双被卫瑞拉着出了门，眼角还挂着泪珠。卫瑞叹了口气，把她带回自己的紫竹阁。 让丫头领了卫双双下去梳洗一番后，卫瑞才缓缓开了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说阮琨和卫双双衣衫不整在一起的那幕刺激到了卫瑞，以至卫瑞情感先于理智的和阮琨动了手。可不表示他就是个没脑子的。 不管是有人暗算阮琨，还是有人暗算卫双双。都不会没有原因……卫双双不开口。 卫瑞今日被卫夫人斥责，心绪本就不好，见卫双双迟疑半晌不开口，耐心很快耗尽。“你不说便等着嫁进阮家吧。” “我不要，大哥，你救救我。是卫暖玉，一定是卫暖玉暗算我。” 卫双双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眼见着卫夫人这次心思晦暗不明，她本就心里没底。 刚才卫瑞因她出手教训阮琨，卫双双对这个大哥登时有了好感。见卫瑞一副她不说便不再理会的神情，她还是按捺不住的开了口。 “休要胡言，暖玉为何出手害你？”卫瑞根本不信。 暖玉什么性子？ 一起住了十年，总是知道几分的。相比之下，他倒宁愿相信卫双双自编自演……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表露心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表露心意[加更] 暖玉是那种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屑去理会别人的性子。 便是卫双双自入府后数次挑衅，也没见暖玉反击。何况如今有卫宸护着暖玉，卫双双就像个跳梁小丑，只会自取其辱。 便是暖玉不出手，也没见卫双双占了便宜。 暖玉何必还要去算计她脏了自己的手？ 卫瑞摆明了不信卫双双的话。 卫双双咬着唇，片刻后似乎做了决定。“……今天二哥出府后，母亲便让人假扮二哥，还找人传话给暖玉，说是二哥受了重伤。暖玉向来和二哥感情好，知道后一定会去隐园探望二哥的。 母亲又让人暗中把毛金弄到了二哥的屋里。 再让人把暖玉弄晕，把他们放在一张**********卫双双索性把一切都推到卫夫人身上。 卫瑞听罢，豁然起身。“你说什么？母亲怎么能？”再没心思安慰卫双双，卫瑞急冲冲出了门。 如果暖玉出事，如果暖玉出事？卫瑞简直不敢想。 如果暖玉真的出事，卫宸回来之时便是卫家大难临头之日，母亲平时看起来虽然对暖玉凉薄了些，卫瑞没想到卫夫人竟然能做出这等阴毒之事。 这是卫瑞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来隐园，他顾不得去看隐园周边有多荒凉，只一股脑的往屋里闯。 他知道晚了，因为卫夫人已经返回松鹤苑了，他明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也是晚了。可他还是……突然屋中响起卫宸的声音，卫瑞瞬间止步。 屋内。 卫宸阴沉着一张脸，这张脸的阴冷程度，是暖玉见所未见的。刚才卫夫人一行灰头土脸的离开，暖玉高兴的唤着二哥，可是卫宸不仅未像以往那般应声，反而在暖玉上前时，后退了几步。 暖玉面露迷茫，再次上前，然后便见卫宸又退。 这时候暖玉如果还不知道卫宸怒了，便真的是傻了。 他知道卫宸生气，可是却不明白卫宸气什么？ 他给她安排了后招，她也确实全身而退了，甚至有望收个属下。怎么说都是她胜，卫夫人败。卫宸回来是个意外之喜，暖玉本来是挺高兴的想和卫宸吹嘘一番呢。可卫宸竟然一幅避她唯恐不及之色。 暖玉不再上前，便和卫宸隔着丈许的距离对视着。 兄妹两个谁都不开口，好半晌，卫宸才冷声开口道。“你何时发现端倪的？” “……刘妈妈开门之时。” “你明知道是陷阱，为何还闯？”卫宸冷冷问道。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我不‘中计’，幕后之人怎么会现身。”暖玉回道。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迎上卫宸一脸冷意的脸，又止不住的有些心虚。 “你难道不知谁安排的这一切？” 暖玉不说话了。卫宸见暖玉虽然不语，却一脸的倔强之色。心中怒意更是翻滚。小姑娘行事倒是可圈可点，一步步安排的简直称得上鬼斧神工。十岁的小姑娘，不仅看破了卫夫人的勾当，竟然还安排了一出好戏，反过来让卫夫人中计。 甚至他那以牙还牙，也是占了小姑娘的便宜。 暖玉没他狠，不过安排卫双双在阮琨面前出个小丑。提醒卫双双以后在卫家行事不要这么张扬。 相比卫夫人母女对她所做的，暖玉简直称得上心善。 “你即知道，何必涉险。为了收服一个小小的毛金？你便那么在意他？一个乡下小子罢了。也值得你费心去网罗？你便没想过，若是一个安排不好，真的出了事……” 说到这里，卫宸话音一顿，然后缓缓的说道。“你让二哥怎么办？灭了卫家？杀光阮氏一族？我便是灭了卫家和阮家，你也不会再回来了。娇娇儿，你让二哥怎么办？” 暖玉看着卫宸。 卫宸说的话每一句她都能听懂，可是连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 尤其最后一句，卫宸为何说了两遍？“二哥，我知错了。”不管卫宸何意，认个错总是不会错的。 以往不管暖玉做了什么，只要她乖乖认错，卫宸向来大人不计小人过。大多时候只淡淡扫她一眼，然后便怒意全消。他们两个又是亲亲爱爱的好兄妹。可是今天，便是暖玉开口认错，卫宸的神情也没见缓和。 卫宸根本不理会暖玉，用阴沉的目光继续扫视她，然后一字一顿的再次开口。 “没了你，你让二哥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暖玉便是想继续装傻，也装不成了。她自嘲的笑笑……“那我要如何？转头回瑞雪轩……可是躲过这次，还有下次。这次我好歹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可是下次呢？如果卫双双再生恶念，真的不顾一切的要害我。 如果那时候二哥不在？ 我要怎么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要怎么办？二哥，你说我的好运气又能保我全身而退几次？” “不会。”卫宸坚定的说道。 见暖玉面露疑惑，卫宸又道。“不会，我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我会护着你，护着你……一辈子。” 突然，刘妈妈的话音打断了屋中兄妹二人的对视。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二少爷和三小姐在屋里呢，大少爷请进……”卫宸神色变了变，然后走向暖玉。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把她领进内室，然后转身去了外间招呼卫瑞。走之前还不忘警告的瞪了一眼暖玉。 暖玉被瞪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卫宸这又是何意？卫瑞来便来吧，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不过卫宸如今怒意正盛，暖玉可不想再触他的霉头，乖乖举手发誓，表示自己会老实呆在内室。 外间书房。 卫宸和卫瑞静默对立着，最终还是卫瑞先开了口。“我听双双说……才特意赶来的。暖玉没受伤吧？” 卫宸摇头。 “没伤便好。双双这次太胡闹了。回去后，我会让母亲严加管教她。你替我带句话给暖玉，便说大哥永远是她的大哥。”卫宸未应，只是目光冷戾的看向卫瑞。“你当这事只是卫双双闹闹小姑娘脾气？” “还能是什么？你也知道的，双双自幼没有母亲管教，行事难免跋扈张扬了些。 她如今也受了教训，你还要如何？难道真的让她走上绝路才甘心？”[加更。我知道你们会说加更不需要理由。可素我还是要找个理由的，用来治疗我的拖延症。为打赏加更。继续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么么哒，明天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宸心难测 第一百四十九章宸心难测 卫瑞终究是没能按捺住。他和卫宸之间，本就波涛暗涌。卫宸风光更衬得他萧瑟…… “绝路？若是暖玉不够机灵，今天走上绝路的便是暖玉了。”卫瑞怒了，卫宸反倒神情越发的平静起来。 明明他们的对话颇有几分针锋相对，可是卫宸的调子倒是越发的轻，不见丝毫怒意。 “不会的，便是真的……我是说那个毛家小子怎么配得上暖玉，哪怕母亲逼迫，等祖母回来，事情也会迎刃而解的。”卫瑞固执的说道。 卫宸笑了。 论起样貌来，卫宸胜卫瑞多矣。 只是平时卫瑞待人温和，所以便是相貌上差了些，也会让人感觉亲近。 相比之下，卫宸整日冷着一张脸，哪怕生的再俊俏，也终究无人敢近。就像人们喜欢挂在嘴边的长在山巅的兰，再美也终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可望不可及。 卫瑞神情微晃，他和卫宸可以说相伴十二年，可他却从未见过卫宸这样的笑意。像是，像是一切在他面前，都是卑微的，入不得他目的，包括他。“难道我说的有假？” “大哥所言，自是真的不能再真。我只是想问大哥一句，若是传出暖玉和男子幽会于隐园。便是摆脱了毛家，整个甘宁道，哪家公子还会上门提亲？” 一个坏了名声的姑娘，谁家会娶？ 卫瑞回答不出。 因为权贵人家一定不会娶这样的姑娘进门，哪怕不及卫家的，为了脸面，也不会上门提亲的。 卫宸的话，让卫瑞即难堪，又有种卫宸故意在找茬的感觉。 他知道暖玉在屋里。 对于卫宸把暖玉‘藏’起来的作为，卫瑞直觉是卫宸故意不让他见暖玉，便是不想暖玉听他的解释。虽然只隔了一道门，可当面说和隔着一道门听他说，意义自然不同。结果也会不同。如果暖玉在，卫瑞相信以暖玉的善良，绝不会忍心把卫双双逼上绝路的。可是卫宸不同，卫宸压根便没有心。 “我替大哥回答。不会，整个甘宁道，都不会有人愿意娶个名声有污的姑娘进门的。大哥该庆幸有个阮琨，若是阮家二少不在，我给卫双双找的人，才真的会把她逼上绝路。”言下之意，他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淮阳道阮家，即是富贵人家，又是卫夫人的娘家。卫夫人不是最疼卫双双吗？把卫双双嫁进阮家，岂不正合卫夫人心意？卫宸觉得，他这是做了件善事。 卫宸这样一说，卫瑞便是不忿，也没法反驳。 确实如卫宸所言，阮家是富贵人家。而且还是他的外祖父家。 相比之下，那个毛金确是乡下种地的，孰高孰低，孰善孰恶立现。 见卫瑞沉默，卫宸鄙夷的笑笑。“所以大哥不仅不该来兴师问罪，反而该谢谢我替卫双双做了桩大媒。” “你……卫宸，你当真以为自己的心思掩的干干净净？你是卫家二少爷，暖玉是卫家三小姐。你们……只能是兄妹！”卫宸面露不耐之色。“自然，我一辈子都是暖玉的哥哥。当兄长的护她一辈子，难道有错？” 自然是没错的，只是刚才在院中，卫瑞觉得卫宸那句话，似乎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说话的语气。 “大哥不是同样也想护着卫双双吗？我们半斤八两。只是我选暖玉，你选了卫双双罢了。” 卫瑞有口难辩，他并非选中卫双双，只是卫双双是他的妹妹，他不得不护她罢了。对于暖玉，他也是在意的。不过卫宸似乎耐心用尽，示意自己累了，卫瑞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暖玉确定卫瑞出了院子，才从内室出来。 她出来时，卫宸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不喜不怒，好像刚才对她发怒的另有其人。对于卫宸的迅速变脸，暖玉只能在心里腹诽一声。眼见着卫宸恢复正常，她才不会傻傻的再去问他刚才为何发怒呢。 卫宸盛怒时的心思，忒难测。 “你先回瑞雪轩候着，晚些时候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卫双双。” 卫宸赶起人来毫不手软，暖玉此时巴不得快点离开隐园呢。见暖玉走的毫不犹豫，卫宸心情又翻腾起来。 险些，刚才险些便露出他那只能在暗处生根发芽的……心意来。 松鹤苑。 卫美玉和卫秀玉闻风而至，卫瑞和阮琨打起来的事情在卫家很快传开。她们二人自然也知道了。 姐妹两个匆忙来到松鹤苑，卫瑞和阮琨早已不在了，院中只有卫夫人和卫双双。 卫夫人这次真的是江郎才尽了。见到卫美玉，未像以往那般露出不悦之色来。反而迎上前去，拉了卫美玉的手。“美玉，你这次一定要救一救你双双妹妹。”卫美玉一脸不解，她身旁的卫秀玉则是轻嗤一声。“母亲这话说的，在卫家谁敢欺负双双，这个‘救’字从何说起？”不理会二女儿话里的奚落之意，卫夫人眼睛看着卫美玉，目露恳求之色。 卫美玉是个心软的，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卫夫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都是暖玉惹出来的。她是气双双上次伤了她的丫头，怕是不知和卫宸说了什么。卫宸这才对双双下手…… 他竟然，竟然把双双和阮琨放到一张********正被瑞儿撞见二人衣衫不整的一幕。瑞儿气极，才和阮琨动起手来。” 卫夫人三言两语道出事情经过，不过如今便是连卫美玉也不会轻信卫夫人的话了。 “母亲便不觉得这话说的太偏颇了吗？别说暖玉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便是二哥也不会闲的没事做，去算计一个小小的卫双双。”卫秀玉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之意，要是在平日，卫夫人一早便怒了，可是如今，她是真的不知道谁还能帮她了。 她不甘让女儿嫁进阮家，尤其是嫁给阮琨，那就是个浪~荡子…… 在阮家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双双受了十年苦，她如何忍心让双双才出狼窝又入虎xue。 可阮琨却掐住了卫夫人软肋…… 卫夫人自幼娇生惯养，吃穿用的都极讲究。说起来卫家也不是供应不起她，不过有卫老夫人在，卫夫人总觉得若是向卫老夫人开了口，便是自降身份。所以那些超出卫家供应的东西，她向来花自己的银子。 第一百五十章 孤注一掷 第一百五十章孤注一掷 时间久了，仅靠陪嫁不够开销了。卫夫人想到个法子，便是在甘宁道弄些时令新鲜的玩意儿，然后贩到淮阳道出售。 她一人自然力所不及，自然只能求到娘家哥哥。 这次弄过去的东西，即有玉器，又有金银器，可以说套住了卫夫人大笔银子。 这时候和阮家撒破脸皮，自然是不明智的，她也不敢。 如今，只能寄期望于卫宸出手。便是不想卫宸把卫瑞比下去，卫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卫宸，是卫瑞拍马也赶不上的。 她刚才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卫宸也不置可否。想来整个卫家，能让卫宸点头的只有暖玉了。卫家上下，除了卫宸，和暖玉最亲近的便是长女美玉，卫夫人这才强忍着怒意，任由二女儿在一旁奚落。 “……卫秀玉，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来顶撞母亲的。” “如果母亲不是一味的偏向双双，诋毁暖玉，女儿怎么会那么说。母亲，暖玉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母亲难道不知。她根本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去报复双双，即使真的和暖玉有关，一定也是因为双双又做了什么暖玉不能容忍之事。”卫秀玉自觉是个对事不对人的。自从卫双双入府，卫家有一天安静日子可过吗？ 卫秀玉真想对卫夫人说。 卫双双就是个丧门星。 可念着卫双双终究是她嫡亲的妹妹，她不好意思出口罢了。 卫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二女儿，终是把目光转向卫美玉。 以往向来低眉善目，顺从听话的长女，今天竟然也蹙着眉。“母亲是想让我求一求暖玉。让暖玉再去求卫宸……” 卫夫人连连点头，觉得还是长女贴心。 从小到大，这个长女最让她省心，如今看来，也最是听话。 却不想，这次卫美玉并未如卫夫人之意，她竟然……竟然摇了头。“女儿这次不能帮母亲了。” “美玉，你这是何意？你难道要看着你妹妹跳进火坑？” 如果阮琨真的回去把事情告诉阮家。卫夫人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上次因为拒绝阮峥[卫夫人哥哥长子]求娶美玉之事，娘家嫂嫂对她已经冷淡了几分。今次再摇头…… 上一次她可以堂而皇之拒绝，这次，卫夫人却觉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事情传出去，双双名声便毁了。 她不能让事情传出去，只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唯今之计，怕是只有卫宸能办到了。 “母亲能不能告诉我和秀玉实话，双双这次又做了什么？或者是母亲和双双一起又如何算计了暖玉？”卫美玉轻声问道。 卫夫人沉默。 倒是一直缩在卫夫人身后的卫双双已经按捺不住，她觉得自从进了卫家，两个姐姐便不喜她，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偏心卫暖玉。这个时候，卫双双如果开口，无疑是火上浇油，卫夫人阻拦不及，卫双双已经叫嚣着开了口。 “大姐，二姐，不管我和母亲做了什么，我总是你们嫡亲的妹妹。 你们难道不该不问缘由的偏向我和母亲吗？卫暖玉是谁？如果不是她，母亲这十年来也不必郁郁寡欢，也不会因为思我念我终日以泪洗面。 这些都是卫暖玉害的，你们不怪她，反倒和她站在一边指责母亲。你们对得起母亲吗？” 卫双双这一开口，仿佛捅了马蜂窝。 卫秀玉眉头一挑。“你说你是我们卫家的女儿，怎么证明？也许你才是那个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孤女呢。母亲信你，我和大姐可不信。我们卫家的姑娘怎么会是你这样睚眦必报，仗势欺人，行事不知轻重的。你自己说说，自从你进了卫家门。我们卫家有一天安静日子可过吗？ 你没回来之前，我们卫家上下一条心。 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大哥大姐，二哥，父亲母亲，祖母暖玉，相处的都好好的。如今倒好，父亲和母亲不睦，大哥和二哥不和，现在连我和大姐都被母亲厌弃。 卫双双，你就是个丧门星。”卫秀玉毫不留情的数落道。 她是真的受够了。 如今整个卫家都是乌烟瘴气的。哪里还能见到一点以往的和乐融融……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卫秀玉的话。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向卫夫人。卫夫人一脸怒意的骂道。“卫暖玉是不是给你们下了蛊，她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两个都护着她，滚，滚出去，便当我没生你们两个女儿。” 卫秀玉红着眼睛，恨恨了瞪了一眼卫双双，随后掩面而去。 卫美玉急急起身去追。 “母亲，好自为之。”卫美玉说完，快步离去。 卫夫人气的一马挥落桌上茶盏。一地的碎瓷中，卫夫人的声音仿佛淬了毒，即狠又戾。“双双不怕，母亲便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卫暖玉。” 卫宸既然去而复返，与暖玉有关的事情自然露不出丝毫来。 当晚，卫宸正欲出门，卫夫人放不放过他暂且不说，他这次是不会轻易放过卫双双的。 一个阮琨便是对卫双双的惩戒了？ 不够，远远不够。阮琨再不学无术，也是个富家公子，吃喝不愁。卫宸要的是卫双双声名狼藉……正在这时，刘妈妈急冲冲的进了院子。“二少爷，二少爷……出大事了。 如今卫家上下都在说三小姐和一个乡下小子趁少爷不在来隐园幽会。 还有，还有三小姐的身世也传了出去。”刘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卫宸平静的开口问道。“怎么传的？” “……说，说三小姐的生母是个伎子。生父是个破落秀才。科考未中跳了湖轻生，其母悄悄生下三小姐，然后扔到了湖里……卫家老夫人心善，游湖正巧看到，这才救下了三小姐养在身边。”卫宸目光沉了沉，思索片刻，唇角露出冷笑。 卫夫人这是打算和他殊死一搏了。 暖玉的身世一直是卫宸软肋，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并不想让暖玉身世大白于天下。 如今卫夫人亲手斩掉了他最后的忌惮，他是骂卫夫人冷血无情呢，还是要夸一夸卫夫人‘行事有度’，脑子像猪呢。[伎是白字，至于为什么用这个字，你们懂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尊玉贵 第一百五十一章金尊玉贵 “二少爷，这可如何是好。不出三天，整个甘宁道怕是都知道了。三小姐以后可怎么在卫家容身？以后这亲事……唉，夫人也真是心狠，养了十年，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这世间，奴婢还没见过像夫人这样狠心的母亲。”刘妈妈嘀咕道。 她是越发的心疼暖玉了。 恨不得自己认下暖玉。可她一个下人……便是当暖玉是亲生女儿又有何用？她也帮不了三小姐分毫。 眼下三小姐能依仗的只有自家少爷了。“少爷这次可一定要帮一帮三小姐，若是这消息传的人尽皆知，三小姐可怎么活？”本是高贵的卫家三小姐，自幼娇生惯养，一夕间成了伎子私生的女儿。这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落差，是个人都难以接受吧，暖玉才十岁，便要承受这些，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怎么受的住哟。 卫宸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起身出了门。 刘妈妈目送卫宸远去，这才转身，一边走一边嘟囔……如今这卫家，倒数二少爷和三小姐最亲了，都是没娘疼的孩子啊。 瑞雪轩。 卫宸到的时候，瑞雪轩大门紧闭…… 他叩响院门，好半晌才有低低的声音传出。“谁？”卫宸听出是芷香的声音。 “卫宸……”冷冷的二字说出后，大门很快被打开。芷香看着卫宸的目光，仿佛带了火。“少爷总算来了，小姐如今……刚刚双双小姐带了丫头婆子来，说这里是卫家的地盘，三小姐不是卫家的女儿，不配住在这里。 还说最迟明日，便要三小姐离开卫家。”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芷香都有些接受不能了。 先是传出二少爷受了重伤，小姐带她去了隐园。然后发现一切是有人蓄意安排好的，目的自然是谋算小姐……最终反被小姐算计。 这才揪出了夫人。 然后便是二少爷出现。芷香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回到瑞雪轩还不忘嚷嚷说晚膳要多加几个菜，算是去去霉运。 不想一个时辰后，自家小姐的身世便在卫家上下传扬开来。然后便是卫双双大张旗鼓的打上门来。 “暖玉说了什么？” “……小姐什么都没说，只说不必理会旁人。可是如今卫家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便是奴婢出门都被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小姐。” 卫宸点头，迈步进了院子。 芷香关好门，悄声回了自己的屋子。 卫宸二字如今在芷香心中，可不仅仅是卫家二少爷，更多的是安心。 只要卫二少出面，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卫宸进来时，暖玉正在写字。 小姑娘立在书案前，执笔的姿势像模像样，挥笔落笔也是飒爽英姿。倒和她的外表大相径庭。任谁见过暖玉，也一定觉得她是珠菟丝花，风一吹便会倒，可实则暖玉是个性子坚强的姑娘。 “娇娇儿。”卫宸唤。 暖玉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二哥。” 一声软糯糯的二哥，直让卫宸觉得心头一酸。是他不好，没有保护好她。 他承诺过一定护她周全的，可他失信了。 一见卫宸脸上的神情，暖玉便知道卫宸在想什么。他这人，除了发怒时面无表情，平常时候在她面前向来是不会掩藏什么的。也许是因为觉得她可亲吧，暖玉臭美的想着。“怎么这幅神情？不会是听到那些谣言了吧？哥哥不必在意，谣言止于智者……便是整个甘宁道都知道我不是卫家的姑娘又能如何？我身上又不会因此少一块肉……何况这也是实情，我本也不是卫家的女儿，卫家养了我十年，我该感激卫家的。”说到最后，暖玉脸上的笑有些牵强，但是这样的强颜欢笑，看在卫宸的眼中，简直是在剜他的心。 “娇娇儿，有二哥在。” 他想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再不堪也罢，他都会在的。 他不会嫌弃她，永远都不会。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不会嫌弃我的。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何必在意。二哥快来看，我如今的字写的如何了？是不是越来越像二哥的字了。”暖玉招呼卫宸，卫宸定了定神，走到暖玉身边。 字是好字，确实有了他七八分风骨。 他自幼练字，十年有成。暖玉呢？她才十岁……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天天写，时时练。便因他说过一句，她字不能入目吗？ “和二哥比，自然是差很多。五年，五年之后，我一定写的和二哥一样好。”见卫宸不语，暖玉以为自己的字依旧入不得卫宸的目，这才开口。 卫宸点头。 然后手有些不由自主的摸上暖玉的头，像小时候那般轻抚着。 暖玉眨眨眼睛，最初时候似乎想要躲开的，可最终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任由卫宸用着他贫瘠的动作安慰着她。 她真的不在意的，如果是前一世突然间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确实接受不了。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孩子。可是如今，她虽然不知道父母是谁，可是她有疼她的兄长，还有祖母，还有两个姐姐，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娇娇儿，二哥有事情和你商量。” 暖玉抬头看向卫宸，只见卫宸脸上难得露出凝重的神情。暖玉不由得心头也跟着一紧…… “如今你的身世怕是再难瞒住世人了。”“从卫双双被带进卫家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的身世早晚会人尽皆知的。没事的二哥，我真的没事。祖母不会在意的，大姐和二姐也说永远当我是妹妹，还有二哥……” “将来如何？你可想过？” 说到未来，暖玉沉默了。卫宸迟疑片刻，开口道。“暖玉，不必在意旁人如何说，你只要记得，你是最尊贵的，你的出身一定无人能及。” 这样一番安慰人的话，听在暖玉耳中实在没什么用，不过暖玉明白卫宸的心意，他是怕她突然间从卫家三小姐沦为伎子所出的孤女，怕她不能接受。先不说她根本不信，便是她的母亲真的是，又能如何？她依旧是卫暖玉，并不会改变什么。 “好，我的出身一定尊贵极了，一定无人能及。”暖玉笑着复述。卫宸定定看了她半晌，也笑了。 [加更。上传了六千字，这是白天写的，晚上还有~~~] 第一百五十二章 相依相伴 第一百五十二章相依相伴[四千字~~~打赏加更~~~] 卫宸来之前，原来是忧心忡忡的，他其实不会安慰人。 说的直白点，他只会做，不会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暖玉面前是个笨嘴拙舌的。倒没想到暖玉根本不必他出口安慰，不仅不需安慰，还反过来宽慰他。 小姑娘一直在笑，卫宸也努力扯了扯唇角，他不想暖玉扫兴。 可心里的滋味啊，又涩又苦。 他用三年时间，让自己在卫家有了话语权。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想要护暖玉万无一失，差的远矣。 这一刻，卫宸暗暗发誓，不管经受什么，痛苦煎熬，荆棘险阻，哪怕趋炎附势，卑躬屈膝，只要能成为人上人，他都在所不惜。 我们活在世上，有时候一个突然而至的想法，也许便能改变人生。可我们不知道的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殊途同归……此时的卫宸和上辈子的卫宸相比，性子称得上良善，可为了保护心中至爱，他终是不得不走进泥沼。 一个人要想拥有什么，总要提前付出些什么。有失方有得，这是世间恒古不变的道理。 这时候的暖玉还不知道，这辈子因为有她，卫宸终于还是走向了前世那条既定之路……而且卫宸走的毫无怨言，如果前世他是带着满腹怨怼去走，如今，却是心中装着满满的暖意。 卫宸又看着暖玉写了一篇字。 兄妹两个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种脉脉温情却在二人之间流淌着…… 芷香挑帘子进来时，便看到自家二少爷负手立在暖玉身边，一脸严肃的品评小姐的字。什么这笔笔力重了，那笔力道又轻了，这里该弯一下，那里一定要一蹴而就。总之，听得头疼。“二少爷，三小姐。老爷回来了，如今正在松鹤苑花厅，差丫头来唤少爷和小姐。” 卫老爷归。 暖玉看向卫宸，卫宸目光不动，定定看着暖玉写的字。 其实一笔一划，都十分漂亮。乍看确是像他的字，可细看之下却发现字里行间带着小姑娘独有的神韵。那是属于暖玉的，如今，只有他能看到，是独属于他的……这样的认知让卫宸觉得高兴，心底仿佛有了个谁人也不知的小秘密。 然后他再抬头看暖玉时，眼底那抹笑意几乎让暖玉看呆了。 “娇娇儿，走吧。” 暖玉眨了眨眼睛回神，然后手腕便被卫宸扯住了，再然后，卫宸迈开步子带着她直奔松鹤苑。 芷香在二人身后看着，突然间有种自家二少爷和三小姐之间仿佛离的很近，近到他们二人之间根本容不下旁人。可他们是兄妹啊，芷香为自己的无聊认知而羞愧。 松鹤苑。 卫老爷被紧急招回，本来心情便说不上好。年关将至，本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凑在一起说些吉祥话的时候。 可他才回来，卫夫人便哭哭啼啼的扑上前来。 卫老爷好半晌才听明白，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卫老爷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对于暖玉，他无喜无恶，对于卫双双，他心底那几分愧疚也因为她入府后发生这么多事而淡了。两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其实没什么分别。 卫夫人一个劲的在他耳边说暖玉的不是，直说的卫老爷心烦意乱。 还有一个卫双双在那里嘤嘤的哭，更是惹卫老爷心烦。正在这时，卫宸和暖玉到了……看着二人并肩进了花厅，卫老爷心情有些复杂。 如今暖玉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了。 可是卫宸待暖玉依旧好的让人咂舌……卫老爷心中一叹，想着如果暖玉换成美玉和秀玉多好。他和暖玉，终究有些离心啊。“老爷，你可一定要给双双做主啊。卫宸这次做的实在太狠了，他竟然算计双双和阮琨，把他们关在一个屋里。还被瑞儿撞破，以至阮琨扬言要来卫家提亲。阮琨是什么性子老爷最是清楚，若是把双双嫁给他，双双这辈子便毁了，老爷，双双可是我们嫡亲的女儿啊。”卫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的说道。 卫老爷阴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这事他自然得过问，如果真如妻子所说，卫宸真的安排了这样一出，卫宸自然要给卫双双一个交待的。 他们卫家的女儿，便是嫁进阮家，也不能嫁给阮琨那个败家子啊。 “宸儿，可有此事？” 卫老爷想着如果卫宸摇头，他要如何安抚卫夫人。大过年的，他不想把霉气带到来年，他们夫妻吵架时间不短了，也该和解了。 夫妻一场，难道临到老了，还要做出休妻之事不成。 不过是争个一时输赢罢了，待他做成大事，妻子自然对他刮目相看……卫老爷心中计划的挺好。 却不想卫宸竟然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什么？他点头。卫老爷大吃一惊。“真是你做的？是你故意算计双双和阮琨？”卫老爷觉得卫宸是做大事的，这种家常里短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卫宸动手。“父亲还是先问一问母亲和卫双双对暖玉做了什么？再来评论儿子行事是对是错？” “卫宸，你血口喷人……我们双双什么也没做。我不过是听说你受了伤，好心去探望你。却不想看到暖玉和那毛家小子在一起。明明是暖玉小小年纪便做出那等下~贱之事，你反倒诬陷我陷害卫暖玉。 竟然反过来报还到双双身上。卫宸，你心太狠了。”卫夫人叫嚣着。 卫宸目光中的戾色一闪而过。 而暖玉始终安静的站在卫宸身边，不开口，不争辩。 她相信卫宸，有卫宸在，一定不会让她吃亏的，所以她根本不必开口。 卫老爷抬手，示意卫夫人安静。他看看卫夫人，又看立在花厅中的卫宸和暖玉。“宸儿，说清楚……”最终，他对卫宸说。 卫夫人脸色微变，可如今的卫老爷再不像以前那般对她唯命是从了。 便是心有不甘，卫夫人这时候也只能按捺着，不过卫夫人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如今卫暖玉的身世大白天下，伎子所出，生父早亡，被母所弃。一桩桩，几样加在一起，已经足够让卫暖玉不能翻身了。 有卫宸护着又如何？ 她倒要看看，谁还会上门求娶她。 卫宸不让双双好过，她便让卫暖玉难熬。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搏一搏。 “有人趁我不在时，谎称我受了重伤，暖玉知道后，急急赶到隐园探望。却不想那个‘卫宸’有假……好在暖玉机灵，提前洞察，便佯装中计。然后等来了母亲。母亲来的时候，暖玉和毛姓少年确是在我屋中。 不过有芷香在旁，可以证明二人不过是演戏。 毛姓少年早在我离府前，便已投靠于我。是我派他暗中保护暖玉的。 母亲这时候带着人冲进来，扬言抓到了暖玉的短处。并且很快找来了毛家夫人，当着暖玉的面便要商量婚事。 毛家夫人打算出十两当聘礼，娶暖玉过门。 母亲应了。” “你胡说，毛金何时投靠你了？”卫夫人忍不住开口反驳…… 她这一天口，卫老爷的目光瞬间转向她。“你如何知道毛金没有投靠宸儿？”卫夫人张了张口，断续的解释道。“他……他母亲说的。” “素锦，你何必。”卫老爷叹息着道。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其心可诛啊。 事情真伪一辩便知。卫夫人反驳的地方实在是不打自招。 事情很清楚了，卫夫人算计暖玉，他倒是听管事的说起过毛氏一家，说是那毛氏一家是双双的救命恩人，一路护送双双来甘宁道。 而且双双曾亲口承诺，愿嫁卫金为妻。 想必是如今富贵了，不甘嫁给一个乡下小子了。 不想嫁可以想法子，可算计暖玉代嫁……实在是太阴狠了些。“老爷，你宁愿相信卫宸，也不愿相信我吗？”卫夫人梨花带泪的问道……“你让我怎么信你？你最近行事如何，不必我一件件给你列出来吧！这事，你和双双有错在先，卫宸是替暖玉出头…… 双双落到这样的结局，是你们母女咎由自取。 这事不怪宸儿……”卫老爷最终说道。 倒不是为了奉承儿子，卫老爷是真的认为此事是卫夫人有错在先，卫夫人蠢笨，明知道卫宸不是个好惹的，却偏偏要惹怒他。 卫宸给卫双双找了阮琨，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卫夫人可是想把暖玉嫁给一个乡下小子。 比较之下，阮家好歹是富贵人家。 “宸儿，宸儿，你一口一个宸儿宸儿的。你眼里心里还有瑞儿吗？还有我和女儿吗？卫绪林，这次你如果不给双双一个交待，我便带着双双回阮家。” 一哭，二闹，卫夫人的看家本领。 卫老爷看的头疼，所谓物极必反。卫老爷只是冷眼看着。卫夫人毫不退让，夫妻两个在花厅对峙着。这时候，卫宸又淡淡开了口。 “母亲暗算暖玉，我帮双双找了个好人家。这件事便算了结了。母亲让人传出暖玉并非卫家小姐，实是卫家养女，还说她的生母是伎子，生父是落地秀才，跳湖而死，她被亲母所弃，被祖母收养。 这笔帐，我们要怎么算？” 卫老爷觉得头疼欲裂。他已经不想多说卫夫人一句了。 不过找回个女儿，怎么就像走火入了魔，行事乖张不说，心还变得这样狠毒。 这样的话，整个卫家，除了卫夫人，便没第二个人会说了。 如果真要出手，也要选个聪明的法子，这般宁愿自损也要拉暖玉下水的举动，实在蠢极。“你如何证明这话是我说出去的？” 卫夫人不认。 卫宸淡淡一笑。“很简单，这话只对卫双双有利。” 不必有证据，甚至不需要有证据。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事除了卫夫人，不做第二人选…… 卫老爷觉得自己简直白活了大半辈子，枕边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满腹歹意的。他以前竟然为了她不顾一切。真是蠢。 “……便是我说的又如何？卫暖玉身世不明，也许亲娘真的便是个伎子，生父真是个落地秀才呢。也算是一出别具一格的‘才子佳人……’”破罐子破摔，卫夫人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失去什么了。双双若真的只能嫁给阮琨，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卫老爷总不会休弃她的。这点自信卫夫人还是有的。 她是卫家夫人，卫宸便是再怒，也动不得她分毫。 如今的她，无畏无惧。 卫宸摇摇头，一幅可怜卫夫人的神情。“卫宸，你休要猖狂。你今日便是辩赢了又如何？明天一早，卫暖玉是伎子所出的消息便能传遍整个甘宁道。你害我的双双，我便让卫暖玉这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她如果脸皮够厚，留在卫家，也休想过一天舒心日子。” “够了，阮素锦。” “够？如何能够……你们全家欺负我们母女两个，我赌咒你们全家……” 有的人偏执起来十分可怕，卫夫人便是这种。平时被卫老夫人压着，她始终强忍着，忍的久了，一经发泄，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做不到收放自如。最终竟然口出恶言，她忘记了，卫家全家，其实也包括她。 卫宸毫不在意，他这人从不信命。自然也不信鬼神。“母亲记住今天的话。”他说完，拉着暖玉给卫老爷行了礼，然后和暖玉一起转身离去，二人身后，卫夫人依旧叫嚣着绝无悔意。 回瑞雪轩的路上，卫宸问暖玉。 怕吗？ 怕吗？暖玉摇摇头，不是搪塞，她是真的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没谁敢当我的面说三道四，至于背后非议，我又听不到，管它做甚？” “可为此，整个甘宁道，都不会有人家上门提亲了。” “……那便不嫁，二哥说过要带我去京城的。我便和二哥一起去京城好了。以前还顾虑着卫三小姐的身份，如今不必在意了。”暖玉笑呵呵的道，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卫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直换来小姑娘一阵嘟囔。卫宸笑了……虽然前路凶险，可是只要暖玉在身边，卫宸觉得，一切的苦难中都夹了甜。 就像她说的，大不了离开甘宁道，离开卫家。 养一个卫暖玉，卫宸自认毫无压力。 只是……“暖玉，放心，哥哥不会让人有机会背后说三道四的。”他想给她最好的，要给她最好的。出身，荣华，权势……他都会给她的。[加赏加更。两章并一章上传。今天上传了一万字哇。亲们表要数更几章啊，要看字数哒。么么哒，明天见~~~继续求打赏，订阅，收藏，留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夫人归 第一百五十三章老夫人归 暖玉点头，不管卫宸说什么，她总是信的。 卫宸把暖玉送回瑞雪轩后，一人慢步走回隐园……这次卫夫人看似占了先机，她把暖玉身世暴出，意图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卫夫人算是帮了他。暖玉的身世一直是他所忌惮的，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公诸于世。若是世人皆知……他和暖玉便算不得兄妹了。 他若真的做了，暖玉会不会因此心生怨怼？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却不能不在意暖玉。 如今，卫夫人替他做了决定。 卫夫人以为这样打压暖玉，便能伤到他。 真是笑话！ 且让卫夫人笑上一笑，待真相大白之时，便是阮氏大难之日。他是断然不会让卫双双去做富家夫人的。他要的……是卫夫人和卫双双声名狼藉，连阮家那个退路，他都要亲手斩断。 卫宸冷冷一笑，夜色掩盖下，那笑容带着刺骨的冷意。 随后的几天，关于暖玉的出身传的越来越凶。‘伎子所生’几个字，简直像长到了暖玉身上。 不仅是卫家，整个甘宁道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言论越发难以入耳，甚至连卫家，也一同被诟病。 卫老爷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原本是想趁着年关将至，和卫夫人和好。如今夫妻二人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冷淡。偏偏卫夫人不知道悔改，还总说些戳卫老爷心窝子的话。 先是说年关祭祖，卫宸和暖玉都不能入祠堂。 卫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卫夫人笑着解释。卫宸是一早便被卫老爷从族谱上除了名的，虽然如今还住在卫家，不过也算不得卫家正经的少爷了。 至于暖玉，她根本不是卫家女儿，自然不配进卫家祠堂。 直说的卫老爷眉头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和卫夫人大吵一场。当初除了卫宸之名，不过是一时气愤。以如今卫宸的名望，卫宸不提，卫老爷便只当没这回事。 却不想被卫夫人当成了痛处，没事便拿出来踩上几脚。还有便是暖玉，因为卫夫人私心作祟，添油加醋的把暖玉的身世说的那般不堪。如今不止是暖玉名声扫地，连带着整个卫家，都成了笑柄。 本来该高兴的过个团圆年的，可卫家却是风声鹤唳…… 仿佛吸口气，都带着一股阴霾之味。 便在这样凝重的氛围中，卫老夫人回来了。 卫老夫人比预期时间回来的要早，所以简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卫家上下接到消息，自然是齐聚福寿堂。 卫老爷和卫夫人赶到福寿堂时，秋莹已经跪在卫老夫人面前请罪了。 “……奴婢差事没有办好，没能护好三小姐，还请老夫人降罪。”秋莹已经将卫老夫人不在时发生的事简略说完，正在磕头请罪。 卫老爷夫妻二人便是这时候到的。 婆子挑了帘子，卫老爷当先迈开步子，只是他还没跨过门槛，一个东西便直奔他脑袋而来，卫老爷急忙侧头躲开，东西砸到柱子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卫老爷定晴一看，是茶碗，卫老夫人平日喝茶惯用的牡丹盖碗，如今被卫老夫人当成利器，用来砸卫老爷。 “母亲。”卫老爷底气不足的唤道。 卫老夫人冷笑…… “你还有脸唤我母亲。我不过出门一阵子，可你看看卫家被你整治成什么样子？我们卫家在甘宁道好歹也算有些名望，如今倒好……名望尽失不说，还被人当成笑柄，笑我们卫家连血脉都能混淆，实是外强中干，富贵外表不过是绣花枕头，内里却是千疮百孔……”卫老夫人越说越气。卫老爷自知有错，只低头认骂。 这时候，卫夫人进来了。 一见卫夫人，卫老夫人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揍她几巴掌。她连长辈身子都不想顾了，卫家是倒了什么霉，娶了这个么败家媳妇儿……她便是死了，都无颜去见卫家列祖列宗。 知道母亲心中有气，卫老爷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媳妇儿争执起来，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母亲怎么提前回来了？”“我若不提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把卫家拆了才甘心！”“怎么会？儿子一心盼着卫家好。断然不会做于卫家不利之事。”卫老爷答。 卫老夫人叹气。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她如何不知。 性子软，而且行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多数时候自家媳妇儿一句好话，便能指使得卫老爷团团转。 是她把阮素锦想的太善良了，以为她一个长辈，便是待暖玉冷淡些，也不至于做出这样即伤暖玉，又损卫家的事。她好歹嫁进卫家快二十年了，难道便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把卫家弄得颜面扫地，成了甘宁道的笑柄，于她有什么好处？ 美玉和秀玉的亲事正是关键时候，瑞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本来卫家娶媳妇儿，嫁女儿，都是极易的。只要卫夫人眼光放低些，大把的好姑娘愿意嫁进卫家。 无数公子哥想娶卫家姑娘入门……可如今倒好，谁还会登卫家的门？ 阮素锦行事前，便没想一想，蠢，简直蠢到了家。卫家怎么会娶这么个女人进门，简直是娶了个灾星进宅。 一路上听着这些传言，卫老夫人日夜兼程，饭吃不下，喝水都觉得塞牙。如今阮素锦竟然还大大方方的来给她请安，脸上不带丝毫悔意。这样的媳妇儿……“阮素锦，我们卫家庙小，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回去收拾收拾，我明天便派人送你回淮阳道阮家。” “母亲。”卫老爷急声唤道。 显然是想替卫夫人求情。 卫老夫人狠狠瞪向儿子，卫老爷不得不乖乖闭嘴，退到一旁。 卫夫人一怔，她没想到卫老夫人这样不留情面。“母亲，儿媳难道犯了七出之罪？母亲便是想把我送回阮家，也要让我心服口服……”便是到了此时，卫夫人尤不自知，以为卫老夫人不过是气暖玉的事，不会真的绝情到把她休回娘家的。 “七出之罪？你除了给卫家生了一儿三女，让卫家不至于后继无人。你还给卫家做了什么？”卫老夫人厉声问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楚家寻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楚家寻亲 不必卫夫人开口，她继续说道：“嫉妒！柔顺之德？贤惠之道？你哪个做到了。多口舌！作为妻应沉静寡言，‘言不贵多而贵当’可是你呢？我卫家在甘宁道向来被人称赞治家严，待人贤，可如今世人怎么说我们卫家，说卫家上至我，下至瑞儿，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你倒是痛快了，你便不想想你的儿子女儿。想一想你住了二十年的卫家。 你便是身染恶疾，哪怕无子，我都不会赶你出门。人活在世上，总要替自己积德，替儿女积德的。阮素锦，你倒是说一说……你都给卫家做了什么？是让卫家更繁荣了，还是让卫家在甘宁道名声更响亮了？” 卫老夫人语气严厉的道。 卫夫人沉声回道：“……自从嫁进卫家，我自认兢兢业业，给卫绪林生了一儿三女……母亲，当初我的小女儿不见了，我哭着求母亲，求母亲一定要找回她。她还那么小……可是母亲却说要以卫家为重。以卫家为重！我的女儿便不重要吗？ 后来拣到卫暖玉。 我又求母亲，求母亲不要让她占了我小女儿的位置。母亲若真的喜欢她，大可以养在院中，何必非她给她一个卫家小姐的名头。 可是母亲一意孤行。让她做了卫家三小姐。以至我亲生的女儿回家后，只能当姨小姐。 这一切难道对我便公平？ 我不过是想要替女儿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卫暖玉霸占了十年，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她却不知自己的斤两，偏要和双双争，我自然要向着亲生的女儿。 请问母亲，我有何错？”卫夫人丝毫不退。 “阮素锦，当初是你大意丢了女儿。这事你怨不到旁人身上……你忘记了，我却没忘。你生下孩子后体虚，你娘家带来的婆子一定要熬参汤给你喝。如果不是因为熬参汤耽搁了一个时辰，我们不会碰到乱军，奶娘自然也不会抱着孩子和咱们走散。 当时我曾劝阻过。 补身子自然重要，可当时情况紧急，乱军随时会出现。他们杀红了眼，根本不在意你是平民还是权贵。 最迟半日，你那参汤且晚喝半日，我们一旦进了城，暂时便安全了。你再踏踏实实的喝参汤。你那婆子是怎么回我的？说你娘家母亲吩咐了，孩子落地一个时辰内，一定要喝下参汤，不然会伤了身子。 当时那样的情况，你依旧一意孤行，我总不能把你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儿扔在那里，只得全家一起等你。这事，你难道忘记了？”若不是气极，卫老夫人不会旧事重提的。当初虽说阮素锦固执了些，可刚生完孩子的女儿，确是体虚，补身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非常时期，她那样决定的结果便是乱军追了上来。然后卫家人慌乱中动身，这才使得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和卫家失散。 “我那时昏昏沉沉，哪里知道那婆子固执的只听我娘家母亲的话。” 卫夫人这明显的搪塞之词，卫老夫人已经不屑理会了。 如果没有她提前吩咐，那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偏生要在那时候和她争个高低……事情既然已经过了，多说无益。她只说当下……“过去的事情我们便不提了。我认下暖玉，当时是想着我们卫家的孩子流落在外，若是碰到好人，也像我们这般心善收留她，她才不会吃苦。”当时卫老夫人确是想替丢了的小孙女积德，这才认下暖玉。然后在养大小姑娘的过程中，真心喜欢上了她。 卫夫人咬着下唇，不再开口辩解。 她没深思过这些，卫老夫人认下暖玉后，她心底始终怨恨着。 “暖玉便不是我嫡亲的孙女，养了十几年，我也离不开她了。 你如今坏了她的名声，又至卫家名誉扫地。甚至因此连累了美玉秀才和瑞儿……以前你刻薄我可以不追究，可这次，我却不能再姑息你了。 绪林，你回去便写休书吧。”卫老夫人似是累极，挥手示意卫老爷带着卫夫人离开。 卫夫人傻在那里。 她没想到，卫老夫人这次丁点情面也不讲。她甚至没有开口问一问双双。“母亲，双双回来了。她是您嫡亲的孙女啊。您便不想看一看她吗？”卫夫人一脸委屈不甘的道。 卫老夫人怔了怔。随后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了。那孩子，是卫家先对不起她。如今，卫家却不再欠她了。你既然不放心，便带了她一起走吧。”卫老夫人想着信中写到的关于卫双双的事，对于自己那个素昧谋面的亲孙女，是丁点见的欲*望也无。 “母亲连双双也不要了吗？”卫夫人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这次怕真的无力回天了。她看向卫绪林，以前只要她一个眼神，男人便能欢天喜地的，如今目光却躲闪着，根本不欲与她对视。“夫君，休妻这种事，你也要听母亲的？” 卫老爷沉默着。 最终点了头。“你这次做的太过，你不喜暖玉，不喜卫宸，我都不怪你。你说我没用，哪怕骂我打我，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可你这次，却让卫家蒙羞。你让我如何面对卫家列祖列宗。素锦，你自从嫁进卫家，扪心自问，你可有一天把自己当成卫家人？没有，你从未当自己是卫家的人，你只想着你自己……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不管我如何对你，在你心中，我都是个没用的男人。即如此，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就如母亲所说，你便带着双双一起离开吧。 我们夫妻缘份，今日便断了。” 卫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做这些一直有恃无恐，觉得她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卫老爷也不会休了她。 可如今……“不，我不走。我是瑞儿，美玉和秀玉的母亲。我不走……你们若是一定要把我送回阮家，便送我的尸身回去……双双是卫家小姐，我不能让她去阮家寄人篱下。 我厌恶卫暖玉，我做的那些，我都不悔。卫暖玉就是个下贱坯子……便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让卫暖玉身败名裂。让整个甘宁道的人都知道，她是伎子所生……她小小年纪便和男子私会，颇有乃母之风。” 卫夫人说完这些，不再看卫老夫人和卫绪林，转身离去。 卫老爷沉默，卫老夫人叹气…… 暖玉是第二天才知道卫老夫人回来的消息的，为杜绝谣言，瑞雪轩最近大门紧闭……消息是卫宸带来的，他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对暖玉来说如惊雷般的消息。 他告诉暖玉。 楚文靖楚小将军来了……他亲自来甘宁道卫家……是来寻亲的。 寻的是他素昧谋面的女儿……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备而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有备而来 寻女？ 暖玉觉得这次真是被卫宸的话吓到了。 她是楚家的小姐？楚小将军楚文靖的女儿？ 据她所知，那位楚小将军似乎至今未娶，哪里便蹦出她这么大一个女儿来……暖玉头疼，觉得富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卫宸脸上神情倒是平静的很。似乎丝毫也不觉意外。“二哥难道早就知道？”暖玉问他。 卫宸摇摇头。他也是福灵心至，这才送了消息给楚文靖，然后楚文靖便急急赶来甘宁道了，他其实在信上也没说什么，就和他给卫老夫人送去的信内容差不多，只写了暖玉被人说成伎子所生之女，在卫家过的艰辛了些。 不出所料，卫老夫人提前赶回卫家。 楚文靖也日夜兼程赶来甘宁道，卫宸自觉日期推算的挺准，卫老夫人前脚归，楚文靖后脚便到了。 一个卫老夫人的责难，还不足以消他对卫夫人的恨意，再加上一个楚小将军……卫宸想，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楚文靖自从见过暖玉后，始终心有疑虑，后来他又和卫宸说起了过往。自然，那所谓的过往是经过楚小将军润色过的。不过这不妨碍卫宸明白在楚文靖心里，始终有个‘结’而且是个死结。这个结解开的唯一机会，便是找到他的女儿。 时间合，地点合，暖玉的年纪也合。 几个巧合赶在一起，便不仅仅是巧合了。 想必楚文靖和他想法相同。这次他据说还带了暖玉‘生母’的画像…… “我只知道楚小将军确是曾有一女遗失在甘宁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孩子为什么会丢我却不知。他已经到了，你可以亲口问他。”卫宸拉着暖玉的手，赶往卫老夫人所居的福寿堂。 暖玉低头看看自己被牵的手，其实挺想告诉卫宸一句。 瑞雪轩的隔壁便是福寿堂，他实在不必怕她走丢，这么走一步牵一步的。 许是暖玉嫌弃的表情太明显了，卫宸侧身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怕你走丢，我是觉得你腿不够长……”言下之意，嫌弃暖玉速度慢。 暖玉：“……” 所以说高冷啊，倨傲啊，都是世人用来美化‘霸道’这个词的。 楚文靖这次突然登门，直打了卫家一个措手不及。楚小将军自然不会平易近人到开口便说来找女儿。卫老夫人自然也不方便直接问楚小将军的来意。所以卫老夫人和卫老爷，再有一个楚文靖，便在花厅打哑谜。这个说天气真好，那个望了望门外飘着的小雪花，牵强的点点头。 那个说年关将至，家里一片喜庆，那个想着最近有关卫家的传闻，还有家里从大门到内院，一路简直是冷冷冰冰。绝对和喜庆二字无缘。 不过便是明知道楚家小将军这话颇有几分弦外之音，卫家人也只能佯装不知，和楚小将军打着哈哈。 终于，卫宸和暖玉到了。 见到暖玉，不仅是卫老夫人，便是卫老爷也突然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老夫人总觉得楚文靖看到暖玉的瞬间，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前一刻的楚小将军如果是只全身带刺的刺猬，见到暖玉后，他脸上却瞬间扬起笑意。 说句不敬之语，楚小将军简直暖意变成了家狗，就差摇摇尾巴了。 不等卫老夫人开口介绍，楚文靖已经从位子上窜起来，简直是直扑暖玉。 卫宸上前一步，将明显有些把持不住的楚小将军拦下……“三小姐，多日不见，你还好吗？我这次来的匆忙，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只带了半车布料，几十根簪子发钗。知道你喜欢吃点心，京城路途遥远，点心自然不便带来，我便直接给你带了两个厨子，他们做点心手艺一流……”楚文靖有些语无伦次，直看得一旁卫老夫人和卫老爷一脸疑惑。不懂这位京城楚家的小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 卫宸咳了咳，楚文靖神情一僵。缓缓退后一步，待他转身面前卫老夫人和卫老爷时，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一本正经中带着几分属于京城权贵的倨傲。 “……卫夫人可在？” 楚文靖开口问道。 卫老爷不知其意，不过即问起，不回答显得不懂礼数。“……贱内染病，正在院中安养。”这话自然是搪塞的，话说到这份上，一般人也便不再过问了。可是楚文靖明显有备而来。 “病了？我随行带了几个医官，平时是给宫中贵人调身子断病症的。正好请卫夫人出来让医官诊一诊。” 这？ 卫老爷看向母亲，卫老夫人明显也有些不在状态。 不过刚才楚文靖对暖玉的异样卫老夫人是看在眼中的。 她招手唤暖玉近前。“娇娇儿，祖母不在的时候，你受委屈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不管是卫宸还是楚文靖，明显都对暖玉另眼相看，卫老夫人表现的和暖玉越亲近，对卫家越有好处。除去利益不提，卫老夫人也确实想暖玉了，自从她出了门便始终惦记着。 她把秋莹留了下来，便是替她照看暖玉的意思。 若是卫家有什么大事小情，让秋莹第一时间给她送信。 不想秋莹这丫头怕耽误她的行程，一直没把暖玉身世的事情告诉她。 还是卫宸给她送的消息……想到此，卫老夫人看向和楚文靖并肩而立的次孙……卫宸小小年纪，站在楚文靖身边，竟然丝毫不落人后。 除了年纪轻些，那周身的气度，竟然让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婆子看了心中都不由得一凛。对于卫宸，卫老夫人已经不能用喜恶二字来形容了。 她年纪越大，越觉得当年待卫宸太过刻薄。 可是等她发现时，卫宸已经长大，再不需要她的疼爱了…… “宸儿，想必楚小将军是来寻你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酸涩之感，卫老夫人朗声吩咐道。 她这是投石问题。 如果楚文靖确是为了卫宸而来，也就没卫家什么事了。若不是……也自有卫宸应对。 卫家如今风雨飘摇的，再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卫老夫人和卫老爷都有意将楚文靖要医官给卫夫人诊病的事情搪塞过去。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卫夫人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任谁敲门也不开。 一幅俨然要和卫双双母女两个守着院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便是独子卫瑞去叩门，卫夫人也不应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楚家女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楚家女儿 这时候去请卫夫人，必然是要吃闭门羹的，卫老爷可不想在楚文靖面前颜面扫地，只是楚小将军显然不那么好唬弄。待卫老夫人话音落下，楚文靖十分有礼的再次提出了要医官给卫夫人诊病之事，而且说的十分之冠冕堂皇。 “……医官不轻易出诊，便是有人捧着金山银山求诊，也未必能买他们出面诊病。如今送上门来的好事，卫老爷竟然推三推四……莫不是尊夫人比宫中主子还要尊贵。”这话一出，卫老爷如何敢应。 卫老夫人深深看了一眼卫宸。 然后喊白妈妈去请卫夫人。‘请’字咬的尤其重。白妈妈应了，带着几个丫头出了门。 等待的过程中，楚文靖又转身轻声细雨的问起暖玉最近日子过的如何？ 有没有受欺负？还说若是被他知道谁欺负了暖玉，他一定把那人五马分尸，直听得卫老爷缩了缩脑袋。 卫宸目光从卫老爷身上一晃而过。 都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楚文靖不过一句话，便吓得卫老爷神情大变。卫家……真是昨日黄花了。 暖玉平静的应着，便是知道面前这人或许是自己的父亲，暖玉心中也没有太大的起伏。仿佛就是顺理成章的，她多了个父亲，这人是楚文靖，京城楚家的小将军。 若是换个人，哪怕是个凡夫走卒，暖玉也许都会露出吃惊的神色来。可是那人是楚文靖……暖玉心里的滋味简直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她若真是楚文靖的女儿，为什么？十年前，他为什么弃她？ 楚家是大富之家，做为楚家的小姐，生来便带着贵气。可她却被丢弃在远离京城的甘宁道。 如果她的父母是穷人，因为走投无路才弃她于荒野，她不怪他们。 可是那是楚文靖啊！齐国半数兵马握在手中的楚氏一族的独子啊。他为什么不要她？ 楚文靖不停的问着暖玉，暖玉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起来二人相处融洽，可是卫宸眉头却缓缓蹙了起来。他是了解暖玉的，小姑娘此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应答有度，即不热络，也不会冷淡。可是小丫头脸上的神情……“楚将军赶路辛苦，还是喝杯茶歇一歇吧。” 楚文靖先是不耐，觉得卫宸简直是来破坏他们父女重逢的。 可卫宸脸上的神情却让楚文靖心头一沉。他再侧目去看暖玉时，终于察觉出暖玉的异常来。 上次他见暖玉，不管何时何地，小姑娘总是小脸含笑。 眼睛更是亮的让人觉得像弯清泉般剔透。可此时的暖玉却是面上不见丝毫笑意，回视他的目光也怏怏的…… 楚文靖不由得想着自己做了什么让暖玉不喜的事吗？ 不过他还没想出个眉目来，白妈妈便搀扶着卫夫人到了。 “回老夫人，奴婢把夫人请来了。” 说完，和丫头一左一右把卫夫人安置在卫老爷身边的位子上。卫夫人脸上明显带着不悦之色…… 楚文靖和卫宸对视一眼，楚小将军脸上立时露出几分坯气来，扬声唤了医官进来。眨眼间，三个身着官袍的医官便已经背了药箱在楚小将军面前听命了。这架式，便是卫老夫人也不由得眉头跳了跳。 卫夫人如今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见到楚文靖，不过是眼皮抬了抬。 楚文靖笑了，抬手指向卫夫人。“这位夫人病的不轻，你们几个一定要费些心，好好替夫人诊一诊，诊不好，提头来见……”说的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医官领命，三人一起向卫夫人走来。卫夫人见此面色终于变了。“你们要做什么？” 一旁楚小将军好心解释。 “卫老爷说夫人病了，我正好带了医官随行，便好心替夫人诊一诊。夫人不必心存感激，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三人分一分，好歹也能分两座宝塔，也算是件造福子孙的事。” 卫夫人看向卫老爷，目露恳求之色。 卫老爷刚想开口替卫夫人解围，可卫老夫人突然开了口。“如此便多谢楚小将军了。” 卫老夫人既然这样应了，卫老爷自然不能再开口反驳。 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把卫夫人围在中间。“我没病，不必你们假好心。夫君，你告诉他们，我没病。母亲，儿媳便是诸多不是，也终究是卫夫人，您便眼睁睁看着外人这般欺负儿媳吗？” “……母亲过矣。几位医官可都是替宫中贵人诊病的。母亲能得他们出手，着实是母亲的福气。”卫宸在一旁淡淡说道。 楚文靖点头。 “卫宸说的不错，是你的福气，你可要惜福……医官，快些诊病吧。” 三个医官点点头，开始掏各自的家伙。有擅长针灸的，掏出了一把亮闪闪的长针…… 把脉的掏出金线，决定玩出悬丝诊脉。 最后一个看了看，许是觉得空手不好看，于是从药箱里翻了翻。翻出几个……火罐儿。 “这时候湿气重，还是拨一拨的好。” “夫人明显便是火气太盛，还是扎几针的好。” “……脉相不太好，像是……大限将至。夫人不必心焦，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喝个十副八副的，必定……保小命无忧。” 那边三人，扎针的拿针，拨火罐儿的作势便要撸卫夫人的袖子。金丝诊脉的那团金丝在卫夫人手腕缠成一团，金丝的主人忙着解线，手忙脚乱的难免拉扯几下金线，以至卫夫人手腕时紧时松，直疼得卫夫人痛呼出声。 卫老爷脸色渐渐变了。如果他再看不出楚文靖是在整人，那他便是傻子。 “楚小将军……还请手下留情。”终究念着过去的夫妻情份。卫老爷还是开了口。 楚文靖脸上的笑意顿收。 严肃冷戾的神情让卫老爷双*腿不由得发颤。楚文靖缓缓的开口。“留情？当初她欺负暖玉时，可曾手下留情？ 陷害暖玉时？可曾手下留情？ 想让暖玉代替她亲生的女儿嫁个乡下小子时，可曾手下留情？ 造谣说暖玉的生母是个下~贱女子时，可曾留情？ 她既然欺人时未留丝毫情面。 我为何要留情。 敢这般欺负我……楚家的女儿。没有要了她的小命，已是手下留情了。”[明天加更吧。今天写不出了。我都是晚上写文。更一万的时候，一般都要夜里两三点才能睡。我今晚熬夜写，明天争取万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贵女无双 第一百五十七章贵女无双 一席话，直说得花厅中鸦雀无声。 不仅是卫老爷和卫夫人，便是卫老夫人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楚家的……女儿…… 楚家的女儿……暖玉。卫老夫人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指向暖玉，好半晌竟然未能成言。“……娇娇儿，是？怎么可能……小将军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卫老夫人不敢相信。如果是楚家的女儿，怎么会遗失在甘宁道，虽说当时拣到暖玉时，包着孩子的襁褓做工确是十分华贵，可如果真的权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把孩子弃于路边，任其自生自灭，如果不是卫家正好路过，又因为卫夫人闹的厉害，马车这才停了片刻，根本便发现不了被放在荒草中的暖玉。 楚文靖表情凝重的摇摇头。 “这等事，岂是儿戏。” 见卫老夫人张口，似乎还要问些什么，楚文靖没了耐心。 他向身后仆从使了眼色，仆从会意，从身后掏出一幅画像。 然后走到花厅正中，缓缓展开……画上是位姑娘，二八年华，身着翠色襦裙，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四周是开的正艳的桃花，姑娘便在桃树下翩翩起舞。 画自然是极美的，可让厅中诸人震惊的，确是画中之人。 那张脸…… 卫老夫人盯着画像看了半晌，又转头看向暖玉。 然后复又去看那画。这样周而复始几次，卫老夫人重重一叹。 像，确是极像的，眉眼几乎像了九成九。想必暖玉再年长几岁，和画中姑娘更是如出一辙。楚文靖也在看着画像，脸上带着几分回忆的恍惚。 “这是她母亲及笄时的画像。” “阿秀，你带着暖玉下去吃点心。”卫老夫人扬声唤着白妈妈。 这种场合，卫老夫人直觉不适合暖玉在场。她要好好问一问，问一问暖玉怎么会是楚家的孩子？京城楚家可是权势通天，楚家的小姐又怎么会遗失在甘宁道。暖玉知道卫老夫人是担心她，她对卫老夫人笑笑，便乖乖起身跟着白妈妈出了门。 花厅中，气氛一时几乎凝滞。 “……我这次来，便是要带暖玉离开的。” 楚文靖直接开口说明来意。 卫老夫人毫不犹豫的摇了头。“除了一张画像，你如何能证明暖玉是你的女儿？” “老夫人，在下觉得一张画像足矣。”言语间带着蔑视一切的气势，态度十分倨傲。卫老夫人脸上神情沉了沉，不过事关暖玉，便是明知道不智，她还是不能轻意让暖玉跟着楚文靖离开。十年啊，足足十年，她如珠似宝的疼着*宠*着的孙女，一夕间成了别人家的女儿，卫老夫人不能忍受。 “不过一张画像，请个画师不用一个时辰便能画出来。我养了娇娇儿十年，足足十年。我当她是我亲生的孙女……小将军只凭一句话，一幅画，便要带走她。恕老妇我不能点头。” 楚文靖难得认同的点点头。脸上倨傲的神情也去了七七八八，对卫老夫人，他是尊敬感激的。 若无卫老夫人相护，暖玉如何能平安长到十岁？ 而这些…… 楚文靖的目光从呆怔的卫夫人身上一扫而过。 事情既然说破，医官自然也功成身退。他们出现的目的便是抛砖引‘玉’。卫夫人便是病的快死了，楚文靖都不会多眨下眼睛，更别说让医官替她看病了，美的她。 整个花厅中除了卫家四人，便只有一个楚文靖了。 “老夫人所言及是。这十年来，多谢老夫人养育暖玉。我楚家自有重谢。” “谢便不必了，我养我自己的孙女。”卫老夫人摇头拒绝。 一旁卫老爷张了张口，可想着暖玉虽然当了他十年名义上的女儿，他对暖玉却实在称不上亲近。这时候勉强开口，也不过是惹人生厌。 卫老爷虽说性子软弱，即惧母又畏妻。 不过他是真的有孝心。想着卫老夫人既然不舍得放暖玉离开，便不放。便是看在养了暖玉十年的分上，楚家也不会为难卫家的。 不过暖玉竟然是楚家的小姐，卫老爷如今还有些接受不能。 至于卫夫人，楚文靖那席话说出后，她立时傻在那里。 京城楚家的小姐？京城，楚家……不可能。怎么可能？卫暖玉怎么可能是楚家的千金？ 卫暖玉身份怎么能高过双双？ 怎么可能？ 她的父亲怎么可能是楚小将军？ 假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卫宸求楚文靖出面，来替暖玉造势。以为她可以所谓的‘楚家小姐’，身份上便能压双双一头？不可能，有她在一天，卫家就容不下卫暖玉。 “笑话，这年头靠着一张画像便想认回女儿，我们卫家供她吃，供她穿，难道这十年便打了水漂？” 事到如今，卫夫人还以为自己有本钱和楚文靖对峙。 楚小将军闻言，笑的十分欢畅。 他就怕卫夫人不开口呢，如今卫夫人自己撞上门来，便别怪他楚文靖行事狠辣，敢欺他的女儿，卫夫人是嫌命太好了。以至每天闲的便来‘玩玩’他女儿。 “……依夫人的意思，我是不是得花银子‘买’回我女儿？” 卫夫人轻哼，自觉拿了楚文靖的短处。“……银子我们卫家不缺。”“那夫人想要什么？卫老爷平步青云？还是卫家大少爷一飞冲天？” 楚文靖和卫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应对着。 一旁卫宸勾了勾唇角，对欲开口的卫老夫人轻轻摇摇头，示意卫老夫人不要把浑水往自己身上泼。卫老夫人握了握拳，终是垂下头静静喝茶。卫老爷则是气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人家楚小将军不追究卫家苛责暖玉之过，已是难得。至于冒认女儿，楚家是什么人家？楚小将军若不确定，怎会登门？何况还有那画像，明显便有了些年头…… 际素锦竟然还异想天开的和楚文靖讲条件。她难道忘记了，她传出暖玉生母是伎子，生父是跳湖而死的落地秀才，以至暖玉被人说三道四，连瑞雪轩的门都不便出了。 如今人家亲爹找上门来，不替女儿‘报仇’已经是仁慈了，竟然还妄想借机占尽好处。 卫老爷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去形容卫夫人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监守自盗 第一百五十八章监守自盗 他想要护她周全的。可她却自顾自去撞南墙。 卫老爷心灰意冷，颇有几分自嘲的笑笑，也转开目光，不再去看卫夫人，任由她和楚文靖‘讨价还价’。 卫夫人心思一动，她动心了，她觉得这时候时间正好。卫老爷的仕途？卫夫人压根不在意。可是卫瑞是她的独子。她将来的依仗。如果能平步青云……卫夫人眼睛转了转，开口道。“如果楚小将军能让我儿卫瑞平步青云，卫家便把暖玉交给楚小将军。” 楚文靖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面上却笑的越发灿烂起来。“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养了暖玉整整十年，只求卫大少平步青云。我如果是夫人，一定要卫老爷和卫大少一起平步青云，如果卫家能举家迁到京城，成为京城新贵，那就更好了。” 卫夫人脸上神情一滞。 楚文靖提起卫老爷，她不由得侧头去看。 正迎上卫老爷冷淡的目光。卫夫人心中一紧，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她只要儿子便够了，至于卫老爷，她从初嫁进卫家便看他不上，如今是越看卫老爷越觉得厌烦。肚子里墨水没有几两，还敢给她脸色看。她偏要捧瑞儿一个，至于卫绪林，便老死甘宁道吧。“做人要知足常乐，我只求楚小将军让我儿平步青云。”卫夫人自认笑的很矜持的道。 楚文靖冷笑一声。 脸上神情瞬间一变，从刚才的斯文贵公子，一夕间便换成了京城痞少。 看向卫夫人的目光，已不掩嘲笑之意。“卫夫人，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不过给卫大少安排个闲差，便是加上卫老爷，也不过是多费几句唇舌的事。便是卫家举家迁到京城，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只是，你似乎忘记了。 你并没有善待过我的女儿？ 我为何要助你达成心愿？” “我们卫家养了她十年……”“卫家养了她十年，我会报卫家这恩情。可是你……你姓阮，而且据说卫老爷连休书都写好了。只是你厚着脸皮赖在卫家，死活不回阮氏……你既然不再是卫家妇，我这恩自然要‘报’给阮家。 上次皇商落败，便算是我先付给阮家的红利吧。 接下来，你欠下的债……我们一桩桩清算。 你欺负暖玉几次，我便报几次‘恩’。最后你诬蔑暖玉生母生父之事，我想，拿阮家来赔。不算过份吧？” 楚文靖侧头问卫宸。卫宸摇摇头，回了句小将军英明。 这话十分受用，楚文靖喜欢听。 卫夫人傻在那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人家楚文靖压根没打算让她好过。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生是卫家妇，死是卫家鬼。自从出嫁那天，便和阮家再无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不是每年都往阮家送东西？阮家再折成银子还回来。这么一来一去的，多麻烦。不如我亲自派人送了夫人回阮家，也省得夫人这么来回折腾。还能省些路费。” “你血口喷人，我何时往阮家送过东西？” 卫夫人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她送回阮家的那些东西，有些是自己银子买的，可些却是卫家库里存放许久的。 卫夫人趁着卫老夫人不在，送回阮氏不少。那些东西卫老夫人轻意不会想起……无人追究自是天下太平，若是有人追究起来，那就是监守自盗。 这可的的确确是犯了七出之过！ “……夫人记性不太好啊。既然夫人忘记了，在下便好心帮一帮夫人。卫宸，交给你了。”楚文靖大手一挥，退居二线了。 卫宸绷着张俊脸上前，在他看来，这时候才让他出手，真是大材小用。 “祖母，父亲，阮氏趁着祖母不在，让心腹从库中选了不少东西，打算暗中送回淮阳道阮家。阮家小少爷正好来卫家做客，孙儿和他交情不错。他这才将此事告诉孙儿。阮小少爷说，他实在看不惯自己姑姑连自家东西都‘偷’。阮小少爷还好心的把东西私藏了下来。孙儿这便让管事的搬上来给祖母和父亲过目。” 话音才落，卫夫人便慌乱的起身扑向卫宸。“你竟然暗中算计我？卫宸，我咒你这辈子不得好死。” 卫宸瞥了一眼卫夫人，压根便没在意她的话。 不必卫宸动作，自有婆子上前强行拉下卫夫人…… 闹剧演到这里，卫老夫人脸色已不仅仅是‘难看’二字可说尽的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管事的很快把东西搬进花厅，足足占了花厅半数地方。一个个盒子打开，里边有玉雕，玉摆件。金器银器，瓷器漆器。品种凡多，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盒底角落都印着一个小小的标记。那是进卫家库房之际，被烙印上的。 不必多说什么了。 卫老夫人看着那些东西半晌，随后对儿子卫绪林说道。“这便是你连仕途都不顾，一门心思想要长相厮守的妻子。” 卫老爷一脸难堪，监守自盗？这是大家夫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亏得时到如今，卫老爷还觉得妻子只是脾气不好，却不想根本就是人品恶劣。 “儿子错了，休书早已写好。我会尽快送走她的。” 事已至此，卫夫人早已一脸呆怔。前一刻她还满心欢喜，以为儿子要平步青云了，下一刻，楚文靖便和卫宸联手，把她打落尘埃。 便是到了此时，卫夫人心中仍然只有恨意，依旧全无悔意。在她看来，她没做错什么。 虽说卫暖玉日子不好过，可比起女儿受了十年的苦，卫暖玉还是幸运的……她又没伤暖玉。楚文靖凭什么这么对她？还有卫宸……从小到大，卫夫人自认除了对卫宸冷淡些，从未欺负过卫宸分毫。最终，竟然是卫宸把她的一切彻底暴露在人前。 心中恨意依旧蒸腾，卫夫人握紧了双拳。 “你们卫家既然容不下我，我离开便是。只是二十年了，我不能空手回阮家……”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宠这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争宠这事 “阮素锦，你还要如何？” “……我和双双要活命，自然需要银子。”卫夫人也不怕丢脸了，直接便向卫老爷开口要她以往不屑的黄白之物…… 卫老爷重重一叹。刚想点头。一旁卫老夫人却冷冷开了口。“你把我们卫家祸害的还不够吗？二十年来，你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确是给绪林生了一儿三女，可你即是卫家媳妇儿，生孩子替卫家承继香火，是你的本份。 我们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数得着的富贵之家。 一直是赞声一片，如今被你弄得名声扫地不说，卫家也是一片乌烟瘴气。 你还有脸要银子？你是被我们卫家休掉的下堂妇……我们卫家便是银子再多，也不会白白送了给你。 绪林，你若再心软，便一同滚出卫家。我们卫家不留你这样无用之人。” 一次次的退让，却成了阮素锦得寸进尺的理由。卫老夫人以前总是心疼儿子，可如今，她若再心软，赔进去的便不是一个卫绪林，而是卫家百年基业了。事已至此，卫老夫人已经不想再和卫夫人纠结了。 卫老爷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回应卫夫人求助的目光。 “你们卫家上下合起来欺负我一人，罢，罢，我明天便带着双双回阮家。这辈子，我不会放过卫家的，阮氏和卫家不死不休。” 卫夫人放出狠话。 整人花厅因为卫夫人的话而越发的死寂，正在这时，楚文靖却是轻笑出声。 “不死不休？夫人说了我的心里话，我也不会放过阮家的，我们楚家和阮家，同样不死不休。夫人回去后代问阮大爷好，便说京中楚家的生意，他不必想着再做了。他便安份老实的龟缩在淮阳道，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让他小心些，莫要惹了不该惹的人。” 楚文靖说完，起身行礼。“老夫人，余下的便是卫家的家事了，在下不好掺和，我先下去看看暖玉。等老夫人处理好家事，我们再说暖玉之事。” 一旁卫宸淡淡瞟向楚文靖。 心道无耻最高境界便是楚文靖了。不掺和卫家家事，那他刚刚在做什么。 不过卫宸自然不会去招惹楚文靖。如今他身份不同了……暖玉的生父！想着真违和。 楚文靖离开后，卫宸也行了礼退下。 他知道他若在，有些话卫老夫人不便说。卫老夫人果然没有拦他。出了院子，卫宸迎面碰到白妈妈，从小到大，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待他也算亲近。何况白妈妈做点心的手艺不错，算是爱屋及乌吧，卫宸难得面露浅笑。 “二少爷这是要去找三小姐吗？” 白妈妈本就心疼卫宸，以往卫宸总是冷冰冰的，感觉不好亲近，此时卫宸对白妈妈表露丁点善意，白妈妈便觉得心满意足。 立时回报给卫宸更大的善意。 卫宸点点头。“三小姐去了后园子，刚才楚小将军去寻了。二少爷也去看看吧。奴婢看三小姐神情有些怏怏的。竟然连点心都不吃了。” 卫宸觉得事情很严重，卫暖玉不吃点心了，就好像太阳从西升至东落，天下了红雨。 辞别白妈妈。卫宸直奔后园子…… 远远的，便听到楚文靖的声音。“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给你摆到面前来。暖玉，你倒是说话啊。你哭什么？我是你父亲，我不会欺负你的……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要不，你打我几下。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闺女，你可饶了我吧。”最后一句，说的那叫一个莫可奈何。 虽然看楚小将军吃瘪挺舒服，可是卫宸心疼暖玉落泪。他的小姑娘，便是落泪，也只能在他面前流啊……卫二少可不承认自己嫉妒了。 卫宸特意把步子迈的重了些，楚文靖果然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对于自家闺女自己哄不了，却想搬救兵的念头，楚文靖十分黯然神伤。可是没法子啊，暖玉是个多好脾气的姑娘，可是此时却低着头，只顾着流眼泪，小脸被北风那么一吹，通红一片，楚文靖心疼极了。他第一次见暖玉，便满心好感，如今更是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让他们父女能在身份未明前便见上一面。 虽说他的身份有些突兀，不过他事先向卫宸打了招呼。 让卫宸先和暖玉透个底，怕的便是小姑娘不能接受。 没想到还是惹哭了暖玉。“卫宸，你快来劝一劝暖玉。可别哭坏了身子。” 卫宸自然顺势上前，手臂一展，把暖玉半揽在怀里。 动作那叫一个娴熟，楚文靖只觉得眼睛一花，然后宝贝女儿便不见了。 暖玉即不吵也不闹，便那么安静的伏在卫宸怀里。那一幕刺痛了楚文靖这颗‘父亲心’。他的女儿，为什么和卫宸这么亲近？ 哦……他们当了十年的兄妹。 楚文靖摸摸鼻子，觉得情有可原。不过如今身份大白，他们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无所顾忌了。他一定得警告卫宸，让他离他的女儿远点……卫宸这小子，满肚子坏水，可别把他宝贝女儿带坏了。不过眼下，楚小将军摸摸鼻子，决定视而不见。 “娇娇儿，不哭了。再哭便把卫家淹了。”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 暖玉竟然便破涕为笑了。 直看得一旁的楚文靖心头酸意上涌……“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便不觉得丢人吗？”卫宸语气有些不好，和他给暖玉擦眼泪的动作简直大相径庭。他的手劲放的极轻，轻轻用袖子在暖玉脸颊轻拭着，生怕一个大力，擦红了小姑娘的俏脸。 “二哥会嫌弃我吗？” “自然不会。你在二哥面前什么样子，二哥都喜欢。”卫宸答。 “二哥既然不会嫌弃，有什么好丢人的。”暖玉小声道。她哭了半天，嗓子有些哑。所以调子嘟嘟囔囔的。倒显得越发像个小女孩了。 “二哥是心疼你。怕你小脸被冻伤了。一会回去可不许喊疼……便是疼哭了二哥也不会再心疼了。” 第一百六十章 醋意横生 第一百六十章醋意横生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疼的哭出来呢。”暖玉嘟着小*嘴不满的道。卫宸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我的娇娇儿是个大姑娘了。所以娇娇儿能告诉二哥，为什么哭吗？” 一旁楚文靖一脸嫌弃的瞪了卫宸一眼。 心道什么‘他的娇娇儿’明明是‘他的娇娇儿’……唔。有些乱…… 他刚才问了半天，他越问小姑娘越哭，难道卫宸舌*头便能开出花来。事实证明，卫宸虽然不能舌灿莲花，可是却能问出暖玉为何而哭。 卫宸话音落下，暖玉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我就是心疼，疼极了。我想不明白，如果我真是楚家的女儿。我怎么会被扔到甘宁道？怎么会被卫家收养？如果没有卫家，没有祖母，我会怎么样？是不是便直接饿死了？会不会被野狼吃掉？二哥，我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你了，我就没有哥哥了。”暖玉觉得自己其实挺娇气，活了两辈子也没活出硬骨气这种东西来。 她其实是个普通姑娘，上辈子过的挺寂寞，挺凄凉的，所以这辈子想要有人疼，想要找到亲人，可真的找到后……“二哥，我不想离开你。”最后一句话说完，暖玉眼睛又红了。 卫宸心一拧，有种想不顾一切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然后再也不让外人看一眼的冲动。可是最终，他只是轻轻的摸了摸暖玉的头。 就像小时候那样，在卫宸眼中，其实暖玉永远是那个冒冒失失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不管他如何冷脸，她都能自得其乐。 她不需要有多大本事，也不需要擅女红，精刺绣。她什么都不需要去学，他只想她高高兴兴的在他面前，他能天天看到她，能听她娇俏的唤他一声‘二哥’他这辈子便足矣。 可命运弄人，楚文靖既然寻上门来，自然是要带她一起离开卫家的。 如今的卫家，再也成不了她的避风港。 “娇娇儿，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你也看到楚小将军如何心急了？为了你，他甚至让阮家再难在淮阳道外立足。阮家这几年生意顺风顺水，京城也有几家分号。楚小将军这般施为，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如果他不在意你，何必为了替你报仇而与阮家为敌。 你以为不让阮家出淮阳道便够了吗？ 不够。楚小将军还私下写信给淮阳王，让他‘照顾’阮家……你知道这要欠一个多大的人情吗？天大的人情，许是这辈子都还不了。所以暖玉，楚小将军是真心待你的。至于十年前的事，你还是听一听楚小将军的解释吧。不要胡思乱想。”卫宸把调子放的极轻，似乎怕声音大了，便会吓到怀里的暖玉。他觉得这时候的暖玉，脆弱的让他心疼。 暖玉闷在卫宸怀里点点头。 “……我知道，我都听二哥的。”暖玉乖巧的应道。 一旁楚文靖心里那个不舒服啊，觉得卫宸快把自己好容易找到的宝贝给抢走了。 他才是暖玉的父亲啊。都说女儿是爹贴心的小棉袄。她该和他最亲近。“暖玉，十年前的事我会一点点告诉你。你要相信我，如果当年我有法子，一定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楚文靖说这话时神情十分凝重，暖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突然间，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是我父亲？那我的母亲呢？” 这问题一出，楚文靖表情微变，卫宸也蹙了蹙眉头。楚文靖说过，那女子生完暖玉便气绝了…… “……生你时难产，不久便去了。”楚文靖答道。暖玉闷声点头，她以为能有个疼她的母亲。“是我的错，我那时候若在你们母女身边，也许……暖玉，我没当过父亲，可我一定会努力去做个好父亲的。我知道卫老夫人真心疼你，你若喜欢，可以偶尔回来看看。只是我却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楚文靖一本正经的道，上次他来卫家做客，便觉得卫家的氛围很奇怪，整个卫家，竟然只有卫老夫人和卫家两位小姐待暖玉是真心。 想这些的时候，楚文靖根本不把卫宸算在其中。 因为楚文靖始终对卫宸这人不放心。说他坏吧，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若说他是个善良之人，又要遭天打五雷轰。 如今确定暖玉是自己的女儿，楚文靖本能的觉得不应该让他们兄妹这么亲近下去……可想着暖玉刚才哭的那么伤心，楚文靖又不忍心在这时候做出让暖玉伤心的事。所以说，当爹真难。 尤其是突然间多出个这么大的女儿。 暖玉对于要跟着楚文靖离开卫家，倒是没有表示反对。 楚文靖挺高兴，觉得这是和女儿搞好父女关系的第一步，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这第一步迈的好，还怕以后女儿和他不亲？卫宸又陪着暖玉看了许久的风景，终于哄得暖玉眉开眼笑，这才和楚文靖一起，把暖玉送回瑞雪轩。 二人含笑目送暖玉进门。 下一刻，却是脸色瞬间都变了。 卫宸脸上笑意顿收，一张俊脸又恢复成旁人熟悉的模样。 楚文靖也敛了笑，眉梢眼角瞬间带出几分恣意张狂来，那是属于楚小将军特有的，是京城权贵之家才能养出来的倨傲气焰。 “卫宸，我们要谈谈……” 卫宸点头。 “关于暖玉，我也有事情要交待。只是交待之前，我要问你一句，你便真的确定暖玉便是你那遗失十年的女儿？” “时间，地点，人都对得上……我事后曾亲赴甘宁道，只知道是甘宁道哪个大户人家捡走了孩子。甘宁道大户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查起来实在是大海捞针。不过这十年来，我从未放弃过。 便那么一家家去查。 其实不难查，家中有十岁的女儿的，有近百家。 然后再买通那家下人，给那家小姐绘个小像。十之八*九一眼便能否了……余下那些有疑虑的，再多使些银子，找稳婆，找家中婆子，甚至是那家夫人。最终都能弄清楚小姑娘的身世。” 第一百六十一章 楚卫互怼 第一百六十一章楚卫互怼 “我也想过也许收买她的那户人家只把她当丫头养大。 更倒霉些，会不会被卖？以她母亲的样貌，小姑娘模样必定是不差的。 我甚至买下了甘宁道所有花街柳巷那两年收来的小姑娘。养在一处庄子里，有人专门去探查那些小姑娘的身世，有家的，便送去找爹娘，没家的，便养在庄子里，是为仆还是将来嫁人皆由她们自己做主。”楚文靖说起这些过往，语气唏嘘。 他做过的傻事车难载斗难量。 那时候因为这件事，和家里闹的几乎是天翻地覆。 可即使母亲以把他赶出家门相要挟，他也从未放弃过。 终于，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甘宁道那两年出生的小姑娘总共九千八百余人…… 数月前，我见到暖玉，她很像她的母亲，只一眼，我便认出了她。只是卫家毕竟不是平常的富贵人家。你又信誓旦旦说暖玉是你嫡亲的妹妹，我虽觉得遗憾，倒也没有完全相信你的话。 我派人去查了卫家这十余年的近况。果然便找出了问题。 卫夫人对暖玉态度有疑。 卫老夫人似乎也过份溺爱她。与其说是疼她，我倒觉得更像是补偿，是愧疚，也许卫老夫人是觉得卫夫人待暖玉太过冷淡，所以便想给她更多……你要相信，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最终还是查清了暖玉从被捡到被收养的真相。 便在那时，我收到你的消息……有人欺负我楚家的千金，我自然手下不会留情。 倒是你，卫宸……借刀杀人这招玩的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楚文靖长篇大论说完，最终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 他不傻，也许初时被暖玉是他女儿的消息惊到。 以至来不及多想，便带人急急赶来甘宁道救女儿。可是事后只要他稍用心思，便能想通，这一切都是卫宸安排的。 他甚至不确定暖玉是不是他的女儿，便已经把消息送了出去。 他欣赏卫宸这般行事，果断，是能成大事的。 只是，太工于心计了。小小年纪，便能安排这样一出大戏。甚至将卫老夫人和他赶到的时间算计得简直丝毫不差。这份城府……便是楚文靖想想也觉得心里生寒。 “小将军说错了，这不叫借刀杀人，这叫借花献佛……既然暖玉是楚家千金。欺负暖玉的人，小将军自然要亲手料理。难道我做的有错？”卫宸语气淡淡的回应。 楚文靖一滞。 竟然无言以对。 确实，卫宸没有出风头，一切风头都由他来出。他揭穿卫夫人监守自盗，让卫夫人再无反击之力。 让她在卫老夫人面前，彻底的成了过街老鼠。 卫夫人在他面前满脸惧意，看他的目光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卫宸还帮他劝解暖玉，让暖玉认下他这个父亲。 这么一桩桩一件件想下来，楚文靖竟然发现，卫宸竟然也是楚家的‘恩人’没有卫宸，也就没有如今的暖玉。 楚文靖嘶了一声……这人，竟然不知不觉间连他也一道算计了。 二人一路便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到隐园。关上大门，楚文靖沉下脸来。 “……你这人，心眼窟窿太多。以后离我女儿远点，可别把暖玉带坏。” 卫宸笑，笑的十分内敛自得。“这恐怕有些难，小将军知道的，我们是兄妹。” “见鬼的兄妹，她压根便不是你妹妹。你妹妹是那个卫双双……说到卫双双，她这么欺负我女儿，便是她年纪不大，我也不能放过她。 你怎么给她找了阮琨？应该从街上找个乞丐的……”楚文靖埋怨。 “给她找阮琨才好啊。若真换成乞丐，卫夫人拼了那条命也得把人打杀了，那多无趣。她便是恨及阮琨，也不能把阮琨如何。以后卫夫人回了阮家，怕是还要强颜欢笑去奉承阮琨。 卫双双那性子，让她奉承阮琨，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想必那时候，定然也是一场好戏。” 卫宸轻声解释道。 难得他说这般算计人的话，竟然还能语气平板，丝毫不见起伏。直听得楚文靖抱着手臂用力搓啊搓。太吓人了，心思太阴暗了，这么弯弯绕，绕弯弯的心机亏得他能说的这么清楚明朗。 这时候楚文靖反倒有些同情那个卫双双了。 保重啊。一定要保重，千万别把自己气死。一定要喘着气熬着啊。死了多无趣。 “你一早便能断定卫夫人这次会败北？” “自然。” “为何？”楚文靖感兴趣的问道。卫宸的脑子，真是让他又怕又爱又羡慕。 “因为我想。” 楚文靖：“……”要不要这么自大啊。他可是堂堂的楚小将军，他都不敢说这么信誓旦旦的话。不过，越看这小子越顺眼是怎么回事？ 不行。为了保护女儿，他得和卫宸划清界限。“以后你离我女儿远点。”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楚文靖：“……”所以说‘卫宸’这种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瑞雪轩。 芷香咋咋呼呼的进门。气都没喘匀，便急急说道。“真的吗？小姐真是楚小将军的女儿？” 这事如今在卫家简直像是野火燎原，烧的那叫一个又快又猛。 直打的前阵子说三道四，背后非议小姐的那些人一个个就像哑巴吃了黄莲。苦的她们再也开不了口。楚家啊，那可是京城楚家啊。 比起甘宁道卫家三小姐，楚家大小姐那才是真正的金尊玉贵呢。 秋莹比了比内室，示意暖玉这一天累极，这时候歇下了。然后在芷香无比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芷香小声欢呼……“真的吗？太好了……我们瑞雪轩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们三小姐出身不好。 我们三小姐的出身，那才是顶顶的好。 祖父是楚老将军，父亲是楚小将军……以后小姐出门，那可是有官兵开道的……秋莹姐，小姐是不是要跟着楚小将军去京城？那我们呢？也一起上京吗？”[偶说话算话，五更一万字~~~求打赏，留言，票票~~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殷殷叮嘱 第一百六十二章殷殷叮嘱 秋莹摇摇头。 “这是小姐的事，我们做丫头的哪能知道。想来如果小姐随了楚小将军回京城，你和芷云是一定要跟着的，至于我，便要看老夫人的意思了。”“老夫人这么疼小姐，一定会让秋莹姐姐跟在身边服侍的。我和芷云年纪小，不如姐姐细心。”芷香奉承的道，秋莹用指尖点了点芷香，笑骂了一句小机灵鬼。 “小姐的身世这么一出，想来那些在背后骂小姐的，如今都要改风向了。” “那是自然，我们小姐如今可是将军府的长小姐了。富家小姐有的是，可将军府的小姐，放眼咱们齐国能有几个。灶上的婆子私下里说……比起公主来，也不差多少呢。”“住嘴，别乱说。以后我们便是跟了小姐入京，也要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秋莹叮嘱。 芷香点头，不过心里却想着，只要有自家二少爷在，别说几句戏言了，便是真的惹祸上身，二少爷也一定能护小姐周全。 秋莹可不知道芷香心里算计着这样的小九九……两人小声嘀咕半晌，屋中传来暖玉的呼唤声。“芷香，替我梳妆更衣，我要去见祖母。”“小姐是要陪老夫人一起用晚膳去？”暖玉点点头，芷香秋莹很快替暖玉换过衣裳，又重新梳了头。随后由芷香陪着暖玉去往隔壁福寿堂。 暖玉到的时候，卫老夫人正拉了白妈妈的手，用帕子拭着泪，见到暖玉，白妈妈眼睛一亮。“瞧瞧，才提起三小姐，三小姐便到了。真是个可人儿。难怪老夫人舍不得。三小姐，快来陪老夫人说会话，奴婢正要下去安排晚膳。” 暖玉点点头，看着卫老夫人落泪，她也觉得眼睛涩涩的。 白妈妈路过暖玉身边时，小声叮嘱了一句……“老夫人刚才和奴婢说起了三小姐小时候……” “阿秀，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和暖玉咬耳朵说悄悄话。有什么话大声话，也让我老婆子听一听。”敛了愁思，卫老夫人笑着插话。 “奴婢能说什么，只说老夫人这么久没见三小姐，想的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如今三小姐来了，老夫人立时便眉开眼笑的。奴婢陪了老夫人几十年，老夫人见到奴婢，哪次都是端着架子，威仪的很，只有见到咱家三小姐，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你啊，快去吩咐晚膳，记得做些娇娇儿喜欢的。”卫老夫人笑着赶人。 白妈妈小声叮嘱暖玉多陪陪卫老夫人，这才挑了帘子出去。 卫老夫人赶紧招手，把暖玉唤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三遍，这才放下心来。“昨晚便回来了，先见了你的父亲。把他好一顿数落……祖母知道你最近日子难熬。娇娇儿，你的身世祖母不在意，如果在意，当初也便不会认下你了。”卫老夫人伸出手臂，把暖玉整个环在怀里轻声说着。 暖玉点头。 “我知道，祖母是真心疼我的。” “傻丫头，那些待你不好的，是她们没福气……我的娇娇儿是个最知道感恩的姑娘。谁待娇娇儿好，娇娇儿便对谁好。你父亲……罢了，我们不提他。他那人行事太瞻前顾后。 你的两个姐姐待你是真心的，你们以后莫要疏远了。你大哥那人本性不坏，只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他待你并无坏心。祖母不要你待他多好，只希望你们将来不要结怨。”卫老夫人悉心叮嘱着，暖玉安静的听着，只是越听越觉得卫老夫人这话说的奇怪。 简直是，简直就像是离别前最后一面。 “祖母，即使我真的是楚家女儿，祖母也永远是我的祖母。” 卫老夫人眼圈泛红，用力抱了抱暖玉。“那是自然，要不祖母白疼你十年了……娇娇儿啊，如果你的身世不是被传的这么不堪，祖母一定想尽法子留下你。可如今，你再留在卫家，实在是委屈你了。即使祖母护着你，你在卫家的日子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与其让你受委屈，不如让你随了楚小将军而去。他确是你的父亲，你身上两处胎记，祖母私下已经向他求证了。楚小将军一一说了出来。 他还告诉祖母，这十年来为了寻你……几乎快把甘宁道翻了个底朝天。 如果不是卫家家大业大，怕是一早便寻上卫家了。 如今找到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你要好好孝顺楚小将军。当年的事，楚小将军说待你长大些，会全部告诉你。 祖母只能告诉你，当年你母亲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选择的。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喂的饱饱的，睡的可香了，祖母把你抱起来，你都没醒。 可见你母亲是安置好了你才离开的。娇娇儿啊，祖母活了大半辈了，便没见过不爱自己女儿的母亲。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有恨……只管记得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疼你。祖母疼你，你大姐二姐疼你，还有你二哥……”暖玉因卫老夫人一席话，心里酸极了，她连连点头。 “我知道，祖母放心。娇娇儿不恨，我谁也不恨。我会好好跟着楚小将军的……我也会孝顺楚家长辈。” 卫老夫人欣慰的点头，心中越发的不舍。 可就像她刚才对暖玉所说的，强留下她，不是对她好，简直是害了她。她是堂堂楚家的小姐，楚家在京城中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楚家的小姐总好过当卫家的女儿。人往高处走，便是因为疼她，卫老夫人才做了这么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次一别，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想到这些，卫老夫人简直是心如刀绞。 一顿晚膳吃了很久，卫老夫人亲自给暖玉夹菜，直把暖玉小肚了撑的圆圆的，暖玉离开前，卫老夫人开了自己的小私库，从里面捧出几盒子东西……有首饰，有玉器，还有几件金制的小把件。卫老夫人一股脑的塞给暖玉。“本来是要给你添嫁妆的，便提前给了你。若是银子不够用，便换些银子。到了楚家，可莫要委屈了自己……”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人行之 第一百六十三章三人行之 “祖母，我不要。” “傻娇娇儿，这是给你傍身用的。拿着，别让祖母担心。” 暖玉脸上笑着，眼泪止不住的顺着小脸往下滑。“我舍不得祖母。”“祖母也舍不得你，乖孩子，别哭，走吧。跟着楚小将军走吧。以后祖母有机会一定去京城看你。” —————— 暖玉祖孙依依不舍之时。 林管事正在隐园向卫宸禀报着： “二少爷未归前，计家又连续两次派媒人上门。属下都给拦下了。夫人不知，老爷也不知。少爷归家后，计家大管事亲自登门，只说是要拜访老爷。老爷当时正好出门……三小姐身世传出后，计家夫人派了管事婆子和媒婆同来。 意在重提计家少爷和三小姐的亲事。 也被属下打发了。少爷，恕属下逾越，能在那时候旧事重提，也算有情有意了。”林管事说的是暖玉身败名裂，关于她的出身流言四起之时。计家不计前嫌上门求亲，算是雪中送炭了。 这样的人可不多，更多的是因为流言，四处躲闪的，生怕被牵连。 再说计家在甘宁道也算极富贵了。那样的人家想娶个什么样的少夫人都不难。就偏偏相中了自家三小姐，而且不计三小姐的名声……林管事只是觉得计家算是有情有义的。不过这话一出，卫宸明显神情一冷，林管事其实很想搓搓胳膊，心中一边腹诽这鬼天气，脸上还得不动声色。 卫宸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林管事这才行礼告退。 计宏礼，他竟然还不死心……卫宸笑笑，只是笑容有些冷。 一旁刘妈妈正好路过看到了。“出了什么好事？少爷笑的这么开心？” 开心？见鬼的开心，他其实想杀人。 “暖玉要回楚家当小姐了，我自然替她开心。”卫宸答。 刘妈妈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吗？太好了……都说好人有好报。三小姐从小到大便招人喜欢，命一定是极好的。以后成了楚家小姐，想嫁什么人都不难，没准能嫁个皇子呢。” 皇子！ 一个计宏礼还不够，还要皇子。卫宸更想杀人了。顺便问候一下楚文靖的先祖…… “皇子有什么好的，倒不如找个疼她的。皇宫那地方，水深的很，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卫宸觉得挺奇怪的，自己干嘛和刘妈妈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些。 刘妈妈点点头。“少爷说的一定是对的。皇子不好，还是找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好些。少爷可要替三小姐特色着，一定要帮三小姐找个合心意的。” 为什么他要帮暖意物色人家？ 合心意。知冷知热……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合暖玉心意的吗？更知冷知热的吗？ 刘妈妈什么眼光！ 卫宸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转身进屋。刘妈妈疑惑，抬头望天。入了夜这是又降温了。见鬼的天气…… 楚文靖来的匆忙，在甘宁道最多只能留三天。 本来卫老爷是打算留楚文靖在卫家过年的，被楚小将军拒绝了。 这三天，瑞雪轩里的丫头急匆匆的收拾行装。卫老夫人果然把秋莹给了暖玉，暖玉身边便有三个大丫头了，芷香，芷云，秋莹。卫老夫人本打算再选一个，凑成两双，不过被暖玉拒绝了。 她回到楚家后，楚家还会给她派新丫头。 人带的太多，反倒让楚家觉得她矫情。卫老夫人说不过暖玉，只得点头。最终把三个丫头招到近前，亲自叮嘱了许久。 这三天，暖玉多数时间耗在隐园。 卫宸这几天终于闲了下来，暖玉得以恢复以前当‘小尾巴’的日子。 暖玉跟着卫宸，暖玉身后，是楚小将军‘委屈’的身影。女儿不亲他，反倒和卫宸那厮亲近。 卫宸那个坏小子，一定是给女儿喝了迷魂汤。要不暖玉怎么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小将军曾委婉的表示过，暖玉如今是大姑娘了，这么跟着卫宸，尤其是如今确信二人并非亲兄妹，影响不太好。 暖玉眨了眨眼睛，委屈的告诉楚小将军。 她在和卫宸别离……别离？人家道句‘珍重’就够了。他家女儿竟然一别三天。 楚小将军不忍心拂了暖玉的心意，可又不放心，怕女儿跟卫宸学坏。于是只能当壁花，于是便有了隐园‘三人’行这奇葩的一幕。 楚文靖愿意跟，便由着他跟。 卫宸根本不用眼睛看他。 他只在意暖玉，他和暖玉只有最后三天时间了。 以后暖玉回了楚家，哪怕他也在京城，想见一面也非易事。 趁这机会，他自然要多看几眼。便是有亲爹在旁，也休想阻拦他。惹急了他，他便让暖玉不认楚文靖这个爹…… 和他卫宸比起来，楚文靖这个爹斤两还是欠了些的。卫宸十分自得的想着。 “……你不是喜欢雕玉吗？回京城后，让楚小将军给你请个名师。你已经十岁了，想要在京城小姐中后来居上不容易。便是此时你突然对女红生了兴趣，再学起来也比不得人家不会走路便开始拿针的。你不如在玉雕上下下功夫。京城不比甘宁道，玩玉的会被赞声‘文雅’。”说起旁人，卫宸向来刻薄，谁家小姐不会走路便开始学刺绣？不过是嘲讽之言罢了。 暖玉心中腹诽，面上倒是乖乖点头。 卫宸把目光调向一旁的楚文靖。 楚小将军接收到了，本来想矫情一下玩一出‘同性相斥，心无灵犀’的，不过，在暖玉眨着眼睛看向他时，楚小将军瞬间溃不成军。“好的，交给父亲。谁雕玉最好，为父的便替你找谁？卫宸，咱们齐国谁雕玉最出名？暖玉，你放心，以我们楚家的面子，什么样的师傅都能替你找来。” 卫宸：“玉言。” 楚文靖声音一滞。“玉……玉言。怎么是他？” “小将军难道请不动他？” 激将法，赤果果的激将法。楚文靖心道他才不上当。可是……可是暖玉在看他啊。 所以说，男人这辈子最经受不住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美人勾魂的眼神。而是女儿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便那么轻轻一瞟他，楚文靖立时一本正经的开口。“自然是请的动的，好，父亲一定帮你请到玉言。”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便是了……玉言那家伙，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买他的帐。[女主马上长大啊，明天便是几年后……那个和亲爱的们商量下，咱偶尔万更好不好，天天加更宝宝实在做不到啊。我们隔个几天，便万更一次，让亲们一次看的过瘾，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辞别卫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辞别卫家 卫宸虽然总给他出难题，不过卫宸的提议倒是不错。 暖玉已经十岁了，眼看便到了该张罗亲事的年纪，姑娘嫁人，总要求个高嫁。若是身无一技之长，便是楚家小姐，也难以入得京城顶级权贵之目。 至于女红，是个姑娘便会。学的再出众也不过给男人多裁几件衣裳，楚文靖并不看中那个。 楚家是将门。暖玉做为将门虎女……虽说小姑娘和‘虎’字压根不搭边。不过做为将门之后，每天只知道舞针弄线的怎么成？ 雕玉，琢玉，说出去多有面子。 挺好。只是为什么都是卫宸出主意，自己女儿点头应。 他这个父亲，还没出过主意呢。 事事都让卫宸抢了先机。楚小将军再一次坚定了心中信念，一定要把宝贝女儿看好，珍爱生命，远离卫宸。 ———— 隐园这里一片‘其乐融融’。虽说卫宸和楚文靖明争暗斗，不过二人对暖玉都是实打实的好。所以乍看上去，三人相处的倒是挺融洽的。 相比之下，松鹤苑却是鸡飞狗跳。卫夫人闹了几次，直闹得卫老夫人再不回松鹤苑，事情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休书卫老爷已经送了出去，如今卫夫人……如今该称她前卫夫人，前卫夫人阮素锦虽说在卫老夫人面前说的信誓旦旦。扬言以后和卫家再无瓜葛。可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是蔫了。 一早阮琨便前来辞行，说是要回淮阳道阮家了。过完年阮家便会登门向卫双双求亲。 直听得阮素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她自然是看不上阮琨的，别说阮琨了，便是当年的卫老爷，她都有些瞧不上，若不是前来提亲的没有比甘宁道卫家更富贵的了，她才不会嫁给卫绪林。 更别提阮琨了，不学无术，身无长物，还是家中次子，将来即不能承继家业，又没什么本事。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给双双幸福？ 可是阮素锦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几次想要开口斥责阮琨异想天开，都未能说出口。 这时候她心中十分茫然，简直不知道何去何从。 回阮家？ 想着长嫂的刻薄，阮素锦顿生厌恶之心。 一旁卫双双一个劲的拉她的衣摆，可是阮素锦未像以前那般顺着卫双双的心意。“姑姑，我会对双双表妹好的。”阮琨笑着道，他发誓就像喝凉水一样容易，压根便不走心。阮素锦牵强的笑笑，阮琨这才喜逐颜开的告辞而去，阮琨才出门，卫双双便红着一双眼睛问道。“母亲为什么不摇头？我不要嫁给二表哥，他是浪~荡公子，即没本事又没银子。母亲说过，要给我找个像计家那样的人家……”自从卫双双归家后，阮素锦总喜欢在卫双双耳边念叨些甘宁道富贵人家的逸事。说的最多的便是计家。计家公子模样好，学识佳，而且还是家中独子，若真的能当上计家夫人，将来金山银山享用不尽。卫双双尝过甜日子，再不愿过一日苦日子了。 于是卫双双便上了心，一门心思的想着和计家结亲。 阮素锦先前也曾答应，会想尽办法让卫双双入了计家公子之目的。 可是如今…… 阮素锦有些艰难的开口解释道。“双双，如今母亲身份已经大不如前，我们母女在卫家只能勉强度日。你也知道你父亲这次对母亲十分绝情，根本不念二十载夫妻之情。 他写了休书，母亲便再不是卫家夫人了。 我们如今在卫家，算是寄人篱下，只能老实度日。双双，母亲知道你不喜阮琨，可你如今没了卫家小姐的身份，怕是阮家知道后，会当先悔婚……” “悔便悔，我才不要嫁给阮琨。”卫双双任性的说着。 阮素锦心里发苦，觉得自己为了卫双双，几乎舍弃了一切。可换来的却是女儿的不谅解，甚至是恶语相向。“双双，你该懂事些了。”卫双双立时反驳。“我怎么不懂事了。母亲让我不要再找卫暖玉麻烦，我都听母亲的。再不去惹卫暖玉。母亲还说祖母觉得我搅乱了卫家，所以不见我，让我不要去找祖母闹，我也没有去。母亲吩咐的事，我都做了。母亲还想我如何？” 卫双双满腹委屈的道。 她才是卫家正经的小姐。她住在自己家里，怎么就成了寄人篱下……祖母，父亲，哥哥姐姐，如今都避她如蛇蝎。 她做了什么？ “不是母亲不让你去惹暖玉，而是如今的暖玉，我们惹不起了。”这时候阮素锦终于承认，暖玉已经一飞冲天。 京城楚氏的小姐，哪里是她有招惹的。 卫暖玉身边有个*宠*女如命的楚小将军，还有个嗜妹如命的卫宸。“我听母亲说起过，说是楚小将军至今未娶妻，那卫暖玉是哪里来的？” “……怕是楚小将军和外面女子生的吧。”阮素锦回道。 “无媒无聘的，竟然生出了女儿。女儿实在看不出那卫暖玉有什么可金贵的。”卫双双一脸鄙夷。 “话虽如此，如果楚小将军娶了妻，生了子，一个卫暖玉自然不算什么。可如今楚小将军年近三十，依旧未娶。哪怕外面女人生的女儿，也成了宝。” 卫双双听完，眼睛突然一亮。“母亲，我们也去京城吧。若卫暖玉真的成了京城贵女，只有我们母女知道她的底细，只要母亲开口，要什么她都不敢不给。”“话虽如此，可若是被楚小将军知道……”“母亲忧心太过，富贵险中求。女儿便不信楚小将军总在京城。他即是将军，便一定会领兵出征的。我们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找卫暖玉，如果她不照办，我们便把她的出身散布出去，京城不比甘宁道，一旦她的名声坏了，便是楚家也莫可奈何。母亲觉得如何？” 阮素锦沉默良久，最终点了头。 三天时间转瞬即失，暖玉离开的那天，天上飘起了雪花。 卫老夫人亲自送暖玉出城，在马车上，老夫人一直拉着暖玉的手，仿佛怎么叮嘱都不够般。 出了城门，上了驿道，祖孙两个不得不分开……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驹过隙 第一百六十五章白驹过隙 “一早阮素锦带着卫双双离开了卫家，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那对母女心术终究不正，你要小心提防些。你父亲年后也会上京，祖母有什么东西，到时候让他捎给你。看我这话说的，你如今的父亲…… 娇娇儿，只要你不嫌弃，祖母永远是你的祖母，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孙女。” “祖母。”暖玉哭了。 “傻丫头，今天是好日子，以后你就是楚家堂堂正正的小姐了。世人没谁再敢在你背后说三道四。楚小将军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始终念着你的母亲。便是他将来娶了妻，生了子，也会好好待你的。你在他心中，始终是不同的。还有你二哥，这次随你一路回京城。你们自幼便感情好，你有什么难处，便去找你二哥。 你二哥这人脑子快，法子也多，一定能帮到你。 娇娇儿，去了京城，便不能再任性了。没有祖母在身边，可不许再像小时候那般胡闹。女红也要好好学，将来找个好人家。我的娇娇儿出嫁时，祖母一定会去的。”卫老夫人也说不下去了，红着眼睛下了马车。暖玉趴在车窗边，哽咽的唤着祖母。 卫老夫人上了一旁的马车，马车很快调转马头，向城门驶去。 暖玉默默的落着泪，整个卫家，她最舍不得的便是卫老夫人。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老夫人待她都是一片真心。 马车启动，卫宸不动声色策马近前。“你的水做的？眼泪总也流不完……”卫宸不悦的道。他见不得暖玉落泪，尤其这泪还是为旁人流的。 至于何为旁人，自然是除了他，一概都有旁人…… “一想到以后再难见到祖母，我就忍不住伤心。”暖玉不在意卫宸的态度，不管他态度如何，总是对她最好。 这点暖玉算是吃准了卫宸。 “明年父亲会进京，祖母也许会随着父亲一同进京，不就能看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哭成这样。”“二哥说的真轻松，我是个姑娘，人都说女孩是水做的。难道二哥嫌弃我了？” “……嘴皮子在我面前向来利索。在别人面前只有被欺负的份。 你啊，以后便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算了，省得别人欺负你。”卫宸语气轻飘飘的说道，说完，打马向前。 暖玉眨了眨眼睛，看向身边的芷香。“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芷香侧着头，想了良久，最终笃定的开口道。“二少爷一定是打算替三小姐找个好人家。”跟在哥哥身边一辈子自然是戏言，二少爷这么不放心小姐，一定会亲自给小姐找个好人家的，芷香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丫头。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暖玉也没心思深想。 她马上便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虽然楚文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旦她回到楚家，便是楚家最最尊贵的嫡长小姐…… 可是两世的经验告诉暖玉，事情如果这么顺利，那就不叫命运了。 命运这个东西，向来是多舛的……不过如今的她，不仅不怕，甚至还隐隐期待着。离甘宁道越远，离计家便越远，离她前世的命运也会越远…… 新的人生，正在京城等着她。 只是美好的愿望永远是想像出来的。现实是……“卫宸，我刚接到我父的书信。我要赶去和他老人家会合。暖玉初入楚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我打算带着她同行。”楚文靖有些迟疑的开口。卫宸在一边，直听得眉头紧锁。 “楚老将军在陆安道。齐国南境边陲。暖玉跟在你身边，实在不便。”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此次怕是耗时良久，让暖玉一人回京，我实在不放心。” 卫宸其实想说，他可以保护暖玉。 便让暖玉住在他那里，只是，他也只能想想……最终，卫宸什么也没有说。 成大事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他卫宸行事，向来求的是长久，不争朝夕……似是知道卫宸在想什么，楚文靖突然开口。 “让你护着，我反倒不放心。卫宸，好好当你的朝中新贵。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打不打，你决定不了。”卫宸回道。 楚文靖轻叹一声。“卫宸，做为男人，我挺欣赏你。性子狠毒，该出手时便出手，只要挡了你路的，不管是谁，绝不手软……你这人，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可是做为暖玉的父亲，我觉得你不是个好人，你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然上位迅速，可是难免得罪一些朝中权贵，他们若是出手，你卫宸便是再本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我言尽于此，你且珍重吧。”楚文靖说完，翻身上马，吆喝着车队改道。 卫宸勒马立在那里，目送着楚家车队消失在视线中。 被拒绝了…… 卫宸笑笑。他还以为楚文靖是个粗心大意的，不会看出什么。却原来，自己像个小丑，在楚文靖面前根本无遮无拦。 他卫宸向来是想要什么，自己去争。 没谁会把他想要的东西送到他手中。什么都如此，暖玉也不例外。 楚文靖这次怕是动真格的了，连和暖玉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暖玉，暖玉，哥哥便先去京城。待你归来之时，哥哥一定出城百里相迎…… 卫宸收回目光，果断的调转马头。 暖玉直到当晚露宿时才知道卫宸已经和楚家车队分道扬镳。楚文靖的解释是，卫宸得回京述职，他则带着她一起赶往齐国边陲陆安道。 当晚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便是暖玉几乎快要忘记的少年毛金，竟然靠着两条腿，愣生生追上了楚家车队。 楚文靖上下打量着那个一身狼狈的少年，最后轻描淡写的道。 “不如便让他跟在你身边吧。也算是个忠厚的……” 毛金拜谢过楚文靖，此后竟然真的对暖玉唯命是从。 当晚，暖玉袖了手立在旷野中，抬头望着天上的星子。 不知道卫宸此时是不是也抬头看天。 如果是，她想对他说…… 哥哥，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去当你的朝中新贵，肱骨重臣。 在京城等着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三年后。 陆安道，镇南将军府。 三年来，后院中响起次数最多的声音便是……“丫头，你又偷懒。”然后便是一个老者中气十足的讲起古人如何用功，什么头悬梁，锥刺骨，背后刺字，凿壁偷光……[看有亲问年龄。在这里说下，楚文靖，玉言，齐凌，还有杭敬，年纪都差不多，三十上下吧。以古代人来看，三十岁有个十岁的女儿，也属正常。几人中，玉言要小上两三岁。至于为什么楚文靖和玉言都快三十了还没娶媳妇，自然是有原因的，以后剧情写到会交待……么么哒，求支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掌家小姐 第一百六十六章掌家小姐 随后扬起的是小姑娘的娇笑声。“……祖父吩咐的我都做完了，哪里偷懒了。” 然后便是老者嘟囔的声音，顺着刚才的‘教导’继续说着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功课这种事贵多不贵精云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前，自从府里多了位小姐后，原本老成持重的楚老将军，经常做出这等小儿也不屑的举动。 偶尔楚小将军也会加入其中。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简直羡煞旁人。 暖玉放下手中的玉料，轻甩着发酸的手腕。一旁芷香赶忙上前，拉过暖玉的手腕，轻轻揉着，一边揉一边不忘念叨。“和玉料比起来，小姐的手腕明显漂亮多了。可小姐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对那么块灰不溜丢的玉料当成宝贝珍而重之，对自己的手却当是烧火棍子，不是扎一下便是划一下的。奴婢眼见着小姐这双手旧伤不去，新伤又添了。以后见到二少爷，奴婢可怎么交待！”最后一句可谓是画龙点晴。 暖玉抬了眸子，调子轻飘飘的问道。“有什么是你需要向二哥交待的？” 芷香自觉失言，总不好告诉暖玉，她是受了卫宸好处的吧……二少爷可是答应过她，月银翻倍的。为了几两银，芷香宁折腰。 这事，自然是天知地知她知二少知。“话不能这样说，当初除了小姐，便是奴婢和二少爷最熟悉了。二少爷如今不在，奴婢自然得替二少爷好好照顾着小姐。” 暖玉笑笑，只是那笑在芷香眼中，怎么看都有几分寂寥…… 三年，整整三年了，三年前，她随着父亲楚文靖来到这陆安道，最后在这个叫做武清的小镇住了下来。 三年时间，楚文靖和祖父楚老将军父子二人齐心镇守齐国南境。其间没有离开过，暖玉跟着楚家父子二人，始终留在武清镇，父亲和祖父出战，暖玉在家里便雕玉观音，期望可以保父子二人平安。前方战休，父子两个便回到武清镇将军府，和暖玉祖孙三人，过着打打闹闹的小日子。 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都是武将，自是不屑去掌家，于是当年还十岁的暖玉，便担起了掌家重任。 初到时，也有下人欺生。 不等楚文靖出手教训，暖玉已经将那些不服之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让向来对家中琐事头痛的楚老将军大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心上阵杀敌了。 于是简直把暖玉奉为‘天仙下凡’。但凡事关楚家的，大事小情，楚老将军都喜欢推给暖玉。一句‘去问过小姐’，已经成了楚老将军的座右铭。三年时间，暖玉对于处理内务已经得心应手。楚文靖经常感慨，说以后谁若是娶了他家女儿，进门便能掌家，那简直是娶个宝进门。三年来，来向楚家提亲的人不少，不过都被楚家两位将军给拒了。 暖玉这样的人品样貌，楚文靖和楚老将军都不打算让她留在陆安道。 回京是早晚的，女儿要嫁也要嫁京城的权贵。 齐国南陲之地，离南蛮子这么近，他们才不舍得女儿[孙女]留在这里呢。 “小姐，一晃我们离开甘宁道已经三年了。大少爷娶了妻，大小姐也嫁了人，连二小姐的亲事都定下来了……老夫人次次在信中都说想三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京城啊？不会一直在这个小小的武清镇蹉跎岁月吧……” 暖玉话中带了几分疑惑回应芷香。“才三年，芷香都会用四字词了。还知道‘蹉跎岁月’。一定是王管家教的……”王管家姓王名述。是个孤儿，父亲战死杀场，母亲也随着殉情而去，楚老将军看那孩子可怜，便带在身边教养着。后来便成了楚老将军的左膀右臂，在将军府是继楚将军父子，暖玉之后地位最高的。 提到王述，芷香红着脸反驳。“才不是他教的，他只教我‘相濡以沫，海枯石烂’。” “哦。原来王管事想对你说的是海枯石烂都要相濡以沫啊。芷香，我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小姐，你总欺负奴婢。奴婢才不嫁……” “不嫁啊。昨天王管事可是跪在我面前，向我求亲呢。你既然不嫁，我一会便告诉他，让他另找个合心意的姑娘。”暖玉佯装可惜的说，下一刻，便响起芷香焦急的唤小姐的声音。暖玉忍俊不禁。“小姐总欺负奴婢，以后见到二少爷，奴婢一定告诉二少爷小姐每天雕玉，手指总带着伤。二少爷一定一气之下收了小姐的玉料。” ‘威胁’过后，芷香迅速闪身出门，她得去问问王述。 怎么突然要娶她，他们说好回到京城再成亲的。 打发走了芷香，暖玉手一抖，袖子里掉出一块巴掌大的玉料。 颜色翠绿，看久了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玉‘拉’进玉料里。这块玉料得来不易，是祖父楚老将军上次遇袭，无意中闯进一个溶洞，这玉料便是在洞中寻得的。楚老将军知道暖玉嗜玉如命，回来后专门派了人去寻，想多给暖玉寻上几块，却再无发现。 仅此一块的料子，交到暖玉手中时，楚老将军戏言。说是多亏了这块玉，若不是见它碧绿无暇，颇惹人注目，楚老将军也不会为了得到它而在溶洞中多耗了一个时辰。正好躲过敌军伏击，楚老将军带着手下兵马，反而背后包抄，打了个大胜仗。这是块‘幸运’玉。暖玉想，把它雕成一块玉观音，送给卫宸。 她希望这块玉能保卫宸平安。 三年时间，卫宸每年只写一封信。 所以分开的三年，暖玉只收到卫宸三封信，而且都是卫宸式的言简意赅。上面除了列出让暖玉看的书名外，便是叮嘱她擦亮眼睛，别被楚文请‘卖掉’。每次都看得暖玉哭笑不得，这样的内容卫宸或许也写给楚文靖了，所以暖玉只要收到卫宸的信，楚文靖那张脸都要阴沉几天。 前几天她收到卫宸的第三封信，信上说他如今在京城已经是‘声名远播’了。 只是‘声’却是贬义的。 他说先前领了新差事，似乎有考察官吏之权。 [换地图。然后……我卡文了。好痛苦~~~我喜欢写两兄妹日常，天天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我家女主负责傻白甜，男主负责绷着俊脸出门赚钱养媳妇儿。多幸福~~~]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孙出门 第一百六十七章祖孙出门 然后，可想而知，接踵而来的便是一波波各色想要向他行贿的。银子，美人，玉器，按了卫宸说的，便是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人送不到的。 然后卫宸说挑了她会喜欢的收了几件，说待她回京送她把*玩。直看得暖玉汗毛直竖，觉得自己还没长成国色天香呢，怎么就有了倾国祸水的架势。 既然开了先河，来送礼的便如过江之鲫。 卫宸的名声也迅速和‘贪官污吏’划了等号。 就这样，他竟然还不知收敛，昨天父亲楚文靖提起他，连用了三个‘可惜’。 言下之意，卫宸这人已经没‘救’了。 小小年纪，便走了歪路。连看向暖玉的目光都似乎带了几分怜悯。直让暖玉心情一路急转直下，到了此时也未能平复。 正在暖玉发呆之季，门帘子被挑起，露出楚老将军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乖孙女，陪祖父去街上逛逛？快过年了，给你添几件新首饰。”楚老将军楚正吉陪笑道。 暖玉心情不好，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原因儿子也和他分析了，应该是和卫宸有关。最近有关卫宸的流言传的挺邪乎，都从京城传到陆安道了……楚老将军丝毫不怀疑，若是再刮阵南风，便能直接飞出齐国，飘进敌国了。 卫宸那小子楚老将军虽然没见过，不过儿子和暖玉总在他耳边提起。 楚小将军自然是只贬不褒。暖玉则是只褒不贬。以至在楚老将军心里，卫宸是个即善良又阴毒，即正派又邪恶，即俊郎又丑得不能见人的……总之，是个挺神奇的存在。 不过这不妨碍楚老将军欣赏卫宸。 几句话便能让自己儿子暴跳如雷，人才啊人才。 这人能让孙女时刻挂念着，足以证明那小子对暖玉是真心实意的好。 秉持着爱屋及乌的精神，楚老将军还挺稀罕那小子，盼着哪天见上一面呢。 “祖父，我首饰多的快能开铺子了。还要买？” “这话说的，哪有姑娘嫌首饰多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父亲都是粗人，不懂你们姑娘的心思。不过我部下那些个讨了媳妇儿的，都说姑娘对于首饰都是有执念的，那是永远觉得少一件。我家暖玉比起她们来，可要金贵的多，首饰自然是多多益善。”暖玉含笑听楚老将军‘女娃要娇养，首饰是门面’的论调。这样的楚老将军，让她想起祖母卫老夫人。 同样待她至亲，同样视她如掌上明珠，疼着纵着惯着*宠*着。 她何其幸运。 离开卫老夫人，遇到了楚老将军……比起卫老夫人，楚老将军更喜欢‘直来直往’。知道她喜欢雕玉，便亲自邀了玉言公子来陆安道。然后不由分说‘扣’下玉言，直到他承诺每年会来陆安道小住一季，才大笑着放了玉言。 知道她喜欢吃点心。便每三个月换个点心师傅。专门给她做点心…… 有这样的亲人，她何其有幸。“祖父，不如我们去马场吧。祖父答应教我骑马的。”对于逛街花银子，暖玉没什么兴致。 她对首饰那些身外之物并不那么热衷，她的兴趣可谓是伐善可陈的紧。 除了喜欢点心，便是玉器。有吃有‘玩’她便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了。一听暖玉要学骑马，楚老将军眼前一亮。 可是随后，他却迅速摇摇头。 “不行，你父亲说不让我教你骑马。” “父亲不是出门办事了吗？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陪咱们祖孙俩过年呢。祖父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父亲一定不会知道的。”楚老将军开始犹豫。“可是天气太冷，冻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二哥送我的那件大氅，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正好用上。”陆安道比起甘宁道来，气候稍暖，入冬后只降过一场薄雪，以至暖玉都没机会穿上厚实的大氅，来场雪中观景。 “马那东西终究是畜牲，若是伤了你……你父亲会和他老子也就是你祖父我拼命的。” “……那就牵着马溜一溜。”暖玉退而求其次的道。这次楚老将军痛快的点了头。 暖玉做为楚家小姐，想要出门，比在卫家时容易百倍。只要楚老将军或是楚小将军点头便可。这两人偏偏一个*宠*孙女，一个疼女儿。对暖玉简直是有求必应。决定出门，楚老将军立时吩咐备车。不过半个时辰，暖玉已经坐在马车上，马车旁，楚老将军坐在马上身形比直，丝毫看不出已经年近六旬。 马场位于武清镇外，专门圈出一块绿地，用来驯养军中战马。 等闲之人自然是入不得马场的。不过有楚老将军在，自是无人敢拦。 马场主事的一见马车，立时侧身吩咐身旁小厮去挑一匹最温顺的马，楚家两位将军出门是不会屈尊坐车的，显得不够威风。只有楚家那位娇*小姐出行，才会用上马车，才能得楚老将军亲自跟在马车身边相护。 那位娇*小姐啊…… 果然，暖玉一露面，见到管事的，轻声唤道‘魏叔叔’。 被唤做魏叔叔的男子，名魏劲。 魏劲立时露出惶恐之色……“小姐这么称呼属下，实让属下惶恐。” “阿劲你小子忒婆妈，我孙女既然叫的出，你只管应便是了。你和文靖一起长大，他当你是兄弟。你啊，就是太犟了。跟在文靖身边有什么不好？三番五次的叫你，你都不应。” 楚老将军腹诽。 魏劲好脾气的笑着，一副不管楚老将军说什么他都洗耳恭听的神态。 “今天带了暖玉来，你亲自牵马，带她在马车周围溜一溜。一定要小心，莫要摔了她。”楚正吉看着几匹新进的烈马，一脸的蠢蠢欲动。楚老将军自觉是个老当益壮的，驯个烈马什么的不在话下。 “将军要亲自下场？” “怎么？不成吗？你觉得本将军老了，驯不得马了？” 魏劲摇头。“将军哪里老了，将军上阵杀敌，依旧以一敌三。” “你说少了，我能以一敌十。你小子去伺候暖玉。我下场试试……”楚老将军叮嘱完，眼睛便像粘在烈马身上。魏劲笑笑，接过小厮递过的缰绳，恭请暖玉上马。[下章要不要牵出卫宸来溜溜~~~]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双重年礼 第一百六十八章双重年礼 魏劲亲自牵马，芷香芷云远远坠在后面。马场空旷，楚老将军能远远看到暖玉。 暖玉安全自是无忧，魏劲又是和楚文靖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弟。有魏劲照顾着暖玉，楚老将军便一心对付起烈马来。 魏劲三年间和暖玉见过几面，又得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天天在耳边念叨，对于楚家这位小姐，倒是知道几分。小姑娘十岁至此，三年间把诺大一个将军府治理的井井有条。魏劲还记得暖玉没来之前，他每次去府里，楚老将军都在挠头回应王管事……见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次次把他推给王述，然后他和王述大眼瞪小眼，等着小将军归府…… 如果楚小将军提前得知他和王述都在府中。 必定会要上演一出三天不归的大戏。 最终，楚老将军只能苦着一张脸，来听王述说哪些东西涨价了，哪些东西跌价，哪间铺子赚，哪间铺子亏，哪个庄子多收了三五斗，哪个庄子佃农和小丫头私奔了，总之，问题千奇百怪，看似不大，可却都需要主子示下。 三年前，楚家两位主子终于摆脱了这些。 当时听了这事，魏劲还曾暗中替这么个小姑娘担心。 才十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老将军和小将军这不是明显‘欺负’小辈吗？倒真没想到，自那以后，将军府却是一帆风顺。 眨眼便过了三年，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标致的大姑娘了。 便是魏劲这么个眼中无美丑的糙汉子，也觉得若是有一日暖玉归京，怕是在京城要掀起好一番‘腥风血雨’啊。 “魏叔叔，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在父亲身边？却要守在这偏僻的马场？”暖玉问，楚文靖最近总在念叨着魏劲不够兄弟，宁愿守着一群马，也不愿替他分忧。做为女儿，暖玉觉得应该帮父亲解决燃眉之急。她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又给了新差事，总之最近楚文靖忙的分身乏术，以往最喜欢和楚老将军一起戏弄她，可最近已经一连几天不见人影了。 “小姐虽是将军之女，却从未上过战场，自是不知战马对于一场战争来说，何等重要？把这些马交给别人照管，我不放心。若因马匹以至我方失利，岂不悔之晚矣。跟着小将军自然能平步青云，可是不管谁来接手，都只是把这些马当成牲畜……其实，它们也通人性，你对它们好，它们便会回报你。 小姐可以试着摸摸它，小姐待它好，它也会对小姐好的……”魏劲指着暖玉身下的马儿鼓励道。 暖玉好奇的伸出手，真的摸了摸马头。 身下马儿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轻轻嘶鸣，迈的步子越发稳了。“……不知小姐可知这次上面又有了什么差事？” 暖玉摇头，魏劲轻叹一声开口。“议和。” 暖玉猛然抬头。“议和？”自从她来到这里，大仗小仗打了十几场。死伤的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上面一句‘议和’，那些死去的将士岂不毫无意义了？“接到旨意的当天，老将军气的吐了血。小将军喝了一整夜的酒……既然要议和，为何不早些，将军带着我们打了足足三年，有多少兄弟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归。议和！议和……属下逾越了，只是这事实在让将士们不能接受，属下说给小姐听，只希望小姐这几天多陪陪老将军。属下看的出，老将军和小将军都疼小姐，自从小姐到了这陆安道，老将军整天笑呵呵的，逢人便夸小姐伶俐，也总说对不起小姐，若不是当年老爷镇守南境，未能在小姐出生时守在身边，小姐也不至于沦落甘宁道十载。”暖玉被卫家收养十年的事，楚氏的心腹都知道。 魏劲是被诸人推选出来的。因为他和暖玉接触的机会最多。 如今楚家两位将军的心情可想而知。 楚家毕竟树大招风……哪怕有个在宫中做*宠*妃的女儿，怕是皇帝也终究存了几分猜忌。如今议和提上日程，待真的议了和，楚家两位将军自然要归京卸任。楚家人在意的不是军功，而是齐国南陲安危。 若敌国失信…… 所以楚氏并不赞同议和，连带着楚将军领出来的兵，对议和之说也是厌恶至及，在他们看来，这个战场带走了他们太多东西。 热血，青春，兄弟，亲情。因为镇守齐国南境，他们中多少人几载未归，还有很多人，永远留在了这个战场上。 议和，朝廷轻飘飘一句议和，便将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那些用性命捍卫齐国疆土的将士，让他们如何安息？暖玉点点头，她有些明白魏劲今日为何没有避嫌，而是亲自替她牵马了。 虽说楚老将军的吩咐魏劲不会拒绝。更重要的是，他和他身后一派齐国将士，都希望楚家两位将军不会因此事被牵连，被诟病。哪怕觉得议和再可笑，天子有命，他们也不能不尊。 楚老夫人在马背上挥汗如雨，成功驯服那匹俊马，他是骑着那匹新‘臣服’的烈马来找暖玉的。 远远的，楚老将军便扬声唤道。“暖玉，这马极好，眼看便果过年了，便送你当新年礼物了。” 这些都是魏劲亲率部下去野外抓来的，暂不算军马之列。 暖玉被这礼物惊的反应不能。“祖父，这马给我可是大才小用了。” “给我孙女当家*宠*养，那是这马的荣幸。魏劲，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马也只有小姐这样尊贵的，才配拥有。属下正愁给这马寻个主子呢，老将军便带着小姐来了，也算是这马的造化……” 楚老将军闻言哈哈大笑，直觉得自己亲自驯服的马儿越发的英姿笔挺。 出来一趟本意是散心，不想回府时，马车后还拴着一匹‘追风’。这是暖玉的新‘*宠*物’……才进府门，王述便匆忙上前。 先是附耳在楚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 楚老将军神情微变，随后挥挥手，示意王述去安排。 随后，楚老将军转身，目光有些奇怪，上下打量暖玉片刻，然后对暖玉说。“朝廷派了人来……”来做什么楚老将军未言，不过下一句，却足够暖玉惊诧了。“来者是卫宸。”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简直算是今年收到的最好礼物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兄妹重逢 第一百六十九章兄妹重逢 卫宸，暖玉眼睛一亮。 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便没有一天不思念卫宸的。 卫宸以前给她写过的信，被她当成了宝贝，隔几天便要翻出来看看。 暖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在意卫宸。初时缠着他的本意是巴结奉承，让他富贵后能不弃她，可是如今她的身份，便是没有卫宸，她也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至于计家，如果她不愿，她相信父亲楚文靖和祖父都不会逼她下嫁的。 可以说，她如今的人生和前世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可是乍听到‘卫宸’二字，暖玉还是难掩心中喜色。 一旁楚老将军颇有深意的看了她几眼。然后摇摇头，一幅姑娘如今大了，再由不得长辈管束的语气道。“他虽然是你名义上的兄长，可毕竟男女有别，你们如今若是私下见面，实在有损你的声誉。所以祖父替你回绝了。”楚老将军才说完，便见暖玉瞪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回望他。 “回绝了？祖父……” “叫祖父也无用。我们楚家的小姐，怎么能轻意示人？暖玉，你如今再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年纪了。你父亲今晚回来，想必他已经见过卫宸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去问他。只是卫宸若想见你，却是万万不能的。” 楚老将军绷着张老脸说完，迈步便走，俨然有几分逃窜之意。 暖玉怔怔的想着刚才楚老将军的话。 不管是楚文靖还是祖父楚老将军，都不是那种迂腐至及之人。 念着卫宸待她兄妹一场的情谊，都不该阻他们兄妹见上一面。 回到自己的院子，暖玉让芷香去探消息。 芷香很快回来，告诉暖玉。说是今天她和祖父才出门，卫宸便登门了。他求见的是楚老将军。得知楚老将军不在，他便一直等在外院给门房轮值的小耳房里。一直到楚老将军让王述回拒卫宸。卫宸没有说一句报怨的话，只是谢过王述的‘款待’，然后施施然告辞离去。 “我骂过王述了，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二少爷。他明知道在卫家时，二少爷待小姐最好。待奴婢也好，他竟然让二少爷坐了几个时辰冷板凳。小姐，我讨厌王述。” “你迁怒王管事做什么？他不过是依了祖父和父亲之命行事罢了。” “……小姐的意思是，这是老将军和小将军的意思？不应该啊。小将军以前在卫家时，和二少爷关系挺好的。老将军有时候也会夸二少爷‘年少有为’。二少爷远道而来，他们怎么能把二少爷拒之门外呢？”芷香一脸疑惑，表示将军们的世界，她一个小丫头真心不懂。 打发芷香去给她端点心，暖玉轻叹一声，身子倚在矮榻上，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天快黑了，芷香说她们出门后卫宸便来了。 等了她们足足四个时辰。最终却被拒门外，以卫宸那性子，必定是怒了的。可他却一言不发的调头离去。三年不见，卫宸脾气似乎变了很多。以前若是谁敢这么对他，冷言冷语自是少不了的，事后追究起来也是从不手软的。 如果他不是一言不发的离开，哪怕他大声说上几句，她或许都能听到。也不至于在祖父吩咐完王述赶走他后，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她和卫宸阴错阳差的竟然连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望。 暖玉大概能猜出卫宸来此的目的。 再联想到魏劲对她说的话，楚老将军不喜卫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事却不是楚老将军发发脾气便能解决的。 卫宸有他的使命在身，楚家父子也有他们的立场。当忠义不能两全？暖玉不知道事情会朝怎样的方向发展下去。 却不想当晚事情便有了转机。 楚文靖亲自来找暖玉。 三年时间，已经足够暖玉把楚文靖视如至亲。她亲自拉了楚文靖的手臂，把他请至上坐，又亲手斟上清茶。直到暖玉又轻声唤了‘父亲’楚文靖才回神。他看暖玉的目光，和白天时楚老将军看暖玉的目光有些雷同。倒乎都带着几分疑惑不解还有几分也该如此的释然。总之，诸般感觉纠*缠在一起，暖玉实在辩不清其中的深意。 “暖玉，卫宸来了。”楚文靖开口。 “我知，白天祖父告诉我了。” “卫宸想见你。”楚文靖又道。 “……祖父说我如今年纪大了，不能再和二哥见面了。可是父亲，他不是别人，他是我二哥。” 暖玉试着说服楚文靖。毕竟在暖玉眼中，楚文靖是个真心疼她的好父亲。 楚文靖伸出手摸摸暖玉的头。 十三岁的姑娘，已经是个小少女了。模样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只是可爱，已带了几分小女子的娇俏。楚文靖目光中涌出追忆之色。 像，她真的像极了她的母亲。 楚文请知道所有事都瞒着暖玉，对她并不公平，可是很多事，他是真的没法开口告诉她。 暖玉肯喊他一声父亲，对楚文靖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敛了心思，楚文靖笑笑，最终给了暖玉答案。“明天他要带你去禹王峰赏雪。”禹王峰在武清镇十里外，山高，坡却不陡，是踏青赏雪的好去处，只是如今年关将至，怕是没谁在此时出门。 “只有我和二哥？” 楚文靖迟疑片刻，点头。“让两个丫头跟着服侍你。” “可是，祖父说……”“你祖父不了解卫宸，了解卫宸后便会明白，这世上不管谁会害你，唯他不会。去吧，好好玩一玩。你和他也三年未见了，这次见过面后，再相见又是遥遥无期。” 直到最后，暖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允许出门了。 而且还是和卫宸二人。 芷香和芷云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翌日一早，暖玉上了马车。 片刻后，车帘一挑，进来个高瘦的青衣公子。三年未见，乍相见，卫宸和暖玉竟然相对无言。不是没话说，而是万万千千想要说的话，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暖玉眼前迅速弥漫上一层水雾。 第一百七十章 相思入骨 第一百七十章相思入骨[加更一] 卫宸脸上神情瞬间一变，似乎有些慌乱，他想上前……却只是伸了伸手，然后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不过叹息声太小了，暖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马车启动，骨碌碌的声响中，兄妹二人却依旧沉默着。 卫宸虽然不是话多的人，可是在她面前，从来不信奉三缄其口。 而她自己也不是个话少的。可是三年啊，足足三年的空白，直让暖玉心里生出一种如今在她面前的少年，仿佛变了，变得在他面前，她再不是肆无忌惮的卫家三小姐了……如今已经不能再用少年二字形容他了。卫宸模样乍看似乎未变，依旧眉眼清俊，是个斯文公子，可是细看之下，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更加深沉了，肩也比三年前宽了，看起来更可‘靠’了。这里靠字做为动词用，只是，她毕竟不再是初时的六岁稚童，不能再肆无忌惮的行事了。 让心沉了半晌，直到马车出了城门。 暖玉才抬眼去看卫宸，一看之下，才发现卫宸也在看他。 “二哥。”她轻笑着唤道，暖玉的声音似乎破解了这个无言的魔障，她声音一出，对面卫宸脸上神情瞬间便灵动了起来。 仿佛刚才停滞的空间一夕间‘活’了过来。卫宸轻启薄唇，唤道：“娇娇儿……”三年，整整三年，他日也想夜也想，如果有梦，梦里一定会有她。他告诉自己，时机还不到。可是他会恐惧，说出去也许人们会觉得可笑，如今‘卫宸’二字，代表着是胆大，是狠戾，是无不敢为之事。他在京城万千人眼中，便是这样一个人。行事即狠又准，是个无所畏惧的。 所以哪怕他行事再出格，他这样的性子，等闲人也不愿招惹。 这也是他之所以迅速能爬上高位，能拥有权势的原因之一。 身边没有一个同僚，没有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从早到晚，孤身一人行走在世间。这样的他，皇帝才会放心。 才会委以重任。 三年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笑了。 原来，不是不会笑，是那个让他可以露出笑颜的人不在身边。 暖玉，他的娇娇儿……握紧了双拳，怕自己一时激动露出心意，唐突了小姑娘。 面前的小姑娘，或者该换个称呼了，该称为大姑娘了。就像早春抽条的嫩柳，已经缓缓伸展开枝丫……放眼一看，满眼翠绿之色，那是惹人喜欢的颜色，暖玉在他眼中便是如此，那张脸，那幅性子，那身段，甚至想坏点子时眼底那一纵即失的灵动眼神，都让卫宸迷恋。 他想，他确是中了一味名为‘相思’的毒，而且毒已入骨。 若寻不到解药，一定会毒发而亡。 其实，若真的没有解药，他也不屑活着了…… 活着有什么好？卫宸的记忆中，全是苦难，唯一有颜色的，可以称之为暖意的，无不有暖玉掺杂其中。所以他和她的命运早已定下了。 同乘一车，他可以离她这样近。他可以时刻看到她，于此时的卫宸来说，已是极致的幸福了。 他甚至不敢奢想碰一碰她，有句话叫‘近乡情怯’他想，他的家乡便是她了。近她，情亦怯。 “二哥这次来，是为了和南蜀议和吗？” 暖玉一开口，卫宸神情明显事着几分意外之色。似乎没想到暖玉竟然知道。以他对楚文靖的了解，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告诉暖玉的。楚文靖和楚老将军其实性子很像，都是典型的武将性情。在他们眼中，暖玉是个要娇养在深闺的小姐，是不需要为国家大事烦心的。 “……谁告诉你的？” 卫宸问。 在卫宸面前实话实说，已经成了暖玉的习惯。 她也不觉得事情有隐瞒的必要，于是将实情告诉卫宸。卫宸听话沉默片刻，然后挑了挑眉头开口问道。“你觉得不该议和？” 这种事情，暖玉心中其实没什么答案。她上辈子呆在小小的计家，整日和玉器账册打交道，对于国家大事向来不甚在意，那件举国闻名的粮草贪墨案也是案发后，牵连到卫家，暖玉才上了心。 所以上辈子北齐和南蜀到底打了几年仗，最终结果是不是议和？她竟然丁点也想不起。 “是打仗还是议和，不是我一个小姑娘说了能算的。只是这三年来，我亲眼看到父亲和祖父征战杀场。几次险象环生……还有很多叔叔伯伯，每次来府上，总不忘给我捎些小玩意儿。可是他们不时便会少一个，祖父说，这叫精忠报国，为了齐国，为了百姓战死杀场是光荣的，是一个将士最好的归宿。 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如果能议和？为什么三年前不议？而是等人都死了，才来议和？二哥，我不懂。” 国家大事，她是真的不懂。她懂的，不过是小家小户那些琐事罢了。只是如今身为楚家的小姐，将门之后，很多事情她要学，要经历。可是楚家两父子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身在随时强敌来犯的南境，她竟然没受过丁点苦。 虽然祖父说，她所有的苦，小时候已经受完了，以后等着她的都是好日子。 可是偶尔出门，看那些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她知道，是有人在她面前竖起了一道坚实的壁垒，把她好好的护在其中。 这三年，她享受到了在卫家从未有过的来自父辈的亲情。 以前在卫家时，她以为父亲对女儿都是疏离的，卫父对美玉和秀玉也不见几分亲切。 所以两辈子她对父爱都没有执念，可真的感受过她才明白，原来父爱并非是沉默疏离的，也可以像楚文靖和楚老将军一样，把她护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便是天崩地裂，也会护她周全。 这样的情，暖玉享受着，自然也要想回报给他们同样炙热的亲情。 所以她才会在隔了三年和卫宸才见面，便开口问了议和之事。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暖玉定定看向卫宸，她能感受到卫宸心中的挣扎犹豫之意。 哪怕只是瞬间，卫宸也曾挣扎过。不过卫宸这人行事向来果断，不管做出任何决定，从无悔意，当初眼睁睁看着暖玉被楚文靖带走时如此，如今亦如此。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近情心怯 第一百七十一章近情心怯 他明白暖玉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最近和南蜀议和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其中不乏些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说。 上到楚老将军父子，下至楚家军一干将士，暖玉是个心软的，三年时间，足够这些人在暖玉心中留下厚重的一笔，虽说这很让卫宸气恼，他觉得暖玉心中装一个他已足够。 可这些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给了暖玉温暖。 他这人对暖玉，向来是爱屋及乌的。所以……“暖玉，告诉二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如果不议和，继续征战，死伤更是无数。暖玉绝不是个嗜杀之人，她便是明知道休战对于楚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一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万千将士于不顾，他的小姑娘，是这世上最最善良的姑娘。马车走的很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暖玉和卫宸对视着，最终，暖玉败下阵来。在卫宸面前，她便从未赢过。 “如果真的和南蜀议和，楚家会不会像外面传的那样，被贬黜？ 功高震主！他们说祖父领的兵，只知楚家，不知齐姓。”‘齐’即是国称，又是帝王姓氏。 这样的说辞实在太让人心寒了。楚家忠心如何，看这些年楚家父子俩在南境的所为便知，三年未归家。足足三年，天天，时时，盯防，戒备，可以说没过一天舒心日子，他们求的是什么？ 权势？富贵？ 如果只求权势富贵，回京领个富贵闲差多好。以楚家积累的威望，在京城亦能风光度日，他们何苦守在这里，过着随时要出城迎敌的日子。 卫宸心道果然如此。 傻姑娘，她好容易才寻到亲人。他怎么可能让她尝受再失亲人的滋味。 他卫宸行事，向来不问良知。只尊自己的心意，他的心意，一直都以暖玉为重…… “娇娇儿，你信二哥吗？” 卫宸问。 暖玉毫不迟疑的点头。这世上，如今和她最亲的是父亲和祖父，可她心底最信任的人，却是卫宸。这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既然相信二哥，便把一切交给二哥。二哥一定不会让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吃亏的。” 暖玉点头，脸上神情果然一松，似乎身上负重一夕间卸下。 小脸上笑意盈盈的，十三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之时……她模样自小生的便好，雪白似的小人，爱说爱笑，是个开心果。满脸忧愁不适合她，她就该笑呵呵的，把所有烦恼都抛给他。 只是，想到昨天他和楚文靖说的那番话。 卫宸的心缓缓沉下，有种钝钝的痛意……他的小姑娘，老天为何这般苛待她。 卫宸心中轻叹，只要扯上暖玉，他便难以用平常心待之。敛了心思，卫宸努力扬起嘴角。 开始给暖玉解释禹王峰的由来，他知道暖玉便是在这里住了三年，怕是也从未在意过禹王峰的由来。这丫头，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向来能做到视而不见，暖玉果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禹王峰春夏之季挺漂亮，不过对于爱吃爱玉的她来说，显然禹王峰没有一块玉料来的有吸引力。 “……似乎是千年前，有个男子统一了天下。以这坐山为界，方圆千里都是他的领土。那人自称禹王，这坐峰便唤做了禹王峰。” 千年前的历史，卫宸娓娓倒来，他的嗓音是那种偏清冷的，平时说话似乎永远带着股倨傲之气。用这样的噪音讲故事，没想到竟然出奇的动听。 暖玉听的兴起，直到马车停下，还有些意犹未尽。卫宸终于做了自上车以来便想做的事，那便是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了抚暖玉的头。“以后二哥再继续给你讲。”“好。”暖玉应道，卫宸迅速收回手，暖玉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能，她是洪水猛兽吗？惹得他这般避而又避。自从上车，他便坐在离她最远的位子。 如今才刚觉出几分从前的亲近来。他却又迅速退后。 终究，有了三年的空白啊。 马车停在山脚下，接下来的路要靠二人双*腿走上去。芷香和芷云许是得了楚文靖吩咐。抱着食盒和御寒的衣物，远远跟在后面。 禹王山很高，坡度却不陡，也就造就这坐山远远看着很高大，真的踏上禹王山，才知道远观不及近视。身临其境的感觉更让人震惊。 暖玉双手扶着腰，立直身子抬头望去。 满眼的雪色，这里仿佛是人间净土，人对于禹王山来说，变得渺小如蝼蚁。 “……真美。”暖玉感叹道。 “恩。”卫宸有些心不在焉的附和。在卫宸眼中，世间美景齐聚亦不如身旁之人一分。 “二哥怎么突然间要来赏雪？”二人一前一后向上走着，四周很静，只有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响。悠悠扬扬的在空中飘荡开来。卫宸一边注意着暖玉，怕她一个不甚滑倒，一边想着这次的差事，还要分出心思应付暖玉。 回应便有了几分迟缓。 “……听说没来过禹王山，便不算来过陆安道。” 暖玉挑了挑眉毛，倒不知道卫宸竟然还会入乡随俗。“在楚家和你见面，毕竟不便，我便想着带你来看看雪景。你这丫头向来懒惰，便是来这里三年，怕是也未必来过禹王山。”卫宸随后语气淡淡说道。暖玉腹诽，他还真了解她。 来陆安道三年，她出门的次数确是不多。 多数时候都有跟着楚老将军去马场。 因为家中无女眷，楚家父子两个又都不是心细的，自然也没谁想过应该带着暖玉出来游玩。 听卫宸这么一说，暖玉心中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说他不关心她吧，他却把她的性子看的透透的。说他关心她吧，三年来，除了三封短的不能再短的信，便没有丝毫消息了。 他在京中如何? 一路走来，有没有被欺负。如今官位如何？ 他已经满十八岁了，有没有姑娘上门提亲？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告诉她。这让暖玉觉得，也许距离真的是杀手锏，距离远了，感情没了。 可是她对他，却是思念越甚的。 这样两厢一比，暖玉越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卫宸却是努力抑制着离暖玉近，一旦靠近，心中那股渴求便有些抑制不住。两人闷声向上走，半个时辰后，依旧身前身后都是茫茫雪海，暖玉停下步子，回身去看卫宸。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山诉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雪山诉情 “娇娇儿，怎么了？”此时的暖玉小脸雪白，面露惧意，她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是透过他在看茫茫雪海。 “二哥，你在哪儿？”暖玉急切的问道。 卫宸明明便在她身后，可是她看不到。 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突然间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眼睛很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卫宸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匆忙间上前，把不安的暖玉扯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右手轻拍着她的背。“告诉二哥，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看着雪景，然后眼睛看东西便开始模糊，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睛疼极了……二哥，二哥。” 暖玉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世界乍然间一片黑暗，恐惧瞬间袭向全身。 便是被卫宸拥在怀里，她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抖着。 “别怕，二哥在，二哥一直在。乖，是二哥不好。”卫宸十分自责，自从上山，他心中始终思索着如何即把皇帝交待的差事办圆满，又要保楚家周全，一心二用之下，便是忘记提醒暖玉眼睛不能长久盯着雪景看。 “是二哥不好，你是看雪山时间太久，伤了眼睛。别怕，不会有事的，闭上眼睛……乖，二哥拉着你走。 你只管闭上眼睛跟着二哥。 眼睛几个时辰便好了。不怕，有二哥在，没什么好怕的。”暖玉明明怕极了，手脚冰凉。 手被卫宸拉着，她能感受到从卫宸手心传来的暖意。 这时候静下心来，暖玉也明白自己大意了。 有句谚语形容禹山雪景。‘禹山美，雪景丽，长久看，泪湿目。’她和卫宸一起，满心想的都是他。根本分不出丁点心思来。 眼见着暖玉神情缓缓平复下来，卫宸瞬间提起的心终于缓了缓。他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怎么就这么大意，明知道小姑娘是个糊涂的，却没能护好她。“娇娇儿，都是二哥的错。” 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暖玉便不怕了。是她玩心太重，如何能怪卫宸。相比之下，她在这里呆了三年，应该反过来提醒卫宸的，倒不想卫宸安好，自己却中了招，这么一想，暖玉觉得丢脸极了。“二哥没错，是我大意了。本打算和二哥一起看雪景的，如今却是看不成了。”暖玉语气失落的说道。 “傻姑娘，我们不是正在一起吗？” “……我们还没到山顶，站在禹山山顶四下眺望，才是最美的。我原打算和二哥一起站在山顶，一起看看这最美的禹王峰的。” “那我们便定个约定。 下次如果有机会再来禹王峰，我们一定一起站在山顶，将禹王峰美景尽收眼底。” 轻握着暖玉的手，卫宸含笑的道。 暖玉用力点点头，她虽然不能睁开眼睛看到卫宸。可也能想像的出，此时的卫宸一定眸子微眯，唇角微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好。” “娇娇儿，一言为定。” 娇娇儿，一言为定……这辈子，他一定会带着她重游禹王峰的，把她此时的遗憾补全。 她想要什么，只要她想，只要他有。 他都会给。 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他的命。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出了这样的意外，卫宸自然不便带着暖玉继续上山了。 卫宸这人行事，向来是未雨绸缪的，打定主意带着暖玉来禹王山，提前早就派人打点好。山顶早已备了热茶点心。不过走到中途也不怕，卫宸向来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 附近有个仅能容三五人的小山洞，洞身不过丈许。 卫宸正好带着暖玉去山洞歇息。 待日头西落，雪景不再刺目，再带暖玉下山。 芷云和芷香见二人中途歇脚，手脚麻利的奉上点心盒子。 然后在卫宸如淬了冰的目光中，灰溜溜的出了山洞。 好吓人，二少爷的眼神好吓人啊。芷香和芷云心有凄凄，不由得退了又退。“咱们放小姐一人在洞中，若是将军责备起来……” 芷云有些担心的开口，三年不见，二少爷的眼神越发像刀子，看一眼便像剜肉。芷云不比芷香，他和卫宸接触少，在卫家时对这位二少爷就又惧又怕的。三年时间，卫宸身上气势更盛。不过留暖玉在洞中，终究有些于理不合。 “小姐又不是一人，二少爷不是在吗？你难道还怕二少爷欺负小姐不成？放心吧，这世上，最疼小姐的便是二少爷了。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小姐眼睛伤了，不能见光，我们留在那里也是添乱。倒不如趁机会让小姐和二少爷多说说话。小姐惦记二少爷，可整整三年了。”芷香这么一提，芷云附和的点点头。想着在卫家时，二少爷确是待三小姐最好。 暖玉遇到什么事，也本能的去找二少爷求助。 那两个人啊，比亲兄妹还是亲上几分呢。 小小的山洞中。 卫宸解下大氅，铺在地上，扶暖玉坐好。又四下查看一翻，然后暗中赞了属下一声行事稳妥。 许是怕他中途要找地方落脚，山洞角落摆着干柴…… 卫宸手脚麻利的点了火，这才走到暖玉身边坐下。他们像小时候那么肩并肩的靠在一起。 很长时间，暖玉没有开口，卫宸也没有开口。 暖玉闭着眼睛，只觉得被火烤的十分暖和，她轻轻靠着卫宸，四周仿佛都有卫宸身上独有的味道，她能从中嗅出清冷的味道。“哥哥……” 她唤。 卫宸轻轻应了。 暖玉立时觉得安心了。 身边有卫宸，身前有篝火。 卫宸让她安心，火堆让她温暖。暖玉有几分昏昏欲睡起来…… 半睡半醒间，抑或她的神智是清醒的，她听到卫宸轻轻开了口。 他说…… “娇娇儿，我很想你。想的心疼……三年时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的。 我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拦下楚文靖，眼睁睁看着他带你离开。这陆安道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想见你一面，难如登天。 我用了三年时间，才接下这个差事，才能亲赴陆安道。 娇娇儿，若是这次和南蜀议和不成。 下次再见你，要隔上几年？三年？五年？ 我不想再等了。你不在京城，我心难安……”[今天出门了，回来迟了。四千更……么么哒，求票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情意绵绵 第一百七十三章情意绵绵 说到这里，卫宸似乎意识到便这么直白的说出，实在不附合他高冷的个性。于是他不再开口，千言万语都融进了眼睛中，暖玉便是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热度，似乎，似乎和身边的篝火不相上下了。 卫宸为什么说那些话。 意义何在？ 难道他也像一样，时时思念着她。 可若真是满心思念，三年时间，便是不能见面。难道多写几封信的时间也没有吗？ 只有知言片语，三封信加起来都不足百字。这让她怎么相信，在他心中，自己是不同的。 暖玉一个劲的告诫自己，她只是卫宸的妹妹。哪怕如今她身世大白，他们也只能是兄妹，一辈子…… 哪怕他们不是血亲，可是兄妹的烙印已然存在。 她当了他十年的妹妹……以后还能如何？自然只能继续做他的妹妹。 她能争取的，无非是他不要忘记她。就算以后成了亲，生了子，也要偶尔想起她。虽然这么想的时候她的心疼的几乎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暖玉真的沉沉睡去…… 待她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她清楚的看到卫宸负手立在洞边，三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一截，人也显得魁梧了几分，再不是少年模样了。十八岁…… 许是感受到暖玉的注视，卫宸回身。 他先是上下打量暖玉，然后微蹙了蹙眉问道。“眼睛如何？能看清了吗？” 暖玉的眼睛其实已经无碍，可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摇了摇头。“……还没有恢复吗？”卫宸语带担忧。他确是听人说过看多了雪伤眼睛，也清楚这似乎并不是大病，是可以自行恢复的。 可事情到了暖玉身上，别说眼睛看不到了，便是暖玉多掉了几根头发，卫宸也要提心吊胆的。 “什么时辰了？”暖玉问。 “酉时。” 卫宸轻声回道，一边不忘上前温柔的扶暖玉起身，用半湿的帕子覆到她的脸上，动作轻柔，擦过脸，又拉过她的手，一根根手指细细的擦着。卫宸以为暖玉看不到，所以脸上神情放的极柔，暖玉从未在卫宸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仿佛她是个琉璃娃娃，似乎稍一用力，便会碎……平常时候，便是卫宸再纵容她，他脸上也不过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像此时，那笑意似乎从眼底弥漫开来，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暖玉觉得如哽在喉，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话到唇边，却终究没有吐露只言片语。 直到卫宸细细给暖玉拭了脸，擦了手，从食盒中挑了一块暖玉喜欢的点心塞到暖玉手中。 暖玉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时辰不早了，先吃些点心。” 卫宸说完，转身看向洞外天色。暖玉沉默的把点心送到口中。再美味的点心，如今吃起来也觉得少了一分味道……暖玉知道不是点心的问题，楚家如今的点心师傅可是一年四换，月银都有按季结算的。做起点心来那是鞠躬尽瘁，生怕丢了饭碗，味道自然是极好的。那为什么明明美味的点心，如今吃起来却味如嚼蜡。 洞中又是一阵沉默。 “暖玉，我们该下山了。”像是长了后眼，暖玉最后一口点心送进口中，卫宸再次转过身来。 暖玉心里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她感觉卫宸在躲着她，自从早上见面开始，便一直在躲着她。暖玉心里挺委屈的，三年来日夜想着他，可是见了面，他却避她如蛇蝎。如果他不在意她了，这行为还容易解释些，可是他明明表现的对她十分在意，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对她说，一切有她。 让暖玉觉得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纵容着她，由着她胡闹。 便是惹怒了他，也不过是绷着一张俊脸罚她写字。 她应对的招术便是耍赖，缠着他叫二哥，说自己手腕又酸又疼。便是明知道是假的，他也次次‘上当’便真的不再罚她。 他对她，从来都是那么好。 她以为他会永远那么待她。可是……如今这又算什么。 便这么回去？暖玉不甘心。她总要问清楚的。问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卫宸为何突然间待她这么生疏。 可是刚刚她明明便是靠在他肩上入睡的啊。他们离的那样近。 他还说了那样一番话…… 越想越糊涂。暖玉眼睑微垂……“二哥，我这样回去，祖父和父亲会担心的。”她指的是自己的眼睛。 卫宸面露迟疑之色。确实，好好的把暖玉带出来，这一天连句贴心话都没机会说。还‘伤’了暖玉的眼睛，别说楚文靖会怪罪了，便是卫宸都难过自己那关。 “你想如何？” 暖玉既然这样说，想必心中有了打算，果然，卫宸问完后，暖玉挑眉一笑。“不如我们今晚便在这里秉烛夜谈。” 这话可着实‘吓’到了卫宸。卫宸轻斥：“胡闹……” 小姑娘家的，夜不归宿已经罪大恶极了，如今竟然还想着和他一起‘秉烛夜谈’。简直，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哪里胡闹了，这里又没有人，只有我和二哥。二哥总不会欺负我的，父亲若问起，我们便如实告诉父亲，说我伤了眼睛，不能见光，夜里又不便下山。二哥，好不好？” 好不好？她竟然还问他好不好？ 当然是…… 好。 “不行，你不是六岁的小孩子了，不能在外过夜。我去叫丫头扶着你下山。”卫宸狠下心来向外走。 “二哥，你是不是再不当我是妹妹了？” 这指控太严重了，卫宸回头瞪向暖玉。 暖玉想着自己这时候‘看’不见。于是心安理得的视卫宸的含怒的目光为无物。“三年，哥哥只写了三封加起来不足百字的信。如果我永远也没机会回京城，二哥也没机会来这里，我们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机会再见了？” 卫宸沉默着。 暖玉最初只想借势留下卫宸。倒不是执意要在外过夜，她只是想和卫宸多相处一会。多一会，再多一会。这次出来，他们兄妹都没好好说会知心话。下次便不知道何时还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明知道祖父和父亲会生气，她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袒露心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袒露心意 可是越说越觉得心里委屈。 当初明明说好的……他说等他三年，三年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虽然那时候他本意是她在卫家等他三年。不过暖玉本能的偷换了概念，把地点换成了‘家’，如今她的家在陆安道武清镇。那她便在这里等他。便是明知道再也等不来他，她竟然也没有想过放弃。 甚至这三年每次有人上门提亲，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那个将军父亲真的替她相中了谁。 好在次次都是有惊无险。 因为那些人，压根连父亲楚文靖那关都过不了。 可是这种事情多了，总有万一。她也大概明白父亲和祖父的心思。落叶归根，楚家既然在京城，她早晚有一天也要随了他们回京的。一旦回到京城，她的亲事必定提上日程。 到了那时，她会甘心出嫁吗? 到了那时，卫宸会如何？冷眼旁观看着她出嫁，然后只当再没有她这个妹妹。 还是像没事人似的，高兴的送她上花轿，从此后，他们便只是兄妹，像所有人家一样，见面互相称呼一声哥哥妹妹，然后再无交集。 当初决定纠*缠卫宸时，暖玉没想过这么远，只想着无论如何要让卫宸当她是亲人，便是有一天她身世大白，也不要因此疏远她。若她还如上一世那般，摆脱不了计家，他能出面护她，她当初想法如今想来真的挺简单的。 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她想，他们的关系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的兄妹？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他们压根便不是兄妹。 “我在二哥心中，到底是什么？妹妹？可我根本不姓卫，我姓楚。我是楚家的小姐。 我们以后是不是连面都不能见了？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再过两年，待我及笄后，父亲便要替我张罗亲事了。祖父也说亏待了我，所以想多留我两年。还说楚家的小姐，要嫁，一定要嫁显贵公子。到时候二哥是不是要亲自送嫁呢？” 暖玉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以前缠着他时，从来都是说说笑笑的，压根便没这样惨白着一张小脸说过话。更别提说这种等同于诛心的话了。什么叫他会亲自送嫁？ 难道他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那等于剜了他的心。 他本想再等等的，很多事情如今看来都还晦暗不明。 陆安道战事已近尾声，楚文靖明年一定会带着暖玉回京的。 京城楚家的水也‘深’的很。暖玉一个小姑娘，怕是要受委屈的。待到那时，他再开口，便是楚文靖也不好相阻。 他和楚文靖哪怕相看两厌，可是有一样，那便是他们都是真心待暖玉好的。 他只需要让楚文靖明白，这世上能让暖玉幸福的，唯他而已。 如今时机还未成熟，他这次之所以来陆安道，只是因为太想她了……强忍三年见不到她，已是他的极限。 可将心事道破，时机却未至。 所以哪怕卫宸想把暖玉抱进怀里想的心都疼了，面上，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说的什么浑话。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们十年兄妹难道是当假的。 至于嫁人，你还小，不必去想那些。 何况你的亲事自有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在意，你只管静候便是。”这话在卫宸觉得，只是让暖玉按捺着，等待时机，时机一到，他自然会让她明白，明白这辈子，他都不会放开她。只是眼下事情却不便道破，暖玉毕竟还小，再加上这里是陆安道，是随时会有战事发生的陆安道，暖玉不适合去烦心这些，她只需要在他和楚家两位将军的保护下，快乐过活。 他亦不想给小姑娘添心思。她毕竟还小…… 可这话听在暖玉耳中，却是另一番感觉。 十年兄妹自然不是当假的，卫宸曾说过，他会一辈子对她这个妹妹好。 在暖玉看来，她刚才那番话，已经算是厚颜无耻了。 虽然没有明白说出自己的心思来。可也只差掀开那一层薄纱了。以卫宸的精明，怎会不明白？ 可是卫宸没有应。他说，她那番是浑话，是无稽之谈…… 暖玉想笑，可却落了泪。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暖玉吃点心时怕烟灰呛到，被卫宸安置在离篝火远些的位置。 所以，处在半阴影中的她，哪怕狼狈的落了泪，卫宸也不会看到。 她想，她的美梦怕是要醒了。 其实想想，卫宸有什么理由衷情她呢？ 根深蒂固的兄妹概念，再加上她除了脸蛋尚能视人，便一无是处了。 卫宸是个多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明显便是摆来当壁花的姑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前世活到三十几岁，如今不仅心乱了，而且还被卫宸当面拒绝。 真狼狈，真难堪啊。 如此也好，也是时候收了痴心了。 她以后便好好的当她的楚家小姐。至于姻缘……她只要相信父亲和祖父不会害她便是。 这么一想，暖玉除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个洞在漏风外。其实也还好，她是不是该庆幸，卫宸依旧认她这个妹妹。 “二哥，我明白了，我们回去吧。” 暖玉起身。 卫宸蹙了眉伸手拦下她。“你眼睛好了？” “天色暗了，能隐约看到了。”暖玉答。 “我们今晚便住在这里，我去安排……”卫宸觉得暖玉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上哪里奇怪。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不能放暖玉走，哪怕一晚过后，楚文靖会提着刀追杀他。他也不能放她这么离开。 他感觉，这一刻他若放手，一定悔恨终身。 暖玉摇头。“出门前父亲吩咐过，说我如今的年纪，便是和二哥在一起，也要在意男女大防了。二哥，我们不方便再像小时候那么胡闹了。” 胡闹？ 他说小时候和他在一起，是胡闹。 卫宸有些控制不住心中怒意了。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都是起伏的。 一会觉得庆幸，庆幸她在他身边，一会又恐惧，怕这只是一场美梦。一会又觉得愤怒，明明他们当了十年的兄妹，如今他想见她一面，却是困难重重……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阴差阳错 第一百七十五章阴差阳错 “男女大防？你和我？”卫宸问的有些费力，不过还是强忍着怒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他始终觉得暖玉还是那个整天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喜欢说说笑笑，常以‘欺负’他为乐，可胆子却不大，是个时时处处都需要他照顾的小姑娘。 暖玉点点头。 真难堪啊。 是她痴心妄想了。做兄妹有什么不好？ 兄妹可以做一辈子的。 总比如今她和卫宸这般不上不下的要好。以后他们是不是连兄妹都做不成了。 卫宸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他为了见她一面，努力了三年。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别人家的公子十五岁到十八岁都在做什么？呼朋唤友……喝酒吟诗……花街柳巷的常客。这样的年纪，在爹娘眼中还是个可以肆无忌惮行事的孩子。可是他呢？ 处处提防，时时小心，连睡觉都恨不得睁只眼睛，生怕被谋算。 一千多天，他就是这么过来的。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 虽然为了能亲赴陆安道，他几乎殚精竭虑，可是跨出城门的那一刻，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歹能暂时远离那权势之争之地。 而且很快便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的暖玉……得到楚文靖应允让他带暖玉出门，昨夜他几乎彻底未眠，脑中想着这次见面，想着三年不见，暖玉是不是还记得他这个哥哥？他三年都没来看望她，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他不在意她了……只想得卫宸恨不得趁夜便赶往楚家。他在榻上翻来覆去，终于捱到天色将明，起身梳洗更衣，早膳都未用，便急急赶往楚家。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觉得心安。便是同乘一车，他也不敢放肆的打量她。 生怕自己一个大意，泄露了对她的情意。 最终，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暖玉对他说，他们要谨遵男女大防。 好，好的很。 之后卫宸没再开口，下山时芷云和芷香一左一右扶着暖玉。卫宸在前面走的极快，后面三个姑娘跟的有些狼狈……眼见着卫宸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暖玉鼻子一酸，好在这时候天色已经暗的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了。身旁的芷香小心的扶着暖玉，虽说跟着卫宸的脚步不会迷路不会摔跤，可是二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来的时候好好的。二少爷还亲自扶着小姐上山。 怎么两人在山洞中‘联络’了半日感情，反倒生疏了。二少爷向来最疼小姐，见不得小姐丁点不好。只要小姐在，兄妹俩个恨不得拿根绳子拴在一起，如今这是？闹别扭了？ “小姐难不成和二少爷吵架了？”芷香忧心的问道。 吵架？卫宸肯和她吵架反倒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卫宸。 她清楚的记得卫宸说，在他眼中她做事是胡闹，说的话是浑话。“如果小姐没惹二少爷，二少爷怎么会不顾天黑路陡，只管自己走在前面。上山时二少爷怕小姐滑倒，可是亲自牵着小姐的手的。”芷香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暖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回程卫宸没有再上马车，而是骑了追风走在马车前面。 那匹‘追风’可是祖父送给她的，还说除了祖父和她，旁人是骑不得那马的…… 那马见到卫宸，马脑袋可劲的往卫宸身上蹭。就差亲自俯下身，让卫宸骑上来了。 什么性烈，什么马中的贵族……在卫宸面间，根本就傲气全无。 暖玉发现她竟然把怒意迁怒到一匹马上，她竟然嫉妒追风了…… 回到楚宅，卫宸都没有送暖玉进门，把追风的缰绳扔下便告辞了。以至追风在卫宸身后仰头嘶鸣，控诉着卫宸的‘始乱终弃’。马还能叫唤叫唤，她呢？便那么傻怔怔的望着卫宸离去，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楚小将军显然是在等着暖玉归来。 暖玉前脚才跨进自己的小院，楚文靖便到了。“卫宸竟然送你回来了？我看时辰这么晚了，以为你要外宿了呢？” 楚文靖称赞卫宸言而有信。 其实他压根没觉得卫宸会言而有信。他知道卫宸必定不会伤暖玉分毫，所以才勉强让卫宸带了暖玉出去，兄妹两个时隔三年未见，也算给卫宸一个机会，好好和暖玉诉诉‘衷情’……倒没想到那小子这般老实。 “父亲，你这话何意？”暖玉一脸不忿的反问……楚文靖抓了抓头发，表示自己有点老年痴呆的先兆，让暖玉不要计较他刚才的口无遮拦。 楚文靖好奇啊，跟在暖玉身后追问这一天卫宸和暖玉都说了什么。 暖玉被烦的没了法子，最终告诉楚文靖。她说让卫宸注意分寸，以后和她要守男女大防。 楚文靖听了，像看呆子似的看了暖玉半晌，最终笑着赞暖玉真是个好姑娘。 ‘好’字咬的尤其重，不知楚文靖何意？ 暖玉头疼极了，先是被卫宸拒绝，回府后又被楚文靖烦了好半晌。又是叫好又是说卫宸活该的。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父亲，注意点分寸。您好歹是当爹的，在我这个女儿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真的好吗？ “你是我女儿，当爹的在女儿面前，有什么好忌讳的。 我一想卫宸那张冷脸就想笑，控制不了。 我女儿真厉害。替父亲报仇了……暖玉，做的对，以后就这么对卫宸。 那小子……”楚文靖想说卫宸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的他。可眼见着暖玉因他提起卫宸，脸上黯然的神情稍纵即失。楚文靖心中一紧，反省自己是不是闹的太过了。 楚文靖敛了脸上笑意，把暖玉拉到近前，一本正经的问她。“你是不是对那臭小子有什么心思？” 楚文靖压根拒绝去想暖玉会对卫宸有什么心思。当初他找到暖玉时，暖玉十岁，还是个不解人事的小姑娘。她那时把卫宸当成亲哥哥，虽说过了三年，可卫宸在她心中的位置也该始终是兄长啊。 怎么提起卫宸，暖玉脸上痛苦的神情那么明显。 有什么心思？ 暖玉摇摇头。“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只是这次见面发现，似乎和他越发的疏远了。父亲，我有点伤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别扭兄妹 第一百七十六章别扭兄妹 “你说什么?那小子竟然疏远你？”真的吗？卫宸竟然会疏远暖玉？楚文靖觉得不可置信。 大家都是男人，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眼绝对够用。 所以楚文靖压根没拿卫宸当孩子看。 他和暖玉不同，暖玉是个小姑娘，需要娇养，需要保护，可是卫宸不是……那小子，怎么形容呢？就像长在路边的野草，见风就活，有点阳光便能疯长。哪怕连天阴雨，他也死不了。一旦天气转晴，他立时便能起死回生。总之，那是个难缠的角色。 三年前，他便看出那小子待暖玉不同。 时隔三年，难道卫宸转了性？ “不怕，卫宸疏远你，父亲亲近你便是。咱们楚家的姑娘，还怕没人喜欢？一个卫宸，不足挂齿。”楚文靖难得有机会安慰暖玉。有种自己在暖玉面间，终于是坐‘山’的感觉，都说父爱如山麽。 女儿竟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真是贴心小棉袄。当了暖玉三年爹，多是暖玉在照顾他们父子两个。 一个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叮嘱他们的下属，让下属在战场上拦住他们，不要一个兴起冲锋陷阵玩的太过。 真把自己冲进敌阵便不好玩了。 还不及管事的肩膀高，便能和管事的侃侃而谈，不论是铺子还是庄子，她说起来都如数家珍。 以至楚家父子顿生一种自己无用武之地的颓然。 如今，终于有机会安慰女儿了，楚文靖一边心里高兴，一边又觉得疑惑。 卫宸疏远暖玉？不可能啊……那小子看到暖玉，眼睛都是亮的。三年前暖玉还是个小丫头时，卫宸就对暖玉表现出了强大的占有欲，没道理暖玉长成漂亮的大姑娘，卫宸那小子又改变心意啊。 也许有人会觉得，楚文靖明明知道卫宸对暖玉别有居心，为何还放暖玉和他出门。 在楚文靖看来，卫宸越是在意暖玉，才会更加用心保护她。 卫宸的为人楚文靖是信任的。 他不会伤害暖玉，非便不会伤暖玉分毫，若是真的遇到意外，卫宸还会拼了性命保护暖玉。所以哪怕明知道不该放他们出门，可是楚文靖最终还是说服父亲，给了卫宸一天的时间。却不想暖玉竟然得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卫宸疏远她? 楚文靖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确是巴不得卫宸离暖玉远些……可卫宸真的做了，眼见着暖玉小脸一片黯然，楚文靖又心疼起女儿来了。 女儿，真是前世欠下的债。 盼着她找个老实疼她的夫君，希望卫宸那样明显狼子野心的离暖玉远点…… 最终一辈子不见。 可卫宸真的如了他的愿了，他又觉得心里别扭。不仅是暖玉，楚文靖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那小子…… 三年不见，心眼越来越多了。在他面前一幅为暖玉上刀山下油锅的深情样，可在暖玉面前，却又一副高高在上，倨傲不凡的模样。“等回到京城，父亲一定替你找门好亲事，让卫宸看看，咱们楚家的小姐，要嫁便嫁这世间顶顶的权贵之家。”最好能气死卫宸！ 楚文靖这样的安慰，简直是火上浇油。 在暖玉真的哭给楚文靖看之前，楚文靖识时务的告辞了。 楚宅。 大书房。 楚老将军端坐在太师椅上，楚文靖坐在下首，父子两个各端着一盏茶，良久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楚老将军打破了僵局。“暖玉睡了？” “睡了，今天出去和卫宸看了一天雪景，似是累极。早早便睡了……” 提起这个，楚老将军便气。“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和卫宸出门。偏生你纵着她，以后回到京城，万不能现由着她的性子行事了。”“父亲还说我，难道父亲不惯着她？追风那样的好马，父亲说送便送了。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出门几次？” 父子两个互相指责，互不相让。 “我的孙女，不过一匹马罢了。有什么稀罕的…… 便是当个摆设又如何。我们楚家只有暖玉这么一个丫头。不惯着她惯谁？” 楚文靖：“……”所以这是只许老将军点灯，不许小将军放火吗？ “罢了，那卫宸我远远看了一眼，模样倒是生的周正，难怪你对他是又爱又恨的。” “谁喜欢他？满肚子坏水……”楚文靖反驳。 “满肚子坏水的人才聪明。若是老实本份的，三年时间便能在京城立足？如今连议和这样的大事，皇帝都放心交给他来办？ 这小子，不简单。” 这话，楚小将军无法反驳。 卫宸今年才十八岁。 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大多还在焦头烂额的忙着参加科举。便是侥幸高中，也不过在地方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想要入京？没个十年八年休想有机会。 可是卫宸不仅留在京城，而且还得到皇帝重用。 议和这样的差事，竟然也能被那小子抢到手。 这份心机，这样的手腕，便是楚文靖也甘拜下心。“父亲，你真的甘心和南蜀议和？”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议和是天大的好事。 难道你宁愿看着兄弟们战死杀场？我宁愿回京当个富贵闲人，也不愿再有人死在我面前了。”楚老将军叹息着道。 “……话虽如此，可父亲一旦回京，怕是京城天都要变一变了。” “无论怎么变，齐国都姓‘齐’。靖儿，只是要委屈你了。”楚老将军年近花甲，卸职便卸职了。可是楚文靖不过而立之年。他手中的兵权原该交到儿子手中的，可议和之事后，怕是难了。“我倒宁愿留在京城陪着暖玉。我可不放心把暖玉一人留在楚家。”“你啊，真是儿女情长……这辈子是没多大长劲了。”楚老将军感慨。 “人活这几十年，到死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 我也不求别的，只求死的时候心里不愧，儿子让父亲失望了。”楚文靖起身跪倒在楚老将军面前，语气凝重的道。 楚老将军一声叹息。 “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只望那卫宸行事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八面玲珑。便是议和，也不要做那割地赔银的丢人之事。” “父亲放心。卫宸不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议和条件 第一百七十七章议和条件 暖玉这一*夜梦到卫宸娶妻和她出嫁选在同一天。 他端坐在追风上，意气风发，她坐在花轿中，他们两个偶遇，只是他看不到她，她也不知道他。 梦醒后，发现这只是一个梦，暖玉哭了。 天一亮暖玉便起身了。芷香进来服侍她洗漱时，暖玉正坐在桌前雕玉观音。 观音已经成形，玉色翠润，越发显出观音悲天悯人来。“小姐怎么这么早便起来了。”芷香诧异，嗜吃和姑娘多半也嗜睡，暖玉就属于这种，平常时候都是芷香三催四唤的，她才睁开眼睛让芷香服侍洗漱。 “做了噩梦。”芷香会意，原来是被噩梦吓到了。 自家小姐也算是个经过大场面的，什么梦能吓到小姐连觉都不睡了。“小姐这是梦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梦到我嫁人了。” 啥？芷香惊诧，这是好事啊。怎么自家小姐行事总是反其道而行。“嫁人不是喜事吗？” “如果嫁个肺痨，还喜欢眠花宿柳。能算喜事？” 芷香不说话了。 都道夜有所思，夜才有所梦。难道自家小姐昨天想着嫁人的事了。昨天……昨天可是和二少爷去赏雪了。 莫不是山洞中二少爷提及小姐的亲事，小姐不喜，兄妹两个这才发生口角，以至二少爷生气，所以回程路途才对小姐那么冷淡……一定是的，不得不说，芷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真相了。俩人昨天的话题倒真的和嫁人有关，不过不是卫宸提起罢了。 “奴婢听说小将军一早便出门了。似乎是与议和有关。小姐，如果真的和南蜀议和，我们是不是便能回京城了？” 暖玉听罢芷香的话，只觉得心中一咯噔。 昨天光顾着和卫宸生气了，竟然没想起问一问卫宸为何来陆安道？ 难道真的和议和之事有关？ 他那么年轻，这样的大事能交到他手中？ 这三年，卫宸到底是怎么过的？是不是整日的殚精竭虑，为了能手握权势无所不用其及。 这么一想，暖玉控制不住的心疼起卫宸来。便是心里再气再委屈，对于卫宸，她终于做不到不闻不问。 玉观音被握的久了，在手中越发的温润起来。细细感觉，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暖意。暖玉把芷香唤到近前。“你让王述把这个送去给二哥，务必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芷香高兴的接了。 觉得自家小姐真是长大懂事了。 主动求和这种事以前都是二少爷来做，如今二少爷可是一飞冲天了，再让他低头求和，实在有些失了身份。 何况小姐主动些，也显得人谦逊，二少爷一个高兴也说不准能给小姐找个更显贵的人家。芷香心里始终坚信卫宸和暖玉闹僵，是因为卫宸给暖玉找的人家自家小姐不满意。 噩梦可以证明啊。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让王述把东西亲自交到二少爷手中。”这可关乎到自家小姐的幸福，芷香自然是珍而重之。 “毛金呢？让他明早过来，我有事情交待他。” 提起毛金，芷香撇了撇嘴。“别提他了。他如今天天跟在王述身后，说什么要向王述讨教。小姐又没宅子让他管……”芷香气愤也是有原因的，先不提当初在卫家时，毛金竟然中意卫双双，便是一路跟着暖玉来到陆安道，毛金隔三差五的也要提一提那个卫双双。 好容易离开卫家，摆脱那个扫把星，偏偏那毛金隔阵子便要说一说。 她和王述见面时间不多，虽说都是服侍人的。 可是王述每天里里外外的忙的分身乏术，她只服侍暖玉一人，相比之下自然清闲。难得王述能得闲和她说上几句话，偏偏十次有八次毛金都在一旁。日积月累，芷香的怨念有些深…… 见暖玉抬眼不喜不怒的看向她，芷香呐呐的找台阶下。“他这也算未雨绸缪。奴婢这便去找他……”说完一溜烟的捧着玉观音出了门。 然后暖玉便去了楚老将军的院子。像平常那般陪着楚老将军说话闲谈。楚老将军也绝口不提议和和卫宸。 只是这事，却不是他们不提，便不会发生的。 当晚暖玉陪着楚老将军一起用了晚膳才回自己的院子。 芷香进来服侍暖玉梳洗。“王述亲自把玉观音送到了二少爷手中。王述说二少爷拿着玉观意，半天没有言语。最后他让王述带话给小姐。说请小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他总是小姐的兄长，总会护小姐万全的。” 这话直听和暖玉心中一沉。 卫宸为什么会这样说？而且还让王述转告她？ 那句‘不管发生什么’似乎意有所指……卫宸不是个闲来无事会让王述转告她些无用之言的人。若非必要，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暖玉猛的起身。 “小姐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芷香在暖玉身后追问。 “……随我去见祖父。” “不是刚从老将军那里回来吗？怎么又去？”芷香虽然嘀咕，可还是跟上了暖玉。 楚老将军的院子，暖玉出入自然随意，暖玉摆摆手，阻止小厮前去通报。暖玉便带着芷香悄声进了院子…… 芷香这时候也品出暖玉的心思来了。这是……来听壁角的？这事情新奇啊。不必暖玉吩咐，芷香自已便放轻了步子。 主仆两个悄声走到廊下，果然听到屋中楚老将军的怒喝声。 “……南蜀欺人太甚。别拦着我，我立时点兵出战，大杀他们一场。”楚老将军话音落下，楚小将军的规劝声响起。“父亲，我也气，恨不得提刀砍死那个南蜀贱臣，可此次议和，关系重大。我们不可轻举妄动。”暖玉能听出，父亲楚文请也是强忍着怒意的。 “卫宸那浑小子怎么应对的？” “能如何应对？自然是不答应。可是对方却坚持，言若想议和，便要和亲……” “让卫宸禀了皇帝，挑个公主嫁过去便是。皇家有公主封号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楚老将军气哼哼的应道。 楚文靖似是苦笑了一下。然后答……“对方指名，要替他们九皇子求娶楚家小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唯一希望 第一百七十八章唯一希望 嗡…… 暖玉觉得脑中一阵轰鸣，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是身边的芷香见暖玉神情有变，赶忙扶稳了暖玉。 许是动静大了些，屋中一静，随后帘子挑了起来。楚家两位将军挑帘而出，见到暖玉神情登时大变……“乖孙女，你怎么来了？”楚老将军上前将暖玉拉到跟前，有些心虚的发问。 暖玉勉强扯了扯唇角。 “想问一问父亲议和如何？”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必多说了。他们父子两个在屋中争吵，都被暖玉听到了。 这时候楚老将军有些后悔平时太纵容暖玉了。进院子好歹要通报一声啊……这事情弄的，本不打算告诉她的。 他们是她的祖父和父亲，有责任护暖玉周全。 反正，让暖玉和亲，免谈！ 若是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楚家就这么一个姑娘，楚家舍不得。他们楚家和南蜀打了这么多年，南蜀上下对楚家父子可谓是恨之入骨，暖玉若真的嫁到南蜀，能有好日子过？南蜀根本就是不想楚家好过，也不知道哪里打探出楚家有个女儿，议和时便提出要求，要暖玉嫁到南蜀。 楚家父子对视一眼，楚老将军拉了暖玉进屋。 芷香自然只有缩着手脚守在门外，一边腹诽第一次听壁角竟然这么失败，一边想着难怪二少爷要王述带那样的话给小姐。 南蜀真是欺人太甚了。 这三年时间，单是死在南蜀铁蹄下的齐国将士便有多少？ 如今楚家两位将军不仅要忍气吞生的和南蜀议和，南蜀竟然还提出要小姐和亲的要求？ 那南蜀恨不得把楚家两位将军五马分尸，小姐若真的嫁过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芷香只盼着二少爷卫宸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不惜一切护小姐周全。 屋中。楚家父子对视一眼，最后楚老将军开口道。“乖孙女，别怕，祖父不会同意的。”一旁楚文靖也没了往日调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附和着楚老将军的话。“父亲也不会点头的。他们若想送你去和亲，便从父亲的尸体上跨过去。” 初时的震惊过后，理智缓缓回来了。 这事实在太出乎暖玉预料了，她无论怎么设想，也不会想到南蜀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和亲？而且点名要楚家小姐。 “我不怕，有祖父和父亲在。我不怕。” “对，不怕。咱们楚家的姑娘，骨子里便没有胆小那二字……”楚老将军抚着暖玉的头，心疼的安慰道。 “暖玉，这事我和你祖父本来是没打算告诉你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不再瞒你。 今日为父和卫宸一起去和南蜀商量议和之事。 他们答应退后百里，十年内不再犯我齐国边境，可是他们是有条件的，那便是你要嫁给南蜀的九皇子…… 卫宸当时便摇头拒绝了。 说我齐国不会送姑娘远嫁。即使那南蜀官员脸色大变，卫宸依旧直言……说他们求娶楚家小姐，是别有居心。是不甘几年来多次败于楚家军。是迁怒……那南蜀官员被卫宸这大胆之言说的哑口无言。 他们本意或许是想掌握先机。以为我们会投鼠忌器，不成想卫宸行事出人意表，竟然直接道破了南蜀的心思。 这次算是打了南蜀一个措手不及。 南蜀一时反应不及，这才让卫宸占了先机。可下次，怕是再难占到先机了。 滋事体大，这事要上报朝廷的。 哪怕我们楚家在京城是簪缨世家，楚家几代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齐国不惜把命留在这杀场上。 可是天子便是天子……他眼中只有利益，是不会顾念旧情的。 暖玉，说起来，是我们楚家对不起你。”楚文靖表情凝重的对暖玉说道。他难得会这般长篇大论，可见此事在楚文靖看来，实是凶险至及。 别说一个小小的卫宸了，便是搭上楚家，也不一定能平安度过。 暖玉摇摇头。“父亲和楚家没有对不起我。 祖父也不要生气了，事情既然出了，我们想法子应对便是。 我相信我二哥，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这时候，暖玉能做的，只有相信卫宸，哪怕前一天他们还不欢而散。 暖玉此刻后悔极了，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惹卫宸生气？他们该好聚好散的…… 暖玉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会天真的以为卫宸摇头，对方便改变初衷。 就像刚才父亲楚文靖所说。南蜀对楚家父子简直恨之入骨。议和之事不仅楚家父子不甘心，想必南蜀很多将领也不甘心。 如果娶了敌将的女儿，心里上自然觉得舒服些。觉得南蜀压了齐国一头。 如果此事上达天听，皇帝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她，而置议和之事于不顾。用一个楚家小姐，换齐国和南蜀十年无战事。想必皇帝是乐意至极的。 这事看起来似乎是个死局。 可是暖玉只能相信卫宸。 暖玉提起卫宸，楚老将军冷哼一声。“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有什么法子好想？”那么年轻，便身居要位，皇帝甚至把议和这样大的事，交到他手中，想来楚文靖形容卫宸的话，倒也可信。 那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如今有条通天大路，只要这次能顺利和南蜀休战。卫宸便是大功一件，回京后封赏自是不说，没准小小年纪便能入阁成为皇帝左膀右臂呢，这天大的好机会摆在他面前？卫宸会放弃？ 不过是牺牲一个姑娘，这事便是楚老将军想来，也觉得不算难办。 卫宸之所以没有立时应下，不过是想着抻一抻那南蜀罢了。 难道还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卫宸身上？“眼下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我们只有相信二哥。”暖玉重复道。 “……暖玉说的不错，父亲也要相信卫宸。 那小子一定不会让暖玉受委屈的。”“那是他能说了算的事吗？议和！不是小孩子胡闹。他摇头有什么用？事情到了皇帝那里，难道还有回旋余地？靖儿，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去，亲自回京跪在金殿上求皇帝。 我们楚家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姑娘。难道真的要把她推入火坑？ 我收拾行装，连夜动身。乖孙儿你放心，祖父便是跪死在金殿上，也一定不会让你嫁到南蜀去。” [天终于把亲戚送走了，亲戚来了十天，要管吃管住还要陪玩。累死个人……最近都是晚上写，白天太累了，晚上写完四千就感觉要累趴下了。明天开始会多更，么么哒，谢谢支持的亲。]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儆效尤 第一百七十九章以儆效尤[第一更] 楚老将军是个行动派，说完便吆喝王述，让他收拾行装，被暖玉父女哭笑不得的制止了。“祖父便是此时往京城赶，没个十天半月也进不了京。便是跑死了马进了京，这‘和’怕是早就议完了。” “就是，暖玉说的对。父亲你就别添乱了。”楚文靖心情欠佳的附和。 “什么叫添乱？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为父替你担待着，你能……罢了，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这个老头子在你心里便可有可无了。” 楚文靖心道，这都什么和什么，他们在说暖玉的事，老头子提起过去做什么。 当年的事，如今也说不出对错来。 不过自从见到暖玉，楚文靖倒是觉得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的选择都是没错的。哪怕时间倒退回十几年前，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路……“父亲，我们在说暖玉的事。”楚老将军冷哼一声。“这事有什么可说的，那卫宸早晚一定会应的。待皇上旨意下来，我们楚家还有退路。我看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楚老将军说完，目中含着冷意看向儿子楚文靖。 “朝廷对我们不仁，休怪我们对朝廷不义。靖儿，你去把这三年上门提过亲的人家都找出来。我们选个最好的，让暖玉尽快嫁人。我便不相信，我楚家嫁了人的女儿，他们南蜀还要强娶不成？” 楚文靖脸色有些难看，自己当成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女儿，终身大事竟然这般草率。“一时三刻的，哪里有什么好人家……”“再不济也比嫁到南蜀强。要不索性从军营里扒拉一个，不管暖玉嫁到谁家，他们都得像供菩萨那般供着。等过两年，这事没人再提了，再想法子让他们小夫妻回京城。”楚老将军眼睛一亮，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楚家麾下的，若能娶到楚家小姐，那可是求之不得呢。 平时楚老将军是看不上那些当兵的粗汉子的，总觉得自家宝贝孙女得配个谦谦君子，人中之龙才般配。可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也没什么好法子的，索性便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楚文靖静下心来想了想。 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总不能等旨意下了，再给女儿找人家吧。 就像老头子所言，找个麾下倚重的小将……便说这亲事是一早便定下的。 便是皇帝问责，也没道理怪罪他们几年前便给女儿定下的人家吧。 只是卫宸那里……“丫头，你意下如何？”楚文靖问暖玉。 暖玉半晌不语，就在楚家父子面面相觑，觉得这事情怕是小姑娘不会点头时。暖玉抬头轻轻一笑。“一切都依祖父和父亲。” 她知道楚家父子是为了她好。 这时候她还矫情什么？就像父亲所说，不管嫁给谁，都要强过嫁到南蜀去。 那南蜀九王爷是个什么性子？据说暴戾冷血。是蜀帝最得*宠*的幺子。这样的排位，储君之位自是不要觊觎了。据说其母得皇帝欢心，所以皇帝对这个小儿子也十分纵容，整天在蜀都惹是生非。是个真正的浪~荡子…… 若要嫁个那样的人，暖玉宁可一头撞死。 “好，真是我楚家的乖女儿。靖儿，你连夜去选人。我让王述连夜准备礼单，明天一早便放出话去，便说我楚家小姐三年前便定了一门亲事，务必要整个武清镇皆知。” 楚文靖点头。 迅速出门去办事。 楚老将军轻轻一叹，把暖玉招到近前。“我听你父亲说，卫家你那位祖母，唤你娇娇儿……”暖玉点头。 不解楚老将军为什么突然提起卫老夫人。“卫家那位老夫人，倒也是个让人敬佩的。当初她收养你，让你当了卫家三小姐，祖父一直对此心存感激。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赴甘宁道谢过。 说起来，生你那年，齐国那场动乱，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 像卫家那样的富贵人家，都要举家避难。那些贫苦些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母亲便是那年初春离开家的，你是九月的生日，当时你母亲肚子中已经有了你。只是我和你父亲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便是翻遍整个齐国，也一定要把你母亲找到。 你母亲也是唤我父亲的…… 她是……你父亲的表妹，七岁那年没了母亲，我便把他接到楚家当成亲生女儿养大。 不想你父亲对她却是情愫暗生。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父亲死活不开口，我想无非是他们暗中互许终身。只是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兄妹啊。 你母亲许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悄悄离家，你父亲多方打探下，知道她是奔着甘宁道的方向。你父亲是在尸堆中翻出你母亲的。她那时候还有一口气在，你父亲把她安置在一户农家，悉心照料，只是终究回天乏术。临死前她告诉你父亲，她生了个女儿……为了让你活命，她不得不抛下了你。暖玉，祖父告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知道。 这世间，不是互相倾慕便能厮守终身的。 有时候，流言蜚语也是可以杀人的。” 暖玉初时不解楚老将军为何说起这些，听到最后，她终于明白了。 楚老将军这是在给她敲警钟。 兄妹，她和卫宸也是兄妹。在外人眼中，她和卫宸也是兄妹。一日是兄妹，这辈子都是兄妹，这便是楚老将军想告诉她的。 “……祖父，我明白了。” 楚老将军轻轻一叹。“本打算回到京城给你找门好亲事。以我们楚家的名声，便是皇子楚家姑娘也嫁得。只是如今……娇娇儿，难为你了。” 暖玉摇摇头。 楚老将军又说了很多，说当时父亲楚文靖和她的母亲比亲兄妹还要亲，谁都没想到最后他们之间竟然弄出那样一出来。还说若没有那一出，楚家小将军早十年便娶妻生子了。也不会年过三十，依旧孤身一人。 楚老将军最后感慨……情有多伤人，只有感受过的人才能知道。 与其那般纠结，毁了两个人的一生。倒不如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生虽无刻骨铭心，却可保一世长安。 第一百八十章 忍到何时？ 第一百八十章忍到何时？[第二更] 楚老将军就差直接开口告诉暖玉。 不必去想她和卫宸的事了，根本不可能。 别说世人容不得他们，便是楚家父子也不会点头的。何况这次卫宸前来便是和南蜀议和的。 如果传出他和楚家小姐有什么纠葛…… 无疑卫宸也会受到牵连。 楚老将军许是怕暖玉多想，所以提前讲了暖玉父亲母亲的故事，让暖玉以儆效尤。暖玉回去的一路都是沉默的，芷香跟在暖玉身后，这时候也不敢随便开口说些什么。她虽然没有听清楚家父子最后做了什么决定，可想来这一次，想要善终着实难了。是不是连向来无往不利的二少爷，这次也没了办法。 “芷香，你去告诉毛金，明早不必过来了。” “啊？” “……没什么必要了。你只管告诉毛金，不必过来了。”让毛金来，也只是想让他跟在卫宸身边，毛金这几年拜了个师傅，学了些粗浅功夫，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不过遇事也能支应几招，危急时可以保护卫宸。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弱吧，当时她和卫宸都不够冷静。如今她先示弱，卫宸便是有气，也会释然了吧。 现在却不必了。 楚老将军说的清楚，她此时若是和卫宸走的太近，会连累卫宸的。他用三年时间得到的一切，这时候若是全都失去了？暖玉不知道卫宸会不会在意。可她在意。今日之事，如今想来确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她相信楚家父子不会害她。 暖玉抱着手臂走向自己的院子，觉得今夜真是出奇的冷。 楚文靖自然会竭尽所能的替女儿考虑。 真如楚老将军那般，把军营上下翻了个底朝天。然后眼睛一亮。 楚老将军麾下有个逼将。比楚文靖大上几岁。 那副将有个长子，今年二十岁。 几年前便跟在他父亲身边上阵杀敌，不论长相还是性子，都不像个会武刀弄剑的，周身上下反倒有股书卷气。 可当战鼓一响，战甲一披。那年轻人便仿佛换了个人，立时杀气四溢。小小年纪，已经几经杀场，还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功。可以说是将来齐国战场上的生力军。 那人姓谈，单名唤了个聪字。 楚文靖最终便选中了谈聪…… 而且当夜便找上了谈副将，谈副将有幸见过暖玉一次，在他看来，暖玉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及。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儿子竟然有幸迎娶暖玉。对于楚文靖所说之事，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谈副将连夜找了个媒人，用来证明谈聪和暖玉早在三年前，暖玉随父初来陆安道时便已定下亲事，碍于当时暖玉年纪太小，喜事才至今未办。 要说起来，谈聪和暖玉，也算是郎才女貌。 虽然谈聪只是楚老将军麾下逼将的儿子。 可有道是虎父无犬子。 也许这位谈姓少年，将来能大有作为呢。 虽说谈家少年有些高攀了，可想着谈副将跟在楚老将军身边二十几年，那谈聪也算是楚老将军看着长大的，这事接受起来，也不算困难。 谈聪对此事只是沉默的应了头。 不管楚文靖和其父吩咐什么，他都照办。楚小将军看着谈聪，试图将他当成女婿来看，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 他这辈子十有八*九是无子了，这个谈聪将来是要当自己儿子看待的。 年轻人模样不错，生的挺周正，难得整日混在军中，人竟然还十分白皙，便那么老实本份的站在楚文靖面前，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是，楚文靖也不知道到底缺了点什么，他心中总有些不甘。 自己的女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聪明有聪明。 乍一看是个没心没肺的，可是了解后会发现，小姑娘行事十分有分寸，是个心灵手巧，遇事沉稳的。 这样的姑娘，不是楚文靖吹嘘，便是放眼整个齐国，也是寻不出几个的。 相比这下，面前这细皮嫩肉，在杀场上也算骁勇的年轻人，就显得有那么几分平庸了……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楚小将军去选了。 谈聪也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年轻人不管是性子还是本事，都是不错的。又小心叮嘱了几句，楚小将军才起身告辞。 他本该回家的，这时候多半楚老将军还没睡，正焦急的等着他的消息。 可是楚文靖还是吩咐马车转了个方向。 他去见了卫宸。 都到了这时候，他真的想知道那小子到底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卫宸似乎早已料定他会来，衣裳穿的十分整齐，楚文靖到的时候，他正在静静饮茶，那幅悠然自得的模样，让楚小将军恨不得上前撕扯他的脸。 “你还有心思喝茶？” 楚文靖淡嘲的问道，卫宸放下茶盏，没理会楚文靖的挑衅，只是淡淡吩咐让小厮给楚小将军上杯茶，败败火。 楚文靖气极。 在卫宸面前，他这个当人长辈的，总是被卫宸三言两语便激怒……明明那小子也没做什么，可楚文靖就是看不得他那张仿佛到了何时都能巍然不动的脸。 “喝茶还要什么心思。我看小将军便缺了一杯清心败火的热茶。”卫宸说完，还不忘招呼楚文靖喝茶。 楚文靖冷笑。“喝吧，等过几天，你还有杯妹夫茶要喝。” 啪。 楚文靖心中一惊，抬眼去看，只见卫宸虽然一脸漠然，可是手中的茶杯却滑落在地。 细看之下，他的手竟然在微微抖着。 只是下一刻，卫宸又恢复如初，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轻声吩咐小厮打扫干净。下一刻，他又像没事人般，淡淡挑眉和楚文靖对视。 如果不是那被摔碎的茶碗，还有那极力佯装却依旧颤*抖的手，楚文靖还以为自己那句话又石沉大海了。 说起来，卫宸这人性子倒也没有他想的那般不堪。 只是，他是有些看不惯的。 楚小将军行事向来随心。喜欢便是喜欢，稀罕便是稀罕。 他从不会假装不喜欢，不稀罕。可是卫宸不同……他早就看出卫宸待暖玉不同。可三年来，卫宸却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丝毫。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互许终身 第一百八十一章互许终身[三千字加更] 甚至他破例让卫宸带暖玉出去。 回来后二人关系反倒更生疏了，以至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有些后悔让暖玉出门了。非便没结开女儿心结，那‘结’反倒险些结成了死的。 可是卫宸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吩咐小厮给自己又上了杯新茶，然后依旧不急不缓的喝着。 楚文靖是个急脾气，以前在隐园小住时，二人便总是因此发生口角，楚小将军不管说什么，卫宸都沉默以对。以至楚小将军总生出一种即生靖何生宸的感慨来。他们这脾气啊，真是南辕北辙。 “我来便是告诉你，暖玉早就定了亲。不日便会成亲。” 这话一出，似乎卫宸紧绷那根弦终于‘铮’的一声断了。他缓缓看向楚文靖，那目光……深幽，还带着股刺骨的冷意，直让楚文靖控制不住的想要搓一搓手臂。 “这事便是闹到皇帝那里，我们楚家也是占了理的……我们楚家嫁女儿，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楚文靖与其说在解释，不如说在没话找话，不说话他心虚。那卫宸才十八岁，比刚才见过的谈聪还小上两岁呢。可那眼神，怎么那么瘆人啊。 好像不必卫宸开口说什么，他心里便控制不住的升出一股屈服的感觉。 真是怪哉。便是在皇帝面前，楚文靖都没这么‘怯场’过。 “定了亲？成亲？”卫宸终于开口了，楚文靖忽然便松了一口气。卫宸那么不言不语时的神情真吓人。 虽说开口的调子也挺让人胆寒的，便好过他不言不语。反正楚文靖是觉得整个待客厅都‘活’了过来。 在卫宸称得上平静无波的目光中，楚文靖越发的心虚起来。他来之前，明明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的，他便是那个‘前车之鉴’……想必他出门后，暖玉的祖父也一定会给暖玉讲些诸如前车之鉴的小事。 兄妹这个称谓。从唤第一声起，很多事情便已经注定了。 所以他过来告诉卫宸，让卫宸死心，是对暖玉和卫宸都好的事。 “是。我总不能让暖玉嫁到南蜀去。” “……我不会点头的。”卫宸答。楚文靖有些恼意的应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能决定一切。卫宸，你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皇帝指哪儿，你便砍哪。这次议和滋事体大，皇帝是断不会允许因为一个暖玉而让议和失败的。别说楚家一个小姐了，哪怕是他自己的女儿，我齐国的公主，这时候他也舍得送出去。 卫宸，你可要想清楚，你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不易。 京城中多少人眼馋你，嫉妒你，恨不得时时想要捅你一刀，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软肋是什么？”楚文靖自觉已经十分苦口婆心了，他活了三十多年，卫宸是唯一一个让他又想踢到一边，心里又不舍的人。 怕他做出傻事，所以在暖玉的事情传出之前，他来见卫宸。也算给卫宸提个醒。 这世间，想要得到什么，一定会舍弃一些什么。这道理永远不会变。 卫宸想要得到权势，那么诸如亲情，男女之情这样的累赘是一定要舍弃的，这些软肋会制约他，会让他举棋不定，最终身败名裂。 “小将军所言及是。只是我倒觉得，人便是因为有软肋，有为之想要不顾一切的东西，所以才能所向披靡。若连自己在意的姑娘都保护不了，那要权势做甚？” 楚文靖一时无言，他答不出。 其实也不必楚文靖回答，卫宸随后又轻飘飘的说道。 “我总觉得时间不到，不想暖玉太辛苦。可却未想到，原来时机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昨天暖玉还因我未能表露心意而生气。”说到这里，卫宸笑笑，越发觉得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小姑娘简直讨喜极了。 暖玉六岁时，他把她装进心里，一晃七年时间过去了，这七年来，暖玉完全是按照他的期望在长大。他列出的书，她大多看过，她写的字，也完全承袭自他。还有很多，潜移默化中，暖玉已经和他密不可分了。 嫁给别人？卫宸又笑了。 “我如今却是悔了，早知此时小将军会对我说这些，我当时便该不顾一切的……” “卫宸，你混账。我让你带暖玉出门，是因为相信你的为人。你竟然打算欺负暖玉……你这个……”“我这个什么？狼子野心的？还是狼心狗肺的？”卫宸冷笑着反问。 楚文靖词穷。 “狼子野心也好，狼心狗肺也罢。我不在乎…… 活了十八年，我在乎的东西如今只有暖玉。楚小将军，我们今日不妨把话挑明吧，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不会让暖玉嫁到南蜀和亲，更不会让暖玉随便找个男人下嫁。她要嫁，只能嫁进卫家。”楚文靖一时间竟然没有开口反驳，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宸。 这个年轻人说这话时，语气简直是盛气凌人，可是楚文靖竟然觉得卫宸不是在说大话。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一刻，楚文靖觉得自己压根便不认识卫宸。 在楚文靖心里，卫宸一直是那个为了得到权势而不择手段的少年。 当年进京，为了和他结识，他甚至不惜自伤…… 总之，楚文靖是即欣赏卫宸的学识，又有些忌惮他行事的手段。从相识至今，卫宸在他面前说话向来是有所保留的，从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这是卫宸在他面前第一次明确表示他的‘愿望’。明明该嘲笑他不知轻重的，可是在卫宸那黝深的目光中，楚文靖只是轻轻一叹。 “卫宸，你当真觉得你能娶暖玉吗？” “为何不能？” “你们是兄妹……” “你才是她的父亲。”卫宸答。 楚文靖：“……” “她只是寄养在卫家的楚家小姐。她压根便不是我妹妹。” “话虽如此，可是整个甘宁道谁不知道你们是兄妹。暖玉虽然并非卫家血脉，可是和你却是兄妹相称了十年。卫宸，这条路不好走……我便是前车之鉴。你难道真的觉得你和暖玉最终能长相厮守吗？” 顿了顿楚文靖继续说道：“这事情难保不会传到京城。 我们楚家如今无后，多出个小姐也无非是让人说上几天。可一旦传出你和暖玉是兄妹。你们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十年……事情便不同了。你们可以继续当兄妹，那是你卫宸有情有义，是暖玉不忘初心。你若是娶她，那便是有悖伦常，暖玉会被人说小小年纪，便勾~引养兄，卫宸，这条路，太难走了。” 他楚文靖年轻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求自由自在的活，想要什么，只管去争去夺。哪怕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也从未退缩过。 可是最终呢？ 永远失去了心中至爱。便这么孤苦一人。寻到了暖玉，也算是个慰藉。 可卫宸有什么？ 暖玉甚至觉得自己在卫宸心中可有可无。那个傻丫头还为此黯然神伤的，说卫宸越发的疏远她了，却不知这才是卫宸的可贵之处。 在一切都未成定局前，卫宸不想把暖玉牵扯其中。 他要暖玉自在的当她的楚家小姐。 谁知造化弄人，多出了南蜀这个隐患。 “我不是你。小将军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放弃心中至爱，以至如今活在悔恨中。 我不会。我这人，注定骂名缠身，也不在乎被多骂一句‘不顾伦常’……” 卫宸一句话，说的楚文靖白了一张脸。那是他的痛处，平时根本不敢去碰，可是卫宸今晚的话却句句打在他的痛处。“你不在乎，暖玉也不在乎吗？” “……她更在乎我。” 楚文靖不知道是不是要赞卫宸一句‘脸真大’怎么就好意思替暖玉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仔细一想，似乎，也许卫宸还真不是白日做梦。 自己那女儿啊，如今心思如何，还真不好猜测。 “在乎不在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点了头，同意嫁人了。” 什么？ 卫宸脸色猛然一变，刷的一下起身。“你说什么？” “怎么？着急了？可是晚了……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南蜀不仁，我和暖玉祖父商量过，便替暖玉定了门亲事。 对方是军中副将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消息不出三天，整个陆安道都会传的人尽皆知。 想来暖玉也会满意的。那小子我刚刚看过了。生的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一身书卷气，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暖玉那性子，还是要找个脾气好的*宠*着些才好。 至于那些有事藏在心里，永远绷着一张脸，心里想什么都不开口的，还是滚远些的好。”楚小将军冷笑着指桑骂槐。 许是觉得刺激还不够。 楚小将军继续给卫宸已经烧得炙旺的胸膛又添了把火。“这事还得劳你在南蜀那些官员面前多多周旋…… 总之，暖玉嫁了人，那南蜀总不至于强娶个已嫁过人的姑娘当他们的九王妃吧。 你和暖玉好歹兄妹一场。便最后护她一次吧。” 什么叫诛心之言，这便是了。 卫宸觉得整个人因为楚文靖的话，似乎马上便要烧起来了。 他拳了握了松，松了握，便这么反复几次，才冷声开了口。“想来楚小将军要失望了。早在暖玉六岁时，我们便已经互许终身了……”[七千字，明天继续。偶说会努力写哒，就一定努力写。求支持~~~~]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跪求亲 第一百八十二章下跪求亲 什么叫正得意时当头一棒子，如今便是了。 楚文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在暖玉六岁时，他们便互许终身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暖玉和卫宸还是‘亲兄妹’。“卫宸，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会坏了暖玉名声的。” “……将军觉得我会把自己的姐妹当成宝贝呵护着？美玉和秀玉是我嫡亲的姐妹，我和她们的关系如何？小将军在卫家时也是亲眼所见的。我和她们不过是见面招呼一声罢了。将军何曾见我对她们像对暖玉那般？ 暖玉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不同的。”卫宸话音落下，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笑意是楚文请从未在卫宸脸上看到过的。带着几分羞涩，似乎还有一分属于少年的稚气。 楚文靖蹙眉，难道卫宸那么小便知道暖玉非他亲妹。可是如果那时他便知道，为何三年前，他千方百计拦他去寻求真相，甚至说服他相信暖玉长相酷似他心爱之人，不过是偶然。 似乎知道楚文靖心里在想什么。卫宸轻声开口。 “母亲生三妹时，我已经能记事了。小将军应该知道，我在卫家并不得*宠*，除了一个奶娘，便没人在身边服侍了。我不像大哥，他出入有小厮跟着，所以我一时好奇，去了母亲的马车边，也不会有人发现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亲眼见到暖玉被发现，然后卫老夫人决定收养暖玉，甚至是卫夫人哭闹，卫宸说的都头头是道，仿佛真的亲眼所见般。 “三年前，你为何阻我寻回暖玉？” 这是楚文靖最疑惑的地方，如果卫宸所言是真。他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暖玉并非卫家骨肉。 三年前为何想方设法阻他寻回女儿。 “……很简单，我那时还没确定自己要不要入京。若是暖玉成了楚家小姐，我却留在甘宁道……与其两地分离，我宁愿暖玉只当我的妹妹。后来我决定去京城，不是一直努力替父亲奔走，让他也随我一同入京吗？这样便能带暖玉一同入京。 至于让不让暖玉认回亲人？何时认回？ 待我在京城立足，确保可以护暖玉周全时，我自然会想法子让小将军和暖玉相认的。” 那时候还是个小少年的卫宸，竟然已经替自己长远打算过了。 他觉得自己羽翼未丰之前，暖玉还是呆在卫家更让他放心，所以他千方百计让楚文靖打消疑虑，当暖玉受难之时，他又审时度势，把消息告诉楚文靖，让他星夜赶往甘宁道，救下暖玉。 不得不说，如果卫宸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这份心思……太吓人了。 卫宸淡淡看向楚文靖，刚才说的一席话其实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文靖相信了。他能看出楚文靖已经相信他的话了。 其实…… 便因为他在卫家不受*宠*，所以小时候那次逃亡，他和奶娘是被勒令不得下车的。自然那亲眼所见之事，也不过是他虚构出来的罢了。 他若早知道暖玉非他亲妹，他和暖玉，也许便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他在暖玉六岁时，一定会‘定’下她。 然后让她知道，他的二哥是这世上，最疼她，最在意她，也最离不开她的那个。 也不至于在暖玉暴出非卫家亲女之时，有片刻慌乱，以至未能及时护她周全，让她一人尝受世人的蜚语。 如果问楚文靖信不信卫宸的话？ 答案是，他信。 卫宸这小子看来是被逼到了绝路，连曾经的算计都说了出来。虽然气卫宸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阻拦他认回暖玉。可卫宸对暖玉的这份心，楚文靖是佩服的。 敢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可以十几年如一日的为了保护一个姑娘而这般殚精竭虑，简直称得上机关算尽了。“这次你之所以接了议和的差事，也和暖玉有关？” 卫宸点头。 “自然，三年不见，我想念她。只要能来陆安道，别说是议和的差事了，便是剿灭南蜀的差事，我也会接。” “……大言不惭。”楚文靖瞪他。 卫宸讨好的笑笑。 迎上卫宸明显示弱讨饶的那张脸，楚文靖觉得初时满肚子的怒气竟然在和卫宸说话间，不知不觉的都散了。 这个奸邪小子！ 就在楚文靖气也不是，怒也不是之时，卫宸突然上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文靖面前。楚文靖一惊，卫宸这人向来心高气傲的，哪怕和他这个楚家独子结识自始至终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相识之初，以卫宸的身份。在他面前应该是战战兢兢，他哪怕多咳嗽一声，他也要胆战心惊的。 可是卫宸不…… 自始至终，不卑不亢。 他带卫宸出门，谁也不会把卫宸当成他的随从，反而以为卫宸是他楚家的亲戚，他之所以带在身边，是打算提携的。 倒弄得楚文靖满腹委屈，真的楚家旁系子侄，他都不屑提携呢。 卫宸在他面前，便从未低三下四过。突然间卫宸跪在他面前，可以想像楚文靖的心情如何了…… 不是感慨卫宸终于知道尊敬长辈了，而是觉得震惊。“你这是做什么？” “……你是暖玉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楚叔叔，求你成全我和暖玉。” 求亲？卫宸竟然向暖玉求亲。在这个时候？楚文靖觉得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便是卫宸脑子有问题，他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如今卫宸领命和南蜀议和。 而且皇帝下的是死命令，勒令卫宸不管发生什么，议和一定要成。 只能成功，皇帝不接受失败。 也就是说，如果卫宸因为暖玉，议和最终失败，等待他的也许便是天子之怒。那可不是训斥几句，打几下能了事的。 皇帝一怒之下，也许会下令活剐了卫宸。 这时候他该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南蜀签了那纸议和文书。 对于他所言让他再护暖玉一次的请求，也应该立时摇头。这才像是做大事者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不顾眼前形势，执意在此时求娶暖玉。 他这根本就是胡闹……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退之间 第一百八十三章进退之间 虽说卫宸这番话让楚文靖动容，他本就有惜才之心，可楚文靖还是觉得卫宸疯了。 其实楚文靖心里也挺矛盾的，他一边希望卫宸更在意暖玉，一边又觉得卫宸应该把议和之事摆在首位……至于儿女情长，不是卫宸应该优先考虑的。 “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轻意下跪。” 卫宸摇头，依旧跪的比直。 他心中自有衡量。跪天跪地跪君，如今跪暖玉的父亲。 在皇帝面前，他是不得不跪，而跪楚文靖是他心甘怀愿俯首。 “……卫宸，我刚才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你如今的身份，根本不能和暖玉牵扯到一起。 暖玉嫁给谈聪，便是朝廷追究起来也无甚话好说。可你是来和南蜀议和的，南蜀直言要和亲，要暖玉嫁进南蜀，此时若是传出你娶暖玉的消息，南蜀会善罢甘休？ 若是皇帝知道，不止你的官位不保，怕是小命也难保。 到那时，你让暖玉怎么办？ 你想想清楚，那谈聪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会对暖玉好的。 卫宸，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此时若进，便是万劫不复了。” 楚文靖苦口婆心的劝着。他来的目的是想看卫宸惊慌失措，看卫宸变脸。可卫宸一旦真的变了脸，他反倒后悔了。 早知如此，便不来刺激卫宸了。 可若提前不告诉卫宸，让他从旁人口中得知暖玉要嫁人了。他会如何？ 楚文靖想像不出。 卫宸笑笑，他这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会为此竭尽所能。他本想步步为营，让暖玉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妻……奈何造化弄人。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给别人。楚叔叔，你高看我了，我做不到。便是抢，我也会把暖玉抢到身边的。 明日依旧造势，让全陆安道的人都知道，楚家小姐早在三年前便定了亲。 男方是甘宁道卫家次子卫宸……暖玉的母亲落难甘宁道，幸得卫老夫人收留。并被卫老夫人收为义女。 暖玉和卫宸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三年前由卫老夫人做主，让二人亲上加亲……” 楚文靖听罢卫宸一席话，止不住的摇头。“卫宸，你疯了。” “疯便疯吧。为了暖玉，疯一疯又如何。”卫宸毫不在意的回道。 “……消息若是传到南蜀使臣耳中，你要如何应对？” “楚叔叔放心，我自有法子。” 卫宸的目光极坚定，坚定的让楚文靖不得不点了头。 相比让暖玉嫁给谈聪，他其实更希望暖玉和卫宸……曾经他确是一心阻止二人的，不想二人重蹈覆辙。不想暖玉像她母亲那样，受尽世人蜚语。可事到如今，眼看着暖玉不得不匆忙找个人家，楚文靖动摇了。 这世间，又有几人会真心待暖玉。 又有几个会像卫宸这般，为了暖玉可以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简直是不顾已身。 这么一想，楚文靖便释然了…… 卫宸毕竟不是他，暖玉也不是她的母亲。卫宸和他终究不同。而暖玉，比起她母亲来更坚强。也许，他们真的能做到呢。 “好，我这便去谈家……明日一早，你和暖玉三年前便已定亲的事情便会在陆安道传扬开来……到时候如何应对南蜀使臣，全凭你自己了。若是事情传到皇帝那里，我楚家会拼尽全力保下你。 至于暖玉那里，你上次可伤了小丫头的心。小丫头回去便和我说，说你不在意她，疏远她。 你啊。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暖玉的心思，你能看不出？ 明明该进的，你反倒退后，难怪暖玉气你。 她今晚之所以点头，同意我和她祖父的安排，怕也是心里绝望吧，你既然这么在意暖玉，以后便别做让小姑娘伤心的事。 既然喜欢她，便让她知道。 一份感情，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楚文靖一边说一边心里在吐血啊，他竟然苦口婆心的劝卫宸怎么‘拐’自己的女儿。 可怜天下父亲的心啊。 楚文靖连夜又去了谈府，告知谈副将暖玉和谈聪之事不必再提。楚文靖自然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他私自做主，不想回到楚家才知道楚老将军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而且女儿也点了头。 这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他晚了一步啊。谈副将满脸失望，不过当兵的性子耿直，想着既然是楚老将军选中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再说楚家小姐，他们谈家也确是高攀了。 便是楚家小姐性子再好，以后娶进门，他们也得供着她。 当兵的都是糙汉子，若是哪里惹到了楚家小姐……这么一想，谈副将失望过后又觉得不算什么，亲自陪笑送了楚文靖出门。 只当今晚楚小将军没有到访便是，于谈家也不算什么损失。 谈副将送走楚文靖，回来看到儿子呆呆立在门边，神情有些失落。谈副将叹息一声……“那楚家小姐虽然模样生的好，可咱们实在高攀不起。聪儿，爹还是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吧。我看李副将家的千金就不错。 五岁便开始习武，和你也算是志同道合。” 谈少爷淡淡瞧了眼他爹，转身便走了。 谈副将摸摸鼻子，也回屋睡觉了…… 楚文靖回到将军府，已经过了子时。楚老将军还没睡，楚文靖不归，他哪里能安心睡下。 楚文靖将自己此行的结果告诉楚老将军。楚老将军沉默良久，最终重重一叹。 时隔十三年，有些事情又要重演了。冤孽啊…… 暖玉这一*夜辗转难眠，天将明时才闭上眼睛，却是噩梦连连。 第二天起的有些迟了，秋莹正在给暖玉梳妆，芷香挑了帘子进来，她看着暖玉，欲言又止。秋莹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难不成是王述急着娶你进门，你不好意思向小姐开口。”以往秋莹若是这般调笑，芷香一定反讽回去，可是今日，芷香却是迟疑了片刻，才有些犹豫的开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两小无猜 第一百八十四章两小无猜 “……小姐，今天一早府中便传遍了。说小姐三年前定了门亲事。” 暖玉怔了片刻，随后轻轻应了一声。 “小姐不好奇以后的夫婿是谁？”芷香一脸奇怪的问道。 有什么可好奇的？匆忙之间寻到的，想必十有八*九是军营里的，多半是个哪个副将家的公子。人品自然不错，至于性情？总归不会怠慢她便是。秋莹听到这时，自然觉得奇怪。 小姐三年前定过亲吗？ 她怎么不知？ 既然是三年前定下了亲事，小姐怎么会不知是何人？ 芷香的问题也太过奇怪了。不过秋莹这人向来是不该问的不问，只管替暖玉绾发。 “……是二公子。” 什么？ 暖玉一惊，猛的起身，直让秋莹惊得后退一步，生怕自己手中的簪子扎到暖玉。“你说什么？是谁？” “是二少爷。小姐和二少爷三年前定了亲，是卫老夫人亲自定下的，楚小将军也曾亲自上门。亲事定下后，小将军才带着小姐来到陆安道。当初早已商定小姐及笄后便择日出嫁。” 这话一出，别说是暖玉了，便是一旁的秋莹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暖玉震惊过后，好半晌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卫宸，她和卫宸。卫宸和她……怎么可能？ 暖玉能想到的便是问清楚，找卫宸问清楚。 卫宸她自然是找不到的，她找到了楚文靖……楚文靖见到暖玉，先是一怔随后笑笑，伸手把暖玉招到近前。 “别急，父亲这便告诉你实情。 你也知道昨晚我和你祖父商量给你找个人家。可一时之间，又上哪里寻好人家？如果有父亲中意的，早便把你的亲事定下了，也不至于到了此时束手无策。 这时候父亲便想到了卫宸。 于是便找他商量。从小到他，他哪次不护着你。 这种时候，他自然会站出来替你挡下这一劫的。”“这怎么行？事情传出去，皇帝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父亲，二哥胡闹，父亲便由着他胡闹吗？ 不行，我去找二哥，我去和他说清楚。 我去告诉他，我是死是活，都和他无关。” 暖玉真的急了。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开句玩笑便了事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皇帝怪罪下来，卫宸怎么担？ 卫宸已经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不能再对卫宸予取予求了。 楚文靖笑着看暖玉急的团团转，心道卫宸哪里是单相思？这根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的傻姑娘啊，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把卫宸装进心里了。 而她却不自知。 这事楚文靖可不想帮卫宸捅破，女儿要嫁人了，他这个当爹的舍不得。 让卫宸多伤伤脑筋，也算替他‘报仇’了。谁让卫宸‘抢’走了他的宝贝。 “……这时候卫宸应该正和南蜀使臣虚与委蛇呢。晚些时候他会亲自上门的，心里想什么，你亲自对他说……” 暖玉闷声应了，觉得父亲的话有些奇怪，昨天祖父和父亲还劝她心里不要想着卫宸呢。怎么隔了一*夜，风向全变了。他们竟然由着卫宸胡闹。这事情若是在陆安道传扬开来，卫宸要怎么应对？ 他可是这次议和的使臣。 对方才提出要和亲，转天便传出他和对方指明的和亲人选竟然早已定下亲事。 这事情搁谁也觉得不可信啊。 暖玉不是不相信卫宸，而是担心他。他那人行事在旁人眼中总是果断又冷戾。而且做起事来又有股不顾一切的狠劲。 暖玉是真的怕……前世卫宸的名声实在太吓人了。 这世间似乎便没他做不出的事。 便这么整颗心提了整整一天，直到晚膳过后，卫宸才施施然的上门。 他先给楚家父子请了安，楚老将军打量卫宸足足打量了半个时辰，又刨根儿问底问了半个时辰，这才不甘不愿的点头。觉得卫宸倒也配得上自家孙女。楚小将军因为昨晚受了太多来自卫宸的刺激，尤其那一跪，简直把楚小将军所有的怨气都跪没了，所以今天楚文靖格外好说话。 不仅亲自送了卫宸到暖玉院外。离开前还不忘叮嘱卫宸一定要和暖玉好好说话，姑娘是要哄的。 说完楚小将军便抱着那颗因女儿要被抢走了而‘千疮百孔’的心回院子去疗伤了。临走前，他还不忘告诉卫宸，他顺便在暖玉面前提了提谈聪。 卫宸叹气，当父亲当到楚小将军这份上的，也算是极品了。 叩响院门，芷香来应门，这让卫宸想起了暖玉还在卫家时……那时候他也像如今这般，轻叩院门，然后芷香来应门，见到是他，根本不必问直接打开大门，请他进去，有几次甚至暖玉还赖在*******没有起身。见到是他，小姑娘手忙脚乱的喊了芷香进来服侍，一边梳妆一边小声嘀咕。说什么当哥哥的一点也不体谅妹妹，这么早便找上门来…… 偏偏暖玉嘀咕的声音大小正好进他的耳朵。 他心里觉得好笑，小姑娘这哪里是自言自语，这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然后他会冷着脸，说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了。随后小姑娘便不顾头发还没束好，披头散发的冲出内室，拉着他的袖子死活不松手。直到他保证‘不计前嫌’还会造访之后，暖玉才心满意足的被芷香扯回内室梳妆…… “二少爷。”芷香的呼唤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卫宸。 他淡淡颔首，像在卫家时那般迈步跨进院子。 芷香眨了眨眼睛，然后心安理得的关上门。对于二少爷不请自入，她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了。 下人习惯，主子自然也不会大惊小怪，所以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暖玉也只是眨了几下眼睛，便心安理得的继续低头写字。卫宸笑笑，并不在意暖玉的冷淡，自顾自上前站到小姑娘身后，他比暖玉足足高出一个头，他站在暖玉身后，只要低下头，便能将小姑娘写的字全部收入眼中。 看到暖玉的字，卫宸眼底的惊讶一晃而过。 以前只是神像，如今竟然连形都像了八*九分。 乍一看，卫宸甚至以为这字是出于自己的手……卫宸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想着上次惹了小姑娘，也不知道哄一哄能不能过关。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两情相悦 第一百八十五章两情相悦 暖玉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姑娘，那是因为她不屑与旁人计较。可一旦计较起来，卫宸其实也挺头疼的。可一见这字，卫宸心里立时有了底气。“娇娇儿，练字呢。” 对于卫宸这种明知故问的搭讪，暖玉视而不见。 卫宸也不气，又闷声看了一会。突然轻声开口：“等你及笄后，我便娶你过门。” 这话一出，暖玉再也不能佯装镇定了。 “二哥，你不能这样胡闹。” 卫宸挑眉，胡闹？不知不觉间，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竟然学会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他胡闹了。 三年时间，让他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卫宸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欣慰还是酸涩更多些。暖玉六岁那年，他暗中发誓这辈子都要保护她，不让她受欺负。一晃竟然已经过了七年。见卫宸没有反驳她，暖玉继续说道：“这次你是领了朝廷的旨意来的，可不是来陆安道游玩的。若是办不好差，皇帝追究起来，你有几颗脑袋够皇帝砍的。 我知道二哥从小就疼我，见不得我受委屈。可这次的事，真的和二哥无关，是祖父和父亲这几年太过骁勇善战了，这才惹得南蜀不忿，便是议和也要讨些债回去，这算是无妄之灾。 二哥可以护我一次，可却不能次次护我。 这次若真的依了二哥，传出我们自幼定亲的消息。 以后要怎么办？ 二哥若是遇到真心喜欢的姑娘，要怎么办？到时候若再退亲，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二哥，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依着二哥，可这件事却不能。二哥，我不觉得委屈，谈家公子我也听父亲提起过，是个挺好的人，他会对我好的。”暖玉这番话确是真心实意的。 不是她放下了卫宸，而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她没有选择。 她只能安慰自己，那个谈聪别看年纪不大，五六年前便已经能跟着他父亲上阵杀敌了。说起来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比起计宏礼，谈聪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心中确实装着卫宸，许是装的时间太久了，暖玉自己都分不清，她是拿卫宸当成亲哥哥看待，还是当成一个男子来看待。她只知道，卫宸在她心里占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可她到底想和卫宸当兄妹，还是希望二人生出的是男女之情……她已经不想去认清了。 不过有一点不会改变。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宸为她铤而走险，甚至不惜毁了自己数年的心血。 她不能一味的要求卫宸对她好，相同的，她也要回报卫宸，对卫宸好。 这么一想，暖玉越发觉得卫宸这次胡闹的过了…… 见卫宸依旧不开口，暖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二哥，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越说越想哭，她感觉自己即将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卫宸静静的看着暖玉为了他落泪。 其实小姑娘每落一滴泪，便如同在卫宸心口割上一刀。 可卫宸的心里却是痛并快乐着。这样的痛，让他确信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小姑娘也许还懵懂不知情，可在暖玉心里，自己一定是不同的。任由暖玉无声哭了许久，卫宸觉得心已经疼到了极限，他才伸出手，然后不由分说把暖玉圈进自己怀里。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 便这么伸出手，暖玉退无可退。 暖玉一怔，眼见着一滴泪顺着她玉似的小脸滑落，鬼使神差的，卫宸扭头然后在暖玉震惊的目光中。 将那滴泪舔进口中…… 暖玉傻了，怔了。“二哥。”好半晌，她才抖着声音唤道。 卫宸轻声应了。 那滴泪是咸的，他不喜欢咸，他想她以后便是流泪，也是甜的。“娇娇儿，你以为我娶你，只是因为要帮你吗？” 暖玉虽然没有点头，可从目光中能看出，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不然呢？他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平白惹一身腥。 本是飞黄腾达的机会，却为了她变成铤而走险。 暖玉想不通。 卫宸笑笑，用手轻拭暖玉的眼角，然后用着暖玉从未听过的声音说道。“你也算知我甚深。你觉得我是会为了助人，而不顾自己性命的人吗？”暖玉怔怔的摇头。 “傻娇娇儿。你既然知道我不会为了谁而损失自己的利益，便该知道，我这样做，是出于真心。” 真心？ 暖玉觉得耳边声音有些发虚。真心二字许久才晃晃悠悠飘进脑海。 他说，他对她是真心的。 真心的……可是，怎么可能？他明明拒绝了的。 “二哥说过，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妹。”暖玉有些委屈的反驳。 卫宸终于亲自尝了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了。“傻姑娘，我会一辈子把你当妹妹*宠*着呢。你要知道，当我卫宸的妹妹也是不同的。像是秀玉，她若出事求到我头上，我也会帮她，不过若是帮她会连累到自己，我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至于卫双双，她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至于你…… 傻姑娘，你六岁时闯进祠堂给我送饭，我就在想，我以后若是能娶个这样的小媳妇儿该有多好。娇娇儿，哥哥是拿你当妻子那么惯着纵容着的。” 卫宸自觉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 他说的话，都是真心发自肺腑的。 可暖玉却觉得，卫宸这‘情话’简直是要她的小命哟。 前一刻她还伤情于自己对卫宸来说只是妹妹，可是下一刻，卫宸却告诉她，她六岁时，他对她便…… “二哥，那时候你便知道我不是卫家血脉了吗？” 这个问题，卫宸想了想，决定还是来一出善意的谎言。总不好告诉暖玉，她是他妹妹时，他心里就只有她了。这话别说暖玉听了会做何感想了，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病的不轻。 幸好。真的幸好，幸好暖玉不是他的妹妹。 他如今简直不敢想，如果暖玉真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们最终会落个什么结局？相忘于江湖？还是各自嫁娶，然后抱憾终生。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表白这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表白这事 幸好…… 于是卫宸十分坦然的点点头。 暖玉瞬间释然了，原来他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如果卫宸一早便知道她并非卫家血脉，那对她好，便只是对她好和血缘无关……“二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是暖玉吗？” 只是暖玉，而不是妹妹。她相信卫宸明白她的意思。 卫宸毫不迟疑的点头。 其实在情~爱方面，卫宸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喜欢的姑娘抱在怀里……这次可是真真切切的抱在了怀里。此时的暖玉和三年前可大不相同了，她的个头已经窜到他肩膀，以前小姑娘平板的身材，也有了几分姑娘的玲珑。意识到这点，卫宸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极力控制着一张俊脸维持着面瘫状。“那是自然，你如果不是‘暖玉’。我何必在意你……” 说他自大也好，狂妄也罢，卫宸确实便是这样的人。 暖玉想起上一世，卫宸大义灭亲，眼睁睁看着卫家人血流成河。 他心里，确实没有可以称为温情的东西。这一世，他变了，变的有情有义，有了‘人味’。 暖玉想，他们这算是？ 表白了吗？ 自从卫宸进门，她的心始终都在‘飘’着，一直没有落地。直到卫宸说完这番话，她的心才缓缓落地，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自己在卫宸心中，始终是不同的。原来卫宸一直知道她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卫暖玉，而并非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原来……真相来的措不及防，暖玉的心也从初时的木然到如今的喜悦，然后心越跳越快，似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喜悦过后，暖玉突然意识到。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兄妹了。 他如今是她未成亲的夫婿……这么一想，暖玉的小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她挣了挣，卫宸笑笑，似乎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挣扎，她挣，他加力，她越挣，他抱的越紧。 “二哥，你松开些。” “……不松。”他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抱自己的小媳妇儿了。松手？门都没有。 暖玉：“……”厚脸皮这种功夫，她真是自愧不如。 “这不成体统。”暖玉还在尽力游说。 “体统是什么？” 暖玉又答不出了。他的高冷呢？他的孤傲呢？怎么一下子反转这么大。原本是高高在上的清贵公子，怎么一夕间便成了赖皮狗，而且是那种只要咬到东西还死不撒口的那种。 暖玉只能认命，老老实实的缩在卫宸怀里。 忍受卫宸以联络感情为名，行一些羞死人的事。 反正，卫宸心满意足放开暖玉的时候，暖玉的小脸一边红一边粉。粉色那是害羞所至，至于红嘛……卫宸抿了抿嘴，觉得意犹未尽。 终于挣脱了卫宸的‘魔爪’暖玉刷的一下退后三步。 卫宸笑笑，也不去揭穿暖玉这明显无用的举动。如果他想，她有地方逃？ 不过今天便宜已经占了不少，这种事，还是细水长流的好，若是惹怒了小姑娘，便真的是过犹不及了。 卫宸落坐，自己斟了杯茶轻轻酌着。 “……有点渴。” 至于为什么口渴，暖玉命令自己不要自行脑补胡思乱想。她恨恨的瞪向卫宸，觉得还是做为兄长的卫宸更可爱些。如今她面前的卫宸，简直是个无赖。 以欺负她为乐的无赖。 卫宸慢悠悠的喝完茶，伸手招暖玉近前，暖玉才不傻，他越挥手，她越后退，而且小脸上满是戒备。 “二哥有什么话，我在这里听也是一样的。” 卫宸眼底含笑，并不在意暖玉此时像个小兔子似的满脸防备。刚才他确实‘欺负’的狠了些，如今看着小姑娘嫣红的小脸，他努力控制着，才不会露出狼也似的神情来。 真难想像，他以前是怎么克制的。 竟然还以为自己能再忍几年。 尝过滋味后，别说几年了，便是几天几个时辰，他也忍不了。 小姑娘还小，他自然不会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不过亲亲小脸，应该不算过份吧。卫宸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柔声开口。“是二哥的错，二哥太孟浪了。” 卫宸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暖玉太过计较了。 暖玉呐呐的回道……“不怪二哥。” 卫宸眼底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 不过暖玉这时候还在害羞，有些不敢直视卫宸。“你不怪二哥便好。娇娇儿，二哥也是情难自禁。” 暖玉突然觉得其实卫宸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亲亲她的小脸罢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只是卫宸亲过的地方，烫的厉害，连同她的心也随着一起怦怦的跳动着。这才让她一得自由，便迫不及待的逃离。暖玉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了，他们如今的关系……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她其实不讨厌卫宸这样。 她只是，只是害羞。 “……二哥，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怎么应对南蜀的使臣呢？” 暖玉突然开口问道，卫宸笑笑，一颗心几乎软成了泥。暖玉担心他，暖玉在意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 至于南蜀使臣。 “你放心，二哥自有办法。”卫宸信誓旦旦的回道。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暖玉便也不再多想。卫宸说他有办法，那便一定有办法，从小到大养成的信任几乎根深蒂固。 卫宸随后又和暖玉说起这三年卫家发生的事。 随着卫宸的话，暖玉不知不觉间离卫宸越来越近，最终卫宸竟然不动声色把暖玉拉到身边，暖玉一直注意着卫宸的话，卫宸这时候正说到卫老夫人的身子状况，压根没注意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自投罗网’。待暖玉发现自己被卫宸安顿在身边，而且卫宸一只手臂整个搭在她肩上，她再次失语。 这人，趁人之危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祖母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入冬后受了风寒，咳了半月。我出门时已经见好了。” 暖玉一见卫宸又提起卫老夫人，精神立刻被带走了。那搁在肩上的手，似乎也因此被遗忘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暖玉在侧 第一百八十七章暖玉在侧 卫宸心中突然升起忧虑来。这么个天真的小姑娘，他以后一定得护她周全。可不能给旁人可趁之机。“大姐和二姐呢，我听说大姐已经出嫁了？姐夫人好吗？” 当初在卫家时，卫美玉和卫秀玉二人待暖玉是极好的。 便是暴出暖玉非卫家血脉，两个姐姐也没有因此疏远她，反而处处站在她这边。 “好。”卫宸答。 他挑的人，自然不差。 暖玉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 觉得心头几块大石头都落了地。这时候她又意识到，她和卫宸……和卫宸已经不仅仅是兄妹了。他们还是……“二哥，我以后……”见暖玉含羞带怯的望着他，卫宸心里简直酥成一片，仿佛整颗心都飞了起来。 “娇娇儿，我永远是你二哥。”卫宸答。 见暖玉眨着眼睛看着他，卫宸笑着补充道。“待我们成亲后，我便是你的夫君。可‘二哥’这个称呼，你可以叫一辈子。” 一辈子啊。卫宸想像着和暖玉长相厮守，想着暖玉从不他腰高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为人妻为人母。她的一辈子，都是他的。 自然，这时候男人所说的‘二哥’绝对还包含另一种意思。像是夜深人静，夫妻恩爱时……暖玉用着娇滴滴的声音唤他二哥。那是何等的媚色……不能再想了，卫宸发现这人啊不能太过放飞自我了，一旦放飞过了头，便难收回了，暖玉在侧，他竟然几次心跳加快。 他如今只盼着时间过的快些，再快些。 小姑娘快点及笄，然后他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到了那时，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养在内宅，再不让旁人多看一眼。 对于暖玉，卫宸有着十分强烈的独占欲。 这不是此时才有的，而是从暖玉小时候，卫宸便不喜欢暖玉眼中还有别人。他想当她眼中，心中的独一无二。 也许暖玉此时对他的情意还不够深，还做不到生死相许，离他不活的地步。可是卫宸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暖玉的全部…… 让暖玉眼中心中除了他，再也装不下别人。“大哥娶了妻，父亲如今在京中做官，官职虽然不算高，便也算在京城站住了脚。祖母随着父亲一起至京中。如今给父亲管着府上内务。 阮氏的卫双双……”对于卫父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卫宸实在不耻，可卫父是长辈，他一个做小辈的自然不能对卫父的所为多加干涉。 “阮氏和卫双双也去了京城。入冬后便病倒了。卫双双打听到父亲到了京中。求上门来……” 暖玉轻哼一声，不必卫宸说，她也能猜出卫父做了什么。 “想必卫老爷一个心软，便把她们母女接进府中了。祖母怕她们母女再兴风作浪，这才掌了府中中馈。我猜的对不对？”卫宸好笑的捏了捏暖玉的小鼻子，直惹得暖玉轻哼几声，他这才赞了一句暖玉聪明。 “娇娇儿，你失望吗？”阮氏母女曾经那么对暖玉，卫宸本打算出手教训的。 可是几次都被卫老爷拦了下来。 后来卫老夫人甚至把他唤到面前，给他讲什么叫‘家和万事兴’卫宸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阮氏母女这三年来倒是老实本份的很。卫宸也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只盼着她们母女再多些‘作为’也好让他借机行事。 世人都同情弱者。 哪怕卫双双母女在甘宁道做下了让人不耻的事。可到了京城，当卫老爷准她们入门的那一刻。 她便是卫家的人了。 卫老爷对阮氏始终没有忘情。以前阮氏强势，卫老爷始终隐忍。最终才暴发，才给阮氏写了休书。如今阮氏摇身一变，复又成了卫老爷心目中那个温柔贤淑的卫夫人。卫老爷顺理成章的忘了自己曾写过休书。阮氏也顺势归位，又当起了她的卫夫人。 卫宸在京城是独僻一府的。 并不和卫家人搅在一起。所以不管卫家关起门来怎么闹，卫宸只当不知便是。 不过阮氏母女欺负暖玉的事，他可记在心里呢。 三年前，楚小将军出手，阮家生意一落千丈。阮氏迁怒，派了人追到京城，把阮氏母女一通谩骂。自然，卫双双和阮琨的婚事也不了了之。许是那次真的吓到了阮氏，卫双双母女这三年来倒真的本份起来。 这些事卫宸不想说出来让暖玉烦心。 不过他卫宸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欺负了他的暖玉，阮氏母女休想善终。 “我如今是楚家的小姐。卫家的事早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暖玉倒不觉得失望，只是觉得有几分无趣。 其实心里也是委屈的，当初卫夫人是如何欺负她的？简直不给她活路，最终卫夫人生个病，来出苦肉计，又回到了卫家。 只是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如今姓楚…… 卫宸又笑了。“怎么没关系？你将来可是卫家的媳妇儿……卫家的娇娇儿。” 暖玉脸又红了。 在卫宸面前，她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你放心，你进卫家门之后，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阮氏母女。”在暖玉进门之前，卫宸自然要肃清对暖玉不利之人。 他已经给阮夫人挖了个大坑，只等她跳下去。 这次他让她们母女永世不得翻身。 有人会觉得他狠。会说那好歹是他的嫡母和妹妹……他这辈子，没谁真心待他。 别人不用真心待他，他何必去在意旁人，嫡母妹妹又如何。他卫宸如今只认一个人，那便是暖玉。只要暖玉好好的，便是卫家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多眨下眼睛。 无情也好，绝情也罢，他所有的情都给了一个人，再也分不出丝毫了。 暖玉红着小脸点点头。 那羞怯的小模样哟，卫宸真恨不得把小姑娘搂进怀里，然后再也不分开。 不过…… “好了，二哥得先走了。” 暖玉眨着眼睛看向卫宸，其实她并不是想挽留，只是觉得一切仿佛在做梦。 卫宸是真心要娶她，她很小的时候，卫宸便开始在意她了。这么多年，卫宸始终知道她不是他的妹妹。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反客为主 第一百八十八章反客为主 初时大悲到了如今的大喜，暖玉觉得自己就像坐在小船上，在海上起起伏伏，终于有了些真实的感觉，卫宸又要走了。 卫宸顺理成章的把暖玉的目光理解成：不舍。 他想，真好，他的小姑娘终于开始不舍他离开了。 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 卫宸摸摸暖玉的头，语重心长的道。“乖娇娇儿，等着二哥，二哥把事情办完便回来看你。”然后在暖玉呆怔之时，那边透着粉色的小脸被偷袭成功。然后暖玉小脸整个泛起嫣红色。 卫宸这才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片刻后暖玉反应过来。 ‘啊’的一声轻呼，用手捂住脸。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 活了两辈子，暖玉终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姑娘。 想到卫宸，暖玉的唇角不得不觉的勾了起来。 —————— 陆安道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朝廷派了使臣和南蜀议和。那位议和的使臣年纪不大，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公子。 南蜀那边派了三个年过四旬的文臣，据说那几人在南蜀都是以‘嘴皮子’著称。甚至传言，他们能将活人说得立时羞愧自尽，能将死人说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当然，这话的夸大成份大家心知肚明。不过那三个是南蜀出了名的‘辩’臣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齐国这边，只有一个少年公子出面。 然后四人在大帐中，足足辩了一天一*夜。 南蜀最终签下了议和文书。同意退后百里，并且十年不犯齐国边境。 齐国这边同样承诺十年边境无战事。 有人会问，难道打了这么多年，南蜀便这么轻松的签了议和文书。对方难道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 答案是。 有…… 接下来便是那些和南蜀议和不为人知的隐情： 楚文靖清了清嗓子，学着卫宸的样子端起茶杯，佯装对面便是南蜀使臣。 “……你们还想要什么，不妨一次说个够。也省得我三番四次舟车劳顿。” 说完这句，楚文靖放下杯子，作势捋了捋胡子，他在一人分饰几角复述卫宸舌斗南蜀三大名嘴。 “你怎么这个态度，难道你们齐国不想议和？既然不想议和，我们干脆继续开战。” 然后又是卫宸。 只见楚文靖挑了挑眉头，竟然将卫宸慵懒孤傲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也好。楚家两位将军正担心没有战事，手下将士疏于倦怠呢。正好给他们机会练练身手。”说完，起身便要往外走。 南蜀那边官员一见对方竟然真打算甩袖而去。 这下不由得急了。 他们接的也是死命令，议和不成，提头来见。打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是兵困马乏的。待三人把卫宸请回去，再开口时，气势明显便弱了几分。 他们自然提到要娶楚家小姐的事。 不过卫宸一句议和是两国之事，若想娶，娶公主才是根本。 并且笑着告诉三位南蜀使臣，楚家父子宁愿挥兵南下，也不会把女儿嫁往南蜀的。 有使臣质问卫宸，说是陆安道都在传，楚家小姐是卫宸未过门的妻子。 那南蜀使臣发问之时，一直觉得这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官员，这边在谈议和的事，那边公然便要娶他们指定要和亲的姑娘。 这根本就是蓄意挑衅。 可是卫宸却十分坦然的点了头，顺便还回了一句。 说生为男子，如果连自己的妻都护不住，那实在枉为男人……顺便告诉南蜀使臣，他其实和楚家父子穿一条裤子。一点也不介意议和失败，两国继续打仗才合他心意。很明显，只要两国继续开战，楚家父子便会驻守陆安道。 若是不打了，楚家父子少不得要被召回京中。 要知道，比起京城那拘谨的日子，还是陆安道自在些。 直让南蜀那三个使臣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 他们一直仰仗着是齐国想要议和，自觉可以拿捏齐国，可是齐国这个年轻的使臣，却是个混不吝的。 一幅他其实想打仗，一点也不想议和的态度。 关键是，对方吃不准卫宸这是装腔作势，还是他确是心中是这样以为的。虽说对方是来议和的，可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他们越过卫宸，直接给齐帝上书。 这往来齐国京城一次，哪怕快马加鞭，也得耗时一月。 这一个月时间，足够楚家父子和这个卫宸联手起来和他们打上十仗八仗了。 到时候自家皇帝怪罪起来…… 楚文靖说到这里，眉梢眼角全是对卫宸的佩服之意。他没想到卫宸年纪轻轻，却那般沉得住气。当时他在帐外，都听得冷汗直冒，手一直握在刀柄上，他对面南蜀那位和他在战场上厮杀过十次八次的南蜀将军，也同样严阵以待。 二人大眼瞪小眼，即盼着对方出刀，又怕对方出刀，总之，心情十分之繁杂。 此时的暖玉和楚老将军大睁着眼睛，一幅意犹未尽的神情看着他，楚小将军有些骄傲的挺直了身子。 虽然事情是卫宸做出来的，可是楚文靖也是与有荣焉的。 “快说啊，宸小子还做了什么？”楚老将军见儿子发呆，急声催促道。 他喜欢听卫宸的光荣事迹。不仅听着舒服，而且感觉十分长脸。不仅是齐国长脸，也给楚家长脸啊。 那卫宸可是楚家未来的姑爷。 楚老将军初时觉得卫宸心眼太多，不是个良人。又忌讳他和暖玉做了十年兄妹。 对这桩亲事一点都不看好。 可真的见过卫宸后，楚老将军心里立时倒戈了。 想着卫宸和暖玉虽是兄妹相称十年，可两人毕竟不是亲兄妹啊。这和儿子当年的情况不同……当年……停止，不能多想当年，一想起那些过往楚老将军就悔青了肠子。 再加上卫宸小小年纪，竟然便能当使臣来和南蜀当面锣对面鼓的商量议和大事。而且是‘舌斗群臣’。一张并不利的嘴，竟然能堵得南蜀那三个以口舌著称的使臣无话可应。 听了实在太刺激，太鼓舞士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卫宸叫爹 第一百八十九章卫宸叫爹 楚文靖被楚老将军急切的神情刺激了。想着当年他初战杀场，也没见自家爹做出这幅急不可耐的神情啊。 “……要急也是卫宸焦头烂额，父亲急个什么劲。”楚文靖嘀咕。 楚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回应。“那是我孙女婿，我能不急？” 楚小将军气馁。 孙女婿，这便认上了。 他还是卫宸的岳父大人呢，也没见那小子多尊敬他一分。 他才不承认就喜欢卫宸那放荡不羁的模样呢……“既然反客为主，接下了便好办了。对方提，卫宸驳。卫宸开口，对方来驳。总之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进一尺，我退一丈。你再进，我便拿着刀冲上去乱砍一通，然后一口气冲前三丈。足足耗了一天一*夜，那几个毕竟年纪大了。在失败和退后百里中二选一……” 说到这里，楚文靖不由得一阵唏嘘。 这样的议和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以前要说议和，哪次不是正经八百的拉开阵势。 然后一二三，三二一的论来论去，推来推去。 可是卫宸另辟蹊径，一人只身赴会。楚小将军这样的身份，竟然只去当了回护卫。 以至对方那位南蜀大将军也只能提着刀和他大眼瞪小眼，本来以他们的身份，是要位列议和队伍的…… 见这边只有卫宸一个文官，南蜀那边也只能派出文官应对。虽然阵营强大，三张利嘴齐上阵。不过这种时候，讲究个方式方法，光能说会道占不到便宜，反倒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卫宸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对方三张嘴齐开，卫宸便悠然的喝茶。 等对方说累了，卫宸只要冷着脸起身，对方就只有上来奉承的份……楚文靖站在大帐外，听的汗毛直竖，实在怕卫宸和对方一言不和打起来。可是对方几次都到了暴怒边缘，竟然都按捺了下来。最终的结果便是对方退后百里，十年不犯齐国边境。齐国同样后撤百里，两国十年内边境无战事。 竟然真的以硬碰硬，将暖玉保了下来。 以至最后对方竟然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看着似乎是场闹剧，卫宸唯一做的便是‘装大爷’。可是细想下来，却发现卫宸哪次开口，开口说些什么，甚至是语气神情，都是他斟酌再三的。 表现的太过，会真的激起对方怒火。 表现的太软，又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如何表现的即适中，又能达到震慑敌人的目的，同时还能让对方有所忌惮。 这实在是门高深的学问，楚小将军自认换成他去议和，一定一言不和便和对方使臣打起来。 便是换成楚老将军，在对方三张利嘴面前，怕是也早就丢盔弃甲了。 只有卫宸，放眼整个朝廷，怕是也只有卫宸能担此重任了。不得不说，这次皇帝的眼光不错…… 楚老将军听的连连点头，侧身对一旁的暖玉道。“你二哥是个有本事的。”暖玉笑着附和。“那是自然，他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楚小将军眼睁睁看着父亲女儿坐在一旁交头接耳起来。简直把卫宸夸成了一朵花，而且还是朵永不凋零的花。楚小将军心下那个凄凉啊。 他也跟着卫宸去涉险了啊。 他堂堂的少将军，去给卫宸守门。 多亏了他屈尊降贵的牺牲，才有了卫宸底气十足的舌战群敌。 楚小将军于是在父亲和女儿面前邀功？ 结果吗？“……在孩子面前，你还好意思自称有功？你除了拎把大刀站在外边望风，还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害臊。”楚老将军百忙之中抽空回道。 楚小将军那颗心啊，凉透了。 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愉快的活着了。 卫宸，卫宸，他一定和卫宸不共戴天。 话是这样说，可是当晚卫宸安排好一切赶到楚家时。楚小将军笑的简直脸上开了花。他揽着卫宸，一副哥俩好的神情，这时候他也不计较他其实该算是卫宸的岳父大人，他这幅模样，明显的为老不尊。 “……卫宸，你小子当时便不怕吗？” 楚小将军事后想想，也觉得周身冷汗。 若是那时候南蜀真的翻脸，卫宸这一趟便算是功败垂成了。到时候卫宸怎么回京复命？ 还有暖玉？ 若是南蜀执意要暖玉去和亲…… 总之，卫宸做这事时，楚小将军只觉得心跳加速。握着刀的手始终在抖着。事成后，楚小将军回想当时那一幕，还是觉得千钧一发。 卫宸先定定看了半晌暖玉。直看得小姑娘垂下了头，才一本正经的回应楚文靖。“没什么好怕的，我知道自己一定能行。” 楚文靖龇牙，心道这小子脸皮厚度真是惊人。 “……万一对方翻脸了呢。” “那便打到他们服。”卫宸答的那叫一个顺溜。 楚文靖被噎的无话可回。不得不说，那句打到他们服，实在太合楚小将军的心思了。 怎么办？本打算和卫宸秋后算帐的？可他发现卫宸这小子简直满足了他对女婿的一切要求啊。 模样好，学识好，性子也合他心意。 尤其是那幅目中无人的狂妄劲，简直和他如出一辙…… “卫宸，你干脆马上改口叫我声‘父亲’吧。”然后楚小将军脑袋一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卫宸终于拔冗看向楚文靖，眼中的鄙夷简直让楚文靖恨不得立时把女儿抢回来。他不嫁女儿了。 臭小子。 “我喊了父亲，回京后能不能接暖玉去我府上小住？”卫宸一本正经的问道。 楚小将军自然要摇头啊，可是卫宸接着又道。“宅子里空的很，我想让暖玉看看都置办些什么。 小姑娘自幼喜欢逛园子。 我想着要不要把客院推平，改成园子，要不要再挖个池塘种些莲？”卫宸仿佛很苦恼的自言自语。 楚文靖听完，立时眉开眼笑起来。 “要，这个一定要。好吧，我便大人有大量，让暖玉抽空上门指点一二。” “父亲。”卫宸改口改的那叫一个痛快。 楚小将军：“……”他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啊。 他的倨傲呢？高冷呢？叫爹怎么叫的这么顺口啊。[八千字，明天妞也努力加更，求支持。] 第一百九十章 誓言永固 第一百九十章誓言永固 楚小将军只能侧头去看女儿，假装自己没的听到，卫宸笑笑，并不介意楚小将军的耍赖。 楚文靖是他命中的贵人，最初到京城时，他身无长物举目无亲，是楚文靖收留他，并且助他成事。 不想楚文靖竟然还是暖玉的父亲，卫宸觉得这便是缘分了。 如果他不是早就和楚小将军相识，以楚家的门第，楚家两父子怎么可能真的同意他娶暖玉。京城楚氏的独生女儿，哪怕母亲不详，身份也是尊贵的。他卫宸不过是卫家庶子，便是侥幸得到皇帝赏识，也不过是寒门小吏罢了。想娶楚家的女儿，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虽有几分心狠手毒，可是对他有恩的，他从来铭记在心。 楚老将军今晚很高兴，说是家宴，其实是特意替卫宸办的。 他甚至没有提起什么男女不同席，言没有外人，特意让暖玉坐在他身边，酒过三巡，楚老将军说道。“宸儿，你什么时候回京？”办完了差，自然是要回京交差的。 “三日后动身。”卫宸面对楚老将军，不由得严阵以待。生怕被楚老将军挑出错处来。 这种感觉，大体便是‘新姑父见长辈了’。 暖玉一惊，抬头看向卫宸。 三天后他便要回京了，这次他远赴陆安道，他们前后加起来不过才见了三次面。 他竟然便要走了，不舍的感觉在暖玉心中萦绕着。 楚老将军侧头打量一眼暖玉，心中觉得好笑。 老辈人总喜欢说女儿是为别人家养的，倒也真是这么个道理。真是女生外向，留不住啊。“我原打算留你在家里一起过年的。这几年都是我们祖孙三人，想找个和我拼酒的都难，文靖是个没用的，三杯便倒。 暖玉是个姑娘。你小子看起来倒是个千杯不醉的。” 卫宸笑笑。举杯敬向楚老将军。“晚辈也想，只是时间紧迫，还要尽早赶回去交差。”“……公事为重。路上小心。”楚老将军昂头满杯饮下，随后叮嘱道。 一旁被楚老将军嫌弃三杯便倒的楚文靖不干了。 “父亲真是有了孙女婿便忘了儿子。哪年不是我陪着您老人家喝到尽兴啊？怎么有了卫宸，我便一无是处了。”楚小将军委屈的道。 楚老将军瞪他。 “为老不尊，在宸小子面前，你要有个长辈样子。 宸小子，咱们喝，不理他。他啊，自从有了女儿，行事越发四六不靠了。天天只知道和我争暖玉。 无趣，无趣的紧。他和我争来争去，我们父子俩最后谁都没如愿，反倒被你小子抢了去。所以说世事无常啊。你啊，回京后好好办差，等暖玉满十五，我便替你们操办婚事。我楚家嫁女儿，自然是不能寒酸的。 你小子也要争气，可不能给我楚家抹黑。”这话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可是卫宸却觉得十分受用，他不是个不知轻重的，自然能听得出楚老将军这话是真情实意的。 楚家比起卫家来，暖玉自然是低嫁的。 卫宸看向暖玉，暖玉也正好侧头看向他。二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暖玉脸上露出轻笑，卫宸也不由得牵动了唇角。 不管经历什么，承受什么，只要能娶她过门，他都无怨。“晚辈定然不会让老将军失望的。” “好，好，旁人说话我不信，你小子的话我确信。你小子行事那股狠劲，老头子喜欢。以后好好待暖玉。我这孙女是个可怜的，有你怜惜着，还有我们父子疼她，小丫头这辈子定能顺风顺水。”“祖父，我不是小丫头了。”暖玉红着脸反驳。 楚老将军哈哈大笑。 “不是小丫头了，是大姑娘了。大姑娘……宸儿，你当着我和暖玉父亲的面，便在这里立个誓。 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你待暖玉之心不变？你永远不会背弃她？” 暖玉不解怎么前一刻楚老将军还在殷殷叮嘱卫宸呢，怎么下一刻便要赌咒发誓的。不过卫宸丝毫没有迟疑。 他看着暖玉，声音肃然的开了口。“我卫宸发誓这辈子都对暖玉好，如果我对暖玉生了异心，便让我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善终而死……” “卫宸，你小子，对自己都这么狠。”楚文靖本想拦着卫宸，不让他说出这么恶毒的誓言来，可终是没有拦下。 “……父亲放心，我永远没有应誓的机会。” ‘父亲’二字，又让楚小将军一阵恶寒。 随后便是一阵止不住的笑意。 其实能让卫宸对他俯首帖耳，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以后等卫宸娶了暖玉，便成了他的女婿。到时他支使卫宸做什么？这小子都不敢不依。 这么一想，楚小将军觉得未来的日子真是丰富多彩啊。 一旁暖玉听了那话，心里先是一惊，随后便有种绵软的痛意丝丝缕缕的袭向心房。卫宸啊卫宸。卫宸……“二哥，我信你。” 一起用了晚膳，楚老将军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得早些去睡。 楚小将军也说自己积攒了不少公务，要趁夜去处理。 于是卫宸终于有了和暖玉独处之机。 看着祖父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门，暖玉不由觉得好笑。楚家父子都是嘴硬心软的。 前几天楚老将军还叮嘱她，不要记挂卫宸。 如今却对卫宸留在楚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这份放纵劲哟……“有什么好笑的，告诉二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前几天，祖父和父亲还千叮嘱万嘱咐，让我离二哥远些。莫要牵扯太深。” “那是因为楚老将军没有看到二哥的英姿，如今见过了，便迫不及待把你嫁给我了。”卫宸一本正经的吹嘘。 在旁人面前，他向来冷着一张俊脸，可在暖玉面前，哪怕小姑娘不开口，只要能看到她，卫宸心情也是极佳的。本就年纪不大，自然有了玩闹的兴致，尤其最近春风得意。 差事办妥了，还和暖玉把那屋窗户纸捅破了。二人终于正经的定下了亲事。 卫宸如何能不高兴？ 活了十八年，他从未这么高兴过。“刘妈妈若是知道我们定亲的消息，一定欢喜极了。刘妈妈从小便喜欢你。”卫宸拉着暖玉的手，二人并肩向园子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谈情说爱 第一百九十一章谈情说爱 虽说天有些晚了，不过月黑风高，正适合小两口谈个情说个爱的。“三年不见了，我想刘妈妈了。” “你是想刘妈妈了，还是想刘妈妈做的点心了。”卫宸调子含笑的问道。 “二哥，你坏。我当然是想刘妈妈了，顺便想刘妈妈的点心。” “……小馋猫。”卫宸爱怜的唤道。 暖玉欣然接受这个称谓，上辈子计宏礼在京城娶了侧室后，她突然便对很多东西失去了兴趣，除了玉，便没什么让她在意的东西了。许是日子过的太无趣了，在她过世的前几年，她迷上了各色点心。几乎遍寻甘宁道名厨。所以哪怕多活一次，有些执念的东西，她还是抛不掉。 既然抛不掉，索性便接受了吧。 不过是嗜吃个点心，雕个玉罢了。 楚老将军常说，能吃是福。至于雕玉，那是多高雅的玩意儿，挺好。她雕玉这手绝活，回京城后一定会在闺秀中大放异彩的。 以后她和卫宸成了亲，卫宸在外奔走，她便在家中给他做好吃的点心，然后等着他回来，陪他一起吃。 “在想什么？”见暖玉步子迈的越来越慢，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她唇角那深深的笑意。 卫宸突然问道。“……想以后我亲自给你做点心……”说完，暖玉眨了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把心中所想一丝不漏的全部告诉卫宸了。 他这人真讨厌，怎么突然间发问啊。 “亲手做点心！”卫宸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语气郑重的复述。 不等暖玉回答，他已经开启了自问自答模式。“先不说能不能吃，便是侥幸能吃，过后怕是也要去找郎中的。” “二哥，你又欺负我。”暖玉跺脚不依。 卫宸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暖玉的头，像小时候那般。 “傻娇娇儿，便是穿肠毒~药，二哥也吃。” 然后…… 暖玉脸红了。 然后…… 卫宸眼睛红了。 然后…… 她的唇便被堵上了，被卫宸的唇堵上了。 经历了两辈子，这是暖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人唇齿相依。以前计宏礼觉得这些例如亲亲抱抱的事情太过繁琐，根本就是累赘，他在屋里向来没什么情趣可言，以至暖玉觉得夫妻间便该如此。 清冷，疏远，各过各的，晚上虽然睡在一张*******，却是同chuang异梦。 那时候计宏礼不在意暖玉的想法，暖玉也不知道计宏礼整天在外都做什么。 直到计宏礼娶了侧室几年后，偶然机会，暖玉在铺子里遇到了一位计宏礼的同窗。 他对暖玉说。 那几年计宏礼十次有八次打着出门求学的幌子，做的却是眠花宿柳的风~流事。 那人也是气不过计宏礼‘抛家弃妻’这才说了实话。不过那时候，暖玉已经不在意了。 察觉到暖玉有些失神，卫宸牙齿轻合，暖玉微痛。不由得张开檀口，然后…… 总之，最后暖玉被卫宸送回院子时，小脸红的仿佛滴血，哪怕夜深了，她那张娇俏的脸蛋上红意也惹眼极了。以至芷香大呼小叫，以为谁敢动手弑主。最后当然是被暖玉瞪了回去。 卫宸负手含笑目送暖玉进了院子。 然后才悠然的转身去找楚小将军。 想必以楚小将军的性子，是不会允许京城中留着隐患的。 一定十分有兴趣和他联手整治卫双双母女。 接下来的两天，卫宸每日早早便到，然后带着暖玉在宅子里闲逛，什么园了里，后院篱笆下，院中那株合*欢树旁。都留下了二人的身影。 如今府中都在传，楚家未来的姑爷可真是一表人才。模样俊，性子好，简直是予取予求。 甚至有几次，下人还看到卫公子亲自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小姐喜欢的点心。卫公子好脾气的一块块拿起来送到自家小姐嘴边。 自家小姐小脑袋一转，愣是不张嘴。 然后卫公子只是纵容的笑笑，拿着点心转了个方向，依旧孜孜不倦的投喂。 要说这世间的好男子，那一定是出身佳，模样俊，情性好的。 卫公子可是占全了。难得卫公子对自家小姐一片痴情…… 自从卫宸‘投食’过后，楚家下人只要见到卫宸，目光中少不得要带几分诸如佩服，同情，怜悯这类的神情。 卫宸直到启程回京城前，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以到引起楚家上下的‘同情’。 暖玉听芷香说起这件事时，卫宸已经动身回京了。 楚家父子商量着三月动身，也要带着暖玉回京。 芷香将下人们疯传的投食版本说给暖玉听，当时暖玉在喝茶，然后她不负所望的把茶喷出来了。 这都传的什么乱七八遭的啊。 卫宸那天总欺负她，她生气了。卫宸还不知收敛，依旧挑拨她。 她便不理他了。 然后卫宸又千方百计的哄她。做出各种逗她发笑的动作来，怎么到了旁人眼中，成了她‘欺负’卫宸。还有没有天理啊…… 暖玉得出结论，生了张好皮相，当真是无往不利。 —————— 转眼到了三月，旨意终于送到楚家父子手中。 楚家父子孜孜不倦守一方疆土，劳苦功高。 如今南蜀齐国休战，皇帝招楚家父子回京…… 将职自然要卸任了，楚老将军这几天心情着实称不上美好，楚文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他这人生来便不喜束缚，如果接楚老将军的班，少不得要几年镇守一个地方，实在伐善可陈的紧，哪里有回京过自在逍遥的日子好。 父子两个一喜一忧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了。 以于楚老将军这几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有事没事便要和楚小将军吵上一架。 这时候暖玉的存在便至关重要了。 这边劝那边哄，忙的简直不可开交，连想念卫宸都得找机会了……终于苦捱到动身前，她坐以马车上，看着身后将军府的大门，一时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终于，她要随着父亲祖父一起回京城了。 京城楚氏…… 暖玉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只希望像父亲所说，楚家上下待人都十分和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百里相迎 第一百九十二章百里相迎 以卫宸的年纪，暖玉以为他离扬名还为时过早。上辈子卫宸天下皆知之时，她已经守着计家过了十几年。 却不想一路上，关于卫宸的传言却是花样百出。 什么新贵卫宸为了抢下使臣之职，使了无数阴谋诡计，坑害了十几个肱骨老臣。 什么卫宸颇得皇帝赏识，皇帝实在太喜欢他了，打算招他做乘龙快婿。甚至还有的说，卫宸是流落在民间的皇族…… 总之简直五花八门，只有暖玉想不到的，没有百姓传不出的。 尤其那句流落在民间的皇族，直让一旁和暖玉一块听八卦的楚小将军搓了半晌的胳膊，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啊。 私下里，楚小将军对暖玉说起。 “……皇族？他如果是皇族，那我就是太上老君了。” 暖玉一本正经的点头。 “恩。二哥如果是皇族，那我一定是个公主。” 这下轮到楚小将军一本正经的点头了。 然后父女两个对视一眼，竟然升出了股惺惺相惜之感。楚文靖自从认回暖玉，虽然父女两个挺亲切的，因为楚小将军是个人来疯，很难有人抵挡得了他的热情。 所以父女两个在来陆安道的路上，已经培养出几分情谊。 暖玉知道当初遗弃她，并不是楚文靖的本意。 他那时正在赶往甘宁道的途中，如果他早几天寻找暖玉的母亲，也许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可是一切都有个运数，楚文靖快马加鞭赶到甘宁道的时候，只找到暖玉还有一口气的生母。 然后便是漫长的，长达十数年的寻找暖玉的历程。 所以暖玉并不怪楚文靖，只是要真像相信卫宸那样相信楚文靖，一时间暖玉还做不到。 随后的三年，楚文靖待她如至宝。 只是暖玉觉得和楚文靖之间始终少了些什么……也许是因为自幼没有在楚文靖身边长大吧，她反倒和楚老将军十分亲近。 可是刚才和楚文靖说起了卫宸，暖玉突然发现，他们其实有共同在意的人。这让暖玉觉得和楚文靖无形中又亲近了几分。 “父亲，这三年，祖母有没有问起过我？” 京城每月都会有家书送来，多时是楚老夫人写给楚老将军的。 楚老将军让暖玉帮他念过几封。每封都是叮嘱楚老将军小心身体，上阵杀敌要顾惜着自己，叮嘱独子楚文靖要看牢楚老将军，而且父子两个要囫囵着回京，可别缺个胳膊少条腿的。 可是信中从未提及过暖玉一字。 若真像楚老将军所说，只要楚家有个血脉，不管男女，楚老夫人都会高兴。对于她这个孙女，楚老夫人不该这般不闻不问。 而且以楚老将军的性子，若是楚老夫人真的想她这个孙女，楚老将军也一定会和暖玉说起的。 可事实却是和楚老将军呆在一起的时候，楚老将军从不会主动提起京城楚家的事。 以前暖玉可以当做不知情，不去在意，可是如今已经在回京城的途中，暖玉自然有些忐忑。刚才和楚文靖一起听八卦，也算是听得宾主尽欢，所以暖玉趁机发问。 楚文靖闻言脸上神情明显一怔，随后大大咧咧的回道。 “……你祖母只是性子清高了些，人却不是坏的。放心，我家丫头模样漂亮，小*嘴又甜，简直人见人爱，你祖母自然也不例外。”楚小将军打着哈哈。可是暖玉的心却是一沉。她也算了解楚文靖，他这人行事素来直来直去，如果楚老夫人真的像他形容的，是个性子清高，脾气慈祥的老人家，他会直接告诉她。 楚老夫人会喜欢她的，而不会用那些诸如她模样漂亮，人见人爱的形容词。 楚文靖或许也察觉出刚才自己话里的言不由衷。最终补充道。“丫头放心，你还有父亲和祖父呢。” 暖玉笑着点点头。 是啊，她还有疼她的父亲和祖父呢。就像在卫家时，卫父和阮氏也不喜她，她不是有卫老夫人疼惜着吗？ 人生在世，哪有处处合心意的。 人贵自知，她只要记清自己是个没有母亲的，不要真的以楚家嫡女自居，想必楚老夫人也不会为难她。 她明白，像楚家那样的人家，楚老夫人必定是出身极富贵的。 那样矜贵的老夫人眼中，想必把出身看的极重。 时到如今，她依旧不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身份？ 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都告诉她，说她的生母是父亲楚文靖的表妹。可如果真像二人所说，为什么不亲上加亲。便是自幼以兄妹示人，可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以楚老将军如今对她的喜欢，想必当年也是十分喜欢她的母亲的。有楚老将军坐镇，为什么最终却是母亲大着肚子逃到甘宁道，为何父亲没有跟着母亲一起离家。 很多事情不是暖玉不疑，而是她不想惹得楚家父子黯然神伤罢了。 明显关于暖玉生母的事情，楚家父子并不愿意提及……便是她的生母真的是楚家的表小姐，可未婚先孕传出去也着实有损楚家颜面，想必对于她的存在，楚老夫人非但不喜，怕是更多的是忌讳，觉得她抹黑了楚家才是真。 便这么心怀忐忑，京城终于在望。 而暖玉也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卫宸…… 他曾说过，她若回京，他定出城百里相迎，当时不过是句戏言，暖玉没想到，卫宸竟然真的出迎百里。 看到他的那一刻，暖玉用力揉了揉眼睛，暖玉的模样直接惹得卫宸轻笑出声。 “你没看错，二哥亲自接你进京。” 一旁楚小将军一脸嫌弃，觉得进京前明明该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大言不惭的宽慰女儿，不想竟然让卫宸抢了先。 远处的楚老将军则欣慰的点点头，看卫宸越发的顺眼了。 这小子是个人精。 说话办事都极有眼色，可一般这种善于察言观色的无不给人一种虚伪小心之感，可是卫宸却正好相反。 观他脸上神情，你永远觉得他是个行事稳重，处事果断的人，似乎任何事交到他手中，他都能办的圆满。这样的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初窥楚家 第一百九十三章初窥楚家 “二哥。”暖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卫宸来的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楚文靖并没有告诉卫宸他们归京的时间。 便是卫宸能掐会算，他们路上遇到春雨耽搁了几天行程，卫宸便是神仙，恐怕也难以做到未卜先知。可是卫宸竟然真的在离京城足有百里的地方候着楚家一行。 这种感觉大体便是惊喜了。 暖玉真是又惊又喜。 “宸小子，至于急成这样吗？我们楚家又不会悔婚。”楚文靖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卫宸对楚文靖淡淡一笑。 便笑着楚小将军没了脾气，一边腹诽皮相好就是占便宜，一边也觉得有些感动。 怕是卫宸昨夜赶了整整一*夜的路，才能此时出现在这里吧。 而且为了能接到暖玉，这小子不知道使了多少人给他沿路盯梢呢。 “罢了，大家也走累了，便在这里歇歇脚……暖玉坐了许久马车，你便带着暖玉去透透气。那边好像有条小河……”楚文靖自觉自己真是个模范岳父大人。 不仅上赶着把女儿送到卫宸手里，还善解人意的帮人家连踏青的地方都选好了。 卫宸赶忙行礼言谢。楚文靖摆摆手，示意卫宸快点带暖玉去踏青，要不他是要反悔的。 暖玉也笑，在卫宸几乎可以称得上耀眼的目光中，把自己的小手轻轻交到他的大手中。卫宸握紧，然后仿若珍宝般，扶着暖玉下车。 在楚文靖有些嫌弃鄙夷的眼神中，二人向远处走去。 楚老将军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你啊，刀子嘴豆腐心，天天念叨不能让卫宸这么轻易便娶了暖玉。可只要宸小子出现，你总是最先‘叛变’的那个。” “……我这不是心疼暖玉吗？如今像卫宸这么痴心的可不多了。” “……是啊。宸小子的确不错。文靖，你想没想过，回府后你母亲若是难为暖玉，你要如何应对？”楚老将军语气凝重的道。 “母亲便是再不喜……看着暖玉是楚家血脉的份上，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吧。只要我们父子小心帮衬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何况，还有卫宸呢，若是暖玉在楚家受了委屈，那小子一定千方百计把暖玉接到他身边。 若是母亲闹的厉害，不如便把他们的亲事提前些吧。”楚文靖最后说道，楚老将军一声叹息。“也只好如此了。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只希望你母亲想开些。” “会的，母亲一定会接受暖玉的。” 另一边，卫宸一直拉着暖玉的手，便是到了小河边，似乎也忘记放开了。 暖玉偷眼打量他，只觉得不过几个月不见，卫宸似乎又长高了些，眼神也比以前更深邃了几分。许是察觉到暖玉的目光，卫宸侧头看她，暖玉就像是小时候偷吃点心被卫老夫人抓到般，猛的收回目光，瞬间小脸绯红。身边卫宸立时轻笑出声，暖玉有些恼，后悔自己刚才做贼心虚的反应，她就是想看他了，难道不能看吗？ 她许久没见他了，想好好看一看他，难道犯了哪家王法。 再说，她们如今可是定了亲的。 “傻姑娘，想我便大大方方的看，看上一辈子二哥才开心。” “……谁想你。”暖玉嘴硬。 卫宸又笑了，他发现只要暖玉在他身边，他想冷脸都难，有时候小姑娘也没做什么，可他就是觉得好笑，就是想笑，就是控制不住唇角扯起的弧度。 “你不想二哥，可是二哥想你啊。乖娇娇儿，转过来让二哥好好看看。”卫宸轻声说道，卫宸说话的调子很好听，平时绷着脸一本正经时，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处事沉稳之人。可这时候含笑开口，声音中似乎都染着几分笑意，让人听了耳朵都有些发烫。 暖玉的小脸被卫宸用手掌轻轻掰向他…… 然后，暖玉便迎上卫宸仿佛淬了光亮的眸子。 然后，暖玉便想起了他离开陆安道前一晚，他对她做的事…… 他竟然……竟然把舌*头伸到她口中。 然后，暖玉小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卫宸又笑了，暖玉气恼的垂下头，下一刻，便觉得卫宸了低下了头，然后，她感觉卫宸的唇，轻轻落到她的发顶。 “……让二哥想死了。” 暖玉觉得如果有条地缝，她一定立马钻进去。 好羞人。 卫宸半环着暖玉，二人紧挨着，便那么静静的立了很久。 直到暖玉站在双*腿发麻，卫宸才拉着她继续沿着小河徐徐迈步。“……我们明日晌午前便能进京。你便要跟着楚小将军回楚家啊。暖玉，楚家虽然看起来人口不多，算得上主子的只有楚老将军，楚老夫人和楚小将军。可是这几年，楚老夫人先后从娘家接来几个侄女，对外只说陪在身边解闷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打算从中替楚小将军物色一位夫人的。 可楚小将军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 怕是你那几位‘姑姑’，要把心思打到你身上了。你要小心提防。 还有便是楚老夫人。 二哥在京城三年多，也曾暗中打探过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出身济北道苏家。 苏家在济北道是数一数二的氏族，据说和济北王关系菲浅。那是真正得势的氏族豪门，不是等闲那些小官宦人家可比的。你要小心应对。” 同样出身济北道的还有卫老夫人。可是卫老夫人的娘家骆氏和苏氏比起来，一个是靠着生意立足的商贾之家，一个则是身在官场，而且和真正的权贵交情颇深的氏族。 楚老夫人是苏氏嫡长女，所以出身不算低。 她若是有心难为暖玉，暖玉应对起来会十分吃力。 卫宸之所以出城百里相迎，提醒暖玉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暖玉点点头，她知道等待她的一定不会是康庄大道。不过有在卫家十年的经验，不管楚老夫人如何，她们总有层血缘关系存在。何况还有祖父和父亲，暖玉相信自己还是能应付的。 见暖玉把他的叮嘱记在心上。 卫宸松了一口气。他喜欢小姑娘的乖巧听话。 只是……要想让他彻底安心，还是要快些把她娶进门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下马之威 第一百九十四章下马之威 “楚老夫人最心急的便是楚小将军的亲事。楚小将军如今已经年过三旬了，楚家还后继无人。楚老夫人一定不会作势楚家香火断在小将军这里。 同时，楚老夫人又自诩自己是苏氏嫡女，对女子的操守品德看的极重。 你母亲和楚小将军的事，恐怕在楚老夫人心中一直如鲠在喉。你母亲既便不在这世上了，楚老夫人怕是也难以忘怀。 若是针对你，你小心应对，不要吃亏。 不过耳朵听些污言秽语怕是难免。 若是楚老夫人行事太过，你便去找楚老将军和你父亲。 这事的始作俑者终究是你父亲。 他有义务护你周全。他们若无能，护不得你周全。二哥便接你回家。” 暖玉连连点头，卫宸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尤其最后那‘回家’二字，直听得暖玉心里暖融融的。 这世上，便没谁比卫宸待她更好了。 卫宸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薄情倨傲的人，平时和人说话，也是能说两个字，绝对不会说三个字，可是如果他的身边是暖玉，他发现自己有变成话痨的隐患。叮嘱再叮嘱，嘱托再嘱托，可依旧不放心。 “娇娇儿，可别只顾着吃点心，被人算计了去。 进了楚家门，只要进口的东西，不管是点心饭食，哪怕是清茶，都是心生戒备。 让丫头查验过再入口。”暖玉一脑门黑线的点头，听了卫宸的话，她觉得自己不是回家，简直是要去闯龙潭虎xue。 “……还有。” “还有？” 暖玉睁大眼睛迟疑的问道。 卫宸点点头，他最重要的还没说呢。 “还有，要想二哥，天天想，时时想。” 暖玉：“……”厚颜无耻的最高境界，便是没有境界。她对卫宸的厚颜无耻甘拜下风。 再是不舍，路也终究有个尽头。 卫宸在城门前和暖玉道别。 按卫宸所说，进了京城，实在耳目众多。他和楚家的关系还是别太近的为好。 直到马车进了城门，暖玉才明白卫宸话里的意思。 卫宸要娶她进门，不是楚家父子答应便能成的，卫宸和楚家父子要考虑的还有很多。要想皇帝会不会心生猜忌，想卫宸一旦和楚家联姻，京城局势会不会陡变。 所以哪怕她和卫宸的亲事传的人尽皆知。在外，卫宸和楚家也不宜走的太近。 还没进楚家门呢，暖玉便感觉周身有了股桎棝的感觉。 楚家大宅是永安巷第一户人家，枣红大门前摆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永安巷和荣华巷是京城最著名的两条巷子，齐国官员府邸多选在此。永安巷住的多是像楚家这样的世代簪缨之家。 相比之下，荣华巷里住的多是些科举出身，身后并无显贵家族庇佑的官员。卫宸便是住在荣华巷的。两条巷子如果乘轿，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赶到，可是住在里边的人，却有着天壤之别。 楚文靖骑着马缓缓走在马车旁，隔着车帘给暖玉讲道。“咱们楚家是永安巷第一户人家。和两位国公府比邻，巷尾是林家。我说林家你怕是不知，不过你应该听说过淮阳王吧。”暖玉在车中轻轻应了。 楚文靖继续道。 “淮阳王妃，便是林家的嫡女。” 暖玉在车中轻轻恩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上辈子淮阳王起兵，皇帝一怒之下拿下了林氏一家。 甭管你是不是首辅大臣，朝中一品大员。 只要惹怒了皇帝，一个‘谋逆’大罪，百年的基业瞬间便会土崩瓦解。 皇帝派人给淮阳王妃送信，命令她规劝淮阳王，让他‘改邪归正’，若是办不成，便诛林家九族。 最终，林家数百人的尸体被齐齐绑在城墙上，用以威慑朝中那些心思不坚之人。 据说林父在被绑上城墙缢死之前，曾大声咒骂齐帝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齐国是早晚要亡的…… 她那时远在甘宁道，听说后只叹了句富贵这种东西，当真是来时艰难，丢掉却容易。小命亦如是。林老爷为人清贵，官品上佳，是齐国百姓中难得的清廉之臣。便这么举国被灭，实在让人心寒。 “玉言公子是？” “……你说林赫啊。玉言本名唤做林赫，是林家独子，自幼放荡不羁，常年游学在外，我们年纪相仿，小时候总凑在一起淘气。 说起来他算是你师傅呢。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如果在京城，等得了闲父亲带着你去拜访他。”说话间，一行已到了楚家大门外。 门子远远看到楚老将军，便急匆匆进去通禀。很快，暖玉便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 然后，一个似乎是管家的人上前给楚老将军行礼。 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可却让暖玉听了个清楚。 那人说，夫人有令，老爷和少爷正门入……闲杂人等，要想进楚家，只能走偏门。 那管事的话音落下，一个婆子的声音随后又起。 “老爷不必动怒，夫人也是为了楚家好。小姐的出身……总归不光彩。便这么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会被人耻笑。不如悄无声息从偏门进去。 不管小姐从哪里进门，总归是楚家小姐。 院里的丫头婆子不敢因此轻视了小姐。这点老爷少爷尽管放心。” 那婆子说话的调子不卑不亢，便是还未见到脸，暖玉也能猜出，那婆子的身份怕是和卫老夫人身边白妈妈的身份相差无几。这应该是楚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婆子。 “韩妈妈，你这是何意？”楚文靖阴沉着一张脸问道。 那位被称为韩妈妈的一本正经的答道。 “敢问少爷，何时娶的妻？又是何时生的女？这么不声不响的楚家便多了位小姐……试问这事若是传出去，京城上下会如何看待我们楚家。老夫人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少爷好。 对外便说小姐是少爷收的义女。 小姐的生父在战场上对少爷有救命之恩。少爷为报答大恩，小姐生父战死后，才收小姐为义女，如今更是把小姐带回京城，对小姐简直视如已出。” “放肆。”韩妈妈话音未落，楚老将军已经冷了脸喝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错有错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错有错着 说完，暖玉面前的车帘被掀开，楚老将军亲自扶暖玉下车，然后不顾韩妈妈泛白的脸色，亲自拉了暖玉迈步跨进那枣红色的大门。 “老爷……” “……夫人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韩老将军再未回头，直领着暖玉一路向内院走去。 楚小将军冷着一张脸跟在祖孙身后。 还未入门，便已经开始刁难暖玉。楚小将军先前还笑卫宸太过未雨绸缪。叮嘱暖玉的话根本不必当真，如今想来，还是卫宸脑子清楚。怕是他早已将楚家上下打探的一清二楚，最终才对暖玉说出那番话来。 楚老将军显然也是气极。 他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情面。便是要为难暖玉，好歹也进了门，关起门来再发难啊。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她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当真便一刻都忍不得了。 还说什么暖玉从偏门进，不会有人嘲笑。 偏门进？什么人才从偏门进。家里娶的小妾，外面养的外室，那才是只能走偏门的。 暖玉可是正正经经楚家的孩子，从偏门入？她安的什么心思。 还未见到楚老夫人，楚老将军已经一肚子气。 到了垂花门外，又有婆子左右出来挡在门前。“老爷，夫人有令……将小姐安置在拢月轩。” “让开。”楚老将军冷声道。 几年未归，家中上下是不是忘了他才是这家的主子。 对于妻子，楚老将军是心有愧疚的，年轻时也曾做下些荒唐事，惹得妻子伤心。可如今已经事过境迁，再怎么说暖玉也是无辜的，楚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十年，如今终于寻回。 妻子这点容人之量都无，楚老将军实在失望至极。 婆子被楚老将军的戾气所惊，不由的退后。 楚老将军拉着暖玉的手，抬步便要走…… 这次，是暖玉拉住了他。“祖父，我便住在拢月轩吧。” 再进一步，暖玉觉得自己便真的是进了龙潭虎xue了。 “不行，那拢月轩位置偏僻，而且是个客院。哪有让你住在那的道理。”楚老将军阴沉着一张脸说道。 “……我还是先住在拢月轩吧。”暖玉坚持。 所谓知已知彼，她如今对楚老夫人一无所知。单凭卫宸几句话，暖玉也只能判断出，楚老夫人并不是个和气的。 这时候她再不管不顾的向前，便是有楚家父子护着，她不会吃亏，可和楚老夫人的关系终究是火上浇油，倒不如先依了楚老夫人。 祖孙三个僵持在垂花门前。 按了楚家父子的意思，是要暖玉住她母亲的旧院子的。 只是如今……“祖父和父亲不如先行进去，和祖母商量好了后，我再搬进内院便是。在此之前，我便住在拢月轩。”暖玉最终睁着大大的眼睛望向楚家父子。 楚老将军心中重重一叹。 暖玉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便知道为旁人着想。 和暖玉一比，自己妻子哪怕活了五十年，还不及暖玉通情达理。“也好，靖儿，你亲自去安置暖玉。” 楚小将军点头。 父子两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楚小将军便亲自引路，带着暖玉去往拢月轩了。 楚家的客院，虽然位置偏僻了些，远远望去只见一堵高墙，可内里修的也是亭台楼阁，十分雅致。 如今已到四月天，院子中花红处处，暖玉看了倒是真心喜欢。“这里是父亲年轻时修建的，那时候喜欢邀上三五好友来家中小聚，又不喜烦乱。便在这里僻了个院子，修了这拢月轩。” 楚小将军感叹道。“眨眼间，都过了十几年。 你祖母从未来过，以为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当时拔下来的银两也很少。许是觉得我只能盖几间简陋的竹楼吧。我出门前派了心腹看管，旁人不得擅入。便是你祖母，也不会触这霉头。 这拢月轩外面看着普通，却是内有乾坤的。旁人便是想住，父亲还不舍得呢。如今也算是错有错着……走，父亲带你去进去看看。” 暖玉会意。 难怪这拢月轩外面看着荒凉，院里却是生机盎然，一片生气勃勃的景象。 原来是有人暗中照管着。 楚老夫人只当这院子是当年楚文靖一时玩闹，也没太上心。如今突然多了个她，便索性把她打发到这里，怕是想要眼不见为净吧。 却没想到这拢月轩并非楚家最荒凉的所在。 “这么多年，祖母便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一个院子？” “你不知道你那祖母的为人，她向来只在意内宅。觉得一个女子把内宅料理的稳妥，才是最重要的。这拢月轩，当时你祖母只给了我八百两银子。别说亭台楼阁了，便是在院中挖个水溏子，银子恐怕连再种上莲都不够了。 建好后，你祖母也派人来看过。 不过被父亲收买便是了。 回去只和你祖母说，盖了四间竹舍。旁的一概没有……你祖母本也不在意，自然不会放在心里。后来这里便显少有人来了。再加上为父的‘造势’这里便成了楚家禁地。 说是夜里有鬼怪出没……”说到最后，楚小将军一脸的沾沾自喜。 “便是你祖父都以为这拢月轩不过四间竹舍。” 当年修好后，楚小将军也是气楚老夫人用八百两银子打发他，所以才灵机一动，弄出这拢月轩闹鬼的传闻。 他在京城的时候，后期来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他离京后，更不会有人光顾了。再加上他安排潜伏在暗中的人，这里自然无人涉足。这个‘秘密’便这么始终保存着。 这事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楚家实在太大了，拢月轩又修在角落，外墙又修的奇高。 暖玉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 “这么多年，楚家便无人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几百两银子修的院子。难道还能内有乾坤不成？再说这里鬼还闹的厉害，谁会不要命的来招惹……” 暖玉沉默，心道这真是歪打正着。 不过，楚老夫人到底有多不喜她，把她安置在楚家最偏僻，最荒凉……而且还闹鬼的院子里。 “父亲，祖母为何这么恨我？” 暖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楚文靖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一声叹息。[女主身世会慢慢解开的，筒子们，暖玉身世还不算解开，还有后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楚家内讧 第一百九十六章楚家内讧 “你祖母不是恨你，而是怪我不争气，这事以后父亲会慢慢告诉你的。 你只管安心住下，如今你祖母把你安置到拢月轩，倒是件好事。你在这里最是安全。 父亲在院外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你。没有我点头，内院那些女人谁也休想来扰你。 我听到卫宸和你说起那几位苏小姐了……你如果住在内院，她们少不得要来叨扰一番。如今她们却是想来都不得其门而入。”说到这里，楚文靖又高兴起来。“三年前你祖母是接了苏家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小住，如今换成苏家四小姐七小姐和十小姐……啧啧，苏家那位家主真能生。”发现自己跳题了，楚文靖赶忙转回来。 “……父亲的意思是她们不过是来楚家小住，住不长远的。” 楚老夫人接苏家几位小姐前来的用意，卫宸说的明白。 楚老夫人是打定主意在要娘家几个侄女里给楚小将军挑房媳妇了。她没出现之前，楚老夫人或许还没这么急。可如今她出现了，想必楚老夫人要病急乱投医了。 她一个姑娘，自然不能承继家业。可是还有一个卫宸…… 想必卫宸的‘声名狼藉’早已传进楚老夫人的耳中。 再加上心腹婆子，几个侄女一怂恿，自然觉得暖玉回来便是来‘争’家产的。这时候她迫切希望楚文靖快些娶妻，然后生下长子好承继家业。 所以暖玉成了楚老夫人的眼中钉。 虽然觉得自己挺冤枉，因为她根本没想过回来争什么。 她只想要亲人的庇佑而已。 “如果想让祖母安心，父亲还是快些娶妻吧。”暖玉心平气和的给楚文靖支招。楚文靖一愣，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娶妻？他？他的女儿劝他快些娶妻。 “暖玉……谁教你说的这话。卫宸吗？” 楚文靖一直觉得女儿很单纯，相比暖玉，卫宸简直是油腔滑调。所以但凡觉得暖玉行事有异，楚文靖都能把错处推到卫宸身上。 总之，卫宸在楚小将军眼中，除了对暖玉一心一意，还有那么几分本事外，根本就是个坏人，和他抢女儿的大恶人。 暖玉觉得好笑。“这话还用二哥来教？明摆着的，父亲接我回来，怕是让祖母误会了。误会父亲有意‘抬举’我。再加上二哥……难保祖母不会胡思乱想。如果父亲成了亲，再给祖母添个长孙。想必祖母便能放心了。” 暖玉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 道理讲的明明白白，楚文靖心知暖玉说的没错。 楚老夫人这是‘心病’。可心里却控制不住的心疼起来。 暖玉自幼没有母亲疼爱，勉强在卫家长到十岁。在陆安道的这三年，他们父子虽然极力对她好。可终究是男子，不及女子心细。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懂事了。 楚小将军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他原本想着女儿跟他回京，是来享福的。 却不想才入楚家大门，便要承受这些。祖母的刁蛮，家中下人的轻视…… 想到这里，楚小将军面容一整。 过去是他无能，遇到事情缩头缩尾。什么楚小将军行事胆大包天，不过是悔不当初罢了。当初他行事如果有如今的三分，也不至于让暖玉流落甘宁道。 这么一想，楚小将军面上露出几分狠绝之色。 “你歇息一下，父亲去去便回。” 楚家府邸占地颇广，仅是外院便有六七个院子。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在外院分别有自己独立的院子。楚小将军的院子名‘文英院’。楚老将军院子唤做‘武英堂’。楚文靖先回了自己的文英院，三年多未归，院中花草比起几年前，更加的郁郁葱葱。小厮看到他，匆忙迎上前来。“爷，您终于回来了。” “……替爷更衣，爷要去见老夫人。” 楚老夫人的落英院中。 哪怕是老夫老妻了，分开三年多，也应该是小别胜新婚的。可是楚老爷和妻子却是大眼瞪小眼。 屋中气氛简直一触即发。楚文靖便是这时候挑了帘子进来的。见到儿子，楚老夫人面上终于带出一分笑意来。“靖儿，快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看看。怎么瘦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母亲。真是只有狠心的儿子，没有狠心的爹娘。” 对于独子，楚老夫人自然是极疼爱的。 从小到大，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不管儿子做什么，楚老夫人向来纵容着。只有一件事，三十年来，只有一件事楚老夫人阻止了楚文靖。 而那次造成的伤害，十几年过去了，母子间依旧没有修复好。刚出事的前两年，楚文靖和母亲根本没话说，见面只唤声母亲，从不和楚老夫人多说话。后来好些了，母子两个有了些话，偶尔也会逗个趣。这次楚家父子外出三年，中途一次也没有回来。楚老夫人心里是有怨言的，觉得如果不是暖玉出现，父子俩中途怎么也会寻机会回来探望她的。 再加上暖玉母亲的旧事…… 总之，一下便惹怒了楚老夫人。 她这才一气之下，想给暖玉一个下马威，把她安排住进了最偏僻的拢月轩。 拢月轩内里什么样子，楚老夫人一点也不好奇。 八百两银子修的院子，还能修成亭台楼阁不成。 至于那高高的院墙，楚老夫人只当儿子在和她闹脾气，故意不想让她看到，以免觉得丢人。 何况楚老夫人也曾派了婆子去看，婆子回话，说只有四间竹舍。 那之后楚老夫人几乎忘了楚家还有个拢月轩。 多亏心腹婆子提醒，再加上几个侄女出谋划策，这才想到这么个绝佳的法子。即给了那丫头一个下马威，也省得那丫头在她面前露脸，平白惹自己生气。 楚老夫人是满心欢喜等着儿子来给她请安的。 只是迎上楚文靖那张冷脸，心便突然一沉。 “母亲为何把暖玉安排住进拢月轩？” “……还能为何？她明不正言不顺的，难不成我还真的把她当成楚家嫡长小姐，供着她？”楚老夫人也怒了，老的老，小的小，回来便只知道给她摆脸色。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两手准备 第一百九十七章两手准备 “我不管她明正不正，言顺不顺，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楚文靖的女儿，不是楚家嫡长小姐是什么？” “胡闹。你真当我是个老糊涂不成。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几分的。那丫头不守妇道……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楚老夫人怒极，有些口不择言。 “母亲，我不管她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对不起她……我曾发过重誓，她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会一辈子珍之重之。暖玉是个好姑娘，母亲见了一定会喜欢她的。她流落甘宁道，吃了不少苦，可她从不怨天尤人，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如果她真的心存歹意，父亲能那般疼她。 我这个父亲疼女儿，比起祖父疼孙女来，还是差了些的。母亲，我和父亲都希望母亲能接受暖玉。把她当成嫡亲的孙女。母亲不是总说我们楚家冷寂吗？连个承欢膝下的小辈都没有。如今我给母亲带回一个来，还是个懂事的大姑娘，母亲何必要为难她？” 楚小将军脾气算不得好，天下间能让他这么苦口婆心劝说的，怕是一只手便能数的出。 只是显然，楚小将军这次又错估了形势。如果他不开口说这番话。或者晚说上几天，让楚老夫人觉得父子两个离家三年，也是会思念家，思念亲人的，这话也许真能起到几分作用。可是父子两个进了门，先是老的，后是小的，张口就是指责她。 说她苛责那丫头。 苛责又如何？她压根没当那丫头是楚家姑娘。 于是，楚老夫人不负所望的被父子两个气的翻脸无情起来。“我在一天，那丫头便休想踏进内院一步。” 楚老将军甩袖而去，直言以后内院他不干涉，可是外院的事，楚老夫人也不许再插手。 这是回家便立时卸了楚老夫人的职啊。至于楚文靖，冷笑一声，只道了句既然母亲不接受暖玉，便当她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吧。他是要去外院陪女儿同甘共苦的。 说完也不迟疑，跟上楚老将军的步子远去。 楚老夫人气的一张脸煞白。 她恨，简直恨极了。那丫头母亲在的时候，把父子俩迷的‘神魂颠倒’。好容易不在了，又多个小的继续祸害楚家男人。 “来人。请四小姐来……”楚老夫人吩咐道，她所说的四小姐，是她的侄女，苏家行四的小姐苏婉。虽是苏家庶出的小姐，却颇得楚老夫人喜欢，是个能说会道，又懂事乖巧的，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足足在楚家等了楚文靖三年，那份痴心每每让楚老夫人动容。楚老夫人几乎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了。 苏婉来的很快。 上来好一番劝慰楚老夫人。 最终给楚老夫人出了个主意，让楚老夫人假意认下暖玉…… 楚老夫人一听立时便摇头，苏婉附到楚老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楚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变了，最后赞了苏婉一句‘机灵丫头’。 ‘武英堂’中。 父子两个便坐在武英堂的花厅中，楚老将军将手中杯盏大力一掷，茶水酒了满案……“真是越老越糊涂。靖儿，我看你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打压暖玉了。”楚文靖点头。“……我去和卫宸商量商量。” 楚老将军有些不甘心。 好好的孙女，连内院都不能进。 这算什么？ 只是楚家向来是女主内，男主外的。便是再看不惯楚老夫人行事，楚老将军能做的唯有肃清外院。却不能干涉内院诸事。如果他一个大男人插手内院，岂不被人耻笑妇孺一般。 憋屈，真憋屈。 可偏偏全身是力，却无处发作。“不管如何，楚家名声为重。如果真的闹起来，传出去丢人的是我们楚家。父亲勿急，我去找卫宸商量。看看那小子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宸小子鬼点子多，你去问一问他。我这便派人整顿外院。 拢月轩好好修缮一番，让丫头住起来舒服些。” 楚文靖闷声发笑。楚老将军正在气头上，看儿子一脸坏笑，眼大眼睛瞪他。 “父亲先别急着下令，还是亲自去拢月轩看一看再做决定吧。我这便去寻卫宸……见鬼的避嫌，避个什么嫌？卫宸此时不来楚家，早晚也得亲自上门迎娶暖玉。 皇帝愿意猜忌，便让他猜好了。”卫宸和楚文靖提起过避嫌之事。 说是不要给旁人可趁之机。 见鬼的可趁之机，他楚文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他这便大大方方去找卫宸。“……你给我安静点，悄悄去悄悄回。宸小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这点上，你比宸小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去拢月轩看看暖玉，你去找卫宸商量。快去快回。” 父子两个分好工，各自出门。 楚老将军长年在外，这二十年几年，真正在家的时间恐怕加起来也不足三年，他只知道儿子修了个院子。 却不知道修成什么样子。 看到院外一片破败之色，楚老将军轻叹一声，想着这次要多拨些银子，以后暖玉住在这里，一定要让她住的舒心。 只是推开门，楚老将军惊在原地。 当晚楚小将军来到拢月轩时，那张脸黑的像锅底。 楚老将军在拢月轩和暖玉一起用了晚膳，便和暖玉摆开棋盘，一边等楚文靖，祖孙两个一边棋盘上厮杀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玉喜欢雕玉，玉这种东西，总让人感觉大气，温和。所以暖玉走棋也是这个路子，看起来温和，细品之下，却是大气磅礴中暗含刀光剑影，楚老将军初时教暖玉下棋时，盘盘能胜，如今却是胜少败多。 连败三盘，楚老将军吃不消了。正在想着怎么悔棋。 楚文靖回来了。楚老将军自然顺势一推棋盘，说改日再战，暖玉笑笑，自然不会追究楚老将军的‘不战而败’。 “怎么样?宸小子说了什么？”楚老将军不问还好，这一问简直像捅了马蜂窝。 “卫宸竟然说尽快商量婚期，他要娶暖玉过门。” 楚老将军皱眉，暖玉一旁红着小脸垂下头。“……还说我们父子无能，连个小姑娘都保护不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人之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人之心 这话一出，楚老将军登时怒了。不是保护不周，是他们大男人不屑和女人计较。 如果和女人斤斤计较，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怎么到了卫宸口中，便成了无用之辈。“他当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他还说我们父子加起来，不及他一个。” “那个浑小子……”楚老将军眼见着儿子眼神闪躲，心知这话是经过楚文靖润色过的。 心中火气降了些。 其实细想之下，这话便真是卫宸说的，他们也没什么好争辩的。确是他们父子两个加起来，也没让暖玉风光进楚家。 虽说最终是从正门进来的。可姑娘家入不得后宅，传出去终究好说不好听。 这时候勉强把暖玉送进后院，后续麻烦也是不断。当务之急，还是要说服楚老夫人的……“祖父，我二哥会和父亲一较高低，但绝不会说祖父一句不是，所以父亲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暖玉十分维护卫宸。便是知道楚文靖说这话应该是玩闹居多，也没有按捺住，还是开口替卫宸辩解到。楚文靖做出一幅被箭射中心脏，伤心欲死的神情。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我这女儿，还没出嫁呢，便一心向着卫宸那浑小子。 他今天真的说为父没用啊，我又没有诬陷他。”不过卫宸确实没有提及楚老将军一句，这点暖玉倒是猜中了十成十。 这么一想，楚文靖又觉得心凉。 自己养的女儿，和自己不贴心，和卫宸倒是十成十的心有灵犀。 如果不早点把她嫁过去，怕是老天都觉得他是个严父了。 “父亲，二哥真的很好。” 楚文靖的心简直是痛上加痛。觉得暖玉简直是在他伤口中撒盐…… “好了，你们父女俩别再胡闹了。靖儿，宸小子说了什么？”楚老将军表情凝重的问道。 说到正事，楚小将军脸上胡闹的神情顿收，语气郑重的开口。 “卫宸说，暖玉不能一直住在拢月轩，这里再好，也是明不正言不顺。” “……这话没错。我们楚家的小姐，哪能这么不声不响的住在这偏僻的院子里。”楚老将军点头。“卫宸还说，此事不宜强硬。强硬只会让暖玉和母亲之间关系更加恶化。这时候，该是以柔克刚。”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什么叫以柔克刚？” “以柔克刚便是……”楚小将军复述着卫宸的话。直听得楚老将军和暖玉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一叹。 “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靖儿，你这脾气当真能容得下那苏家小姐在你面前走动？” “为了暖玉，儿子没什么不能做的。卫宸最后提醒，说也许母亲会改变招术也未可知。如果三日内，母亲态度大变，他让我们一定要提防。今日~我们父子俩行事确实鲁莽了。惹得母亲怒上加怒，母亲一气之下也许真的有所动作。我们不得不防？卫宸说，如果母亲态度大变，便让我们按了第二个办法行事。让母亲便是想拦，也拦不住暖玉大放异彩。” 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楚老将军最后没忘谴责楚小将军真是属乌龟的。 ‘壳’修的真漂亮。 楚小将军讪笑。说自己这是未卜先知。 楚老将军连连摇头，说未卜先知算不上，乌龟壳修的是真‘硬’。楚小将军黑脸。 送走了楚家父子，暖玉晃了晃脖子，赶了大半天路，又陪着楚老将军棋盘厮杀，她累极了。芷香赶忙上前，一边替暖玉轻捶肩膀，一边替暖玉抱屈。“这算什么事啊？老夫人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小姐明明是小将军亲女，老夫人不仅不认，还给了小姐这样一个下马威。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留在陆安道呢。好歹清静，小姐也不必受委屈。”暖玉笑笑，摇头回道。“你这话说的便偏颇了，我想啊，换成是你，突然间多出个孙女，而且这孙女的母亲显然不得其欢心，再加上一些别有居心的人在旁怂恿，你也会觉得这孙女这时候回来，一定是打家产的主意。” “什么叫打家产的主意。小姐是楚家小姐，小姐出嫁时，楚家出些嫁妆是合情合理的。我看老将军和小将军都十分舍得。这诺大的楚家，难道还由着楚老夫人一人做主不成。小姐即是楚家的女儿，得些家产也在情理中。”芷香一本正经的替暖玉打算着，甚至连和楚家父子俩要些什么陪嫁合适都列了出来。 什么庄子铺面啊。什么茶园马场啊。 暖玉叹气。 看吧，别说自己有夺产的打算了，便是她没有，她身边的丫头都觉得如果她不争，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楚家小姐的身份。 也难怪楚老夫人对她颇多忌讳了。 “……停，你再胡言乱语下去，我便另给王述找个姑娘。” 芷香马上住口，还不忘用手在嘴边一划，示意自己用针把嘴*巴缝上，一定不会再开口了。“你啊，真不知道王述怎么就被你迷的五迷三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我带着你们回楚家，只是想有个‘家’罢了。”再则，卫宸在京城，她想离卫宸近些，再近些。 她是真的没打算谋算楚家的。 她相信，便是她没有陪嫁，卫宸也不会嫌弃她的。 何况，她如今手中攒了不少私房钱。 这三年时间，她雕了近百件玉器，以玉言公子亲传弟子的身份卖出。 虽然不及王言亲手雕出的玉器值钱，可一件也能卖个几百两。所以那些楚家父子找回来让她解闷的玉料，十之八*九被她换成了银子。 想到玉器，暖玉不由得想起她替卫宸雕的那个观音挂件…… 这次见面也没见他戴在身上，也不知道卫宸喜不喜欢。如果他不喜欢，她下次便给他再雕朵牡丹吧。 想到卫宸让她雕牡丹花，暖玉唇角控制不住的缓缓勾起。 那人的喜好，也算是个异类了。 因为想着卫宸，暖玉进楚家的第一*夜睡的还算安稳，而且还做了个甜甜的美梦。梦中卫宸拉着她的手，连声唤着她‘娇娇儿’卫家的娇娇儿，他说，她这辈子永远摆脱不了‘卫’这个姓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生贵气 第一百九十九章天生贵气 那时候只感觉脸红心跳，如今才明白，卫宸这话说的真是双关啊双关。 翌日起身，芷香正给暖玉梳妆。 秋莹挑了帘子起来。“小姐，王管事派人来禀。说是一早老夫人便派了婆子来请小姐。说是昨日身子不适，所以没能招待小姐。今日让小姐去落英院赴宴，说要介绍几位苏家小姐给小姐认识，还说小姐和苏家几位小姐年纪左右差不过几岁，一定能玩到一块去。” 芷香听罢满脸疑惑的嘀咕道：“昨天明明还不让小姐进内院一步，才过了一*夜，怎么突然间变了脸。 奴婢倒觉得，让小姐和苏家几个小姐见面是假，昨日没能让小姐吃亏，今日是想着再接再厉才是真。既然楚老夫人可以称病，小姐也称病便是了。小姐一路舟车劳顿的，病了也不算意外。”芷香在一旁给暖玉出谋划策。 “你这丫头整天和王管事谈情说爱的，怎么没学到王管事一分精明。王管事既然来告诉小姐，便表示老将军和小将军是知道的……也是默许小姐出门的。小姐也不能整日呆在这拢月轩里啊，总要和楚家上下接触的……” “这关王述什么事？便是和楚家上下认识也不急在一时啊。让小姐歇息几天再见面也不迟。 最过份的是昨天楚老夫人从头到尾表现的都是不喜小姐，如今又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不是明摆着有阴谋……再说了，那几位苏家小姐算什么？由着她们想见小姐便能见吗？老夫人这根本就是有意借着苏家小姐打压小姐，压根没安好心。” 芷香愤愤不平的道。 一番话竟然说的秋莹无话可说，对芷香颇有几分刮目相看。 原来王述之所以相中这丫头，是因为这丫头深藏不露，是个大智若愚的。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必争了，祖父和父亲既然默许，你们两个便跟着我走一趟。自家祖母，总是要见面的。” 暖玉开口，两个丫头点头称是。 落英院中…… 楚老夫人早就严阵以待，今天楚老夫人穿了件绛红的外裳，头上并排簪着三支梅花金簪，显得即华贵，又带着几分主事者的威仪。 楚老夫人下首，便是苏婉……她今天打扮的格外清新，鹅黄*色的外裳，头上插着一支金镶玉蝴蝶簪，蝴蝶触须都雕的活灵活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着，灵动非常。楚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苏婉几乎满足楚老夫人对儿媳妇一切要求。 模样不算顶美，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性子温婉，人如其名。却又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脾性。 说起话来也有趣，常常哄得楚老夫人眉开眼笑……楚老夫人总想，等自己百年以后，只有苏婉这样的才能撑起诺大的楚家。“一会那丫头到了后，你们几个不必客气。让她好好见识见识咱们京城闺秀的风姿。 尤其是婉儿…… 如今靖儿把这丫头看的极重。你如果能让这丫头低头，乖乖听你差遣，靖儿也能高看你一眼。”这主意是苏婉出的，不过苏婉的意思是让楚老夫人假意交好暖玉。 让楚家父子放下戒备。 到时候楚老夫人想如何对付那丫头，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是楚老夫人性子高傲，想了一*夜后，还是将苏婉的法子‘偷梁换柱’了。 她开口邀暖玉，打着给暖玉介绍楚家上下的由头。然后席间由苏家几位小姐出面打压暖玉。 最好让暖玉自惭形秽。 自觉不配当这个楚家小姐。 到时候那丫头自己开口要离开楚家，想必那父子二人再维护她也是无用。 她这也算是兵不血刃，便能把眼中钉赶出楚家…… 苏婉对楚老夫人的做法并不认同，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若是惹急了暖玉，她去和楚小将军告状，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是楚老夫人毕竟是她的长辈，再加上苏婉自诩什么都不比京城的闺秀差，可唯有一样，她是苏家庶出的小姐……这样的出身如果能嫁进楚家，也算是平步青云了，所以为了以后几十年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她愿意一赌。 以她的年纪，原该过了十五岁便回苏家的。由父亲酌情给她找个人家。 可是苏婉拒绝了。 与其嫁个不学无术的长子或是有几分学识却自命清高的次子庶子。 她倒宁愿把赌注压到楚文靖身上。 只要能嫁进楚家，再多的艰难险阻也是值得的。所以她对楚老夫人向来是恭敬顺从的，便是觉得楚老夫人这次的布置有些欠妥，她也没有反驳，而是按了楚老夫人的交待。 把自己打扮成一朵鲜嫩的‘花儿’。 希望在第一时间便能让暖玉自惭形秽…… 苏婉乖巧的点头。苏婉下首的苏月，苏香也连连附和。“姑母尽管放心，我们一定让那个野丫头抬不起头来。”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觉得一脉相承的苏家姑娘真是即懂事又贴心。 第一次真正跨进楚家的垂花门，暖玉脸上神情不喜不怒。 即没因楚家内宅的布置而大呼小叫，也未因一下子涌出十数个婆子丫头而露出惊诧之色来。 只是表情淡淡的扫过众人，然后十分坦然的迈步…… 婆子们有些心虚。按了楚老夫人的吩咐，她们该‘恃强凌弱’给这位新小姐难堪的。便当没有看到她，或是不理会她，只顾各自闲聊……只是，这个小姑娘只是用眼睛淡淡扫过众人，众人心里便咯噔一声，甚至有两个年纪尚幼的丫头，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下跪。 小丫头这么一跪，婆子们开始底气不足起来。 明明有心安排的难堪，最终却成了数人围在暖玉身边，身子微躬，远远看去，便像在齐齐躬身给暖玉行礼。 韩妈妈出来查看情况，远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些原本该对这位新小姐熟视无睹的婆子丫头，竟然不声不响的围在暖玉周围，然后动作一致的躬身行礼…… 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二百章 以退为进 第二百章以退为进 待韩妈妈走到近前，暖玉已经越过诸人，向她走来。 这次是韩妈妈第一次正眼看暖玉，昨天不过匆匆一瞥，只觉得这姑娘艳光四射…… 一路毕竟舟车劳顿，灰头土脸时都觉得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如今这般细心打扮一番，韩妈妈突然有些喉咙发紧。老夫人一门心思想让苏家小姐压暖玉一头，以为凭着苏家小姐养在京城这几年，也算是学了些规矩，有了几分底气。料想一定比自幼不得卫家欢心，又跟着老爷和少爷两个男子在陆安道那样的边陲呆在三年的姑娘强上百倍，在陆安道那样的地界能学到什么规矩？ 不过是个乡下地方养出来的姑娘罢了。 便是来到京城，成了凤凰儿。落了毛，也不过是只家禽罢了。 总之，在楚老夫人心里，是压根看不上这位新进门的小姐的。更何况老爷和少爷为了这位小姐，几年不归。 韩妈妈脑子里胡乱想着，暖玉已经到了近前。 对于这位楚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暖玉昨天见过一面。 如果说相由心生，同样是心腹婆子，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白妈妈就是那种一看就面善的，而这位韩妈妈，面相便显出几分刻薄来。 暖玉目光淡淡扫过韩妈妈，主仆有别，越过她便要进落英院。 韩妈妈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想起自己的职责。 “……小姐还请止步。” 暖玉止步，不过没有回头，芷香回身一脸笑意的问道：“妈妈还有什么吩咐？” 婆子应对丫头，说起来倒也顺情顺理，可是韩妈妈心里却不痛快，她是陪着楚老夫人嫁进楚家的，算起来在楚家三十几年了，哪个丫头见到她，不是点头哈腰的唤她一声‘韩妈妈’。何曾有丫头这般直来直去的反问她。 “老夫人吩咐奴婢在这里候着小姐。老夫人一早便派人去唤小姐，小姐这时候才到，实在有些失礼。咱们楚家是大户人家，自然不会做出责罚姑娘的事情来。不过老夫人这时候正在和苏家几位小姐说话，小姐还是迟些再进去吧。小姐便不把自己当外人，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啊。”韩妈妈面上带着几分冷笑来。 “……这才几时？怎么便迟了？我家小姐连早膳都没用便急急赶来了。”芷香不忿的回道。 一旁秋莹扯了扯芷香袖子。示意她不必解释了。 因为这明显便是找茬呢。 什么嫌暖玉来的迟？哪怕楚老夫人才开口，自家小姐便到了，她们也依旧能找到别的借口。 芷香气呼呼的闭上嘴，觉得楚家上下，除了老将军和小将军，便没有一个好人。 自家正经的小姐她们不在意，却把几个苏家的姑娘当成主子般。 韩妈妈矜持的袖手立在门边，一幅她只是来传话的模样……可那眼神中的鄙夷，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都说从下人的举止便能看出主子的脾性，暖玉心想这话倒是不假。 白妈妈待她慈爱极了，有时候比卫老夫人待她还要好些。 整个卫家都不喜卫宸，卫老夫人对卫宸也十分冷淡，可是白妈妈对卫宸却是一视同仁的。白妈妈对她说过，说整个卫家，二少爷是活的最苦的那个，所以那时候明知道她总是暗中去隐园，不仅替她在卫老夫人面前遮掩，有时候还会故意多做些点心，让芷香带到隐园…… 而面前的韩妈妈，却是一幅颐气指使的模样。 暖玉心道，她想和楚老夫人融洽相处，怕是都没有机会。 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这世间，人情自有冷暖，有待她好的，自然便有不喜她的。这也没什么，她这辈子活的已经很满足了。 有父亲，有祖父，卫家还有个一心一意待她的祖母。 最最让她安心的是，她还有卫宸。 她想，便是全世界都抛弃她，卫宸总不会的。卫宸那样的性子，不喜欢便罢了，一旦在意起来，那便是一辈子。 他说，他们会结一辈子的缘分的。 所以对于楚老夫人明显加难的举动，暖玉并不气，非但不气，她还觉得有些无趣。 “即如此，我们便先回拢月轩了。祖母何时空闲了，劳妈妈差人唤我一声，我一定……随传随到。”暖玉从来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活了两辈子，也没谁就她脾性说一个不字。 可不爱生气，可不代表她没脾气。 她又不傻，别人明摆着欺负她，她难道还要把自己的脸送上去挨打不成。 暖玉这话说的平静的很，即不见怒意，也不带怨气。 话音落下，暖玉转身便走。 芷香和秋莹紧随其后…… 韩妈妈有些不敢置信，她便这么……走了？她怎么敢？ 韩妈妈以为暖玉在耍手段，可是人家明显是真的打算回去了。 难道她不希望得到楚老夫人的认可，不向往住进内院？怎么可能？便这么没名没份的住在拢月轩里，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直到暖玉快要迈出垂花门，韩妈妈一跺脚，匆匆追了上去。 “……小姐留步。老夫人有请小姐入院。”本来是打算压一压对方的士气的，不想非但无用，反而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一早想好的那些指桑骂槐不堪入耳的话，韩妈妈自然不便出口了。 如果暖玉真的一气之下回了拢月轩，老夫人少不得要大发雷霆的。 “妈妈这便对了。我们同是当下人的。主子的心意如何……我们如何猜的出？也许主子今天不喜这个，明天便迷上了呢。所以啊，我们只管凭良心做事便是了。妈妈说对不对？”芷香笑着凑到韩妈妈近前，一副咱们下人一家亲的说道。 韩妈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好半晌才咬着牙点头。 “姑娘说的是。小姐，请吧。别让老夫人久等。” 韩妈妈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也不敢此时候发难了。 落英院花厅。 楚老夫人听到脚步声，立时面色一沉，几位苏家小姐也敛笑整容，脸上端出几分高傲之色来。 只是，当先进来的却是韩妈妈，这和当初定下的可不同。 第二百零一章 一枝独秀 第二百零一章一枝独秀 楚老夫人吩咐的是韩妈妈对暖玉‘视而不见’。 整个落英院的下人也便当做没有看到她，只管冷落她。 让暖玉尝一尝什么叫孤立无援。 便在她慌恐不安之时，再由苏家几位小姐出面打压，不怕她不乖乖俯首。 可是当先进门的却是韩妈妈。 韩妈妈心里叫苦，只是从院门走到花厅，不过百十步的距离，韩妈妈竟被堵的无话可说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下人。便是再得老夫人倚重，这府中上下，也终究是老将军和小将军的天下。那个叫芷香的丫头说小姐无论如何也是小姐，这是落生但注定的。 便是此时祖孙俩不合，也不过是一时义气之争罢了。血浓于水……初时韩妈妈不以为然，如今反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了。 一路上韩妈妈几次想要退下，都被芷香和秋莹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韩妈妈平日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骂起院中丫头也向来不留情面。可暖玉身边这两个丫头，却是骂不得，打不得。不管她说什么，二人都不动声色，然后一唱一和的，那话就像软刀子在割肉。直让韩妈妈汗流浃背。做为她们的主子，暖玉自始至终脸上神情都是淡淡的。 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可是她便这么走在前面，院中丫头见到她，却是不由自主的俯身行礼。 不论韩妈妈怎么瞪，丫头们也置若罔闻。 这么个一边倒的局面，最终击得韩妈妈溃不成军。 她只得硬着头皮亲自给暖玉引路……“小姐，请进。” 对于暖玉，楚老夫人用的形容词贬多于褒，或者说，楚老夫人压根没说过暖玉一句好话。 就相貌而言，楚老将军信中把暖玉夸成了一朵花。可到了楚老夫人这里，吐出的话便是‘近妖’。楚老将军信中夸暖玉行事沉稳，大气，是个掌家的好手，到了楚老夫人这里，暖玉便成了小门小户养出的女儿，为了几钱月银也要斤斤计较。 所以在未见到暖玉之前，苏家几位小姐心中暖玉的形象中。 相貌尚可，只是穿着打扮像个乡下丫头。 为人狭隘，没有气量，是个除了脸蛋，便一无是处的。 可是那个缓缓迈步跨进花厅的姑娘…… 苏婉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置信。这便是楚家的小姐吗？那个楚老夫人口中出身不好，品性不佳，规矩不懂的小姐。 一旁的苏月苏香已经惊讶的轻呼出声。 暖玉很漂亮，前世的她，漂亮的张扬。吃过那么多苦，到她死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一张脸再漂亮，不过也是昙花一现，几年光阴罢了。一个姑娘之所有被人赞，更重要的是气质，是谈吐。所以重生后的她，有意‘藏’起这张脸。 气势上，她有些像卫宸。外人面前，面容越发清冷。 不是刻意模仿，只是呆在一起时间久了，便沾染了几分卫宸的脾性。 所以这张脸再漂亮，也不会让人觉得妖*媚，再配上一身素色的织锦春裳，暖玉整个人显得十分恬静，有着大家千金特有的矜持和气度。 苏婉突然便有些难以启齿…… 楚老夫人看到暖玉也是一惊。 虽然信中楚老将军把暖玉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可楚老夫人一直觉得楚老将军是夸大其词。 多年前，他便疼惜那丫头…… 不管那丫头做了什么。哪怕让楚家蒙羞。也没见他苛责那丫头一句。 如今，那丫头的女儿，他自然是*宠*上加*宠*。自然会把那姑娘夸成花。 却不想，这次楚老将军竟然没有夸大，面前这姑娘……不过暖玉越漂亮，楚老夫人越不喜。 越漂亮的姑娘，越是祸水。十几年前她母亲如是，如今她又来‘祸害’楚家。 楚老夫人心中简直恨极，几乎咬碎了牙，直到口中尝到血腥之气，楚老夫人才淡淡开口。 “怎么学的规矩，见到长辈便不知行礼吗？” 暖玉侧身示意芷香。芷香点头，也不管楚老夫人冷的几乎要结冰的眼神，自顾自去隔壁小佛堂搬了个蒲团过来。 然后和秋莹一左一右扶暖玉下跪行礼。 楚老夫人是她的祖母，她自然是要行大礼的。 道了祖母万安，也没等楚老夫人发话，暖玉已经施施然起身退后。 “……真是乡下小地方养出来的，实在少了规矩。婉儿，你便代姑母教一教她规矩。”楚老夫人轻声吩咐。 苏婉有些迟疑的起身。 前一刻她还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好歹在京城呆了三年，规矩学的也算齐全。 可看到刚刚暖玉不卑不亢的动作，苏婉口中发苦。 她不愿和暖玉交恶，也不想和暖玉交恶。和暖玉交恶于她有什么好处？她想嫁进楚家，便要得到楚文靖的欢心。如今明知道楚文靖在意这个女儿，她何必要惹楚文靖生厌，像楚老夫人所说。一旦‘收服’了暖玉，楚文靖便会对她刮目相看？ 那也就是骗骗苏月和苏香。 她苏婉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深谱以柔克刚的道理。 犹豫再三，苏婉含笑起身。“暖玉，我是苏婉。苏家排行在四。若是不嫌弃，你可以唤我一声‘四姐姐’。” 苏婉这一开口，楚老夫人神情便是一变。 不仅楚老夫人变了脸色，一旁的苏月和苏香也是蹙起了眉头。 苏香年纪最小，隐忍的功夫也最差。眼见着苏婉对暖玉和颜悦色。她不管不顾的站了出来。“四姐，你做什么？姑母明明交待过的。让我们不必理睬她。” “小十，闭嘴。”苏婉轻斥。 “四姐才该闭嘴。她有什么好？出身还不及我们姐妹……文靖表哥还未娶妻呢……是她母亲勾~引了表哥。才有了她，她母亲根本就是不守妇道……”这些话在楚家暗里传的十分嚣张。 不是楚家下人不守规矩，而是楚老夫人压根没有制止。不仅没有制止，还暗中帮着添了几个版本。总之，在楚家所有人眼中，暖玉便是个自幼被其母所弃，被好心人收养，如今年纪大了些，又不甘收养她的人家境清贫，这才背信弃义，舍了养父母，来寻生父的无良之人。 第二百零二章 公然谢绝 第二百零二章公然谢绝 苏香这话一出，整个花厅便突然一静。仿佛连空气都一同静止了。 楚老夫人微蹙着眉，觉得苏香这丫头有些失礼。这些话虽然在楚家暗中流传着，楚老夫人也并未制止。可当人说出来，却是丢了楚家脸面的。就像有些事情哪怕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一个道理。 苏香说完，眼见暖玉没有回应。 以为自己一句话便让暖玉败北。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的道。 “楚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由着她出入……表哥喜欢她，是因为她生就一张狐媚样……” “住口。”苏婉忍无可忍。 她们姐妹三人虽然同姓了苏，却不是一个母亲所出。 苏婉觉得自己之所以留在楚家三年，都未能得到楚文靖的欢心，很大程度便是因为身边多了两个扯后腿的妹妹，尤其是苏香，她曾不止一次的告诫过她。这里是楚家，她们是客，楚家人才是主。 不管这位楚家小姐得不得老夫人欢心，终究是楚家小姐。 她们能做的只是尽量让楚老夫人开怀，而不是明目张胆和楚家小姐交恶。所谓风水轮流转，没准哪天楚老夫人想通了，和暖玉成了亲亲~热热的祖孙，她们反倒枉做小人。可是苏香性子急躁，而且从不听劝，这才不管不顾的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显得苏家姑娘即无教养，又没分寸。 苏香听到苏婉喝斥她，面露不甘之色。同族姐妹，苏婉从来只想着自己拔得头筹，得到姑母欢心，却不管她们姐妹二人。便是不能留在楚家，好歹也要留在京城，所以苏香才会迎合楚老夫人，在苏婉明显不打算为难暖玉之时开了口，苏香觉得自己这是在‘帮’苏婉，却不想苏婉非但不领情，还反过来当众喝斥她。“四姐，你忘了姑母的教诲了。” 苏婉的神情有些难看，她对暖玉牵强的笑笑，便退回自己的位子，头微垂着，不再开口。 苏香越发的得意起来。 苏婉真没用，不过打了个照面便败下阵来。相比之下，她的表现这次算是可圈可点吧。想到这里，苏香不由得侧头看向楚老夫人。 却发现楚老夫人脸上不仅没有笑意，反而阴沉沉的。 苏香的心咯噔一下。 暖玉眼见着这场闹剧不声不响的偃旗息鼓。有些同情被当成棒子使的苏家几位小姐。 那位苏四小姐，看起来倒是个明事理的。 至于余下两位，便真的是……不忍直视了。 暖玉是个沉得住气的，她只在卫宸面前妙语连珠，除了在卫宸面前，她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便是和楚家父子，也是相处时间久了，才渐渐熟悉起来的。更何况面前是明显对她报有恶意的楚老夫人。 最终，还是楚老夫人开了口。 “……听说你三年前，便和甘宁道卫家的庶出的次子定了亲？” 暖玉心道提卫宸便直接说卫宸的名字便是，何必咬文嚼字的。甘宁道卫家还庶出的次子，这可比卫宸二字难记多了。 暖玉平静的点头。 “说起来你们倒也真的般配。一个庶出，一个是母亲未嫁人便生下的女儿。”楚老夫人品了一口茶，声音淡淡的说道。初时的失利，她只当是苏婉性情温婉，不愿做出刻薄之相来。 虽然心中有些气苏婉不争，不过楚老夫人自觉是个有修养的。 并不会在此时露出满脸怒意来。 “祖母所言及是。人人都说我和卫家二公子是郎才女貌。”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暖玉从小到大听了无数。 相比楚老夫人，她曾经的母亲阮氏出口的话才是真正的恶毒。 楚老夫人和阮氏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真的伤不到她分毫。 楚老夫人面上终于露出几分厌恶之色来，她觉得面前这姑娘简直是不知轻重，明明丢人的事，她反而还沾沾自喜。“你休要唤我祖母。” “……楚老夫人。”暖玉从善如流的改口。 对于明显与她为难的，她也不必处处牵就。 尊敬楚老夫人，是她做小辈应该做的。可是对方既然不领情，她也没必要一味的忍让。 她从没想过所有人都喜欢她，喜欢她的人，她回报同样的心意。 对于那些明显便不喜她的，她也没打算屈就自己。“真是没规矩。” “……楚老夫人应该知道，我幼时丧母。没有母亲教导的姑娘，规矩难免学的差了些。老夫人若是不喜，我便先行告退了……” “谁准你离开了？我既然召了你来，便是打算要和你好好相处的。 你母亲虽然没有进过楚家门，可你父亲却执意要让你进门。我这个当长辈也是为难……你如果想进楚家内院，规矩一定要学，便让韩妈妈教导你吧。如今是春天，如果你初秋能学好规矩，我便办个赏菊宴，让你见一见京城的闺秀们。”楚老夫人言下之意，在赏菊宴之前，都是暖玉学规矩的时间。 什么规矩一学半年？ 暖玉冷笑，楚老夫人玩了出阳谋啊。明摆着是陷阱，可她若想进楚家门，便一定要跳。如果是她甘心跳进来，便是受了委屈，也无处去说。 活了两辈子，身份这种东西她当真看的极淡了。 如今她也是有‘主’的姑娘了。进不进楚家内院，很重要吗？ 于是，暖玉含笑谢过楚老夫人。见暖玉行礼，楚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觉得自己算是拿捏住了暖玉。 只要能拿捏住她，还怕那一老一小发难？ 一切都是这丫头咎由自取，她以为楚家长小姐那么好做？ 她一定让韩妈妈扒她一层皮。 只是下一刻，楚老夫人便笑不出来了。因为暖玉行过礼后，竟然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大意是她是个顽劣的，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既然明知道不可为，她还是知道轻重些的好。便不劳韩妈妈了，她住在拢月轩挺好的。 直听得楚老夫人眉头紧锁。 她还没见过一个姑娘这么不识时务。 就像面前苏家几位小姐，哪个对她的话不是言听计从。 第二百零三章 娶了安心 第二百零三章娶了安心 何曾有过这般脸上带着笑，却说着搪塞之言的时候。 楚老夫人虽然自觉修养挺好，是个不轻意动怒的，实则在楚家下人眼中，自家老夫人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她之所以不轻易动怒，是因为整个楚家，没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楚家两个男人都领兵在外，整个楚家楚老夫人一人独大。 谁没事会寻她晦气，又不是嫌命长。 所以楚老夫人确实不轻易动怒。不过楚家父子归来不过短短一天，她已经一连动了几场肝火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肝火还要连绵不断的发下去。 可暖玉毕竟不是对她心有余悸的楚家人，她说完话行了礼便转头告退了。楚老夫人气的伸出手，指着暖玉的身影‘你’了半晌，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让暖玉好看的话来。她有些投鼠忌器，有心对暖玉施以重罚，可是想到家里那两个男人，楚老夫人又有些底气不足，最终，她把怒意撒向了苏家姐妹。“婉儿，你太让姑母失望了。月丫头，你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真是个不顶事的……至于香丫头……”苏香正等着楚老夫人开口赞她呢。 姐妹三个，只有她是按了楚老夫人吩咐行事的。 不想楚老夫人却是脸色一变。“……小小年纪，什么话都敢出口。我们楚家是装不下你了。赶明儿给你老子送个信，让他来接你回苏家。” 苏香一脸的不敢置信，红着眼睛连声唤着姑母。 再说暖玉，一路畅通无阻的，眼看倒要到垂花门了。 跟在身后的芷香的秋莹不由得肩膀一松，刚才那场面，若是楚老夫人追究起来……秋莹心有余悸的道：“小姐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咱家小姐真正怕过谁？ 便是当初卫夫人，在咱们小姐面前也没占到便宜，她虽然抖落出小姐的身世，害小姐被人说三道四。可小姐压根不在意，所以连根汗毛都没有伤。反倒是她，不仅被休，最终还不得不带着那个卫双双离开卫家。所以说，咱们家小姐看着好欺负，可是谁也没本事真的欺负她。 老夫人又如何？ 你看她说那话，明显便是欺咱们小姐背后没有靠山。 小姐，你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二少爷。” “……要告诉我什么？” 突然间，有声音响起。 芷香被吓得险些大叫有鬼。后来想到这时候鬼该是不敢出来的，这才把声音按捺住。这时候，秋莹已经一本正经的弯身行礼了。“小将军，二公子。” 楚文靖可没功夫理会丫头，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拉起暖玉的胳膊，上下打量半晌，确定暖玉毫发无伤，这才夸张的转头对卫宸说道。“我就说一定没事的。我那母亲行事还是知道些轻重的，偏生你担心。看吧，哪儿哪儿都好的很，连头发都没掉一根。这下你放心了吧。” 楚小将军不过是客气的一问罢了。压根没打算卫宸回应的。 可是卫宸是个多‘实在’的人哇。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摇遥头。“不放心，除非娶进门来自己护着。” 这？这……楚小将军觉得卫宸说话太难听了。 他是暖玉的父亲啊，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女儿的。卫宸这话什么意思？是不相信他吗？ 楚小将军冷着一张脸，又把暖玉往身边扯了扯。卫宸笑笑，做出一幅不欲和楚小将军计较的神情，只是下一刻，楚小将军却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他护在怀里的暖玉便，便被卫宸揽在身边了……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不对，这不是他最该在意的，他最该关心的是。“把我女儿还给我……” 卫宸看看楚小将军，然后很是气人的摇摇头。“卫宸，你欺人太甚。跟了我来楚家还不算，还非要进内院。说什么救人如救火。你看暖玉哪里伤着了？既然暖玉好好的，你看一眼便该调头就走，避嫌懂不懂？” 卫宸鄙夷的看向楚小将军。心道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讨上媳妇儿…… 原来是有原因的。 他好容易见到心上人。走？不多看几眼，抱一抱亲一亲，怎么能走？ “我们只差成个亲了，不必避嫌。”卫宸怕楚小将军被气抽过去，很是好心的解释道。 不说楚文靖还不气，卫宸这么一提醒，正好让楚小将军忆起了今天卫宸和他说的话。说什么楚家虽大，却不一定是好地方。还说这世上，只有他才能保护暖玉，竟然张口便说，今年便迎暖玉过门。楚小将军自然是要摇头的。 他还想多留女儿几年呢，最好及笄后再多留个三五年。 让卫宸眼馋死。 看的摸不得，急死他。他才不会这么早便把暖玉嫁给他。 暖玉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嫁人？那是大人才玩的把戏，她太小了，连玩的资格都没有呢。 楚小将军正想张牙舞爪的行使他当父亲的权利，把卫宸骂个狗血喷头。 可下一刻，楚老夫人竟然现身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楚老夫人身边便是他那几个如花似玉的，表妹。 楚小将军立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楚老夫人眼看着儿子原本眼睛亮亮的，似乎正想开口说什么，可一见到她，神情立时一变，整个人瞬间从动到静，几乎连个停顿都没有。刚刚被苏婉哄好的心情，立时又阴转晴了。 苏婉说那个丫头还小，从小又在人家寄人篱下的长大，行事上难免少了些规矩。 还说这样的性子，注定是要碰壁的。以后一定会吃苦头的。楚老夫人想了想，觉得苏婉说的有理。见楚老夫人神情平静下来，楚婉又说今天日头好，不如去园子逛逛。楚老夫人点点头，便带着三个侄女出了门，倒没想到那丫头还未出垂花门。 只是见到她这个母亲，脸上神情至于这么难看吗？ 这时候，楚老夫人又注意到暖玉和卫宸并肩而立，二人的姿势看起来……忒亲近了些。 “……那是谁家公子？” 第二百零四章 要拉郎配 第二百零四章要拉郎配 主要是因为卫宸模样生的太好，周身气度也是无可挑剔。 怎么看都像个名门公子，楚老夫人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口出恶言。 楚文靖上前几步，规矩的给楚老夫人行了礼。然后语气平静的替楚老夫人解惑。“那是卫宸。甘宁道卫家二公子。” 卫宸，便是那个十几岁只身进京，然后不管不顾的告了御状，最终皇帝竟然因为他将那年的科举废弃，来年又重开了恩科。 这让很多富家公子记恨上他，因为考场舞弊，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考场亦如此。 那些斥了巨银的，可谓是血本无归。 与此相反的，便是寒门弟子对卫宸简直推崇至极……小小年纪，竟然已经隐隐有了寒门之首的声誉。 但凡来京城参加殿试的寒门考生，无一不去拜访卫宸。他如今还未及冠，可是盛名却已经传遍整个齐国。 楚老夫人是不喜欢卫宸这样性子的，她总觉得做事还要低调些的好。弄得这么高调，以后出了事可如何收场，所以哪怕京城中，关于卫宸的流言简直是扑天盖地，楚老夫人也只认为卫宸是个胆大无脑的，告御状的事情都做的出，就是个傻大胆。至于最终扬名，而且据说如今小小年纪颇得皇帝重用，那只是走运罢了。 这样的富贵，得来快，失去易。 可如今见到卫宸真人，楚老夫人心下还是叹了句‘风~流少年郎’。卫宸的相貌几乎可以称为杀手锏。 还是老少通杀的那种。随着卫宸年长，他身上那雍容华贵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不止的楚老夫人特意看了几眼卫宸，便是身边苏家三位小姐，也顾不得矜持，一个个偷偷打量卫宸。 这样的风~流年少郎，而且还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暖玉有些不悦了。 卫宸是她的。 “二哥，我们走吧。” 暖玉一言，卫宸一动，二人配合起来当真有股视旁人如无物的境界…… 卫宸对楚小将军笑笑，然后便依了暖玉的话，牵着她的手跨出垂花门。 楚老夫人被特意的，疏忽了，冷落了……春风打着旋，直刮的楚老夫人心头火起，刮得楚小将军一脸的嫉妒之色。 他的女儿啊…… “靖儿，这个卫宸太没规矩了。” “……母亲对暖玉很有规矩吗？”卫宸那样睚眦必报的，没当面口出恶言，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还挑他的礼数，也不怕哪天夜里睡的正香时，被那小子派人暗算了。 这几年，那小子这种事怕是没少干。 楚老夫人被儿子堵得心烦意乱。“我是她的祖母，教导她些规矩难道有错？” “祖母？母亲真当暖玉是孙女吗？既然不当暖玉是孙女，母亲又有什么资格教导暖玉……儿子累了，便先回去了，母亲留步。”楚文靖不愿再和楚老夫人多言，他们母子的‘结’系的太死。如今已经解不开了。 楚老夫人看着扬长而去的儿子。 气的脸色煞白。“孽障，真是孽障……” 一旁苏婉却是轻咬着下唇，想着自己几年真心真是错付了。那个卫宸……那个卫宸，只看了一眼，她便将那人整个装进了心里。 她不得不承认，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不讲先来后到的。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喜欢的是楚文靖，哪怕表哥大她十几岁，她也不在意。她只想嫁进楚家，当楚家少夫人，让家中那几个嫡出的姐妹看看，庶出又如何？她依旧能嫁进权贵之家。 可是。 自始至终，楚文靖都没多看她一眼。 反倒是那个叫卫宸的年轻公子，淡淡的扫过她们姐妹几人。 “姑母，那个卫公子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小姐倒是寻了门好亲事。”苏婉柔声说道。 她知道自己这话有些恶毒，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亲生母亲不过是苏老爷一时兴起抬进门的妾室，生母从小教导她。想要得到什么，一定要用心去争去夺，她的生母便是如此，要不苏家姑娘众多，如何轮到她被送到京城。 以前是没有选择，如今…… 楚老夫人冷哼，以前没见过卫宸，她心中没什么概念。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杰。那女人几乎毁了她的儿子，让她和丈夫生了嫌隙，如今又想继续祸害楚家。 “婉儿，你看那卫宸如何？” “……是个俊俏公子。”苏婉轻声回道。 “不仅俊俏，如今在京城，提起卫宸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别看他年纪不大，却颇得圣上欢心。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嫁给那样的人，将来一定有享不尽的福。”楚老夫人声音有些冷，调子微沉的说道。“小姐真真是好福气。”苏婉轻声应道。只是语气明显比刚刚又带了几分明显的艳羡之意。 是啊，真是好福气！ 那样的福气，她一个母不详的姑娘如何消受的起。 “男未娶，女未嫁的。谁说卫宸便一定会娶卫暖玉？”楚老夫人自是不愿暖玉改回楚姓，所以依旧以卫氏称呼她。 “……小将军三年前亲赴甘宁道，便首肯了卫宸和小姐的亲事。这事情如今京城怕是早被传的人尽皆知。” “那又如何。婉儿，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几个丫头中，我是喜欢的便是你……只是你也看到了，靖儿他根本就无心。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蹉跎了，姑母倒觉得你和卫宸很是般配。 年纪相中，出身也相当。 婉儿，姑母有意替你做个大媒，你可愿意？” 苏婉红着一张小脸，嘴里一个劲的唤着姑母。楚老夫人满意的笑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配’了新欢的卫宸，此时正和暖玉头挨着头，看着一本小册子。册子是卫宸带来的，说是要交给暖玉保管。 暖玉接过，翻开，然后眼睛便直了。 “二哥，这是什么？” “……我的身家。”卫宸答的十分坦然。 暖玉头大，她当然能看懂册子上记的东西。什么田几倾，房几间的……她好奇的是卫宸为什么交给她？ “我知道二哥本事，只是二哥拿给我看……”[亲爱的们么么哒，打赏加更~~~] 第二百零五章 宠妹无度 第二百零五章宠妹无度 暖玉十分努力的想让卫宸明白，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拿这些东西有些……逾越。不过卫宸显然在这点上和暖玉存在着较大的认知差异，他一本正经的指着册子上的字迹。然后很是知心的给暖玉解惑。“田庄雇了佃户。几个宅子都有管事的照看着……铺面请了掌柜伙计照管，每年夏冬两季报一次账目……” 卫宸一板一眼的解释着。 丝毫不在意暖玉越来越奇异的目光。或者是他看到了，却视而不见。 卫宸这人到底明不明白暖玉的心思，其实谁也不知道。 不过他这人向来聪明，任何事都能文弦而知雅意，没道理看不出暖玉的别扭来。 不过若是他不想‘明白’暖玉便拿他没有法子。 “……二哥，这些东西你应该自己收着。”卫宸说完，暖玉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她怕拒绝的太明显，会伤了卫宸。其实卫宸皮糙肉厚的，哪里那么容易受伤。不过卫宸在暖玉面前，向来表现的都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就好像一个土匪，在别人面前整日的喊打喊杀，可在暖玉面前，却成了只家猫，爪子都收了起来。以至暖玉明知道他在外可谓‘声名远播’，可当着他的面，却总是忘记。 然后被卫宸牵着鼻子走。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暖玉压根便不会为此生气。 非但不会气，她反而总会优先考虑卫宸……怕惹他生气，怕他伤心，怕他受伤。 于是，卫宸越发的……得寸进尺。 这叫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抑或……温水煮青蛙。 “……你知道的，我这人记忆不好，怕放到哪里下次便找不到了。还是放你这里安心些。”卫宸丝毫不觉脸红，诓暖玉的话简直信口拈来。 暖玉：“……”他什么时候添了这毛病，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这于理不合啊。”她如今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便这么堂而皇之的拿了卫宸的家业。这么一想，暖玉觉得那册子简直烫手。 “哪家的理？你要嫁的是我，自然要讲我们卫家的‘理'……让你收着便收着。乖，别让二哥着急。”卫宸和风细雨的劝着。 暖玉还想开口，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很奇怪。 别说他们还没成亲，便是成了亲，也没谁会把所有的产业都交到一个新媳妇儿手中吧。 就像卫家，阮氏嫁进卫家二三十年，不是也依旧未能掌家吗？ 她才多大？或者说她何德何能啊。暖玉觉得心里怕怕……卫宸才不理会，他这人素来想到哪做到哪。而且情啊爱的，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满口情~爱，却一毛不拔，那算什么情~爱。 他卫宸就是要把全部身家都交到暖玉手中。 这法子是他灵机一动想到的。暖玉才回楚家，难免觉得彷徨，再加上楚老夫人的刁难，在楚家过的并不舒心。 一时三刻的，他也不能接她回府。 于是卫宸便想到，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交给暖玉保管。 换句煽*情的话。 他把自己，完完整整的给了她…… 虽说小姑娘还不明白，不过早晚有一天，暖玉能明白的。能明白他对她的心意，已不仅仅是想娶她过门，想让她锦衣玉食一世无忧了。他想和她，长长久久的相守。 套句酸词，如果要加个期限，一定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自然，这些话卫宸不会说给暖玉听，倒不是觉得男人说情话丢脸，实在是便是他说了，暖玉也未必懂，她还那么小。 他大她六岁，这点是卫宸永远的痛。 如果他们同岁，他一早便能娶她过门了。也不至于白白蹉跎几年。 面对卫宸，暖玉经常觉得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不过她也确实不忍心看到卫宸失落的神情。所以，暖玉最终十分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册子。并且在卫宸晶亮亮的眼神中，点头答应会找机会和楚小将军商量，年前抽空让卫家管事的来楚家核对账目。 卫家管事的来楚家核对账目？听着怎么那么……不合逻辑呢。 暖玉实在不解卫宸怎么那么相信她。 什么地契田契铺面的，他竟然都能眼睛不眨的送到她手中。 对此疑问，卫宸的回应是。 既然是早晚都要交到她手上的，那便宜早不宜晚…… 卫宸知道暖玉今天受了委屈，不过暖玉不提，他也没有追问。这里毕竟是楚家，楚老夫人若是有意刁难，他一个外人若是插手，反倒会适得其反。何况这些事，他去和楚文靖商量便是，何必惹暖玉心烦。 他今天来除了把自己尽数交到暖玉手中外。 还有一件事情。 “……祖母想见我？”暖玉轻声问道， 卫宸点头。“知道你随楚家父子回到京城，老夫人便派人唤我回去。然后亲自开口相求……让我无论如何让你们祖孙见上一面。你意下如何？” 暖玉当然点头。 “我也想祖母了……”整个卫家，除了卫宸，她最思念的便是卫老夫人了。 她年纪越来越大了，暖玉十分忧心卫老夫人的身子。 “这事交给我，我去找楚小将军商量。娇娇儿，你受委屈了，都是二哥无能。” “……和二哥无关。再说我也没受委屈。老夫人不喜欢我，我不去招惹她便是。刚才老夫人还说让我搬进内宅，可我却要和韩妈妈学半年规矩，我拒绝了。” “做的好。”卫宸赞。 暖玉眨了眨眼睛，觉得刚才自己说话的重点似乎不是这个。 不过卫宸关心的却是暖玉在楚家有没有被欺负。“这些事情都推给小将军去应付便是，你只管呆在这拢月轩中。这地方修的不错……”卫宸四下看看，然后脸色不变的赞道。 如果楚小将军知道自己煞费苦心，瞒这个瞒那个，甚至当年几乎把自己的身家掏空而建的院子，只换来卫宸不咸不淡四个字……‘修的不错’。也不知道楚小将军会不会拎把长剑去找卫宸决斗。“……想必楚老夫人一定没来过这里。”卫宸看罢，语气肯定的道。 暖玉汗颜，觉得卫宸这人不去当个奸臣，真是屈才的很。 第二百零六章 翁婿密谋 第二百零六章翁婿密谋 这人的思想得有多阴暗啊。对于揣测恶人的心思，简直一猜一个准。 一见暖玉这反应，卫宸便笑了。 “这不难猜，如果楚老夫人知道这拢月轩里这样的景致，怕是宁愿你住进内院的。” 暖玉也笑了，是啊，见解真精辟。 真是一针见血的精辟。 兄妹二人正说的热闹，不速之客到了……“暖玉，不管你祖母刚才说了什么，你都不必理会。以后你祖母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往为父身上推，便说父亲不允。”楚小将军气呼呼的到了。 他刚才去问了芷香暖玉进内院的经过。然后芷香一脸委屈的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楚文靖听完，那脸色始终阴沉着，他恨不得冲进内院去找母亲理论一番。 他好容易找回的女儿，她便一定要欺负吗？ 若非她是他的母亲…… 强忍着怒意，楚文靖来找暖玉。 进了屋匆忙说了那句话后，才发现卫宸竟然还在。 楚小将军有些脸红。“你怎么还在？” 对卫楚小将军这明显挑衅的话，卫宸向来是视若罔闻的。他转头继续和暖玉说话。“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以后楚老夫人若是差人唤你，你只管把一切推到小将军身上便是，万不能再傻傻的凑上前去让人欺负了。”说便说吧，卫宸还不忘伸手摸摸暖玉的头，楚小将军看的眼睛发热。 他的宝贝女儿啊，被卫宸这么轻薄。 “卫宸，时辰不早了……”楚小将军一幅开口送客调调。 “是啊，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吃午膳了。”卫宸顺着楚小将军话茬接道，然后就好像还是在卫宅时那般，扬声唤了芷香进来，一口气报了七八个菜，吩咐芷香下去准备。芷香的表现也十分的顺理成章，一句多余的话没问，便那么乖乖出门去灶上吩咐了。 楚文靖：“……” 这到底是谁的家？ “小将军要不要留下一起用午膳。”然后还十分主人翁的‘请’楚文靖留下一同用饭。 楚小将军几乎要抹泪啊。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的宅子，他的院子，他的女儿啊。怎么自己反而像个客人般被招待啊。 另一边，卫宸还和暖玉咬耳朵。 “我们不如请了小将军一起用膳吧。”暖玉笑着点头。 楚文靖再次感叹，女儿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啊。 三人围桌而坐，卫宸挥手示意芷香等丫头退下，然后屈尊降贵的亲手给暖玉布菜，小姑娘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卫宸自然清楚。 于是楚小将军只能眼热的看着卫宸把菜夹到女儿碗里。 礼尚往来，暖玉偶尔也会回敬卫宸…… 楚小将军是个粗心的，他压根便以为自家女儿在吃上百无禁*忌的。因为暖玉给楚文靖的第一印象便是嗜吃。在楚家时，卫宸每次提起暖玉，敢都少不得吃字。 以至楚小将军直到此时才发觉。 原来自家那个好养活的女儿，在吃食上竟然十分挑剔。 这个不喜，那个不爱的。很多时候都在卫宸淡漠的目光中，勉为其难的把菜塞进口中。然后换得卫宸挑辰一笑。然后自家那傻女儿也跟着笑。 简直是，刺眼极了。 于是楚小将军化悲愤为食量，誓要吃个够本。 他忘记了，这里是拢月轩，连卫宸都在‘吃’他的……用过饭，卫宸亲自给楚小将军奉了杯茶，然后被荼毒了一中午的楚小将军立时便对卫宸笑脸相迎了。一口一个好女婿的唤着。一旁亲眼见证卫宸如何一杯茶将楚小将军‘哄骗’的暖玉，险些闷笑出声。 二哥真杯。 自家父亲真……真憨厚。 吃饱喝足，终于到了闲话家常的时间。卫宸趁机和楚文靖提起卫老夫人想见暖玉的事。对卫老夫人，楚文靖始终心存感激。想着当初若不是卫老夫人护着暖玉，也许小丫头都活不到他去寻她那一天。 说完后，卫宸看了一眼暖玉，然后轻笑着问道。“需不需要请示一下贵府老夫人。” 楚文靖本来还有些迟疑，想着暖玉才回京城，这时候出门，怕有心人背后说三道四，不过卫宸一提楚老夫人，楚小将军心中怒意顿起。 同样是当人祖母的。 人家卫老夫人和暖玉不过是萍水相逢，不仅收留暖玉，还把暖玉当成亲孙女疼着宠着。可是自家母亲呢？这么一比，楚小将军手臂一摆。示意不必去请示楚老夫人。“卫老夫人待你不薄，你既然回了京城，去看一看也是应该。 便让王述和毛金跟着你同去。”王述行事稳妥，毛金身手不错。两人再带上几个护卫，必定能护暖玉安全。 卫宸心下十分满意，觉得楚小将军越来越知情知趣了。 既然楚小将军待他不薄，他这人向来知恩图报……“……老将军和小将军关照的那几位将军，我已经想法子向皇帝进言了。料想不出十日，便能有消息了。” 楚文靖大感意外，他们父子既然归京，兵权自然是要交出的。 好在他们父子都不是贪恋权势的，虽说那些属下多有不愿，不过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只要能把那几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副将安排妥当，楚家父子便能安心留在京城了。这事楚文靖倒是当成牢骚在卫宸面前说过一次，不想这小子不仅记在了心里，动作还这么快？“你小子出手倒是利索。”这算是赞美吗？卫宸便当楚文靖在夸他。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若等到皇帝想起他们的时候再提，便失了先机。你们还未离开陆安道，我已经暗中在办这件事了。” “那么早？”楚小将军惊诧。 他是见到卫宸，也就是前两天才和卫宸提起的，不想卫宸竟然在几十天前，已经着手安排了。这人到底生了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啊。“在陆安道时，我便看出老将军和小将军并不是贪恋权势的。之所以不甘议和，除了对方打暖玉主意外，便是不放心那些追随多年的将领了。 小将军放心，我安排的十分小心。 那些官职有高有底，乍看之下无关紧要。可一旦有事发生……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小将军便能看出我一番安排的用意了。” 第二百零七章 睹花思人 第二百零七章睹花思人 卫宸不欲多说，楚文靖点点头。也没有刨根问底。 男人间的信任有时候挺奇怪的。 明知道卫宸满腹心机，而且行事狠戾，手段可谓花样百出。 可是卫宸说的话，楚文靖竟然都信。他既然说安排妥当，那便一定是妥当的。暖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回暖玉一个笑意。 这二人…… 什么时候站到同一条战壕里了。以前不是相看两厌的吗？ 暖玉知道楚文靖并不是真心讨厌卫宸。其实楚文靖挺欣赏卫宸的……卫宸这人，只要和他相熟的，便没谁能真的讨厌起他来。 虽然对人冷冰冰的，可只要说上三句话，立时便能让人信服。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简直所向披靡。只是卫宸有时行事偏执，为达目的，他会选择最直接的做法，而这样行事难免会伤及无辜，按了卫宸的话说。他已经多方考虑，确定他所走的是条捷径。 乍看虽然有些不可理喻。可一定比既定的办法牺牲要小。 只是所谓既定的法子卫宸没走，所以旁人看到的永远是卫宸的不择手段。 自己父亲虽然总说卫宸行过偏激，不给自己积德，还说会祸连子孙……当然，他也只是说说。 哪次卫宸行事，楚小将军不是明里帮暗里帮…… 可是楚小将军爱面子。 还喜欢和人争个高下，所以二人每次见面，都少不得要辩上几句。只是事情若是和暖玉有关，二人向来默契十足。 眼见着二人没打算开口，只得作罢。她只要知道，不管是卫宸还是父亲楚文靖，总不会害她的便够了。至于他们暗中谋算什么，她不需要知道。 人们常说，知足常乐。 她对此深表认同。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便是太固执了，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清楚明白。 以至和计宏礼成亲后，俩人感情便渐渐走向那条死路。后来计宏礼久居京城，她在计家渐渐有了些声望，最终计家老夫人把计家交到她手中。 其间她用了十几年。 现在想来，其实那十几年她走了很多弯路。如果不是她太过固执，遇事偏要弄个清楚对错，何以计宏礼对她生厌，何以计老夫人直到临终前，才将她唤到面前，叮嘱她以后行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一定要改改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若不知悔改，终有一天要吃大亏的。 后来她确实因为自己固执的性子吃了几次大亏。 甚至计家几度面临败落之境…… 经历的多了她才渐渐明白，有些事情，其实真的不必太过计较…… 许是卫宸和楚文靖对于瞒了暖玉很多事有些心虚，当天下午，二人竟然十分有默契的开口都要陪在暖玉身边。 暖玉写字时，卫宸在一旁静静凝视。 暖玉绣花时，楚小将军在一侧看的如痴如醉，觉得自己女儿简直千好万好，便没一处不招人喜欢的。 哪怕暖玉把鸳鸯戏水绣成了鸭子溺水。 在暖玉第五次扎到指尖后，卫宸阴沉着一张脸拉暖玉起身。 一旁楚小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谓父亲难当啊。那鸭子绣的……近看像鸟，远看像鸡的，偏生他还不好开口质问暖玉。难道他要问她……女儿啊。你这鸡游在水里，便不怕淹死吗？或者说闺女啊，鸟儿应该在天上飞啊，你把它安置在水里，不怕鸟儿一怒之下，撞水而亡吗？好在卫宸这人行事靠谱…… 暖玉气馁，她对女红的造诣，就像卫宸对于情~爱方面的造诣。 从来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伤人。 卫宸和她谈情说爱，她包容着卫宸。所以卫宸在表情达意方面看起来还挺有天份。 可这女红…… “我一件外裳能穿三年。”卫宸轻声道。 暖玉：“……”原来他在安慰她。告诉她，其实她真的不必这么为难自己的。“父亲一件袍子能穿五年……”楚小将军不落人后。心道卫宸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安慰起人来倒是妥帖的很呢。 所以说，某种意义上，楚小将军和卫宸其实是一丘之貉。 因为被他们这么一安慰，暖玉更加沮丧了。 卫宸和楚文靖二人还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慰，等于在暖玉心头插了把刀啊。“……真的那么差吗？”她说的是女红。 活了两辈子，除了幼时卫夫人严格要求她学了一小阵女红，旁人对她女红这方面的造诣向来是放纵的。按了楚小将军的话说，她将来一定会找个大富大贵的婆家。富贵人家都有绣娘，是根本不需她亲自动手的。她想要什么，只要动动嘴便好。 楚老将军也是这样的腔调。 还说什么将门出虎女。试问天下有拿绣花针的老虎吗？答案自然是没有的，所以暖玉根本不必计较自己女红不精。 只是暖玉有些自己跟自己较劲。 想着别人能绣出来的，她为什么绣不出。 只是显然她真的没这方面天赋……“有那挨扎的功夫，你不如想想明日怎么应付卫老夫人……她可是整整唠叨了你三年。” “我见到祖母，祖母便能安心了。二哥，我不能给你做新袍子，我给你雕朵牡丹花吧？你不是最喜欢牡丹吗？这次雕朵大的，让你摆在chuang头，时时能看到……好不好？” 好不好？ 卫宸气闷。有心摇头，可眼见着一旁楚小将军眼睛亮晶晶的，摆明便是看好戏。 卫宸愣把摇头勉强换成点头。 暖玉高兴起来，吆喝着芷香给她选块大些的玉料，她不绣花改雕花了…… 见暖玉复又忙碌起来，卫宸眼中含笑，一脸纵容的退后，眼中带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他喜欢暖玉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 “牡丹花？我倒不知宸儿你还有这样的癖好？”楚小将军一脸不怀好意的上前，自觉抓到了卫宸的短处。 卫宸这人会轻意让人抓到短处吗？ “癖好算不上，只是睹花思人罢了……” 说这话时，卫宸的眼睛滴溜溜的在暖玉身上打转。睹花思的是何人实在是不言而喻…… 第二百零八章 接她过府 第二百零八章接她过府 楚小将军再次被打击了，暗骂卫宸脸皮厚。 当着他这个当父亲的面，便‘调*戏’他女儿。偏生他不能反击，总不好勒令卫宸不要把女儿当朵牡丹花想吧。 好歹是牡丹，花中之王，也算是卫宸这小子有眼光。 “……一个大男人，整日睹‘花’思人，也不怕旁人笑话。”“我也不想啊……”卫宸叹气。 楚小将军果然接了话茬。 “还有让你小子唉声叹气的事。” “……还请小将军怜悯。”卫宸顺竿爬的十分顺溜。楚小将军眼见卫宸一脸恳求之色，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从相识至今，卫宸这小子在他面前向来便是一幅凛然不可侵犯之姿。比他这个楚家独子还像权贵人家教养出的嫡出公子。何曾在他面前这般‘低三下四’过。 “有话好说，我们可是一家人。说吧，让岳父大人替你做什么？”这时候，楚小将军还不忘搬出‘岳父’这个身份来显摆。卫宸微垂着头，唇角挑起笑意。出口的声音却十分低沉，显是有些力不从心。 “还请岳父大人成全了小婿，让小婿不要再睹花思人。” 他说什么？楚小将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中了卫宸这小子的奸计了。 他哪里伤心？哪里失落了？他根本就是猫哭耗子……他是故意让他放松戒备，要算计他呢。 好在他楚文靖也是个拎得清的。自然不会点头，不过看卫宸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一幅无能为力的模样，哪怕他九分是装出来的，楚小将军心里也挺舒服。 于是楚小将军善心大发的回道。他会和楚老将军商量的。卫宸笑着谢过，这在卫宸看来已经不错了，至少楚小将军今天没有立时变脸不是吗？有道是任重，道远。娶暖玉实在是个大任，道路荆棘点也是情理之中。 见暖玉心无旁骛的雕她的牡丹花摆件。 卫宸和楚小将军悄声退下。 卫宸今天之所以来楚家，一是不放心暖玉。再则便是有事情和楚小将军商量。 二人议完事，已近傍晚。 卫宸想着以小姑娘的心性，怕是根本就没想起还有一个他……虽说输给一块玉料挺憋屈，卫宸也只能叹气，他已经习惯了。 以前在卫家时，如果暖玉得到块好料。也会废寝忘食的雕琢。 真是有股不分黑天白日，不雕出花样来誓不罢休的气势。 卫二少还不由得顺此脑补了一下，想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突然间，暖玉想起她的玉料还未雕完，然后推开他，不由分说投奔她的玉料……唉，卫二少又叹了口气，他得加强自身修养，最好让暖玉迷恋上他，最好迷得她五迷三道，晕晕呼呼的便上了他的chuang…… 那之后，卫二少更加在意自己的衣着，神态，动作了。 在暖玉面前，誓要成为一个彬彬有礼的佳公子……按了楚小将军的话说，卫宸越发的……人模狗样了。 卫宸所料不错，待暖玉放下玉料，天早已经黑了。一旁芷香见暖玉眼睛终于从玉料上移开，赶忙张罗着摆晚膳。 “……二哥呢？” “早回去了。小姐雕起玉来简直是废寝忘食。二少爷看了一会，便和小将军一同离开了。”芷香回。 暖玉有些失望，她这人对什么事情都不那么上心，除了玉。一旦沉浸其中，便会忘我，不知今朝何夕。一见暖玉这神情，芷香只当暖玉是因为卫宸离开没有招呼他而伤心。不由提醒暖玉道：“明早二少爷会接小姐过府。小姐要不要给老夫人带些礼物。” 提起卫老夫人，暖玉脸上失望之色果然淡了。 “……便把我前阵子雕的观意给祖母带上一尊吧。” 芷香点头，下去准备。 这一*夜暖玉有些辗转反侧，她想卫老夫人，想卫父，想卫美玉和卫秀玉，也想起了阮氏和卫双双。 明天她去卫家，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阮氏和卫双双。暖玉自觉是个宽宏大量的姑娘，可是对于阮氏和卫双双，她确从心里厌恶着。 第二天卫宸果然一大早便到了，暖玉邀了他一起用早膳。 “二哥不必上朝吗？”暖玉只知道卫宸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至于具体官品如何，卫宸很少跟暖玉提及。何况以她那装满玉雕的脑子，也弄不清楚七品官和五品官除了差上两个级别，还有什么不同。她只听楚文靖提过一句，如今卫宸官位似乎并不高，可是手中却着实握着几分实权…… 楚文靖之所以提起，是因为像卫宸这样的实在是凤毛麟角，年纪轻，已得了皇帝欢心，最神奇的是，皇帝竟然真的放心把一些重要之事交到他手中。像和南蜀议和…… 以前朝廷偶尔也会派使臣出访，可哪次的使臣不是朝中老臣。 只有久经风浪的老臣，才能和敌国使臣应对自如的周旋，何曾派过不足二十的使臣，而且做的还是议和这样的大事。 可是回来后，皇帝对卫宸只是口上赞了一句，连褒奖都无，更别提加官进爵了。 卫宸摇摇头。 “我官位低，没资格上朝听政。” 然后便把话题转开，说起卫家的事来。“……老夫人怕是一早便起来等你了。父亲如今在工部任职，知道你今日要进府探望老夫人，只是父亲今天却脱不得身，叮嘱我替父亲好好招待你。 美玉得到消息，今天也要回娘家。 秀玉在家，你定然能见到。”说到这里，卫宸话音一顿。 暖玉抬头看他。见卫宸眉头微锁，竟然一副为难的神情。暖玉想了想，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卫双双母女。” 卫宸迟疑片刻，点头。“你回京的消息她们必然是知道了。这次你回府，怕是她们要想方设法的在你面前露面的……不过你不必怕她们。如今你和卫双双的身份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她们断然不敢再欺你了。只是她们母女终归心怀叵测，你小心应对便是。” “二哥放心，三年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暖玉了。 何况二哥还在，二哥能坐视我被欺负？” 第二百零九章 比娇比俏 第二百零九章比娇比俏 “自然不能。”卫宸答。 暖玉笑着替卫宸添了碗清粥。“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卫宸也笑了。最近他越发的患得患失了。以前她远在陆安道，他对她朝思暮想，如今她身在京城楚家。 他如果想见她，策马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至。 他们如今有了名分，见面也不必顾虑太多了。可卫宸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总觉得有事会发生。他想整天看着暖玉，不让小姑娘离开他视线一刻……只是，如今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和暖玉的亲事，楚小将军如今还是不松口。 “二哥，我虽然不得楚老夫人欢心，可是有父亲和祖父关照着。整个楚家也没谁能欺负我。 我身边还有王总管和毛金。毛金就是那个和卫双双有过纠葛的小伙子。他在陆安道拜了师傅，学了一身本领。我如今只要出门，他都会跟在身边保护。二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宸蹙眉。听完暖玉的话，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心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到底所为何来？ 二人用过早膳，卫宸拉起暖玉的手，虽说如今小姑娘已是大姑娘了，可是拉暖玉手的习惯却早已养成。卫宸想，直到死，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会永远拉着她的手的。二人出了拢月轩，卫宸的马车停在门外，从拢月轩到大门，二人大概需要走一盏茶的功夫。 就当是饭后散步了，哪怕不说话，只是牵着暖玉的手前行，卫宸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他爱极了暖玉在他身边的感觉。只要暖玉呆在他身边，他便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怕的…… 哪怕刀山油锅摆在他前面，他也不俱。 只是，二人闲适的散步时间，却让不速之客打断了……“卫公子。”苏婉柔风拂柳般的俯身行礼。 暖玉眯了眯眼睛，在这里看到苏婉，暖玉可不觉得是巧合。卫宸是不屑理会除了暖玉之外任何女子的。所以他只当不闻，拉着暖玉便要绕过苏婉。苏婉面露焦急之色，身子往旁闪了闪，却恰巧挡在暖玉和卫宸前行的路上。 “……公子留步。” 卫宸目光沉了下来。 卫宸这人给人的感觉本就清冷，若惹怒了他，这便是冷上加冷了。再加上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傲……苏婉惊得身子控制不住的后退。 暖玉见卫宸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语气有些无奈的发问。 “苏四姐姐挡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苏婉眼睛看向卫宸，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幅委屈极了的神情。 可是卫宸压根没去看她，他只是放开暖玉，后退一步，然后负手立在暖玉身后，头微垂，看着他面前的暖玉。 眼见着卫宸这般疏离，苏婉本是佯装委屈，如今却是觉得真委屈了。 她自认模样生的不差，性子也温柔。 除了庶出，她没什么可让人嫌弃的……而卫宸呢，虽说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可出身毕竟不高，他们同样的庶出。 昨天楚老夫人说了那话后，她虽然立时应了，事后也曾犹豫。 这种事情，一旦放开手脚去做，便没有退路了。 如果此事不成，她怕是再难留在京城了。 可再次见到卫宸，苏婉心中却生出一股执念来……卫宸不是因为暖玉的身世而娶她的，她如今根本算不得楚家正经的小姐。虽说楚家小姐尊贵，可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小姐，而且母亲身份不明，苏婉觉得，她并不比暖玉差。 至于卫宸为何要娶暖玉。 她倒是听说暖玉自幼便被卫家收养，是卫家的养女。所以说，他们其实是‘兄妹’。 至于卫宸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自己曾经的妹妹……苏婉想到了楚家父子。 想必是楚家父子开口相求的…… 暖玉身世凄凉，这点苏婉是同情的。可不能因为她身世凄凉，便要牺牲卫宸啊。苏婉思来想去，觉得卫宸一定是因为楚家父子的‘要挟’这才和暖玉定亲。 毕竟有了卫宸这个依仗，于暖玉认祖归宗大有裨益。 楚老夫人也许会因为卫宸这个朝中新贵，而认下暖玉。 至于二人间是否有真情？ 一个当哥哥的，如何能对妹妹有私情！ 苏婉本性不坏，可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要留在京城，想要找个疼她怜惜她的男人，想要嫁个身份荣耀的夫君，想要让苏家那几个嫡出的姐妹看看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也是能找个好人家的。 于是苏婉悉心安排了这次‘偶遇’。 可是想不到，卫宸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反而是任由暖玉应对她。 暖玉才几岁？ 和卫宸差了那么多，卫宸拉着暖玉，就像长辈牵着小辈的手，走在一起别提多别扭了。 她不同，她只比卫宸小了一岁，如果卫宸愿意，她们马上便能成亲。可他若执意娶暖玉，怕是要等个三五年…… 综上所述，苏婉觉得自己胜算很大。可是卫宸这般冷漠，又让她心底升起彷徨来…… “我久仰二公子大名，知道二公子文采极好，字也写的漂亮。所以想请教一二……”苏婉红着小脸说道。 只是她这娇羞却不该露给暖玉看，因为卫宸压根便没在意前面的人。 连是男是女他都没兴趣知道，更别提那张脸上那抹苏婉自以为娇羞，实则有些做作的神情了。 再美的姑娘，若是心思不正，这美也要打折。更何况苏婉只是清秀佳人，和倾城二字实在相差太远。 但凡苏婉够聪明，便该知道比模样，暖玉能甩她几条街。 所以在暖玉这闭月羞花的脸蛋面前，这充其量不过迷个小花惑个小草的苏婉，实在是……不自量力。 “……二哥忙的很，怕是没时间指点苏四姐姐。我自幼师承二哥，字写的也不差，姐姐若不嫌弃，我便指点姐姐一二吧。”眼睛眨着眼睛，一脸好心的道。 苏婉自然连连摇头，说暖玉初入楚家，还是多花时间熟悉一下楚家上下再热心帮她不迟。 暖玉也顺势谢过苏婉的好意提醒。[加更。其实我每天都努力想写一万字，然后发现每天都写不出。望天~~~我错了。我努力写，争取明天写出一万来。] 第二百一十章 永不言悔 第二百一十章永不言悔[第一更] 苏婉再没理由挡在二人前面，只是脸色苍白的闪身让路。卫宸复又拉起暖玉的手，从苏婉身边扬长而过，自始至终，都没理会苏婉…… 卫宸自然不会放过和暖玉同乘一车的机会。上了马车，暖玉小脸一沉。“二哥，那个苏婉明显在打你的主意……” “那又如何？”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根本没正眼去看那个‘碗’。 暖玉也知道自己这迁怒没有道理，可那个苏婉看卫宸的眼神……赤果果的，那欲语还羞，那娇媚欲滴啊。苏家那三位小姐，暖玉还觉得苏婉是最聪明的，如今看来，倒是她高看了苏婉。 苏婉相中了卫宸？还是楚老夫人相中了卫宸？ 怕是二人心怀鬼胎，同时‘相中’了卫宸吧。卫宸是甘宁道卫家庶子，那苏婉也是庶出，二人身份相中。 苏婉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姑娘早该嫁人了，可是苏婉亲事都未定，没见到卫宸前，她一门心思打着自己父亲的主意，楚小将军虽然年过三旬，不过模样生的俊，看起来也是个翩翩君子，可是和卫宸站到一处，便愣生生被比了下去。 卫宸年经，模样清俊。 比楚小将军年轻了十几岁，双十年华的少年郎。而且是个少年俊才，年纪轻轻已经颇得圣眷。 料想卫宸将来必定能飞黄腾达，甚至入阁拜相……如今卫宸尚在卑微时，苏婉打着和卫宸‘同甘共苦’的主意。 虽然知道卫宸不会动心，可是暖玉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有的不多，楚老夫人不认她，她也不怪楚老夫人，她的生母毕竟没有嫁进楚家来，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可是卫宸和她已经定了亲，楚老夫人竟然还打卫宸的主意。 血缘关系上来说，她是楚老夫人的孙女啊，她们才是一家人。 楚老夫人什么都不给她，她不计较。 可还要抢走她唯一拥有的…… 这口气堵在暖玉心里，让暖玉有种不顾一切冲进内院去和楚老夫人理论的冲动。 卫宸见暖玉绷着小脸，眼圈竟然还渐渐泛了红。卫宸心头一紧，有些无措。 慌忙把暖玉揽进怀里，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楚家谁欺负了你不成？” “……你。只你能欺负我。”她不在意旁人，旁人待她如何她都不会放在心里。只有卫宸，不知不觉间在她心里占了太重要的位置。因为在意，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焦躁不安。开始恐惧，生怕他被别人抢走了。 因为和那些京城闺秀比起来，她实在伐善可陈的紧。 唯一仰仗的便是他们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这青梅竹马之情，又能有多深？真的经得起考验吗？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一个比她还好的姑娘，他会不会弃她不顾。然后转而去*宠*着那个姑娘……把如今给她的东西，转而去给别人……也会像此时抱着她那般，去抱别人。 暖玉几乎不敢想像那个画面。 她知道苏婉的出现只是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她心中不安。 卫宸太优秀了。 而她，终于找到了亲人，却依旧不能认祖归宗。 依旧是个身世不明的，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卫宸？ “二哥的错。都是二哥的错。娇娇儿，不伤心。你想让二哥怎么做……只要你开口，二哥都照办。”卫宸只当暖玉因为那个什么婉出现而生气，语气纵容的哄道。 暖玉轻咬着下唇，心中涌起的酸意几乎让她把持不住。 她想痛快的大哭一场，想去质问卫宸？可她质问什么？卫宸什么都没做？难道怪卫宸太好了…… 偏生她这样胡闹，卫宸还在柔声哄她。 她想，这辈子除了卫宸，没谁能待她这么好了。所以，她不能失去他。 想到这里，暖玉缓缓从卫宸怀里直起身子。“……二哥，你会后悔吗？” 后悔娶她，如果没有她，卫宸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不难？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他想，可因为她，他不仅要处处受制，行事束手束脚，甚至为了她，当初在陆安道时险些开罪了南蜀使臣。 也不知道那件事有没有传到京城？ 皇帝会不会追究…… 一切都是未知的，暖玉甚至觉得自己和卫宸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前路。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情一低落，想到的便都是些烦心事。 后悔吗？ 后悔什么？和她定亲吗？ 答案自然是：不。 和暖玉定亲，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卫宸如今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是信手拈来的。甚至京城这三年，来给他提亲的媒婆几乎踩平了卫家的门槛，可他心里却只装了一个暖玉。 这辈子，有她足矣。 他是个薄情的，这辈子心里装不进太多女人。 只有一个暖玉足够了。 甚至他如今做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暖玉。如果没有暖玉，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暖玉问他后悔吗？ 他怎么可能后悔！“傻姑娘，整日的胡思乱想。你在二哥心里占了什么地位？你难道不知？” “……不大知道。”暖玉微垂着头，有气无力的回。 卫宸怒极反笑，觉得小姑娘便是和他耍脾气，都那么的……活色生香。 “你即不知，二哥便说给你听。 小时候刚记事时，我曾经问过刘妈妈，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母亲，有父亲疼，我为什么没有？当时刘妈妈抱着我一味的落泪。 后来她说……说我是个不祥之人，生下来便没了生母。 因为不被期待，所以没谁在意我。我如果认命，这辈子便注定是个悲剧……所以我不认命。 他们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多余的，我便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业来，让他们刮目相看……”卫宸说起过往，不由得自嘲的笑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天真的可以。 都说人落地时像张白纸，他如今在京城的声望，极佳和极恶都占全了。 谁曾想过，幼时的他，也曾那般天真懵懂。便是罪大恶极的人，落地时也是干干净净的。 g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细数往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细数往事[第二更] 可他做的越好，反倒越不被人喜欢。 初入学堂时，他功课比卫瑞要强，可是卫夫人看到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他也曾拿了自己的文章去给父亲看。 可却从门缝看到父亲正将卫瑞抱在膝盖上，然后夸卫瑞文章做的好，还说他将来必定大有做为……明明学堂上，先生赞了他，没有赞卫瑞一句。 渐渐的，先生待他也越发的冷淡了。 反而天天要夸上卫瑞几句。 他渐渐明白了，不管他文章写的多好，字写的多漂亮，父亲和嫡母都不会夸他一句的。 明白了这些，他的心也越发的冷了，硬了。 最终心里唯一剩下的，便是有一日飞黄腾达，将卫家所有人踩在脚下。 卫宸相信，如果没有暖玉的出现，他的人生会变成一场悲剧。真正的悲剧，为了得到权势，他可以杀人放火，可以泯灭良知。 一切都因为暖玉的出现而改变了。 他如今行事前，总要想一想暖玉。想着如果自己做的事情被她知道，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二哥是个坏人…… 其实，他唯一的心魔便是暖玉。 如今小姑娘当面问他是否后悔了？ 他抓住了唯一的救赎，唯一能带给他阳光的，他为何要悔？ “……后来你出现了，我刚开始其实并不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个被长辈*宠*坏的小姑娘。行事十分惹人生厌……可是后来，你变了，二哥渐渐把你装进心里。 然后，我会痛恨老天。 为何你是我的妹妹？”那时候，卫宸以为老天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动心了，他心里装进一个姑娘。可那个姑娘却是他的亲妹妹。 世间情~爱这事，没有什么事比这还要惨烈了吧。 他挣扎，他恐惧，可他依旧不舍得远离暖玉。他能做的便是按捺着，隐忍着，然后一心一意对她好。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她想，他都会双手奉上。 后来，她的身世大白天下。 他虽然忧心她的安危，可更多的却是喜悦。 老天毕竟待他不薄。 然后一步步，他将她圈进他的羽翼。 “傻姑娘，这辈子我心里只能装进一个叫暖玉的小丫头……旁的姑娘，再美，出身再好，与我又有什么相干的。我只喜欢我的娇娇儿……” 卫宸话说的这么清楚，暖玉便是想假装听不明白，也是不能了。 卫宸偶尔也会对她说些心里话。 可这种几乎像是把自己近二十的生命剖析了一遍的话，他却显少提起。 他从出生到如今，快乐的日子并不多。 庶出，生母身份卑微，因其生母，以至卫老爷夫妇夫妻感情几近决裂，卫老爷最终远离甘宁道任职，卫老夫人思子心切，却不得见。 一切本与卫宸无关，可所有人都将错处怪到他身上。 对他不理不睬，冷漠至及。 这些过往，卫宸必定不愿想起，可因为她，卫宸又一次回溯往事。 今天之事，自始至终也不关卫宸的事。 是楚老夫人居心叵测，是苏婉不自量力……可受苦受难的却是卫宸。“二哥，我信你。”她信他，她总是信他的。 卫宸笑笑，并不觉得回忆有多痛苦，也许从前回忆起来确是痛苦至极的，可是如今，他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有暖玉。哪怕最初暖玉让人生厌，如今回想起来，也只觉得小姑娘骄蛮的可爱。 “真是傻姑娘。 不管旁人怎么算计，二哥都不会中计的，你便安心的等着出嫁。我会努力说报楚小将军，让他早日把你嫁给我的。” 暖玉这下脸想不红都难了。 许是暖玉红扑扑的小脸实在太考验卫宸的忍耐力了，卫宸终是没能忍住，缓缓低下了头。 所以下车时，暖玉那嫣红的小*嘴尤为显眼。 以至卫秀玉晚些时候见到她，一个劲的问暖玉用了什么口脂。 卫宸并不住在卫家大宅，不过卫老夫人还是给卫宸留了个院子。这院子自然不会像隐园那般偏僻，是紧挨着长孙卫瑞的院子的。 卫瑞成亲后，带着妻子赴任，在离京城五六日的一个小县任县丞。 只在年关才能带了妻子回来探亲。 卫美玉已经于两年前出嫁，夫家是京城一个商贾之家。卫美玉的相公是家中独子，成亲一年后，卫美玉生了个女儿，夫家不仅没有嫌弃，反而大摆宴宴，席开百桌，摆了五天流水席。如今卫美玉已经怀了第二胎，秋末孩子便会落地。 一路上，卫宸将这三年卫家发生的事，笼统的说给暖玉听。 他知道暖玉和美玉秀玉姐妹感情好，所以事关姐妹二人的事，他便说的详细些。 “姐夫待大姐好吗？” “自然是好的。冯家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家中虽无子侄在朝，可生意却做的极大，几道都有冯家分号。卫美玉这辈子注定衣食无忧。” “二姐呢？二姐的夫家也是二哥帮忙挑选的吗？” “辛大人官拜国子监祭酒。掌齐国科举诸事……齐公子性子耿直，颇有乃父之风。”卫宸说的是卫秀玉的夫家。 “……辛家那样的人家，不会嫌弃二姐的出身吗？”听起来辛家也算是京中权贵，卫家在甘宁道尚算有名望，可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实在排不上什么名号。 卫宸笑笑，心道人家自然是嫌弃的。不过他卫宸是谁？ 只要他想，事情自然能办成。 辛大人是接了上一任的烂摊子，继任这个国子监祭酒，当时他可没少帮那位辛大人出谋划策。辛家父子都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辛家更好。 娶了卫秀玉，算是搭上了他卫宸。 在辛家父子看来，是桩极划算的亲事。 再说卫秀玉性子模样都不错。辛家公子一相便中，辛家公子生的周正，卫秀玉心中也十分喜欢。 这也算桩双赢的好亲事。 “……我便要让卫家上下看一看，只要对你好的，我都不会亏待。” 卫宸最终说道。 整个卫家，对暖玉好的除了卫老夫人，便是卫家两位小姐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心坏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好心坏事 如果卫瑞当时不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如今又怎么可能还是八品县丞，哪怕他娶了四品知府的千金，只要他卫宸不愿，他也休相入京。 卫瑞几次算计他，卫宸倒并没放在心上。 可是卫瑞对暖玉的险境视而不见，甚至还帮着卫夫人欺负过暖玉。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卫宸也不会放过他。 卫瑞不过是冷眼旁观加几句奚落之语罢了，卫宸都会出手报复。 何况卫夫人和卫双双…… 他总不会轻饶了她们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不过是希望在她们最得意之时，将她们打入尘埃。 如果在她们本就落魄之时出手，那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坐视卫双双母女回到卫家，冷眼旁观卫父不动声色收留了阮氏，然后故意不提阮氏已然被卫家所休，府中下人们顺理成章把阮氏奉为夫人，把卫双双奉为小姐。 卫宸也借此看破了卫老夫人的心思。 她虽然心疼暖玉，可卫绪林毕竟是她独子，对于儿子，卫老夫人虽怒其不争，却不会狠心让卫绪林为难。 便是卫老夫人不喜阮氏母女，最终也是沉默以对。 并没有再次出手驱赶。 卫宸看透了卫家诸人，最终搬出大宅另立门户。卫父和卫老夫人虽然不愿，可以卫宸如今的名声，他们又如何阻拦得了。也只能叮嘱卫宸闲时多回大宅。 对于卫宸和暖玉的亲事，卫老夫人知道后，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喜欢暖玉的，真心喜欢，如果暖玉嫁给卫宸，情感上接受起来实在有些艰难，可想起卫宸从小便对暖玉好，兄妹二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暖玉就是卫宸身后的小尾巴。 卫宸待旁人都是冷冰冰的，唯独对暖玉。 那是照顾周到，怕热着她，怕冷了她，怕摔了她，恨不得时时带在身边。 卫老夫人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是亲兄妹，这辈子暖玉都会在卫宸的庇佑下过活。 可是他们偏偏不是。 卫老夫人自然不会知道卫宸的心思，以为这事卫宸也很无奈。 卫宸在卫老夫人面前表现的始终是平淡的，就算告诉他，为了救暖玉，他和暖玉定下亲事时，脸上神情也不见起伏，丝毫看不出喜色来，以至卫老夫人心中长叹。 既然是为了救暖玉，便是卫宸不喜，怕是也会出手相助的。 只是亲事既然定了，若是过后退亲…… 卫老夫人始终不觉得卫宸是真心要娶暖玉过门。卫宸说的清楚，当初之所以定亲，是因为南蜀逼迫，他们没有办法，才想到了这保命之招。 如今暖玉已经安然回到京城，这亲事，搁置一阵子，怕是该提起了。 卫宸不是个会随便把心事告诉别人的，何况从小到大，卫家上下待他都极冷淡，他只是例行通知卫老夫人，他和暖玉定了亲，以后暖玉会是他的妻。卫老夫人之所以觉得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是因为卫老夫人根本就不了解卫宸。 他不会为了不在意的人去牺牲自己的名声。 如果对方不是暖玉，哪怕跪在他面前相求，他也不会心软的。 那之后卫老夫人没有再问过卫宸关于暖玉的事。反而在心里忧心忡忡，想着暖玉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这些，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时隔三年能再次见到暖玉，卫老夫人昨夜几乎一*夜未眠，便在设想着见面后，怎么和暖玉提起她和卫宸的事。 总不好事到临头，再对暖玉开口。 总之，卫老夫人这心啊，忽上忽下的。一边觉得暖玉运气好，竟然是楚家的小姐，另一方面又觉得心酸。想着如果暖玉是卫家的女儿该有多好。 也不至于让卫宸陷入这样的两难之境……自然，这些多数都是卫老夫人自己设想出来的。 她压根没跟卫宸求证。 便在这样焦虑的心情中，卫老夫人等来了暖玉。卫宸亲自把暖玉送到卫老夫人面前，随后告退，示意晚些时候再来接暖玉，护送她回楚家。 卫老夫人也不留他，一心想着一会要和暖玉说的话，卫宸若是在反倒不便了。 虽然自幼不喜欢卫宸那孩子，可这些年来，卫家上下都靠他在打点。儿子是个担不起事又不让她省心的，和阮素锦纠*缠至今，二人即没和好，也不算决裂，便这么不清不楚的住在一个院子里。卫老夫人觉得很是对不起暖玉，当初阮氏母女那么欺负暖玉。如今却又让她们进了家门，想着卫宸或许还会寻机提出退亲的消息，总之，卫老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卫家是真的对不起暖玉的。 这不，看到暖玉，眼睛登时便红了。 拉着暖玉便不松手了。 三年时间不见，卫老夫人是真的想暖玉啊。小姑娘从小便在她身边长大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小姑娘会离开，而且一走三年，她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祖母。”暖玉跪地行了大礼。 “哎哟，我的小祖宗，快快起来。你这么一跪，你祖母这心里得有多难过啊。”白妈妈也在，她同样想暖玉想的紧，并不会比卫老夫人少思念一分。隔了三年再见暖玉，白妈妈脸上即有泪又有笑。暖玉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便长大了。 而且长的这么漂亮，性子还像以前一样好，逢人便笑。 “白妈妈，您身子可好？暖玉想您的紧呢。”暖玉眼圈也泛红。被白妈妈拉着起身，一边不忘问候白妈妈。“好好，奴婢一切都好。就是怕年纪大了，再没机会见到小姐。小姐这三年过的可好？快让奴婢看看……个子比奴婢还要高了。楚家喂了小姐什么好东西，小姐就像柳条似的，三年长了一大截。”卫老夫人红着眼睛招手，把暖玉唤到近前，暖玉就像小时候那般，靠在卫老夫人身边。 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卫老夫人恍惚间，觉得孙女从未离开过。 白妈妈忙着去灶上亲自端点心，卫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上下打量着。 最终欣慰的点点头。楚家将暖玉养的很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联姻之忧 第二百一十三章联姻之忧 “你这丫头，一走便没了消息。便不怕祖母想你想的心疼？” “……孙女也想祖母，只是，我不便写信回来。我每年都和二哥通信，每年都会在信中问二哥祖母身子如何？二哥说祖母很好，让我不必挂念。还说等我回了京城，一定接我来府上。祖母，三年不见，您身子好吗？在京城住的可顺心？” “好好，祖母好的很。整日好吃好喝，就是想你想的很。你这丫头啊……幸好你如今回来了，祖母若是想你，便让你二哥接你回来。”卫老夫人欣慰的道。 有时候卫老夫人也奇怪，她并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 可是对暖玉，她就是放不下心来。 小丫头从小便惹人疼，如今模样越发的漂亮了。便是三年前她的身世不暴露出来，恐怕这时候卫家上下也要猜忌了。因为暖玉的相貌和美玉秀玉都不同。 比起美玉秀玉的清秀，暖玉却是千娇百媚。这么个漂亮姑娘，将来不管嫁到什么人家，怕是夫君都会当成至宝捧在掌心吧。如今她又回归楚家……以后…… 白妈妈端了点心进来，选了暖玉喜欢的，亲自送到暖玉手中。“多吃些，小姐若是喜欢，以后奴婢天天做，再托付二少爷给小姐送到楚家去。” “阿秀，你真是个闲不住的。暖玉如今可是楚家的小姐，还会缺了几块点心。”卫老夫人取笑道。 “……自然是不缺的，奴婢不是心疼小姐吗。这人啊上了年纪，越发的念旧，奴婢最近时常想起小姐，自从小姐回了楚家，奴婢这做点心的手艺都生疏了。” 暖玉吃着香软的点心，眼中含笑望着卫老夫人和白妈妈，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走运。 虽然不是卫家小姐，可是卫家还是有人真心待她。 吃过点心，白妈妈借故退下，卫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缓缓开了口。“娇娇儿，祖母知道你这三年也不容易。卫宸虽然不说，可这京城要想打探事情，也并非难事。你回京后，楚家老夫人是不是给你气受了？”“……我生母毕竟身份不明。楚老夫人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祖母不必担心，我有父亲和祖母护着，不会吃亏的。” “话虽如此，可你一日入不得内宅，便一日不算楚家正经的小姐。 传出去终究对名声有损。我的娇娇儿这么讨人喜欢，楚老夫人何苦为难你？” “许是只有祖母觉得我讨喜吧。”暖玉笑呵呵的道。 一幅不识愁滋味的模样。这让卫老夫人想起暖玉小时候，卫夫人待她冷淡，她也是这么一脸笑意，一幅不在意的神情。 其实，怎么会真的不在意呢？ 不过是小姑娘不能在意，于是做出这么一幅神情来罢了。求而不得，不如不求。 “瞎说，娇娇儿哪里都讨人喜欢？祖母便喜欢娇娇儿，每天都在惦记着，生怕你在外受了委屈……楚老夫人既然看不到我家娇娇儿的好，是她的损失。以后祖母会对娇娇儿更好的。” 暖玉笑着扑进卫老夫人怀里。祖孙两个闹成一团。 虽然分开三年，可一见面，那种熟悉的感觉立时便找回来了。 暖玉和卫老夫人聊的很开心…… 就在暖玉笑着将自己在陆安道三年的情况说完后，卫老夫人脸上笑意一滞。终是开了口。“……娇娇儿，我知道你二哥和你之所以定了亲，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你既然安全回到京城……你和你二哥的亲事，怕是要找个机会退掉……你们毕竟兄妹一场。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坏的不仅是你的名声，连带着你二哥的名声也要尽毁。 你看需不需要祖母找个时间亲自登门和楚老将军商量退亲事宜。” 退亲？她和卫宸。 暖玉傻在那里…… 直到卫老夫人连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我和你二哥都不是外人，心里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你若怕坏了名声，也可以由楚家来退亲。你看如何？”卫老夫人并无恶意，她是真的觉得卫宸和暖玉不合适。 如今整个卫家都仰仗着卫宸。 卫老夫人断然不想看到卫宸名声尽毁。若是传出卫宸和暖玉曾经兄妹相称，如今却要结成连理……人们不会觉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份感情有多真。只会觉得二人小小年纪便私定终身。 暖玉不庄重，卫宸不沉稳。 而且兄妹成亲，有悖伦常…… 卫老夫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家因此蒙羞，卫宸因此仕途旁落。再说如今暖玉身为楚家小姐，模样生的又这般玲珑剔透的，何愁寻不到人家。 可是暖玉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卫宸没有告诉卫老夫人，他们是一心一意想要厮守终身的。 暖玉想到卫宸的性子，想到卫宸和卫老夫人不近不远的关系，忽然间便想通了。卫宸怕是只告诉卫老夫人，他们迫不得已定了亲，却不会告诉卫老夫人，他是心甘情愿的。 “关于这件事，祖母还是去问二哥吧。” “……我便是去问他，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小子向来不和我说心事。”这事自然怪不得卫宸，是她幼时不曾善待他。如今卫宸还念及旧情，照抚着卫家，对卫宸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卫老夫人抱怨。 “我便只能和你说了。娇娇儿，祖母真心喜欢你。只是你和卫宸和关系……你们实在……不该在一起。 何况他不过是顾虑着你的安危，这才和你定亲。如今你安全无忧，这亲事自然该……”暖玉怔怔的听着。 她有些伤心，可又觉得以卫老夫人的认知，她这番话也没什么错处。 如今整个卫家，都要仰仗着卫宸…… 如今的卫宸，再不是家中倍受冷落的庶子了，现在提起卫宸来，谁人不知卫家有个公子姓卫名宸。卫宸俨然已经成了卫家的主心骨。 以前不喜卫宸的卫老夫人，如今心里怕是对卫宸也满怀希望，以期他能继续把卫家发扬光大，带着卫家走向真正的盛世豪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负娇娇 第二百一十四章不负娇娇【第五更】 迎上楚老夫人一张满怀期盼的脸，暖玉反驳的话到了唇边，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暖玉心软，不忍让卫老夫人失望，可是卫宸却不会在意。 卫老夫人依旧劝说着暖玉，希望暖玉说服楚家父子，由楚家提出退亲……这样卫老夫人即不需要和卫宸解释，对暖玉名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众人只当是楚家门第高，不欲屈尊和卫家结亲。 像楚家那样的门楣，和卫家结亲，也确是屈尊降贵了。 所以退亲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经此一事，暖玉也许还能在京城闺秀圈中扬名，那些想要结交楚家的，会趁机提出联姻。做为楚家的女儿，暖玉不需要为婚事忧心。 这是卫老夫人思前想后，最终决定的。 楚家退亲，总比卫家提出来的要强些。 好歹是楚家嫌弃卫家…… 只是，卫老夫人这心愿显然是不能达成的，不等她说完。卫宸已经挑了帘子进来，他脸上的笑意，十分的刺眼，至少是卫老夫人不曾看到的。 卫老夫人看到的卫宸，脸上神情永远是淡淡的，仿佛他对任何事都是不屑一顾的。 卫家也好，暖玉也罢，甚至皇帝的圣眷，她都看不出卫宸有几分在意来。 所以卫老夫人才不敢直接和卫宸说起这件事，而是退而求其次，找暖玉商量。只是，这次卫老夫人注定会踢到铁板的。“……祖母真是好算计？”卫宸嘲讽的道。 卫宸走向暖玉，不由分说拉起暖玉。 然后把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一幅保护者的架势。 卫老夫人看直了眼睛。 暖玉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便那么乖顺的任由卫宸拉扯，然后护在身后。 “宸儿，你这话何意？”卫老夫人沉声问道。“何意？孙儿在夸祖母为了卫家，真是鞠躬尽瘁……”卫宸冷笑着道。他真傻，以为卫老夫人真的只是想暖玉了，想着卫老夫人待暖玉总是真心的。这才接了小姑娘来卫家。却不想卫老夫人竟然是来劝暖玉和他退亲的。 他卫宸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指手画脚了。 便是对方是他的长辈，也不行。 卫老夫人沉下脸来，卫宸在她面前，向来是冷冷淡淡的……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 “宸儿，祖母没有恶意。我知道你心疼暖玉，你从小便对暖玉好。可你和暖玉……你们毕竟兄妹一场，这事情若传出去，会坏了暖玉名声的。于你也是大为不利……暖玉如今已经寻到亲人，认下父亲。以楚家的本事，给暖玉找个好人家根本不算难事。你对暖玉已经是仁至义尽，祖母这才想着替你把这婚事解决了。祖母真的没有恶意的。”卫老夫人耐着性子解释着。 没有恶意？ 也许吧…… 可她所谓的没有恶意，对他却是最大的恶意。 “您老还是吃吃斋，念念佛，暖玉带来的那尊玉观音不错，祖母有时间便多拜拜。 旁的事，祖母不必干涉。尤其是我的事……”“你这孩子话说的不清不楚的。什么叫旁的事，你是卫家子孙，我是卫家老夫人，你的事，我便不能插手吗？” 卫老夫人不算好脾气的。 她只对暖玉出奇有耐心。可是如今暖玉站在卫宸身后，明显是支持卫宸的……卫老夫人有些愠了。 一片好心，最终落了这么个被小辈嘲讽的下场。 “您是希望我自请离开卫家？” “……卫宸，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年前，我的名字便被父亲从族谱上划去了，所以严格说起来，我并不算甘宁道卫氏子孙……所以，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哪怕是老夫人您，也无权干涉。 我会娶暖玉过门。 而且会尽快娶她过门。祖母若是不喜，我不会带暖玉再登卫家大门一步。” 这是发生了什么？ 卫老夫人几乎被卫宸的话打懵了。 “你们……你要假戏真做？” 假戏？何曾有假戏。“我从未演戏。”卫宸回道。 他要娶她，从不是演戏。他从小一心一意守护着小姑娘，盼着她早日长大。 这时候罢手！休想。 别说他主动退婚了，便是楚家不想联姻了，他拼死也要闯进楚家，把暖玉抢到怀里。 卫老夫人闻言脑子一阵阵的发晕。卫宸话里的意思是？他是真心要和暖玉成亲的。他对暖玉……怎么可能？“你们是兄妹啊？”“……暖玉姓楚。” “暖玉虽然寻到亲人，可也不能磨灭你们当了十年兄妹的事实啊。” 卫老夫人觉得自己似乎要疯了。 怎么可能？ 她一直以为卫宸只是为了帮暖玉，这才和她定亲的。只是定亲，又没真的嫁娶，所以卫老夫人并不太挂念。想着卫宸行事有度，等时机一到，自然会解除婚约的。可谁想到，卫宸竟然是真心要娶暖玉的。 “娇娇儿，你告诉祖母，你真的打算嫁给卫宸？” “……祖母，我喜欢二哥。我不想离开二哥。”暖玉回道。 “你们，你们好，好的很。娇娇儿，你会害死你二哥的……宸儿，你会后悔的。一定……”兄妹成亲，有悖伦常啊。这若是传出去，卫家如何在京城立足。卫宸如何在官场立足？ 便是楚家，怕是也会因此颜面尽失。 “不会。”卫宸答的掷地有声。 世人永远不会懂，他是为何而活。 人生中，总有不能失去的。佛说人生有六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生亦苦，活亦苦，别离过，若是求不得，他这辈子当真占全了所有的苦楚。“……楚家父子便由着你们这般胡闹吗？” “……和老夫人比起来，楚家父子更在意暖玉。”卫宸言下之意，卫老夫人虽然疼暖玉，可终究，更替卫家打算。 “不可能。楚家上下不会眼睁睁看着楚家因为一桩亲事被骂被辱的。” “……老夫人需要我邀了楚老将军上门吗？” 这点上，他更敬佩楚家父子，他们也曾有过和卫老夫人相同的顾虑。可是相比之下，他们更在意暖玉是否幸福。 他只是在楚老将军面前发下重誓，这辈子，必不负暖玉。 楚老将军便点了头……[万更，好累，求虎摸……] 第二百一十五章 姐妹聚首 第二百一十五章姐妹聚首 相比卫家，楚家更加权势滔天，事情若真的像卫老夫人所说的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 楚家损失更大。 可是楚老将军见过他后，立时便点了头。 只吩咐他要善待暖玉。 那之后，关于他和暖玉的亲事，楚老将军再未说出一个反对的字眼。 所以卫宸心底十分敬佩楚家父子。 相对的，对卫家，他是越发的心寒了。他以为就算卫家都觉得这门亲事不妥，至少卫老夫人应该是支持的。 她自幼便喜欢暖玉。 自从暖玉随着楚小将军离开，卫老夫人整日念叨着暖玉，怕她吃不好，担心她穿不暖，可如今他要娶暖玉为妻，让她重回卫家，卫老夫人竟然不允。 这算什么？ 卫老夫人心下大惊，她想不通楚家为何会点头，难道不怕东窗事发……“不必了。”好在卫老夫人还明白如今的卫家已今非昔比。卫宸如今在卫家地位举足轻重。何况卫宸刚才说的明白，他不介意为了暖玉离开卫家。 如今的卫家，一定不能缺了卫宸。 “……既然不用了，老夫人以后便少提此事吧。”卫宸轻笑着道。 他脸上明明带笑，可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卫老夫人心下一紧，有些无奈的点了头。“祖母明白了。” 如今的卫家，如今的卫家……如今的卫家已然大不如前，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儿子卫绪林一门心思都放在仕途上，剩下那点心思也都用在了阮素锦身上。对家中生意理也不理，长孙卫瑞又鞭长莫及，卫老夫人有心求卫宸帮一帮卫瑞。可想到卫家上下以前如何待卫宸的，又委实张不了这个口。自从迁到京城，甘宁道的铺子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京城卫家分号也是苟延残喘……如今的卫家，若非有卫宸在，那真是一夕间败落。 今日她本就是一番善意，想着卫宸怕是不忍开口，她便当这个‘恶人’将这事和暖玉说明白。 倒不想好心办了坏事。 她哪里能想到，卫宸竟然是真心要娶暖玉的。而暖玉这丫头，竟然也对卫宸动了真心。 他们两人竟然……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卫家如今已经这样了，再坏能坏到哪里？ 卫宸既然不怕，她在这里忧心来忧心去的又有何用。 正在屋中气氛有些凝滞之时。白妈妈挑了帘子起来。“老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到了。” 一听卫美玉姐妹到了，卫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你大姐知道你今日要来，一早便派人送了信来，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见一见妹妹……你二姐想必是等了你大姐一起。暖玉，你们姐妹三人今日便好好聚聚。”卫老夫人脸上笑意有些牵强。 暖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卫老夫人紧抓这事不放。 在暖玉心中，卫老夫人始终是祖母，是长辈，她的话，她总要听的。如果卫老夫人固执己见，她也许会失去一个亲人。 不管遇到什么，暖玉总不会放弃卫宸的。 这是底线。 “我也想大姐和二姐了。”暖玉笑着说道。 说话间，帘子被挑起，卫秀玉人未到声先至。“暖玉，暖玉……” 随后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三年不见，卫美玉变了些，换了妇人装扮，人也似乎丰盈了些。只有脸上笑意依旧如故，见到暖玉，依旧像从前那般未语先笑。 “大姐，二姐。” 暖玉俯身行礼。卫美玉卫秀玉赶忙上前扶暖玉起身。 然后姐妹两个一人拉了暖玉一只手，上下打量着。最后卫秀玉先开了口。“我就说咱家暖玉是个美人，这才三年，这小模样，便是二姐看了都动心。也难怪二哥从小便护的严实……”“秀玉，你便是要说人是非，好歹也私下里去说，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说三道四的。”卫美玉轻笑着开口，意在打趣。 卫宸退到一旁，十分捧场的对卫美玉笑笑。 “二哥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你看二哥那神情，明显是喜欢我把他的暖玉扯到一起。是不是二哥？” “……你出嫁时，二哥多送你一份嫁妆。”卫宸十分大方的道。卫秀玉赶忙谢过，卫美玉一旁摇头失笑。 反倒是一旁看热闹的卫老夫人面露惊疑之色，难道整个卫家都知道卫宸对暖玉的心思？除了她不知…… 卫美玉是个精细的人，想着刚才自己进门时，屋中气氛有些奇怪，再去打量卫老夫人，心中便把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说来也奇怪，从小到大，二弟便对三妹最是上心。我和秀玉在一旁看了别提多吃味了。如今回想起来，怕是二弟那时候便知道暖玉的身世了吧？二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一早便知道了，便该早些告诉我和二妹啊，我们也好对暖玉……另眼相看。”卫美玉这话意思很明白，她在替卫宸开脱。 如果卫宸一早便知道暖玉的身世，进而对暖玉有了心思。 这便很好的解释了二人虽然兄妹相称，可卫宸一早便知道暖玉并非亲妹，所以对暖玉并不是兄妹之情。 至于真相如何？ 这年月，表相永远比真相来的让人安心。 “我的不是，等茵茵出嫁时，我这个舅舅亲自送嫁。”茵茵是卫美玉的长女。 卫美玉听到卫宸的话，眼睛有些泛红。 她头胎生了女儿，虽说夫家不嫌，可心里终究担忧着……冯家是商贾之家，商家的千金便是教养的再好，以后议亲时，高门权贵也是相不中的。有了卫宸这话，卫美玉想，自己女儿这辈子，一定会大富大贵的。 就像她。 冯家是卫宸给他挑选的。当初她也曾问过卫宸。为何不寻个官家公了…… 卫宸回应。说她的性子，适合嫁到商户人家，而且冯家儿子性情品貌都不错，会是一位良婿。 卫美玉犹豫许久，最终点了头。 事实证明，冯家确实是个好人家。冯家公子待她极好，公公婆婆也始终高看她，她入门一年生下长女，公婆不仅没有流露出不悦之色，反倒把有掌家之权交到她手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辣手摧花 第二百一十六章辣手摧花 如今长女已经满周岁了，她肚子里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夫君冯子腾对她亦是关怀备至，今天她回卫家，他亲自把她送到门口。 这样的夫君，便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她也终于明白卫宸那句话的意思了。若是嫁个官家公子，难免要随夫婿去迎来送往，她这性子，只安于内宅，确是对那些礼尚往来有些不喜。 如今她只需管好内宅，旁的事自有夫君冯子腾。 她很满足，很感激卫宸。 只是做了母亲后，她希望女儿比她更上层楼。也许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期望的吧。希望女儿能嫁进高门。 只是这事，却还要仰赖卫宸……如今卫宸这话算是一句承诺，卫美玉如何不感激。 “……我便代茵茵谢过二弟了。” “一家姐弟，大姐实在客气了。”姐弟二字，让卫美玉会心一笑。 这是卫宸第一次正式唤她大姐。便因为刚才她那番话吗？原来，这小子真的在那么早便对暖玉有了小心思。 卫美玉丝毫不觉得卫宸和暖玉成亲有什么不妥。 他们虽说当了十年兄妹，可是对外大可以说暖玉是寄养在卫家的，也正好遮掩了暖玉的出身。虽说兄妹相称，可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既然是寄养在卫家，日久生情，两小无猜不是情理之中吗？ 男未娶，女未嫁的，亲上加亲没什么不好。 何况，以卫宸的性子，除了暖玉，怕是这天下间的姑娘都入不得他眼吧。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暖玉，卫宸十二岁时离家后，便不会再回卫家了吧。卫家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只有一个暖玉了。 所以卫宸和暖玉的缘分，是幼时便注定了的。 她和卫秀玉说起过此事，卫秀玉也和她所想一样。 人活在世，若不能活个自在，不能娶喜欢的姑娘进门，生有何趣？卫宸帮她们找到了归宿，她们姐妹出希望卫宸能心想事成。姐妹两个打定主意，如果卫老夫人心里有疙瘩，她们一定努力去解……“恭喜祖母，这次可着实顺了祖母心意了。祖母一直舍不得暖玉，这次可好了。 二弟若娶了暖玉进门，暖玉便真的成了咱们卫家的人了。 到时候便能一辈子在祖母身边尽孝了。我和秀玉是祖母的亲孙女，也没暖玉这个福份啊。” “就是，祖母真是好命。我也想留在祖母身边，和暖玉一样整日陪着祖母……”卫秀玉搭话。 “你们姐妹啊，真是油嘴滑舌。美玉以前性子最是温柔，倒是秀玉，那张嘴利的很。如今美玉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罢了，事已至此，祖母还能如何？ 就像你们说的，娶个知根知底，祖母也喜欢的，总是好的。只是将来……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小夫妻可莫要后悔……” 卫宸看看暖玉，暖玉也正好侧头看向卫宸。然后二人齐齐摇头。不会，不会后悔。 卫秀玉拉了暖玉和卫美玉去自己的院子，说是有好东西给暖玉。 卫宸笑着目送姐妹三人出了花厅。 花厅中，卫老夫人轻叹道。“你这说客真是厉害，我们卫家如今便仰仗着你和两个姑爷了……你们三个一个鼻孔出气，我这个老婆子只能认命了。 宸儿，将来若真的因此招来祸事，你可莫要后悔。自己选的路，便是再难走，也只有前行。 暖玉是个好姑娘，谁娶到她都是福气。把她交到你手里，祖母也算放心了。你们，便好好的吧……” 卫宸谢过卫老夫人。 其实卫老夫人点头与否，卫宸并不在意。 她左右不了他。 可是暖玉会在意吧，小姑娘心思重，又心善，若是卫老夫人始终不松口，暖玉会难过吧。他总是希望她笑口常开，无忧无虑…… 卫秀玉的闺房中。 暖玉问起了茵茵。“……怎么没带来。大姐的女儿，一定招人喜欢。” “跟着祖母去上香了。刚学会走路，一刻也不得闲。 带了她，我们姐妹还能这般说话？她叽叽喳喳的，像只小家雀……”说起女儿，卫美玉脸上不由得带了笑意。 “三妹你不知道，大姐夫待大姐极好。 别人家若是头胎生了女儿，公婆便要张罗给儿子纳妾了。可是姐姐的公婆非但没有嫌弃茵茵是女娃，反倒安慰大姐，说女儿是老天赐的，是福气。”“别总说我。辛公子待你不好吗？ 一个月总要寻机见你几面，逢年过节礼单必到，连祖母都夸辛公子是个会办事的。 这样的人，入了官场，那才真的是如鱼得水，你便等着当官家夫人吧。”卫美玉打趣道。 “大姐。当着三妹的面，你便不怕三妹把我们说的话转述给二哥，到时候二哥一定后悔给我们两个找了那么好的夫家……” “你这丫头，二弟才不会。我们过的好，暖玉会欢喜，暖玉欢喜，他才会高兴。这点道理，你难道不懂？” 懂啊，如何不懂。 所以她们姐妹是合伙打趣暖玉来着。 “大姐，二姐，你们合伙欺负我。” 卫美玉掩了帕子轻笑，卫秀玉大笑。“三妹，家中下人都换了，只白妈妈一个旧人。 没谁会知道那些过往。只是母亲和卫双双……我怕卫双双还是不死心。你让卫宸多防备些。可别再让卫双双有机可趁。”对于母亲，卫美玉和卫秀玉已经绝望了。根本不指望卫夫人能‘清醒’了。她既然觉得有一个卫双双便足够了。那便让她守着卫双双过活吧。 只求她们母女本份些，别再害人。 暖玉点点头。 “你啊，离开三年，性子还这样。 傻傻的，只知道点头。还好有二哥护着你，若是没有二哥，你怕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卫秀玉指尖轻点暖玉额头，数落道。 “……才不会。我聪明着呢……”暖玉配合着抬起头，语气高昂的回道。 “是，是，你聪明着呢。聪明到小小年纪便知道给自己找个靠山，而且运气极好的找了个一辈子的靠山。 二哥那样的公子。 那是隔云又隔山，怎么说来着？哦，高岭之花。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你不便摘了，竟然还能把玩一辈子。暖玉，你真是好命极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见恶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再见恶人 卫秀玉这话说的真叫人拍案叫绝。反正暖玉听完，险些把口中那口温茶喷出来。什么叫她不但摘了，还要把*玩一辈子。这话听起来，真有那么几分邪性。“二妹这话说的便不对了。暖玉这傻姑娘压根便不会想那么多，她只当你二哥对她好是情理之中的。 她天天一口一个二哥的唤着。 卫宸若是不对她好，她一定委屈极了。”卫美玉在一旁附和道。 话音落下，姐妹两个不理会暖玉拉下的小脸，兀自笑的开怀。 三年没见，她们心里有多担心她？这丫头是个冷血的，一走便没了消息，也不知道逢年过节送个消息回来。 她们虽然明白，知道她是不想再多生事端，毕竟卫夫人母女那么害暖玉，任谁也不愿再提及这样的过往。 便是她们姐妹之间，那时候相处起来也有些别扭。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三年未见，如今心里只有思念了。见到暖玉安好，卫美玉和卫秀玉自然趁机要‘抱怨’几句。只是抱怨的方式别具一格罢了……姐妹三人最终相视一笑，大有那么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思。那些不好的，生疏的，不忿的情绪随之付之一炬。姐妹还是姐妹，永远不会改变。 “……你让我和大姐担心了三年，二哥为了你也算是用心良苦。这事便罢了，以后你若是再敢几年没有消息，我和大姐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去。”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告诉大姐二姐的。” 卫秀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姐妹三个随后先是说起茵茵，又说起了辛家公子，最后说到了楚家。 “……楚老夫人脾气耿直，那是在京里都出了名的。楚小将军一直未娶，楚老夫人便每年从娘家那边挑个姑娘养在身边。养上几年，若没被楚小将军相中，便送回苏家。 哪怕楚小将军一直没有中意的，楚老夫人也没有死心，依旧弄了几个姑娘养在楚家。 你的出现，对老夫人来说是个大大的意外。你的生母身份又不明，楚老夫人一定认为你的存在是楚家的污点，对你诸多刁难。可惜你是个姑娘，你若是个公子哥，楚老夫人兴许因楚家无子而认下你。 你偏偏是个姑娘，再加上京城炙手可热的卫二少是你未来的夫婿。 楚老夫人便更加忌惮你了。暖玉，你一定要小心些，我和大姐都担心楚老夫人暗中谋算你。” 暖玉点头，倒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卫秀玉也有心细如针的时候。 就在姐妹三人说的正热闹之时，卫秀玉的丫头迎雪挑了帘子进来。俯耳在卫秀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卫秀玉当然脸上神情便是一沉。 “……她又来胡闹什么？让她走。” “可是小姐，奴婢的话……她不听啊。”迎雪为难的道。 卫美玉闻言不由得眉头微蹙，出声问道。“谁来了？” “是卫双双。”卫秀玉语气厌恶的道。自从暖玉离开，大姐随后又出嫁，那个卫双双就像赶不走的恶鬼，三不五时便来烦她。 骂都骂不走。 今天怕是听说暖玉回来了。“让她进来便是。她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我们卫家正经的小姐，难道还会怕了她不成。”卫美玉嫁人后，夫君向来以她为重，家中大事小情也都由她处置，久而久之，性子倒比出嫁前果断了几分。 听完卫秀玉的话，直接开口说道。 “谁会怕她，她算什么东西？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小丑，还不如家中丫头呢。我只是不想因着她扫了暖玉的兴。” 暖玉笑笑，觉得卫双双这人也真是拼的很。 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旧如此，尤其那张脸皮，真是厚的天下无敌。 “扫兴倒不至于，她既然来了，便让她进来吧。我好歹也是个将门虎女，还能被她吓到不成。” 将门虎女？ 就她？卫秀玉深表怀疑。 在姐姐不信任的目光中，暖玉挺了挺腰板，直惹得卫秀玉忍俊不禁。这个暖玉，三年不见，性子还是那么顽劣，也只有卫宸能受得了这么个古怪精灵的丫头。 三年不见，卫双双模样似乎没怎么变，瘦瘦小小的。 相比三年之前，暖玉身高足足窜了一个头，她如今和卫宸并肩而立，头已经到卫宸下巴的高度了。 反观卫双双，似乎饿了三年肚子似的，又瘦又干，乍看上去，似乎比起三年前初入卫家时，还要黑瘦几分。 她进了屋子，见到暖玉三人，面上神情微惊，似乎有些害怕，又忍不住想凑上前来。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如果不知道她真面目的，或许真的会被她所骗，以为卫双双是个胆小怕事的姑娘。实则……她却是居心叵测，满肚子坏水，三年时间非但没有变善一分，反倒变本加厉了。 卫美玉早早嫁了人。 所以没有看到最近两年卫双双在卫家如何把卫家好好一池清水搅成了浑汤。 “你有事吗？有事说事，没事就回自己院子，别总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二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卫双双可怜兮兮的道。 “少在我面前演戏，我都快看吐了。大姐和暖玉哪个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卫秀玉嗤笑道。 卫双双脸上神情变了几变，眼圈也瞬间红了。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我只是听说大姐回来了，想着自己许久未见大姐了，来给大姐请个安罢了。我没有歹意的。” “你有没有歹意你自己心知肚明。来给大姐问安？真是越说越让人发笑了。你不来寻晦气已经十分难得了……你如今也看到大姐了，该心满意足了吧。还不走！难道等丫头赶你不成。”卫秀玉是卫家小姐中脾气最遭糕的一个。再加上暖玉也在，卫秀玉更没心思和卫双双说话了。 只是卫双双这样的人，她即打定主意要来。 不达目的，她如何会走？ 她不仅没走，反倒扑通一声跪倒在姐妹三人面前。 卫秀玉眉头几乎蹙成了川字。“你又玩什么把戏？” 卫双双突然落了泪，然后膝盖跪地向暖玉爬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近墨者黑 第二百一十八章近墨者黑 最终紧抓着暖玉的裤脚不撒手，哽咽的求道。“暖玉，以前是我错了，我嫉妒你……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什么都有。 你能不能求求二公子，让他放过我。 不必暖玉开口，卫秀玉已经冷声回道：“跳梁小丑一个，二哥有功夫搭理你！你真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卫双双拉着暖玉裤脚的手突然紧了紧，下一刻，她声音依旧凄婉的恳求道。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暖玉，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用力打，我绝不还手……可我身子里终究流着卫家的血啊。我是大姐二姐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我只有暖玉一个妹妹。”卫秀玉冷着脸开口。 一旁卫美玉没有言语，只蹙眉看着卫双双打的什么主意。 卫双双并不理会卫秀玉的嘲讽，似乎她的话都是说给暖玉听的。 “三年了，足足三年了，我想赔罪，可你远在陆安道，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暖玉，求你原谅我吧。我那时候还小，只想着自己命苦，却没想过你也是个命苦的姑娘。暖玉，求你原谅我，求你去向二公子说说情，别再惩罚我了。” 暖玉觉得挺奇怪的。 卫双双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 卫宸惩罚她？ 真是笑话，卫宸有那闲功夫。如果卫双双不提卫宸，暖玉倒不能确定了，她说卫宸惩罚她？反倒让暖玉可以肯定，卫宸才没那闲功夫，闲心思去搭理卫双双。 在卫宸眼中，卫双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卫宸出手。 “二哥如何处罚你了？” “……我和你同岁，祖母不喜欢我。压根不管我的亲事，父亲对我也十分冷淡……母亲虽然着急，心有余却力不足。只有二哥……我只求二哥能像给大姐和二姐找人家那样帮一帮我……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对方是个本份人家便足够了。暖玉，我不贪心的，我真的不贪心。 求你帮我求求二少爷吧。”在卫双双眼中，卫宸根本就是一个怪物。 她甚至连二哥都不敢再唤了。 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个好人家。 卫美玉嫁了，卫秀玉有了。 可是她……同是卫家的小姐，她如何甘心。 她恨不恨卫宸？恨不恨暖玉？答案是恨，恨死了。可是为了将来，她只能跪在暖玉面前相求。 因为卫宸谁的话也不听。 父亲，母亲，甚至是祖母。 唯一能说服卫宸的，只有一个卫暖玉……或者现在该唤她楚暖玉。 卫双双的话实在让暖玉叹为观止。不必暖玉拒绝，一旁卫秀玉已经冷笑着开了口。“你如今找不到婆家，又想起二哥和暖玉的好了。 真是痴人说梦。 二哥会帮你？ 你当初怎么害暖玉的，你难道忘了。卫双双，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造了孽，如今想反悔了。晚了……你快走吧，别让我喊人。 你不必来求暖玉，暖玉又不傻。让二哥帮你找婆家？亏你想的出。”这事情卫双双怎么开的了口。 卫双双白着小脸，在暖玉漠然的目光中，一点点松开暖玉的裤角。她觉得自己已经低三下四相求了，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卫暖玉凭什么这么狠心？便对卫宸开开口又能如何？她若能找个好人家，卫家不是也同样光鲜吗？ 本是双赢的事，何必揪着过去的错处不放。 她那时候年纪小，行事难免偏激了些。 便是她再有错，她身子里流着卫家的血，卫家上下理应接受她。 卫宸是她二哥，理所当然要照顾她这个妹妹…… 时隔三年，卫双双的认知不仅没变，反而有那么几分变本加厉。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是没错的，只是人的性子，却会随着年岁而由善变恶……那些始终良善的，是因为她们身边都是些善良的人。所谓近朱者赤，而那些身边都是恶人的，自然便成了近墨者黑。 卫双双的身世确实堪怜。 可难道就因为她身世可怜，便能堂而皇之的去加害别人吗？ 自然是不能的。 如果她真的知错了，真的改过自新了。卫家上下何必要与她一个小姑娘为难。 便是卫美玉和卫秀玉，如果卫双双是个和暖玉一样性子讨喜的姑娘，她们也不会狠心不认这个妹妹的。 可是她不是……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卫双双还赖着不走，卫秀玉就真的喊人了。 这时候，帘子再次被挑起，进来的是……“双双，你做什么？快起来。你是卫家正经的小姐，做什么要跪她。”进来的是卫夫人，虽然应该冠个‘前’字。不过卫夫人或是卫绪林，似乎都忘了这个字。所以时至今日，阮素锦依旧是卫夫人。 卫夫人拉起女儿，然后冷冷的望向两个女儿和暖玉。 她知道了暖玉的身世，也明白自己如今再也招惹不起暖玉。 比起卫双双，卫夫人心里还有那么几分薄弱的辨明是非轻重的本能。卫美玉和卫秀玉起身给卫夫人行礼。 卫夫人冷冷应了。 暖玉想了想，起身唤了句‘卫夫人’。 卫夫人，以前她都唤她母亲的……卫夫人并不在意暖玉唤她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卫夫人三字有些刺耳。 “……转来转去，你还是要进卫家门的。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卫夫人淡淡说道。 虽然明知道暖玉身份非比寻常，可卫夫人还是没能控制住，终是嘲讽出口。 暖玉轻笑着回道：“……真的到了那时候，再改口也不迟。” “你当我愿意听你喊母亲吗？你和卫宸，你们好好的兄妹不做，偏生弄出这么多事来。也不怕……罢了，你如今是楚家小姐了，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你嫁给卫宸，是低嫁。卫宸娶你，是高攀。倒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当年的事，我不后悔。 我只后悔十三年前自己太软弱。说到底，是我自己害了双双。双双，走吧，跟母亲回去。” 卫夫人寂寥的语气让暖玉惊讶…… 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她不会傻的原谅卫夫人母女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悔之晚矣 第二百一十九章悔之晚矣 卫双双却是不依。卫夫人如今没了争斗心，只想着息事宁人。可是她不想，卫美玉嫁了个富商独子，这辈子锦衣玉食享之不尽，卫秀玉的夫婿是个官家公子，将来她是要当官家夫人的。 只有她还没有着落。 早知道卫宸这么本事，整个卫家都要依仗他。 当年她便不招惹卫宸了……她也学暖玉，去巴结卫宸。 只是卫宸是随便一个人便有巴结上的吗？这个答案卫双双显然没有多想…… “母亲，你替我求一求暖玉，让暖玉开口求一求二少爷。我们卫家全家上下加起来，如今也不及一个暖玉在他心中的份量。” “……你要求我什么？不妨直接说给我听。何需劳暖玉转述。” 突然间，卫宸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下一刻，卫宸挑帘而入。 突然见到卫宸，卫双双吓得身子一颤，手脚都有些发软。她是真的怕卫宸，这几年明里暗里，她遇到无数的烦心事，卫双双把这些事都推到卫宸身上，因为整个卫家，只有卫宸有动机，有这本事。 他不曾伤她性命，但有时候，卫双双反倒希望卫宸行事痛快些。 而不是这样钝刀子割肉。不见血，却疼的钻心。可偏偏她没证据，所以刚才暖玉问她卫宸做了什么时，她一句也说不出…… 卫宸，是怪物。 “……你何时回来的？” 卫夫人有些迟疑，便还是开口问道。 卫宸以前还唤她母亲，只是自从她带着卫双双离开卫家后，卫宸再未唤过她一声母亲。卫夫人也知道这事追究起来，终究是自己没理。卫绪林已经写了休书，她在三年前便不是卫家夫人了，三年前离开卫家时，她信誓旦旦，想着她阮素锦离开卫家，照样能活命，照样能把女儿卫双双教养好。她们母女一路风餐露宿终于来到京城，其实来京城的途中，卫夫人便后悔了。 她好好的卫家夫人不做，却要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好容易舟车劳顿到了京城。 卫夫人却一病不起，母女两个那阵子过的十分落魄，身上带的银子路上花了大半，余下的都用来请郎中给卫夫人看病了。 那段日子，卫双双也是满口抱怨，指责她这个做母亲的无用，非但不能照顾女儿，反而要劳烦卫双双这个女儿照顾她。那时候卫夫人病的起不了身，反驳不得，只得伤心的听着卫双双那几乎可称为诛心的话。她想，为了这个女儿，她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丈夫，儿子，女儿，她都没有了。 当初和卫双双失散，确是因她之过。可即使是杀人放火，也终究有个赎完罪的时候吧。她呢？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到底给她多少，卫双双才能满足？ 后来还是卫双双避着卫夫人，前来卫家求救。 当时卫夫人病的脱了相，想着自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若便这样病死也算是她的宿命吧。 便在卫夫人等死之时，卫双双领来了卫老爷。 再见卫老爷，卫夫人登时便泪流满面，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卫老爷也沉默着，最终将卫夫人母女接回卫家。卫夫人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被休的消息下人并不知道，下人们还是恭敬的唤她夫人，唤卫双双小姐。可再回卫家，卫夫人的心境却是不同了。 回到卫家后，她多半时间都在自己的小佛堂念经。 对此卫双双十分不满，她觉得卫夫人应该想尽办法给她寻门不比卫美玉和卫秀玉差的亲事。 只是卫夫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个女儿的亲事都得了卫宸相助，如果没有卫宸，美玉和秀玉怎么能嫁到那么好的人家……冯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儒商之名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这样的人家，谁家女儿嫁进去，都是福气。果然，美玉嫁进冯家后，冯家老爷夫人待她至亲，夫婿冯子腾也尊她敬她，便是头胎生了女儿，冯家不仅未露出丝毫嫌弃之意，反而把掌家之权交到女儿手中。像冯家这样有名望的，单凭卫家一个空名头，人家冯家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若无卫宸从中周旋，美玉哪有机会嫁进冯家。 辛家也如此，辛大人素有清廉之名。在京城名声极佳。辛公子为人正派，身上没有丁点官宦子弟的恶习。 这样的人家，别说她一个内宅妇人，便是卫老爷亲自出面，亲事怕是也谈不妥的。 卫双双想嫁这样凤毛麟角的夫家自是难如登天。卫夫人摆明了不想自找难堪，卫双双便认定卫夫人不在意她这个女儿，隔上几天便要找卫夫人闹上一场。 卫夫人觉得丢人，每次都以顺从卫双双做为结局。以至这两年来，卫家被卫双双闹的几乎是永无宁日。 想到这些，卫夫人不由得看向暖玉，有心说几句赔罪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美玉和秀玉都在，她这个当母亲的……实在不愿在女儿面前颜面尽失。何况身边还有卫宸，想到卫宸的生母不过是个丫头，可卫宸如今却是卫家真正的主事之人，连老夫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说的直白些，卫夫人知错了，却依旧顾虑着自己的脸面，不愿在卫宸和暖玉面前丢脸罢了。 “……一早送暖玉过来看望老夫人。娇娇儿，不早了，我送你回楚家。” 卫宸神情冷淡的说道。 至于刚才还死皮赖脸扒着暖玉不放的卫双双，早就吓得躲到卫夫人身后了。她死命扯着卫夫人的袖子，巴望着卫夫人替她向卫宸开口。可是卫夫人今日却是巍然不动，只是淡笑着点点头，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暖玉和美玉秀玉辞行。 最后向卫夫人辞行。 她觉得今天的卫夫人有些奇怪，按了卫夫人的性子，这样的情况，是无论如何要含沙射影的骂上她几句的。 甚至会以夫人的身份，将她赶出卫家。 可是没有，除了初时语气有些不悦外，她竟然放过了她…… 似乎，卫夫人变了。 暖玉来不及多想，手腕便被卫宸拉住。卫宸淡淡对卫美玉和卫秀玉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暖玉向外走去。 第二百二十章 ‘天作之合’ 第二百二十章‘天作之合’ 卫双双眼看着卫宸便要带着暖玉出门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求卫夫人开口了，而是自己仗着胆子冲了出去。故伎重演的跪倒在门前，正好挡在卫宸和暖玉身前。“暖玉，求你帮帮我。你好歹因为我享了十年福，我却吃了十年苦。你从没饿过肚子吧？你不知道饿着肚子的滋味有多难熬。 明明……明明我才是卫家小姐。应该从小被娇生惯养的。”言下之意，暖玉才是那个该吃苦饿肚子的。 不必暖玉开口，卫宸却笑了。“你是说，你这苦是代暖玉吃的？” 卫双双闻言脸色煞白，吓的。卫宸笑时比绷着脸时还要吓人。 卫双双是吃过卫宸苦头的，可是美玉和秀玉却觉得卫宸这么和颜悦色的和卫双双说话，而那卫双双却是一副耗子见了猫的神情。平日里在卫家飞扬跋扈，在卫宸面前却又胆小如鼠，明显是欺软怕硬。卫秀玉一脸鄙夷的转开脸，不屑去看卫双双那虚伪的脸。 “……我不敢那么说。” “你倒敢那么想。”卫宸声音渐冷。 卫双双是真的怕卫宸，可她却又不得不求卫宸。 她算是看明白了，整个卫家如今以卫宸为尊，哪怕是卫老夫人，在卫宸面前说话也会有所顾忌。遇到事情，也一定会问过卫宸。 她若不开口苦求，卫双双甚至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登门求娶。 便是怕极了，卫双双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倒在二人面前，她便仗着今日有暖玉在，卫宸在暖玉面前，向来是和颜悦色的。 “二公子真是冤枉我。我知错了，我知道自己不该因为暖玉占了位子便记恨她。我真的知道错了……” 暖玉本来觉得根本没她什么事，卫双双虽说跪在她面前，可却意在卫宸。可卫双双这一番话后，暖玉也想笑了。卫双双还满口自己后悔了，可是话里话外，依旧是觉得她占了她的位子。问题是，卫双双的奶娘抱着她走失在前，她失踪后，才有了她成为卫家小姐的机会。 在卫双双的口中，这事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卫双双，我以前对你还觉得心有愧疚，想着自己毕竟当了卫家小姐十年，而你确实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所以你能回到卫家，我真的替你高兴。 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你失踪在前，我进卫家在后。 所以你受了多少苦，饿了几次肚子，跟我无关。你即使怨，也只能怨把你弄丢的人。怨卫家，怨卫夫人，甚至怨当年那场动乱。唯独不能怪到我头上……”这是第一次暖玉正面回应卫双双。以前她并不愿和卫双双纠*缠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谁对谁错又有何用。可暖玉发现不和卫双双说清楚，自己便要背负一辈子‘罪魁祸首’的罪名了。 这事情明明与她无关。 她不会像以前那样，只会傻傻的去怜悯旁人。 她同情卫双双，谁又同情她？这件事上，她何其无辜，便因为被卫家拣到，便把卫双双失踪怪到她身上。 卫双双咬着下唇，她自然不同意暖玉的话。在卫双双看来，如果没有暖玉，卫家一定会更加卖力去寻她，也许真的能找到她呢，她便能少吃些苦了。 都是因为有了卫暖玉，卫家才会在找她的事情上倦怠。 暖玉也不在意卫双双能否领会，她不仅是说给卫双双听的，也是说给卫夫人听的。 卫夫人听罢，脸上神情有些不自在。暖玉并不求卫夫人能说些什么好听的，好歹做了她十年母亲，卫夫人的性子暖玉还是知道的。 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了，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二哥，我们走吧。” 也算是了了个心愿，暖玉笑头对卫宸开口，卫宸自然点头，目光冷冷的扫向卫双双，她还挡在门前呢。 “……即使和暖玉无关，我总是卫家的女儿。难道二哥便不能可怜可怜我吗？我如果连人家都找不到，整个京城都会笑话卫家的。 二哥也会因此名声有损的。二哥，你便原谅我一次，我一定痛改前非。 我一定和暖玉好好相处。”为了拖住卫宸，卫双双大着胆子喊了二哥。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卫双双，卫双双几乎控制不住的膝盖发软。 “你不会有机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他会傻到给卫双双可趁之机？ 他不是暖玉，对欺负过暖玉的人，绝不会心软。 卫夫人便是心生悔意，曾经做过的事，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至于卫双双，不仅不知悔改，竟然还意图混淆是非，利用暖玉。 真当他卫宸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我倒觉得眼前便有桩好亲事，你可愿意？” 卫宸突然改口，卫双双即惊又喜，还有种幸福来的太快，反倒让她心下难安。“不知是哪家公子……” “你认识的。”卫宸柔声说道。 她认识的？ 会是谁？卫双双努力去想，她认识哪个京城权贵家的公子。 她除了远远见过冯家公子和辛家公子外，根本不认识任何一个京城中的公子哥。自从进了卫家，她再未踏出垂花门一步。便是她再哭闹，卫夫人也没有点过头。 而冯公子和辛公子都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 那么卫宸所说之人会是谁？ “还没想到吗？” “还请二哥明示。” “……毛金啊。他今日也来了，需不需要二哥把他喊进来。你们叙叙离别之意。”卫宸一幅他要成人之美的调子，似乎只要卫双双一点头，他立时便要开口唤人。 毛金？ 那简直是卫双双的噩梦。 她自觉那是她最大的污点。 卫双双一脸不敢置信。“二哥在和我说笑吗？” “我只和娇娇儿说笑。”言下之意，卫双双还不配他说笑逗她。 “我怎么能嫁给毛金。他不过是个乡下小子，没地没家产没银子……母亲，母亲你快帮女儿求求情。二哥要把我嫁给毛金那个穷小子。” 一旁卫秀玉冷笑着开口。“你刚才还说只要找个夫家。不求对方有权有势。 毛金不错啊。和双双妹妹年纪相当，你们二人也算青梅竹马，这若是能结成连理，也是美事一桩啊。”卫秀玉忘不了当初卫双双便是用这个毛金暗算过暖玉。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最后底牌 第二百二十一章最后底牌 若不是暖玉机灵，怕是早被这卫双双害的生不如死了。 这时候还有脸来求卫宸，这脸皮厚过城墙了。 “二姐，我自认没有招惹过你。你何必火上浇油。”卫双双红着眼睛责问道。“没有招惹过我？你这两年多还少招惹我了。一个月总要来我这里闹几次，什么缺冬衣了，少吃食了，甚至连母亲没让你出门，你也要来我这里闹一闹。 卫双双，你有今天，皆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若是本份点，好好当你的卫家小姐，何至今日沦落至此。 我看那毛金和你十分般配…… 哦，不对。 毛金好歹是个心善的。他如今在暖玉身边当差，老实本份，手脚还勤快。二哥，你把卫双双配给毛金，不是害了人家吗？二哥还请三思……”卫秀玉一本正经的俯身相求。 卫宸点点头。 “多谢二妹提醒。我倒忘了如今即使你想嫁毛金，毛金怕是也不会娶你的。” 他们，他们……卫双双红着眼睛看着美玉秀玉姐妹，看着身前的卫宸和暖玉，又看了看一旁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开口的卫夫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孤立无助。 她才是卫家真正的小姐啊。卫秀玉和卫宸怎么能说她配不上毛金这种话。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了。 暖玉轻叹一声，觉得卫双双这是自找苦吃。 不管是卫秀玉还是卫宸，他们哪个像是好说话的。 哪怕如今的长姐美玉，怕是也不会替卫双双说一句好话的。 至于卫夫人，暖玉其实挺意外卫夫人竟然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替卫双双求情，难道三年时间，卫夫人真的变了…… 卫夫人面露不忍之色，在卫双双期盼的目光中，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开口，她越开口，反倒惹得卫宸更气。何况她有什么本事，能让卫宸点头？ 如今的卫宸，怕是卫老夫人开口，他也不会买账的。 卫双双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来。 她没想到，整个卫家，没有一个人帮她，连向来疼她的母亲这次都没有开口。 “你们所有人欺负我一个……卫暖玉，你以为你能顺顺当当嫁进卫家来。你做梦……早在三年前我和母亲入京时，便把你的事情找人写成了册子。只要你在京城显露名声，京城里那些说书的便要开始讲一出……‘李代桃僵，欺世盗名’的好戏了。” “双双，不……”卫夫人慌乱的开口阻拦。 只是，晚了。因为卫宸已经掐住了卫双双的脖子，只要他一用力，卫双双这条小命便要交待在这里了。 “卫宸，卫宸，你松开。别伤了双双性命……便是为了暖玉，你也不能闹出人命官司来啊。”卫夫人踉跄着上前虚弱无力的拉扯着卫宸。 一旁暖玉先是因为卫双双的话神情一怔，只觉得眼前一花，卫宸已经欺身上前辖制住了卫双双。 这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了，上前去扯卫宸的手臂。她也恨极了卫双双，可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宸杀了卫双双，这是人命官司，是要吃牢饭的，哪怕卫宸手段百出，也不能光天化日杀人。 “二哥，二哥，放开她。” 卫美玉和卫秀玉也急忙上前。 大家都恨卫双双，哪怕卫宸这么掐死她，卫秀玉都觉得不解气，可是就像暖玉担忧的那般。 便是要杀人，也不能在明面上杀啊。 “二哥，你看暖玉都急哭了。” 一句暖玉哭了，卫宸掌下微松，然后手臂一甩，卫双双便被甩到一旁。 卫双双狼狈的捂着喉咙一阵猛咳，卫夫人上前扶起她。“宸儿，你别听双双胡言乱语。根本没有的事，没有……” 卫宸退后一步，复又立在暖玉身边。 然后轻轻拉起暖玉。 “……有没有我不在意。若是京城出现诋毁暖玉的谣言，我便杀了你。”‘杀了你’三个字，卫宸说的一字一顿，直让卫双双吓的哆嗦成一团。 卫双双和卫夫人都看到了卫宸眼中的狠意，他这话绝非诳语……卫宸说完，拉着暖玉扬长而去。 留下卫双双和卫夫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惧意。 卫美玉摇头轻叹，卫秀玉蹙眉沉思。 四个女人，各自思量…… 回去的路上，卫宸始终绷着一张俊脸，暖玉想他一定是在想刚才卫双双的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册子……“二哥，别担心，我不怕。” 她和卫宸当了十年兄妹的事，暖玉压根便没觉得能瞒世人一辈子。 便是卫家上下不说，一旦她楚家小姐的身份传得人尽皆知，难保便有来自甘宁道，而且还知道卫家那些隐密事的人将她的身世说破。 既然发生了，自然不能当一切不存在。 她如今虽然身份不清不楚，身后还有楚老夫人并着几个苏家小姐。 不过只要卫宸信她，她信卫宸，这世上便没什么事情能将她们分开。 楚家父子总会向着她的，必定不会做出悔婚之事。她嫁卫宸，是一定的……只是，怕是难免要连累卫宸名声受损了。有时候暖玉都忍不住要替卫宸叫声委屈了。 这辈子多了一个她，他建功立业这条路明显走的越发的崎岖。 她能做的，唯有对他好些，再好些。 把自己能给他的，都给他。只盼着他仕途能平坦些。哪怕不能像上一世那般身居高位，只要他好好的，暖玉便会安心。 卫宸回神，伸手揉揉暖玉的头。 “傻娇娇儿，一个黄毛丫头的话，还吓不到二哥。”卫双双几句话，如何能吓到他？便是真如卫双双所说，暖玉的身世大白天下，哪怕弄得人尽皆知，卫宸也不怕。 流言蜚语之所以能伤害到人。那是因为有人会在意。 名声这种东西，于他来说真是最无用的东西了。 他如今做的事情，名声越遭，反倒于他越有利。 卫宸甚至觉得，如果暖玉身世暴光，皇帝若是知道，怕是会暗中会心一笑呢。 也不必再担心他和楚氏一族会纠*缠过深了。 因为暖玉压根不是楚家养大的姑娘，是在他卫宸身边长大的。[加更~~~求支持]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卫宸猜测 第二百二十二章卫宸猜测 他不必领楚家的情，楚家反倒要念他的好。 这在皇帝看来，行事起来简直事半功倍。卫双双自觉捏住了他的软肋，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金桥富路她不走，偏偏要选一条最难行的小路，结局糟糕可就怪不得他了。 他刚才想的却是楚小将军…… 楚文靖一直说暖玉的母亲是他寄养在楚家的表妹。后来二人婚事被阻，暖玉生母伤心之下逃住甘宁道，并拼死生下暖玉后，终是红颜薄命。 卫宸倒不是怀疑楚文靖的话，只是觉得关于暖玉的身世，楚家父子似乎还隐瞒着什么。 如果楚小将军说的便是全部的实情。很明显当初那位表小姐，是颇得楚老将军欢心的。哪怕楚老夫人不喜，若是楚小将军执意要娶，楚老将军只要不反对。二人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想，也不至于那位表小姐伤心之下远走甘宁道啊。而且还大着肚子…… 珠胎暗结这点卫宸最怀疑的。 一来楚文靖并不像个没有娶人过门，便做出那种荒唐事的人，虽说有干柴烈火之说……有时候他面对暖玉，也会有些把持不住。可只要想到小姑娘是他最在意的，伤了她，比伤在已身还疼。 他周身的热度便能迅速退去。 他不相信楚小将军不明白这些。一个姑娘未成亲，便珠胎暗结，这是何等丢脸的大事。 若是事情传扬出去，简直能把人逼死。 楚小将军既然在意那姑娘，怎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二则…… 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只要提及暖玉的生母，都是语焉不详。时至如今，暖玉甚至连生母的名姓都不知。 如果事情真如楚小将军所说，是他负了暖玉的生母，以至暖玉落流甘宁道十载。 而楚文靖也因此十几年不娶。 那他对暖玉生母应该感情极深，难道不会想和暖玉多说一说她生母的往事吗？ 试问天下间，哪个失去至爱的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知道一些二人相爱的过往。可是楚文靖从未提及过，偶尔暖玉生疑问起，他都以暖玉还小搪塞…… 还有便是楚老夫人对暖玉的不喜程度了。 都有些让卫宸惊心…… 如果只是因为不喜其母，暖玉生母都死了十几年了，这份不喜依旧这般浓，楚老夫人也着实太过‘长情’了些。明显如今楚老夫人对暖玉好些，才更合时宜。对她更有好处。 她若能善待暖玉，不仅能和楚小将军和解，而且楚老将军也会念老夫人的好。 这本是双赢的事，她何必执意至此。 卫宸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暖玉的生母，在楚老夫人心中，已不仅是不喜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应该是，忌讳，很忌讳。 所以这份厌恶之意，才能在暖玉身上延续。楚老夫人当初不同意这桩亲事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姑娘入不得她的眼。 或是出身，或是品行。可能得楚文靖喜欢，又被楚老将军亲自带回楚家，这姑娘的品行应该不差。那便只有出身了，只是这也解释不通。如果只是嫌弃姑娘的出身，以至楚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楚小将军娶其进门，最终逼走了暖玉生母。 都过了十几年了，暖玉如今都快到了出嫁的年龄。 楚老夫人何必还要记恨至此。 若真的只是因为当初楚老夫人没有点头，进而害得暖玉生母不得不逃离，这才造成了暖玉生母产女后早亡。 这时候楚老夫人更应该佯装大度，接受暖玉啊。 只要她接受了暖玉，楚小将军心里的结也便有了解开之机。 可是…… 楚老夫人非但没有接受暖玉，反而处处刁难。而楚家父子对此也是语焉不详。非但没有因此怪罪楚老夫人，甚至所做所为，让卫宸看来，还有那么几分……心虚。 “那二哥在想什么？” 暖玉追问。 卫宸回神，长臂一展把暖玉拉进怀里，因为在马车中，暖玉挣了挣，可挣不过手长脚长的卫宸，最终也只有‘屈服’的份，暖玉绷着一张小脸，卫宸却是笑了，他伸手故意在暖玉紧绷的小脸上捏了捏，直惹了小姑娘对他怒目而视，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二哥在想你的生母。” “我母亲吗？”卫宸怎么会突然想起她的生母。 卫宸点头。“是啊，我总想，若是你生母还在。我家娇娇儿也便不会受这么多苦了。”他的小姑娘生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本应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贵气，娇憨，天真烂漫。如今却是应付完卫家不喜她的卫夫人母女，还要来楚家受楚老夫人的刁难。 卫宸这么一提，暖玉止不住的有些心酸。 她有时也会想，想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试着幻想一下母亲的相貌都不能。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要离开京城，又为什么前往甘宁道，最终又经历了什么生下她之后忍心把她抛弃，最终又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是否后悔了。 她也曾问过父亲楚文靖。 可是父亲只推说她还小，想再追问，可父亲脸上露出的悔恨茫然之色，让暖玉最终没有开口。此时卫宸突然提起，暖玉自然觉得有些落寞。 “……卫双双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二哥相信，即便祖母没有认下你，你活的也会很好的。也许……”也许当年卫家带走她，对暖玉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呢。 越接触楚家，卫宸心中这样的感觉越甚。 不管暖玉的生母打着什么主意。 他不相信，暖玉是被母亲遗弃的……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哪个母亲舍得将亲生骨肉遗弃？哪怕是卫夫人那样生性自私的，也因为丢了卫双双而悔恨数年。 既然不是遗弃，暖玉被卫家捡到便是巧合。若不是卫夫人哭闹，卫家车队也不会正好停在那里。据卫老夫人回忆，当初捡到暖玉的地方，是个挺隐蔽之处。这是不是说，如果卫家不是正好路过，或者没人发现暖玉，暖玉其实也不会出事，而是其母另有安排。 这些自然都是卫宸的猜测。 可卫宸坚信，他的猜测应该更接近事情真相。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京城三载 第二百二十三章京城三载 事情的真相随着暖玉生母离世而成了悬案。不过事在人为…… 其实相比暖玉，卫宸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冷血的那个。他压根没觉得暖玉应该对卫双双的遭遇负丁点责任。 卫双双丢了和暖玉有什么关系？是卫夫人自己造的孽，暖玉被卫家收养后，整个卫家，真心对暖玉的只有卫老夫人。暖玉六岁后，他才渐渐在意起这个小姑娘，卫美玉和卫秀玉也才对暖玉渐渐亲切起来。自始到终，卫老爷和卫夫人都没拿暖玉当过亲生女儿来待。 暖玉在卫家，与其说是小姐，倒不如说是卫老夫人养在身边的小东西，卫老夫人确是真心喜欢她的，可一旦暖玉的存在触犯了卫家的利益，卫老夫人依旧毫不犹豫的站在卫家这边。那一刻卫宸心疼极了，他的小姑娘，表面看起来总是小脸带笑，谁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实则内里的苦，也只有他能感同身受。 如果没有暖玉，卫家恐怕会成为一潭死水。 卫夫人自从弄丢女儿，便整日的长吁短叹，以泪洗面。 卫老爷离家后，卫家更是死气沉沉。 好在有个暖玉，爱说爱笑的，能让卫老夫人整日笑呵呵的…… 即使卫双双没丢，卫家也不过如此了。 少了暖玉的卫家，在卫宸看来，压根便不算个‘家’了。何况那时候，暖玉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都不喜欢她，她只会傻傻的凑上前去，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却贴卫夫人的冷脸。 便是暖玉欠了卫家的，为感谢卫家照顾暖玉十年之恩，楚小将军没少出手相助，卫家一路迁往京城，宅子是楚小将军暗中帮忙建的，铺面也是楚小将军私下里和卫宸商量，最后从楚家铺面里匀出来给卫家的。要知道一个氏族想在要京城落脚，并非易事，背后一定要有所依仗。 卫家初到京城那一年。 可谓是顺风顺水，没谁敢来惹卫家，卫家的铺子也一间间开了起来。 而后，卫宸将一切交到卫父手中。 卫父的官职，也是楚小将军暗中安排的。卫宸是个冷心冷肺的，不会做以德报怨的事，哪怕有办法替卫父筹谋，没了暖玉的卫家，卫宸也不屑去帮。 当时楚小将军信中说的清楚。 不管卫父待暖玉如何，卫家养了暖玉十年总是不假。仅凭这一点，他们楚家便欠了卫家的，暖玉欠的，由他这个当父亲的来还。 只是他抽身而退后，卫家生意渐渐一落千丈。 卫老夫人大部分心思都用来和卫夫人较量了，而卫夫人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卫双双身上，至于卫双双，卫宸冷笑，他虽然不住在大宅里，可宅子里发生任何事，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冯家少爷和辛家少爷登门时，卫双双都曾暗中筹谋过，甚至服侍卫双双的丫头听到卫双双说，像冯家和辛家那样的人家，便是做小也能富贵一世。 自然，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卫双双在动手前，他暗中派人紧盯卫双双。 卫宸心中本就没什么血脉亲情存在，卫双双暗害暖玉的账，暖玉可以不计较，他却忘不掉。 这三年，卫双双若是老实本份，他倒也不至于赶尽杀绝，虽说不会给她找个多好的人家，给她找个吃穿不愁的人家嫁掉还是不难的。 在卫宸看来，卫双双生就没有富贵命，若真的给她找个富贵人家，反倒是害了那娶她的一家。 那卫双双根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给她找个吃喝不愁的，只要她肯本份度日，日子便能过的红火的。 可是卫双双显然不甘落于卫美玉和卫秀玉之后…… 有人也许会说，毕竟是妹妹，便给她找个富贵些的人家也是应该。所谓联姻，并不止是将姑娘嫁过去，是要结通家之好的。遇事可以互相帮衬，关键时候是可以互助一臂之力的。就卫双双这样的性子，嫁到谁家都是给人添乱的角色。别说结通家之好了，不结仇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卫宸不会，也不能让卫双双嫁进权贵之家。 见此那卫双双便把心思动到暖玉身上了。她知道只要暖玉开口，他一定会点头。 可他的小姑娘也不是个傻的，三年前被暴出身世，然后忍受那些难堪的流言蜚语，若非暖玉天性乐观，怕是那一出便真的能毁了暖玉。 若暖玉的父亲不是楚家小将军。 暖玉的结局会是什么？ 若没有他这个二哥，暖玉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综上所述，卫双双如今在卫家不得人心，连身为母亲的卫夫人也不像从前那般事事如她之意，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世人心里都有个忍耐的底线，不能越过。 一旦过之，暖玉若还不言不语，纵容着卫双双，那便不是善良，是愚蠢了。 听出卫宸在安慰她，暖玉点点头。“在陆安道呆了三年，看多了杀场上生生死死。三年前卫夫人将我身世抖落出来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我的身世迟早也会暴露出来。 卫双双虽然几次登门挑衅，不过我确是衣食无忧，她确是艰难度日。 这么一想，她便是恨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所以也不会傻的任由她欺负便是，二哥放心。” 卫宸笑着摸摸暖玉的小脑袋，把她扯进自己怀里。 把暖玉送回楚家后，卫宸着手开始查访楚家那位表小姐…… —————— 楚家这几天十分平静，不管是楚老夫人和苏婉，都没有动静。 虽然楚老将军告诉暖玉，她可以随意在楚家走动，不过暖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整日呆在拢月轩中。 楚文靖自然明白暖玉的心思。 她是不想出门找麻烦，若是来场‘巧遇’，难保又要生出事端来…… 眼下让暖玉和母亲楚老夫人化干戈为玉帛才是紧要之事，可这‘结’楚文靖却不知道怎么解。 正在楚小将军绞尽脑汁想着化解之法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四章 妖里妖气 第二百二十四章妖里妖气[加更，求支持，么么哒] 楚家发生了一件事，让暖玉和楚老夫人本就岌岌可危祖孙关系更是瞬间土崩瓦解。楚文靖接到消息时，正和卫宸在书房议事。 这次皇帝似乎有意加难，本来几位楚老将军麾下副将的出路已经是板上钉钉，可不知为何，皇帝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卫宸所请…… 二人不得不私下见面，凑在一起想着对策。楚小将军觉得，皇帝一定是猜忌卫宸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皇帝都会驳。 卫宸反倒觉得，这事情怕是背后有人暗中插手。 楚文靖想不出谁会和楚家做对。 再说卫宸替那些人安排的退路乍看之下实在算不得退路。比起以前的副将职，实在没什么看头。 皇帝日理万机，对这些小官职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明明万无一失的，此时却是遇到了拦路虎。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王述叩响了房门。据王述说，不知道楚老夫人今日为何带着几个苏家小姐出了垂花门，一路直奔拢月轩。楚小将军暗中派人守着拢月轩，可对方是楚老夫人，是自家主子的母亲。总不能伤了楚老夫人。护卫现身相拦，清楚的告诉楚老夫人，他们奉了小将军之命，任何人不得进入拢月轩，楚老夫人自然大怒，要带人硬闯。 护卫相拦，不承想楚老夫人竟然是有备而来。 也是带了护卫来的，最后斗的两败俱伤。 拢月轩的护卫不敢伤楚老夫人，最终落了下风。 王述来的时候，楚老夫人已经带了苏家几个姑娘强行进了拢月轩。听罢此言，楚文靖刷的一下起身。 他真是无用，因往事心里始终对母亲存了几分心结，虽说当年母亲不该把他心爱的姑娘逼走，为此他们母子十几年来关系始终僵持着，可当初，母亲之所以那样做，也确是为了他好的。 当母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这点上，楚小将军是理解母亲的。 所以回京后，自己母亲不接受暖玉，甚至处处刁难，他始终没有插手。可这次楚老夫人强行闯进拢月轩，却是真的触到了楚小将军的底线。 卫宸一听，脸上神情也是微变。 他是知道拢月轩内有乾坤的，这才没有执意带走暖玉。 虽说楚老夫人不喜暖玉，可有楚家父子在，他坚信楚老夫人不敢对暖玉动手。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怀疑了。 “……暖玉若是有事，我立时带她离开。”卫宸冷声说道，楚文靖这时候也没心思怪罪卫宸没大没小了，和卫宸一前一后，直奔拢月轩。 楚老将军最近新得了差事，皇帝言京畿卫养尊处优久了，实在越发的不像样子。 给楚老将军安了一个总教头的差事，出城去训京畿卫了。 这时候，一时间还真的难找出能压制楚老夫人的人。 拢月轩中。 楚老夫人看着高墙内这简直称为亭台楼阁的景致，半晌没有开口。 她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背着她行事。 八百两银子？四间竹舍？ 好啊，好的很啊，他竟然骗了她这么多年。若不是婉儿提起，她如今还被蒙在骨里呢。 “我说这拢月轩你怎么住的那么甘心情愿的，原来内有乾坤啊。我还当你真的住进了楚家最破落的院子，竟然觉得你总算是个能吃苦的，也算是有几分骨气。却不想这拢月轩才是楚家修的最好的一个院子。好，暖玉是吧，好的很……” 暖玉袖手立在楚老夫人面前听训。 不管楚老夫人话说的多难听，她都不能反驳。 暖玉不开口，楚老夫人便当暖玉默认了。心里越发的生气了，想着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给了她难堪，却不想她根本就背着她在拢月轩里享褔。若不是苏婉提起来，说以小将军的性子，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儿住在破败的拢月轩里，楚老夫人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儿子摆了一道呢。 虽说罪魁祸首是楚文靖。 可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这辈子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他。 楚老夫人不舍去找儿子的麻烦，便把气撒到了暖玉身上。 “你如今倒越发的像个小姐样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不怕传出去，世人笑你不知轻重吗？ 你既然进了我楚家门，便该守我楚家的规矩。 你以为自己能永远躲在这里，由靖儿护着……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现在便收拾行装，搬进内院。再不许留在拢月轩里。”楚老夫人发了话。 一旁跟着楚老夫人的苏婉听了脸色微变。 她引楚老夫人发现拢月轩的异样，可不是想助暖玉进内院的。 她是希望楚老夫人能迁怒到小丫头身上，然后小将军前来说情。老夫人便能趁机施为了。 其实楚老夫人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和苏婉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不得不说同姓一个苏字，骨子里想事情的方向都相差无几。 在楚老夫人看来，暖玉最仰仗的除了楚家父子，便是那个未婚夫婿卫宸了。 卫宸如今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据说想和卫宸联姻的人家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换句话说，整个京城，只要家里有女儿的，便无不希望找个卫宸这样的女婿。 只是倒没想到卫宸这一趟陆安道之行，回来便传出他早已定亲的消息。 如果楚家真有个小姐，楚老夫人倒不嫌弃她下嫁。只是暖玉……不行。这姑娘明显和她和楚家不是一条心啊。 便是嫁了卫宸那个小权贵，对楚家非但没什么好处。也许还会暗中谋害楚家。当年的事情……楚老夫人最担心的便是十几年前那桩旧事，若是有一日事情被这丫头知道，别说唤文靖一声父亲了。她怕是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父亲’…… 楚老夫人简直越想越怕。 思来想去，觉得卫宸这样的新贵，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娶了这丫头。 若卫宸有意和楚家联姻，可以……可以娶苏婉。这样卫宸不仅和楚家结成了通家之好，连带着苏家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楚老夫人便开始找机会发难，勒令楚文靖退了和卫宸这门亲事。 她再请人从旁游说，料想让那卫宸娶苏婉，应该也不算难事。 二人毕竟年纪相同，苏婉模样性情都不差，温婉贤淑，这才是当主母的模样。 哪像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媚相已生。想当年她的母亲也如她这般……妖里妖气，最后惹出这样一场弥天大祸来，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恐怕当然楚家也要被她牵连。 第二百二十五章 火上浇油 第二百二十五章火上浇油 楚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家重倒十几年前那场覆辙。 只是真的见识到这拢月轩，楚老夫人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了。她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弄出那么一出好戏诓骗她。 八百两银，四间竹舍！ 十几年来，她压根没有怀疑过。只当这拢月轩真的只有几间竹舍呢。 再加上年久失修，必定破落不堪，这才把这丫头安排在这里。却不想，她不仅没受苦，日子反而过的十分舒坦。 看向眼前的屋子，回廊，青石小路，还有那石桥，那水塘。 楚老夫人几乎气红了眼睛。 这是谁喜欢的布局，根本不必去猜。这拢月轩是修给谁的？根本不必去问…… 这，这根本就是楚文靖建来要送给那女人的。如今那女人的女儿住进来，也算是‘圆’了儿子的那场痴梦。 楚老夫人气的煞白着一张脸，竟然怒极之下勒令暖玉搬进内宅。苏婉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怕是要事得其反了。“姑母，消消气。这也不是暖玉的错……” 暖玉垂着头，苦中作乐的想着，卫宸招来的烂桃花，她这开口的时机真好，看似替她求情，实则，这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呢。 果然，楚老夫人冷哼。 “自从有了她，靖儿行事越发的不知轻重了，他如今还未娶妻，却突然多了个十几岁的女儿，这若是传出去，我们楚家的脸面岂不要丢尽了…… 我让他收这丫头当个义女，他执意不肯。偏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亲生的女儿，丝毫不顾楚家的名声……我们楚家世代忠良，将门之后，何曾出过这般辱没门风的丑事。”“依姑母之意，这拢月轩暖玉不能再住了，姑母打算把暖玉安置在内宅哪里？要不和我们姐妹住在一起如何？反正我们只是暂居楚家……”苏婉蹙着眉，一幅苦思过后的神情道。 “那如何能行。你们几个说是客人，姑母压根便当你们是自家人。哪有让自家人委屈的道理。”楚老夫人暗道好险，多亏了婉丫头提醒，她险些便把这丫头带进内院。 继续留在拢月轩是不可能了。 让暖玉进内院，也是痴心妄想。 她不会认她的。 那只有……“城外有个别庄，便暂且把她安置在那里吧。”楚老夫人想了想，最终淡淡说道。 “……这怕是不妥吧。”苏婉迟疑着道。 “没什么不妥的，男主外，女主内，楚家这些家务事，自然由我决定。来人……帮这丫头收拾行装，今天便送出府去。”楚老夫人冷声道，不能再留这丫头了，若再留下去，迟早是要惹出祸事来的。若当年事情被翻出来，最终受害的还是楚家。楚老夫人心中那个恨啊，暗骂着那女人死便死了，却偏偏留下个祸水。 那些婆子刚想听命上前，拢月轩的护卫刷的一声抽出长刀来。横刀拦在一众婆子及小厮身前。 “老夫人，还请三思。” 护卫小头领跪地恳求道。 “你们敢拦我？”楚老夫人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平日里她向来在意楚文靖的名声，断然不会在儿子的属下面前做出这等有损身份的事，可是今日这事气得楚老夫人失了常态。 “……属下自是不敢，老夫人若执意要处置小姐，属下等只能自刎在此……” 那个护卫说完，长刀一转，刀刃转向自己，余下护卫见头领所为，也都有样学样，刷的一声把刀刃调转。 只要小头领一声令下，便要血溅当下。 楚老夫人惊得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般死忠。她是楚家老夫人，楚文靖的亲娘。他们护的那丫头不过是个孽种罢了。 他们竟然拼出拼命去护着。 这些护卫所为，让暖玉止不住的心头一跳。 她也顾不得谨言慎行了，赶忙上前……“你们做什么？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何必如此。老夫人请息怒，我听从老夫人安排便了。只求老夫人不要怪罪他们……” “小姐，不可。小将军有命，让我等誓死保护小姐，小姐若有万一，我等理应提头来见。” 阻不得护卫，暖玉只得转向楚老夫人。 “老夫人少安毋躁，我依老夫人吩咐便是。” 护卫自是要拦，不过暖玉别看平日好说话，这时候小脸阴沉着，倒真有几分慑人的气势，护卫败下阵来，不敢再阻。 暖玉的识实务总算让楚老夫人怒意稍褪。“你既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算无药可救。” 有药无药的暖玉不在意，楚老夫人不喜她便不喜她吧。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眼下先息事宁人为好，不能因为她把事情闹大，若真的闹出几条人命来，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于是暖玉回身，吩咐芷香去收拾行装。 芷香不甘不愿的点头，刚欲转身…… 那边接到王述消息的楚小将军和卫宸便到了。远远便看到两方护卫剑拔弩张的。 拢月轩的护卫甚至把刀横在了脖子上，楚小将军登时便怒了。 他的护卫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如何行事他自是清楚，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他们怎么会要自刎谢罪。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楚小将军人未到，声先至，而且声音十分凌厉刺耳，直让楚老夫人刚消下几分的怒火再次上涌。楚文靖根本不去看楚老夫人的脸色，他只顾上下打量暖玉，确定小姑娘没有被欺负。这才把目光调向一旁早已气白了脸的楚老夫人。 “母亲，这拢月轩素来便是儿子的地界，母亲无故闯进来，而且还弄得我的护卫拔剑自刎……母亲打算做什么？是要把这外院掌家之权也收到手中吗？” 这话诛心。 楚老夫人身子晃了晃，不敢置信的看向楚文靖。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 “儿子倒想尊着母亲，敬着母亲呢。可母亲做的这叫什么事……母亲不让暖玉进内院，我便把她安置在拢月轩中。这也是母亲的意思，这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母亲便又生事端。” 第二百二十六章 撬走卫宸 第二百二十六章撬走卫宸 楚文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那边不能说服母亲，这边又护不好暖玉，若他今日正好有事出府，暖玉一定会被欺负的。 他堂堂楚家独子，竟然连个小姑娘都护不周全。这若是传出去，他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越想越心惊，楚文靖说出的话也越发难以入耳。 “什么叫我生事端？你真是我的好儿子，瞒得我好苦啊。足足十五年，十五年啊……十五年前，你修拢月轩，我有心阻你胡闹，又不想让你失望，最终给了你八百两银子。 你说只修了四间竹舍。 这便是你所说的四间竹舍？ 八百两……八千两怕是也不够你挥霍的。为了那么个女人，你不顾爹娘，不顾楚家百年威望。 怕是连老天也看不了你这欺母之辈，你这院子，那女人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若不是气极，楚老夫人也不会说这些的。 明知道这是往楚文靖的伤口上撒盐。可楚文靖瞒她瞒的好苦，为了瞒她，竟然收买了她身边之人。足足十几年，她都以为这拢月轩不过几间竹舍……却原来，这里才是楚文靖的‘心’之所在。楚文靖闻言果然脸色大变。“死者为大，母亲还请口下留情。” “留情？你堂堂楚家嫡子，可曾对我这个母亲下手留情些……我楚家一脉单传，难道要让香火断在你身上。 十几年了，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那女人的骨头都烂成了渣，你还是忘不了她。 幸好她死了，她若活着，你不傻也会疯。” “楚老夫人，你骂儿子便骂，不要累及旁人。”楚老夫人话里话外，全是对暖玉生母的鄙夷，甚至连骨头烂成渣这种话都能说出。 卫宸听了倒不觉有什么，人死便死了，骂几句又能如何。如果因为骂几句能把人骂活，倒是本事呢。可是眼见着暖玉小脸泛白，卫宸心疼了。 伤了暖玉的，管她是谁，卫宸素来不会留情。 卫宸话语一出，楚老夫人果然转头看他。 她刚才注意力都在楚文靖身上，倒没注意跟在楚文靖身后的人。此时一看，心中不由得一惊…… 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公子，模样生的俊俏，只是脸上神情淡淡的，带着冷意。一旁苏婉眼睛一亮，轻声唤了句‘卫公子’。楚老夫人不由得眼睛瞪得大了些，卫宸的名字她简直听得耳朵起了茧子，真人却没机会看到。不想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见到卫宸其人。 这便是如今京里权贵们私下里热议的卫宸。 那个年纪轻轻，皇帝竟然便委以议和重任的卫宸…… 当时事情一出，几乎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那卫宸那么年轻，也没经过什么大事，让他去议和？这不是开玩笑吗？甚至很多人以为皇帝故意安排卫宸前去议和，本意是在给南蜀反攻齐国的机会。南蜀大可以用齐国不敬，派了个黄口小儿来捣乱的借口。然后两国名正言顺的再大干一场。 甚至还有些人背后猜忌，说是皇帝想对楚家出手。 所以才派了卫宸前往。 当时楚老夫人在家中也是坐立难安，即怕这卫宸坏了大事，又怕真如猜忌所说，皇帝是故意派了卫宸前去捣乱。不想最终那卫宸不仅真的和南蜀签了议和文书，甚至南蜀那边没有任何附带条件，便真的后退百里，十年不再犯齐国边境。 消息传回京城，满城皆哗。 一边赞皇帝慧眼识俊才，一边又称卫宸年少有为，是齐国百年难遇的栋梁之才。 总之，那之后‘卫宸’二字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楚老夫人没想到，这卫宸不仅年轻，而且模样生成这般……乍看上去像个清雅书生，可那脸上神情却又让人觉得慑人，那目光简直比久经杀场的楚老将军还要伶俐。 真是个人杰，人杰啊。 这样的人，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眼见着楚老夫人因为苏婉一句轻轻的称呼而打量起卫宸来，楚文靖眼睛眯了眯。 对于苏家的姑娘，他向来不喜。不管她们模样生的多好，性子多温婉，他都从心底厌烦。京城那么多闺秀，楚文靖不明白为何楚老夫人一定要从苏家姑娘里给他选妻。 如今眼见着苏婉看起来似眉顺目，却翻着媚眼打量卫宸…… 又眼见楚老夫人微蹙着眉。楚文靖几乎能看见楚老夫人眼中的算计之色。他又顺着卫宸的目光看向暖玉，心下便是一冷。 难道…… 不等楚文靖开口，楚老夫人已经敛了怒意，面容平静的看向卫宸开了口。“你便是卫宸。”卫宸点头……“你也看到了，你要娶的姑娘是个什么身份……卫公子是个聪明人，不如我们折中一下，你依旧能和楚家联姻，以后不管是你，还是楚家，出了任何事，我们都要为对方两肋插刀。卫公子意下如何？” 楚文靖脸上焦急的神情瞬间淡了。 一张脸冷冷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看着她如何……诱*惑卫宸。 “老夫人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些……” “也罢，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你与其娶这个不被楚家承认的丫头，不如娶了婉儿……她是我娘家苏氏庶出的女儿。和你的身份也相衬……待你们成了亲，不仅楚家，苏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便等于一门亲事，找到两个靠山。这可是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的好事。你也看到了，婉儿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比起那个自幼没有母亲教导的，可要强上千百倍。”楚老夫人就是要当着暖玉的面，让卫宸看看清楚。她也要当着儿子的面，把暖玉的东西都‘据为己有’。楚老夫人甚至已经想到卫宸会如何回应。这少年来京城总共不过几年，已经爬到那么高的位置，显然卫宸是个追求权势的。 娶了苏婉，能同是得到楚家和苏家背后相助。 这无疑是一大助力。 楚老夫人认为，卫宸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在楚老夫人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想要等着卫宸点头之时。 卫宸却是冷笑一声，然后目光十分不屑的从苏婉身上一扫而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齐人之福 第二百二十七章齐人之福 最后看向楚老夫人，淡淡开口道：“老夫人从哪里看出，一个苏家庶出的小姐，配嫁给我卫宸？” 卫宸这话一出，苏婉脸色瞬间一白。 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卫宸竟然会这样直白的拒绝，这已经不仅是拒绝了，这根本就是难堪了。 果然，一直站在楚老夫人身后，始终未开口的苏月和苏香闻言轻笑出声。楚老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她觉得卫宸简直不知好歹……“你也不过是卫家庶子罢了，难道还想娶个富贵人家的嫡女不成？” “……有何不可。只要我想，便是公主也娶的。”卫宸这不紧不慢的调子，这时候用，却惹得楚老夫人几乎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其实卫宸也不必楚老夫人回应什么。 他自顾自继续说道。“……娶妻，自然要有所图。图利，我不知道远在济北道的苏家，对我能有什么助益？图名，苏家在济北道也不算多富贵的人家，怕是还不及卫家在甘宁道……那只有最后一个，图色了。 敢问老夫人觉得苏家小姐相貌如何？ 和暖玉相比，如何？” 楚老夫人脸上神情十分难看。 卫宸竟然把苏氏及苏婉说的那般不堪。 尤其最后一句，简直是有辱斯文。“你娶暖玉为妻，便是图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楚老夫人冷笑着问道。 卫宸看了一眼暖玉，含笑开口。 “自然……不是。”自然二字先出，楚老夫人和苏婉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说败在相貌上，也着实伤了脸面，可总比被卫宸说的一文不值要强。 却不想卫宸顿了顿，整句话最终以否定结尾。 在楚老夫人含怒和苏婉诧异的目光中。 卫宸缓缓勾了勾唇角。“……暖玉便是貌丑无盐，我也要娶的。从她六岁时，我便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护她周全……她的性子，品行，言语，甚至她那手字，都是我悉心教导出的。敢问老夫人，我辛苦了数年，不娶她过门，是不是天理难容？” “你……你……卫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本夫人！” 楚老夫人终于明白了，卫宸压根便没打算另娶她人。他是一心一意相中了那个丫头了。 “戏弄？老夫人这话何意？我和暖玉本就有婚约在身，老夫人却当着暖玉的面，执意要给我做媒。敢问老夫人，您这不是摆明了在戏弄在下吗？ 我不过是按了老夫人心意行事罢了，老夫人这便怒了……着实，有损老夫人的身份。”卫宸淡淡说完，不顾楚老夫人煞白的脸色走向暖玉。 然后拉了暖玉的手，柔声问道。 “二哥来迟了，你可吓到了？” 那声音柔的简直能滴出水来，很难想像刚才那般疾言厉色，那般巧舌如簧，那般不给楚老夫人和苏婉面子的卫宸，竟然也能说出这般柔情蜜意的语调来……暖玉摇摇头，然后在卫宸直视的目光中，也不由得笑了。真的不怕，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出现的。 似乎只要她有难，他总会出现的。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呢…… 抑或他真的是她命定的贵人。“别怕，二哥带你回家。” 想着风光把小姑娘娶进门，想着让暖玉以楚家小姐的身份风光大嫁，不过这些并不是卫宸看中的，他只是不想委屈他的小姑娘罢了。 既然楚家这般不堪，他立时便带暖玉回家。 一身喜服，两根红烛，他们便能结为夫妻。 何必要留暖玉在这里，受这份委屈。“慢着，你是何身份？凭什么带走我楚家的姑娘……”眼见着事情便要朝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楚老夫人厉声喝道。 “楚家的姑娘？老夫人这是又决定认下暖玉了？”卫宸鄙夷反问。 “……这和你无关，你不过是个外人，这是我楚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得插手。” “你楚家的家务事，我自是不会也不屑插手，不过暖玉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事，便是我的事……老夫人如果觉得当着我不便开口，索性便不要开口了。 左右说的也不过是些招人厌弃的话。 倒不如三缄其口的好。” “……你无礼。” “老夫人自幼秉承祖训，自是礼数周到。我卫宸不过一个乡下小民……还是庶出的。老夫人怕是不知，我生母不过是卫家一个丫头罢了。她趁嫡母有孕，爬上了我父亲的chuang，这才有了我。这样的出身，老夫人期望我懂什么礼数？” “你……你竟然说出这般粗俗之语。实在，实在……粗俗。”楚老夫人没想到卫宸竟然这般自暴其短。 连生母是丫头爬了卫老爷chuang的事也能这么坦然说出。 “文靖，这便是你相中之人？”说不过卫宸，楚老夫人调转话头，炮轰儿子楚文靖。 楚小将军轻哼一声笑了。“母亲一直看不起暖玉，说她不过是个孽种。一个‘孽种’配卫宸这样的，不正是绝配吗？” “你们……好，我不与你们置气。卫宸，我们各退一步。 你可以娶暖玉，我不阻拦，我不仅不拦，我还会认下她，让她做为楚家小姐风光出嫁。” 卫宸冷笑着看向楚老夫人，等着她随后的话，果然，楚老夫人话音一转，拉过一旁的苏婉。“可是，你也要娶婉儿过门，刚才你那番话已经坏了婉儿声誉。你需负责，她们两个，也不需分大小了。这样你总不会摇头了吧。 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又多了苏家一门姻亲，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暖玉闻言，身子一僵。 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荒唐。 楚老夫人当她是什么？透明的吗？当着她的面这么编排她的……男人。是的，她的男人。她的二哥，她六岁便对开始对他死缠烂打，缠了这么多年，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最终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拦路虎。 暖玉其实不怕楚老夫人，她心中明白，她便是做些过激之事，祖父和父亲也不会怪罪她的。 她只是不想他们为难，所以哪怕楚老夫人欺上门来，她也想着息事宁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暖玉反击 第二百二十八章暖玉反击 是不是她一味的隐忍，在楚老夫人眼中，便是代表着软弱。“……万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卫宸三年前便与我定下亲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了我，卫宸谁也不会娶。老夫人，您的好意我代卫宸谢过，不过卫宸不会娶苏婉的，这齐人之福，卫宸不屑去享。” 这次不等卫宸拒绝，暖玉已经淡淡开了口。 她这一开口，自然刺激到了楚老夫人，在楚老夫人看来，暖玉确实是个能随便欺负的小姑娘，任她捏扁揉圆……“长辈说话，哪有你开口说话的道理。”“……长辈若行长辈之事，当晚辈的自然不会反驳。长辈若行晚辈都不屑之事。开口反驳已是客气了。老夫人年纪大了，理应修身养性，也好延年益寿，这般容易动怒，实在于养生不利。”暖玉既然开了口，便不会退缩，应对完楚老夫人，暖玉看向苏婉。 “苏四小姐芳龄已经满十七了吧…… 卫家我的大姐比苏四小姐虚长两岁，如今长女已经会叫姨母了呢。姑娘家，到了苏四小姐这般还未婚配的，也着实不多了。苏四小姐还是早些替自己打算吧。 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 丢了西瓜，芝麻最终也没捡到。”暖玉轻声说道，面上不见什么神情，便那么表情淡淡的，和卫宸站在一起，二人倒颇有那么几分相得益彰。 楚老夫人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是暖玉说出来的。 自始至终，暖玉在楚老夫人面前都是个老实的小姑娘，她的话说的再难听，也没见暖玉反驳。楚老夫人以为暖玉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便是刚刚赶她出府，她最终也答应了。 不见丝毫反抗之色。 如今…… 楚老夫人心下疑惑，却不知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总有些东西是旁人不能碰，也不让碰的。而暖玉的逆鳞，便是卫宸。她什么都可以失去，身份，地位……只有卫宸，是她唯一不能失去的。楚老夫人‘动’了卫宸，那几乎等于伤了暖玉性命，她自然会反击。 至于苏婉，暖玉其实对她没什么感觉。 最初以为苏婉是个聪明的，只是没想到苏婉被权势蒙了眼。 以为借着卫宸这阵东风，她能扶摇直上呢。 也许换个人，他们真能一拍即合，就像楚老夫人说的，享齐人之福，何乐不为。可那是卫宸啊，从小到大，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卫宸啊。 是她的卫宸。 暖玉誓要捍卫的卫宸…… 卫宸脸上笑意十分温柔，便那么纵容的看着身边的姑娘说着一些在旁人听来简直可以称为‘泼妇’的话语，而且越听，这心里越舒坦。他们两人，似乎永远是他在追，她在跑。暖玉是个内敛的性子，便是心里再激动，似乎也只是小脸上笑意更灿烂几分，从不见她做出什么过份的举动来。今日这番话，倒真让卫宸对小姑娘刮目相看呢。 原来自己的小姑娘压根不是个小绵羊，是只长了爪子的小狼仔呢。 这番话，听在卫宸耳中，不亚于情话了。 “你一个姑娘家，说出这般污言秽语……” “老夫人也知道，我自幼少了娘亲教导，自然于礼数上不算周全。”暖玉直接迎上楚老夫人的怒火，而且毫不退缩。 “楚文靖，你看看，你看看，这便是你死活要认回来的女儿。她哪里有丁点大家闺秀的模样。”楚老夫人迎上暖玉淡淡的，却异常明亮的眸子，不知怎么的便有些心里发虚，只得转头去斥责楚小将军。 楚小将军耸耸肩。 “暖玉自己也说了，她自幼没有母亲教导。自然比不得苏家几个小姐会哄母亲开怀。 不过，我倒觉得这才是真性情，我们楚家是将门之后，楚家的小姐就应该像暖玉这般直言不讳。面对不公，要敢争敢辩。女儿，说的好。父亲很欣慰。”楚小将军还不忘给暖玉助威，直让楚老夫人气的用手指点向楚文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败了，她败了。 不是败给暖玉，也不是败给卫宸，而是败给自己的儿子。 自己的独子，她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所图谋的，都是为了他。可他不仅不领情，反倒联合起外人来一起欺负她这个母亲。 “……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的。这个丫头，我永远不会点头让她进内院的。”楚老夫人最后放话。 “不进便不进，我楚文靖的女儿，便是住在外院，也照就是楚家的小姐。过几~日父亲回来，便要把暖玉的名字添到族谱上……母亲认与不认，都没什么干系。”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母亲若不欺暖玉，我们父子也不会这般行事。儿子不孝，母亲还请息怒。”楚小将军嘴上说着不孝，可脸上神情却无丝毫悔过之意。 苏婉见此，张口唤着楚文靖‘表哥’…… 楚小将军一脸嫌弃。“……‘表哥’二字可不敢当。我如果没记错，你可是让暖玉唤你姐姐的。苏四小姐，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是不是胃口太大了些。”虽然苏家几个小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苏婉也不过比暖玉大上四岁，可辈份上，却是长了暖玉一辈的。 她们几个都是苏家老爷的女儿。 苏家老爷大小老婆娶了一后院，女儿们年纪自然相差很多。 苏氏长女今年已经三十几岁了，可是最小的苏家小姐据说还未满周岁。 这么个开枝散叶法，难怪苏家每况愈下，都是被吃穷的。 他没和暖玉说起过苏家。暖玉只知道这几位小姐都姓苏，苏氏是楚老夫人的娘家。 也许卫宸向暖玉透露过…… 不过以暖玉这迷糊的性子，怕是根本搞不清这其中的关系。楚文靖清楚的记得，暖玉说苏婉让她唤她‘四姐姐’。这是什么辈份？暖玉或许不以为意，可苏婉一定清楚。 可是苏婉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楚小将军冷笑，苏婉那般开了口，自己母亲竟然也没有说破，这其中的缘由，实在让人心惊。 第二百二十九章 自取灭亡 第二百二十九章自取灭亡 楚文靖话音落下，苏婉难堪的别过脸去。 暖玉确是一脸迷茫，那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如今想来，似乎卫宸是和她提过的，只是她听过便抛之脑后了。 她是楚家小姐，楚文靖之女，楚老夫人的孙女。而苏婉是楚老夫人娘家兄长的女儿，算楚小将军的表妹，算是她的长辈了。可是为何……“那天二哥在马车上不是给你讲了吗？你啊……想必那时候，苏小姐心中便有了打算了，自然，楚老夫人也如此。一脉相承的，有些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 暖玉点点头，终于有些明白了。 原来楚老夫人压根便没打算认下她。 让她进内院请安，也不过是想给她难堪罢了。 而苏婉，故意诱导她……当时应该出于试探之意，如果楚老夫人开口道破，苏婉只会说自己糊涂了，因为和暖玉相差不过几岁，所以便想着和姐妹姐妹相称。 而楚老夫人当时没有开口。 苏婉便明白楚老夫人的心意了。 而后更是顺着楚老夫人之意，安排了和卫宸那场‘偶遇’只是卫宸这人眼高于顶，压根看不上苏婉罢了。 引诱不成，苏婉便另生一计。 所以今天这出‘驱逐’的戏码，也和苏婉脱不了干系。 “表哥这话何意？婉儿不懂？” 苏婉红着眼睛，仿佛楚文靖再多说一句，便要落泪了。楚文靖冷哼，转身对卫宸说道。“……蛇蝎美人，大体便是这样的了。” 卫宸点头。“蛇蝎倒是应景。美人二字嘛……” 然后和楚小将军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勾起了唇。 “你们在说什么？婉儿做了什么……”楚老夫人也被楚文靖和卫宸二人的对话弄糊涂了。 在楚老夫人看来，苏婉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性子恬静，娶来当正室最合适不过了。这样的性子，将来便是夫君娶了侧室，也会有容人之量的。 女人都如此，不愿自己的丈夫娶侧室，却希望儿子身边妻妾成双，儿女成群。楚老夫人之所以一直让苏婉留在身边，便是替儿子打着这样的主意的。只是楚老夫人显然不够了解苏婉。有道是表面看起来越是老实的，实则越是工于心计。反倒是苏家十小姐苏香那样看起来大大咧咧，行事只顾眼前的，反倒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她看不出眼前的剑拔弩张，所以这时候不知深浅的开了口。“靖表哥说四姐是个蛇蝎美人……那位卫公子则回道，说四姐算不得美人。” 蛇蝎？说的是苏婉？ “闭嘴。”苏婉斥责。 “都到这个时候了，四姐你还对我和七姐这么凶。平日里你仗着姑母喜欢你，总欺负我和七姐，今天被靖表哥骂了吧，你那是咎由自取……母亲来信几次劝你回苏家。母亲信中说这么多年了，靖表哥都没有点头，以后也不会点头的。 四姐却骂我和七姐傻，说我们只知道填饱肚子，不思进取。 还说女人还嫁，便嫁这世上最最本事的公子…… 以前四姐说靖表哥有本事，将来会是大将军。 现在又说卫公子本事，将来会当大官。可人家卫公子喜欢暖玉。你还偏要去争……七姐，你说四姐是不是做错了？” 苏香问身边的苏月，苏月迟疑着。不知道这时候是要点头还是摇头的好。苏婉脸色煞白，恨不得上去撕了庶妹的嘴……楚老夫人瞪了一眼苏香，又看向苏婉，隐约有些明白了。可是又觉得荒唐，苏婉可以说算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十岁上下便到了楚家，自来时便乖巧伶俐，讨人喜欢。说话办事从来都合她心意。 所以哪怕及笄过后，便该送她回苏家。楚老夫人因为私心，还是默许了苏婉留下。 难道，苏婉只是表面看起来恭顺，实则是个工于心计的？ “姑母，婉儿没有想那么多。婉儿只是想留在京城，长长久久的能陪在姑母身边。”苏婉怯声声的解释，小脸白的仿佛没了血色。以往楚老夫人必会心疼，把苏婉招到身边安慰几句。 楚老夫人子嗣单薄，只得了一儿一女。 女儿早年入宫，已经十几年没机会见面了。楚老将军长年在外领兵，楚老将军不在，每每皇宫有宴，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一人进宫。心中虽然惦记，可也无能为力。 所以楚老夫人是真的疼苏婉，几乎是把苏婉当成女儿在疼着。 只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所以儿子和苏香的话，还是在楚老夫人心里留下了阴影。“……罢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还不知道你什么性子……今日做罢，你们三个随我回去。”楚老夫人心知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善终了。想把暖玉送出楚家是不可能了。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儿子和她越发的离心。至于那卫宸，楚老夫人那份想要替苏婉做媒的心思也淡了，那小子眼里嘴里全是暖玉，就像当年儿子眼中全是那女人一般。 便是勉强结了亲。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何况这卫宸明显油盐不进，是铁了心要娶暖玉的。 青梅竹马…… 楚老夫人是最知道这个词的可怕之处的，想当年…… 再说苏婉，若换在平时，她一定会听从楚老夫人的话，便这么乖乖跟着楚老夫人回内院，此事便揭过不提。 可是刚才苏香一番火上浇油，苏婉本能的觉得不妥。若是这般不言不语的便跟着楚老夫人回内院，以后她的事，怕是再难向楚老夫人开口了。 也许，楚老夫人不会再留她，会送她回苏家也未可知。 她努力了这么久，甚至不惜蹉跎几年，如果依旧换来被送回苏家的命运，那她岂不真是一腔算计，反害己身。“姑母，婉儿已经没脸跟在姑母身边了……” 楚老夫人有些心烦，觉得今天的苏婉和平时差别很大，平时不管她说什么，苏婉都是浅笑着点头，从不会忤逆她，可是今天……“你想如何？” 第二百三十章 十窍九通 第二百三十章十窍九通 苏婉心下一惊，明显感觉出楚老夫人问话中是带了不满之意的，可此时，她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苏婉红着眼睛看向卫宸，眼中秋波萦绕。楚老夫人顺着苏婉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便是一沉。 都到了这时候，苏婉竟然还对卫宸有意。 可心下再不满，也是自己养在身边七年的，感情还是有的。 “婉儿，别平白失了身份。” 楚老夫人温声规劝。苏婉眼中的泪却是瞬间滑了下来。“婉儿不孝，让姑母伤心了。可婉儿是真的……真的……卫公子，苏婉所求不多，只求跟在公子身边，便是服侍公子左右也心甘。”她在赌，赌卫宸之所以那么护着暖玉，不过是因为楚文靖在。 赌卫宸更看重的是权势。 她已经将自己放得这么低，只要卫宸点头，便能得到苏家相助。苏婉不相信面对这么一个对他深情的姑娘，卫宸能视若无睹。 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姑娘，刚才暖玉那番话明显太过强势了。 此消彼长，暖玉越强势，她便越柔弱。 苏婉不相信，卫宸真的纵容暖玉至此……连他收个女人在身边，她也要干涉。 暖玉果然是不干涉的，只是看苏婉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有那么几分怜悯。苏婉心中轻哼，心道日久见人心。只要卫宸肯留下她，她有的是法子让卫宸对她俯首帖耳…… 即使卫宸的心是石头的，她也有法子捂热。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越是自觉聪明的女人，做出的事情越蠢。 从苏婉开口那一刻，她便已然落了下乘，不管她先前将自己装点的多么高傲，多么贤淑，如今在暖玉眼中，也不过是个不顾身份，自荐枕席的末流女子罢了。 苏家庶出的小姐，身份虽然算不得多高贵，可好歹也算是闺阁千金。 她便这么直白的对卫宸说，只要卫宸留下她，她不介意跟在左右服侍…… 那和服侍她自己左右的丫头有什么两样？若是她始终端着那股矜持劲儿，或许卫宸还会多看她一眼，她这般，简直是自挖坟墓。果然，卫宸都没用正眼去看苏婉，只对身边的楚小将军说道。“你们楚家的风水不佳，养出的姑娘似乎都是‘十窍通九窍’……”言下之意，有一窍不通。 楚小将军深有感触的点点头。附和道：“还是你目光如炬。”这自然也是话里有话的。 卫宸目光如炬，唯一一个十窍全通的便是暖玉了。不过却被卫宸早早便霸占了。 真是件伤心的事啊。楚小将军心寒的想道。 苏婉被晾在那里，此时便是楚老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收拾局面了。刚才和她一起离开多好，弄得现在走不了，留不下的。 “母亲还是带着几位表妹回内院，好好教导一番吧。好歹在我们楚家养了几年，却没一个灵光的。若是传出去，也着实有损我们楚家声誉。”楚文靖最终沉声送客。 事情到了这一步，楚老夫人便是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调头便走…… 苏香和苏月紧急其后，苏婉红着眼睛，咬着下唇，一脸的跃跃欲泣。只是卫宸偏偏不解风*情，连眼风都没舍得送给苏婉半个。 反倒是暖玉看着苏婉一步三回头的跟在楚老夫人身后，看向卫宸的眼神，那个缠~绵，那个悱恻，那个欲语还羞，那个……哀怨。 楚文靖随着暖玉的目光望去，不由得嗤笑一声对卫宸说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来杀你。宸小子，自求多福。”说完呼喝着护卫进了屋子。 卫宸含笑看着暖玉，丝毫不在意刚才楚文靖的话，楚小将军明显是嫉妒了。暖玉在意他明显超过楚小将军。至于楚文靖担心的暖玉会迁怒于他，那更是不可能。卫宸自认今日所为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从始至终，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什么碗的模样。 至于她说的要服侍他左右的话。 卫宸压根便不屑去回应。 他觉得开口回应都是侮辱了自己…… 所以暖玉才不会和他置气。不得不说，卫宸是这世上最了解暖玉的人，没有之一。 连楚小将军都觉得暖玉会生气，可是暖玉确是真的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她反而觉得今天之事，其实挺对不住卫宸的。这事压根和卫宸没什么关系，他却被牵连了。不仅和楚老夫人面对面较量了一番，还把苏婉的美梦打碎了，后一个暖玉承认自己心里挺舒服，有种畅快的感觉。至于前一个嘛。“二哥，楚老夫人既然盯上了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以后如何应对？” 卫宸笑着拉了暖玉的手，回身领着她缓缓往她的闺房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将挡不住，土掩不了怎么办？” “那就二哥下，你上。我家娇娇儿一定会想法子护好二哥的。” 暖玉：“……”所以说男人有时候也会软脚虾的。玩笑是玩笑，进了内室，芷香给二人上了清茶，随后在卫宸微沉的眼波中，很是识实务的去外面守门。卫宸这才沉声开口。“……原以为楚老夫人看在楚将军父子的面子上，不会与你为难。如今看来，当年你生母和楚老夫人这怨结的太深，怕是楚老夫人什么情面也不讲了。 即如此，暖玉，我们只能换另一个方法了。” 不必暖玉开口去问，卫宸已经淡笑着开口替暖玉解惑。“当初你回楚家时，我曾和楚家父子私下里商议过。若是楚老夫人认下你这是最好。她若不认，我们便想法子让她不得不认。 过几天玉言便该到了。他会亲自登门来见你。到时候你玉言亲传弟子的身份亦会不径而走。 京城权贵喜玉，这玉器一道在京城，可比甘宁道有作为多了……”暖玉眼前一亮。“二哥的意思是……”“玉器上场名。成为京城无人能及的闺秀。”卫宸答。 暖玉喜玉，擅雕玉，而且手艺不俗。有时候连卫宸也不得不感叹一个小姑娘，怎么竟然能雕出那般通透的玉器来。 比起京城很多大师也不遑多让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生她未生 第二百三十一章他生她未生 只是这样一来，扬名的同时，免不了会有些非议之音。这也是避免不了的，毕竟京城闺秀中，还没有一个像暖玉这般擅玉雕的。 做这所谓的‘第一’难免承受的便要多些…… 其实卫宸并不那么在意暖玉是否在京城扬名。可是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却十分在意，言楚家小姐，不能不声不响出嫁。 而以他卫宸如今小小的名声，娶个一文不名的姑娘，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所以虽然希望暖玉无忧无虑，只在他的庇佑下快乐而活，可有时候，卫宸却不得不妥协。 刚刚想着不顾一切带暖玉回去，今晚便拜堂成亲。 可也只是他的奢望罢了。 楚家父子必定不会放人的。 既然一定要扬名，那便大大的扬名。到时候认不认暖玉，便由不得楚老夫人了。“……会不会连累二哥？我是说如果我是玉言公子弟子的身份大白天下，会不会连同我的身世一同暴出……到时候，会不会牵连二哥？”暖玉是不怕的，她出身便是如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何况这世上，纸永远包不住火。 事情败露，她可以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任外面怎么说她，她都不疼不痒，可是卫宸确需要在京城行走，而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少不得要和那些官员打交道，到时候事情传出去，坏了他的名声。卫宸却是笑了。“你便不担心连累你的父亲和祖父？” “父亲和祖父不会在意的。反倒是老夫人，怕是会更加恨我。” 楚家父子都是那种大大咧咧性子的人，楚文靖执意要认下她，便已经想到她的出身终究瞒不住。 至于楚老将军，久经杀场。按了楚老将军的话说，死人堆里滚上几滚的人，几句非议罢了，伤不了楚家根基。 “你啊……看着傻乎乎的，实则什么事情都想的通透。”卫宸调子纵容的道。 什么叫看着傻乎乎，暖玉觉得自己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个聪明姑娘。上辈子虽然蠢笨些，上了计宏礼的当，不过后面她活的挺明白的。至于今生，六岁时候便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而且这靠山出乎意料的能靠一辈子，她哪里傻乎乎了。不过卫宸语气那么温柔，她便不与他计较了。 “今日这件事，我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的便了结啊。苏婉看起来是个固执的……二哥，我的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二哥会中计。你放心，如果她敢算计我，我会狠上十倍反算计回去。 她若执迷不悟……反正我自有法子应对。”逼他太甚，深更半夜的派人去拿小刀比划几下吓她一吓也不算多大的事……至于楚老夫人，卫宸还真不怕。 左右有楚家父子应对呢。 这京城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局势嘛……说出来无非四个字，各自为政。都想着窜上去，又都怕对头窜上去。所以，他出现的时机刚好。 他不属于任何京城已有的势利，这样皇帝用起他来，才放心，才安心，才觉得顺手。 可他同样要面对诸势利的拉拢，奉承，甚至是谋害。 可以说在京城，他步步为营。 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以他如今的地位，出了事，皇帝多半会冷眼旁观。所以他要继续向上爬，他要到达一个皇帝不舍他，群臣不敢轻易算计他的位子。 到了那时，他才能夸下海口，才能保暖玉无忧。在那之前，暖玉总要自己成长起来，要强大些。虽说如今有楚家父子护着，可她的身世毕竟是软肋，若有人以此为要挟，楚家父子虽不至于毫无办法，可终究会束手束脚。虽然心疼暖玉要自己面对这一切，可这时候卫宸也只能强掩下心疼，一脸笑意的和她说些轻松的话题。 “我是不是拖累二哥了……”暖玉语气有些低落的道。 她不傻，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对楚家，还是对卫宸来说，都是个短处。 若被人抓住这点大做文章，终是个隐忧。“傻话。我们之间，何至用到‘拖累’这个词。你在二哥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从你六岁开始，二哥便告诉自己这辈子都要护着你。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二哥护着了，二哥反倒不习惯。你只管安心呆在拢月轩，经此一闹，想必楚老夫人最近一阵子也没心思与你为难了。只等玉言到访便好……” 暖玉点头。 说完了正事，卫宸有些蠢蠢欲动。 要知道二十不到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像卫宸这样年纪的，大多都娶妻了。如果暖玉再大几岁，卫宸也早就不顾一切把暖玉娶过门了。 奈何啊。 有道是他生她未生。他足足大了她六岁。 幸好，幸好她生他未老。这么一想，老天待他还算不薄。不能娶进门夜夜搂在怀里，偶尔抱一抱总是可以的。 卫宸向来信奉心动不如行动。所以下一刻，暖玉便红着小脸被卫宸不由分说揽进了怀里。把暖玉的小脑袋压*在自己怀里，卫宸长吁一口气。他从见到暖玉就想这么做了，可被楚家上下搅和的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 淡淡的香气萦绕，卫宸的心忽的便安定了。 暖玉从小到大的味道，卫宸都十分熟悉。小时候闻上去，总有股甜甜的味道，这归功于暖玉嗜吃点心。 那时候他便有种冲动，想要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啃上几口，尝一尝她的味道是不是也如点心那般香甜软糯。 长大些，她身上味道似乎淡了些，甜香也成了淡香。这味道便更得卫宸欢心了，他倒不想啃她了，倒是越发的想把她抱进怀里，然后贴近些嗅一嗅……只是兄妹的枷锁像坐大山，常常压得卫宸喘不上气来。 卫宸回想着自己的心路，从最初的抑制到如今的放纵沉迷。 他仿佛梦呓般轻叹。 “娇娇儿，我们是不是真的上辈子纠*缠不清，所以这辈子继续纠*缠着。” 暖玉闷声回道。“……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了二哥的，所以才被二哥这般欺负。二哥，你轻些，我都不能喘气了。” 卫宸：“……”煞风景的丫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苏婉跪求 第二百三十二章苏婉跪求 再说回到内院的楚老夫人。她沉默着进了花厅，先是不喜不怒的将苏香和苏月谴走，苏婉静默的看着，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楚老夫人面前，还未开口，已经满脸泪痕。 “姑母，婉儿知错了。” 苏婉是深知楚老夫人的性子的，今日之事，她确是做的太过，她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以为卫宸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 如果卫宸真的如此，她即使惹怒了楚老夫人和楚文靖，只要能让卫宸和楚家交恶，也算是值得。 到时候卫宸便没有退路了，她正好趁虚而入。当然，苏婉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她便是自诩聪明，也终究是个养在内宅的姑娘，她所看所听所知，多是些内宅行事的小手段。这手段也许治一治不安份的妾室还能游刃有余，可和卫宸这样生来骨子里便带着狠意的去斗，显然段数便不够看了。即使卫宸存有异心，他也不会傻的当着楚老夫人和楚文靖面前发难的。 这点面子上的事，卫宸自然能做到滴水不漏。 所以苏婉自从心里有了那阴暗的想法开始，已经落了下乘。 最终落了个两面不讨好的结局，实在是咎由自取。 最让苏婉绝望的是，她试来试去，那卫宸对暖玉似乎都是死心塌地的。哪怕暖玉出身不佳，哪怕楚老夫人固执不认下她。 卫宸似乎都打定主意要娶她。 苏婉不明白，不明白暖玉除了那张脸蛋，还有什么值得卫宸执意如此的。 如他所说，娶妻一定要有所图吗？ 权势？ 即使暖玉真的姓楚，可是楚老夫人执意不认，哪怕楚家父子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便让暖玉的身世大白天下。 相比之下，她苏婉的出身也并不比暖玉差。 而且苏婉自认比暖玉聪明，以后跟在卫宸身边，助益良多。 她也自信能说服父亲，助卫宸一臂之力。苏父对苏婉这个女儿，可谓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会默认苏婉迟迟不归苏家。甚至在苏父心里，能得楚老夫人欢心，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了。 如果能嫁进楚家自然最好，便是不能嫁给楚文靖，只要苏婉能留在京城，对苏氏来说，便已经是好事了。如果她真的能得卫宸倾心……苏父甚至会把苏婉供起来。所以苏婉坚信，她能说服苏家助卫宸行事。可是苏婉忘记了，如果因为交好卫宸，而和楚家交恶，这是苏父不愿看到的。无论如何，一个未来的卫夫人，都及不上一个已经嫁进楚家三十几年的楚老夫人来的重要。 可以说，这次苏婉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事后苏婉脑子终于清楚了，一身冷汗的跪在楚老夫人面前请罪，只希望楚老夫人看在几年相处的情份上，不要送她回苏家。 楚老夫人一脸阴沉的看着苏婉。 足足一柱香的功夫，苏婉的双膝已经跪的感受不到痛意了，楚老夫人才开口。“婉儿，我素来觉得苏家几个丫头中，你是性子最好的那一个……” 苏婉这下是真的哭了，她流着泪哽咽的唤着姑母。 楚老夫人不为所动。依旧轻声道。“却不想，你去把姑母当成傻子在耍。”楚老夫人也不是个笨蛋，楚老将军父子长年在外，她一个妇人能坐镇楚家，而且几十年如一日的让楚家在京城中始终站在权贵顶端的位置，虽说楚家父子功不可没，可也少不得楚老夫人的钻营。她倒不是气苏婉那几分小心思，她是气自己看走了眼，看起来乖巧的苏婉，却是个满腹心思的，而且还要算计到她头上。 楚老夫人也是真的心疼苏婉，所以才想给她做桩大媒。 因为楚老夫人深知，十几年了楚文靖都忘不了那个女人。甚至把那女人的女儿带回楚家，当成至宝。 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对哪个女人动心了。便是将来娶妻，也不过是迫于他楚家独子的身份。 楚老夫人并不愿苏婉真的走上那条路。 那样即使嫁进楚家，又有什么幸福可言，所以她才把心思动到卫宸身上。 她只是没想到卫宸对暖玉竟然是真心的，也没想到苏婉竟然对卫宸用了那么重的心思。 过去几年她对楚文靖的心思叠加起来，怕是也不及她对卫宸用的心思重。可这心思用的却是和她背道而驰……“你如今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便想踢开楚家……即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不，姑母，婉儿错了，婉儿知错了。是我贪心。以为卫宸对暖玉好不过是演戏罢了。以为自己能入他的眼……却不想一腔心思却是空付……姑母，婉儿真的悔了，婉儿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对卫宸动心。姑母还请原谅婉儿一时鬼迷心窍。” 楚老夫人见苏婉哭的伤心，心也跟着一拧。 毕竟是看了七年的，楚老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女儿入宫时，也是苏婉这个年纪……入宫前一晚，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说她甘心入宫，说她被鬼迷了心窍，以为那人对她是真心的……当时楚老夫人的心情也如此时这般，心里几乎是凉透了。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竟不知她何时有了心上人，甚至到女儿上了花轿，被抬进宫中，她都不知道那负心人到底是谁。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从此母女相见成了奢望。 便是偶尔知言片语，也都是女儿心腹丫头的笔记。 生怕被旁人发现宫妃和外戚联系，便是连一封正经的家书，楚老夫人也没有收到过。 当时跪在自己面前的亲生女儿，是不是也如苏婉这般满心绝望。 因为想起了女儿，楚老夫人心思有些恍惚，苏婉握了握拳，跪着爬向楚老夫人。“姑母，我以后都听姑母的，必不敢再忤逆姑母。姑母便给婉儿一个机会吧。” 楚老夫人一声轻叹，最终缓缓扶起了苏婉。 拢月轩。 卫宸安抚好暖玉，便去找楚小将军了。 楚文靖似乎知道卫宸一定会来，早已在院中石桌上摆好了酒盅。说起来不管是卫宸还是他，都不是嗜酒的，不过今天，他们觉得需要喝上几杯。 斟酒，满饮，再斟…… 这样连饮了三杯，楚小将军啪的一声把酒盅拍到桌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 娶妻之路 第二百三十三章娶妻之路[加更，求支持~~~] “宸小子，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无用。” 卫宸心道，还用在心里笑，他其实想直言不讳的。不过看在楚文靖好歹是暖玉生父的面子上，卫宸很是厚道的摇摇头。 “小将军多虑了。” “你小子，别在我面前做戏了。你什么心思我会不知。你一定一边笑我无用，一边还要假意安慰我。生怕我一怒之下，不把暖玉嫁给你，是也不是？” 卫宸颇奇怪的望了一眼楚文靖。 觉得楚小将军酒才刚下肚，便已经要醉了。不把暖玉嫁他？别说他不会善罢甘休，便是暖玉怕也不会依的。 不过为了照顾楚小将军明显有些失控的情绪，卫宸还是乖乖的点了头，楚文靖一笑，颇有几分能猜中卫宸心思的自鸣得意。“……其实不是我没本事，是我不能和自己的母亲撕破脸面。我只是没想到，母亲会真的对暖玉出手。宸小子，你知道吗？ 从小到大，最疼我的便是母亲了。 我十五岁之前，向来很听母亲的话。母亲让我做什么，我从不会摇头。只是，一切都在我十五岁那年变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楚文靖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他眼睛有些迷茫的看向卫宸，然后不等卫宸回应便自顾自说道。“因为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不会点头同意我娶她的姑娘。” “……为何？” 楚文靖似乎半晌才明白卫宸是在反问他。他自顾自笑笑，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夜已经深了，他们坐在院中石椅上，抬头看能看到满天星斗。“因为，我们是……兄妹啊。” 楚小将军说完，醉倒在石桌上，很快便发出轻轻的鼾声。卫宸握着酒盅，想着楚文靖的那句话。 兄妹…… 兄妹。 像他和暖玉一样的兄妹吗？ 卫宸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自从楚老夫人找上拢月轩，赶人不成，随后的几天楚家倒是一片宁静。 暖玉没听说内院有什么动静，也就说明，楚老夫人并没有责罚苏婉。对此暖玉只是淡淡摇头一笑。 能跟在楚老夫人身边七年的姑娘，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只要那手段不要用来破坏她和卫宸，暖玉才不屑理会。 暖玉不知道那天的事，卫宸和楚文靖最终达成了怎样的共识，总之那天过后，楚文靖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拢月轩。这里屋子多，父女两个各安一偶，住的倒也舒心。 不过暖玉知道，很快便会有事情发生了。 果然，那事过后的第五天，楚文靖在晚饭后来看暖玉，顺便告诉他，林家公子游学回来了。 暖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所谓林家公子，林赫，便是玉言……楚文靖没有多说，只是在离开前有些歉疚的对暖玉说，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本事，没法让她堂堂正正的走进楚家祠堂。 暖玉笑笑安慰父亲，说她已经很满足了。 当时她身世暴露出来时，她想着自己怕是会流落街头的。如今不仅有祖父和父亲怜惜着，还有卫宸这个哥哥时时护着她，她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姑娘。 楚文靖心里又甜又酸的，连带着对卫宸也不知道是该嫉妒还是该感激了，毕竟卫宸陪在暖玉身边十足，而且暖玉六岁后，卫宸便几乎成了暖玉最亲的人，吃的穿的，都替暖玉张罗着，甚至暖玉那手字，都是卫宸扶着暖玉的小手，一笔笔教出来的。每每想到这里，楚小将军这心啊，简直是凉透了。 他在暖玉生命中缺席了十年。 而卫宸，恰恰便在那十年护在暖玉左右…… 做为父亲，他是应该感谢卫宸的，没有卫宸照顾，暖玉那十年不会过的那般自在。 所以楚家，所以他是一定会帮卫宸的。哪怕这时候皇帝最看不得的便是他们楚家和京城哪个势力有所牵扯。 说起来楚家在京城地位虽然卓然，可却向来无党无派，不属于丞相党，也算不得首辅派。楚家武将世家，哪怕如今手中不握兵权，也是齐国响当当的人物，可以说，楚老将军跺下脚便有人一呼百应。不管是丞相杜淳一系，还是首辅卢岳一脉都想将楚氏拉拢到自己阵营。可十几年来，楚家向来是中立一系。 如今突然间多出个女儿，而且已经亲了定。 未来夫婿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卫宸。 这事情若传出去怕会弄得满城风雨。如今京城诸势力表面上还算风平浪静…… 暖玉此时尚未认祖归宗，若一旦事情传出去，怕是好一番腥风血雨了。 楚家父子先前不看好卫宸和暖玉，便是考量着京城的局势。可后来父子二人却不得不做出决定。与其暖玉认祖归宗后，成为京城公子哥们欲争抢之人，倒不如在最开始，便让这条路变成一条死路。 至于卫宸心中向往的……不声不响的娶了暖玉过门。 卫宸自顾自想去吧。想疯了也不会如愿的。 他楚家的小姐，要出嫁，自然是风风光光。何况以卫宸的本事，日后定然不是泛泛之辈。 悄悄娶妻这种事，他别妄想去做了。 他今夜娶妻，明天睁开眼，便发现头上悬着把刀了。 皇帝眼中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所以卫宸想要娶暖玉进门，任重，道远啊…… 楚文靖告诉暖玉的第二天，玉言果然一大早便来访了。 他是直接打着来看望暖玉的旗号来的，所以当下人禀告楚老夫人林家公子来访，楚老夫人正欲换装迎客时，婆子有些踌躇的告诉楚老夫人，林公子已经进了拢月轩。 楚老夫人自然大惊。 过后才打探出，林公子竟然是暖玉的师傅，教暖玉雕玉。楚家下人近百人，想要杜绝悠悠众口实在不容易，何况还有楚小将军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当日，暖玉是林公子高徒已经在楚家传的人尽皆知。 喜好古玩玉器的都知道，林家公子林赫，还有个雅称。那便是‘玉言公子’……只要是玉言公子亲手所雕玉器，哪怕是个小小的玉挂件，都是价值千金。能得玉言公子青睐，收为弟子……楚老夫人甚至能想像的出，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楚家会迎来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玉言登门 第二百三十四章玉言登门[今天万更，第一更] 拢月轩中，林赫，也就是玉言公子把*玩着暖玉拿出的几个玉挂件，好半天才淡淡开口。“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教会徒弟便会饿死师傅……”玉言初时收下暖玉，确是看在楚老将军的面子上。楚正吉，可是齐国第一武将，战功赫赫。 而且独子楚文靖，接了楚老将军衣钵，是个打仗花样百出，平时行事却是性子磊落，果断之人。林赫一直以来，最是敬重这样的人，所以楚老将军开口，他只能点头。再加上他和楚文靖的那些旧事…… 何况他对暖玉也算不得陌生。 卫宸最在意的妹妹，自幼便于玉器一道上颇有造诣。收下暖玉，倒也不亏。至少表面上看来楚家父子，卫宸都算欠了他一个人情。 后来和暖玉接触下来，林赫倒越发心仪自己这个小徒弟了。 于玉雕一道上，不需他多费唇舌，她便能融会贯通，而且会举一反三。只是初时，她雕出的东西总带着几分计家玉器的韵味。仅教导暖玉在雕工上摒弃计家工匠的手法，便足足用了大半年时间。当时林赫倒也没多想，只觉得计家是甘宁道玉雕世家，暖玉自幼喜玉，怕是看的最多的便是计家的东西了。 所以雕工中带出几分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他玉言的徒弟，却不能让人说出雕工有模仿计家的痕迹。 既然收了暖玉为徒，林赫便会倾囊相授。 那是暖玉到陆安道的第一年，玉言大半时间也都呆在陆安道。随后两年，他便不需时时指导了。 一晃三年时间已过。 三年前的小姑娘，如今已算是少女了。正是亭亭玉立，花朵初绽之时。二人相处也从初时的战战兢兢，到时了如今的自在随意。 随着和暖玉接触日久，了解渐深。林赫不得不承认，暖玉看着温和，似乎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似乎旁人做什么，她都不怒不气的。可一旦她在意起什么事来，那行事手段，便能让他想起卫宸。 那个跟在他身边三年，他想收服，最终却越飞越远的小少年。 如今他已经飞到皇帝面前，成了京城新贵。回京城这一路上，他听到最多的名字便是‘卫宸’二字。 只是没想到，兄妹并非兄妹。最终这二人竟然定了亲。 林赫总有种等暖玉嫁进卫家，卫宸暖玉联手，便能在京城横着走。二人做起事来便不是一个加一个等于两个人了，而是一加一大于二了。林家在京城素来名声极佳，林家嫡女又是淮阳王正妃，说起来，林家在京城也算是有些根基。只是这几年，几道和京城之间波涛汹涌的，尤其以淮阳道为最。 所以林家虽然名声好，这两年却也是战战兢兢行事。 这时候和楚家重修旧好，和卫宸‘再续前缘’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说起来林赫不得不感叹一句…… 三年前，卫宸在他面前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出公子，三年时间，他却已经爬到几乎都要让他望尘莫及的地位了。 下次见到卫宸，他得拱手行礼，然后唤声卫公子了。 再不能像以前那般大咧咧的喊他卫宸了。 这么一想，林赫心情有些糟，所以对暖玉出口的话，便带着几分火气。 暖玉只是轻轻一笑，也不揭穿林赫。只淡淡回道。“师傅放心，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傅饿死的。” 林赫：“……”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她的活命之恩。 暖玉这么夹枪带棒回上一句，林赫倒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如果被楚小将军知道，一定骂林赫是个贱骨头。 林贱骨头，唔，林赫公子表情一正。“……你也忒没用了。连一个楚老夫人都摆不平。” 害他大老远赶回京城给她造势。 “没办法，模样生的太好，女子看了嫉妒。楚老夫人也是女子不是吗？” 暖玉在林赫面前说话向来随意。 直噎得林赫神情一滞，随后摇头笑了。几个月不见，小姑娘这挤兑人的本事明显见长，看来最近没少和卫宸厮混……“言归正传，你便没想过楚老夫人为何死活不让你进内院？要知道楚老夫人不让你进内院，可是直接和楚家父子对峙呢？怎么想都得不偿失……” 暖玉摇摇头。 “想不出。除了不喜我生母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原因了。” 提起生母，暖玉想了想开口问道。“师傅可见过我母亲？” 林赫有些迟疑，最终笑着开口。“……不曾。倒是以前和楚文靖一起喝酒，听他提起过几次。似乎是楚老将军带进府中的，一直便当亲生女儿养在内院。 却不想表兄妹日久生情。说起来倒也是一桩佳话。 只是最终为何劳燕分飞，弄了个一死一殇的结局，我倒不知了。”和卫宸告诉他的差不多。 暖玉叹气。 “……祖父和父亲都说我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便告诉我。我倒觉得自己年纪不算小了。” “你年龄也不算大。”林赫实事求是的安慰暖玉。 “我长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除了绣花便是跟在母亲身边，万事都由母亲做主，哪怕她自己的事，你去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最终和淮阳王那桩亲事，也是父亲帮她定下的。亲事定下后，我长姐为此还哭了一场，说离家太远，以后难见母亲一面。”提起自己那个王妃姐姐，林赫一幅好笑的语气说着长姐的旧事。 “淮阳道，确实离家远了些。” “那有什么，姑娘家，嫁鸡随鸡，难道以后还指望着出了事，娘家给撑腰不成。”林公子不以为意。 暖玉突然轻笑出声。在林赫不解的目光中，一本正经的道谢。“谢谢师傅。” 谢他什么？ 林公子面露不解之意。“师傅所言不错，出嫁的姑娘，如果需要娘家来撑腰，那实在是落了个下乘。” 暖玉说完，林赫恍然大悟，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倒真的当了回良师。 “我还记得你六岁时的模样。说起来，你和那计家公子倒也是不打不相识。我听说计家还曾几次三番登门向你求亲。那计公子也算是长情了。” 林赫这人，在人前向来是高高在上，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姿。据说每年登门向他求玉的简直数不胜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平生憾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平生憾事[第二更] 最终得偿所愿人百中无一，见过玉言其人的，无不夸他是人间谪仙公子。 还说什么是灵玉所化，总之极夸奖之能事。 常常听得暖玉汗毛直竖。因为她见识过这人的真面目，那些高贵凛然全是这人的假装出来的。其实真正的林赫性子狭隘，有仇必报，之所以当年收留卫宸，是因为二人臭味相投。 他提起计家，暖玉不由得暗生戒备。 果然，下一句林赫便笑着对暖玉说道。“我回京途中，偶遇计家公子，和他说话十分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 然后呢？ 暖玉不必开口，林赫继续说道。“他问起你的事，我便告诉他了。你别怪师傅，谁让我的小徒弟招人喜欢呢。原来计公子对你从未忘情。 如今如意斋已经开至京中。计公子也算是年轻有为。 我倒觉得，你既然这么喜欢玉，倒不如成全了计公子。你们也算是珠联璧合了。”暖玉挑了挑眉，心道难怪他昨日才回京城，今天一早便来看她。原来是挑拨她和卫宸来了。尤其是卫宸，三年前卫宸舍他而听了暖玉的话，一直让林赫耿耿于怀。如今他们即使是师徒，旧怨尚在。 “这话师傅不该对我说，应该和二哥去说。二哥若来退亲，我倒不介意师傅替我做桩大媒。”应对林赫，脸皮一定要厚，如果她红着小脸，一脸羞怯，林赫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果然，这话一出，林赫露出无趣之色。 “如今你那位二哥可是无人敢招惹了。说起来，他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他当年应该会随我去淮阳道。 以他的本事，如今怕是也能做了淮阳王的左膀右臂。虽说不及京城风光，可比起京城的勾心斗角，淮阳道能平静些。” 暖玉心道，这时候确是平静些，可再过几年，等淮阳王想不开打算造反的时候，你一定不会这么说了。淮阳道和京城一样，都是是非之地。 卫宸又是个有野心的，早晚是要置身其中的。倒不如选个让卫宸能恣意施展之地。京城自然比淮阳道更合适。 以卫宸的心计，在京城也算是如鱼得水。 当然这些话暖玉不会说给林赫听，她和林赫，亦师亦友，只要他们不提卫宸，是可以好好做朋友的。 “如人饮水罢了。” 林赫点头，他就喜欢暖玉这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林赫本来心情不那么美*妙，可是和暖玉说了几句，他那糟糕的心情便阴转晴了。这时候芷香挑了帘子进来给林赫换了杯新茶，二人也便止住了话头。 不等芷香出去，秋莹便急匆匆挑了帘子进来。 “小姐，老夫人院中的韩妈妈来了。说是来给林公子请安。” 暖玉看向林赫，林赫脸上神情沉了沉。他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哪怕对方是楚家老夫人。 京中贵夫人们在意楚老夫人，他却不在意。楚老夫人的喜怒还左右不到他。“……请进来吧。” 林赫：“……”怎么有种徒弟要欺师灭祖的感觉。 “师傅还是见一见吧。省得师傅走后老夫人迁怒我。” 暖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赫只得冷哼一声，端起茶矜持的品着。韩妈妈进来时，便看到林公子端坐在主位上，暖玉低眉顺目的立在下首。 看来下人所言不假，这位林公子当真是暖玉的师傅。 这不暖玉正在低头聆训吗？韩妈妈不动声色的给林赫行礼，又关切的问了问林老爷和林老夫人，直到林赫面露不耐之色，才笑着告退。 韩妈妈走后，林赫侧头看向暖玉，只见小姑娘抬头对他抿唇一笑，以林赫的阅历，再漂亮的姑娘在他面前，他也能坦然待之。暖玉模样虽然生的好，可毕竟年纪小，介于女孩和女子之间，在林公子眼中，实在称不上国色天香，可就那么轻轻一笑，林赫满心的怒意竟然便那么散了。林公子心中叹气，想着怕是当年，楚文靖也如他这般，面对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不战而降的。 模样好，性子好，还有双巧手。 收她当徒弟，倒也不算辱没了他玉言公子的名头。 既然已经因此事归京，林赫自然要把事情做的漂亮。当年和楚家那些旧怨暂且不提，毕竟人死都死了。 林赫性子便是如此，虽说睚眦必报，可他向来是谁的错，他便向谁报仇，绝不迁怒。 这点和卫宸有着本质的区别，卫宸那人，谁招惹了他，他那仇便会算在那家人头上。 想到卫宸，林赫又想叹气了。 他这辈子活的自在，能入他眼的人不多。怕是一只手都能数的出，可这些人却都和楚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真是命犯‘楚’字啊。最终连卫宸那小子，竟然娶的也是楚家的小姐。因为想过往事，林赫不由得细细将暖玉打量一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模样确是有几分像她生母。 只是要说有哪里像楚文靖，林赫实在看不出。 也许因为这些年和楚文靖唱对台戏习惯了。所以他本能的排斥暖玉有像楚文靖的地方。世间之事，有时候想想真的很神奇，林赫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自己十五六岁的年纪，那时候，他随父亲来楚家拜访，他觉得厅中无趣，便悄悄溜了出来。然后看到了……一眼，只一眼，然后便成了他余生的梦魇。 既然求不得，林赫也不强求。 只希望对方过的幸福，偏偏事与愿违。其实十四年前，他也曾亲赴甘宁道。 可惜啊…… 终究晚了楚文靖一步。 那十年，楚文靖一刻不停的在寻人，他其实也没有闲着，都说玉言公子喜游学，其实他这人最是懒散了，游学！不过是借着游学之名，行寻人之事罢了。 当初见到暖玉时，她才六岁。 模样倒是玉雪可爱，可他着实没看出她哪里像楚家人。竟然与她失之交臂，此为林赫平生憾事。 若是六岁时他认出暖玉，自此将她带在身边。如今的暖玉，何苦还为楚老夫人不认她而烦恼。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十日相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十日相思[第三更] 她此时怕早已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闺阁千金了……玉言公子的养女，承袭他玉雕技艺。 怕是楚老夫人想见一见她，都得看暖玉高不高兴呢。 偏偏啊，被楚文靖寻找，而且先带往陆安道。陆安道是边陲之地，教化松散，三年时间暖玉除了雕玉的本事涨了些，旁的用处一点没有。以至回到京城，受那楚老夫人的窝囊气。“……既然要一鸣惊人，我们便玩出大的。乖徒弟，给你十天时间，你要雕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玉摆件来。” “……啊？”还惊天地，泣鬼神，暖玉看林赫便像看个怪物， 林赫丝毫不以为意，笑的十分的志得意满。 “半月后，皇帝寿辰，我们师徒俩一起奉上贺礼。到时候，你想不在京城扬名都难。” 皇帝生辰之礼。 暖玉觉得压力有点大。“时间有点急。” “……你一晚便能给卫宸雕个玉牡丹，一个玉摆件罢了，时间足够了。”林赫丝毫不给暖玉反悔的机会。 “若是我雕出的东西，皇帝不喜……岂不是连累了师傅。” “暖玉，你要相信自己。你能行的，好了时辰不早了，师傅便先走了。十天啊，十天之后，为师再来。然后我们一起给寿礼定个名头……” 林赫说完，丝毫不给暖玉反悔的机会，起身离开。 暖玉亲自把林赫送出拢月轩，然后愁眉苦脸的调头回屋。 当晚楚小将军回来，暖玉将林赫的话转述，楚文靖难得的面露凝重之色，他像白天时林赫看暖玉那般，盯着暖玉看了半晌，最终笑着摸了摸暖玉的头。说了和林公子同样的话。 于是当晚暖玉不可避免的辗转反侧了。 之后的几天，楚小将军开始早出晚归，楚文靖领了皇帝寿诞之日的守卫之职。 卫宸也让毛金转告暖玉，这几天他要跟在楚小将军身边，不能来看暖玉。 楚老将军也送了消息来，说是皇帝寿诞当日归家。 这十天，暖玉把自己关在拢月轩中…… 面前摆着林赫差人送来的玉料，有大有小，有翠有白，看着那堆在桌上的玉料，暖玉重生后第一次……严阵以待。 自从林赫亲自登门，暖玉玉言公子高徒的身份已经在楚家私下里传开。只是碍于楚老夫人积威日久，没谁敢堂而皇之的传出去罢了。 不过京城私下里，楚家多了位小姐的事，还是隐隐有了苗头。 说起京中权势，隐隐分为两派，一派以丞相杜淳为首，一派以首辅卢岳马首是瞻。只是这两派又都十分低调，虽隐约能看出几分端倪来，行事却又十分掩人耳目，所以至今为止，皇帝对这二人的势力还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而卫宸的出现，可以说打破了两派暗中的平衡。两派对卫宸都有拉拢之意，只是卫宸油盐不进，诸人便转为观望态势。 相比卫宸，楚家多了位小姐的消息更让杜，卢两家感兴趣，暗暗动作起来…… 这些，楚文靖心中清楚。 暖玉醉心雕玉这十日，楚小将军没少在暖玉屋外唉声叹气。 林赫这法子虽然凶险，却也最是直接。一旦暖玉身份暴出……不仅是京城，便是宫中那人亦是……危机四伏。 而他心中那个谜团的答案，也许便能解开了。 ———————— 荣华巷，卫宸府邸。 书房…… 卫宸迅速看完手中密信，唇角微勾，然后将信扔进火盆，看着信被付之一炬。他脑子控制不住的想起暖玉。 他和暖玉亲定的事，只卫家和楚家知晓。 当初他南下议和，南蜀所提和亲的要求，因为最终没有出现在议和文书上，所以皇帝并不知情。至于事后南蜀是不是怀恨在心，派人暗中行事……离开陆安道前，他便开始布置，如今南蜀皇帝正因为几个儿子争夺储君之位而焦头烂额，一时间还真没心思来招惹齐国。至于那位未能娶到暖玉的皇子，卫宸送了他比姑娘更有吸引力的东西。 刚才那封信，便是对方用来和他私下达成协议的。 和离之事，北齐使臣不会提起。 卫宸心稍安。 皇帝若是问起，他也有法子回应。可难保皇帝对暖玉印象不佳。 进而阻挠他和暖玉的亲事。 挡在他和暖玉成亲路上的，他都会毫不留情的踢开。 至于卫老夫人，最近一连几次请他回府，卫宸都以公事在身拒了。最近一次，是白妈妈亲自来请的，说是老夫人想暖玉了。问他什么时候能接暖玉再来卫家。 这是老夫人向他示弱了。 已是赞同他娶暖玉进门了。 至于卫父和卫瑞，卫宸压根不屑要他们一个点头。 倒是卫双双那边，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卫宸想到卫双双暗中谋划的事，目光中刚刚因为思念暖玉而生出的温柔瞬间被冷意代替。 他想，该找个闲时回卫家大宅一次了。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 暖玉小脸雪白的走出闺房。 这十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埋首桌前，实在困及也只敢睡上一两个时辰。直到今晨，她终于雕完最后一刀。 给皇帝准备的寿礼，终于大功告成。 “……娇娇儿。”正在这时，芷香引了卫宸进来。暖玉一抬眼，便看到卫宸对露出轻笑。 那些累啊乏啊的，瞬间便不药自愈了，那本来不见血色的小脸，也染上浅浅的粉色。 古人都喜欢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来，他们已经三十年未见了。“二哥，你怎么来了？不忙了吧？”暖玉迎上前去，芷香眼看着自家小姐那萎蔫之色顿收，而二少爷见到小姐，周身那冷意也是一敛。这二人啊。芷香轻笑着悄悄退出院子。 “知你该出来了。特意来看看……才十天没见，竟然瘦了这么多……这十天你是不是便没好好吃一顿？睡一觉？” 暖玉心虚的笑笑，赶紧上前拉了卫宸进屋。 桌上便摆着暖玉的大作…… 用红绸罩着，暖玉献宝般扯下红绸，露出自己辛苦十天的杰作。 她有些得意，因为这件东西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外院失火 第二百三十七章外院失火[第四更] 卫宸眼睛眨了眨，缓缓笑了。“本来是打算罚你的，这般不知轻重……看在这东西的面上，罚便免了。你是不是还未用早饭，二哥也未用呢，一起……”卫宸可不是在询问，话音落下，他随手把红绸往桌上一罩，拉了暖玉去找楚小将军蹭饭了。 楚文靖也是十天没见过暖玉了。乍一见，不由得微蹙眉头。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 “十天不见日月，没有生根发芽已是幸事了。小将军便不必挑剔了。”卫宸回。 楚文靖瞪向卫宸，心道本该是他们父女两个围桌而坐，说些体己话。偏偏要多一个卫宸……“你今日不必入宫吗？时辰不早了……”言下之意自然是卫宸快点识趣告退。可是卫宸却向来不会让楚小将军舒坦。“该做的都已安排好。余下几~日不必天天入宫了。” 得，搬起石头又砸到自己脚了。 这话一出，想必明日，后日……余下几~日卫宸要天天登门了。果然，卫宸对楚文靖说完，侧头对暖玉说道。“二哥这几天得闲，能天天来看你。” 暖玉小脸果然一亮。 眨巴着眼睛和卫宸开始‘眉来眼去’。 楚小将军只当不闻，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又嫉妒了呢。 三人用过早膳，楚文靖不得不出门了，临出门前，他狠狠瞪向卫宸。 卫宸和气的笑笑，和暖玉一起恭送楚小将军出门。 看着那并肩而立的二人，楚文靖心里是即喜又忧…… 没了楚文靖在一旁，卫宸自然见缝插针，拉了暖玉进屋，以指导之名，行不轨之事。总之，暖玉写了一篇字，却实实在在被卫宸握红了小手。 就在卫宸想要再无赖些，也让暖玉小脸染上点红色时。 芷香慌慌张张的挑了帘子进来。“小姐，不好了。马厩走水了。”所谓走水，便是着火了。马厩和拢月轩离的不远，暖玉起身透过窗棂去看，能隐隐看到浓烟蒸腾。卫宸脸上神情顿时一沉。“你在这里等，二哥去看看。芷香，护好你家小姐。”芷香赶忙点头应了。 卫宸很快走了院子。 芷云和秋莹也听到动静，主仆四人便站在院中，看着远处越来越浓的黑烟。 “怎么会走水呢？这青天白日的。”芷香嘀咕。 “怕是天干物燥的，引燃了草料吧。”秋莹忧心忡忡的回道。 “……只盼着快些灭了火头。好在是马厩，左右都没院子。”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进院子的是王述。一见是王述，芷香眼皮一翻。“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可别吓到小姐。”平时只要芷香开口，王述都会纵容的笑笑，等着芷香说完，才会开口，可是今日王述看都没看芷香，而是快步走到暖玉面前，匆匆行礼后开口。“小姐，韩妈妈刚才来报。说是得知外院走水，老夫人急火攻心，厥了过去。楚家大管事已经去请郎中了。韩妈妈急的六神无主，说是老夫人这一倒下，府中连个主子都没有。韩妈妈请示小姐，可否去内院坐镇。” “王述你说什么？请小姐去内院坐镇？真是笑话，老夫人不曾认下小姐，这时候却要小姐效力。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芷香反驳。 “……芷香说的固然没错，只是属下倒觉得时机颇佳。如果小姐能在老夫人病倒时在身边照顾。 于小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也许老夫人感念小姐一片孝心，便真的认下小姐，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王述，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将军提前吩咐过的。”不必暖玉开口，芷香已经替暖玉问出口。 “小将军提点过，属下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小姐意下如何？”王述觉得自家小姐不过是进内院照顾一下老夫人，实在没什么危险的。从来为难小姐的都是老夫人，如今老夫人急火攻心已经病倒，这时候在chuang边伺疾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轻松便能赚来好感度，何乐而不为呢？ “小姐，咱们不去。小姐忘了那韩妈妈满腹坏水。小姐到楚家的第一天，她便把小姐挡在门外。还一定要小姐从偏门进，这样的人来传话，小姐怎么能信？”芷香还是觉得韩妈妈别有居心，王述蹙着眉头，有些气芷香拖后腿，小将军也曾叮嘱过，若是有机会便让小姐和老夫人多些相处，所谓日久见人心，相处的多了，老夫人便能察觉出小姐的好，事情也会有所转机。 即使知道对于暖玉认祖归宗一事，老将军和小将军有所安排。 可如果能不大动干戈，还是不大动的好。 不战而屈敌之兵，才是兵家上上之策。 “芷香，别胡闹。” “王述，你安的什么心。明知道老夫人待小姐刻薄，你还撺掇小姐进内院。进去做什么？你别忘了，里面还有苏家三个小姐呢。小姐一旦去了，算是主啊，还是客？” “芷香，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这是小将军吩咐的，让属下只要有机会，便多安排小姐和老夫人相处。小将军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老夫人不会再对小姐动手了。”林赫登门之后，小将军曾进内院和老夫人说过一次话，具体说了什么楚文靖自然不会告诉王述。可小将军当时说的语气坚定，说老夫人再不会像上次那般谋算小姐了。 综上所述，王述才觉得今天是个好机会。 芷香还想反驳，暖玉抬了抬手。 然后回道：“王管事既然觉得我该去，我去便是。就像王管事所说，内院又不是龙潭虎xue。芷香，芷云，你们随我走一趟。王管事，你去看一看二哥那边。秋莹，你在这里候着，二哥若回来，便告诉二哥我的去向，二哥自会明白。” 诸人点头。 楚老夫人所居的落英院…… 韩妈妈挑帘子进来，只见楚老夫人半靠在矮榻上，一旁是给楚老夫人诊脉的郎中。 “……可把话送到了？”楚老夫人扬声问道。 “送到了，奴婢亲眼见到王管事进了拢月轩，老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 楚老夫人点点头，她确是身子不适，不过没严重到昏厥的地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外夹击 第二百三十八章内外夹击[第五更] 儿子楚文靖总夸暖玉行事稳重，此时外院走水，内院她又‘病倒’倒正是考量之机。所以楚老夫人才让韩妈妈传了话。 至于暖玉如何做？楚老夫人心里还真没底。 这时候郎中正好把完脉，然后告诉楚老夫人，她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开上几副温补的方子好好调养便是。 楚老夫人挥手屏退郎中，由韩妈妈扶着勉强支起身子，才轻叹一声道。“真是造孽。林家那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当年他和文靖关系最好，二人却不知怎么突然决裂。我倒是一直希望他们重修旧好，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冲着暖玉才登咱们楚家大门。” 韩妈妈端过一旁的参茶递到楚老夫人手中。 这才回话……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林家公子和文靖少爷那可是出了名的关系好。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说将来林家公子和文靖少爷在朝堂上，一文一武。即能定国又能兴邦。不承想最终林公子却突然痴迷起玉器来。空负了那一肚子好学问。” 楚老夫人闻言也是一叹。 虽说儿子倒是走上了正途，继承其父衣钵。 可是年过三十还未娶妻，而且于仕途上，也显得十分松散。 回京城有阵子了，如今只是领了个短差，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这所谓的一武，终究也成了‘一无’。 林赫的登门给楚老夫人刺激的不轻。 对于暖玉，她也不得不重新定位。真的一意孤行，执意要和丈夫儿子做对吗？ 虽然心中恨着，一看到暖玉便控制不住的想起她母亲。 可是人死如灯灭。为人处事，要讲个因果，她几次三番为难暖玉，也没见那姑娘不依。最终反驳她，是因为她算计了卫宸。 这么一想，楚老夫人倒觉得有些心虚。 于是趁此机会，打算试探暖玉一番。 外面丫头的声音传进屋中，说着小姐来了。 楚老夫人和韩妈妈对视一眼，韩妈妈扶了楚老夫人再次躺下。突然间，楚老夫人灵机一动。“婉丫头呢” “四小姐……刚才老夫人不适，四小姐急匆匆出门找管事。有……半个时辰了。” 楚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随后又缓缓睁开，这时候，丫头已经挑了帘子引了暖玉进门。 —————— 卫宸到的时候，马厩的火已经灭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马厩里堆着尽是草料，所以扑灭后难免浓烟滚滚。远远看起来挺吓人，其实到近前会发现，不过是烧了马厩，人和马跑的快，都平静无事。 楚家管事见到卫宸，赶忙上前，拱手揖礼。 “卫公子。劳您辛苦一趟，真是折杀小的了。” “……管事的多礼了。怎么会走水的？” 卫宸发问，管事的面露为难，不过卫宸向来不是个惯看人脸色的，明知道管事的为难，也没有避嫌。而是冷冷看向管事。管事的脑袋浸出冷汗来，最终一狠心，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这位卫公子可了不得，如今在京城，也是个无人能惹的主。 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能和他相抗。 “小的真不知，这马厩里堆着草料，平日里是最怕走水的。小的们行事都是小心翼翼。 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草料突然便起了火。好在下人是个机灵的，赶忙吆喝诸人灭火。还好只是烧了马厩，若牵连别处，奴才便是把脑袋拧下来也赎不了罪过啊。” 这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战战兢兢凑上前来。 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管事和卫宸面前。 “小的，小的似乎看到一个人……” 管事的险些冲上去痛打这人几下，看到什么就快点说啊，这么吞吞吐吐的做甚。“你看到放火之人了？” “……小的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放火之人。那人小的是认识的。是……” “到底是谁？你再这般吞吞吐吐，我便禀明主子，将你赶出楚家。” 那小厮面露惧意，终于开了口。“是毛金，我和毛金住在一个小院里。我能认出他。” 毛金？ 卫宸脸上的神情更冷了。 管事的也觉得头上冷汗冒的更凶了。 “他向哪个方向跑了？” 便是再肝颤，该问也得问，管事的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那小厮抬手指了个方向。 管事的看向卫宸，意在问这位卫公子，接下来要如何？ “去看看。” 卫宸当先迈步，往那小厮指的方向走去，管事的一怔，随后跟了上去。 卫宸走的闲庭信步，脸上神情虽然淡淡的，可若是暖玉看到，一定能看出，卫宸此时并不担忧。便真是毛金放火又如何？不过烧了个马厩罢了。 毛金是暖玉的属下，卫宸怀疑谁，也绝不会怀疑暖玉的。 所以这事情，明显便是有人栽赃陷害。至于原因嘛……他想，他一会要看到的也许便能告诉他了。 就在这时，卫宸眼尖的发现远处一个小院的门边突然衣角一闪，然后一个姑娘不由分说冲进院子。 让卫宸心疑的是，乍一看，那姑娘和暖玉今天所穿衣裳颜色样式相同。 因牵扯到暖玉，卫宸终究不愿冒险。 只得冷声勒令那管事。 “我自去看看，管事的且在这里候一候。” 管事的一脸不解，不过面对卫宸，他只有听命的份。 管事的只能安慰自己，对方是小姐未来的夫婿，算起来是楚家的姑爷，也算半个主子。 卫宸随后迈开步子，负手走向那个小院。 小院有些荒凉，可以看出这里出入的人不多，卫宸走到近前，只见小院院门半掩。 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院中败落的景致…… 就在这时，又是一瞬的衣袂翻飞，卫宸不现迟疑，推门而入。 楚文靖今天眼皮一直在跳，他一个劲的念叨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右眼跳财，左眼跳灾。念到最后，两只眼睛齐跳…… 正在这时，下属推门而入。“小将军，府上老夫人有急事唤小将军回府。” “……传话的可说了何事？” “……说是事关小姐。”小姐二字一出，楚文靖哪里还会迟疑，起身便匆匆迈步。[今天五更一万字。写的我要吐了，我先闪了，求支持……顺便说下，最近留言刷不开，我也没法加精，好像是起点改版什么的吧……妞表示一头雾水中。等好了再加精。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九章 卑劣戏码 第二百三十九章卑劣戏码 楚家。 卫宸最终推门而入，走进那个破败的小院。院里一如他先前所见的那般简直一片荒凉。显然这是个连楚家下人都不常涉足的地方，院中野草遍布，唯一一株种在屋间的老树半死不活的，似乎树身上的叶子都在蜷缩着。 卫宸冷冷的看着那扇犹自有些颤*抖的门扉…… 他终是冷冷勾了勾唇，然后迈步上前。 落英院。 对于暖玉的到来，楚老夫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和来，暖玉奉上的温水，楚老夫人接过，暖玉亲自送到楚老夫人唇边的药汁，楚老夫人竟然也毫不迟疑的吞入中口。 让一旁自进了屋便戒备着的芷香芷云二人，倒齐齐松了口气。 用过了药，又用温水漱过口，楚老夫人伸手把暖玉招到身前。 看着暖玉，楚老夫人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她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老顽固，也明白其实自始至终，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和暖玉无关。这孩子说起来最是无辜。在卫家那十年，儿子也曾和她说起过，说是这孩子不得父亲欢心，养母待她也十分冷淡，唯一个老夫人，倒是怜惜她，可终究身世还是被养母说了出来，还被养母诬陷生母是个伎子…… 那时候她才十岁，十岁。苏婉便是十岁到她身边的。 那时候她即使一个眼神凌厉了，苏婉都能红了眼眶。 同样是十岁，暖玉却要经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听那些人说三道四。偏偏，她还反击不得。因为那时候，或许她自己都以为生母真的那般不堪呢。 文靖找到这孩子的时候，正是她的养母和那个走失又寻回来的女儿欺负暖玉之时。 楚老夫人其实是个十分护短的性子，只是一直当暖玉是个祸水，觉得暖玉的到来，会让好容易平静下来的楚家再次血雨腥风。 若除去这点，楚老夫人也不觉得暖玉哪里可憎。 尤其是知道她染病，暖玉还是前来探望。 她对暖玉，自始至终，可都算不得慈爱。人心都是肉长的，楚老夫人自认自己做不到。 这些思绪在心中反复着敲打着楚老夫人，最终她轻轻一叹。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担忧说给暖玉听。“……你来之前，婉丫头出门去了。而且一直未归。再加上今日走火一事，玉丫头，你能想到什么？” 不是她要怀疑苏婉，而是苏婉最近表现很奇怪。表面上对她十分恭敬，好像真的如苏婉自己所说，以后什么事都听她的话行事。 可是私底下，苏婉却又小动作不断。 在楚家七年，总会养出几个忠心的。苏婉这次似乎是打算最后一博了，几个忠仆接连在她院中进出……虽然苏婉尚未做出什么，可楚老夫人本能的觉得有异。 今早，突然传出外院走水。 然后她便觉得心头一紧，有那么片刻功夫，楚老夫人确是神智有些不清。可这不妨碍她看清苏婉脸上的神情。 那丫头跟在她身边，看似忧心忡忡，可是楚老夫人目光一晃，还是看到苏婉微垂的脸上，唇角的弧度稍纵即失。随后那丫头便以给她找郎中为由出了门。而且一直未归……“婉丫头在我身边七年，我竟然未看清她的真性情。”迎上暖玉有些疑惑的目光，楚老夫人轻叹着道。 苏婉去了哪里？ 苏婉能去哪里？外院失火，卫宸去查看。 莫非……暖玉心头一惊，可随后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卫宸。从始至终，不管卫宸做什么，从未让她失望过。所以当楚老夫人说完那番话后，暖玉非但没有瞬间变色，反而轻声安慰楚老夫人。“怕是四小姐想起什么事，临时去办了。老夫人不必担忧。”楚老夫人闻言点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是暖玉没听懂她的话吗？她需不需要说的更明白些。 她担心苏婉暗中算计卫宸。 若真的弄出什么事来，让卫宸不得不娶她…… 楚老夫人先前还挺高兴卫宸能娶苏婉，想着即能给苏家找个助力，还能给苏婉找个好归宿。 如今却是……心头滋味难辩啊。 正当楚老夫人想开口再加以说明之时。院中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随后门帘一挑，苏婉哭着扑向楚老夫人。 “姑母，姑母这次一定要给婉儿做主啊。” 楚老夫人觉得心头一跳，突然很反感苏婉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她甚至连问一问出了什么事的兴致都没有。 其实也不必楚老夫人问，苏婉已经哽咽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据苏婉说，她心忧外院走水，于是好心去查看。 然后慌乱中被人淋湿了衣裙。裙子湿了自然要找个地方换上干净衣裙。 她一个当小姐的，自然不能湿淋淋的在院中走来走去。于是她找了个偏僻的院子，让贴身丫头去给她取衣裙，而在她衣衫不整之时，不想有人突然闯进屋中。 所以，她名节被损…… 而闯进来的那人，不必苏婉说，暖玉已经能猜出来了。 果然，卫宸二字一出，楚老夫人神情几不可见的一沉。 那边苏婉还未发现，只一味的沉浸在清白有损的悲伤情绪中。 虽然暖玉也在，让苏婉有些意外，不过也正好借机让暖玉听一听，她便不信，她和卫宸发生了这样的事，暖玉还能平静以对。 “姑母，姑母，婉儿这次真的不能活了。” 其实不想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的，可是除了这个招术，她还有什么法子？ 事已至此，上次卫宸当着她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本就让她抬不起头来。那之后，自己两个妹妹更是把那事当成笑柄，总要在她面前提起。偏偏她却不能反驳。与其终有一日被送回苏家，她宁愿殊死一搏。若事成，她还有机会，若事败……苏婉拒绝去想事情会败。 一切都按了她计划行事。 她打探出这十天暖玉足不出户，在做玉言公子吩咐的事。 今日是她出关之日，以卫宸对她的在意，是一定会来看望她的，果然……然后她再让丫头穿上和暖玉一样的衣裙，梳相同的头发。将卫宸引至那处荒院。 之后发生的事情便不难猜测了。 第二百四十章 天生一对 第二百四十章天生一对 她的丫头带着干净的衣裙正好撞破她和卫宸同处一室。 然后招来了管事…… 这事便是楚老夫人，都难以大事化小了。 苏婉要的便是这样决绝之境。她在赌……“姑母若是不给侄女做主，我便唯有一死以全清白了。” 说完这句，苏婉猛然起身，然后冲向一旁的柱子。 只听‘咚’的一声，然后是一阵痛呼。不过痛呼的却不是苏婉，而是暖玉。 暖玉揉着被撞疼的肩膀，语气算不得好。“你要死也回苏家去死。你这么不清不楚的死在楚家，岂不是让老夫人为难。” 她？她竟然说！苏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暖玉非但没有劝她，反而在奚落她。暖玉话音落下，一旁的韩妈妈接话道。“暖玉小姐说的不错，四小姐太胡闹了。撞柱这种事可不是儿戏，好在暖玉小姐手疾眼快，挡了四小姐一下，若非暖玉小姐相救，四小姐若是有个好歹，苏老爷怪罪起来，楚家可真是说不清楚了。”韩妈妈这次站在暖玉这边，因为连她都看出来，这次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苏婉一时哭也不是，闹也不是，再撞一次她又没那气魄，刚才也不过是唬人罢了。她若真的想死，凭着小小的暖玉怎么能挡下她。 她这根本就是一哭，二哭，三撞墙。 是在逼楚老夫人。 如果次次顺了她，楚老夫人也便不是楚老夫人了。 “……去请小将军回府。再将卫公子请来。” 楚老夫人最终低声吩咐道。 楚文靖接到消息，说是事关暖玉，哪怕天大的事，他也会扔下。 匆匆回到府中，便被王述告知卫宸在拢月轩等他。让他务必先回一趟拢月轩。卫宸这人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按捺着心中的焦急，楚文靖先回了拢月轩。 然后卫宸将今日发生之事如实相告。 楚小将军气的把桌上茶盘摆件一把扫落。哗啦一声，茶盏碎了一地。 “苏婉真是欺人太甚！” 一次两次便罢了，在楚家好吃好喝，还反过来算计楚家的东西。自然，在楚小将军看来，卫宸的归属自然是‘楚’家的。“你当时便该一掌拍死她。”楚文靖阴沉着说道。 “……为她不值得脏了手。”卫宸答。 这话倒也不假。只是苏婉今天这一出，倒真是挺有几分鱼死网破之意。事情闹到楚老夫人那里，还不知道一会等着卫宸的是什么呢？ “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今日一直呆在拢月轩。你楚家出了任何事，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好小子，这是打算来个殊死抵赖了。“有丫头亲眼为证。”“那是苏婉的丫头，她被收买为主子做个假证，岂不轻而易举。” “我母亲若是追究起来。” “……小将军，这是你楚家的事，我跟你一起去见老夫人，只是确保暖玉安好。至于苏家那位恨嫁的小姐，倒不如小将军把她收了，也省得她总想着兴风作浪。” “娶她？我宁愿一头撞死。好了，她的事我心里有底。三天之内，一定解决了她。我们先去接暖玉。” 卫宸点头，他和楚小将军一样，都担心暖玉在内院受委屈。 虽说自从暖玉多了玉言公子弟子这个身份后，在楚老夫人眼中身份便非同一般了。可若是楚老夫人执意纠结于旧怨…… 二人结伴到了落英院。 丫头挑了帘子引二人进门。卫宸抬眼看到暖玉站在楚老夫人身边，脸上神情淡淡的，看到他，眼睛似乎一亮。然后复又低头，做出一副恭顺的神态来，卫宸心中一松。觉得自己其实也有些杞人忧天。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也不是轻意便能让人欺负的。 苏婉见到卫宸，先是身子一缩，似是有些惧意，随便眼睛便仿佛粘在了卫宸身上。她的心意，已表露无疑。 楚老夫人见到这一幕，心中怒意翻滚，越发的觉得自己眼掘。 “靖儿，今日之事，如何善了你来决定。母亲实在累了。”楚老夫人毕竟病了一场，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楚小将军点头，先细细问了韩妈妈楚老夫人病症，然后转头对卫宸道。“暖玉在这里守了半天，想必也是累了，你先带暖玉回去。” 卫宸笑着点头，然后对暖玉招招手。 暖玉看向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暖玉这才走向卫宸。苏婉一见立时急了，楚老夫人竟然没有帮她说话。 眼见着楚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苏婉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直至手腕青筋毕露。 “……卫公子请留步。” “他一个外男，留下多有不便，你有什么事，和表哥说便是。”楚小将军沉声开口。“这事……卫公子需在场。” “卫宸今日一早来看暖玉，一直呆在拢月轩，我倒不知有什么事，是一定要他在场你才能说的。苏婉，适可而止。”楚文靖提醒。 苏婉睁大眼睛。“……今日之事，有人亲眼看到了。难道卫公子想推卸不成？” “苏婉，我刚才话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卫宸一直呆在拢月轩，刚才我回府唤上他，让他陪我来接暖玉。” 苏婉不敢置信的看向楚文靖，后又看向卫宸。可是卫宸只顾自着暖玉，仿佛暖玉如果掉一根头发，他都会心疼那般。而她呢？她承认自己对他用了心机，可她只是因为思慕他啊。他未娶，她未嫁，她自认比暖玉更适合他。 娶妻娶贤，她看不出暖玉哪里贤惠。 她是这么，这么的在意着他。 “小将军的家务事，卫宸不便多听。暖玉，我们回去。”卫宸说完，给楚老夫人行过礼，和暖玉一起出门。 苏婉眼睁睁的看着卫宸远去。 “表哥，暖玉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苏婉有些绝望的说道。 楚文靖点头，这点他不否认。暖玉认祖归宗后，哪怕是皇子也是嫁得。可是这世上，没哪个人会像卫宸那般待她了。 他的女儿，嫁便嫁世上最深情的男儿。 卫宸和暖玉，他们是天生一对。 第二百四十一章 洗洗眼睛 第二百四十一章洗洗眼睛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楚文靖问的轻松，苏婉却是几乎吐出一口心头血。 “……肥水终究不落外人田，暖玉明明可以嫁的更好。表哥为何执意要让暖玉嫁给卫公子？”“暖玉不嫁卫宸谁嫁？你嘛？” 楚小将军嘲讽的问道。 苏婉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婉，你真应该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有多丑？卫宸会看中你？ 别说你不过是苏家庶出的女儿，你便是个公主，卫宸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一个女子相貌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颗心……一颗心若是黑的，你便是生得国色天香，也没男人会真心待你的。 你这么一而再的算计卫宸。 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节……你以为卫宸能就范？ 你真傻，你应该问问你姑母，也就是我母亲，卫宸是干什么的？ 你该庆幸他看在我楚家的面子上，没有要了你的小命。”说完这番话，楚文靖根本不屑去听苏婉要如何回应，他转身对楚老夫人说道。“母亲，我看还是把几位苏家妹妹送回苏家吧。留在咱们楚家，终究不妥。” 苏婉一脸绝望，摇头落泪，几乎不能成言。 楚老夫人看了苏婉半晌，最终叹息着颔首。 “也好。” 最终，楚老夫人答应了。 苏婉撕心裂肺的喊道：“不。”不管她如何不甘，楚家母子做出的决定都不会变了。 这次楚老夫人似乎是铁了心，不管苏婉怎么哭，都不为所动。而楚文靖，只一脸嫌弃的看着苏婉那张哭的自以为梨花带泪，实则像朵开败的菊花的脸，面上神情极冷。“便派了管事的亲自护送苏家几个妹妹吧。顺便也说清楚苏四姑娘都做了什么。若说不清道不明的，害得舅舅误会母亲便不好了。” 这是，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苏婉眼睛一翻，最终昏厥过去。 卫宸拉着暖玉回到拢月轩，才进了大门，他便放开了暖玉的手，自顾自挑了帘子进屋。暖玉有些无奈的看着卫宸的背景，心说男人矫情起来，真心要命，尤其是卫宸这样的，轻易不动怒，动了怒便不会轻易被哄好。 至于他气什么？ “小姐，二少爷这是？”芷香问。 “……无甚，撒娇罢了。”说完自顾自挑了帘子进屋。 芷香傻眼，撒娇？二少爷？这两个词分开来她都知道何意，这合起来……这是闹的哪一出啊？一旁芷云叹气，真不知道王述平日里怎么和芷香谈情说爱。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述哥哥……” “不去。”她也是有脾气的姑娘。 今日之事，本就是王述不对。虽说老夫人倒是没有难为小姐，可那苏婉却着实恶心到自家小姐了。这不也是平白添了桩烦心事吗。都怪王述……“随你吧。若是你的述哥哥移情别恋了，到时候你可别哭。”芷云想着自家小姐和二少爷怕是要纠*缠许久了。马厩被毁，她不如去找魏劲探探虚实。 魏劲曾是楚老将军麾下一员猛将，只是战场中伤了腿，后来便去军中马场了。 这次楚家父子归京，魏劲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楚老将军一同入京。 进了楚家后，便自请去照看马匹了。 眼见着芷云出了门，芷香回首看看屋中，发现一片寂静，也不知道小姐和二少爷在做什么，这时候她自然不便进去。 要不，就去看看王述……让王述认错，对，认错。 于是芷香也走了。 至于屋中暖玉和卫宸…… 暖玉红着脸靠在卫宸肩上，这种‘投怀送抱’的事情她第一次做，所以难免有些姿势僵硬。应该把自己送进卫宸怀里的，最终暖玉折中下，把自己送到卫宸身边。“二哥，我错了。”不管错在哪里，认错总是不会错的。 卫宸表情淡淡的，随意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册子，并不去看暖玉。 暖玉再接再厉。 “父亲和老夫人打过招呼了，必不会为难我。何况老夫人确是病了，我去探一探病……也在情理之中。” 卫宸依旧不回应。 暖玉有些无计可施了。“二哥到底在气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好好的！卫宸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拿暖玉如何。 她明知道楚老夫人一直想要赶她出楚家，却还一厢情愿的凑上前去，即使是楚小将军心中所愿，她也不该这般行事。她以后是要嫁给他的，便是楚老夫人不喜她又如何。只他喜欢她便足够了。 楚小将军有自己的私心，希望祖孙俩和睦。 他却不在意。 这世上如果没人喜欢暖玉，只他一人喜欢才合卫宸心意呢。 独占又如何，他就是要独占她。谁也不准和他抢，不准和他分暖玉的心。楚家也不行。 暖玉无耐，只得最后向卫宸保证，再不会轻意涉险，卫宸才终于放下手中书册，面色冷凝的看向暖玉。 虽说看多了卫宸的冷脸，可突然见到，暖玉心里还是挺紧张的。她抖着声音唤了声二哥，这下卫宸终于应了。虽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暖玉已经很高兴了。“马厩如何了？可有人受伤。”这时候，转移话题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卫宸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实在让暖玉忍不住的俏脸发烫。 “无妨，不过烧了些草料。” “怎么会突然起火？” “……答案显而易见。” 卫宸答。 暖玉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简直问了废话，而且是卫宸不喜欢的废话。 显然这事和苏婉有关。暖玉只是意外苏婉这么执着，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引火烧身’这种事也敢施为。 “……二哥今日怎么便中了苏婉的计？” 听到问题，卫宸挑了挑眉毛。“中了她的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中计了？” “苏婉说她清白……” “她愿意脱衣服给旁人看，于我何干。娇娇儿，我觉得你如今最该关心的便是我的眼睛，若是长了针眼，你难道不会心疼？” 暖玉：“……眼睛，莫非要洗一洗？” 卫宸闻言，眼睛一亮。暖玉却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简直是拿肉包子打狗。 第二百四十二章 林赫之语 第二百四十二章林赫之语 至于怎么洗？ 答案简直是一言难尽。 暖玉不懂，不是洗眼睛吗？怎么最后肿的反而是她的，唇。 反倒那个先前生气的，离开时笑眯眯的，一脸满足，像只餍足的豹子。 晚些时候楚文靖来看暖玉，告诉暖玉，三日内便会把苏婉姐妹三个送走。苏婉今日之举，简直是自寻死路。不仅是她，连苏香和苏月也受了牵连。楚文靖之所以回来的这般迟，便是因为苏家姐妹在后院吵了起来。 事情是苏婉做出来的，和苏香苏月无关，最终楚家却要送她们三个一同回去。 苏家姐妹自是不甘，在楚老夫人那里求了半晌，最终楚小将军烦了，言道苏家不过是客，从来只闻客随主便，便没听过主随客的心意行事的。 楚老夫人这次也算是受了教训，斥退苏家姐妹后，语气疲惫的和楚文靖说，以后再不会接任何一个苏家姑娘入京了。 楚小将军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今想来，烧了一个马厩，换苏家三女离开楚家。倒是桩划算的买卖。”楚文靖言语间竟然还挺自鸣得意。反倒是暖玉一脸不解的问道。“苏家本就是客，客人哪有长久住在这里的道理。送走她们不是情理之中吗？为此反倒搭上一个马厩，这明明便是亏本了，父亲怎么反倒觉得自己赚了。” 楚文靖脸上笑意一滞。 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为什么暖玉只和卫宸贴心，见到卫宸便主动贴上去当人家暖身的小棉袄…… 轮到他这里，就只会泼冷水。 “这十几年来，你祖父和我都少在京城，你祖母年岁大了，难免寂寞。苏家几个姑娘陪在她身边多少能解闷。说起来她们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虽说苏婉痴心妄想，可这几年多亏了她陪在你祖母身边。 这苏婉虽然心机多了些。 可不得不说，她眼光还是不错了。 为了卫宸，简直不择手段了。如果没有你，我倒挺看好她和卫宸的。”楚文靖一脸讪笑的道。 卫宸下手狠，苏婉心机深，简直配一脸。 “父亲……” “好，好。我不过是说笑。卫宸在我女儿心里，那是一顶一的好。这世上便没谁能比过他。什么龙子凤孙，都不及卫宸之万一。”楚文靖唉声叹气的安慰。暖玉大言不惭的点头。“自然。在我心中，二哥是最好的。” 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奇怪。 他们曾经分开三年，其间几乎没什么联系。 当时楚文靖还觉得，他们兄妹关系也便这么断了。却不想再见面，二人之间那种热络，依旧是他插不进去的。 这三年，明明是他照顾暖玉。 陪在女儿身边，可在女儿心目中，卫宸永远是最好的那个。 吃醋这种事，可不一定只发生在男女间，楚小将军觉得自己便醋了。苏小将军醋了后果很严重。 他决定把卫宸的名字刻到大门上，上面写着‘卫宸与狗禁止入内’…… 当然，想法很美好，至于能否实现。这就好比美人如花，却隔云端。理想总是十分美好的。 翌日林赫登门，他是来看暖玉这十天来的成果的。 看过后林公子不得不承认，于雕玉上，暖玉确是个奇才。 十三岁的小姑娘，当真雕得一手好玉。 楚文靖和他说的清楚，暖玉要借此机会扬名。其实林赫觉得暖玉完全不需借他玉言公子的名号，这样的雕工，只要送到京城的玉器铺里，自然能扬名。林赫也趁这十日雕好一件，二件配在一起，师徒两个琢磨了半个时辰，最终取了个‘万寿无疆’的雅称。 事情便算定下了，临走前林赫叮嘱暖玉。 务必要护好这宝贝，若有个闪失，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个，还会牵连他这个师傅。 其父林老爷和楚文靖已经联名给皇帝上了折子……说是寿诞当日，由二府合力献上寿礼。并且说这礼是出于师徒二人之手。事情轻重暖玉自然知晓，听完林赫的叮嘱，她一脸凝重的点了头。 林赫又叮嘱几句，离开前眉头蹙了蹙，突然问道。“以后你雕的东西送到如意斋售卖如何？” 暖玉不及细想，已经摇了头。 她可不想再和计家有什么牵扯。林赫十分奇怪暖玉为何那般不喜计家，简直是厌恶了。 说起来那计家也没惹到她，那计公子对她还挺情深意重的。六岁相识，也算是有缘。当初暖玉身世暴出，她被说三道四背负骂名之时，只有计家不计暖玉名声，登门求娶。这一举动让林赫觉得，计宏礼是个难得的痴情种。林赫出于私心，倒觉得暖玉和计宏礼更般配些，卫宸……卫宸固然是个有本事的，可就是因为太本事了，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甘于平庸。 随着他权势越大，自然敌对之人越多，所经受的诱*惑也会越大。 他当真能对一辈子对暖玉好？ 林赫表示怀疑。 反观计宏礼便不同了。计家独子，出身也算和暖玉相配。 家中还是做玉器生意的，暖玉又喜欢玉。二人在一起可谓是相得益彰。这比跟着卫宸担惊受惊，提心吊胆不是强多了。 林赫虽然欣赏卫宸。如果他有儿子，希望儿子如卫宸一般。可如果自己有女儿，他是一定不会把女儿嫁给卫宸的。因为未来太过凶险了。 “为何？计家如意斋虽然迁至京城时日不久，可是口碑极佳。你雕出的玉器如果能摆在如意斋二楼，何愁你不在京城扬名？” “不为何，我不喜欢计家。” “真是个小姑娘。计家招你惹你了。那计宏礼对你还一片痴心，便看在人家计公子一片痴心的份上，你也应该照顾如意斋的生意一二……我可是答应计宏礼一定能说服你将玉器送到如意斋售卖。我这个师傅的话，你总是要听的吧？” 暖玉沉下脸，一点都没掩藏自己的不悦。 林赫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之所以和暖玉和颜悦色，是因为暖玉即是故人之女，于玉器上确实是个有造诣的。 想当年，卫宸都不敢和他摆脸色，何况是这么个小姑娘。林赫脸上笑意也瞬间敛了个干净。 “便这么说定了，以后你雕的玉器，只能送往如意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想法相悖 第二百四十三章想法相悖 “……怎么阴沉着一张脸，暖玉还小，有不懂事的地方，你慢慢教便是，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楚文靖不知何时回来了，见到暖玉和林赫神情不对，这才走上前来。林赫脸上神情微变，不过绝对没有可以称为高兴的表情。“你不是负责寿诞之日巡察吗？怎的这么空闲……”林赫淡淡说道。 虽说听起来问的挺正常。 可是弃其糟粕，取其精华，意思应该是，楚文靖这根本就是玩忽职守。 楚小将军应对起林赫来，那也是面上笑意融融，内里夹枪带棒。“这不正说明京城治安良好吗？根本不须我这个巡察小吏时时候命。” “小将军还是这么能言擅辩。林赫自愧不如。” “林公子也不必这般妄自菲薄。我看林公子便很好，自从收了暖玉为徒，把暖玉教导的简直是循规蹈矩，性子更是贤淑讨喜，我还未谢过呢。今日正好碰到林公子，还请受我一揖。”他这自然说的是反话，在反讽林赫。 林赫终于不再还口，而是冷冷看着楚文靖。 暖玉站在一旁，她这个‘始作俑者’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个。 林赫和楚文靖之间，颇有几分剑拔弩张。“暖玉，你先回屋去，我和林赫有事要商量。”楚文靖轻声吩咐。暖玉点头，面带忧色的转身回了院子。 直到进了屋子，她回首还能看到林赫和楚文靖相对而立，她只能看到父亲楚文靖脸上的神情。 有些失落又带着几分黯然。 芷香也随着暖玉一起看向门边那两道挺拔的身形。“……小将军和林公子都是年过三十，都未娶妻，而且同是家中独子，想来该是同病相连，关系最是融洽的。” 暖玉心道，同病相连勉强能算，这关系融洽嘛，她倒看不出，在她看来，这二人倒颇有那么几分争强斗狠之意呢。 门边，楚文靖最终声音低了几分。“林赫，别为难暖玉。” “我为何为难她？她一个小姑娘，而且还是我的徒弟，你该知道，我这人最是护短。我即收了她为徒，自会尽力护她周全。倒是你……执意要她认祖归宗，恐怕这才是伤她最深的，你如果真的在意……在意她的母亲，便不该把她拉扯进来，你该寻个偏僻之所把她养大，然后给她找个平常些的人家。万不该定下她和卫宸的亲事。”“你也算是看着暖玉长大，这样一个姑娘，嫁给怎样的人家才是对她好的？ 等闲些的人家，能护得住她。 须知怀璧其罪，她的模样比起她母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容貌，落在哪家，都不是幸事。反而会连累人家。何必呢。”楚文靖话音落下，林赫也没了言语。他其实知道楚文靖所说不差。 娶妻娶贤，一个姑娘模样太过，并不是好事。 那些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最终都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暖玉年纪虽不大，可已有了几分红颜祸水的模样来。 料想再过个三五年，她这模样，放在京城也是出类拔萃的。到时候惹出什么事端来，那就大大不妙了。 如今楚家尚能护她，可暖玉总要出嫁的，夫家将来若是护不住她，楚文靖每每想到此，心情都十分复杂。林赫沉默片刻，点头。“确实。卫宸确实是个有魄力了，或许能护暖玉周全。只是和卫宸相比，我倒更看好计宏礼，他对暖玉有情，必定竭尽全力守护暖玉。暖玉喜玉，若能嫁进计家，终日与玉料为伴，只管安心居于后宅，可又不限于后宅。我知你们楚家自诩将门之后，断不会希望暖玉嫁人后，便守着那后宅一亩三分地过活。可是卫宸，便当真好过计宏礼？” “……我只知道暖玉和卫宸自幼相伴。” “暖玉六岁时和计宏礼有过一面之缘。自此之后那计家公子便把暖玉装进了心里，在我看来，他用情不比卫宸少。” 楚文靖想了想还是摇头。“姻缘大事非同儿戏，既然暖玉和卫宸亲事已定，哪怕计家公子强于卫宸，也不能随便更换。这岂不乱了章法。此事你休要再提了，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让暖玉先认祖归宗。 我知在你心里，必定是恨我至及了。 可我们之间不管有多大的旧怨，我们都一心为暖玉打算却是不假。既然她注定不能默默无闻，索性便让她在京城扬名，也好杜绝那些个痴心妄想之徒。”楚赫点头。“看在暖玉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我们的旧怨，等以后寻个机会，我们好好清算一番。”“好，我们以后寻机清算，在此之前，我们一起保护暖玉。” 林赫虽然表面上和楚文靖达成了共识，二人一同竭尽全力守护暖玉。 就像楚文靖所说，以暖玉的样貌，若是太过无能，反而会引火烧身。倒不如在京城扬名，让旁人便是对暖玉觊觎，却也碍于暖玉的身份和本事，也只能做痴心妄想。 以暖玉的出身，让她默默无闻嫁进卫家，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了。 不说暖玉楚家小姐的身份，便是如今的卫宸，也不可能娶个默默无闻的小姐为妻。 也许有人会觉得楚文靖和林赫的想法太过杞人忧天了。姑娘嫁进夫家，只要呆在内宅，哪怕生的再美，旁人又哪有机会见到。 在这点上，楚文靖和林赫都觉得如果只把暖玉拘在内宅，实在太过暴残天物了。以暖玉的性子和一身雕玉的本事，她理应成为让旁人仰望的存在。 何况暖玉的身世…… 这点是楚文靖和林赫都担心的。 既然命中注定，他们便不再逃避，替暖玉保驾护航便是。 只是林赫私心里还是觉得暖玉嫁给卫宸并不合适，还是计宏礼和暖玉般配些，于是林公子出了楚家，便直奔如意斋。计宏礼三年前下场，夺了个榜首。不想那一科被废，计宏礼一气之下，弃笔从商，接手了如意斋，这三年来一心经营，倒把如意斋整治的有模有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中谋划 第二百四十四章暗中谋划 林赫喜欢踏实肯干的，在林赫看来，计宏礼便是如此。至于卫宸……心机太深，行事太狠，实在不是个良人模样。 他告诉计宏礼，暖玉已经点了头，以后暖玉雕出的玉器，都会送到如意斋。计宏礼闻言脸上瞬间一亮，那种仿佛得到心爱之物的神情让林赫越发的觉得暖玉和计宏礼才是最般配的。 计宏礼只六岁时见过暖玉一次。 那时候只觉得小姑娘玉雪可爱，只是当时他太过心高气傲了。认为一个小姑娘，不可能真的看出玉器好坏，不成想那小姑娘竟然真的生了双慧眼。计宏礼以前真的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何况还是那么个小姑娘，可这小姑娘，他却生生记了七年。得知她的身份后，他央求父母去卫家提亲，却被拒。后来暖玉身世暴出，整个甘宁道都在背后非议，可他却觉得心疼，不仅是心疼，还有些愤怒。是谁这么狠的心，这么编排一个小姑娘。他第二次央求父母，再次登门提亲。 依旧无功而返。 后来传出暖玉已经被亲人带走。 他多方打探，才知道暖玉的亲人是京城人士。 于是努力了三年，最终将如意斋迁到京城。 只是没想到，暖玉竟然已经定下亲事。不过这也不能让计宏礼彻底打消对暖玉的爱慕之心。 她一日没嫁，他便不会死心。 即使她嫁了人，他怕是也不会死心。 从小到大，他心里在意的东西不多，以前想着科举入仕，再不和玉器打交道，未成想花了大把银子，却最终无果。翌年再开恩科，他却突然失了兴致，后来打探到暖玉最喜欢玉器，这才开始觉得当个商人也不错。便把如意斋做大，何愁没机会和暖玉打交道。 只是没想到，一别足足七年了。 他竟然连见那小姑娘一面的机会都无。 想到这里，计宏礼央求林赫，下次送玉器来时，能不能带上暖玉。 林赫有些为难，可眼见计宏礼一脸期盼，在提起暖玉时，眼中光亮简直晃人眼睛。林公子不由自想到自己…… 感同身受之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答了句下次同她父亲商量，会想法子带暖玉出门见识一番…… 计宏礼拱手施礼。 三日时间转瞬即失，皇帝寿诞那日，暖玉早早起身，今日对暖玉来说，是个重要日子。为了今天，楚小将军甚至不惜向府中婆子请教如何给小姑娘打扮才是最合宜的。暖玉还记得父亲楚文靖微微弯着脸，听那婆子口沫横飞，引经据典的说姑娘如何算端庄，如何算雍容。最终给暖玉选中了一块天青色的衣料，头饰配的是一套东珠头面。 还别说，这么一配下来，几个丫头当着楚小将军的面便止不住的交口称誉。直让楚小将军自信满满，大言不惭的说等暖玉出嫁那日，凤冠都要由他来亲手打造…… 收拾妥当，楚家父子已经候在院外。 天子寿诞，女眷不必出席，只是楚文靖一早便奏请皇帝，言自己早年曾有一女遗失在外，如今寻回，还说暖玉，人如其名，精于玉器一道。 皇帝来了兴致，这京城闺秀千百个，便没听说哪家小姐于玉器一道上有所造诣的。 自然，楚小将军还不小心把女儿已经定下亲事透露给皇帝了。这是以防皇帝乱点鸳鸯谱。 当今圣上是先帝长子，年近五旬，虽然以他的年纪必不会公然对暖玉有所企图，可皇帝是有儿子的，他这是未雨绸缪。得知楚家千金未来的夫婿便是卫宸时。皇帝当时的目光…… 楚文靖事后和卫宸提起，卫宸只是笑笑。 说皇帝怕是想用他的亲事做桩交易呢，却不想有人捷足先登。这个‘捷足先登’了的楚小将军感觉自己真的挺无辜的。如果可能，他其实更想把女儿留在身边照顾一辈子。 楚文靖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透露的太早了，皇帝会疑心，卫宸摇摇头。 言道这事一定要在皇帝寿诞前说出。 如果楚文靖不开口，他也会寻机会让皇帝知道的。 卫宸和楚文靖都明白，皇帝寿诞过后，不仅是楚家，也许京城的格局都要变上一变了。 暖玉只有成为楚家小姐，对于他的亲事，皇帝才能甘心。甘心之后必定会不悦，不过只要能娶到暖玉，卫宸不在意皇帝的加难。儿女情长的事，皇帝也不会因此便当真责罚他，不过给些小苦头吃倒是正常。 他和楚家小姐定亲，总强过和杜氏，卢氏结亲。 这点皇帝心中明白。 便因时机刚好，所以卫宸和楚文靖商议过后，才决定兵行险招。 阴谋，政治这种东西，玩起来其实挺不美*妙的，不过卫宸倒是深浸其中。觉得不美*妙的东西到了他手中，都能开出灿烂的花。 此时京城看似平和，实则局势不稳。 这时候招楚家父子回京，虽大半原因是趁机收回兵权，可此时的京城，也确实需要楚家父子来‘镇’。 楚老将军去了京畿卫。 楚小将军留在城中，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却是皇帝在一旁虎视眈眈，楚文靖随时待命中。 经他暗中一番布置，此时皇帝更愿意看到他和楚家亲近…… 他要暖玉出场，总会给小姑娘一个大舞台，总要让小姑娘安全无忧。他的小姑娘，他自然会保护万全，哪怕对方是皇帝，卫宸也不会给其可趁之机。 这些安排都是卫宸暗中进行的，暖玉自然不知。 不过她总是相信卫宸的。 卫宸要她做什么，她去做便是。 卫宸让她今日不要胆怯，只管向皇帝献上寿礼。 余下的事，卫宸自然会做。所以暖玉出门时，几个丫头紧张不已，芷香甚至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可是暖玉却一点不紧张。见到楚老将军，她还不忘说笑几句，直惹得楚老将军一张老脸遍布笑意，她这才上了轿。 轿外，楚家父子并驾。 “……靖儿，玉丫头不愧是咱们楚家的血脉。” 那种坦然，可非一般京城闺秀可比的。楚文靖点头。“是啊，她比起……更像楚家人。” [亲们，端午节快乐~~~话说今天墨妞终于勇敢了一回，把困扰了我半年的一颗牙给拔了。我这是第一次看牙医，心里怕怕。现在整个人感觉都不美妙了~~~求抚慰。顺便讨个饶，过节应该加个更的，可素写不出。往后推一推，等妞攒够劲万更哈。群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前世今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前世今生 比谁更像楚家小姐，楚文靖没有说。楚老将军却是重重一叹。 对于今天的寿筵，楚老将军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刚才在等暖玉的空当，楚老将军已经问过楚文靖了。楚文靖安排的十分妥当，楚老将军听不出漏洞来。可是想着他们父子离上次入宫，已经隔了十几年，这十几年，他们父子几乎都征战在外，数次错过皇帝寿辰。 便是连宫中的事情，他们父子也显少打听。 哪怕旁人提起哪个妃子得*宠*，他们父子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其实按了楚老将军的意思，他并不想让楚文靖和自己入宫。只是这差事却是皇帝亲自指派的，再加上暖玉的事。楚老将军这才连夜赶回京城。“我也想明白了，便是你母亲点了头，暖玉也不能这么悄无声息的便入了族谱。 我们楚家的小姐，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身份。 宸小子固然是好的，可若想娶我们楚家的女儿，却还差了些。 我可以点头让暖玉嫁进卫家，可如今宸小子想护暖玉周全还有些难。 那便只能让那些对暖玉别有居心的不敢去招惹暖玉。 若是这次寿筵之上得了皇帝欢心，倒也是个解决之道。你和赫小子想的不错，我们楚家的姑娘，定然不会是个只知道在后宅绣花的……只是，这随后的事情，你和宸小子有没有什么打算？” 车队缓缓前行着，楚家父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二人身后便是暖玉乘的软轿了。 两边有探头看热闹的百姓。 指指点点的说着那便是楚家两位将军……楚家在京城素来名声极佳。像楚家这样的将门，即不涉京中权势之争，又长年在外保征战，守护边境，可以说是齐国安定的支柱，名声自然不差，这么多年，楚家父子在京城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何况父子两个同时出现。 那简直可以称为奇迹了。 所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扬声唤着楚将军的人声音也越来越响。父子俩只得挺直腰杆，虽然面上十分冷淡，可这样的环境，难免让人有几分飘飘然，有人发现了父子俩后来还有顶软轿。 大家不由得疑惑的看着轿子，想不出楚家父子亲自护送的轿子，里面坐的是何人？ 楚小将军未娶，楚家除了楚老夫人，没有旁的女眷，不过皇帝寿诞，似乎只宴请百官，是不需女眷陪在一旁的。 那这轿子里坐的能是谁？ 暖玉坐在轿中，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有些激动，有些忐忑，又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新奇有趣。前世今生，相差的太多了。前世她唯一一次入京，是来找计宏礼。当时没心思去看京城有多热闹，只一门心思想要早些看到计宏礼，然后等着她的却是计宏礼另娶。她到时，正好亲眼看到花轿抬进大门，八抬的大轿，火红的轿身，此起彼伏的贺喜声，然后便是计宏礼满脸笑意的拱手行礼，将客人一个个请进门去。 所有人都在笑，除了她。 她在人群中被挤得狼狈不堪，东倒西歪。这便是上一世她对京城所有的记忆了。 这一世…… 这一世却换成自己端坐在轿中，轿子行进的方向是皇宫。多少人盼望又好奇的地方，等闲人却是想看上一眼都不能。 对于今日当殿奉上寿礼，暖玉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亲自见到圣颜，而且还是以楚将军府的小姐和玉言公子高徒的双重身份。 暖玉明白今日这番举动，可以说是卫宸和楚家父子，还有林赫几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今日过后，便是楚老夫人，也不能再阻她认祖归宗了。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只管好好去做。以后的事不必她担忧，可是暖玉也知道，今日之后，京城闺秀中便会多一个楚家小姐。 而楚家，是齐国第一将门。 闲时，暖玉也会想，为什么楚家父子和卫宸会联合起来这样安排。 看似只是让她认祖归宗，实则，是想保护她吧，用他们的办法。既然是楚家小姐，注定不会像平常人家的小姐那般只被拘在后宅，不管是父亲还是祖父，都希望她能强大些，哪怕他们不在身边，她也能自保。 希望她楚家小姐的名字一出，那些心存歹意的便会退避三舍。 暖玉不是个傻的，她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任何事都有那么几分随遇而安，有些放任自己。 既然进了京城，既然这辈子只想嫁给卫宸，那有些事，她便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她不躲便是，父亲祖父和卫宸都希望她迎难而上，她上便是。 “暖玉，要到了。记住父亲的话，只管放心大胆的上殿，有祖父和父亲在，便是陛下也不会为难你的。”楚小将军贴近轿身叮嘱。 暖玉轻声应了。 然后轿子一转，被轿夫抬头从侧门入了宫门。 楚家父子下马，一前一后也迈步跨进高高的宫门。 暖玉是女眷，由皇后身边的嬷嬷接待。 知道暖玉一会要上殿献礼，嬷嬷便把暖玉安排在了主殿后的小侧殿中。亲自陪着暖玉说话……许是皇后先前叮嘱过，所以这个嬷嬷说话十分小心。她并不打探暖玉的身世，只和暖玉说些宫中时令的玩意儿，说宫中最流行的花样子，还把暖玉的衣裳大大夸奖了一番。暖玉笑笑，只说这是父亲楚小将军亲自替她挑选的。换来老嬷嬷一脸惊诧，直言只闻楚小将军是个杀神，倒不想养起女儿来也有模有样的。 这话一出，暖玉也只是笑笑，那个嬷嬷自觉失言，也陪着暖玉淡淡一笑，既然能在皇后身边当差，而且还被派来招待唯一的女眷。这个嬷嬷自然是个知进退的，见暖玉并未露出不喜之色来，嬷嬷倒在心中赞了声楚家小姐好气魄。 她在宫中，也算把天下间的女子看了个遍。 漂亮的，娇媚的，本份的，贤淑的……漂亮的向来自傲，娇媚的向来清高，本份的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贤淑的也许私下里最是心黑手狠。 皇家生出的公主，也是个顶个的漂亮。 还是那句老话，越是脸蛋生的好的，越是孤傲，看人都是斜着眼睛看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宫中贺寿 第二百四十六章宫中贺寿 这也说的过去，毕竟是皇家公主，落地便带了尊贵的。 可有些新进宫的女子，还没得到皇*宠*呢，便自觉高人一等，在她这个皇后近身的嬷嬷面前，也是指手画脚的，把她当个下人般驱使…… 这样的，将来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嬷嬷自觉看人奇准，便是宫中的公主，从性情也能看出几分运道来，那些个性子孤傲，自觉出身富贵便高人一等的，最终也没几个能得善终的。反倒是那些低眉顺目，哪怕富贵出身也不骄不躁的，日子过的倒都不错。 眼前这个楚家小姐…… 嬷嬷倒是越看越喜。 虽然模样漂亮的过份了些，可是宫中最多的便是美人了。 所以也不过是初时眼前一亮，随后嬷嬷倒也没太在意，反倒是这性子，嬷嬷觉得是一等一的好。 出身楚家，将门之后，在京城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出身了。 可这位楚家小姐却仿佛没脾气般，说话时脸上总带着笑意，她人本就漂亮，再这么一笑，简直能让人的心跟着一软。“……小姐是谨妃娘娘的侄女，这模样乍看还真的和谨妃娘娘有五分像呢。”嬷嬷话锋一转，突然夸道。 谨妃，楚文谨，楚家独女，她的小姑姑。 “我父亲也说我生的有些像小姑姑，只是我才回京城，还没机会见到小姑姑……嬷嬷能不能告诉我，姑姑如今可好？父亲和祖父总提起小姑姑……”“好，好的很，谨妃娘娘性子有些冷，不过在宫中倒颇得圣眷，小姐放心，谨妃娘娘一切都好。 今日是陛下寿诞，虽说谨妃娘娘不能出席宫宴，可宴后小姐若是想见谨妃娘娘，应该也不难，只需让小将军开口求一求陛下便是。谨妃娘娘入宫十几年了，整日闷在自己的寝宫里，陛下也怕闷坏了娘娘，难得谨妃娘娘的侄女进宫，陛下必定会应允的。”嬷嬷热心的道，暖玉谢过，心中默默记下。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门外有宫人来请。 说是林公子已经到了，正在大殿外候着暖玉。 嬷嬷一听林公子，看暖玉的眼神又亮了亮……出身楚家，还是林公子收的女弟子，据说一手玉雕手艺简直巧夺天工。 这样的姑娘……便是放眼京城，怕是也寻不到几个。 连皇家的公主怕是也有所不及。 “小姐快去吧，林公子即然到了，怕是一会便要宣小姐和林公子上殿了。小姐第一次入宫参加宫宴，有些胆怯是正常的，小姐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当旁人不存在便好。”嬷嬷喜欢暖玉，所以便多叮嘱了几句，暖玉谢过，跟了宫人去往正殿。 殿外林赫看到暖玉，赶忙招招手。 “……丫头，一会莫怕。有为师在，没谁敢非议你。”林赫叮嘱。 暖玉点点头。“师傅不气了？” 林赫冷哼。 “气，快要被你气死了，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辛苦教导你三年，便是教你来如何气我的。” “明明便是师傅不对。我和二哥好好的，师傅偏要奉打鸳鸯。” 林赫险些气歪了鼻子，这是什么地界，大殿外啊，殿里便是皇帝和百官，暖玉却在这里和他辩什么棒打鸳鸯，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林赫真是心服口服。 “罢了，你一会乖些，陛下问什么答什么，万不要触怒圣颜……我以后便不再管你的卫宸和事，如何？” 暖玉挑唇一笑，点头应承。“好，一言为定。” 林赫觉得自己似乎，也许，大概是被小姑娘‘诓骗’了。他还在这里担心来担心去，生怕暖玉怯场，今日毕竟是大场面，暖玉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的大场面。可是暖玉竟然在‘进场’前先给来了那么一出。他一个大意，竟然便着了小姑娘的道。 “丫头，你行事越来越有卫宸的架势了。”林公子阴阳怪气的道。 “多谢师傅夸奖。”暖玉笑呵呵的接受。 夸他们有‘夫妻相’呢，暖玉自然欢喜。林赫再次觉得自己误收了徒弟。 这时候，有宫人唱报，富林赫和楚暖玉进殿。 乍听楚暖玉三字，暖玉还怔了怔，随后意识到，这是她如今的新名姓。林赫最终叮嘱暖玉一句万事小心，这才当选迈步进了大殿。 暖玉跟在后面，微垂着头，一步步走进了大殿。 殿中鸦雀无声，文武百官位列左右，皇帝寿诞，普天同庆。官员们面前都置了小几，上面摆着皇帝赏下的菜式…… 虽然大家都没有出声，可是林赫和暖玉一前一后入殿，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说起来，暖玉倒不是第一个寿诞献礼的小姐，前几年，几位公主倒也曾当殿献上寿礼，只是那些寿礼大都是宫外寻来的，像是这种亲手做出来的寿礼，倒是独一份。 既然是楚家的小姐，官员们倒也没觉得当殿献礼有什么不妥。 楚家是将门，将门养出的小姐，总归不会是个只能在后宅绣花的。若真如此，倒让百官们觉得惊讶了。都言将门虎女，暖玉未进殿前，大家心目中的楚家小姐形象大多是五大三粗，模样黑俏黑俏的，毕竟听说这位小姐一直跟在楚家父子身边。边境苦寒，还能养出多水灵的姑娘不成？ 楚小将军模样不错。 据说宫中的谨妃娘娘也是个美人。 所以楚家的小姐应该不丑。 只是暖玉的模样，还是让很多人瞪大了眼睛…… 楚老将军楚正吉上前行礼。“陛下，这便是臣的孙女了。暖玉，还不快给陛下请安。”暖玉听命，跪地请安。 齐国国君名牧，自从他登基后，便显少有人敢提起皇帝名姓了，一般多用齐君称之。齐君垂目看向跪在殿中的小姑娘。这么跪着模样虽然不大看的出，可刚入殿时，他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齐君自然也是爱美人的，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对于这么个年幼的小姑娘，便没什么兴致了。不过想着楚家父子特意写了陈情折子，再看到这小姑娘即懂礼数，又是个模样漂亮的，齐君心情不错。“平身。”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万兽无疆 第二百四十七章万兽无疆 说起来寿筵献礼这种事，次数多了，齐君已经被献的麻木了。 有他自己的女儿，有大臣们想送进宫的女子，当然还有一些想要趁此机会赚几分名声的官家小姐。总之，应有尽有。 齐君也知道自己这寿筵，其实更像个博弈之处。 表现好了，惹他开怀了。自然是大有好处。只是送礼这种事，也是贵精不贵多的，初时齐君觉得有趣，倒也真的赞了几次，可是次数多了，齐君也便腻烦了，前几年当众将一个大臣之女数落的体无完肤，样貌品性，从上到下，由里及外，都给批了批。那姑娘回家当晚便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那位官员几天后也被罢了官，自此消声匿迹。 那之后，齐君寿筵上再无献礼的官家小姐。 时隔几年，殿上再见姑娘，不仅是齐君，便是诸位大臣也觉得有些新鲜了。 而且这姑娘是楚老将军家的小姐啊。 京城楚家…… 不仅是京城，便是整个齐国，怕是也没谁不知道楚正吉和楚文靖。 父子二人战功赫赫，数年来镇守边境，可以说以楚家一己之力，保齐国半壁江山。当然，这话百姓们只敢暗中议论。 做为武将，楚家毫无争议是齐国第一氏族。 多少文官武将都想和楚家套个近乎，只是苦于楚家人丁单薄，这一代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入宫，独子楚文靖常年在外征战，于亲事一事上似乎也不那么热衷。家中有女儿的无不希望和楚家结亲，只是不管请了如何巧嘴的媒人，最终都是不成，渐渐的，也便没人再痴心妄想了。 却不想突然间，楚家多了位小姐。 至于这小姐是不是正室所出，哪怕她是楚家捡来的。 只要她的身份是楚家小姐，那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何况这位楚家小姐不仅模样出众，还有手玉雕的本事。 那简直是…… 已经不好用言语来形容了，如果一定要说，那便是，这对于殿中百官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了块馅饼，虽说没砸到任何人的脑袋上，便是只要去争，都是有可能的。楚家向来中立，并不趋近哪派，可是如果娶到了楚家这位小姐，便不信楚家还能一直这般不偏不倚。 诸臣们心思各异之时。 林赫已经开了口。 “陛下，臣和徒儿今日联手给陛下献上生辰大礼。祝陛下圣体康泰，祝我齐国国运昌盛……”林赫话音落下，已有四个宫人将东西抬上大殿。 四四方方，用红绸布盖着。 大小大概四人合围。 摆在大殿中，先不说东西是什么，只这身量，便足够吊人胃口了。 齐君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林爱卿，你们师徒两个这是打算送什么给朕？” 林赫拱手笑着说道。“陛下万寿无疆是我齐国之福，我们师徒两个便送陛下一个‘万兽无疆’”林赫说完，宫人一抖手，掀开了红绸。 只见一块白玉盘上，雕着起伏的群山，乍看幅员辽阔，简直没有边际，细细一看，竟然是齐国版图。便在那群山峻岭间，百兽蛰伏……那百兽雕的有的栩栩如生，有的憨态可掬。 豹子舒展着四蹄狂奔。 老虎仰头嘶鸣。 龙在山巅盘旋，那山巅所处之处，正是齐国京城的方位。 随着难掩的惊讶声，齐君甚至起身亲自下殿来观。 东西太大，搬不到近前虽是原因，可劳齐君亲自下殿，也算是难得了。想来这东西……着实亮眼。 要知道当皇帝的，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了，若不是这东西实在够新奇，齐君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无趣。 齐君立在玉盘前看了良久，最终连赞了三个好字。 “这其间，哪个是师傅所雕，哪个是徒儿所刻啊？” 齐君突然问道……“山川大河是臣所刻，其间百兽皆是臣的小徒弟所雕。”林赫毕恭毕敬的回道。 齐君不由得侧头看向暖玉，当暖玉相貌尽收眼中那一刻，心中也不由得微讶。 当初楚文靖那道陈情折子上虽然将事情前因后果写的清清楚楚，说是十几年前，和养在家中的表妹暗中生情，却不想亲事被阻，以致其表妹因殇离家，最终流落甘宁道，吃尽了苦头后生下一个女儿，正逢内乱，女儿不巧遗失，楚文靖的表妹也因心殇终是离世。 时隔十年，才寻回这个女儿。 这三年一直带在身边教导。 如今觉得勉强能见人，这才带回京城。 初时皇帝看后，以为楚家不过是觉得人丁太过单薄，所以收个养女在身边罢了。 即使事情是真的，隔了十年，能找回的机会又有几成。如今见到真人，倒不得不信了。这姑娘生的极标致，隐隐倒真的和楚家小姐有几分相像，姑侄两个站在一处，让人毫不怀疑她们是一家人。 “你便是暖玉？” 齐君淡淡问道，暖玉上前行礼，回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正是臣女。”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暖玉听命抬头…… 她这一抬头，看到她模样的可不止齐君一个，殿中半数大臣都将这漂亮的小姑娘看了个清楚。 先前觉得楚家‘无中生有’的官员，此时也觉得这姑娘应对起圣上来都不卑不亢的，似乎身上真的带着几分楚家人的骄矜之气。 细细打量，眉眼倒也有几分像楚小将军。 这么说来，这姑娘真的是楚文靖亲生的女儿…… 刚才那些想看热闹的，这时候不由得对暖玉生了心思。人们虽然会看在暖玉楚家小姐的身份上，愿意娶这样一个姑娘进门，可如果只是楚家随便收养的，虽说联姻可以让两家亲近些，可媳妇儿娶进门便是要传宗接代，绵延子嗣的。若姑娘出身不佳，或者品貌不端，祸连下一代便不好了。 所以其实殿中大半都对暖玉持着观望的态度。 如今…… 楚家正经的小姐，身子里流着楚家的血。而且不论相貌还是举止，看起来都无可挑剔。 又是林赫亲传的弟子，一手雕玉的本事。 这可比会绣花强太多了。原因嘛，是个姑娘拎出来便能绣几朵花。可不是随便的姑娘挑出来便能雕出百兽图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宫妃文谨 第二百四十八章宫妃文谨 样貌佳，出身佳，品性佳，还有技艺在手。有人私下里小声议论，说这三年，这姑娘一直跟着楚家父子在陆安道。 楚家两位将军日夜领兵，在前线盯防，陆安道那座将军府，整个便交给了当时才十岁的楚家小姐管着。据说管的十分齐整，上到逢年过节迎来送往，下至丫头婆子月银府中用度，都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这么一说，这姑娘还有手掌家的本事。 最最重要的是，她是楚家正统的小姐。 至于楚小将军压根还未正式娶妻这种事，大家刻意的忽视了。 楚文靖既然没娶正妻，这姑娘便不算庶出。 以后认祖归宗，自然是正经嫡出的小姐。齐君夸完，转向一旁的楚老将军。“老将军真是有福，老来得了个这么伶俐的孙女。”“多谢陛下，臣也觉得暖玉是个好姑娘。” 齐君笑笑，回首对诸臣说道。“老将军向来是个谦逊的。朕以前夸老将军什么，老将军都会回一句……‘臣惶恐’今日竟然自己都夸奖上了。可见这个孙女在老将军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朕今日很高兴。 这‘万兽无疆’确是颇合朕的心意。 这‘无疆’也好，‘万兽’也罢，都可称得上是鬼斧神工。这东西若是出自林赫之手，朕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玉言的名号可不是空xue来风。可这百兽却是出身暖玉之手。 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然能将百兽雕成这般。 简直是……便像真正的百兽蛰伏其间。来人，赏……” 齐君话音落下，宫人扬声唱报。“赏：楚家小姐银千两，锦缎十匹。” 楚家父子，暖玉，还有林赫齐齐躬身行礼，谢过齐君封赏。 赏什么东西不重要，只一句‘楚家小姐’便已经足够让百官为之变色了。 这便是，认下了，连皇帝都默许楚家小姐认祖归宗了。 诸人不由得齐声恭喜楚家父子，生了这么个好（女儿）孙女。 受了赏，林赫和暖玉一前一后退出大殿，殿中宫宴继续。离大殿数丈远后，林赫抹了抹额头。“你倒是镇得住场面，为师倒被惊的不轻。暖玉，你便不怕吗？” 林赫觉得奇怪，任谁第一次见到皇帝，都难免紧张。 何况暖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她应对起来确是调子不变，神情坦然，反倒比他这个当师傅的还镇得住场面。 林赫不是怕，而是一种对权势的本能的戒备。 毕竟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老虎什么时候会发威。 反观暖玉，小脸上便没露出丝毫怯意来，刚才齐君问话时，林赫可是替暖玉捏了把冷汗，生怕小姑娘一个大意，若是回错一句话，今日这献礼之举非但无功，反倒惹来一身过。 还好暖玉自始至终表现的都极佳。 “陛下又没生了三头六臂，有何可惧的？”暖玉摇头反问。 林赫便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受了一万点伤害。暖玉或者无心，可话里话外，不是意指他这个师傅还不及她一个小姑娘吗？林赫发誓，再不能和暖玉一起共事了。这小姑娘根本就是个自带光环的，在她身边，他原本有的光环都被她抢去了，自己变得黯淡无光。 “……今日事毕，你是不是要在这里等你祖父和父亲？” “刚才皇后身边的嬷嬷说只要父亲开口，我便能去看望姑姑。我想去见见姑姑。” “如此你便在这里候着吧，我先走了。 过几~日随我去趟如意斋，先别忙着摇头。我已经答应计宏礼了，你便是对他无意，也该当面告诉他。”林赫说完，不等暖玉回应，迈步便走，在暖玉看来，林赫这颇有几分狼狈逃窜的味道。 计宏礼如今对她有意了！真的挺讽刺的。 上辈了她对他有意时，他是怎么说的……她想想啊。他当时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讥笑的告诉她。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他不过一妻一妾，实在是痴情的。 还说她身为正妻，又数年无子，理该主动给他纳几房美*艳妾室，也好替计家绵延香火…… 见鬼的主动……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他相中她，她看不上他，反倒还需要她上门当面告诉他。这是什么道理？怕是林赫也觉得这事情委实太好笑了，所以说完便跑了。 暖玉正在想着应对之策，只见大殿中出来个宫人，然后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后迈步向她走来。原来不必楚文靖提，齐君当先开了口，说是难得谨妃的娘家人进宫，若不让谨妃见见亲人，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便着宫人引路，带暖玉去见楚文谨。 那个传说中和她相貌有五分相似的姑姑。 楚文谨居于宫中‘文谨宫’暖玉望着那个匾额，心道皇帝真会省事，直接便用了名字命令了。 宫中引路到此，躬身退下。“这里便是谨妃娘娘的文谨宫了，姑娘自便……”暖玉谢过宫人，迈步跨进门槛。 有宫女迎出，见到暖玉面露惊诧之色。 得知暖玉的身份后，面上登时露出喜色来。“竟然是小姐来了，小姐快请。娘娘念叨几天了，说是今年陛下寿诞，老将军和小将军都在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不过娘娘说的最多的还是小姐。 只是娘娘和奴婢们都没想到，小姐竟然真的入宫了……小姐快请入内。” 有人替暖玉引路，有人小跑着进去通报。暖玉行至廊下时，突然从正中间的屋子中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冲得急，正和暖玉面对面撞上…… 宫女们‘娘娘’‘小姐’的喊着。 暖玉被那股劲道一冲，身子往后退了退，然后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人强行拉住，随后，有道声音急急问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暖玉站稳，这才抬头去看。只见一个漂亮的宫装美人正焦急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那人极美，双眉微蹙，看上去便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那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脸很白，大大一对眼睛，迎上暖玉的目光，微微泛出水意来。 暖玉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认出了来人。 这人应该便是她的姑姑，楚文谨了。暖玉向后退了退，只是那女子不放手，暖玉只得原地唤了声‘姑姑’……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经地义的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天经地义的事 楚文谨脸上神情微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可是只能强迫自己相信眼前见到的事实……事实便是暖玉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一旁宫女上前，终于把楚文谨扶着往后退了一步。暖玉和她隔出一步距离，心中才突然一松，自己这个姑姑委实惊到她了。 入宫前，父亲楚文靖便提过，如果有机会，会安排她见一见姑姑。 还说自己这位姑姑见到她，一定会十分高兴。 可暖玉觉得，这已经不是高兴了，简直可以称为方寸大乱了。 “姑姑……” 暖玉躬身行礼。 楚文谨按捺着激动连声应了。似乎这时候她才终于恢复平静，伸手示意婢女下去，随后上前一步，然后慢慢拉起暖玉的手。“你便是暖玉吗？十三岁了？秋天的生辰？被甘宁道卫家收养了十年？” 这么多问题。暖玉只得连连点头。“随姑姑进来说话。”楚文谨看着暖玉，眼中带了笑，那笑中似乎又夹杂着几分湿意，暖玉突然想到自己这个姑姑入宫十几年了，一直没机会见到亲人一面。再加上楚家父子常年在外，时时还要忧心父兄的安危。 都言一入宫门深似海。 暖玉不知楚文谨这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旁的妃子得了恩典，隔上两三年还会回家省亲，可是自己这个姑姑却是十几年都未出宫门一步。 难怪楚老夫人时常抱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姑可好？老夫人时常提起姑姑。” 暖玉觉得以楚老夫人开头，应该不会错。毕竟母女连心，不想楚文谨听后，却挑了眉问道。“你唤老夫人？” 暖玉迟疑的点点头。“姑姑也知道我自幼流落在外，年初才跟着祖父和父亲进京。何况父亲始终未娶，老夫人有些心结也是情理之中，姑姑别担心，我只是口上唤老夫人，我会把老夫人当成祖母孝敬的。” 楚文谨伸手摸了摸暖玉的头，轻叹着道。“难为你了。” 暖玉回以浅笑。“姑姑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啊。我进宫前还怕姑姑嫌弃呢……虽然父亲说姑姑一定不会，可我还是担心。如今见到姑姑，我总算放心了。姑姑性子真好，人又生的美，我自幼没有母亲，见到姑姑心里便觉得亲。”这话不假，楚文谨眼中的温柔关爱之意，让暖玉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能看出楚文谨是真的喜欢她。 “……你在卫家时，他们待你可好？” “好，祖母和哥哥姐姐待我都好。”暖玉答。 楚文谨其实早已经知道了，寻到暖玉后，父亲楚老将军便给她送了封家书。 里面详细说了暖玉。她知道暖玉幼时过的并不好，养父母待她非但不亲，她那个养母还把丢了女儿的过失怪到暖玉头上。甚至三年前和那个寻回的女儿一起将暖玉的身世说出，使得暖玉成了众矢之的，她那时候才十岁啊。 一个当母亲的，谁家的孩子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的，楚文谨不能理解她怎么狠的下心来。 想了三年，今日终于见到了她。 幼时那么辛苦，可暖玉依旧是个活泼惹人喜欢的姑娘。小脸笑意盈盈，那漂亮的小模样，让楚文谨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突然想到信中说暖玉喜欢吃点头，楚文谨赶忙招呼婢女去给暖玉端点心，她想着今日也许有机会见暖玉一面，提前几天便吩咐宫人准备着。 婢女笑着应了，很快端了几盘点心进来。直看得暖玉眼睛发直，楚文谨似乎还嫌少，微蹙了眉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点心，就让膳房每样都弄了些，你尝尝。”在楚文谨殷切的目光中，暖玉拿起块桃花糯米软糕慢慢吃着。 楚文谨含笑看着，只是越看心越酸。 “……姑姑，你也吃。”暖玉眼见着楚文谨怔怔的红了眼睛，拿起一块酥饼递向楚文谨，楚文谨有些慌乱的接过，送入口中。 “好吃，我竟然从未发现这酥饼吃起来这么顺口。暖玉，你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不想楚文谨悲春伤秋，随手递去一块点心，倒得楚文谨这么一番夸奖，暖玉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姑姑宫中的东西，我不过借机献佛。姑姑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祖母祖父或是父亲？”“你祖父信中说，你不仅性子好，而且还心善。暖玉，你要一直这样，不管以后经历什么，也不要变。你一定要听姑姑的话，哪怕将来发生什么事情让你难以接受，也一定要记得今日姑姑对你说的话。 不要恨，不要怨，也不要变。”虽然不解楚文谨这番话的深意，不过来自长辈的殷殷叮嘱，暖玉自然点头。 “真是个听话的姑娘。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告诉你父亲，便说姑姑这辈子感激他。至于你祖父和祖母，便让他们好好顾惜着身子，毕竟年岁大了……” “姑姑放心，暖玉一定将话带到。” “傻姑娘，姑姑不信谁也会信你的…… 我们来说一说你那二哥吧？他待你可好？” 暖玉心中微惊，心道自己祖父也真是的，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怎么全部都告诉姑姑了呢？ “好，二哥从小便对我好。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知道我喜欢雕玉，总会悄悄替我寻玉料。姑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倒有趣了。楚文谨凑上前来。“什么秘密，看你这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二哥把他所有的产业，像是铺面地契，庄子田契，反正只要他有的，全都交到我手中。每月的俸禄大半也都拿来给我，说是让我买花戴。” 楚文谨这下真的难掩惊讶了。“他这是？” “姑姑不明白吗？二哥一直觉得养着我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做了。” 暖玉说这话时，脸上的笑美极了。楚文谨本打算接下来便说暖玉和卫宸的事的，她觉得暖玉还上，亲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她并不是反对暖玉嫁给卫宸，而是觉得二人前面阻力太多。如果可能的话，亲事晚上几年再提也可。 第二百五十章 楚家小姐聪慧 第二百五十章楚家小姐聪慧 可是暖玉一番话，却让楚文谨将想要出口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暖玉很快乐，她能感觉出暖玉的快乐来。 一个将身家性命都交到暖玉手中的男子，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那卫宸竟然这般早智，真是稀奇。你好好和我说说卫宸吧，我不能亲眼看到他，好歹也得知道他是怎么对我们暖玉好的。” “……姑姑。”楚文谨调侃的语调让暖玉小脸一红，随后倒真的如了楚文谨的意，细细和她说起卫宸来。 在暖玉的话中，卫宸自然是极好的。 性子狠被暖玉说成行事稳重。 出手毒被暖玉说成处事果断。 便是那张漂亮的，在旁人看来不那么可靠的一张文质彬彬的小白脸，到了暖玉口中，也成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陌上少年郎。直听得楚文谨连连点头。 许是出于私心，楚老将军那封信里，虽然也提起了卫宸，不过只说卫宸是个有野心的少年郎。 直看得楚文谨忧心忡忡。如今听暖玉一说，倒对卫宸越发的好奇起来。“真想见见卫宸。” “……姑姑难道不能回家省亲吗？” 暖玉偶尔会听说哪个妃子得了恩准回家省亲。 没道理入宫后一直得*宠*的谨妃不能回家省亲啊？ “……再说吧。也许你出嫁时，我会回家省亲也未可知呢。”楚文谨对于回家省亲似乎并不那么热切，暖玉虽不解其意，可也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事的。要不然楚老夫人这么思念女儿，也不会数年来不寻机会见女儿一面了。便是求，也能求到楚文谨向圣上进言，回家省亲啊。 何至十几年母女未得见上一面。 暖玉向来是个识趣的，便不再追问。 这时候有宫人在门外叩首道。 “娘娘，楚家老将军和小将军在宫门候着楚家小姐呢。” 楚文谨有些不舍，拉着暖玉的手半晌不舍得松开。“你想姑姑了，可以给姑姑写信。只管交给你父亲，他便能送进宫来。 回去不要惹你祖母，唤老夫人便唤老夫人吧。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姑姑身在宫中，不能在父母身旁尽孝，你便代姑姑照顾好你祖父祖母还有父亲……” 暖玉连连点头，最后出门时，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宫女。 怀里抱着的都是楚文谨送她的。 吃穿用玩，简直应有尽有了， 到了宫门，又好一番折腾，这才将东西装上轿子。 楚文靖有些幸灾乐祸的望向暖玉。“你姑姑是真疼你啊，你总共花了半个时辰，却赚回来几百两银的东西来。父亲真真羡慕极了……”“你多大年纪了，还和暖玉说这种没滋没味的话，也不嫌臊的慌。”一旁楚老将军皱眉道。楚文靖完全不觉得啊。“儿子可是实话实说……你知道的，文谨，以前在家时多小气一个丫头，对暖玉出手倒是大方。暖玉，你姑姑对你真好，你以后要好好对你姑姑。”暖玉完全不明白自己要如何好好对楚文谨，她在深宫中，她们见面的机会十分渺茫。 不过暖玉是个听话的姑娘，父亲说，她便听。 眼见着暖玉点头，楚文靖欣慰的对一旁的楚老将军说道。 “……父亲是不是越发觉得养女儿强过养儿子。” 楚老将军瞪他。“你还知道啊。既然知道，便给为父争气些。” 这下轮到楚小将军点头了。 “两位楚将军，请吧，东西查验完毕，可以出宫了。”宫人上前躬身道。楚老将军哼了一声，祖孙三人像来时那般前后出了宫门。 暖玉坐在轿中，刚才被留在宫门处候着的芷香芷云凑上前来。一左一右的跟在轿边，还不忘和暖玉说起这一上午她们在宫门处听来的见闻。“刚才奴婢两个在等小姐的时候，听见那些官员们夸小姐手巧呢。还说像小姐这样的，放眼整个京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芷云轻笑着开口。“就是啊。这下小姐在京城想不扬名都难了。”芷香附和。 暖玉没有开口，只是想着刚才和楚文谨见面的情景。 她觉得楚文谨对她好的过头了些。 虽说她是楚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可是楚文谨只是她的姑姑啊。见到她，当先便红了眼睛，而且说起话来，脸上的笑容是那种很温暖，很慈爱的。从楚文谨的眼中，暖玉看到纵容，看到*宠*爱，暖玉不由得想，如果她的母亲还在人世，是不是也会像楚文谨那般，看她是全然的欢喜呢。 母亲这个词，暖玉从小到大在心里念过无数遍。 可终究她没那个福气，便是寻到亲人，也没机会见到母亲一面。 发现暖玉似乎并不想开口，两个丫头也安静下来，轿子一路行着…… 楚家。 楚老夫人的落英院，此时楚老夫人的神情说不上是喜还是愁。一旁韩妈妈小心服侍在侧……“竟然连陛下都亲口认下了，我便是死活不认又能如何，传了出去，还犯了欺君大罪，罢了，认便认下吧。”韩妈妈附和的点点头。“是啊。人死便是死了，终究和暖玉小姐无关。自从暖玉小姐进了楚家，也算是勤勤恳恳了。奴婢也觉得暖玉小姐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情都不错，断不会辱没了咱们楚家门楣的。” 这话自然不假。 楚老夫人先前还以为暖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处事必然小家子气。 直到亲眼见到暖玉，眼见着那丫对行事大气，而且是个心胸宽阔的……苏婉算计她，也没见她对苏婉说一句恶言。她前后几次责难，暖玉都平静以对，不仅没有恨她，她病了，她反而服侍在左右。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罢了，孙女便孙女吧，便像刚才韩妈妈所说的，她母亲死都死了，她何必把一切怪到暖玉头上。 “即如此，我们便去迎一迎那丫头吧……” 卫家。 卫老夫人听罢白妈妈的话，久久沉默着。“你说的可是真的？”卫老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白妈妈自是点头。“奴婢今日出门，很多地方都在说楚家小姐呢。说是陛下寿筵上，她亲手雕了百兽图献给陛下，得了圣上大赞。陛下还亲自说出‘楚家小姐聪慧’几字。”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城比起甘宁道来，自然是人更多，人多是非自然多，所以这传起流言来，也是迅雷不及掩耳。先前只知道将门第一氏族的楚家有一儿一女，女儿入宫，儿子未娶。却不想突然间，却暴出楚家多了位孙小姐，而且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不仅是个大姑娘了，今次圣上寿诞，和林家公子一起当殿贡奉贺礼，不仅得了赏，皇帝还赞了‘聪慧’二字。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说楚家，说楚家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小姐。 如果暖玉楚家小姐的身份在今日之前弄得世人皆知，人们少不得要议一议暖玉生母是谁？ 可如今暖玉得了皇帝赏赞，对于暖玉生母是谁，便没谁敢堂而皇之的议论了。不管她的生母是谁，她确是楚家小姐，这点毋庸置疑了。 不管是丞相杜淳还是首辅卢岳，都是亲眼见识过暖玉的，回到家便唤来妻儿商议。 别说暖玉生成那幅娇媚模样了，便是暖玉貌丑无盐，如今皇帝帮她正了名，他们也都生了联姻的打算。 杜淳有个幼弟还未娶亲，一听说其兄打算替他求娶楚家姑娘，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直言他只喜欢温柔似水的姑娘，不喜欢将门虎女。杜淳气白了一张脸，觉得自己好歹位居丞相，几个兄弟不管从商从政，都还算出息，只有这个幺弟，比他小了几乎二十岁，甚至比杜淳的长子还小了两岁，从十五六岁时开始替他说亲，姑娘挑了无数，便没一个让这小子满意的。杜淳自知生气无用，只得耐着性子说给杜坤听，也就是他的幼弟。直把暖玉夸成了一朵花。 杜坤一脸不敢相信。 觉得杜淳骗他，要知道这京城中，哪家姑娘漂亮，杜坤可是如数家珍的。 只是杜坤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学问做的半斤八两，杜淳给他安排的营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果杜家没有杜淳支撑着，这杜坤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不过杜坤一直明白，他有杜淳这样的兄长，何愁娶不到媳妇儿。杜坤当时没有点头，还是自己出去探了探风声，发现不过半日功夫，街头巷尾说的竟然都是楚家小姐。有赞她有大家风度的，有说她处事不惊的。不过楚家小姐漂亮这点几乎是所有人都赞同的。 杜坤赶忙往家赶，告诉杜淳，他愿意娶楚家小姐。 杜淳冷哼，其实替杜坤上楚家提亲，更大的用意是试探。他也知道自己幼弟名声不佳。 不过如果楚家的用意只是想通过一个女儿找个势力，然后保住楚家，杜坤觉得这场亲事倒也未必不行。 杜坤虽然不成事，可是杜家如今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 这么一想，杜淳几乎已经能看到楚家点头了。 另一边，首辅卢岳正和妻子商量着是选长子还是次子。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年方二十，次子比长子小上二岁，二人都还未定亲。 妻子的意思是次子，毕竟楚家这位小姐如今虽然风头正盛，可是性情如何却是未知的。 卢岳有些迟疑，他的长子和次子都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学问好，人品佳。本来长子这岁数可以谋个官职了，可是卢岳觉得他如今身在首辅之位，儿子还是低调些的好，于是卢大公子始终在家闭门苦读，虽说闭门苦读，可是长子性子却不错，即不是个一味埋首书本的呆子，也不像京城旁的公子那般呼朋唤友的胡闹。长子卢云平是个行事稳重，性子文雅之人。次子云飞相比之下，性子跳脱些，不过卢岳自认为都是好孩子。 最终，卢岳心一横，决定替长子云平求娶楚家小姐。 其妻有些不愿，闷声不吭。卢岳轻叹，心道女人还是头发长见识短。 楚家这么多年才有这么一位小姐，哪怕出身糊涂了些。可若是等着楚家正经的嫡出小姐，便是楚文请立时娶妻，怕是也要等上十几年。 十几年后，都不知道京中是不是另一副天地了。 即如此，自然该顾惜着眼前，于是翌日，卢岳亲自去了楚家…… —————— 京城这些明里暗里的争斗暖玉都不知道。 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拢月轩，静下心来雕玉。这次玉言回京，带了不少好料子。喜欢玉和喜欢好酒好茶一样，看着玉料不动手，那实在技痒，昨晚她回家后，卫宸来看她。卫宸告诉暖玉，这些日子京城怕是不安宁，让暖玉少出门，最好呆在拢月轩中。便是楚老夫人差人唤她，也称病不去。反正拢月轩有专人守着，便是楚老夫人也是莫可奈何的。 卫宸所猜不错。 杜家派来的媒婆子是楚老夫人接待的。 虽说那杜坤名声不佳，可是杜淳可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真正位高权重的权臣。 楚家先前虽然手握兵权，可又哪里及得上身在京中，权势滔天的杜家。何况如今楚家手中兵权已交，如今的楚家，在楚老夫人看来已经快要被鸟尽弓藏了。如果再不求变，找个靠山，楚家怕是要败。 所以楚老夫人打发走媒婆子后，第一时间让韩妈妈来唤暖玉。 自然，韩妈妈吃了闭门羹。 楚老夫人抓心挠肺的，好容易等到楚文靖回来，却听说楚文靖前脚进门，便有客登门，来客是首辅卢岳…… 楚老夫人这心啊，登时七上八下的。 好容易盼着卢岳辞别，楚老夫人甚至不惜亲自动身到外院书房找楚文靖。见到楚老夫人，楚文靖大概能猜出楚老夫人的心思。楚老夫人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卢岳是不是来提亲的？楚文靖点头，还好心告诉楚老夫人，卢岳亲自登门，是替其长子求娶楚家小姐的。 楚老夫人听完，眼睛顿时一亮。 卢家门风佳，卢家两位公子也都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却不想下一刻，楚文靖脸色一沉。直接告诉楚老夫人，他已经实话告诉卢岳了。 楚老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实话是什么。楚文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说他告诉卢岳三年前，女儿暖玉便定下亲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郎才女貌 第二百五十二章郎才女貌 男方是，京城新贵，卫宸…… 楚老夫人觉得眼睛一花，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卫宸自然是不差的，可是比起杜家和卢家来，便没什么看头了。 卫宸再本事，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吏，虽然办了几件差事，得了皇帝赏识，可要想爬到杜家，卢家这样的位置，没个二十年休想。 何况以卫宸那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哪天得罪了权贵…… 相比之下，选择杜家和卢家风险更小，而且眼下楚家也确实需要个强大助力。 楚老夫人有心开口劝说儿子，却不想楚文靖抢在楚老夫人前开了口。他说暖玉是他的女儿，他不在意卢家和杜家谁更富贵也，也不在乎卢公子和杜家少爷哪个更有本事，他只知道暖玉和卫宸青梅竹马，二人一起长大，那份情太深了，是谁也拆不开的。 与其给楚家找个助力，他宁愿给暖玉找个疼她怜他的丈夫。 楚老夫人险些喷出一口心头血。 对于儿子几乎可以称为魔障的行为，最终也只得气白了一张脸。 楚文靖还不忘在楚老夫人身后扬声叮嘱楚老夫人，别忘了一月后的祭祀。那天暖玉要认祖归宗。 楚老夫人真是恨不得自己忘记呢。 她心里刚有些接受暖玉，可这么一闹，她又没心情和暖玉套近乎了。 楚家拒了卢家和杜家求亲的消息当天便不胫而走，楚家小姐早已定了亲事，男方是如今京中新贵卫宸的消息也是传得人尽皆知。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自然也有看热闹的。 卫宸最近在京城名声好和恶，简直占了个全。 在权贵眼中，卫宸是个出身低微，行事下作之辈。 也有看卫宸不顺眼，想要暗中教训他一番的。只是不管派出多少人，都石沉大海，人没教训成，反而害得己方损失不少人手。这么闹上几次，权贵们对卫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卫宸不过界，便由着卫宸在京城折腾。 至于那好名声，全来自寒门子弟。 如今卫宸可是寒门子弟的表率。只要来京的寒门子弟，都会先去卫宸府上拜访。卫宸也是来者不拒，各个细心教导，殿试夺魁的，自然少不得记卫宸的好，便是不幸落榜的，提起卫宸来，也会赞一声卫宸仗义。 以前京中只有两股势力暗中角逐中，如今却隐隐有了第三股…… 卫宸此人本就让人眼红了，如今竟然还要娶楚家小姐。而且还是三年前便定了亲事的。 这根本就是万千‘*宠*爱’集卫宸一身啊。 卫宸听到这些传闻，眸中暗沉的神情一闪而过。想借皇帝那场东风……那些人真是痴人说梦。 当初他把自己的亲事说给皇帝听时，一脸的诚惶诚恐，因为三年前暖玉还不是楚家小姐，他和暖玉也算是‘相识于贫贱’如今暖玉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楚家的小姐，以前家中长辈觉得暖玉配他不上，如今却是，他爬着都配上不暖玉了。 皇帝听后，只是哈哈一笑。 觉得这门亲事倒也不错。 卫宸是个无门无派的野路子，按了卫宸的话说，他是个孑然一身的，所以能不管不顾的替皇帝鞍前马后。这话齐君自然是爱听的，而且觉得十分的顺耳。 见卫宸因为暖玉的身份而‘郁郁寡欢’便笑着给卫宸又升了升官，虽说还是个五六品的闲职，不过，升官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卫宸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的谢恩。 齐君最是喜欢卫宸的直来直往，想要什么，哪怕他是皇帝，世人皆怕他，便是那些肱骨老臣，在他面前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恨不得一句话绕上十八个弯，可是卫宸不同。这小子的喜恶几乎都在脸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简直一目了然，齐君觉得用这样的人才安心。再加上卫宸的‘孑然一身’……总之，齐君给卫宸升官升的很高兴，卫宸官职加了一级也挺高兴，皆大欢喜。 所以暖玉和卫宸早已定亲的消息传出来。 哪怕传到皇帝耳朵，齐君也只是笑笑，道了句‘郎才女貌’。 能得皇帝赞这么一句，可见对这桩亲事是十分满意了。 那些心里有些小九九的，本打算祸水东引的，也都偃旗息鼓。 便这样明里暗里的，一转眼十日已过。暖玉只管陪着她的玉料，殊不知十天时间，整个京城的权贵之家，几乎都‘殚精竭虑’了一遍。 只是最终落了个白忙一场的结果。 待暖玉忙活完，卫秀玉成婚在即…… 卫秀玉出嫁，暖玉自然要提前回卫家陪她几天的。卫秀玉这个二姐可没少替暖玉打抱不平。楚小将军大手一挥，欣然应允。哪怕楚老夫人知道后，背后道了句不成体统，也没能改变楚小将军的决定。 如今的楚家，楚老夫人只能管着自己的内院，外院的一切，吃穿用度，甚至是丫头婆子的任用发派，都不再经楚老夫人之手了。 楚老夫人明白，这是儿子不满她对暖玉的态度。只是楚文靖越是‘夺权’楚老夫人越是不想妥协。初时只是楚老夫人单纯的不喜欢暖玉，如今已经演变成，楚老夫人和楚文靖暖玉父女打擂台。 只是不管是暖玉还是楚文靖，压根便没这个自觉。 在回卫家之前，暖玉得和林赫去趟如意斋，暖玉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卫宸。卫宸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示会陪她一起去。 暖玉这下心安了。 卫宸这人行事向来讲究个利索，所以在接暖玉回卫家当天，便提前和林赫打了招呼。 三人约好在如意斋门口碰面。 林赫对于卫宸的邀约，那是暗恨在心啊。要知道当年卫宸‘弃’他而去，以至他一气之下带了卫瑞回淮阳道。卫瑞那小子是个有心无力的，空有一腔野心，却没行动之力，通俗点讲，卫瑞是个绣花枕头，外面看着勾龙绣凤的，内里装的却是一把草。 林赫气的不轻，随后卫瑞才透露出一点想回卫家的心思，林赫立时便点了头。 为这事，他没少被淮阳王嘲笑，说他偷鸡不着蚀把米。 像是找心腹这种事，应该宁缺勿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宣誓主权之行 第二百五十三章宣誓主权之行 这道理林赫何偿不知，只是当时他怒极，想着既然卫宸这个庶子不依附他，便让卫家那个嫡子成为他手中棋子。 只是棋子这种东西，也不是任谁都能做的，卫瑞生的倒是一幅聪明相，可是和卫宸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带卫瑞回淮阳道，成了林赫这些年做的最丢脸的一件事。 林赫便将这事的过错，全部推到卫宸头上。 觉得如果不是卫宸放他鸽子，他也不会有那被淮阳王嘲笑的一段黑史。 回京后虽然和卫宸离的很近，两家只需穿过一条直街便能互相串个门，可是林赫连往那条街看上一眼的冲动都没有。 这次是时隔三年多，他和卫宸第一次见面，所以难免有些火药味……卫宸和暖玉是乘一辆车来的，对此林赫给了个‘卫家穷的连匹多余的马都没了！’的眼神，卫宸只当没有看到，反而一脸和气的和林赫打了招呼，竟然还客气的唤了声师傅……林赫听罢脸色便是一沉，一旁暖玉赶忙含笑上前。“以我和二哥的关系，二哥唤声师傅也是应该，师傅，我这次带了几件好东西，还请师傅给点评一二。”林赫脸色这才好了些，对卫宸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当先进了如意斋。 进了大厅，便听到有脚步声踏楼而下。 暖玉抬头…… 上次她和计宏礼见面是在六岁的时候，那时候计宏礼还是个小公子，模样和她上一世熟知的时候差别甚大，面对计宏礼，那时候的暖玉没什么感觉，只想快点摆脱他，如今……计宏礼和卫宸年纪相仿，已经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了。见到暖玉，他眼中光亮似乎更甚，刷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自以为潇洒的轻轻晃了几下。 暖玉身边，卫宸讥讽的挑挑眉，觉得那个计宏礼简直是个跳梁小丑。 卫宸这人，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计宏礼对暖玉抱着那点小心思，早被卫少爷洞察的一清二楚。 当时暖玉身世暴露，旁人都躲闪不及，只有计家不计暖玉的名声，依旧登门求娶，虽然不悦，可这一点上卫宸是记了计家的好的。 可也仅止于此了。 做人最忌讳的便是不知轻重。 计宏礼一而再的纠*缠暖玉，让卫宸十分之不喜…… 计宏礼迎上暖玉的目光，手中扇子又是刷的一收，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楼梯。 “楚小姐。”计宏礼隐约还记得暖玉六岁时的模样，如今小姑娘只是长大了些，模样变化倒是不多，只是比小时候更加精致，眉眼五官更深邃了些。所以计宏礼一下便认出了暖玉，何况还有林赫和……卫宸。 三年前二人见过。 计家还和卫宸做了桩买卖，最终结果是双赢。 仅那一次，计父便曾叮嘱计宏礼，让他以后不要和卫宸结怨，如果可能的话，要交好卫宸。还说卫宸这样的，将来必成大事。此时和卫宸交好，尚算容易，如果卫宸有一日成为权贵，再想交好便难如登天了，计宏礼并没把计父的叮嘱放在心里，只觉得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哥，也就这点本事了。顶多是欺上瞒下，趁机捞点银子过活。 倒不想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三年时间，他还是计家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少爷。而卫宸，已然成了京城新贵。 如今出门，卫宸这个名字几乎听得能让耳朵起茧子。卫宸不过是卫家庶子，第一次见面跟在林赫公子身边，明明是个寄人篱下的，却偏生将他这个计家嫡出公子给比了下去，至于第二次见面，连自己父亲都对卫宸赞赏有加。相比之下，他计家公子在卫宸面前，真的次次输的彻底。 所以计宏礼看到卫宸，颇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只是卫宸会在意计宏礼？ 自然不会，他根本都不屑正眼去看计宏礼，在卫宸看来，计家除了有些银子，在卫宸心中是伐善可陈的紧。 在甘宁道或许计家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计家那些银子便不够看了……计宏礼还觊觎暖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便是侥幸娶暖玉进门，难道便能护暖玉周全？ 凭什么护？就凭这如意斋？若是有人为难暖玉，难道用玉狮子，玉观音砸回去？ 卫宸只觉好笑。 “……快些，卫秀玉念叨你许久了。”卫宸微微垂头，对站在他身边的暖玉说道。暖玉点点头，相比来见计宏礼，她倒宁愿去和卫秀玉插科打诨。 “计公子。” 计宏礼既然开口打招呼，暖玉自然要回礼。便在计宏礼期盼的目光中，暖玉却只说了计公子三个字，然后便转身对林赫说道。“师傅快些，我还急着去卫家呢。” 林赫：“……” 这叫什么事啊？人家计宏礼对暖玉有意，便是当不成夫妻，做个朋友不算过吧。 计宏礼说和暖玉数年未见了，想见一面。虽说未出阁的小姐见外人多少有些不便。不过林赫想计宏礼也算是暖玉旧识，见上一面应该无伤大雅。 所以他才对暖玉开口。 却没想到，这见面还买一送一。 一个暖玉还捎带上卫宸。就卫宸这张人见人恨的脸，别说计宏礼看了心烦了，便是他林赫见了都觉得碍眼呢。 “你去卫家做什么？” “……卫二小姐要出嫁了，我去送嫁。” 暖玉答的坦率，反倒让林赫不好出口训导了。“你和卫宸毕竟还未成亲，还是少登卫家门，省得人家说你不知规矩。”不过看卫宸冷脸还是挺有成就感的。果然，林赫声音才落，卫宸便开了口。“我和林大人最近时常见面，听说林夫人最近忙的很……暖玉你有所不知，林公子终于回京了，林夫人总算抓到了林公子，当娘的，自然最在意儿子的亲事，所以……” 暖玉眨着眼睛，等着卫宸的接下来的话。 “卫宸，你休要胡言。” “所以最近京城有名望的媒婆子，天天都往林家跑。务必要给林公子找个可心之人。” 暖玉想笑，因为林赫此时的神情真的十分逗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 黄粱一梦 第二百五十四章黄粱一梦 林赫即气又怒，可是偏生卫宸的话捉到了林赫的痛处，让他无从反驳。 林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林夫人的眼泪，据说林赫之母有个雅致的别称，唤做水人儿。旁的本事没有，只一项，哭。 那是说来便来，提哭字眼泪便至的。 你这厢才说个伤心二字，那边林夫人已经泪如雨下。林家父子对林夫人的哭功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哪怕林夫人除了哭别无第二个驭夫之法，林大人也从未有过娶侧纳妾的心思。至于林赫……他前次离家，几年未归，这次回京据说林夫人足足哭了两天两夜，连吃饭睡觉也没耽误了落泪。 于是林公子不得不签了个丧权辱国的条约。那便是一日不成亲，一日不再出京城。 这事林赫以为无人知晓，可卫宸这话明里暗里便是告诉林赫，林家一些内情，他是知晓的。他这是在……在威胁他。林赫心中大怒，偏偏却动不得卫宸。只得转头对一旁几乎望眼欲川的计宏礼说道。“楚小姐既然有事，便不久留了。她带来的那些玉器，便由我来一一品评，再入你如意斋。” 计宏礼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可是面对林赫，他只有点头的份。 “如此，多谢林公子了。”他还想和暖玉说几句话。 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次见到她，可二人加在一起只说了‘楚小姐’‘计公子’六字，计宏礼怎能甘心。 “也不急在一时，楚小姐还是坐下歇息片刻，尝一尝我如意斋的新茶。”计宏礼一脸恳切的邀请着。暖玉不答，只顾站在卫宸身边。卫宸敷衍的替暖玉拒绝。“不必了，我卫家也有新茶。”这话便说的不那么客气了。林赫见缝插针……“你卫家的新茶如何比得上如意斋的，如今连杜淳和卢岳，有事没事也要来这里坐坐，品一品如意斋的新茶呢。” 卫宸挑眉，林赫这是抬出杜淳和卢岳来压他。 他卫宸是个野路子。“杜相和卢首辅真是好兴致。下次二位再来如意斋，还请计公子替在下向二人大人问个好。便说我卫宸成亲之时，一定提前邀二位大人来喝杯喜酒。” 计宏礼闻言脸上有失落闪过。林赫觉得卫宸这人真是喜欢踩人痛处。 明知道计宏礼对暖玉有意，他偏偏要踩在计宏礼的痛处。“卫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不过是……不过是几年前和楚小姐见过一面后，便心生仰慕。这才央求林公子帮忙，想亲眼再见楚小姐一面。卫公子何必像防贼般防范在下。” 暖玉抬目看了一眼计宏礼，然后再次低下头，还故意往卫宸身边靠了靠。 这般动作，这般明显的回避之意，计宏礼目光渐渐变暗。“你即仰慕暖玉，说起来我倒该赞你一声有眼光。只是这种事，向来讲究个先来后到。暖玉即我和定了亲，计公子为了暖玉好，也当避嫌。 实不该心中还存着再见暖玉一面的念头。 至于林公子，你即为人师表，便当替暖玉的名声多考虑几分，你这般唤了暖玉出来，着实……罢了，谁让暖玉和我都要尊你一声师傅。师傅在上，还请替暖玉多多费心，这些玉器，便交由师傅代为售卖了。暖玉，我们走吧。”卫宸说完，拉着暖玉转身。 林赫眼睛眨了眨，实在不解在旁人眼中向来倨傲清高的玉言公子，在卫宸面前，怎么次次要吃瘪。 几年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至于计宏礼，整个傻有那里，要说计宏礼平日也是个能言擅辩的。要不如何让这如意斋在京城立足。可在卫宸面前，他却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根本就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口之力。或许连招架之功都还欠了些。至于他对暖玉的心思，让卫宸这么一说，计宏礼竟然止不住的心中升起几分愧疚来。 “楚小姐，我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只是最近他总做梦，梦里似乎是另一番天地。 他娶了她，娶了做为卫家小姐的她。然后，梦境有些模糊，似乎是他科举高中，另结新欢，最终她郁郁寡欢而亡。 计宏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可那个梦境真的惊到他了。 他想不通，如果真的能娶到暖玉，他怎么会变心？他根本不可能变心的。所以哪怕明知道那不过是场梦，计宏礼竟然还是不可抑制的对暖玉升起几分愧疚来。可是不知道何时起，这份愧疚之意似乎变了……“计公子还是把心思放到如意斋上吧。” 卫宸淡淡回应，然后拉着暖玉，不由分说出门上车，留下林赫和计宏礼对视一眼，最终林赫冷冷一笑。 “罢了，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我并不想对楚小姐如何，只是希望她……”计宏礼其实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娶暖玉，还是只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只是希望她不要像梦里那般，红颜薄命便好。林赫可不觉得计宏礼这么高尚，不想抱美人归，只希望美人别嫁幸福。不过想着刚才卫宸那气势，林赫还真的有些不敢招惹卫宸了，若那卫宸发起狠来，在自己父亲面前编排他几句不是。 林赫暗恨，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在卫宸落魄时捅他几刀。 马车中。 暖玉有些失神，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对计宏礼的感情。成亲前，他们总共只见过几面，成亲初时，计宏礼待她十分好，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让她渐渐放下心防，最终一心一意待他。 隔了一世再见，她心中却只觉得寂寥，觉得无趣。 不解上一世，自己怎么会对计宏礼死心塌地的。明明他生就一幅桃花目，哪怕他口中说着痴情的话，可眉梢眼角依旧带着轻薄之相。 “在想什么？” 卫宸大手一伸，把暖玉半揽进怀里。 暖玉挣了挣，可卫宸想做的事，便一定会做成。他想抱暖玉，不知为何，见过计宏礼后卫宸心里有些不安。似乎只有把暖玉搂在怀里，才能让他稍稍安心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水到渠成玉宸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水到渠成玉宸情 暖玉抬头去看卫宸，只见他神情凝重，目视前方，可前方只是车厢，实在没什么景可看。 卫宸和她相处时，极少有这般失神的时候，暖玉不由得心中一滞，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有时候她也回溯自己和卫宸的过往，觉得她和卫宸看似经历不少风浪，可是细想之下，一切却又水到渠成。 她小时候缠上卫宸，卫宸初时或许是觉得有趣，又或许是不屑去躲，总之，她便成了卫宸的小尾巴。 卫宸去哪里，总少不得背后带着一个她。 那时候她还是一心一意把卫宸当哥哥的，可是什么时候，她对卫宸的心思变了呢？ 也许是卫宸离家的那三年，也许是时隔几年再见，少年那冷戾的表情在看到她时瞬间变暖，也许……暖玉那时候心里慌乱极了，即怕卫宸嫌她是个累赘，又怕卫宸出门在外*遇到可心之人。 同时心里又希望卫宸能找到一个他喜欢的人。 前世，他太苦了。 今生暖玉希望卫宸能事事顺遂。 那时她的心思大体便是左摇右摆了。 最终是卫宸让她坚定了心意。她如今之所以能活的这般自在体面，都是因为卫宸。所以对卫宸，暖玉其实已不仅仅是把他当成哥哥，当成未来的夫婿，甚至当成了信念，她的未来，便是建议在卫宸这个信念之上。所以卫宸这般神情，暖玉是真的觉得心疼。她轻轻扯了扯卫宸的衣袖。“二哥，你有心事。”不是问句，卫宸神情怔了怔，随后笑笑，手习惯的轻轻抚了抚暖玉的小脑袋。 曾几何时只会跟在他身后一叠声唤他二哥的小姑娘，竟然已经长到这般大了。 竟然已经，已经有旁的男子对她心生爱慕，甚至不惜用尽一切手段只想见她一面。 此时，卫宸心中即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又有种自己养的小姑娘被旁人觊觎的愠意。这两种滋味缠*绕在心头，一时间连向来在暖玉面前能言擅辩的卫宸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他摸着暖玉的头，柔声开口。“傻丫头，二哥的心事便是你，你只要好好的，二哥便一切都好。” 这样的话，卫宸简直信手拈来，说的就像喝水一般容易。 因为这便是他心中所想，暖玉也是明白的，小脸不由得微微泛红。“二哥总是这般搪塞我。” “傻娇娇儿，有些事二哥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这般喜欢二哥了？你若是弃二哥而去，二哥去哪里找你？好姑娘，你记住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二哥总会护你周全的。”暖玉在卫宸灿若星辰的目光中，怔怔的点点头。卫宸笑笑，把暖玉拉进怀里。有了婚约的好处便是他要接暖玉出门，楚小将军识时务的次次冷着脸点头。只让丫头跟在左右服侍，而芷香和芷云早已被卫宸‘收买’了，对于他二人同乘一车自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这些，怕是楚小将军也是心知肚明的，可他从未说破过。 有些人，便是嘴上再狠毒，哪怕次次都要和他辩上一辩，可是因为心中在意的是同一个人，他们永远不会背弃对方。 “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二哥的。”暖玉答。 卫宸眼睛一亮，下一刻手臂一用力。暖玉一声轻呼，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坐到了卫宸膝上。 暖玉一惊，慌忙挣脱，平时在屋中被他占些小便宜便罢了，如今可是在马车上，驭夫只和他们隔着一道车门。“二哥……”暖玉急*促的唤道。 “放松，二哥不过是想抱一抱你。”卫宸含笑道。 放松？她放松的了吗？ 暖玉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是僵的，而且身下的触感，太奇怪了。 自己的姿势也很怪异。活了两辈子，她便没这么被人抱过，卫宸可以算是开了先河。见暖玉白着一张小脸，一脸无措的看着他，卫宸显然便按捺不住，直接便啃上那张嫣红的小*嘴。 在卫家大门下车时，暖玉腿一软，卫宸在一旁早已严阵以待，伸手接住小姑娘。 一旁芷香和芷云鼻观口，口观心，齐声默念，她们没看到，没看到……暖玉窘的小脸泛红，一旁卫宸却是微微勾起唇角，对芷香的芷云露出一个可以称为赞赏的眼神。 卫宸直接把暖玉送到了卫家主宅。如今他们还未成亲，带到自己的小宅子，委实太过惹人注意了。 自然，卫宸这次会在主宅住上几天，打着是替卫秀玉准备嫁妆的名头，如今整个卫家已恢复到当初在甘宁道时的模式，卫老夫人主管一切，卫夫人整日呆在自己的小院中诵经理佛，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样。便是女儿出嫁，卫夫人也不过给添了套手饰，旁的都是卫老夫人张罗的。辛家虽不比冯家富贵，当初也是给了几百两银子的聘礼的，卫老夫人便把银子折成嫁妆，同样置办了几百两银子的嫁妆。再加上卫夫人添的一套首饰，卫美玉添的十几匹绸缎料子，也算是嫁妆丰厚。 卫宸直接带暖玉去往卫秀玉的院子。 暖玉并没有多问，她心中隐约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卫老夫人终究是存了几分忌讳了。 她明白卫老夫人是真心疼她的，可在疼她和卫家前途面前，她终是轻了些。 暖玉并不怪卫老夫人心中所想，甚至觉得卫老夫人忧心并非空xue来风。如果换成她，也一定是忧心忡忡的，毕竟她和卫宸当了十年兄妹，突然间要改当夫妻，别说卫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不好接受了，便是她细想起来，也觉得简直像做梦。卫宸让她避开卫老夫人，也是为她好，暖玉不问不气，便这么静静的跟在卫宸身后，直接去了卫秀玉的院子。 卫秀玉性子越发的大大咧咧，也许是这几年卫夫人越发的不管事，长姐卫美玉出嫁，卫瑞也不在家中，卫秀玉行起事来越发的没了顾忌。 卫老夫人性子不算好，可对于自己的孙女，也向来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 再加上卫秀玉看似亲人环绕，可真正在意她的却没有一个。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行事周到卫二少 第二百五十六章行事周到卫二少 卫老爷一心扑在仕途上，甚少理会家中琐事。 卫夫人眼里心里只有卫双双，卫瑞更是不着家，过年都没有回来，只说公务繁忙。再繁忙，空出几天回家团圆也不是难事，卫老夫人派人去打探，说是卫瑞跟着妻子回了娘家过年。 这种丢脸的事，好在卫瑞做的不声不响，卫老夫人也便当自己不知道。他一个卫家嫡子，却把自己当成人家上门女婿，卫瑞不嫌丢人，卫老夫人都替他臊的慌。 卫美玉如今有个长女，肚子里还揣着老二，自然无暇顾忌卫秀玉。 她还算有心，替卫秀玉添了嫁妆。 对卫秀玉，卫老夫人心中终究有几分愧疚，以前暖玉在时，她*宠*着暖玉，卫美玉和秀玉算不得亲切，如今姑娘长大了，要出嫁了，卫老夫人倒觉得几分寂寥来了。所以嫁妆准备的不少，务必要让卫秀玉风光大嫁。这些都是卫宸透露给暖玉知晓的。 至于卫宸…… “二哥，你给二姐准备了什么？”二人并肩走着，暖玉身后芷香和芷云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盒子，那是她送给卫秀玉的。是她亲手所雕的两尊玉器。 虽不说价值千金，可也是个稀罕物。要知道自从楚家小姐玉雕手艺得了皇帝称赞，想求件楚小姐亲手所雕玉器的帖子几乎堆满了楚小将军的书房。 卫宸侧头看了看暖玉，觉得暖玉问了个蠢问题。 添嫁妆，自然是添最实在的东西。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比银子更实在吗？“……你猜？” 暖玉眯了眯眼睛，按照卫宸的思路想了想，然后试探的问道。“你不会给二姐添了箱银子吧？” “……银子多累赘。”卫宸不屑的回。暖玉心道还好，不管添什么总比直接送银子要好些。人家辛家是书香门第，若卫秀玉真的抬箱银子进门，那实在是……太土财主了些。 眼见着暖玉露出一脸幸好的神色，卫宸眼中闪过笑意。 然后在暖玉没有防备之时，直接给了答案。“我直接给的银票。” 暖玉脚下步子一跄，好在一旁有卫宸在，他自然不会让暖玉摔到。暖玉停下脚步，上下左右将卫宸打量了个遍，然后叹息。“你便不怕人家辛家看到银票，怀疑二哥你贪赃枉法？” “世人还有和银票过不去的，他们看到，只会庆幸娶对了媳妇儿……”卫宸轻飘飘的道。 至于内里深意，卫宸便不打算告诉暖玉了。 小姑娘虽聪明，可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东西，哪怕暖玉嫁了他，他也不愿她沾染。 “你放心，二哥心里有数。给楚家的聘礼一定不会少。”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她何曾想过……她心里真的没有在意啊。让卫宸这么一说，好像他给卫秀玉银票，她吃了味般。 暖玉简直是百口莫辩。 卫宸看着暖玉露出焦急之色，唇角弧度不由得回大。他喜欢看暖玉各种神情，慵懒的，活泼的，含笑的，这焦急的倒是少见。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暖玉脸上，让卫宸有种自己可以随意左右小姑娘情绪的满足感。说出去许是旁人会骂他病的不轻。 可他就是喜欢欺负暖玉。各种欺负…… “好了，二哥知道。我家娇娇儿是个视金银如粪土的。” 暖玉：“……”好无力啊，总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怎么办！ 说话间，已到了卫秀玉院门。丫头得到消息，早已通报卫秀玉。卫宸二人到时，卫秀玉早已站在门边翘首以待。 见到暖玉和卫宸，卫秀玉一脸喜悦的上前，先行了礼唤声二哥，卫宸点头，转身叮嘱暖玉，他先回院子，一会晚些时候来接她一起用晚膳。暖玉点头，一旁卫秀玉像看戏般，看的津津有味，二人目送卫宸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卫秀玉用手腕捅了捅暖玉。“……舍不得？” “二姐，你乱说什么。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脸都红了，还反驳。舍不得也是正常。若是有个男子像二哥待你这般待我。我也会舍不得的。可是我没你命好啊，找来找去只找到个辛家公子。他人虽然不错，可是比起二哥来……啧啧，那就差远了。”“你这话敢不敢当着辛公子的面说一遍？二哥都告诉我了，说辛公子待你极好。 隔上几~日便要写信给你。逢年过节，礼物总会提前送来。 这世上，便寻不到几个像辛公子这般讲礼数的了。”想诓她，她早就打探过了。 卫宸对她向来知无不言，关于辛家公子的事，她不会比卫秀玉知道的少。 卫秀玉果然俏脸泛红。嘴里嚷嚷着暖玉使诈，姐妹两个打打闹闹的进了院子。卫秀玉的陪嫁都摆在厢房里，卫秀玉指着厢房中摆着满当当的嫁妆对暖玉说道。“当初大姐出嫁时，陪嫁比这还要少些。我记得当时自己看着大姐的陪嫁，羡慕极了，心想我是卫家次女，出嫁时能有半抬（古代嫁女六十四为一整数，称为全抬，三十二抬，称半抬）嫁妆便知足了。却不想愣生生凑了六十四抬来。”卫秀玉说起这些，脸上的笑意敛了敛。 她见暖玉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不由得摇摇头。 心道她和暖玉说这些做什么。 暖玉还小，将来她的嫁妆怕是不必以全抬半抬算，以楚家的权势地位，嫁妆过百抬也不是难事。 她怎么能明白她先前的忐忑呢。 却不想，暖玉轻声开了口。“我明白二姐的心意，大姐是嫡女又是长女，嫁妆自然多些，卫家初到京中，办的第一桩事情便是嫁女儿，自然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二姐是次女，嫁妆怕是要比大姐少些。 可二姐不要忘了，冯家再富贵，也只是商贾之家。 而辛家却是官宦之家。二哥怎么会让二姐没面子呢？二姐没面子，岂不是卫家跟着一起丢脸。二姐尽管放心，二哥一定会让二姐风光出嫁的。”暖玉答。 卫秀玉怔怔望着暖玉，突然间便顿悟了。是啊，她真傻，卫家如今可是卫宸当家的，虽说看起来一切都由老夫人做主，可如今大事小情，老夫人哪件不问过卫宸。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恨嫁女儿卫秀玉 第二百五十七章恨嫁女儿卫秀玉[加更] 她的嫁妆，虽说是老夫人张罗的，可卫宸也必定是点了头的。 而且卫秀玉想，怕是这些嫁妆，很大一部分是卫宸吩咐置办的吧？她竟然没有看透这层，还需暖玉提点才明白其中关键。 卫秀玉想通这些，侧身抱了抱暖玉。 倒把暖玉惊到了。“二姐。”“还是你机灵，最懂二哥的心思，难怪二哥最疼你。”卫秀玉感叹着道。 暖玉心道这和机灵有什么相干的。 她不过是相信卫宸罢了。 卫宸虽然看起来对卫家上下都淡淡的，似乎是个薄情之人。可是只要对他好的，他都记在心里。 如今要加上一条，只要对她好的，他也会替她记在心里。 卫美玉和卫秀玉一直以来都待她至亲，卫宸即使是投桃报李，也断不会让姐妹两个失望的。所以卫宸帮她们找了好人家，让姐妹二人风光大嫁。这不是她多机灵，而是她了解卫宸，知道他做事向来如此。看罢嫁妆，姐妹两人又去看卫秀玉的喜服。 喜服是府中绣娘所绣，只喜帕是卫秀玉自己所绣。 见暖玉看的仔细，卫秀玉笑道。“你放心，你的嫁衣一定比我这件还要漂亮。你可是楚家小姐，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楚家多了位能雕玉，而且模样还美的小姐。暖玉，你在皇帝寿筵上的伟绩我可都听说了。你不知道消息传到祖母耳中的当日，祖母便病倒了，我听白妈妈和我院里婆子念叨，说是祖母觉得愧对你……暖玉，你别多想，你能嫁进卫家，嫁给二哥，我真的替你欢喜。大姐也是。” 暖玉点头。“我知道。你和大姐从小便待我最亲。”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们的三妹。我出嫁后，家里一切便要托付给你了。祖母……祖母其实十分不易。你不要生她的气，自始至终，她最疼的都是你。” 卫秀玉知道其实不必她多言，暖玉也是懂的。 只是突然间要离开卫家了，她有些慌恐。便是辛家再好，卫家也是养了她十五年的地方，突然间要离开卫家，离开亲人，她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暖玉的到来能安抚她几分，可终究，这些要她自己去经受。她不放心卫家，她是真的不放心卫家。家里有卫双双那个祸水在……好在卫宸有自己的宅子，便是暖玉嫁进来，也不会住在这里。幸好卫宸是个拎的清的，必不会再让暖玉受委屈。幸好暖玉如今是楚家的小姐，便是卫双双再想欺她，也要看一看自己的斤两。 卫秀玉随后又说了很多。 说她们三个小时候一起上学堂。说暖玉‘吃里爬外’只一味的纠*缠着卫宸，却不理会她们两个姐姐。 说卫老夫人偏心暖玉，卫双双未归前，卫夫人偏心长女，只她这个二小姐，却是爹娘不怜祖母不疼的，说到伤心处，卫秀玉红了眼睛。 暖玉知道卫秀玉并不是真心怪责谁，只是她即将出嫁了，一时间心中难舍卫家。最终卫秀玉哽咽着对暖玉说。“……我平常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今日非同一般。明明觉得家里死气沉沉，恨不得早一天离开的，要真的要离开了，我这心里还挺难受的。暖玉，幸好有你。” 暖玉伸手拉住卫秀玉，轻声安慰着。 卫秀玉很快收了泪，又兴致勃勃的要看暖玉送的礼物。 那是两尊玉相，一尊瑞兽麒麟，一尊送子观音。从玉料到雕工，都是极精致的。暖玉可是早早便准备着了，这两件东西，足足耗费了她半月余，说起来比送给齐君的寿礼还要用心些。 卫秀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简直受不释手。 “……本来想给二姐添抬嫁妆的，二姐嫁妆既然正合全台之数，那这玉麒麟和玉观意，便算是贺礼送给二姐吧。 只盼着二姐能多些福气，明年便让我抱上小外甥。” 这话让卫秀玉刚褪*去红色的小脸又泛直红润来，心道暖玉和卫宸呆在一起时间久了，竟然和卫宸越发的相像了。同样的厚脸皮…… 晚些时候，卫宸来接暖玉，卫秀玉眼睛一转，果断请了卫宸一起留下用晚膳。果然，暖玉只抬眼看向卫宸，卫宸便妥协了。 兄妹三人同坐一桌，这在卫秀玉看来，简直可以称为奇迹。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便从未跟卫宸有同桌的机会。平常时候卫家办家宴，卫宸从不露面。来京城这几年，老夫人次次去请卫宸，可是卫宸始终没有出现在家宴上，倒不想暖玉一个眼神，便让高高在上的卫二少摒弃一切，便这么施施然的落了坐。 卫宸吃饭很安静，相比之下，暖玉和秀玉却是边吃边说。 虽说卫宸向来信奉食不言寝不语，不过暖玉即喜欢……卫宸也便没有出声制止。只是在暖玉只顾着说话时，不忘给她布菜。这一幕又让卫秀玉瞪大了眼睛，卫宸竟然会照顾人，而且照顾的还挺顺手，卫宸布菜熟练，暖玉吃的习惯，这二人……一定没少在一起厮混。 吃过饭，暖玉最终留下和卫秀玉同住。 卫老夫人隔壁的院子早已收拾出来，卫老夫人便按照以前在甘宁道的习惯，将院子留给暖玉。 只是不仅是卫宸不愿暖玉前往，便是暖玉也不想去住了。 那里离卫老夫人太近了，终究……暖玉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去见卫老夫人。在暖玉心里，总觉得欠了卫老夫人。倒不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卫家的事，实在是，她总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卫宸，虽然她不抢，卫宸也未必留在卫家。只是如今的卫宸，明显最在意的是她。 只要她开口，卫宸向来有求必应，可是同样一句话，若是卫老夫人开口，结局便未可知了。暖玉觉得这辈子就算没有她，卫宸应该也不会像上一世那般脱离卫家。这么一思量，她觉得自己有那么几分红颜祸水的架势。 只是暖玉不打算去见卫老夫人，卫老夫人却想见她。 才用过晚膳，白妈妈便来了，白妈妈见到暖玉，不管不顾的先拉到近前，上下打量一遍，这才道了声阿弥陀佛。 第二百五十八章 寸步不愿离 第二百五十八章寸步不愿离[今天五更，第一更] 不管是对暖玉还是对卫宸，白妈妈始终都是慈爱的，白妈妈是卫家仅有的卫宸不会冷脸相迎之人。 所以哪怕觉得白妈妈拉扯着暖玉有些碍眼，卫宸也只能按捺着。眼见着卫宸冷着一张脸，白妈妈笑笑，很是知趣的退后几步，眼见着卫宸脸色和缓了些，白妈妈一边和暖玉寒暄着，一边心里道了句这个小心眼的二少爷。 “……奴婢还是唤三小姐吧，唤习惯了，一时改口还真有些别扭。等以后三小姐和二少爷成了亲，奴婢再改口唤少夫人可好？” 这话卫宸爱听，不必暖玉开口，卫宸已经点了头，白妈妈脸上笑意更深了。“三小姐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念叨许久了。说是上次伤了三小姐的心，怕是三小姐心中记恨上了。三小姐，奴婢说句不当说的。 老夫人对三小姐从没生过坏心。 先前有些不快，是担心以前的事连累二少爷和三小姐。如今老夫人也想明白了，常对奴婢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二少爷高兴，只要三小姐欢喜，老夫人对这桩亲事是喜闻乐见的。” 白妈妈提及旧事，卫宸有些不快，不过看暖玉神情平静，他也没开口斥责。 “我怎么会记恨祖母？从小到大祖母最是疼我，我只恨自己伤了祖母的心，有些没脸去见祖母。”暖玉答。 这便好办了，白妈妈今日可是领了命，要请了暖玉去见卫老夫人的，就在这时，白妈妈眼皮突然一跳，她不由的抬眼去看卫宸，只见自家二少爷面上看似平静，可是那眼神却有些冷。白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三小姐倒是好劝，二少爷这尊大佛可如何应对。 白妈妈迟疑片刻，果断看向卫宸。“奴婢这事还是要问过二少爷。老夫人想三小姐想的紧，想要见一见三小姐，二少爷的意思是？” 卫宸不置可否，暖玉轻声应道。“妈妈不必在意二哥，我去便是了。二姐，我去给祖母请安，晚些时候我们再秉烛夜谈。”暖玉说完转身对卫秀玉交待道，卫秀玉点头，她有心陪着暖玉前往，可暖玉的意思明显是不需要她陪同的，卫秀玉也便没有开口，只叮嘱暖玉早些回来，她们姐妹还有说不完的话。 暖玉应下，随后看向白妈妈。 白妈妈满脸笑意，侧身替暖玉引路。 至于卫宸，只是静静站在暖玉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白妈妈不好说什么，虽说她也算是看着卫宸长大的，可这几年她是越发的看不透自家二少爷了。甭说她，便是老夫人如今对二少爷说话，也是斟酌再三。二少爷自始至终对老夫人都十分恭敬，哪怕如今身份斐然，也不见丝毫怠慢。只是二少爷这周身的气度……所以哪怕卫老夫人交待只唤暖玉一人前往，卫宸要跟，白妈妈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于是卫宸便这么一路跟在暖玉身后，去了卫老夫人的院子。 门帘子挑起，白妈妈当先含笑迈步，卫老夫人一见白妈妈面上带笑，便知道她这是把暖玉请了来。卫老夫人也不由得扬起满脸笑意，她是真的想暖玉了，从小到大，她对暖玉付出的最多，虽说不是卫家的孩子，可在卫老夫人心里，暖玉早已和卫家分不开了，便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 果然，随后进来的是暖玉。 然后是……卫宸。 一见卫宸，卫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收了收。 卫宸可不会在意卫老夫人看到他是什么神情，有了上次之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暖玉在卫家落单的。 卫老夫人扬声招呼。“娇娇儿，宸儿，你们来了。”暖玉俯身行礼，在如何称呼卫老夫人这点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唤了祖母。 卫老夫人大声应了。 然后招呼暖玉上前。 暖玉有些迟疑，倒不是担心卫老夫人会为难她，只是觉着如今当着卫宸的面，和卫老夫人像过去那般亲近，终究有些别扭了。卫宸才是卫家公子，而她如今已经‘验明正身’，成了楚家小姐。 “傻丫头，你便是改姓了楚，也是祖母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以后你还是要进卫家门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过来，让祖母看看……”卫老夫人话说到这份上，暖玉心道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就像卫老夫人说的，她姓楚姓卫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是。”暖玉应了，迈步走到卫老夫人身边，然后挨着卫老夫人落坐。 其实小时候，她最喜欢这样腻着卫老夫人了。 许是因为没有母亲疼的缘故，她小时候很缠人，尤其喜欢缠着卫老夫人。卫老夫人也十分纵容她。 便任由她贴着她，有时候她捧着点心吃，点心渣子弄到卫老夫人身上，卫老夫人也不过是无奈的摇头笑笑，说她们家的娇娇儿以后可怎么得了哟……吃点心还得寻个人靠着。 思绪万千，很多暖玉以为忘记的，似乎都瞬间窜进脑海。 暖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身子缓缓贴向卫老夫人，就像小时候那般，卫老夫人感觉到了，脸上神情也是越发的和蔼。 最后她一伸手，把暖玉搂进怀里。“真是个长不大的姑娘，还像小时候那般就喜欢在祖母怀里撒娇……” 卫宸：“……”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朵呢。卫二少有些不悦了。许是卫宸身上的低气压太明显了，卫老夫人敏*感的抬头去看卫宸，只见卫宸绷着一张俊脸，负手立在门边，并不进来，也不出去，就那么……“宸儿，你若有事，便去办吧，暖玉在我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卫老夫人开了口。 卫宸摇摇头。表示无事，其实他都要忙死了，皇帝又交了个新差事给他，还有那些寒门公子，他也要安抚，要收服，还有楚家那些旧部，如今安排了七七八八，终于让他找出谁在暗处下了黑手，如今正在给对方挖坑，好反坑对方。 总之，他很忙。 可是再忙，也不能放任暖玉出了他的视线。 卫宸明显便是一幅守护者的姿态。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古怪占有欲 第二百五十九章古怪的占有欲[万更，第二更] 卫老夫人哪里看不出，她心里有些不悦，又有些发酸。想着当初暖玉还在卫家时，她是暖玉最信任的祖母。 那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小丫头一定点头。 卫宸自然也不会摇头，可是如今……罢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报应啊。 她不再去看卫宸，只和暖玉说话，问了暖玉这些日子在楚家可好，问了暖玉楚老夫人身子如何？待她可好？暖玉自然是报喜不报忧，说一切都好。说楚老夫人待她也好。 还洋洋自得的说自从进了宫，如今送到楚小将军手中求玉器的帖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卫老夫人被暖玉逗笑了。 一边用手指点暖玉额头，一边忍俊不禁的道。“你啊。真是个淘气丫头，以前便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倒是越发的精灵古怪了。” 暖玉只是笑。 一旁卫宸看着心里发酸，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旁人占了便宜。 心里开始冒酸水。 这古怪的占有欲哟…… 如果暖玉知道卫宸此时心中所想，一定会说。这是病，得治。卫宸的回应一定是：“……”其实抱抱她就好。他这病成因太多，不管病程如何，只一味药便能药到病除，那便是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让他确实感觉到暖玉是他的。 也许性子孤傲偏激的人，心里上都有些病态吧。 反正卫宸这病遇到暖玉便发作，把暖玉抱进怀里便痊愈。 然后周而复始，至于治本之法，他想，把她娶进门，然后一世厮守，等到他们同赴黄泉那天，他便再不会发病了。 “祖母，若没什么事，我便带暖玉下去了，还有些东西要她过目。” 卫老夫人这下不高兴了，她才品出几分和暖玉相处的乐趣来，回忆还没结束呢，这卫宸便要把暖玉带走。“有什么东西偏得这时候看，明日再看不行吗？” “不行，今日一定要暖玉过目。” “……再让娇娇儿留一会。我们祖孙这么许久才能见上一面，还有好多话要说呢。”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如今卫宸便是那地头蛇，招惹不起。 “有什么话留着暖玉进门再说也不迟。娇娇儿，和二哥走。” 暖玉：“……”别当她看不出卫宸脸上的神情，哪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啊，分明便是觉得她和卫老夫人太亲近了，他吃味了。 要说吃味这种事，初时暖玉还挺高兴的，觉得卫宸在意她，隔三差五的吃上一次，暖玉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如果每天吃，顿顿拈酸。如今连自家祖母，甚至是个死物，他都要拈个酸吃个味，暖玉表示自己有些吃不消。 “二哥，我想多陪一会祖母，我知道你忙，你先去忙吧，晚些时候我去书房找你……” 卫宸看向暖玉，暖玉毫不躲闪的回视，然后卫宸点头，转身出门。 卫老夫人：“……”今天这小子怎么那么好说话。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是她终于能和暖玉独处了。“你二哥最近管你管的越发严厉了吧。这小子，凡事都要别人依着他喜好来。”听出卫老夫人话中明显的不满，暖玉自然是要帮卫宸说话的。 卫宸再不好，她也不允许别人来说。 就像卫宸待她，只能他在她身边，旁人哪怕是卫老夫人，楚小将军，也不能近她的身。虽说有时候觉得卫宸有些无理取闹，不过暖玉喜欢这种被卫宸在意着的感觉。这么一想，其实她和卫宸在这方面，也真的是半斤八两。 卫宸不喜有人亲近她，她则不喜有人说卫宸是非…… “二哥对我最好，我也习惯了二哥处处管着我。反正我从小被他管到大，也不在意被他多管上几年……”卫老夫人一时无言以对。 这叫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是姻缘是孽缘，由着他们吧。 卫宸走了，卫老夫人开始叮嘱暖玉一些琐事，无非是让暖玉注意身子，在楚家别太娇气了，如今她身份不同了，怕是以后会收到不少赴宴的帖子，马上便要入夏了，各种赏花宴接踵而来。这时候她即不能全部应下，也不能一个都不应。要选择几个名声佳的小姐，可以和她们交好，不管是对楚家还是暖玉，都是有好处的……卫老夫人絮叨着，暖玉安静的听着，时而点头。 卫老夫人说的兴起，便留暖玉用了晚膳。 暖玉不好推拒，再加上白妈妈亲自下厨，于是嗜吃的暖玉便留下来用了晚膳。 然后…… 卫宸便直接找上门来了。这次连卫老夫人也没法再留暖玉了。卫宸绷着脸拉走了暖玉。 今晚月亮很亮，照在前行的卫宸身上，仿佛给男子身上渡上一层浅浅的光斑。暖玉被卫宸拉着前行，便是卫宸生气了，可拉着她的手劲并不大。暖玉心中觉得有趣，想着和卫宸一路走来，初时是她缠着卫宸，后来是她和卫宸并肩，如今，是卫宸走到哪里，都要时时拉着她。 “二哥。” 暖玉唤，卫宸不应。 “二哥，我手疼。”这话很灵，卫宸步子放慢，拉着暖玉的手也松了松。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卫宸……” 这是杀手锏。果然卫宸二字一出，卫宸瞬间停下步子，然后回头看暖玉。眼中，晶亮亮的。哪怕只有月光，也能照出卫宸的眼神来。这哪里像生气的样子，这根本就是，就是在忍笑。“叫啊，怎么不叫了，不管是卫宸还是二哥，你多唤你声，我便不生你的气。”卫宸答。 暖玉冷哼。“你根本就没生气，你压根便知道以我的性子，见到白妈妈做的菜，哪里还走的动。我这么急赤白脸的拉我出来，不过是告诉祖母你不想我久留罢了。”刚才也是一时被卫宸的动作刺激到了，暖玉没时间多想，如今只要脑子一转，她便能想明白卫宸这么做的意图。 卫宸脸上露出笑意。 确实，以暖玉的性子，他自然知道会被留下用晚膳……之所以表现的那般不悦，不过是警示罢了。 第二百六十章 梦境重现 第二百六十章梦境重现[今天万更，第三更] 想必以卫老夫人的性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想要从暖玉身上下手，都要三思了。他卫宸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他所有的好脾气和耐心，全用在暖玉身上了。 卫老夫人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话不需说的那般明白。 只需让彼此了解各自的心意便是。 卫老夫人想和暖玉重修旧好，这点他不反对，想必暖玉也是喜欢的。可如果以后遇到什么事，想打暖玉的主意，休想。 他从根里便把卫老夫人这样的念头断掉，也省得将来暖玉受委屈。 有事，直接来找他。能帮他会帮。 不管是卫老爷还是卫瑞，只要卫老夫人开口，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会出手的。可如果她想玩迂回战术，那就别怪他卫宸翻脸无情。 “你即知道，怎么还乖乖随我出来了？” “……那是自然，和二哥比起来，所有人都不及二哥，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何况二哥不管做什么，总是为我好的。二哥，我们这是去哪里？不回二姐那里吗？” 发现二人走的小路越发的偏僻，暖玉出声问道。 卫宸笑着拉上暖玉的小手，继续迈步前行。“你许久没吃过白妈妈做的饭，想必吃了不少，带你消消食。”卫宸答。 暖玉：“……”说的好像她除吃无大事般。就算真的如此，也不必这么直白说出来啊，多不好意思。显然卫宸是不会明白暖玉在这方面弯弯绕的神经的，拉了暖玉在无人的小路上缓步走着。 初时是他拉着暖玉，后来便成了二人并肩漫步。 “二姐说她能嫁进辛家，能有全台的嫁妆，都是拜二哥所赐。二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心冷肺的，倒不想你是个顾家的好人。” 这下轮到卫宸无话可说了。 他承认他是个冷心冷肺的，周身那点热度全给了小姑娘。可顾家？这么温和的词出现在他身上？好奇怪。 “全抬嫁妆算多吗？我不觉得。”卫宸淡声道。 “……那二哥觉得多少嫁妆合宜？” 卫宸这下来了兴致。“嫁妆多寡全凭父母，这点比起来也没趣。我倒觉得聘礼多少才是重要的。 聘礼给的越多，越是满意这门亲事。娇娇儿，二哥把全部身家都给你当聘礼，你说可好？” 暖玉闻言瞪大了眼睛，觉得世界真玄幻，卫宸真喜感。“……你不是都已经交到我手中了吗？” “那是先前攒下的。最近又攒下不少。选个日子，我把聘礼送到楚家。暖玉，二哥真高兴……” 暖玉觉得自己和卫宸这对话太怪异了。 再说下去，她或许便不知不觉把自己卖给卫宸了。于是暖玉表示自己累了，卫宸抬头看了看月色，叹息着说送暖玉回去。 卫宸心情不错，这么和暖玉牵着手月下散步，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今日终于梦想成真。只是这里毕竟是卫家大宅，如果是他的私宅，远处再没有丫头坠着，暖玉再任他‘胡作非为’就更完美了。 对于他们把话题从嫁妆转到过礼上，暖玉只能叹一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卫宸便是那个‘奇葩’。 回到卫秀玉的院子时间已经不早了，卫秀玉强撑着精神等着暖玉，见卫宸亲自送暖玉回来，对卫宸挤了挤眼，做出一个只有他们才能了解的表情。 卫宸笑笑，眼看着卫秀玉领了暖玉进内室，他才转身离开。 卫秀玉想的挺好，她要和暖玉秉烛夜谈，可是洗漱过后，两个小姑娘不过说了一柱香的悄悄话，便各自沉沉睡去。 暖玉今天也算是心弦饱受摧残，又是去如意斋，又是应对卫老夫人的，许是日有所思，夜里做起了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上一世。 刑场上，卫家数百口，有主有仆，卫老爷，卫夫人……还有一些卫氏旁系，她看着眼熟却唤不出名字的。 所有人被反绑着手臂，日头当空，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随着一声‘斩’字。 刽子手举起了刀。然后便是满眼的血红之色，惊呼声，哀嚎声，响彻四下。暖玉挤在人群里，人群四散，她被人群冲的左摇右晃。然后她抬眼，看到远远的，有人端坐在一匹黑马上。 身上的官袍昭示着这人官品及高。 前世这一幕是暖玉的心魔，她经常梦到。可是梦里总也看不清那马上之人的五官。 可是此时，她看清了。那人的五官清晰的映进暖玉的眼睛。 是卫宸，是她熟悉的卫宸……他仿佛看到了她，一双原本狠戾的眼神突然间变得踌躇起来。 一旁是拉着他离开的下属，一边是她。她眼见着卫宸在她和属下间犹豫，最终场景突然一变。 变成了卫宸被缚在刑场上，然后刽子手对他举起了刀。 暖玉一下便惊醒了。 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身边卫秀玉睡的很沉，并没有被她惊醒。暖玉再也睡不着了，她身子侧躺着，想着梦中的卫宸。 上一世，卫宸名声极差，在世人口中简直是个恶贯满盈之辈。那时候暖玉还因为和卫宸曾经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而觉得羞愧……可是如今想来，如果卫宸不是那样的卫宸，也不可能登上高位，不可能成为人人即羡慕又惧怕的人。 可是如今呢？ 京城只闻卫宸是新贵，颇得皇帝赏识，可上辈子那些与他沾边的词语，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如今的卫宸，就只是个年纪不大，有些小建树的京城新贵而已。 先前暖玉还觉得卫宸变了，可是经过刚刚的噩梦，暖玉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世道，向来是不进则退的。卫宸若是因为她，而变成一个可以任人欺凌之辈，那刚刚她梦中出现的那一幕，会不会现实中出现？卫宸会不会最终落个小命不保的结局。 会不会？ 暖玉是真的怕了。 所以第二天卫宸见到暖玉时，暖玉小脸煞白，卫宸不由得阴沉着脸看向卫秀玉。 卫秀玉后知后觉的看了看暖玉，眉头蹙了蹙。 “莫不是认chuang……” 卫宸不理睬卫秀玉的推脱之词，亲自给暖玉又添了半碗糯米粥。“多吃些，可别来卫家几天饿瘦了回去，下次再接你出来，楚小将军便有推脱之词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卫秀玉出嫁 第二百六十一章卫秀玉出嫁[第四更] 卫秀玉在一旁撇嘴，觉得卫宸就是个老妈子，对暖玉简直劳心劳肺的。 卫二小姐没人疼，只能自顾自喝粥。 一旁暖玉有人添粥，有人夹小菜，还有人瞪着眼往她手中送酥饼，总之，卫二小姐觉得再和他们一起呆下去，眼睛要瞎了。 “我用好了，你们慢用。” 卫二小姐惹不起，只能躲了。 卫宸手一挥，芷香芷云悄声退下，饭厅没了旁人，卫宸这才开口相问。“怎么才一*夜，你小脸也白了，精神也差了。昨夜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卫秀玉欺负了你？” “说的什么话，二姐怎么会欺负我。不过是昨夜发了个噩梦，被吓到了。” 暖玉斜眼看卫宸，觉得他口中，卫家便没一个好人。那些才是他的骨肉至亲，可在卫宸心中，占了份量几乎可以称为微乎其微。 “真是个傻姑娘，你不知道梦从来都是反的吗？如果你的梦极坏，那反面证明你的运道极好……”对于如何哄暖玉，卫宸向来是信手拈来的。果然，暖玉一脸怀疑的看向卫宸。卫宸继续游说。“你梦中如果见了血，那更证明你要交好运了。”眼见暖玉眼睛眨了眨，似乎不相信。卫宸挑了挑眉，突然说道。“你不会是梦到二哥了吧？” 暖玉眼睛不眨了，索性垂下头闷声喝粥。 卫宸摇头失笑，觉得暖玉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有什么心事他一猜便中。 “梦到二哥什么了？不会是……变心了？流血了？被杀了？” “二哥，你别说了。我怕。”似乎只要她一个眼神，他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而且一猜便中。暖玉明白，这是卫宸真的在意她，如果不在意她，怎么会把她的心思摸的这样准，可就是因为如此，她几乎没有什么能瞒住卫宸。 眼前便是，连做了个噩梦，都能被他一下猜中。 “原来你梦到二哥被杀了。” 暖玉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卫宸，以期他别再说下去了。这么血淋淋的，她是真的觉得害怕。她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如果卫宸有个好歹，她即使跟着他去，怕是也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卫宸轻叹一声，把暖玉拉进怀里。 “……傻姑娘，谁能杀了二哥？便是皇帝想要杀二哥，二哥也有法子应对一二。何况如今还多了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皇帝便是震怒，动手前也得好好思量。你真的以为皇帝那龙椅很稳当吗？ 不，其实皇帝那龙椅四条腿都有些发颤。一个弄不好，哪条腿断了，那龙椅也便翻了。 至于京城除了皇帝之外的人。他们即使想对二哥出手，二哥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所以娇娇儿，你不要怕，二哥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娶你进门，还要和你相守一辈子呢。我们说好的，要活到一百岁。如果谁先走，便在黄泉边上等，一定不过奈何桥，不饮那孟婆汤。”暖玉闷声点头。 卫宸调子一扬。 “都说梦是反的，你这梦是要告诉你。以后二哥一定会位极人臣，你便等着当你的贵夫人吧。” 卫宸在外人面前极冷，人都说卫二少孤傲清高。 可在暖玉面前，却像变了个人，就像刚刚他说那句话时，一脸的自鸣得意，哪里有丝毫高冷之气，暖玉终于忍俊不禁，被卫宸哄得脸上露出笑意来。“真是个傻姑娘。”卫宸轻拍着暖玉后背安抚着，一边轻声说道。只是暖玉没有看到卫宸的神情。 此时的卫宸，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眼神更是冷的仿佛淬了冰。 不管暖玉梦到什么，他都不会让其发生的。 即使京城是个深渊，他也会死死抱住暖玉站在深渊边。一定不会掉下去的，一定不会。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安抚好暖玉，让暖玉去找卫秀玉闲聊，卫宸出了门。 当晚，那几个暗中插手楚家旧部安置的官员，或死或伤……那些人家中都眷养了护卫，可是依旧挡不住来袭之人。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有几分风声鹤唳…… 官员在家中被杀，这事自然惊动了齐君。 为此招回了楚老将军，任命其为京畿卫指挥使，楚文靖为副指挥使，勒令十日内寻到真凶…… 当晚，卫宸悄无声息的进了楚府。 —————— 卫秀玉成亲那天，老天爷十分给面子，连阴几天的天气突然放晴。 暖玉在一旁看着喜婆子给卫秀玉梳妆。 一边梳头一边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卫秀玉红了眼睛，一旁的卫夫人手中攥着帕子，脸上神色亦十分不舍。昨晚卫夫人把卫秀玉唤走，足足和她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卫秀玉回来抱着暖玉哽咽了半晌。说是卫夫人一直在叮嘱她如何为人妻，在暖玉看来，其实卫夫人并不是个好妻子，可是卫秀玉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是真的疼卫秀玉的。卫秀玉出嫁，她也真的是不舍的。 都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便是卫夫人先前做的再过，终究是为了儿女好的。 她即使再疼卫双双，心里也终究有卫秀玉的一席之位。 梳妆好，卫秀玉最终环视四周，眼睛扫过卫夫人，扫过暖玉，扫过一众的丫头下人……喜婆子将喜帕罩上。朗声吆喝道，送新人喽…… 卫秀玉瞬间哽咽出声，卫夫人也落了泪。最后叮嘱卫秀玉要好好孝敬公婆，夫妻要举案齐眉。 卫秀玉哭着应下。 丫头扶着卫秀玉出门，喜婆子一路吆喝着…… 暖玉还未出嫁，只能送到垂花门。远远的，她看到卫秀玉上了花轿，花轿起，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芷云芷香左右扶着暖玉。 芷香一脸羡慕。“真热闹，二小姐嫁的真风光。听婆子说，昨日把二小姐的嫁妆送到辛家，全抬的嫁妆，足足占了一条街……百姓们围着看热闹，都说咱们卫家是大户人家。放眼京城，姑娘出嫁能陪送全抬嫁妆的也不多。何况还是府中二小姐……小姐，你可是楚家独女，到时候出嫁，得有多少嫁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忆小时淘气 第二百六十二章忆小时淘气[第五更] 暖玉不屑理会芷香的痴人说梦。一旁芷云轻声应和。 “你出嫁时，小姐也会给你置上几抬嫁妆的……” “我又没说我自己。小姐，芷云总是欺负奴婢……”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的，直逗得一旁同样看热闹的白妈妈轻笑出声。 “你们这两个丫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斗嘴。三小姐，让她们两个斗吧，奴婢扶了三小姐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一早起来，连早饭都没用。二小姐出嫁，老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咱们府上人口本就不多。 大少爷在外，大小姐出嫁了，如今二小姐也嫁了人。二少爷又常年不在府中。老夫人上了年纪，喜欢儿孙绕膝，只是如今啊……” 暖玉点头。 卫宸说过，傍晚前会送她回楚家。 左右这时候她也无事，暖玉才迈步，一旁由丫头扶着的卫夫人突然开了口。“暖玉，你得了闲，能不能去我院中坐一坐。” 暖玉回头看向卫夫人，以前的母女，现在生份的简直像陌生人。 暖玉感觉卫夫人似乎变了，再不似以前的咄咄逼人。不过暖玉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卫夫人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何况卫夫人院中还有个卫双双。于是暖玉摇摇头。“下次吧，二哥一会便要送我回楚家了。”说完，随着白妈妈一同离去。 卫夫人似乎轻叹了一声，不过暖玉渐行渐远，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卫夫人性子要强。既然做了，自然不悔。 路上，白妈妈轻声道。“小姐做的对，咱们惹不起，总躲的起的。夫人这两年虽然行事本份，可是双双小姐……奴婢也不怕当着三小姐的面说一说那双双小姐的是非。 她人不大，心却不小。 前阵子还撺掇着夫人和老夫人争权呢。好在夫人这次拎得清，没有顺了她的意。 夫人院中丫头婆子便没一个不怕双双小姐的。她对丫头非打即骂，动辄丫头便要向我讨些跌打损伤的伤药。这事奴婢也告诉老夫人了，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夫人也只能叹一声造孽。 若是减了夫人院中用度，双双小姐闹的更厉害。 她总归是个小姐，又得夫人以命相护，老夫人一时也动她不得。 三小姐以后来卫家，只管躲着她便是。咱们有理之人，不去理会那无理取闹之人。 奴婢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做过的事，总有报应的。如今她这般施为，将来一定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还有这等事？”暖玉点头问道。 白妈妈牵强的笑笑，点了点头。“奴婢也是替那些丫头叫屈……我们都是伺候人的，遇到个好主子，日子过的舒心，遇到个恶毒主子，躲不开逃不掉的，也只能认命，奴婢运气好，以前三小姐在时，老夫人和三小姐都把奴婢当成亲人，从不会打骂奴婢。奴婢以为这世间主子都如老夫人和三小姐这般，却不想自己家中便有那等恶主。” “白妈妈，我记下了。” 暖玉明白白妈妈的心思，这事情她不知道便罢了，即然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是卫家，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卫家，是卫宸当家做主的卫家。 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对卫双双的恶行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卫宸却不会…… 白妈妈脸带感激之色。“奴婢也只能说给三小姐听。” 老夫人终是老了，以前是容不得眼皮子底下有这等事情的。可是如今，老夫人却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说什么大事化小，白妈妈不能忤逆老夫人之意，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她是做下人的。 眼见着同样身为卫家的下人，卫夫人院中的下人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她如何能忍心。 思来想去，她想到暖玉。 暖玉是个性子好的姑娘，从不苛责下人。她想，求一求暖玉，一定有效。 果然，暖玉没有逃避，直接开口应承下来。 来到卫老夫人的院子，白妈妈替暖玉挑了帘子，然后笑着说早上蒸的一锅点心好了，她去端。卫老夫人摆摆手，示意白妈妈去忙。 她招手把暖玉唤到近前。 “……宸小子昨晚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二哥怎么会为难我呢？” 卫老夫人轻叹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是不喜欢我们祖孙走的太近。罢了，以后祖母不唤你便是。” “祖母误会了，二哥只是嫌我嘴馋了，在祖母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了。二哥本打算陪我一起吃晚饭的，却被我放了鸽子……”暖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卫老夫人笑笑，并不相信，不过暖玉替她解围的心意，她是明白的。 “你啊，从小便知道替人着想。” 暖玉含笑低头，任由卫老夫人夸奖她。 卫老夫人又拣了些暖玉小时候的趣事说起来，直说的暖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冒充’的。她怎么不记得她小时候做了那么多蠢事？“……当时我罚卫宸去跪祠堂，你个小丫头胆子真大，深更半夜的去看卫宸。 现在想来，怕便是那大胆的举动让卫宸放下戒备的吧。” “祖母不说我都要忘了。那时候还真没想过怕字。如今让我自己深夜去祠堂，我反倒不敢了。” “傻大胆，傻大胆。那时候你还小，还不知道怕。说起来，卫宸从小到大，我们卫家确实亏欠他。 如今他还能照顾卫家几分，我便感激不尽了。那孩子从小到大，便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不过祖母知道，如果没有你，他怕是不会再进卫家大门一步的。娇娇儿，你便代祖母照顾好他，对他好一些。这孩子从小到大便没谁对他好过。祖母老了，力所不及了。 你便代祖母好好照顾他。 以后你们二人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说什么趣事呢？奴婢在院中便听到笑声了。三小姐，刚出炉的点心，快来尝尝奴婢的手艺。” “我在说暖玉小时候夜里一个人敢去祠堂。说她傻大胆呢。”[一万字……求支持。么么哒。感谢，最近家里事多，码字时间少。挤出一万字的时间来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啦。谢谢最近打赏的亲们，投票留言的亲们。]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波未平 第二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 说起那桩事，白妈妈不由得唏嘘。“说起来那时候三小姐胆子确实大，祠堂那种地方，白日里去都阴森森的，三小姐夜里敢往那里跑……倒也真是艺高人胆大。”“什么艺高人胆大啊，她根本就是冲着卫宸去的，卫宸可是被罚跪祠堂呢。”卫老夫人看向暖玉调侃着说道。 “话虽如此，可那时候三小姐才多大？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可见那时候二少爷待三小姐便不同。要不三小姐一个小姑娘，哪会半夜往祠堂跑。”白妈妈一边将点心摆到暖玉面前，一边开口替卫宸辩驳几句。卫老夫人不置可否，卫老夫人和卫宸祖孙的关系，说不上好，可也算不上交恶，可白妈妈总希望祖孙二人能更亲近些。 如今这形势，卫家明显便要指望二少爷。 便是为了卫家，老夫人也该多疼二少爷几分。 “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做过的事，如今便是悔了又有何用？发生便是发生了，宸小子是个心里拎的清的。他便是心中记恨着我这个老婆子，卫家有难，他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何况如今还有暖玉，以后暖玉入了门便是卫家媳妇儿了，卫宸会让自家媳妇儿吃亏吗？阿秀，你不必为此把卫宸夸上天，那孩子从小便阴阳怪气的，也只有暖玉受得他了。”卫老夫人轻叹着说道。 暖玉静静听着，她听的出卫老夫人说的是心里话。 卫宸在卫家自小便是个异类。 就像上一世，卫宸离开卫家后，便再未踏进卫家大门一步。 后来卫家受了诛连，刑场被斩，卫宸虽然来了，却也没有露面……卫宸这人，其实是个行事十分极端之人。也可以说十分薄凉，刚才卫老夫人的话，暖玉并不认同。如果卫家真的惹怒了他，卫家出事，卫宸真的做的出隔岸观火的事。 许是暖玉脸上神情太过平静了，卫老夫人反倒吃不准自己刚才那随口而出的话是不是真的让暖玉听进了心里。 她是一心盼着卫宸和暖玉好的，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卫宸那性子，还有卫宸对暖玉的在意……卫老夫人终是在心中一声叹息。悔不该当初对卫宸那般冷落啊。 吃过点心，暖玉陪着卫老夫人闲聊。 今天卫秀玉出嫁，卫家外院十分热闹，卫老爷还有特意赶回来的卫瑞都在外院张罗着。可是内院却十分安静。 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暖玉，卫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年岁大了。 以前争名逐利的，和卫夫人为了这掌家之权便争了三十几年。此时想想，有什么好争的呢？争来争去，卫瑞是个不顶事的，卫家最终还是要落到卫宸手中。 以后这个家，终归是要交到暖玉手中的。 想到这里卫老夫人又觉得十分庆幸，暖玉是她看着长大的，也算是知根知底，如今又成了楚家的小姐。 将来…… 也许卫家真的能更上层楼呢。 卫老夫人这辈子求不来的兴盛，也许能在卫宸和暖玉手中实现呢。 如果卫宸和暖玉知道卫老夫人此时的想法，一定会齐齐黑脸。然后说一句，您真的想多了。 她和卫宸都没打过卫家的主意，暖玉是根本不想，卫宸是不屑。不管是暖玉还是卫宸，都算是生财有道，他们手中并不缺银子使唤，以后两人成了亲，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那才是他们盼望的。 以前秀玉在家时，卫老夫人不觉有什么，卫秀玉的性子并不讨卫老夫人喜欢。 可是突然间，孙女出嫁了，家里一下子少了这么个人，卫老夫人终于觉出寂寥来了。随后和暖玉说的最多的便是卫秀玉的趣事。暖玉安静的听着，偶尔应声。祖孙两个便坐在窗下的弥勒榻上，足足说到日头西垂。 卫宸来接暖玉。 暖玉告辞时，卫老夫人十分不舍。 心里真正期盼起暖玉快点嫁进卫家来…… 回去的路上，暖玉和芷香芷云同车，卫宸骑马跟在马车旁。卫宸似乎有心事，从刚才便没有开口对她说些什么。这在外人看来也许正常。卫二少向来不是个话多了，可在暖玉看来，却十分不正常。到了楚家，把暖玉交到楚文靖手中，卫宸便告辞而去，连楚文靖都看出卫宸的异样来…… 直到用过晚膳，楚老将军归府。 暖玉和楚文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君大寿，济北王亲赴京城来给齐君贺寿，同行的还有济北王嫡长的孙女。 不经传诏入京，虽然打着贺寿的名头，可终究不妥，所以济北王当日并未出席齐君寿宴。在齐国，藩王入京，是需要齐君下旨传诏的。哪怕是来给皇帝送礼的，可济北王按辈份算，是齐君的叔叔。济北王齐勋泽是先帝的兄弟，行九，人称九王。 齐君登基后，远离京城，掌济北一道。 济北王年过五旬，便是因这辈份，自己亲叔叔不远千里来京送寿礼，齐君也不便计较这未经传诏之事。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为此齐君还是冷了济北王数日，两日前才宣济北王入宫。 正逢那日皇帝也宣卫宸入宫。 于是卫宸和济北王一行碰到了。 济北王这次只带了个孙女同行，据说是济北王府嫡长的小姐，今年及笄，这次之所以带了入京，是来请封的。 “那济北王府的小姐，竟然相中了卫宸。”楚老将军气呼呼的道。 这事楚老将军也是今日入宫才知道的。如今朝中上下都在传这件事。说是济北道最近两年有些不安生，皇帝正欲派个官员前往，只是济北道和淮阳道这种由藩王镇守的，终究有些不同。 派了什么人去怕是都难有寸功，弄不好还会有去无回。 这时候，济北王府的小姐看中了卫宸。官员们私下议论，都觉得这是个良机。 趁机把卫宸安插*进济北道，即可解皇帝燃眉之急，也可让济北王因此收敛几分。卫宸的手段，那是有目共睹的，由他前往济北道，定然是事半功倍。 “那帮老匹夫都在皇帝面前游说，说宸小子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说什么这样的机会，简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见鬼的机会，那济北王府的小姐明显便对宸小子别有居心，此时让宸小子跟着济北王回济北道，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波又起 第二百六十四章一波又起 楚文靖一听，登时便怒了。嚷嚷着要找齐君评礼，被楚老将军拦下了。 “此事还不能声张，毕竟陛下还未下旨。只是这事……有些难办啊。”楚老将军唉声叹气的道。当武将的，心里弯弯绕的心思自然不及那些整日蝇营狗苟的文臣，和那些文臣说话，楚老将军不幸落了下风。甚至有几个平日有些小龌~龊的，竟然当面恭喜他。 说他楚家的孙女婿要纳侧室了。 侧室可是济北王府的小姐…… 这根本就是在讽刺楚家。 堂堂济北王府的小姐，如何会给人做小？ 济北王府小姐身份尊贵，他楚家小姐也不遑多让……给人做小，那是万不可能的。 “刚才卫宸竟然没有开口多说一句！”楚小将军不由得暗骂卫宸行事太过。这事自然是要和他们父子商量的。 卫宸和暖玉只是定亲，如果皇帝真的反悔了，把卫宸指给那济北王府的小姐，暖玉怎么办？想到这里，楚家父子不由得齐齐看向暖玉。 暖玉小脸绷着，显得十分平静。见楚家父子看向她，她轻轻开了口。“二哥总会有法子的。” 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女生外向，楚小将军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指责暖玉对卫宸盲目的崇拜了。这事如果卫宸能轻松解决，今日也便不会面上露出异样来了。“明天把卫宸喊来，我们问问他便知。”楚小将军最后说道，楚老将军点头。 今日当着楚家父子的面，暖玉表现的十分平静。 可她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上辈子，她可没听说过济北王府的小姐来京城一事。也或许是她孤陋寡闻，可是卫宸似乎始终没有娶正室……这时候暖玉暗恨自己上辈子对卫宸的事关心太少，以至如今需要用时，却脑袋空空。 济北王府教导出的小姐，暖玉静静想了会。终是有了决定…… 暖玉始终表现的都十分平静，第二天还陪着楚小将军一起吃了早饭，把楚小将军亲自送出了拢月轩。 然后她去了趟内院，回来写了帖子，交给王述，让她送去济北王落脚的府邸。她要办个赏花会…… 赏花会自然不会只请济北王府小姐一人，暖玉为此特意问过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和暖玉一起选了几个京城有名望的闺阁小姐。然后暖玉一一写了帖子。 晌午前，各府便有了回音。 有的说不便出门，有人答应下来。而让暖玉在意的济北王府的小姐，回的是即时赴宴。 赏花宴是三日后，下午楚小将军提前回府，同行的还有卫宸。王述已经把暖玉要办赏花宴的事情告诉了楚文靖，所以楚文靖也是因此提前匆匆赶回来的。他没想到暖玉竟然是个行动派，这才半天功夫，她赏花宴竟然已经敲定好。 这时候办赏花宴？而且请了济北王府的小姐……合适吗？ 卫宸笑笑，声援暖玉。“我觉得挺好。都是小姑娘，一起热闹热闹，也不是坏事。暖玉如今在京城也算是一枝独秀……结识些官家小姐也是应该。” 楚文靖心道卫宸就是个应声虫，暖玉不管做什么，在卫宸看来都是好的。 他们二人，倒是相得益彰的紧……暖玉对卫宸是不管不顾的相信。卫宸对暖玉是不管不顾的纵容。 “卫宸，你疼暖玉也要分时候。这时候办赏花宴本就招摇。还请来济北王府的小姐，这根本就是……”楚小将军本来想说，这根本就是挑衅啊。可是在暖玉水汪汪的目光中，他愣是没说出来。 这事，在楚文靖看来，还是在朝中解决。只要皇帝不下令，或是让济北王改口，虽然这两桩做起来都有些难，可是只要用心谋算，还是有机会的。 可从济北王府小姐那里入手…… 楚小将军觉得事情悬而又悬。 卫宸看向楚小将军，那眼神……楚小将军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不再开口了。既然卫宸觉得可行，便依暖玉又如何。 虽说济北王姓齐，是皇亲国戚，可他们楚家也不差啊，几代忠良，在京城也是跺跺脚便能让京城震上几震的人家。楚家的小姐，并不比济北王府的小姐差……当然，这只是楚小将军自夸。 京城权贵终究比不上皇亲国戚。 这次济北王带着孙女前来，便是请封郡主的。 一旦封位下来，齐国除了公主，便没人能和这姑娘争其锋芒了。 所以这事才棘手。 “帖子都发出去了，便是反悔也不能了。既然如此，暖玉便去试试吧。” “小将军英明。” 卫宸说的十分顺溜，楚小将军却觉得不那么合心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暖玉身份才定，还未来的及开祠堂入族谱，卫宸那边又出事了。 “宸小子，你给我透句实话。这事，是不是真的很难办？” 卫宸当着暖玉，并不想说的太深，可是楚小将军追问。一旁暖玉对他笑着点点头，脸上全然的信任神情。卫宸心中轻叹，终是开了口。“……事情不难办。只是皇帝却早有心派个人去济宁道。” “你的意思是，皇帝担心……”担心什么，楚小将军和卫宸心知肚明。 暖玉安静的听着，不管是楚文靖还是卫宸，都以为暖玉并不解其中深意。其实暖玉是懂的，担心什么？还能担心什么？当皇帝的自然是担心底下臣子生了异心。 济北王是齐君的亲叔叔，辈份上还高了齐君一头。 似乎齐国始终私下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当初先帝登基时，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似乎当初九王爷呼声最高。 这就像根刺，刺在先帝心头，如今同样刺在齐君心头。 暖玉心道，皇帝担心的济宁道，直到前世她死，都还平静的很。 反倒是皇帝从未疑心的淮阳道出了异变。 淮阳王齐凌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皇帝压根便没放心过。如今是济北王自己撞上来，皇帝如果摇头，岂不是错失良机。”卫宸冷笑着道。 对于官场那些黑暗，他简直能如数家珍。 虽说他年纪不大，可见识却不少。这次皇帝是有心点头的，这才是最难办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五章 齐君所忧 第二百六十五章齐君所忧 楚小将军沉默了。这道理他和卫宸都懂。这次于齐君来说简直是个良机。 一是济北王府的小姐相中了卫宸。 若是平白的把卫宸弄到济北道，必定是要被排挤，任卫宸再有手段，也难以施展，可若是以联姻的形式让卫宸前往济北道……济北王看在孙女的面上，自然不会动卫宸。想必齐君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 暖玉看卫宸和楚文靖脸色不好，知道因为她在，这二人说话难免有所顾虑，想了想，她起身说茶有些凉了，她去重换温茶来，这等事何需她去做，不过是寻个借口让楚文靖和卫宸可以畅所欲言罢了。 卫宸对暖玉笑笑，意在安抚。暖玉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告诉卫宸自己无事。楚文靖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道这两个人啊。 怎么能分开呢？ 如果这桩亲事不成，简直便是老天不长眼。 暖玉看似乖巧却是个性子倔强的姑娘。 卫宸看着倨傲却独独对暖玉衷情。最初楚小将军所之以忌惮卫宸，便因为他那性子，看上去淡淡的，实则却十分薄凉，只要他决定的事，便会为此不择手段。这样的人，用来当剑是最好不过的了，可若是当成推心置腹的好友，难免让人觉得不放心。直到看到卫宸对暖玉的深情，楚文靖才渐渐改变了对卫宸的观感。 直到如今真心喜欢起这个敢闯敢拼的少年来。 “……你当真觉得暖玉邀了那济北王府的小姐来府中赏花有用？” “小将军不要小看暖玉，暖玉那性子，平常是不会全力以赴去做什么的。便是有人欺负她，她也向来是息事宁人的。可这不代表她性子软弱。只是那些欺负她的人，没能让暖玉生起争斗之心罢了。 如今这位济北王府的小姐，怕是触了暖玉逆鳞。 这事，我们双管齐下，让暖玉去折腾便是，她一个养在内宅的小姐，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卫宸没有多说，只是劝楚小将军放手让暖玉去施展。 楚文靖点头，事已至此。 也只能如此了。 “你可有什么法子？要不抓紧时间把亲事办了？” 卫宸眼睛一亮，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委屈暖玉。”楚文靖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嫌弃了。卫宸反倒跟他一本正经起来了。“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先把眼前这事搪塞过去。我便不信你若成了亲，皇帝还能拆散你们小夫妻。” “……小将军，你还是不了解齐君。 他是不会让这门亲事办成的。”楚文靖脸色一变，想着平日皇帝的手段，心知卫宸所言不假。 齐君登基十几年了，虽然性情比年轻时温和了些。可是行起事来，手段也是层出不穷的。他敢力排众议，任用年轻的卫宸当议和使臣，可见齐君性子是即认定，便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的。 只要齐君认定的事。不管谁开口求情，都无更改的可能。 如果此时齐君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给卫宸和济北王府的小姐指婚，自然不会让卫宸成功娶到暖玉。 再说楚家嫁小姐，也不是三五日能办成的。 哪怕世人皆知这门亲事有苦衷。 这般仓促完婚，也着实不妥。“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法子？” 卫宸目光微沉，法子吗？自然是有的…… 济北王归京的消息不算什么秘密，他这次回京，打的是给齐君贺寿的名头，实则是给自己的嫡孙女请封的。 他即有王爷封位在身，孙女请封个郡主倒也未尝不可。 何况连齐君都得唤他一声九叔。 只是…… 齐君并不想开这个先河，这是卫宸推测出来的。因为齐君对济北王本就猜忌，这时候封了郡主，自然是助涨了济北王的气焰。 齐君不是个心胸宽阔的，自然不想平白送了威望给济北王。 再加上济北王府的小姐竟然一眼便相中了卫宸。 济北王府的小姐和楚家的小姐？二选一，一时间齐君也有些为难。 如果没有这桩亲事，齐君确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卫宸行事本就合他心意，卫宸前往济北道，也算是给齐君吃了颗定心丸。可是卫宸和楚家小姐的亲事如今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这时候反悔…… 这件事，不仅齐君犹豫，整个京城都在观望着。 不过是定亲而已，卫宸和楚家小姐若是退了亲，因为这样的原因退亲，不仅不会损了暖玉的名声，也许暖玉还能赚到几分同情。 所以在齐君看来，只要安抚好楚家，这事便不难办。 难的是让卫宸心甘情愿…… 若是卫宸不愿，便是勉强去了济北道，不尊他令行事，齐君反倒受制。 若一个不好，卫宸反水…… 齐君可着实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不能打压济北王，反倒给济北王送了个助力。 而卫宸和那楚家小姐自幼两小无猜，是有感情的，这才是最让齐君为难的地方。 所以哪怕济北王开口，齐君当时也没点头，只说这事情还需斟酌……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卫宸三天前到访和楚文靖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暖玉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那之后卫宸再未登门，楚小将军只叮嘱她，既然办赏花会，便要办好，楚家即是主，来者皆是客。要客人宾至如归，万不能在赏花会上发生意外。 暖玉明白楚文靖的担心。 她点了头。 她并没打算和济北王府的小姐一较高低。只是想见一见她，她们两人同时看中了卫宸，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这话暖玉是当着几个丫头的面玩笑般的说出的。几个丫头听完，险些气的背过气去。 心有灵犀这话，能用在自家小姐和济宁王府小姐之间吗？自家小姐真是个怪人。 怪人暖玉吩咐把赏花宴办在拢月轩。说起来自己父亲修这院子时，一定是打着‘招风引蝶’的心思的。拢月轩中有水有桥有亭，此时水中荷叶舒展，有花茎颤威威的探出，顶着淡粉的蓓~蕾，在晨风中摇曳。 青石小路两边，各色花儿开的也是争相斗艳。 王述亲自在大门外迎客，芷香芷云在拢月轩外迎客，院中十数个丫头川流不息……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争相斗艳 第二百六十六章争相斗艳 楚家父子没有露面，楚老夫人也未露面。 整个赏花宴，完全是暖玉一人支撑着。 说起来有些艰难，因为暖玉毕竟初到京城，对诸方势利并不清楚，也不知道诸家小姐的性情……虽然这两天楚小将军得了闲便来找暖玉说京中情势，可是暖玉对这方面似乎少了根筋，终究是囫囵着记下了，很多地方却是理解不能。 相比之下，暖玉其实更喜欢和玉料为伍。 哪怕让她管上几家玉器铺子，她也不会这般束手束脚。 可是卫宸说过，她终究是要独立应对的。以后便是嫁进卫家，卫宸也不能护她一世。 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亲自出面的。 她即使多活了一世，于这方面也几乎是空白的，上一世她及笄后便嫁进计家。和计宏礼完全是成亲后，理所当然要相敬如宾。 计家铺子也都是计家老爷夫人在掌管着。 后来计宏礼另娶，她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玉雕上，拜在计家一位老师傅门下，一门心思学如何雕玉。 计家老爷夫人心有愧疚，也便由着她去学。 直到计老夫人驾鹤西归，她才正式接手计家的生意。那时候生意已经成了气候，她不需太过费心。后来也有所起伏，但大多数时候，都有掌柜的支撑着，她更多时候醉心玉雕。对于这种迎来送住，和官家小姐结交的事情，暖玉还真的是门外汉。 所以前世带给她最大的成就是，雕玉。 还有些生意经…… 对于官场上的事，暖玉知之甚少，如今她知道的，都是卫宸一点一滴教给她的。 有人会觉得她即使重生一次，似乎对于眼前现状也无甚大用。真实情况是，她只是个普通姑娘，因为洞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能适时趋利避害。 所以她如今才能身在京城，才能成为楚家的小姐。 这些都是上一世，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便是两世加起来的见识，怕是也不及一个卫宸。 这点很无奈，却是事实，暖玉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会她可以学，不知道她可以请教卫宸，既然选定了这条路，她便一定会走到底…… “小姐，有客人到了。”芷香引着一位打扮华丽的小姐进门。暖玉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那是个看起来比暖玉年长些的姑娘，模样生的秀丽，虽然不算美人可那一身天青的衣裙，配上头上那金镶玉的梅花簪，把这位小姐衬的华贵非常……今天暖玉穿了身素粉的襦裙，配的是一对雕花银簪。显得十分俏丽。 那小姐一见，眼睛一亮，脸上笑意盈盈的开了口。“这便是楚家妹妹吧，我姓卢……闺名唤做承瑜。” 暖玉笑着招呼。“原来是卢家二小姐，快请进。”卢承瑜，首辅卢岳的次女，她未入京前，这位卢小姐几乎可以说是京城最尊贵的小姐。出身好，教养好，据说性子也好，本来以卢家小姐的身份，是万不会及笄后亲事还未定的。可卢首辅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儿，想多留女儿两年，对于女婿人选，也是慎之又慎。 卢承瑜笑的十分和气，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二人便相携着进了亭子…… 暖玉送出十几张帖子，多数都表示会来。 只是那些姑娘的身份尚不需暖玉亲自迎接，她便留在亭中和卢承瑜闲聊着。 “……这院子修的真漂亮。”卢承瑜轻声赞道。 “父亲说他当年修这院子时，可是颇费了番心思的。” “我看也是，这一屋一舍，一亭一石的，似乎都有讲究。我这对方面并不精通，反倒是我那小哥挺喜欢研究这些。说什么风水之术博大精深……”“父亲也只是略懂皮毛，卢家姐姐喜欢便好。” 做为首辅家的千金，卢承瑜自然是十分得体的。 做为楚家的小姐，暖玉行事也是十分有分寸的。两人初次见面，即不能太亲切，也不能太疏远。 暖玉倒是真心觉得这位卢家小姐是个可以结交的，至于卢承瑜，是担负着打探楚家小姐性情的重任的。几句话说下来，二人有了几分惺惺相惜。放眼京城，能称得上出身富贵的小姐虽然不少。 可像卢家和楚家这样身份的便是凤毛麟角。 卢承瑜想要找个手帕交，简直难如登天，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何况自家父亲和哥哥对这位楚家小姐都十分好奇。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漂亮姑娘，而且性子也好。 二人正说的热闹，一阵喧哗声起。 只见当前两个小姐并肩行来，二人身后，是数名跟随的婢女…… 卢承瑜眉头微蹙，凑近暖玉说道。“那个绿衣姑娘是杜丞相的孙女，那个红衣裙的我并未见过。可以杜家小姐的身份，必定不会和身份太低的小姐同行。依我猜，那姑娘应该是……”“是济北王府的小姐。”暖玉轻声回道。 卢承瑜面露赞赏之色。 暖玉回她一个浅笑，然后二人起身迎上前去。 “杜小姐，齐小姐……” 杜家小姐姓杜名妍，比暖玉年长一岁。自幼被娇惯着，性子有些跋扈，对于不及她之人，向来是爱搭不理的。 暖玉虽是楚家小姐，不过却是个半路冒出来的，所以杜妍对暖玉并不那么客气。再加上暖玉的相貌……没谁会喜欢比自己漂亮的姑娘。所以杜妍脸上神情有些倨傲，倒是一旁的红衣姑娘含笑开口。“这位便是楚家小姐吧，我是齐瑞阳。”“瑞阳姐姐，你何必把名字说出来……”一旁杜妍有些不悦的开口。 齐瑞阳笑笑，侧头对杜妍说道。“名字便是让人叫的。” “……话虽如此，可也得看看那人有没有资格叫啊。瑞阳姐姐马上便要被封为郡主了，到时候瑞阳郡主几个字，可不是等闲人能唤的。你说是不是，楚小姐？” 一旁的卢承瑜有些不悦，觉得杜妍根本就是狐假虎威。人家济北王府的小姐还未开口呢，她便在这里挑拨。 “杜小姐这话在理，只是我们闺阁姐妹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倒不必那么讲究。齐小姐，我姓卢，卢承瑜，我父亲是卢岳。”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一次交锋 第二百六十七章第一次交锋 杜妍脸色有些难看，京城权势分了阵营，她们这些小姐自然也是分的。 卢家和杜家表面上虽然和和气气的，可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两股势力暗中角逐……说起来杜妍这个丞相家的小姐如今和卢首辅的女儿并驾齐驱，心里也是挺委屈的。要知道这首辅一职，可是当今圣上登基后才有的，首辅和丞相，其实职责上一脉相承，先旁在位时，是设左右两位丞相的，可当年齐君登基时，愣生生被上一任丞相拦了驾，险些和皇位失之交臂，于是齐君登基后，撤了一个丞相职，任用自己的心腹上首辅位。 其意便是和先帝跟前的一些老臣打擂的。 可是杜丞相心思灵活，老早就表示和卢首辅要同气连枝，对皇帝表了衷心。 于是在杜妍看来，这朝中根本就是平白多了个首辅家的小姐和她争这京城闺秀之首。 二人明里暗里的，也算斗了几次。 不过杜妍多数时候都是铩羽而归。其实这只是杜妍的感觉，因为大多时候卢承瑜根本不会理睬杜妍的挑衅。只是今日……杜妍看了看卢承瑜，又看了看一旁的暖玉。 心里滋味有些发苦。 一个卢承瑜她已经斗不过了，如今又多了位楚家小姐。而且看样子，这位楚家小姐和卢承瑜竟然关系很好。 最让杜妍心里不好受的是，自己的模样比不是卢承瑜便罢了，如今这位楚家小姐的相貌，便是连卢承瑜也是及不上的，那她杜妍更是拍马也不及啊…… 杜妍眼睛一转，笑眯眯的对身旁的齐瑞阳道。“瑞阳姐姐，那位便是楚家小姐了……”她这话说的其实有些多余，这里站的姑娘，哪个都是受了父兄祖父点拨过的，其中的弯弯绕又有谁是不知的。哪怕暖玉不喜这些，也知道今日这赏花宴，根本就是个角逐场。 不进则退，这点不仅是官场上。 于她们这些后宅闺秀也是如此的。 杜妍这话是明显在‘点’齐瑞阳呢。 如今谁不知道济北王相中了卫宸，有意把自己孙女下嫁。说是济北王相中了卫宸，不过是面子上好听些，总强过直接说济北王府的小姐一眼便相中了男人要好听，所以这才借了济北王的名头掩人耳目。 杜妍话音落下，齐瑞阳不由得细细打量暖玉，暖玉同时也在看她。 齐瑞阳比她年长两岁，年初已经过了十五岁生辰，所以济北王才带了她来京城请封。她身量自然比暖玉高些，看起来已经是个漂亮的少女，再加上她出身富贵，自幼娇养，自有一身气韵。 暖玉对她笑笑，并不在意杜妍的从中挑拨。 如果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她也便不必办这赏花宴了。 “两位小姐，亭中备了茶点，坐在亭中看看莲花，也别有一番滋味。请……” 齐瑞阳点点头，当选迈步，一旁杜妍有些失望，在她看来，齐瑞阳和楚暖玉根本应该见面就闹的。两女争一男，难道还能和颜悦色不成。 见齐瑞阳迈了步子，杜妍便是心中不喜，也只能迈步跟上齐瑞阳，自然，她少不得要挑剔一番。一会说茶不够香，一会说点心不够软，总之，是个矫情的大家小姐。芷香和芷云来回换了几次茶，终于在齐瑞阳淡淡赞了句好茶后，杜妍安静下来。 杜妍也看出来了，齐瑞阳明显是觉得她烦了。 杜妍心中委屈，她自觉今日所为都是在替齐瑞阳出气。齐瑞阳不好表露出来，怕旁人说她没风度，她不怕旁人说，反正在卢承瑜和楚家小姐眼中，她也不是个有气度的，倒不想楚家小姐还没说什么，齐瑞阳已经露出不豫之色来。 暖玉起身告罪，说是受邀的小姐都到了，有几个在小园子里赏花，她这个当主人的自然要去招呼一声。 卢承瑜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杜妍看了一眼齐瑞阳，有心跟着去添个乱。 可是齐瑞阳坐的四平八稳，显然没有同行的意思，杜妍只得讪讪的喝茶。 暖玉欠了欠身，然后和卢承瑜一前一后出了亭子。 “……瑞阳姐姐，你怎么不开口？” 暖玉二人走后，杜妍疑惑的问道。这次来之前，她便知道今日这赏花宴必定不会安稳…… 那楚暖玉脸皮太厚了，也不想想她才回楚家几天？哪怕圣上当殿赞了她，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办赏花宴，也着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更让杜妍意外的是，她竟然给济北王府的小姐也下了帖子。 杜妍和齐瑞阳小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是而杜父提议让杜妍去想法子结识齐瑞阳时，杜妍没有摇头。杜妍和齐瑞阳攀上交情，其实也是二人互相都存了份利用的心思。至于二人之间要说感情多深，那实在是子虚乌有。二人私下也见过几面，倒也能说几句贴心话。杜妍见没了外人，这才问道。 “说什么？让她退亲？便是退亲，也要楚老将军或是楚小将军开口。轮不到一个小姐做主。” “……那瑞阳姐姐今天来？” “不过是想看一看被那人惦记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罢了。”齐瑞阳淡淡说道。 见过了，也算是明白了。卫宸那样的人，得他记在心里的姑娘，必定是极好的。没见到暖玉之前，只是觉得不甘心，今日一见，齐瑞阳心中反倒升出几分酸涩之意来。 想她济北王府的小姐，天下男子皆趋之若鹜。 可卫宸对她却是不屑一顾…… 她为此不惜丢了脸面，不惜被祖父斥责，可是几次见面，卫宸对她始终十分冷淡。齐瑞阳甚至觉得自己简直有那么几分不知廉耻了。直到今日见到暖玉，她有些明白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了这头，哪怕明知前路艰难，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卫宸是个良才，自己的祖父也如此认为。如今济北道正缺良才……如果此事能成，不仅是她得偿所愿，祖父那里也是如虎添翼。 当然只见一面，齐瑞阳还不至于不战而败。 只是想起卫宸的冷脸……她心里还是有些发苦。 杜妍点点头，心中隐约明白齐瑞阳的意思。 姑娘的亲事，还是需要家中长辈做主的，即使要退亲，也自然是要由楚父来退。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争个高低 第二百六十八章争个高低 这么说来……“要先恭喜瑞阳姐姐了。”杜妍笑着道。 齐瑞阳脸上没什么喜色，始终淡淡的。这时候她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杜妍交好。 杜妍的性情，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和卢承瑜相携去往园子的暖玉，此时脸上也露出深思之色。“……暖玉，我听父亲说，你和卫公子已经定亲三年了。这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你总是最无辜的那个。”最近济北王归京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济北王府的小姐相中了卫宸的事情也在权贵中流传开来。 皇帝如今还未开口。 也不知道事情最终结局如何。 不过在卢承瑜看来，这事情根本就是济北王府仗势欺人。 人家好好的未婚小夫妻，而且都已经定亲三年了。 卫宸在京中得了皇帝垂青后，有多少京中的姑娘登门求亲，相要嫁进卫家。卫宸都拒了。 直到暖玉回京，才传出卫宸早已和暖玉定有婚约之事。 便说这京中，有多少豪门公子便是娶了妻，也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过有个未过门的妻子，便要‘守身如玉’的男人又有几个……旁人说卫宸如何如何心狠手辣，单单对暖玉痴情这点上，卢承瑜便认为卫宸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我今日确是有心想一见一见齐小姐的。见到了真人，反倒松了口气。 如果齐家小姐像杜家小姐那般……我反倒觉得自己眼光不好了。 如今见到齐家小姐是个挺有分寸的姑娘，行事也并不张扬，我倒觉得和她一争，倒也不丢人。” 卢承瑜先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 不想暖玉心中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虽然乍听上去有些无法理解，可是细细一想，倒真是这么个理呢。 如果齐家小姐像杜妍那样的性子，先不论输赢，单只去争，便是落了下乘。 齐家小姐看起来是个行事稳妥的，再加上出身高贵，她也同样相中了卫宸，倒不得不说她眼光好了。这样一想，两人可以匹敌，倒真如暖玉所说，输赢都不丢人。 “……我看这事，圣上也还在观望。我父亲倒是上折子劝阻这桩事，说是信为立国之本。 卫宸既然早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退亲另娶，这是失信于人之举，实是让人不耻。”卢承瑜含笑说道。 暖玉倒没想到卢大人会上这样的折子，不过想到卫宸所言，他总有法子应对…… 暖玉面上的惊讶之色很快散去，她恭恭敬敬的让卢承瑜代为谢过卢首辅。 “有什么好谢的，我父亲也是觉得卫宸是个栋梁之才。 这样的人，留在京城更有作为，若真的去了济北道，岂不屈才。” “不过济北王身份摆在那里呢。他即开了口，圣上也十分为难……而且济北王行事有些跋扈，我听父亲提过，说是济北王膝下孙子有五六个，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孙女，所以对齐瑞阳十分娇惯。为了此事，济北王或许真的敢耍横留在京城，逼迫圣上下旨。 我怕圣上最终会……”“会给楚家些好处，然后替我另寻一个比卫宸身份还要富贵的人家。”暖玉淡淡接道。 卢承瑜点点头，心道暖玉看起来生的这么漂亮，便像个养在深宅被人娇纵着的小姑娘。 可却是心如明镜的。 这事最终的解决之法，怕便是如暖玉所说，圣上许诺楚家一些好处，然后另给暖玉找门富贵亲事。 “……好像六皇子最近要议亲。”卢承瑜只是稍稍一提，不过暖玉已经入了心。 待到了园子，几个姑娘看到卢承瑜和暖玉一起来了，原本心中不以为然的姑娘也不由得心肝颤了颤。即使暖玉在皇帝寿筵上大出风头，可还是有人背后非议，主要嘲笑的便是暖玉的出身。 可如今和卢首辅的千金手挽着手现身。 那些关于暖玉出身不佳，不得楚老夫人欢心的消息自然不攻自破。如果不得楚老夫人和楚家上下欢心，卢家小姐怎么会对暖玉另眼相看，两人还表现的这么亲近。在京城，卢承瑜可不轻意与人结交，她即和暖玉结交，想必楚家小姐自有其过人之处。 几个姑娘来楚家赴宴，家中长辈自然会叮嘱。 不过小姑娘心思活，有些并不把家中长辈的叮嘱当回事。 此时却觉得自己太傻了，早知道连卢家小姐都放下身段，她们一早便去亭子那边了。 也不至于此时这般不尴不尬的站在这里…… 正在几个姑娘犹豫着是上前和暖玉攀谈，还是保持这副不远不近的态度时。 杜妍和齐瑞阳相携而前…… 杜妍大家都是认识的，至于齐家小姐，有聪明的只要看一看齐瑞阳的装扮，再联想到杜妍的性子以及最近京中动向。便把齐瑞阳的身份猜了个八*九分。 看过齐瑞阳，大家目光不由得又转向暖玉。 两个姑娘，虽然一长一幼，不过看起来都十分有风姿，楚家小姐虽然年纪尚幼，可身上有股晶莹剔透的味道，再配上那张漂亮面孔，任谁见了也会眼前一亮。至于济北王府的小姐。 五官生的十分深邃，再搭配上今日那身绯色衣裙，显得人越发的雍容华贵。 如果只相貌论，二人伯仲之间。 论出身。一个是济北王府的小姐，一个是楚家小姐。 济北王做为藩王，又执掌济北一道。可以说权势滔天。楚家虽然不及济北王那般有权有势，可是楚家父子战功赫赫，楚家在京城地位卓然…… 出身论，济北王府的小姐虽然更尊贵些，可毕竟济北道远离京城，而楚家却是京城权贵。真的比起来，输赢也是未知。 诸人不由得露出看热闹的神情。 突然觉得今日这赏花会，来的真值。有幸见到两位矜贵的小姐相争…… “楚家小姐，既然是赏花会，我们总要玩点花样的。不如，我们来对对子。便以你这园里的花为题。” 这种事，京城的小姐们惯玩的，所以旁的几个姑娘也都点了头。 暖玉自然不会在此时驳杜妍，于是也含笑点了头。“既然是杜小姐提议，那便由杜家姐姐先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别具一格 第二百六十九章别具一格 杜妍闹了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说杜家小姐学问也是有的，好歹出身京城最有权势的人家。她便是再不学无术，对几个对子也不在话下，可前提是……这里有济北王府小姐，有卢承瑜，还有一个暖玉。 至于其她几位姑娘，自觉都当了陪客。对上几轮便纷纷告饶，退到后面。 杜妍比她们多撑了一轮，最终也是江郎才尽，只得不甘的退后。 接下了退出的是卢承瑜，她笑着拍了拍暖玉，又对齐瑞阳露齿一笑，很有风度的退后。 “……倒没想到楚家小姐这般有学问。”杜妍身后一位侍郎家的小姐轻声开口。“我也没想到，不都说楚家小姐先前流落甘宁道，几年前才被楚家寻到，年初才入京吗？她这是从哪里得了名师指点不成？” “你们忘记了，她和卫公子早有婚约在身。卫公子那样的学问，自然不会娶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姑娘，想必是卫公子教导的吧。” 这个说法得到几个姑娘的一致认可。 杜妍撇撇嘴。“卫公子哪有闲功夫去教个小姑娘识字。真是异想天开。” 这话杜妍说的很轻，可是卢承瑜离得近，听了个清楚，或者这话本就是杜妍说给卢承瑜听的，卢承瑜侧头看了一眼杜妍，然后轻声回道。“……刚才暖玉倒是和我提起过，以前她在甘宁道时，学问确是得了卫公子指点的。连那手字也是临摹了卫公子的字帖练出来的，一会若是比书法，杜妹妹不妨好好看看。” 那边齐瑞阳和暖玉已经比到尾声，园中花草全说了一遍，二人不管是用词还是谴句都在伯仲之间。 可如果把暖玉的出身加上去，便高低立现了。 齐瑞阳自幼长在济北王府，得名师悉心教导，而暖玉却是流落在外，几年前才被亲人寻到。 一个自幼安稳度日，一个却是寄人篱下。 二人最终比了个不相上下，齐瑞阳还算有气度。“我和楚小姐不相上下，可我五岁启蒙，祖父给我请的师傅也十分有名望，楚小姐却是才回京城，这么一比，我便落了下乘。这一局，我甘拜下风。” “并非争斗，何来上下一说……”要说气势上，暖玉绝不会比齐瑞阳差。 甚至要暖玉端起来架势，齐瑞阳也是有所不及的，要知道暖玉可是多活了一辈子，又受了卫宸几年‘摧残’的。卫家公子可完全按照自己的喜欢教导的暖玉。 他不需暖玉像他那般有雄才大略，可小才小略还是要有的。 也不需要暖玉像他那般行事狠戾，可即使是姑娘，处事也要果断。 所以暖玉不管哪方面，都不会比齐瑞阳差……暖玉这样一说，算是给足了齐瑞阳面子，齐瑞阳笑笑，心中那种失落的感觉几乎要冲垮了她。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败过，济北王府只她一个小姐，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几个兄长也把她捧在手心里，只要她想要的，无不送到她面前。她性子虽然不骄纵，可也绝对不是个忍气吞生的。 只是刚才和暖玉斗了一局。倒真让齐瑞阳大开眼界。 她还没见过像暖玉这般口齿伶俐，心思活络的姑娘，不管自己开口说什么，她都能笑呵呵的接话，说是比对对子，无非是有人出上联，然后旁人对下联。比到最后只她和暖玉两人，不管她开口出什么题目，暖玉看起来都能轻松应对。 最终题目出遍，二人没有分出高下，也算是个不伤颜面的结局。 齐瑞阳那份争斗之心，在和暖玉比过一轮后，已经淡了。可是杜妍显然在这方面缺了几分眼力，听完卢承瑜的话后，面带鄙夷的开了口。“瑞阳姐姐何必这般谦让。既然对对子不能争个高下，不如我们再比比写字吧。”在杜妍看来，卢承瑜说的是反话。 卢承瑜越吹嘘，那方面便一定是楚家小姐的短处。 因为杜妍行事向来如此，她越是不在行的，越是喜欢挂在嘴边吹嘘，让旁人都不敢和她比这一项…… 齐瑞阳眉头微蹙，越发觉得杜妍是猪一样的队友。 杜妍话音落下，姑娘们热情响应。于是暖玉只得吩咐丫头准备笔墨纸砚。 卢承瑜摇摇头，对杜妍做的蠢事已经连开口都不屑了。 便让杜妍见识见识吧…… 平日里杜妍和她打擂台，卢承瑜压根没往心里去。争个一时高低又如何。官场上的事，还得官场上去比。 她们是闺阁小姐，便是图了一时痛快，杀得杜妍片甲不留又如何。 像这种做了也是无用的功，卢承瑜向来不会去施为，可显然，杜妍乐在其中…… 正在姑娘们执笔之时，有丫头上前禀报。说是卫公子带着十几个公子如今正在拢月轩外，说是来凑热闹的。 这所谓的赏花宴，并不只有姑娘能参加，有时一些有名望的公子也会出席，多数时候是隔水而望，或是内院外院隔着一道花墙，拢月轩中正好有个荷塘，只需让丫头婆子守在左右，公子不要进这小花园，便不算坏了规矩。 不等暖玉点头，一旁杜妍已经一脸殷切的开了口。“卫公子来了？知道还有谁陪着卫公子一起来吗？” 丫头看了看暖玉，见她轻轻点了头，才开口回道。“奴婢只识得为首的是林公子和卫公子，旁的公子便不清楚了……”林赫竟然也来了，这下不仅是杜妍了，便是暖玉脸上也难掩惊讶之色。上次他们师徒在如意斋不欢而散后，暖玉便再没听到林赫的消息。卫宸说林赫最近似乎在忙着躲林夫人，去了城外寺庙小住。 “……既然公子们来了，我们也不好将他们拒之门外。不如，便隔水一起赏荷吧？” 杜妍提议。 当然好了，姑娘们养在内宅，见外人的机会本就不多，更别说林赫和卫宸为首了。想必同行也都是京城的权贵…… 姑娘们有的定了亲，有的还没寻到意中人……定了亲的想凑凑热闹，没意中人的自然想寻个意中人，于是杜妍的话让姑娘们一个个目光铮亮，觉得楚家这赏花宴真是别具一格。 第二百七十章 谁为第一 第二百七十章谁为第一 平常的赏花宴，左右不过那几样老把戏。看看花，听个曲，对个词，吟个对的，可是今天，不仅亲眼见到如今京城最有威望的两位小姐来了场文斗，竟然还有幸能远远看一眼京城的公子们，尤其是卫宸和林赫。那对姑娘们来说，可都是传说中的人。 像林赫和楚小将军这样的身份的，哪怕年长了些，在姑娘们心中那也是良婿人选。 嫁个这样手握实权，有本事有名声的，总好过嫁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至于卫宸，那更是姑娘们的深闺梦中人，年纪不大，模样清俊，性子孤傲，而且还得皇帝欢心，哪怕官职如今低微些，可一个不靠家族蒙荫便能在京城赢得一席之地，而且后劲勃发的年轻公子，自然成了姑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如今能亲眼看到，姑娘们如何不心中雀跃。 所谓人心所向，暖玉这时候自然得顺应民心。这时候她若摇头，岂不成了众矢之的。于是暖玉点了头，丫头得了令，自去传话。 很快，便有婆子扯了几块粗布把左右拦上。 一会的功夫，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姑娘们涌向亭子…… 隔着荷塘，只见对面十数个公子缓步踱来，为首的是两个仪表堂堂的公子，一个年岁小些，脸上神情淡淡的，看起来有些孤傲。一个年岁长些，生的玉树临风，脸上带着浅笑，行走间周身有股云淡风轻的闲适。 这二人是谁其实已经不必猜了。 那个冷着脸的自然是卫宸，那个面上带笑的自然便是林赫了。 杜妍这是第一次见到卫宸，哪怕她是杜家的掌上明珠，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见客。更何况卫宸如今还晦暗不明，不知最终归属哪派。杜丞相更加不会给杜妍见到卫宸的机会。 杜丞相怕的不是自家孙女对卫宸一见钟情，怕的是卫宸相中杜妍，进而生了利用之心。不得不说，杜丞相真的是多想了…… 无能之辈才会想着借由女人攀附权贵。 而像卫宸这样心怀沟*壑的，是不屑为之的。 以至杜妍乍一见到卫宸，眼睛有些发直…… 这世道，不仅美人让人侧目了，美男子同样能让姑娘们看直了眼睛。卫宸自然是其中翘楚，以他的相貌，不管对面有多少人，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他。至于林赫，虽然也是个俊俏公子，可在卫少爷绝对的颜值下，不小心便沦为绿叶了。 杜妍初时从祖父那里听到说是齐瑞阳相中了卫宸，当时她还觉得齐瑞阳目光短浅，放眼京城，公子数有百计，其实自然不乏模样出众的，那卫宸虽说有些名声，可是毕竟身后没有强大家族庇佑，在仕途上难免要多走些弯路。 齐瑞阳好歹是济北王府养出的小姐，眼皮子怎么那么浅。 如今，杜妍终于明白了。 这世上，怕是也难寻出几个像卫宸那样相貌的公子了。难怪齐小姐曾轻叹……一见卫宸误终身。 “瑞阳姐姐，那便是卫宸？” 杜妍又在玩明知故问这一招。齐瑞阳心里泛酸，因为自从那边卫宸露面，根本就没往她这里多看一眼，反倒是楚家小姐到哪，他的目光追到哪，那份心思简直不加掩饰。 齐瑞阳轻轻应了。 杜妍不再开口，她这时候也察觉出卫宸的心思了。 那卫公子自从露面，全部心思都在楚家小姐身上。 楚家小姐往左，他的目光也向左边飘，楚家小姐右行，他便向右看。楚家小姐若是退后安排事情，他的眼神便收回去。 如果这样的动作旁人做出来，难免会有那么几分急色之意，可是卫宸做起来却是施施然，反而让人见了觉得眼热，恨不得冲上去晃一晃了，问一问为何他的眼睛不能看向自己。 总之，荷塘对面有个卫宸，姑娘们心头小鹿乱撞。 杜妍随后提出不如让对面公子品评一下姑娘们的字。姑娘们自然只有点头的份，所谓各花入各眼，如果能因为一张大字结成一段姻缘，岂不美事一桩，于是姑娘没有署名的墨宝被丫头捧着，端正的递到对面公子们的手中。公子们一一过目，最终评出了前三甲。 第三，卢承瑜。 第二，齐瑞阳。 第一……对面一个公子拿着暖玉的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发觉得眼熟，突然间，他灵机一动。“卫兄，这姑娘的字和兄台的字有五六分相像。”他这一开口，几个公子不由得围上前来。 看过后，齐齐点头。 刚才他们看时便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没有想到。 如今听人一提，再想到卫宸的字，果然有那么几分神韵。 卫宸矜持的笑笑。 心道这张字不过是暖玉随便写出来的，若她认真去写。岂止五六分想像啊，简直可以称为神似，即使是他，也需细细品鉴一番。 “……这字应该是楚小姐所写。”卫宸直接给了答案，答案一出，公子们哗然。 要知道楚家小姐如今可是名盛人美，此时楚家小姐躲在人后，他们辩不出是哪一个，不过今日来的公子们，大半数的父亲都曾有幸亲眼看到过暖玉。对于楚家小姐的相貌，那是众口铄金的褒奖。“卫兄，你真本事。不仅早早定下门好亲事，竟然连人家姑娘写字都要和你相像，简直是般配极了。”“这话说的不假，两人站在一处，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卫兄，何时能喝你的喜酒？” “……诸位，我比你们还急。若是诸位等不及，不如替我去向楚老将军和小将军求求情，让我早些把媳妇儿娶进门。” 卫宸话音落下，唏嘘声一片。 诸人有觉得好笑的，有觉得卫宸今日和往日相比有些不同的，今天的卫宸，明显整个人透着股愉悦劲。“诸位，我看这字实在没什么可评的……楚家小姐得了魁首如何？” 杜妍连前三甲都未能闯进去，自然觉得丢了面子。 再加上今日见到卫宸，受了些刺激，接下来整个人倒安静下来。 齐瑞阳一直由丫头陪着坐在亭中赏花，卢承瑜在一旁相陪。暖玉是主人，穿插在小姐中间待客。 这次赏花宴，大家本意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见证了一场比斗，而且楚家小姐更高一筹。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宣誓主权 第二百七十一章宣誓主权 亭中，卢承瑜含笑开口。“齐小姐出身好，待陛下旨意下来，便是郡主之尊了。何必执意一个小小的卫二少。” “一个女子，身份再尊贵又能如何？求的也无非是个良人。以卫宸的才貌，卢小姐觉得这世上还能寻出比他还好的人吗？”“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的。便是想求，也是求不来的。齐小姐难道没看出，卫二少眼中只有一个楚家小姐吗？”“那又如何？”“不如何，只是告诉齐小姐，暖玉比你先，只这一点，你便拍马也不及。你即使让这门亲事告吹，让皇帝下旨给你和卫二少赐婚。 你即使拴了他的人，可他的心呢？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那是我的事。”齐瑞阳以五个字结束了和卢承瑜一场对话。 卢承瑜摇头轻笑，不再去劝。她只是觉得暖玉和齐瑞阳看起来都是好姑娘，不想让两个姑娘反目成仇，也不想拆散卫宸和暖玉，不想卫宸和齐瑞阳成为一对怨偶，可显然，齐家小姐性子倔强，并不听劝。 姑娘们写的字被送了回来，上面有的多了批复。 然后姑娘们执笔去回，丫头送到对面，随后再捧回公子的回复。 总之，赏花会倒真的成了赏‘花’会。 各花入各眼……缘分使然。 暖玉和几位侍郎家的小姐聊了一会，尽了地主之谊，然后由芷香扶着回了亭子。卢承瑜被一个小姑娘拉到一旁指点字体去了。杜妍则和几个姑娘在一旁不知道说着什么，叽叽咕咕的，亭中只有齐瑞阳一人。 暖玉踌躇片刻，还是迈步进了亭子。 “芷香，齐小姐的茶有些冷了，去换坏新的来。”暖玉吩咐。芷香会意，转身出了亭子。亭中只有暖玉和齐瑞阳，暖玉一边饮茶，一边等待着，果然，齐瑞阳先按捺不住的开了口。“我先前并不知卫公子定了亲。”她这是在解释，宫中一面，对面那个清冷的俊美少年让齐瑞阳眼前一亮，然后被祖父看出异样，逼问之下，她只得如实相告。然后自己祖父是个急性子，只问了那人名姓，便在皇帝面前开了口。 “知道后，已经晚了。我的祖父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时候若是让他低头，求他收回成命，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所以事情只能继续下去。暖玉，我知道你和卫公子情投意合。 可你要知道，以卫公子的性子，留在京城并不一定好。 他性子孤傲，是个有大本事的。留在这里，只会被皇帝利用猜忌。倒不如去往济北道。”齐瑞阳循循善诱，力劝暖玉罢手。 暖玉觉得好笑，抢男人抢的这般冠冕堂皇的，这位齐家小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三年前，卫公子曾有机会去淮阳道。若他当时去了淮阳道，以他的本事，三年时间足够引得淮阳王重用了。齐小姐觉得他为何最终没去？” 还有这等事？齐瑞阳挑眉，她是真的不知。他只知道卫宸是甘宁道人，如今整个卫家都迁到了京城。 在卫宸的庇佑下站稳了脚跟，可卫家在甘宁道有权有势，到了京中也不过如此，比起京城数代经营的权贵，卫家不过是个初入茅庐的。齐瑞阳想与其卫家在京城这般不高不低的过活，不如跟着她前往济北道。 济北道可以说是齐家的地盘，她想让卫宸富贵，只需和祖父开口，以祖父对她的疼爱，必定会依了她。 齐瑞阳没有细思，如果只是求个富贵，卫家原本可以留在甘宁道，为何要来京城。 “为何？” “因为我早晚要跟着父亲回京城，卫公子说过，这辈子不会离我左右。” 不是显摆，只是实话实说，暖玉说这话时，语气平平，可是齐瑞阳听完，先是不解，随便会意过来，脸色陡然一变。 “他为了你，他一切都是为了你？”齐瑞阳不是不信，是不敢想像。这世上会有这样痴情的男子，为了一个姑娘，而不惜跋涉千里，甚至把整个家族都迁到京中。“齐小姐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她当然想要去质问卫宸。 可是暖玉既然开了口，想必这事便是真的。 如果卫宸真的是因为楚暖玉才来京城，因为楚暖玉才走上仕途之路，那么她那些自以为对卫宸好的，就全部成了泡影。因为卫宸压根不在意。 “即使如此，又如何？只要圣上下了旨意。他便是不愿，也只能依命行事，难道他还敢抗命不成。” “他自然不能。只是齐小姐也该知道，这世上什么都能估价，唯有感情不能。齐小姐和卫公子之间，感情又能值几两银子？够不够让卫宸就此沉*沦？值不值得卫宸放弃他想要的一切。齐小姐，卫宸不会听天由命的……”话说到这份上，暖玉自认没什么想再和齐瑞阳说的了。她出身好，模样也不错，想娶她的人怕是无数，却单单相中了卫宸。可卫宸那薄凉的性子，便是没有她，这时候也不会舍弃京城一切随齐瑞阳去济北道的。 卫宸的野心，只有京城才能得偿所愿，他的抱负，只有在京城才能施展。 如果济北王一意孤行…… 结局一定不会如济北王的意。她这算是提点齐瑞阳吧。 至于她听或不听，暖玉并不在意，今日见过了，也算是知已知彼了。楚家并不怕济北王，昨晚父亲楚文靖还安慰她，一定会据理力争。便是拼上整个楚家，也不会让暖玉失去卫宸的。 暖玉自然不忍心楚家为了她有所损伤。 若是齐瑞阳聪明些，便该知道这事是强人所难。 她把利弊都摆在齐瑞阳面前的，卫宸对她无情，又不屑前往济北道。 济北王一家若还执意如此，卫宸和楚文靖怕真的会联手来出鱼死网破了，这是暖玉不愿见到的。 “我知道我确是强人所难了，可人这辈子又能动心几次？暖玉，我想争一争……”齐瑞阳最后说道。 暖玉没有动怒，她甚至脸上神情都没有变。 她早就知道齐瑞阳不会轻易被说服。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釜底抽薪 第二百七十二章釜底抽薪 她在齐瑞阳眼中，看到了执念……其实她和齐瑞阳本性有些相同的东西，她们同样固执。只是暖玉如今已学会放下一些不重要的，去守护自己最重要的。 这世间，得失从来公平。 要说执念，暖玉觉得自己更有话语权。“争一争？齐小姐真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吗？哪怕卫宸因此对你生厌，你也不怕吗？人有的时候想着放下一件东西很难，可是真的做了，便会觉得，其实也不像想像中的那么难。 执念这个东西。人人都会有。 齐小姐，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姑娘，她稀里糊涂活了一辈子，直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为何而活？ 然后下辈子她终于明白了，她只为一个人而活。若没这个人，她活着便如同死了……”暖玉知道齐瑞阳只当她在说笑话，是不会当真的。果然，齐瑞阳听完，面露沉思之色。“我懂你对卫宸用情至深。可我还是想争一争，暖玉，我们各凭本事吧。” 在园子用了午膳，姑娘们陆续告辞。 最后只剩下杜妍，卢承瑜和齐瑞阳三个，她们三个身份最尊贵，和暖玉站在一起，远远看来，四个小姑娘各有千秋，林赫甚至在卫宸耳边打趣，说是干脆把那四朵金花都载到自己的后园子便是。 也便不必争来夺去了。 卫宸回林赫一个冷笑，在林公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林公子撸着手臂上的汗毛孔和卫宸走向亭子。 赏花宴已散，这时候留下便是打算和暖玉交流下感情了。 齐瑞阳没有走的意思，杜妍便只能留下。 卢承影和暖玉一见如故，打算和暖玉多说会话。 眼见卫宸和林赫上前，几个姑娘起身。 二人都是京城有名望的公子，再加上暖玉几人身边丫头仆妇跟了十几个，倒也不怕传出什么闲话去。 “卫公子。”齐瑞阳轻声唤道。 卫宸拔冗用眼风扫了扫齐瑞阳，淡淡应了。然后看向暖玉。“累了吗？要不要去歇一歇。” 暖玉摇头。“我又不是泥捏的，哪那么容易累着。你怎么和师傅一起回来了？父亲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我和林公子在街上碰到，想起今日楚家办赏花宴，便邀了几个好友前来凑个热闹。至于楚小将军，怕是不想姑娘们当着你的面唤他叔叔伯伯，所以避开了吧。”卫宸这话直接逗笑了一旁的林赫。 难得卫宸绷着张俊脸，一本正经的编排楚文靖。 这小子倒有那么几分和他同仇敌忾的意思，于是林公子也开口赞了一句。 “赏花宴办的不错，字写的也漂亮。暖玉丫头，恭喜你，可以出师了。”暖玉头大，他总共教了她多久？还好意思说出师。 她这根本就是自学成材。 像她这么省心的徒弟，怕是世上再也难寻了。“……多谢师傅夸奖。” “谢便不必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得闲多雕几个玉摆件，上次你送去如意斋的那些，已经卖光了……计宏礼追着我讨要新货呢。” 这话一出，卫宸当先蹙了眉。“林公子可知道得寸进尺几个字怎么写。” “……不太清楚。”林赫答的有些心虚。当着卫宸的面翘墙角这种事，其实做起来压力山大。“这么简单的词，林公子都不知，如何为人师表？”卫宸一本正经的问道。 林赫十分后悔听了卫宸的话，来给暖玉撑场子。这丫头何需旁人插手，她自己便做的挺好。一个赏花宴下来，卢家小姐和她成了闺中密友，济北王府的小姐被她压了一头，杜丞相家的千金连三甲都排不上，这赏花宴简直就是让暖玉扬名的利器啊。 林赫之所以决定露面，是因为想看一看卫宸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如今摆在卫宸前面，可有桩大好的姻缘。如果真的娶了这位齐小姐，以后他可就成了郡马了。那身份，陡然飞升啊。 眨眼便从草民变成皇亲国戚了。 他倒想看一看，这样的诱*惑下，卫宸是不是能甘守本心。结果嘛……林少爷失望了。卫宸竟然丝毫不顾那位齐小姐的面子，便直接当着她的面，和暖玉‘打情骂俏’。果然，卫宸只一味的暖玉说话，使得一旁的齐瑞阳一张俏脸绷着，脸上神情也是阴沉沉的。杜妍是个嘴快的，看看暖玉，又看看齐瑞阳，最终又说了句蠢话。“卫公子，瑞阳姐姐和楚家小姐，你到底选哪个？” 卢承瑜想捂脸，一旁的林赫也心有余悸的退后几步。 暖玉则不敢置信的看向杜妍，至于齐瑞阳，一张脸先是涨的通红，然后在卫宸冷嘲的目光中变得煞白。 “从始到终，我只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敢问杜小姐，我要怎么选？” 杜妍张了张嘴，这时候齐瑞阳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杜妍闭嘴，然后她转向卫宸。“卫公子，我只是心慕于你，你何必如此狠心。” 卫宸面色更冷。“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什么叫狠，什么叫薄情，齐瑞阳终于感觉到了。前几次见面，卫宸只是冷淡，却未对她这般不留情面，可是今日当着楚家小姐的面，他简直没给她留半分面子。他怎么能？怎么敢？便不怕她祖父责难。 “……齐小姐大可以回去哭诉，便说我欺负你了。想必济北王一气之下，会提刀来见吧。 便是丢了这条小命，我也不会失信于暖玉的，还请齐小姐将此话带给济北王。” 齐瑞阳走了，杜妍紧随其后，卢承瑜也含笑告辞，说是以后寻机再聚，林赫也感觉到暖玉和卫宸间的低气压，顺势提出送一送卢承瑜，卢小姐欣然接受。 院中最终只剩下卫宸和暖玉。“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当面让齐瑞阳颜面尽失，这怎么看也不像卫宸会做出来的事。卫宸虽然狠，可这么挤兑一个姑娘，也着实像卫宸做出的事。“……如你所见，据理力争。”卫宸答。 “二哥，我不是三岁孩子。”见鬼的据理力争，这桩事是有理便能争赢的吗？ 卫宸笑了，他伸手拧了拧暖玉的小脸，然后赞道。“我家娇娇儿就是聪明。那你猜猜我这样做的原因？”[今天家里有事，提前熬夜写了四千字，先上传了。求支持~~~]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小兄妹日常 第二百七十三章小兄妹日常 什么原因？暖玉细细把今天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又将卫宸所行所说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然后她突然灵机一动，可又觉得自己所想太过凶险了。卫宸即便要想法子驳了济北王‘赏’他的这桩美事，也不必用这样在暖玉看来，几乎可以称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 以他的心计，大可以想法子让皇帝回心转意，只要让皇帝明白卫宸留在京城，要比去济北道作用更大，暖玉甚至想过，索性便给皇帝几分危机意识，让皇帝担心卫宸若真的娶了济北王府的小姐，会和济北王同流合污。虽然这法子有后患，不过眼下自然还是要先脱身重要，那些后患再慢慢想法子。 可卫宸显然并不打算走这种曲线救国的路子。 他是打算…… “二哥，我怎么觉得心慌呢。你不是打算逼迫济北王生异心吧？” “济北道早有异心，何需我逼迫。我家娇娇儿能想到这一层，当真不易。”卫宸赞道，对于暖玉能猜到他的心事，如今不觉意外，反而满心欢喜，小姑娘定然是全心全意在意着他，所以他的动向几乎瞒不得她，他才施为，她那边便有了答案。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简直让卫二少不知道要怎么欢喜了。 相反的，暖玉却是忧心忡忡。觉得自己似乎往祸水那方向走的简直是刹不住脚步了。 上一世，济北王虽然有异心，可直到她死，济北王也没有发难，反倒是身为皇帝亲弟的淮阳王发难，只是最终还是被当时权势如日中天的卫宸打压下去……这事情暖玉自然不能说给卫宸听，所以对于卫宸要主动逼迫济北王造反的意图，当真是担心极了。 “兹事体大，二哥还请三思。我以为二哥会做些事，让皇帝不舍得放二哥去济北道。或者让圣上觉得如果放了二哥，济北王会如虎添翼。那样自然打消让二哥前往济北道的意图。” “你说的法子虽然可行，可毕竟治标不治本。此次若是得罪了济北王，终究是个大隐患。济北王可是被人尊称一声‘皇叔’……要说他当然对皇帝全无觊觎，怕是谁也不信。可他十分擅长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索性退居济北道。 乍看他不过是守着小小的济北道过活。 可是整个济北道，他便如土皇帝般，道内官员考核升迁任用，皆听命于他。便是圣上派去的人，最终也都是铩羽而归。对济北道，皇帝早便生了戒备之心。如今我逼一逼他，正合了皇帝心意。”“……话虽这样说，可是那济北王忍了几十年，难道会在此时破攻？他即使再疼齐瑞阳，怕是也不会为了一个孙女铤而走险吧。”暖玉蹙眉道。 卫宸笑笑，他爱极了小丫头动脑子时那张小脸。 本是艳丽四射的小脸，因为这微蹙的眉头，带出几分别样风*情来。 想到最近传进他耳中的一些传言。 卫宸眸子微沉。 最近京中关于暖玉的传言实在太多，多数都是唏嘘的，觉得楚家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没有娶妻的楚小将军，突然便多了个十几岁的女儿，而这个女儿一露面，便是华光大放。几乎把京城绝大多数的闺秀比了下去。 再联想到这姑娘自幼的遭遇，简直能写本励志的话本子了。 而且暖玉还生的这般秀丽。 相比打他主意的女子，打暖玉主意的公子更多。不过有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挡在前面，那些人轻意不敢妄动罢了。他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和暖玉也算相配。可如今看来…… 不够，大大的不够。 这次济北王发难，对他来说也算个契机。 这些烦心事卫宸自然不会告诉暖玉。他的小姑娘，只要每天笑口常开，等着他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便好。 “傻姑娘，当然不会只因为一个齐家小姐。”今日冷待齐瑞阳，不过是迫一迫这个娇*小姐罢了，她若识时务些，乖乖回转济北道便是，若是不识时务……便别怪他卫宸翻脸无情了。卫宸还做了什么，无论暖玉怎么问，卫宸都淡笑着不再开口，最终见暖玉小*嘴撅着，卫宸眼睛一热，索性便亲了上去。 暖玉不察，被卫宸亲了个正着。小姑娘的小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哪里还能记得刚才追问卫宸的话。 卫宸爱极了暖玉娇羞的小模样，眼下终于得了清静，自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良机，于是…… “二哥，你最坏了。”被占了便宜，小*嘴嫣红的暖玉最终落荒而逃。卫宸轻笑着放走暖玉。直到暖玉身形消失，他才转回身子，声音淡淡的开了口。“今日之事，小将军有何叮嘱？” 楚文靖从廊下转出。 对于卫宸的厚颜无耻，他已经无话斥责了。 刚才暖玉在，楚小将军怕女儿不好意思，没好意思现身。 他以为卫宸不知道了，可显眼，卫宸一早便察觉了。可即使察觉了，这厮竟然还敢轻薄他的女儿…… 偏偏，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顾惜女儿，还不能露面。楚小将军从未这般憋屈过。所以此时，脸上神情也不算好看。可是卫宸哪里会在意？其实他和楚小将军的关系向来是亦师亦友的。当初楚文靖为何不看好他卫宸明白。最后又为何把暖玉交给他，卫宸也是清楚的。 自始至终，他们二人心中都有个坚定的信念，那便是不会让暖玉受委屈。 基于这个认知，所以他们二人哪怕行事风格不同，政见有异，最终也会化干戈为玉帛。 所以楚小将军只有生闷气的份，卫宸笑笑，觉得楚小将军处理这种事，还不及暖玉。刚才他确是一早发现了楚文靖，可是暖玉难道没有发现吗？ 实在是……楚小将军呆的位置不太对。 影子露出好大一截，暖玉抬眼看能看到。 小姑娘把戏做的十分圆满，红着小脸遁了。 反倒楚小将军这个父亲一脸的女儿被吃了豆腐的郁卒样。 吃豆腐这种事，也讲究个你情我愿……而他和暖玉，如人饮水，甜蜜滋味只他们自己知道。 楚小将军被他的娇娇儿……晃点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卢小姐的意中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卢小姐的意中人 “楚叔叔。” 卫宸换了个称呼，楚文靖还是沉着一张不应。 “……岳父大人。”卫宸只得起身，深深一揖。楚文靖这下心里舒坦了，可是该拿的乔还是要拿的。“谁是你岳父大人。”“自然只有您能当。” “……你小子还算是识趣。”楚小将军轻轻点点头。 卫宸眼中笑意一闪而逝。 他觉得暖玉的性子，有那么几分随了楚小将军。偶尔精明，偶尔迷糊，偶尔装得一本正经。 别说，这么一想，小姑娘还真挺有楚家风范的。因为想到暖玉，从而对楚小将军也升起了那么几分爱屋及乌的心思，所以卫宸好心的没有告诉楚小将军，他刚才其实早就‘暴露’了。接下来，翁婿说起了今天的事。“宸小子，这事是不是有些凶险？”听完卫宸的话，楚文靖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富贵险中求。难道岳父大人怕了不成？” “你小子也不必和我用什么激将法。你既然做都做了，这事少不得我要助你一助。只是你想过吗？若真如此……怕是齐国这两三年都不得消停。济北道若是闹起来，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这对齐国来说，可是自损。若是这时候有人趁机发难……”“放心，即使是要斗，不管是圣上还是济北王，都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无论如何也是齐家的……所以两边不会用尽全力了，耗上一两年，便是最后济北王想要全力发难，也为时过晚。” “……你小子，怕是早就想把这水搅浑了吧。”楚文靖轻叹着道。 “浑水才好摸鱼。”卫宸倒也不反驳，声音淡淡说道。 楚文靖也不再劝，这事若是让楚小将军施展，怕是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法子。 可是卫宸行事，向来讲究个快狠准。 所以卫宸这次可以算是先斩后奏。可是偏偏卫宸说的还没错，既然济北道那颗毒瘤早晚要烂要长疮，倒不如早日割掉，反正早晚得痛上那一回。晚痛不如早痛。 捅马蜂窝这种事，卫宸做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这么个性子哟，也不知道将来还能做出什么来？ 可别哪天卫宸想不开了，要手握大权玩玩，然后…… 楚小将军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诛九族了。 卫宸和楚文靖说完话后便告辞了。楚小将军一人想了良久，最终轻叹一声。罢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能得卫宸这样一个良才，也算是皇帝之幸，社稷之福，只是百姓……怕是要哭了。 打仗这种事，不管是内斗还是攘外。都是劳民伤财的。 便是卫宸有心，这仗也不是三五天能打起来的。 楚文靖私下里知道卫宸最近一直行事不断，有时候卫宸安排的事，看起来根本就和济北王八杆子打不到，可是日后细想起来，也许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日赏花会后，隔了十几天，卢承瑜又来见暖玉一次。 二人凑在一起说话，说的都是些京中小姐们的动静。 像是赏花宴后，哪家公子派了媒人上姑娘家求亲了。姑娘的母亲为此把暖玉夸上了天，直夸楚家小姐是个福星下凡呢。 暖玉直听得眼睛发直，原来自己无形中还做了回月老，绑了几根红线。 “……赏花宴每年都办，像我们这样出身的，挑来拣去，也要参加个五六次。可还真的没哪次赏花宴有楚家这次这么别具一格……尤其最后卫公子带着一众公子们现身，而且还当了次仲裁，品评了姑娘们的字。要知道这所谓的相看，其实不仅是看人，人都说字如其人，我倒觉得相字更合宜些。 有的公子和小姐便是相看了，也未必能互相看中。 可是看字便不同了，先入为主，喜欢上姑娘的学识，然后顺理成章的，便喜欢上了姑娘。这法子实在妙极……” “不知道卢姐姐相中了谁？” 这话原来只是逗趣的，可是户承瑜听后，却是红了一张脸。“……难道还真被我说中了？姐姐，是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告诉我吧，也好让我替姐姐高兴高兴。”卢家小姐在京中闺秀圈里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不管是学识还是模样，都可圈可点，便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卢大人是看谁都觉得配不上自家女儿，这亲事也便这么一年一年的耽搁了。 “不瞒妹妹，为了我的亲事，家父可谓是殚精竭虑。出身好的，父亲觉得为人不庄重。为人稳重的，出身又差些。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所以我的亲事几年来都没能定下。父亲为此也是忧心忡忡。我这年纪，若是亲事再不定，可当真要成为笑柄了。 一年前，父亲提起过卫公子。 你先别急，这事情我也就是随意一说，这非便不是坏事，反倒是卫公子足够好，这才引得我父亲另眼相看。 父亲派人试探过，可是卫公子拒绝了。说是自己早有意中人。 这种事，自然是强求不得的。而后父亲几次叹息，说是卫公子出身虽然不及京中那些公子们，可是人品，处事都是无要挑剔的。 那之后，京中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父亲更是相不中了。” 见暖玉面露忧色，并不见丝毫不悦，卢承瑜心中轻叹，心道在气度上，自己怕是也不及暖玉的。卢承瑜顿了顿继续说道。“上次赏花宴，我确是遇到一个人……我觉得他周身气度，行事看似荒诞，可实则心系社稷。他虽然不入仕，可却忧国忧民。”暖玉来了兴趣，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得卢家小姐这么夸奖。都快把那人夸成一朵花了。 “是林公子。” 暖玉心里咯噔一下，卢承瑜和林赫…… 眼见暖玉面露惊讶，卢承瑜心中一紧，这事情她曾对父亲隐晦的提起过，可是父亲并不看好。 说林家虽然和卢家勉强也能算个门当户对，可是林公子已是而立之年，这些年在外游荡，说是游学，可以他的年纪，还这么不顾正业，实在不是良人之选。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三人成虎 第二百七十五章三人成虎 卢承瑜也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 旁人看林赫是个浪~荡子，性子不羁，而且行事飘忽，喜怒也是无常。 可她却觉得那不过是林赫摆出来让别人看的一面，那只是他的‘外面’。内里，林赫却是个心思细腻，行事坦荡的君子。那日赏花宴后，他们结伴而行。虽说他们同路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可是林赫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卢承瑜记在心里。 结果便是，她把心沦落到林赫身上。 他相中了林赫，父亲卢岳有些失望。 可还是和颜悦色的和她分析了林赫。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林赫不是个良人，先不说这门亲事林家会不会应。便是勉强嫁进林家，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卢承瑜承认父亲所言不假。 在她看来，林赫不仅对她无意，而且是个性子不羁的，他那不羁倒不像是天生如此，反倒像是……像是曾经有过在意的人，可是失去了。然后便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可是人的心就是那么奇怪，明知道不可能，可她就是天天想着他，念着他。 卢承瑜觉得自己都要魔怔了。 她这才求了父亲，来见暖玉一面。也不期望在暖玉这里得到什么助力，毕竟这事任谁来看，都是不妥的。她只是想将自己的心事和暖玉分享，暖玉是林赫的徒弟，这样的关系，让卢承瑜觉得自己借着暖玉，也算是和林赫亲近了些。 这样…… 这样的卑微。卢承瑜说完自己都笑了。“我知道自己和林公子，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说出去怕是人们会笑掉大牙。 我父亲好歹是当朝首辅，也算是权势通天。 林大人在朝，虽然官位也不差，可是比起卢家，终究还是……我并不是个势利之人，我父亲也不是。 可林公子的年纪……我父亲甚至不愿登门去试一试。” 暖玉缓缓沉静下来，她能看到卢承瑜满心的苦涩。当年她发觉自己对卫宸生了心思，可却只能苦苦瞒着，生怕露出丝毫，若是被卫宸发觉，她怕和卫宸连兄妹都当不成。 卢承瑜和林赫。暖玉脑海中甚至想像不出他们二人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形。就像卢承瑜所说，即使卢家不在意林家式微。可是林赫的年纪……“承瑜，你还是三思吧。” 这事情在暖玉看来，也挺异想天开的。 卢承瑜给暖玉的感觉便是个稳重的姑娘，行事应该十分有分寸。可是这位卢小姐只和林赫见了一面，便有了下嫁的念头。 若换成别人，哪怕年纪相差多些，暖玉也不会上来便劝阻，可是林赫……暖玉实在佩服卢承瑜的勇气。“我三思过了。暖玉，你说我们活这几十年，为了什么？难道只需要填饱肚子，有衣穿便够了吗？ 与其那般庸庸碌碌的活着，我倒宁愿自己去撞墙。 哪怕撞疼了，可到死的时候，我还能回味，还能告诉自己，我是努力过的。哪怕无果，我也不想不战而败。暖玉，你能明白吗？” 暖玉自然是明白的，她也曾这般煎熬。 不知道自己重活一次为了什么？可即使明白，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卢承瑜往林赫那个火坑里跳啊。 卢承瑜或许不知道林赫的性子，她却是知道几分的，毕竟他们师徒一场，人的本性如何还是能辩出几分的。林赫根本没有娶妻的打算，他看起来不羁，一副沉迷凡尘的模样，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他和哪个名伶来一段风花雪月，可他的心，是冷的。是被冰封的。 见暖玉点头，卢承瑜笑笑。“你放心，我只是试试，断不会不顾一切的。我并非那种能舍弃身份，不顾一切的女子。我是卢家小姐，我即使是死，也不能丢了卢家的脸面。” 听卢承瑜这样说，暖玉稍微心安了些。 “你和林公子熟，能不能和我说说他……” —————— 暖玉和卢承瑜说话的时间，卫宸楚文靖和林赫正凑在一起。 按了楚文靖的话说，卫宸和林赫凑在一起，便没好事。二人坏的十分‘情投意合’卫宸的招术，林赫都力赞。不时还加几把火，直烧得楚小将军有些心火过旺，想着索性便把这个未来女婿一脚踹了……“哎，姓楚的，我们这么劳心劳肺的，可都是为了你女儿，你不支招便罢了，摆出这么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做甚？”林赫冷笑着发难。 楚文靖心道这帽子扣的实在有点大。 这两个满肚子坏水的……还说为了暖玉，根本就是卫宸这小子离不开暖玉。 暖玉性子多好，模样多好，配卫宸，唉，越想越伤心。 “有你们两个足够了，还要我做什么？” “……都说三人成虎，我怕走在街上，百姓朝我扔烂菜叶，臭鸡蛋。” “你即使不开口，也跑不了。谁让我们三个，你最有权有势，楚小将军认命吧。”林赫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楚文靖叹气，交友不慎，找女婿不慎啊。 不过事关暖玉，楚小将军自然会鞠躬尽瘁…… 拢月轩中。 卢承瑜跟暖玉打听林赫的事，暖玉不喜欢背人道人是非，何况卢承瑜本就陷进去了，她若再提及林赫，只会让卢承瑜越隐越深。“承瑜，你还是听你父亲的吧。”卢承瑜摇摇头。“你不必劝我了，我今日来，便是打定了主意的。”见暖玉还要开口，卢承瑜笑着拉了暖玉的手。“我不是说了我们活在世上，做事总不能让自己后悔。哪怕我和林公子即无缘又无份，不试过，我如何甘心，暖玉，别再劝我了。和我说说林公子的事吧。” “……你啊，这是何苦呢。在我看来，师傅他没什么好的。年纪又大，性子又傲慢，而且行事十分出格，就像卢大人所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良人。” “暖玉，林公子可是你师傅，你这般……实在有些过份了。”卢承瑜一脸无奈的对暖玉说道。她明白暖玉是真的替她打算的。 只是，她不想悔恨终身。便是天下人都觉得这是桩笑话，她也想试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赐良机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赐良机 苦劝无果，暖玉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说给卢承瑜听。可在暖玉看来无关紧要的那些琐事，卢承瑜却是听得津津有味。送走卢承瑜，暖玉叹气，这世间缘份，有时候来的真让人莫可奈何。卫宸议完事，转道来看暖玉，便看到小姑娘靠着院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唉声叹气的。这么个小姑娘，偏生做出一副大人的神情来。卫宸觉得好笑，所以也没打招呼，而是轻轻走向暖玉。 暖玉还在想怎么劝卢承瑜打消念头。 她可压根不觉得林赫能相中卢承瑜。 哪怕卢承瑜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是林赫……怎么说呢，暖玉总感觉林赫这人没心，对他再好也是惘然，一个无心之人，你便是对他掏心掏肺也是无用。 至于卢承瑜希望的，去试探林赫。暖玉压根不想去做。 正在她出神之际，突然间，一双手臂环了上来，暖玉被吓的不轻，下一刻，熟悉的调调在身后扬起。“在想谁？” 是卫宸。 暖玉拍拍胸膛，口中念叨着要被吓死了。 卫宸脸上笑意渐深…… 觉得小姑娘被吓到的神情也强过她在想杂事，她只想他便够了。这世间，便有那么一种人，以‘欺负’你为乐。这世间，原没有谁比他更喜爱你了。卫宸便是这样的人，欺负了暖玉，他还笑呵呵的，暖玉那个恨啊，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不过她若真的做了，想必卫宸会乐在其中吧。所以为了不让他如愿，她得矜持。 于是矜持的暖玉向前一步，躲开卫宸，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二哥怎么来了？” 卫宸：“……” 所以说现世报，换到这里便是现时报。“二哥错了，明知道你胆子不大，不该吓你。”“二哥这话便不对了。二哥做事哪会有错。”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刚才她正在想事情，卫宸突然动手，倒真的惊到了暖玉。此时心还在狂跳着呢。 这种事，自然不能纵容。 “二哥也是人，自然也会做错事，娇娇儿，别生二哥的气。” “我不气。”才怪。 “傻丫头，还说不气，那小*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卫宸爱怜的说道。偶尔惹惹暖玉，小姑娘生起气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卫宸还挺稀罕暖玉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生气的小模样。活灵活现的……“你家油瓶才会往嘴上挂呢。” “好好，只要你不气，二哥就把油瓶挂到嘴上，好不好？” 卫宸哄起暖玉来，简直是千般招术，万千蜜语，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向来不在意在暖玉面前装疯卖傻，耍赖胡闹。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暖玉，她无奈的道：“这次便算了，下次二哥若再吓我，我便不理你了。” 卫宸自然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不过下次要不要吓一吓她玩，看心情再定。 拉了暖玉进屋，芷香送上温茶。 然后卫宸开口问道。“刚才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是傻的。” 暖玉摇摇头。卫宸眼睛闪了闪。随后开口道。“我听说卢首辅的女儿前来拜访。你该是送她出门，你想的事自然也和她有关。 卢小姐突然来访，想必是和上次赏花宴有关。 一个姑娘，来和你说赏花赏有关之事……想必是她相中了谁。”见暖玉突然睁大眼睛。卫宸眼中含笑继续道。“上次赏花宴中，我带来的公子们……能入得卢家小姐眼的，除了在下，也便只有林赫了。旁的那些不管是出身还是学识，都不算十分出挑。 最后是林赫和卢小姐相伴出门。 怕是那么百十步的路，卢家小姐春心大动了吧。”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暖玉简直想膜拜卫宸了。 只凭她站在门边，他便能把卢承瑜来访的目的猜了个十成十。 甚至连卢承瑜的心事也分析的丝毫不差。他简直，简直是个神人，不，应该是神棍。 一见暖玉的神色，卫宸便知道自己猜的不差。其实这事也不算难猜，卢承瑜若只是略表感谢之意，大可写封书信，或是反过来也办场赏花宴，请了暖玉去凑个热闹。她却不请自来，事情做得有些急切，似乎有些失了身份。想来定然是急事了，能让卢承瑜心急的事，眼下似乎也只有她的亲事了。 而且其父显然是不满意，可也没有阻止卢承瑜来找暖玉。 那便是对这件事情持放任的态度。 也就是说，男方出身不会低，可又有哪里让卢大人忧心……综上所述，似乎除了他便只有林赫了。 答案说出来简单，可是其间的弯弯绕，也就卫宸能瞬间完成。所以暖玉也没否认，而是忧心忡忡的把卢承瑜的心思说给卫宸听。“二哥，你说承瑜怎么那么傻，明知道不可为，还偏偏去做。” “傻姑娘，当年二哥不知道你的身份时，便喜欢你呢。你说二哥是不是更傻。”卫宸倒不觉得有什么，喜欢便去求，不择手段的去追。 林赫和卢承瑜……有意思。 “那不一样，我知道二哥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只有二哥。可是师傅心里装着哪个，谁又能知道，而且年纪……相差太多了，以卢家的名望，必定不会希望自家小姐最终找个那么大年纪的姑爷。何况林家的权势不及卢家。”暖玉这像告白的话让卫宸觉得很服帖。他心情很好的替暖玉解惑。“那也不一定，卢首辅是个疼女儿的，只要卢小姐想要的，卢首辅都会点头。 至于林家，林大人官品极佳，在京城也算是清贵之家。 至于相差数岁，这也不算什么。林公子未娶，卢小姐未嫁，在我看来，这是桩好姻缘。”卫宸一直在暗中查暖玉生母的事，种种迹象表明林赫也是知道暖玉生母的，卫宸甚至猜测，当年林赫也曾心仪暖玉生母。这也是林赫和楚文靖至今不睦的原因。只是知道暖玉生母的楚家下人皆已出了府，遗迹难觅。如今怕是清楚真相的，只有楚家几人了。 林赫或许知道些，只是卫宸一直未找到良机。 卢承瑜心仪林赫。这也许会是个良机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驭妻之路 第二百七十七章驭妻之路 不管暖玉是不是楚文靖亲生的女儿，也不管她的生母究竟是谁，都不会影响卫宸对暖玉的感情。从小到大，暖玉已经浸进了他的骨子里，和他骨脉相连，根本就舍弃不得。卫宸只是单纯的想替小姑娘做这些，替她找到生母，替她弄清楚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被遗落甘宁道？为何她的生母竟然舍弃她？暖玉虽然从不对他说起这些，可是卫宸知道，暖玉心底是在意的。 爱一个人，便应该对她好。 便应该设想周全，便应该不动声色替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只要每天笑口常开。除了开心，余下的一切都应该由他来背负。 “真是个傻姑娘，如果卢大人真的不愿，怎么会让卢小姐来楚家。” 暖玉有些傻眼，因为卢承瑜亲口说其父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而且引经据典意在证明林赫不是良人。 见暖玉怔怔看着他，卫宸的心突然一软。 从小到大，卫宸一直觉得暖玉对他的信任简直有种根深蒂固的固执。好像初时，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可是暖玉就是相信他。这种信任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而变淡，反而越演越烈，即使他对暖玉说，今日他们便成亲，小姑娘也只会眨眨眼睛，然后害羞的点点头，绝对不会问他原因。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卫宸便是再苦再难，也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 有亲近的同僚感慨。说他若没有定亲便好了。 娶了济北王府的小姐，可谓是一步登天。 哪里还需在京城拼杀斗狠。 他们哪里知道，如果没有暖玉，也便没有卫宸。 卫宸和暖玉……便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为了暖玉，别说拒门亲事了，便是让他掉脑袋，他也心甘。 “你啊。生得一脸聪明相，却不明白官场人的心思。”卫宸用指尖点了点暖玉，语气含笑的说道。暖玉叹气，官场这些弯弯绕，她哪里能懂，她听卢承瑜说其父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便以为这门亲事没有丝毫希望，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劝解卢承瑜呢，可听卫宸一说，似乎这亲事，也不是不可能……“难道卢大人真的会满意这门亲事？”“为何不满意？”卫宸疑惑的反问。 “林家不如卢家，而且林赫年岁又大了卢承瑜那么多。” “说你是傻姑娘，还真没冤枉你。这么多年了，卢岳可曾找到一个趁心如意的乘龙快婿？京城便真的没有一个名门公子能入卢岳之眼吗？不过是卢岳不愿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罢了。” 他话音落下见暖玉小脸迷茫，一幅有听没懂的神情，卫宸笑笑，拉了暖玉坐在他身边。 暖玉也便不知不觉的挨的卫宸坐下。 一双眼睛盯着卫宸，盼着卫宸给她解惑。哪怕她比卫宸多活了一辈子，可是在这种人情世故面前，她连卫宸的一成都没有。 “……前些时候陛下还提起有意给六皇子纳个正妃。以卢家小姐的身份若是嫁进皇家，岂不是两全齐美，即保了卢家小姐富贵荣华，又安了皇帝的心，可是卢岳不愿，所以皇帝便是有心也不便嚣张行事。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二哥的意思是说，卢大人其实是中意林家的。” “孺子可教。”卫宸突然侧头亲了暖玉额头一下。暖玉这时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怎么把自己送入‘狼口’了，她身子有些发僵，力图在卫宸继续施展手段前脱身，只是卫宸是谁？那可是把暖玉按照他自己喜好调*教的黑心公子。他怎么能让暖玉如愿呢？ 其实亲~热这种事，也是个熟练工种。 如今暖玉也能‘驾轻就熟’的被欺负了。挣又挣不开，她又不便出声呼救。若是真的招来旁人，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只是卫宸动不动便来这么一出，可她竟然次次都不提防。她心里对卫宸的信任到底有多根深蒂固啊。 卫宸显然不满足于只是亲亲暖玉额头，目标直线下移，薄唇轻轻从暖玉鼻尖划下，然后，贴上了她的樱唇。 这样的次数多了，暖玉也不像初时那般手足无措了。也知道眼睛要闭上，然后她突然想问一问自己是不是能帮卢承瑜试探一下林赫。只是这张口的时机不对，然后暖玉感觉卫宸的舌便那么直接闯进她口中。 暖玉吓得贝*齿一阖。 卫宸先前还以为小姑娘开窍了呢。 然后他发现，自己太过意想天开了。好在他退的快，要不自己此时便能尝到自己血是什么味道了。 他卫宸从来只让别人流血，可没谁让他流血。 卫宸退的快，暖玉也被自己的反应惊到了。她怯生生的唤了句二哥，卫宸轻声一叹。 娶妻之路，任重而道远。这调*教之途，也是道远任务重啊。 偏偏暖玉睁着大眼睛，一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神情。卫宸只得告诉自己，不急。 小姑娘还小，可别太早出手，若是吓到了她，吃苦的还是他。 这世间，便没谁像他这般对自己的小妻子畏首畏尾了吧。“是二哥莽撞了。”为了安抚暖玉，卫宸还得认错。 他越发觉得自己有望成为柳下惠那样品格高尚之人…… 暖玉摇摇头。她知道是自己反应太过。只是刚刚那感觉，好奇怪。“……只是二哥以前从不这样。二哥，下次我一定，一定不会这样了。” 卫宸笑笑，摸了摸暖玉的头。 虽然刚才挺丢人，不过小姑娘一句话，又让卫宸原地满血复活了。他就是这么耐打击。“好。下次我们再试。” 暖玉：“……”要不要这么厚脸皮啊。这种事，这种羞人的事，实在是，太让人脸红了。“娇娇儿，你是不是不喜欢二哥这样对你？”这个问题很严重，卫宸对待暖玉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暖玉心里有什么阴影，毕竟他们以前是兄妹。从兄妹到恋人，着实不算个小跨度，卫宸对此一直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是小姑娘那时候懵懂无知……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亲密接触 第二百七十八章亲密接触 错过兄妹情当成男女之情，若是她将来长大了，懂事了，是不是便会恨他。恨他早早便定下这一切。 所以对于他的亲近，暖玉是喜是恶，卫宸向来十分在意，对暖玉的亲近，他也控制的极好，初时拉拉小手，到后来搂搂，再到亲亲小脸……每一步，他都是小心筹谋的，虽然有时候感觉来的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可他从未真的伤害过暖玉。 暖玉被问的一愣。 先是神情怔了怔，随后摇摇头。他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夫妻间有些亲密的动作不是应该的吗？如果卫宸不对她这样，她才该担心呢。 只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对这种事有些放不开手脚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她不管不顾的，整日的就想和卫宸亲近，卫宸该怀疑她是被花楼姑娘附体了。“你不……讨厌？” “为什么要讨厌？” “娇娇儿，二哥从来没正经问过你。你以前是我三妹，如今成了我没过门的小媳妇，你真的欢喜吗？” 暖玉不知道卫宸怎么又突然旧事重提，她对他的感情，他难道感觉不到。这世间，她最在意的便是他了。暖玉紧张的点点头，小脸绷的紧紧的，生怕卫宸下一句又说出什么让她惊慌失措的话来。“你真的喜欢二哥吗？不是像喜欢哥哥那样的喜欢……你可以叫我一辈子二哥，可我希望在你心中，我是个男人，然后才是你哥哥，娇娇儿你懂吗？” 暖玉终于听懂了。 她瞪了一眼卫宸，心道这时候才想起问她是不是甘心情愿，是不是把他当未来夫君而不止是兄长，是不是太迟了些。 卫宸紧张的等着暖玉开口，说起来卫二少是个胆子大到几乎没边的人。这世上的事便没什么他卫宸不敢去做的。不足二十便领了议和使臣的差事，一人远赴边境，这在齐国过去百年的历史中绝无仅有，可他敢。 他如今官职虽然不高，可是出入皇帝却是家常便饭。旁人都言伴君如伴虎，他却信奉富贵险中求。 而且只要是皇帝交待的差事，哪怕刀山火海，他从不会皱一下眉头。暖玉不在的三年，他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最重的一次肋骨断了三根，后背被人暗箭所伤，几乎是在阎王殿转了一圈。 他都没怕。 生为男儿，便该顶天立地。只要想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暖玉，卫宸便从不会后退一步。 只是，若是暖玉心里，并不如他所想那般。那他……其实即使暖玉只当他是二哥，卫宸也没法放开她的。 什么喜欢一个人，便是看她幸福。屁话…… 既然喜欢她，便要把她据为己有，她的幸福，只有他能给，这才方显男儿本色。卫宸心中思绪万千，看着暖玉的目光也从初时的希翼到最后的平静无波。 暖玉觉得吊够了卫宸，这才开口。“大哥也是我兄长，你何时见过我缠着大哥。二哥，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这世上，除了你，暖玉谁也不喜欢。”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卫二少瞬间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花也五颜六色了。 许是这话太好听了，卫宸一时间反倒不知道如何反应。便那么绷着一张俊脸，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表情唬得暖玉一惊，莫不是自己这次‘玩’的过份了一些。可谁让卫宸质疑她？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磨难，眼下还有个有权有势的姑娘随时打算插足他们二人之间呢。她心里有气有委屈也是应该。可是若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累得卫宸真的怒了，暖玉觉得得不偿失。于是她索性眼睛一闭，脑袋直直的冲向卫宸。 不就是伸个舌*头吗？ 她其实也会的。 于是……卫二少这下是真的惊得不知如何反应了。只觉得暖玉的小舌在自己口中闯来闯去。 不必他去追逐，她倒是自动自发的追上了他的。然后，卫宸那颗堪比石头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暖玉主动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至于多长时间，实在不好判断。 反正二人分开时，都喘的厉害。暖玉断断续续的说道。“二哥……这事……太累人了。” 卫宸点点头。“那下次换我……主动。” 暖玉眨眼，她似乎，好像，大约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眼见着卫宸眼睛亮亮的，周身那种冷戾之气全无，人靠在椅子上，显得懒洋洋的，那种闲适，几乎是暖玉从未见过的。 这样的卫宸，让暖玉有些心里发慌。 觉得自己似乎一个抓不住，便会丢了他。其实暖玉实在是多虑了，先不说卫宸离不开她，便是卫宸被人带离暖玉身边，便是爬，卫宸也会爬回暖玉身边的。 他就是个死心眼的，认准了一个，这辈子便不会更改了。 做完羞人的事，接下来暖玉又提起卢承瑜。卫宸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这事不必去试探林赫，因为林赫压根不会相中卢承瑜。这是阅历问题，卢承瑜不错，可也不过是个平常姑娘，还入不得林公子的眼。暖玉反问卫宸，他怎么就相中了自己，他们之间也是差了六岁的。 卫宸大言不惭的回应暖玉。 “……二哥阅尽世间美景，最终发现我家娇娇儿才是最美的。” 暖玉被哄的七晕八素。迷迷糊糊便答应卫宸，不会插手卢承瑜的事。 所以说，当祸水的不一定是女人，男人要是惑乱起来，简直是要人命啊。 这点暖玉在卫宸身上深有体会。 —————— 暖玉不知道卫宸如何去迫济北王造反。在暖玉看来，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家济北王好好的当他济北道的土皇帝，好吃好吃，美人佳肴的，何必要走造反那条不归路。可是随便几天，陆续几个消息传进京城，暖玉一边感叹济北王时运不济，他家孙女相中谁不好，偏偏相中卫宸。 一边叹卫宸这人胆大心狠。 虽然卫宸否认这些消息和他有关，不过暖玉是谁，暖玉可是多活了一世，深知前世卫宸的恶名的。卫宸许是觉得她胆小，抑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却不知她便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所以这辈子二人才有了这么一场缘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济北事发 第二百七十九章济北事发 齐国贩盐是需要盐引的，即便是济北道和淮阳道也是如此。齐国的盐引是由朝廷统一发放的。 这就表示如果想在齐国贩盐，首先必须要是皇商，其次还要求得盐引。 可是最近却有一伙商贩，在京城大肆贩卖私盐，他们手中也是握着盐引的，这盐引却是济北道私制的，上面有济北王府印…… 这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最终是林文靖奉命将那伙人缉拿。 据他们交待，他们这两年来，一直用这种济北道私制盐引贩盐。这事一出，济北王天不亮便跪倒在大殿外，脑袋磕得一片青紫，说自己是冤枉的。他怎么敢私制盐引，怎么敢以下犯上。齐君当日亲自出了大殿，把济北王引进殿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说自己是相信这个唯一的叔父的，并下令彻查盐引之事。 自然，济北王想替孙女请封郡主的折子便理所当然的压*在了齐君案头。至于亲事…… 京城百姓以为济北道私自兜售盐引已经是惊天大案了，却不想没过几天安稳日子，济北道又出事了，说是济北王不在的时候，其长子，也就是齐瑞阳之父公然跑马圈地，要大肆建个行宫…… ‘行宫’二字，可着实刺痛了齐君。 你说你要建个别院，皇帝还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你口口声声要建行宫，这不是明摆着给皇帝找别扭吗？ 如果这事只是一人口中吐出，皇帝或许还会生疑，可陆续从十几个匠人，佃户口中吐出，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据那些田地被占的百姓言，那位济北道齐家大公子，足足圈占了良田三百亩。 三百亩良田建行宫，比皇帝的行宫规格都高。 这事一出，济北王故伎重演，又早早去殿外跪着请罪了，只是这次，皇帝非但没有亲自出来扶这位年过半百的济北王，反而让宫人传话。说济北王若是喜欢跪，便把他跪的那一尺三分地‘赐’给他。他可以跪到天荒地老…… 这是楚文靖亲眼所见，他刚和暖玉一起用了晚膳，正一边品茶一边学齐君皱眉的模样，学的还挺惟妙惟肖。 “……济北道接二连三的出事，皇帝如今连济北王的面子都不给了。今天济北王足足跪了三个时辰，皇帝也没有理会。最后济北王体力不支，是被宫人抬出宫的。当初卫宸开口说这法子时，我还当他是异想天开。济北王便是生了异心，也不会在此时有所动作的。可以说他亲自带着孙女来京城，便是要打消皇帝的猜忌之心。却没想到，最终弄巧成拙。私盐案还未告破，圈地案又起……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需提前布局。 我们未回京城前，卫宸这小子怕是忙的分身乏术吧。” “……二哥说，和他无关。”暖玉不那么有底气的开口。 楚文靖一脸鄙夷。“你相信？” 暖玉笑笑。“二哥说的，我都相信。” 楚文靖叹气。谁家养女儿养成他这么失败。父亲的话她一概不听，卫宸的话她却当成圣旨听。 哪怕明知道卫宸在诓她，她竟然还能睁眼说瞎话。 真是，气煞他了。“闺女啊，那卫宸不是好人啊。人家济北王以前可没招他没惹他，他老早便算计上了。这样的人，心术不正啊。女儿啊，咱们悔婚成不？父亲给你找个更好的？” “更好的？谁？六皇子？”暖玉似笑非笑的道。 楚文靖不说话了。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自己这女儿明明甚少出门，可为什么京城的动向她都知道。“六皇子也没什么不好啊。年纪相当，尚未婚配。以我们楚家的名望，便是当皇子正妃也是不辱没皇家的。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这话父亲该说给二哥听一听。”暖玉不再看楚文靖，自顾自低头品茶。 说给卫宸听，他哪里敢啊。那人一定会翻脸无情的。“……父亲说笑的，说笑的。”他好歹是堂堂楚家的公子，如今统领京城京畿卫，有权有势，是京城顶顶的权贵。可为什么，他一想到卫宸便腿肚子打转呢。 “父亲，我知道二哥是什么人？一直知道……他便是几年前便开始布局又如何？如果没有他的未雨绸缪，如今他岂不是只有被济北王牵着鼻子走的份。 何况，济北王若没有异心，二哥这番布局又有何用？ 二哥便是再心狠手辣，行事再狠毒，也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保护我。父亲，你不该觉得二哥心狠，相反的，你该庆幸他行事总是快人几步，这才能掌握先机。相比二哥，父亲行事太过心慈手软了。哪怕父亲遇事总是暴跳如雷，看起来是个性子跋扈的。可真的做起事来，却不及二哥。这世上，防人之心永远不可无。” 被教训了，而且是被女儿教训了。 楚小将军觉得颜面尽失。可又不得不承认暖玉说的有理。可暖玉不怕吗？卫宸这么攻于心计，这样的‘局’必定不止济北道一桩。 卫宸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瞒着暖玉。可是小姑娘似乎压根不在意，或者说，她心中真的知道卫宸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全然的接受，甚至不去计较这样的布局，最终会害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楚小将军突然觉得周身泛起冷意来。“暖玉，你真的清楚卫宸的本性？” 暖玉缓缓点头。 “父亲，我知道。二哥自幼性子便孤僻，在那样的环境长大，他也长不成父亲这样的性子。 他能不为恶一方，能不成为欺男霸女的歹人，已经不易了。他行事偏激，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个目的，甚至不惜连累无辜。 他一个卫家庶子，三年时间，便爬到如今能自由出入皇帝…… 真的便是替皇帝办几件事便能办到的？ 我只是年纪小，却不傻。他一定替皇帝做了很多皇帝不便让别人去做的事。这其中也许很多事，根本就不能见于阳光下。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父亲，请你不要用衡量豪门公子的眼光去看二哥。 他走到今天，吃过的苦，是那些豪门公子一辈子也尝不到的。” 第二百八十章 冤家宜解 第二百八十章冤家宜解 暖玉一直知道楚文靖虽然欣赏卫宸果断，可是一直有些看不上卫宸行事的手段。 楚小将军自幼被灌输的都是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可也只有楚氏这样的豪门，才能养出行事顶天立地的汉子。卫宸第一次入京，可是豁出性命才拦下楚文靖的坐骑，便是卫宸那般不顾一切的疯狂，才让楚小将军拔冗见了卫宸。如果卫宸不那样，根本连楚文靖的面都见不到。 卫宸靠什么在京城立足？靠什么顶天立地行事？ 他根本没有选择。 暖玉一直知道楚文靖和卫宸的心结在哪里，可她一直觉得卫宸应该能解开。可看样子，卫宸压根没打算解开这个结。便任由这个结最终结成死结，楚文靖不会害卫宸，甚至为了暖玉，他还会助卫宸一臂之力。可是他并不是真心认可卫宸行事。若非如此，楚文靖今晚不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有道是大敌当前，一致对外。 可他的父亲竟然在此时猜忌起卫宸来……这是大忌。卫宸不来解这个结，她来解。她总不会让卫宸在楚家这里吃半点亏的。“父亲你根本想像不出二哥在卫家过的什么日子？ 父亲漠视他，母亲冷落他，祖母不喜他。 兄长排挤他。我呢？除了祖母，便没谁真心待我好了。便是那时真心相待的祖母，如今为了卫家，也曾劝我悔婚。可我为什么要悔婚？二哥从小待我最好，他亲手教我写手，他自己才堪堪填饱肚子，可是却每日给我准备可口的点心。他告诉我，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那些不喜欢我的才是有眼无珠。 我们几乎努力了一辈子，才有如今这个局面。父亲，我怎么能让他失望？” 真的是一辈子啊。上辈子她如果早知道卫宸是这样一个人，她一定死皮赖脸的缠上他。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好在老天眷顾，她得重生之机，她如何能放开卫宸？这辈子，直到死，她都不会放开他的。 楚文靖沉默不语。 他没想过这些，他只是觉得卫宸太有心计了，怕暖玉吃亏。 而且所谓慧极必伤，卫宸这样行事，难保有一天惹祸上身，他不想暖玉被卫宸连累。可是，就像暖玉说的，那十年，是卫宸护着她。十年时间，早已让卫宸‘长’进了暖玉心里。早已割舍不得了。 是他糊涂了。“暖玉，是父亲不好。父亲没有设身处地，想的不够周全。你既然认定了卫宸，父亲会帮你达成所愿的。卫宸这人千百个不好，对你总是真心实意的，只这一点，便胜过他万千不好。是父亲心思狭隘了。” 父女两个既然把话说开了。暖玉索性借机把说服楚老将军的事拜托给楚文靖。 想必祖父心里，对卫宸也是有隐忧的。楚小将军刚才亲自把短处送到暖玉手里，所以这时候只能乖乖的点头，答应会找机会和楚老将军详谈。 关于卫宸是不是良配的话题说到这里。 然后父女两个话题有重新回到济北道。“齐君便真的相信齐大公子修行宫便是有造反之意？济北王和其长女都在京中，便是济北王父子有反心，也不会这时候发难吧，济北王祖孙不是活脱脱两个质子吗？” “傻丫头，这你便不明白了吧。是不是真的造反不重要，只要皇帝相信济北道有造反之意，卫宸的目的便达到了。说起来，这小子行事简直是大快人心。那私盐一案是真，修行宫一事也是真，只是不知道这小子何时把私盐案握在了手中。又如何迫得那齐大公子此时下定决心修行宫。这两桩都是真事，岂不是板上钉钉直指济北道有反心。皇帝只要知道这点便足够了。下一步，怕是济北王便要重提齐家小姐和卫宸的婚事了。想要借此机会像皇帝表表衷心。不知卫宸要如何应对？” 楚文靖说完轻叹一声，这一出出的，像看大戏。可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暖玉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同一时间。 卫家……卫宸的书房中。 卫宸两个心腹，青林和青森一左一右立在书案边，书案上，卫宸正在奋笔疾书。他手上动作很快，片刻功夫便写完一封密信。他的右手边，这样的信笺已有十几封。 随后卫宸将信笺分为两摞，指着一摞吩咐青林。“这几封速速送去济北道。”随后指着另一摞对一旁年轻些的青森道。“这些送去淮阳道。” 二人领命，各自拿上信笺。转身前，青森迟疑的问道。“公子，我和大哥都不在，公子的安危……” “你们二人放心去办事，最近京城平静的很，没谁有心思对我出手。”卫宸又抽出一张纸，这次他落笔极慢，一字一字似乎都斟酌过后才下笔。青森在一旁撇嘴，心道一定是写给暖玉小姐的。 只有写给暖玉的信，公子才会这般满脸春意，仿佛那根笔是暖玉小姐的手，脸上那荡漾的神情哟…… 相比之下，青林便稳重多了。 “即如此，属下便快去快回。公子珍重。”他说完，拉起一旁还赖着想看一看自家主子温柔神情的青森，快步出了书房。 马厩前。“大哥，最近京城明明乱成一锅粥。公子怎么确信不会有人浑水摸鱼对公子出手？” “……公子又不是鱼，便是趁乱出手，也是公子浑水摸鱼，何时轮到旁人。公子行事，从来不需我等担忧。我们只管把信送到便是。阿森，小心些。”“大哥也是。”兄弟二人说完，拍马分道扬镳。 卫宸只写了几句话，却足足写了一个时辰。 收笔，装进信封，封口。他做的十分小心，脸上神情也是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暖玉总抱怨在陆安道那三年，他信写的太少。这不为了让小姑娘满意，他每隔上几天，便会给暖玉写封信。 其实，不是他不擅言辞，实是他这人是个行动派，万事喜欢做不喜欢说。今晚之所以写信，是因为明日对他来说，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雨。唯有想起暖玉，他才能得片刻安静。 暖玉，他的小姑娘这时候在做什么？ 会不会也在思念着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破釜沉舟 第二百八十一章破釜沉舟 暖玉这时候正和楚文靖说起卫宸。 “二哥总会有法子的，便是济北王当殿逼婚，二哥也一定有法子拒绝。他行事，不是点头便是摇头，断然没有模棱两可。他也不会弄出一桩不清不楚的婚事让我伤心。这点父亲可以放心。”暖玉正在说服楚小将军相信便是济北王请皇帝赐婚，卫宸也是有法子应对的。 相比暖玉盲目的信任，楚文靖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他自然不怀疑卫宸对暖玉的情意…… 只是如果济北王拼尽全力一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便是皇帝也不好摇头。卫宸，要怎么拒绝。 此时皇帝便是有心收复济北道。也不好主动撕破脸面……也许用卫宸缓冲一下，是个不错的法子。 卫宸到时受皇帝和济北王两面夹击，他要何去何从…… 这一*夜，京城有很多人不能成眠。包括济北王，齐瑞阳，齐君，楚小将军，还有很多平日不显山不露山的京城权贵…… 济北王下榻之处。 书房一*夜长明。随行的幕僚想了数个法子，却依旧无法让济北道全身而退。最终济北王盛怒之下，摔了茶碗。书房一静，刚才还在争执的幕僚瞬间息声。济北王模样生的周正，平日看人也是满脸含笑，像个笑面虎。此时，他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却仿佛淬了毒，阴森森，惨凄凄的。目光看向谁，都不由得让人周身一僵。“说够了？” 幕僚不敢开口，一个个只闷声点头。 “当初在济北道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和本王说的。 说替瑞阳请封郡主十分容易。只要本王开口，皇帝一定应允。还说什么皇帝巴不得我多开口提些要求，那样他才放心。 见鬼的容易？ 这么多天了，皇帝没有松口。 至于要求？瑞阳不过相中一个卫宸……小小的卫家庶子，以他的身份，若不是瑞阳看上了他，他哪里配娶我卫勋泽的孙女……可偏偏便卡在这小子身上。皇帝不松口，这小子又是个滑头，如今更闹出私盐的行宫两件大事来。私盐案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你们一问三不知。行宫明明说好我和瑞阳回去后再动工。为什么会提前？以至我和瑞阳陷在京城不得脱身。 你们平日里一个个都舌灿莲花，这时候反倒不开口了。即如此，要你们还有何用……” 眼见着济北王要翻脸无情。 幕僚们急的六神无主，最后还是平日颇得济宁王心意的一个高瘦男子开了口。 “王爷，如今之计，唯有前行。我们退无可退……不管私盐案哪里出了纰漏，也不管大公子为何改变主意此时动工。眼下再追究又有何意义。事发便是事发，无论如何也捂不住了。我们反倒不如迎难而上。 明日王爷便当殿求皇帝给小姐赐婚。 以此证明王爷臣服之心。那卫宸是皇帝*宠*臣，王爷不计其出身，甘愿把小姐下嫁，岂不是表明王爷对皇帝没有不臣之心。 只要陛下点头，王爷便有了脱身的机会。只要王爷和小姐离开京城。 皇帝想要再施为，便难如登天了。” 济北王沉着脸，思索片刻点头。“……也只能如此了。那卫宸倒也是个有才的，若他真心实意娶瑞阳。我便留他一命又何妨……” “王爷英明。”幕僚奉承道。 以卫宸的品级，是不能上殿议事的。可是皇帝却派了宫人来传。 卫宸没在卫家，宫人由卫家下人指引着，一路找来了楚家。当时卫宸正在的暖玉对弈。听到皇帝急召，暖玉那颗子下的有些用力，玉石棋子嗒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卫宸不慌不忙的落子，连吃了暖玉几子，这才满意的起身。“等我回来，不准悔棋，不准去问楚文靖。” 暖玉乖巧的点点头。 弯下身替卫宸将衣摆拉平…… 她有些担心。“二哥，皇帝为什么召你上殿？你的身份不是只能藏在暗处吗？” “……什么叫只能藏在暗处，二哥那是韬光养晦。再过三年，二哥一定堂堂正正上殿议事。娇娇儿，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等二哥回来。” 卫宸说完，不忘偷个香，然后从容的起身离开。 卫宸走后，暖玉有些六神无主，芷香和芷云挑了帘子进来，看着暖玉明显有些发怔的神情，二人对视一眼，最终芷香说道。“小姐，不如去园子转转吧。”“是啊，是时候亭子最是凉爽，奴婢给小姐备些点心，小姐去园子逛上一个时辰，也许二少爷便回来了。” 暖玉回神。 “不必了，我便在这里等二哥。你们出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二少爷离开前吩咐奴婢，让奴婢陪在小姐身边。”芷香为难的道。 暖玉听罢，神情又是一晃。卫宸总是替她设想周到，心知她必定忧心忡忡，还不忘叮嘱丫头陪在身边。可是她对卫宸呢？虽然父亲楚文靖总觉得她付出太多。觉得卫宸根本就是捡了现成的好处。可是不是的，她知道不是的。这段感情卫宸比她付出的多，看似他们二人兄有情妹有意的，可如果不是卫宸坚持，暖玉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暖玉还做不到心平气和。 一切……这一切都是卫宸给她的勇气，可突然有一天，卫宸前路未卜，她便像失了魂般。她即使不有帮卫宸，也不能拖他后腿。 想到这里，暖玉打起精神。“去把前几天管事的送来的账目拿上来。”她得做点正事，不能任由自己胡思乱想。芷云点头，转身去取账本。芷香陪在暖玉身边，想着这时候还是说些高兴的事才好。于是她踌躇片刻开口道。“小姐，奴婢今年十七了……”暖玉抬眼看她。芷香有些扭捏，这话里的深意，平时何需她说的这般明白，不过想着今天二少爷离开前特意叮嘱，想来小姐心情确是不佳。于是芷香厚着脸皮道。“……奴婢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看芷香一脸羞怯又强撑着把话说完，暖玉不由得笑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济北祸起 第二百八十二章济北祸起 芷香年纪虽然大她几岁，可是暖玉一直觉得心智上，芷香似乎比她年纪还要小些，也真难为她想出这样的法子逗她开心。“王管事也没来提亲啊。” “……他已经求了小将军。小将军说一切看小姐的意思。我想着既然将军那边由他去说，小姐这里自然应该奴婢自己开口。小姐……”“好了，不逗你了。你和王管事商量选个黄道吉日，至于嫁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芷香跺跺脚，红着脸说了句帮芷云拿账本，便冲出了屋子。 暖玉笑笑，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 转眼几个丫头都到了出府的年纪。而她，也快到十四岁生辰了。 卫宸说及笄后便立时娶她过门，还有一年，一年后，她便是卫家二少夫人了……明明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暖玉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狂跳了几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她最终竟然会嫁给卫宸。 想着上一世，她恨不得躲卫宸十万八千里远…… 而这一世，却又希望时时陪在他身边。除了感慨人生际遇，她实在不知道为何前后两世，差别那么大。 丫头很快送上账本，暖玉收了心，专心查看起来。 —————— 洪武十七年，阴历五月十五这天，在齐国历史上被称为‘济北之祸’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受济北王辖制，俨然是个国中之国的济北道，走上了倾覆之路。 卫宸到的时候，殿上诸人脸上神情凝重。 济北王昻身立在殿中。宫人唱报，卫宸缓步入殿。 对于这个大殿，以卫宸的身份，还是第一次进。平时他入宫，直接去皇帝起居的内殿，以他如今的身份，想要光明正大进大殿议事，需要的不仅是时日，还有资历。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便是楚文靖了。他如今也年过三旬。齐君居高而坐，看着卫宸一步步走到殿中，然后跪倒行礼。 年轻公子面上神情平静，哪怕走进齐国权势中心也未见丝毫慌乱。 未露丝毫怯意，齐君心下满意，对济北王的提议越发不耐。“皇叔，卫卿来了，你的心意直接说予他听便是。这事说起来算是私事，便是朕也不好独断专行。”济北王点头，转向卫宸。严格说起来，这是济北王第一次和卫宸正经八百的说话，以前倒是见过几次，不过都是远远看上一眼，孙女对这小子一见倾心，他自然得费些心思去打探一番，然后发现这个卫宸不简单。 年纪不大，出身也不算高。可短短时间却在京城一越成为朝中新贵。 虽然如今只挂着个闲差，可是皇帝对他似乎是另眼相看，不仅总召卫宸入宫，而且以齐君暴戾的性子，对卫宸竟然十分信任。 这点让济北王很是吃惊。 要知道因为当初登位时不那么顺利，齐君染上个疑神疑鬼的毛病。 最开始登基那两年，他甚至不敢在一个地方睡上一整夜，总怕有人会暗算他。这毛病虽说随着权力加身而缓了些，可是齐君这人依旧很难信任谁，他身边的宫人一年也要换上几茬，生怕哪个宫人和外臣串通谋害他。 皇帝召卫宸入宫，自然是有事情交付给卫宸。 若说正经差事大可以交给负责的官员去做，没必要越过办事官员而找卫宸。 想来齐君交到卫宸手上的差事，必定是不光彩的。 这样只能在暗中行事的属下，哪个上位者身边都不会少，便是他自己身边也有不少，只是这些人轮换的更快，而且对于这种人，哪个上位者也不会让他们久活的。谁会让握着自己短处的人长命百岁。可这个卫宸却是个异数，齐君竟然不介意宣卫宸上殿，而且看样子，似乎并不愿卫宸前往济北道……这么一个棋子似的人物，便是丢了影响也不大，济北王甚至觉得自己孙女能相中卫宸，是卫宸的福份。 齐君这样堂而皇之的宣卫宸上殿，想来卫宸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若卫宸真的知道些内幕，齐君怕是不会让卫宸活着走上大殿的。 那到底这个卫宸对齐君是可有可无，还是不愿放手？济北王一时还真的辩不出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如今除了请齐君给自己孙女和卫宸赐婚，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便是明知道卫宸是齐君的耳目，他也只能放手一搏了。想通这些，济北王矜持的开口对卫宸说道。“卫公子，你是见过我的孙女瑞阳的……那孩子自幼被我娇生惯养，好在没养出骄纵性子来，瑞阳性子温雅，模样也不差。只是女大不中留，当着陛下的面，我便问一问卫公子，你可愿娶我的孙女瑞阳？”最后一句话，济北王问的很自信。 不管卫宸是什么身份？ 正经八百的臣子也好，暗中替皇帝做事的棋子也罢。 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又能有什么出路？苦熬十载，方能进殿议事。若想出人头地，没有家族的依仗根本不可能。可如果他娶了瑞阳，成了他的孙女婿便不同了。济北道不比京城，做事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他开口，卫宸立时便能在济北道扬名。 至于卫宸有门亲事济北王也是知道的。 楚家的女儿。楚家认祖归宗没几天的女儿……一个自幼流落在外才认回来的女儿。说好听些是楚家的血脉，说的不好听些，那就是个母亲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哪怕她姓楚，济北王也是看不上的。真正的富贵人家，是不会允许子女流落在外这种事发生的。所以楚家，不可如此!所以济北王压根没有在意楚家。 后来孙女赴了楚家赏花宴，回来对他说。那楚家小姐处处想压孙女一头。济北王听后对楚家更是不屑…… 哪怕如今前后两桩事情都和济北道有关，弄得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可是出身皇族的济北王依旧自视甚高。今日更是当着楚家的面便撬起了墙角。 济北王问题一出，卫宸还未应，楚小将军已经按捺不住了。 虽说楚老将军不在，他在殿中年纪最轻，颇有几分人微言轻。可是楚家的盛名还在，整个大殿中，大半武将依旧暗中支持着楚家。 第二百八十三章 当殿拒婚 第二百八十三章当殿拒婚 “……王爷此话何意？王爷难道不知卫宸和我女暖玉早已在三年前定下亲事，只待我女及笄后便行婚娶大礼……王爷这般相问，置我楚家于何地？置我女暖玉于何地？” 楚文靖话音落下，官员们不由得小声议论着。 于公于私，都是济北王不对。人家小两口早就定了亲，只等姑娘大些便要成亲了。这时候济北王横插一杠，这根本就是明目张胆的撬人墙角。 “楚将军莫气。自苦姻缘讲究的是情投意合。别说定亲三年了，便是娶妻三年，还有休妻一说呢。 要本王说，楚家小姐年幼貌美，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倒是我那孙女，性子倔强，若是错过卫公子，怕是姻缘有些艰难了。还请楚小将军割爱。”济北王不那么诚心的说道。 楚文靖冷笑。 上面坐着皇帝，楚小将军不便发挥自己的毒舌功底。不过对于济北王这般脸皮奇厚的，他自然也不会轻意言败。“王爷刚才还言贵府小姐性子温雅，相貌不俗，想必上门求亲的能把济北王府的门槛踏平。王爷何必和我楚家争。我女暖玉是个命苦的姑娘，好容易找个心上人，王爷却要横刀夺爱……”“横刀夺爱？哪里便这么严重，不过是小儿女私情罢了。楚将军确实年纪轻些，说话也这般无所顾忌。当着陛下的面，小将军说话还是谨慎些的好。以防祸从口出。” “王爷言之有理。小心祸从口出。” “你……”济北王面露愠意。 眼见着再闹下去不像样子，齐君这才开口……“文靖，让卫卿来答。” 楚文靖应诺，退到一旁。 “卫宸，你意如何？你若对济北王府的小姐有意，朕便替你和瑞阳赐婚。” “如此，多谢陛下了。”不等卫宸应，一旁的济北王已经一脸笑意的言谢。自卫宸进殿，除了问安，还一字未说。可这场大戏却演的跌宕起伏，直让殿中诸臣暗道过瘾。济北王如今骑虎难下，除了向皇帝表衷心，实无第二条路可走。而卫宸的身份不仅济北王好奇，旁人也好奇。所以济北王请求齐君给自己孙女齐瑞阳和卫宸赐婚，也不无试探之意。而殿上群臣，哪个心里都是感兴趣的，都想知道卫宸于皇帝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棋子，可以随时舍弃。 还是谄臣，抑或杀手锏，暗中做尽见不得光的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在殿中诸人看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即是棋子，宁愿毁掉，齐君也不会容忍卫宸相助济北王。 若是后者，那齐君更是要除之而后快……不管是前是后，总没有卫宸的活路。 卫宸环视一周，将诸人眼中之意尽收眼底。这时候才不急不缓的的开口。“多谢王爷厚爱……瑞阳小姐是个好姑娘，在下也十分仰慕……只是，如今王爷却是官司缠身，在下实在是不想惹祸上身。还请王爷恕罪。陛下，瑞阳小姐是龙子凤孙，臣实在配之不上，还请陛下替臣做主。” 什么？ 济北王有那么片刻觉得荒谬。卫宸在说什么？说他官司缠身，说自己不想惹祸上身。 他怎么敢？ 济北王身份显贵，即使如今济北道两桩事情被传和沸沸扬扬，可百姓们也只敢私下议论，没谁敢当着济北王的面多说一句。殿中诸臣，哪怕贵如杜淳卢岳，也不敢去触这样的霉头。要知道济北王可是姓个‘齐’姓，皇家的事，哪有外人置喙的余地。即使皇帝要动济北道，也非要等到忍无可忍。可这事情竟然被卫宸拿到大殿上，而且公然说出。这……将济北王的脸面置于何地？ “大胆，你一个末等小官，竟敢诬蔑本王。陛下，臣冤枉啊。传出那样的流言，实是有歹人故意抹黑济北道，抹黑臣这个王爷……陛下若不严惩造谣惑众之人，济北道数万百姓定然会失望至及。还请陛下替臣做主。” 坐上齐君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下来。 他目光冷淡的看向卫宸。“卫卿，你可知罪。” 卫宸跪倒在地，口中连称知罪。“陛下，若这贼子只是认个错便能逃出升天，陛下的龙威何在？他竟然这般不知深浅……臣可容不下这样的孙女婿，臣刚才所请之事，便当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莫要当真。”这话哪怕卫宸私下里直接质问济北王，济北王虽怒，可也不会这般赶尽杀绝。 可当着满殿臣子，当着皇帝，卫宸竟然无所顾忌的将他的这块遮羞布扯掉。 直让济北王瞬间颜面尽失。 他是皇族，脸面大过天……虽说济北道一连出了两桩事，不过他都有法子推脱……皇帝即使生疑，也不能拿他如何。他只要平安离开京城，回转济北道，再大的事情他也不怕。可要想平安离京，前提便是得到皇帝信任，让皇帝甘心情愿放他离去，而卫宸便是那块挡箭牌，可如果挡箭牌反咬他一口，他自然不会姑息。 孙女婿可以再找，他的老命只有一条。所以济北王瞬间做了决定。 随后摆出一幅大义凛然中又夹带几分委屈的神情，俨然是个被冤枉的苦主。“依王叔之意，朕要如何处置他……”齐君礼贤下士的问道。 济北王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敢当殿诬蔑皇亲国戚……陛下若不严惩，何以扬我大齐之威。”济北王说的义正言辞…… 济北王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中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要说卫宸冤枉济北王，这实在有些牵强。因为这两桩事，如今在京城可是传的人尽皆知。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事情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可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谁也说不清楚，这几年济北王行事越发跋扈是举国皆知之事，谁能保证这不是皇帝在幕后推波助澜。所以卫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来，殿中官员除了骂卫宸‘傻’外，心里其实还挺痛快的。这济北王来京城也有阵子了，说是给孙女请郡主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殿上大闹 第二百八十四章殿上大闹 可是私下里，济北王行事却十分张扬。 而且这封赏，历来都是做了利国利民的大事，上位者主动奖赏的。 至今还未听过哪个王爷主动来求封赏的。所以请封郡主这件事，一直没有定论。这便罢了，那济北王还强行让卫宸娶他的孙女。 虽然说起来是件挺让人羡慕之事，可人家卫公子已经定了亲事。 这时候悔婚另娶，岂不是强人所难。如今可好，更是闹到大殿之上…… 济北王不顾脸面的当众问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卫宸沉默的点了头，虽说一越便成了皇亲国戚，可难免被人非议。可是谁也没想到，卫宸会当着济北王的面直言不愿娶齐瑞阳，怕受牵连。这是个多么实在的理由，任谁一听都明白，可这世上除了卫宸，便没谁敢用。 只是这里毕竟是大殿，高高在上的皇帝和殿上的济北王毕竟血脉相连。 卫宸的胆识令人敬佩。可是结局？ 立在首位的杜淳和卢岳对视一眼，难得看法一致，那便是卫宸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二人对卫宸的态度都是从初时拉拢被拒，到后来对卫宸视若无睹。卢岳还曾有心把女儿卢承瑜下嫁，只是卫宸直言自己有了意中人，不管卫宸是真的有意中人，还是借此推拒，卫宸都表明不欲和卢家有所牵扯，卢岳自觉自家的女儿还是不愁嫁的，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求卫宸来娶。至于杜淳，相比卢岳，他直接让幕僚去游说，结果自然是杜淳所不喜的。 杜淳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性子。为此没少给卫宸下绊子。 不过卫宸那时刚在京城显露出几分名声来，和杜淳比起来，身份实在是悬殊太大。几次过后杜丞相便觉得无趣了，那之后对京城有个卫宸便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却未想到，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子，三年时间便成了京城新贵。 如今提起卫宸来，整个京城便无人不知其名。而且那些寒门公子，隐隐把卫宸当成了榜样，效仿他，甚至有些人不顾身份的投靠他。他一个庶出公子，声势却十分惊人。这二人说起来，对卫宸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简直是又爱又恨。如今眼看着卫宸自取灭亡。 卢岳迟疑片刻。 还是上前一步开了口。“陛下，卫宸毕竟年纪还小。行事难免有些冲动。还请陛下看在他这几年替陛下分忧的份上，网开一面。” “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本王冤枉了卫宸不成？”济北王冷着脸开口质问。“王爷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卫宸错便错在性子太过耿直，事关他的仕途，他即不愿也是情理之中。”如果第一句话只是略表惜才之心，那么后一句已经隐隐和济北王站到了对立面上。 “本王听说上次楚家办了个赏花宴，卢小姐也在受邀之列。而且卢小姐和楚小姐似乎感情不错……” 卢岳脸色一沉。 就事论事，卫宸话虽然说的直白了些，可也没诬蔑济北王。结亲，结的便是通家之好，卫宸既然不愿，虽然有些失面子，济北王寻机搪塞过去便是，何必要逼得齐君取了卫宸性命。这济北王的蛮横，如今都用到大殿上了。加以时日，若是由得济北道继续做大，是不是以后这天下便成了济北道的一言堂。更何况，政见之事便在殿上争个高低，扯出他的女儿算什么？ 卢承瑜对暖玉评价颇高，卢岳又是个*宠*女儿的。所以本就对卫宸心生同情。 想着他小小年纪，便被强迫在殿上表露心意，这和把卫宸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卫宸若是他的儿子，他便直接和济北王拼命了…… 卢岳一表态，有不少官员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卢岳行事向来严谨，他即当殿表露出要站在卫宸这边，是不是皇帝真的下定决定治理济北道了？ “王爷此言太过偏颇了，两个小姑娘凑到一起，说些小女儿的悄悄话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感情如何，实在不好凭这一面之词。” 说话的是卢岳的门生，列于末位的一位五品官员。济北王冷眼看向那人，那人倒是个骨头硬的，身子站的比直，任由济北王用狠戾的目光打量他半晌。“我在说我孙女的亲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一个个的等不及站出来替卫宸撑腰。莫不是……你们一早便商量好，要在这里给本王难堪不成！” 这话一出，殿上便是一静。 这指控太诛心了。便是卢岳一时也不便对上济北王的火气。济北王眼见着殿上无人再开口，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转向齐君时脸上得意之色顿收，换上一副受了冤枉的劳苦之色。“陛下，臣不远千里而来，是来给陛下贺寿的，却不是来受这无妄之灾的。因卫宸一言，以至满朝文武对臣都生了怀疑之心……陛下若不严惩卫宸，臣便一头磕死在殿上。”不进则退，济北王除了演好这个‘苦主’，一时间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本以为卫宸当着朝臣和皇帝的面，一定会点头，济北王承认他确实便是借势逼迫卫宸。 不管是皇帝因猜忌卫宸舍弃他还是除掉他。济北王都觉得这是他仅有的脱身之机。 只要卫宸点头，便算是给皇帝吃了颗定心丸，也自然给了他行事的时间……即使皇帝不喜，表面欢喜背后迁怒卫宸，济北王反倒觉得卫宸承了齐君之怒，齐君怒意都撒向卫宸，他脱身自然更容易。 总之，济北王便是打定主意死咬着卫宸不放了。 只是，卫宸会是个任由济北王搓圆揉扁的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济北王既然算计到他头上，想借他脱身，他便做实济北王私印盐引，私建行宫之罪…… 就在济北王沾沾自喜之时。 卫宸缓缓开了口。“陛下，臣这里有道折子，还请陛下过目。” 卫宸双手将折子举过头顶，济北王见卫宸突然这样动作，虽然不知卫宸要做什么，可心里却不由得升起几分不详之感来。齐君点点头，一旁宫人小跑着将折子送到齐君手中。 随后整个大殿死寂般的一静。 第二百八十五章 馨竹难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馨竹难书[加更，求票票，求支持] 没谁知道卫宸折子里写了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卫宸便那么坦然的立在殿中，面容看上去十分平静，殿上诸人却不由得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好半晌，齐君抬起头，目光冷冷的望向济北王……济北王再自觉高贵，这时候也知道事情要坏。“陛下。”“皇叔有什么话对朕说？”齐君问道。 济北王迟疑，终是摇摇头。“求陛下替臣做主。” 齐君脸色瞬间一变…… 怒极之下，手中奏折扔到济北王脚下。“捡起来，念给朕听。” 济北王哆嗦着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奏折拾起，翻开，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可能！这，这……“皇叔既然敢做，有何不敢说的。读……” “陛下，冤枉啊。臣没做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好的很。卫宸，你来说……”天子震怒，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卫宸颔首。 “洪武元年，陛下初登大宝。齐勋泽赴济北道。当时济北道治下五县三镇官员，拒绝齐勋泽罢县镇官员之法……当月，济北道九个官员病故……其家产充公。现有当年侥幸逃生之官员五人，病故官员家眷一十九人，可以证明当初九人并非病故而亡，而是死于齐勋泽之手。 洪武三年，济北道大旱，朝廷拨付灾银共计二十万两。齐勋泽中饱私囊，以至济北道灾民死伤两万余……现有当年县志，里面详细记载了诸县人数名姓，亦有当年齐勋泽手下心腹，事后被齐勋泽追杀，侥幸保得性命，愿出面为证。 济北道共死伤两万余人，当年济北道报给朝廷的折子上清楚的写着，死伤两千余…… 这是陛下亲眼所见，无需旁人左证。 洪武七年，齐勋泽幺子出城游玩，路遇许姓女子。因其貌美，心生爱慕……许姓女子已成亲，拒不依从。其幺子怒极之下，让跟随其出行的十数人对女子行尽侮辱之事，以至许姓女子自缢而亡。其夫告官，反被定以诬陷罪，施了刑杖五十，当堂将女子之夫打死。 洪武八年，齐勋泽长子暗中卖官。 八品千两，七品两千两，六品官五千两……当年敛财十万余两。 洪武九年，其长子妻妾争*宠*。其失手将两房妾室掐死。此事事发，他将过失推到心腹护卫身上，一口咬定护卫和妾室私通。以至两个跟随他数年的护卫被施以鞭刑，当场身死。 洪武十一年，济北道私制盐引。 洪武十二年，济北王私制龙袍。 洪武十三年，济北王私制玉玺。 洪武十四年，济北王和北苑使臣暗中密谋，商定南侵之日。言得胜后，平分齐国疆土。 洪武十五年，北苑使臣来访，说服齐勋泽长子，大张旗鼓兴建行宫。定好行宫建成之日歃血为盟，兴兵南下……” 卫宸语音落下，殿中久久没有声响。 济北王惊的脸色大白，回过神来后也顾不得自己是身份尊贵的皇叔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口声声说冤枉。说卫宸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说他对齐国，对齐君，忠心无二，天地可鉴。可是齐君半天没有开口，任冷着一张脸，任由济北王直磕头脑门一片青紫。这时候，百官们也终于醒过神来，看卫宸的目光，不由得加了几分敬佩。 先不说这些是真是假，便是卫宸这敢当殿一桩桩一条条列出济北道的罪过，已是勇气可嘉。 看济北王这神情，恐怕，这一桩桩的血案，并非子虚乌有。 “卫卿，你折子上所写，可属实。” “回陛下，句句属实，字字珠玑。”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折子？”卫宸早就知道皇帝一定会问。 他脸色不变，声音镇定的回道。“……陛下知道臣对楚家小姐的心意。济北王这番明里暗里的动作，让臣惶恐。臣便暗中使了人前往济北道，许是济北道枉死那些冤魂保佑。竟然碰到了当年侥幸从济北王手中逃脱之人。折子上的罪状，也多数出于那些人之口。 臣私下谴人去查济北王确是逾越。 可如果臣不想法子应对，今日殿上，便只能屈从济北王娶齐家小姐为妻。 臣不愿失信于楚家，也不愿把亲事当成一桩买卖去做。这才暗中调查……还请陛下恕罪。”卫宸所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那么实在。 人家说的清清楚楚。济北王强行要把自家孙女嫁给他，他不喜欢，他有心上人。可是他没法子，济北王是皇亲国戚，权势通天，他卫宸一个小小的氏家子弟，能做什么？除了屈从权势，他什么也不能做。可他不甘心，他不愿命运被人愚弄。于是他暗中调查济北王，虽说他的出发点有些私心，可是结局却是为那无故枉死的数万济北道百姓伸了冤。这么一想，卫宸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功与过，虽然不过便是皇帝的一念之词。 可此时，却一定要争个明白。 以防有心人事后迁怒。这点卫宸自然清楚，于是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因为私心这才谴人暗中查访。 至于结果真的查到这么多内幕，实在是亡魂庇佑。 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大事化小，如果没有缘由，便这么去暗中去查济北王，那他难免要被问罪。所以卫宸一口咬定，只是为了儿女私情。 齐君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沉声道。“你先起来立到一旁。你的罪过，朕过后再追究。” 卫宸谢恩。起身闪到一旁。 整个殿中，只跪着一个济北王，他刚才还一副置卫宸于死地的神情，如今却是自顾不暇了。“皇叔，你有何话说？” “臣，臣冤枉。” “这一桩桩，一件件，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那些人全部被卫宸收买，齐齐背叛了皇叔你这个旧主？那两万济北道百姓的名姓，也皆是卫宸无中生有……” “这，臣，臣不知。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去查清楚。” “皇叔，你当朕是三岁稚儿吗？皇叔去查？皇叔去查什么？是不是皇叔查过后，那些人证都会送了性命，那些物证都会莫明其妙不见踪迹？”齐君的语气并不凌厉，可是济北王回话的调子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三堂会审 第二百八十六章三堂会审 他后悔了，他干嘛要去招惹这个卫宸。 明明京城里都在传这个卫宸行事狠毒，简直杀人不眨眼。 他为什么非要依了孙女，去招惹这个卫宸。如果没有卫宸，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济北王。不，不对，旁的事可以认下，大不了就是个监察不当，可是最后几条，尤其是兴兵南下之事，便是死，也是不能认下的。“陛下，臣冤枉。臣确实做错了，那年旱灾，朝廷虽然拨了救灾款项，可是银子到时，几个镇子人已经饿死半数了。臣拿了银子，立时买粮救灾……至于瞒报，只是不想陛下对臣失望罢了。 犬子确是有罪，任凭陛下制裁。 可是卫宸折子上所说臣私下制龙袍，玉玺之事，臣确是没有。还请陛下明鉴。” 这时候济北王的话，没谁会信了。 人的思维很奇怪，如果真的没做过，真的被人冤枉，大多数第一时间都会矢口否认。可是济北王第一时间却是要自己去查清楚，这明显就是做贼心虚嘛。如今回过神来，开始嚷嚷自己冤枉了。而且只反驳最后几项，这明显就是打算避重就轻了。所以一时间，整个大殿寂寂无声，只有济北王跪在殿中，口中不断说着卫宸狼子野心，嫁祸皇亲国戚其心可诛。 齐君环视四下，最终把目光定在卢杜二人身上。 “卢爱卿，杜爱卿，你二人有什么要说的？” 卢岳上前。“……既然证据确凿，理应将济北王收押，待大理寺择日开堂。” 杜淳心道卢岳这个闻风而动的小人，卢岳既然开了口，他便是此时赞同卢岳之举，也是落了下乘了。何况，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和济北王私交甚笃，当日参加楚家赏花宴，自己孙女可是和济北王府的小姐一同前往的。杜淳眼下悔恨不已，早知道济北王这次竟然阴沟里翻了船，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孙女去结交那济北王府的小姐。如今，他若再开口，岂不是落井下石，便是保全了杜氏，可终究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何况，济北王也不会轻易倒下，一个小小的卫宸，妄想以一已之力，撼动诺大一个济北道。 简直是痴心妄想。 杜淳想到这里，朗声道。“王爷身份尊贵，臣想不出王爷为何去做卫公子指证的那些事情……便是那北苑真的谴使去往济北道，也不过是想挑拨王爷和陛下的关系。陛下若是真的将王爷收押，可就真的中了那北苑的奸计了。 陛下想想，便是卫大公子真的有异心，也不会傻到趁着王爷和自己女儿在京城的时候动手吧。 这岂不是把自己的父亲和女儿送到陛下手中为质。天底下，哪里傻成那般的人。依臣愚见，这事怕是北苑暗中谋算，卫公子怕是被北苑当了枪使。陛下还请明鉴。” 一个丞相，一个首辅，二人各执已见。 底下臣子闻风而动，有附议卢岳的，有觉得杜淳言之有理的。 卫宸垂首立在殿尾，静默着。 数道目光落到他身上，其中有赞赏的，有鄙夷的。等卢杜话音落下，朝臣们不由得小声议论着。 有的觉得卢岳所言及是，济北道有无反心尚且未知，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自然应该先把人收押。等大理寺审理过后，孰是孰非自有公断。 也有人觉得杜淳言之有理，卫宸在京城算是末流，只占了个闲差，他身边能有什么能人？怎么有本事把济北道的事情查的这样深，这样透。这明显就是有人暗中安排，借卫宸之手行谋害济北王的歹计。 若是真的因此把济北王下了大牢。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你们一个个，平时议事时个个舌灿莲花，如今怎么都没了主意。济北道要如何治理，你们给朕拿出个章程来。”齐君冷着脸说道。 齐君话音落下，杜淳和卢岳齐齐低下头来，这时候，枪打出头鸟。杜派和卢派见上峰没有开口之意，一个个自然也是三缄其口，整个大殿，一片寂静。齐君冷冷一哼。“我诺大的齐国，满朝文武，竟然拿一个济北道没有办法。卫宸，你来告诉朕，此事要如何了。” 卫宸听命上前。 “依臣之拙见，陛下可令卢首辅，杜丞相，并着楚老将军三堂会审。楚老将军性子耿直，杜丞相处事公正，素来是京中百官楷模。卢首辅做事仔细，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脱他的双眼。臣相信，三位大人一起审济北王谋逆案，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妄图瓜分我大齐的恶人。” 卫宸语音落下，殿上便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三堂会审？ 这是何意？ 有人却是眼睛一亮，觉得卫宸这法子实在是高明……楚老将军是个武将，在齐国武将中声名鹤立，而且性子固执，卫宸说他性子耿直，实是给足了楚老将军面子。他住堂上一坐，不必开口，也让人胆颤。卢岳和杜淳又向来政见不合，杜丞相明显是亲济北王一派，卢岳则明显不买济北道的账，让这三人共同审理此案，倒也真称得上是异想天开了。 齐君点点头。 目光淡淡扫过诸臣，最后定在狼狈的济北王身上。 “如此便委屈皇叔几~日了，暂且去大理寺住上几天……卢爱卿，杜爱卿，你们二位辛苦些，便审一审这桩案子……至于楚老将军，他如今身在城外京畿营，一时间也难以脱身，不如便由文靖代劳。朕给你们五日时间，五日后，在大理寺开堂审案。” 齐君话音落下，三人上前领命。 济北王自然是一脸的死灰之色，那大理寺监牢，历来是关重犯要犯的。 如果皇帝有意网开一面，完全可以把他交给宗人府。那才是料理宗族事务之处……进了宗人府，他自有法子脱身，可是大理寺监牢……还有这三堂会审。 卫宸！卫宸……济北王被侍卫押下，经过卫宸身边时，济北王恶狠狠的威胁。“本王福大命大，等我出来之日，便是你卫宸丧命之时。”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对疯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一对疯子 卫宸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了句王爷珍重。 济北王气的脸色煞白，被侍卫一左一右挟制着走出大殿。 齐君心情不佳，直接退了朝，诸人跪安。然后唉声叹气的结伴向外走……杜淳不顾同僚阻拦，气呼呼的走向卫宸。“卫宸，你什么意思？本相一没招惹你，二没暗算你，你何必把本相拉进这潭浑水中？” 三堂会审？而且审的还是济北王。 杜淳只是想想，便已经觉得头痛欲裂了。 即使济北王成了皆下囚，可济北道声势犹在，齐勋泽老了，如今济北道看似是济北王统领，其实其长子早就接管了济北道大半事务。哪怕卫宸那条条罪状都真。便是活剐了济北王，于济北道，于齐大公子来说，也不过是少了个在他耳边耳提面命之人罢了。可对杜淳来说，却是结了个大仇。 卫宸笑道拱手。“杜丞相，为了社稷，为了百姓，能者多劳。还请杜丞相莫要推辞了。” 杜淳险些气歪了鼻子，他推辞？他根本就压根没打算出头啊。卫宸话音落下，楚文靖声音带笑的附和。“宸小子说的有理，杜丞相是齐国栋梁，陛下的左膀右臂，这种事情，自然是要身先士卒的。倒是在下，辈份上还差了杜丞相一辈。还请丞相多多照扶。”这下杜淳已经不仅是气歪鼻子了，他都要口吐白沫了。一个三堂会审还不够，还要多加个照顾‘晚辈’楚文靖…… 杜淳以为这就完了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卢岳缓步上前，先是赞赏了看了一眼卫宸。然后十分恭敬的对杜丞相抱了抱拳。 “你我同殿为臣数载，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一起办差。下官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杜丞相多多提点。” 卢岳说完，招呼上楚文靖，楚文靖招呼上卫宸。 然后几人前后走出大殿。独留杜丞相在那里几乎要呕出心头血…… 既然要一起办差，也便不必忌讳什么了。出了宫门，几人一起上了卢岳的马车。卢岳居中而坐，车厢两边是楚文靖和卫宸。 马车启动，卫宸当先开口致歉。“……是晚生连累了卢大人和楚小将军。” 楚文靖挥挥手，大大咧咧的回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以后娶了我女儿，便是我半个儿子。当老子的替儿子善后自然是情理之中。至于卢首辅，自从他在殿上声援你，便和我们上了一条船，也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楚文靖这人性子上大半随了楚老将军，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卢岳笑笑，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小将军说的是，济北道是陛下的心头大患，早晚是要动一动的。这次济北王上京，算是自己送上门来。 何况是他自己惹了一身腥。 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倒是你，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实属难得。”卢岳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你可别夸他了，还有勇有谋。他明明就是不想娶那济北王府的小姐，迫不得已之下才玩了这么一出鱼死网破。这小子，以后就是个有妻万事足的。没什么大出息……”卫宸笑呵呵的，任由楚小将军数落。 卢岳也被楚文靖的话逗笑了。不过他心道，楚文靖这真的不是显摆吗？真的不是吗…… 楚小将军自然是有那么几分显摆的意思的。 卫宸这小子模样好，学问好，还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也只有这样性子的人，才能这么快得到皇帝垂青。甚至楚文靖觉得皇帝对卫宸简直算是厚爱了……今日之事，可比当年告御状来的还要惊险万分。这可是在议政殿上，当着皇帝的面告状。 简直是告状的最高境界了。 这以后有人提起，楚小将军觉得自己面上也有光。卫宸可是他半个儿子，将来是要叫他父亲的。 反正卫宸今天的举动，莫名的戳中了楚小将军那并不纤细的神经，以至楚小将军如今看卫宸是百看百好，恨不得立时拉了他入赘楚家。“不过今日之举，也确是惊险。卫公子这番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只是以后行事还需谨慎些。”卢岳眼见着这未来的翁婿二人简直都要乐不思蜀了，不由得语气一转。卫宸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卢岳是真心替他着想，他虽然并不认同，不过也不会傻到把卢岳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 卢岳能坐上首辅之职，自然是有本事的。 相比卢岳行事稳重，卫宸也知道自己行事有时太过偏执，本来有温和些的法子，可他向来喜欢一击必中，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摒弃仁慈，直接用狠招。 卢岳也明白自己在官场侵染了二十几年，早就被官场这污水染黑了。当初他初入仕途时，也曾这般满腔抱负，想着替齐国百姓谋福。只是，岁月不仅染白了两鬓，也放凉了他一腔热血。 何况二人出身不同。 卢氏是簪缨氏族。 他一路得家族庇佑，遇事有家中长辈善后，实在不需像卫宸这样行事不留后路。 这么一想，卢岳看向卫宸的目光不由得加了几分欣赏……“倒是我迂腐了，今天殿上之事，现在想来真是大快人心。济北道一直有不臣之心。先帝在位时便已表露出几分端倪来。最后陛下登基，齐勋泽只能避其锋芒，这些年在济北道可谓是极尽韬光养晦之能事。 我甚至觉得他这次带了孙女入京。 也是来做这烟幕的，意在扰乱视听。好让其子趁机和敌国勾结。只是其中必然出了些纰漏。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困在京中。这对济北王来说自然是个劫难，可对我们来说，却是个良机。 这次，我们便顺藤摸瓜，彻底倾覆济北道。”卢岳沉声说道。 楚文靖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觉得向来好脾气的卢首辅其实也还是有血性的。楚小将军不由得被感染了，觉得身子里血脉都在翻腾。“好，合我们三人之力，覆灭济北道。” 卫宸表情淡淡的，身子甚至往车厢贴了贴。 这对疯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谁算计谁 第二百八十八章谁算计谁 还是离他们远些的好。覆灭济北道？哪里会那么容易。一个济北王，便是让他死在大理寺监牢，也不过是给济北道一个起兵的理由罢了。 他今天在殿上倒是痛快了，只是后患却也无穷。 至于什么覆灭济北道的宏愿，抱歉，他还真没有。他今日之举，其实目的十分单纯，那便是摆脱齐瑞阳…… 事情最终如他所愿，想必这桩亲事必定告吹。 卫宸心中满足，越发的觉得路程慢长，他想暖玉了…… 那厢卢岳的楚文靖说的热火朝天，先如何，再如何，然后怎样。总之目的十分明确，便是以济北王当一个突破口，整治济北道。 而这厢，卫宸面上透出浅浅笑意，唇角微勾，眼神却没有焦距。 卢岳和楚文靖说了半天，二人才发现自始至终卫宸都没有开口。二人不由得一起看向卫宸，卫宸却在出神，卢岳不解其意，不由得看向楚文靖。楚小将军面上十分端正，可心里却在骂娘……这小子脸上那笑一看就不怀好意，那个荡漾啊！他一定是在想自家宝贝女儿。只有在暖玉身边，卫宸脸上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卫宸，卫宸。真是好样的。 出了个大大的难题，他们这里殚精竭虑的替他解题，他反倒有闲功夫想女人……“卢大人，我们去喝酒。”就不放他回家，就不让他去见心上人。楚小将军报复心十足，卢岳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喝酒上了，不过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和楚文靖经此一晤，也算是知己了。 于是卢大人吆喝一声，驭夫转道。 卫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一声长叹。 一天不把媳妇儿娶进门，一天得受岳父气，看来，得商定婚期了。 —————— 卫宸当天在楚文靖刻意的拖延下，没能去见暖玉。 只能让楚小将军给暖玉捎句话，让她安心。楚小将军欣然点头，回府便去寻暖玉。把白天在大殿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给暖玉听。 “……你不知道那小子那时候多威武。一个人立在大殿中，上面是皇帝，下面是百官，那济北王便立在他身边。一双眼睛几乎都瞪圆了，如果他手上有刀，一定会砍死那小子。 然后卫宸调子平平的将济北王数条大罪一一道出。 像是洪武元年做了什么……洪武十几年做了什么。说的那叫一个清楚明了。我都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派人去了济北道，又怎么能把证据收集的那么齐全。你不知道，那小子说完，济北王的脸都白的没了血色。 最终皇帝将济北王下了大狱。卫宸和齐瑞阳那桩亲事，自然是告吹了……丫头，那小子为了你，也真是无所不为了。” 暖玉听完，非但没有像楚小将军希望的那般放下心来，反而更是提心吊胆起来。“父亲说二哥当殿细数济北王五大罪状？可我听来听去，哪桩罪虽说都是要命的重罪，却哪桩都是一时三刻没法查明的…… 五日后开堂，父亲和卢大人要怎么审？” “这个，你也知道为父只是个武夫，案子怎么审，自然是要听卢大人的……”楚小将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好心做了坏事。 今天对卫宸改了观感，楚文靖便希望让暖玉也感同身受。于是便没能按捺住，一五一时把卫宸做的事都说给了暖玉听。明明回府前，卫宸叮嘱他，让他只告诉暖玉不必担心的。旁的事，卫宸说会亲自说给暖玉听。 楚小将军想在女儿这里拔个头筹。 于是……都说祸从口出，他怎么就不能管好自己这张嘴呢。暖玉可理解不了楚小将军的心思，她听完父亲的话，只觉得乌云压顶。 皇帝有心收复济北道是板上钉钉之事。 卫宸做了这个出头鸟，乍看似乎是他为了拒婚的无奈之举。 可这其间，难道没有皇帝的放任吗？以济北王的年纪，便是他被囚京城，济北道也不会损失什么。暖玉可是听说济北王赴京后，济北道由齐瑞阳之父，济北王府的大公子掌管…… 暖玉甚至觉得，济北道这时候传出齐大公子建行宫的消息。 怕也是齐大公子有意为之。这消息一出，在京城必定大哗。皇帝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囚禁济北王也许正是齐大公子所希望的呢。齐大公子正愁自己师出无名，如今正好以‘救父’之由兴兵……可是这是卫宸策划的，卫宸不会没想到这一层？那卫宸还是这样做了，难道他早有安排？抑或，便真的如父亲楚文靖所说，卫宸只一心拒婚，并不在意济北道趁机发难。 “父亲，你们便没想过若是济北道齐大公子趁机发难。以救父之名挥师南下，朝廷要如何应对吗？到时候你和二哥岂不是成了引起齐国内斗的罪人！” 楚文靖看着一脸焦急的女儿，不由得轻声一叹。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他的女儿比起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便是朝中大臣，又有几个想到这一层？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济北道不过是齐国一道，即使有时候行事‘一言堂’也是皇家的家务事，根本不会闹出什么战事来。殊不知，如今的济北道，早就不受齐君辖制了。 齐君在登基之初，便看不惯济北王行事。 只是那时候他初登大宝，济北王在朝中势力又盛，他行事颇多顾忌罢了。 而后十几年，齐君始终暗中紧盯济北道……谁人又能保证，卫宸收集到的那些证据，不是齐君故意送到卫宸手上的？ 所以卫宸今日殿上之事，看似莽撞，实则却是颇合齐君心意的。偏生殿上诸臣看不出，那杜丞相竟然还现身替济北王说话。刚才酒桌上，卫宸最后淡淡说出杜家离衰落之日不远了。 卫宸即便明知道自己被齐君当了枪使，可却不得不接招。 按了卫宸的话说，顺着皇帝的心思行事，他还有一争之力，如果忤逆皇帝，他小命早就朝不保夕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心境之变 第二百八十九章心境之变 楚文靖想到卫宸说这话时，语调的寂寥之意，刚才给暖玉讲卫宸英雄事迹而升起的几分雀跃神情立时淡了。他看着面前的暖玉，小姑娘眨着眼睛，一副等着听他开口的认真模样。 “女儿，你所担心的，宸小子一早便想到了。 只是有时候，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知道后患无穷，也只能迎难直止。宸小子说，眼下皇帝更想收复济北道，所以齐大公子若真的起兵，也许正合了皇帝心意。”暖玉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抱紧了双臂。“父亲是说，这是皇帝和二哥下的一局棋。二哥是棋子，亦是执棋之人……”对于暖玉这个说法，楚小将军表示有意思。他怎么没想到这么比喻呢。 “棋子是一定的，至于执棋人，得看那小子有没有本事了。”想要当掌控者，自然得有几分真本事，现在看来倒是一步步都按了卫宸的计划在发展，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不都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万一真的有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至于棋子还是执棋人，谁又能分的清楚。 暖玉并不去反驳父亲的话。 在她看来，卫宸自然是有本事的，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弯弯绕的心思却是车难载斗难装。 前世这些心思他都用来让自己声名狼藉了，如今除了传出他行事跋扈些，性子狠毒些，前世那诸多加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到如今还没有用武之地。而且暖玉相信，只要卫宸继续这么不动声色的前进，那些词这辈子都没机会用在卫宸身上了。和暖玉对卫宸强大的自信相比，楚小将军对卫宸的自信着实少的可怜，他虽然欣赏卫宸，可如果卫宸只是他的属下，他会十分高兴的，可卫宸以后会是他半个儿子。 这么一想，楚小将军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 谁说女人善变，要暖玉说，男人变起来，才真的能称为男人心，海底针呢。 楚小将军白天和卫宸一起喝酒时，还觉得意气风发的很，想着这么本事的小子，将来可是他女婿。不过隔了几个时辰，他又觉得把暖玉交给卫宸，实在是他平生最大的错处。 总之，楚小将军在这里犹豫来，犹豫去的。可暖玉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卫宸，在意卫宸。所以不管卫宸做什么，她都希望他能做好。甚至此时暖玉已经没有初醒时希望卫宸扶摇直上，她好借势的心思了。她甚至希望卫宸平凡些，再平凡些，最好已经是个普通人，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能和她平安终老便足够了。可是卫宸的性子，又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她能做的，只有不拖他的后腿，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无条件的支持，并且竭尽全力帮他。这便是她的在意。 翌日一早，暖玉让芷香唤了王述和毛金进来。 如今楚家外院诸事看似是王述这个管事在管，实则他却是要听命暖玉的。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握在楚家父子手中。实则楚家父子只是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不做主。这事若是被楚老夫人知道，少不得又要动一动肝火。 至于毛金，这三年跟在暖玉身边，也算学到些东西。 再不是三年前莽撞的少年模样了。 他人虽然还是黝黑，可整个人给别的感觉已经大有不同。打眼看上去，他已经长成一个憨厚的壮硕汉子。很多卫宸交到她手中的生意，如今都是毛金在管着。 王述和毛金二人，一个管内，一个掌外，如今渐渐成了暖玉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二人来的很快，他们到的时候，暖玉正坐在院中石凳上，芷香芷云陪侍左右。见到暖玉，二人屈膝行礼。 以前在陆安道时，毛金倒是时常能见到暖玉。暖玉在毛金心中，简直就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他学会的东西，多数都是暖玉所教。三年时间，他从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穷小子，到如今，他出门在外，人人都要唤他一声毛掌柜。 先不说吃用和以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便是这见识……三年前，他哪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来京城。能在京城过上体面的日子。 他每月的月银便有十两，这十两银子，在乡下种五年的地都不一定攒的出。 他托人把银子送回乡下父母手中。拿着银子，父母置了几十亩田产，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富户了。 自己妹妹也不必在家中帮忙，而是进了私塾……这一切，都是暖玉给他的。 所以对暖玉，毛金不仅忠心，而且是那种愚忠，暖玉叫他往西走，他绝不会往东看一眼的忠心。 “小姐。” 暖玉点头，示意二人不必多礼。然后她先开口问王述府中近况。王述把府中收支详细报给暖玉。要说暖玉之所以能掌一府，也不是凭空便得来的。即使楚家父子再疼她，她如果没几分真本事，也是无用。 在陆安道时，王述便见识过暖玉掌家的本事。 如今回到京城，虽然楚宅比陆安道将军府旧宅大了几倍。不过在暖玉手中，也不过便是每天多费几句唇舌的事。 王述之所以被楚老将军留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他为人机灵，他跟在楚老将军身边多年，自然是楚家父子的心腹。便在三年前，楚家突然多出位小姐来。王述身为属下虽然没资格表态，可暖玉那时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楚家父子便将掌家之权交到她手中，王述自然是不甘心的。 也曾私下里给暖玉添过麻烦。不过都被暖玉轻描淡写解决了。 如此这般几次，王述终于信服。那之后才真心把暖玉当主子侍奉。 说起来王述和毛金虽然遭遇不同，可都是渐渐被暖玉所折服，结果倒是殊途同归……不管毛金还是王述，都觉得今天的暖玉与平时有些不同。 平时暖玉见他们，都是很随意的。可是今日，自家小姐明显打扮华贵，而且还有两个丫头左右服侍，所谓人靠衣妆，如果姑娘本就生的美，再这么一妆点，简直就夺人眼眸，王述心中一紧，知道接下来自家小姐要说的话，怕是十分重要。 第二百九十章 今非昔比 第二百九十章今非昔比 毛金虽然是个粗汉子，可也能看出今天自家小姐的召见一定非同不般。 果然…… “我接下来不管说什么，你们只管遵令行事。若是将军过问，只需推到我身上便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撑住，若是事情办砸了，你二人提头来见。” 这话一出，王述和毛金对视一眼，然后神情凝重的点头。 暖玉在未雨绸缪之时，卫宸却被卫老夫人召回卫家。 对于卫老夫人，卫宸还是心存敬重的。不管如何，卫老夫人是唯一善待暖玉的长辈，所谓投桃报李，卫宸觉得自己应该替暖玉尽些孝道。至于他自己，卫家除了让他勉强不被饿死，实在没什么值得他回报的。他在卫宸前十年，日子过的甚至不如一个体面的奴才。若是没有暖玉，卫宸在踏出卫家后，绝对不会再入卫家门一步的。至于养育之恩？在卫宸看来，着实是个笑话。 卫老夫人这次召卫宸回来，是因为卫瑞的事……前些日子卫秀玉出嫁，卫瑞抽空回来了几天。 对于这个长孙，卫老夫人曾经十分看重，其实如果让卫老夫人选，她自然希望撑起卫家的是卫瑞，她的话卫瑞还是听的，可是卫宸……自从卫宸第一次离家后，她在这个孙子面前，每次开口都要思量半天，生怕说错一句惹卫宸不喜。其实卫宸也没做什么伤害卫家的事，甚至没有驳过卫老夫人的话。可是卫老夫人在卫宸面前，就是控制不住的心颤。而这心颤随着卫宸在京城的名声越发的严重。 哪怕是此时，她已唤了卫宸回来。 卫老夫人还是犹豫是不是要开口。 一旦开口，卫宸应了还好，若是惹怒了卫宸，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正在卫老夫人犹豫不决之时，白妈妈亲自引了卫宸进来。 “祖母。”卫宸恭敬的唤道。 卫老夫人笑了笑，示意卫宸坐到她身边来。白妈妈亲自端了温茶奉到卫宸面前。卫宸脸上神情虽然淡淡的，可卫老夫人还是隐约感觉出，卫宸心情不错。 “暖玉最近还好吗？我有阵子没见她了，还真怪想的呢。” 以暖玉开头，可谓是捏住了卫宸软肋。卫宸点头，淡淡开口回道。“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惜字如金，便不能多说几句给我这个老婆子听……她那祖母有没有为难她？祖父和父亲待她可好？我听下人说，她前几~日办了个赏花会，请了京城不少权贵人家的小姐。 连杜家和卢家的小姐也去了。暖玉如今越发的本事了，那卢家和杜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贵胄了，那样人家的小姐暖玉都能结识……这样说起来，回楚家比留在咱们卫家可强上太多了。”说这话时，卫老夫人语气有些发酸，倒不是嫉妒，只是觉得自己从小疼大的小姑娘，似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京城自然比甘宁道要繁荣。 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首富之家，可到了京城才发现。 卫家的富贵，在京城人眼中也不过如此。 京城的权贵人家，才是真正的贵气。像是卢家和杜家那样的人家，卫老夫人便是想见其女眷一面，都难如登天。更别提结识攀谈了，她便是努力一辈子，怕是也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京城的贵妇圈不比甘宁道的贵妇圈，不是家里有几个银子便能融入其中的。 那是权，势，缺一不可的。 自然，若是真能融入进去，自然好处多多……卫老夫人也曾暗中打探过。只是给卫家送帖子的，卫老夫人看不上，那些卫老夫人想结识的，又看不上卫家。卫家便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其实卫老夫人有所不知。 以卫宸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卫老夫人若想融入那个贵妇圈，也不是难事。 只是，京城只知卫宸是甘宁道卫家出来的公子。却没谁知道卫家便是这个新迁入京城的卫家。这事说起来，实在是自作自受了。 当年卫宸离家，卫老爷将他的名字从族谱抹去。 如今迁到京城，自然要登记造册。卫家族谱里压根便没卫宸的名字。 所以哪怕卫老夫人说破嘴皮子，说她是卫宸的祖母，也无人相信。这才是卫家在京城日渐寂寥的根本原因。 卫老爷倒是提过重开祠堂，将卫宸名子载入族谱。不过被卫宸否了……当年轻易把他扫地出门，如今想请他回来。休想！ 卫家在京城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卫宸觉得挺满意。 退一步来说，卫家如今在京城也算是立足了，而且家中不缺衣不少食的。卫老夫人想要通天的富贵？也得看她有没有那命享受。所以卫宸明知道卫老夫人提起暖玉时酸葡萄的心思，也只当不懂。 卫老夫人叹了口气。 终是开了口。“祖母听说你和济北王交了恶？” 卫宸面无表情的点头。 卫老夫人倒吸了口冷气。耳听终为虚，如今眼见着卫宸点头承认。卫老夫人觉得心都一抽一抽的疼着。“宸儿，你这是做什么？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哪里招惹的起？”“……人不犯我，我从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惧。祖母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话不能这样说，宸儿，如今整个卫家都靠你了。你若有个好歹，卫家可如何是好？我听说，是因为济北王府的小姐对你一见倾心？你可是因为暖玉才和济北王交了恶？”济北王府小姐相中卫宸的事，卫老夫人也是才听说的。 之所以传出来，完全是因为济北王如今式微。 旁人敢私下里议论了。济北王未下大狱前，谁敢私下里说此事。 所以卫老夫人可以说是马后炮了……“和暖玉无关。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逼我行事。” 卫老夫人着急啊，她觉得卫宸做错了，倒不是她同意这门亲事，而是拒绝也要分方式方法吧。何必亲家做不成，便成了仇家。“宸儿啊，你糊涂啊。”卫宸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他做事，容不得任何人干涉。暖玉便从不干涉他，只是相信他。卫老夫人虽说是他的长辈，可若想插手他的事，也要看他给不给卫老夫人这个面子。[先传四千字。我现在去打加更，不管写多少，十一点半上传。么么，求支持~~~]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卫老夫人训孙 第二百九十一章卫老夫人训孙[加更] 这事卫老夫人听说时，只觉得荒唐。因为人家姑娘看上他，卫宸便和对方交恶，甚至把人家姑娘的长辈弄进了大牢。这根本就是忘恩负义……卫老夫人后来想着这肯定是传言，谁会没事和王爷对着干，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可如今卫宸竟然承认了。卫老夫人也是个性子要强的，事情她不知道便罢了，她既然知道了，不训上几句，如何能甘心。 而且在卫老夫人看来，卫宸是因为年纪小，不知其中轻重，所以行事才这样无所顾忌…… 这是她这个当长辈的错。从小到大对他便冷淡，没有教好他。 于是眼见着卫宸没有开口反驳，卫老夫人以为卫宸是把她的话听进耳中了。不由得继续说道。“你便是心中只有暖玉，完全可以直接告诉那位齐家小姐啊何必要把人家祖父弄进大牢里。你这样做法，知道外人怎么说吗？说你不知轻重，还说你眼下虽然得意，可一旦济北王被放出来，你便没好日子过了。宸儿，你行事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卫宸面无表情的听着。 他其实挺奇怪卫老夫人哪里来的自信？ 教训他？ 她凭什么对他说教。如果没有他，卫家能在京城立足？别说京城了，卫家这一辈只有卫绪林一根独苗。而卫绪林也只有卫瑞一根独苗。至于他卫宸，名字早从族谱上划掉了。如今的卫家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照顾着，不过是念在卫家曾经养过暖玉十年的份上罢了。 如果没有暖玉，别说照顾卫家了，他怕是第一个站出来把卫宸毁掉的。卫家，卫家，真可笑。 卫老夫人终于察觉出，自己似乎在自说自话，因为卫宸脸上的神情，实在不像把她的话听进心里的模样。 他表情十分冷淡，眼睛看着桌上茶盏，一副根本不屑搭理她的神情。“宸儿……你别怪祖母话多。祖母也是……”她想说，她也是替他着想的。 只是卫宸突然抬头，然后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祖母自知管的太宽，何不少说几句。” 卫老夫人脸上神情一滞。想出口的话便那么咽不下吐不出的，整个人仿佛都卡在了那里。“……你这是什么话？我好歹是你祖母。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卫宸实在想笑，可他觉得自己这笑意奉送给卫老夫人，都是浪费，于是卫宸语气淡淡的道。“长辈？我如今只是姓了个和卫家相同的‘卫’字，老夫人怎么就能觉得是我的长辈呢。 老夫人若是不愿见我。我从此不再登门便是…… 至于我的事，老夫人该懂得适可而止。” “你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叫我不愿见你，明明是你如今越发的飞扬跋扈了。 你现在出息了，成了京城人人眼红的新贵公子。便不能帮帮卫家吗？你便是再不喜欢卫家，从小到大，也是卫家把你养大的。卫宸，做人要有良心。”卫老夫人气的肝疼，她心里明知道不能和卫宸交恶，不能继续说教下去了，可是要强了一辈子，让她此时和卫宸低头，卫老夫人做不到。 于是事情越演越烈。 “良心？那是什么东西？值几钱银子？我卫宸向来是没有的……老夫人若想找有良心的孙子，大可招卫瑞回来。 至于帮卫家？凭什么？” “就凭你姓卫。” “……笑话，老夫人该去衙门查一查，你卫家到底有几口人？ 今天话既然说到这里，我索性便直说了。我做事，不需卫家人干涉。我行事，也不需卫家人多话。老夫人既然看不惯我行事，眼不见为净便是。以后我的事都和卫家无关。”卫宸说完，迅速起身。卫老夫人心中一咯噔，心道大事不好。 她招卫宸回来，只是希望卫宸帮一帮卫瑞。 只想和卫宸说，他既然行事这么大胆，没准哪天便连累了卫家。索性便趁着自己还有权势，帮卫宸回京。兄弟两个都在京中，行事也好有个商量。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为什么最后卫宸反倒要和卫家决裂。 如今的卫家如何离得了卫宸？ 没了卫宸，卫家岂不任人欺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想到这里，卫老夫人第一次心中升起真正的惧意来。 当年卫宸离家时，她没什么感觉。暖玉跟着楚文靖离开卫家时，她虽然有些心疼，可想着暖玉留在卫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倒不如跟着亲人离开。后来一家人随着卫宸来到京城，那时族谱上虽然没有卫宸，可卫老夫人觉得卫宸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的鬼，一个名字罢了，无甚要紧的。 可如今，卫老夫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 主动权一直在卫宸手中。 这个家，他想来便来，想走，谁也留不住。 以前还有个暖玉能牵制他，如今却是……“卫宸，你不能这么狼心狗肺。” “我连心都没有。 狼心狗肺，实在是老夫人夸奖我了。” “卫家好歹养了你一场，你若是走……得补偿卫家。”最终没了法子，卫老夫人不由得要挟道。 补偿？ 真是越发的好笑了。 卫宸来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最近事事顺心，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离死期不远了，可卫宸却清楚，生和死虽说是一线之间，可那条线离死还远的很。这次事成，他不但性命无忧，怕是还能趁机再升上一升。 他对暖玉说过，三年内，一定堂堂正正的上殿议事。 他可以负了全世界，可绝不能失信于暖玉。他自认对卫家仁至义尽，不管是卫绪林还是卫瑞的差事，都是他安排的。 卫家父子妄想一步登天，他卫宸可没义务满足卫家父子的野心。 “补偿？老夫人想要什么？” “……你得想法子让卫瑞进京。”卫老夫人想以退为进，用以逼卫宸收回刚才的话。只是卫宸什么性子？话已出口，哪还能轻易收回。 沉默片刻，卫宸点头。“好。” 卫老夫人惊在原地。 出了卫家，卫宸不由得笑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跟媳妇告状 第二百九十二章跟媳妇告状 如果卫老夫人知道她今天请卫宸回来，最终的结局却是卫宸和卫家彻底决裂，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这个口的。她的初衷只是想让卫宸助卫瑞一臂之力，如今卫瑞困在那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作为，只有想法子回到京城，才能大展拳脚，卫瑞也是这么对卫老夫人说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幅郁郁不得志的神情，卫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才下定决心对卫宸开口。 可是最终的结局卫宸虽然答应相助。可是从此后，他却不会再踏进卫家大门一步。 卫宸离开后，卫老夫人急火攻心，白妈妈一边摇头，一边吩咐请郎中。 在白妈妈看来，这次确是卫老夫人的不是。 二少爷做事自有主张，何需老夫人指手画脚。二少爷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况小孩子时，也不见二少爷听老夫人之话行事啊……再说卫老夫人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这京城局势如何，她又哪里清楚。老夫人无非是觉得对方身份尊贵，觉得二少爷招惹对方，会连累卫家罢了。说什么为了二少爷好。想到这里，白妈妈叹气。在她看来如今整个卫家，最重要的便是二少爷和暖玉了。只要那对小夫妻好好的，卫家便不会垮，老夫人只要像以前那样疼三小姐，便是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二少爷也不会让卫家败落的…… 可如今却只换得大少爷回京。 白妈妈直觉老夫人这次做了桩赔本的买卖。一边叹息着，白妈妈一边给卫老夫人煎药。 卫宸从卫家出来，直接去了楚家。 他已经有几天没见到暖玉了，心里想的紧，再说今天这事，也着实让他心情有些糟糕。在卫宸心里，卫家真的没那么重要。也许有人会说，不管卫家待他如何，他身子里终究流着卫家的血，这人若敢来卫宸面前说，卫宸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如果能选，他宁愿身子里留着最卑贱的血，也不愿留着卫家的血。 从小到大，卫家给了他什么？ 无尽的冷漠，屈辱。懂事前，他从没吃过一顿饱饭，那时候奶娘告诉他，说是所有卫家人都像他这样，他还真天的以为卫家穷困极了。懂事后他才知道，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祖母，甚至是他的哥哥妹妹们，每天吃着山珍海味，他们甚至每天将多余的肉饭倒掉。而他，啃着干巴巴的面饼，见他咽的困难，奶娘只能含着泪给他端上一碗温水。他渐渐明白了，他这个卫家二少爷，是卫家多余的。从上到下，没人喜欢他。只因他那个亲娘爬了卫老爷的chuang。 如今他得了势，卫家觉得他有用了。 便想让他听他们的，由着他们的心意行事……真是痴心妄想。 自从三年前暖玉被楚文靖接走后，卫宸便对将卫家人弄来京城失去了兴趣。只是那时候卫老爷得了好处，一门心思要来京城，卫老爷甚至没有问过卫宸的意思，在卫宸回京后，便直接带了一家来投奔他。 卫宸当时只是觉得好笑。 不过卫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他便帮他们在京城置了宅子，又盘了几间铺面，让卫家在京城把生意做起来。他做这些，也不过是看在暖玉的面子上罢了，就像楚家让出那几间旺铺，也是因为暖玉。 如果没有暖玉，卫家想在京城立足那真是难如登天。 卫宸自觉对卫家已经仁至义尽。 其实从卫老夫人开口否决他和暖玉的亲事那一刻，卫宸便想着和卫家来个了断。今日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无非是让卫瑞入京，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他只需暗中耍些小手段，翌年便能让卫瑞平平安安的入京。 至于卫瑞入京后如何?卫家将来如何？都再和他无关了。 这么一想，这倒是桩好事。只是，卫宸面上还是带着几分落寞进了拢月轩。暖玉听说卫宸到了，急急来花厅见他。只见卫宸静静坐在厅中饮茶，脸上看起来挺平静的，可是对卫宸知之甚详的暖玉还是觉得今日的卫宸有些异样。 她挥挥手，屏退了丫头。然后撩着衣裙下摆迈步跨进花厅。 “二哥。” 卫宸放下茶盏，缓缓抬头看她。暖玉见此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发生了什么事？以往见到她，卫宸向来是面含笑意的。按了卫宸的话说，他们那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三天未见，便等同于十载未见，那份思念几乎烧穿了他的心肺，见到她，他不摆出饿羊扑狼的架势，已经是极有风度了。 可是今日……“二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济北王那桩案子难办？” 卫宸摇摇头。 “证据确凿。济北王狡辩亦是无用。”不是案子，那是因为什么？暖玉想不出除了济北王那桩案子，还有什么让卫宸露出这般神情的。眼见着暖玉一脸忧色，卫宸觉得心中仅有的那么几分寂寥已经离他远去了。他卫宸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就像她曾对暖玉说过的那样。其实他压根便没有家，从小到大，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直到他认定暖玉。 暖玉便是他的家。失去什么都无所谓，权势，财富，甚至是亲人。 只要他的娇娇儿还在。 “……我刚刚回了一趟卫家。”卫宸开口，暖玉走到卫宸身边，然后想了想，还是捡了个离卫宸最近的位子落坐。身子微微向卫宸那边倾了倾，侧耳听着卫宸的话。“老夫人斥责我。说我无论如何不该开罪济北王。” 暖玉眉头蹙的更紧了。 她觉得卫老夫人年纪越大，处事反倒越糊涂了。 “还说齐瑞阳相中了我，实是我的福份。我不该让她难堪。更不该把济北王送进大牢。” 话说到这里，暖玉脸上的为难之色已经没有了。人都有个远近亲疏，如今在她心中最亲的便是卫宸了。只要是卫宸做的事，暖玉都无条件的支持。在斥责前。要问一问卫宸为什么把济北王送进大牢，济北王做的那一桩桩事情，哪桩不是犯了大罪。因为他一个，齐国百姓有多少无辜枉死？又有多少孩子失去双亲，多少老人无家可归。 卫宸所为，是替天行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明目张胆吃软饭 第二百九十三章明目张胆吃软饭 至于他的私心，人孰能没有私心？ 齐瑞阳相中了卫宸，卫宸便该退了她的亲事，去娶齐瑞阳吗？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卫老夫人不问缘由，便斥责卫宸以下犯上。“二哥，你没错，不必在意祖母的话。”卫宸心下大为安慰，这天下间，只有他的娇娇儿最是懂他，知他。 自然，他做什么也只有暖玉能过问。 “可老夫人不这么想，娇娇儿，我若从此和卫家分道扬镳，你会不会觉得二哥忘恩负义？” 暖玉心道，你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不过是分道扬镳罢了，比起上一世你把卫家送上断头台，这一世的你，已经十分温柔了。所以暖玉摇摇头。“二哥做事总有道理的。” 卫宸已经不仅是心情舒畅了，他的心简直要飞起来了。如果不是碍于此时日头太好，门外又有丫头守着，他多想不顾一切把小姑娘搂进怀里，然后好好亲亲她。 “老夫人让我报答卫家的养育之恩。” “……怎么报答？”养育之恩，暖玉心道卫老夫人这次怕是要后悔了。留得卫宸在，不管卫家遇到什么，卫宸总能相助的。一个诺大的家族要想在京城立足，不是有银子就能行的。 而卫宸，将是卫家最大的依仗。如今便因为卫宸开罪了济北王，卫老夫人便翻脸无情……她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老夫人想让卫瑞回京。” “二哥答应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桩事了，我便不欠卫家什么了。你嫁过来后，也不必去看卫老夫人的卫夫人的脸色。那个卫双双也不能来招惹你了。我觉得这桩买卖很划算。你觉得呢？”事情都做完了，卫宸还不忘来问暖玉的意思。暖玉真想黑脸给他看。可她看着卫宸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张脸上带着几分示好，几分小心翼翼。 暖玉突然便觉得卫宸也挺不易的。 从小到大，没人对他好。 可他却要背负起整个卫家。如今卫家也算是顺利立足京城，这时候卫宸放开卫家，也算是功成身退。 何况他要做的事，有卫家在，多少都会妨碍到他。 也许，这时候他和卫家断了关系，于卫家也是好的。 因为只有暖玉知道，卫宸以后要做的事，绝非卫家上下能想像的。“我听二哥的。”能不再见卫双双，暖玉觉得是件好事，那个卫双双，别看现在缩在卫家，似乎没什么威胁，可她就是一只毒蝎子，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亮出毒针。 至于卫夫人，暖玉如今都很难想起她了。 唯一让暖玉觉得可惜的便是卫老夫人了……“你如果想见老夫人，等成了亲后，可以偶尔接老夫人过府。至于卫美玉和卫秀玉，你依旧可以和她们姐妹相称。娇娇儿，这事和你无关。你不必为了我而和卫家断了关系。”他是他，暖玉是暖玉。他今日之举，也算是未雨绸缪。 不管卫夫人还是卫双双，眼下卫宸都没了收拾她们的兴致。 若是她们背后用手段，他自然不会放过她们。只是她们如今老实的很，他卫宸即使手段狠毒，也不屑将手段用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只要她们从此后老实本份，他也只会在心情糟糕时偶尔从她们身上找些小乐子，至于出手暗算她们，卫宸不屑为之。 只是他不会给卫夫人母女进他的府门，欺负暖玉的机会。 其实这才是卫宸今日和卫老夫人决裂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次他怕是要去一趟济北道了。这之前，他得扫平一切对暖玉的威胁。尤其以卫夫人母女为首。“……我如今的身份，也不便时常出府。倒是二哥你，以前好歹能对别人说自己是甘宁道卫家的庶子，以后可怎么自报家门啊？难不成说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就说我是京城楚家的乘龙快婿。这可比甘宁道庶子的身份显贵多了。”卫宸沾沾自喜的道，丝毫不觉得借了女人的势有什么不好。 卫宸的厚脸皮，再次刷新了暖玉对他的认知。 眼见着暖玉一脸的他太丧心病狂的神情。卫宸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我其实不在意说自己是楚家的上门女婿的，就是不知道楚小将军愿不愿意天天见到我？ 小将军对我如今可是又爱又恨。若是以后天天见面，小将军怕是会短命。”卫宸说到最后，表情那叫一个一本正经。暖玉心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祸害啊。 还上门女婿，也不怕旁人笑他吃软饭。 不过他想必是不在意的，这人，压根便没什么不能吃软饭的自觉。只要能达到目的，旁人非议什么，他也能听而不闻。“一定不愿意，你就别妄想登楚家门了。”暖玉打击卫宸道。卫宸果然被打击了，脸上神情迅速萎蔫。“可是我如今无家可归了啊。” 言下之意，求暖玉收留。 暖玉真想拿扫帚把他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出门左拐，好走不送。”暖玉端茶送客。 卫宸眸中笑意更甚……“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我如今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你便不能可怜可怜我……”“卫公子，你如今手眼通天，想把谁弄进京城，便能把谁弄进京城。你有什么值得人可怜的。言归正传，二哥，你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些，越是有能力有手段，行事越要小心。万不能让人抓了短处。”卫宸只是和暖玉开玩笑，见暖玉一本正经的叮嘱他，他郑重的点点头。“我知。”他自然知道如今自己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富贵险中求。这点他始终坚信。 “……我昨日查了查账册。你那些铺面到我手中后，生意比去年涨了三成。毛金发现有两个掌柜私下克扣伙计，还有一个暗中中饱私囊。我让毛金把他们拿下了，怎么处置由你决定。还有……这些银子，你收好。”暖玉说完，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然后不由分说塞进卫宸手中。 这可不是当初卫宸给她的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银票。 第二百九十四章 傲娇对厚脸皮 第二百九十四章傲娇对厚脸皮 卫宸缓缓低头。 只见厚厚一沓银票，最小也有百两面额。 这么一沓，怕是能有两三万两了。两三万两，那是什么概念，他当时买自己的小宅子时，只花了三千两。 他去参加童子试时，把自己跟着玉言得来的银子全部换成银票给了暖玉，可加起来，也不过二三百两的数目……便是后来他将自己到京城后置下的铺面田产都给了暖玉，加起来也不会多过这个数目了。而且暖玉说的清楚，他的产业没有动，那么这些银票。“娇娇儿，二哥不缺银子用。” “我知道。” “那你这是？” “……我思来想去，没什么能帮到二哥的。唯有这些银子，二哥放心，这些不是楚家的银子，这些都是我雕玉赚来的。放在我手里也是无用，倒不如二哥你拿着。如果我没猜错，皇帝这次怕是要让二哥去一趟济北道吧。 有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哪怕贿赂，用银子收买这种事做起来挺恶心。可有些时候，事情却一定要这样办。这点便是不喜我们也无能为力，在我们不够强大前，只能被规则束缚着。”卫宸早已收了脸上的笑意，表情怔怔的望着暖玉。他不知道暖玉是怎么猜出他会去济北道一事的。更没想到暖玉竟然明白那样深奥的道理。 很多人，别说姑娘了，便是大男人。哪怕他活到四十岁，五十岁，怕是也难以理解这个道理。 如果是一个清廉之官，他用银子去疏通上峰，让自己官位升上一升。 那他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也需要贿赂旁人，那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可是暖玉却说因为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被规则束缚着，她知道他此次前往济北道，一定不会一帆风顺，她甚至为他准备了一大笔银子，让他用来周旋。“你怎么会懂这些？”“这也不是多晦涩的道理。古人都懂的道理，我怎么不能懂。在世间行走，哪有不受人排挤的。都说银子不是万能的，要我说，有些时候没银子才是万万不能的。二哥，尽管放手去做，哪怕二哥初时只是出于私心，可是二哥将要做的事，一定能救万民出水火。” 卫宸笑了，他何其幸运。 命运对他何其不公，命运又何其善待他。 “傻姑娘，二哥会缺银子用？” “二哥自然不缺，只是，这是我的心意，二哥多带些银子在身边傍身，我才能安心。二哥不会想让我整日提心吊胆吧。”送银子这种事，要让接受者不多想，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如果一幅施舍的神情，别说卫宸了，便是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也都是好心落个恶名。 如果她示弱，她把银子说成保命符，他不仅会接受，还会为了她行事小心。这银票到了他手中，已不仅是银票了。而是她对他的情意，果然，卫宸听完，脸上神情微动，然后他笑了，小心翼翼把银票收进怀里。“好，二哥收下了。”暖玉也笑了，卫宸不由得摇头。“便没见过哪个姑娘往出贴银子，还能笑出来的。”“那是她们没遇到二哥这么好的……”“哦？二哥好吗？哪里好？” 见卫宸收下银子，暖玉确是安心了。也有心思和卫宸打情骂俏了。 “哪里都好。” “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得有些忧患意识啊，但不怕一趟济北道，二哥被人拐走。你知道的……齐家那位小姐可一直妄想着把二哥拐回家呢。”卫宸故意逗暖玉。暖玉轻哼一声。“我见过齐家小姐，她长的没有我美。” 卫宸这下真被暖玉逗笑了。 小姑娘微昂着小脸那么自信的样子实在是太……太耀眼了。 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得意神情。偏偏，她说的还真不错。别说齐瑞阳了，便是放眼天下，也没人能美过暖玉去，因为暖玉在卫宸心中，已经是极致了。旁的姑娘再美，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他的娇娇儿，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姑娘，是他要捧在手心里*宠*一辈子的小丫头。 “是，我家娇娇最美。” 暖玉毫不知羞的接受了卫宸的赞美。二人笑闹过后，暖玉说起了卫宸即将要面临的济北道之行。“……虽然我没什么机会出门，可毛金和王述经常把外面的事情说给我听。 看起来济北王势力极盛。 可有句话，叫盛及必衰。我倒觉得济北王之所以敢上京讨封赏，完全是皇帝给纵容出来的。 几年前那次水灾，济北道死了那么多年，这事无论如何也瞒不了全天下的人，皇帝耳目遍及天下，他如何不知？还有齐大公子性子如何，想必皇帝也是清楚的。这次你殿上列举济北王五大罪状，皇帝非但不惊讶，反而真的把济北王送进大理寺监牢。我怎么觉得皇帝根本就是拿你当枪用啊。” 卫宸觉得听暖玉说话，简直是种享受。 京城这诧异万分，纵横多变的局势，到了暖玉口中，三言两语便被她分析个透彻。 其实去伪存真，由繁至简，以至最终抽丝剥茧得到真相，这看似简单的几个成语，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便是浸淫在权贵中的官场之人，又有几个人真的能看透其中深藏的东西。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竟然因为一桩儿女亲事而对上济北王，甚至不惜当殿和济北王撕破脸面，甚至有人暗中开了赌局，赌的便是他还能活几天……那些人根本看不出，其实不是他卫宸要和济北王撕破脸面，是皇帝按捺不住了，借他的手逼济北道。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即使明知道被利用了，我也只能乖乖听命。就像刚才你说的，我们都被规则束缚着。娇娇儿，你怕吗？” 暖玉点头，她自然是怕的。 只是就像卫宸说的，便是明知道前路荆棘，可也只能勇往直前。 眼下这桩事，卫宸要想保全自己，便要替皇帝达成所愿。如果能不战而收服济北道，自然是最好的。若不是能……他便成了这次攘内的先锋。首当其冲面对济北道的怒火…… 第二百九十五章 温情一刻 第二百九十五章温情一刻 即使济北道把所有恨意都倾注到卫宸身上，卫宸如果能侥幸保住小命回京，还以承受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想到这里，暖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就知道，不管权势还是富贵，都不是轻易便能得到的。 想要得到什么，一定要先付出更多东西。 卫宸自然看出暖玉的忧心，不过在卫宸心中，这世间之事他只需去做。 哪怕明知不可为。可如果不去做，便没有一点希望，去做，即使最终还是未能达成所愿，可他去做了，他不悔。 这样的道理卫宸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他虽然看重结局，可如果结局已定，他不会因为注意会失败，而不去做那件事。相反的，他反而会更努力去做，也许结局可以改变一二呢。 收复济北道？谈何容易，皇帝登基那天便开始计划收复济北道。 皇帝想了十多年都未能如愿，他一个小小的卫宸出马，便能不战而屈敌之兵。卫宸便是再自傲，也没傲到那份上，那不是自傲，那是脑子有病。“二哥做事，你还不相信吗？我说有办法，自然有办法。你只管安心在楚家等着我回来。”暖玉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卫宸指了指自己胸*前。 那里放着暖玉给他的‘护身符’“有这些银票傍身，二哥一定会平安回来。” 见暖玉小脸上还是带着忧色，卫宸笑笑，做了进花厅以来最想做的事，那就是不由分说拉了暖玉到他膝上。暖玉险些惊呼出声，好在她迅速捂住了口，若是喊出声招了丫头进来，她的脸要往哪搁？卫宸笑的像只偷*腥的猫，他就知道暖玉不会喊人。温香暖玉在怀，卫宸心里那个美啊。 都说美人乡是英雄冢。他想，如果这辈子能死在暖玉怀里，便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卫宸，你放开。”惹急了，暖玉会直呼卫宸其名。 卫宸摇头……“不放。”气死人的调子哟。“二哥，外面有丫头。”“你不喊，丫头不会进来。”“……门户大开的，若是被人看到，我会被笑死的。”暖玉急声道。“谁敢笑你二哥便把他大卸八块。” 暖玉：“……”霸道，不讲理，行事说风就是雨。 他哪里好？真的说不出他哪里好，可她就是在意他，恨不得时时跟在他身边，陪他赴险，陪他上天入地下黄泉。卫宸觉得逗够了，再闹下去就真的得不偿失了。虽说他嘴上硬气，可如果真的让暖玉因此被人非议，卫宸还是不忍心的。他只抱了一小会，便放开了暖玉，暖玉马上选了个离卫宸最远的位子。 卫宸忍笑，暖玉这时候像只炸毛的小猫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眸中含着水光。卫宸险些再次化身为狼。 他心里一个劲的告诉自己，她还小，她太小了。 若是轻薄过了头，害得小姑娘对男女之情有了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偶尔亲亲抱抱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进一步……别说暖玉会哭，若是楚小将军发现，也会把他大卸八块的。所以卫二少瞬间从狼化身成人，一本正经的开口说起铺子的事。“你即信毛金，便由他定夺便是。不必问我的意见。”几间铺子是当初他初入京城弄来解闷的，要说银子，如今卫宸还真不靠那几个铺子。他另有赚钱的途径。只是这途径嘛，眼下不便告诉暖玉。 虽然她说水至清则无鱼。 可卫宸本能的希望自己在暖玉心里，便是无垢的存在。 是世上待她最好，也是最善良，最心软，最好的那个人。他的恶，不愿现在暖玉面前。 他希望把暖玉养在自己的园子里，园子外的世界，便由他来闯。“毛金见的世面还是少些，我怕他处理不妥当。”“没什么妥不妥当，不过换个掌柜罢了……即使他这次处理不周，也算是长了见识。你既信他，我自然不会疑他。”暖玉点头，不再纠*缠生意上的事。 卫宸用过午膳才离开，卫宸刚走，楚小将军便回来了。 他如今虽然不用时时呆在京畿营里，可也得天天去露个脸，得知卫宸又来打扰暖玉，楚小将军便往家赶，紧赶慢赶，他回来时卫宸还是走了。 暖玉心道怕是卫宸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掐着点走的呢。 那人，行事向来有数的。 楚小将军气呼呼的接过芷香奉上的温茶。“那小子又来做什么？” 趁他不在的时候来他府上，那小子一定是故意的。便不能他在家的时候来。偏要和他玩捉迷藏。暖玉想了想，还是把卫宸和卫老夫人对峙，最终和卫家决裂的事情告诉了楚文靖。楚小将军听完，沉默了好久，这才开口。“那小子哟。”其实真是个命苦的，有亲人又如何，还不如没有。那个卫家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卫宸这样的，她竟然舍得放弃。别说一个卫瑞了，便是十个卫瑞，也不及一个卫宸啊。这买卖做的连老本都得赔个精光。 既然那小子被亲人抛弃了，楚小将军大方的决定不计较卫宸私下里来楚家求安慰。 不过想着那小子一定利用这个事情，占了女儿好大的便宜，楚小将军不由得恨恨的道。“这次就便宜他了，他若再敢趁我不在家时登门，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暖玉听后不由得露出好笑的神色来。 这两人，倒真是异曲同工。 谁惹到他们，开口皆是将人大卸八块。 “那小子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了。” “不该啊。他好容易见你一面。”楚小将军嘀咕。“剩下的都是我猜测的……二哥也没否认。父亲，皇帝是不是真的有意让二哥去济北道。” 楚文靖挑了挑眉头。再次感叹女大不同留。同时十分忧伤女儿太过聪明，实在不好唬弄哟。 他想了想，终是表情沉重的点头。“八*九不离十吧。皇帝既然推出卫宸来，断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松便赚个这样的大功劳。收押济北王事小，如何收复济北道才是大事。”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战鼓擂 第二百九十六章战鼓擂 楚文靖心中思量……齐国虽然人才济济，可是能在济北道占到便宜的几乎没有。 如今将济北王下了大理寺监牢，更是让济北道有了趁机加难的机会。齐国武将自然不少，便是他们父子也都愿意请缨出战。可是皇帝显然并不想打这场仗，或者说，齐国根本打不起这场内战。 如果真的和济北道大动干戈，难保北苑不会闻风而动。便是和齐国签了十年议和文书的南蜀，怕是也会来分一杯羹。齐国如今看似太平盛世，其实自齐君登基以来，大灾小灾不断，齐国国库也并不充盈。自然是能不打便不打。 而这时候，派谁前往济北道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朝中上到杜卢二人，下到能站在殿尾的五六品文武官员。加起来足有百人，可是像卫宸这种‘奇才’却是寥寥无几。皇帝既然纵容卫宸在殿上揭发济北王，并且当殿罗列济北道五大罪状，自然对卫宸还另有打算，有人不由得疑惑，觉得皇帝既然有心派卫宸前往济北道，为何还要让卫宸开罪济北王。 其实这才是齐君的心狠之处，他让卫宸退无可退。 卫宸那样的人，即便如今品级不高。可前有他单枪匹马和南蜀签了议和文书。 而且未损已方一兵一将，也未让南蜀占到任何便宜。 这本就是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当时朝中百官无人敢接……即使卢岳杜淳那样入官场几十年的，也不敢轻易尝试。可是卫宸却做成了，而且做起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这样的才能，自然让人忌惮。 即使是皇帝对卫宸，怕也是又想用，又心存戒备吧。 所以他才将卫宸逼到这个退无可退之境。 这么一想，楚小将军突然觉得周身发冷。卫宸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父亲，我有些想不通，如果陛下真的有意提携卫宸，让卫宸不得罪济北道不是更方便行事吗？如今济北道上下怕是都知道卫宸当殿列出济北王的罪状，这才使得济北王无法脱身。提起卫宸，济北道上下怕是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此时让他前往济北道，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傻女儿，卫宸那样的，如果不把他逼上绝境，皇帝如何放心用他。上次和南蜀议和，他可着实出尽了风头。 皇帝怕是暗中另派了人盯梢。我担心当时南蜀提议和亲的事，皇帝怕是也知道了。 所以这次他要用卫宸，便一定会提防他。”说到这里，楚小将军实在不知道用亲事摆脱当时南蜀的和亲提议是对是错了。 当时虽然让暖玉顺利脱身。 可如果卫宸被皇帝猜忌…… 楚文靖越想越觉得周身发冷。暖玉不提，他还不会想的这么深，暖玉这么一说，他越发觉得京城局势诡异，觉得卫宸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也别怕，到时候父亲便请旨陪卫宸一起去。”不管如何，卫宸可是他半个儿子。哪有当老子的让儿子一人身赴险境的道理。 楚文靖虽然这样说，可到时候情况到底如何，眼下还是未知……不过转眼间，便到了大理寺开堂的日子。 本来该大理寺卿坐堂的。不过有了卢杜和楚文靖这三位大神级别的。大理寺卿也只能退居角落了。 卢岳和杜淳坐在长案前，楚文靖则执刀立在案边。他是武将，今日穿了京畿营指挥使的官服，绛红色的官服上身，把楚小将军的身形勾勒的十分挺拔，长刀挎在腰侧，颇有那么几分不怒而威之势。 卫宸穿了便服在后堂听审。 押人犯，问罪名，和平时审案没什么两样…… 差别只在对方是济北王，皇亲国戚。不能打，不便用刑。济北王自然不会招，一个劲嚷嚷自己冤枉。 堂上，卢岳和杜淳也是好一番唇枪舌战。证人一个个传，物证一个个看。 卫宸准备出来的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让杜淳没有反驳之法。 当真是人证物证俱在。 最后呈上堂的，是一封血书，一封济北道百姓联名血书，那一个个用血写成的歪歪扭扭的名字，被写在一块白色麻布上。时间有些久，血色成了暗黑色。可即使如此，那封血书一现，堂上还是瞬间一静。 人们仿佛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道。 人们不由得幻想那如修罗地狱般的一幕。那是两万人啊，足足两万人的血……他们明明可以不死的。 即使朝廷不发银赈灾，济北王做为一道之主，救治道下百姓，也是情理之中。 灾前，明明有人提出应该将百姓迁出，如果提前两天迁出，便不会在水淹镇子时百姓们无处可逃了。可济北王担心发生动乱，所以不仅没有下令百姓避难，反而严令守城官兵严加看管，不准百姓随便出城。 “……两万人，足足两万人。这可是两万条人命啊。杜大人，你还觉得济北王无罪吗？”卢岳声嘶力竭的喝问道。 杜淳目光发飘，被问的开不了口。殿下济北王也是一脸颓败。自那血书现世，他自知回天乏术。“天灾，谁又能预测。”“天灾虽不能测，可明明有人提出被淹之处地势低洼，有水患的可能。可是济北王做了什么？他非但把那人打了个半死，还下令不准百姓出入。百姓们是活活被困死在城里的。” 卢岳话音一落，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耳听为虚，可这血书一出，仿佛那场弥天大难在眼前重演一般。 人们哀求着，哭嚎着，可是城门紧闭。那些守城之人拿着长*枪驱赶着百姓……最终，洪水至，举城被淹。 大水过后是大疫，济北王竟然没有向朝廷提起过。 血书一出，他们才知道。那两万人，是死于水患，水患过后的大疫，死伤同样过万。 可恨那济北王竟然始终未提，济北道虽然属于齐国治下，可向来是济北王家的一言堂。 三万余百姓，便这么不声不响的丢了性命。 难道，济北王不该为此获罪吗？“……时运不济。若是提前下令迁出，闹出哄抢之事，可水患却未至。岂不是……”“岂不是什么？岂不是做了白功？岂不是会被朝廷怪罪？杜大人，我们当官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百姓谋福祉？” 第二百九十七章 前行之路 第二百九十七章前行之路 不等杜淳回应。卢岳继续说道。“难道便因为可能会受牵连，便不顾数万百姓的性命？ 若换成我，哪怕只救回一个人，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百姓弃城的。”卢岳说道，他是真的痛心疾首。当初在殿上助卫宸行事，不过是因为看出皇帝真实的心思罢了。 卢岳虽然不是歹人，可坐到首辅的位子，自然也不会多干净。 可是济北王行事确是太过。 几万人的性命，眨眼间便断送了。 别说将济北王下狱，便是活剐了他，也偿还不了他犯下的罪恶。偏偏杜淳还一味的替济北王开脱。 卢岳这话一出，楚文靖当堂赞了声卢大人有血性，是条汉子。 而看向杜淳的目光，即讥讽又鄙夷。杜淳简直如坐针毡。案子继续往下审，私制龙袍，只有绣工为证。私刻玉玺，只有雕玉玺之人为证。只是不管是龙袍还是玉玺，都没有出现在物证中。 所以杜淳以口说无凭为由，将这两条否了。 只是他再包庇济北王。 那几万条人命，终究是济北王造下的孽。 最终三人外加一直只有一旁干瞪眼的大理寺卿一起商量。给济北王定了杖五十，关押二十年的刑法。 济北王听罢，当时便眼睛一番厥了过去。 楚小将军不慌不忙的让人请郎中。然后和卢岳一起，揣着折子进宫复命。 大理寺角门，卫宸不声不响上了马车。 马车上，卢岳依旧愤恨难平。见到卫宸先赞卫宸这证据找的好，然后握着双拳说道。“……齐国像济北王这样的蛀虫还有很多，他们只是没有济北王这样大的权利，如果把权利送给他们，他们怕是比济北王行事还要狠毒。卫公子，楚小将军，我们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楚文靖挑了挑眉头。 对于‘我们'这个词有点接受不*良。 卫宸脸上神情却十分平静。 他要走什么路？怎么走？走到哪里？其实他在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以前他是不惜一切要得到权势，可就像卢岳所说。真的得到权势人便会变了……而且在卫宸看来，权势那种东西，真的得到了，其实滋味未必有多好。 可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想要制约那些有权势的，那自己也一定要手握权势。 这样，他才能做更多的事…… 那些死人也同样让卫宸震撼。暖玉和他闲聊时曾说过，她说自己信命。 她相信做了好事，一定会有福报。 暖玉虽然没直接开口导卫宸向善。可是卫宸想要暖玉所说的福报，他不止这辈子想娶她，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想和她长相厮守。 若他做了太多恶事，伤了太多人命。 是不是会有报应……而暖玉是个好姑娘，他们死后是不是便会被强行分开。 为了不和暖玉分开，死后都不分开。 卫宸做了个决定。那便是……“好，我们一起努力。将这样的蛀虫一一绞杀。” 卢岳露出笑意。 被强迫上了‘贼船’的楚小将军心里委屈。 他不想做坏事，可也没打算当个救世主啊。虽然还世间朗朗清平听起来挺美好的。 可谈何容易啊。一个济北王都快让他们焦头烂额了。这世间像济北王这样趋炎附势之人又有几何。很多人没有权势时，是个看起来坦荡的公子，可一旦拥有权势，便成了另外一个人。 杀？杀的光吗？ 这条路，看着倒是条康庄大道。可是每走一步，怕是都能把人累个半死。 他能不能不走啊。他走他的独木小桥其实挺好的。 可是卫宸会让楚小将军如意吗？自然是不会的……“楚叔叔，你不会坐视那些贪官害人吧？楚叔叔，如果暖玉知道叔叔以除恶为己任，一定会觉得自豪的。” 楚叔叔…… 楚小将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干嘛装得自己好像是个纯真少年啊。 这世间，如果论黑心程度。卫宸一定名列前茅。他不必装的这么的，这么的纯良啊。 害得楚小将军真想不顾一切拍向卫宸那张俊脸啊。卫宸这副纯粮模样骗没骗到楚小将军不重要，倒真把卢岳唬的一愣一愣的。他感叹世人识人不清。卫宸哪里像个恶人？明明是个世家清贵公子……为了与恶势力做斗争，他不惜以身涉险…… 不得不说，卫宸诓起人来，那真是演戏高超。 分分钟便让自己的名声在卢首辅心里有了颠覆性的改观。“小将军，除恶本是我等为官之人的本份，还请不要推辞。” 楚文靖心里苦哇。 他也没说不除恶啊。可因为卫宸一个神情，自己反倒成了‘助纣为虐’的。 他冤枉死了，如今正是六月，他的冤情都能让六月飞下雪花了。楚小将军心痛的点点头……换来一旁卫宸会心的一笑。楚小将军那个暗恨啊，恨不得把卫宸扒皮抽筋。 可看在卢岳眼中，却是少年因为说服了楚文靖，而露出几分喜色来。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害死人啊。 卫宸不便入宫，最终是楚文靖和卢岳一同相伴入宫…… 卫宸不顾楚小将军警告的眼神，还是去了楚家等候。自然，趁机见见媳妇儿也是情理之中。 直到傍晚楚小将军才回来。 他走进院子时，暖玉和卫宸正在面对面的坐在石桌前对弈。 暖玉的棋艺不算太精，若是卫宸不放水，怕是连一柱香的时辰也坚守不了。不过卫宸并不是真心要和暖玉争个高下，所以他们这盘棋，已经下了一个时辰…… “自投罗网……螳臂当车……娇娇儿，你这叫不自量力。”眼见着楚小将军绷着一张俊脸现身，卫宸一步便将暖玉杀了个片甲不留。 暖玉苦着脸看着棋盘。 然后颇有那么几分恨恨然的道。“二哥，逗我很好玩吗？” 一个时辰，他用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耍弄她……“就是啊，逗我们父女好玩吗？”楚小将军也是满腹怒气，这时候正好插话道。暖玉睁大眼睛，心道卫宸如今胆子真是越发大了，逗未来的泰山大人逗上瘾了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卫宸的苦肉计 第二百九十八章卫宸的苦肉计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卫宸自然连连讨饶。 暖玉只是和卫宸说笑，至于楚小将军，看卫宸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的虚荣心被填得满满的，自然不会真的追究。“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是叹给旁人听的罢了。”卫宸接话，楚文靖点点头。 如果皇帝真的念什么血脉亲情，也便不会打济北道主意十几年了。这所以这样说，无非是做给他和卢岳看的罢了。以显其国君大度，其实齐君本性如何，做臣子十几年如何看不出。齐君其性自私狭隘，许是因为当皇子时整日战战兢兢，即使当了国君，也不改其谨小慎微的本性。 杜淳和卢岳二人，可以说是百官之首了，齐君也不十分相信。 齐君用卫宸，同时也暴露出他性格上的弱点，那便是齐君其实有几分急功近利。倒不是说卫宸行事急功近利，而是卫宸这样的人，是把双刃剑，用的好自然是双赢，齐君又怕卫宸将来不受控制，所以要把卫宸的前路都堵死，只留一条他想让卫宸走的路。 可是齐君似乎忘记了。 卫宸虽然没有强大的家族庇佑。可卫宸如今却是他楚文靖的半子。 便是为了女儿暖玉，楚文靖也不会由着皇帝欺负卫宸的。 楚文靖越看面前的卫宸，越是心疼他。小小年纪，爹不疼娘不爱的，如今还被家族抛弃了……“留下来一起用午饭吧。吃完我们去书房，我也正好有事情和你商量。”楚小将军发过誓的，如果卫宸再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登门，就打断他的腿，可看他这么可怜的份的，这次便算了。 卫宸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眼见着饭桌上，暖玉替卫宸夹菜，卫宸含笑又替暖玉夹。 他这个当爹的却被女儿晾在一边。楚小将军醋了，他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留下卫宸。看着小两口这么恩恩爱爱的，他怕是得长针眼。而且，他心酸啊，他羡慕啊。“……吃饱了吧，跟我去书房。”楚小将军看不下去了，饭也不吃了，被卫宸气饱了。 暖玉和卫宸齐齐看向楚小将军。 然后暖玉甜甜的唤了声父亲，一旁卫宸想了想，随后唤了声楚叔叔。 楚小将军搓手臂……“好吧，你快些，我先去书房等你。”两人看着他，暖玉面露不解之色，卫宸是满脸笑意。楚小将军终是被卫宸的厚脸皮打败，率先遁了。 他才不会承认一顿饭的功夫，他都用来咒卫宸卡鱼刺，然后迎上暖玉的目光，他心虚了呢。 “父亲怎么了？”暖玉疑惑的问道。翁婿两个明争暗斗的，暖玉竟然未察觉出，只是觉得楚小将军午饭吃的有些少。“没什么，怕是早上多吃了些吧。”卫宸善解人意的道。楚小将军正在下石阶，闻言脚下一软。随后院中响起芷香的惊诧声。“将军小心……” 楚小将军灰溜溜的走了。 卫宸随后不动声色的放慢速度，给暖玉布菜倒是越发殷勤了。 从小到大，暖玉几乎算是卫宸养大的，所以暖玉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卫宸简直一清二楚。他夹到暖玉碗中的菜，定然是暖玉喜欢的，至于暖玉夹给他的嘛……卫二少心道。哪怕青菜嚼在嘴里像嚼草，这是小媳妇儿给夹的，吃。 饭后卫宸也没急着去见楚文靖。 而是和暖玉一人面前摆着杯淡茶，又继续上午的对弈。 直到又一次将暖玉杀的片甲不留，卫宸才心满意足的去见楚小将军。 暖玉望着棋盘，实在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啊。 书房中，对于终于等来卫宸的楚文靖来了，也是滋味难辩啊。他对卫宸始终有那么几分忌惮，总觉得卫宸这人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一个人如果有野心，其实不是件坏事。野心有时候是种动力。可是卫宸虽然有野心，可楚小将军却看不出卫宸的野心是什么？ 高官？ 权势？ 卫宸似乎都喜欢，可那些又似乎都不是卫宸看重的。就因为看不透卫宸，所以楚文靖行事总会保留几分。这次却到了不得不决定的时候。 前进，楚家和卫宸从此密不可分。 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止步，卫宸这次前途未卜，在楚小将军看来，凶多吉少。 所以这次召卫宸来，楚文靖是要和他谈心的，问卫宸到底想要什么…… 眼见着楚小将军绷着一张脸，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卫宸也不由得收了散漫，一本正经的站在楚小将军面前应答。 楚文靖问的很简单。 他只问卫宸想要什么，哪怕是付出性命，也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卫宸答的也简单。 大家应该不难猜出，只暖玉二字…… 楚文靖自然不信卫宸真的除了暖玉，全无所求。可卫宸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少年从出生到离家的故事。就像当年在卫家时，楚文靖曾经对卫宸说过的故事那般。卫宸这次反过来说给楚小将军听。 那个故事里。 少年懂事起从来没填饱过肚子。明明是个聪明孩子，却只能装成傻子。因为他越聪明，越没饭吃。直到他十二岁时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陷害。 说他偷了兄长的玉佩。 家中长辈不问缘由，罚他跪祠堂。 没吃没喝，从早到晚一个人也看不到。他想自己要死了……祠堂那么黑，他也会怕，他肚子饿极了。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推开祠堂高高的木门，探进小脑袋。“……那便是暖玉。她说他信我，她说我一定不会偷玉佩。我便问她为什么？她回道……‘又不能当饭吃，偷来做什么？’那时候我被逗笑了，可细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我都要饿死了，偷块玉佩做什么？还不如去灶上偷几个干馒头吃。 那之后，暖玉天天来给我送饭。” 然后他伤了她，被卫老夫人施以家法。 又是暖玉出现救了他，从那之后，小姑娘便真真的长进了他的心里。 拔不出，舍不下。 “我当时便发了誓，要护她一辈子。她如果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会给她找个疼她的相公，然后亲自送她出嫁。”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赐婚 第二百九十九章赐婚 深吸一口气，卫宸继续说道。“可她不是……老天给了我机会，我如何会放过？暖玉是我一手养大的，她的喜恶，我全部知晓。 对她好，已经成了本能。我已习惯有她在身边，若是少了她，即使身居高位，俯视世人又有什么趣味……” 卫宸也不需楚小将军回应。又说他离家后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他决定前往京城，也是因为暖玉。 “我喜欢权势，喜欢钱财，是因为拥有这些，便更好的保护暖玉，能让暖玉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如果没了暖玉，我争来这些还有何用？楚叔叔，我知道你并不放心把暖玉交给我。可我保证，我在意暖玉，胜过爱惜自己的命。如果在我自己的暖玉之间选一个人活命，一定是暖玉。 我这辈子，吃过很多苦。我恨老天不公，可自从有了暖玉，我不恨了。我庆幸小时候老天让我吃苦，也许便是因此，老天才把暖玉送来给我。这次济北道之行，我若不幸…… 还请楚叔叔看护好暖玉。” 最后一句说完，楚小将军脸色登时一变。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像是……“你小子胡言乱语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死心眼，她即选中了你，如何能改？你给我老老实实回来娶暖玉过门，你若敢食言。我便，我便给暖玉找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家，我让你死都不得瞑目。”楚小将军咬牙切齿的说完，头却微转。 其实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他不可或忘，也不能或忘的人。 暖玉之于卫宸，就像暖玉的生母之于他。 失去了，一生只能活在悔恨中。 他不想，也不希望女儿步他后尘。所以，他会保全卫宸，尽全力保全卫宸。 “……我明日进宫，求陛下给你和暖玉赐婚。” 卫宸突然抬眼去看楚小将军，似乎不相信自己求了许久的事，楚小将军今日却突然松口。“你离开京城前，把你和暖玉的亲事定下来，也能让皇帝心存几分忌讳。” 卫宸听罢，扑通一声跪倒在楚小将军面前。 楚文靖吓了一跳，他以为卫宸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是硬骨头，除了没法子必须跪皇帝外，他谁人也不跪呢。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从小到大，将军是对我最好的长辈，请受我一拜。” 这话说的楚小将军心里泛酸。他亲自扶卫宸起身。“真是个傻小子，我既然开了口，便把你当成一家人了，一家人，何需那么客气。你只要一心一意对暖玉好，我们楚家上下便放心了。” 卫宸点头。 回道一定，一定对暖玉好，这辈子除了对暖玉好，他没有第二个愿望了。 翁婿两个这才算是真正的交了心，互相没了猜忌。“这时候和皇帝提赐婚之事，也是最合适的。谁都知道你在大殿上揭穿济北道的阴谋，算是彻底和济北道交了恶。这时候让你去济北道，和送死无异。你若请旨赐婚，皇帝必定搪塞，我便不同了。 这赐婚圣旨一下。 也算是堵了天下悠悠众口，这何尝不是皇帝希望的。 只是你开口相求，皇帝若应，又怕我楚氏不喜。如今由我开口，世人自然不会非议皇帝以势压人。这趟济北道之行，皇帝怕是看在楚家的面子上，也能多许你些好处，便于你行事。总之，这次差事，是要玩命的……宸小子，可怕了？” “怕？我卫宸从小到大，什么字都识得，就是不认得‘怕’字。” “好。不愧是我楚文靖的女婿。这次我们翁婿便联手大干一场。让济北道那些宵小之辈看看，什么是有勇有谋！”楚小将军自信满满。 卫宸告辞离去，离京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楚文靖去了内院，告知楚老夫人，会求皇帝给卫宸和暖玉赐婚。楚老夫人有些忧心，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对于暖玉，她也没初时那么不喜了，觉得小姑娘还是挺懂礼数，挺招人疼的。 卫宸如今在京城名声实在不佳。 这时候赐婚，楚老夫人真的担心暖玉以后日子不好过。 楚小将军将京中局势细细给楚老夫人听。楚老夫人听罢，叹了句希望卫宸平安归来。赐婚之事便算是定下了。至于要不要问过楚老将军？答案是不必，比起楚文靖，楚老将军才是最喜欢卫宸的那个。 离京前，反复叮嘱楚文靖，一定要照顾好卫宸和暖玉。 在楚老将军眼中，两人两小无猜，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翌日，楚文靖当殿求皇帝赐婚。他折子递出，殿中便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时候卫宸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知道和他亲近，是灾是祸。 虽然卫宸和楚家小姐早就定了亲。 可成了亲还能和离呢，不过是定亲，自然能反悔。 这折子如果是楚家上来让皇帝做主悔婚的，倒还容易接受些。谁知道却是求皇帝赐婚的。 齐君也是一怔。 反复问了楚文靖三遍，最终沉着一张脸拟了旨意。 退朝后诸人一叠声的恭喜。楚小将军一一受了。至于诸人心中是幸灾乐祸，还是真心恭喜，楚小将军才不在意。倒是卢岳上前，郑重的道了声恭喜。楚小将军正经的回了一礼。 圣旨送到卫宸府上。 卫宸平静的接了，又赏了传旨宫人一绽银子。宫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屏退了左右，卫宸这才迅速展开圣旨，直到看清上面‘卫宸’‘楚暖玉’几字，脸上的欢喜神情简直压抑不住。 终于，终于……旨意上写的清楚，待楚暖玉及笄后择日迎娶。 如果以前卫宸还为了这桩亲事提心吊胆，如今却是真的放心了。只要他不死，再过一年多，他便能风光把暖玉娶进门了。所以，他一定不能死。 不仅不能死，还在把这件差事办圆满，他可不想世人因暖玉嫁了他，而觉是暖玉委屈。 他卫宸的妻，一定要让世人羡慕嫉妒。这几天卫宸忙着安排事情，没能来见暖玉，暖玉从楚文靖口中得知，皇帝已经正式把查明济北道是否有谋逆之心这事交给卫宸。楚小将军请旨陪同卫宸前往，皇帝犹豫了几天，最终应允 第三百章 美好畅想 第三百章美好畅想 暖玉得到时消息时，正在和芷香翻着黄历，替她选个黄道吉日成亲。王述前几天亲自来求暖玉。暖玉欣然应允。这两天便和芷云一起张罗着替芷香准备嫁妆。卫宸这几天忙的分身乏术，上次分开前便告诉她，在离开间会找机会来和她告别。如今圣上已下旨赐了婚，也算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想着那天卫宸抱着她，难掩激动的对她说……他一定用心，一定让她风光嫁给他。 便是明知道卫宸会去济北道涉险。可皇帝的旨意真的下来了，暖玉还是神情一怔。 吧嗒一声，手中拿的一块玉料便失手落地。 芷香心疼的赶忙捡起来，如今她可知道这东西真是寸许寸金啊。 一块巴掌大的料子，经自家小姐那么巧手一雕，便能卖到百两银。 消息是秋莹带来的，她去账房领月银，正好看到毛金急匆匆进府，似乎是小将军有事要他办。 毛金匆忙间，只告诉她，说是皇帝旨意已下。 暖玉心里即彷徨，又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黯然萧索……以前也不是没和卫宸分开过，可这一次，暖玉尤其不舍。要不是怕连累卫宸，她真想像陆安道那样，跟了楚小将军同行。 她可以找个镇子落脚，然后在镇上等他们。哪怕不能天天见面，离得近些也好啊。好歹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可是不能了，她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名字已上了楚家族谱，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行事恣意了。何况如今不管是卫宸的生意，还是她玉雕的生意，都需要人照应。 暖玉已经和卫宸商量好，打算在京城开家玉器铺子。 她不想把自己亲手雕的玉摆件送到如意斋。可有林赫在，她又不好拒绝。索性自己开个玉器铺子，到了那时，她即使再不和如意斋往来，林赫也没有理由怪责她了。 卫宸自然点头，很快便把铺面盘了下来，如今正在收拾。打算入秋便开业。至于到时候生意如何，按了卫二少的话说，暖玉玉言公子徒弟的身份一出，还愁不客似云来……他再从林赫那里诓来几件玉器当镇店之宝。总之，卫二少对于林赫向着计家，早已不喜。 只是那计宏礼在卫宸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还不屑去和他计较。 至于林赫一心向着计宏礼，卫宸想着多半是因为他当年拒绝跟了林赫同往淮阳道，如今见他和暖玉顺顺利利便定下亲事，林公子不甘心罢了。至于他和计家到底有什么牵连，卫宸便不清楚了。不过林赫那人虽然行事不招人喜欢，却是个坦荡君子，人品倒是可信的，他总不会害暖玉。 一旦他们的玉器铺子开起来，暖玉雕的玉摆件，玉如意……自然放到自己铺子里。 哪怕卖不出，卫二少也不怕。那些都是暖玉一刀一刀雕琢出来的，摆在那里卫二少看着欢喜。私心里，卫宸恨不得把暖玉经手的玉全部收藏起来。只是怕暖玉觉得那般算是荒废手艺。 暖玉想着当时卫宸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畅想铺子开起来后，她负责雕玉，他负责卖玉，他们分工合作，然后晚上一起在屋里数银子。卫宸说，那样的日子过上几年，便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还有楚家，如今外院都交到她手中。 吃穿用度，年节布置，还有一些礼尚往来，如今都由她来安排。 至于楚家父子，按了他们的话说。他们喜欢过睁开眼有仗打，打累了便睡，睡醒填饱肚子继续领兵的日子。 楚老将军回京后，兵权自然交了上去。皇帝似是觉得便这么让楚老将军赋闲在家实在不合适，便给楚老将军安排了个京畿卫总教头的差事，虽然旁人都觉得皇帝这是卸磨杀驴，不过楚老将军上次回来倒是十分高兴，说自己宝刀未老，和那些京畿卫们混在一起，楚老将军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这点便可以看出，楚家这二位都是闲不住的。虽然楚小将军满口都是为了她，为了卫宸，所以他才不得不请命前往济北道，甚至因为这个，暖玉还替楚小将军亲自雕了观音挂件。原因是他看到卫宸那显少示人的玉牡丹了。 本来楚小将军也要雕朵牡丹的。 不过卫宸说牡丹在他心中便是暖玉。 而且在楚小将军鄙夷的目光中，卫宸把那玉牡丹握在手中看了半晌，眼神温柔极了。 楚小将军对牡丹花顿生阴影，思来想去，还是让暖玉给弄个中规中矩的。 眼见着暖玉又在失神，芷香叹了口气，把玉料放到暖玉手边，招呼秋莹二人悄声出门，看自家小姐那样，定然又在想二少爷。 真是恨嫁啊。 这次二少爷前往济北道，世人都说凶险至极。 哪怕有楚小将军跟着，此行也是让人提心吊胆，她们当丫头的，只能暗暗祈求老天保佑。保佑二少爷平安归来…… 当晚楚小将军来看暖玉，正式告诉暖玉他们出行的日期。“……五天后便走？这么急？”暖玉惊讶的道。楚小将军手中正握着暖玉送给他的玉观音，都说观音保玉安，楚小将军心里暖暖的，觉得整颗心都装满了名为‘亲情’的东西。“济北王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回济北道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等到济北道先兴兵。这时候自然要夺个先机。” 暖玉心道，这算什么？ 明明便没打算和济北道善了。 这时候反倒又要装腔作势。楚小将军知道暖玉能理解皇帝为何这样安排，其实他也觉得这简直就是即想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可皇帝硬要这么安排，他和卫宸自然只有遵从的份。 说起来，卫宸那小子……“你知不知道卫宸最近暗中都安排了什么？天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卫宸那闲差，比楚小将军还要清闲，连天天点卯都不必。这几天却忙的连见他一面都难，皇帝圣旨已下，也不见那小子来同他商量济北道之行。 暖玉摇摇头。 “说起来，我倒真挺佩服那小子。 三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冒死冲撞了我的马车。像是卫宸这样以身犯险的，也不是没有。可没准像他那么狠，像只小豹子，一幅不顾小命的狠模样。 却意外的有个好口才。我被说动，这才保了他一命。” 第三百零一章 逆境生存 第三百零一章逆境生存 听起父亲提起和卫宸的旧事，暖玉不由得露出好奇之色，表情认真的听着，卫宸很少和她提起进京后的事。即使是说，也都是三言两语带过，而且说的都是风光之事，像是他如何轻松办好了皇帝的差事，又是如何因猜忌被别人为难，他却顺利化解。总之，卫宸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所以在暖玉看来，任何事到了卫宸面前，似乎都不是难事。 以到暖玉对卫宸的信任，简直是根深蒂固。可是在楚小将军的话里，卫宸刚来京城时举目无亲，无奈这才选择了楚小将军，而且用了苦肉计，那可真是苦肉计啊，他险些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 “你以为想告御状那么容易…… 他几乎被打得脱了一层皮，在咱们府上养了十几天才能下地。后来也不知道这小子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然把那差事交给了我，而且让那小子跟我一同赶往甘宁道。 后来皇帝倒是和我提起过卫宸，说那小子当时直言，他不相信文臣。 而齐国的武将，你父亲我最有声望……后来和卫宸说起，我才明白，敢情在那小子眼中，我的耿直更像是傻子。那小子觉得我好相处，会依照他的想法行事。”事实证明，卫宸看人真是一看一个准。 在甘宁道的差事，楚小将军确是大半交给了卫宸。 卫宸办的十分圆满，事到如今，他其实也不知道卫宸暗中都做了什么，反而皇帝交给他的差事，不管是科举舞弊案，还是甘宁道新皇商的事，卫宸都做的可圈可点。 回忆着自己和卫宸相处的过往。 楚小将军越发觉得这世上的缘分真是稀奇。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卫宸会成了他女婿……有一天，会喊他一声父亲。而他会为了保全卫宸，亲自向皇帝请旨，给卫宸保驾护航。 总之，卫宸那人，除了相信他真的在意暖玉外，他安排的很多事情，他还是不懂。 “……我和你祖父回京后，最担心的便是跟在我们父子身边的几位副将。我要是出面安排周旋，难保皇帝不会起疑。倒没想到，卫宸早在咱们回京前，便开始暗中布置安排了。 不过是去了一趟陆安道，他便把几个副将的性子看了个十成十，也知道哪几个副将是我和你祖父的心腹。那时候我便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啊。 要说卫家也没什么出奇的。 怎么便养出这么个有心计的……” 暖玉轻轻一叹。心道也许便是卫宸从小到大吃的苦太多，好歹是卫家二公子，可是身边除了一个奶娘，便没谁真心待他了。在那样冷漠的环境中长大，他如果心计太少，早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也许便是因为从小到大习惯这种算计的日子，所以他习惯凡事未雨绸缪。尤其是事关她的事…… 如果有亲人疼，有爹娘爱。像是卫瑞，谁又愿意自己的性子那般狠毒冷戾呢。 他不算计，他心如果不够狠，等待他的便是修罗地狱。别说如今的盛名了，便是卫家上下便能要了他的小命。“二哥小时候日子过的很苦。老夫人因为二哥生母而不喜二哥，卫夫人也因此厌恶二哥，卫老爷也把一切过错推到二哥身上。他小小年纪，便被整个卫家排挤。二哥说过，小时候他时常饿肚子。 奶娘告诉他，卫家上下都这样。 他长大了些，才知道只有他会饿肚子。卫家哪怕是个小厮，都能填饱肚子。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如果不学会算计，不替自己打算，哪里有活路？二哥不是生来如此，是被逼出来的。”“难怪如此。”楚小将军虽然听卫宸说过自己的身世，不过对于他幼时的日子，卫宸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没有暖玉说的仔细。听完，楚小将军倒真的越发觉得卫宸不易了。 而且对卫家观感也是降到最低。 当初他还觉得卫家还是有明白人的，像是卫老夫人，她明知暖玉不是卫家血脉，也疼了暖玉十年。 他倒真的没想到，对一个不是卫家的孩子，卫老夫人能全心全意怜惜，可是对自己的孙子，却那般心狠。卫家如今在京城日子过的不如意，也真是咎由自取，本来卫家可以更好的，只是时到如今，他们竟然还看不透，只有卫宸，才是卫家的希望。 却还傻傻的和卫宸断了血脉关系。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听暖玉这么一说，楚文靖对于卫宸长成如今的模样，倒不那么计较了。就像暖玉说的，逆境才是最大的良师。 为了活着，卫宸不过长成一个行事狠辣，处事冷戾的……这么一说，卫宸还真是挺‘良善’的。想到这里，楚小将军不由得心肝颤了颤，为自己竟然把‘良善’一词用到卫宸身上，而深深的懊悔着。 此行，他一定能把卫宸看的更清楚。 “你放心吧，有你亲自雕的观音，我和那小子一定能平安归来。” 暖玉知道楚文靖在宽慰她，她也笑着点点头，表示接受楚小将军一番好意。只是，心里依旧有些发涩。这种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就像前世她突然听到卫家满门被斩，而卫宸却是元凶那般。 当夜暖玉绞尽脑汁回想前世的济北道。只是前世她闭门造车，甘宁道的事情倒还知道些，可是济北道的事……她记得前世她出嫁那年，济北王染病而亡，同年，济北王公子承袭王位。之后济北道似乎并没发生什么大事，反倒是几年后，传出淮阳王犯上作乱的消息。 如果这一世和上一世轨迹相同。 也就是说，明年，济北王会染病身亡。 上一世济北道是没有反心，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敢生出谋逆之心？上一世这个时候，卫宸也已经来到京城，只是和甘宁道卫家早就断了往来。自然，卫家上一世也没迁来京城，始终留在甘宁道，只是渐渐风光不再。也许便是因此，卫家才铤而走险，牵扯进那桩天大的贪墨宴中。 第三百零二章 恩情和银子 第三百零二章恩情和银子 既然决定了出行日期，楚文靖便忙碌了起来。 第二天又被传进宫中，晌午前便回了府，然后急匆匆来找暖玉，当时暖玉正在听王述说府中用度。楚家也是有生意的，不光是楚家，京中多数高官，都会有私产，有的是铺面，有的是田庄，皇帝对此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世人都希望官员清廉，可多数官员若只靠俸禄，养一个妻子虽说不难，可男人多数好*色，喜欢家里三妻四妾，外面再弄几房外室……与其贪墨，不如让他们去寻个副业做。所以京城多数铺面，幕后掌柜大都是哪位官员。 暖玉手中握着楚家近三年的账目。 她之所以唤王述，是因为楚家今年的进项比起往年，几乎减了三成。 这三成减的可是纯利……“小姐有所不知，有几家铺面去岁都盘了出去。那几家铺面不管位置还是平时进项，都是楚家最好的铺面。”王述随着楚家父子一起回来，以前的老掌柜告老还乡，王述正好接手楚家的生意，对此也曾有过怨言，可是老掌柜说，那是楚老将军吩咐的。 “为何要让出去？” “……似乎是老将军的意思。” “可知让给了谁家？”暖玉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由得追问道。王述想了想，回道。“姓卫。” 暖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卫，这世上虽然姓卫的人家很多，可能和她扯上关系的，只有甘宁道卫家。暖玉明白这一定不是卫宸的意思，以卫宸对卫家上下的态度，他才不会去替卫家张罗营生呢。那便是楚老将军父子为了达谢卫家对她十年的养育之恩，甘心情愿送给卫家的。暖玉心里一直感激卫家，感激卫老夫人，哪怕如今卫家和几年前的卫家，给她感觉大相径庭，那份恩情，她也从未忘记过。 她和卫宸的亲事，卫老夫人似乎并不那么热衷。 暖玉想着以前卫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反倒觉得因为自己而累得卫老夫人伤神，心里还挺愧疚的。 可是…… 原来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一早便替她偿还了。 虽然情意无价，可是楚家把自己最好的几个铺面让给了卫家，这已经不仅是银子的事情了。楚文靖便是这时候挑了帘子进来的，他走到院中时，也隐约听到了暖玉和王述的对话。对此，楚小将军挥挥手，示意王述下去。随后转头对暖玉说。“那是我和你祖父一起商量决定的。虽说卫家抱走了你，害得为父苦寻你十年。可卫家毕竟一番好意，而且也真的养了你十年。 我们楚家的人，向来知恩必报。 卫家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了那几间铺子，也能容易在京城安家些。至于我们楚家，也不至于便因少了几间铺子便伤筋动骨。” “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也没和我说起过？” “是父亲和祖父决定的，和你无关。至于卫宸……他本是拦着的，他说卫家空有宝山，根本守不住。当时我还因此觉得卫宸薄情。送给卫家，在我看来便是给卫宸的。谁想到那小子压根没看在眼里，便真的把铺面交给卫家那位老夫人了。卫家在甘宁道，靠着祖辈余荫，毕竟是在甘宁道绵延了几代的氏族，即使是朝廷的人也不会轻易招惹。可这里是京城，想要在京城立足谈何容易？ 你下次见到卫宸可以问一问他？ 他初来京城时，住在哪里？每天吃的是什么？那小子如今日子好了，可当初他刚来京城时，住的土屋四处漏风，每天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京城，不是有银子便能当大爷的地方。” 见暖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楚文靖声音放低了些。 “不要胡思乱想，这事和你无关，是我和你祖父的一点心意。反正我们给了卫家，卫家也受了，至于结局如何，便和我们没关系了。你如今可是楚家嫡出的小姐，卫宸也和卫家没有关系了，所以不管将来卫家如何，你都不必在意了。那个卫老夫人待你虽好，可也不过把你当成个消遣的……她养你十年，我楚家还几间旺铺，也算是把这事了断了。以后若是卫家还要挟恩以报，女儿，千万别心软。”楚小将军叮嘱，这事是他疏忽了。他还交待卫宸不要告诉暖玉。卫宸似乎也没有告诉暖玉的意思，倒不是存什么小心思，而是单纯的觉得暖玉不需要掺和进这些事情中。 楚小将军也这样觉得。 所以翁婿两个很有默契的都没开口。倒没想到暖玉竟然连楚家的旧账目也翻了出来。 这事情才最终露了出来。 楚文靖叮嘱完暖玉，说起了正事。“……陛下念着为父回京没多久，便又要离开。特意准你进宫陪陪你姑姑，说你姑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和陛下念叨着我们父女才回京城，这又要出去，说你才进楚家，怕是还不习惯呢，有为父在身边，总归好些……” 暖玉点点头，她其实挺喜欢自己那个姑姑的。只是心中又觉得有点奇怪，似乎姑姑对她，太好了些。上次去，又是吃的又是用的，离别前还塞了不少银票给她。暖玉觉得如果她多进宫两次，自己姑姑怕是把自己十几年积攒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让她搬回来。 “父亲，姑姑……姑姑待我有些奇怪？” 楚文靖闻言一怔，随后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太好了些，我和姑姑也没见过面。可上次见面，姑姑送这送那的，父亲是没有亲眼看到，姑姑看我的眼神……我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说起来出身实在算不得多光彩，姑姑不仅不嫌弃，还那般待我……” “傻丫头，你可是我们楚家一根独苗，你姑姑如何能不喜欢你？你姑姑入宫十几年，始终没生个一儿半女，她怕是把你当成女儿了。无妨的，她给你什么你便安心拿着。反正她在宫中，也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楚小将军说的大大咧咧，暖玉轻叹，心道宫中那日子也不是好过的。 第三百零三章 玄幻的心有灵犀 第三百零三章玄幻的心有灵犀 暖玉点点头，觉得父亲说的有理。 除去楚文谨待她太好外，她其实也挺喜欢那个姑姑的。暖玉笑着道：“我也挺喜欢姑姑的，我入宫是不是要给姑姑带些礼物？我雕个玉挂件送给姑姑好不好？”楚文靖点头，说不管暖玉送什么，楚文谨都会喜欢。 暖玉以为关于楚文谨的话题到此为止，却不想楚小将军半晌后踌躇的问道。“你姑姑，你真的喜欢她？她看起来……”“父亲怎么这么问，那是我姑姑不是吗？姑姑喜欢我，待我好，我自然也喜欢姑姑。姑姑看起来很好，只是人显得有些单薄。姑姑说她便是那样，怎么补也无用，可身体很好。” “是啊。她从小便那样，小时候特别贪吃。可不管怎么吃，都瘦瘦弱弱的。以至你祖父总是揪我耳朵，问我是不是欺负你姑姑了。”“还有那样的事，父亲到底有没有欺负姑姑？”“欺负她？我怎么会欺负她，我疼她都来不及呢……我便是只有一口饭，也会给她吃。”“父亲和姑姑关系真好。” “是啊，就像你和卫宸。卫宸不也是这么待你的吗？” “那不一样……二哥待我好，是因为他‘别有所图’。可是父亲没有……”暖玉话音落下，楚小将军很快起来，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安排，让暖玉准备好，等过两日宫中会派人来接她。 暖玉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总觉得那身形，似乎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卫宸是第二天一早过来的。 他来的早，正好和暖玉用早膳。对于卫宸的不请自来，丫头们已经习惯了。不必暖玉开口，已经把卫宸的碗筷摆好。卫宸挑了挑眉毛，赞了芷香一句周到。芷香红着小脸下去了，还不忘替他们带上门。 这叫什么？简直是掩耳盗铃。不就是上次死活要搂着她，然后被芷香不小心看到了吗？她还没脸红呢，芷香倒替她脸红了。“她们还是欠调*教。”卫宸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这几天我在丫头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暖玉抱怨。 “那算什么，以后我们成了亲……”“二哥，吃饭。”饭都堵不上他的嘴。卫宸笑着点头，果然乖乖用饭。倒是暖玉想到卫宸的所为，小脸止不住的有些泛红。“乱想什么，吃饭。”卫宸提醒。 可是他的语调有些怪，像，像平时欺负她时的调子。 所以暖玉的小脸越发的泛出红色来。卫宸用眼角余光瞄到，简直恨不得把饭当成暖玉……他囫囵的吞着早饭，思绪却已跑远。楚小将军派人通知他，说是暖玉已经知道楚家为了感激卫家，送出几间铺面。卫宸怕暖玉多想，这才早早赶到楚家。 谁对他如何，他便对人家如何。卫宸向来信奉有仇必报。没仇便互不侵犯。 可是卫家养暖玉，却不是用银子便能衡量的。楚家给了银子，卫老夫人也收了。这便像桩买卖了。所以卫宸一直瞒着暖玉，他不想暖玉胡思乱想，如今看来，小姑娘调节的挺好，并没有钻牛角尖。 吃过饭，卫宸自然要提起那几间铺子的事。 “……别胡思乱想，如果几间铺子能把恩情了结了，我早就用铺子和楚家换你了。把你换到我身边，圈在我屋里，让我天天，时时能看到你。也不至于每天受这相思之苦。”“二哥，你乱说什么。”什么相思之苦，说的那么煽*情。他一个大男人，平时还总冷着一张脸，怎么到了她面前，他便成了二皮脸，有的没的都能被他信口拈来。 “我说的是真心话。娇娇儿，我当初诱卫老爷，让他进京当官，只想着他若进京，你便能跟了来……你真当我对卫家感情多深？ 那才真是笑话。那几间铺子，我劝过楚家父子，不要给。给了也是无用。卫老夫人毕竟老了，她那一套也只能在甘宁道逞逞威风，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若想在京城立足，可不容易。卫家不吃一吃亏，如何学聪明。楚家父子却不想欠这份恩情。楚家家大业大，也不差那几间铺子，给便给了，如果送出铺子能让楚家父子心里舒坦些，我也不好再拦。 所以你再不欠卫家什么。 老夫人明白楚家的意思。收了铺子，便不能再提此事。 最好京城上下无人知晓。如今京里也只知道你身子弱，自幼养在外面。如今身子好些，这才被接回楚家。至于寻回一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暖玉听完点点头。知道这是卫宸和楚文靖商量的结果。 “你也不必多想，你如今是堂堂正正的楚家小姐，便是有人背后非议几句，也是羡慕罢了。” “我知道。自从决定跟着父亲离开卫家，我便想清楚了。再不济便是楚家不认我，那时候卫家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没什么好损失的了，如今我正式认祖归宗，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二哥，你放心，我会安心留在京城等你回来。哪怕父亲不在，楚家现在也没人欺负会欺负我。老夫人这几天总差人送些小东西给我，想是认命了。” 卫宸笑着把暖玉拉进怀里。 暖玉挣扎，卫宸加力。最终暖玉气喘吁吁的被卫宸强行揽在怀里。 “傻丫头，明知道挣不出，你何苦多费力气。” “……你明知道我会挣，为什么次次这样？”暖玉反问。卫宸怔了怔，然后笑了。好吧，他明白了，这是情趣。小夫妻间的情趣。“原来如此。”暖玉疑惑的眨眨眼，什么叫原来如此。她想说的是，明知道她挣扎，干嘛还次次欺负她。 而卫宸的理解是，暖玉其实喜欢呆在他怀里，只是小姑娘脸皮薄，非要挣一挣才甘心。 所以说，心有灵犀这种东西，真的挺玄幻的。 一个想着既然挣不开，一个想着原来挣扎也是一种顺从，二人倒勉强达成了共识。于是便保持这么个别扭又亲密的姿势，足足一个时辰。卫宸其实本来是和暖玉告别的，可最终竟然忘了开口，离开前他安慰自己，下次再来，趁机多见暖玉一次也是好的。虽然他忙的几乎废寝忘食，他甚至想不起来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第三百零四章 第二次入宫 第三百零四章第二次入宫 得知暖玉要进宫探望楚文谨，卫宸点点头，只说让暖玉放心入宫，如今朝廷正是重用楚家之际，所以一定会照顾好谨妃娘娘的，而且单以相貌论，谨妃是宫中第一美人，入宫十几年，一直盛眷不断。这里面有谨妃是楚家小姐的原因，可更多的，却是皇帝是真的怜惜这位谨妃娘娘。 暖玉对卫宸说过楚文谨待她十分热情，卫宸只是笑笑，道了句同姓连枝。 离开前，卫宸告诉暖玉，他这几天怕是抽不开身，尽量在临行前再来见她一面。 然后又笑着捏了捏暖玉的小脸，说自己还没走呢，便开始想她了。这叫什么？还在相见，已害相思。温柔乡，英雄冢。送走卫宸，暖玉开始准备给楚文谨的礼物。得了暖玉吩咐，所有来拢月轩的，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人，芷香都给挡了回去。 其中便有一个自称姓吕的女人，说是卫宸的亲戚……卫家这两天闭门谢客，她打探出楚家小姐是卫宸未过门的妻子，于是找到了楚家。芷香出身卫家，心道卫家哪有姓吕的亲人，而且还自称来寻二少爷，自从二少爷在京城扬名，总有人冒名来寻，说是二少爷的旧识。二少爷那时候整日呆在卫家，哪里有那么多旧识，不过是想诓些银子罢了。 在二少爷那里没得逞，竟然找来楚家。 芷香直接吩咐门子将人轰走。 这事自然也便没有告诉暖玉。 两天时间转眼便过，第三天一早，宫中果然派了轿子来接暖玉。芷香芷云随侍左右，轿子和前次一样，直接从皇宫偏门进了宫，见暖玉下轿，两个婢女围了上来。暖玉见过她们，她们是上次左右扶着楚文谨的两个宫女。二人弯身行礼。 “奴婢文心，文蕊，参加楚小姐。” “二位快快平身，劳二位在此久候了。” 文心上前，文蕊跟在文心后面。上次暖玉来宫里时，二人还没觉得如何，只知道这位是楚家孙辈的小姐，可是见过自家娘娘待这位小姐那么殷勤后，文心文蕊明白她们该如何应对楚家小姐了。娘娘那般在意的，她们自然应该十二万分的恭敬，小心的服侍，把楚家小姐当成主子。所以今日楚文谨让二人来接暖玉，二人早早便到了。 “这是奴婢的本份，小姐请。”文心文蕊当前引路，芷香芷云一左一右跟在暖玉身后。 暖玉进过一次宫，可再次进皇宫，还是不得不感叹皇宫的巍峨。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便是这所居的皇宫，也足够让人垂涎了。“娘娘知道小姐要来，两天前便开始念叨了。娘娘知道小姐喜欢吃点心，一早便吩咐御膳房准备着。 奴婢出来时看到桌上已经摆了七八样点心了。到时保管小姐吃个尽兴。” 文心笑着道。文蕊点头附和。“是啊，别的宫里的娘娘总喜欢招些新入宫的贵人在身边侍奉着。只有娘娘不喜，娘娘喜净，所以咱们这文谨宫中，从来都冷冷清清的，小姐来了便不一样了，上次小姐来后，娘娘高兴了几天，咱们整个文谨宫都喜气洋洋的。” 说到这里，两个宫女语气更热切了。 放眼整个皇宫，便是皇后也没自家娘娘得*宠*。 可是自家娘娘总是冷着一张脸，哪怕陛下来，也难见笑模样。陛下虽然从不怪罪，可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乏味。可楚家小姐来后便不同了，那几天娘娘仿佛变了个人，脸上总带着浅笑，陛下一连三天宿在了文谨宫……暖玉一边走着，一边听两个宫女说着，暖玉记得，转过前面那个拐角，便能看到文谨宫了。 就在这里，突然前面引路的文心和文蕊慌忙的跪倒在上…… 片刻后，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公子便转过拐角，出面在暖玉面前，那男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内侍宫女，显得派头十足。 暖玉不想惹事，闪身退到一旁。 芷香芷云跟着暖玉动作，很快便让出路来。 那人步子未停，似是习惯宫人跪在他面前，对于暖玉让路的举动，似乎也觉得顺理成章。暖玉虽然不知这人身份，可出现在宫里，而且身边这么多宫人伺候，想必身份一定尊贵。 就在那人缓步从暖玉身前走过，即将和暖玉错身而过时，那人突然驻足。 “你是谁？”那人开口发问。 文心恭敬的回道。“回殿下，这位是楚家小姐，是奉了陛下之命，来宫中探望谨妃娘娘的。” “这便是楚家新认回的那位小姐……”那位不知道行几的殿下轻笑着道。 “殿下，我家娘娘还在等着小姐……” “那便让你家娘娘多等一会。楚家小姐，抬起头来。”暖玉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似乎有个惹祸体质，有时候她什么都没做，可是祸事却主动找上她，就像今日，她规规矩矩的走路，一路走来，暖玉只见过寥寥几个宫人，想必她们走的这条路，是姑姑楚文谨特意叮嘱过的。不想却还是碰到了麻烦。 暖玉微微抬头。 一张小脸映入面前之人眼中。 那人离她极近，只有大概一臂距离。 暖玉退无可退，那人竟然还又上前了些……暖玉眉头微拧。“见过殿下。”面前到底是哪个皇子暖玉没什么兴趣，只希望快点脱身，以姑姑楚文谨的受*宠*程度，暖玉相信面前这人还不会傻到会做伤害她的事，果然，那人只是稍微靠近了暖玉一些。 确实没有太过逾越。 “难怪都传楚家小姐倾城颜色，倒真不是浪得虚名。你叫什么？我在母后那里听谨妃提起你，唤你玉丫头……”暖玉没答，那人也不气，只是上下打量暖玉，眼神中带着欣赏之色。美人见的多了，要单以容貌论，这位楚小姐美是美，可毕竟年纪小了些，身上还少了几分风韵。 可是她姓楚，而且一手玉雕绝迹。 这可比脸蛋来的吸引人……一旁文心和文蕊互看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时焦急之色。她们今天特意带着暖玉绕了路，选了一条平时走的人最少的路，却还是倒霉的碰到这位煞星。 第三百零五章 煞星六皇子 第三百零五章煞星六皇子 “殿下，我家娘娘一早便等着楚家小姐……” “你一个养在内宅的小姐，我这么问你确是不妥，即如此，我便跟着你一起去给谨妃娘娘请个安。文心，带路吧。” 两个宫女无法，只得暗暗向暖玉露出个无奈的神情，然后起身带着暖玉前往文谨宫，身后跟着一溜……那位皇子和他一干宫人。 楚文谨一早便站在廊下望着宫门。这宫中度日如年，暖玉是她唯一的念想。自从上次见到暖玉后，楚文谨的心便‘活’了，她想天天见到暖玉，可她知道那只是奢望。她不贪心，只要一年能见到暖玉几面便满足了。没想到皇帝为了安抚楚家，竟然主动提出让暖玉入宫给她请安。 楚文谨知道皇帝的目的。 无非是这次济北道之行危险重重。 而皇帝最终派了卫宸和楚文谨二人同往。楚家小将军自是不必说了，在整个齐国都算是盛名远播的。可那卫宸还是个年轻人，虽然入了官场两年，如今官位在京城还是末位。而且二人一个是暖玉未过门的夫婿，一个是暖玉的父亲。若是有个好歹，楚家便是不追究，也必然引起京城百官们的非议。 皇帝最终想出了个办法。那便是让暖玉入宫，一边安抚了她，一边也显出皇帝仁慈之心。 楚文谨有心劝阻，可是朝中大事，又岂是她一个女人能开口的。她便是心中担忧，也只能强颜欢笑。好在暖玉还能入宫陪陪她，脚步声在宫门外响起，两个宫女很快引了暖玉进来，见到暖玉，楚文谨觉得心头一热，柔声唤了句暖玉。 下一刻，她眉头却不由得微微一蹙。 竟然是…… “娘娘。”楚文谨敛了脸上笑意，淡淡的招呼道。“原来是天朔。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宫里？” 暖玉心中微惊。齐天朔，齐君第六子。卢承瑜和她提过的那个……“这不是见到楚家妹妹了吗？娘娘也知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朔跟了来，便是想求一求娘娘，替天朔保一个大媒的。” 楚文谨笑了，气笑的。 “你胡闹什么，你难道不知暖玉已经许了人家。可不兴这么胡来的，岂不坏了暖玉名声。” “……儿臣知道，不就是那个卫宸吗？他马上便要去济北道了。”齐天朔说起这话来，轻飘飘的带着几分调笑。暖玉却觉得他话中有话，楚文谨显然也十分不喜欢齐天朔这个调调。于是敷衍的道：“是啊，卫宸小小年纪，已经颇得陛下倚重了。” 齐天朔见楚文谨避重就轻，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认真的打量了几眼暖玉。 发现这个小姑娘并不像他想的那般胆小懦弱，也不怪他这么认为。从刚才偶遇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对他说。他好歹堂堂皇子之身，也颇得其父欢心。整个京城从上到下，从宫里到宫外，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他，那看到他之人也要诚惶诚恐的上前请安。京城里官家的小姐，像是杜家小姐，哪次不是热情的巴结奉承。哪怕卢家小姐那样矜持的，也不会像楚暖玉这样待他这般冷淡。 他还以为是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所以不知道他皇子身份有多尊贵呢。 可显然不是…… 她虽然微垂着头，可是脸上神情并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怯场。而是……似乎并不欲理会他。这便有趣了，他还没碰到不愿意和他说话的姑娘呢。 “暖玉妹妹这是第二次入宫了吧。上次父亲寿诞之日，不允我们这些儿子上殿。以至错失和暖玉妹妹相见的机会……早知道暖玉妹妹这么秀气，我一早便去楚家拜访了。” 齐天朔表现的十足是个登徒子模样。 楚文谨沉下脸来。 “天朔，暖玉是我嫡亲的侄女，我无儿无女，便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娘娘莫气，我这不是太过欢喜了吗。我对暖玉妹妹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娘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反正我是不在意暖玉妹妹先前定过亲事的。娘娘只要记得这句话便可。儿臣便先告退了，暖玉妹妹，我们下次有缘再见。”齐天朔说完，带着服侍他的那群宫人哗啦啦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暖玉都没有开口。可她却有种自己麻烦缠身之感。 “怎么便遇到了那个混不吝的？” 文心文蕊跪地请罪。“奴婢带小姐特意选了条人少的路走，不想还是碰到了六皇子。还请娘娘恕罪。” 楚文谨轻叹，她也知道丫头行事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六皇子。偶遇？她才不会相信只是偶遇。可六皇子明知暖玉已经定了亲事，却还来和她说这些混账话，尤其特意提起卫宸即将前往济北道这事。 莫不是……楚文谨心中有了计较。她亲自走下石阶，拉了暖玉的手，把她领进屋子。便是进了屋，她也没松开暖玉的手，而且直接把暖玉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那是六皇子，最近皇后正在为他的亲事发愁。想必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这才故意和你见上一面。你也不必怕他，有姑姑在，宫里没谁能欺负你。”楚文谨看着暖玉，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可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郑重。暖玉笑着点头。“我信姑姑。” 楚文谨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越看心中怜惜越深。“刚才他说的话，你也不必在意。这次济北道的差事，虽然难办了些，可我听丫头们说起卫宸。简直把他夸上了天。他年纪轻轻，便能得皇帝重用，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你回去嘱咐你父亲，让他小心些，同时也护好卫宸。可莫要让人钻了空子。”暖玉郑重的点头。“姑姑放心，卫宸不仅能把差事办好，也会保护好父亲的。”楚文谨失笑，她说的是让楚文靖保护卫宸，怎么到了暖玉口中，便成了卫宸护着楚文靖了。 “你倒是相信他！” “姑姑，我信卫宸。这世上，我最信的人便是卫宸了。”暖玉答。 看着小姑娘脸上甜甜的笑意，楚文谨突然便觉得一阵心惊。上次暖玉和她提起了一些她和卫宸的事，楚文谨因为第一次见到暖玉，实在是太高兴了，也不想和小姑娘说扫兴的话。所以便没有深问。可如今眼见着暖玉眼中全然的信任，提起卫宸时，她眼神中几乎带了光……只有过来人，才知道情深苦。楚文谨想到自己……“暖玉，你便真的不怕吗？若是卫宸这次在济北道遇到什么危险？” 第三百零六章 楚文谨的心思 第三百零六章楚文谨的心思 暖玉有些不解，不明白楚文谨为什么会这么问她？ 楚文靖不也长年在外征战吗？做为妹妹，她便不担心吗？可是姑姑楚文谨却只提起卫宸。也许姑姑是觉得她年纪这么小，怕她忧心吧，暖玉把楚文谨的问话当成关切。于是她摇摇头，轻声回道。“我不担心。”“那个卫宸若真有个好歹……我是说这次的差事很难办，他若真有个好歹，你要怎么办啊？”说到这里，楚文谨的话中带出的已经不仅是关切，而是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姑姑不必担心，我信二哥。” 一声二哥，让楚文谨不知道是该劝暖玉收收心，别对那卫宸太过在意了，还是要顺着暖意的话去说，便说她也相信那个卫宸。 能被暖玉和楚文靖齐声称赞，甚至能让楚老将军也满意的少年，想来定然是不差的。可是楚文谨说不出……她想起当年……暖玉见楚文谨怔怔的看着她，与其说是在看她，不如说她是透过她在看别人。楚文谨的目光很奇怪，里边有思念，有缠眷，有伤心。最终，楚文谨轻轻一叹。“你啊，真是个小孩子脾性。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毕竟还小。我知道你喜欢点心，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点心，我便让人多做了些，你快来尝尝……然后和我说说你小时候在卫家的趣事。” 暖玉笑着应是。“我不挑嘴的。谢谢姑姑。”暖玉吃的很满足。 她其实不饿，可是她对楚文谨却有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亲近，暖玉觉得有点像飞蛾投火。这个姑姑，她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楚文谨也喜欢她，对她也好。两好并一好，暖玉真有种自己和楚文谨是母女的错觉。吃过点心，楚文谨拉了暖玉的手坐到矮榻上，一边用手轻抚着暖玉的手背，一边问她十岁前在卫家过的可好。上次暖玉粗略和楚文谨提起过，想来过后楚文谨应该是派人打探过，所以尽管暖玉一个劲的说卫家上下都待她很好。 简直是父慈子孝，祖孙和乐，在暖玉口中，卫家简直就是家族和睦，长辈对晚辈简直就是爱护有加。 楚文谨听完，静静看了暖玉半晌。 然后轻叹着开口。“你是不是当我是外人。” 暖玉心道这怎么说的呢。她对楚文谨表现的已经十分亲近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人并不是那种容易和人亲近起来的性子。“怎么会，就像姑姑说的，我没有母亲，我便当姑姑是我母亲。” 楚文谨神情似乎有些激动，不过她努力按捺着。 “你既然当我是母亲，为何不告诉我实情？那个卫夫人待你并不好。还有你那父亲，从来不在意你……”暖玉眨眨眼睛。“我是怕姑姑担心，再说都过去了，提它做甚？我倒是奇怪姑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祖父信里说的清清楚楚……说你那十年过的并不好。你上次入宫，我见你只顾高兴了。你说卫家上下都待你好，我便也没反驳。谁知道你这丫头今天还变本加厉起来……”楚文谨又爱又气的道。“祖父都告诉姑姑了？祖父竟然没告诉我，害我在姑姑面前像个傻子似的，姑姑，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那些毕竟都过去了，如今我已经是楚家小姐。祖父和父亲都疼惜我。祖母一时想不开，不过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天长日久的，祖母一定也会改变心意的。还有二哥，我不贪心，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现在我还有姑姑，在卫家的那十年，我反倒觉得是种考验。我捱过考验，找到了亲人……”“你还反倒怪起你祖父来了，你这丫头。”楚文谨接受了暖玉的解释，爱怜的摸着她的头，柔声数落道。 楚文谨看着暖玉，越看越喜欢。 漂亮心善的小姑娘，那卫家待她不好，她还反倒替卫家开脱。虽说卫家没义务养暖玉，可是既然卫家有缘拣到暖玉，又认下暖玉当卫家三小姐，便该待暖玉好些。 那卫夫人是个当母亲的，怎么忍心对暖玉那么刻薄。 还有那个后归卫家的卫双双。她怎么能时时和暖玉做对，而且小小年纪，便心眼那么坏。 最终两母女不仅说出暖玉的身世，还诬蔑暖玉的生母是个伎子。暖玉小小年纪，怎么经受得了……楚文谨越想越气，尤其气卫双双母女，当初楚老将军信里只说暖玉身世暴出，再不容于卫家，并没特意去提卫夫人母女，是楚文谨见过暖玉后，暗中派了人去甘宁道打探。那卫家虽然把尾巴处理的很干净，可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让她找到一个在卫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那丫头因为出嫁，并未按卫家的吩咐远离甘宁道。从而问出那十年，暖玉在卫家的境况。 那一刻，楚文谨简直恨死了卫夫人，恨不得不顾一切冲出宫去，好好教训一番那对母女。 事后是这丫头劝她，说那对母女好歹是卫家人，她若咄咄逼人，那对母女还是要报应到暖玉身中。好容易她收到消息，说那卫宸做事倒是个果断的，他如今已经和卫家断了关系。以后暖玉要嫁，也只嫁卫宸，和卫家再无关系。这样一来，楚文谨如何还能按捺下去，自然要出口表露对卫夫人母女的厌恶之情。 楚文谨可不觉得暖玉在卫家十年，便应该受那对母亲的欺负。 她们楚家的血脉，卫家能帮着养十年，那是卫家的福分。卫家不知道惜福，反过来欺负暖玉……她是一定不会放过那对母女的。“姑姑不必生气，卫家养我十年，如果没有卫家，也许我都活不到父亲来寻我的那一天……”“胡说，没有卫家，你日子过的更好。”楚文谨郑重的说道，暖玉却没当真，只当楚文谨是心疼她。她反过来靠向楚文谨，把小身子大半靠进楚文谨怀里。楚文谨先是一怔，随后缓缓环上暖玉，把小姑娘紧紧揽进了怀里。“丫头，你吃苦了。” 第三百零七章 吃味的楚小将军 第三百零七章吃味的楚小将军 “姑姑，我真的不觉得自己吃苦。如果没有那十年，我怎么能认识二哥。没有二哥，我那十年即使锦衣玉食，也不会快乐的。””我这丫头，一心向着卫宸……”楚文谨笑着轻点暖玉额头，语带宠溺。 楚文谨只当暖玉在安慰她。越发觉得暖玉是个好姑娘。 比起京城那些闺秀，都要好。 她不由得想起刚才六皇子看向暖玉的眼神，不像是见美起意，倒像是对暖玉另有所图，看暖玉的眼神兴趣十足。楚文谨并不担心六皇子眼下使出什么手段来。便是皇子，也要讲理。如今齐君还要仰仗楚家，而且那卫宸也不是个好惹的。只要楚家和卫宸安然无恙，那六皇子便是对暖玉有好感，也不敢做出什么。一天时间眨眼便过，楚文谨恋恋不舍的送暖玉出门，吩咐宫女好生送暖玉出宫。文心和文蕊因为引路让暖玉遇到六皇子，心中本就十分忐忑，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出宫的路十分顺利，二个丫头亲眼看着暖玉上了轿子，这才回去复命。 再说暖玉回到楚家后，便看到楚小将军望眼欲穿的候在她院中。 见到暖玉回来，楚小将军似乎想开口问什么，可又半晌不开口，暖玉也不急，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前看她的玉料。今天她把自己亲手雕的玉挂件送了一件给姑姑楚文谨，楚文谨红着眼睛接过，爱不释手的来回翻看着，说她喜欢极了。暖玉眼见楚文谨这么喜欢玉挂件，决定再雕几个精致些的下次带进宫去。 楚小将军便坐在一旁看着暖玉选玉料。 最终，还是楚小将军含笑开了口。“你姑姑可好？”“姑姑很好。”“……她可问起我？”“姑姑让我嘱咐父亲，一定要小心……还有，要护好二哥。”暖玉说第一句话时，楚小将军笑逐颜开，听完第二句，脸上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你姑姑便没特意叮嘱为父？”暖玉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楚文靖想听什么。“姑姑应该叮嘱父亲什么？” 楚小将军张了张嘴，最后实在没脸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难道告诉女儿，他吃味了，楚文谨待卫宸，明显好过对他，所以楚小将军吃了自己未来女婿的醋。这话，脸皮便是再厚，楚小将军也说不出口啊。“没什么，你早点睡吧，玉料明天再挑，父亲后日便要离开京城了，明天想带了你一起去和你祖父辞行。” 带她一起去？ 暖玉神情有些激动。“可以吗？我能随父亲一起出京？” “有什么不行的。咱们楚家可没那么多规矩。也就是这几十年，楚家人丁不旺，姑娘家养的越发娇贵起来。我们族谱上曾经记载过，早先，我们楚家还出过女将军呢。” 楚家是将门，可不像那些文臣行事那么讲究。 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出的女儿能有什么见识。嫁到夫家，还不是任夫家搓圆揉扁。他们楚家才不会养出那样墨守成规的小姐。“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暖玉，你祖父和我都希望你日子过的自在些，不必那么拘束，这里不是卫家，也不是那些迂腐的人家。我们楚家的女儿，要有见识，遇事要沉稳，要能担起责任来。我知道你在卫家行事惯要小心，在陆安道那三年，你在我和你祖父面前虽然不那么拘束了，可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和你在卫宸面前不同。 你在卫宸面前，才是真的不拘束。 父亲希望你以后慢慢放开自己，在你祖父和我面前，也像在那小子面前似的，想说什么便直言，想做什么便去做。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有父亲替你撑腰。”楚小将军说完，眼看着暖玉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楚文靖有些心慌，心道莫不是话说的太重了。他没养过女儿，暖玉回到他身边时便十岁了，所以楚小将军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和暖玉这样的小姑娘相处，尤其是暖玉还是个懂事的，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可越是这样，楚文靖越希望暖玉过的自在些。 楚家便是她的家，在楚家，她做什么事都可以，没人能斥责她。 “好了，父亲也就是说说，你其实已经很听话了。有时候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要你来开导安慰呢。” 暖玉心里发酸，看着楚文靖的目光带了几分水意……楚小将军误会了，以为暖玉因他几句话而伤心哭鼻子。“怎么哭了，傻女儿，我这是夸你呢。好了，父亲不对，你可千万别哭了。要不，我去找卫宸来？”楚小将军才不承认他不及卫宸。他只是不擅长哄小姑娘，那个卫宸油嘴滑舌，惯会哄暖玉。 暖玉摇头。“不用，二哥一定很忙。” 楚小将军这心啊，凉凉的。他其实也很忙，可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女儿啊。暖玉以为楚文谨误会卫宸了，补充道。“二哥说他离京前，会抽空来和我告别的。” 楚小将军那个气啊。来告别，还抽空？那小子不是整天恨不得入赘楚家，号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他也不怕相思成疾，一病不起。不过楚文靖也没有多说什么，相比他，卫宸确实要安排更多的事。有人会觉得奇怪，卫宸一个末留小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安排？ 那是别人不知道官场这潭水有多深。 这次去济北道，卫宸能毫无准备便动身？ 那不是找死吗？他在动身前，自然要有所安排的。至于具体安排什么，以楚小将军的脑子，实在是想不到。不过卫宸那小子能在一年前便开始布置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真的出了事才发现那小子未雨绸缪的本事简直让楚文靖叹为观止。总之，以卫宸的花花心肠，出门前自然是要用尽心思把能想到的事情安排好的。暖玉替卫宸开脱完，还不忘疑惑的对楚小将军说：“父亲难道不需要准备吗？” 楚小将军的心已经不是凉了，而是冷透了。 他好容易才抽出时间来等女儿，当然，楚小将军可不承认他其实想从暖玉口中打听些宫中的事情。 可女儿却嫌弃他……“为父也要准备。你早些睡吧。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出门。”楚小将军最终灰溜溜的告辞。 第三百零八章 化干戈为玉帛 第三百零八章化干戈为玉帛 楚文靖在犹豫，要不要邀了楚老夫人同去。 自从回到京城，因为暖玉的事，楚老将军便和老妻闹的有些僵。自己母亲一人在京城守着楚家，他们父子长年在外，逢年过节都难以归家。这么一想，楚文靖觉得母亲不易。可是暖玉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终于找了回来，自己母亲一味的为难，楚小将军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自从暖玉名字入了族谱后，楚老夫人对这个孙女虽然称不上喜爱，倒也不像先前那么厌恶了。有时候和楚文靖说话，也会提起暖玉。 话里话外，其实是想和暖玉化干戈为玉帛的。 只是人老了，把面子看有太过，不好先低头罢了。楚文靖也不愿暖玉受委屈，于是祖孙俩便那么僵持着。 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把矛盾化解了。毕竟这次他出门时间不会短，虽说如今楚老夫人不会再为难暖玉，可如果遇事祖孙两个能商量商量，也是好的。 何况父母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总是聚少离多的，如今终于在京城团聚，也不能总这么僵持着。 想到这里，楚文靖步子一转，去了内院。 暖玉对于第二天和楚老夫人坐一辆马车，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恭敬的行了礼，让楚老夫人先上了车，随后暖玉才由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芷香见楚老夫人在车上，做为忠心护主的大丫头，她本想跟着上马车的，总不能让自家小姐在路上受欺负。不过被王述拦住了，芷香瞪眼，王述一脸无奈的耸耸肩，看向一旁的楚小将军。芷香侧目，便见楚小将军凶狠的看着她，芷香缩了缩肩膀，灰溜溜的爬上后一辆马车，车上芷云挤着眼睛对她笑……“你还笑的出，便不怕老夫人在路上为难小姐！”芷云叹气，心道芷香跟了小姐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劲都没有，楚小将军这么爱女成痴的，会让小姐受委屈？ 没见楚小将军跟在马车旁吗？“你啊。也难为王述了。”为什么难为王述了，芷云却不说了。一路上，芷香因为追问这个问题，根本没心思去想自家小姐和楚老夫人同坐一辆车，会不会被欺负。 楚老夫人的马车坐起来自然舒服，坐位很宽，为了照顾楚老夫人，车厢铺着厚厚的软垫子。 车子正中，还有个固定的小几，上面摆着几盘点心。 楚老夫人因为想和暖玉独处，也没让丫头跟着，所以车中只祖孙二人…… 暖玉静静坐在楚老夫人身边，初时她们谁也没有开口，楚老夫人是觉得有些难堪，她毕竟是个做长辈的，初时一门心思不喜欢暖玉，当着也不知道怎么便被鬼迷了心窍。 要问楚老夫人是不是后悔了？ 答案：是。 为什么后悔了？她和楚老将军几十年夫妻，二人感情一直挺好，这么多年，楚老将军也从未想过纳妾。这在楚老夫人看来，已是丈夫对自己极大的尊重了。放眼京城，但凡是富贵人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外面还要养几房外室的。在这方面，楚老将军是个痴情的，虽然年轻时也曾有过一次不良记录……当年楚老夫人也曾大怒，曾伤心，可那事毕竟是有原因的。 何况自始至终，楚老将军压根也没打算纳妾。 这十几年来，他们夫妻二人一年到头都难见上一面，楚老夫人心中也是想念丈夫的。 这次更是一别几年，好容易见面，便因为暖玉而闹得夫妻离心，楚老将军更是一怒之下，接了京畿卫教头一职。 以楚老将军的功绩，一个区区京畿卫教头，实在是委屈了他。 楚老夫人心里也明白，楚老将军是气她对暖玉绝情…… 只是那时候楚老夫人没想明白，把过去的旧怨都迁怒到暖玉头上。其实那丫头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生下来便没有爹娘在身边，更是被卫家上下欺负，好在有个老夫人待她尚算和蔼。可对她再好，也终究没有血脉羁绊着，而且人心易变，如果暖玉没有被找到，谁知道暖玉在卫家多呆上两年，那卫老夫人会不会因为卫家上下都不喜欢暖玉而厌弃她。 当年的事，楚老夫人确是大怒，也曾怨天尤人，觉得老天待她不公。 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女人死都死了，她还何苦为难一个孩子。终归，暖玉身上流着楚家的血。这点毋庸置疑。 儿子至今未娶，其中也有和她作对的意思。自从娘家那几个侄女被送出京城，楚老夫人一下子清静了，也想了很多。那几个侄女根本不是楚家血脉，她都可以当成楚家姑娘来教导，暖玉才是真正的楚家血脉，她竟然被猪油蒙了眼，当时竟然还觉得侄女贴心。这么想来，她也真是个老糊涂。“暖玉，这是我今天一早吩咐灶房做的，你尝尝味道，如果喜欢，我回去让灶上多做些，都给你送拢月轩去。”楚老夫人当先抛出了橄榄枝。 暖玉有些意外，不过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父亲明日便要动身了，想必他一定不放心她们祖孙还这般疏远，今天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情理之中。暖玉犹豫了片刻，拿起了一块点头。楚老夫人脸上明显露出喜色，她觉得暖玉是个识大体的姑娘。见暖玉把点心送进口中，楚老夫人提起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只要暖玉接受她，楚老夫人也不奢望祖孙俩一下便能亲近起来，只要暖玉不要因为先前的事对她冷着一张小脸，楚老夫人便觉得知足了。 人都是这样，总在失去后，才知道曾经有机会拥有。 好在楚老夫人翻然悔悟的不算晚，还有弥补的机会。 “好吃吗？慢点吃……” “……谢谢祖母。” 一声祖母，让楚老夫人眼睛有些发红。她赶忙点头应了。然后暖玉便静静吃点心，楚老夫人也把目光转向车窗，马车便这么一路前行，跟在车边的楚小将军也缓缓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自己‘先斩后奏’会惹小姑娘伤心呢，现在看来，暖玉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她知道这次远行，他最不放心的便是她。 也知道他心中其实希望她们祖孙俩能真的成为一家人。 然后暖玉做都依了他的心意。其实小姑娘何其无辜。 第三百零九章 家和万事兴 第三百零九章家和万事兴 暖玉越是这样，楚小将军越是怜惜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一股脑的都送给女儿。 他也越发的坚定自己此行，一定会保护好卫宸。然后和卫宸联手，重整济北道……马车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叫‘忘忧’的亭子。楚家父子约好在那里见面。京畿营离此尚需几个时辰的路，楚小将军带着女眷，不好进营。 楚老将军见到先下车的暖玉，老脸顿时笑开了花。“快来，让祖父好好看看，我家小姑娘是不是又长高了？如今都成大姑娘了……”“才几天不见暖玉？上次寿筵明明见过。”楚老将军便把儿子直接忽略了，眼中只有暖玉，楚小将军于是酸溜溜的道。“浑小子，你如果早点给我娶房媳妇儿进门，我也不介意见面夸夸你。”楚小将军马上闭嘴了。楚老将军恨铁不成钢，也不看儿子，只拉着暖玉说话。这时候，车帘一挑，楚老夫人被丫头扶着下了马车，楚老将军眼神微凝，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僵在那里。 妻子怎么来了？ 儿子怎么会带了母亲一起来？ 还有暖玉，刚才是不是和妻子坐了一辆马车？难道……想到那个可能，楚老将军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 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他盼了多少年！“祖父，祖母跟着我们一道来了。祖父这么久不回家，祖母十分惦记。”暖玉眼见着场面有些僵，不由得出声活跃气氛。“……你来了。”犹豫一片刻，楚老将军开口。楚老夫人点点头，楚小将军对暖玉使了个眼色，暖玉会意。 “那边景致不错，父亲陪我去看看。”“走，父亲今天舍命陪女儿，你说去哪便去哪儿……” 然后暖玉父女明目张胆的遁了。 楚老将军轻轻一叹，儿子和孙女的心意他如何不明白，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声抱歉。当年是我的错……”“还说那些做什么，都过去几十年了。当年的事，现在想起来，其实也不能全怪你。说起来我还要感激那人呢，如果没有她，你怕是没命回来见我。好了，我们不算那些陈年旧帐了，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这么多年了，我们夫妻聚少离多的。我们这个年纪，还有多少年可活？我也不想去争什么了，也不想去恨谁了……以前我太固执了，总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我永远不会犯错。可是自从看清了苏家几个丫头，我觉得自己简直老眼昏花了……那几个丫头缠着我，不过是想留在京城，她们哪里真的在意我这个老婆子……”楚老夫人说到这里重重一叹。 “好了，都过去了。旧事提它做甚？”楚老将军安慰道。 楚老夫人摇摇头。“我多想想那些旧事，也是给自己提个醒，不要让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如今楚家的血脉到了这一辈只有暖玉一个。以后我们楚家或许真的要暖玉小夫妻支应门庭呢……如果我不认暖玉，楚家将来要如何？难不成这诺大的家业留给旁支。楚家旁支家的那几个孩子，又有哪个及得上暖玉和卫宸。以后他们有了孩子，便把楚家交到孩子手中，也是绵延了我楚家一脉。”说到最后，楚老夫人落下泪来。 她这辈子，最怕的便是断了楚家香火。 眼见着儿子不娶，眼下只有暖玉一个楚家血脉。虽说以后暖玉生的孩子只是儿子的外孙，可也强过楚家落到别人手上。 楚老将军终于伸出手，把妻子揽进了怀里。“难为你了。”四个字，换来楚老夫人泪眼涟涟。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暖玉父女齐齐松了一口气，楚小将军碰碰女儿的手臂，轻声道。“你没生父亲的气吧？” “……生气了。父亲便是告诉我祖母会一起来，难道我会摇头吗？”楚文靖傻笑。“你当然不会摇头，可是难保胡思乱想……”他其实是怕女儿睡不好觉。暖玉：“……”什么时候自己父亲和卫宸穿了一条裤子。 这话说的，颇有卫宸之风。 “好了，为人大度些。难道你希望父亲走的不安心？” “别说‘走’字。你不过是出门办件差事，顺利的话，能回来一起过年。”暖玉皱着眉头道。 “是，是。女儿说什么是什么。我就是出门办件差事。然后会在年前带着卫宸一起回来。”楚小将军如今是有女万事足，暖玉说什么，他应什么。 此时楚文靖很满足，父亲母亲眼见着说出了彼此的心事，母亲和暖玉也化干戈为玉帛。他们一家四口，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了。楚小将军决定，今晚回去要大摆宴席……还有，一定不邀卫宸。 那小子总趁他不在时，上门欺负暖玉。 楚老将军目送马车回京城，直到马车不见踪迹，他才转身上马。他回去马上便向皇帝上折子，他要回京城…… 回到楚家，楚小将军吩咐晚上一起用膳，王述点头下去安排。 在楚小将军盼望已久的家宴上，他看看暖玉，又看看暖玉身边那个不请自来的……“你怎么来了？” 楚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她还没认真看过卫宸呢。先前见面都是匆匆一瞥。如今卫宸自己送上门来，楚老夫人很是欢迎……反正皇帝都赐了婚，如今卫宸也算是半个楚家人了。怎么便不能来？“说什么浑话。宸儿来的正好……祖母正想好好看看你呢。你喜欢吃什么？祖母亲自夹给你？”楚老夫人那个热情啊。楚小将军那个心涩啊。他觉得自己在家里越发的没有地位了。父亲喜欢卫宸便罢了，为什么母亲也喜欢？ 至于楚老夫人，丝毫不在意儿子那一脸郁卒的神色。 她是越看卫宸越是喜欢。卫宸什么性子暂且不说。就卫宸那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子。但凡以貌取人的，便没谁能在卫宸那张脸上挑出毛病来。再加上卫宸刻意那么淡淡一笑。楚老夫人眼睛亮晶晶的……那边卫宸轻轻一笑，然后轻启薄唇。“谢谢祖母。”楚老夫人霎时心里仿佛开了花。一旁楚小将军悲愤了，男色啊男色，卫宸这个阴险小人，竟然用男色迷惑一个老夫人，真是……用心险恶。呜呜，其实楚小将军也想用，奈何自己色不如人。 第三百一十章 告别 第三百一十章告别 这顿饭楚小将军吃的十分憋屈。席上不管是母亲还是女儿，都一心向着卫宸。偏那阴险的卫宸，今天一整晚脸上都挂着文质彬彬的浅笑。 别说是楚老夫人了，便是一惯清楚卫宸真面目的楚小将军，也险些被卫宸脸上那笑收买。好在他意志坚定，所以席上四人，只有他一个人绷着张脸，以至楚老夫人再三看向儿子，心道不知道儿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不过和儿子相比，明显卫宸更讨喜。 看看人家卫宸…… 模样俊，学问佳，小小年纪一人闯京城，还真被他闯出番名堂来。和儿子同坐一桌，反倒显得自己年过三旬的儿子像只猴子，坐在那里扭来扭去……再看卫宸，正襟危坐，不管她问什么，卫宸回答的都很快，而且有凭有据，十分有礼。这么一比，楚老夫人突然升出一种自己儿子至今未娶，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原因嘛……“文靖，以后你多和宸儿学学。”几人告辞时，楚老夫人突然说道。 楚小将军是心中有苦说不出啊。 他和卫宸学？学卫宸两面三刀？还是学他当面对人笑，背后捅人刀啊。 卫宸闻言，脸上露出合宜的浅笑，让楚老夫人拉了卫宸的手，又多说了好半天的话。叮嘱卫宸小心行事，嘱托卫宸照顾好楚文靖。还说楚文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让卫宸多担待些。如果不看人，只听声，旁人一定以为这是个母亲在叮嘱长辈要好好照顾自己顽皮涉世不深的儿子。楚小将军那个呕啊，所以在拢月轩门口他长臂一深，挡下要和暖玉最后告别的卫宸。 卫宸看向楚小将军。楚小将军回瞪。卫宸笑笑，也不强求。 暂时分开是为了以后更长远的相守，卫宸深知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哪怕楚文靖是暖玉的父亲，卫宸也不希望看到暖玉在意楚文靖甚过在意他，他私心重，嫉妒心强，自己的东西，一定要紧紧抓在手中。哪怕对方是暖玉的亲人，所以今天晚宴，他才会刻意讨好楚老夫人。在卫宸看来，楚文靖做为长辈，处处，时时把他当贼防，他得了机会，自然要反扑的。各凭本事，公本的很。在讨好楚老夫人之时，他便想到以楚小将军的气量，是一定会拦在他和暖玉中间的。其实这样也好，他心中不舍，如果有了机会，他也许真的会不管不顾抱着小姑娘，便这么站上一*夜。 “娇娇儿，等二哥回来。”卫宸交待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暖玉，转身…… 楚文靖眨了眨眼睛，不相信卫宸今天这么痛快便认输了。楚小将军心道不妙，他缓缓转头去看暖玉，果然见小姑娘红着眼睛，一脸‘怨怼’的看着他。楚小将军挠头……“女儿啊。为父不是有意的，谁知那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暖玉轻轻一叹。她心中不舍卫宸，卫宸何尝舍得她……怕是卫宸的不舍，比她还要深。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中，卫宸似乎陷的比她还要深。 卫宸这么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便是怕他自己舍不得吧。 “不关父亲的事。” 暖玉越说事情和楚文靖无关，楚小将军越是心虚。他有心去喊了卫宸回来，想着他便守在女儿院子里，便让卫宸和暖玉好好告别。有他在，女儿难道还能被卫宸欺负。 可是暖玉拉住了楚小将军。“那小子还没走远，父亲去喊他回来……”楚小将军解释。暖玉摇摇头：“不必了，二哥是不想我伤心。” 楚文靖突然便有种似乎，似乎这一局又是那小子胜了。他应该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和暖玉单独告别。反倒让他以为，是他拦在那小子和暖玉中间。真是枉费了他刚刚那片刻的心虚。那浑小子，下次他若再信卫宸的话，他便是只猪。 猪栏里的猪表示，它们猪栏收猪也是三挑四捡的，像楚小将军这样的，猪都不要他。 “丫头啊。你别怪父亲。为父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十岁了。我足足欠了你十年。我总想着对你好些，有些时候明知道自己太小心了，可就是管不了自己。你放心，等你过了十五岁生辰，父亲便定个好日子，让你风风光光嫁给卫宸。以后楚家，便靠你和那浑小子了。”说到最后，楚小将军那个不甘心啊。可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妨碍他对女儿的喜欢，对卫宸的欣赏。和卫宸斗法，楚小将军次次败北。虽然败的挺没面子，可楚小将军对卫宸却是越发的满意。这就像是老丈人考验女婿。女婿一关关闯过来。当老丈人的自然感觉与有荣焉。 “父亲，你别说了。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暖玉点点头，对楚小将军露齿一笑，然后转身回了屋子。楚小将军目送着女儿的身影渐渐远去，小姑娘如今成了大姑娘，与记忆中人越发相像了。每次看到暖玉，楚小将军都会有种‘睹物思人’的荒谬感觉。这么多年，其实那些情情~爱爱已经淡了。他只是，只是不甘心吧。 暖玉这么个好姑娘…… 这一晚暖玉睡的很不安稳，夜里发了噩梦。梦里一片血色，暖玉不是个迷信的，可自从她死后重生，对于‘命运’，她便隐隐有了几分敬畏。 早不梦到晚不梦到，偏偏在卫宸和楚文靖动身前让她梦到。 暖玉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一早，暖玉小脸泛白的送走了楚小将军。许是她脸色实在难看，楚老夫人关照了半天，最后让丫头给她送了盅人参鸡汤。 芷香迟疑，暖玉抬手接过，毫不犹豫的喝了。送汤的小丫头喜滋滋的回去复命。对上芷香忧心忡忡的目光，暖玉轻轻一笑。“……不必疑神疑鬼的，这里是楚家。内院里住的是我嫡亲的祖母……”芷香似乎明白了，点点头。 老夫人这是‘弃恶从善’了，小姐这是‘从善如流’了。 “小姐，刚才王述说宫里来人求见老夫人，似乎是皇后要给六皇子选妃……” “给六皇子选妃，和祖母有什么关系？”暖玉疑惑的反问。“王述也不知道，似乎是宫中谨妃娘娘有什么话带给老夫人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入虎穴 第三百一十一章入虎穴 楚文靖这次出京，身边带了百名侍卫。 都是楚老将军从京畿卫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这次儿子和未来孙女婿一块出门办事，而且办的还是一桩‘谋逆大案’。楚老将军因为不能同行，整整三天睡不着觉。最后从京畿卫里扒拉来扒拉去，选出这百名身手矫健的京畿卫，充作护卫，一路随楚小将军前往济北道。 楚老将军既然开了口，皇帝因为安排楚老将军教导京畿卫，本就有几分心虚，并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了此事。 跟在楚文靖身边的人手合用些，于此行也是大有裨益。天刚明，一百护卫便簇拥着两人出了城……离城一里，卫宸勒马回首，他望着巍峨的城门，脸上有瞬间的失神。楚小将军打马上前，和卫宸并肩而立。“怎么？不想离开？” “鬼才愿意去济北道。”卫宸淡淡道。 楚小将军点头，难得他们这对‘宿敌’看法一致。“你当初决定在大殿上列出济北王罪状时，想没想过皇帝会让你当这出头鸟？”卫宸侧头看了一眼楚文靖，然后沉默的点点头。“你小子啊。真是为了往上爬，不惜以身涉险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得陪你一起赴险……真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漂亮乖巧的女儿要嫁给卫宸便罢了，他这个老丈人还得提刀保护这小子，真是心累啊。 “不是以身涉险，而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难道将军没看出，皇帝早就想动济北道了。只是苦有没有胆大之人敢接下这个差事罢了。” “我自然看的出，不止我看的出，那些朝臣多半也是心如明镜。”谁人不知皇帝早就不满济北道。可是实际情况是，济北王虽说称霸济北道，可人家也没表现出想把济北道从齐国划分出去的意思啊。野心这种东西，谁都有啊，你不能因为人家济北王有野心，便硬说人要造反啊。所以朝中上下都知道皇帝心病在哪里，却没谁敢动刀子给皇帝解忧。 卫宸敢，这小子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不过一个济北道……楚小将军竟然升出一股济北道不算什么的荒谬之感。 而且选的借口虽然挺无稽的，可是细想还挺有理。 反正这小子做事，总会找个好理由的。不管什么事，别人总难抓到他的错处。 这份心机啊，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抑或，如暖玉所说，因为吃了太多苦，所以才不得不学会这些。“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以我的资历，哪怕娶了暖玉，想要入殿听政，也要十年左右时间。这十年里，我还不能做错一件事。如今皇帝虽说看重我，可我依旧做的是个闲散小官。上次做为议和使臣，这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五品以上官员，回京后官升一品不说，还要另行赏赐。只因我年轻，因为官职低微，皇帝只赏了我百两银。这次，我便做一件让皇帝不得不给我加官进爵的大事……将军，我不想暖玉嫁我时，我还是末留小官。” 名声再响亮又如何。 依旧是被人踩在脚下。 如今虽然京城没人明目张胆的欺他，也只是因为人们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 若他几年后，还未有进殿议事的资格，还是个末留闲散小官，那些有权有势的，便会对他出手了。 人心不古，眼下不过是他势头正旺，旁人不想触霉头罢了。若他始终不能大进，哪怕他和那些权贵压根没有交集，他们也不会允许有个他这样的人存在的。何况他行事从不手软，向来是能杀便下刀，能死不留活，得罪了多少人，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皇帝交给他办的事，没一件容易的。若背负善名，死的便是他了。 楚文靖听罢后轻叹。“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不容易啊。”济北道是皇帝的心病，如果卫宸真的能顺利收复济北道，让皇帝除了这块心病。 卫宸进殿议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利益向来和危险并存。尤其是济北道的暗疮是卫宸扒开的。 如今济北道所有的官员，怕是都对卫宸恨之入骨。楚小将军觉得心累，他们才出京城，他便有种此行不会顺利，不仅不会顺利，而且会处处碰壁的不祥之感。 “危险与收益并存。我想要的，便拼了性命去夺。”卫宸言。 “……你小命不能丢，得留给暖玉。”卫宸怔了怔，随后对楚文靖淡淡一笑。“尊命。”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对彼此的欣赏。楚文靖欣赏卫宸有勇有谋，敢做敢当。卫宸欣赏楚小将军出身豪门，却没有丝毫纨绔子的恶习，反而性情纯良…… 济北道所辖共六镇，济北王府建在济北镇。余下五镇拱卫济北镇。如果他们一行想到济北镇，需先至凌昌镇，再经沧运镇，绕过内平峰，经云宁，东平二镇，至济北镇。济北道之所以有恃无恐，也和其地理位置有关。他在齐国的东北角，尤其其王府所在济北镇，被一锋一河环绕，易守难攻。 卫宸一行走了五日，在一个小河塘边安营扎寨。 侍卫去搭营房，生火煮肉干。卫宸拿出一张鹿皮地图，摊在一块大石上，楚文靖低头手指轻轻划过几点。“我们要想避开济北道的耳目。便不能走凌昌镇。” “……凌昌是济北道的门户，若想绕过，实在难如登天。” 楚文靖也知道自己说的几乎就是痴人说梦。可是不绕行凌昌镇，他们一入济北道行踪便暴露。他担心济北道那位行事胆大包天的大公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便是早晚要和齐大公子见上一面，可不管是卫宸还是楚文靖，都不想打那无准备之战。 二人蹙眉。“只绕过一个凌昌，其实也无济于事。济北道地形奇异……若想到达济北镇，几乎要途径济北道所有大镇……或者，我们可以穿过内平峰……”楚小将军异想天开。 卫宸都不想搭理这人了。 那山人迹罕至不说，据说山上猛禽猛兽全的很。别说他们这些外来户了，便是当地人，打猎也只敢在山腰晃晃，不敢往里多走一步。他们这百……加二个人，穿过内平峰？那不是翻山，那是给老虎投食去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皇后之邀 第三百一十二章皇后之邀 卫宸一行人离开了。 没有卫宸的京城，暖玉觉得连空气似乎都带着几分涩意。呼进胸肺间，总有种憋闷之感。 如今已经是盛夏七月了，骄阳似火。 暖玉大多数时候把时间都消磨在玉料上。卫宸离开的第二天，林赫来访。林赫先去见了楚老夫人，然后来见暖玉。先指点了暖玉玉雕细节应该如何雕琢，然后说起了计家……“你上次送去的几件东西，我可帮你卖了个大价钱。你什么时候再送去几件？” 暖玉亲自给林赫奉了茶。然后和林赫说起她打算开个玉器铺子的事。 “……铺子已经选好了址，等秋后便能开张了。到时候还得请师傅出手，替铺子雕几件镇店之宝。” 林赫眼睛瞪得大大的，暖玉话音落下半晌，林赫才开口。“你这根本就不是找为师我商量？你不过是例行公事告诉我一声……”“这是卫宸的生意啊。没定下之前，我如何告诉师傅？”暖玉解释。这自然是搪塞之词。暖玉确是有意瞒着林赫行事的。不知什么原因，林赫对计宏礼十分特别，每次见面，总少不得在她面前捎带几句计宏礼的好话。她要开玉器铺子的事情若是提前告诉林赫，她这铺子十有八*九开不成。“狡辩之词。” “师傅，徒儿自己开铺子，师傅脸面不也好看吗？难道师傅希望我一辈子雕出的东西都放到计家如意斋去卖？” 林赫想点头。可也觉得这头点的太牵强。 他始终觉得暖玉对计家似乎有些偏见。那计宏礼行事虽然比卫宸差此，可也算年轻人中的翘楚了。而且人家公子生的模样清俊，如今如意斋被他整治的红红火火，已经隐隐有了压过京城玉器铺子的势头。 似乎从最开始他提起计家时，暖玉便表现出不欲和计家有牵连之意。可据他所知，两人除了幼时见过一面，便再无交集。而且暖玉当初最难捱的那段日子，人家计家还不计前嫌上门提亲，那时候提起卫家三小姐，哪个不是躲着走，只有计家不计较暖玉的出身。 在林赫看来，计家对暖玉虽然算不上有恩，可也绝不至于交恶啊。 “暖玉，为师问你一句？那计宏礼可是欺负过你？或是计家做过什么？” 暖玉摇头，这辈子她根本没给计家欺负她的机会。“既然你和计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处处和计家公子针锋相对。”“……师傅信命吗？”踌躇片刻，林赫点头。“师傅即信命，便该知道有些东西，其实没什么道理，计家并未做过什么，甚至当初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计家之举我还十分感激。我不介意和计家做生意，可我不想和计公子有任何牵扯，师傅这样三番四次的提起计家公子，难道不是别有居心吗？” 林赫明白了。 他似乎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越夸奖计宏礼，暖玉心中便越发厌烦。他夸的越多，暖玉越是不喜。至于暖玉扯出来的命运一说，林赫根本没在意。只当暖玉寻借口搪塞他。林赫有些不悦，可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实在是失了身份。暖玉毕竟是他的弟子，比起计宏礼，弟子显然更加重要些。暖玉既然真心不愿和计家公子结交，他也不至于去做那恶人。“……等你铺子开张，我会送上贺礼的。”林赫道。暖玉笑着谢过，她也不求林赫那礼有多重，只希望林赫以后不要再把她和计宏礼往一块凑便满足了。 “即如此，你便好好准备一番吧。三日后，你随我一起入宫。”林赫起身告辞。 暖玉一头雾水追问林赫这话何意？ 入宫？入宫去做什么？ 林赫淡淡一笑，并不解释。暖玉让他不痛快了，他也自然不会让暖玉痛快。林赫确是欣赏暖玉于琢玉一道上的聪慧。可这不表示林小公子会一味的纵容暖玉。 她终归是楚文靖的女儿。 他和楚文靖，可着实称不上至交。要说死敌倒还相得益彰。 暖玉若是乖顺，林公子也不介意把暖玉当弟子疼惜着，可是暖玉明显不遵师命……所以林小公子带着十分恶劣的笑容告诉暖玉，要知详情，可去问楚老夫人。 林小公子扬长而去。 暖玉却是眉头拧着，想了好久。 不等暖玉去楚老夫人那里，楚老夫人已经派了丫头来请暖玉。说是老夫人有事情找暖玉商量。 暖玉换过衣裙，去见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一早便准备了点心，见到暖玉满脸笑意。如今楚家只有她们祖孙两个，楚老夫人突然便觉得楚家太过清冷了。她有心劝暖玉搬进内院，可想着拢月轩里那雕梁画栋的景致，觉得暖玉留在拢月轩也不是件坏事。那院子毕竟是儿子一番心血，如今给暖玉住，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你祖父送来消息，说是把手上事情交接清楚，便会回来。”楚老夫人先告诉暖玉楚老将军要回来的好消息。 暖玉果然满脸喜色。“真的吗？祖父要回来了？”“是啊。你祖父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他便上了折子和陛下请辞。陛下准了……”楚老夫人心情愉悦，其中楚老将军要归京也算是一个原因。她想着等丈夫回来，他们老两口没事在院里喝喝茶，招暖玉来说说话。也算是含饴弄孙了。 祖孙俩又商量好，说等楚老将军回来。 举家出门去山寺避暑。 楚老夫人这才提起刚才林赫说的事。“……林家小子说要带你入宫。说是皇后素来喜玉，和你姑姑问起你几次了。正好皇后打算办个宫宴，皇后和林家夫人在闺中便相识，皇后入宫后二人也时有往来。她便代皇后娘娘问一问，林赫是不是能带着你一起入宫？ 皇后办的宫宴，能被邀请也算是脸上有光的。林赫便代你应下了。到时候他带你入宫。凡事便交给林赫应对，你只需跟在他身边便好…… 若是宫中有人为难你，还有你姑姑在呢。她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母女旧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母女旧事 暖玉颔首。“祖母放心，姑姑一定会照顾我的。” 楚老夫人表情怔了怔，然后再开口时，便有些心不在焉。说了几句话都是言不达意，暖玉好脾气的陪着，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楚老夫人最终长长一叹。“丫头，你一定奇怪你姑姑进宫十几年，为什么从不回来省亲？我也不进宫去看你姑姑？” 这点暖玉确是疑惑。 她曾问过楚文谨，楚文谨只是苦笑，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甚至她玩笑般的说过让楚文谨回家省亲。以楚文谨受*宠*的程度，只要她开口，想必齐君会欣然应允。楚老夫人见暖玉虽然面带好奇之色，可小姑娘也只是睁着大眼睛看向她。即不会因好奇露出急切之色，也不会因为她话说的慢露出有丝毫不耐。楚老夫人心中点了点头，觉得单凭这点，暖玉便比宋家那几个姑娘强些。 即使当时最得她心的宋婉，遇事也不能像暖玉这么心平气和。楚老夫人觉得大家闺秀，理应如此。哪怕火烧到了眉毛，也不能自乱阵脚……她倒是越发觉得暖玉不愧是楚家的血脉。骨子里便带着楚家的凛然不可亵渎的傲骨。“……你也这么大了，明年便要成亲了。我便把家里一些旧事告诉你……说起你姑姑，其实我们母女自幼感情好。你祖父经常不在家。你父亲那时候总是吆五喝六的，和京城几个公子疯跑，隔三差五便要出门。多数时候，家里都只有我和你姑姑。你姑姑性子有些娇气，也是我太纵容她了。 等到了她及笄那一年。 正好皇帝选妃，当时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有女儿年满十三岁，不足十七岁的，都要送进宫中斟选。 你姑姑模样好，何况我们楚家手握兵权，自然便被选上了…… 可随后发生了一些事，你姑姑却死活不愿入宫。那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如何使得。你姑姑闹了一阵子，我这个当母亲的以前向来顺着她，这次却无论如何不能纵容她了……最终她进了宫，我们母女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了心结。你姑姑说不会再回楚家，我一气之下，也发誓不会进宫去见她。这么一晃，都十几年了。祖母老了，最近总想起你姑姑来。她的性子，在宫中不知道吃过多少亏？好在我听说她还算得*宠*。皇帝对她还算不错。我这心也慢慢放下了。 暖玉，祖母不是心狠，不是一定要把你姑姑推进火坑。可那时候，圣旨已下，她除了入宫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难道为她一个，要让整个楚家都陪葬吗？ 你祖父也怪罪我，说是我太娇惯你姑姑了，这才养出你姑姑不知深浅的性子……”竟然还有这些过往，暖玉小脸上带着几分意外。 姑姑娇气？暖玉倒是看不出。也许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吧。十几年时间，把那个娇气的小姑娘愣生生抹杀了，如今的楚文谨，看起来性子十分温柔。见暖玉小脸有些惊异之色，楚老夫人笑笑。继续说道：“祖母和你说起这些，是想让你见到你姑姑后。替祖母带个话。便说母女一场，这场‘气’也十几年了，也该消了吧。如果你姑姑不再生气了，便让她得了机会回次家吧。十几年没见了，哪个当母亲的不想女儿。我有时想她想的都睡不着觉。”楚老夫人最后一句语带哽咽…… 暖玉点头，赶忙递上了帕子。 一边轻声道。“祖母放心，我会劝姑姑的。” 楚老夫人缓缓收了泪。 —————— 越接近济北道，卫宸一行走的越是小心。 虽然皇帝没有大张旗鼓的说派了卫宸和楚小将军前往济北道，可也瞒不住有心人。以济北道的势力，京城也必定不乏探子。所以卫宸和楚文靖都认为济北道早已收到消息。 也许那位齐大公子齐峥崴暗中早已有所安排。楚小将军的意思是化整为零，大家着便装，分批入凌昌城，暗中打探，看有没有空子可以让他们钻。而卫宸却觉得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大张旗鼓的进城。便打出他们是朝廷钦差，举着奉旨办案的大旗，那些官员便是对他们恨之入骨。可表面还得和他们虚与委蛇。卫公子表示最喜欢看扭曲的人脸…… 楚文靖听完，心道‘他们’二字中，能不能把‘们’字去掉。他楚文靖名声佳，人缘好。那些济北道的官员才不恨他，他们恨的是卫宸，除之后快的也是卫宸。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 最终的结果是…… 楚小将军带着一百护卫大张旗鼓。 卫宸一人‘化整为零’……至于原因？自然是卫宸那人名声差，人缘差，恨不得让人除之后快。这时候自然该躲一躲。而楚小将军是个品学兼优的金贵少爷，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楚小将军表示他在明，无压力。 其实卫宸也不觉得自己在暗好。 可是楚小将军坚持，他甚至把暖玉扯了出来。说出门前，暖玉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卫宸。楚小将军这样安排，便是对卫宸最好的保护。卫宸虽然少年扬名。可是为人其实并不高调，反而是十分低调的，只是他出手狠，做了一件事，便顶上别人做十件八件。可是真的熟悉卫宸其人的，却是不多。大多数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再加上楚小将军妙手。 卫宸便是站在铜镜前，也认中出铜镜中那个人是他？ “……这是？”卫宸问。 楚小将军很是自得，他觉得自己这双手简直是巧夺天工……以前还疑惑暖玉那双巧手是遗传自谁，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是随了他。 暖玉能雕玉，他则能化腐朽为神奇。 卫宸那张脸，招风引蝶自然好用。可要想小隐于野，便不那么好用了。太俊了，那么个俊俏公子，走在街上，别说大姑娘小媳妇了，便是男人也不由得多看一眼。这样一来，自然不适合眼下的形势。楚小将军苦口婆心的劝，务必让卫宸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隐。至于那张俊脸，不重要。 第三百一十四章 楚小将军"巧手" 第三百一十四章楚小将军“巧手“ 说直白点，就是卫二少这张脸太显眼了，得让他显得平凡些。 最好他顶着这张脸在街上走三个来回，也没谁会多看他一眼。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楚小将军可谓是煞费苦心。如今的卫宸，身上穿着件老旧的长裳，还是土灰色的，衣衫下摆还有几块可疑的污渍。黑呼呼的，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也不知道楚小将军从哪里找来的锅底灰，把卫宸那张白净的小脸抹了个遍。卫宸那又黑又直的头发，也被楚小将军抓的一团一团的，然后用了半根竹筷当簪子。那根白玉簪，一看就出身暖玉之手，自然被楚小将军借机据为己有了。 这还不算。 他似乎觉得卫宸这样还不够……猫嫌狗弃。 还从一个江湖郎中脸上买了颗‘黑痣’，据那郎中说，这黑痣可是他的招牌。他颇费了一番功夫，用了几味草药才熬出这么一块又黑又硬，能充当黑痣的…… 楚小将军乐呵呵的把黑痣往卫宸脸上一拍。 然后看着卫宸笑的前仰后合。卫宸面上神情淡淡的，虽然这身装束挺……怪异。不过卫宸还是能端着那张脸，用一副蔑视天下的神情看向楚小将军。楚小将军觉得自己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笑够了？”卫宸问，楚小将军点头。“将军真的觉得我这样进城合适？” “……好像还差些。” 楚小将军说完，想了想，然后出门去了。一会把人家江湖郎中那另一个谋生道具抢了过来。 那是根棍上，上面拴了个红边黑字的旗子，上面写着‘祖传秘方’。楚小将军大手一挥，在旗子另一边添了四个字‘相面看相’。然后交到卫宸手中。“拿着，这样便像了。我保证没人会多看你一眼。”因为看了会长针眼啊，实在是太，太难看了。 黑如锅底，那是因为用了锅底灰。 脸带黑痣，草药熬久了，成了糊糊。 衣衫褴褛，据那江湖郎中说，他上次换衣，还是年前。 也多亏了卫宸气质凛然，竟然把这身乞丐装穿出了股颓废的气势来……再加上那‘祖传秘方，相面看相’八个字……楚小将军最后遗憾的说：“我其实想给你加‘专治无子之症’的。可怕你到时候被男人追着打。”卫宸笑了，他觉得这时候的楚小将军，有些像暖玉耍无赖时的模样。 他可以纵容小姑娘，也不妨纵容一次小姑娘的父亲。于是卫二少试了试手中旗杆的手感。 夸道…… “将军真是……蕙质兰心。”然后当真顶着这身装扮施施然的出了客栈。 这是进济北道前最后一个落脚处了。 卫宸走后中，楚小将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蕙质兰心那词，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合适。那是形容女人的啊！！！于是诸护卫有幸看到自家小将军叉着腰，手指着远方，嘴里骂着十分丰富的京城方言。至于那方言内容……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有近身护卫不由得想起刚才卫公子那个词，别说，还真的挺合适的……眼下自家将军这骂人的姿势，真的挺销魂的。 楚小将军骂够了，这才吩咐端晚膳上来，他骂饿了。护卫疑惑：“将军，我们不跟上卫公子吗？”那位卫二少才是正经的钦差啊。他们一行加上楚家小将军，都不过是卫二少的随行人员。负责保护卫二少的。如今卫二少一个人走了，他们却在这里吃吃喝喝，这叫什么事啊。“跟上他做什么？就他那模样，谁会认出他？”护卫想想刚才卫二少那惨不忍睹的形象，觉得如今想要认出卫二少，确实挺考验人的。 可是，那也不能让卫公子一个人走啊。如果真的有个好歹。 护卫还想说什么，楚小将军摆摆手。“……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便是拖住济北道一众人，让他们忙的分身乏术，最终耍得他们团团转，让他们发现不了卫宸不在。 卫宸染病，这阵子不能见风，明天开始便改骑马为乘车。你们接下来便和将军我好好演一出戏。咱们不折腾死济北道，便绝不打道回府。”楚小将军表示在卫宸那里受了一万点伤害，他要从济北道那里找补回来。护卫恍然大悟，这叫……声东击西。 护卫看自家小将军的目光立时满是崇拜。 楚小将军表示十分受用，挥挥手大度的让护卫去端晚膳。楚小将军如今心情挺好，折腾了卫宸，又被护卫用敬畏崇敬的目光洗礼了一番，顿觉颜面被找补回来了。 他胃口极佳的用了晚膳，还好心情的招呼护卫玩了会角斗游戏。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屋睡了，没有卫宸在身边，日子过的就是舒心啊。 楚小将军拒绝去想卫宸今晚住哪？会不会饿肚子？那身衣裳会不会让他被别人当成乞丐…… 反正女儿不在，卫宸便是受点苦也没人看见。再说，这不是为了国家大意吗？这次济北道之行若是圆满，卫宸可是劳苦功高，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卫宸不惜身入虎xue……啧啧，真伟大，简直具有跨时代的意义。等他们回京城，他一定向皇帝进言，让皇帝给卫宸发个最具奉献奖。 楚小将军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意气风发的上了马，大手一挥。 “儿郎们，跟爷去闯济北道。”大喝完，楚小将军一夹马腹，身下骏马当先扬蹄远去。身后护卫齐声应诺，然后打马追向楚文靖。被护卫夹在中间的马车上，坐着愁眉苦脸的……青森。 青森被巅的呲牙咧嘴。 又不敢喊疼，他只是卫二少身边的小厮啊。可是小厮也是有尊严的，被巅了两个时辰复又三刻后，青森忍无可忍，大手一挥，把小案上摆的一个香炉从车门摔了出去。 啪…… 驭夫勒住缰绳，队伍也被迫停了下来。楚小将军调转马头，看到被摔成百八十片的香炉。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我竟然忘了，你小子病着呢。驭夫，你怎么赶的车。怎么这么快？以后给爷小心赶车，若是巅疼了卫二，爷打断你那挥鞭子的手爪子。” 驭夫抹泪。 心道他被夹在中间，想慢都难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卢家小姐善心 第三百一十五章卢家小姐善心 此时在京城的暖玉，正在见客。 来客是卢家小姐卢承瑜。暖玉和卢承瑜性情相和，第一次见面便十分欣赏对方，所以成为好友也是情理之中。卢承瑜来楚家拜访，是来告诉暖玉一件事。“……所以，皇后摆宴，意在替六皇子选妃？”暖玉问。卢承瑜点点头。“这是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父亲让我小心些，若是不想嫁进皇家，便不要在宫宴上出风头。虽然父亲觉得皇后不会难为你，可宫中都知道，皇后和谨妃向来是面合心不合……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是陛下最*宠*的便是谨妃娘娘。皇后娘娘自然心有不甘，所以总找谨妃娘娘的茬，你虽然定了亲，可也难保皇后借机为难你。 暖玉，你要小心些。 虽说圣上给你和卫公子赐了婚。 可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 总之，你要小心提防。宫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小心戒备总不会有错。” “我明白。承瑜姐姐，谢谢你。” “我们姐妹，说谢便太见外了。反正我不想嫁进皇族……当天我不会出风头，只会跟在母亲身边，话都不会多话一说。你也最好跟在谨妃娘娘身边。 皇后那人素来爱面子。绝不会当众和谨妃娘娘做对的。不管皇后问你什么，你只管小声应答，别表现的太出色。总之，在皇后面前，越胆小懦弱越好。皇后一直喜欢性子活泼的姑娘，给六皇子特色的也都是性子活泼的家族嫡女。”卢承瑜叮嘱道。她和暖玉交好，自己父亲知道后，也没有阻止，反而让她提醒暖玉，在皇后宴上要小心。卢承瑜明白，这是自己父亲有意和楚家交好。其实不管父亲是不是和楚家交好，都不妨碍她和暖玉成为好姐妹。 “姐姐放心，我一定注意……” 卢承瑜一番好意，暖玉自然接受。她有些明白那天林赫来的目的了，他应该是打算告诉她一些参加皇后宴要注意的事，只是她说自己要开玉器铺子，让他失信于计家。所以林赫一怒之下，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若是没有卢承瑜的叮嘱，她入了宫，和林赫一起雕玉，以林赫的性子，自然是要搏个满堂彩的，做为林赫的徒弟，她也一定会竭尽所能。那样，她想不出风头都难。 到时若那个六皇子真的动了什么心思…… 就像卢承瑜说的，那里毕竟是皇宫。楚文谨虽然能护她一时，可她总不能时刻呆在楚文谨的眼皮子底下。 若真的被人算计了。暖玉想想都觉得周身发冷。她毕竟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知道有些事情，若真的发生了，便是她再不愿，也只能认命。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防患于未然。 这样一想，暖玉对卢承瑜能亲自前来提醒她，真的感激不尽。两个小姑娘说说闹闹的，只觉得感情更好了些。暖玉留卢承瑜用了午饭，又带着卢承瑜去园子逛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亲自送卢承瑜出府。 送走了卢承瑜，暖玉去了内院见楚老夫人。楚老夫人自然欢喜，她知道今天卢家小姐来了，特意让丫头给拢月轩送去了点心，并且告诉暖玉，好好招待卢承瑜。她年纪大了，便不和她们年轻人凑热闹了。意思是不必暖玉带着卢承瑜去给她请安了。以前暖玉不便进内院，自会寻个理由，如今祖孙俩个化干戈为玉帛，暖玉自然要带着卢承瑜来给长辈请安。既然楚老夫人一番好意，暖玉便顺水推舟，只说楚老夫人有午觉的习惯。 卢承瑜见这一次楚老夫人派人送了点心来，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以前有人传，说是楚家老夫人并不认这个孙女，哪怕皇帝开了尊口，可是楚老夫人依旧怀疑暖玉的出身…… 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人家楚老夫人对孙女好着呢。为了能让暖玉和她自在些，楚老夫人还亲自让人带话，说不必去请安了。这哪里像是祖孙不睦。卢承瑜想通这点，越发觉得父亲和楚家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管是楚家，还是暖玉未来的夫婿卫宸，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有和这样的人结成同盟，才能做一番大事…… 卢承瑜虽然是个养在内宅的姑娘，可毕竟其父位置尊贵，对于女儿也十分看重，所以经常和卢承瑜说些朝庭上的事。自然卢承瑜的见识便比杜妍那样只一味娇*宠*出的姑娘要强。 楚老夫人见暖玉来了，吩咐晚饭加几个暖玉喜欢的菜，然后祖孙两个坐到一起，祖孙俩自从化解矛盾后，楚老夫人整个人似乎都显得和气了几分，若说最初的楚老夫人，是个咄咄逼人的贵夫人，如今在暖玉面前的楚老夫人，便是个和和气气的老妇人。暖玉从楚老夫人这里真正看到了‘面由心生’几个字的正确阐述。这样的楚老夫人，暖玉相信如果祖父回来，也一定会吃惊的。暖玉随后问起了楚老夫人关于进宫参加宫宴的事情，还把卢承瑜说的话转述给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听完，想了片刻。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卢家丫头倒是一番好心。只是你若真的那么做了，虽然会让一些别有居心的人收了心思。可是皇后也许会因此看低我们楚家。甚至会觉得我们楚家是故意让她难堪。 上次祖母便犹豫半天，想着要不要让你示弱，就像卢家丫头说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连皇帝都赞你玉雕手艺巧夺天工。你若在皇后面前藏拙，皇后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我们楚家有意和她做对？ 她虽然一时不能为难我们楚家，可你姑姑在宫里。 若是惹怒了皇后，你姑姑怕是要带我们承受皇后的雷霆之怒的。一个弄不好，再给你扣上个欺君大罪……暖玉，祖母想问问你，那天要如何表现才好？” 楚老夫人反问。 暖玉想了想…… “那便取个中吧。即不出风头，也不能太过平庸。那天想必师傅也会出手，便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玉言公子’吧。”暖玉说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林家姐弟 第三百一十六章林家姐弟 “林家小子自小便喜欢出风头，当年明明可以举荐入仕，他偏要参加科举。还真的给他中了个榜眼。皇帝正打算任用他，他却又说要去游学，这一走便十几年……便是连他嫡亲的母亲都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打算做什么？难不成这辈子便挂着玉言的名头，一辈子和玉料为伍！以他才学，若是入仕，比你父亲更合适。他其实和卫宸有些像，都是那种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林家是书香世家，林大人为官清廉，平素被人诟病最多的便是这个独子。”楚老夫人没有评价暖玉的话，只和暖玉说起了林赫。 “师傅喜玉定然不假。 至于他心里有什么打算，我却不知了。我幼时曾见过他一面，那时候他便这幅样子，六七年过去了，他一点没变。” “别说六七年前了，他自小便那么一幅样子。说欢喜便欢喜，说生气便生气，谁也不知道他欢喜什么，又气什么……他自幼便和唯一的长姐亲近。自从林家小姐嫁去了淮阳道，他游学多在淮阳道落脚，三年五年都不回京城一次。这次若不是林夫人染病，林大人给他送了信，说他若再不回来，林家便只当没他这个儿子。林家小子这才不得不回来。前几天林夫人来家里小坐，说是长女最近也要回来了……”“淮阳王夫人要回京？”暖玉觉得有些意外。 楚老夫人点点头。 “自从出嫁，林家姑娘还是第一次回京城。这次回来据说还要带着独子呢……” 楚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女儿远嫁回家省亲不算奇怪。可林家姑娘嫁的可是淮阳王…… 这济北道刚出了事，这时候淮阳王妃回京。便是楚老夫人这种不理朝政的，也觉得时机太凑巧了。不过林夫人倒是真的高兴，儿子回来了，女儿也要回来了，还带着外孙，林家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那淮阳王会不会跟着一起回京？”楚老夫人摇摇头。“没听林夫人提起，许是不回来吧。再说不是有条藩王不准私自入京的规矩吗？想来那淮阳王不会像济北王那么不守规矩吧……再说人家济北王可是皇帝的亲叔叔，是长辈。淮阳王虽然是皇帝的胞弟，可这兄弟间有时候行事更是忌讳……”楚老夫人说完，有些疑惑暖玉竟然对淮阳王这么感兴趣。 暖玉哪里会说曾经远远见过淮阳王一次。 而且卫宸跟着玉言那三年，应该是在淮阳道落脚，和淮阳王应该相识。 以卫宸的性子，既然有结交淮阳王的机会，他一定不会过宝山而空手归。所以她才多问了几句。“师傅总说起林家小姐……”楚老夫人听暖玉这么说，点点头不再多问了。林赫毕竟教导暖玉雕玉，提起长姐也是自然。这时候晚膳准备好了，暖玉扶着楚老夫人去饭厅，菜式多是暖玉喜欢的，楚老夫人年岁大了，吃的不多，多数时候她都在替暖玉张罗着。 暖玉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被接受了。 这和卫老夫人给她的感觉不同，卫老夫人自小便疼她，好吃的好玩的也从不吝啬，可是自从京城再见后，她能明显感觉出卫老夫人那种即想和她亲近，似乎又忌讳什么的感觉。就像她和卫宸的亲事，卫老夫人当先想的是会不会因此连累卫家，却没有想她嫁进卫家，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怕以后和卫夫人相处不好，甚至还有一个卫双双。 那时候，暖玉便明白了。 时间终究将一切划上了距离，而血脉，真的决定了一切。 她对卫老夫人尊之敬之，可幼时那种亲切感觉，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而如今，她竟然在楚老夫人身上找到了那种感觉。也许有人会觉得她太善变了，不管如何，卫老夫人曾经待她十分好。她并不是不喜欢卫老夫人了，她说过，她会始终尊敬卫老夫人。 可是那种亲人般的亲近，她在卫老夫人身上却再也寻不到了。而楚老夫人对她的好，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人心都是肉长的，楚老夫人待她好，她也会回报同样的善意。“祖母，您也吃。” 楚老夫人笑的十分满足…… 离开前，楚老夫人告诉暖玉。便把出风头的机会交给林赫，她只要雕出的东西不丢楚家脸面便好。不必和林赫去争那头筹。 其实暖玉压根没打算和林赫去争，若暖玉真的拼尽全力去争，其实她也说不准她和林赫谁更胜一筹。林赫哪怕是玉雕奇才，可她前世好歹有十几年雕玉的经验，若她全力施展……暖玉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一时之争。卫宸不在京城，万事还要小心。 这才分开几天，她便恨不得甩掉一切束缚，便那么不管不顾的去找卫宸。哪怕和他浪迹天涯也好啊。 如今，浪迹天涯于暖玉和卫宸来说，也是痴人说梦。 轻轻一叹，暖玉回去吩咐芷香把玉料搬出来，她得选块料子带着一起入宫。 夜里下了场雨，园中开的正艳的花被打的花瓣零落，一早秋莹便带着几个小丫头去收拾园子。说是顺便采此莲叶，晚膳便给暖玉做清凉的莲叶羹…… 芷香和芷云则跟着暖玉入宫。 林赫到的时候，暖玉已经换好衣裳。素粉的襦裙，头上斜插了一支碧玉簪。簪身雕了只惟妙惟肖的小狐狸，狐狸娇憨可爱，两只眼睛的位置有些深幽，却是那玉料在那眼睛处，有些瑕疵，可经暖玉巧手，反倒成了画龙点睛。“你这簪子不错。”林赫赞。 “……玉料带瑕，与其扔了，我便随手雕了个发簪，师傅要是喜欢，我送师傅几根。” 林小公子觉得那狐狸简直就是歪眉邪眼，一看就是个狡猾的。 他就不该对暖玉抱希望，这丫头……是卫宸一手调*教出来的，卫宸是刀，锋利无比，那么暖玉便是匕首，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可通常都能一招便能重伤人。 “收起你那伶牙俐齿，等到了宫中再施展。皇后既然邀约我们师徒二人，少不得当场雕些小东西。你可带了玉料？” 暖玉诚实的点点头。“带了……”“拿出我先过目。” 第三百一十七章 栖凤宴 第三百一十七章栖凤宴 暖玉唤芷香上来，芷香把用锦缎包着的一个盒子递给了林赫。 林赫打开，发现大盒子里还有个小盒子，林赫心道看暖玉这珍而重之的竟然给玉料装了几层盒子，想必这块料子必然不凡。于辩玉一道，暖玉一直天赋极高。林赫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三四层盒子，然后……“这是什么？”林赫问。 盒子正中摆着块泛白的玉料。 林赫看来这玉料实在平平无奇，看不出丝毫特异之处。暖玉却用这般珍而重之。“这便是你看中的料子？”“是。”“太平常了些，你便没有更好些的。”暖玉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师傅也知道，我手上那些料子，还都是在陆安道的时候父亲和祖父帮我寻来的。回京后雕了不少东西，料子只进不出，这已经是我手中最后一块好料了。”“……我带的是一整块料子，你用的我料子，我们便像上次那样合作……”“……今日不行。我前几天给姑姑雕了个玉挂件，不小心用力过度伤了手腕。郎中看过了，说不妨事，只是这几天不能太过用力。雕我这块料子还勉强，师傅素来喜欢硬料……” 伤了手？ 林赫打量暖玉，暖玉露出绑了白纱布的手腕。 她才不会告诉林赫，她昨天贪嘴，想吃核桃酥，一时兴起自己砸核桃，进而扭伤了手腕。 郎中确是来诊过，伤的并不重，不过也要养上几天。 她也确实没有乱说，林赫素来喜欢的都是那种最硬的料子，而她喜欢软料，也擅长雕软料。果然，林赫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这人做事，不做则已，做便要做到最好。就像上次皇帝寿诞。 这次皇后设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他，林家被人说三道四，他便让那些势利小人看看，他林赫虽然没有入朝为官，可一样能给林家争光。只是暖玉却伤了手……林赫并不怀疑暖玉所言，这并不难查明，暖玉不会傻到在这上面做假，那便是真的伤了手腕。 “你难道不知要入宫？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一时大意。师傅放心，我可以雕我那块小料的。我两个时辰便能雕个漂亮的玉挂件送给皇后娘娘……” 林赫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暖玉好。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这么说。 一个小小的玉挂件？ 皇后会看得上？林赫故意没有告诉暖玉宫宴如何应对，便是想让暖玉依他之话行事。不想连老天似乎都偏向她。罢了……“走吧。我会替你向皇皇娘娘进言的。” 还能如何？总不能让小姑娘伤上加伤。 暖玉一脸歉意的上了轿子，待轿帘放下，暖玉小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这伤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如果没有这点小伤，她还得想法子应付。如今只要露出伤了的手腕，哪怕她雕个蛋出来，皇后也没有嫌弃的理由。至于林赫脸上那隐隐露出的算计之色……如果暖玉没有想错，林赫是打算大出风头的，据卢承瑜说，今天来参加宫宴的有不少高官家的女眷，诸家夫人们带着女儿入宫，虽然名义上是受皇后之邀，不过却是带了女儿让皇后相看的。 林赫在这些夫人小姐面前大出风头？ 意欲何为？ 难不成他打算娶妻……暖玉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林赫只是不服输。 其实，这次暖玉还真的想对了。林赫确实有了成亲的打算。他年纪不小了，又是林家的独子，他不像楚文靖，楚文靖是心死。再说楚文靖还有暖玉，他有什么？ 换句话说，暖玉也成了林赫死心的原因之一。 暖玉已经认祖归宗，如今是楚家嫡出的小姐。连楚老夫人那么不讲颜面的性子，上次都在他面前把暖玉夸成一朵花。 林赫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在人家的故事里，偏偏要插上一脚，如今戏要落寞了，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他也有自己的责任。他即要娶妻，便要娶个好的，今天据说京城高官千金云集。皇后左右不过挑一个，他若好好表现，过后再传出有意娶妻的意思，何愁没有姑娘上门。至于什么情情~爱爱，他真的看淡了，只要母亲喜欢，娶谁对林赫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师徒俩便这么各怀心思的进了宫门…… 宫宴设在栖凤宫的偏殿。 暖玉被宫人引进宫门……“楚小姐稍候，奴婢进去禀报。”暖玉点头。林赫要先去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在最后献玉时才会进殿，暖玉这时候进去是去找姑姑楚文谨。她也可以算是这次皇后宴请的闺阁千金。暖玉很快被宫女领进偏殿，宫宴还未开始，皇后还未到，只几位品级稍低的妃子还有零星几位夫人带着女儿已经先到了。楚文谨知道暖玉今日要来，所以早早便到了，以她的身份，平日是陪着皇后一起进来的。见到暖玉进来，楚文谨招手。“玉儿，过来。” 随着楚文谨出声，殿上诸人目光不由得齐齐看向暖玉。 只觉得进殿的这个小姑娘，生的当真像尊琉璃娃娃。五官十分漂亮，头上那根翠玉簪闪着淡淡碧色光晕，行走间显得小姑娘周身都罩着几分灵气。几个低品级的宫妃一直没敢开口，楚文谨在宫中可是长青树，盛*宠*不衰。而且她的封位只比皇后低一级。平日里，楚文谨不喜应酬，所以宫妃们在楚文靖面前都有些拘束。如今那个素来冷淡的谨妃娘娘竟然一脸笑意，招手唤一个小姑娘上前。 这姑娘是谁，实在不难猜测。 “娘娘，这便是楚家那位得了陛下亲口称赞的小姐吗?” 放在平日，楚文谨便是回应，也只会冷冷的点个头，可是今天楚文谨实在高兴。于是轻声答道。“便是她了，她闺名暖玉。如今还不满十四岁……” 那副夸奖的语气，让坐下几个随了母亲来的小姐露出惊诧之色来。姑娘家的年岁不便外传，自己父亲回府，也只说楚家姑娘年纪不大。可据说那玉雕手艺十分了得……小姐们只当父亲夸大其词，姑娘们哪个愿意承认别人强过自己。如今一见，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果真是个小姑娘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 美人图 第三百一十八章美人图 若是平时，楚文谨一定会察觉出诸人脸上神情中的深意。可是她今天太高兴了，隔了没多久，她能一连三次见到暖玉，这对楚文谨来说，简直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幸福。 她是越看暖玉越觉得顺眼，越觉得小姑娘漂亮。旁人夸奖暖玉，哪怕并不是出自真心的，楚文谨也都含笑而对。那位最初和楚文谨搭话的宫妃见楚文谨丝毫不客气。她赞，楚文谨便点头，实在太不矜持了。再看暖玉，只觉得小姑娘漂亮的过了头，楚文谨称得上宫中第一美人，入宫十几年圣眷不衰，楚家出一个美人便罢了，如今又出了一个。那最初问话的宫妃心里有些发酸了。“……听说陛下已经下旨赐婚了，男方是那个入京不久，名声却十分响亮的卫宸。” 那宫妃意在说卫宸身份低微，楚家小姐这么好的相貌，却嫁个寒门出身的。卫家对于京城那些富贵人家来说，也算是寒门了。那宫妃这话倒也没错。 只是楚文谨根本不在意旁人怎么说。 楚家父子都相中的男子，自然不会差。何况他和暖玉自幼青梅竹马。只要暖玉喜欢，哪怕卫宸身份再低微，楚文谨也不会阻止的。 她曾经失去的，她希望暖玉拥有。虽然她也曾替暖玉担心过，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去做，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只有亲自去做，去尝试，哪怕其间过程有痛，可因为有爱，也会觉得痛并快乐着。“卫宸还年轻……”楚文谨淡淡回道，然后伸出手，把暖玉拉到身边。“累了吧？先喝杯冰镇莲子羹。”楚文谨说话间，文心已经把莲子羹奉上。 暖玉接过。“谢谢姑姑。”“傻丫头，一碗莲子羹罢了，有什么值得谢的……我听皇后娘娘说，你今天要现场雕玉……”楚文谨打量着暖玉，话说到这里，眼尖的发现暖玉手腕上绑着白纱。“你这手腕怎么了？”暖玉说不小心扭到了，不是什么大伤。楚文谨当下便要去找皇后，把雕玉之事推掉。暖玉小声劝着，说不要因为她而坏了皇后娘娘的心情，她只雕个小东西，不会伤到手腕的，最后再告诉皇后娘娘手腕带伤的事，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她，楚文谨再三向暖玉追问，会不会让手腕伤上加伤，暖玉保证再三，楚文谨才面带忧心的点了头。 楚文谨的位子只在皇后下首。余下那些妃子位置皆在殿下，再加上姑侄说话声音很小，所以二人的悄悄话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在别人看来，只当姑侄俩头挨着头正在说什么体己话。卢承瑜也到了，迎上暖玉的目光，对暖玉淡淡一笑。卢承瑜对面，杜妍轻哼出声，杜夫人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拉了拉女儿衣袖。杜妍这才不甘不愿的调转目光。 至于旁的姑娘，倒也有几个看起来眼熟的。 她们都是来过楚家赏花宴的，至于名姓，暖玉便不清楚了。 暖玉小声和楚文谨说起楚老夫人嘱托她的话。“祖母让我告诉姑姑，都过了十几年了，便让那些旧事随风而去吧。祖母让姑姑寻个机会回楚家，祖母说你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了，最近越发想姑姑了，想的夜不能寐。”楚文谨听完后，并没有露出向往的神色来，反而在暖玉疑惑的目光中，小声应道。“……恐怕最近我都不便出宫。你便替我告诉你祖母，便说我早就不怪她了，母女哪有隔夜仇！”暖玉点点头，心道母女若无隔夜仇，怎么十几年都没见面。像这种宫宴，若是楚文谨开口，想邀楚老夫人进宫应该不难。这么个卖人情的机会，想必皇后也会顺水推舟的。 这时候，几个宫人当先入内，随后便是身着宫装的丽人。 皇后姓夏……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便已嫁进皇家。后齐君登基，她便一越成为齐国之后。 她育有两个皇子，一位公主。 长子五岁时，也就是齐君登基第二年便被立为太子，而后皇后又生了六皇子和七公主。便因生了二子一女，夏皇后一直稳坐中宫之位，齐君亦十分敬重她，每月都会去栖凤宫几次。 夏皇后并不算美人，她五官长的并不出众，可胜在气质卓然。一身宫装将她装扮的十分庄重，当真有种母仪天下的威仪。 诸人起身行礼。夏皇后落坐，然后矜持的道了句平身。 诸人这才小心坐下。 夏皇后一到，整个栖凤殿偏殿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这时候，也就只有楚文谨面色如常，不露丝毫忐忑之色了……夏皇后扫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楚文谨身上。“这便是妹妹说的玉儿丫头吧。上前让本宫看看，好一副花容月貌……”夏皇后轻笑着道。 暖玉轻声应了。 然后缓缓走到皇后身前，屈身行礼，皇后热情的拉她起身。然后拉着暖玉的手，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一遍。 随后侧头对楚文谨道。“你们楚家真是好风水，养出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这玉儿丫头这张小脸，我一见便喜欢极了。再加上这丫头心灵手巧。诸位都听说了吧。这丫头小小年纪，却一手雕玉的绝技。在坐的小姐们，让她们吟诗作对想必不在话下，可若给她们一块玉料，她们就只能望而兴叹了。” 大家不知道皇后是真心夸奖暖玉，还是话中有话。都不便接口，一个个只端着张笑脸。 可杜妍却不甘心。杜夫人一个阻拦不及，杜妍已经开了口。“娘娘这么说，臣女觉得不公。” 皇后挑眉，杜家夫人她是识得的，杜妍她倒是第一次见。 “有何不公？” 杜夫人心中那个悔啊，在家里叮嘱来叮嘱去，让杜妍不要随便开口。这丫头被她祖父杜丞相惯的没个模样。这里是什么地界？是一国之后所居的栖凤宫啊。 杜家便是京城顶顶的权贵之家，也不敢在皇宫里放肆啊。可杜妍这话接的实在太快了。杜夫人只能白着一张脸，期望女儿说话能有个分寸，千万别因此招来祸事。 第三百一十九章 甄选 第三百一十九章甄选[求个月票。么么哒~~~月票三十张加一更] “娘娘说我们不会雕玉。我们从小到大养在内宅，跟师傅学的也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不像楚家小姐，能有幸拜在名师门下。” 夏皇后笑着点点头。好脾气的道：“这丫头说的倒也在理。” 杜妍一听皇后竟然赞了她，越发的觉得母亲太过小心翼翼了。杜夫人出门前，三令五申让她不准开口。还说这次宫宴上皇后要给六皇子找个王妃，让她不要胡闹。那六皇子杜妍有次跟着杜丞相外出，曾有幸见过一面。人生的玉树临风，而且说话风趣，当时便逗得楚妍笑的小脸绯红。何况他还是皇子，如果能嫁给六皇子，她将来便是王妃了。可偏殿上这么多姑娘，论模样，杜妍连前三都排不上，她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出身。可是卢承瑜出身和她相差无几，若是皇后看中了卢承瑜…… 杜妍破釜沉舟之下，决定搏一搏，祖父常常教导她，说不管她想要什么，都不会有人无条件的奉上，她要去夺，去争。 杜妍这才壮着胆子开了口，以期能给夏皇后留个好印象，好鲤跃龙门，飞身进皇家。杜夫人急在心里，这时候却不便开口。天下便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愿意女儿嫁进皇家。 那六皇子虽是皇后所出，可自幼性子乖张，据说在宫中横行无忌，这在杜夫人看来，实在不是能托付终身之人。哪怕他是当朝皇子。可是女儿显然另有打算。得了甜头，杜妍随后的话便说的顺溜多了。 “娘娘拿我们的短处和楚家小姐的长处比，我们自是比之不过的。娘娘若是拿楚家小姐的短处，比我们的长处，陛下一定也会夸奖我们的……”杜妍自觉话说的挺中听，说完还不忘挑衅的看向卢承瑜。卢承瑜心中觉得好笑，杜妍这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能顺利长大的，都被杜家惯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这种事，当玩笑说一句便罢了。 皇后或许觉得杜妍是个敢直言的小姑娘，性子挺直率的。可是她还继续说？她什么意思？还偏要说起皇帝寿筵那日的事。难不成，她在指责皇帝处事不公。 果然，夏皇后脸色微沉。 她觉得杜家这位小姐有些没规矩。长处短处不要紧，皇帝金口玉言，难不成她在指责皇帝……杜夫人恨不得堵上女儿的嘴，这时候再不开口，皇后必定觉得她教女无方。杜夫人慌忙起来，强拉了杜妍一把，这才及时制止她还想开口争辩的话。 “臣妻没用，妍儿平日被臣妻娇惯的没了分寸。皇后娘娘不必在意她一个小孩子的话。” 杜妍这时候依旧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还想张口说什么…… 她觉得皇后挺喜欢她的，她再努力些，也许六皇子妃的位子便是她的了。夏皇后见杜夫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脸上神情缓了缓。“杜家小姐性子娇憨，娇憨的紧啊。”这话，意味便有些不明了。杜夫人便是明知皇后话中深意一定不是称赞自己女儿，可也只能硬撑着谢了皇后赞。 然后死命扯着杜妍的衣袖，让她不能起来再出言不逊…… 夏皇后对杜妍失去了兴致，又转去看卢承瑜。她有两个儿子，长子幼时便被册立为太子，这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早在百姓心中有了仁名。 至于次子，性子顽劣，不喜政事。夏皇后是个有些远见的，自然想给次子寻个门第高的妻子。将来也算是次子的一个依仗。她首先相看的自然是杜家的卢家的小姐。 杜妍这丫头性子实在不得夏皇后欢心，她虽然喜欢活泼娇憨的，可杜妍这已经不是活泼娇憨了，她这根本就是不知分寸。这样的姑娘，小儿子必定也是看不上的，所以夏皇后把目光调向卢承瑜。 卢夫人知道女儿心事，强撑着笑脸应对。 夏皇后问了卢承瑜几句，卢承瑜应的唯唯诺诺。夏皇后眉头微蹙，眼光扫向四下……漂亮的出身不高，出身高的模样性子又实在不得她心。 京城权贵出身的适龄姑娘今天几乎都在殿中了。也有想要攀高枝的，可想到前面杜妍贸然开口的结局，谁也不敢当这第二只出头鸟。夏皇后越发觉得这些姑娘入不得眼，最终，她侧目看向暖玉。其实夏皇后有件头疼的事，小儿子前几天和她闹了一场，说相中了楚家的姑娘，可那时候皇帝已经下旨给楚家小姐赐了婚。她便是一国之后，也不能做出公然忤逆圣意之事啊。 人家姑娘都定了亲，小儿子若是‘横刀夺爱’那成了什么？岂不是被世人的口水淹死。 所以今天夏皇后有心给暖玉找别扭，她把小儿子看上了暖玉的原因推到了暖玉身上。 觉得一定是暖玉做了什么，小儿子这才被‘引诱’了。可是人家姑娘自始到终安安静静的，行事十分规矩，夏皇后便是心中再不甘，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不过不得不叹一声，整个殿中，能入她眼的，唯有楚家和卢家那个姑娘。偏偏一个已经定了亲，一个却是个胆子小的像老鼠的。 如果皇帝没有给楚家小姐赐婚，皇后倒也不反对和楚家联姻，楚家老将军征战了一辈子，军功赫然，在齐国武将中更是泰斗一样的存在。楚小将军颇有乃父之风，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儿子若得楚家相助，相护，她便能放心了。至于和楚文谨握手言和？只要为了儿子将来好，夏皇后便会去做。只是……终究晚了一步。“玉儿丫头，你且先去找你师傅，你师傅和本宫说起你伤了手腕之事，只是他今日还需你在旁边相帮。你便去帮一帮他，小心些，莫要伤上加伤，你年纪还小，怕是不在意这些小伤小痛的，一旦到了本宫和你姑姑这个年纪，便会知道小伤小痛若是发作起来，实在是难熬的很。”楚文谨仿佛没有听出皇后话中深意般，对暖玉点点头，轻声吩咐。 “娘娘说的不错，你小心些，便是雕的差强人意些，娘娘也不会怪罪你的。去吧……” 第三百二十章 暗潮 第三百二十章暗潮 夏皇后笑的十分矜持，楚文谨面上神情亦是淡淡的，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底下那几个妃子却觉得二人之间颇有几分刀光剑影，只是下一刻，夏皇后又笑着说起了女儿的趣事，而谨妃也认真的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看起来二人十分的相谈甚欢。 几个妃子面面相觑。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装聋作哑…… 杜妍在底下露出焦急之色来。 楚暖玉走了，这个偏殿只有卢承瑜能有和她一争之力。这时候若不把握机会，她一定会悔恨终身的。杜妍手上用力，想扯回被母亲拉着的衣袖。杜夫人瞪向女儿。“你老实些，别再胡闹了。”“母亲，快放开我，这时候我若不趁机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岂不是平白把良机让给旁人。”杜夫人气坏了，若不是顾忌上面的皇后，杜夫人立时便要训女。在家里时，只觉得女儿活泼可爱，虽然被杜丞相*宠*的有些无法无天，可还是个招人怜惜的小姑娘，怎么一进宫门，这脑子便像灌了水。 反倒是杜夫人脑子越发的清楚。 皇后的心思杜夫人也能看出一二。无非是想给六皇子找门可以依仗的姻亲。 以后太子若是登基，难保兄弟二人产生罅隙，六皇子若有个位高权重的姻亲，太子也能有所顾忌，亦能保六皇子安全。女儿若真的嫁进皇家，岂不成了皇族争权的筹码。杜夫人是万不愿让女儿去趟这浑水的。更何况以自己女儿的心机，也不适合在皇家过活。便是应付这位皇后娘娘，便是女儿挖空心思，怕也难得皇后欢心之万一。“你给我老实坐着，你若再胡闹，我回去便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带你去任上。”杜老爷年初刚外放一任知府。而且平日里，家中属杜老爷为人严肃，对杜妍亦十分严厉。 “母亲，可我喜欢六皇子啊。”杜妍小声道。 她也知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是会笑她的。 所以她只敢在杜夫人耳边说。杜夫人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姑娘家的，什么喜不喜欢的。你的亲事，我和你父亲早有打算，不准你胡闹。” 杜妍急白了一张小脸…… 杜妍对面，卢夫人也正在和女儿说着悄悄话。“你看对面，我看杜小姐似乎对六皇子妃挺感兴趣。”卢夫人轻声说道，卢承瑜看了一眼杜妍，随后轻声回道。“杜妍那人本性不坏，只是被娇惯坏了。想必她曾见过六皇子。 六皇子出身皇族，模样也算端正。杜妍看进眼中，实正常不过了。” “……杜夫人似乎不愿？” “母亲难道愿意我嫁进皇家？”卢承瑜反问。卢夫人被问的一滞，随后又气又笑的扫了一眼女儿。天下便凡是当母亲的，便没谁会希望女儿嫁进皇家，说是皇族尊贵。可是自家也不差啊，丈夫是首辅，官居一品。自家女儿完全可以嫁个趁心如意的，为何要嫁进皇家。 处处受约束不说，还不得不卷进是非争斗中。若哪天朝廷变了天，没准一个失察，小命便断送了。 反正卢夫人宁愿女儿嫁进林家，也不愿女儿嫁进皇家。 至于那林家公子……想到女儿的心事，卢夫人心中也是重重一叹。一会那林公子当殿献玉，她倒要看看把女儿迷的神魂颠倒的林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栖凤宫后罩房。 暖玉正在给林赫打下手，林赫说不必她勉强另雕一个了。他们师傅合作，说是合作，大多是林赫在雕，暖玉在看。林赫雕的是只白玉凤凰……自然，这样精雕细琢的白玉凤凰不是一两个时辰可以雕好的，这个白玉凤凰已经大致完工，只差精琢。此时林赫便在细细雕琢细节之处。林赫雕玉的手法繁复，几根手指连动，手中刀光微晃，动作快的几乎让暖玉看不清。这点暖玉自愧不如，于是看的越发仔细了。凤凰尾处，正好有几块深碧色斑点，林赫用的手法，和暖玉头上簪的那只狐狸簪有些相像，都是借用玉料本身，来达到让白玉凤凰更加栩栩如生。 “凤栖梧桐，你便随便雕几下，这玉梧桐便算出自你手……”林赫一边细细琢着凤凰羽，一边淡淡吩咐暖玉。 暖玉轻叹，林赫怕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这才‘帮’她。只是他这番好心，怕是会办了坏事。“娘娘既然已经知道我伤了手腕，若是追问起来……”“你不是昨天才伤了手吗？便说你前几~日雕出来的便是。这梧桐我本就特意雕的粗糙了些。”“师傅这真是……未雨绸缪啊。”暖玉淡淡说道，随后拿起刀子。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一定给我出难题。” “师傅，你何必呢。我本不想如此的……” “我林赫教出的徒弟，如果只随便雕个东西出来。丢的可是我的脸面。”林赫冷声道。他确是想过暖玉会如何应对。他只是没想到暖玉最终却是伤了手腕，姑且不论这手腕如何伤的，是否有心为之。只暖玉的态度便让林赫觉得失望至极。她即喜欢琢玉，也有那份灵气。便该趁这样的机会扬名，借上次寿筵的余风，再飞上层楼。 可暖玉似乎并没有争斗之心。 而且对当殿献玉表现的有些排斥。林赫这才未雨绸缪。他其实并不想用上这所谓的未雨绸缪，如果暖玉能明白他的苦心是最好，可显然暖玉并不理解他一番好意。“暖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出过风头？所以接下来便小心行事，又担心自己在栖凤宫宴上拔了头筹，从而坏了皇后这番精心的安排？” “师傅既然知道，何必这么逼我。 我雕玉，我拜入你门下，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玉罢了。 我不想把它当成一个攀附权贵的工具。今日栖凤宴，本就是皇后为了六皇子的亲事而设，我若不知轻重，将一众小姐的风姿都压下。岂不是喧宾夺主？” 第三百二十一章 献玉 第三百二十一章献玉 她若有一争之心便罢了。 可她没有，她不仅没有，她对那个六皇子还挺忌讳的，总觉得那人的性子不像丫头打探出的胆大包天，只会玩闹。这次若不是皇后直接找上了林家，她会让楚老夫人替她拒绝的。“你真当自己小心行事，不去招惹旁人，便能安心度日了。暖玉，你不会这么傻吧？这里可是京城，你不惹事，事情会反过来惹你。 如今卫宸不在，你若不表现的厉害些，别人只会看低你。觉得你堂堂楚家的小姐，却偏偏要嫁一个末流小官。 暖玉，我是为你好。”林赫不欲解释太多，他以为暖玉能理解，可显然暖玉的认知和他不同。暖玉觉得该急流勇退。可他却觉得应该趁机急流勇进。把自己的本事亮在世人面前，楚家和卫家联姻，重要的是楚家想，至于卫家如何，是好是坏，是穷是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 只有站在制高点，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这时候暖玉若退，再次恢复那个默默无名的楚家小姐身份。 哪怕碍于她楚家小姐的身份，平常人不敢欺她。可是终会有些手眼通天的权贵出身的人，对她起歹意。 他们会想，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却要嫁给卫宸那样一个身份不算高的小吏…… 而卫宸便是再有心机，他此时人身在济北道，而且吉凶未卜，便是他能安然回来，也不知道是多久过后的事了。若是暖玉这时候出了什么事，远水解不了近火，暖玉要怎么应付？所以林赫想让暖玉在栖凤宴上拔个头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得了帝后二人齐声称赞的。便是低嫁，她也是整个京城最有才情，最漂亮的姑娘。 对于认知上的不同，暖玉没法说服林赫。 林赫也不认同暖玉，所以师徒两个只是静静的各自做着手上的事…… 时间一晃而过，有宫人来问是否能献玉了。林赫和暖玉齐齐退后一步，看着面前那尊白玉凤凰……凤凰昂首，一副欲展翅高飞的姿势。凤凰羽下，是茂盛的梧桐，梧桐留凤，凤栖梧桐。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林赫终于露出笑意来。“你如今竟然也能跟上我的速度了。”林赫一直没后悔收暖玉这个徒弟，只是遗憾暖玉是个姑娘，便是手艺再精湛，嫁人后也要相夫教子。 不能一辈子钻研玉雕。 林赫表示可以了，宫人领路，林赫亲自端着红木托盘。 这时候的栖凤殿偏殿中，诸人已经用过午膳，正在闲话家常。其间夏皇后逐一和今日受邀的姑娘说了话。有的姑娘胆小，回话比蚊子声音还小，有的姑娘胆大，回话时落落大方。夏皇后心中仔细思量，一时难以抉择。这栖凤宴可是她求了皇帝许久，皇帝才点了头的。趁今日这个机会，她一定得给儿子寻桩好亲事。 这时候，宫人轻声在夏皇后耳边说林赫师徒已经到了。 夏皇后笑笑，让宫中宣二人进殿。 “……宣林公子和楚小姐入殿献玉。” 宫人话音落下，诸人眼光不由得齐齐看向殿门。 林赫虽然年过三旬，可眉眼生的十分端正，人也并不显老。乍一看，也就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暖玉跟在林赫后面，想着有林赫珠玉在前，她这颗璞玉存在感实在不高……也确实如此，诸人刚才都看过暖玉了，此时对林赫更感兴趣，而且女人对男子，有种天生的好奇心。 再加上这男子生的仪表堂堂，玉言公子的大名更是人尽皆知。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出现，自然吸引人的目光。 夏皇后在看他，卢家母女在看他，连杜夫人也觉得这林家公子不错。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是林赫是家中独子，林家家风清正，是京城难得的清贵人家。 林赫微微垂着眼皮，一步步走进殿中。 因为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林赫，从而没注意到楚文谨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色。 师徒行礼，夏皇后柔声道。“不必多礼……你玉言公子的大名，本宫便是久居深宫也有所耳闻，今日终于有机会得见……也算是本宫之幸。”“不过是些虚名，难得还能进了娘娘耳中。这次得娘娘恩典，让我师徒殿上献玉，我和暖玉无以为报，谨以这尊白玉凤凰献给皇后娘娘，望娘娘永栖梧桐，安康百年。”说完，手一抖，盖在上面的红绸被揭开，露出里面玉色的凤凰来…… 殿中啊的一阵轻呼。 人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尊凤凰看…… 夏皇后眼睛也是一亮。先不说是雕工如何，便是这彩头，也是极好的。永栖梧桐，安康百年…… “林大人真是教子有方。这凤凰雕的真漂亮，快些送上来，本宫要仔细看看。”林赫应声，捧着玉盘上前。 在夏皇后身前一步住站定，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正好扫过楚文谨，然后身子整个一凛…… 夏皇后只顾着去看那玉雕凤凰，并没有注意到。 楚文谨则缓缓品着茶，脸上神情丝毫不露，林赫捧着托盘的手有些发僵，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此时不能胡思乱想…… 皇后又问这凤凰用了几~日雕成。林赫一一回了，最后说出这梧桐是暖玉所雕，这凤栖梧桐，是他们师徒通力合作完成的。夏皇后很喜欢，不仅看林赫的目光含笑，看暖玉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笑意。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得到这样一尊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凤凰玉雕都会心潮澎湃的。正在这时，宫人在殿外唱报。“六皇子到。”声音传进殿中，殿下又是一阵轻呼声。 数杜妍的轻呼声最大。 杜夫人皱着眉头，越发觉得女儿这性子，不适合嫁进皇家。 卢夫人则微微动了动身子，半挡在女儿身间。暖玉不动声色向旁边退了退，以期柱子能替她遮掩一二。 夏皇后让宫人接过托盘，示意林赫暂且立在一旁。林赫领命……这时候少年已经迈着大步进了殿中。他也不去看两边起身给他行礼的夫人小姐们，只冲夏皇后嚷嚷道。“儿臣不是说过吗？这些女人，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皇儿，你来了。过来母后这里。”夏皇后突然打断六皇子的话。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折腾的真谛 第三百二十二章折腾的真谛 济北道，凌昌镇。 凌昌是入济北后的第一大镇，是往返济北道商队的必经之处。齐国诸道中，济北道和淮阳道是两个特殊的存在。 虽说受天子辖制，可二道官员任用历年来都是由各自决定的，朝廷虽然名义上也会派官员来，不过多数时候都是摆摆样子。相比之下，淮阳道好些，淮阳王对于皇帝派下来的官员，很少加难，也不会用尽方法把官员赶出淮阳道。 如果同样是外派官员，官员们宁可到淮阳道当个知县，县丞，也不愿去济北道当知府，同知。 有命去，没命回啊。一进济北道，楚小将军明显感觉出这里和别处的不同，似乎街上百姓走路都小心翼翼的。青石板铺就的大路，足有三丈宽。可百姓只敢在路边走，整个路中一个人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偶尔有人策马而过，百姓们也是缩头缩脑的。 楚文靖一马当先，身边陪着的是凌昌县的县令，一个姓许的官员。许县令满脸奉承的笑着，一边走一边向楚小将军吹嘘。“大人请看，这条路是齐大公子向本道富商募集到的银款修建的。路宽足有三丈，全部是内平峰山脚的青石铺就。有了这条路后，我们凌昌县往来的商贾更多了……” 楚小将军拔冗看了看那所谓的用内平峰铺就的青石路。原谅楚小将军眼拙。 他实在没看出这石板路和别处的石板路有什么不同。 不都是青石板吗？ 内平峰运来的？楚小将军算术虽然不算好，可也知道内平峰距凌昌县可不近啊。如果他眼睛没出问题，他记得来的路来，有几坐不算高的小山峰，难道是他眼花，那山不是石头的，而是笔画出的不成。楚文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于是他阴沉着一张脸问道：“许县令，内平峰距离凌昌多远？运一块青石来需要多久？” 许县令脸上神情一滞。他只是本能的吹嘘，以前上面来的官员，皆由他接待，他也都是这样吹嘘的。 他说完，那些官员无不赞这路修的齐整漂亮，赞齐大公子本事。怎么这位楚小将军……许县令暗中奉了齐大公子之命，在城门外十里守了整整三天，这才等来了楚小将军一行。齐大公子暗中交待了，这批人是从京城来的，目的是找济北道的麻烦，让他务必要好好招待，让这些人挑不出济北道的错处来。只要挑不出错处，这找麻烦一说自然也不了了之。 许县令是个听话的。 说起来，他算是齐大公子的门生……他爹曾是齐大公子身边的幕僚，曾给齐大公子献上过一位美人。那美人颇得齐大公子欢心，据说足足让齐大公子怜惜了几年。他这才能得了这凌昌县令之职。所以对于齐大公子的话，许县令向来是言听计从，简直比皇帝的圣旨还要来的有用。 许县令便用平日招待贵客的本事招待着楚小将军一行。 只是……似乎，这次来的人和以前有些不同啊。“这个，不太远。青石也不是一块块运来的。通常是一车车来运的。这往返一次……十天八天足够了。真的不算远……”许县令答的犹犹豫豫。“十天八天？明明有当天便能往返的，做什么要从内平峰运来？难不成那里的石头更漂亮？”楚小将军嘀咕。 许县令连连点头，觉得能用漂亮这个词形容这条路的，都能和他成为至交……因为他也觉得内平峰青石的花纹更漂亮。“大人真是慧眼啊，慧眼。和属下想到一块去了。大人请，前面再有一柱香便到驿馆了。” 楚小将军郁闷了。 他怎么可能会和这个饭桶想到一块去！这是侮辱，赤果果的侮辱。 楚小将军心情不爽，自然不会让许县令痛快完成任务。于是楚小将军提出下来步行，要好好观摩这内平峰运来的青石板，尤其是上面的花纹。 许县令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贵客既然开了口，他自然只有遵从的份。而且私心里，许县令也挺喜欢看石头上的花纹的。 于是一行百名护卫齐齐下马。 当先是楚小将军和许县令，随后是‘钦差’大人的马车。据说钦差大人染了风寒，虽然这时候染风寒挺奇葩。不过许县令只嘀咕了一句，便险些被马车中飞出的茶壶砸了个脑袋开花……许县令想，脾气这么差劲的，这时候染上风寒也不算奇怪。 那之后，许县令只要看到钦差大人的马车便有些肝颤。 马车后，便是百名护卫，人手一马，五人一排。 长长的一溜，看起来壮观极了…… 许县令这时候依旧没察觉出异样来，心情即忐忑又兴奋的陪着楚小将军数花纹…… 菱形的，蛇形的，那个漂亮，像朵花……还有那个，多像一个姑娘未着寸楼妖娆的身躯啊。 于是，百姓们看到的便是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走在前面，平日在县上作威作福的许县令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偶尔那男子说上一句，许县令的身子便更弯上一分。二人身后那辆马车行走间几近无声，更让整个场景有种过份的惊疑之感。马车后，那一排排孔武有力的护卫，那别在腰间的长刀，那拉着缰绳的手臂，愣生生造就出一副将士即将沐血杀场的震撼场面。 一刻，两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许县令有些头晕眼花了。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花纹这种东西，真的是贵精不贵多啊。他今天看了太多，便是直起身子，眼中也闪着各种石纹图案…… “大人，下官实在是，实在是……” “你累了，那我们原地歇歇，我觉得刚才那个花纹十分特别，你给本将军准备笔墨，我要临摹一个回去。” 许县令几乎倒地…… 大公子明明说两个来客中那位将军性子莽撞，是个有功夫没脑子的。只要他虚与委蛇一番，定能唬弄住这将军。大公子让他提防那个年轻些的，说连王爷都是栽在那个年轻人手中。 让他务必要盯紧那年轻人，至于楚家小将军，他喜欢做什么，便由着他。 可大公子没告诉他，这位将军喜欢看石头花纹啊。明明多高雅的喜好，因为他也是喜欢的。为此自家老爹不止一次说他以后若是倒霉，便倒霉在这奇葩爱好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配鸳鸯 第三百二十三章配鸳鸯 六皇子被母亲打断，面上神情有些阴霾。只是座上是自己的母后……“皇儿，你快来看看。这是林公子和楚家小姐联手献给母亲的。”夏皇后招呼儿子来看那尊白玉凤凰，六皇子齐天朔上前，那白玉凤凰雕的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要展翅高飞，而那梧桐相比之下，似乎特意用了粗狂的手法，不算多精致，可和白玉凤凰配在一起，却显得凤凰柔美，梧桐婉约。 总之，便是齐天朔这样不喜玉器的也挑不出丝毫不好之处来。 “很精致，恭喜母亲了。”齐天朔知道自己母后向来喜欢玉器，或者可以说，整个京城便没几个权贵不喜欢玉器。他们觉得玉器温润，大器，比书籍字画更有欣赏价值。 齐天朔自诩特立独行，自然喜好和大众不同。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朵小花的小姑娘，竟然玉雕手艺这般精湛。自己父皇虽然夸奖过她，可齐天朔只当那是因为父皇要笼络楚家。可是证据摆在眼前，虽然是她和林赫联手雕的，不过以林赫的性子，若是那小姑娘不是个可造之才，林赫才不会收她为徒。 如果说齐天朔对暖玉以前还存着三分玩闹之心。这一下便涨到了五分……其中那两分还是真心。 小姑娘漂亮，看起来性子也好，六皇子喜欢温柔的小姑娘。而且还是楚家小姐，齐天朔也不傻，知道自己母后的心思，他从来明白，自己以后的王妃出身一定极高。楚家小姑娘倒也附和。而且楚家是武将世家，比那些文嗖嗖，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官强势多了。 唯一的难处便是…… 那个卫宸。 六皇子比卫宸小两岁。 可不管是自己母亲还是父皇，总喜欢在他面前提起卫宸来。说卫宸在他这个年纪时，行事如何如何，做了哪件事，又得了多少人称赞。总之，那卫宸简直无所不能。父皇如此说便罢了，自己母亲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卫宸的‘丰功伟绩’也用它来训斥他。 所以说，在卫宸不知道的情况下。便莫明其妙的结了个大仇，而且仇人还是位皇子。 不得不说，卫宸好委屈。 齐天朔眼睛一转，便看到了暖玉。 他故意对暖玉眨眨眼……他这动作做的丝毫不遮掩，夏皇后自然看到了，她脸色立时便有些不好看了。一旁楚文谨也看到了，她的脸色也微微一沉。 殿下诸人这时候几乎目光都在皇后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六皇子身上。夫人们小声的和女儿嘀咕着。虽然自家女儿不一定能当王妃，可这总是准女婿人选不是。评头论足是理所当然的。 卢夫人倒是挺看好六皇子，在卢夫人看来，六皇子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如果他是个藏了心思的，自然不会进殿便自己险些道破自己的心事。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嫁了，倒也不坏。 只是，他偏偏是皇子。 卢夫人心里有些犹豫起来……她觉得自己女儿若是想，是完全可以和六皇子好好相处的。 至于杜夫人，看到六皇子真人，倒有些明白女儿为何执意要嫁进皇家了。这位六皇子模样继承了帝后的优点，生的倒十分端正。十七岁的年纪，也正是青春洋溢的时候，周身似乎都带着股朝气劲儿。他一笑起来，更是俊的很，自己女儿眼睛自从六皇子进殿，便再未移开过。 只是，出身皇族同样是杜夫人最在意的。 齐国历代新君登位都有些不太平。兄弟争储更是代代都会出现……总之，嫁入皇家需谨慎。而且看那六皇子的意思，他这是……暖玉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多看齐天朔一眼。林赫立在一旁，将诸人神色尽收眼底。 对于六皇子多看了暖玉一眼，林赫倒没觉得有什么。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今天这偏殿最美的姑娘是谁？ 男人嘛，爱美人是本能。 他偶尔也会觉得暖玉小姑娘越长越漂亮了。 他的目光多数集中在楚文谨身上。 楚家小姐从小性子内敛，从来不参加赏花宴，也很少出后院。所以整个京城，真正见过楚文谨的怕是不多。他幼时和楚文靖是莫逆之交，曾有幸见过楚家小姐。 可面前这人…… 林赫此时心情依旧未能平复，他极力抑制着跳的过快的心脏，所以对于殿中诸人的反应并不那么上心。 左右不过是选个皇族姻亲，卢家，杜家这样的人家才是皇后娘娘心目中的人选，至于旁的，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罢了，重在参与嘛。 “皇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难道儿臣不能来吗？”齐天朔反问，夏皇后纵容的笑笑。儿子在旁人眼中哪怕是个魔怪，在当母亲的眼中，也是好的。更何况六皇子和夏皇后相处历来如此，如果哪天儿子事事听话，夏皇后反倒会觉得奇怪呢。 长子听话，乖巧。 小女儿活泼伶俐，也很是乖巧。 只有这个二子，偶尔和夏皇后闹闹脾气，一边让夏皇后操心，一边倒更得夏皇后的欢心。 比起老实听话，她说什么便听什么的长子和幺女，显然行事鲁莽的二儿子需要更多的关注。这也算是种变相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吧。 “来得，来得，自然来得……母亲给你介绍，那是卢家小姐，叫承瑜，那是杜相家的千金，闺名唤个妍字……” 夏皇后一一说道。 齐天朔一脸无趣的听着。夏皇后把今日入宫的千金介绍了一遍，然后希翼的看向儿子。“……还有一个，母后怎么没有介绍？”齐天朔问道，夏皇后心里一咯噔。 她以为今日这样的场合，自己儿子无论如何也该收敛些的。 那楚家小姐便是再好，人家也是定了亲的。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下旨赐的婚。 这时候把楚家小姐牵扯进来，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你这孩子，故意和母亲说笑……你心里明白母亲的心思，楚家小姐固然好，可人家都名花有主了？母后这时候介绍她岂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谨妹妹可是楚小姐的姑姑，让人家姑姑看到，岂不笑我这个当母亲的教子无方。”[日打赏过千加更。明后天我会加三更。这月妞要奋起的，说话算话，求打赏，求票票。么么哒。] 第三百二十四章 歹意 第三百二十四章歹意 便是夏皇后能和楚文谨化干戈为玉帛，可人家楚家小姐都定了亲了，她即便贵为一国之母，也不能硬抢吧。这若是闹起来，她一国之后也便不必再当下去了。夏皇后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着，她早就该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子就是个讨债鬼。学问没见他多感兴趣，招个猫斗个狗的他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从小到大，他便没让她安宁一日。 见儿子阴沉着一张俊脸，夏皇后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了。 “……不许胡闹，再闹我就告诉你父皇，让你父皇惩治你。”对于不差儿子的齐君来说，他的惩治绝对称不上温柔，平时夏皇后都是替儿子遮掩着，生怕儿子又做出什么荒唐事传到齐君耳中。这时候她竟然拿齐君吓唬儿子，可以想像夏皇后心里有多气。六皇子果然不再开口，不过他可没放弃，在齐天朔看来，想要的，只要夺过来便是。不就是和卫宸争一个小姑娘吗？他堂堂皇族，难道还能输给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不成。夏皇后松了一口气，也没了再应付诸人的心思。 于是夏皇后一挥手，有宫人进来恭送诸位夫人小姐们。 卢夫人当先起身行礼。 随后是杜夫人，然后她拉着可怜巴巴望向六皇子的杜妍躬身告退。 林赫没动，楚文谨也没动，暖玉也只能候在一旁。 等夫人们全部出了偏殿，楚文谨这才起身。“……六皇子天性如此，皇后娘娘倒也不必生气。只是玩笑归玩笑，我楚家的女儿，总不能让人轻视了去。六皇子觉得我说的可对？”齐天朔似笑非笑的点头，他觉得这位谨妃娘娘其实是个厉害的，虽然长的像朵花，可如果只凭一个漂亮女人，真的能十几年拴住自己风~流的父皇？也只有自已的母后才会觉得谨妃得*宠*全凭脸蛋。 “娘娘怎么说，便怎么是。儿臣可不敢反驳……” 楚文谨笑笑，拉了暖玉向殿外走去。林赫见此，给夏皇后行礼。“臣也告辞了。”夏皇后疲惫的摆摆手。 殿中再无第三个人，夏皇后这才看向儿子。此时的夏皇后，没了刚才的雍容雅致，冷着一张脸质问儿子。“那个楚家小姐有什么好？你竟然当着楚文谨的面偏要招惹她……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个轻重。”齐天朔唇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今天来的姑娘，哪个能比楚家小姐漂亮？” 夏皇后一滞。 “可人家亲都定了，便是生的再美，和你有什么相干！” “……不就是一个卫宸吗？他这次奉旨前往济北道，没准能不能保住小命呢。如果他死在济北道……” “你胡言乱语什么。卫宸去济北道可是替朝廷办事。你难道还盼他差事办砸了不成！”夏皇后没好气的数落道，齐天朔笑的别有用心。“差事可以办好，卫宸也可以在济北道送命啊，这又不冲突。”夏皇后只当儿子在说气话。 “言归正传，母后觉得卢家小姐不错。模样周正，性子也好，虽说看起来话不多。可话少是非少，再加上她父亲是卢首辅……杜家姑娘那性子倒是活泼，只是说起话来不着四六的，何况杜丞相年事已高。杜小姐的父亲还得外放两任……再过几年正是杜家青黄不接的时候。至于另几位姑娘，模样性情都不出众……” 齐天朔：“……”他是娶媳妇还是买西瓜？反正从他母后口中听来，更像是买西瓜，拍拍哪家西瓜皮薄，挑挑哪家西瓜瓤红。 楚文谨出了栖凤宫，带着暖玉往文谨宫方向而去。 林赫由宫人引着，往宫外行。两人方向相反，林赫塞了张银票给宫人，表示自己要和徒弟说几句话。宫人不动声色的收了银票，小声说自己便在这里等，让林赫快些。这里毕竟是后宫，外男行事诸多不便。“谨妃娘娘。”林赫轻唤。 楚文谨步子微顿，然后回道。 “林公子，有何见教？” 林赫看着不远处那个面色平静的女子，万千心事涌上心头，他想上前，想握紧她的手，想晃一晃她，想问她，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长相……“只是问一问暖玉，可需我在宫外等她？” “不必了，本宫会差人送她回府。林公子请便……” “……娘娘，留步。” 楚文谨疑惑的看向林赫，林赫也知道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这里可是内宫，一个行差步错，便会惹上大祸，一旁那个宫人也露出焦急之色来。“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娘的长相与一位故人有些像。”“……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小时候，林公子经常来找大哥。见过我们也不奇怪。 林公子说的应该是暖玉的生母吧。我们是表姐妹，模样相像些也是正常。 我们俩不仅模样像，性子也像，所以我才这么喜欢暖玉。多谢林公子教导暖玉，告辞。” 楚文谨说完，转身领着暖玉迈步离开。 林赫远远看着那二人，目光微沉。一旁宫人上前。“林公子，不能再耽搁了，请吧。”林赫点头，跟着宫人出宫…… 文谨宫中。 暖玉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姑姑和我母亲很熟吗？” 楚文谨闻言脸上神情一凝，随后点点头。“很熟。”“姑姑能和我讲讲我母亲吗?父亲只说母亲和他是表兄妹，当初二人日久生情，最终却有缘无份……”暖玉有些紧张，生母在暖玉心中，从来是朦胧的。没谁告诉她真相。不管是楚家父子还是楚老夫人，似乎都不愿意多说。每次提起，也都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楚文谨笑笑，拉了暖玉到近前。 随后才缓缓说道。“……要说你母亲啊，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她幼时丧母，父亲很快续弦。继母待她又不好，有一次她的继母责打她，被你祖父看到了。你祖父一气之下，便把你母亲抱回了楚家，我和你母亲都只有五岁。那之后，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习女红，一起读书写字。后来到了找婆家的年纪，却没想到你母亲和你父亲暗中有了私情。”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十四年前 第三百二十五章十四年前 声音顿了顿，楚文谨继续说道。“只是你祖母把你母亲当成女儿看待，一时接受不了。 你母亲听了些闲话，更是一气之下离开了楚家。她懵懵懂懂的，也不知怎么便去了甘宁道…… 等你父亲一路打探到了甘宁道，却是晚了一步。 你已经不见了。你父亲只找到了你重病在身的母亲。她将你的事如实相告，求你父亲无论如何也要寻到你……她告诉你父亲，当时她并不是要抛下你，而是她生下你后身子太弱，又有歹人追她。她没法子，这才寻了个地方把你安置在那里，她的本意是躲过那些歹人，便转身回来找你。那年甘宁道闹兵患，打来打去的，庄稼荒废了。别说猛兽了，便是老鼠怕是也被兵匪们抓来果腹了。你母亲留下你的地方也撒了驱虫药粉。如果你最终还是遭遇不测，你母亲也会跟着你去的……只是你母亲没想到，那样偏僻的地方，竟然也会有人……”这是暖玉第一次听到关于她被弃的始终。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 原来，并不是。“卫老夫人说发现我的地方是荒山野岭……”“是啊。你母亲把你喂的饱饱的，你小时候特别好带。只要喂饱了你，你一觉便能睡两个时辰，你母亲想着在你醒来前，她便能赶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她脱身回来寻你时，却发现你不见了。四周是凌乱的脚步，显然是有人抱走了你。” 暖玉眼眶发热。“姑姑说，我母亲只是暂时把我放在那里，她是要回来找我的。” “是。抱着你，实在不便脱身。她便一早把你安置好，再把那些始终追踪她的人引开。你母亲也是个胆大的，故意把歹人引到一处断崖，又把自己的衣角扔在断崖边的枯木上，做出她一时不查，抱着你跌落山崖的假象。她怕瞒不过那些歹人，也不敢提前去寻你。直到那些人遍寻不到你母亲，最终确定她是真的落了崖后，那些人才离开。你母亲慌乱的去找你，她怕你提前醒了会哭闹，一路跑回你身边的……她生下你没几天，又带着你逃命，只勉强用饼子果腹，本就虚的很。再加上忧心你，她是强撑着回到放你的地方的。只是，终究晚了……” 暖玉不知何时已经泪如雨下。两辈子了，活了两辈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母亲丢弃的。 她从不知道，她的母亲为了她……“那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暖玉追问。对于楚文谨会知道这些，她只当是父亲告诉她的，毕竟楚文谨说过，她和暖玉母亲情同姐妹。 那之后的事啊。楚文谨眼中带着淡淡的水意，拍了拍暖玉的手，继续说道。“发现你没了，你母亲险些疯了……她跟着车辙去追，头里还能看清车辙。可是那车队最终却上了大路。大路上往来车辆无数，你母亲再也找不到那带走你的车辙了。你母亲碰到人便问，人家以为她疯了……最终她打探出，这几~日在大路上走的车队，大都是甘宁道的富户，他们逃难至此的。只是那时候你母亲再没力气去寻你了……后来你父亲到了，他找到了你母亲。这些话，也是你母亲告诉你父亲的。暖玉，你母亲从来没打算抛弃你，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你母亲会亲手把你交给你父亲的。你也不会流落甘宁道十载，受尽苦楚了。” “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怪你父亲，你母亲的事，他是最伤心的那个。这么多年，他都没能走出来。暖玉，答应姑姑，劝劝你父亲，让他将这些往事埋葬了吧。他还年轻，不能便这么毁了他的一辈子。”一行清泪顺着楚文谨的眼角滑落。“在父亲心中，母亲实在太重了。”暖玉轻声道。世间不乏深情之人，可又有哪个能像楚文靖那般。 空守着回忆，一守便是十几年。 其间更是一遍遍回忆过往，回忆心上人临终前的话。一次次前往伤心地。因为他答应了那个人，答应要替她寻回女儿。 “我知道。可是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他如今有了你，会慢慢想开的。暖玉，姑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记恨你母亲。天下间，没有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母亲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间。你母亲有了你后，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幻想过，想着你如果是个女儿，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她会亲手给你绑小辫子，给你做红布兜兜……只是她没机会。” 暖玉默默落着泪，随着楚文谨的话想着那个把她生下来，又不得不暂时放下她，最终却发现她被人抱走的女子。 她想，那时候她的母亲得有多痛！ 她才生下她，她的身子那么弱，可为了她，她不惜拖着病弱的身子去引开歹人……不惜用她瘦弱的手臂去布置那个让歹人相信的局。泪眼朦胧间，暖玉似乎看到断崖边，一个年轻瘦弱的年轻女子正使尽全身力气拉扯着自己的衣摆，她要撕碎衣摆，她要用衣料迷惑歹人。才生产完，本该被人服侍着静养，她的手腕细的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终于，她将衣摆撕成几条，她笑了。 待她安排好一切，她便能回去看女儿了……“姑姑，我不恨她，我其实从没恨过她。”暖玉流着泪，调子很轻的说道。“当时卫夫人诋毁她时，我真的很伤心。我从不相信我的母亲会是那样卑微的人……我一直坚信，我相信她是迫不得已的。她是喜欢我的……”关再身世的结，今天终于解开了。暖玉觉得心头一轻，同时，心里又不可抑制的升起几分酸涩来。 造化弄人啊。 如果自己母亲没有去往甘宁道，没有遇到那年的兵患，没有……可那样的话，她便不会有机会遇到卫宸，也更不会和卫宸一路走来，最终成为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这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去写加更，亲们明天看吧。么么哒，谢谢打赏的亲们。]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忧心[补更一] 第三百二十六章忧心[补更一] “刚才师傅说母亲和姑姑生的很像？” 楚文谨点点头。“很像。以至见过我们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姐妹。”她一边回答，一边用帕子温柔的替暖玉拭净了泪。“傻丫头，你父亲也许便是怕你哭鼻子，才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他一个大男人，可不知道怎么哄小姑娘。”楚文谨最后捏了捏暖玉的小鼻子，一幅**宠**溺的语气说道。暖玉不好意思的笑笑，心结解开了，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些，所以想起刚才偏殿上那一幕，也只觉得有些心烦，并不像刚才那般觉得忧心了。 “姑姑，我没有招惹六皇子。”暖玉说。 楚文谨自然清楚。“姑姑知道，你放心。姑姑会派人在宫中盯着他，若他有异动，姑姑会知道。” 六皇子确实有些麻烦。不过楚文谨也没太在意。 夏皇后气量虽然不算多大，可她心思也没坏到不可救药。尤其这个六皇子的存在，更是拉住了夏皇后，以至夏皇后要分出大半的心思在六皇子身上，所以楚文谨倒觉得六皇子是个隐形同盟。 不过他惦记上暖玉，可不是好事。 那小子心眼生的不正，至于心性如何楚文谨不好评判，不过肯定不会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她好歹也算是看着六皇子长大的，对于六皇子行事的手段也算了解一二。 如果六皇子真的对暖玉生了心思，他自然不会冒着得罪她和楚家的风险，去做那让人不耻的下作之事。在这点上，六皇子还算是君子……他会如何呢？楚文谨觉得，他十有八*九会对卫宸下手。 卫宸如今在济北道办差，而且任谁一听，都觉得这是桩有去无回的差事。若是卫宸这次真的不能平安回来，也没谁怀疑会不会有人背后下了黑手……便是怀疑，也只会怀疑是济北王一脉。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卫宸如果没能回来，皇帝赐下的这桩亲事自然作废。总不能让堂堂楚家的小姐嫁给卫宸的牌位吧。 然后，六皇子便得了机会。 以夏皇后对六皇子的纵容，还真的有可能和皇帝开口。 到了那时，便是她亦不好阻拦了。这么一想，楚文谨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轻声和暖玉解释了其中因果。 暖玉一边点头，一边安慰楚文谨，说卫宸会时刻戒备的。 身在济北道，几乎是‘敌人’的老巢。卫宸若一个大意，丢的便是自己的小命。不管是济北王一脉，还是六皇子，都休想伤到卫宸。 楚文谨对卫宸可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 不过见暖玉说的信誓旦旦，她也不好此时泼暖玉冷水，只决定暗中派人给楚文靖送个消息，让他务必护好卫宸，并且提防来自于京城的黑手…… 楚文谨又和暖玉一起吃了点心，喝了贡茶。这才让文心文蕊送暖玉出门。 两个婢女如今看暖玉的眼神，已经和看自家娘娘无异了。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加起来的笑的次数怕是两只手都数的出。可是楚家小姐这才入宫几次，自家娘娘几乎全程脸上带笑。那么冰冷冷的一个美人，笑起来简直是太美了。便连陛下最近也时常留宿文谨宫呢。 这功劳说起来可都是楚家小姐的。 “小姐，奴婢只能送到这里。娘娘让奴婢告诉小姐，万事有娘娘在，小姐只管照顾好自己。” 暖玉笑着点头，由文心亲自扶着上了轿子。 两个婢女目送暖玉软轿出了宫门，这才回转……这时候，突然有个小太监凑上前来。“这是谁啊？劳姐姐亲自扶着上轿？莫不便是那……”那小太监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开口。“从那边宫里传出来的，说是娘娘和六皇子争执起来，为的便是楚家那位小姐。”文心脸色一沉，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太监，一脸的不耐之色。“你胡说什么，楚家小姐已经定了亲，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提楚家小姐做甚？”文蕊也阴沉着小脸附和。“就是啊。整天的没个正经事，说三道四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小太监脸色微变。 “我也一片好心，这才说给两位姐姐听。姐姐既然不信，我便说给别人听去……” 这小太监是太后宫中的，自太后两年前先去，便被留下看着院落，得了闲喜欢说些宫中是非，是个挺不招人喜欢的。“回来。这事不准去传……非但不能传，还要替我家娘娘把这事了一了。你附耳过来……你以后便这么对人说……放心，少不得你的好处。”文心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个银锭子塞进那人手中，那人接过，一脸的喜气洋洋。“不过是传个闲话，两位姐姐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小太监以前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太后死后，他的日子一落千丈，如今有了赚银子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不过就是借别的人口传几句闲话罢了，宫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嚼舌根的。 文心二人回去后，将事情说给楚文谨听。 楚文谨赏了二人几个银锭子…… 暖玉回到楚家，除了她院中的丫头婆子候在轿边，还有一个十分显然的人。 是楚老夫人的心腹婆子韩妈妈。暖玉倒是许久未见过她了，从芷香口中得知，似乎楚老夫人差遣韩妈妈去送苏家几位小姐了。如今算算时日，倒也该回来了。 见到暖玉，韩妈妈十分有礼。“奴婢参见小姐。奴婢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请小姐去趟落英院的。” 暖玉对一旁面露忧色的芷香和芷云微微摇摇头，然后对韩妈妈说道。“劳烦妈妈了。”“小姐这话便折杀奴婢了。奴婢一直想向小姐告个罪……小姐初到时……奴婢行事确是太过不讲情面了。奴婢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奴婢该打该杀，还请小姐原谅。” 暖玉笑笑。 她会和一个婆子置气吗？ 何况还是楚老夫人心腹的婆子。 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楚老夫人行事，当初对她的到来，楚老夫人真的称得上是深恶痛绝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叙话[补更二] 第三百二十七章叙话[补更二] 当下人的，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她要真的计较起来，才是真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妈妈不必在意，早先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妈妈不必再提。”韩妈妈露出感激的笑容，对暖玉越发恭敬起来。 在韩妈妈看来，自家这位小姐不简单。 当初她进府时，老夫人是何等的不喜。 甚至不让她跨进内院一步……后来也没见她做什么，苏家几位小姐竟然都失了*宠*，连最得*宠*的苏四小姐苏婉也栽在这位小姐手中。 最让韩妈妈不明白的是，暖玉小姐真的做了什么吗？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啊。可苏家几位小姐在楚家也住了几年了，暖玉小姐没回来前，一切都好好的，暖玉小姐回来没多久，三位小姐便惹怒了老夫人，最终老夫人丝毫情面也不讲，便直接把姐妹三人送回了苏家。韩妈妈一路护送苏家姐妹三人回济北道苏家。途中倒有些同情那姐妹三人了，那十小姐还好些，年纪还小，可是四小姐和七小姐，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这亲事不仅没定，反而被楚家从京城送回来。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一路上姐妹三人痛哭流涕的。 十小姐和七小姐一起埋怨苏四小姐，说她痴心妄想。 苏四小姐冷着一张脸，说姐妹三人心思一样，只是她胆大些，敢做。而她们只敢在暗中痴人说梦。 总之，一路上姐妹三个吵的韩妈妈头大。以前韩妈妈对苏家几个小姑娘还挺怜惜的。毕竟楚家没孩子，多几个孩子在府中，确是热闹些。 直到亲眼见识到三个苏家小姐的真面目……韩妈妈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被几个小姑娘骗了。这哪里是乖巧可人啊，明明就是刀子嘴，毒蝎心啊。 那三人也许觉得反正已经离开楚家了，也不必在意在韩妈妈面前原形毕露了。这一路上简直闹的鸡飞狗跳，好容易把三人安全送回宋家，韩妈妈感叹自己这趟差事简直一下子老了十岁，如今再看自家小姐，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嫡女之姿，不像苏家那几个丫头，一个个在人前忸忸怩怩的，实则一肚子坏水。 暖玉在韩妈妈眼中，有种不比不知道，一比方觉出气质这种东西，真的是天差地别。 楚老夫人见暖玉进门，笑着对暖玉招手。“暖玉，快过来，和祖母说说今天的宫宴……”这更让随后跟进来的韩妈妈确定，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心中仅有的顾虑也因为楚老夫人对暖玉的热情而消散了，韩妈妈满脸含笑的亲自替暖玉奉茶。暖玉将今天在栖凤宫发生的事，一点点说给楚老夫人知晓，当听说林赫最终献给皇后的是白玉凤凰，楚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性子一点没变，小时候便是那样，罢了，由他吧。只是这么一来，你可就难得清静了。”先得了皇帝称赞，如今又当着一众官家夫人的面给皇后献上白玉凤凰，楚家小姐雕玉手艺精湛可算是坐实了。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如今这朝局有些乱，再加上儿子和卫宸远在济北道…… 楚老夫人心里难免升出几分担忧来。 “卢家小姐性子便是再不得皇后喜欢，因着她的出身，怕是皇后最满意的也会是她。至于杜家姑娘，杜丞相年事已高，杜小姐的父亲还得外放几年，皇后一定忧心若是六皇了娶了杜家小姐，真到了紧要时候，杜家怕是帮不了六皇子。至于我们楚家，也亏得你父亲在出京前求了皇帝赐婚。要不然啊，我倒觉得皇后相中你的机率更大些。 你祖父年纪虽然大了，可你父亲正当壮年。武将和文臣不同，不会刻意外放……你父亲眼下算是韬光养晦，一旦得了机会，齐国第一武将的称号必定落到他身上。 有我们楚家这样一个姻亲，想必皇后才能放心吧。你说那六皇子似乎对你起了什么心思？不怕，咱们楚家还不至于让旁人欺负了去，便是皇帝，想要动楚家，也要斟酌再三的。 你当你祖父和你父亲这些年在外便只会打仗吗？傻姑娘……”被骂了‘傻姑娘’可暖玉一点不气，非但不气，还觉得挺悦耳呢。因为楚老夫人不是在斥责她，而是用的纵容的语气。她在楚老夫人面前始终有些放不开，不过刚才楚老夫人那翻推心置腹的话后，暖玉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是楚家人。被楚家上下真心接纳的楚家人。 “姑姑担心六皇子会暗中加害卫宸……” “你当你父亲是傻的吗？有他在卫宸身边呢。何况卫宸那小子，是能轻意被人加害了的？”楚老夫人摇头轻笑。暖玉也笑了，是啊，自己的二哥，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楚老夫人尤其问了楚文谨。暖玉瞒了楚文谨对她说的关于生母的事情，余下楚文谨的话都转述给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始终笑着听暖玉在说，可笑着笑着，却突然落了泪。“……暖玉，你说你姑姑是不是还在记恨着祖母？” 暖玉摇摇头，她真的感觉姑姑楚文谨心中对楚老夫人没有丝毫恨意。 可若是多想念，似乎也没有。相比她和楚老夫人母女情深，她倒觉得自己姑姑待自己更亲切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过这时候，暖玉自然不会多说。“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她这一记恨，便恨了十几年。也不知道我们母女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会见面的，一定会的。姑姑也是想念祖母的。”暖玉柔声安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暖玉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暖玉话说的调子真的安慰到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很快又和暖玉说起楚老将军的事。 “你祖父这两天便能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城去山寺住上几天。也许我们回来后，你父亲便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希望如此吧。 —————— 济北道，凌昌镇。 楚小将军继迷上了青石板上的花纹后，又先后对凌昌镇建房子的青砖，凌昌县衙门口的那对石狮子表达出了深厚的兴趣。 第三百二十八章 流民 第三百二十八章流民 许县令陪笑陪的脸皮发僵，可这丝毫换不来楚小将军的欢喜。因为许县令没能找到在青砖上雕狮子的工匠……至于为什么要把狮子刻在青砖上，楚小将军的答案是。 因为好携带啊。 青砖和石狮子他都喜欢。可这石狮子委实太重了，不便他把*玩，若把石狮子刻到青砖上，他能随便握在手中把*玩，实乃一大幸事。 才招待了几天京城来的一行人，许县令发现自己脑袋上的头发竟然白了一撮。 他愁眉苦脸的写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济北王府。 至于齐公子吩咐的，要他务必盯好那位钦差大人的事……许县令表示那位大人很老实，风寒时好时坏的，偶尔发发脾气，也不过是摔摔碟碗，至少比起那位眼睛一转一个主意的楚小将军，那位卫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啊。 这时候被许县令尊为好人的卫大人在哪里呢？ 话说那天被楚小将军改头换面之后，卫宸日子过的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种平静不同于他足不出户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平静，而是……很稀奇，很耐人寻味。以往卫二少走在街上，小媳妇大姑娘的，哪个不多看他一眼，偶尔还能收到几个秋波，可如今的他，卫宸有些嫌弃的闻了闻身上的袍子，决定还是再‘化缘’一身才合适。虽然如今走在街上再没人多看他一眼，可任谁都绕他一丈走，这滋味也太销魂了。 自从那天和楚文靖商量着化整为零后。 卫宸已经把整个凌昌城走了个遍。 他主要探查的是凌昌外城，那里住的多是些平头百姓，最终得到凌昌县颇得齐大公子看重，凌昌这位县令大人虽然有些不学无术，可心眼倒不坏，对百姓也还尚算宽厚。这样一个县令，竟然得到齐大公子重用，把他安在凌昌这样的门户位置，并不是因为许县令多么本事，而是许县令办事有股韧劲儿，让他做什么，他一定做什么，不多问，不多想，有点一根筋，这样的人，虽然不堪大用，可是应付起那些京中来客，商贾名流的，倒是相得益彰。 人家说什么，许县令便做什么。 便是对方出言不逊，许县令也是有听没懂，依旧送上热脸。以至最后来人没法子了，要不就是受不了许县令，调头回去，要不就是经受住了许县令的摧残，然后继续向济北镇前行。总之，那许县令是块‘试金石’。卫宸虽然没有看到楚文靖和许县令过招，不过料想过程一定啼笑皆非，结果一定是喜忧参半。 凌昌县除了那条所谓的青石主路有些内情外，政务还算清明。 外城的百姓对许县令也是褒贬参半。卫宸正打算把自己算命看相的职业发扬光大，向济北道第二镇沧运挺进…… 济北道境内却出了一件大事。内平峰因连日降雨山体下滑，以至山脚十数个村落尽数被埋的消息传到了凌昌镇。紧随而来的，便是那被山石冲垮了房子，家人或伤或被埋的灾民，足足五六百人，浩浩荡荡的直扑凌昌镇，他们先至外城，说是外城，不过是四散在凌昌城外的散户罢了，几百流民一冲，百姓能做的也只有缩在家中闭门不出，对于那些灾民，初时还有人送些热水稀饭，可百姓们发现自己送去的不过是杯水车薪，反而引得灾民更加不满后，便没谁再发善心了。此时卫宸寄居在一户家中只有两个老人的小院中。两位老人年过半百，见卫宸虽然模样不像好人，实在是卫宸那颗中药熬成的痣太有碍观瞻了。 可是卫宸说话却十分有深意。 而且把他们二老这辈子卜的清清楚楚。 像什么中年丧子，老夫所依。虽说是些伤心的过往，可卫宸‘神算’的名头，还是从老两口这里传了出去。 卫宸索性便在这里暂时落脚，有上门看相算命的，他便拔冗给说道几句，左右不过是些易经八卦，这还难不倒卫二少。就在卫宸的名声已经盖过那身装扮，百姓再不以貌取人时，内平峰山体滑坡，流民来袭。 收留卫宸的老两口便是初时一波好心人中的一户，卫宸对于老两口辛辛苦苦给流民送水送饭的举动一直皱着眉头，反道被老妇人说成卫宸面冷心狠。还说人家遭了灾，受了难，这时便是别人需要温暖的时候，卫宸亲眼见到老两口给人送温暖，可是收回来的却是…… 怦怦。 院门被砸响，老两口缩在炕头，外面砸一下门，老两口身子便抖上一抖，卫宸施施然的坐在屋中唯一一张四腿俱全的椅子上，正在喝着白水。没法子，这里穷的没茶可喝，卫宸即便自备了，这时候也没心思拿出来‘送温暖’。砸了几下，眼见着无人开门，砸门的终于没了耐性，噼里啪啦几脚，将那扇本就岌岌可危的院门踹开。然后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闯进院中，在院中一通乱翻……其实有两个直直走进屋子，见到卫宸，来人不屑的撇撇嘴，目光最终放到炕角的两个老人身上。“老东西，把吃的拿出来。” 老妇人呐呐的开了口。“哪里还有吃的，不都被你们翻去了吗？” 老妇人想着开始时，她还曾热心的煮了饭食送去给这些人，此时心几乎被悔恨占满。 “骗鬼呢。没吃的怎么不见你们饿死！老太婆，去拿吃的，没有吃的，我们便把这老东西活剐了……”二人中的一个突然走向土炕，然后不由分说抓起老翁…… 老妇人大叫。“你们做什么？没吃的便要杀人啊……当初你们来时，我和老头子好心送你们吃喝。你也看到了，家中就我们老两口，攒下那几口吃的，也都给了你们……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啊。你们的屋子被山石埋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啊。你们放开，放开啊。” 那抓了老翁的人许是觉得有些心虚，手一松，被老翁挣脱开来。另一个见此骂道：“李二，你个没用的。赶紧把那老头子绑了，然后逼老婆子和这个叫花子交出粮食……”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冤情 第三百二十九章冤情 卫宸：“……”叫花子，这三字安在他身边，真稀奇。 那个被唤做李二的人小声道。“癞子哥，我们刚来时，这老婆子给我送过吃的……” “不过几口吃的，如果不是他们凌昌镇挖石头，把山都挖空了，山神惩罚我们，降下大怒把我们的房子埋了。我们何必来这里，你可别忘了，你老娘和你妹子，都被石头埋了。”那个叫癞子的说完，只见李二眼睛通红，看向卫宸几人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癞子哥你说的没错，都是因为他们……我娘和我妹子都死了。你这个老太婆，如果你不拿吃的来换，我便把这个老头子掐死。”李二恨恨的道。 至于卫宸，他这身装扮实在太……平民了。李二和癞子都把他当成同道中人了。 眼见着老翁被掐的双眼翻白，一旁老妇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哀求着。说自己家真的没粮了，她一天没吃饭了，如今只靠几口清水吊着小命，还让李二随便去翻，如果翻到粮食，她便一头撞死在土墙上。李二掐着老翁的手有些发抖，他不知所措的看向癞子。 那个叫癞子的狠狠瞪了一眼李二。 “掐死那老头子，反正她说没粮，早晚也是饿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李二手抖得像筛子。 他虽然恨凌昌镇，可毕竟不是大恶之人。吓吓人还行，真的杀人……“你们为难外城的百姓有什么用？那内平峰又不是他们挖的。挖出来的石头也没用来修外城。你们没看到老夫妻二人住着土坯房子吗？”卫宸终于开了口。李二有些意外，这个看上去十分邋遢的人，竟然有把好声音。 听起来似乎是个年轻人，和他半老的外表一点也不附。 癞子狠狠的瞪向卫宸。“关你什么事？不想死就快滚，爷一个高兴，连你一起收拾。” “癞子哥，你看他的打扮，他也是个苦命人，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害人了。你看这屋子，也是个家徒四壁的。我们还是换一家寻粮吧……”李二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换一家？他们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我们这叫杀一儆百。一定要杀了这老头子。你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这人随便说上几句，你便忘了你娘和你妹子了。滚一边去……”那个叫癞子的说完，一脚踢开李二，就在他那双枯干的爪子要抓到老翁之时，也不知道卫宸做了什么，总之，下一刻，那个癞子抱着被利刃砍断的手腕，叫的鬼哭狼嚎。 他的一只手，便那么被卫宸眼都不眨的砍了下去。 李二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收留卫宸的老夫妻也吓得抱成一团，一个劲的念叨着杀人了。 卫宸冷冷的挑了挑唇角，任由那个癞子抱着断手在地上翻滚着。他疼极了，根本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的哀嚎着。“癞子哥，癞子哥。你是谁？你怎么敢？” “外城百姓送你们吃喝，你们竟然反过来要杀他们。我为何不能反过来杀你们！弱肉强食罢了。你叫李二？” 李二面露惧意的点头，刚才那个让他看不上眼的叫花子，似乎瞬间变成了魔鬼。明明这人周身戾气，他怎么会觉得他是和他们一样的难民？“这个癞子在你们村子，是不是也是个无赖？杀人放火他或许不敢，欺男霸女他没那个本事，想必这种强闯民宅，搜刮民膏的事情，他没少做吧。”卫宸不是在问李二，只是调子淡淡的说着，李二怔怔的点点头。癞子以前确是个万人嫌的，可是村里遭了难，正在大家急的六神无主之时，他站出来领着大家说来凌昌镇讨说法。 大家走投无路之下，便跟着他来了。 来了凌昌镇外城，他说凌昌镇欺负我们，我们便反过来欺负凌昌镇的百姓。 他们便守着外城，天天抢他们的粮食，欺负他们的女人，让那些内城人看看，欺负了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李二断断续续的说着。 因为癞子痛呼，在院中和厢房乱翻的几个冲进屋子。 他们手中拿着斧头菜刀，可是卫宸就那么用一只脚，便把那个癞子稳稳踩在脚下，任由他手腕滴着血。血腥的一幕刺激到了那几个人，那几人竟然没敢妄动。“你们一路从内平峰来到这里？想要得到什么？”卫宸问。 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李二抖着声音回道。“想讨个公道。” 他们世代居住在内平峰山下，村民多是猎户，以打猎为生。可前两年，突然有大批官兵到了内平峰，不由分说开山挖石，村里百姓去拦，却被官兵打个半死。然后一个头领出面告诉他们。说这是济北道齐家下的命令，采石给凌昌镇铺路。也有村民疑惑，问说这里距凌昌镇几百里，为什么从这里运石头过去？明明凌昌镇周边便有山，完全可以开山采石。那头领不耐烦的回道，说是上面的命令，他们只管施行。 便因为那些人胡乱开山挖石。 以至内平峰大片山林再没有一只猎物，为了填饱肚子，他们要进深山打猎，为此很多人在深山中被野兽所伤，甚至有几个猎户丢了性命。 这便罢了，今年雨季到了。 那些被乱采的山石突然下滑，灾难来的太快了，除了他们一批在外打猎的，几个村子都被埋了几乎无一生还。 大家还在睡梦中，便被埋在了碎石下……李二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我的老娘和妹子都被活埋了，我连她们的尸身都挖不出来。我们难道不该来讨个说法吗？” “李二说的不错，我的婆娘和两个孩子也被埋了。” “我老爹和两个兄弟也死了……” 几人本是来解救癞子的，可因为李二的话想起了自己冤死的亲人，几个大男人登时泪如雨下。 卫宸绷着脸，明明那身装扮看起来十分邋遢甚至是可笑，可这时候，几人却从卫宸脸上看出那毫不掩饰的弑杀之意来。“你们便这样讨公道？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第三百三十章 收服 第三百三十章收服 “这位兄弟，我们也不想啊。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如果去城里闹，一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下了大狱不说，没准小命都要丢了。我们不怕死，我老婆孩子都死了，我一人活着也没意思，可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去送死，我不甘心啊。兄弟，你是谁？”那人也不去救卫宸脚下的癞子了，出于本能的危机意识，他觉得卫宸比起那个癞子更吓人。 这时候李二也反应过来。 “对啊，你是谁？你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几个村子，几百号人，他们也就本村的人互相熟悉些，虽然走了一路，可是很多外村人，还是互不相识。 看卫宸这身装扮，李二和被卫宸踩在脚下的癞子都以为卫宸和他们是同道中人呢。 却不想这人不动则已，这一动起来，简直吓死个人……“我是谁不重要，眼下要紧的是，你们想不想保住小命。”卫宸说道，李二惊疑。“兄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也没敢进城里闹事啊，只在这里吓唬吓唬那些百姓，给当官的添个堵心事。难道那个凌昌县令敢把我们都杀了不成？”李二话音落下，几人面上都露出几分惧意来，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其实他们也不愿招惹权贵之人，可家没了，亲人死了，难道他们便自认倒霉。若是天灾尚且罢了，这明明就是人祸啊。 “我们好歹也有五六百人，给那凌昌县令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我们都杀光。 你这人到底是谁？你这根本就是故意吓我们。”卫宸冷笑。;“我吓你们？你们当自己是什么？没了你们，济北道便不在了！不，你们之于济北道，不过是颗老鼠屎罢了。除了也便除了，谁会在意！”这话说的十分难听，几人因此气得脸红脖子粗，可是却没一个敢冲上来。卫宸脚下加了力，以至那个癞子又是一声痛呼，再不敢有小动作。“你胡说八道，我们，我们怎么也有几百人。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们一下杀光了。只要我们能逃出去一个人，这济北道草菅人命的事情便能传出去。” 卫宸挑眉问道。“传出去又能如何？便是传到皇帝耳口，又能如何？ 派个钦差大臣下来问一问罢了，还能伤了济北道根基不成。你们难道不知道，便是当今圣上都要唤济北王一声‘九皇叔’。”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力反驳。因为卫宸说的不假，这世道，从来官官相护。 是啊，他们这么闹下去能得什么好？ 就像这人说的，他们虽然有几百个人，可是对于诺大的齐国，即便不提齐国，只说济北道，他们在济北道也是可有可无的。他们的亲人死了，无人理睬，他们若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几人也不是傻的，只要细细一想，便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 “你是说癞子让我们占下这里和内城对峙，是条死路？” 一个后进来的汉子问道，卫宸能看出，后进来的几个人，似乎都看这人脸色行事。卫宸点头。“抢粮，伤人，占地为王，你们哪一桩都必死无疑。” 李二面色白了白，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那个发问之人。那人对几人露出安抚的神色，然后神情凝重的看向卫宸。“如果我们听你的安排，你能保住我们的性命吗？” 李二露出惊诧之色来。“柴大哥……”那个被唤做柴大哥的男子摆摆手，示意李二不必多言。“我为什么要保你们？我又不认识你们。”卫宸无情的说道。李二这时候已经不仅是面露惊讶之色了，他看卫宸的眼神简直像看怪物。 柴大哥把他们几百人都交到他手中。 几百人啊…… 这人竟然不屑一顾。不，不是不屑一顾，而是嫌弃，是的，卫宸一脸嫌弃，一副他才不愿为了旁人费力的清傲神情。 柴飞平，也就是李二口中的柴大哥说道。 “我们如今无家可归了。谁能带着我们替亲人找回公道，我们便唯谁马首是瞻。” “我不缺人对我尽忠。”卫宸继续冷淡的道。 柴飞平脸上这下也终于露出几分异色来。他以为这人这时候站出来，是有意为之呢。柴飞平不介意把首领之位让出来，他可以让给赵癞子子，自然也能让给这个把赵癞子踩在脚下之人。而且比起赵癞子，眼前这人才是真人不露相。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柴飞平迫切的想知道。 “要如何，你才能救我们？”相比李二那些人，柴飞平明显见识更广些，他能分辨的出刚才那人并不是胡说的。赵癞子让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柴飞平也曾劝阻过，不过那时候赵癞子根本不理会他。柴飞平便决定如果见事情不对，他便招呼上同村的一起逃命。如今突然冒出个卫宸来。而且其真面目绝非他这身衣衫所表现出的样子，柴飞平想，也许，他们真的都能活命呢。 这么闹下去，早晚惹得凌昌县，乃至济北王府派人来围剿他们。 他们在官兵面前不过是乌合之众。 虽然面前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大本事的，可眼下他们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与其看着同乡们眼睁睁走向灭亡，柴飞平宁愿赌上一赌。 卫宸笑笑。“若想我救你们，便把你们的命送给我。” 李二一听便炸了毛。“你要杀我们？”柴飞平轻喝。“胡说什么，听公子说完……”李二几人这才一脸按捺的看向卫宸。 “我若是救了你们，你们的命自然便是我的。以后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我让你们死，你们不能生。我让你们活，你们不能死。”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以后他们的命便是他的。 别说李二了，便是柴飞平也觉得匪夷所思。宣誓效忠他还不够吗？还要他们把命送给他。这人……柴飞平疑惑的看向卫宸。 卫宸说完，脚下又一用力，赵癞子突的喷出几口血来…… “你们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你们走吧，以后不要来这家了。”卫宸说完，转身出了房门，进了暂住的厢房。李二等人面面相觑，柴飞平叹气，李二不甘的开口。“柴大哥，好容易癞子，赵癞子重伤，这时候正是柴大事出头的好时机。大哥为什么要把机会送给别人？而且还是个乞丐。” 第三百三十一章 老将军归 第三百三十一章老将军归 乞丐？ 那样的人怎么会是乞丐？ 柴飞平没有多做解释。因为这些人根本不会明白。他们以为凭借着几百个人，便能威慑济北道了。 这些人没什么见识，平日只知道在深山中狩猎，哪里知道几百号人，对于诺大的齐国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进底之蛙看世界，只有井口那么大。 他们如今所作所为，已经和盗匪无异了。 那些人不顾阻拦的挖山，以至山石崩落自然可恶，可是他们反过来欺负给他们送水送饭的百姓，难道他们便不是恶人吗？不能因为他们被欺负过，便反过来欺负别人，而且还都是些老弱妇孺。可是这些道理，这些人不会明白的，即使他此时立誓，会效忠这人，可是也难保那些一路跟来的人会有异心，他确是有心保下所有人，奈何……时不待人。也许那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他才说让他们把命‘送’给他。 柴飞平带着人离开了。 卫宸简坐在厢房唯一一张小书案前，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显然是他珍之重之的，被他妥帖的收在怀里，而且信封外包着几层蓝布。他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面有些毛边的信封，从内里抽出信笺……字迹乍一看和他的一般无二，卫宸笑了，见信如见人，他的娇娇儿此时不知在做什么？ —————— 楚老将军回府的那天，整个楚家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如今小将军不在，老将军又身在城外京畿营。没个男人在家，整个楚家都显得有那么几分寂寥来……好在如今多了暖玉，小姐经常进内院陪老夫人说话用饭，内院倒比以前热闹许多。 下人们也渐渐看出暖玉和苏家小姐的不同。 几位苏家小姐终究是客人，便是久居楚家，也显得有那么几分疏远。 待下人总透着几分不可一世。 如今和自家小姐一比，几位苏家小姐登时被贬到了底。看看自家小姐多说，没架子，和身边丫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 能在小姐身边服侍，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楚家气氛确是一日好过一日，再也不像以前的沉闷，楚老将军归府，对楚家来说，如同锦上添花。一大早韩妈妈便张罗着打尘洒水，廊下的纱幔全都换了新的。丫头小厮奔走相告……楚老将军是过了晌午才进门的，他先去皇宫复命，皇帝挽留，楚老将军谢恩，总之，君臣唱了好大一出戏，楚老将军出来时一身轻松。 他这个年岁，也到了解甲归田的年纪。 总占着位子，难免让上面猜忌。有人会觉得他退的太痛快了，他打了一辈子仗，最终除了落下一身毛病，便是一张皇帝褒奖他的圣旨，实在是亏大了。 楚老将军对此不置可否。什么亏啊赚啊的，他这辈子只求心安。 何况，谁说解甲归田以后便是个废人了，他楚正吉至死，都有武艺傍身，都是齐国第一武将，再说，他退了，儿子不是上去了吗？ 所以说此时说赚说亏的，都为时尚早。 楚老将军把缰绳扔给小厮，大笑着迈步进院，一边走一边不忘问一问王述他不在的时候，家中情况如何。上次儿子和孙女去看他，老妻也跟着去了。那次他们算是冰释前嫌了。自那之后，楚老将军简直是归心似箭，前阵子收到老妻的信，说是皇后设宴，邀请了暖玉去献艺…… 楚老将军看后很生气。 他觉得皇后根本就是小觑他们楚家。堂堂楚家的小姐，当殿献艺？这不是埋汰楚家吗？ 好在老妻信中说的清楚，说是皇后向林赫求玉，林赫才带上暖玉，似乎本意是提携。楚老将军想了一*夜，觉得这事情是好是坏，完全在于人怎么看。 若是暖玉一人去献艺，四周围满看热闹的妇人姑娘的，这便有伤楚家脸面了。可如果是暖玉师徒一起，这意义便不同了。至于暖玉进宫会不会遇险，会不会有人刁难？ 谁敢刁难，尤其是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他们楚家老少两位将军，可以不过份的说，若少了他们父子，等于齐国少了一块定国之石。周边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国怕是都要动一动了。它们即使攻不进京城，可有事没事便在边境打打秋风，像苍蝇似的，你赶他跑，你退他回的，齐国也受不了啊。 所以，即使皇帝对楚家有那么一两分猜忌，眼下也不会动楚家的。 何况宫里还有个谨妃娘娘呢。 那才是楚家的定海神针。至于遇险？楚老将军冷笑，如果楚家小姐在宫中遇险，那可就有好看的了……他倒想知道皇帝要怎么安抚他楚家呢。 所以即使那宫宴是为了给六皇子选妃，楚老将军也没太担心。 哪怕那个六皇子看中了自家孙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述说最近老夫人的小姐走的越来越近，每日小姐都要进内院请安，然后陪老夫人说话，一起用过午膳，服侍老夫人午歇睡下，小姐才会回来。下晌小姐多呆在屋中，不是雕玉便是习字。楚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从孙女寻回，楚家便好事不断。 十几年的母子罅隙渐渐解冻了。 他们老夫老妻这些年的积怨，也都说开了。 自己老妻性子越发的阴郁，也因为暖玉变的越发的开明了…… “好，好。你小子把家里整治的很好。”楚老将军赞道，在他看来，少言寡语的王述也是个功臣。王述不敢居功。“都是小姐的功夫，属下只是按了小姐吩咐办事。” “暖玉自然是驭下有方，你小子办事也利索。你们两个配合，家里才能这么清平……” “还是小姐功劳大。” 楚老将军笑的更开怀了。他喜欢为人谦逊的，所以当年才收留王述，事实证明，王述也确是个人才。 家中因为有了暖玉和王述，他们父子不管身在哪里，都能高枕无忧。见到楚老夫人，楚老将军一大把年纪了，眼眶竟然有些泛红，楚老夫人也没好到哪里，两人因为顾虑着暖玉和一众丫头，楚老将军只虚虚扶了楚老夫人一把，然后两人便一左一右落坐。 第三百三十二章 云泥之别[补更三] 第三百三十二章云泥之别[补更三] 暖玉上前行礼，楚老将军上下打量孙女，最终大笑着赞道。“我想着你进宫一趟也不算什么。果然便不算什么，看神情也不像被人欺负的模样。”一旁楚老夫人轻斥。“才回来，你就胡言乱语了。那可是皇后娘娘办的宫宴，若是暖玉受了欺负，岂不打了皇家脸面。何况还有谨儿在宫中照应着，谁敢欺负咱们楚家的小姐。”“……就是，我是老糊涂了。有你姑姑照应着，谁能欺负了你去。”楚老将军恍然大悟的说道。 暖玉简直哭笑不得，自己祖父明明便在逗她。 祖孙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老将军不由得哈哈大笑。 暖玉也笑了。 一旁的楚老夫人看看自己的丈夫，看看面前一脸笑意的孙子，也笑了。她想，真好。 楚老将军感慨的说道。“多好，暖玉丫头心细，还心善。家里大事小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有了她，我们以后只管吃吃喝喝，我这些年总在外面打仗，留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宅子。以后你想去哪里看看，我们便去哪里，把这个宅子交给暖玉来看。这日子啊，睡觉都能乐醒。” 楚老将军一脸向往的说着。 楚老夫人在一旁红了脸，笑骂了声老不羞。 楚老将军侧身，对老妻笑笑。楚老夫人不由得也轻轻笑了。 吃了团圆饭，暖玉很识时务的告退了。留下老两口说些知心话。 回到拢月轩，芷香笑着给暖玉奉上温茶，她刚才在饭厅服侍，是亲眼见到楚老夫人和暖玉互动的。“……奴婢怎么觉得老夫人变了。” 暖玉挑眉。“变了？哪里变了？” “小姐难道忘了，小姐刚来京城时，老夫人都不让小姐从大门进。是老将军和小将军坚持，小姐才能从正门进楚家。而后又不让小姐进内院，还把苏家那几位小姐捧上了天，好像她们才是楚家正经的小姐，总之那时候老夫人对小姐一点都不好。” 虽然最近老夫人和自家小姐关系缓和了很多。可是芷香一直不相信恶人能变成善人。 在芷香看来，楚老夫人先前就是个典型的恶人。 “人是会变的……”以前卫老夫人待她多好，说如珠如宝也不为过。可是如今呢……自从卫宸和卫老夫人口角决裂，她便再没听到关于卫家的消息。如果卫老夫人真的在意卫宸，或是在意她，难道不会派人送个消息来吗？哪怕只是送来只言片语也是好的。 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主动去看卫老夫人。 先不是祖父祖母知道会不悦。 便是卫宸知道…… 卫宸虽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她却不会做让卫宸不喜的事情。 她如今是楚家嫡出的小姐，在京城闺秀中，身份也是属一属二的。再不是一个卫三小姐可以相比的了。 眼下，卫家两位姐姐见到她，都要毕恭毕敬。这便是权贵，便是身份代表的一切。以前卫夫人母女能欺负她，如今便是她们想欺负她，也要看她给不给她们机会。 楚家的大门，她不点头，她们一步也进不来。 不仅人心会变，人的地位也会发生改变。总之，楚家和卫家，一个不过是新入京的商贾，一个却是京城绵延几代的簪缨世家。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奴婢倒认为，老夫人本性便是如此，她不是个坏心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守着这么一个大院子……奴婢以前简直不敢想，就像拢月轩吧。在楚家十几年，老夫人竟然一步也没进来过。后来我才明白，楚家实在太大了，老夫人要想每处都看看，怕是得走上大半天。也难怪这院子修了十几年，老夫人竟然都不知道。”当时芷香简直想像不出，小将军在自己家里修了个拢月轩，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啊，以前简直想像不出。”暖玉点点头，也觉得芷香说的有道理。 便在主仆两个说说笑笑之时，王管事的在院外求见。说有事禀告。王述进来后，拱手告诉暖玉。说是门外有个姓卫的小姑娘指名要见她，还说如果暖玉不露面，一定会后悔的。 姓卫？小姑娘？说话还那么趾高气扬？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 “难道是卫双双？”芷香轻呼。 听到卫双双的名字，王述目光猛的一沉。他和芷香相处久了，自然从芷香口中知道了些暖玉以前的旧事。 那个卫双双，便是芷香最深恶痛绝的一个。据说和小姐同年，却心思歹毒。 当初小姐在卫家时，小姐的身世便是卫双双伙同卫夫人透露出去的，而且把小姐说的十分不堪。 王述这人既然认了暖玉为主，自然会和暖玉同仇敌忾。“原来是她，小姐不必见她，属下去应付。”“小姐，便交给王述吧。卫双双来找小姐一定没好事。除了威胁逼迫，她还会做什么？想必她是打算拿小姐和二少爷曾经兄妹一场的事，来逼小姐给她些好处。奴婢可是听说了，如今卫双双在卫家过的并不如意。大小姐和二小姐先后成了亲，如今卫家只她一个小姐，可是卫老夫人和卫老爷，对卫双双的亲事似乎并不上心，如今连卫夫人也不像过去那般把卫双双当成心肝了。卫双双出的主意，很多卫夫人并不支持。” 暖玉看向芷香。芷香啊的一声轻呼。 完了，她暴露了。 “小姐，奴婢，奴婢是听梓蕊姐姐说的。梓蕊小姐可还记得，她是服侍卫夫人的……上次出去替小姐买点心，奴婢碰巧遇到了梓蕊姐姐，便多说了几句。”芷香祈求暖玉别再追问了，问的再多，让她供出二少爷可如何是好。 她才不会告诉小姐，对于小姐身边的人，对于曾经害过小姐的人，二少爷都不会放过呢。 暖玉果然没有追问。 芷香松了一口气，王述轻轻一笑，他自然看得出芷香没有言尽，不过芷香是个直肠子的。她要是不说，必定是事情不会伤到小姐。王述也便没有揭露自己未来小媳妇那小心思。“小姐放心，属下会让卫小姐不敢开口的。” 暖玉想了想，最终点了头。 她对见卫双双一点兴趣也没有。至于卫双双敢不敢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 她如今是楚暖玉，楚家嫡出的小姐。 她的祖父是楚老将军，姑姑的宫中谨妃娘娘…… 第三百三十三章 卫宸生母消息 第三百三十三章卫宸生母消息 王述领命下去，芷香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她得去看看是不是卫双双，如果不是，可别让王述吓到人家姑娘，如果是，她倒想看看那个卫双双的脸皮能有多厚！ 暖玉摇摇头，觉得芷香这性子也就只有少言寡语的王述能纵着了。 屋中静了下来，她这才坐到书案前缓缓提起笔来。 ‘二哥，见信如见人……’暖玉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告诉卫宸，这是自幼便养成了习惯，卫宸似乎也十分喜欢，从来都面带笑意的听着，然后总会给暖玉支些招术，暖玉并不自知，其实她从六岁过后，她的喜好，她的擅长，甚至是她的性子，其实都是不知不觉的随了卫宸的喜好。 她喜欢给卫宸写信，其实很多信，她并没有送出去。都收在一个匣子里。 与其说是写信，倒更像是日记，只是喜欢开头署上卫宸的名字。 她信中写，这次进宫，她依旧觉得奇怪，六皇子对她的态度奇怪，皇后对她也有些奇怪，最奇怪的却是姑姑和林赫。林赫说他幼时和父亲是至交，经常来楚家走动。还说一个姓林，一个姓楚，没准上一世是本家呢。所以她即认得她的母亲，也认识姑姑楚文谨，可是上次林赫和姑姑之间的对话很奇怪。 尤其是林赫看姑姑的眼神。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在栖凤宫偏殿，林赫微微抬头，当看到姑姑楚文谨时，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后，他虽然极力控制脸上的神情，可他们毕竟师徒一场，她能看出林赫平静表现下的惊诧和疑惑。后来林赫又喊住姑姑…… 她信中还写祖父回来了。 她们打算去山寺小住…… 芷香回来时，暖玉已经把信装进匣子，刚才纷乱的思绪也随着把心事写出而渐渐平静下来。 芷香回来时气呼呼的，见到暖玉便打开了话匣子。“小姐，竟然真的是卫双双。她不顾廉耻的拉着王述，还在门外大声喊楚家打人……王述索性喊了几个小厮上前，卫双双这才怕了。 她一口咬定要见小姐，还说有要事相告……奴婢见她实在厚脸皮，忍不出冲出去赶她。那卫双双见到奴婢，便拉着奴婢不放，见奴婢和王述不为所动，她最后恶狠狠的告诉奴婢，说是她知道二少爷的生母在哪里！ 真是笑话，她回卫家才几年，小姐在卫家过了多少年，卫家的家务事她还能有小姐知道的清楚。整个卫家谁不知道二少爷的生母生二少爷时难产死了。她现在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二少爷的生母还在人世……”暖玉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来，卫宸的生母？前世卫宸位高权重时，传出卫宸嗜杀，传出卫宸狠毒，可却从未传出和他亲人有关的谣言来。 可卫双双何必上门来无中生有。 “卫双双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如果小姐不想让卫宸身败名裂，就必须见她一面。” 芷香恨恨的说道。最终她和王述一起，还是让卫双双‘威胁’了，芷香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 可是事关二少爷？虽然她满口都在否定卫双双，可若是真的……若是真的……哎呀，二少爷的生母怎么可能活着？如果她活着，她为什么抛下二少爷，而且还传出她生下二少爷便死了的消息。 她即使是丫头出身，生下了二少爷，也能当个妾室。 她何必抛家弃子呢。 暖玉想了想，然后交待芷香。“下次她若再来，你便告诉她。如果京城有什么不利于卫宸的谣言，我便当是她传出来的。我楚家不会放过她！” 芷香面上一喜，她还怕小姐一时心软，给那卫双双可趁之机呢。 自家小姐向来是个善心的，若那卫双双借机生事，二少爷和小将军都不在，小姐受了欺负可如何是好。 芷香倒没想到，暖玉会用楚家来反过来要挟卫双双。“奴婢知道了。下次她若敢再来，奴婢便这么回应她。”暖玉点点头，挥手让芷香去把她的话告诉王述，有些话还是王述开口才能事半功倍。 卫宸的生母？ 暖玉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她并不觉得卫双双会拿这种事来诓她。因为事情真假，一问便知。 那就是说，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卫宸的生母真的还在人世。 问题便来了，当年为什么传出卫宸生母已死的消息，卫宸的生母又是为何离开卫家？甚至连刚落地的儿子都抛弃了。 不过暖玉也清楚，即使事情是真的，她也要把事情当成假的来应对。 何况以她对卫宸的了解，卫宸也未必希望有个生母。 就像卫宸曾对她说过的，他苦头已吃过了，如今反过来想要补偿他？何必！他不需要。他用这道理来应对卫老夫人，自然也能用这话来应对所谓的母亲。 何况，卫宸本就是个心狠的。 奢望他看在生他一场的份上认下生母？做梦！ 这事王述没有告诉楚老将军，便被暖玉三言两语压了下来。王述也从芷香口中知道下次要如何应对卫双双。 整个楚家并没有因为卫双双而发生丝毫变化，依旧阖府都透着股欢快劲。 楚老将军在家休整了两日，便带着暖玉祖母出城，去了山寺。那寺庙建在离京城两个时辰左右车程的一坐小山顶。 便直接用了‘山寺’之名。 京城百姓拜佛烧香不会去山寺，因为路途遥远。不过很多权贵喜欢盛夏去山寺小住。楚老将军今天弃了马，和楚老夫人，暖玉一同坐车。 祖孙三人坐在一辆车里，暖玉和楚老将军说说笑笑，楚老夫人听着，偶尔露出笑意，偶尔和暖玉一起调侃几句楚老将军。一路上车厢中笑声不断。 丫头们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王述策马走在车旁，脸上神情也是轻松的。他跟在楚老将军身边十几年了，不管是老将军还是小将军，性子都太过耿直，这样的人，喜怒都摆在脸上。这么多年来，楚老将军因为当年那件事脸上少有露出笑意的时候。他记得几年前，小将军送来消息，说是找到小姐了。那一刻，楚老将军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淡笑。 第三百三十四章 恶兆 第三百三十四章恶兆 马车上。 “……老婆子，你是不知道。咱家孙女多本事。那时候她才十岁，个头才到我腰上的位置。我和靖儿都是粗心的，家中大事小情的一直是王述在管着。你也知道，王述那孩子有多死板，大事小事的总是来问我。给我烦的啊，恨不得不回府。 靖儿性子随我，也烦这些琐事。 我们父子一合计，不如便交给暖玉。年纪小不怕，慢慢学。 便是做错了，还有我们父子呢。 我是真没想到，我们暖玉只用了不到半月，便到府里整治的规规矩矩，那之后，王述再没来烦过我。” “真的？靖儿一直说暖玉心细。我还当他是有女万事足。倒没想到他这次倒难得说了实话。” “……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儿子什么时候说谎话了……他不过就是偶尔吹嘘吹嘘罢了。暖玉，别听你祖母的，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年纪比我还长两岁呢。”楚老夫人反驳。 楚老将军无话可回。 暖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一手拉一个，把两位老人的手合到一起。“祖父和祖母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最起码还能活上三十年……” “瞧这丫头嘴甜的。老婆子，有个孙女多好！” 楚老夫人看向暖玉，点头。 有时候楚老夫人也自问，一个女人，这辈子到底所求什么？ 丈夫，儿女，家业，身份，权势…… 她以前都有。可便是因为她的固执，以至女儿入宫十几年音讯全无，儿子也是显少归家，便是回来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丈夫心里也有个结，这结不解，他们夫妻便是见了面，也是相对无言。 其实所有的一切，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 便是‘得失’。得与失从来只在一线之间。得到一些，失去一些，才是人生真谛。 以前是她太过斤斤计较了，把得失看的太重。如今……她是真的看开了，也想明白了。 只希望时候不晚。 到了山寺，主持亲自出迎。楚老将军和山寺主持显然是旧识，二人互相见礼后，主持吩咐小沙弥领着楚老夫人和暖玉去客院安置，他则和主持去了禅房论经。 直到晚饭前，楚老将军才回来。 脸上是一种轻松自得的神情。看到暖玉，楚老将军目光陡然一亮。 然后招手……“暖玉，你过来。” 暖玉快步上前。“祖父。” “饭前陪祖父走走。”暖玉点头，楚老将军当先迈步，带着暖玉走向山寺大殿。 殿上正中摆着镏金的佛像。楚老将军拜倒，行礼，上香。暖玉照做。 “……佛祖在上，有些事情，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孙女……如今得主持相劝，我便当着佛祖的面把一些事情告诉我的孙女暖玉。只希望佛祖保佑暖玉一世平安。”楚老将军说完，转身看向暖玉。“丫头，你一直问我和你父亲，关于你母亲的事。可我们总是避重就轻的。实在是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有些内情，我不说，并不是瞒着你。而是你知道后，并无好处。 我今天便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当年是被你母亲遗弃了，随后被卫家捡到？” 看来楚老将军说的只是和她身世有关的事情，当年她为何流落甘宁道，又为何成了卫家小姐。这些事情楚文谨已经全部告诉了她。 “祖父，我知道母亲并不是遗弃我，关于我的身世。姑姑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我不怪父亲，也不怪母亲。我在卫家那十年，卫老夫人待我极好。我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我们再不提了。” 楚老将军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你姑姑都告诉你了？她对你提起你父亲的事了？” “父亲的事？父亲有什么事？”暖玉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楚老将军闻言，脸上神情一松，然后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当年你父亲惹了你母亲，你母亲一气之下才去了甘宁道。 你父亲一直后悔，若当年早些寻到你母亲，她也不至于……罢了，一切都是命。祖父只是想告诉你，你母亲不会遗弃你，你父亲也不会。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楚家的女儿。” 暖玉觉得奇怪，本能的觉得楚老将军话中有话。 可是无论暖玉怎么追问，楚老将军都只是翻来覆去的讲着那些旧事。 暖玉便带着一肚子疑问歇下了。 楚老夫妇暂居的院子。内室，楚老将坐在圆凳上，一脸的纠结。楚老夫人披了外裳过来，亲手给他斟了杯凉茶。“还在烦心？” “是啊。我今天本打算告诉暖玉的，可是对上小丫头的眼睛，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在想，既然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咱们何必再提起。 不管如何，她总是我楚家的血脉，这点总不会错的。 便让她当一辈子楚家小姐吧。” 楚老夫人也是轻轻一叹。“我只是怕事情早晚会暴露，到时暖玉怕是伤的更重，倒不如事情从我们口中透露给她。”“我懂你的心思。可是如今咱们突然把一切告诉她……总感觉伤暖玉太深。她才在楚家立足，这安宁日子没过几天。何况便是告诉她，她又能做什么？除了添桩心事……”“我何尝不明白。咱们这不是未雨绸缪吗？罢了，你若觉得不合适，便再瞒一瞒，等实在瞒不住了，我们再告诉她。”楚老夫人轻声说道，楚老将军点头。 山寺的夜十分安静。 偶尔响起几声鸟鸣，淡淡的夜风中，暖玉缓缓睡去。 可是她却做了噩梦。她已经许久不做这样噩梦了，她又梦到了前世的刑场。 卫家百十口被反绑着双手，身上插着木牌，牌上大大的斩字……然后便是血，满眼的血，满世界似乎都是血色的。她见到了卫宸，这一次，卫宸的面容在她眼中十分的清晰。 他看到了她。 然后紧绷的神情缓缓松弛，然后他缓缓张开薄唇。 他在唤她。 梦中，满眼的血光中，他在唤她‘娇娇儿……’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屠戮[补更四] 第三百三十五章屠戮[补更四] 凌昌镇外城。 楚文靖赶到时，只见满地的死尸。 有流民的，有守城将士的……一旁许县令惨白着一张脸。“将军，将军……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楚文靖脸色陡然一变。“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才是凌昌镇的县令。如今凌昌镇城外死了这么多人，你却反过来问我！” 许县令被楚文靖这么一喝斥，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下官，下官不知道啊。这些流民围了外城，我便下令紧闭城门。他们便是再胡闹，也是我齐国百姓啊。再说，他们家里遭了难，我们……我是说如果不是挖了内平峰的石头用来给凌昌城铺路，碎石也不至于埋了他们的村子。他们有错，可也罪不至死啊。下官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怎么突然间，城门便开了，官兵便冲了出来？下官当真不知啊。”许县令要愁死了。 他这县令当的劳心劳肺不说，今天陪商人喝茶，明天陪官员溜马，如今还要陪楚小将军看石头纹，雕石砖狮子。 早知道县令这么难做，他倒宁愿去乡下种地。 当年他父亲曾经告诫过他。说是不管这官怎么当上的，考中也好，举荐也罢，当一天官，便要为民做一天主。 许县令自觉虽然算不得多清廉，因为水至清则无鱼，他若太清廉了，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他也真的从未有过恶念。对百姓，他自认还算宽厚，但凡有上衙门申冤的，真有冤情的，他也向来尽力去伸张。所以当听说内平峰因为挖石头铺路以至山体滑坡，一夕间几个村庄全被碎石埋了。许县令这心里便十分不忍。 只派人火急火燎的给济北王府送了消息，然后便吩咐紧闭城门。 这些流民也没本事攻破城门，凌昌便是被围个一两个月，也能勉强坚持。 许县令不想动刀动枪，都是齐国百姓，伤了一个，都是自损。 可是今天天还未亮，城外突然大乱，许县令慌慌张张起身，楚文靖便闯了进来，质问他为何下令围剿？ 天地良心啊。围剿？他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可是，确是凌昌的守军冲出了城门，和流民动起手来。打了流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流民损失惨重……后来打红了眼，流民开始反击，守军死伤近百。 此时，许县令便站在一地尸体中，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你不知道？他们可是凌昌的守军？你是凌昌县令……” 许县令红着眼睛点头。“我是县令，守军理应听我号令。可我确实没有下令……将军，在下虽然是个小官，也没什么真本事，这官还是靠我父亲得来了。可自从当上这凌昌县令，在下便始终记着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凌昌镇治下，虽然不敢说政治多么清明，可绝对不会有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 如今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如果真是下官下的令。下官宁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楚文靖也相信命令不是许县令下的。 和这人打了一阵子交道，楚文靖还挺稀罕这个许县令的。有点小坏，有点话唠，还有点文人的酸腐耿直劲。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得了齐家重用？ 楚文靖一直找不到答案，如今看来，他找到原因了？ 这样的人，用来背黑锅再合适不过了……许县令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泛白的开口……“除了我，能调到守军的只有本县骆师爷了……本县衙门里的一应文书，也都是他在处理。我那县令大印，也由他保管。”楚文靖简直连骂许县令都嫌累了。 这人还能再蠢点吗？ 除了挂个县令头衔，京城来人他上前当炮灰……他还能做什么。连大印都由师爷把持着。 “那骆师爷呢？” “……找不到了。”许县令绝望的说道。 他也想明白了几分，平日，他便出面应付各方来客。甭管是商贾还是官员，那些人再怎么出难题，都是他想法子应对，骆师父说衙门里的琐事便交给他来安排。 许县令当时还挺感激骆师爷的。觉得自己真的找了个好帮手。 原来，骆师爷才是真正的‘心黑手辣’……可是为什么啊？他一个师爷，下了这样的命令，一下死了这么多人？他图个什么？ “笨死你。自然是受人差遣的……” 谁能差遣的了骆师爷，许县令表示自己才是一县之主，是骆师爷的顶头上司。楚小将军已经不想再和许县令说话了，他的世界观啊……简直是崩溃的让人不能直视啊。“你还真当自己能做主呢？你啊，不过是齐家的一只狗，还是摆在门口，只用来咬人的那只。” 许县令觉得难堪，可却无法反驳。 因为确是如此。 他又何尝不知，可在这县令位子上，他好歹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不当这县令，他连这力所能及的小事也不能做了。 可是那齐大公子当真会下这样的命令吗？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楚文靖看着满地死人，倒没什么异样的神情，战场上这样的情景见的多了，甭说死个几百人，死个几千人的场面，他也经历过。杀场无眼，死伤不论嘛。 可突然间，楚小将军眯了眯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楚文靖小跑着上前，脚步甚至有些踉跄。然后，他从一个死人的身下，翻出一面旗子来。 上面那‘相面看相’几个字还是他添上的呢。他那时候险些给旗子上添上专治无子之症……这是？楚小将军有些怕了。 那旗子破破烂烂的，上面染着血渍。 旗子找到了，可是拿旗的人呢？ 卫宸呢？ 楚文靖大声吩咐道。“找人，快找人。找个相面的……脸上有颗黑痣……也没准是个俊俏公子……挺年轻的……也没准是个中年人。”楚小将军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简直是屁话。别说别人按了他的话去找了，便是他自己，怕是也找不到。 楚文靖没想到卫宸竟然还在凌昌。 在他看来，这凌昌其实没什么可深挖的地方。这个许县令把凌昌治理的还算可圈可点。楚文靖认为卫宸早就去沧运，或是几年前闹水患的云宁镇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抓狂的楚小将军 第三百三十六章抓狂的楚小将军 他没想到卫宸竟然留在了凌昌，而且和这些流民混在一起。 楚文靖坚信卫宸不会傻到让自己置身险境，可是……楚小将军那个悔啊，早知道便少折腾折腾许县令。 虽然这和卫宸留在凌昌县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楚小将军还是为此深深的懊悔着。楚文靖带来的人自然知道找谁，他们分散在四下，翻尸体的翻尸体，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倒是许县令带来的人，一各个两眼一抹黑的，实在不知道要找的是何方神圣，见那些京里来的护卫一个个面色冷凝，他们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跟着护卫们跑东跑西。 自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楚小将军绷着张脸，看谁都觉得碍眼。 许县令被骂了三次，缩在一旁，再不敢上前一步。 没有，没有。 没有代表着卫宸此时也许还安全，也可能被那些流民辖制，也可能是那些被毁了脸的死尸。想到最后一条，楚小将军身子颤了颤。他其实不怕死人，便没哪个当将军的会害怕死人，杀场上堆尸如山的情景他也曾亲眼见过，那时候只觉得心凉寂寥，觉得人真脆弱。可此时，他却害怕那些死尸。 有心腹将那些脸被毁的尸身收集到一起，由楚文靖一一过目。 楚小将军走的很慢，一步步走向那些死尸…… 他怕，他是真的怕了，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卫宸没来得及抽身而退，万一卫宸病了，伤了，万一卫宸。 他回去要怎么向暖玉交待。 他宁可伤的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暖玉伤心。 虽然说出来挺伤他当父亲的颜面，可他明白，在暖玉心中，其实卫宸占的份量要比他们楚家上下加起来还要重。 丝毫不过份的话，没有卫宸，也便没有暖玉。两人自小一路相伴长大，有笑有泪。这样的感情，即使是亲人，也是插不进的。 他还记得离开前一晚，他对暖玉说，说让暖玉放心，他一定把卫宸平安带回京城。若是卫宸折在济北道……“小将军，咱们找谁？”许县令壮着胆子上面问道。 “……我儿子。”楚小将军没好气的道。 啊！！！许县令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了。楚文靖没有娶妻，几个月前寻回个女儿的事情如今已经传到了济北道。可是儿子…… “将军放心，下官一定替将军打到令公子。” 楚文靖唉声叹气。 —————— 寺中的日子，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静好’。白日里暖玉和楚老夫人一起诵经，偶尔去听听主持讲经。楚老夫人午歇时，她便带着丫头去后山。 山寺后山，为了女客特意圈出一块园子。里边种了些花草蔬果。 暖玉坐在树下纳凉，丫头摘些蔬果，晚膳便能加个菜。这样的日子即舒服又清净，只是卫宸……最近暖玉总发噩梦，梦里卫宸一身是血，有时候会开口唤她，有时候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她而去。以至暖玉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虽然静养了几天，可是暖玉的小脸倒越发的惨白了，楚老夫人和楚老将军商量，这暑也不避了，还是快些回家吧。看把孙女小脸熬的，楚老将军隐约想到了暖玉的心事，只是这事他却没法开解暖玉。 暖玉对卫宸一直很信任，何况这次还有文靖同行。 在楚老将军看来，暖玉实在没必要这样担心。可是想到济北道的情况，还有如今京城暗中滋生起来的谣言……楚老将军最终沉默着听了楚老夫人的话，决定尽快回家。 算算时间，卫宸和楚文靖应该已到了济北道有阵子了，这时候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所以这算是暖玉在山寺住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他们便要告辞返家。 暖玉有些出神的看着芷香和芷云在园子里摘果蔬，不由得轻轻笑了，真羡慕她们两个无忧无虑…… 当晚韩妈妈亲自下厨，整治了一顿美味的素斋，祖孙三个说说笑笑的用了晚膳，暖玉带着丫头去园子里消食，楚老将军则携着楚老夫人去向主持辞别。 夜里的山寺很静，白天园子里偶尔还有人来，此时却只有暖玉主仆三人。月色下，整个园子显得有些影影绰绰，芷香缩了缩肩膀。“小姐，奴婢有些冷。”一旁芷云轻笑道：“不是冷，是胆小吧。怕什么，转个弯便是我们住的院子，而且这里只准女眷来，是不会有男子进来的，便是连寺中小和尚过了晌午都不准跨进这里一步。”“谁怕？我就是觉得这里有些凉，从这里看上去，整个山寺都显得阴沉沉的。”芷香这话倒是不假，因为建在山腰，所以整个寺高低错落。她们住的院子在最上层，这个园子便挨着她们住的小院。从这里向下望，整个山寺确是显得黑沉沉一片。 “确是有些黑，不过别有一番味道。”暖玉开口说道。 两个丫头汗颜，味道不味道的她们不懂。 不过吹着凉风，看着寺中忽闪而过的灯火，那是寺中巡院的武僧……倒真的挺奇特的。 突然要走了，芷香倒生出几分不舍来了。“先前老夫人说要在山寺避暑，奴婢还当要住上一阵子呢。这才住了几天，怎么便要回去啊。这里确是凉爽的很，晚上奴婢还得盖被子睡觉呢。”“说折腾的是你，如今不想走的也是你。芷香，你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也只有王述能受得。换个男人，都得被你折腾死。”“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喜怒无常了。再说王述那样的性子，闷葫芦一个，才真是没人相中呢，若不是我，他这辈子都休想讨到婆娘。”芷云嗤笑。 “王管事会娶不到媳妇？你现在退亲，不出三天，便会有丫头来求小姐成全了。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福的芷香姑娘冷哼一声，脑袋一转，用行动表达了她对芷云言语的不屑一顾。 芷云摇头笑笑，扶着暖玉缓缓踱着步子。 就在这时。 突然有呼救声传来。 “救命……救命……”听声音，似乎便在园子深处，离她们不远，而且是个姑娘的声音。 芷香吓了一跳。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月下美人计 第三百三十七章月下美人计 也顾不得她刚和芷云口角过，急急走向暖玉。“小姐，有人……”暖玉点头，她也听到了。 这时候，那求救者似乎也听到了暖玉主仆的声音。那人又开了口。“求恩人救小女一救……小女是山下庄户人家的姑娘……我父亲每天给寺里送菜，便帮我讨了个管园子的差事……我每天傍晚会来整理园子，今晚给园子浇水时，不幸扭伤了脚……疼的急了，又不小心磕了一下，便昏睡了过去，刚刚才转醒。我父亲想必已经来寻我了，求小姐帮我给父亲传个话……我父亲知道后会请主持方丈来救我的。山寺主持方丈粗通些医术……” 芷香和芷云壮着胆子扶暖玉上前。 今晚月光很亮，到了近前，主仆清楚的看到一个农家打扮的姑娘，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似乎受了伤，隐约可见右脸上深深浅浅的血迹。她瘫坐在地垄旁，一只脚陷在泥中。看不清模样，不过看装扮，确是个村姑打扮。这园子要个姑娘来打理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为女眷特意弄出来的。之所以前几天没碰到，是因为暖玉晚膳后都陪着楚老夫人，今日楚老夫人跟着楚老将军有事要办，她才带着丫头出来散步。芷香说道：“你能起来吗？我们扶你起来。” 女子动了动陷在泥中的脚，痛呼出声。“脚不能动，一动钻心的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小姐帮一帮我。这时候我还不回去，我爹一定急死了。可这里平时又不让旁人进来。自小姐一行人住进院子，便有武僧守在外面……我父亲便是担心，也不敢来这里找我。” 芷香见那姑娘说的凄凄切切，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再加上这里确是像那姑娘所说，平日里除了女眷，也就十岁八岁的小和尚进来送饭，根本就不许一个成年男子进来。 一旦入了夜，外面会落下大锁，任谁也休想进来。 这时候也只能有人去外面送个消息……芷云站了出来。“奴婢去吧。姑娘你叫什么，我怎么和外面守门武僧说。”“我名唤阿彩，我父亲是山下种菜的，名唤丁大柱。便请姑娘代为转告父亲，便说我伤了脚，丝毫动不得，我父亲便会去请主持了。” 那个叫阿彩的姑娘说道。 “小姐，奴婢去去就回。芷香，你好好守着小姐，一步也不准离开。” 芷香应声，暖玉点点头。 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这个叫阿彩的姑娘确是伤了脚，借着月光她能看到阿彩的脚踝肿起了馒头大的一个包。看起来有些瘆人…… 芷云于是快步远去。 这里离外面落锁的院门不算近，来回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就在芷云身影消失后，阿彩满面感激之色。 她在地上挣了挣，似乎想要给暖玉行礼。芷香见上前弯下身子，想要扶一扶她。“你别动了，一会……”说到这里，芷香突然觉得眼前一晕…… 其实在阿彩有所动作时，暖玉已经察觉出异常来。 她刚才既然表现的根本动不了，自己两个丫头刚才表示可以扶她起来，可她摇头拒绝，说自己一动便钻心的疼。暖玉见她确是伤的厉害，也便没有深思。可她又突然间做出意欲起身的动作，这本来就有些奇怪。所以芷香身子一晃，倒向一旁的瞬间，暖玉后退一步。拉开了自己和阿彩的距离。 那个叫阿彩的姑娘似乎有些气馁。 “小姐真机灵。”再开口时，声音变了些，再没有刚才的懦弱之色，反而透着股阴冷之气。 “你是谁？为何害我的婢女……” “小姐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我意只在小姐。楚暖玉，今年十四岁。明年九月及笄……我家主子对小姐心生仰慕之心，却苦无机会和小姐表白。这才叮嘱奴婢务必要请小姐一晤……” 见暖玉不为所动，阿彩又道。 “我说的都不假，管园子的姑娘确是叫阿彩，她也确是伤了脚。此时在那里……”她指了指远处的大树。树下隐约可见一团阴影。“所以阿彩父亲若是寻了主持来，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只是小姐太谨慎了。我以为小姐刚刚会上前扶我一把呢。倒没想到楚小姐心够狠。眼见我一个伤了脚踝的人在地上挣扎，竟然还能后退几步。不过也无妨，楚小姐两个丫头一个去报信，一个被放倒。楚老将军夫妇出门去见老友……如今这园子里可只有小姐一人了。小姐便是呼救也没用，便是有下人过来，也不会快过我。忘了告诉小姐一句，小姐那些护院，也都奉了楚老将军安排，去看顾马车了。说起来也是天助我行事……” “你到底意欲何为？”暖玉淡淡问道。 “见一见我家主人。”那个冒名阿彩的女子眼中露出几分妒意来。 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遇到这种事，竟然这样沉稳……“既然如此，便唤你家主人出来一见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主人在……”假阿彩说到这里，突然息音，暖玉轻笑。“你故意耽搁时间，不就是等你主人来吗？你主人是谁？” 假阿彩不再开口。 为了演这场戏，她确是伤了脚踝。 若非如此，如何取信她人……暖玉其实也不必那人开口说。 她已经隐约猜测到了。“……我听说六皇子畜养了几个红粉知已。专门做些陷害忠良，构陷他人的污*秽事。想必，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吧。” 假阿彩一抽气，脸色顿时一变。 “厉害，楚家小姐真是厉害，一个假阿彩，便让楚家小姐猜出在下的身份。也不枉费在下对楚小姐一片拳拳之心。”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六皇子齐天朔。 假阿彩挣扎着起身给齐天朔行礼。 齐天朔看也不看，眼睛只注视着暖玉。 月色很好，两人离的只有丈许距离，所以都能将对方相貌看个清楚。“阿彩姑娘演技了得，为了演的逼真，脚踝着实伤的不轻……我初时真的没怀疑她，若不是她自暴其短，偏要做些画蛇添足的事，也许我便真的中了她的圈套。 迷晕了我后，六皇子打算做什么？ 行那有辱斯文的事？ 还是……让人不小心让人发现，我们……有了些不当之举……”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引蛇出洞 第三百三十八章引蛇出洞 对于暖玉，齐天朔是真的挺喜欢的。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他初时对这位楚家小姐另眼相看，确是因为她长了张不输其姑姑楚文谨的脸蛋，整个齐国，谁不知道谨妃美貌天下少有，若非如此，自己父亲那么个冷血花心的，也不会*宠*那谨妃十几年，谨妃年纪不小了，他的父皇竟然还未喜新厌旧。 可见近几年入宫的，便没一个模样能强过谨妃。 至于什么情啊爱的，六皇子不相信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有。 可是真的了解后才发现，这位楚家小姐不仅模样生的好，人也十分精明，是个能掌家管账，心思细腻的，她还有手玉雕绝活，这样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怕也是寻不出第二个了，那卢家小姐和杜家小姐和她一比，便实在没什么看头了。卢承瑜还好，至少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姑娘，可那杜家小姐……六皇子想到偶尔一次和杜妍见面，那姑娘看他的目光直白的让他反感。可念着她的祖父是杜淳，他始终隐忍着，还要耐着性子说些蠢话去哄那个蠢姑娘。 那蠢姑娘还以为自己对她生了爱慕之心呢。上次宫宴看他的眼神简直称得上直勾勾。 以至如今只要一提起杜妍，六皇子便本能的蹙眉头。 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是派人去济北道还不够保险，最好是两手准备，于是，他也来到山寺，并安排了这样一出戏，只是似乎，剧情和走向和他希望的不同。 他原本的计划是迷晕暖玉，然后把她带回自己暂居的院子。 楚家找不到小姐，自然会四处寻找。 最后楚家人会在他的院子里寻回自家小姐。虽然没人亲眼见到他们有什么不规矩的举止，可是楚家小姐却是从他的屋子里找到的。自然，六皇子想好了脱身之计，断不会让楚家怀疑到他身上，到时候，他便是个不明所以受了牵连的无辜之人。 六皇子脑子清楚，明白暖玉是楚家小姐。是容不得他做的太过的，若是太过，楚家追究起来。 他即使是六皇子，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不仅最终无法达成所愿，恐怕还会适得其反。这事要把握好一个‘度’，只要不太过，楚家老将军为了暖玉的名声，也不会过多追究的，只会息事宁人。 只是齐天朔没想到。 暖玉竟然没有被迷晕，不仅未中计，她还一下道出他的身份。 并且把他想要去做的事，直接抖落出来。他自觉所为不算多阴险，可从暖玉口中吐出，齐天朔却觉得有些无颜以对。其实也不必齐天朔说什么，凭着暖玉的认知，她能判断出齐天朔的用意，也清楚如今她有楚家做靠山，哪怕是齐天朔，也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无非就是弄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一旦卫宸在济北道出了事，一旦有什么坏消息传回来…… 之后会发生什么，暖玉拒绝去想。 “事情已经败露，六皇子有什么打算？” 暖玉将心中的担忧全部压*在心中，脸上未露出分毫，然后十分坦然的和齐天朔讨价还价起来。事情败露了，他被抓了个现形，这事自然不能便这么算了。 齐天朔显然不这么想。 “我们孤男寡女，深夜共处。我对楚小姐倒没什么心思，就怕别人会胡思乱想，若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还请楚小姐谅解。”便是事情没有按着他的想法，可暖玉孤身一人却是不假，他们孤男寡女深夜相见亦不假，这么一想，齐天朔反倒觉得这是天公作美。这可比他想法子把暖玉弄到自己院子更加的容易取信旁人。 楚家上下也没了怀疑他的理由。至于暖玉……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这样的事她如何开口告诉别人。遇到这种事，姑娘家通常只能吃闷亏。再说，他也没把她怎样，无非是说上几句话罢了。 至于旁人怎么想，那便由不得他了。 齐天朔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母后太过忧心了。 总对他耳提面命，说什么楚家小姐招惹不得。没什么招惹不得的，她再精明，不也一样中计。 只待被人‘看到’，这出好戏便算落幕了。 相信他的人已经成功绊住那个婢女，过不了多久，主持方丈便会赶来救人，那便是最合适的证人。齐天朔这事做的自认为周密，也不认为暖玉会把自己被算计的事告诉楚老将军，因为这事说出去，对她实在没什么好处。 也许反而被人诟病不守妇道。 这也算是铤而走险了。不过齐天朔认为他稳赢不输，他甚至好心情的给暖玉解释起来。“我只是因为仰慕你，想和你见上一面。这才用尽心思……暖玉，我只恨自己和你相识的太晚，如果早在卫宸之前我们便见面。我相信，我们两个之间便不会有卫宸出现。”齐天朔用深情的语调对暖玉说道。 暖玉觉得齐天朔病的不轻。 是不是因为出身皇族，所以养成他这么自大的性子。便是没有卫宸，她也不会相中他的。 自以为是，心术不正。 仗着自己是皇子，只要他相中的，都要据为己有。至于说爱慕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是个色胚罢了，偏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尚深情。“这和卫宸没有关系，只是我和六皇子不是一路人。六皇子还是快些走吧，若是被别人看到，终究对六皇子名声不好。” “你怕了？” 怕？如果不是早有提防，她也许会怕。可他真当她是个傻子吗？只带了两个丫头便在寺里乱晃，真当楚老将军和老夫人放心把她一个姑娘留在院中？ 那个假阿彩以为她隐藏的多好？ 自从住进寺中，暖玉便有种有人在身边监视的感觉。如果是一般人，怕是会怀疑自己多心，可是暖玉毕竟是多活了一世的，她从不会轻视自己这种直觉。她找到了楚老将军，然后祖孙俩商量着，便演了这样一出‘空城计’。 “怕？有我在，暖玉有什么可怕的？六皇子……许久不见了。”突然间，四周灯火通明，楚老将军缓缓从暗处走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将计就计 第三百三十九章将计就计 齐天朔脸色顿时一变。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他竟然中了别人的圈套。枉费他刚才还十分自得，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呢。迎上楚老将军的冷脸，齐天朔拱拱手，行了个晚辈参见长辈的礼。“老将军。”“不敢当，阁下可是六皇子。” “老将军不要取笑在下了。在下虽然出身皇家，可上有兄长，下有幼弟，我又是个没大本事的。比起那些权贵人家的公子，我这个皇子简直就是个笑话。”这话自贬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也有种示弱的成份在里面。事情既然出了，还被人家抓了个现形，再否认也是无用，倒不如示个弱，以期楚家老将军高抬贵手。这事情若是传到他那个皇帝父亲耳中，他便是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齐天朔明白事情轻重，所以把一个式微皇子演的十分到位。 可他面前的是楚老将军，他走过的桥比齐天朔走过的路都多。会被一个黄口小儿诓骗。 “笑不笑话，自有陛下定夺，六皇子今天所做之事，在下看的清清楚楚。我明日便会带着暖玉回京，会亲自进宫向陛下陈情。到时候六皇子莫要怪罪在下。我楚家只暖玉这么一个孙女，宝贝的紧，六皇子算计我楚家任何人，我楚正吉都会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唯独暖玉。” “老将军误会了，我只是仰慕贵府小姐。” “六皇子应该知道，陛下已亲自替暖玉赐了婚。她如今一个待嫁的姑娘，六皇子却‘仰慕’她，而且不惜追到了山寺，这还不算，六皇了竟然还算计我孙女。不惜让她名声有污……我倒想问一问陛下，便因为是皇家血脉，便能这么放肆行事吗？如果陛下点头，我便一头撞死在宫门上。”楚老将军厉声道。 齐天朔面色变了变。 他没想到楚老将军竟然不顾楚暖玉，大嚷大叫的，他不怕事情闹大吗？ 还有那个楚暖玉，她便站在楚老将军身后，脸上神情十分平静，不管楚老将军说什么，她都不开口，不劝阻。她便不怕事情传出去，坏的是她的名声吗？齐天朔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那个小姑娘了。 “在下的错，还请老将军恕罪。”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事本就他理亏，还被人家打了个现形，齐天朔只得按捺着赔罪。 “殿下哪里有错？错的一定是我的孙女。暖玉，你上前来……”楚老将军冷声喝道，暖玉垂首上前。“你做了什么？惹得六皇子对你心生歹念？” 歹念？齐天朔想要反驳。 可是迎上楚老将军饱含怒意的眸子，齐天朔吞了吞口水，没有开口。事到如今，他希望大事化小，这事无论如何是他有错在先，既然已经事败，也没什么好狡辩的。计不如人罢了。事情出了，总要想法子化解的。能不传进宫中最好，如果实在不行，他便只能去求自己的母后了。打定主意，齐天朔身子站的直了些，脸上也没了刚才的不甘阴霾之色。 “孙女不知。祖父息怒，祖父莫气……”“不气？我如何不气。我楚家百年簪缨世家，还从未出过这等荒唐事。若是传出去，我楚家的颜面何在？来人，把小姐押下去，交给老夫人，由老夫人看管。出嫁前，不准她再出大门一步。” 齐天朔眼睁睁看着丫头一左一右扶着暖玉离开。 而且明眼人都看的出，楚老将军与其说处罚孙女，其实句句让他难堪。 齐天朔脸上神情微沉。 他是皇子，从小到大行事恣意，夏皇后又十分疼他。可以说，他不仅在宫中横行，在京城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今天却是碰了大大的钉子。 直让楚老将军说的哑口无言。他不过就是喜欢楚家姑娘罢了，能被他看中，是楚家姑娘的福份。 不愿便算了，京城想嫁他的姑娘无数。还差一个楚暖玉……“不过是场误会罢了，老将军何必如此。”“误会？这误会真大啊。一场误会竟然能让六皇子深夜安排个属下骗我孙女……”“老将军何必咄咄逼人。”“六皇子这话着实好笑，你暗算我孙女，被我孙女看破，事情败露了，便说是场误会。我楚家对齐国忠心耿耿，我楚家三代，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却被这般欺辱……罢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六皇子请便吧。”楚老将军摆摆手，一副送客的神情。 齐天朔怎么能走？ 楚家摆明了要追究。 在齐天朔看来，不过就是他看中一个姑娘，然后使了些小花样想和姑娘见上一面罢了。 便是传出去，也不过是段风~流韵事，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老将军到底要如何才能罢手？”最终，齐天朔放下身段，有些无能为力的问道。 “……保证卫宸在济北道的安危。”楚老将军倒也痛快，毫不犹豫的说道。 “卫宸去济北道办差，和在下有什么相干的。” 楚老将军冷笑。“老臣也算是看着六皇子长大的，老臣还有个女儿在宫中，六皇子什么性子难道老臣会不知？六皇子想必一定会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只等着卫宸差事办好，六皇子再横插一杠……到时候即不影响朝局，又能让卫宸顺理成章的折在济北道。 我不管六皇子有没有下手。 我只说一句。卫宸那小子，我十分看好。觉得他当我的孙女婿最合适。除了他，没谁配得上我楚家的小姐。若他有个闪失，我也不介意进宫向陛下哭诉一番。六皇子这些年在私底下都做了什么。想必六皇子自己最清楚。” 齐天朔脸色已经不仅是难看了，而是黑如锅底。 原来，人家不仅看破了他的计谋。竟然还反过来做了个‘美人计’。他一时大意，竟然便中了计。 他不仅不能对卫宸下手，反过来还要担心那小子会不会真的折在济北道。 “他若技不如人，死在济北道，难道还要怪到我身上不成！” “……六皇子若不特意‘关照’。我相信卫宸一定能平安归京。” “倘若他真的死在济北道呢？” “六皇子还是期望卫宸平安回来吧。因为你一定不希望我去见陛下……” 第三百四十章 将门翘楚 第三百四十章将门翘楚 这是楚老将军和暖玉商量过后决定的。 暖玉担心卫宸，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卫宸身在济北道，本就处处受制，若背后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冷箭的六皇子，卫宸便是三头六臂，也终究暗箭难防。至于怎么会提前发现对方的身份，齐天朔真当楚老将军解甲归田后，便是个没了防备心的老翁了？有人在他们一行之后进了山寺，而且总往他们院子窥视，楚老将军和这山寺主持是旧识，而且是过从甚密的旧识，如今楚老将军带着妻子孙女前来，主持自然加了小心，断不会让暖玉在寺中出任何事。 可以说，有不少眼睛暗中盯着六皇子一行。 哪怕他始终没有在人前露面，也终究没能逃过寺中小和尚的眼睛。 主持将来客身份如实相告。楚老将军回来便唤了暖玉前来……竟发现暖玉竟然也有所察觉，而且直接道破对方身份。 六皇子既然暗中行事，想必有所图谋。他们若是计划一番，完全可以抓他一个现形。 楚老将军可以把六皇子所做之事，暗中告诉大皇子，二人虽是兄弟，可是出身皇家的兄弟……与其说兄弟，不如说是死敌。哪怕大皇子和六皇子同是皇后所出。 也可以用此要挟六皇子，让他以后行事有所顾忌。 在楚老将军看来，这简直就是拿捏到了六皇子的软肋。他不是因为暖玉才来山寺吗？这么宫内到宫外一番纠*缠，只要用此事要挟，暖玉一定能脱身。六皇子便是再看中暖玉，也不会为了一个姑娘而置他自己于险境的。这点楚老将军可以肯定。 可是，最终暖玉却摇摇头。 只说她可以应付六皇子，如果她应付不来，还有楚老将军。 可是卫宸在济北道，却是即无援兵又无依仗。再加上暖玉打听来的齐天朔的行事手段。暖玉还是当先替卫宸考量。 楚老将军听罢，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句孙女大了，不中留了。 暖玉红着小脸却没有反驳…… 她其实早就盼着自己及笄了。 能嫁卫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有时候暖玉也觉得命运弄人，她睁开眼，她记得前世所有的事，她以为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只是躲开计家呢。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却要嫁给卫宸。这是最初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前世的卫宸，留在她心中唯一的印象便是，狠毒。为达目的，他什么都做的出。 他不认亲人，他认贼做父，他弑杀忠良，几乎所有贬义的话都能用在他身上。 初醒的时候她就像行在海中的孤舟，她怕自己像上一世那样最终落到那么一个可悲的境地，所以明知道卫宸不是好人，可她还是巴巴的缠了上去。 却没想到，这么一缠，竟然便能缠一辈子。 上辈子声名狼藉的卫宸，如今竟然成了为国尽忠的良臣。虽然他做事依旧讲究个快狠准，可比起上一世，这一世的卫宸简直可以称为善人了。 前路艰难，再不会像上一世那般恣意行事的卫宸，要想重走前世的那条权贵之路？暖玉可以想像那条路有多难走。既然是因为她，卫宸才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路，那么她宁愿陪着他一路涉险，陪着他苦，陪着他难。 在她心中，卫宸已重过一切。 很简单的道理，楚老将军最后叹息，怕是也因为明白暖玉的心思。 他在感慨年纪轻轻的两个，怎么感情便能那么深。不说暖玉，只说卫宸，那小子不管做什么事，楚老将军都没见犹豫过。 可事情一旦牵扯到暖玉，卫宸行事便会有几分踌躇，有时候为了暖玉，甚至放弃他完全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楚老将军人虽然久离京城，可京城的动向他却十分清楚。想当初，卫宸初露头角之时。杜家也曾有意和他联姻。便是卢岳，也曾对卫宸动过心思，不管是杜家还是卢家，只要卫宸点头，他便能凭借姻亲一飞冲天。 可是他没有。 甚至七公主也曾对卫宸起了好奇之心。皇后爱女心切，派人多方打探卫宸…… 最终，都被卫宸不动声色推拒了。 这点上，楚老将军是佩服卫宸的。便是他自己，若是遇到这样的良机，怕是也难以抵挡诱*惑。心里想着这些，楚老将军看六皇子的目光越发的不悦。他楚家的宝贝孙女，却被六皇子觊觎，他们皇家先是去打探卫宸，然后觉得卫宸身份太低，不配娶皇家公主。如今暖玉认祖归了宗，六皇子又来招惹暖玉。真当他楚家好欺负吗？“老臣也乏了，六皇子自便吧。” “老将军……”齐天朔还想讨价还价。 他可以召回派出的人手，可济北道这趟差事，本就凶险，那卫宸能不能活着回来还得看天意，他可不想背这个黑锅。只是楚老将军步子未停，六皇子想要上前，却被王述拦下。“……我家老将军言出必行。殿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齐天朔冷笑。“老将军便是一状告到我父皇那里又如何。大不了我便娶了楚家小姐……”“六皇子误会了，我家小姐没有嫁进皇家的心思。再说，六皇子一番安排，不就是对我家小姐有所图谋吗？我楚家上下，便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我家小姐受委屈的。”王述说的隐晦，可是齐天朔却明白，对方并不是说来好听的。 他这次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楚家这一门，在京城是个挺特殊的存在。 军功高，地位卓然，而且楚家父子性子豁达，至交遍布天下。若是楚家真的一门心思和他做对，六皇子还真的头疼极了。他那个重利轻亲情的父皇，也许真的会为了安抚楚家，而对他下手。 这么一来他不仅不能伤卫宸，还得派人去护着卫宸。 呕，六皇子简直要呕死了。 六皇子一脸怒意的甩袖而去。王述笑笑，真心佩服自家小姐的这番安排。以静制动，而且一招制敌。想必六皇子心中那份心思，也会淡去几分吧。这在计策上，应该是一种另类的不战而屈敌之兵。老将军只觉得这么轻意放过六皇子实在太便宜他了，却不知这样会让六皇子更加颜面扫地。 第三百四十一章 爱孙心切 第三百四十一章爱孙心切 没哪个男人会希望在姑娘面前颜面尽失。何况他一个出身皇家的皇子。 小姐说的明白，不奢望六皇子真的派人去保护卫宸，只要六皇子不去暗箭伤人，这番布置便值了。楚老将军回到院子，便看到暖玉和楚老夫人齐齐抬头看他。“……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不是不放心，是怕你一气之下，把那小子撕扯了。”楚老夫人轻笑着道。 楚老将军年轻时，也是个炮仗脾气。点火就着。这次六皇子暗算暖玉，做为把暖玉当眼珠子的楚老将军，如何不气！“哼，要不是顾虑着不好善后，我能让那小子囫囵着回去。摘条胳膊卸条腿都是便宜他了。”楚老将军气呼呼的说道。 “是，你最厉害了。你啊，孙女都这么大了，这火爆脾气也要收敛收敛了。那六皇子虽说品性不佳，可也总是皇帝的儿子。 惹急了他，小心他狗急跳墙。”楚老夫人轻声道。这话真的说到了楚老将军心软里。“夫人说的不错，那小子品性不佳。整天在宫中横行，看中什么，不弄到手便不甘心。这次他竟然相中了咱们家暖玉，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看看咱们楚家是什么人家！敢在楚家头上动土，他便是皇子，老夫也绝不饶他。” 楚老夫人瞪向楚老将军。觉得老头子越说越过份了。 当着孙女的面，便不知道收敛为何物。“是，是，你最厉害了。厉害的楚老将军，咱们是不是该歇下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厉害的楚老将军老脸一红，觉得刚才那话怎么品怎么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可他一把年纪了，而且暖玉还在身边，这时候楚老将军终于在意起暖玉来。不由得有些忸怩的道。“你个老太婆，说的都是些什么……”楚老夫人只管笑，笑的楚老将军老脸泛红，然后‘凶狠’的道。“我先进屋了，你们祖孙俩也别耽搁的太晚。”说完，脚下一抹油，溜了，不过暖玉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祖父那背景，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老顽童老顽童，越老这脾气越不知收敛了。暖玉，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我们楚家终究是当人臣子的。有些事情，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暖玉点头。“祖母，孙女明白。” “祖母知道你明事理，这个家里，我倒觉得你比你父亲和祖父都强些，他们两个啊，属炮仗的，点火就着。幸好这事提前发现了，你没被欺负了。若你真的被那六皇子欺负了，你祖父怕是要提了刀不管不顾的砍了那小子的。”楚老夫人一脸庆幸的说道。 “不会的，祖父心里清楚。便是我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砍死六皇子也于事无补。” “傻丫头，那是没出事，你祖父没有出手的机会。他啊，年轻的时候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做过……总之，你记住祖母一句话，不管如何，我楚家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祖母这性子你应该也看透了几分。不认则已，既然认下了你，你便生生世世是我楚家的小姐。若是有人欺负你，别说你祖父了，便是祖母也不会放过那欺负你的人。所以你就安心呆在家里待嫁，任京城腥风血雨，有我们老两口在，都吹不伤你，淋不湿你。”楚老夫人很少说这样的话，她是那种宁愿做，也不愿说的性子。 只是今天这事，对楚老夫人来说也是个警示。 他们楚家，不敢说多厉害，可如果连自家骨血都护不周全，哪还配称什么齐国武将之首。 这个六皇子敢打楚家小姐的主意，自然要承担后果。 楚老夫人相信，楚老将军暗中一定另有安排。她初时本欲相劝的，这事大事化小便罢了，传出去于暖玉也全无好处。可此时，楚老夫人却不想阻止了。 楚家的软肋便是人丁单薄，如今既然认回了暖玉。便需让世人看看，楚家的小姐，谁也休想欺负…… 想通这些，楚老夫人才多说了几句。 暖玉缓缓点头，她明白了楚老夫人的意思。楚老夫人告诉她，她是楚家的小姐，楚家会庇佑她一生。若谁敢欺负她，便是和楚家为敌。 楚老夫人竟然把她看的这样重。 暖玉觉得受*宠*若惊，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傻丫头。”楚老夫人拉过暖玉，把她半揽进怀里。 楚老夫人这辈子，在意的人不多。丈夫，儿女。如今丈夫近在身边，女儿和她也渐渐化冰，儿子远赴济北道平乱，做的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楚老夫人简直不敢想，如果没有暖玉。 她会不会有机会和楚老将军‘破冰’和女儿冰释前嫌，和儿子再续母子情缘。 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这一切都是暖玉的功劳，想通这些，楚老夫人对暖玉，已经不仅是接纳了，她甚至觉得暖玉是上天送给她的福星。 有了暖玉，楚家才真的像个‘家’啊。暖玉靠在楚老夫人怀里，听着那低沉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生为楚家人，真是幸运极了。 这一*夜之后，暖玉和楚老夫人更加亲~热了几分，有时候看的楚老将军都有些吃味了……不过，看着自己的妻子真心接纳暖玉，而且把暖玉真的当成嫡亲的孙女在意着，楚老将军暗中可没少露出满足的笑意。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 相比暖玉祖孙一日比一日亲近。 凌昌便有些不妙了。 楚文靖让属下将那些死尸掩埋。正是盛夏，死了这么多人，若不妥善处理，怕是要引起更大的动荡的。 小村庄很快被清理干净，再不见死尸横行。可好好的庄子，也成了‘鬼庄’。看着面前这凄凉的一幕，许县令握了握拳。 他从没觉得他这个县令有多重要。反正上面命令什么，他做便是。 做的好是情理之中，做不好济北王府便发个斥责的折子，许县令已经习惯这种从无褒奖，只有斥责的日子。可是，大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是的，楚文靖已经抓到了那个骆师爷，那人趁乱出城，欲往济北镇去，被楚文靖的人擒了回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去向 第三百四十二章去向 这个骆师爷明显不是个硬骨头，才抽了几十鞭子，便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几年来，许县令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事无巨细的写了秘信通报给济北王府。 然后济北王府会派人送来回复。骆师爷再按了上面的吩咐办事。这么多年，也就是许县令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才没察觉到这凌昌镇，其实真正主事的并不是许县令，而是这个骆师爷……这次流民之事，骆师爷早早便写了密信，信中更是把这些流民形容的十分不堪，那时候流民初到，行事还算老实。只是希望凌昌镇给个说法，毕竟内平峰之所以山体滑坡，全是因为胡乱采石，而那石头采来是为了给凌昌镇铺路。 自觉心虚的许县令下令紧闭城门，也给济北王府送了信，不过许县令那信里用词便温和多了。只说流民无家可归，前来投奔，问他是否可以开城将人迎入，便将这些人安置在凌昌。 和那骆师爷的一对比，显然许县令太过妇人之仁。 于是许县令那消息如石沉大海，始终没得来回复。而骆师爷倒很快得了上面命令。 本就心狠手辣的骆师爷于是伪造了许县令手谕，才有了这场弥天大祸。 流民死伤过半，凌昌县的守军死伤近百。 最让楚文靖忧心的是，卫宸踪迹全无。是死是活的都没个定数，虽然楚小将军坚信祸害遗千年，可凡事都有个万一…… 所以自从出了事，已经过了两天，楚小将军一刻也没有合眼，因为上火，嘴上起了几个大燎泡。许县令也没好到哪里，比起楚文靖，他是即黯然又心寒，他自认兢兢业业，做梦都想把凌昌镇治理好，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昌镇的将士因‘奉’他之命出城迎敌。以至酿成这桩惨剧。 许县令被吓到了，惊得六神无主，好在他也勉强算个汉子。 不到半日便反应过来，然后表示愿意一切都听楚小将军安排。以后，他不会再听济北王府命令行事。 原因很简单，济北王府草菅人命，给这样的主子卖命，他良心不安。 掩埋尸体，安抚受伤将士，那些慌乱间被流民冲散的百姓陆续归家，只是他们的家被流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许县令便吆喝着为数不多的下属，和百姓们一起伐木建房。初时百姓们还有些惧怕，生怕自己曾经收留过流民的事情被追究。可只见县令大人脱了官袍，身着蓝衣小褂，和他们一起汗流浃背的伐木。百姓们的惶恐渐渐淡去，见百姓们放下戒备，楚文靖也从百姓口中问出了卫宸的下落。 “……大人问的是那位算命先生啊！大人问对人了，先生一直住在我家隔壁。最初那位先生刚到时，我们都觉得他模样太过难看，没谁相信他。后来他为我卜了一卦，说我今年有血光之灾。我还险些砸了他的招牌。大人请看，几天前我这胳膊被人划了一刀，流了不少血，可不正应了那血光之灾的卦相。 我家隔壁住着一对中年丧子的老人。那位先生三言两语便将我隔壁家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神，神的很。后来很多乡亲都去求他卜卦，他也不要我们银钱，只让我们给他说些趣事。那位先生偶尔还用笔记一记，也不知道都记了些什么……”楚文靖拧眉听着，直觉得自己怕是碰上了个话唠。 话唠继续。 “反正他卦算的十分灵验。那些流民来了之后，他劝我们不要善心大发。那时候乡亲们都在背后骂他狼心狗肺。大家都是济北道治下百姓，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挨饿。后来发生的事，让乡亲们十分后悔没有听那位先生的话。 我们好心送流民吃喝。可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觉得我们欠了他们。 我们的粮食也不多，总不能全给他们。 他们最后便开始抢我们的粮食，谁家不给，他们便把人往死里打。大人，那些流民都是坏人……”楚小将军按捺着把这人脑袋塞水坑里的冲动，冷声让他继续。 虽说这人说的事情楚文靖不感兴趣，可从这人口中，他终于知道卫宸近日的动向了。“那位先生曾劝过流民，让他们不要自寻死路，说如果他们此时罢时，还为时不晚，可那些人抢粮食抢红了眼睛，越发的觉得他们房子被毁，亲人被埋都是我们凌昌镇的错。 先生劝阻不得，随后几天一直呆在屋中。 直到那天有官兵来围剿那些流民。 他们才想起先生先前说的话，派了人把先生绑了去。 后来小的便再没看到过那位先生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遭了暗算……或者那些流民带着他一起逃进了林子。”那人指向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山林绵延起伏足有百里，尽头和凌昌镇不远的几坐小山峰接壤，流民逃入其中，便如小鱼入海，一时三刻实难觅得踪迹。 楚文靖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以卫宸的本事，必定能保住性命。没准还能劝降那些人呢……当然，最后一点楚小将军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他相信卫宸一定不会长久的受制于人，下次见面，他一定能让他眼前一亮。 出于对卫宸盲目的信任，楚小将军和许县令商量过后，还是拉出来要围剿山林的架式，只是却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每天在山林外大张旗鼓的摇旗呐喊，然后把人分成几队在山林外围搜寻。每天深入一点，按理说若是想寻人，便该悄悄的来，毕竟如果泄露了行踪，谁也不会傻到在原地等人来抓，可这批围剿的官兵，也不知道是不懂规矩，还是头领是个愣头青，愣是把寻人寻成了轰轰烈烈。晚上甚至还辟出大块空地升火搭帐篷。 楚小将军亲自带队，许县令想着将功补过，硬要跟来。 楚文靖想了想，点头。这个许县令其实人不坏，也许，他便是他们在济北道的突破口呢。 这边楚小将军带着人一点点深入林子。 而距围剿队伍十几里的密林中，一队人灰头土脸的闷声向前。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内讧 第三百四十三章内讧 他们已经逃进林子十几天了，每天都在闷热，几乎不透风的林子里跋涉前行，可以想像行程的艰辛。 可没办法，不逃便是死路一条。 直到此时，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是不敢相信朝廷真会派兵来杀他们。他们自认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至于说到抢粮。他们的家没了，亲人都死了，谁又来可怜他们，他们不过是抢些饱腹的粮食，便要落个被围剿杀死的结局吗？ 何况，他们只是抢粮，并未伤人性命。 这些人真的没想到，他们最终会落到逃窜山林，饥一顿饱一顿的狼狈度日。逃？往哪里逃？林子再大，也终究有个边界。敌人在后面追，他们在前面跑，早晚他们要逃出林子，暴露在官兵眼皮底下。他们不知道身后有多少人在追他们，可那些人弄出那样大的阵势来，想必来追他们的人不在少数。 “柴大哥，我们怎么办？”李二垂头丧气的问道。 林子里逃窜了十几天，所有人都衣衫褴褛。别说好好睡上一觉了，便是夜里勉强眯上个把时辰，都成了奢望。人们就像惊弓之鸟，生怕官兵暗中追上来，虽然他们派出打探的人确定的说，官兵离他们还有很远，可是林中不见天日，谁也不知道官兵会不会突然窜出来。所以没谁敢真的安心睡觉。 再说吃的。 当时官兵来的突然，他们这些人对上官兵，连虾兵蟹将都不如。 很快被冲散，死的死伤的伤，好在他们这些人早些得了柴飞平的叮嘱，让他们一见苗头不对便逃。 这才勉强保住小命。 可逃的实在匆忙，没吃没喝的。进了林子，每天想要填饱肚子便要花大半时间，可他们首要任务是逃命。 于是每天只能勉强猎些吃食，烤的半生不熟的便强行塞进口中，没滋没味的便罢了，很多时候根本猎不到东西，最惨的一次，一整天，他们没吃没喝。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二甚至自暴自弃的想，早知这么狼狈，还不如当时被官兵杀了呢。也算得个痛快，现在这样，就好比钝刀子割肉…… 早晚也是一个死字。 奔波这么多日，柴飞平也没了初时的从容，整个人瘦的十分厉害。 他在这队人中，算是三个小头领中的一个。他手下有几十人皆听他号令，几十人的性命都压*在他肩上，柴飞平总是整夜整夜的不敢合眼，哪怕安排了人职守，他也睡不着。打到猎物，他更是最后一个动口，一天勉强啃上一块半生不熟的骨头已是运气极好了。他甚至经常一整天吃不上一口东西。整个人眼见着便瘦了下去。李二很心疼，总想省下几口给柴飞平，可是每次柴飞平都笑着说自己不饿，还要强行把吃的塞进李二口中。 不饿？ 见鬼的不饿。 自从进了林子，他们便没吃过一顿饱饭。没喝过一口温水。 许是弦绷的太紧了，这两天他们内部开始出现械斗。甚至失手打死了一个人…… 这就好像是原本的平衡被打破，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暴躁，渐渐失去理智。眼下，三队人中，他们这队算是人心最稳定的一个，因为他们相信柴飞平，相信他一定能带着他们走出林子，相信只要有柴飞平在，他们便能保住性命，可是画饼充饥，终究也只是望梅止渴。 他们在林子里转了这么多天，也没摆脱官兵的围剿。 反而弄得人心越发的浮躁……就好像一根弦，绷的紧紧的，似乎再稍微加力，便会整个断了。柴飞平望着身后的几十双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办？能怎么办？不想死只能逃……至于能不能逃出去，能不能保住小命，谁又能知道。“兄弟们，我们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逃，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们也是亲眼看到的，那些当兵的杀起人来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初我曾劝阻过。让那些人不要去抢粮，不要去欺负人，可那些人没有一个听，反而嘲笑我们没种。 结果呢？ 我们没抢，却被他们连累……兄弟们，我们如今逃无可逃了。”柴飞平说完最后一句话，场面登时一静，然后，响起了抽搐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们听柴大哥的，没有去抢粮，也从没欺负过人。可是也要落个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不公，老天不公啊。”有人咬牙切齿的骂道。 当时大家都去抢粮，他们本来也要随着大家一起行动的，后来是柴飞平阻拦了他们。柴飞平说大错还未铸成，他们还有退路。 最终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抢粮，而他们却每日稀粥果腹。若早知道落个这样的结局，他们还不如和那些人一起抢粮，好歹也能吃顿饱饭。“柴飞平，都是你的错。我们如果不是听信了你的谗言，怎么会落到这样的惨境。” 李二一听登时反驳。“你胡说什么，柴大哥也是为了我们好。这一路走来，柴大哥没吃过一顿饱饭，只要弄到吃的，柴大哥每次都让我们先吃。每晚柴大哥都要守夜。你这样说柴大哥，你良心被狗吃了！” “良心？如果良心能吃，我早挖出来吃了。李二，你就是柴飞平身边的一条狗……” “你敢再说一遍，我杀了你。”李二暴怒，冲向那口出妄言之人。 见到事情要闹僵，附近的人赶紧上前拉住二人……那人在四周不赞同的目光中，冷笑着开口。“我们自己都要饿死了，柴飞平竟然还带着那个废物。”那人一指柴飞平身边，只见一个蓝衣男子双手拢在袖中，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便是因那人之言，所有人都看向他，他脸上神情也是淡淡的。 那人一张脸生的十分平凡。 初时脸上还有颗黑痣，后来逃跑中不见了，那人解释说，那是为了糊口。如今不必忧心生意了，那黑痣自然没了用武之地。 当时诸人只顾逃命，对于柴飞平带上这个人，也没谁多言。 也不知道过了今天能不能有明天呢，哪里顾得上找茬。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分裂 第三百四十四章分裂 如今逃了十几天，眼见着离死不远了。大家看卫宸便越发的不顺眼了。“说话要凭良心。他自己打猎，还常常把猎物分给我们……前后好几次都是他找到了水，我们才不至于渴死。他哪里是废物了？” “也许我们总也甩不掉那些追兵，便是这人通风报信呢。”那人眼见着四周看他的目光越发的不满，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来，话锋一转，如是说道。 “通风报信？他天天和我们混在一起，要怎么通风报信？”李二冷笑着反问。 那人呐呐的开口。“除了他，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难道还会害自己兄弟不成！”那人一口咬定卫宸便是那个告密的。其实大家都知道他这是欲加之罪，卫宸整日和他们一起行动，哪里有机会去通风报信？如果卫宸真的去通风报信，他们能在林子里躲这么多天？一早便被那些官兵抓住了。“再说，我们每天吃的东西有大半都是他猎来的，喝的水也都是他找到的。他如果想害我们，何必帮我们，他大可以自己偷偷走掉。以他的身手想要脱身难道还不容易？我们这么多人，哪个没受他恩惠。你们竟然怀疑先生？你们良心何在？”李二质问道，大家不由得低头沉默起来，连那个初时挑拨之人也在诸人控诉的目光中不再开口。 李二见诸人沉默。 不由得轻淡一声说道。“我们便是受了难，可我们也不能因此坏了良心。好人便是好人，恶人便是恶人。 柴大哥约束我们不得抢粮伤人，这本没错。你们别忘了，我们初到凌昌镇时，如果不是那些好心人，我们一早便饿死了。受人滴水恩，都要涌泉报，何况是活命大恩。 即使我们没有抢粮，可抢粮的人和我们毕竟是一伙的。我们当中有些人也曾吃过他们抢来的粮食。所以我们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谁也别怨，怪只怪我们命不好，偏要生在济北道……这济北道是济北王的天下，来内平峰采石，也是济北王府下的命令。所以我们的仇人不是凌昌道，也不是那些围捕我们的官兵，而是济北王府。”李二话音落下，很多人露出深思的神情。他们一门心思来凌日讨公道，可挖山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凌昌那个小县令可以决定的。 整个济北道，根本就是济北王一家的一言堂。 “李二说的不错，虽然采石用来给凌昌铺路，可如果不是济北王府下了命令，谁会舍近求远。跑到内平峰去挖石头……” “可是济北王府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有人疑问的问道。 是啊，为什么要下那样的命令？ “……那些当官的做事从来想一出是一出的。有什么道理可言？也许内平峰里有什么宝贝呢，他们借着采石之名去挖宝。”“真的有宝贝吗？我们祖祖辈辈住在内平峰山下，也没听说山里有什么宝贝啊……”“不说了也许吗？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一定是济北王府下了命令，这次凌日镇突然城门大开，那些官兵不由分说便冲上来打打杀杀的，也一定是济北王府下的命令，你们想啊，我们来了这么久，凌昌镇只是城门紧闭，怎么突然间便开了城门，一定是收到了济北王府的命令。” 柴飞平在一旁沉默的听着，他身旁是神情始终淡淡的卫宸。 柴飞平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男子。 这一路走来，那人几乎什么也没有开口说过。不质疑，不问询，他们走，他便沉默走在队伍中。 从未有一刻离开大家的视线。所以说这人去通风报信，实属栽赃。柴飞平其实也说不清楚，当时逃命时，怎么就带上了他。 许是察觉出柴飞平的目光，身侧男子微微侧头看向柴飞平，明明十分平常的相貌，却偏生有双明亮至极的眼眸。“……到了这地步，你如果能救下我这些兄弟，他们一定对你忠心无二。”柴飞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他本能的觉得身边的男子非比寻常。 卫宸定定看向柴飞平，在他期望的目光中，缓缓摇摇头。 柴飞平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他知道自己一行让这人失望之极。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利益熏心的小人。可大家毕竟长途跋涉，这才来到凌昌镇。 在逃命的这十几天，大家也是互相拉扯着，你帮我我帮他的，这才保住性命。 让柴飞平放弃他们中的一些人，柴飞平做不到。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完，于事情却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该逃命还得继续逃命。再上路后，队伍变的十分沉默。大家都默默的赶着路，找到食物，尽量往肚子里填，此时大多数人其实心里已经绝望。之所以没有停下，只是靠一股信念支撑着。终于，又走了两天，人心再次涣散。这次却不是柴飞平几句话便能重振旗鼓了。前几天那个诬陷卫宸通风报信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找柴飞平大打了一架。 最终发展成两帮人胡乱厮打在一起。 双方下手都十分狠，不过眨眼的功夫，大家便都鼻青脸肿起来。 卫宸躲的快，见苗头不对，身子一窜便上了身旁一株大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场闹剧，眼中是全然的淡漠。 卫宸抬头看看天，然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他突然想起自己被关祠堂那次，他也像此时这般饿极了。然后小姑娘趁夜送了点心来给他。他不喜甜食，对此还诸多抱怨。如今想起来，他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小姑娘嗜甜如命，她把自己最喜欢的点心端来给他。不正表示自己在小姑娘心中占了很重的位置吗。 原来，暖玉那么小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他。 卫二少美滋滋的想着，因为满脑子都是暖玉，倒让饥饿感淡了几分。 为了大局，他这两天运气‘很差’，前几天还能勉强填饱肚子，这两天却着实忍饥挨饿的十分辛苦。 好在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正在打架的人也有看到卫宸上树的，他们想追，可是卫宸居高临下，只轻轻动动脚，那些人便一个个哭爹喊娘的捂着手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歃血为盟 第三百四十五章歃血为盟 这样几次，再没人敢打卫宸的主意，卫宸便坦然的寻了个高处枝丫，倚在枝上低头看着这场闹剧。 双方人数在伯仲之间。再加上所有人都一整天滴水未进了。所以最终打了个胜负难辩……柴飞平一脚将那挑衅之人踹了个后仰，那人也毫不示弱，冲上前来把柴飞平扑倒。李二一见，抡起拳头打向那人…… 最终，大家鼻青脸肿的分为两派。 “柴飞平，你既然没本事，我们也不会傻到跟着你继续送命。” “你们既然觉得跟着柴大哥没有出路，大可以自己去找活路。柴大哥只是心善，这才领了大家逃命。你们既然不相信柴大哥，离开便是。我们绝不强留。”李二说完，那挑衅之人冷笑一声。言道理应如此，然后振臂一呼，有几乎半数人随他一起转身离去。 望着那些人的背景消失在林中。李二一边抹着额头的血水，一边对留下的人说道。“他们本就有异心，留下也只会拖后腿，倒不如我们各走各的……”诸人点头。 他们这队本就隐隐分为两派，刚才挑衅那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抢粮，可是暗中和那些抢粮的有所走动。 那人实在称得上两面三刀，当初逃命时，那人跟了他们一路，保命要紧，实在不适合内讧。如今那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李二觉得早该如此，应该在逃进林子第一天便和那人打上一架。然后大家各走各的。柴飞平轻叹一声点点头，他当初想的太简单的，以为真的能和那些人患难见真情呢。没想到，那些人吃了他们猎的吃食，喝了他们找到的水源，眼见着他们走投无路，他们便选择另谋生路。 罢了，就像李二说的，不是一条心，勉强拴在一起也不过是自寻烦恼。 柴飞平示意大家修整，然后走向卫宸，他抬头看着在树上悠闲轻荡着的卫宸，越发觉得这人高深莫测了。 柴飞平突然间灵机一动，他隐约明白这人为何跟了他们同行，为何前几天能猎来食物，这几天找到的吃食却一日比一日少。 “先生可以救我们了吗？” 卫宸突然对柴飞平笑笑，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神情。然后他身子一扭，从树上翩然落地。柴飞平目光一闪，这些天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人竟然是个会功夫的。他们这些猎户，身子骨都不错，长年游*走在山林间，虽然没学过功夫，可遇到个豺狼，也能搪塞几下。可是这交没有准备进山，才十几天，竟然弄得这样狼狈。反倒不如一个看起来弱质彬彬的算命先生。“……我若救下你们，今后，你们的命便是我的。我让你们生，你们生，我让你们死，你们死。若做的到，便歃血为誓吧！”卫宸不是个善心人，自然是无力不起早的。他跟着这些人在山中转来转去，吃不饱睡不好的，自然是有所图的。 而他图的便是…… 柴飞平听完，没有像上次那样露出为难的神色，而是表情郑重的想了想，然后点头。 “先生稍候。”柴飞平说完，转身走向东倒西歪的兄弟们。 如此这般说过后，有人露出迟疑之色，有人觉得庆幸，还有的觉得不可思议，诸如李二。 救下他们？他们犯的可以重罪，虽然他们并不认同，可那些官兵围杀他们之前，说他们犯了谋逆罪，说他们聚众为乱，强抢百姓粮食，做的都是造反的事。 造反他们是知道的，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重罪。 这人能救下他们？怎么救？“你们还犹豫什么，反正我们最终也落个惨死。倒不如赌一把，如果那人真能救我们，想必是个有本事的，跟了他，我们说不定真的能替亲人报仇呢。”李二说道，柴飞平点头。“李二说的不错，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既然开口说出可保我们性命的话，可见那人和济北王府并不是一派。我们的仇人是济北王府，如果那人能带着我们和济北王府对着干，别说效忠他了，便是报了大仇，他让我去死，我也绝不犹豫。我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和李二打定主意便跟着那人了。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如果你们愿意，便是把性命交到那人手中。那人让我们活，我们活，那人让我们死，我们死。 一旦认主，此生不悔。” 柴飞平这番话说完，四周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人觉得从猎户沦为别人的下属，实在是吃亏。立时便有人反驳，说当人下属即能赚银子，又能保住小命。兴许那人是个当官的，他们从此后便吃了‘公粮'呢。反正也没了活路，不如便赌一赌。 很快，柴飞平来到卫宸面前，屈身跪地。 “先生，我等愿意誓死相随。” 柴飞平身后，一众人齐身跪倒……“公子，我等愿意誓死相随。” 几十人，声音整齐，虽然不那么洪亮，可是已有了几分气势。卫宸淡淡看着诸人，脸上的神情不喜不悲。 最终，他冷冷的开了口。“诸位既誓死相随，我自不会负了诸位。我有的，必不会少了你们。” “谢先生。” 柴飞平说完，当先抽出匕首，割破手指，以指尖血点在唇旁。 余下诸人照做。 誓成！ “无牲畜在旁，我等便用自己的血结誓。从此后，我们的性命便是先生的，先生叫我们生，我们生，先生叫我们死，我们死。绝不迟疑，绝不背叛。” 卫宸点点头，动作迅速抽出匕首，轻轻一划，血浸出。他缓缓的用指尖点在自己唇边。 柴飞平等人震惊，沉默，然后面露激动之色。 他们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样的誓言过后，即表示那人即把他们当属下，也和他们情如兄弟。“我卫宸在这里发誓，尔等即不负我，我必不负尔等……兄弟们，走，我们回凌昌镇。” 卫宸，卫宸，他叫卫宸。 回凌昌，回凌昌，他竟然要带他们回凌昌。 即已发了重誓，不迟疑，不背叛。柴飞平等人沉声应是。 然后以卫宸为首，调转方向，往搜山官兵的方向走去。自然有人心中忐忑，可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些像李二那样性子耿直的。即已发誓，便是主子带着他们去赴死，他们也会慷慨去赴。 第三百四十六章 谣言四起 第三百四十六章谣言四起 京城楚府。 暖玉这次共出门十天，芷香，芷云和王述都跟在暖玉身边。 府中只留了以前一个姓李的管事，楚老将军回来后，那李管事便急急去见楚老将军。 暖玉这边也同样不得安静，才回到拢月轩，秋莹得急急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出事了。” 芷香芷云陪在一旁，面色也是微变，几个丫头中，秋莹是最性子最稳重的一个，芷香和芷云遇事不乏大惊小怪的时候，尤其是芷香，再小的事情到了她口中，都成了惊天大事，可是如今秋莹竟然露出一幅焦急的神色来。暖玉定了定神，示意秋莹不必心急，事情既然已经出生了，再急也是无用。 出事，她想办法解决便是。 秋莹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两天前开始，京城便有谣言传了开来，说是二少爷在济北道出事了……而且谣言愈演愈烈，说二少爷被流民挟持，被流民当做人质要挟济北王府。那些流民烧杀抢掠，犯了杀头的重罪，济北王府不能为了二少爷一人放走那些流民，说那等于是纵虎归山…… 流民一怒之下对二少爷下了毒手。”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凭着二少爷的本事，怎么能被流民挟持？一定是谣言。”芷香见暖玉神情呆怔，赶忙开口劝道。一旁芷云也附和。“芷香说的不错，以咱们二少爷的心机，怎么可能成为人质，一定是有人暗中造谣中伤。” 秋莹轻轻一叹。 见暖玉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说道。“不止这一桩事。就在二少爷遇害的消息传出后不久，昨天有个女人找上门来……她说自己是二少爷的生母，还说卫老夫人，卫老爷夫妻都能证明她所言非虚。还说二少爷既然遇害，二少爷的家产理应交给她那个生母，她说小姐还未过门，没道理干涉卫家的事。那女人在府门闹的时候，毛金正好看到了。小姐也知道毛金那性子，那女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小姐的坏话，毛金一怒之下，便动手推了那女人一下。 那女人更加不依不饶。 李管事要报官，那女人见此，竟然冲向府门，嘴里说着儿子没了，家产也都被咱们府上私吞，不如一头撞死。” “那女人死没死？”芷香紧张的问道。 秋莹苦笑。“李管事怎么能看着她撞死在府门上，自然拦了下来。那女人又哭又闹的。李管事没法子，总不能让她继续在府外说些有的没的抹黑咱们楚家吧。李管事让人把那女人拉进府中，此时正关在柴房里。自从进来，那女人便没有安静一刻，在柴房中骂骂咧咧的，话说的十分难听，老将军老夫人和小姐都不在，李管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安置那女人。只吩咐不必理会那女人。奴婢看李管事去见老将军了，想必也是禀报这事去了。” 秋莹说完，退到一旁。 暖玉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她最近总发噩梦，梦里卫宸一身是血，有时唤她娇娇儿，有时想拉她的手，有时却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谣言必定不是空xue来风。 卫宸在济北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暖玉不相信卫宸会被流民挟持，最终死于流民手中。便是卫宸真的被流民所制，还有父亲楚文靖呢。 以自己父亲的性子，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卫宸的。 即使是济北王府出面阻止，自己父亲也不会坐视不救的。 至于那个自称卫宸生母的，暖玉想，那人应该真的是卫宸的生母，至于当年为何传出那人已死的消息，她便不得而知了。 那人趁着谣言之际上门捣乱，背后也一定有人出谋划策。而这谋算之人，暖玉想除了卫双双不做第二人选…… 暖玉想了想，吩咐丫头。“帮我更衣，我要去见老夫人。” 暖玉到落英院的时候，楚老将军正和楚老夫人说话，二人见到暖玉进来，楚老将军脸上明显带着一抹心疼之色，楚老夫人笑着招暖玉上前。“丫头，过来坐祖母身边。” 暖玉轻笑着点头，走到楚老夫人身边落坐。 “……你这丫头精神倒好，也不歇一歇。怎么又跑来见你祖母了。”楚老将军缓缓酌了口茶，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暖玉来见祖母，那说明孙女想我这个老婆子了，你吃味也没用。孙女从来都和祖母亲……”“我有什么好吃味的。我还是她祖父呢。不都说姑娘是贴心的小棉袄吗。我看暖玉和我这个祖父也十分贴心。”楚老将军毫不示弱，楚老夫人被逗笑了，拉了暖玉的手说道。“看你祖父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宝贝呢。暖玉啊，你也累了，怎么不歇一歇？祖母也觉得乏了，正想唤丫头服侍着梳洗一番呢。” “孙女知道来的有些匆忙。只是有件事，我想请祖母替我做主。” “什么事？你只管说，你祖母不替你做主，祖父一定替你做主。”楚老将军见暖玉面有难色，立时拍胸*脯保证。 “有你什么事，没听暖玉要我这个祖母给她做主吗？丫头，有什么为难事，你尽管说。只要祖母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做主。” “……祖父祖母想必也知道了，有个自称卫宸生母的女人找上门来。向孙女要卫宸的东西。先不说这是卫宸给我的，他不在，我有义务替他守好。便是卫宸真的……祖父，您不必担心，我相信卫宸。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那女人生下卫宸，然后抛弃了他。 二十年来，她没有当过一天母亲。如今听说卫宸遇难，她来争产，真是天大的笑话！”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祖父在你来之前便说这事呢……你祖父还不想告诉你，怕你为难。”楚老夫人说道。 “……我想着那女人是卫宸生母应该无疑。可这时候登门，实在过份。如果让她见了咱们丫头，岂不把我家暖玉欺负死。我便想着和你祖母商量，把那女人打发了。”楚老将军生性豁达，对于那女人突然找上门来，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只当那女人从哪里打探出卫宸十分在意暖玉。如今传出卫宸遇害的消息，那女人无依无靠的，便想来楚家打秋风。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将出马 第三百四十七章老将出马 “祖父想的太简单了。她先前来过楚家一次，被王管事打发走了。这次再来，怕是打定主意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她既然是卫宸的生母，何不趁卫宸在京时，去寻卫宸。为何来我们楚家找麻烦？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楚老将军听暖玉这样说，脸上露出几分怒意来。“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来咱们楚家捣乱的？”楚老夫人问道。 “是。咱们去山寺前，卫双双曾来找过我，说她知道卫宸生母的下落。还威胁我说，若我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祖父和祖母也知道，我和那个卫双双有过节。 我听丫头说过，卫双双日子过的不顺心。她和我同岁，到了如今亲事也没个着落。 她一直记恨我，觉得她才是卫宸的亲妹妹。卫宸理应对她好，而不是对我。” 提起卫双双，楚老夫人冷哼一声。面上露出几分狠戾之色来。“先前我便想寻个机会去会一会那个卫老夫人和卫夫人。如今倒是个好机会……暖玉，你来是不是也希望这事祖母出面？”暖玉点头……“我便是想求祖母出面的，卫双双还是由卫老夫人处置合适些。我们若和她计较，倒显得我们楚家仗势欺人。祖母也曾提起过，说想要当面谢谢卫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暖玉不屑理会卫双双。这时候若是和卫双双见面，便正中了卫双双下怀。 楚老夫人出面便不同了。 她是长辈，卫老夫人在楚老夫人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在京城，像楚老夫人这样的身份，几乎可以说是贵妇圈中的翘楚了。哪个见了不得行礼问安。 以前卫家在甘宁道时，卫老夫人身份还算是尊贵。 可卫老夫人错估了形势，以为凭借着卫家在甘宁道的声誉，在京城也能如鱼得水……如果卫老夫人精明些，知道抓着卫宸不放，卫家在京城还能更好些。可她偏偏看不透。觉得卫宸是卫家的附属。实则，卫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弱势的二少爷了。 卫宸也说过，他不会放过卫夫人母女的。 之所以一直没对她们出手，实在是卫夫人母女最近还算本份，还不值得他用心对付。 不想卫宸离开京城没多久，卫双双便按捺不住了。 而且她直接便抛出了卫宸生母。那吕姓女人这么一闹，关于卫宸身世的流言怕又要传得风风火火了。暖玉担心，也许她和卫宸兄妹关系也终究纸里包不住火。 事到如今，若真的传了出去。 暖玉担心卫宸便是平安回来，怕也会被圣上问责。 当初卫宸只说和暖玉三年前便定了亲事，却没说他们二人自小兄妹相称…… 卫宸可以狡辩，可是皇帝会不会买账，便只能看天意了。这么一想，暖玉恨极卫双双。 “当年的事，也说不上谁对谁错。那卫双双丢了，和你又没什么相干。她们卫家丢了女儿，那个卫夫人却把一切错处推到你头上。这本就是不公。 卫家虽然养你一场。 可卫家来京城时，我们楚家也没少给卫家好处……算起来，我们楚家早就不欠卫家的。 那卫夫人母女却是赶尽杀绝，如今你身份大白天下，谁不知你是我楚家嫡长的小姐。她们如今和你为难，便是我和楚家为难。 你放心，祖母马上让人投个帖子，明日便亲自去趟卫家。 我倒要好好见识见识那个卫双双。” “……需不需要祖父出马？约一约那卫老爷？”楚老将军在一旁跃跃欲试。 楚老夫人瞪他。“那卫家是老夫人当家，你约那卫老爷有何用？不过是个怕媳妇的，你便是吓尿了他，他回去也不敢动他媳妇一下，又有何用。” “……虽然没什么用，可他从未善待过咱家暖玉。吓一吓他爷心里痛快。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便去会一会那姓卫的。”楚老将军愉快的决定了。楚老夫人拿他没法子。只叮嘱他行事不可太过。那人毕竟是卫宸的父亲。虽然卫家不认卫宸这个儿子，可是那卫宸身子里流的总是卫家的血。若被那些不知底细的看了去，没准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楚老将军表示他自有分寸。 接下来便要说一说那个女人如何处置了。 “要不暂且让她呆在府里，等宸小子回来交给他……”楚老将军提议。 “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把她赶出去。今天赶出去，那女人明天又要回来闹，她一个光脚的，倒是不怕，我们楚家还要脸面呢。”楚老夫人不愿留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在府中，何况那女人还整天骂骂咧咧的。可是也不能由着那女人胡闹。楚老夫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的女人，丢下儿子不管不顾的。如今儿子发达了，她又想认回儿子。 当传回儿子遇难的消息，她不是心疼儿子。而是想着来夺儿子的家产。 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称为母亲。 暖玉知道，两位老人是因为她，而容忍那女人留在楚家的。 可她却不想留下那女人。如果卫宸真的在意那女人，那女人怕是一早便认回卫宸了。 以她对卫宸的了解，如果那女人找上门去，卫宸一定会派人轰她出来的。她在卫宸最需要母亲的时候离开，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她想认回卫宸。 卫宸一定会冷笑着回应。 说天下没有这等好事…… 楚老将军和老夫人因为顾虑着卫宸，所以打算留下那女人。可在暖玉看来，这完全不需要顾虑。“不，不要留下她。留下她只会让卫双双觉得这步棋没有走错。祖母明天去卫家，便把这女人交给卫老夫人吧。她既然自称卫宸生母，便是卫家的人，如何安置，由卫老夫人去操心吧。” 楚老夫人有些意外。 “暖玉，卫宸回来若是……” “二哥那里，由我来说。就像祖母说的，一个不配称母亲的人，难道二哥会在意？祖母尽管去做便是……京城如今的谣言，祖父和祖母不必在意。我信二哥，我信父亲。”二老点头，刚才他们还十分为难，如今被暖玉三言两语解决了。“好，明天祖母便去卫家兴师问罪。” “祖父也去找那姓卫的喝喝茶。”楚老将军冷笑着接话。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所谓对敌 第三百四十八章所谓对敌 有祖父祖母的庇护，暖玉第一次尝到受了委屈，有亲人不由分说呵护的感觉。 以前在卫家时，虽然卫老夫人也会偏心她，可总不会不问缘由。就像小时候，她被卫夫人接到身边教养那段日子，卫老夫人明知道卫夫人待她刻薄，可却从来没有过问。那时候暖玉还以为卫老夫人鞭长莫及，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她实在太过天真了，即使多活了一辈子，也没学会如何辩明人心。 如果卫老夫人想干涉，卫老夫人在卫夫人面前，终究是有话语权的。 那时候，她怎么就天真的相信卫老夫人没法帮她呢。 后来还是她学乖了，处处顺着卫夫人，她那时还天真的相信，只要她一心把卫夫人当成母亲，卫夫人早晚也会把她视如己出的。后来卫双双出现了，卫夫人对她仅有的那点温情，也随着卫双双的到来而化做了泡影。可是眼前，楚老夫人和楚老将军，不必她多言，不必她解释一句，他们已经不由分说站到了她这边。而且为了她，楚老夫人不惜屈尊降贵，却卫家拜访。 而楚老将军呢，竟然要替她‘报前仇’。 眼见着暖玉目光发直，不知道小脑袋又在想什么，楚老夫人轻轻抚了抚暖玉的头。 “傻暖玉，你也看到了，我们楚家人丁不旺。我盼着你父亲娶妻生子，盼了十几年了，祖母都要绝望了，想着也许这辈子你父亲都不会原谅祖母。你知道你父亲出京前，对祖母说了什么吗？他说，等他从济北道回来，便会考虑娶妻的事。 我听了这话啊。心里那个敞亮啊。 祖母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你。自从有了你，你父亲变了很多。你既然进了我们楚家门，我便容不得那些宵小之辈欺负你。那卫双双不过是卫家寻回来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祖母会让她明白，我们楚家的姑娘，和她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她根本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靖儿说要娶妻了！那小子怎么没告诉我。”楚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睛的插话。 “告诉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替了他不成。” “……我又不是老不羞，这怎么能替。我还怕那小子钻一辈子牛角尖呢。如今他想开了，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我也好高兴高兴。” 暖玉听了倒没觉得有什么，楚文靖才刚年过三十，要让他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人，暖玉也不忍心。至于她的母亲，死了这么多年了，能像楚文靖那般十几年不娶，已经是难得的痴情了。她还怕自己出嫁后，楚家两老孤单。如今楚文靖终于动了娶妻的念头，实在是件好事。“真的吗？太好了。” 暖玉不是个不讲道理的。 也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楚文靖便该孤身一人过活。 自己母亲终究是个福薄的，想必她地下有知，知道楚文靖为了她，十几年未娶，也该瞑目了。 “傻丫头，你便不担心你父亲给你娶个继母进门，你受委屈。”楚老夫人心情很好的逗着暖玉。 “不担心。有您和祖父在呢。祖母和祖父一定不会让我被人欺负的。”暖玉甜甜的说道，楚老将军十分受用，越发觉得暖玉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楚老夫人点点头，暖玉的话让她听了觉得心里都是敞亮的。楚家冷寂了十几年，终于要迎来春天了。 当晚，去送帖子的小厮回复。 说是卫老夫人初时有些惶恐，最后满脸笑意的应承下来。说是明天在家中恭候楚老夫人大驾。 芷香问暖玉，她为什么不跟着去？ 有楚老夫人在，不正好借机让卫老夫人看看，如今的暖玉，颇得楚家长辈欢心。 比起在卫家时，身份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也正好去亮亮相，让那卫双双好好看看。想必能把那卫双双气个半死。 暖玉笑着摇摇头。 她跟着去固然能气到卫双双，可是光气一气卫双双有什么用……而且以卫双双的性子，气过后怕是会更疯狂的反扑回来。如今她心里记挂着卫宸，根本就没心思和卫双双斗。何况有她在旁，楚老夫人说话行事想必便要顾忌几分，毕竟她是在卫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若是两位老夫人有所争执，没有她在身边，楚老夫人能更爽利的发挥。 她要让卫双双想破了头，也休想见她一面。 对敌人完全的漠视，才是对敌的最高境界。 这点卫宸曾经言传身教过。 芷香抓抓头，觉得暖玉的话真是高深莫测。 一旁秋莹笑笑，推了芷香出门。“刚才我见王管事在院外徘徊，想必是有话对你说。你快去见一见。” 芷香被推出门。只得一头雾水的去见王述。 “小姐这话说给芷香听，那就是对牛弹琴，芷香脑子想事情从来一根筋。这样的性子的姑娘，也真是难能可贵了。王述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秋莹一边服侍暖玉更衣，一边笑着道。 “王述和芷香性子互补，最是般配了。你呢？可有意中人？” 秋莹红着脸摇头。 “……你和毛金同岁吧。”暖玉突然问道，秋莹不明所以，点点头。暖玉也只是随口一问，秋莹于是郁闷了。她素来谨严慎行，之所以被卫老夫人谴来服侍暖玉，便是因为她处事沉稳，可性子再沉稳的姑娘，也会思春啊。 毛金…… “毛金也该娶妻了。下次你见了他，便代我问问。问他有没有意中人。”暖玉还在想卫宸的事，随口吩咐道。 秋莹点点头。 第二日，暖玉早早起身去内院陪楚老夫人用过早膳，然后亲自送楚老夫人上了马车。楚老夫人似乎明白暖玉的心思，并没有开口邀暖玉同行。只让暖玉在府中静候佳音。 暖玉回到拢月轩，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她倒不担心楚老夫人，以楚老夫人的身份，卫家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呢。自然不敢对楚老夫人不敬。 她担心的是卫宸。 没有消息，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出门前父亲楚文靖还再三保证。说一旦在济北道安置好，便会派人送消息回来。 可是自从他们离京，便没只言片语的消息传回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生死不弃 第三百四十九章生死不弃 暖玉才回到拢月轩，还未落坐，芷香便挑了帘子进来。 “小姐，林公子来了。”林赫来了，自从上次师徒两个入宫参加栖凤宫宫宴，林赫便仿佛人间蒸发般，突然间销声匿迹了。 后来她随祖父祖母出京去山寺。 昨日她们才回来，今天林赫便到了。 暖玉觉得有些奇怪。 她让芷香请了林赫去花厅，她也很快换了衣裙，去花厅见林赫。 暖玉见到林赫，有些惊讶。 林赫这人，向来在意外表，不管何时何地都十足贵公子派头。当年在甘宁道时，‘玉言公子’四个字，几乎便代着权贵公子衣食住行的最高规制。可是今天，林赫的衣衫下摆却带着褶皱，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好像十分疲惫。相识至今，这么多年来，这是暖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赫。 暖玉轻声唤了师傅。 林赫点头。“发生了什么？师傅这是怎么了？” 林赫没有开口，只是缓缓饮着茶。暖玉也没有再追问，师徒两个静静坐在花厅里，过了半晌，林赫缓缓抬起头。 他细细将暖玉打量一遍，随后淡淡一笑。“我听说六皇子缠你缠的紧。” 暖玉脸色有些难看。“师傅从哪里听来的？难道不知这样说，会坏了徒儿的清誉。”“自然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你也知道我母亲和皇后娘娘素有往来。栖凤宴上六皇子相中了楚家小姐。这谣言如今在京城，便和卫宸在济北道遇害一样传的风声水起。暖玉，你本事当真不小。”林赫赞。 暖玉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林赫称赞的。 “师傅也看到了，我可没招惹那个六皇子。我对卫宸是一心一意的，心里只有卫宸。” “你跟我表衷心有什么用？如果六皇子执意招惹你，便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没法子让六皇子打消念头。好在，皇后娘娘更属意卢家小姐。”提起卢小姐几字，林赫的表情有瞬间的迟疑。正巧暖玉觉得今天的林赫有些奇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所以她将林赫的神情尽收眼底。 “皇后娘娘倒是精明的很。”暖玉轻笑着道。 林赫点头。“自然，若非如此，她如何坐稳后位。眼下六皇子处境不太妙……太子颇得圣心，而且素有仁厚之名。 而六皇子却是个纨绔子弟，从小到大没少闯祸。而且六皇子和太子自幼关系不睦。陛下为此对六皇子也越发的冷漠，皇后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两个儿子，她都疼在心里，她倒希望太子和六皇子兄友弟恭，奈何天不遂她愿。如今唯有给六皇子找个靠山。 卢家和楚家，在皇后看来都是靠山人选。 只是楚文靖却偏偏在离京前请皇帝给你和卫宸赐了婚。” “师傅的意思是，皇后最终会选承瑜？” 林赫摇摇头。“不一定……似乎选卢家小姐的机率大些。也没准六皇子是个心有沟*壑的，做着齐人之福的美梦呢。” 暖玉听明白了，林赫是来提醒他防备六皇子的。齐人之福？真的打的好算盘。 “最近济北道的传言越来越凶。无风不起浪，我觉得卫宸在济北道一定是出事了。至于事情大小便不得而知了。楚文靖有消息吗？”暖玉摇头。 “我想也是，那人向来报喜不报忧。他既然没有消息传回来，想必济北道此时定然凶险至极了……” 一个凶险之极，让暖玉呼吸都滞了滞，似乎连心跳都顿了几拍。可暖玉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林赫一身狼狈的登门，绝对不止是提醒她防备六皇子。便是他不说，她也不会放松警惕的。所以，林赫另有目的。 果然，眼见着暖玉不为所动，林赫撇了撇嘴。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总摆出一幅老成持重模样来。一点也不可爱……” “卫宸觉和可爱便够了。如果师傅也觉得可爱，卫宸会吃味的。”暖玉答。 林赫面露鄙夷，觉得暖玉这话是故意给他添堵呢。不过想着自己今日登门的目的……“罢了，我和你做这口舌之争有何用？即解不了济北道的燃眉之急，也不能保你在京城太平。你只需行事小心些，没事便呆在府中，有楚老将军坐镇，便是六皇子胆子再大，也不敢来楚家找麻烦。只是若卫宸真的有个好歹……你别瞪我，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卫宸真的出事了，怕是楚老将军也护不住你。你要知道，如果卫宸在济北道丧命，你少不得要背上个‘克夫’的名声……到时候京城谁还愿意娶你进门，再加上你和六皇子这些风言风语。 也许，嫁进皇家，是你唯一的出路。”暖玉沉默着。 林赫轻叹。对于暖玉，他是真心喜欢她的才华，不想暖玉最终无路可走，真的嫁进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 皇家便是龙潭虎xue，再加上六皇子的未来晦暗不明。暖玉可以说便真的‘毁’了。何况，暖玉是那人的女儿，他爱屋及乌。 “如果卫宸真的出事，我便终身不嫁。祖父祖母在时，我在他们身边尽孝。他们若西去，我便寻个庵堂，与青灯古佛为伴。让我嫁进皇家，休想。” 上辈子嫁进计家，她落个凄惨结局。 皇家和计家比起来，计家不过是小打小闹的，皇家……那才是真正的绝路。暖玉的性子中始终带着几分决绝。若非如此，上辈子计宏礼中途回转甘宁道，她也不会避而不见了。 在暖玉心中，善但是善，恶便是恶。 一旦她认定的事，便是死，她也会坚信。 嫁给卫宸是她这辈子认定的事。 若卫宸不幸早亡，她便一辈子守着他的牌位。在暖玉看来，这辈子她能得到的，卫宸都已经给了她。卫宸待她好，她也不会负卫宸。不管生，或是死。 林赫显然被暖玉的话惊到了，好半晌没有开口。“你这话，真狠。” 林赫本来是想刺激一下暖玉的，没想到被吓到的反而是他。暖玉笑笑：“让师傅受惊了。其实我和卫宸，不过几字便能道尽一切。无非是，生死不弃四字。” 第三百五十章 林赫的秘密 第三百五十章林赫的秘密 林赫觉得挺奇怪的，一个在他看来根本不懂情为何物的小姑娘在和他说‘生死不弃’。以他的性子，本该嘲笑她的。 可是迎上暖玉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林赫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风凉话来。 “……你既然决定了便好。有事便去林家找我，你是我徒弟，我林赫的徒弟，是容不得旁人欺负的。”林赫看着暖玉开口说道，暖玉笑了，小脑袋点了点。“我等师傅这句话，可足足等了几年。”她虽然是林赫的徒弟，可暖玉感觉的出林赫虽然不讨厌她，可也称不上多喜欢。教导她雕玉，不过是因为她确实是块好苗子，再加上不好驳楚老将军的面子罢了。 直到今天，虽然不知原因。可是暖玉感觉林赫待她，似乎有些不同。 “你这丫头，也真称得上牙尖嘴利了。”林赫轻笑着道。 不含贬义，似乎只是和暖玉说笑。“师傅知道外面怎么形容玉言公子吗？刻薄，孤傲，目中无人。这样说起来，我们师徒倒真是相得益彰呢。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师徒收我为徒，看来有些事，还真的是命中注定呢。”上辈子玉言公子收徒了吗？暖玉仔细回想，好像是没有的。 命中注定。 林赫轻轻将几个字重复一遍，然后竟然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以前他是不信命的，可是如今……“暖玉，和我说说你姑姑的事吧。” “师傅怎么突然提起姑姑？” “我们是旧识。上次进宫见到她，突然意识到，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你姑姑生的漂亮，又是楚家小姐，想当年上门求亲的人不知几何，很不幸的，你师傅我也是其一。只是你姑姑眼光高，没有相中我。如果你姑姑点了头，如今我便是你的姑丈了。” “师傅，不可妄言。”暖玉提醒。 林赫怔了怔，随后自嘲的笑笑。“你的姑丈如今可是圣上。说起来，你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林赫话锋转了转。暖玉有些不屑的笑笑。“我可不稀罕。”“你啊，倒真是富贵命。”林赫以自己所知度测，觉得小姑娘虽然年幼时受了些苦，可是往后的日子，那便是蜜里调油。只一个谨妃娘娘，便足够保小姑娘荣华一生了。“师傅问起姑姑，其实我和姑姑前后也只见了几面。倒真的说不出姑姑什么事情来……我觉得姑姑在宫中过的还好，也很得*宠*。便是皇后在姑姑面前，似乎也占不到什么好处去。” “你这话说的，若是传出去，便不大逆不道吗？” “我只说给师傅听，师傅不传出去，谁会知道。何况是师傅问起我才说的……” 林赫摇头笑笑。 可笑过后，脸上神情却又变得有些寂寥……“你说，她过的很好？” “应该吧。宫妃能做到姑姑这位置，应该也算好的吧。反正姑姑见到我，总是很高兴。”暖玉笑着补充道。 林赫点点头。脸上神情有些迟疑，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对上暖玉的眼睛，最后只是笑笑。“应该是好的了。如今宫中最得*宠*的便是你姑姑了。”这话听起来没错，可是暖玉总觉得有些奇怪。 让她更奇怪的是，林赫今天到底为何而来。 暖玉心中疑惑，也便问了出来。林赫神情不变，只淡淡说道。“只是觉得你姑姑和你生母模样有些相像……” 暖玉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啊。“这个姑姑和我提起过，姑姑说她本就和我母亲生的有些像。她们总归是表姐妹。” “你姑姑这样说？” 暖玉点头。“当时在栖凤宫宴上，师傅看姑姑的神情便有些不对，后来师傅又唤住姑姑……我后来问过姑姑，姑姑说和师傅算是旧识……师傅之所以看到她惊疑，怕是因为十几年未见了，而她又长的和我生母很像，所以师傅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来。”暖玉解释。 林赫看着暖玉，以前也只觉得暖玉生的漂亮，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可此时，却越发觉得她的模样像母亲了……十四年了，他几乎快忘了暖玉生母的模样。 可是栖凤宫见到楚文谨……心中顿时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出了皇宫，他当天便动身前往甘宁道。楚文靖当年把暖玉的生母葬在了甘宁道。 十几年来，他每年都会去墓前祭奠。 这一次，他却是为挖坟而去。果然，是个空坟。 所以他才急急来见暖玉，可真的见到暖玉，他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小姑娘一脸笑意说起姑姑楚文谨。而且显然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丝毫怀疑。 他要怎么开这个口…… 即使他说破暖玉的身世，又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回到十几年前，还能当这十四年都不存在。他能登门求娶？能抱得美人归吗？ 她能出宫和他双宿双栖？ 一切，不过都是臆想罢了。便是把这些都告诉暖玉，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前些日子去了趟甘宁道，去祭拜你母亲了。” 暖玉突然睁大眼睛。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葬在甘宁道。“当时你母亲在甘宁道病故，没法长途跋涉运回京城。只得葬在甘宁道，我告诉你母亲，你现在过的很好。亲也定了，只等及笄后便要嫁人了。你父亲难道没告诉你这些？ 想必她是怕你触景伤情吧。 我这个当师傅的替你祭拜也是一样的……等以后你成了亲，便让卫宸带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最终，林赫如是说道。 林赫离开前承诺暖玉，会亲自替她雕几个玉摆件，以后便摆在她的玉器铺子里。 暖玉笑着谢过。 送走了林赫，暖玉看看天色，已经快晌午了，不知道楚老夫人那边如何了。 卫府。 自从昨天收到楚家的帖子，整个卫家都乱了……如果是刚来京城时，卫老夫人还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个贵妇人，这两年多的时间，也足够让她认清，在京城这权贵云集之地，卫家，不过如此。而她，也不过是个年近不惑的老妇人，想要像在甘宁道那般被人敬重，无疑是痴人说梦。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来者不善 第三百五十一章来者不善 她也曾后悔过，想要把卫家重新迁回甘宁道。 可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如今的甘宁道，已经不是过去的甘宁道了。卫家走了，计家和几个从前不及卫家的人家起来了。 卫家便是再回去，怕是也难以像以往那般了。 若回去也是居于人下，卫老夫人自然不甘。所以重回甘宁道之事便不了了之。 何况儿子，孙子全在京城。 她一个老婆子回去，晚景也实在太过凄凉了。倒不如留在京城，至少在甘宁道那些人看来，卫家是举家迁入京城，算是人往高处走…… 而楚家，就像以前甘宁道的卫家。也许比那时的卫家还要风光些体面些。 在京城，提起楚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提起楚家两位将军，更是人人称赞。当初知道暖玉是楚家的小姐，卫老夫人心里还没感觉有什么，只知道暖玉回到自己亲人身边，一定不会受委屈。 直到迁到京城，她才渐渐明白，何为真正的高门大户，簪缨世家。 其实如果不是顾虑到卫宸和暖玉自幼兄妹相称，能娶到京城楚家的小姐，那可真是睡觉都能笑醒的好事。 只是…… 兄妹二字，终究像个魔咒，时时折磨着卫老夫人。所以她才会对暖玉有了两分成见，卫宸从小便和她不亲近，进京后更是搬出去另置府邸，卫老夫人当时也是怒极了，所以和卫宸才会撕破脸面。 卫宸当真甩袖而去后。 卫老夫人便悔了，可她毕竟是卫宸的长辈，没道理长辈像小辈低头。于是事情便那么僵持着，在卫老夫人看来，卫宸也不过是一时之气。 他总会回卫家的。 却没想到，卫宸直到离开京城，都再未进过卫家大门。 卫老夫人这股火气始积攒在心底，没有发泄的渠道，正在这时，又传出卫宸葬身济北道的消息。卫老夫人那股火腾的一下便灭了，她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对卫宸太过冷漠…… 心里也忧心起卫家来。 少了卫宸的卫家，真的大不如前。 这时候，楚老夫人来访。这对卫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机会。卫老夫人甚至觉得，楚老夫人上门，是来‘求’她的。 如果卫宸真的…… 楚家必定是要退掉这门亲事的。 而且要趁着卫宸出事的消息没有确定前退亲。 若消息确切传回来，暖玉难免落个‘薄命’‘克夫’的名声。 卫老夫人甚至想了一*夜，如果楚老夫人表示出欲退亲的意思，她要如何应对。 对于卫宸或许在济北道出事，卫老夫人心中也十分不忍。可是事情既然出了，逃避也无用，还不如借此机会，给卫家讨些实质的好处来。 卫宸当初答应帮卫瑞入京……卫宸若是不在了，这事还得求上楚家。 还有儿子卫绪林，在工部那个清水衙门里能有什么前程。还得求一求楚家，看能不能调到户部去…… 于是卫老夫人亲自出了垂花门去迎。楚老夫人今天是来替孙女讨公道的，自然是盛装登场。 枣红色的对襟小褂，下身配同色襦裙。头上簪着三根造型相同的白玉孔雀簪。第一根比第二根长出寸许，第三根最长，斜斜插在鬓后。 面上轻施薄粉，妆容大气，显得整个人透着股贵气。 楚老夫人和卫老夫人年纪相当，今天因为贵客登门，卫老夫人也着实细心打扮了一番。只是自己一身暗青外裳，头上配了只珠簪，虽然珠子也有指甲那么大，可比起楚老夫人那三支白玉孔雀簪，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还有衣裳……楚老夫人那身衣裳，显得楚老夫人整个人透着股精气。 而自己这衣裳颜色选的太暗淡了。 一照面，卫老夫人心里便咯噔一声。那点以往的优越感荡然无存。楚老夫人脸上带着笑，矜持的看向卫老夫人。楚老夫人身后，一群丫头婆子分左右而立，各个垂首静立，卫老夫人虽然也带了丫头婆子在身后。可是婆子丫头站的随意，这么一比，或者都不必比，卫家已输，大输。 卫老夫人努力扬起笑意。 “……一直想去亲自给您请个安。可始终没有机会。今日夫人能来，实在让我卫家蓬荜增辉。” 卫老夫人客气的说道。 楚老夫人淡淡一笑。“卫家这院子修的倒也不错，虽然不及我楚家。不过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也算尚可了……今日冒昧来访，实在是因为有件事，不得不说给夫人听。” “我们里边说话。楚老夫人请。” “卫老夫人请。” 虽然楚老夫人一句话说的卫老夫人心里十分不舒服，可对方财大势大，如今的卫家确实比之不上。这时候卫老夫人不由得心中嘀咕暖玉为何不跟着同来。 如果暖玉跟着，想必那楚老夫人也不能这么张狂，她应对的也不至于这么勉强了。 可卫老夫人转念一想，如果楚老夫人是来说退亲的事的。暖玉跟着便不合适了。 这么想来，楚老夫人十有八*九是来同她谈退样一事的。 卫老夫人心中有了底。 将楚老夫人请到花厅，小丫头奉上茶来，楚老夫人却不动，楚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上前……“卫老夫人请见谅。我家老夫人最重养生之道。 这喝水啊，只喝城外十里的山泉水。而且要配今年新制的顶级云雾。旁的水，我家老夫人是一口不喝的。” 卫老夫人神情滞了滞。 “……楚家真不愧是京城百年世家。竟然连喝茶都这么多讲究。只是府上却没有准备……” “我家老夫人每次出行，都要自带泉水茶具的。烦请夫人借个灶，奴婢亲自替我家老夫人煮茶。” 卫老夫人握了握拳，示意一旁婆子领了楚家婢女下去。 这时候楚老夫人淡笑着开了口。“属这丫头心细，罢了，你且去吧，这里毕竟不是家里，不必那么讲究。” 婢女点头随着卫家婆子下去。 刚进花厅，便闹了这么一出，卫老夫人突然有种对方来者不善之感。难道，楚老夫人不是来退亲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卫双双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五十二章卫双双是个什么东西 “一直想来见一见卫老夫人。想向老夫人道个谢。老夫人养了暖玉十年，暖玉总在我面前提起老夫人待她的好。今日正好有事要和老夫人说，便一道谢过了。” 说是谢，可是楚老夫人说的轻飘飘的，脸上丝毫不见感激之色。 卫老夫人纵使不悦，脸上也不敢带出分毫。反而脸上挂着笑，一个劲的说自己是真心喜欢暖玉，疼她是发自内心，不图回报。 “我知道卫老夫人是个善心人。所以我今日才来……说起来，这事其实和卫宸说更适合些。可老夫人也知道，卫宸如今还在济北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事情又不等人……所以才冒昧来访。” 楚老夫人几次提起因有事要说，才来拜访。 卫老夫人不由得好奇的开口。“老夫人有事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到的，我们卫家一定竭尽所能。”卫老夫人自觉已经将话说的十分到位了。楚老夫人自从进了卫家，始终一幅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她亲临卫家，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她口中说着感谢卫家对暖玉十年照顾之恩。可是言语中却不见丝毫感激之意，而且行事也十分乖张，先是下马威，后又显摆楚家财大气粗的。总之，这次见面和卫老夫人构思的简直是天差地别。卫老夫人也没心思和楚家套近乎了。只希望楚老夫人快点说正题。 她也好快点把要求说出来。 免得又多生事端。 总之，二人不过第一次见面，却是相看两厌。 楚老夫人坐的四平八稳，她自然看得出卫老夫人脸上的不耐之色，不过对方越是不耐，楚老夫人心中越是高兴。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心性如何，其实从容貌上便能看出几分。 楚老夫人自认并不是个多良善之人，而且性子倔强，还喜欢钻牛角尖。只是她性格中也有好的一面，那便是既然认定，便会坚信。 她认定暖玉是楚家人，对暖玉便开始爱屋及乌。 对暖玉好的，她感激，她也会回报同等的好意。 对暖玉不好的，她厌恶，会想方设法替暖玉讨回公道。 在楚老夫人看来，暖玉在卫家过的日子……实在称不上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唯一的祖母看似怜惜她。可楚老夫人觉得，也不过如此罢了。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卫宸在济北道出了事。做为卫宸的祖母，卫老夫人不应该派人去楚家问一问吗？毕竟比起卫家来，楚家消息更灵通。便是不过问，起码在她提起卫宸时，脸上也要露出几分忧色来啊。可在楚老夫人看来，卫老夫人不仅不忧，反而对于她亲自上门，还诸多想法呢。 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楚老夫人觉得自己多想了。 便是卫老夫人再不喜欢卫宸。也不会在卫宸生死不明之时，打这桩亲事的主意吧？难不成，她以为她上门是来退亲的？所以才盛装相迎？ 虽然想法无稽，可是楚老夫人越发觉得怕是事实真相离自己猜测不远。 卫家人，当真即无情，又薄意。 卫宸生在这样的人家，何其不幸啊。 楚老夫人眸光沉了沉。在卫老夫人那可以称为希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道。“昨日，有个女人登门。称自己是卫宸的生母……这事吧，说起来我应该等着卫宸回来再处置。可想着对方既然自称是卫宸生母，总也算卫家人，我便想着还是‘完璧归赵’的好。于是便让下人送了帖子，又怕下人办事不牢，这才亲自走这一趟。 这么多年，老夫人想必也记挂着……”卫老夫人脸上神情大变。 她便是脑子里有一千个想法，也没有一个和卫宸的生母有关。 卫宸生母已亡的事情，在甘宁道人尽皆知。如今那女人突然冒出来，必定没什么好事。 卫老夫人直觉的要摇头，可不等她摇头。楚老夫人已经感慨的再次开了口。“……感谢的话老夫人便不必说了。卫家照顾暖玉十年，虽说这两年，我们楚家对卫家也诸多照顾，可终究只是金钱上的。如今把老夫人记挂的人送回来，也算是还了这天大的人情。” 卫老夫人几乎咬破了舌*头。 她明明要摇头的，可经楚老夫人这么一说，她是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脸上神情十分难以形容。 楚老夫人暗笑在心，面上神情却十分温和。“也不知道这二十年来，那女子是如何过活的。如今寻到我们楚家，想必是听了些风言风语……老夫人，不是我说挑理啊，我看卫家这家风，实在该整顿整顿了……” 卫老夫人只能陪笑。“是，是，多谢老夫人提点。” “谢倒不必了。我们楚卫两家好歹也算有些交情……送回那女子是一事。 还有一桩事，我便要向老夫人讨个说法了。”语气一转，楚老夫人脸上温和的神情顿收，立时换上一副凝重的神色。卫老夫人心肝颤了颤，越发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 “老夫人还有何事？” “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个叫卫双双的姑娘？” 楚老夫人突然提起卫双双，卫老夫人惊讶的同时，缓缓点点头。“是我那流落在外的孙女，三年前才寻回来的。” “便是那个本应行三的姑娘吗？” 卫老夫人点头。楚老夫人语气一缓，轻叹着道。“按理说，那姑娘从小丢了，实在是可怜……可她即使再可怜，与我孙女暖玉有什么相干的。是她先丢的，我孙女暖玉后才进的卫家。这有了前因，才有了后果。若你们卫家没有丢女儿，暖玉即使入得你们卫家，也会是四小姐，断不会占了‘三’这个排位。 老夫人倒是说一说，那卫双双受了苦，难道我孙女暖玉该还吗？ 要我说啊，这卫双双如果性子纯良，她又真的受了苦，我们楚家理应补偿她些。 可她自从回了卫家，三番两次和与我孙女为难？ 她当自己是谁？ 天皇老子！” 最后四个字，楚老夫人说的掷地有声，压得卫老夫人简直抬不起头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以一敌三 第三百五十三章以一敌三 气势上，她本就不及楚老夫人，再加上楚老夫人这么一通抢白，卫老夫人以往的威严几乎丢了个干净。“老夫人息恕。那卫双双行事确是不妥。这几年来，我始终把她拘在后院，便是怕她又出门闹出什么笑话来。” “拘在后院？拘在后院她能亲自上我楚家叫嚣？” 什么？卫老夫人这下神色大变。卫双双去楚家找麻烦了？“……不会吧。我确是不准她出门的。”卫老夫人本能的摇头。 “卫老夫人的意思是，我故意来楚家寻衅，诬陷那个卫双双？”楚老夫人脸色微变，质问的话带了几分怒意。 “怎么可能。老夫人莫气，我这便差人唤了双双前来？”卫老夫人心中虽然不愿，可这时候，也只能依了楚老夫人心意行事。 随后，花厅中一阵安静，正巧婢女奉上了茶，楚老夫人缓缓饮着，茶香弥漫，卫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在楚老夫人面前简直颜面尽失。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卫夫人携了卫双双前来。 卫夫人先给卫老夫人行了礼，然后看向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仿佛没有感觉到卫夫人打量的目光，兀自品着茶，卫老夫人牵强的笑笑。“这是楚家老夫人。”虽然不喜卫夫人，可也不得不替卫夫人引荐。 卫夫人一听是楚老夫人，脸上神情不由得一变。 她心中又气又恨，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只能恭敬的给楚老夫人行礼。 “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没有理会她，她缓缓放下茶盏，目光轻淡的从卫夫人母女身上扫过。然后看向卫老夫人。“……那便是卫双双吗？” 卫老夫人点点头。冷声喝道。“双双，你可知罪？” 卫夫人身子颤了颤，有心挡在女儿面前，可迎上卫老夫人阴沉的目光，她身子不由得缩了缩。年轻时的傲气，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那时候卫夫人自觉清贵，觉得卫老爷有短处抓在她手里，只有她嫌弃卫老爷的份，断然没有卫老夫人不理她的道理。 而且卫绪林始终迷恋她，也是卫夫人的资本。 可是突然有一天，卫老爷再不听她的话了。 她是喜是怒，都没有人在乎了…… 她先前最在意的儿子自从娶了妻，也再不理会她了。卫夫人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儿，不仅没有安慰她一句，反而天天说着风凉话。 说如果不是她对卫宸不好，如今被卫宸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便该是卫双双，根本轮不到那个暖玉。 卫夫人每每听完，都觉得心里发冷。可卫双双是她身边唯一的女儿，她心心念念想了十几年的女儿，做为母亲，便是女儿再顽劣，她也要保全。所以卫双双没有开口，卫夫人已经当先跪倒在厅中。 “母亲，楚老夫人，不管双双做错了什么，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她。还请两位老人家不要怪她，要怪，便怪我吧。是我教女无方。” “阮素锦，楚老夫人面前，如何有你说话的份。你且立到一旁。”卫老夫人斥责道。 对于这个儿媳妇和孙女，卫老夫人始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卫家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如果说来京城这三年时间，有什么是让卫老夫人欣慰的，那便是儿子再不像年轻时那般迷恋阮素锦了，如今儿子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上，便是回府多数时候也在书房，虽然不说绝迹后院，可一个月顶多去看卫夫人三五次，再不像年轻时那般卫夫人给他一个眼神，他便能傻乐几天了。 卫老夫人告诉自己，之所以没有赶了她们母女出门，不过是看在她好歹给卫家添了一儿三女的份上。 至于卫双双，身子里好歹留着儿子的血。 便让她们在卫家苟且偷生吧。 可是如果卫双双不知收敛，故意出去惹事，卫老夫人可不打算庇佑她。 “母亲，双双是我的女儿，女儿若是做错什么事，自然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楚老夫人，双双可是做了什么？还请老夫人示下。” 楚老夫人感觉自己像在看戏，对于卫家的家务事，她没有丝毫兴趣。她这次来，只想治一治那个卫双双，不过既然卫夫人自己撞上来，便别怪她下手无情了。 这个女人…… 楚老夫人深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没忘记暖玉在卫家那十年，这个女人，这个暖玉唤了十年母亲的女人，对暖玉是如何的冷淡，最后为了安抚那个卫双双，竟然暴出暖玉的身世，还诬陷她的生母出身低贱。 如果卫双双可恨，那卫夫人便是即可恨又可怜了。 看她那神情，似乎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名为‘怨妇’的哀怨之气。看模样就不像是个旺家旺夫的，倒像个丧气鬼…… “我今日登门，主要是把你的‘妹妹’送回卫家。” 卫夫人疑惑，她的妹妹？见卫夫人似乎没懂，楚老夫人好心的解释道。“昨日有个女人找上了我们楚家，说自己是卫宸的生母。我想着卫宸的生母不就是贵府老爷的妾室，夫人的‘妹妹’嘛。这不，一大早便把人给夫人送了回来。说起来夫人姐妹也失散了二十余年了。如今得见，想必夫人一定欢喜。 感激的话夫人便不必说了，刚才老夫人已经说了不少。 夫人莫不是高兴的过了头，快让丫头扶一扶夫人，可莫要摔着了。”眼见着卫夫人晃了晃，楚老夫人善解人意的替她招了丫头上前。 卫夫人几乎把嘴唇咬破，才控制着自己没有质问出声。 那女人没死？没死！怎么可能，当年她明明…… 似乎是觉得卫夫人受的刺激还不够大，楚老夫人轻叹一声又开了口。“说起来，还要谢谢贵府双双姑娘呢。那女子说，如果不是得了贵府双双小姐的指点，她还不敢这时候该去楚家寻人呢。还说她来京城有阵子了，多亏双双姑娘的接济。” 这时候，缩在卫夫人身后的卫双双也听懂楚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仗势好欺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仗势好欺人[补更] 楚老夫人这根本就是来找她算账来了！“母亲，我没有。”卫双双跟在卫夫人身边三年多了，自然知道卫夫人最忌讳什么。楚老夫人话音刚落下，卫双双马上反驳。 “……你前阵子寻上楚家，我楚家管事不识得你，没让你进门，可有此事？” “我只是听说暖玉进京了，想着几年未见了……”卫双双迟疑的说道。 “你和暖玉关系很好吗？据我所知，你自从回了卫家，先后几次陷害暖玉。最后一次和你母亲联手，把暖玉害的好惨。好在她是我楚家的血脉……若她始终没有寻到亲人，不得不留在卫家？她的日子会如何？ 是不是整天被你们母女欺负！ 如今她回归我楚家，入了我楚家族谱，是我楚家嫡长的孙女。你要见她？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求见暖玉？” 任何人听了这样的话，都隐忍不了的。何况卫双双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自从暖玉楚家小姐的身份大白天下，卫双双简直恨极……她恨暖玉怎么那么好运。十岁前当卫家娇贵的三小姐，十岁后又成了楚家小姐。 明明她们一样，都是自幼和亲人失散。为什么她受了十年苦，回到楚家后全家人都不喜欢她，除了卫夫人，她在卫家简直像个外人。 而暖玉的亲人却待她如珠如宝。 她不过就是不忿，看她这么一帆风顺心有不甘，这才上门想要给暖玉找些麻烦。 可是楚家老夫人竟然亲自登门来替暖玉出头？ 同样是亲人，为什么她那么好运气，而自己却是霉运缠身。 最后还被楚老夫人这么数落，贬低。 “……老夫人做为长辈，怎么能这样说话。暖玉占了我的位置十年，她当了十年卫家三小姐，好吃好喝，简直就是锦衣玉食，可我呢？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看人脸色。都是因为暖玉，是她占了我的位子，我才受了十年的苦。”“闭嘴。”卫老夫人喝斥。卫夫人也惊得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望向卫双双。 她没想到卫双双竟然瞒着她去了楚家。 瞒着她接济那个女人，最后还指使那女人去楚家闹。 这时候，卫夫人已经明白楚老夫人为何登门了。自从她们母女只身来到京城，被人欺负，她又身染重病重回卫家后，卫夫人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几分，再不像过去那般颐气指使了。她也总教导卫双双，让她行事低调些，不要再像过去那般口无遮拦了，做事也不能只顾一时痛快，不去想结果。 如今她们还能留在卫家，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如果卫家不再留她们母女，她们母女要何去何从？ 回阮家吗？ 她的兄嫂如何能容下她？ 不得不说，过去的时势造就了卫夫人，如今的时势又毁了卫夫人。以前的卫夫人，行事跋扈，自命清高。 如今……不过是个被人休掉的妇人罢了。 “双双，不可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母亲，母亲你告诉楚老夫人，都是暖玉的错，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吃那么多苦。这话还是母亲说的……如今楚家欺上门来，母亲怎么能指责我胡言乱语……” 不怕对方攻于心计，只叹自己人扯后腿。如今卫夫人便是这样的感觉。 这个女儿啊……当时不过是句气话，她竟然这时候说出来。 难道卫双双便看不出，如今她们母女，寄人篱下，势单力薄吗？“老夫人不要和小孩子计较。还请老夫人高抬贵手，便放过双双这一次吧。我保证，保证以后不会让她再出卫家大门一步。”卫夫人再次跪倒在楚老夫人面前，卫双双怔怔的看着卫夫人，越发觉得自己的母亲不在意自己了。 她刚回卫家时，母亲事事顺着她。 可如今…… 她竟然给楚家人下跪。 楚家人明明是欺上门来，她为什么要给楚家人下跪…… 卫双双虽然隐约明白如今的卫家是惹不起楚家的，可是她拒绝去多想。在她的认知里，卫家是权贵之家，在同样是权贵之家的楚家面前，也是不分伯仲的。何况对方找上门来，明显便是对方得理不饶人。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让那女人去要回卫宸的东西，难道有错？卫宸是卫家人，他的家业自然该交还卫家，为什么要给暖玉？她如何可是姓楚的。 “你保证？你是谁？我可是听说，早几年卫老爷便写了休书……” “还请楚老夫人高抬贵手。便饶过双双这一次吧。”被揭了短处，卫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再次俯首相求。 楚老夫人淡淡一笑，对卫老夫人说道。“按理说，卫双双敢上我楚家门威胁暖玉，还指使那个女子来楚家胡闹，是要报官的……可念着暖玉和卫家好歹也算有些渊源…… 这官便不报了。只是如果这次轻意饶了这丫头，难保她下次还要犯这样的过错。老夫人看如何处置才好？” 卫老夫人狠狠的瞪向卫夫人母女。 丧门星，真是丧门星啊。 “她即是我卫家人，犯了错，自然要罚……来人，请了家法来。”卫老夫人扬声喝道。 “母亲，不要。还请高抬贵手，这次便放过双双吧。楚老夫人，楚老夫人，还请念在双双年纪尚幼的份上，饶她一次吧。” 楚老夫人脸上笑意缓缓收起，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脸鄙夷的看向卫夫人……“年纪尚幼？暖玉和她同龄，可你们是怎么对暖玉的？不过打几下罢了，我还嫌处置的轻了呢。不过这是你们卫家的家务事，我也不好过多干涉。至于卫夫人，养女不教，我看这家法，也该让夫人受几下。”楚老夫人‘善心’的提议道。 “……来人。小姐日无尊长，私自离家。夫人纵容小姐行事，教女无方。将夫人和小姐带去偏厅。家法伺候…… 各笞十下。以儆效尤。”卫夫人最终冷声道。 卫夫人惨白着一张脸被丫头一左一右扶出花厅，卫双双表情怔怔的，似乎不相信自己要挨打。 楚老夫人终于正眼看向卫双双。“……我是个妇人，不懂怜香惜玉这套。也不在意你年纪大小。我只信奉一条，你惹了暖玉，便休想全身而退。 这次不过是个教训。你如果敢再招惹暖玉，我楚家一定不会放过你。小姑娘，别怀疑我说的话…… 你可以问一问你祖母。 楚家在京城，有几人敢招惹？ 你若再敢打暖玉主意，我楚家便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护短 第三百五十五章护短 楚老夫人说这话时，脸上神情极冷，表情中带着对卫双双的蔑视。 卫双双突然便怕了，怕极了。她想，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暖玉没来招惹她，她为什么要去招惹暖玉。还妄想用卫宸生母的事来威胁她…… 她那时候怎么会认为暖玉和她一样都不会受到亲人的重视呢？ 卫双双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真正的害怕，那种惧意似乎浸染到她的骨子里。她也怕卫宸，可是她心里隐约明白，卫宸不会和她一般见识。所以她这两年做事，从不会去挑战卫宸的底线。卫宸果然也没有理会她。 可是楚家不同。 楚老夫人不同…… 楚老夫人坐在花厅中，能清楚的听到偏厅中卫双双母女的痛呼声。 卫老夫人一直察言观色，自觉从楚老夫人进门，她事事都顺着楚老夫人的心思行事……那对母女，骂也骂了，打也打了。 是时候提卫宸的事了吧。 果然，那边卫双双母女痛呼声落下后，楚老夫人开了口。 “我听宸儿说，他的名字早几年便被卫老爷从族谱中除去了。可那孩子是个心软的，念着卫家生他一场，所以卫家迁进京城后，他还始终关照着卫家。 只是在他动身前往济北道前，老夫人却再次把他扫地出门……” “这话，可从何说起啊。那孩子说话办事有时候实在太过气人……我气不过才说了他几句。不想他竟然……” “老夫人这话说的便太过偏颇了。宸儿那孩子，最是好脾气了。什么时候开口都是和风细雨的。怎么会气人？想来是老夫人让他办的事太过难办了……卫老夫人疼长孙，我也能理解。大家都是当祖母的，这心啊，都是有偏有向的。可也不能太过。为了长孙，老夫人便逼次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宸儿这么好的脾气，老夫人把他逼得含怒而去，言再不会进卫家大门一步，老夫人当时话说的太狠了些。 卫家大公子想当京官，这事说起来可着实不好办啊。 宸儿如今才几品官？他有什么门路？老夫人却强行要他把卫大公子弄回京城……啧啧，老夫人的心啊，真是偏的太过了。 既然早几年卫家便把宸儿扫地出门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宸儿那么好的孩子，老夫人既然舍得把他赶出家门。 卫家不要，我们楚家便收了……都说女婿如半子，左右我楚家还没有长孙，我便把宸儿当成长孙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家老爷也该回府了，我得回去伺候着。卫老夫人不必相送了……” 楚老夫人说起话来，简直根本不给卫老夫人插话的机会。 论起自说自话的本事，楚老夫人赶超卫老夫人一大截。 要知道这些年楚家父子不在，楚家是楚老夫人一个女人支撑着，难免要应付各种场合，也会有些蜚语流长的。楚老夫人若是个温和的，怕是楚家的名声早就一落千丈了。 相比之下，卫家在甘宁道这些年来地位未变，卫老夫人自然也没什么机会磨练自己的嘴上功夫。 以至在楚老夫人面前，卫老夫人是满腹的话，却没机会吐出来。 她正要开口呢，人家已经起身迈步向外走了，根本不打算听她解释。 “……楚老夫人……”“我知你也有苦衷。宸儿自幼又不得你心。罢了，你赶便赶了吧。那孩子从小也没少吃苦，等以后和暖玉成了亲，便算我们楚家人了。我们楚家最是护短，断然不会让宸儿受委屈的。老夫人便放心吧……”楚老夫人回头，几句话堵得卫老夫人险些吐血。 如果换成别人，她还敢追上去理论几句，可是对方是楚家老夫人。 楚家是什么人家，迁入京城三年的她如何不知。 所以最终卫老夫人眼睁睁看着楚老夫人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上了马车。 悔，极悔。 恨，极恨。卫老夫人终于意识到了，楚家压根不是上门想要退亲的。 人家根本就是替暖玉和卫宸报不平的。 偏偏，对方位高权重，她不敢也不能得罪。最终，卫老夫人把怒意撒向卫双双母女。受了家法的卫双双母女，当晚又收到禁足三月的命令。 卫夫人黯然，卫双双暗恨在心…… —————— 济北道，凌昌镇。 柴飞平和李二一众人，提心吊胆的跟着卫宸缓缓走出山林，出了山林，只见官兵们围着篝火而坐，篝火上烤着野味，肉香四溢，这让忍饥挨饿了十几天的李二一群人个个开始吞口水，满心的惧意似乎也减了几分。 见到他们，官兵们似乎丝毫不惊讶。 有人上前，对卫宸行礼。然后说小将军久候多时。 卫宸点点头，示意诸人看着办…… 然后迈步走向那个被篝火围在中间的营帐。 看着办？ 李二拉了拉柴飞平的衣袖。“柴大哥，我饿。” 柴飞平吞了吞口水，他也饿啊。这看着办？是什么意思？那些官兵为什么不抓他们，非便不抓，有的还对他人招手。 手中举着烤好的野味。 有人按捺不住了。“……不管了，便是要死，我也要当个饱死鬼。”话音落下，有人扑向篝火……上的烤肉。 “柴大哥，我也忍不了了。” 柴飞平暗道，这时候谁还能忍，能忍的一定不是男人。于是，一众衣衫褴褛的流民，眼冒红光的扑向官兵的方向。官兵们似乎是得了吩咐，很快让出篝火旁的位置。 流民们有的掏出匕首，有的从背后抽出大刀。然后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分食野味……整个营地，一片咀嚼的声音。 “兄弟，慢点吃，别噎着。”有人递上了水囊。李二怔怔的接过，那人对他挑唇一笑，李二本能的回了一抹傻笑。那人拍了拍李二的肩，又去给别人送水囊了。“李二哥，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李二身边的人小声说道，李二点点头。 李二望向柴飞平。只见他也从官兵手中接过水囊，毫不犹豫的大饮了一口，然后继续啃着烤肉。 李二环顾四下，他们所有人都得到了官兵热情的招待。有人的甚至和官兵挤在一起，竟然还有说有笑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谁之过？ 第三百五十六章谁之过？ 李二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们之所以逃进山林，是因为这些官兵要杀他们，他们这才慌不择路的逃进山里。他还记得那些人挥舞着手中长剑，不由分说刺进他们这些流民的身体里，然后血刷的一下喷出来。那场景，简直就是修罗地狱。可是此时……“兄弟，跑累了吧，多吃点。”李二怔怔的接过一旁官兵递上的烤肉。 那官兵脸上带着笑，和那日所见的如罗刹鬼的神情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们不是奉命追捕我们吗？”李二傻傻的问道。 那兵士笑笑。“那日是有人偷了县令的大印，伪造了文书。许县令和楚将军都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 李二虽然不懂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可是县令丢了大印，有人伪造了文书他还是能听懂的。李二猛的起身，看向那兵士大声质问道。“因为县令丢了大印，所以我们便死了那么多兄弟？ 如今一句轻飘飘的有人伪造了文书，便能换回那些人的性命吗？ 你们吃皇粮的，是不是不把我们这几百人命看进眼里。我们死便死了……”说到最后，李二哽咽出声。 李二话音落下，那些狼吞虎咽的人也沉默的放慢了速度。 李二的话其实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之所以来到凌昌，不过是想讨个说法。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亲人，有的失去父母，有的一下子失去父母弟妹和妻儿。原本一家几口安然度日，虽然穷，可是日子过的也算是和乐融融，可是突然一场弥天大难袭来。 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容不得他们反应。 碎石便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袭来。 几个村子都是依山而建，便是被惊醒，也是无处可逃，左右都有山石滚下，最终，他们的亲人全部罹难。 他们几百人长途跋涉来到凌昌，最终却被打上了‘叛军’的烙印，城里的守军不由分说冲出来对他们砍砍杀杀。 他们即便有错，守军大可以去打杀那些真正抢了粮的，欺负了百姓的，他们中多数都是老实本份的百姓，靠打猎为生，世代居于内平峰…… 诸人沉默着，兵士们也不再开口，整个场面透着股异样的沉寂之色。 就在这时，帐帘被挑起，走出一个一身轻甲的年轻将军，那年轻将军身边，是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谁说人命不值银的？给本将军站出来？本将军倒想问一问，如果人命不值钱，本将军何必让将士们猎兔抓鸡的给你们把肉烤好？索性便把你们困死在山林中。” 说话的自然是楚小将军。 楚小将军身边的，便是许县令。 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百姓，还有沉默不语的将士，许县令越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我是许万青。凌昌县令……”许县令话音落下，底下一片嘈杂之音。李二红着眼睛，恨恨的看向许县令，和他一样，很多失了亲人的都用愤慨的眼神看向许县令。 “是你，是你下令围剿我们的。” “……你是个昏官，是你让人去内平峰挖石头的，你们把内平峰挖空了，以至山神震怒，惩罚世人。 我们的亲人都是因为被山神惩罚，所以才被埋在碎石中。你这个狗官……” 许县令白着一张脸。“不是，不是我下令的。不管是挖石头还是出城围杀你们，都不是我下的命令。我许万青在此立下毒誓，若我对你们有丝毫歹意，便让我五雷轰顶而死。”誓言一出，底下一阵寂静。许县令见无人再开口，这才缓缓说道。“我虽是凌昌县令，可从内平峰挖石铺路却非我一个小小县令可以决定的。当时我也曾问过济北王府的大公子。明明我们凌昌镇附近便有山，要挖石铺路，何需舍近求远，可是大公子直言内平峰的石头铺路最好，虽然远了些，可却是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不成想竟然给你们带来了这样一场弥天大祸。 让你们对我失望的第二件事，便是大开城门，守军冲出来不由分说挥刀便砍。 这件事，虽不是我下的命令，可我平日行事懒散，把用印大权交给了师爷，才是这件事的元凶。 虽说我是无心之失，可事情发生了，也真的死了很多人。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等这件事平息，我任凭你们处置。”许县令说完，身子深深弯下。 人们先是沉默，然后有哭声传出。都是大男人，轻意怎会落泪。 如今是真的到了伤心处。 他们委屈，他们不甘，他们愤恨。可是再多情绪也换不回亲人的性命。此时，唯有嘶吼出声，以泄心中悲愤。 很长一段时间，四下除了哭泣声，再也听不到别的。最终，楚文靖扬声说道：“记住，你们的仇人不是凌昌镇，也不是许县令，而是下令挖石，杀人的济北王府……” 柴飞平和李二，还有一众陷在悲伤情绪中的人们抬起头来。 济北王府，济北王府，他们和济北王府不共戴天。 “将军，卫先生呢。我们答应卫先生，他既然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便唯卫先生马首是瞻。卫先生一定会领着我们一起报仇的……” 楚小将军面上神情冷冷的，心中却在腹诽。 他带着人围着山又是跑又是叫的，折腾了十几天，却是替卫宸做了嫁衣。 这些人经历了这场劫难，一定会对卫宸忠心耿耿的。 那小子，倒真是好算计。 不过这次确是济北王府行事太过。既然事因挖石而起，出了事，便该妥善安置这些流民，对于死了亲人的，理应补偿。 虽说银子买不来人命，可人死都死了，能得些银子也是好的，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济北王府最终却要将这些人屠尽……对于济北道，楚文靖和卫宸也曾讨论过，如果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若不能……就像卫宸所说，这件事情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想到刚才许县令看到卫宸时那可以称为‘惊为天人’的目光。 楚文靖突然觉得压抑的心情舒缓了几分。“你们找姓卫的啊……他啊……在那里。”楚文靖抬手一指，却不是指向大帐，而是指向不远处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第三百五十七章 男颜倾城 第三百五十七章男颜倾城 见到那马车，许县令神情微变，随后脸上透出几分颓败之色来。这位钦差大人因感染风寒，一直呆在驿馆中。当日凌昌城外一番血雨腥风，这人也没有露面。当时许县令十分失望，觉得朝廷养的都是闲人。他还自称钦差大人呢，还不及跟来一路护卫的楚将军呢。这人这时候出现，又是所为何事，眼见着楚文靖眼中似笑非笑的望着那马车，许县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迈步走向马车。 “……钦差大人。” 马车没动静。 许县令复又唤了一声，马车还是没动静。就在许县令打算唤第三声的时候，突然间马车车帘一挑，然后一个茶杯从帘子的缝隙飞出。 刷的一声，从许县令的脑袋上飞过。 许县令的惊呼声还未发出，车帘已经哗的掀开，然后从车里跳出个青年。 那青年见到楚文靖，眼睛瞪的溜圆。“将军，将军，我家主子呢。主子呢？” 这个杀千刀的楚小将军，把自家主子‘卖’了，打扮成那鬼样子便不管不顾了，后来又传出主子被流民所擒。他要去救，却被楚小将军不由分说绑了，然后押在驿馆中……青森是又急又气，一边骂楚小将军是个强盗，一边担心自家主子真的遭了意外，自家主子若真的在济北道有个好歹，他回去会被哥哥砍死的。当时他跟着主子前往济北道，而哥哥青林留在京中策应……于是许县令傻怔怔的看着那位钦差大人一路直向楚将军冲去。 钦差大人的‘真面目’，着实惊到了许县令。 那个在他面前摔了四次茶盏，扔了三回砚台的，竟然是个……“将军，这位是？” “许县令，来来，本将军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森，是钦差大人家的小厮。”楚文靖满脸含笑的给许县令和青森引荐着。 许县令黑脸…… 青森脸黑…… 总之，二人脸上神情都有些难看。 许县令心道，真是好计啊。弄个小厮在驿馆装病。那真的钦差大人去了哪里？ 想到得知流民和守军冲突起来之时，楚文靖脸上那明显不加掩饰的忧色。许县令恍然大悟。 那位真正的钦差大人在暗，楚小将军在明。这一明一暗的，想必这凌昌镇，早已被他们翻个底朝天了。亏得他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把这位钦差大人妥当的‘监管’起来了…… 青森对于楚小将军十分忌讳，这人一路上经常上演人来疯。 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总之，青森算是见识到了何为任性。以前别人说都自家主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和楚小将军这一比，青森倒觉得自家主子当真可以称得上人见人爱了。像楚小将军这样的，才真是‘心黑手辣’呢，说绑他便绑他，还把许县令耍的团团转。 望着身边那个明显一脸不在状态的县令大人。 青森叹了口气解释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我家主子并没有和楚将军同行。只命我一路跟着楚小将军。” “……啊！这样啊。”许县令抓头。 一旁楚文靖露出‘青森你怎么能这样说’的可怜神情，嘴上却说着风凉话。“许县令不是要找姓卫的吗？青森便是啊……他自从认了主子，便改了卫姓。”“在下找的是钦差大人啊？”许县令呐呐的反驳。 “你又没说。你不是说找姓卫的吗？你们不是也找姓卫的吗？近在眼前……”楚小将军最近因为忧心卫宸，简直是吃不下睡不香的。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不耍耍这些人，他心中难平。 耍卫宸，他不敢。 他也算计不过卫宸。 李二等人傻怔怔的看着青森，许县令也瞪着眼睛看向青森。 青森跺脚。“楚将军，我家主子若是出了事，三小姐一定伤心死了。将军忍心看到三小姐伤心吗？将军您行行好吧，便告诉小的吧。”青森就差跪地给楚文靖磕头相求了。 李二一众人不敢像青森这么肆无忌惮，不过也眼巴巴的看向楚文靖。楚小将军的自尊心终于得到了满足，他觉得辛苦这十几天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许县令啊，你真是个性子耿直的。你以为只要坐马车的便是钦差吗？ 那帮逃难的兄弟，你们也是走了大运。 如果不是那位‘算命’先生跟着你们，你们的小命，老早便丢了。 你们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卫宸，出来吧。有人都要望穿秋水了。”楚文靖回头对营帐喊道。 许县令觉得奇怪，他也看到进营帐的那人了。 那人邋里邋遢的，一张脸黑如锅底，穿的那长衫，简直面前摆个豁口的破碗便直接能冒充乞丐了。他还奇怪那人进去，楚小将军这么爱干净，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对着那人还能笑的十分开怀。 如今，似乎答案即将要揭晓了。 楚文靖话音落下，只见帐帘一挑。 有个高瘦的身影缓缓走出营帐。 见到那人，大家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那明艳的颜色哟。那人只穿了件玄色的外裳，外裳样式十分简洁，可偏偏，那人生了张让人一眼见了便终身难忘的脸。 许县令瞪大眼睛，李二一干人瞪大眼睛。 这位是？ 许县令是知道营帐中只有这位的，所以知道此时从营帐中出来的这人，便是刚刚进去那位。 可是……可是这也差的太多了吧。 刚才那就是个邋遢的中年人，模样丑极了，简直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可面前这位？ 这位几近天人之色……“将军，这是？这是玩大变活人吗？”许县令结巴的说道。 楚小将军心情甚好，虽说济北道如一道天堑摆在眼前，可是只要有卫宸在，便是天堑他们一定也能轻松越过。 “算是吧。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卫公子，前阵子无所事事，闲来无事扮成算命先生体查民情。 凌昌镇有什么大事小情，想必都难逃卫公子之眼。 许县命啊，你还做过什么亏心的事，还是老实交待吧。可别等着卫公子和你秋后算账。 至于你们这些一路跟着卫公子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替你们昭雪 第三百五十八章替你们昭雪 “你们既然‘弃暗投明’以后便争取戴罪立功。 我和卫公子都是宽宏大量的，不会追究你们过去做的事。可如果将来你们敢犯上作乱，再做扰民之事。休怪本将军刀剑无情。”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位是？这位竟然是……许县令抖着双*腿跪倒在地。 “钦差大人，那城门不是属下下令开的。那凌昌镇铺路的石头也不是属下让人挖的。属下在任上，一共收了八十两的贿赂，属下愿意全部交公……还请钦差大人替属下做主，替属下治下全镇百姓做主啊。”许县令涕泪交加的道。 钦差大人？ 李二等人面面相觑。 那个缓缓走出营帐的是卫先生？那个邋遢的算命先生？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像……他们认识的卫先生，是个阴沉话少的中年人。可面前这人？太年轻了……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整个人透着股贵气。 那身衣衫穿在他身上，明明十分平凡的样式，可就是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在一众官兵，一众流民中间，那人简直是太阳。 李二等人识字不多，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时心中的感觉。 他们觉得，也许命运之神真的眷顾了他们。本以为是个累赘，可是最后却发现，是颗宝石。而且是颗堪比太阳般耀眼的宝石。 “你是钦差大人？”李二不敢置信的问道。 卫宸看向李二，淡淡颔首。“……你们的冤，我会替你们昭雪。” 一句话，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却像千金大石般砸在众人心头。李二的眼睛瞬间便红了。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人在上，请受李二一拜。 李二没什么本事，只要大人能替我父母和兄妹昭雪，让他们九泉之下能瞑目，我李二生生世世追随大人。” 见李二跪地，余下诸人也缓缓跪下，很快，卫宸面前便跪倒一片人。 以柴飞平和李二为首，诸人齐齐给卫宸叩首。一片哽咽声中，柴飞平最后开了口。“属下一早便看出大人的不凡，只是没想到，大人竟然真是个贵人。 属下等人眼掘，先前冒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就像李二所说，我等既然发了重誓，这辈子追随大人，便不会更改。 只要大人有命，刀山油锅，我等替大人去闯。 大人，请受我等一拜。”柴飞平话音落睛，诸人齐齐叩首。 楚文靖望着这一幕，终是欣慰的笑了。他是武将，深知驭下之重。卫宸一届文臣，楚文靖最担心的便是卫宸空有满腔抱负，却无可用之人。 做人最忌眼高手低。他可以帮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一个男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立于天地间。而且以卫宸的性子，也不会接受他的‘施舍’哪怕是善意的。 这小子不声不响混进这批人中，以他那让人眼前一疼的丑陋之姿，收服了几十个忠心护卫。 这些护卫身怀血海深仇，又没有退路，卫宸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这样的人，就像他们对卫宸宣誓时所说，会一世追随卫宸……楚小将军看的眼眶发热，他才不承认他嫉妒卫宸了。 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身材挺拔，各个彪悍非常，虽然是些山野村夫，可只要稍加点拨，便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兄弟，请起。你们既然认我卫宸为主，我便当你们是过命的兄弟。你们的事，便是我卫宸的事。你们的仇，便是我卫宸的仇。你们的冤屈，便由我来替你们昭雪……”卫宸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可是却清楚的传进每个人耳中。 大家流着泪，身子跪的笔直。望着卫宸的眼光带着熠熠光亮。 卫宸仿佛是他们指路的明灯。有了卫宸，绝路变成了康庄大道。“谢大人。”以柴飞平为首的诸人退到一旁，卫宸走向许县令。 面对这个在许县令看来‘毛还没长齐整’的钦差大人，许县子惊得腿肚子转筋。这人脸上神情并不如何凶狠，甚至可以称为和颜悦色，可是许县令却止不住的心慌，手脚发软。 卫宸还未走到他面前，他便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都是属下无能。这才让奸人有了可趁之机。属下有罪，请大人责罚。” 楚文靖不由得露出莞尔之色。 这个许县令，虽然不算多坏，可这人却喜欢钻空子，占点小便宜。 在他面前虽然实话实说，可难免也有不实之处，他大人有大量的不和他一般见识。 可卫宸似乎不必开口，便能让这许县令竹筒倒豆子的全部交待出来。楚文靖仔细打量卫宸，除了人黑了点，瘦了点，显得更精神之外，卫宸没什么吓人的地方啊。 长了张标准‘纨绔子’的俊脸。 而且太年轻了。 楚小将军一直觉得气质这种东西，是要需时间锤炼的，可是卫宸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几年前他在京城大街上看到卫宸时，少年明明低入尘埃，可身上那股百折不挠的气质让他忍不住侧目。随着时间，那股气质在卫宸身上沉淀，使得卫宸年纪轻轻，却十分老成持重。 甚至仅靠一个目光，一个神情，便能让人胆战心惊。 “……死罪可免，活罪……本官便准许县令戴罪立功。”卫宸最终淡淡说道。 许县令一脸大喜，对卫宸拜了又拜。 楚文靖见卫宸说完，这才上前轻捶卫宸。“你小子，把老子吓死了！”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我一拜。”卫宸果真端端正正拜了拜楚文靖。 楚小将军眨巴着眼睛，一幅不明所以的神情，这小子又在唱哪一出？“你拜我做甚？”“将军刚才不是自称‘老子’吗？我唤父亲，有错？” 没错，不对，错。不对，没错……楚小将军脑子有些乱。 “你只是我半个儿子。” “是，岳父大人。”卫宸乖乖改口。 没错，半个儿子，岳父大人。可是楚小将军还是觉得别扭，尤其是诸人一脸惊诧的打量他时。“看什么？这是老子的女婿……” 诸人默。 原来是这么个半子啊。还以为，以为这位楚小将军什么时候又惹了风流债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谨妃的信 第三百五十九章谨妃的信 所有人中，以许县令最是吃惊。楚将军和这位钦差大人竟然是……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那他和楚将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岂不等同于告诉了这位卫大人。他后悔啊，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派人好好打听打听这位大人啊。 为什么把一切都交待给骆师爷啊！想必那个奸邪小人一定知道的比他多。 楚文靖让属下领着那些流民去安置，在林子里逃了十几天，大家都疲惫不堪了。楚文靖打算在这里宿营一晚，明日回转凌昌镇。他和卫宸也得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要怎么做？ 草打了，蛇惊了。 接下来……便该是放饵了。 当晚，楚文靖便写了道涕泪交加的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 京城关于济北道的风言风语简真愈演愈烈。 其间卢承瑜亲自上门来看望暖玉。她怕暖玉轻信这些谣言。卢承瑜带来了父亲卢岳的话。 按了卢岳说……如果卫宸和楚文靖联手都在济北道吃了亏，那整个齐国便没有能胜任这差事的了。言下之意，卢岳是看好卫宸的。 暖玉很感激卢承瑜这时候来看望她，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从卫宸在济北道出事的消息传出，原本和楚老将军有些往来的一干文臣们，一个个也都销声匿迹了。 以至楚老将军大骂人心不古。 好在朝中武将不时来访，让楚老将军不忿的心情平淡了几分。 送走了卢承瑜，隔天林赫来访。林赫带来了计宏礼的问候。言计家公子听说卫宸的事，心中十分惶恐，如果暖玉有什么所求，只管开口，计宏礼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其实暖玉一直好奇，林赫和计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林赫这人，不是个好收买的。他带着文人的酸腐，又有着贵族公子的矜贵，是个挺不好相处之人。计宏礼看起来不及卫宸优秀，计家公子除了那张脸尚可示人，不管人品还是学识，暖玉都看之不上。可是林赫却挺欣赏计宏礼，不仅替计宏礼奔走，而且竟然亲自给计宏礼传话。 在暖玉面前，对计宏礼也是句句夸奖。 如果不是她上辈子深切的认识到了计宏礼的为人。当真还以为计家公子是多么痴情，深情之人呢。 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便不再珍惜，觉得不过如此。可是得不到，却又心生执念。暖玉暗中使了眼色，让芷香请了楚老将军来，当时便把林赫推给楚老将军应付了。 林赫那时候的神情，暖玉只要想起来，便觉得可乐的紧。 他好像不相信暖玉会这么‘狠心’。简直是‘欺师灭祖’了。楚老将军最近对玉器也十分感兴趣，欢天喜地的拉了林赫和他去品鉴他新近收来的几件玉器。 当然，那玉器离珍品差之甚远，暖玉都不忍直视的那种品质。想来林公子品评起来，一定会十分之……销魂。 即要考虑楚老将军的心情，还要顾全着他玉言公子的颜面…… 暖玉才不管林赫为不为难，他次次跟她提起计宏礼，难道不是为难她吗？她明白的告诉过他，她对计宏礼无意。 当晚楚老夫人点着她的额头，说她小机灵鬼……暖玉最近和楚老夫人越发的亲近起来。那天楚老夫人前往卫家，可谓是‘大杀四方’。直把卫家上下一股脑的清算了个遍。 楚老将军那天也去找卫老爷喝了茶。直喝得卫老爷两眼发直，双*腿发颤。据说回去便病了。 楚老将军回来和暖玉抱怨，说卫老爷忒不禁耍弄了，他不过是请他看了场武斗罢了。便吓得卫老爷险些湿了裤子，同时对卫老爷这样的人能生出卫宸那样的儿子得出了结论。一定是卫家祖坟冒了青烟。 青烟直上九千里，这才有了卫宸这么一根苗苗。 那之后，卫双双确是再未有所动作。不过暖玉依旧不相信被打了几下，卫双双便能本份下来。 卫双双那样的性子，属于越挫越勇型。如果她们不是敌人，她还挺欣赏卫双双那迎难而上的毅力了。不过经此一事，暖玉认为卫夫人应该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卫夫人是个要脸面的，这么一通家法下来。 她除了缩在院中苟且度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卫宸和她说过，他特意‘照顾’过阮家。如今的阮家，提起卫夫人，简直是深恶痛疾。 卫夫人根本不可能回娘家。 何况还带着卫双双那么个不省心的。除了龟缩在卫家，她们母女无处可去。 便在京城谣言满天飞，整个京城茶余饭后都在说济北道事情的时候。 宫中楚文谨送出了一封信。 信是交到王述手中的，送信的人说，信是给暖玉的。 当时王述和另一个李管事一起商量外院修缮之事。那李管事也是善心，倒没存什么恶念。只和王述说，谨妃进宫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给家中写信。虽然信是写给小姐的，可是楚老夫人毕竟是谨妃的母亲。 这封信不如先送到楚老夫人那里。 然后由楚老夫人交给暖玉。也显得谨妃对母亲的尊重。 王述想想，觉得不过是多转道手的事，楚老夫人想必也不会私下看信。便点了头。于是信被送到落英院。 楚老夫人确实没有私下看信，她让人唤来了暖玉。 既然是姑姑的信，暖玉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避人耳目的，便当着楚老夫人的面拆开了信。 然后……不等暖玉细看。 楚老夫人一把抢过了信。 翻来覆去的看着，可是楚老夫人看的似乎并不是信的内容。而是……笔迹。 暖玉有些发怔，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楚老夫人看了半晌，沉默的把信交给暖玉。“……你姑姑说圣上昨夜收到了你父亲的折子。宸小子，宸小子在济北道……失去了踪迹。”暖玉只觉得脑子突然一晕，握着信的手指根根发颤。 她让自己定下心来，看清信中的内容。 信是姑姑匆忙间写京的，字迹有些潦草。信里说，昨夜父亲楚文靖的折子被送进宫中。信中说，济北王府倒行逆施，派人挖空了济北道境内的一坐山峰。说是为了铺路，最终造就山石滑落……[我其实想加更，然后又没理由，所以给自己找个理由，这章算是月票三十张的加更吧。虽然偶还没收到三十张月票~~~望天，求票票] 第三百六十章 一封信引发的猜忌 第三百六十章一封信引发的猜忌 山下几个村子，立时便被碎石埋了。因为事发时间正是深夜，逃出的只有十之一二。 这些没了家的百姓便集结前往凌昌讨说法。可却做出抢粮伤人之事……最终济北王府下令讨伐。 混乱中，卫宸失踪。 楚文靖苦寻几~日，最终无果。 这才不得不给朝廷写了请罪折子。而济北王府的折子早几天也入了京。说的内容和楚小将军相差无几。 说流民作祟，济北王府为了济北道的百姓，不得不下令讨伐。 还说卫宸进了济北道后，并没有履新钦差大人的职责，非但未能安抚百姓，反而引得凌昌镇动乱，更是因流民之事，迁怒于凌昌镇县令和师爷，命人将二人拿下。如今凌昌镇群龙无首。那折子言下之意，竟然说楚小将军意图……谋反。 自然，这最后的指控谁都知道是无稽之谈。 谋反？ 带着一个镇的百姓谋反？ 楚文靖？除非楚文靖脑袋被门板夹了，不对，即使楚文靖脑袋被门板夹了，也不会做出这么弱智的事。 简直是哗天下之大谬。 楚文谨急匆匆送出这封信，是叮嘱暖玉不要急火攻心，她相信楚文靖和卫宸联手，不过一个小小的济北道，他们一定以平安回来的。 暖玉相信卫宸，就像姑姑信中所写，卫宸和楚文靖联手，不敢说所向披靡，可也不会才进济北道便栽这样大的跟头。可是消息是父亲楚文靖送回来的，如果这消息是出自济北王府，暖玉还会怀疑，可是父亲送来的消息。 消息里说，流民和凌昌守军在城外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而卫宸便在混乱中失去了踪迹。父亲苦寻数日无果。 以卫宸的性子，他不管做什么都会提前留下后手，也就是说，他如果有什么打算，或者要施展什么计谋，一定会和父亲提前商量好，断然不会打那无准备之仗。可是卫宸却失踪了。 暖玉明白，‘失踪’二字是最温和的字眼的。 卫宸或许伤了，被擒下，甚至是……死了。 只要想到死那个字眼，暖玉觉得眼前便一片猩红之色，这是她经常在梦里看到的颜色。伴随着这颜色，便是卫宸或远或近的身影。 “……晚些时候我和你祖父商量商量。丫头，别急，你姑姑信上也说了，她相信你父亲和卫宸联手，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楚老夫人眼看着暖玉小脸惨白，心疼的安慰着。至于自己思绪如何起伏……她毕竟活了几十年，眼下最重要的是暖玉。至于心中所忧的，如果真的如此……她急又有何用？ “祖母，我知道。我相信父亲，也相信卫宸。”暖玉尽量笑笑。 她以前本不信命，可是死后又得重生。而后又和卫宸一路相伴走到这里，她如今对命运已不再是全然的否定了。 以前她也会做噩梦，但没有这样频繁。 而且她醒后，能清楚的记的梦里的情景。 卫宸全身是血，向她伸出手，口中唤她娇娇儿。他想拉住她，她也想拉住他。可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卫宸消失在她面前。 暖玉一直感觉这是不详之兆。 楚老夫人一声叹息，把暖玉揽进怀里……“丫头，我们女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事。有时候看着好像已经走到绝路上，可是只要我们回头，便发现路还在脚下。 不管出了什么事，有祖母和祖父在，还有你父亲，你姑姑。我们楚家人，流血不流泪。” 暖玉心房微热，鼻端是楚老夫人身上淡淡的佛香味。她用力点点头。“祖母放心，我真的没事。如果卫宸……我哭也于事无补。我会想办法替他报仇的。祖母说过，没人能欺负我们楚家人。” “对，这才像我们楚家的姑娘……” 暖玉确是没有落泪，她把信交到楚老夫人手中。“祖母是不是很多年没有看到姑姑的字迹了，信还是放在祖母这里吧。”楚老夫人接过信，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还带着几分涩意与疑惑。 楚老夫人亲自吩咐韩妈妈送暖玉回拢月轩。韩妈妈一路跟在暖玉身边，一路叮嘱着暖玉小心脚下。 芷香和芷云对韩妈妈也没有初时的敌意，还能听韩妈妈讲些趣事，这一路倒也不寂寞。 暖玉沉默着，耳边是韩妈妈说着楚老将军过去丰功伟绩的声音。 平日听起来有些聒噪的声音，这时候却觉得异常的亲切。 吵些好，只有吵闹些，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暖玉回到拢月轩，便把自己关进了内室。只说自己有些乏了，要早点歇息。 芷香和芷云不明所以，服侍暖玉歇下后退出了内室。 暖玉睁着眼睛，望着chuang幔，暗夜中，险绝可见chuang幔上盘缠的织锦花纹。明明白天看起来十分艳丽的花纹，可是此时看起来却有些狰狞，像条蛇。像条盘旋在暖玉头上的蛇。 使得她整颗心仿佛都浸在黑暗中，眼前更是一片阴影。 落英院，楚老夫人正把信交到楚老将军手中，楚老将军微微一打量，脸上也露出惊奇之色来。“这是？” “看不出吗？”楚老夫人语气有些疲惫的问道。 楚老将军摇摇头。他如何看不出？ 当年这把字迹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只是，为什么女儿送出的信，上面不是女儿的字迹，而是……“当年的事，我也有错。只是没想到……这事，你知道吗？”楚老夫人问道，楚老将军摇摇头。“当年，文靖追到甘宁道，回来后告诉我，那丫头……已经死了。” “看来，你也被他蒙在鼓里。正吉，怎么办？问？还是不问？ 问，要怎么问？ 问谁？ 不问？我便是死了也难以瞑目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该是我们的女儿入宫，可是最终进宫的却是……这字，是造不得假的。难怪上面写着暖玉亲启。也算是阴错阳差，信到了我手上。若不然，我这辈子是不是都要被蒙在鼓里。”楚老夫人红着眼睛质问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念之差 第三百六十一章一念之差 楚老将军看着那封信，用眼神临摹着上面的字迹，透过字迹，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那个几岁便被他抱进府的小姑娘。 小姑娘初入楚府时，战战兢兢的，不管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的。他告诉她，这里以后便是她的家，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天真的反问他，以后她是不是天天有肉吃？ 当时楚老将军觉得心酸极了，他抱起小姑娘。声音坚定的告诉她。是，她可以天天吃肉。她不仅能天天吃到肉，还可以穿新衣服，新鞋子，有人陪她玩耍。她还有个哥哥…… 终于，小姑娘渐渐胆子大了些。 终于，她开口唤他父亲。 那一刻，楚老将军觉得便是用他的所有来换小姑娘笑口常开，他也不会犹豫。 而这字，便是他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出来的。他如何不识？ 他给她起了新名字，她昂着小脑袋，天真的问他。她以后是不是便不能叫囡囡了。他笑着告诉她，新名子更好听。 以后，她便叫‘涵儿’，文涵。她有个哥哥，叫楚文靖，还有个比她年长半岁的姐姐，叫楚文谨。她是楚家最小的姑娘，唤文涵。只是他不能让她认祖归宗，她的母亲，是整个楚家的禁*忌。小姑娘渐渐和楚家人熟悉起来，尤其是和哥哥楚文靖，关系好到简直成了楚文靖的小尾巴。 自己那个儿子，对旁人都一副不屑理会的神情。 对小文涵确是耐心十足的。他待文涵，甚至好守文谨。 兄妹三人，渐渐长大了。 当他发现儿子**宠**文涵并非是哥哥**宠**妹妹那般时，一切粉饰太平的美好一夕间分崩离析…… “夫人啊，是我对不起你。”提起过往，楚老将军仿佛瞬间老了几岁。十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几乎毁了整个楚家。楚老夫人似乎也在回忆，那时候毕竟年轻气盛。若是换到如今……她想，她不会那样做的，也不会说那些像刀子般的话了。说来说去，终究是命运捉弄人啊。 “还说那些有什么用。”楚老夫人轻声叹息。 “……当年你问我，可曾想过把那女人接进府中。我摇了头。我没有骗你，虽然生为男人，既然做了那事，理应照顾她一生。可我对那人只有感激，却无丝毫情意。 她确是个善心的姑娘，救下伤重的我，又熬草药给我治伤。只恨我那时候烧的糊涂……事后，我要给她银子。她说自己不是花楼里的姑娘，不是用几个银子便能欺负的……” 若问这辈子楚老将军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答案是，有。 有一桩。 他二十五岁那年，奉命南下剿匪。却不想中了敌人的陷阱。 受了伤又和下属走散。正在他全身烧的无力之时，有个姑娘救了他。那姑娘找来了她们平时生病服的草药，死马当活马医的照顾了他几天。 他竟然真的转危为安。只是发热迷茫之时，和那姑娘做出了……事后，他悔恨莫及。他们楚家男人，行事顶天立地。可他第一次做了缩头乌龟。他不能带那姑娘回京城，于是便想给些银子了事。 那姑娘拒绝了。然后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几年后，他再次奉命南下。 路过那个曾经受伤的小村子……便是那临时一个决定，让他发现了小姑娘，也就是暖玉的生母。 那是他的女儿，他能感觉的出。而且全村都在传小姑娘的母亲是大着肚子嫁人的。他赶到时，那曾救过他的女子已经和最初时判若两人。 她嫁人后，男人对她并不好。 就像村里谣传的，男人觉得因为女人大着肚子而丢尽了脸面。对女人动辄拳打脚踢。小姑娘出生后，这样的症状加剧……直到女人生下第二个孩子，男人态度稍微好了些。可很快，贫穷的日子让男人故态复萌。打骂女人和小姑娘成了家常便饭。 他推开那个破败的院子，便看到男人手中拎着根小臂粗的棍子，正在追打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瘦瘦小小的，裸露在外的小手臂上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而那个曾救了他性命的女子，则呆呆的坐在门边，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娃娃，表情麻木，再没有当初救他时的灵动之色。 见到他，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爬向他。 是的，她用爬的，他才发现，她的腿，她的双*腿竟然是折的……她大声告诉他，小姑娘是他的血脉，让他看在曾救过他一命的份上，救救她的孩子。那男人反应过来，挥着棒子打向他。一个乡下莽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三两下便把那人打倒在地。 即使救下她，也是回天乏术了。 几年的苦难，彻底摧毁了那个曾经说‘自己又不是花楼姑娘，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女子。 他守了她一天一*夜，她终究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最终，他抱回了自己的女儿。 然后妄想瞒天过海，只说是他收养的女儿。随着小姑娘越长越大，模样上，和文谨越发的相像。 终于纸里包不住火…… 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儿子竟然和女儿有了私情。这才是足以毁了楚家的大事……最终，他选择吐露真相，而妻子，当时还年轻的妻子把一切错都推到小姑娘身上。说小姑娘故意引诱长兄…… 话说的简直不堪入耳。 终于，小姑娘静静的离开了楚家。 儿子也因此事和他们绝裂，不顾阻拦的出门去寻。这一找，便是近两年的时间。 儿子回来了。然后告诉他，说是他的女儿……死了。死前，女儿生下了一个孩子，便是因为丢了孩子，所以文涵气怒攻心，最终回天乏术。 楚老将军觉得这是老天在惩罚他，惩罚他当年一念之差，害了他的救命恩人，又害了他们的女儿。 那一刻，他发誓，一定要寻回那个孩子…… 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便当成楚家的孩子教养。不管是弥补还是恕罪，对于暖玉，楚老将军是真的从心底怜惜着…… 第三百六十二章 解开心结 第三百六十二章解开心结 “……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其实，是我们害了那女子啊。”乍知道楚老将军竟然有那样一段艳*遇。当时年轻气盛的楚老夫人如何压得住火气。哪怕她知道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死了，已成了白骨。可是心中那口气依旧无处宣泄。正好又闹出文靖和文涵的那桩丑事。楚老夫人一时怒极，便把怒意都发泄到小姑娘身上。那时候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时和文谨关系好，她对小姑娘也说不上讨厌，虽然不及亲生女儿亲近，可养在身边快十年了，总也有些感情的。 可是再有感情，外面抱回来的姑娘也比不上自己亲生的儿子。 如果这事情传出去…… 那时候楚老夫人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也顾不得会不会伤了小姑娘，说了些十分刻薄的话。 小姑娘也是个倔脾气的，竟然便真的离开了楚家。 随后，她的儿子为了找那姑娘也跟着离开了家。其实楚文靖不在家的那两年，楚老夫人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她即怕儿子找到她，又担心小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小姑娘模样漂亮，年纪也不大。 从小到大养在府中，没经过什么事。性子又天真烂漫的。 后来，楚文靖终于回来了，同时带回小姑娘已经身故的消息…… 忆起往事，楚老夫人心潮思绪起伏。如果当时她大度些，也许楚老将军便不会那样对那姑娘。那姑娘也不会大着肚子匆匆嫁人。也便不会因为失节而被男人虐打，最终红颜薄命早早离世。 为了这件事，这十几年来，他们母子关系十分恶劣。甚至已经到了一年说不上几句话的地步。 直到暖玉归家，她渐渐接受暖玉。 母子关系才渐渐破冰。 “你说的什么话？和你有什么相干的……便是没有你，我也不能随便带个女人回府。她救了我，我又对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是该遭天打雷劈的。 可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我只是觉得对不起那孩子……接她回府后，我只告诉文靖，是他的表妹，未成想文靖那么眼高于顶，却和文涵……命啊，都是命啊。 这字迹，确是文涵的无疑。”楚老将军肯定的说道。 楚老夫人点头。“我刚才看到时，也是一惊。不知道暖玉是不是因为看出不妥来，这才把信留下。” “暖玉的身世，我们早晚都是要告诉她的。她若问起，我们寻机会说给她听便是……她如今也大了，眼看着便到了嫁人的年纪。” 楚老夫人轻轻点头，感慨的说道。“是啊，一晃都过了这么些年。正吉，宫中那个若是文涵，那文谨呢？我们的女儿呢？”楚老将军蹙眉。“你还记得当年文谨接到入宫的旨意时，哭得十分凄惨。说有了心上人……莫不是……”“你是说，文谨和那人……然后文涵顶替文谨的名字入宫？” 楚老将军点点头。 “只有这个解释了。要不然为什么文谨入宫十几年，从未写过家书，也从不邀你入宫？” 若真的如此，他们夫妻实在太过疏忽了。 楚老夫人更是红着眼睛看向楚老将军。然后声音发颤的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恶毒了？惹了孩子厌恶。这样大的事情，儿子，女儿都让我知道。这若是，若是……他们怎么敢！十几年，都过了十几年了。如果不是这封信，他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我们的‘好儿子’，‘好女儿’啊！”楚老夫人伤心极了。 这种事不想还好，细思简直恐怖。 她被瞒了十几年啊，足足十几年。 如果宫中的是暖玉的生母，那女儿楚文谨如今在哪里？这十几年日子过的如何？ 当初文涵入宫时，是怎么过了斟选的…… 这些楚老夫人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封信，她怕是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等着文靖回来，好好问一问他。当年他既然瞒了我们，想必这件事是他安排的。他一定知道文谨在哪里？ 可即使他告诉我们。 文谨也再不是文谨了……”楚老将军叮嘱道。 楚老夫人点头。“我知。你放心，我会让这事烂在我心里。 我这心里虽然发酸，可知道文涵那孩子活的好好的，我们也算是了了桩心事。” “……如今出了这等事，你对暖玉？” 楚老夫人斜了一眼楚老将军。“你以是我是个蠢的，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事情和暖玉有什么相干的，说起来，是我们楚家对不起暖玉。如果不是我当年……文涵也不至于离开楚家。以她的品貌，嫁个权贵公子有何难？ 暖玉本该生下来便是娇*小姐的。也就不会在卫家受那十年的苦。还被卫夫人母女欺负。不管她唤我祖母，还是外祖母，总是我楚家的血脉。 我楚家的姑娘，自然容不得旁人欺负。” 楚老将军深深吸了一口气，虽说老夫老妻了，可是他想抱楚老夫人怎么办？ 这么多年了，这个心结今天终于得解。为了这件事，他背负了三十几年，如果不是牵挂着亲人，他早该了结了自己去还那女子的救命大恩。 他在心中祈祷，祈祷这辈子让亲人平安康健，下辈子，他宁愿做牛做马以报那活命大恩。 见楚老将军表情呆呆的，楚老夫人佯装不悦的道：“难道你觉得我会迁怒暖玉？你这个老头子，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疑神疑鬼了。我连文涵冒充文谨这件事都不打算去追究了。哪里会为难暖玉。那孩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如今既然回了我们楚家，便是来享福的。以后那卫宸若敢欺她一分，休怪我这个老婆子上门去教训他。孙女婿也好，外孙女婿也罢，反正我容不得他欺负我们家暖玉，动一下手指都不成。”论护短功夫哪家强，京城第一数楚家。 人活到这个年纪，什么情情~爱爱的，恩恩怨怨的，便都让它随风而去吧。她如今所求的，只有亲人平安，儿孙饶膝…… 第三百六十三章 隔千里心相依 第三百六十三章隔千里心相依 暖玉自然不知道内院里，一段纠*缠了三十年的‘官司’今天终于和解了。 楚老将军和楚老夫人合合美美的抱在一起。 至于卫宸济北道遇险一事，在楚老将军看来，只要不是儿子直接送回府上的消息，都不可信。 哪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楚文靖离京前一晚，他们父子促膝长谈，把在济北道可能遇到的凶险都盘算了一遍，最后得出为了搅乱济北王府的视线，楚文靖送回来的消息也许不尽属实。 就像个烟雾弹，弄出来迷惑敌人的。 只是楚老将军却没和暖玉说起过。在他看来，暖玉毕竟是个姑娘家，只需呆在拢月轩中等着卫宸和楚文靖归来便好。 暖玉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料事如神，楚老将军也始终把她当个孩子看待。有哪家大人会把这样紧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小孩子。 如果济北道真的像谣言那般，楚文靖一早便送消息回来了。 没有接到消息，便说明济北道的局势，如今还没遭到楚文靖需要求援的地步。翌日暖玉见到楚老将军，楚老将军安慰暖玉，说是京城离济北道十几天的路程，便是出了事他们也鞭长莫及。 暖玉点头，心中明白楚老将军说的并没有错，虽然这并不是她希望听到的答案。 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卫宸，可是噩梦始终萦绕着她。 又苦等了两天，明明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济北王突然被放了出来。而且皇帝发了皇榜，广寻京城名医。说是济北王染了病，如果谁能治愈，赏黄金百两。一时间，郎中们趋之若鹜。 同一天，暖玉收到了齐瑞阳的邀约。 她要办一场赏菊宴，邀暖玉前往。 暖玉握着帖子的手微微加力，大红的帖子，被她握出了几条清晰的印痕。 然后，她缓缓松开手，把帖子交给芷香，让她带着帖子去问一问楚老夫人的意思。芷香领命而去。 芷云见暖玉神情有些不对，悄悄退了出去，秋莹很快挑了帘子进来。几个丫头中，秋莹年长，出了什么事，芷香和芷云也习惯去告诉秋莹。 秋莹虽然不知道谨妃信中写了什么，却知道宫中谨妃娘娘给自家小姐送来一封信。 自从收到那封信，暖玉情绪始终有些不对。 能让自家小姐情绪不稳的，秋莹想，除了二少爷，不做第二人选了……所以，谨妃娘娘的信里应该是有和二少爷有关的消息。而且不算是好消息。再加上最近京城那些流言，得到这样的结论并不难。 不得不说，暖玉重用秋莹，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芷香和芷云便不会多想，在她们心中，谁出事自家二少爷也不会出事的。 对于卫宸，二人有着超乎想象的自信。 “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几天脸色越发的难看……要不要请个郎中进府把把脉。”秋莹一边递上温茶，一边柔声问道。暖玉摇摇头。 “小姐总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几天小姐饭吃的少，精神也不济。长此以往，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娘娘信里说了什么？” 暖玉一点也不意外秋莹知道谨妃送信给她。 不过一封家书罢了，也算不得多隐密。再加上王述身边有个芷香……便是王述是个寡言少语的，也禁不住芷香的狂轰乱炸。 芷香知道了，芷云和秋莹自然便知道了。 那丫头，向来是个嘴快的。 “……京城最近的谣言你也知道一些，你怎么看？” “无风不起浪，济北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人怕是不想真实消息传回来，所以放了这些消息……”秋莹想了想回道。 暖玉目露赞赏。 秋莹是个聪明的姑娘，如今秋莹在她身边，已是她不可或缺的心腹。“济北王经营济北道几十年，哪是那么容易便被‘攻破’的。有事发生是一定的，只是不知父亲和二哥到底遇到了什么？那天姑姑信中说，济北王府长子和我父亲都送了折子进京。 说的是济北道起了内乱。 流民横行，还和官兵起了争执，死了很多人。” 秋莹面露惊诧。“二少爷呢？小将军呢？没有受伤吧？”“……姑姑信里说，父亲无事，二哥不知所踪。” 什么？ 这下秋莹再也难以沉静以对了，她一脸焦急的开口。“怎么会这样？不知所踪？怎么会不知所踪，二少爷不是和小将军在一起吗？” 这也是暖玉不解的。 父亲离开前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护好卫宸。 还说一路上，不会让卫宸出他的视线。可如今……暖玉不像楚老将军那么乐观，她所经历的事告诉她，越是无法想像的，通常才是真相。 她无法说服自己坐以待毙。 虽然楚老将军承说，如果皇帝在殿上说起卫宸遇险一事，他便主动请缨去济北道救援。 可是在暖玉看来，这事情根本不适合在大殿上群臣广议。即使楚老将军主动请缨，皇帝也不会允许的。 皇帝虽然不会真的相信楚文靖有谋反之心。可也绝对不会允许楚家老少二人，同时出现在济北道……或者说，皇帝之所以坚信楚文靖不会有异心的主要原因，便是他的亲人都在京城。这时候放楚老将军出去和他父子相见。岂不等同于放虎归山。 所以楚老将军那边，是无法对济北道有什么助益的。 即便皇帝真的派了个和楚老将军有交情的武将……怕是临行前，皇帝也会提点一番的。 谁会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再加上皇帝不仅放济北王出来，而且还发了告示，广寻名医。这么明显的示好！ 这在暖玉看来，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皇帝犹豫了。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要不要继续收复济北道。 能让皇帝犹豫的原因，必然和卫宸有关。想必，此时的卫宸和父亲楚文靖，定然处境十分凶险…… 暖玉所猜不错。 虽然卫宸收服了几十个心腹，也和楚小将军顺利‘会师’了。可济北道讨伐流民的兵将也离他们不足百里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升华 第三百六十四章升华 芷香很快便回来了，告诉暖玉。说楚老夫人的意思是去。 想必齐瑞阳这次办赏菊宴，便是想要昭告天下的……如果暖玉不去，反倒显得气量小，而且齐瑞阳必定也会广邀京城闺秀。 虽然大家都知道暖玉和齐瑞阳有些过节。不过众目睽睽之下，齐瑞阳反倒不能做什么…… 顶多在言语上占些小便宜，只要暖玉不在意，齐瑞阳便休想伤到暖玉。“……老夫人还说，会给小姐找两个会拳脚功夫的丫头跟着小姐一起去。齐家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这次办赏菊宴意在告诉世人，如今济北王回来了，她又有靠山了。怕是都没时间来和小姐找茬。” 暖玉点点头，让芷香安排个人去卢家走一遭。 把她要去参加赏菊宴的事情告诉卢承瑜，到时候卢承瑜自然相护。 安排完赏菊宴的事，暖玉让王述亲自去林家，请林赫上门。 王述很快带回林赫的回话，因为林小姐回京，所以今天不得空，明天一早会来见暖玉。 暖玉点头。吩咐王述最近多注意些京城的动向。尤其是济北王的，一有消息马上来报给她。王述点头退下…… 暖玉平时最大的消遣是雕玉，虽然卫宸总说她第一大爱好，应该是吃，不过暖玉才不承认。只是琢玉讲究个心静，只有平心静气，才能把玉的灵气雕出来。最近她忙着替玉器铺子准备玉摆件，只是今天她拿起刀子，终究还是放下了，最终还是选择给卫宸写信。 一有心事，她便想告诉卫宸。 不能当面告诉他，便只能诉诸于笔了。 “……二哥，最近可好？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姑姑写了家书，王述一番好意，想让祖母高兴，便把信交给祖母，让祖母代为转交。可是祖母看到信时，神情很奇怪。 我看见祖母拿着信的手有些抖。 而且祖母看信很奇怪，她好像并不是在看信的内容，而是在看笔迹。 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姑姑的字迹，所以思念过甚所至？ ……姑姑信上说二哥失踪了。其实我明白姑姑的意思，失踪只是听起来温和些。我想父亲折子里一定不是这么写的。 如果只是‘失踪’。为什么济北王会被接出大理寺监牢？为什么齐瑞阳敢堂而皇之的邀我参加赏菊宴。 你一定是出事了？ 二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我便恨自己只是个姑娘。不能和二哥一起并肩杀敌。 我此时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去找二哥？二哥，你在哪里？”落款，收笔，把信装进匣子里。 暖玉看着匣子里足有十几封她写给卫宸的信，不由得轻轻一叹。 不知不觉，卫宸在她心中，已经重到不能失去了。她所有的心事，只愿对他一人说。她所有的想法，念头，都是和他息息相关的。 暖玉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卫宸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上辈子卫宸可是在朝堂上混的风声水起。他怎么会年纪轻轻但命丧济北道？一定不会的。便是今生不有像上一世那般风光，也一定不会差的这般悬殊的。 暖玉有时候也会想，这辈子卫宸的轨迹和上一世差别这么大，是不是因为多了一个她。 她之于卫宸，也许是个累赘。每当她冒出这样的想法，卫宸总是把她搂在怀里欺负个遍，然后会语气凝重的告诉他…… 旁人怎么说他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没了她，他便没了活下去的意义。什么钱财权势，他并不看重。他只在意她。他之所以为了权势而一味的蝇营狗苟，只是因为只有手握权势，她才能过的更好。 所以说，他做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她。 卫宸甚至说，如果没了她，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为祸人间？ 倒行逆施？ 这世间若没了她，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这便是卫宸，所以他在她心中才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祖父祖母虽然也担心卫宸，可他们担心的程度是及不上她的。在祖父祖母心中，卫宸便即使出了事，她将来也还可以另配人家。可是暖玉在心底认定了卫宸，这世上，除了卫宸，她不会另嫁他人。 暖玉静静坐在桌前，想着怎么才能助卫宸一臂之力。 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比邻济北道的，淮阳道。 暖玉第二天早早起身去给楚老夫人请了安，然后以林赫有约为由，表示不能久陪楚老夫人。楚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暖玉，只叮嘱她不要急，卫宸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还有楚文靖在旁，卫宸必然会平安归来。暖玉点点头。楚老夫人又叮嘱暖玉去赴齐瑞阳的赏菊宴时不必担心。她和楚老将军商量过了，由楚老将军亲自去挑两个会功夫的丫头。 大不了就打上一架。 论打架，楚家从未怕过谁。直说的暖玉哭笑不得，见暖玉脸上露出笑模样，楚老夫人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暖玉的小脸，然后让丫头服侍着暖玉回转拢月轩。 至于楚老夫人透过暖玉想到了什么，只有楚老夫人自己知道了。 整整一*夜，楚老夫人整整想了一*夜。当年的事，她错没错，现在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当年楚正吉确是得人所救，救命大恩，当涌泉相报。而那女子最终落个那样的结局，楚家也是始作俑者。想通这些，楚老夫人对暖玉只会更怜惜。 当年她一怒之下，把这些都推到暖玉生母身上。 可是文涵以德报怨，宁愿自己代文谨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而自己女儿却能和意中人双宿双栖。 这又是一份恩情啊。 所以这天早上，暖玉觉得楚老夫人待她似乎更亲切了。平时楚老夫人待她也很亲切，可那种亲切似乎与今日又有些不同。似乎，她从小便在楚老夫人身边长大似的，楚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中都是带着纵容和*宠*溺的。 暖玉自然不会知道，楚老夫人的心境也算经历了一次升华。 楚老夫人把对暖玉母亲和外祖母的歉疚，一股脑的给了暖玉。 第三百六十五章 齐小世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齐小世子 人心就是这样，即狭隘，又有着无与伦比的豁达。当一个人的心真正通透的时候，豁达的让自己都不敢相信。 望着暖玉远去的身影，楚老夫人眼中是满满的怜惜。 便是如今，暖玉和生父是谁，依旧是个迷。 这孩子，真是个可人疼的…… 暖玉回到拢月轩的时候，林赫已经到了。暖玉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对，还有一小。看起来六七岁的年纪，站在林赫身边，和林赫一样，一脸淡漠的看向暖玉。 两人表情竟然神同步，明明严谨的眼神，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喜感，便是暖玉忧心卫宸，也不由得被逗笑了。 “师傅，这是？” “……你猜。”林赫皮笑肉不笑的道。 被个孩子缠上，而且还不得脱身，林公子觉得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偏偏他还不能下狠手，只能‘忍辱负重’的带着条小尾巴。 林公子是什么人？ 那是要风度有风度，要气势有气势的，可如今带着这么个尾巴。可想林公子心情如何了。 暖玉想了想开口。“这是淮阳王府的小世子。” 林赫挑眉，真是一猜一个准。不过也不算难猜，能拉着他林赫衣摆的孩子，除了林家的血脉，还能有谁？“齐彦，今年六岁。小子，这是楚家小姐，你要叫……”“楚姐姐。”小娃反应很快，已经提前开了口。林赫挑挑眉，倒没想到这小子和暖玉倒是挺合得来。 要知道这小子才回来一天，已经把林家折腾的翻天覆地了。 因为是淮阳王的独子，身份金贵，自己长姐身子又不好，从小到大这孩子多数都是奶娘照管，难得养出几分骄纵之气来。 自己那个姐夫，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淮阳道各处奔走，对于这小子也不太上心。 这小子到了京城，进了林家，更是如鱼得水，在淮阳道，好歹提起淮阳王还能让这小子忌讳些。可到了这里，他简直是龙入大海，整个一自由自在。 长姐成亲十年，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林赫也是爱屋及乌，从小对这孩子便十分纵容。如今，吃到苦果子了……“你倒是挺有眼色。姐姐便姐姐吧，暖玉，这小子和母亲进京，暂时住在林家。”林赫解释。暖玉点点头，心知这真的只是暂时。 淮阳王妃入京，以省京为名在林家小住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若母子久留京城，皇帝自然会替母子两个准备府邸。 况且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林家小姐美其名回京省亲，其实是带了独子，回来为质的。这点林赫自然也清楚，所以提起长姐回京，林赫脸上并不见几分喜色，反而每每提及皇家，林赫脸上总会显得有些阴沉。虽然林赫口吻嫌弃，可是暖玉能看得出，对于这唯一的侄子，林赫是十分疼爱的。不然以林公子的龟毛，怎么能允许身后跟个小尾巴。 “反正林家和楚家离的近，小彦你可以常来找我玩。”暖玉逗齐彦。 林赫轻笑一声，觉得暖玉这话根本就是哄三岁孩子的。 自己这个侄子，从小便有那么几分傲气，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却没想到，齐彦小朋友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楚姐姐，我会经常来打扰的……” 暖玉：“……” 林赫：“……”见鬼了，这小子在暖玉面前，竟然一幅人蓄无害的模样。 暖玉对丫头使了个眼色，芷香不知从哪找了个沙包来，招呼着齐彦去玩。齐彦来了兴趣，要知道以前在淮阳王府，丫头们见了他除了战战兢兢，便是诚惶诚恐。哪里像这里的丫头，还和他玩，于是在林赫眼中顽劣的齐小世子，和芷香芷云玩的那叫一个欢快。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齐彦的笑闹声。 林赫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于暖玉的‘特异’早已见怪不怪了。连卫宸那样满腹坏水的，都被暖玉‘教育’成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何况一个小小的齐彦。 这样一想，林赫觉得他带齐彦来楚家，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决定。 “……师傅可知，济北王已经出了监牢，如今正在驿馆养病。” “自然知道，这事在京城已经是家喻户晓了。”林赫和暖玉走向院中石桌，二人各自落坐，这里能清楚的看到齐彦和丫头在玩耍，却又不至于被齐彦的魔音穿耳。“师傅怎么看？” 秋莹奉了茶，屈身告退。 直到附近没了第三人，林赫才开口。“当今圣上本就不是个果断之人。说的直白些，他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一心想着收回济北道，可又瞻前顾后。好容易做了决定，让卫宸去打那个头阵。如今刚有些不利的蛛丝马迹传回来，他便犹豫了。 放济北王出来，然后讨好他。 如果卫宸真的折在济北道，怕是圣上会亲自送济北王出城呢。”林赫语气不屑的道。 在暖玉面前，他也不需要隐瞒什么。 皇帝算计卫宸，而他不喜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暖玉可以成为同盟。“……师傅言下之意，是我父亲和卫宸，凶多吉少？”林赫看向暖玉，他觉得和一个小姑娘讨论这些可以称为血腥的东西有些奇怪。不过暖玉目光澄明，不喜不怒的，反倒让林赫的心随之一静，然后他缓缓点头。“圣上那人多疑，卫宸和楚家又是姻亲关系。他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一对翁婿来办。他必然另派人进了济北道。如今他对济北王示好……我能想到的，只有卫宸和楚文靖处境不妙，圣上觉得继续下去凶多吉少，所以才改变了初衷。” “济北王是那么好摆布的？难道皇帝给他请几个郎中，他便会和皇帝冰释前嫌？” “自然不会。不过不管是皇帝还是济北王，都不会和对方撕破脸皮。济北道便是有反心，此时也不是良机。至于圣上……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天下间，又不止卫宸一个‘打手’。暖玉，我们师徒一场，我才奉劝你一句。对卫宸，你还是……看淡些吧。”林赫始终觉得卫宸不是个良人。 以前他想要把卫宸留在身边，是因为觉得二人性子有些像。 第三百六十六章 师徒过招 第三百六十六章师徒过招 他和卫宸，虽然出身不同，可同样眼高于顶，性子倨傲，都有些离经叛道。 可是后来卫宸一人入京，在京城翻起了好大一番风浪。那时候林赫便感觉卫宸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他有野心，很大的野心。 这样的人，通常为了达到目的，行事都会不择手段。 据他暗中探知，卫宸行事也确是十分阴狠…… 虽然不会滥杀无辜，可是死在他手中的无辜之人也不在少数。他这人做事，为了达到更大的利益，通常会选择走捷径。为此伤害无辜也在所不惜。 可在暖玉面前，他却是个好兄长，好哥哥。简直是楷模……急暖玉所急，喜暖玉所喜。只要是暖玉想要的，他一定会双手捧着送到暖玉面前。对暖玉，也是温柔纵容。他似乎把自己所有称之为‘善’的情绪，都用在暖玉面前了。 ‘恶’的一面，用来应对世人。 这次殿上直指济北王数大罪状，甚至最终获命前往济北道……前一举动看似是他逼不得已，后来前往济北道是被临危受命，看起来并不是卫宸的意愿，可谁能断定，这不是卫宸计划好的呢？ 为了加官进爵，卫宸什么都做的出。 而暖玉呢，在林赫看来，是个天真率真的小姑娘。模样好，性子也好，这样的姑娘，如果嫁进卫家，真是鲜花插在……他是文雅人，难听的话便不说了。总之，卫宸太过功力，暖玉太过率真。两人在一起，卫宸妥妥的吃定了暖玉。 不得不说，印象害死人啊。 林公子如果能看到卫宸内心独白，一定会惊得原地跳上三跳。 因为他能在卫宸心中清楚的看到，卫宸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暖玉。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暖玉…… 如今暖玉有楚家庇护，安全暂且无忧。可是整个京城，觊觎暖玉美貌，楚家权势的有多少个？一旁观望，趁机出手的又有多少，便连六皇子都在一旁虎视眈眈…… 所以如果不够强大，如何能护暖玉周全。 一旦暖玉出嫁，一旦她离开楚家……便是危机四伏。这点，卫宸比林赫看的清楚。 相反，因为林赫本就出身官宦之家，林家又是京城清贵中的翘楚，林赫从小到大都被人仰视着，他唯一的姐姐嫁的又是淮阳王，所以他从未深思过，如果没了家族权势，他会如何？如果其长姐嫁的只是普通氏族，会不会有人因觊觎其长姐的美貌，而生出什么事端来。 在林赫看来，只因暖玉楚家小姐的身分，京城便无人敢欺。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林赫却是不及卫宸的。卫宸毕竟是从低贱一步步爬上来的，那些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所谓权贵，他见识的太多了。 楚家虽然势大，可是暖玉若是个出嫁的姑娘，而且夫家没权没势，那些觊觎暖玉的人，难道不会心生歹念吗？ 有的男人为了一个美人杀人越货，为了得到一个女人可以倾覆一国。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暖玉的美，也足以让有些人铤而走险了。“……我和卫宸这场缘分，注定生死不离。师傅不必再劝了。” “……小小年纪，说的好像经历过生死似的。罢了，我也不再劝你了，等到事情发生了，也由不得你了。”林赫淡淡说道。 暖玉从林赫的话语中能听出林赫对卫宸的态度，林赫表现的很明白，他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可能比陌生人好些，但也绝对称不上朋友，也许当初卫宸果断拒绝林赫，而是一人来了京城，终究让林公子记恨上了吧。“……师傅似乎不喜欢卫宸，定然不会出手相助了？” 林赫把目光从齐彦小娃那收回，对于暖玉的问题，只是挑了挑眉。他觉得暖玉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同‘性’相斥。 既然成不了盟友，那只能做敌人。他和卫宸虽然还没到那一步，不过卫宸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替皇家卖命，而他，想到长姐，想到长姐回京的原因，林赫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卫宸是皇帝的一大助力，再加上皇帝如今和济北道两败俱伤，林赫可没兴趣掺和进来。便让他们鹬蚌相争去吧。 “我可没本事去助卫宸。” “不是没本事，师傅是不想去帮。” 林赫没有否定，他和暖玉在一起，多数时候说玉，少数时候会聊些时下话题，不过很少说起卫宸。因为师徒两个都清楚，关于卫宸，他们压根说不到一块去。 当初林赫也曾十分欣赏卫宸，想把卫宸带至淮阳道。 也算是给卫宸选了个不错的前程。可是卫宸拒绝了，而且拒绝的丝毫不留情面。他林赫何时开口留过谁，只一个卫宸罢了。 聚散本无常，既然没有缘分，别便别了。他林赫也不是拖沓之人。只是如今再让他去帮卫宸，林赫可不觉得自己是个以德报怨之人。“师傅说过，只要我有事相求，师傅定然相助的。” “……你的事我自然相助，可是卫宸的事，恕我无能为力。” 林赫明白暖玉的心思。 也知道暖玉担心卫宸，他对此表示同情。他虽然有些名声，也算是交友满天下。可是济北道这事，却真的不愿插手。 一滩烂泥，只要出手，便少不得沾些脏污。 暖玉点点头，她早已预料到了。只是事关卫宸，楚老将军这里鞭长莫及，她能找的，只有林赫了。 也怪林公子倒霉，收了她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徒弟。“昨天姑姑送了封信给我……”提起楚文谨，林赫果然神情微变。“哦？谨妃娘娘信上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实在不便告诉师傅。不过祖母看到姑姑的信，神情有些异常，拿着姑姑的信翻来覆去的看，可看的只是笔迹，却不是信中内容。师傅，你说怪不怪？” “……确实有些奇怪。怕是老夫人许久没有收到谨妃娘娘的信，所以才有些失常吧。”林赫有些迟疑，还是给了个正常的理由。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立时告辞，再和暖玉继续说下去，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谨妃的信，只‘谨妃’二字，便足够林赫继续留下了。 林赫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暖玉。不知道小姑娘是福灵心至偶然提起，还是……刻意为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留下。 第三百六十七章 身世之疑 第三百六十七章身世之疑 因为……那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而且是个死结。他以为至死都不会解开了。可如今，却有了渺茫的机会。“不是许久，而是十几年来，姑姑从未写过一封家书。” 什么？林赫有些吃惊，可是想到宫中那人，他又觉得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让她怎么写家书？ 突然间，林赫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暖玉，小姑娘眼神坦坦荡荡，不染丝毫杂质，便那么任由他打量着。林赫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思绪，暖玉说的清楚，楚老夫人首先注意的是字迹，而不是信的内容，也就是说，楚老夫人生疑了，也许，不仅是生疑，而是已经发现了真相。 毕竟自已女儿的字迹，没有哪个当母亲的会认错。 然后呢？ “老夫人说了什么？” 暖玉摇摇头。 林赫心下微安。倒不是他多担心暖玉，而是就像他以前说过的，爱屋及乌吧。 他并不希望看到暖玉被伤害。哪怕那些伤害来自她的亲人。“师傅，我母亲叫什么名字？”暖玉趁着林赫晃神的时间突然问道。“文涵。”林赫看向齐彦，那小子正因为接不到沙包而大发雷霆。暖玉可谓是乘虚而入，林赫说完瞬间回神，暗骂自己大意，暗自嘀咕暖玉鬼丫头。 “原来叫文涵，不过一个名字罢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 林赫瞪她。“我怎么会知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楚家人。”“祖父，祖母和我父亲提起我母亲来都遮遮掩掩的……”暖玉小声嘀咕道。 “那是你们楚家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的。丫头，你若是再趁我不备时算计我，答应给你的那几件玉摆件我怕是雕不出了。” 面对林赫的威胁，暖玉只是淡淡一笑。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玉器铺子，如果卫宸真的有个好歹，她那铺子还开来做甚。卫宸说，他做的一切都有为了她。而她，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他。 她不过一张嘴，能吃多少用多少。 便是楚家养她一辈子也不算什么难事。 她之所以要开那铺子，除了和计家争个高低之外，是为了置下一份产业，将来他们成了亲，卫宸一心扑在仕途上，她总不好拖他后腿。开个铺子，即能赚银子，又能赚些声望，在暖玉看来是一举数得的美事。只是这些的前提是，卫宸安然的呆在她身边。 没有卫宸，没有卫宸也便没有玉器铺子。 “我思来想去，常言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为什么所有人说话还这么吞吞吐吐的。母亲和父亲自幼一起长大，是表兄妹，还未成亲便有了我。这说出去确是不妥，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可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我如今回到楚家……整个京城都知道楚小将军多了个女儿。我这个女儿的出身已经注定被猜忌了。 这个时候，全家人却依旧瞒着我一个人？ 还有什么意义？”暖玉与其说是在问林赫，不如说在自问。她也不等林赫开口，继续轻声说道。“全家人这样做，在我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林赫被暖玉的话吸引，不由得问道。“什么原因？” “我的身世，还有问题。”暖玉说道。 林赫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不过以暖玉对林赫的理解，林赫不是个能轻意被影响到的人。他行事，有自己的一定之归。他不想做的事，别人怎么求都无用。所以暖玉没有去求林赫，而是换了个法子。 这法子现在看来，还算初见成效。 “你一个小姑娘，每天绣绣花，扑扑蝶，等着出嫁便是，整天的胡思乱想不嫌累吗？”林赫斥责。 林赫越是大声说话，暖玉越是心如明镜。 她又不傻，难道看不出全家人有事瞒着她。以前从未往那方面想过，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身世有异，可自从楚老夫人看信只看字迹的神情中，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以前压根不会深思的事。暖玉回想起当时林赫看到姑姑楚文谨，脸上一瞬间露出的震惊神色。 林赫和姑姑是旧识，虽说楚文谨入宫，二人十几年未见。 可也不至于露出那种神情来。在暖玉看来，那可不像是乍见旧友的惊喜，反而像是出现在面前的这人太过意外，而忍不住露出的惊诧。 虽然后来姑姑解释她和自己生母相像。 可林赫难道不知吗？ 顺着这思路想下去，暖玉发现，她陷进了一团迷雾中，或者说，她的出身，整个便是一团迷雾。 她甚至想，父亲楚文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如果真如她所想，为什么人明明活着，可所有人都告诉她，生母已亡，如果宫中的楚文谨并不是她的姑姑，而是……那她为何入宫。他们已经有了她，为什么没有成亲。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的父亲和母亲为什么最终选择分道扬镳。 一个入宫，一个长年在外征战。 当时暖玉向父亲楚文靖提起过，说是姑姑待她有些奇怪。 对一个未见过面的侄女，亲切的有些太过了。当时楚文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说，她是楚家这一辈唯一的血脉，姑姑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 那时候顺理成章的事，如今想来，也透着奇怪……去问祖父祖母？暖玉也想过，可这时候她对身世刨根问底，显得实在太不知轻重了。既然所有人都瞒着她，那想必其中还有些什么事情是她不便知道的。她去追问，除了让祖父祖母为难，于此时情势丝毫无益，所以暖玉选择了林赫。 “师傅，姑姑，她真的便是我的姑姑吗？” 暖玉突然间开口说道，林赫这下惊的不轻。他顾不得去看齐彦了，全幅心思都转到了暖玉身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实在是听不明白了。” “……上次在栖凤宫，师傅看到姑姑时，脸上的神情实在耐人寻味的紧。后来师傅唤住姑姑……姑姑解释说她的模样和我生母很像。可师傅难道以前不知吗？师傅，姑姑再加上我母亲，你们不是旧识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分毫不让 第三百六十八章分毫不让 林赫被问住了。 他一直觉得暖玉就是个对玉痴迷的小姑娘罢了。在别的方面，他一直没觉得暖玉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当年暖玉开口劝卫宸不要去淮阳道。卫宸竟然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对此，林赫一直奇怪。如今想来，暖玉行事其实很有分寸。或者，已经不仅是有分寸了，她行事条理分明，而且很善于抓人短处，他那时不过一个惊诧的眼神，竟然便让小姑娘对此生疑，事后还能顺藤摸瓜，问的他哑口无言。 是不是这世上只有卫宸清楚暖玉的‘真面目’。 “你想知道什么？”林赫最终问道。 他不屑说谎，也不打算说谎。如果不是暖玉发现端倪，他是不会主动告诉暖玉的。可既然暖玉开口问了，他也不愿替楚家遮掩。“姑姑，便是我的生母吗？那父亲呢？真的便是我的生身父亲吗？” 林赫：“……”要不要一上来便问这么劲*爆啊。都不给他一点缓冲的余地。说还是不说？真是个难题，虽然打定主意让楚家去伤脑筋，可是便这般直白的告诉小姑娘？林赫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暖玉真的像他认为的那般，是个天真娇弱的小姑娘吗？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明明前一刻她还在说服他相助卫宸呢。可下一刻，却再不提卫宸，反倒提起楚老夫人的异常，进而牵扯出她的身世来。 林赫有些明白暖玉的用意了。 她在逼他。 如果他回答了她，那无疑是助她解惑。可是如果暖玉因身世暴出而出了什么事。 那他林赫岂不成了楚家的死敌。 如果他否定，可将来一旦她真正的身世暴出……虽然林赫想的挺随意，一切都和他无关，便是他将暖玉的身世如实相告，出了事也是楚家烦心。可是，暖玉真的问了出来，林赫却迟疑了。 终究，他终是不忍心啊。 那人在宫中十几年，如今好容易见到暖玉。这才高兴没几天，如果暖玉因此记恨上她…… 她这辈子活的已经很苦了，虽然如今在宫中看似得*宠*，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和一群女人去争一个男人，她会幸福？ 不过是把苦水愣生生往肚子里咽罢了。 林赫不忍心，真的不忍心。 不忍心宫里那人再伤心了。而伤了暖玉，便等于伤了她。 林赫轻轻一叹，觉得暖玉真是会掐，一下便掐中他的软肋。他林赫这辈子在意的人不多。 除了家人，便只有一个。 而暖玉偏偏便是她最在意的人。 心中的天平左倾右倾，林赫迟疑着。“舅舅，我以后能天天来这里玩吗？”齐小霸王不知道怎么又高兴起来。过来央求林赫。 他虽然在求林赫，可是眼睛却在打量暖玉。 他很喜欢这个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姐姐很漂亮，身上也香香的。 齐小霸王小脸有些红。 他有点不好意思。母亲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可他想拉一拉楚姐姐的手…… 林赫一听，心中叹息声加大。“好。”林赫不做亏本生意，这次既然‘败’在暖玉手上，他总要讨些什么回来。 便把这个小尾巴甩给暖玉吧。齐彦一听小脸露出笑意，转身对暖玉道。“楚姐姐，我以后天天来找你玩。” 暖玉觉得眼前一黑，再看林赫脸上那明显甩了个大包袱的神情，最终定了定神。“还请师傅助卫宸一臂之力。”身世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其实林赫不答，也是一种回答。 如果她的猜测不对。林赫完全可以摇头。 可是林赫却是一脸为难。 这等于已经变相告诉了暖玉真相，所以说旁观者清，林赫这个当事人还没意识到。 “……怎么帮？”挥手让齐彦去玩，林赫问。 “济北道便是淮阳道的‘前车之鉴’。其实淮阳王妃回京省亲的真相为何，大家都知道。可是当今圣上多疑，便是淮阳王妃和世子进京，也不会让圣上疑虑全消的。如果这时候淮阳王能助卫宸一臂之力，助他收服济北道。 不正是向圣上表衷心的良机！也不必淮阳道真的用兵，只是震慑一下济北道，让济北王府感受到威胁……” “你这想法太过意想天开了。淮阳王不会插手济北道的事情的。” “难道淮阳王便真的不在意王妃和独子入京为质？” 这话让林赫脸色瞬间一沉。“暖玉，你年纪小，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有的话，却不是你应该说出口的。”暖玉分毫不让，为了卫宸，她不想，亦不能退。“掩耳盗铃罢了，谁都知道的事，我只是说了出来。师傅当真以为别人说起这事，不会背后嘲笑林家，嘲笑淮阳王吗？眼下，只有卫宸顺利收服济北道，才能堵天下悠悠众口。 而淮阳王出手相助，更是表明其没有反心。你要清楚，济北道和淮阳道，是皇帝的‘心病’。 心病一日不除，皇帝便一日不能安枕。与其等着皇帝找上淮阳道，不如淮阳王主动出手。” “淮阳王和当今圣上是兄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淮阳道也不会落到和济北道一样的下场……”和一个小姑娘吵架，说出去真是丢脸。可是暖玉句句不让，让林赫真的动了真怒。 所以他和暖玉僵持不下。 “若是圣上不疑，为何令姐要带着独子入京。师父其实心里明白，济北道和淮阳道没什么不同。 如果这次卫宸不能顺利收服济北道，若是让济北王顺利回转，那淮阳道也不得安宁。想必济北王这些年来没少私下来见淮阳王吧……相比圣上，淮阳王想必更加不喜济北王吧。经此一事，济北王反心已定，若是济北道真的揭竿而起……淮阳王要如何？是去剿匪？还是和济北王齐心协力一起打回京城？ 其实淮阳王……也有谋反之意吧。”最后一句，让林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神经质的四下看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林赫如今看暖玉的神情，已经不仅是看个小姑娘了，而是带着几分审视和怀疑之色。还有几分连林赫都没发觉的诧异。 暖玉怎么会猜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同盟 第三百六十九章同盟 “这话，也是能胡说的？暖玉，小心祸从口出。” 暖玉笑笑，如今卫宸生死未卜，为了卫宸，她没什么好顾忌的。 上一世淮阳王便造反了，最终败于卫宸之手。她不相信这一世淮阳王便成了个规矩的老实人。 对弈这种事，讲究的便是心境，如果心乱了，自然容易被对方乘虚而入。林赫便是如此，再加上他从未把暖玉看进眼里，压根不觉得暖玉会是他的对手，所以才会因为一句话而乱了分寸。“师傅，你便想法子让淮阳王出手助卫宸一臂之力，那才是双赢的局面。” “……卫宸的事暂且搁到一边，你刚才说的话？谁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有人和我说起这些，是我自己猜测的。如果我是淮阳王，眼睁睁看着济北道被皇帝猜忌，动手打压，自然会想下一个轮到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或许还有几分胜算。 淮阳王应该是打算趁着济北道和卫宸两败俱伤之时出手…… 可师父可曾想过？令姐如何？齐彦会如何？真当京城是个出入容易的地界。我敢说，师父哪怕出门一步，都会有人暗中盯着。一旦济北道有所动作，最先覆灭的便是林家，淮阳王妃母子不会有机会逃出京城的！” 林赫心中纷乱。 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说动了。确实，长姐母子回城，不过是给皇帝吃颗定心丸罢了。 长姐以省亲为由，要在林家小住也在情理之中，便是皇帝也不好推辞。 而林家会想法子送她们母子出城，只要出了京城，便能保她们母子平安。至于林家……想着耿直的父亲和柔弱的母亲，林赫其实对淮阳王的决定始终心存疑虑。可就像暖玉所说，济北道无疑是前车之鉴…… 若不有所动作，岂不坐等皇帝加难。 与其让皇帝有机会修身养性，养虎为患。不如趁机发难，胜算还大些。 这几年皇帝行事越发没了章法，倚重谄臣，像杜丞相那样没什么本事，只会巴结奉承的，竟然越发的得到皇帝垂青。 朝中那些饱读之士，却是越发的被搁置。 卫宸这次奉命前往济北道，为了齐国可以说鞠躬尽瘁，可是皇帝弃起来也毫不手软。 齐国这几年大灾小难不断，边境战火绵延，其实百姓早已怨声载道。皇帝不仁之说，在齐国悄然兴起。 这自然有人为的痕迹，可是皇帝越发不得民心确是真。 而且暖玉有一点简直戳到了林赫的肺管子。那就是淮阳王虽然安排了人手接应林家。可是对于如何救出妻儿，却没有详细的计划。也就是说，林家要见机行事。这也是林赫突然离开淮阳道回京城最重要的原因。他这点上和淮阳王有了分歧。 自己那个姐夫，一旦做出决定，便容不得旁人再质疑。 如何说服淮阳王改变决定？暖玉真的给他出了个难题。“若是依你所说，皇帝早晚要对淮阳道出手，此次淮阳王若助卫宸一臂之力。卫宸自然立了大功，可是淮阳王呢？于他有什么好处？” “淮阳王妃母子来京，便表明淮阳王无意夺权。王爷到时只说我父亲派人求援，他才越界兴兵，便可摆脱私自兴兵之过。这样一番大动静，能瞒得了天下人的耳朵？ 到时举国皆知淮阳王助卫宸平济北道之乱。 这难道不是一桩大功？ 即可打消皇帝的猜忌，又能让淮阳道平稳的再修养生息几年。 平心而论，师父真的觉得淮阳王此时发难，最终能得胜？” “……胜负参半。”林赫想了想，回道。 暖玉点头，这便是了。其实上辈子淮阳王确是攻下几个大镇，和朝廷平分秋色。只是朝廷有个卫宸，而淮阳王身边却缺了个良将。最终淮阳王败北，被卫宸生擒，终是不堪受辱，自尽于大理寺监牢。 至于其妻其子，暖玉并没听人提及。 许是早早便送了性命吧。暖玉甚至猜想，也许那对母子根本就没能逃出京城。 所以暖玉猜测，林赫对于淮阳王即将做的事并不十分认同。这也是她能说服林赫去帮卫宸的唯一机会。不过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暖玉也不会放过。 她这么绞尽脑汁和林赫对峙，以期让林赫能‘站’在她这边。 如今看来，她似乎是成功了。林赫虽然口中说着胜负参半，可明显神情间有了几分动摇。 “……若要我说服淮阳王，我只能抹黑你了。你用彦儿‘威胁’我！”林赫有些不甘心，明明他才是长辈，怎么最后反倒被徒弟说服了。虽然暖玉说的有理，可这道理他林赫也不是不知道。以前他压根没想过和自己那个姐夫争个高下，哪次都是他才开口，他长姐便眼泪汪汪的，林赫又气又急，只能睁不见心不烦。一气之下回了京城。 只是事情依旧按了既定的轨迹在走。 长姐母子还是回了京城，这就表示淮阳王想法未变。 也许，暖玉所说倒真的成了一个转机。 对于林赫的小心眼，暖玉只是笑笑。不过是背个黑锅吗？为了卫宸，她没什么不能承担的。“只要能让淮阳王相助，随师父怎么施为。” 林赫点头。 看暖玉的目光与初时大相径庭了。 卫宸不惜与天下为敌，也要娶暖玉，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同时林赫心中也第一次认真在想，以暖玉的人品相貌，若真的嫁进计家？合适吗？计家只是商贾人家，而暖玉却是高瞻远瞩，遇事沉稳，为了达到目的，这般的固执己见，最重要的是，暖玉真的不像是个养在内宅的娇*小姐啊。 她竟然能猜中淮阳王有谋反之意！ 如果淮阳王的心思那么好猜，淮阳道早就被皇帝收回手中了。 林赫不敢再深思，越想越觉得自己小看了暖玉。 “那我们便就此约定，我回去马上写信给淮阳王，十天之内，一定让他前往济北道。 而你负责说服卫宸，若有一天……卫宸和淮阳王兵戈相向。卫宸不能对淮阳王出手。”这个？暖玉有些迟疑，眼见着林赫疑惑的看向她，暖玉最终点了头。 林赫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一脸欣慰的开口…… 第三百七十章 淮阳王妃 第三百七十章淮阳王妃 “好在你还迟疑了一下，你若痛快点头，我反倒会生疑。暖玉，我是信你的，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猜测。可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希望我们师徒对峙杀场。”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淮阳王真的就此退去，卫宸和淮阳王也不会有机会在杀场相见。 即使淮阳王最终还是走了上一世的老路，暖玉也有信心说服卫宸不去战场。暖玉相信，只有卫宸想，他一定会有法子躲开的。其实看到齐彦，暖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无端的感觉很亲切。虽然这孩子性子一看就不是个老实听话的。 换成别家孩子，暖玉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可是对齐彦，暖玉竟然不烦他天天来捣乱。暖玉相信这是她和齐彦的缘分。 林赫带着齐彦离开的时候，小娃拉着暖玉的手，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林赫大为光火，他对这小东西多好啊。要啥给啥，他离开淮阳道时，也没见这小东西露出不舍的神情来。 倒是和暖玉见面不过一个时辰，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诱拐良家娃娃呢。“你乖乖跟舅舅回去，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过来玩。”硬的不行，林赫只能来软的，蹲下身子和齐彦平视，然后开始威逼利诱。齐彦果然中计了，不哭不闹的松开暖玉。 然后一本正经的向暖玉告辞。 没忘了告诉暖玉，他明天再来叨扰。 叨扰！ 林赫冷哼一声，拉着彦小娃甩袖而去。 他觉得亏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不仅要劝服淮阳王，还把人家儿子送上门来。关键这小子不争气啊。见到暖玉便走不动路。 自始至终，暖玉和他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可这娃就是一幅着迷的样子。 暖玉哪里好了？生了张欺骗世人的脸，实则心肝满是窟窿眼。那程度，和卫宸有的一拼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遍地都是。 就不能换一个。 卫宸，卫宸……“舅舅，你怎么走的这么快，等等我。”彦小娃不干了。 林赫更气了，心道刚才你和丫头抢沙包的时候简直箭步如飞，怎么回家便迈不动步子了。 暖玉看着那一大一小，最终轻叹了一声。 不知道卫宸的现状，不知道他是死是伤，暖玉能做的，唯有给济北道增些援兵。希望能帮到卫宸。 此时的京城，关于济北道的流言愈演愈烈。都在传济北道出了乱子，有流民造反，济北王府为了剿灭流民，可谓是鞠躬尽瘁。自然而然的，留在京城的济北王也成了让人瞩目的焦点。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济北王便痊愈了。 他为了感谢诸人对他的关切，特意办了个晚宴，据说当晚到场的人把一个挺宽敞的大厅挤的满满当当。 楚老将军这几天脸上始终不见笑模样，皇帝特意找了他，让他看了楚文靖写的折子，折子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卫宸为了劝说流民，应了流民所提的要求，只身去了流民的栖身之处。便在卫宸和流民头领协商之时。济北王府的人马杀到。然后不顾楚文靖的相劝，不由分说攻打流民。流民死伤过半，而卫宸也被流民所擒，生死不知。 看完后，楚老将军沉默良久。 然后跪倒在殿上，求皇帝派他前去救援。 也许卫宸没死，也许流民拿下卫宸，是要和朝廷谈判呢。济北镇的兵士只受济北王府差遣。楚文靖身边只有一百近卫，根本没能力去救卫宸。楚老将军请命，言那卫宸是自己未来的孙女婿。若是卫宸有个闪失，自己孙女将来可怎么办？ 皇帝安抚良久，说了很多，不过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那便是济北道有济北王府坐镇，皇帝会下道圣旨，让济北王府帮助楚文靖一起搜救卫宸。 无论楚老将军如何请命，皇帝都不为所动。 楚老将军这时候终于明白当日暖玉为何郁郁寡欢了。他说有他在，便是求，他也会求得皇帝应允，前去济北道相助，可是皇帝根本不会允他出城的。 皇帝表面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谣言。 说什么楚小将军有谋反之意，皇帝甚至斥责了一句胡闹…… 可是皇帝真的心无芥蒂吗？哪怕谨妃是皇帝最*宠*的妃子，也终究无法让皇帝安心。所以把楚老将军留在京城便成了牵制楚文靖的制胜法宝。 所以这几天楚老将军明显在躲着暖玉。 他怕暖玉问起来，他没法向暖玉交待。楚老夫人每每看到暖玉，眼底也总带出几分忧色来。 反倒是暖玉，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和平日无异，早上过来给楚老夫人请安，然后陪着楚老夫人说话解闷。然后在楚老夫人这里用过午膳，楚老夫人午歇，暖玉便回拢月轩或是雕玉，或是看书写字。 日子过的即平静又闲适。 齐彦小娃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天天一早来楚家，晚饭前回去。 也不必暖玉整日的陪他，他呆在拢月轩里，芷香陪着他玩闹。虽然淘气，不过倒也不闹人，这期间，齐彦的母亲，淮阳王妃曾经亲自登门一次，她去拜见了楚老夫人，然后才来拢月轩见暖玉。 淮阳王妃姓林名玥琋，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 据她所说，她自幼身子便不好，药石常伴，成亲几年后才有了齐彦，所以对这个独子，*宠*溺的有些过了头。 这次带着齐彦回京城，便是有意把齐彦交到其祖父手中严加管教。 若是任由这孩子继续留在淮阳道，怕是会养出个纨绔子来。林玥琋和暖玉一见如故，二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多，可是暖玉喜欢林家小姐柔声细语，温柔平和的性子，林玥琋则喜欢暖玉未语先笑，说话逗趣，偶尔还能和暖玉说些京城时事。二人简直成了忘年交。齐彦得了母亲应允，来楚家来的更勤快了。 有时还会带着小玩意来给暖玉。是林玥琋送给暖玉的，算是感谢暖玉照顾其子。 暖玉有时也会雕个小挂件让齐彦带回林家。算是礼尚往来…… 转眼便到了齐瑞阳邀约之日，在赏菊宴前夕，林赫来过一次，暖玉恭恭敬敬的把林赫送出拢月轩，然后去找了楚老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济北之乱 第三百七十一章济北之乱 凌日镇。 一连十日，凌昌镇城门紧闭。 许万青亲自登上城楼，看着城外那被风吹的呼啦作响的旌旗，越发的觉得自己前途未卜起来。 他不后悔‘投诚’楚文靖。 也不后悔把凌昌镇整个交到楚文靖手中。他只是觉得这么僵持下去，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反倒是楚小将军，整天喝着小酒，品着香茗。说是再吊那些人几天……至于那位钦差卫大人，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来的人只围不攻，天天派人喊话，喊的都是济北道也是齐国不可侵害的领土。凌昌更是济北道不可或缺的要地。许县令被流民‘蛊惑’了，这才会和流民同流合污。 至于楚小将军，压根没有提起。 下面只吆喝让许县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之，听得许万青是夜夜做噩梦。梦到自己拎个大刀，见人便砍。 正在许万青沉默看着城下之时。 身边有个声音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你这是犹豫了？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许万青被吓了一跳，白着一张脸去看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楚文靖。这位楚将军天天醉生梦死的，据他说，凌昌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唯有桃花酿还算顺口，所有搜罗了不少，整天呆在驿馆里痛饮。他上次见清醒的楚小将军，已经是三天前了。 “济北王府倒行逆施，我如果继续追随，岂不是助纣为虐。将军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份了，在下何时悔了？” “你不后悔，在这里长吁短叹的。”楚文靖抬眼打量城下。 连绵的营帐，能装下几千人。 真是好大的场面啊。“我叹本是同根生，何必要动刀动枪的。” “你这话便不对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是叔侄……不过不得不说一说你了，你看人家济北镇的兵，营帐都搭的那么整齐，再看凌昌镇的守军，一个个连列队都是里出外进的。你这县令当的啊，啧啧……真不称职。” 楚小将军一脸羡慕的望着城下。 再转身看向城内，一脸的嫌弃。 “……在下是个读书人，对领兵这种事并不擅长。” “卫宸也是读书人，那小子怎么即能做文章，又会行军打仗。” 许县令沉默了。是啊，那个年轻人怎么那么本事。当初扮成那样子打进流民内部，不仅没被流民打死，最终还靠着那样一张脸收服了几十个彪悍的护卫。 然后换回自己那张脸后，那些护卫追在卫宸身后，一脸‘护食’的模样，谁靠近卫宸，都要被那些个莽汉子瞪上几眼。 别说那些莽汉子，便是许万青看到卫宸那张年轻的俊脸，也有种少年公子弱不禁风之感。 也难怪那些护卫各个严阵以待，似乎随时打算跟人拼命。 “将军，卫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他做甚？” 许万青才不会承认楚小将军天天与桃花酿为伍，以至许县令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那卫宸虽然年轻，可是却是朝廷的钦差。 行事看起来也挺靠谱的。那些个看起来便是刺头的流民，竟然对他马首是瞻的。虽然那张脸长的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不过人家性子强悍啊。“城里的粮食不多了，再加上这么多天城门紧闭，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我怕长此以往，城中生乱。”如果城里乱起来，那也不必城外兵马攻城了。“时间差不多了，卫宸这一两天便能回来了。晾了济北镇几天，也是时候出城见上一面了。明天你和本将军一起出城会一会他们。” 他也要去啊。 许县令双*腿有些发软，他一个读书人，行军打仗这种事，真的不擅长啊。 “以将军的名声，将军出城，必定有人热情接待。至于下官，我看还是留下来看家吧。” “你那清水衙门有什么好看的？陪本将军一起出城。”楚文靖冷着脸吩咐。 许县令不得不点头，他是有苦难言啊。怎么说城外也是老东家，他即使是颗弃子，这时候堂而皇之的跟在新东家身后，也实在太厚脸皮了。楚文靖转身下了城楼，许县令最后看了一眼城外那连绵的营帐，也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下了城楼，许万青追上楚小将军。“将军，我们真的要和他们打啊？” 自始至终，楚文靖表现的都十分镇定，一幅丝毫不在意城外几千兵马围城的悠哉神情。可是许万青心里没底啊。楚文靖毕竟名声在外，想那济北王府也不敢为难他。可是他一个小小县令，如今又‘弃暗投明’了，楚文靖一个打不过便和对方握手言和，那他呢？岂不被齐大公子撕碎了！ “打啊。为什么不打？” “怎么打啊？将军，不是在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实在是……打不赢啊。”人数差着几倍，再观自己这边，就像楚文靖所说，平时根本从未操练过。站个队都能站的甭七扭八，反观城外，井井有条，只要一个照面，他们这边就得一败涂地。 “你当年用内平峰的石头铺路时，便没想到因果报应？”许县令想哭。“当初那是身不由己。便是到了现在，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济北王府下令要从内平峰挖石铺路。将军，您还是给下官透个底吧。这仗，咱们怎么打？” 这边许县令跟在楚小将军身后，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离凌日镇百里之遥的沧运镇，卫宸被柴飞平背着，进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宅子。 李二一下推开院门，院里等候之人一见是李二，赶忙上前。一见柴飞平背着卫宸，迅速让开道路，让人进屋。 “主子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李二灌了碗凉水，用袖子一抹嘴。这才气愤的说道。“别提了，本来好好的。云宁和高安两镇，前几年发了场大水，没少淹死人。后来又闹疫病，济北王府怕疫病传出去，下令封了那两个镇。 这两年才有了点起色。 两镇百姓对济北王府恨之入骨，如今主子出现，对那些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可谁知道不巧苏家人认出了主子。 暗中上报济北王府。济北王府暗中派人暗算了主子……”一听说卫宸被暗算了，院中诸人脸色都变了。有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去高安宋家讨公道。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冤家路窄 第三百七十二章冤家路窄 柴飞平安置好卫宸，出来抬手制止诸人。 “都别胡来。我们如今身份不同了。做事得多想一想，我们不怕死，却不能连累主子。 我们在路上已经甩开济北王府的追兵了。眼下这里还是安全的，主子只是血流的多了些，并无性命之忧，一切等主子醒了再决定。” 李二等人勉强按捺着，各自掏出刀剑擦拭着。 他们跟在卫宸身边虽然不久，可是卫宸待他们确是好的没话说。 卫宸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 有危险，主子还会挡在他们前面。若非如此，这次重伤的该是柴飞平。 是主子身子一闪，替柴飞平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如果初时他们对卫宸说的话还存几分疑虑，这些日子卫宸带着他们做的事，已经把一切疑虑打消了。眼看着证据搜集了不少，有了这些，济北王府草菅人命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便在撤离之时，突然有人暗中放了冷箭。 主子受伤，却是为了救护卫的命！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跟在卫宸身边的只有十几个身手最好的，余下的都留在了沧运镇。成也萧何败萧何，因为护卫带的太少，他们才被敌人有机可趁，也因为身边人不多，所以好藏好匿，这才辗转回到这里。 “……柴大哥，我觉得这次公子受伤有些蹊跷。如果济北王府真的确定公子身份，他们一定会派更多的人来劫杀公子的。”李二想了一路，还是觉得事情有些反常。 柴飞平点头。 “一定是楚小将军那边的安排取信了济北王府。所以济北王府便是接到宋家的告密，也并没有太当真。所以只派了人来偷袭。”柴飞平也觉得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只是主子受伤，他们当护卫的毕竟难辞其咎。 这样一想，诸人不由得一阵庆幸。 卫宸傍晚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疼，很疼。 不过卫宸的眼中却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收服的这些流民，看似无家可归，跟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不够。即使他真的替他们的亲人报了仇，还是不够。 只有经历生死之境，他们才会真的和他生死不弃。 他卫宸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这一箭虽然凶险，可卫宸在挡箭前调整好了角度。避开了致命之处……中箭之后，他虽然神情有些萎蔫，可一直清醒。亲眼看着前一刻还心存疑虑的护卫，开始为他拼命。 想到那一箭，卫宸目光一片晦暗。 是苏婉…… 那个曾经想要嫁他的苏家四小姐。 真是，冤家路窄。她在楚家时算计暖玉的账他还没找她清算呢。她倒自已撞了上来。 如今又加了一条。 “公子，您醒了。觉得怎么样？”柴飞平推门进来，看到卫宸半倚着靠在土墙上，赶忙上前扶卫宸靠好。还不忘细心的给卫宸身后垫了条被子，生怕卫宸伤上加伤。卫宸有些气弱的摇摇头。“没事，现在外面情况如何？”“公子放心，外面一切正常。我们在高安城外便把人甩掉了。” 卫宸点点头。 他这人模样本就生的好，小脸玉也似的白。 一看就是个金贵公子。如今失血过多，小脸更是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柴飞平心里翻江倒海，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多谢公子的救命大恩。” 卫宸似乎想要扶柴飞平起来，可一动牵动了伤口，不由得闷哼一声。 柴飞平一脸焦急。卫宸摆摆手。“小伤罢了，比起你一条命来，我觉得赚到了。” “公子……公子金尊玉贵，属下不过是升斗小民，便是死也也不值什么。还请公子保重自己。” 如果说当初宣誓效忠卫宸，有着不得已的成份，如今的柴飞平，却是一心一意把卫宸奉为神明了。便是为卫宸去死，他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 卫宸待他至诚，他无以为报，只能把性命双手奉上。 “大家都一样，我的命也不会比你们金贵。好了，起来吧。不必多说了。你马上回凌昌镇，告诉楚将军。一切按计划行事。”柴飞平握了握拳，目光坚定的点头。“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将消息送到。”“如今往凌昌去的路并不安心，路上万要小心。”卫宸叮嘱。 柴飞平连连点头。 送走了柴飞平，卫宸面露疲惫之色。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看到了暖玉。他向暖玉伸手，想要拉住小姑娘。可是眼睁睁看着暖玉渐行渐远，卫宸一急，猛然惊醒。 是梦，噩梦。 天有些泛黑了，屋中点起了蜡烛。 望着那淡淡跳动的星火，卫宸不由得忆起刚才那个梦。 这步棋，是他和楚文靖商量过后决定的。为了以防万一，楚文靖没有给楚家送消息。也就是暖玉并不知道他情形如何。 楚文靖折子上写着他被俘，失踪，生死不明。 这时候，消息应该已经在京城流传开了。 暖玉知道后，会不会哭鼻子？他最看不得暖玉落泪了，只要能让暖玉收了泪，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甘愿。从小到大，卫宸其实对什么东西都没有执念。小时候吃的用的，别说和卫瑞相比了，便是比起体面的下人，他都有所不如。他那时候还觉得委屈，想他好歹是堂堂的卫家二少爷，一个下人都比他体面，他这少爷当的太过委屈了。 可是渐渐的，他长大了，也明白了事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如何的。他哪怕是挂着个卫家二少爷的名份，也不一定便能真的当成二少爷。 他求而不得，只会越发的苦闷。 那他索性便不去想，不去求，反而落个轻松自在。 暖玉有时候会替他委屈，说他明明比卫瑞功课好，却要藏着掖着的，替他叫屈，其实他一点也不委屈。功课好与不好在卫家人眼中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他是不受*宠*的卫二少。 后来他开始在意暖玉，越来越在意。 直到此时他已经不能失去她。 哪怕丢掉自己的命，他也不能让暖玉有丝毫闪失。 所以，哪怕流再多的血，受再伤的伤，为了能让暖玉衣食无忧，能让小姑娘在他的庇护下自由自在，他也心甘情愿。 其实，有些傻。 不过，他甘愿为了暖玉做个傻子。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相伴赴宴 第三百七十三章相伴赴宴 暖玉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心有灵犀，反正她噩梦做的最频繁的时候，确实是卫宸受伤之时。 她梦里的那些血，也确实是卫宸流出来的。 到了赏菊宴这天，卢承瑜一早来到楚家，然后和暖玉一起启程。 济北王祖孙两个一直住在驿馆里。京城的驿馆自然不是小地方的驿馆能比的。修的也是雕梁画栋，比起王候之家也不差多少。驿馆分为前后三进。 外院，内院，外加一个后园子。 赏菊宴便在后园子里举行，卢承瑜提前和暖玉定好，今天便乘卢家的马车前往。楚老将军真的给暖玉找了两个会拳脚的丫头，再加上芷香和芷云，挤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马车中，卢承瑜脸上带着几分忧色。“济北道的流言越传越不像话了。暖玉，你别当真。” “卢姐姐放心，我信父亲和卫宸。” “这便对了，父亲还特意让我叮嘱你。说济北王府不知道玩的什么把戏，让你不要轻信那些谣言。如果楚小将军和卫公子真的出了事，济北道便不是现在这么行事了，一定早就上折子，请求放济北王回去了，所以现在看来，济北道还十分凶险，以至济北王府不敢轻意有所动作。”这话自然是卢岳说给女儿听的，要借卢承瑜之口告诉暖玉。 就像卢岳曾经对楚文靖说过的话。他们此行并不仅是为了完成皇帝交给的差事，进而加官进爵。他们此行是为了替齐国消灭一个大毒瘤，让济北道百姓有条活路。 那是大义。 并不掺杂个人私怨。 再加上卢岳本就欣赏卫宸行事，所以楚文靖和卫宸不在京城时，照顾楚家他责无旁贷。 他不能明目张胆来楚家，让女儿和暖玉交好，便是旁人猜忌，也不能说出什么，小姑娘的手帕交罢了…… 卢承瑜所言的这道理暖玉何尝不知，不过关心则乱，她怕卫宸真的出事，即使不致命，若是伤了哪里，行动也会受到掣肘的。眼下皇帝明显便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以暖玉看来，齐君即胆小又多疑，即使地上跑着兔子，如果不是瘸腿的，他也不敢放手一搏。 仰仗不了最有权势的皇家。 暖玉便自己想办法。 不过卢家这份情意，她心领了。“多谢姐姐提醒，我没事。家里如今有祖父坐镇，便是父亲不在，也没谁敢欺我楚家。” “就是这么个道理。你放心，如果真有人居心不*良，我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今天去赏菊宴，你便跟在我身边，如果齐瑞阳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你，便是和我卢家作对。” 暖玉听完脸上难掩惊诧之色。 卢承瑜这话说的有些过重了。卢家和楚家在外人看来，虽然关系尚可。 不过离一个阵营还差的远矣。别人看到的也不过是楚，卢两家小姐时有往来。不过这只是小姑娘私下里交好，和家族扯不上什么干系。可今日赏菊宴上，若是卢承瑜真的像她刚才所说，那今日之后……“这是我父亲交待的，你不必担心。出了事由我父亲担着。”卢承瑜会心一笑，似乎知道暖玉在担忧什么。 “卢大人不必如此的。” “父亲既然这样交待，我只管照做便是。你不必担心，我们卢家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望，也不会怕了谁。 其实比起来，楚家比卢家底蕴更足。只是你毕竟初回楚家，难免要被人轻视几分。你如果自幼长在楚家，放眼京城，没几个敢招惹你。”这话倒是不假，要知道楚小将军年青时，也是个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京城无人敢惹，楚家小姐也是闺秀中的翘楚，旁人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像什么赏花宴之类的邀约，楚家小姐向来不屑一顾，所以京城只传楚家小姐貌美，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楚家小姐真颜。 如果楚家不够权势滔天，楚家小姐如何能这般不在意旁人脸色自傲行事！ 虽然近些年小姐们越发喜欢参加赏花宴，不过倒退回十几年前，那么任性行事的小姐，也是不多见的。 唯楚家小姐特立独行。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我初来京城，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 暖玉倒是看的开，无非就是齐瑞阳看她不顺眼，言语挤兑几句罢了。看在齐瑞阳进京后先是高高在上，而后被禁足驿馆，如今好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让她蹦跶一下又何妨。“你看的开便好。快到驿馆了……”卢承瑜掀了车帘看向外面，说完后，和暖玉相视一笑，出门时那几分紧张似乎瞬间烟消云散了。 怕什么？ 天榻了还有高个子的顶着呢。 她们上面，一个是卢岳卢首辅，一个是楚正吉楚老将军。便是天真的榻了，想要压倒那二位，也得和二位弄个鱼死网破。 离驿馆还有百米，便开始排队了。 有小厮上前引路。 本来以卢家小姐的身份，马车应该当先通行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小厮只当没看到卢家的马车，便让马车夹在一众马车之间，缓慢前行着。 驭夫有些不甘。隔着车门小声请示。 “小姐，要不要属下亮明身份。”卢府的马车虽然不算高调，可多看几眼，也一定能被认出来。 对方这是摆明给她们下马威了。 “不必了，但按规矩来吧。”卢承瑜轻声道。 她和暖玉都觉得，晚进一会也没什么。她们还能多说些悄悄话，也能少看一会齐瑞阳那张脸，简直两全齐美。 至于旁人在意的那些虚名…… 越是身份低微的人，越是在意旁人的眼光。像卢承瑜和暖玉这样出身的，根本不必在意。 反倒是卢家的驭夫冷着一张脸，默然听着周围的议论。 “……卢家的马车啊。怎么也候在这里？”前面马车里的姑娘听到声音挑起车帘，探出半个头看热闹。 “卢家行事向来守规矩，卢家小姐不想仗势吧。”有人轻声回道。 驭夫脸色稍霁。 马车上，卢承瑜不在意的笑笑。“你看，咱们还落个不仗势欺人的好名声，看来还要谢过齐家小姐呢。” 卢承瑜话音落下，和暖玉对视一眼，两个小姑娘齐齐抿了唇轻笑。 第三百七十四章 借题发挥 第三百七十四章借题发挥 暖玉私下以为，坐在马车里说话，确实要比早些应付齐瑞阳好。便这么在马车中，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有丫头上前。“卢小姐，请。” 卢承瑜的丫头上前，把引路的婢女隔开，亲自扶了卢承瑜下车。 而后是芷香和芷云，扶了暖玉下车。前来引路的丫头被晾在一旁，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前面领路啊。”芷香示意。 对于被芷香‘差使’引路丫头脸上透出几分委屈来。 便是丫头也分个三六九等，齐家的丫头，素来有几分眼高于顶。今日受邀前来的小姐们，对她们都十分客气，打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同她们说话，也带着几分亲切。 此时，这个明显丫头打扮的，竟然支使她…… “我家小姐吩咐了，有帖子的自然是贵客，奴婢理应引贵客进门，可这没帖子的，就休怪奴婢无理了。敢问这位小姐，可有收到帖子？”丫头看向暖玉。 要说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丫头。 但凡有几分眼力，都应该明白，能和卢承瑜同车而来的，自然是非富即贵，可这丫头欺负暖玉眼生，对于刚才被芷香吆喝一句，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做了件蠢事。 卢承瑜沉下脸来。 暖玉倒没气，示意芷云把帖子让那丫头过目。芷香却觉得齐家狗眼看人低。 “……这里是驿馆吧。还没冠上谁家的姓氏呢，便有人在这里堂而皇之的称起了主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引路丫头也是个急脾气的，一听芷香这明显指桑骂槐的语气，如何能忍？“字面的意思。”一旁有婢女见此，上前拉扯齐府的丫头。“来者皆是客，不要失了礼数。”那丫头冷哼一声，这才看向芷云手中的帖子。 竟然是朱红帖子。 两个丫头表情都明显一变。 帖子分了几种，朱红是最尊贵的，但凡持了朱红帖子上门的，都是京城最有名望的闺秀。 今天只有杜家和卢家小姐，另几个是异姓番王家的小姐，不过都是手中不掌实权的，空有个尊贵的虚位，也就是说名头说出去响亮些，实则和杜家，卢家这样真正的权贵比起来，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可面前这位…… 两个丫头齐齐看向暖玉。“小姐是？” “我家小姐是楚将军府的嫡小姐。”芷香在一旁面露得意的说道。那个刚才还一脸尖酸的丫头闻言，脸上表情霎时一变。 不由分说退后一步，让开身形。 “卢小姐，楚小姐，请。”京城楚家，那可是真正的皇亲贵胄。 楚家的权势，可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几代忠良，可谓是齐国武将之首。 而且楚家人有个特点，那就是‘不讲理’。楚家父子都是武将，讲究个杀场上见真章。谁想和他们父子讲理，抱歉，他们压根不听。只会抽刀…… 济北王府虽然远在济北道，可对于楚家父子的‘丰功伟绩’也是知道些的。何况来京城有一阵子了，京城关于楚家的风言风语，也算是让诸人眼界大开。 这位楚家小姐新近认祖归宗，还得了皇帝亲口褒奖的事，如今传的京城皆知。 倒没想到，是这么一位漂亮姑娘。 “奴婢们有眼无珠，还请楚小姐不要和奴婢等计较。”那个后来的丫头俯身给暖玉行礼，求道。 最初那个一脸傲气的引路丫头，此时也垂着头，立在那求情的丫头身边。 看不见神情，但想来一定是即不甘又无耐的。 这年头，权势真是个好东西。简直无往不利。 卢承瑜和暖玉都没开口，她们不屑和一个丫头计较。就在此时，突然间有道冷戾的声音扬起。“好大的胆子，敢对楚家小姐无礼，来人，把这丫头绑了。” 暖玉看向说话之人。 是齐瑞阳，装扮华贵非常的齐瑞阳。 齐瑞阳只比暖玉大一岁，上次见面打扮的虽然贵气，可和今日一比，倒显得上次有些寒酸了。 仅是头上并排簪着的几颗东珠，便晃得人眼疼。 和身上那件金丝镶边的衣裳交相辉映，一黄一莹，实在贵气无比。 齐瑞阳话音落下，有护卫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把那无礼的婢女绑了。“楚小姐，你说怎么处治这丫头才好？你才能出气？”齐瑞阳转头，一脸笑意的看向暖玉。 因为齐瑞阳的话，所有人都瞬间看向暖玉。 那一道道或惊*艳，或疑惑，或艳羡的目光，如果暖玉胆子小些，恐怕会不知所措，饶是暖玉心里早有戒备，可还是眯了眯眼睛。 当着数位京城闺秀，当着一众护卫婢女。齐瑞阳这样堂而皇之的问她如何处置一个丫头。 一个对她无礼的丫头。 一个她根本不屑理会的丫头。这个下马威，也算有几分水平。 “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罢了，齐小姐实在不必动怒，我和暖玉都没当回事。”卢承瑜含笑道。 “话不能这样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明事理的知道是丫头不懂事，那些个不知详情的，定然会说济北王府驭下无方，我做为济北王府的小姐，断不能让济北王府因为一个丫头而损了颜面。楚小姐你意下如何？”齐瑞阳咄咄不让。 暖玉笑笑。 虽然知道是场‘鸿门宴’，可这驿馆大门还没跨进去呢。 发作的是不是太早了些。“不知者无罪，还请齐小姐网开一面。”齐瑞阳既然不依不饶，暖玉索性便大大方方的出口说道。 那个被绑的丫头似乎不相信暖玉会替她说话。 脸上难掩惊诧之色。 “……如果不罚，别人岂不说我齐家护短！” 暖玉觉得齐瑞阳便是被关了许久禁闭，其实也没学会吃一堑，长一智。这时候行事，最忌高调和树敌，可她还不等客人进门，便都做全了。 虽然齐瑞阳比杜妍来的沉稳些。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齐瑞阳今天的言行举止明显有些浮夸。 为了这么件小事，一众人便被堵在门外，暖玉实在想不明白，这齐瑞阳是不是做了件丢西瓜拣芝麻的事。 “齐小姐才是主人，罚一个丫头罢了，根本不须问旁人的。诸位以为如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因爱生恨 第三百七十五章因爱生恨 卢承瑜上前一步，把暖玉挡在身后，然后一脸和气的说道。四下不仅只有护卫和丫头，还有跟在齐瑞阳身后的一众小姐们。 有热闹看，大家谁会落于人后呢。 齐瑞阳身后，便是杜妍。 所谓‘冤家路窄’，用在杜妍和卢承瑜身上倒也相得益彰。杜妍虽然也不喜欢暖玉，不过暖玉毕竟回京城时间短，还没机会和杜妍起冲突。倒是卢承瑜和杜妍，二人自幼便被摆在一起比较。 偏偏杜妍哪项都不及卢承瑜。 即使卢承瑜不在意，可是杜妍心里却渐渐生恨。今日赏菊宴，明显卢承瑜便在护着楚暖玉，那她自然是站在齐瑞阳这边。何况她还得了自家祖父的叮嘱，让她务必要和齐瑞阳交好。“卢姐姐这话说的有些偏心。如果不是那丫头惹到了楚小姐，瑞阳姐姐何必要绑了自家的丫头。”“杜小姐这话说的不错，那丫头虽然有些狗眼看人低，不过暖玉已经说自己不计较了。如果一个人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反过来去咬狗一口吗？明显不必啊。所以这丫头怎么处置，完全凭齐小姐的意思。” “你？你说谁是狗？”杜妍气白了一张脸喝问道。 卢承瑜摇摇头，不再开口，和杜妍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争的，就像刚才她所说的。 她如果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真的反咬回去不成。 这点上，杜妍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齐瑞阳眼见着没有为难住暖玉，反而是杜妍失了风度，目光淡淡从杜妍身上扫过。杜妍一个激灵，才发觉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间被卢承瑜牵着鼻子走了。出门前母亲特意叮嘱，让她不要和卢承瑜冲突，可还是不能避免。 齐瑞阳的眼神很冷，杜妍缩了缩头，不敢再开口。 齐瑞阳转向暖玉，露出淡淡笑意来。“那丫头委实太过有眼无珠。拖下去掌嘴十下。” 齐瑞阳话音落下，护卫便要强拖着那个无礼的丫头下去施刑。那丫头挣扎着，看向暖玉的眼中满是恨意。 暖玉微微蹙了蹙眉。 迎上芷云的目光，淡淡颔首。随后，芷云自言自语的出声。 “……我家小姐都说不怪责了，怎么还要打啊。”说是自言自语，可偏偏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让周围诸人听了个清楚。 “多嘴。”暖玉斥责。芷云赶忙请罪…… 暖玉脸上神情淡淡的，越过芷云，和卢承瑜相伴着向内走去。齐瑞阳做为主人，自然笑脸相迎，走在前面，带着诸人走向园子。 虽然她脸上神情始终含笑。 可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对于暖玉，她已经不仅是不喜了，而是极恨。 当初，她一眼便相中了卫宸，卫宸几乎附和她心中所有的喜好。模样俊朗，学问了得，而且行事老成，是个可堪大用之才。 自己祖父看过后，也对卫宸赞不绝口。 齐瑞阳觉得自己和卫宸简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第一次进宫，便侥幸遇到了卫宸。 那时卫宸对她也是彬彬有礼。 齐瑞阳一颗芳心，全部系到了卫宸身上。随后，自己祖父便像皇帝开了口。 可她没想到，卫宸竟然早在几年前便定了亲。 而且对方竟然是楚家小姐。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让对方退亲轻而易举，可对方是楚家小姐…… 这事便始终僵持着。皇帝始终没有表态，而卫宸对她却越发的恭敬，却不见丝毫亲切。 卫宸越是疏远她，她越是觉得卫宸便是她的良人。在祖父面前说尽了卫宸的好话，最终才让祖父点了头，示意会帮她到底。 可是…… 可是卫宸做了什么？ 他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字一句的列出了自己祖父的罪状。 竟然还诬蔑祖父私制龙袍，私刻玉玺。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卫宸说起来毫不犹豫，据祖父说，当时卫宸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冰冷冷的。 那一刻，齐瑞阳心死了。 为了一个楚暖玉，卫宸竟然狠下心来这样对她，对她的至亲。 如今卫宸在济北道生死未卜，齐瑞阳觉得解恨极了，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心里发闷，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不娶她，他也休想娶别人。 那个楚暖玉，便让她背上克夫的名声吧。 所以今天，齐瑞阳邀了暖玉来，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可是，为什么楚暖玉还能这样平静？ 她难道不知卫宸多半有去无回吗？ 还是，她对卫宸感情并不深，并不像卫宸那般，敢为了拒婚而在殿在大放厥词。如果是这样，卫宸实在太不值了。 为了一个无情无意的楚暖玉，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甚至连小命都要丢在济北道。 齐瑞阳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楚暖玉？论出身，她是皇族人，论品貌，她自认模样虽不及暖玉妖娆，可是性子温婉。论学识，她从小得名师教诲，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可是卫宸对她，从来冷冰冰的。 刚刚本想抹黑楚暖玉，却不想最后楚暖玉那丫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一切前功尽弃。 齐瑞阳回忆着婢女看她的眼神，明显恭顺中带着几分惧意。齐瑞阳暗恨，却不便在人前发作。 楚暖玉，你即进了园子，来了赏菊宴，咱们……走着瞧。 卢承瑜贴近暖玉。“你这最后一招使的及妙，简直不战而胜。” 其实对于挑衅，不一定便要和对方水里来火时去。就像刚刚，如果暖玉和齐瑞阳起了争执，两个小姐在门外大吵大闹，先不说丢脸。便是最后吵胜了，也不过是给人添桩笑话罢了。 反倒是暖玉这样的应对，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有人会觉得楚家小姐软弱可欺。 可是齐瑞阳最后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因一个丫头一句无心之语，而使得齐家下人各个严阵以待，生怕做错一点事，惹得齐瑞阳大动肝火。 无形中，为齐瑞阳添了份刻薄之名。“以前卫宸告诉我的，借力打力的小把戏。”[看的是不是不过瘾？明天更一万字……让亲们一下看过瘾。] 第三百七十六章 挑拨离间 第三百七十六章挑拨离间 暖玉不止一次在卢承瑜面前提起卫宸。卢承瑜已经能十分坦然的接受暖玉对卫宸的称赞了。反正卫宸在暖玉口中，简直无所不能。“知道你和卫公子情深似海……”暖玉露出羞涩的表情，笑了。 卢承瑜也笑了。 刚才因为齐瑞阳而生出的不悦一扫而光。 反观齐瑞阳和杜妍这里便是冰天雪地了。 杜妍也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里，母亲虽严厉了些，可是只要她不做蠢事，杜夫人对她也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曾几何时，杜妍受过这种夹板气？ 在楚暖玉那里受了气，便反过来瞪她，而且一路往里走时，齐瑞阳还冷着一张脸，杜妍几次上前搭话，都被齐瑞阳不咸不淡的反驳回来。 杜妍也是有脾气的，是齐瑞阳仗着自己皇族的身份，对她不理不睬的。至于家人叮嘱的……她才不管官场上的事呢。 两个阵营，一边喜逐颜开，一边数九寒天。 既然是赏菊宴，自然少不得各色菊花争艳。如今正是初秋，正是菊花盛放之时。驿馆整个后院子，几乎摆满了怒放的雏菊。 各色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远看去，美的像是仙境。 姑娘们不由得轻呼出声。 本以为赏菊宴只是噱头，没想到真是满园秋菊飘香啊……“真美啊。像仙境一样。” “是啊。真漂亮，齐小姐是不是把全京城的菊花都搜罗来了？”姑娘们一边称赞，一边漫步在花间。齐瑞阳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来，刚才因暖玉而生出的不悦淡了几分。她喜欢被人围绕的感觉。前阵子被禁足的日子，让齐瑞阳几乎发疯，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哪怕是园子里有不喜欢的人，齐瑞阳也尽量无视了。 其实她不喜暖玉，完全可以不给楚家送帖子。 可是她偏不…… 想着诸人都只顾追捧她，冷落楚暖玉，齐瑞阳脸上笑意越发灿烂了。“祖父知道我喜欢花，便命人弄来了这些……我想着正是赏菊的好时节，便邀了诸位姐姐妹妹来此。也算是借此机会谢谢诸位姐姐妹妹对我的照顾，我来京城后，多亏了诸位……”齐瑞阳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和气，反倒让诸人有种感觉，仿佛刚才门外下令惩罚婢女的不是同一个人。 其实一个人给人的印象极刻薄，不是一段煽*情的话便能挽回的。 所以齐瑞阳虽然说的十分动情，可是诸人也只是笑笑，并没谁露出激动的神情来。 连向来唯齐瑞阳马首是瞻的杜妍，也只是面色稍霁。齐瑞阳暗中瞪了一眼杜妍，然后脸上推起笑。“诸位看那株，开的是淡青色的花。据说整个京城，唯有这一株。” 齐瑞阳话音落下，果然有人发出惊呼声。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暖玉和卢承瑜相伴走在后面，对于满园菊花，两人倒也觉得赏心悦目。不过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的。 暖玉虽然对花草无偏爱，不过卫老夫人挺喜欢摆弄的，如今回到楚家，楚老夫人也挺喜欢养个花草，所以多少知道些。卢承瑜自幼便喜欢摆弄这些，看着看着，眉头不由得微蹙。 “此地不宜久留。”卢承瑜说道。 暖玉也看出了些门道。“花草贵精不贵多，再加上园子四周种的花草……若在这园子里久留，怕是会烦闷憋气的。” 卢承瑜惊讶的看向暖玉。她是因为自幼喜欢，所以看了不少花草方面的古籍。 所以知道养花也有禁*忌，有的花是不能摆在一起的。 香味相克，甚至会有轻微的毒性。倒没想到暖玉小小年纪，却也懂这其中的门道。 “姐姐可别把我想的太厉害。因祖母喜欢花草，我便跟着祖母学了些。” “我从小喜欢，这才比旁人多知道些。你只是跟着楚老夫人身边一阵子，便能明白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园子不小，而且栽满了各色的菊花，看起来倒真的赏心悦目，却不知越是美丽的花，通常越是不能亵玩，暖玉和卢承瑜眼睁睁看着齐瑞阳让丫头采了些各色开的艳丽的花朵，然后分别送给小姐们，姑娘们一时兴起，有的簪在头上，有的别在衣襟处，一个个脸上满脸含笑。 要说今日来的姑娘，哪家也不缺这朵花。 可是家里的花开的再艳，她们也只是远远看看，压根没想过采来带在头上。 况且这么‘作妖’的举动，在家里母亲一定会念叨的。 反倒在这里，齐瑞阳为尊，她带头簪了花，诸位姑娘玩闹起来便没了顾忌，回家母亲问起来，只说齐小姐让她们做的便的。婢女捧着托盘来到卢承瑜和暖玉面前。 同一时间，齐瑞阳也站在原地转身。 围在她身边的姑娘们自然而然的和她一样，眼睛看向暖玉和卢承瑜。 在场的小姐们，只有暖玉二人没有簪花。 暖玉望着托盘中余下的最后两朵花，脸上神情微变。“入乡随俗，这里又没有长辈在，便是头上簪了头也不会有人说教的。两位小姐可莫要扫了大家的兴。”齐瑞阳似笑非笑的道。 她已经懒得去装大度了。 她和楚暖玉之间的恩怨，怕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有意为难楚暖玉。 就是故意把挑剩下的两朵花让她们戴。就是要让全京城的小姐们看看，在她齐瑞阳这里，楚暖玉也不过如此。她父亲和祖父是将军又如何？难道将军的身份能高过她的祖父济北王去。 面对明显的刁难。 暖玉只是笑笑，然后对身边的卢承瑜说道。“姐姐可知这花若是戴在头上，会发生什么？” 卢承瑜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神情突然转冷。“齐小姐这是何意？” 齐瑞阳满心不解，上次在楚家的赏花宴上她和卢承瑜见过一面，二人之间虽然没什么往来，可也没像此次这般剑拔弩张啊。一定是因为楚暖玉！“楚小姐，你便是不喜欢簪花，也没必要诬蔑我啊。大家可是亲眼看到的，这花是婢女刚在园子里采的，然后大家一一挑选……我明白了，楚小姐是觉得自己出身高贵，不屑戴旁人挑剩下的花？”这话一出，不少姑娘都露出不悦之色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打出手 第三百七十七章大打出手 楚家便是再位高权重，也不至于计较一朵花吧。 何况都是刚采的，朵朵都那么娇艳。大家也都是随意拿的，并没有刻意挑拣。楚家小姐一脸的嫌弃，这不明显是看不起人吗？ “就是啊，花都一样。谁让你们走在最后。自然只能拿最后两朵了。”杜妍语气不悦的道。 难得杜妍说话有人会附和。杜妍话音落下，齐瑞阳身边又一个姑娘开了口。 这姑娘平日和杜妍交好，如今见杜妍一幅唯齐瑞阳马首是瞻的神情，自然也便跟着‘认’了主。“花都一样，至于戴起来美不美，要看戴花之人。齐小姐生的美，心地也善良，簪了花自然漂亮极了。可那些心思狭隘的，不管多美的花，簪在头上也是哗众取*宠*。”这姑娘话音落下，杜妍赞赏的看向她，那个不知不觉被人当了枪用的姑娘还觉得颜面有光，想着自己父亲是杜相门生，几年来升迁一直不如意，也许今天回去杜妍在其祖父面前美言几句，自己父亲便能一飞冲天呢。 齐瑞阳面上露出大度的浅笑。 “……妹妹这话，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齐小姐出身皇族，生来便带着贵气，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那姑娘得了齐瑞阳回应，更加卖力的演出起来。 根本不必暖玉搭话，便演了一出好戏出来。 那不知谁家小姐的口中，吐出的句句都是对暖玉的鄙夷之语，最终竟然扯到了出身上面。 “金贵的小姐，出生便被悉心教导。不像有的人，也不知道从小在哪里长大的，是不是在市井无赖身边长大的。说话做事都土里土气的。姐妹们说是不是？”齐瑞阳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邃，那姑娘便说的越发的激昂。连杜妍都觉得这话太难听了。小姐们之间互相斗个嘴罢了，何必要扯到人家的出身问题上。 不管楚暖玉小时候在哪里长大的。如今是楚家小姐确凿无疑。连向来盛气凌人的楚家老夫人都点头承认了。 如今再提出身，岂不是明摆着打楚家的脸。 果然，暖玉脸上倒不见怒意。 她身后两个被楚老将军亲自挑选出负责保护暖玉的丫头不干了。 这两个丫头的父兄都有楚老将军麾下的。 对楚家，那是十二万分的忠心，已经忠诚到容不得旁人诋毁楚家半句，何况那个马脸长舌薄唇，一脸刻薄相的女子一个劲的造谣中伤。再说老将军出门前可是吩咐了，只要欺负小姐的，管她什么身份，只管打了再说。 于是两个丫头闪身上前。 齐瑞阳眸光一闪，小心翼翼的退后。 暖玉见丫头上前，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有开口阻拦。诋毁她便罢了，如今那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子竟然连楚家都捎带上了。 说什么没成亲便有了女儿，伤风败欲。这便罢了，话虽然难听，可也是事实。见暖玉不开口，那姑娘以为暖玉怯了，接下来的话才真的不堪入耳呢…… 说话的女子父亲年轻时也曾想巴结楚小将军。奈何出身太低，模样又委实生的太对不起眼睛了，于是被楚小将军拒之门外。所以那人没少在妻女面前说楚小将军，说楚家的坏话。如今，报应来了。 他的女儿趁机‘报复’了。 今日之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京城小吏，摇身一变，满京城皆知，加以时日，举国皆知。也算是变相的圆了他名扬天下的美梦。只是结局嘛…… 那姑娘说的痛快，突然间见两个丫头上前，她脸色变了变，不过依旧嘴硬。“我好歹是堂堂五品大员的女儿，你们敢碰我一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下。 那刻薄女子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婢女打她！婢女打她！“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来人啊，给我教训她们。打，往死里打。”今天能来的，多少都有些身份，五品官的女儿，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虽然在达官显贵云集的京城不算什么，可若出了京城，这女子也能称为千金小姐。 在家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当着这么多闺秀的面被打，而且是被楚家的下人打，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何况她自认为是齐家小姐阵营的，她说的这番话，是替齐小姐说的。 于是她的胆很肥，她带来的丫头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前去，可对方明显是会拳脚功夫的，三两下便把她们打得抱头鼠窜。园子中好不热闹…… “刘姐姐。你们好大的胆子，胆敢欺负刘姐姐，你们给我上去打她们，死活不论。”杜妍见自己的至交这么这个惨况，马上吆喝着丫头往上冲。杜妍带了五六个丫头，得了杜妍之命，也冲了上去。 暖玉这边只有两个丫头，如今是二对十几个，看起来对方似乎占了优势，不过这时候会些拳脚功夫便显得尤为重要了。而且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楚老将军从哪里找来的，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这脾气倒是犟得很。 两人挡在那里，以二人之力挡下一众丫头。让她们没机会绕过她们去欺负暖玉。 便是杜妍一个劲的使眼色，丫头们也越不过这二人，自然也伤不到暖玉一根汗毛。 眼见着场面越发的混乱，不知不觉间，上前动手的丫头竟然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分不清谁打谁了。四周开的艳丽的菊花，也被踩的七零八落的，齐瑞阳终于承认自己再次判断失误。 她以为楚家和卢家总共才带了不到十个丫头。 以为凭着杜妍一众人，一定能伤到楚暖玉。如果楚暖玉在混乱中被打，便是事后楚家追究起来，她也能轻意脱开干系。她只要把过错推到杜妍身上便好，可是对方明明处于弱势，自己这边明里暗里加了不少人，可还是碰不到楚暖玉一片衣角。 而且好好的赏菊宴，也毁于一旦。 齐瑞阳不由得满心悔恨。 相比齐瑞阳这边，暖玉脸上神情始终淡淡的。一旁卢承瑜脸上渐渐染上几分担忧之色。眼见着人越聚越多，卢承瑜总算明白齐瑞阳打的什么算盘。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家风就是彪悍 第三百七十八章家风就是彪悍 她是想趁乱教训暖玉，只是没想到暖玉带来的人身手竟然不弱，虽然称不上以一敌十，不过两个婢女，外加她这边几个丫头上前，竟然真的便把那些人挡住了。而且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你这称得上未卜先知了。”卢承瑜苦中作乐的说道。 “即是鸿门宴，自然得准备周全。我只是没料到齐瑞阳这么心急而已，我以为好歹得等赏菊宴过半再动手……准备这么久，想必没少花费银子，我们进来才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便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真是造孽。”暖玉一脸心疼。卢承瑜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情。 惊奇？还是像暖玉一样，哀叹齐瑞阳暴残天物。 “你早料到齐瑞阳会动手？”卢承瑜一边眼观八方，一边轻声问道。 暖玉点头。“齐瑞阳看起来性子温婉，可她明知卫宸已经定了亲事，却依旧没有放弃，甚至用权势相逼……这哪里像性子温婉的姑娘能做出来的？何况前段日子她被禁足，如今终于‘重见天日’，自然要好好扬眉吐气一番。卫宸在殿上当众揭发济北王的罪状，怕是让齐瑞阳把对卫宸的几分情意全部转化成了恨意，而卫宸又是为了我才如此的。卢姐姐，你说齐瑞阳心里会多恨我？” 暖玉不说，卢承瑜还真的没有多想，暖玉这么一分析，卢承瑜心中不由得一跳。 她怎么能这么疏忽，竟然没有深思这件事。甚至是其父卢岳，也没有太把这儿女情长看在眼中。 卢父一直关注的都是济北王和济北道，竟然压根没有想起齐瑞阳来。而事情偏偏便坏在齐瑞阳这里。 如果不是暖玉早有准备，今日她们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你即知她会有所动作，你竟然还来？”“……我是楚家的女儿，楚家从来不畏强权。”暖玉说的大义凛然，卢承瑜很想抚额，这时候暖玉还不忘替楚家宣扬家风。 见卢承瑜一脸哭笑不得，暖玉收了轻松的心情。 语气郑重的说道。“齐瑞阳这口气，一定会找个机会宣泄出去。我即使不送上门来，她也会找机会与我为难。我倒不如顺势而为，好歹也有所准备，不会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卢承瑜轻叹。“这也是卫公子教你的？” 暖玉点点头。“卫宸说，这叫‘引蛇出洞’。” 卢承瑜已经不想再开口了。 她以为这次她能帮到暖玉呢，谁想到人家早有准备，不仅不需要她相助，她反而保护了她。 最终，还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冲进园子，拉开撕扯的热闹的几个丫头，这才将一出闹剧平息。再观诸人，丫头们衣衫凌乱是情理之中，竟然有几位小姐也被拉扯进来，慌乱间也不知道被谁推搡的，衣裳皱了，发丝乱了，身上还带着几个泥印子，也不知道谁踢上去的。有的姑娘年纪小，一见自己这满身狼狈，不由得哭了起来。 其中，最狼狈的要属刘家小姐了。就是那个口无遮拦，把暖玉和楚家贬得一文不值的那个面相刻薄的女子。 她不知被谁推倒在地，身上滚的都是泥。她被扶起来时，几朵残花从她身上滑落，那残菊配上刘小姐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明明十分凄惨的画面，却愣是生出几分喜感来。 刘小姐脸已经肿起来了。 她被两个婆子扶着，抖着手指向暖玉。“你楚家欺人太甚！” 暖玉这次毫不客气的回道。“欺的便是口无遮拦之人。” 刘小姐抖着手，迎上暖玉那张极艳极盛的脸，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她以为一个才被寻回的姑娘，定然是胆子不大的，她开始指桑骂槐时，也没见她开口反驳。她便想当然的以为楚家小姐不过是个银枪镴枪头。 她根本不相信暖玉敢当场发难？ 丫头动手，自然是因主子有命。主子不开口，哪个丫头敢这般大胆行事。 暖玉说话的语气并不如何凌厉，甚至比起佯装温婉的齐瑞阳来，语调都差了几分。 明明很是孱弱的模样，语气听起来也十分柔和，可那句‘欺的便是口无遮拦之人’竟然生生让园中诸人呼吸一滞。 她怎么敢？ 胆子竟然这么大……这里可是……果然，齐瑞阳冷着脸开了口。“楚小姐的意思是，我纵容了刘家姐姐诬蔑你们楚家了？” “纵不纵容，齐小姐心中清楚。” 暖玉分毫不让。 齐瑞阳有些吃惊，在她看来，这个楚暖玉怎么看，都是个空有美貌而无德才的。老天是公平的，不可能给她一张漂亮脸蛋，还给她一个七窍玲珑心。而且自从进了园子，她也确实没看出楚暖玉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她才不甘心，越发觉得卫宸被楚暖玉这张脸骗了。 “我诚心相邀，楚小姐却带了打手来故意扰乱赏菊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齐家无人，是不是觉得我齐瑞阳好欺负？” 看着面前被毁得七零八落的园子，齐瑞阳心里其实在滴血。 她确是打算趁此机会教训楚暖玉。 却没想毁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园子……要知道她在自己祖父面前已经大不如前了，济北王虽然没有把一切都推到齐瑞阳身上，可心里也终究存了几分不悦。觉得如果不是齐瑞阳偏偏相中了卫宸，而且自降身份要下嫁，他堂堂济北王何必要受那牢狱之苦。如果不把那卫宸惹急了，他怎么会做出在大殿上揭露济北道的事来。 自然，也就没有他随后的牢狱之灾了。 虽然如今恢复自由，皇帝似乎也后悔了。可是这口气，济北王如何咽得下？ 便是把卫宸五马分尸，都难以消济北王这口心头之气。 所以齐瑞阳说要办场赏菊宴，借以在京城闺秀面前彰显身份后，并且趁机让楚家小姐颜面扫地时，济北王答应了，而且不予余力有布置了后园子。济北王可不打算把这园子当成一锤子买卖，他还想让齐瑞阳多办几次赏花宴，以期和京城权贵们交好呢。可如今，却被一堆丫头毁成面目全非。齐瑞阳只想到自己祖父看到园子会是个什么神情，身子便不由得发颤，对暖玉的恨意，也到了空前绝后的境地。[先三更，晚上再写两更。求推荐，票票，打赏，么么哒……]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事与愿违 第三百七十九章事与愿违 “齐小姐办这个赏花宴是何居心？想必自己清楚。齐小姐一定是觉得我楚家人好欺负，所以不仅不制止旁人对楚家的诋毁，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这丫头行事却是莽撞，可我楚家人却做不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至于这些被毁的花……”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嚷嚷着头疼，这声音仿佛是道闸门，随后接二连三有声音开口。有的喊着心闷，有的说头疼欲裂，还有的竟然弯腰呕吐起来，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丫头们担忧的唤着自家小姐，急的六神无主。突然间，杜妍也晃了晃头。“齐姐姐，我头晕的厉害……”齐瑞阳哪里还顾得上和暖玉对峙，赶忙让人去通知济北王，去请郎中。 同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暖玉和卢承瑜。因为这二人看起来十分正常。不见丝毫异处。 不等齐瑞阳把怀疑诉诸于口，卢承瑜已经好心的开口解惑。“谁不舒服，赶快把头上的花摘下来，那花和菊花味道相冲，闻的久了，便会中毒。”一听说中毒二字，丫头们手急眼快，把把自家小姐头上的花摘下来扔出老远。要说这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没了那花香，不适的身子真的好了些。 杜妍由丫头搀扶着，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齐瑞阳。 “……齐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杜妍觉得委屈极了，她处处帮着齐瑞阳，齐瑞阳看楚暖玉不顺眼，她便不惜得罪楚家，去和楚暖玉做对，可是非但没换来齐瑞阳一句感激之语，反倒给她‘下毒’。这花可是齐瑞阳让人送上来的，这件事和卢承瑜楚暖玉无关。 “杜妹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下毒不成？这赏花宴可是我齐家办的。你们若是有个闪失，我齐家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待？再说你便没发现，大家都不舒服，只有卢家和楚家小姐安然无恙吗？” 齐瑞阳这话一出，果然大家都看向暖玉和卢承瑜。 暖玉实在觉得齐瑞阳这赏菊宴办的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旁卢承瑜想着自己来之前还提心吊胆的，生怕齐瑞阳出什么难题，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都不带让她们歇息会的，这所谓的‘难题’倒一道跟着一道来，只是最后难倒的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我自幼喜欢摆弄花草，家中也养了不少。这里有几位妹妹去过我家，应该知道。”卢承瑜话音落下，有几个姑娘点了头。表示卢承瑜所言非虚。“有的花，开起来十分艳丽，可却不能养在一起。它们单独一种养在院中，香味芬芳，让人闻起来心旷神怡。可花草贵精不贵多，尤其是几种花种在一个院子里的时候，讲究颇多。一个弄不好，香味混杂，久闻，却容易头疼呕吐……”卢承瑜话音落下，诸人四下打量，只见这满满一园子的花，以菊花为多，可是四周还点缀着不少叫不出名字的花，而且鼻端确是香气萦绕，刚才身子不适的姑娘想着刚才簪在头上那朵花，挑拣的时候只觉得花香沁人，这时候却觉得后怕，若是久闻，岂不是会伤身。 这么一想，大家看向齐瑞阳的目光便明显带着几分深意了。 堂堂济北王府的小姐，竟然不懂这些浅显的道理。虽然园中诸多姑娘都不懂，以为花草越多越漂亮。可齐瑞阳是谁，那可是皇族，据说马上便要被封为郡主了。人们本能的认为，出身尊贵，自幼得名师教导，懂的自然该多些，要不然贵族的优势在哪里？ 可齐瑞阳却和她们一样，竟然把花草乱种，以至香味混杂，以至引起多数人不适。 卢承瑜眼见着园中诸人如她所愿般眼神微变，不由得暗叹，似乎连老天都站在暖玉这边相助呢。 如果齐瑞阳没有让丫头采那些花，没有把那些花分给大家簪在头上，大家顶多觉得心里憋闷，绝对不会出现头疼恶心这样强烈的症状。可以说，齐瑞阳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多亏楚小姐的丫头，若是不把这园子里的花草毁了一些，大家症状会更严重的，因此丧命也是有可能的。”卢承瑜话音落下，齐瑞阳脸色瞬间大变。 她有心反驳。可是却发现自己形单影只。 刚才还围在她身边的，都不动声色退后了足有丈许。便连一味巴结奉承她的杜妍，竟然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齐瑞阳小脸一白，看向暖玉的目光冷飕飕的。“卢小姐所言之意，难不成楚家丫头毁了我的园子，我还要感激涕零不成！” 卢承瑜其实想点头的，可看到对面齐瑞阳那张脸，还是厚道的没有开口。 “即便阴差阳错正好帮了诸位姐妹，毁了花草是事实。需要赔多少银子，齐小姐清算好，去楚家要便是，我楚家不会赖账的。”暖玉也一脸厚道的开了口。 齐瑞阳那个恨啊。她齐家还没穷到要上门讨几锭银子的地步。 明明是楚家不对，楚家丫头先动手打人。可是如今，便是被打的最惨的刘小姐也被丫头扶着退到了一边。 刚才她是吐的最厉害的那个。也就是说，她是‘中毒’最深的那个。 这样一比，楚家丫头打了她那一个，和中毒也算是在伯仲之间。 她若恨楚家，自然也该连着齐瑞阳一起记恨。 如今已经得罪一个楚家，刘小姐便是再傻，也知道不能再得罪齐瑞阳，可若让她像刚刚那般盲目去奉承齐瑞阳，刘小姐即便脸皮够厚，那张嘴也实在难以张开。 一瞬间，齐瑞阳发现，自己被孤立了。在她办的赏菊宴上，被孤立了。 她一番心血化为泡影不说，竟然还无意中把京城有名望的闺名小姐都得罪了。 齐瑞阳也才刚及笄，年纪也算不得大。乍遇到这样的逆境，她甚至觉得比被禁足还要委屈，她真的只是想趁机欺负欺负楚暖玉，可也只想占些言语上的便宜，她没打算真的和楚家动手。她知道如今看似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自己父亲并没有派人来京城接她和祖父。也就是说济北道还有变数，这时候，她只想和京城闺秀们交好，断然没有理由和诸人反目。可是……事与愿违。 第三百八十章 急转直下 第三百八十章急转直下 这时候，接到消息的济北王也派了管事的来查看。 济北王自诩身份，又加上来客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他自然不便出现，只派了心腹的管事。管事的一见园子的‘盛况’脸色猛的一变。这园子布置成这样，他可没少花心思。如今…… 就在管事的不知道怎么回禀济北王之时。 郎中到了。 小姐们被安排到园中石亭，郎中一个个把脉。 最后得出了和卢承瑜一样的结论。 “……谁布置的园子，这不乱来吗？这几种花怎么能种在一起？这可是能要人命的……好在园子中间那片菊被毁了。要不然啊，几位小姐轻则呕吐不止，重则昏睡。”郎中诊完，本着医者父母心，提点了一下。 一旁听到的管事吓得一张脸煞白。 他不懂花草，只觉得这些花种在一起漂亮。 自家王爷和小姐都吩咐过，要布置成京城独一无二的园子。 郎中说完，功成身退。 姑娘们缩在亭子中，刚才看起来还赏心悦目，心中发誓回家也有样学样弄个园子的姑娘，这时候心里后怕不止。 好在发作了。 这若是蛰伏着，久久不发作，她们回家又一时兴起比照着弄个这样的园子，到时候岂不是自己下毒害自己。 想到这里，大家看暖玉和卢承瑜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感激。 是她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先入为主的以为齐瑞阳性子敦厚，而和齐瑞阳做对的楚家小姐自然性子刁钻。其实楚家小姐不仅漂亮，还心善，哪怕这么出言挤兑她，她也没有怪罪，反而冒着和齐家结仇的危险让丫头去毁园子。此时，所有人都觉得暖玉让丫头和刘家小姐动手是别有用心的。至于刘家小姐挨了打，活该，谁让嘴那么贱的，那话说的，便是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太过份了。 只打了一下脸，楚家小姐已经很大度了。 齐瑞阳眼睁睁看着暖玉明明指使丫头出手，如今却落个‘不顾一切救人’的结论。 眼睛简直气红了。 一旁的管事见此，也赶忙灰溜溜的趁着齐瑞阳没有发现时悄悄退出园子。他得仔细想想这话要怎么回。 管事的回到前院，正好目送宫中内侍出门。他很快打听出内侍来此的用意。 然后喜逐颜开的转身又去了园子。 就在齐瑞阳寒着一张脸，诸人围着卢承瑜和暖玉交口称誉之时。管事的扬声道。 “小姐，小姐，大喜啊。”齐瑞阳瞪向管事的，这园子便是管事布置的，如今连累她的威望扫地。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刚才宫中来人，是王爷亲自接的圣旨。皇上已经准了王爷所求，封小姐为瑞阳郡主了。” 什么? 暖玉豁然起来，卢承瑜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来赴宴的姑娘看向齐瑞阳的目光也变了几变。 齐瑞阳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理解管事的话。郡主？郡主！真的吗？ 皇帝竟然此时下旨？ 是不是说明…… 暖玉心中狠狠一沉。皇帝这时候允了济北王所请，封了齐瑞阳为郡主。在暖玉看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讨伐济北道之举……前功尽弃了。 齐瑞阳眼睁睁看着暖玉神情大变，从前一刻的镇定到此时的面带惶恐。 她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 —————— 凌昌镇。 凌昌城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封闭了十几天的凌昌城，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前一个一身银色软甲，面如冠玉，行走间步子迈的很大，一副气宇轩昂的神情。后面跟着的那个，缩头缩尾，脚都迈出城门了，上半身却还赖在城门里。银甲将军回头，眼睛微眯，瞪。 缩头缩尾那个身子抖了抖，然后不情不愿的小心跨出城门。 “将军，军爷，我的祖宗哟……属下腿有点发软。” “腿软啊？用不用本将军把我这把剑给你当拐杖用？”楚小将军似笑非笑的建议。许县令连连摇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即可怜又可恨的。楚文靖腹诽，你说好歹是个大男人，怎么胆子还没黄豆大呢，不过出个城，这还没和济北王府的人见面呢，就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可他越是这样，楚文靖越坚定了把许万青带在身边的决定。 把这么一个胆小如鼠，一事无成的许县令培养成一个有担当，能替他分忧解难的得力属下是楚小将军最近痴迷的新游戏。 所以许县令越是畏首畏尾，楚文靖越是把他带在身边，恨不得形影不离。 许县令摇头。 据说楚文靖那把剑，可是砍过不下百个敌首。 那得多少横死鬼缠着那剑啊……他可不敢碰。“既然不用，就快点。腿绷直，步子迈大点，别像个娘们儿似的。”楚小将军喝道。许县令勉强照做，嘴里却一个劲的嘀咕着，如果楚文靖让他回去看家，他其实不介意被人叫几声娘们儿的。 直到楚小将军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许县令心肝一颤。 然后努力整装待发……至少看起来他的腿是直的，脸上也没了惧意。 发现凌昌城门大开，对面时刻注意着凌昌动向的赶忙上报，当得知对方只出来两个人时。 齐大公子，也就是前几~日刚刚赶到的齐峥崴，不由得面色微沉。“大公子，属下是不是把他们绑来？”齐峥崴摇摇头，他是济北王的嫡长子，也就是齐瑞阳的父亲。不到四十的年纪，生的却有几分老相。 有人称这种面相为老成持重。 不过齐峥崴自己十分反感这种说法。 自然而然的，对自己这张脸也称不上满意。只是他在人前向来是个谦谦君子面貌示人，所以属下对他只有恭敬，倒没几分惧意，这也是属下敢向他提建议的原因。 齐峥崴心中不悦。 不过面上丝毫看不出。“不妥，你去好好看看，出城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两个人便敢出城，一定有所依仗。万不能大意。”属下越发觉得自家主子简直谦逊有礼至及，带着一脸不会让主子失望的激动神色挑了帐帘出去。 营帐中只有齐峥崴一人，他脸色突然一沉。骂了句‘蠢货’……[今天一万字更新完毕。多出来的算是月票六十张的加更。么么哒，继续求票票。] 第三百八十一章 新主旧主 第三百八十一章新主旧主 要论起济北王府，谁是“谋略”第一人，非这位齐长公子齐峥崴不可。 这两年来，济北王府是按照齐峥崴的部署一步步行事的。济北王府从最初的稳扎稳打，到如今的急功冒进，甚至是济北王带了齐瑞阳进京讨封，也是齐峥崴想出的法子。以此试探皇帝对济北道的底线。一切看起来似乎都附和齐峥崴的预想，如果不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如今自己父亲应该已经平安回到济北道了。 对于齐瑞阳那个长女，齐峥崴其实并不太在意。 养女儿早晚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至于想通过女儿找个强有力的姻亲？齐峥崴压根不信任除了济北王府以外的任何人。再说还有什么人家能尊贵过济北王府？如果齐瑞阳能给济北道找个帮手，齐峥崴便觉得这个女儿没有白养。 她相中了卫宸。那卫宸这两年在京城可以说是异军突起，年纪不大，行事却十分有手段。 虽然未见到真人，不过齐峥崴对卫宸印象上佳，想着这样的人若真的为他所用，济北道也会如虎添翼。所以齐峥崴给京城回了信，说一切任由济北王做主。 就是这么一个疏忽，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便闹出卫宸当殿揭发济北道恶行这件事来。 当时齐峥崴接到消息时，满脸的不敢置信。 因为逼婚？因为卫宸不愿意娶济北王府的小姐，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当时齐峥崴几乎悔青了肠子。 一边暗骂女儿无能，一边又觉得父亲年纪大了，竟然连这样的小事都安排不周。 很快，皇帝任卫宸为钦差，并令楚文请同行，前来济北道的消息便传回了齐峥崴耳中。 齐峥崴最终下令，要把卫宸‘留’在济北道。 却不想内平峰又出了乱子，以至流民在凌昌城外生事……总之，似乎自从卫宸这人出现后，济北王府便没发生一件好事。虽未谋面，可齐峥崴已经认定卫宸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没有卫宸生事，他还能暗中联络淮阳王，以期望二道合力，一举攻入京城。齐峥崴是越想越气，可偏偏他在人前还要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来。 护卫很快挑了帐帘进来。 回禀齐峥崴，对方自称姓楚，求见齐大公子有事相商。 楚……一定是楚文靖，跟着卫宸一路来济北道的楚小将军。 对于楚家，齐峥崴并不想招惹。哪怕那个卫宸便是被楚家小姐‘抢’走的，齐峥崴也不愿招惹楚家。 楚家人丁虽然不旺，在朝上为官的只有楚家父子二人。可二人长年在外征战，可以说身上战功赫赫。整个齐国，提起楚家父了，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齐国满朝武将，在楚家父子面前，都会恭恭敬敬道声将军。 与楚家父子为敌，便等同于得罪了满朝武将，对济北王府实在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齐峥崴恨极卫宸，却并不怨恨楚文靖。 谁让自己女儿没本事，人家瞧不上呢。 这点上，齐峥崴难得的深明大义。 “快请楚将军入帐。” 护卫领命，可觉得十分奇怪，他们难道不是要攻打凌昌城吗？如果不是，几千人围了凌昌城，意欲何为？ 楚文靖当先迈步进了营帐，随后是许万青。楚小将军脸上带笑，十分和气的和齐峥崴打了招呼。至于许县令，恨不得缩成一团，最好齐峥崴压根不会注意他。可是事与愿违，齐峥崴和楚文靖打过招呼，一眼便看到了许万青。 然后齐大公子谦谦君子的模样便有些把持不住了。 这个许万青，齐峥崴之所以用他，便是因为他听话。 凌昌镇的县令不需要多有本事，本领越大越不容易驾驭，许万青没什么优点，学问一般，脑子一般，人品一般，唯一的优点便是听话。齐峥崴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齐峥崴不让他做的，许万青一定不碰。 总之，这人当了两三年凌昌县令，除了偶尔犯些小错，也还算尚可。却不想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把凌昌一城拱手相送。 许县令见到旧主，那腿抖的啊，简直像筛子。所有人都说齐大公子待人宽厚，是个如兰花般高洁的贵公子。 可是许县令得了父亲耳提命面，让他一定不要轻信流言，在许万青上任前，曾特意叮嘱许万青，一定不要招惹齐大公子。 自己父亲跟在齐大公子身边十数年，该是十分了解齐大公子的，可他没夸齐大公子一句，反而让他小心提防……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许万青缺点一大堆，可听话绝对是他最大的优点。不仅听上面的话，也听自己父亲的话。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齐峥崴面前，从来是齐峥崴吩咐什么，他便去做什么，从未多问过一句。如今他把凌昌镇交给了楚文靖，可以说是‘背弃旧主’。虽然他自认这样做对的起良心。可是……可是多年养成的惧意不是一时三刻能化解的，于是许万青在齐峥崴的目光中，越发的面色惨白，全身无力了。那模样，直让楚文靖恨不得捂上眼睛。 “你胆子不小，还敢出现在本公子面前！”齐峥崴控制着心中的戾气，脸色暗沉的道。 “……我不想来的，是楚将军，将军逼我的。”许万青没胆的把一切推到楚文靖身上。楚文靖轻叹，这人骨头太软了，若哪天被敌人擒了，都不用打，他便主动把自己祖宗八辈都毫不保留的直言相告了。 齐峥崴冷哼一声，不再去理会许万青。 他清楚的很，许万青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即使不是楚文靖，许万青也做不到对济北道忠心无二。 “楚将军一路辛苦了，怎么不来济北王府做客？害得我还要亲自出迎……将军既然来到此处，不如我们明日便拔营，回转济北镇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文靖一脸和气，齐峥崴自然也不会露出獠牙。 虽然二人都不喜欢对方，不过这不妨碍二人表面上你来我往，一团和气。“世子来此，难道不是为了安抚凌昌百姓的吗？怎么便要打道回府了？在下还以为世子这是要前往内平峰施救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三百八十二章空手套白狼 齐峥崴脸上神情微变，他如何听不出楚文靖话中的鄙夷之意。 可不到最后关头，他并不想和楚家交恶。“将军误会了，我已经派人了前往内平峰，之所以亲自来凌昌，便是听说凌昌发生了动乱，怕将军被流民所扰。看到将军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我出来时间不短了，想必府里积压了不少公文……”齐峥崴解释自己不得不早点回济北王府。 楚小将军一脸的似笑非笑。 说起来，楚文靖也算是个孤胆英雄了。 在楚文靖眼中，许万青压根不算个男人，所以虽然身边跟着个许万青，楚文靖还是觉得自己这是单枪匹马闯敌营，等回京城一定要细细说给暖玉听，便告诉暖玉，自己为了救卫宸，可是把小命都豁出去了。 “世子出趟门，架子真大……几千人跟着护驾。” 见齐峥崴脸上神情微变，楚文靖一捂脑袋。“看我这张嘴，跟着保驾……” 齐峥崴强忍下怒意，和楚文靖虚与委蛇。他不知道楚文靖这时候出现是为什么？他们围了凌昌镇十几天了？为什么楚文靖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时候出现。而且还一个人，齐大公子也没把许万青当人看，直接把他给无视了。 “将军误会了。这不是怕流民做乱，所以多带了些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小将军打算带人攻打凌昌城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齐峥崴没有开口，他发现楚文靖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有勇无谋，他看起来说话不着边际，可却句句都有深意。事情如果继续恶化下去，攻打凌昌城是早晚的事，这时候把话说死，岂不落人话柄。“将军来此，可是有事？” 楚文靖点头。“我是想问世子，卫宸何在？” “卫宸？那位钦差大人吗？小将军问错人了，我压根没看到卫大人啊？难道卫大人不在凌昌城？”齐峥崴知道，卫宸被流民所擒，此时怕是凶多吉少了。流民帮他除掉一个心腹大患，齐峥崴觉得流民简直太和他心意了。 即给了他出兵的理由，又助他除了卫宸。 如今只一个楚文靖，还能在济北道折腾出什么大风浪来？ 他之所以单枪匹马来此，齐峥崴想，他该是来求和的。 没了卫宸那个行事有手段的，楚文靖除了求和，让自己放他平安回京，似乎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想到这里，齐峥崴脸上神情越发的温和了，便是看一旁的许万青，目光也软了几分。 说起来，多亏这个许万青了，虽然这家伙骨头软，可是如果不是许万青缠住了楚文靖，让他始终留在凌昌，那些流民真的闹起来，许万青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反倒是楚文靖帮助镇压了流民，据说他还亲自带队追了流民十几~日，这才将流民斩草除根。 “……将军不是把流民屠尽了吗？难道没有发现卫大人吗？” 齐峥崴一脸疑惑的反问。“据那匪首说，卫宸自己逃了，可他没有回凌昌，我还以为他直接去了济北王府搬救兵呢？” 逃了二字一出，齐峥崴目光微沉。“将军放心，在下会派人去寻卫大人的。” 楚文靖笑着谢过。 心中却在冷笑，让他去找卫宸？若真的找到，怕是马上便要杀人灭口的。 有了个良好，和煦的开头，接下来的话便好开口了。楚文靖表示自己这次算是卫宸的护卫。如今卫宸生死未卜，他也不好回去交差。既然是内平峰流民作祟，这才使得卫宸落入流民之手。他一定得替卫宸做点什么，不然心中难安…… 然后楚文靖提出，亲自去内平峰剿匪。 誓要将逃窜，隐匿的流民一网打尽……一听说楚文靖要去内平峰，齐峥崴脸上神情再难保持平静。他本就不是个性子温和的，能和楚文靖笑意冉冉的说这么半天话，已经快把耐性耗光了。“将军此时去也是于事无补。何况我已经派人了前往内平峰了，将军只管在凌昌等消息便是。” 楚文靖摇头。 “我心难安。世子也知道，卫宸不仅和我是同僚，他和本将的女儿定了亲，是我未来的女婿。女婿出了事，我这个当岳父的，哪能置之不理。小将军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明日便前往内平峰。”楚文靖说的信誓旦旦。 一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许万青一脸疑惑。 不知道楚文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里是济北道，将军行事还需三思。” “济北道又如何？难道不是齐国疆土，我不过是替女婿报仇罢了，世子何必执意相拦？”楚文靖脸上神情也是一变。 “家父不在，济北道又正逢动荡之时。不容旁人乱走。将军若是转身回京城，在下恭送将军。若是将军要深入济北道，恕在下无理了。将军也不必拿卫宸当幌子了。是不是流民说了什么？以至将军生疑，这才执意要去内平峰？” 许万青闻言，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明白了，他怎么那么笨，竟然没想到那一层……“将军，有谣言传内平峰山里有金矿，所以上面才命令我们从内平峰挖石铺路。”“胡言乱语，之所以要从内平峰挖石铺路，是因为内平峰采下的石头质地坚*硬，最适合铺路。许万青，本世子没有追究你的背主弃义，你反倒诬蔑济北王府因为金矿草菅人命！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以前的路，便是从附近采来的石头铺就的，也踩了几十年。那内平峰的石头除了花纹漂亮，也不见有什么异处。将军，内平峰里一定隐藏着什么。”许万青突然开窍了。 楚文靖心中感叹，这个傻呼呼的许县令竟然当了次神助攻。 “……明人不说暗话，内平峰的金矿，我们五五分。要不然，我便如实上奏。” “不可能。”齐峥崴毫不考虑。“既然如此，本将告辞。”楚文靖起身。“进来容易，将军若想出去……便有些难了。”“世子难道还要强留在下不成！”“强留不敢，只是想请将军去济北王府做客……”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以身为饵 第三百八十三章以身为饵 许万青傻傻的看着二人从初时的满脸含笑，到如今的剑拔弩张。还有刚才楚文靖竟然打算和齐峥崴坐地分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自己认了个贼头为主？ 眼见着二人脸上都没了笑，齐峥崴面上露出冷戾之色来，许万青看惯了齐大公子的君子模样，他猛然露出这幅神情，让许万青不由得身子一颤，看向楚文靖的目光越发的坚定了。如果说把凌昌城交给楚文靖，先前还存了几分顾虑，如今看到齐峥崴这幅神情，他心中唯有庆幸了。 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庆幸当初没有被那骆师爷说动，反而去坑害楚文靖。 想通这些，许万青突然觉得心中惧意去了几分。眼看着齐峥崴面色狰狞，好像下一刻便要招呼人进来，许万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窜到了楚小将军面前。“大公子，你心太狠了。如果不是你执意要从内平峰采石，那几个村子也不会被碎石所埋。也就不会有那些流民……”齐峥崴狠狠的瞪向许万青。 若是以往，许县令这时候一定成了缩头乌龟。可是今日许万青也不知道被什么附了身。竟然大胆的顶撞他。“没了流民闹事，凌昌城外也不会血流成河了。济北王府统辖整个济北道，可是这几年来，济北道都成了什么样子？受了灾死了人，济北王府不闻不问。有百姓闹事，济北王府只知道血腥镇压。几年前那场水患，云宁和高安二镇十室九空。济北王府不仅不放银放粮赈灾，反而派人封死了两个镇子出城的路，很多人其实没死于水患，没死于疫病，他们是生生被饿死的……” 楚文靖惊诧的睁大眼睛，十分意外胆小如鼠的许万青竟然敢当着齐峥崴的面说起这些旧事。 “许万青，本世子看你是活腻味了。你既然不想活了，本世子便成全你。” “大公子，回头是岸，那些冤死的百姓在看着你呢。那些因济北王府而死的无辜之人在看着你……”齐峥崴脸上神情越发的难看。他没想到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许万青，竟然知道这些内情，当初他行事十分小心，事后也下了狠手，务必斩草除根。可是许万青竟然知道？“当时我亲自带了几车粮食想要送往云宁镇，我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济北王府的侍卫杀人。一刀一个，下手毫不留情。我告诉自己，那些人一定是染了疫病，不杀他们，疫病难除。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染了疫病，那些侍卫怎么敢靠近他们。大公子，你收手吧。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济北道便真的完了。” “胡言乱语。” “大公子，请听在下一劝，收手吧。济北道是齐国的济北道，不是济北王府的济北道。” 许万青这辈子没这么大胆过，这番话憋在心里几年了，他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说出口的。可他今天竟然说了，而且说的毫不犹豫，说完后，他觉得心里敞亮极了，便是此时死了，此生也无憾。楚文靖被许万青护在身后，唇角漾出浅浅的笑意，他没看错人，这个许万青虽然胆小如鼠，行事也是瞻前顾后，可为人正派，是个可以堪当重任的。 许万青这话便像刀子似的直插齐峥崴的心肝。他气的眼睛泛红。大声吆喝护卫。“……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护卫领命，刚迈步走向楚文靖。 突然间，营帐外一阵喧哗。 随后有护卫一脸焦急的挑了帐帘起来。“公子，大事不妙。” 齐峥崴在下属面前，向来面色温和。他努力隐忍着满心怒意，尽量把声音放缓。“何事？慢慢说。”护卫点头，面上全然是对齐大公子的信服。“有探马来报，离此三里左右，发现来路不明的人马，粗看足有千人。这样的人马，共有五队，他们成合围之势。公子，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 齐峥崴脸上神情瞬间大变。 这里可是济北道，能调动济北道人马的只有他一人。 没得到他的命令，怎么会有大批兵士出现。“据探马来报，那些人已在离此三里处安营扎寨。似乎并无攻打之意，只是五队人马正好把我们的去路堵死。” 齐峥崴挥挥手，示意属下先下去。 然后他看向楚文靖。“楚将军好深的心思。” “世子误会了。我从京城出来只带了百人，这点想必世子早已知道。” 许万青也是一脸疑惑，他小声问楚文靖，这人马是不是他们的救兵？楚小将军脸上神情高深莫测，即不点头也不摇头，许万青突然觉得楚文靖的形像在他面前瞬间变得十分高大。“将军厉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许万青没有理由的相信楚文靖，所以一脸奉承的赞道。 “楚将军，济北王府并不想和楚家为敌。我便是明知道卫宸舍弃了长女，而选了楚家小姐，也从未对楚家有丝毫迁怒之意。”齐峥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楚文靖压根不吃这一套。“你不提还好，你既然提起小女的亲事，我便要问一问了。我女和卫宸早年定亲，齐家小姐偏要横插一杠，我倒想问一问世子。济北道便没有未娶妻的男子了吗？为什么贵千金偏要去京城和我女儿争一个卫宸？” 这话说的齐峥崴脸色忽明忽暗的。 心中直骂自己女儿丢脸。 “瑞阳因此颜面尽失，她已经吃到了苦头。” “卫宸因此不得不和济北王府为敌，不得不领旨前往济北道。你那女儿不过被禁足几~日罢了，算哪门子的苦头。刚才许县令说的不错，济北道是齐国的，是百姓的，偏偏不会成为济北王府的。世子若是想全身而退，便束手就擒，我和同赴京城，我想陛下看到世子的诚心，一定会对济北王府一干人等网开一面的。”济北王府反心昭然若揭，这时候齐峥崴收手，齐家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齐峥崴执迷不悟。等着齐家的，唯有覆灭。 第三百八十四章 自投罗网 第三百八十四章自投罗网 “将军当我是傻子吗？乖乖就擒？然后被押往京城受审？我齐峥崴宁愿死在济北道，也绝不会上京摇尾乞怜。既然将军信誓旦旦来的是救兵，便请和在下走上一遭吧。” 齐峥崴说完。再次唤护卫进来。 一左一右将楚小将军和许县令押出营帐。 天近正午，日头高高悬在头顶。楚文靖望着远处叠峦的山峰，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即期盼又有些无奈。虽然明知道齐峥崴不会束手就擒，可一旦真的大动干戈…… 这一战，后来被称为‘凌昌之乱’。 自此，济北王府揭竿而起，打着清君侧之名，誓要攻入京城。 这一日后，济北道大乱。肃清济北道，始于今日。 楚文靖和卫宸进入济北道前便暗中商量。由楚文靖出面，牵制整个济北道，卫宸在暗。 后来楚文靖亲自传出卫宸被流民所擒，生死未止的消息。甚至把这消息送往京城。以期迷惑济北王府。齐峥崴果然中计，把全幅心思都放在凌昌，放在楚文靖身上。 对于卫宸，他只是派了小部分人马去搜寻。 这便给了卫宸可趁之机…… 楚文靖一直认为卫宸办事神出鬼没，可称为‘鬼才’，往往在楚文靖看来机会渺茫的事，卫宸都能办成。 好比收服那些流民为他所用。好比，亲自前往云宁和高安，不仅暗中搜罗了当年济北王府不作为，滥杀无辜的证据，竟然还让两镇人马为他差遣。 当初卫宸说他有法子在济北道‘搬救兵’。楚文靖觉得卫宸一定是疯了。 济北道共六个镇。 县令皆是济北王府任命的。卫宸仅凭着自己巧舌如簧，便能让他们改弦易辙？ 这事楚小将军觉得是玄而又玄。他最终还是被卫宸说服了。最后二人约定，不成功便成仁。便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所以接到卫宸的信，他才带了许万青出城。 他不能让战火绵延到凌昌城。 不是楚文靖多伟大，而是他信卫宸。他相信卫宸一定不会让他失望。卫宸便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事情证明，卫宸行事果然靠谱。 至于他和许万青的‘自投罗网’…… 离此三里。 卫宸负手立在一个小山坡上，从这里，他能清楚的看到凌昌城前的动向。齐大公子如今亲自坐镇，今天一早，楚文靖出城，去和齐峥崴和谈。 齐峥崴一定不会点头。而且怒极之下，会想要擒下楚文靖。卫宸私下认为，楚小将军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他是不会给齐峥崴脱身的机会的…… 卫宸出京前，曾秘密见过齐君，求了一道密旨。在非常之时，可以调动一次济北道兵马。 不过即便手握圣旨，可要想真的调动济北道的人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知道济北道的人马，可只尊济北王府之命行事。 不过这对卫宸来说，算不得多难。 只要挑起济北王府和云宁高安之间的矛盾，再许以重利。他们便会调转马头，和他一起讨伐济北王府。 要知道他们占了个‘理’字。 事实上，卫宸说服云宁镇和高安镇，总共只用了一天时间。余下的时间，他便在布置今日这一幕…… “公子。他们来了。”柴飞平上前，看向卫宸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卫宸伤势还未痊愈。整个人显得越发的清瘦，透着股病弱之色。“按计划行事。”卫宸淡淡开口，柴飞平点头，离开前还是开了口。“公子，万事小心。”卫宸面上神情一松，透出几分温和来，然后缓缓点头。柴飞平松了一口气，快步去安排。 不过半个时辰。 齐峥崴的队伍已经到近前。和卫宸的人马隔着百丈遥遥相望。 那边很快有人策马上前。“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主将是谁？我是济北王府的亲兵……对面的主将是济北王大公子，你们的主将还不出来随我去拜见世子。” 马上之人说话毫不客气，语气高高在上，看向卫宸这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鄙夷。 要知道整个济北道，都受济北王府辖制。这些人虽然身穿兵服，可是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气势，这人便本能的觉得对方或许不清楚对面是谁，这才拉在阵势一幅和他们为敌的样子，他如今自报家门，对方一定会灰溜溜的跟他过去向齐大公子请罪。 只是…… 嗖的一声，那人突然一痛，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等他低头去看，身子一歪，已经摔落马下。他的左胸上插着一支利箭。利箭正中心脏，眨眼间便取了这人性命。 这人一死，马匹受了惊，一阵嘶鸣，然后调头跑回自己阵营。 静，死寂般的静。 然后突然一道十分嘹亮的声音喊道……“济北道世子齐峥崴，私自命人开采金矿，我朝有明令，发现矿产要上报朝廷。不报者，斩。济北道世子齐峥崴，私下扣压朝廷官员楚文靖。楚将军征战杀场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被济北王府世子齐峥崴所擒……放了楚将军，放了楚将军……” “放了楚将军……”整个杀场上都回荡着这五个字。 齐峥崴脸色十分难看，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楚文靖竟然以自己为饵，诱他中计。如今绑架朝廷命官的罪名算是彻底扣到了他头上。 还有那金矿。卫宸竟然广而告之，他便没想过独吞吗？要知道一个金矿，那可着实称得上富可敌国了。“公子，这可如何是好？”齐峥崴的属下面带惊慌的上前问道。 “……把楚文靖押上前来。”齐峥崴冷声道。 “公子，不可，楚将军是朝廷命官，如果公子将他押到阵前，岂不是坐实了公子绑架朝廷命官之罪！” 那属下开口劝着，他平时和齐峥崴相处便是如此。 齐大公子仁厚的名声实在演的太逼真了。 齐峥崴眉头微跳，突然后悔平日自己总戴着张假面了。这时候他开口，这些下人竟敢不从，还反过来阻止他。 “我是济北王府世子，你不过是济北王府里的一条狗。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把楚文靖押到阵前。” 齐峥崴冷声说道，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去伪装自己了，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真面目。[今天有亲打赏，加更一章，明天加~~~] 第三百八十五章 请君入瓮 第三百八十五章请君入瓮 属下大惊，又恐又惧的看向齐峥崴，确定自己没的听错。却只看到一张冷戾至极的脸，和脸上几乎称得上疯狂的神情。那属下匆匆点头，然后步子微踉的去行事。 片刻后，楚文靖和许县令被推了出来。 随后，齐峥崴策马而出。 “卫宸！滚出来……”以前齐峥崴对卫宸并不感兴趣，他总觉得以自己女儿的眼光，相中的男子也就是有张俊俏脸蛋，虽然后来自己父亲济北王信中也说卫宸是个良才，那时齐峥崴对卫宸才生出几分兴趣来。真正在意起卫宸，是他将自己父亲送进大理寺监牢，虽然知道这是皇帝暗中默许的，可是卫宸的胆子，还是让齐峥崴心生佩服。后来卫宸更是受命前来济北道。 说是来查案，其实谁不知道查案不过是掩耳盗铃。卫宸真正的目的，是逼他…… 或反，或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那一刻，‘卫宸’这个名字在齐峥崴心中，可谓如跗骨之去。 他暗中派人取卫宸性命，最终也未能如愿。卫宸还是平安的进了济北道。后来直到流民围城，齐峥崴才从骆师爷口中得知，那个呆在驿馆的称病闭门不出的钦差大人，压根便不是卫宸。只是许万青这样的蠢人，才会这么轻易便被对方糊弄住，而且还深信不疑。 齐峥崴思前想后，最后断定卫宸应该早已出城了。 他或者去了其它的镇子，或者混迹在流民中，以期找出什么好给济北王府定罪。所以齐峥崴最后下令杀光流民。 如果卫宸也在流民中，那便连卫宸一起杀。 后来果然传来消息，卫宸被流民所擒，生死未卜，楚文靖甚至上报到朝廷的折子上也是这样写的。齐峥崴没想到楚文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欺君…… 这么一想，似乎自始至终，他都被楚文靖和卫宸耍的团团转。他数次想杀卫宸，都被卫宸阴错阳差的侥幸躲过，如今竟然还能带着人马来和他对峙。而且打眼一看，齐峥崴便看出那人马是济北道的，那带队的副将分别来自云宁和高安二镇。卫宸做了什么？ 不必多问，事实摆在眼前，卫宸成功说服济北道将士‘自相残杀’。 一瞬间，几乎所有怒意瞬间涌上心头，齐峥崴再也无法保持风度…… 齐峥崴的亲兵们面对自家主子突然暴虐的神情，不由得面面相觑。齐大公子的仁厚之名一直在济北道广为流传。 便是几年前那场水患，传出的也是大公子下命发放赈灾粮食，却因为前往云宁和高安的路被洪水冲毁。以至粮食没法按时送到……这都是为了给齐大公子造势。整个济北道，能看破这点的人也没有几个。可以想像齐峥崴一直以来多么的‘宅心仁厚’。 可是今日之事，却让齐峥崴再难保持镇定。 他中计了，楚文靖竟然用自己为饵，把自己送到他手中。然后卫宸再领着人马大张旗鼓的来救。 齐峥崴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未被人这样算计过。和楚文靖交谈过后，齐峥崴不相信这样的兵行险招是楚文靖能想出来的。再加上关于楚文靖的流言，也多是有勇却不擅谋略，带兵打仗他是把好手，可这样弯弯绕的算计他入网，而且环环相扣……若是早一天，齐峥崴还在观望中，楚文靖即使只身前来，他也不一定见。若是晚上一天半天的，他耐性耗尽，怕是也不会见楚文靖。楚文靖正在他耐性堪堪耗尽之时到访。 让急于求胜的他，不知不觉间便入了瓮……好一招请君入瓮。 齐峥崴气急败坏的喊着卫宸。可是对面毫无动静，齐峥崴觉得自己满腔怒意挥出一拳，却打在棉花上。 再喊，他便落了下风。 可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他再冷声喝道……“卫宸，不要做个缩头缩尾的王八。”这话从齐峥崴口中喊出，惊得济北王府一干人等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家文质彬彬的大公子能骂出‘王八’二字。 对面依旧不动。 即无人回应，也无人露出愤怒之色。 甚至诸人看向齐峥崴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嘲讽，似乎在笑齐峥崴在唱独角戏。 其实卫宸这边原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几年前那场灾荒和柴飞平他们无关，他们只清楚一点。内平峰是齐峥崴下令挖的。所以齐峥崴才是他们亲人惨死的始作俑者。如今齐峥崴还在阵前辱骂自家公子。李二提着刀便要冲出去，柴飞平伸手拦下。“柴大哥，我听不了了。那个齐峥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柴飞平也气红了一双眼睛。“我也不想忍，可你这时候冲出去，会坏了公子的大事。公子说一而战再而衰三而竭，要等齐峥崴没气力时候再出手。”“公子能忍，我李二忍不了了。” 仇人便在眼前。不仅是李二，包括柴飞平在内的人一个个身子都是紧绷的，只差卫宸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去杀个痛快。 几十人齐齐手握长刀，整装待发…… 齐峥崴颜面大失，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带着嘲讽。 他一把扯过许万青，许县令许是怕过了劲儿，这时候反倒静静的任由齐峥崴拉扯着，身子踉跄几步，险险站稳。“卫宸，你若不出来，我便杀了这个姓许的。若不是他，我齐峥崴何以至此。” 第三次开口，三而竭。 终于，对面走出一个年轻公子。 他并未穿官袍，而是一身玄衣，面上神情清冷。 齐峥崴握了握拳，将许万青甩到一旁，那是卫宸，一定是的。不管是父亲还是女儿，都对卫宸的容貌赞不绝口。 面如冠玉。当真生的俊朗无双。 这样的人，便是将济北道，将他逼至死境之人…… 怎么可能？齐峥崴几乎不敢相信。那人那么年轻，看起来就是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模样。“卫宸？”“大公子。”齐峥崴冷声质问，卫宸淡淡回应。 “……好阴险的计策！” “和大公子枉杀千百济北道百姓相比，这实在不算什么。” 卫宸在说当年为了杜绝疫病，很多本未染上疫病的百姓，也被济北王府无情杀害。 第三百八十六章 翁婿大战齐世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翁婿大战齐世子 “这里是济北道，济北王府便是天。济北王府要了他们的性命，是他们的福气。”齐峥崴冷笑着开口。 “是福是祸，大公子何不下去问问，想必那些枉死之人，如今还在下面等着见上大公子一面呢。” 两方人马对峙着。 两个人在阵前同样目光暗沉。卫宸的眼神越来越冷，眼中仿佛淬了冰……“当年云宁，高安二镇遭遇水灾，大水冲垮了房子，冲毁了粮田。如果当年大公子但凡有一丝善念，能开仓放粮，两镇也不会死伤过半……灾后发了疫病，大公子不管百姓是否染上疫病，只要逃出两个镇子的，都被大公子的属下追杀殆尽。试问，济北王府如何配称为济北道的‘天’！”卫宸话音落下，身后响起抽气声。 他身后的人马，多数便是来自两镇。 很多都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当初他们的父亲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余粮都给了他们。 最终的结果便是家中老人尽数饿死。 本以为逃过水灾，疫灾，便能有条活路，却不想逃出城去还是死路一条。 后来没人再敢往外逃了，只能留在家中等死。后来陆续又死了很多人，病死的，饿死的……那一年，简直是浮尸千里。 足足用了几年时间，两镇才勉强恢复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迁至两镇，可是那些原驻民，那些曾经亲眼目睹那一惨境的，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大人，属下自幼生在云宁，长在云宁。那年灾荒，家里田被冲了，房子也被冲垮了。父母带着我们兄妹两人逃难。好容易逃出了城门，我却眼睁睁看着有人骑着马追赶逃出城的人，慌乱中，我跌倒了，从一个土坡滚了下去，可我的父母和妹妹都惨死在马下……是我亲手替他们收的尸，我父亲被马匹拉撕的四分五裂，我母亲被砍去了手脚，身子被绑到马后拉扯……好大一片血……还有我那年幼的小妹妹……头都被踩扁了……妹妹那年才八岁。我们都没有染上疫病……大人，请替属下伸冤，我的父母和妹妹死的太惨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兵卒。 那人声音落下，有人落泪，有人大声哀求着卫宸。说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亲人侥幸没被水淹死，没染上疫病，最终逃出城门也被暗箭射死了。 “大公子可听到了。这些……都是大公子欠下的债。血债还需血来偿。” “你要做什么？你便不怕我对楚文靖下手？”卫宸冷冷的挑了挑唇……“对面听着，楚将军是朝廷命官，谁若伤他一下，我便取谁性命。我卫宸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今日~我奉命前来济北道剿灭济北道叛军。想保住小命的，你们就此解甲离去，我发誓不再追究。留下的，愿意和济北王府同生共死的，我卫宸一定成全你们。”卫宸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卫宸话音落下，那负责押解楚文靖的几个兵卒，果然面露踌躇之色。 齐峥崴身后的人马，也生出几分乱相。 “休听这人胡言乱语，这里是济北道，尔等只要尊我之命，将卫宸擒下……若成功擒得卫宸，我便赏了黄金百两。” 齐峥崴适时收买人心。 这时候只有卫宸注意到刚才还蜷缩在地上的许万青，在地上缓缓向楚文靖的方向蠕动着。 卫宸没有再开口，只是表情清冷的看着…… 很快，对面有人扔下刀剑，一个，两个……齐峥崴冷笑一声，抽出随身长剑，然后大力一掷……随着一道血光，那个离他最近的‘叛徒’便死在他的剑下。“我济北王府养着你们，便是让你们临阵退缩的？冲，给我冲……活捉卫宸。” 齐峥崴这一举动当真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 那些本有些犹豫的，当下不敢再动。 那些已经决定的，手握刀柄，随后打算寻找脱身良机。 自然还有对济北王府忠心耿耿的。 “儿郎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让济北王府血债血偿。”卫宸冷喝一声，当先抽出长剑冲向齐峥崴。 想要不战而胜实是妄想。卫宸能做的便是以最小的力量，驳最大的胜利…… 卫宸话音落下，柴飞平和李二率先领着一干兄弟冲上前去。杀，大刀像敌人的头上砍去，只有血，只有血才能扼制住他们的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亲人皆亡，是这何等的惨事。 仇人便在眼前，如果不是齐峥崴，不是他相中了内平峰，以挖石铺路为借口，开山挖石，他们的亲人不会死。 杀，杀光仇人。用敌人的血祭奠亲人。 继柴飞平等人后，云宁高安两队兵卒的头领对视一眼，双方都明白，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如今是后退无路，唯有前进。既然做出选择，便一定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也许，置之死地，而后便是康庄大道。“弟兄们，若不是济北王府下了命令，谁敢在济北道横行。机会来了，你们能亲手替你们的亲人报仇。这些人里，一定有杀我们亲人的刽子手。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杀光他们，替我们的亲人报仇血恨。” “报仇血恨……” “报仇雪恨……” 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声，两队人马向前冲去。 “放开本将军。”楚文靖用命令人语气对左右挟制他的兵卒喝道。 “……属下不敢。” “你们看不出济北王府气数已尽吗？此时放了我，或许还能保住你们一条小命……”二人踌躇。 许万青不知何时移到二个兵卒身后，手中握着一根粗棒，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只见他使出全血力气，高举棒子…… 待二人发现，已经为时过晚。 一人一下，两人软倒在地，许万青惊魂未定，颤*抖着去解绑着楚文靖的绳子。 有人发现，冲上前来，楚小将军一脚一个。眨眼间便将敌人放倒。 这时候，许万青终于解开了绳子，长舒了一口气。楚文靖没时间理会他，只让他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从敌人手中抢过一把长刀，飞身扑向齐峥崴。 要上演一出翁婿大战齐世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倒打一耙 第三百八十七章倒打一耙 十几个护卫环成一圈，把齐峥崴护在中间。 齐峥崴自诩出身高贵，是个清傲文人，自然不屑去学舞刀弄剑，这时候唯有白着一张脸，被护卫护在中间。 事情的演变实在让他所料不及。 齐峥崴没想到，卫宸竟然一言不和就开打。 他之所以没伤害楚文靖，便是打算拿楚文靖换自己安全离开。只要离开这里，只要回到济北王府，他便没了性命之忧。 这次也是他大意了，竟然轻信卫宸已亡的消息。不过消息是从京城传来的，而且自己父亲确实已经从监牢出来，齐峥崴相信，女儿齐瑞阳请封郡主的折子皇帝最终也会同意的。也许，自己女儿如今已经是郡主了。 所有的消息都是对济北道有利的。唯有一个楚文靖，能在济北道掀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苏家送来的消息，齐峥崴压根没在意。 苏家这几年败落的厉害，苏家老姑奶奶便是楚将军的母亲，楚家的当家主母，这两年也不见楚家接济苏家。还有那个据说要嫁给京城权贵公子的苏四小姐也被楚家送了回来。 这消息便是苏四小姐传出来的。 说是她在高安城看到了卫宸…… 齐峥崴压根不相信苏家那姑娘见过卫宸，何况那姑娘前阵子被苏家送给了一个商人为妾。那苏婉是个眼界高的，虽然不知何故被楚家送回来，为此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可让她嫁给商人，还是为妾，她自然心有不甘，据说嫁过去后，已经逃了几次，次次都被抓回来。 齐峥崴觉得那苏婉之所以借机嚷嚷她见到了卫宸。 一定是想趁此摆脱夫家的追捕。 最终齐峥崴只派了一队人马去探明消息。 现在他后悔了，后悔及了。那苏婉应该没有说谎，她确实见到了卫宸…… 只是，为时已晚。 两边人马人数相差悬殊，卫宸这边人马加起来只有对方一半，明明济北王府该大胜的。可是因为最初卫宸那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以静制动，济北王府那边志气大跌。 再加上卫宸那番话，更是让济北王府那方乱了军心。 要知道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自家王爷入京已经很久了，如今还未归来，可见京城一定是出事了。 这时候朝廷派了钦差前来，而且把当年之事公诸于众。如今连内平峰的金矿都暴露出来……有些人心思便松动了，尤其是齐峥崴的心腹。他们平日得的好处多，自然更惜命，所以根本不敢和对方拼命。 而卫宸这方呢。 那都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如今仇人在前，焉能不拼尽全力。所以此消彼长，一时间双方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齐世子，躲在人后算什么？有种的出来和本将军斗一斗？”楚文靖站在圈外挑衅。 齐峥崴白着一张脸，神情十分难看。 明明自己这方占了优势，单比人数，便能碾压对方，可偏偏却看不出胜券。 反倒是自己被逼得只能躲在护卫中间。 楚文靖自觉吃了大亏，被绑在阵前，丢死人了。 虽然这是‘计策’可楚小将军还是觉得一肚子气。“只有乌龟王八才会躲在壳里。我看世子爷便是属王八的……”这话一出，齐峥崴握紧了双拳，一副恨不得和楚文靖拼命的架式。 “小将军自投罗网，我可始终以礼相待，将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狗屁的以礼相待。你那是先想着笼络本将军。笼络不成便想擒下我好威胁卫宸。卫宸来的时机正好，你没时间安置我，这便是你所谓的‘以礼相待’。卫宸把你的脾气看的一清二楚，早就猜到你会如何行事？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以身涉险？我不过是相信我那未来女婿罢了……” 楚小将军语气即轻浮又鄙夷的说道。 齐峥崴的脸色果然越发难看。 没谁知道自己所行被对方猜的分毫不差还会高兴。 而且对方还是卫宸，是死敌。 而他对卫宸，却是一无所知。自己父亲和女儿在京城和卫宸‘较量’许久，却只得出个卫宸有大才的结论。至于什么大才？他们却是一概不知。 大才?真是大才？岂不大才？他还大奸，大恶，大大的狠心。 他这算什么？根本就是算计了一出好戏，让济北道自相残杀！不管谁胜谁负，都不伤他卫宸一兵一卒。 好心机，当真好心机。齐峥崴不知道卫宸怎么办到的？这在他想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云宁高安两镇的守军也不是傻的，他们怎么能轻易被说动？ 而且还反过来帮卫宸打他这个旧主…… “你以为凭这么点人马，便能把我济北王府消灭殆尽？”齐峥崴冷笑着开口。 谁想楚小将军竟然诚实的摇摇头。“我们可没这么大的胃口，不过伤你一半精锐，然后再看着你抱头鼠窜，便够了。我们不贪心的，真的不贪心。”楚文靖说的十分诚恳。 齐峥崴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四周，打的血花四溅，简直是人间炼狱。这些却只是卫宸计划的一小部分。伤他一半精锐…… 卫宸，好狠的卫宸！ “回去你们要如何交差？死伤的可都是济北道的精锐……” “交待什么？你绑架本将军，妄想用本将军逼迫卫宸。卫宸可是皇帝亲自指派的钦差大人，来查的便是你济北王府如何胡作非为……你怕事情败露，便想利用本将军为饵，谋害卫宸。卫宸是为了救本将军，这才不得不带人前来。这一切，都是世子逼迫的啊……”最后一个‘啊’字。说的那叫一个婉转哀怨。 倒打一耙。 赤果果的倒打一耙。 明明是楚文靖自己送上门来，如今竟然说成他绑架楚文靖，借以逼迫卫宸。 颠倒黑白！他们怎么能……‘扑’，齐峥崴愣生生被气得吐了血。 “世子。”护卫惊呼。楚文靖摇摇头，对一旁不知何时持剑静立一旁的卫宸道。“小心肝太脆弱了，脸皮也薄。实在不像个男人。这要和你比起来，简直是差了一大截。” [加更。“athenais”这位亲打赏加更。] 第三百八十八章 齐人之福 第三百八十八章齐人之福 对于楚文靖的‘褒奖’卫宸回以蔑视的神情。 脸皮厚只有暖玉能说，五脏六腑若不强悍，能喜欢上自己的妹妹……虽然不是血亲，不过这在一般人看来，也是大逆不道的。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敢做，不过是算计一个齐峥崴罢了，说实在的，根本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 卫宸照样吃的香睡的着，唯有几次夜不成寐，也是因为想他的小姑娘…… 齐峥崴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了，简直恨不得扑上来将卫宸碎尸万段。“卫宸，我女儿瑞阳倾心于你，我父济北王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便是这么回报他们的？”当武力值不足以克敌之时，齐峥崴又打起了亲情牌。只是他注定霉运缠身，因为谁让他的对手是卫宸。 卫宸会为感情左右？ 那真是笑话了。别说济北王祖孙了，便是他的亲生父母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加以颜色的。 所以齐峥崴这话对卫宸来说不痛不痒的。“……我有心爱之人，实不缺贵府小姐的倾心。” 齐峥崴一时间又气又怒，觉得面前这年轻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用。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他济北王府一脉自此败落啊。要说也不能把人逼的太狠了，济北王府本来士气不佳，已露败相，可是齐峥崴眼看着卫宸软硬不吃，竟然把心一横。 手中提着一个花里胡哨，装饰大于实际用途的长剑。 刷的一声以剑指天。 “济北王府众将听令，今日谁若能杀了卫宸和楚文靖。本世子赏他黄金千两，美人十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加上黄金之诱。可以想像齐峥崴这话一出，济北王府一系人的心中该是多么斗志昂扬。 两路人马杀的越发的激烈，简直血光四溅。 楚文靖红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将士们互相残杀，他心头在淌血。 他是上过战场的，和敌国厮杀那是保家卫国，可济北道再怎么说也是齐国的领土，济北道的兵卒，不管哪个阵营，都是齐国人。 自己人这般厮杀，让楚小将军看在眼中痛在心里。这些人如果死在杀场上，那是为国捐躯，可死在这里，那算什么？ “齐峥崴，你还要造多少孽？” “……你们放我走，只要我离开这里，安全回到济北王府，这些人自然不会死。”如今这个局面，卫宸这边虽然一时胜不了，可齐峥崴想要脱身也十分艰难。 可以说，再打下去，两败俱伤。 楚小将军面露迟疑，卫宸却不为所动。 在卫宸看来，哪怕双方损失殆尽，只要能擒下齐峥崴，也是合算的。要知道只要齐峥崴被俘，济北道便不攻自破。 这等于解救了万千济北道百姓。 “宸小子，你决定吧。”楚文靖见不得自己人自相残杀，可是也清楚此时若放走齐峥崴，无疑是放虎归山。若齐峥崴真的回到济北镇，再想擒下他便难上加难了。楚小将军自知自己在这方面太过妇人之仁。所以还是把决定权给了卫宸。 卫宸行事，虽然手段狠了些，可向来顾全大局。 果然，卫宸拒绝。“不能放。” 楚文靖点头，然后回身喝道。“兄弟们，我们只有胜利，才能救济北道万民于水火。杀……得胜后，本将亲自给诸位斟酒，以美酒酬英雄……我们一醉方休。” —————— 京城此时也是波涛暗涌。自从上次栖凤宫宴，皇后对六皇子的亲事始终左右摇摆。 皇后认为卢承瑜虽然出身好些，可是性子太过老实木讷了。那天宫殿上，卢承瑜的表现实在太平庸了。 再加上最近皇帝似乎更加倚重杜丞相，杜家小姐虽然性子跳脱了些，可是皇后能看出那杜妍对自己儿子有心。 这么一想，和杜家联姻似乎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可是卢首辅年轻有为，而杜丞相毕竟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还能任职多久。夏皇后左右为难。 至于暖玉…… 这才是让夏皇后最头疼的地方，每次和六皇子提起这事来，母子两个都要争辩一番。 六皇子执意要等，等卫宸已死的消息传回京城，等楚家小姐恢复自由身，然后他会亲自上门提亲，以彰显他的诚意。 夏皇后并不赞同，便是那卫宸真的死在济北道，可是楚暖玉的名声也跟着坏了。定下亲事后，未婚夫婿亡故，这事如今还闹的人尽皆知。 娶个这样的姑娘进门，尤其是进皇家。那不是等着被天下人耻笑吗？她即使是楚家小姐，这事情皇后也十分不看好……皇后犹豫再三，最终觉得卢家更合适些。 那卢承瑜在京城素有才女之名。 夏皇后也亲眼见过。模样虽然不算倾城，可也是清秀佳人。至于性子……六皇子若是不喜欢，以后还可以纳个侧妃。 娶妻娶贤，那卢小姐一看就是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在向齐君开口前，夏皇后还是把儿子唤到宫中，问了他的意思。齐天朔摇头，无论夏皇后怎么劝解，齐天朔都摇头。 按了齐天朔的话说，娶个媳妇儿，便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起码也是自己看着顺眼的。那卢家小姐，从模样到性子，他都不喜。便是成了亲，也是一对怨偶。 夏皇后苦口婆心，最终母子俩各退一步。 夏皇后要保证等卫宸已亡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他能娶暖玉为侧妃。 夏皇后有些犹豫，不过想着自己可以‘推波助澜’一番。让楚暖玉更加的声名狼藉，无人敢上门求娶。 那时候她再开口，替儿子求娶楚暖玉为侧妃。不仅成全了儿子一片痴心，还能雪中送炭，让楚家感恩戴德……这样一来，她便替儿子一下找了两大靠山，一文一武，将来定然能给儿子保驾护航。 在夏皇后看来，坏了名声的楚家小姐，给儿子做侧妃，也是抬举了她的。 这个法子六皇子终于满意了。 至于那个卢承瑜，娶进门来他不去理睬便是。 母子两个商量完，夏皇后便打算寻个机会告诉齐君。 第三百八十九章 硬闯楚府 第三百八十九章硬闯楚府 齐天朔心中大安，他坚信卫宸一定不能活着回到京城。至于上次楚老将军对他的威胁……卫宸若死，楚暖玉名声一定极差。到了那时候，楚老将军哪还有心思理会他。 楚老将军毕竟不会希望孙女一辈子嫁不出去。 可坏了名声，谁家还会娶？ 他这时候开口求娶，对楚家来说，那可真的称得上雪中送炭了…… 这么一想，齐天朔心中甚至已经隐隐把暖玉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他这几天跑楚家跑的很勤快。 虽然多数时候都以楚老将军不在为由，王述都会恭敬的把六皇子阻于门外，可六皇子毕竟出身皇家，他要闹起脾气来，王述一个区区的管家还真的阻拦不住。今天便是如此，齐天朔兴冲冲的来访，王述出面应对，说楚老将军外出访友，六皇子不便进门。 被拦了几次，齐天朔早就怒火中烧了。 他出身皇家，从未有过一连几次吃闭门羹的经验。 齐天朔性子本就是个混不吝的。为了给暖玉留个好印象，才这么规矩的登门求见。 只是一次，两次的被挡在门外，便是偶尔能进大门，也只能看着楚老将军舞刀弄枪的。 于是他派人暗中盯着楚家。最近两次都挑楚老将军不在的时候登门。可楚老将军不在，还有楚家老夫人。难得今天一早，楚家老两口一起出了门，齐天朔这才迫不及待的登门。 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小管家便错失这样的良机呢。 最后，齐天朔是打进来的。 王述被打伤了头，因为知道对方是六皇子，楚家护卫难免束手束脚，竟然便让齐天朔一路闯进了楚家，然后直奔拢月轩。 王述一脑袋血，可此时也顾不得去包扎。跟在齐天朔身后劝道。“皇子请留步。我家老将军和老夫人都不在，六皇子这么闯进来，实太不合规矩……” “规矩是什么？这天下都是我齐家的……再说我是来给贵府小姐送礼物的。哪有次次把客人拦在门外的道理。” 齐天朔冷笑着道。 “我家小姐不见外客。” “我不是外客，我是贵客……” “六皇子，请留步。我家小姐已经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见外客。”王述不提还好，一提齐天朔不由得大怒。他不就是慢了一步吗？便让卫宸抢了先机。那卫宸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小的甘宁道过来的，据说亲娘只是个丫头。出身那么低贱，竟然妄想娶暖玉这么个美人。“你再敢废话，我先取了你的小命。” 齐天朔一脸阴冷的说道，王述看出齐天朔并非吓唬他。 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便是他动手伤人，也没人敢追究。 王述握了握拳，不再开口，只沉默的跟在齐天朔身后。 齐天朔到拢月轩门外，又被护卫拦下。如今拢月轩护卫有明暗两种。暗卫有楚文靖安排的，还有卫宸不放心暖玉，安排的后手，卫宸怕暖玉胡思乱想，连暖玉都没有告诉。 王述只是心中隐隐知道拢月轩护卫最多。却并不清楚这里到底如何值守。 如今见六七个护卫从暗中走出，才终于心下稍安。 齐天朔面上也难掩惊讶之色。 他从没见过谁家府上有这样的护卫。一看就有功夫在身，而且对上他，不露丝毫怯意…… “让开……” 护卫目光都没闪一下，依旧挡在齐天朔面前。齐天朔眸子眯了眯。“你们既然不让，便休怪我动手了。来人，打进去。”齐天朔下令。 跟在齐天朔身边的护卫，各个都身手不凡。 齐天朔话音落下，他们抽剑便上……楚家护卫沉默的举剑还击。 一时间打的轰轰列列。王述急红了眼睛，拢月轩的暗卫再厉害，也架不住齐天朔带的人多啊。 眼见着齐天朔一挥手，又有数人冲上前去。刚才还是势均力敌的战势瞬间急转直下。王述一边暗恨齐天朔趁人之危。一边急声开口道。“六皇子出身皇家，最是知礼数，识规矩，这般强行闯进我家小姐的院子，算什么？这要是传出去，会坏了皇子的盛名的。” 齐天朔冷哼。 “我不过有东西要送给贵府小姐罢了。楚家却执意阻拦……你们是欺负我齐天朔身边没可用之人吗……” 眼见着已方便要不敌，王述心一横，老将军和小将军待他不薄，他一个孤儿，如果不是蒙老将军不弃，收留他。他怕是早就饿死了。小姐自从跟着小将军回来，对他即信任又倚重。还即将把芷香许配给他为妻。 暖玉待他至诚，他便是拼了一条性命，也不能让齐天朔进拢月轩，坏了自家小姐的名声…… 就在王述打算冲上前去，以自己这条小命阻齐天朔一刻之时。 突然，拢月轩的大门缓缓开启，然后暖玉在丫头的簇拥下迈步跨出了院子…… 乍见暖玉，齐天朔脸上狠戾的神情瞬间一收。他将暖玉上下打量一遍，然后笑着开口。“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暖玉淡淡看着这一幕。 昨日卢承瑜来过，说是在殿上，皇帝无意中和卢首辅提起了六皇子的亲事，卢首辅心里不由得一紧，皇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对于女儿嫁进皇家，卢岳是反对的。他宁愿卢承瑜嫁给大她十几岁的林赫，也不愿卢承瑜去当那个皇妃。而后皇帝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卫宸……对于在朝为官数十载的卢首辅来说，皇帝的心思，他不敢说猜透十成，可猜个六七成还是有把握的。两件事定然是有关联，皇帝才会一起提起。 再加上最近六皇子经常登楚家门。这么一想，皇帝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 卢承瑜便是奉了父命，来提醒暖玉的。皇后怕是对卢家生了心思，可是六皇子明显属意暖玉。于是皇后便打起了卢，楚两家的主意。再加上最近关于卫宸葬身济北道的流言……皇后怕是自觉寻到了良机。 事情若真的如此，卫宸死了，暖玉和卫宸的亲事自然便不作数了。 暖玉名声自然不会好，一时间也不会有人触这霉头，敢上门提亲，虽然楚家小姐是个美人，而且多才多艺。可是谁也不会做这第一个登门之人。 第三百九十章 假戏真做 第三百九十章假戏真做 到时候皇帝开了尊口，把暖玉许配给六皇子……暖玉名声有污，哪怕是楚家小姐，那时候也只能给六皇子当个侧妃。不得不说，卢岳对齐君的心思揣摩的简直炉火纯青。 这才隔了一天，齐天朔便打上门来。 对于齐天朔，暖玉初时倒没觉得多厌恶，皇家教养出的皇子，骄纵些也是正常。 只是他数次纠*缠，让暖玉对齐天朔观感转恶的便是山寺…… 以前暖玉只觉得齐天朔性子虽然顽劣，可也算不得恶人，可那次之后，齐天朔已经紧追计宏礼在她心中的地位。所以对于齐天朔的纠*缠，暖玉十分厌恶。再加上昨天卢承瑜所言，暖玉觉得齐天朔简直异想天开，他即使是皇子，想要享这齐人之福，也要看有没有那命。 即使卫宸真的…… 暖玉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进皇家的。她相信能说服祖父母和父亲。 父亲和祖母对皇家观感极差，楚老将军每每提起皇家，更是一幅不屑的神情。再加上六皇子不学无术。只空有一个皇子身份，即使他真的像卫宸所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浪~荡不羁，可暖玉对他也只有满心厌恶。 如今他更是大张旗鼓闯进楚家。 如今的楚家，可以说是有个风吹草动，都要被外面说上几天。他这隔三差五便来，而且今日更是打了护卫闯进门来…… 这样不管不顾，只图一时痛快的性子。暖玉不相信他能做成什么大事。 有的人为了掩人耳目，会以假面目示人。可一个人行事是有底线的，即使卫宸上辈子那样的行事，也一定不会做出打伤护卫闯进一个未出阁姑娘闺房的事。这已经不是这个人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了，而是本质上，他就是一个不分轻重的人。 重活一次，暖玉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再遇计宏礼，她除了感慨人生无常，也没什么怒意了。 再多的怒意，上辈子二十年也耗尽了。 这辈子，只有卫宸能真正的牵动她的喜怒。卫宸喜，她喜。卫宸怒，她伤心。卫宸如今身在济北道，生死不知，她忧心忡忡。除了卫宸，暖玉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她的所有，已经尽数倾注到卫宸身上。 齐天朔能挑起暖玉几分怒意来，也算是他本事了。 “六皇子即然是来送礼的，我人已经到了……”言下之意，礼物可以拿出来了。 齐天朔眯了眯眸子，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这姑娘。第一次在宫中看到她，只觉得出奇的漂亮。后来得知是谨妃的侄女，齐天朔倒觉得暖玉这么漂亮也是情理之中。谨妃可是号称宫中第一美人，这称号可是一连霸占了十几年，便是新近入宫的豆蔻小姑娘，也不及谨妃貌盛。 然后便是栖凤宫宴，那时提起暖玉。 更多的是和夏皇后做对，母亲越不想她招惹楚家的姑娘，他便越是一幅只对楚家小姐感兴趣的模样。 而真的让齐天朔对暖玉倾了心的。 是她和林赫共同雕的那尊‘凤栖梧桐’。很难想像，那竟然是出自一个十四岁小姑娘之手。齐天朔原以为暖玉木讷，是个木头美人，可能雕出那样一件灵气十足玉雕的姑娘，怎么可能性子木讷，何况林赫眼界之高，可谓是天下少有，能被他相中，并收为弟子，倾心传授玉雕技艺，足以说明暖玉的优秀。 喜欢一个姑娘，便是从真正对她好奇那一刻开始的。 他派人搜罗暖玉的一切动向。 虽然楚家是高门贵胄，可也总有那么几个贪心之人。 他银子用的足，暖玉的一举一动很容易便到了他耳中。 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主事。而且管的是整个外院。包括一切花销，楚家的迎来送往，年节互送礼物，下人们用度月银，连那个看起来挺有本事的王述管事，也唯她马首是瞻。 王述的履历很容易查到。 父亲是楚老将军麾下副将，战死杀场，王述母亲接到噩耗急火攻心也送了性命。 后来楚老将军便把王述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着。 几年后王述理所当然的参了军，替楚家父子出谋划策，始终跟在楚家父子身边。只是后来见楚家父子身边没个可用之人，于是王述自请当了楚老将军身边的管事。有人会唏嘘，这不是大才小用吗？可是王述这管事，一当便是七八年，楚家父子十分信任他，在外征战时，把整个楚家全交到王述手中。 像王述那样的人，虽然忠心，可也绝对不会轻意认一个小姑娘为主。 这足以说明，暖玉并非空有一幅漂亮容貌。 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容易，齐天朔发现，自己在每日听人上报暖玉动向时，已经假戏真做。 明明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思，可是他却真的动了心…… 山寺之行他之所以那样安排，其实是因为心中明白，他在暖玉心中远远不及卫宸。他不甘，他想着如果他和她在一起被人看到，然后传扬出去，她一个姑娘，便没有退路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安排的一切轻易被化解。楚家老将军反过来用‘告发’威胁他。 而后他对暖玉越发的不能忘情。 直到母亲提出帮他娶到暖玉……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此时只觉得心中欢喜，可是暖玉却……“你便这么厌恶我吗？”齐天朔自嘲的笑着。暖玉蹙眉，不知道齐天朔这次又要玩什么把戏。 厌恶倒是谈不上。 暖玉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生不出什么感觉来。 既然不在意，怎么会对他有喜恶之感。“六皇子若是没事，我便不奉陪啊。”眼见着齐天朔眼中晦暗不明，似乎有什么要表露出来，可暖玉是真的没兴趣知道。 齐天朔好容易见到暖玉一次。怎么能轻意放过。 “……我有卫宸的消息。” 他说。 暖玉虽然停下脚步，犹豫片刻，转过身来。 齐天朔心中越发的怒意上涌。他兴高采烈而来，她见到他却神情冷淡，一幅不愿和他多说一句的模样。可他一提到卫宸，暖玉脸上神情立时变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她痴心他妄想 第三百九十一章她痴心他妄想 “六皇子请讲。” “你让我说，我便一定要说吗？”齐天朔心中不悦，有意加难暖玉。 暖玉笑笑，觉得自己真是太挂念卫宸了，但凡有一点关于卫宸的风吹草动，她都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 齐天朔即便真的告诉她什么，她便能相信吗？ 自己姑姑在宫中，若真的有卫宸的消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消息送回楚家的。宫中一直没有动静，想必便是皇帝对于济北道的动向也是糊里糊涂。 她竟然在这里听信齐天朔的胡言乱语。 “六皇子既然不愿开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王管事，送客吧。” 王述沉默的上前。 齐天朔脸上简直阴云密布，从小到大，还没谁敢这么对他。哪怕自己那个太子长兄，每次见到他，也是笑意盈盈的。“我告诉你。只是你不会希望这里所有人都听到吧？” 暖玉沉默片刻。 “王管事，请六皇子到花厅用茶。”对于暖玉的命令，王述一点也不意外。只有亲眼目睹，才会明白暖玉和卫宸的感情有多深。 事关卫宸，哪怕明知道六皇子的话不能尽信。可是暖玉还是会听的。 这点恰恰证明自家小姐对卫公子痴情。“六皇子，请……”齐天朔最终还是如愿进了拢月轩。 第一次进拢月轩，齐天朔心下也不由得微微一惊。倒不是拢月轩修的多富丽堂皇，而是那种布局，那种一屋一脊中带出来的精致，倒真让六皇子大开眼界。他只知道这拢月轩是楚文靖十几年前修的，似乎是为了隐密，院墙修的尤其高，让外面很难窥视其中。倒没想到当真别有洞天…… “当年修这园子里？你家小将军不会未卜先知是修给女儿的吧？” “……小的不知。”王述恭敬的回道。齐天朔顿觉无趣，大步进了花厅。 暖玉来的很快，齐天朔看着暖玉身后左右两个丫头，有些不悦。“我这话不方便说给别人听到。” “她们只是丫头，六皇子但说无妨。”把丫头支出去，然后和齐天朔共处一室。暖玉还没傻到那份上，齐天朔不怀好意她还是清楚的。芷香的芷云一左一右站在暖玉身后，摆明是不放心齐天朔。 六皇子脸上难掩怒气。不过暖玉压根没在意，他愿意说，她便一听，他不愿意开口，也随他。 暖玉看得很明白，齐天朔今天这是明显探明自己祖父和祖母不在，他就是来生事的。 “你即不怕旁人知晓，我有何不能说的。父皇收到折子，上面写的清楚。卫宸被俘，生死不知。” 暖玉面上神情微松，只是齐天朔毕竟不了解她，并没看出暖玉松了一口气，还在那里自顾自说着。“那济北道流民十分彪悍，我听到父皇和杜丞相说，他觉得卫宸这次凶多吉少……” 再难听的话，暖玉也听过。所以一句‘凶多吉少’实在撼动不了暖玉。从六皇子口中，暖玉得知，自己父亲只写了那一道折子。至于皇帝是否信的过楚文靖和卫宸，是否暗中派人同往济北道，齐天朔显然并不比她知道的多。这么一想，暖玉再没有应付齐天朔的心思了。 “多谢六皇子相告。” “你不担心？”齐天朔好奇的问道，明知道暖玉不欢喜他，甚至端了茶，一幅送客的架势，齐天朔愣生生按捺着怒意，问出了心中所想。“我担心与否，对卫宸无用。既然无用，我何必要做。” 这话有些禅意，齐天朔虽然明白，可是理解不了。“这么说来，你对卫宸也不过如此。” 暖玉并不接话。 “……我实在想不通，那卫宸除了模样生的好，还有什么好？值得你和齐瑞阳都对他念念不忘的。”“各花入各眼罢了。”暖玉答。 “楚暖玉，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卫宸这次十有八*九不会回来了。你和他的亲事自然也会告吹。你的名声也被因此被连累，到时候怕是没人敢登你们楚家门求亲……卫宸把你害的真惨！”最后一句，齐天朔说的幸灾乐祸。 暖玉脸上神情未动，似乎没有听出齐天朔话语中的挖苦。 暖玉身后的芷香和芷云却难掩愤慨之色。 心道这皇家出来的，也未见得便有教养。这个六皇子一次次找茬，实在不是个东西。若不是自家二少爷远在济北道，哪容得他在这里放肆！ 暖玉笑了，齐天朔本来满心不甘，突然间见到暖玉的笑容，他满心的不满不甘便突然间淡了。 暖玉笑的很淡，只是唇角轻挑，可是齐天朔却觉得眼前一亮，有种百花齐在他眼前婝放之感。美人他也见过，只是没一个能像暖玉这样。 给他即清冷，又倨傲，即清高，又恬静淡然之感。 这是朵娇花，他想要采撷。如果最初存着玩闹之心，如今他却认真无比。 他是真的想娶她的…… 想把她藏起来，她的美只他一人可见。这时候，齐天朔心中升起的满满是对卫宸的嫉妒。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可是卫宸却随时可见，他不仅能轻松见到暖玉，还能肆无忌惮的把小姑娘揽进怀里爱*抚。这点，是他如今无论怎么求都得不到的。 别说暖玉依偎在他怀里了，便是一个含笑的眼眸，她都吝啬给他一个。 暖玉笑过后，脸上神情陡然一变。 变的凌厉，然后她看向齐天朔，用着清冷无比的语气开口说道。“被卫宸连累！我心甘情愿。我楚暖玉这辈子，没打算一女二嫁。六皇子不管对我有什么心思，还是早些醒悟的好。即使卫宸真的葬身济北道……”说到这里，暖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齐天朔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我生是他的人，死的她的鬼。我甘愿一辈子守着他的牌位。” 在齐天朔称得上狼狈的目光中，暖玉轻笑着补充道……“所以他活，我嫁他人，他死，我嫁给他的牌位。六皇子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齐天朔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疯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败兴而归 第三百九十二章败兴而归 真的疯了，如果不疯，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不是把她自己逼进了死路。“你这么想，不知楚老将军可会点头？” “这便是我楚家的家务事了，不劳六皇子费心。” 齐天朔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便没经受过什么磨难。暖玉这番话，算是他生平少有的能让他神情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经历了。 齐天朔今天来时，本是心情雀跃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姑娘好。以前那些凑到他跟前的，他根本什么都不必去做，那些姑娘一个个便娇羞的站在他面前，一幅欲语还羞的神情。他看的多了，只觉得乏味至及。可是如今他不由得想，如果暖玉站在他面前，一脸娇羞的对他笑，那该是何等的美事。 可偏偏，她坐在那里，笑着对他说。 她这辈子除了卫宸不会嫁第二个人。卫宸活着回来，她嫁，卫宸若是死在济北道，她便嫁卫宸的牌位。 从未有姑娘会在他面前这样浅笑着，却说着这么决绝的话。 齐天朔觉得自己满腔戾气，却没有宣泄的渠道。 这比拿刀确他还让他难受，心里憋闷极了。“……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到时候楚家便直接接旨吧。”齐天朔冷哼一声，起身而去。 直到他走出花厅，脚步声渐渐消失，芷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拍着胸*脯一脸好险的道。“奴婢刚才吓死了，这六皇子好像要打人似的。”“他不是要打人，他是被小姐几句话弄的憋屈了。说起来还是小姐厉害，一句话便让六皇子没了还击之力。”芷云一脸佩服的说道。 至于暖玉所言，两个丫头都觉得挺正常的。 这世上，除了二少爷，小姐还能嫁谁？ 这世间，谁还能像二少爷那样待小姐好。 六皇子？ 出身皇家的贵公子，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一旦真的得到，也不过是几天的新奇罢了。 皇家能有真情！那才真是笑话呢。自家小姐若真的嫁进皇家，那才真是入了火坑呢。“小姐，刚才六皇子走的时候说……”“不过是放句狠话罢了，等二少爷回来，还有六皇子什么事。”芷香丝毫不以为意。 如果她和旁人吵架，输了时也会放句狠话的，输人不输阵吗。 暖玉赞了芷香一句，然后起身走出花厅……只见王述跪在廊下。“小姐，属下无能。”“起来吧。他若强行要闯，便是祖父在家，也是拦不住的。”“……将军把属下留在小姐身边，下了死命令，要属下护小姐周全，可是今日……属下该死。” 芷香面露焦急，可她也知道王述性子耿直，做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的。今日之事，对王述来说，无疑是个大失误。所以芷香便是一脸担忧，也没有开口替王述求情。 暖玉轻轻一笑，然后示意芷香去拉王述。 芷香高兴的领命，下去拉王述起来。王述也是个倔强的，任由芷香拉扯着，就是跪地不动。 “小姐，奴婢拉不起来王管事。”芷香也生气了，小姐不是个刻薄的。哪里会真的惩罚他，再说那是六皇子，整个天下都是他们齐家的，他想进个门，谁能拦的住。平时不敢硬闯，不过是碍于老将军，今日老将军和老夫人都不在，他没了顾忌，这才强闯进府。王述便是再本事，难道还真的敢和六皇子动手。被他闯进来不过是早点晚点的事，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让他进来也好，今日和他说清楚了，也省得他继续纠*缠。他若换一天强闯入府，气坏了祖母祖父，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我又没被他欺负，反而让他败兴而归。这算是件好事，你何错之有？起来吧，便是父亲在，也不会比这更好了。” “就是啊。快起来吧。小姐又没怪罪你。你这么一个劲的跪着，反倒让旁人以为小姐待人刻薄。”芷香虽然气王述死心眼，可是终究是心疼他的，还是亲自拉起了王述……王述给暖玉叩了三个头，这才顺着芷香的力道起身。“芷香，多谢。” 原本满心怒意的，可是王述一句多谢，芷香小脸一红，转回暖玉身边。 王述当着暖玉的面和芷香‘打情骂俏’，脸上也露出几分涩意来……暖玉心中叹了句欢喜冤家，然后脸上神情一正，凝声吩咐道。“六皇子对我楚家动向了如指掌。想必家里生了内鬼，王管事，交给你了。务必找出那通风报信之人。” “属下领命，定然不负小姐所托。” 他拦不住齐天朔，找个内鬼还不在话下。王述转身便去安排了。芷香眼巴巴的看着远去的王述，那可怜兮兮的神情，逗笑了暖玉和芷云。 “你便跟在王管事身边，便说是我派你去助王管事一臂之力的。” “多谢小姐。小姐真是人美心善。”芷香一脸惊喜的去追王述了。 “小姐，芷香越来越没规矩了。”芷云轻叹着道。“如果你有了心上人，我也这样安排你。”暖玉倒不觉得有什么，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她自然疼爱些。 芷云红着小脸不再开口。 暖玉摇摇头，芷云既然不开口，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有些人，天生便喜欢把心事闷在心里，不像芷香，喜恶都摆在脸上，这也是暖玉纵着芷香的原因。 以前，暖玉和芷香性子很像，喜欢便是喜欢，不喜便是不喜，什么都摆在脸上。为此她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她不能再肆无忌惮行事了，纵着芷香，也算是祭奠自己的上一世了。 当晚楚老将军归府。 这事自然瞒不住楚老将军，便是王述不说，京城也会风传，还不如告诉楚老将军呢。 与此同时，芷香也去内院见楚老夫人。 “……他说若卫宸真的……不能回来……便让我在家里直接等着接旨。祖母，若是二哥真的有个好歹，我这辈子便不嫁人了，便陪在祖母身边。” 暖玉说完瞬间红了眼睛。 楚老夫人面上难掩怒意。伸手轻轻拍着暖玉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他即使是皇子，我们楚家也不稀罕。放心，有祖母在呢，谁也别想欺负你。今日这事，定然让你祖父去圣上面前告那六皇子一状。”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家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一家人 这事不能姑息。 这还了得，眼见着长辈不在，那齐天朔竟然敢打伤护卫闯进楚家。 真当楚家人好欺负呢。 正说着，楚老将军负手而入。一张老脸绷的紧紧的，见暖玉红了眼圈，愣生生强忍着落泪，心火更是旺盛。上次在山寺，楚老将军自认已经给足了齐天朔面子。 要不然那次他便进宫了。 不想那齐天朔是个胆大包天的。 竟然闯进楚家来欺负他楚正吉的孙女……“我明日一早便进宫……”“也好，我写封信，你想法子送到……文谨手中。得让文谨知道，暖玉被欺负了。你们父女里应外合，我便不相信那齐天朔还能继续在京城横行。” 若不是齐天朔欺人太甚。 楚家并不愿这么大张旗鼓的和齐天朔对上。 这对暖玉名声没有丝毫好处，可楚家谦让，齐天朔却欺人太甚，事已至此，楚家若再不站出来，岂不让人耻笑。 “也好，文谨在宫中毕竟还有些份量。丫头，别怕，这事有祖父和祖母呢。如今你父亲远在济北道，做的是圣上交待的差事。那可是时刻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而他唯一的女儿却在京城被六皇子公然闯上门欺负。公道自在人心，祖父一定替你讨回公道。”见暖玉开口想说什么，楚老将军摆摆手。 “我知道你这丫头心善，定然是要劝的。我们楚家也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这齐天朔明显都欺负到我们楚家头上，我若再不出面，反倒显得我们楚家无能。暖玉，你只管陪在你祖母身边，万事有祖父替你担着。” “就是，你祖父说的不错。你是个姑娘，我们做长辈的理应护你周全。这次是祖母大意了。那六皇子几次到访，我见他行事还算有分寸，却没想到他胆大包天，敢强闯我楚家。老爷明日入宫，说话还是谦逊些，便说谢谢六皇子替我们楚家试了试护卫的本事……” 楚老夫人向来不是个会吃亏的。 今日这事，那齐天朔确是太过份了。以至楚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带着戾气。 楚老将军就喜欢老妻这股麻利劲。该狠的时候狠，该软的时候软。“夫人放心，我不仅要谢谢齐天朔帮咱们府上试探护本事，我还要谢谢他踢了我们楚家大门。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楚家该换扇新门了。” 暖玉看着二老，突然觉得自己哪怕上辈子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她有了卫宸。还有了视她如掌上明珠的亲人。上辈子没有的，这辈子她都得到了。 “祖父，祖母……我给家里添麻烦了。” “傻丫头，说的什么浑话。我们可是一家人。”楚老将军佯装生气，绷着张老脸说道。可却觉得自己哪怕付出的再多，也是值得的。因为暖玉明白，暖玉理解，暖玉会感恩，会记挂着他们的好。 当长辈的所求便是这些。 为小辈做出什么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儿孙们能快乐过活。 如果儿孙能感恩，那便是对长辈付出的回报了。值了，真的值了。楚老将军自觉这辈子做错了不少事，可如今老了，竟然能有个这么懂事伶俐的孙女，因为这个孙女，妻子和儿子多年的旧怨也渐渐化解了。妻子多年的心结也解开了。暖玉对楚家来说，是个福星。 暖玉回到拢月轩，秋莹迎上前来。 “小姐，刚才毛金来了，等了小姐半个时辰，见时辰太晚了，他便先回去了。他是来和小姐说玉器铺子的事的……最近计家似乎针对我们铺子。我们铺子里卖什么，计家过几~日一定也卖什么。林公子送来的几件玉摆件，如今如意斋里也摆上了，和咱们铺子里的看起来相差无几。毛金想让小姐问一问林公子，是否出自他手？如果不是，毛金好想应对之计，如果是……还请小姐示下。” 玉器铺子月初已经开业。 因为挂着楚家招牌，再加上里面售卖暖玉亲手所雕玉器，生意尚可。 可是最近生意开始下滑，因为记挂着卫宸，暖玉也没当回事。 毛金也知道暖玉最近无心生意，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会来请示暖玉的。 “明日小世子过来，我会让小世子给他舅舅带个话。你明天出府一趟，去告诉毛金。不必在意一时的盈亏。计家既然不仁，我们也不必有所顾忌了。我会想法子整治计家的。” 秋莹领命。 果然不出暖玉所料，第二天她才起身，秋莹便急匆匆的挑了帘子进来。 “小姐，昨天六皇子来楚家的事，已经有人开始风言风语了。” “怎么传的？是不是说我趁着家中长辈不在，邀六皇子入府，与他在园子幽会什么的……” 秋莹不知道暖玉怎么能一脸轻松。这些谣言明显便是六皇子派人散布的，意在诋毁自家小姐。“不止如此，还说小姐不顾……廉耻，故意引诱六皇子……总之，说的简直不堪入耳。明明是六皇子强闯进府，小姐这才不得不出面应对。而且自始至终，小姐也只在花厅和六皇子说了几句话。怎么竟然传成那样，简直是……颠倒黑白。” 秋莹本来高高兴兴的出门去见毛金。可是毛金却阴沉着一张脸，然后把今天坊间的谣言告诉了她。 毛金自从认暖玉为主，便见不得旁人诋毁自家小姐分毫。 如今京城谣言满天飞，可是毛金却束手无策。连暖玉交到他手中的玉器铺子，他也没能经营好。反而要在自家小姐最烦心的时候去添乱。“奴婢离开的铺子的时候，毛金正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生闷气呢。”秋莹忧心忡忡的道。 暖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秋莹抽空多去看望毛金。 毛金跟在她身边几年，忠心耿耿。 生意上的事，也多亏有毛金替她张罗着，若没了他，暖玉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以前她偶尔还有闲暇指点毛金，最近除了雕玉便是忧心卫宸，她已经许久未见毛金了。“小姐放心，奴婢得了闲便去。”秋莹领命。 暖玉随后去了内室雕玉。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请自来林公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不请自来林公子 齐彦小娃最近来的不如以前勤了，不过最多隔上三天，他一定到访。 护卫熟悉了，也不会拦他，任由小娃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拢月轩。 “玉姐姐，玉姐姐……”和暖玉熟悉后，齐彦小娃便自作主张的给暖玉换了称呼。以前唤楚姐姐，齐彦说只要比暖玉年纪小的，见到暖玉都要唤声楚姐姐，这样根本显示不出他的特别来。 于是便换了玉姐姐这个称呼。而且叫的挺上瘾。 不管暖玉在不在，他进院子首先都会喊上几声…… 然后芷香或是芷云陪着他在园子里玩闹，玩累了他便由护卫陪着回林家。总之，齐小娃如今简直把楚家当成他的地盘了。有时候趁着饭前，还要来楚家转一圈。不管林家谁拦也休想如愿，齐小娃总能溜出来。暖玉才进内室，便听到齐彦在院中唤他。 暖玉起身出门，看到今天齐彦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林赫。 暖玉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都不必她开口相邀，林赫竟然便来了。 “师父。” 林赫点点头，对齐彦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和芷香去园子里玩耍。齐彦欢天喜地的跟着芷香走了。 送走了捣蛋鬼，林赫对暖玉招手。 师徒两个最后在院中石亭落坐。丫头奉了茶告退。 院中只有师徒二人，林赫这才开口。“我听说昨天六皇子来捣乱？” “难道外面传的不是我引诱六皇子，对六皇子图谋不轨？师父怎么会这样问？”暖玉端起茶，放在鼻端轻轻嗅着，茶很香，她喝茶有些挑剔，只喜欢这一种，所以卫宸每年都会搜罗一大包，足够她喝上一年。卫宸那人看起来是个薄情冷血的，可是对她却细致极了。 以前她还在卫家时，每天中午都会去隐园。 她从未挑剔过菜色，可是渐渐的，饭桌上摆的全是她喜欢的菜色。 刘妈妈无意中提起，说是二少爷吩咐的。 他从没问过她，却仔细的记下了她的喜好。 这茶，从她离开卫家，每年都会准时送到她手中。 细微之处，卫宸对她的照顾简直无微不至。见暖玉失神，林赫眼中忧虑一闪而过。 他也端起茶，轻轻品着。“茶不错。” “……师父喜欢就好。” “外面那些流言，我是一概不听的。我只相信眼见为实。六皇子我是亲眼见过的，是个油头滑脑的。而你拜在我门下几年，品性如何我还是知道的。你引诱六皇子？真是笑话。他哪里能和卫宸比？至于那六皇子的名头，也不过是个虚名。这个年纪了，还没封王出宫另建王府，可见本事实在一般。你能相中他？你眼睛又没瞎……” 暖玉只当林赫在称赞她。 笑着给林赫敬了杯茶。林赫一脸的嫌弃。一杯茶便当谢师礼了。 真廉价。不过他还是接了过来。 “有卫宸的消息吗？”提到卫宸，暖玉脸上的喜色顿时少了几分。她摇摇头，然后眼巴巴的望向林赫。 林赫心里发毛，他最近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其实是个擅长扮猪吃老虎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花花肠子不少。外面那些个夸楚家小姐秀外慧中，性子贤良的，都是眼掘的。“……有话直说，为师的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暖玉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果然直接开口问道。“这么长时间了，淮阳王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师父如果知道些什么，不管是好的坏的，还请如实相告。” 原来怀疑他藏私啊。 林赫真不知道该夸暖玉精明呢，还是夸小姑娘身陷其中以至当局者迷。若真的有什么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能不第一时间告诉她吗？虽然暖玉最近所为让林赫有气无处发，不过自己徒弟，自己能欺负，旁人若欺负一下，他林赫也不是好惹的。“你心里眼里除了卫宸，还能装点别的吗？小家子气……” “师父骂的对，可没法子啊。一日没好消息传回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最近连雕玉都没兴致了。害得铺子里生意一落千丈……” 暖玉突然提起玉器铺子，林赫不由得抬头打量暖玉。 似乎刚才那话，小姑娘只是抱怨，并不是刻意想要表达什么。可还是让林赫生出几分戒备来…… “这时候，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了。你想开些。” “多谢师傅。”暖玉无精打采的应着。林赫见不得暖玉这幅神情，在他看来，暖玉年纪小，就该整天乐呵呵的。再加上她模样生的好，她一笑，让旁人看了都觉得心里舒坦。而不是这么小小年纪，愁眉苦脸的。“卫宸走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至于这样吗？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你还没嫁进卫家呢。”林赫挑了挑眉，数落道。 “没法子。最近外面说的越来越过份了。如果这时候有消息说卫宸办完了差事，正在打道回府。我都不会信了……” 林赫点点头，这点他倒是认同。最近外面传的确实越来越过火了。 总有些私心重的，专喜欢造谣中伤，如果济北道真的成了气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都是些心思狭隘的。 “昨天的事，楚老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祖父一早便进宫了。说是无论如何要讨回公道。”林赫点点头，和他所料的差不多。以楚老将军的性子，是断然不能忍受自己不在时，六皇子闯进家中的。“我已经拜托父亲，让他在殿上助楚老将军一臂之力。”这才是林赫来的目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听说六皇子的事后，有些担心暖玉。更不会承认听完外面那些明显偏袒六皇子的谣言，怒火中烧。 犹豫半天，终究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和齐彦一起来楚家。 倒没想到暖玉好的很，便是忧心忡忡，忧心的也是卫宸。林赫觉得自己真是白白替她担心了。暖玉坚强的很…… 暖玉和林赫都是聪明人，关于齐天朔的话题没有继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人小鬼大 第三百九十五章人小鬼大 暖玉见林赫没有接自己刚才的话茬，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昨天毛金来求见，说是最近玉器铺子生意一落千丈。追其原因，竟然是因为计家如意斋，毛金说我们铺子里有什么新货，不出几~日，如意斋一定也会有。” 林赫没有开口。 暖玉轻轻一笑，继续说道。“铺子开业时，师父送了几件玉器当成镇店之宝。如今如意斋也摆出了几件，和师父所雕的玉摆件十分想像。计家这事做的太不仗义了。这不明显趁火打劫吗？因为记挂着父亲和卫宸，我最近花在雕玉上的心思确实少了些。可也不能我做出一件，他们便‘偷’一件啊。师父和计公子不是很要好吗？能不能替我问一问计公子？他这是打算把我们小铺子挤兑到什么地步？” 暖玉话说到这份上。 林赫不得不开口。“这事，我知道。计宏礼和我提起过。” 暖玉适时露出震惊的神色，可心里却只是自嘲的一笑。自始至终，林赫和计宏礼的关系似乎都好过她和林赫。对于她开玉器铺子，林赫似乎一直不那么赞同。最终送了几件玉器，也全是因为他们师徒一场。 “暖玉，如今如意斋在京城已经十分有威望。你的玉器铺子怕是争不过。” “我没打算和如意斋一争，我们各开各的。有人喜欢去如意斋那种大铺面，也会有人喜欢逛小玉器铺子。难道京城除了他如意斋，便不能再有玉器铺子了。” “……你也知道，计宏礼对你一直存着心思。哪怕你如今定了亲，可你一日不成亲，他便觉得有机会。论名声本事他不及卫宸，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如意斋了。而且你又喜欢玉。这也算是种缘分吧。” 暖玉不屑一顾，这算哪门子缘分。一定要往缘分上扯，也是孽缘，如果没有前世计家那二十年孤寂，还真的没有如今的她。“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开他的如意斋，我开我的小铺子，我们互不相干。凭他一人，便想把持京城玉器的生意，他是不是太过贪心了！我相信师父不会助纣为虐的。想必那些玉器是计宏礼找人仿造的。师傅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劝阻罢了。” 林赫没有反驳。 暖玉知道自己猜对了，以林赫的为人根本不屑去做那样的事。 想必计宏礼这样做，林赫也是不赞同的，只是他并没有全力去阻止。 话说到这份上，暖玉相信林赫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果然，林赫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凝重。“你和计宏礼堂堂正正去争，我不会插手，若你们背后耍手段……”“计宏礼这一出能算是堂堂正正？师父，你不能偏心太过。” “……这事他做的不光彩。只是我欠计家一个人情。这次便算还了计家的人情。以后计宏礼若再如此行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林赫能这样说，暖玉已经很满意了。 林赫和计家有什么牵扯她不管，可计家若是仗着林家之势继续横行…… 仗势欺人，不是计家的专属。 她楚家若是仗起势来，一个只靠玉器立足的计家还不够看。“师父既然开了口，此事便到此为止，若是如意斋还做这便宜买卖，便休怪我楚家下手无情。” 林赫有些吃惊，不过想到暖玉和卫宸总呆在一处。卫宸那小子行事要多阴险有多阴险，暖玉沾染一二也是正常，只是好好一个小姑娘，竟然学的这般市侩。而且这话说的让他听了都不由得心头一跳。 其实说白了，计宏礼之所以如此，还是对暖玉不能忘情。 他没法子可想，便想到这么一个笨法子。抢暖玉的生意，好让暖玉对他另眼相看，不得不说，这法子真蠢。 非便没让暖玉对他另眼相看，反而对他厌恶至极。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计宏礼这次行事确实太过，林赫也懒得再帮他了。初时林赫确是觉得暖玉嫁进计家合适。玉器世家，暖玉又喜玉，这可真是相得益彰。计家得了暖玉也是如虎添翼，可计宏礼最近做的事，越发让林赫觉得计宏礼行事偏执，而且不知分寸。便是林赫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怕是难成大事。 师徒两个谈话告一段落，齐彦小娃好像踩着点的跑向暖玉。 只要有暖玉在，他对林赫便想当然的视而不见。“玉姐姐，告诉你个好消息。” 暖玉笑着递给齐彦一杯清水，然后顺势掏出帕子给齐彦拭了拭额头的汗。随后含笑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父亲要来看我了。”齐彦十分自豪的说道。 对于自己的父亲，齐彦简直是敬若神明。暖玉怔了怔，然后笑着答道。“真的吗？太好了，你总念叨着父亲，这下你小子心想事成了。” 齐彦很高兴暖玉和他有相同的认知。 “还是玉姐姐最好。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舅舅，小舅舅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那么忙，能来京城看我，我太高兴了。小舅舅根本不理解我。”人小鬼大的齐彦一边和暖玉诉苦，一边当着林赫的面直言自己那不被林赫理解的小心思。林赫哭笑不得，暖玉也被齐彦小娃的神情逗笑了。 她捏了捏小娃胖呼呼的小脸。然后解释道。“小舅舅太大了，大人的世界和我们不同。我们喜欢的，他们不一定喜欢。他们喜欢的，我们也不一定喜欢。”好深奥，齐彦小娃眨着大眼睛，片刻后恍然大悟。 “小舅舅喜欢喝酒，我不喜欢。我喜欢喝甜甜的水，小舅舅不喜欢。他说太腻了。玉姐姐也喜欢喝甜甜的水吗？” “我不仅喜欢喝甜水，我还喜欢吃甜甜的点心呢。” “真的吗？我也喜欢。玉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小舅舅不是。”齐彦一脸认真的说道。 直让林赫听完，回暖玉一个‘你真本事’的眼神。几句话，便多了个弟弟，而且还是‘一家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万零一点伤害 第三百九十六章一万零一点伤害 暖玉也被齐彦小娃强大的推理能力惊到了。一时间倒真的不好解释都喜欢吃甜的便是一家人，这认知太笼统了。 齐彦似乎很高兴，认了‘亲人’后，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芷香。 喝了温水，转身便去找芷香了。 “淮阳王要来京城？” “……那小子不是都说了吗？童言无忌，这事还是个秘密……这次出兵助济北道平乱，总也脱不了一个擅自调动兵马的罪名。就算有楚小将军出面，皇帝也终究存了猜忌。这时候请旨入京皇帝才会安心。” “这么说来，淮阳王倒真的受了牵连。” 林赫瞪暖玉，心道当初她开口时，难道便没想到这一出。以暖玉的精明，怎么会想不到，这时候又来说这些，真是把卫宸的奸诈学了个十成十。 “他的妻儿在京城，他来京城看望也是正常。” “淮阳王出手相助我父亲和卫宸，我还挺过意不去的呢，生怕惹淮阳王不悦。现在看来，正给送了一个好借口，让淮阳王能趁机来京城探望妻儿。师父这么一说，我便安心了。” 林赫：“……” 用不用这么就坡下驴啊。 暖玉笑笑，觉得今天也算是出了口恶气，谁让林赫几次三番向着计家。 看林赫吃瘪，实在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可凡事都要适可而止，须知过犹不及。“……我刚才只是说笑，我知道淮阳王必定记恨我了。等淮阳王到了京城，我亲自去向他请罪。他要怎么处置，我都任罚。” “行了，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了。卫宸能让你受委屈？楚文靖能让你受委屈？便是我这个师父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受委屈。这事交给卫宸，只要见到淮阳王，他自然知道怎么应对。还需要你一个小姑娘替他操心。你啊，在旁人面前是个小姑娘，只要涉及到卫宸，就成了个老妈子。” 暖玉回以浅笑，林赫后悔来了。 担心这丫头，真是浪费感情。 她那神经强悍着呢，不仅不用他安慰，还反过来‘算计’他。林赫后知后觉的品出味来了。便是他不来，暖玉也会请他来一趟的。为的不是她被六皇子欺负。而是计家，他如果今天没有承诺去‘看’住计家，想必暖玉也会激将的。 请将不如激将，他偏偏便中了她的计。 一口应承下来。 若他不应，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计家呢。 这么一想，他哪里还欠计家啊。计家还应该反过来感激他的搭救之恩呢。 让暖玉放手去做，不是林赫不相信计宏礼。而是暖玉行事颇有卫宸之风。而卫宸行事，那真是飒爽的很。能杀绝对不姑息。 幸好，幸好。 还以为暖玉会因六皇子之事而萎靡呢。现在反过来该萎靡的反而是他了。 林赫是带着一万零一点伤害离开的。一万点是暖玉给的，那一点，是齐彦小娃奉献的。 告辞之时，齐小娃各种不舍，拉着暖玉的衣摆晃来晃去，说话也带着撒娇的调子。大意是自家舅舅，也就是林赫忒无趣，和林赫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会长成像林赫那样的人。 为了能和暖玉永远是‘一家人’。 他需要多多接触暖玉，这样才能‘亲上加亲’。 暖玉笑着点头表示同意齐彦的话。丝毫不在意林赫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得到了暖玉的肯定和支持，齐小娃才大方的把自己的小手递到林赫手中。让林赫牵着他的手回林家。那施舍的眼神哟…… 真是个逗趣的。本来暖玉心情不佳，可齐彦这么一通插科打诨的笑闹，倒让她心中郁积之气散了几分。 送走了那对舅甥，暖玉进了内室。既然林赫答应不会坐视不理，这事便好办了。她尽快给铺面添些新货，顺势看看计家的动向。如果计家继续干那龌~龊之事，她便让计家看一看什么才叫仗势欺人。 当天楚老将军晚膳时还未回府。 暖玉和楚老夫人祖孙俩用过晚膳后，便坐在一起聊着家常。楚老夫人说起了暖玉姑姑楚文谨小时候的趣事。暖玉一直静静听着，偶尔附和，偶尔会心一笑，楚老夫人回忆着，眼中带着浓浓的思念。 “你姑姑被我养的性子有些娇气，不过从小到大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待下人也好……” “姑姑现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娇气了，便是对上皇后娘娘，也丝毫不落下风。对待身边的人倒真的很好。我每次进宫，丫头在我面前把姑姑简直夸成了仙女。我知道祖母想姑姑了，以后一定会有机会见到姑姑的。”暖玉心里隐约知道，楚老夫人口中的‘姑姑’和她说的姑姑应该不是一个人。 对于她的出身，她也不想去追究了。 如果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她何必去强求。 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让在意她的亲人伤心。 倒不如做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 楚老夫人轻叹一声，迎上暖玉关切的眼神。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暖玉天真烂漫，那些过去的事，如果说出来，小姑娘会怎么想？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林家小子来，便没有说什么？” “师父说已经嘱托过林大人，会在殿上声援祖父。” 楚老夫人点点头。“林家小子这事办的还算个样子。我以前总觉得他那人清高的很，说话办事都带着股盛气凌人的劲，让人看不透，总之，一身贵公子的臭毛病。如今看来，对你这个徒弟，他还是在意的。” “祖母这是以貌度人了。师父待我很好。两次进宫，都是师父护着我……” “好了，你这丫头，在你眼里便没有坏人。那个卫老夫人，你怕是也觉得她待你极好。那刻薄的卫夫人，你也当母亲尊敬着。你啊，就是个容易让人糊弄的。幸好有卫宸，那小子精明的很，你嫁过去，必定不会受委屈的。谁敢给你委屈受，卫宸一定帮你报复回去。” 对于楚老夫人的对她的评价，暖玉其实挺汗颜的。 她的脸红被楚老夫人当成了不好意思。 第三百九十七章 急流勇退 第三百九十七章急流勇退 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叮嘱道。“你啊。以后多和卫宸学学，处事不能心软。” 暖玉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自家祖母到底从哪里看出她处事心软的呢？ 楚老夫人于是来了兴致，教导起暖玉为妻之道来。总之暖玉听的小脸绯红，实在不知道这些道理用在卫宸身上，是个什么结果。 就在暖玉窘迫至及之时，楚老将军终于挑了帘子进来。 楚老夫人的注意力立时转移。 暖玉的耳朵终于从‘多子多福’中解脱。 “祖父。” 楚老将军见暖玉也在，紧绷的脸色不由得和缓了两分，楚老夫人一看楚老将军这脸色，心中便是一紧。“暖玉丫头也在啊。”“你也别卖关子了。到底如何？你不回来，我们祖孙两个如何安心，暖玉怕我着急，便陪着我一起等你回来。” 楚老将军接过丫头递上的清茶，缓缓酌了一口。 眼见楚老夫人等的不耐，这才开了口。“……我递了折子，圣上也确实斥责六皇子行事无稽。至于那些谣言，六皇子咬定不是他让人传的。殿上林大人帮忙说了话，只是圣上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下了道旨意去栖凤宫斥责一番，责皇后教子无方。勒令皇后对六皇子严加管教。” 楚老夫人听完，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们有人证，那些被六皇子手下打伤的护卫可都在养伤呢。圣上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护短。这简直让人心寒啊。 楚家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楚家几代，为齐国付出了多少。往上追溯几代，楚家男丁几乎都征战杀场，抛头颅洒热血。 多少楚家儿郎年纪轻轻便命丧杀场。要不然楚家何以子嗣单薄至此。如今，楚家唯一的孙女受了委屈。齐君便这么处置。 斥责！ 让夏皇后严加管教！ 楚老将军今天可谓是败兴而归。从宫里出来后，他和林大人结伴去喝闷酒了，以至晚归。 “祖父，祖母，小心气坏了身子。其实圣上这样处置也不算出格。祖父想啊，齐天朔可是皇子，有哪个当父亲的不疼自己的儿子。就像我受了委屈，祖父和祖母会心疼一样。何况齐天朔出身皇族，行事代表着皇家。若是皇帝真的大动干戈，反倒承认皇家行事无所顾忌了。这不是自打脸面吗？所以斥责几句，把这当成小孩子胡闹，也算是全了皇族的面子。”暖玉倒是看的开。她本来也没觉得楚老将军进一次宫，便能把那齐天朔如何。 齐天朔在京城横行日久。 坏事怕是也没少做，不是依旧活蹦乱跳吗？ 对于这个儿子，皇帝怕是已经失望了，可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只要他不闹的太过，皇帝是不会下决定真的处置他的。而这所谓闹的太过，显然不包括用点过激的行为追求一个姑娘。 何况这个姑娘还是楚家小姐…… 如今楚文靖和卫宸可是皇帝的‘心病’。这时候杀一杀楚家的威风，皇帝怕是还会心中暗喜呢。 综上所述，皇帝怎么会真的处置齐天朔呢？ 想归想，只是皇帝最终真的如此，暖玉心中还是难免失望。一个明君，应该明白何为家国天下，应该擅于笼络人心。应该知道，像楚家这样的人家，存在已经不止是征战杀场，保家卫国了。而是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为了齐国，不惜赴汤蹈火，战死杀场的英魂精神。 只有拥有这样的精神，齐国才能利于不败之地。 可是齐君显然太过高估自己了，也太过看轻那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得到了暖玉的安慰，可是楚老将军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这把年纪了，孙女被欺负了，他却连公道都讨不回。楚老夫人心中想法也差不多。她以为这次楚老将军进宫，便是不严惩那六皇子，也不能这么轻飘飘一句斥责便放过他啊。 这简直是，简直是不把楚家放在眼里。 想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为了齐国征战一辈子。 如今儿子楚文靖在济北道还生死未卜呢。可是皇帝竟然这般行事……寒心，真寒心。“你在外征战一辈子，受过的大伤小伤无数。你那后背，光是箭伤便有三处……胳膊腿上的伤疤更是数都数不清。文靖十五岁，你便带着他一起出征了。我们只有文靖一个儿子啊，你知道我那时候天天夜里不敢闭眼啊，生怕一闭上眼睛，便梦到你们爷俩全身是血的躺在荒野里……” “别说了。”楚老将军闷声道。 “……为什么不说？可是皇帝猜忌我们楚家，收了你的兵权不说，如今还怀疑文靖有异心。若非如此，文靖正在济北道办差，那差事凶险的很，皇帝不是该照抚一下我们楚家吗？怎么会颠倒黑白，明明是六皇子欺人太甚，他却提也不提，只说六皇子顽劣，要皇后严加管教……连一句宽慰暖玉的话都没有。” 楚老将军沉默着。 楚老夫人虽然性子急，说话也有些不经大脑，可是这些话，却说到了楚老将军心坎里。 他和林大人今天喝酒时，二人闲聊，林大人也是这么感慨的。 说当今圣上生性多疑，越是一心替齐国卖命的，反而越容易引起他的猜忌。楚老将军一深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戎马一生，如今身无长物。如今陪在他身边的，唯有这么一个孙女了。 说当成至宝都不算过份。 他所求不多，不过是皇帝还暖玉一个公道罢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事本就不是暖玉的错。可是京城却传的风言风语的。 只要皇帝止了这谣言，再罚一罚六皇子，让天下人明白这些谣言和暖玉无关。 过份吗？ 楚老夫人说完也沉默下来。楚老将军绷着一张老脸，也是一言不发。 暖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还是轻声开了口。“今早秋莹出府办事，听到了些风言风语。齐天朔行事虽然肆无忌惮，可以他的性子，是传不出那些话来的。我倒觉得，传出这些谣言的另有其人。至于皇帝对此无动于衷，怕是圣上对父亲和卫宸这趟差事也心存几分不满吧。” 楚老将军看向暖玉。 倒挺意外暖玉说出这番话。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谨妃出手 第三百九十八章谨妃出手 都说旁观者清，这丫头难不成根本没放在心上。 “丫头，你真的不气？” “祖父，我真的不生气，那六皇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也没受什么委屈……至于那些谣言，想必是些居心叵测的人造谣惑众。也许目的便是想让我们楚家和皇家交恶。祖父若真的因此记恨上，可就真的中了那些歹人的奸计了。” 真的是这样吗？ 暖玉目光坚定，用以说服楚老将军。如今楚家可不能发生什么动荡。哪怕暖玉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可是她还是露出坚定的神情。楚老将军果然有些松动了……“这事若是不再提起，丫头，你这委屈便只能生生受了。”“孙女没受委屈。我也没让那六皇子好过。” “罢了，暖玉既然如此说，我们也不必和皇家呛下去了。就像暖玉说的，可别中了旁人的奸计。” 暖玉离开的时候，楚老将军已经心平气和的和楚老夫人说话了。 回拢月轩的路上，秋莹问暖玉。“小姐，那些诋毁小姐的谣言，真的有人暗中算计咱们楚家吗？” 暖玉放慢步子，轻轻一笑。“像楚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人记恨是正常的。只是今早你听来的这些谣言，倒不像暗害楚家的，反倒像是单纯的只为诋毁我。” “奴婢不懂。” “你想啊，如果想让楚家和六皇子结怨，那造谣之人应该两边用力。这边说我引诱六皇子入府，祖父和祖母听罢自然大怒。那边也该说六皇子生**~荡，这话若是传到六皇子耳中，六皇子自然怀疑是楚家所为。这样两边都使力，还愁楚家和六皇子不结仇？可谣言却一句没提到六皇子，显然，传出这些的人并不想六皇子受牵连，反而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意在给六皇子开脱……” 说到这里，秋莹恍然大悟。 本来云里雾里的，暖玉这么简单几句，便让秋莹拨云见日了。 “小姐莫不是猜到是谁谋害小姐了。” 暖玉只是笑笑，不再开口。 至于是谁，其实真的不难猜……一心维护六皇子，抹黑她。恨不得六皇子的名声借此大逆转。 如果那人对她下手温柔些，她倒不好判断了。 这么明显的嫉妒之意。 卢承瑜曾玩笑般的对她说过，要论京城谁最衷情六皇子，非杜家小姐杜妍莫属。暖玉并不需要什么证据，这事她心里清楚便是，眼下楚家自然不适合和杜家对上，所以便是真的有证据这事和杜妍有关，也无非是让楚老将军再气一场。暖玉没打算把这事让第二个人知道。 楚老将军为了她，不惜入宫和齐君对质。 她不能再让楚老将军为她再树强敌了。 她姓楚，楚家人护着她，她也要竭尽所能护着楚家人。 “……这次小姐即使不追究，难保还有下次。小姐还需提防。”秋莹忧心忡忡的说道。 暖玉点头。 在她看来，这事明显是冲着她的，意在诋毁她，只要齐天朔不再来楚家，便不会刺激到杜家，杜妍也便没了诋毁她的理由，也便不会把气撒到她身上。 暖玉回到拢月轩，秋莹服侍她洗漱安寝…… 文谨宫。 楚文谨手中拿着的正是今天收到的信，来自楚家，笔迹是楚老夫人的。 上面写着六皇子趁着楚家二老不在，强闯楚家……这封信楚文谨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每看一次，便多分心疼，多分怒意。“娘娘，该安寝了。”文心在一旁轻声劝道。 楚文谨摇摇头。 握着信的手指缓缓用力，直到指间泛出惨白之色。“文心，你说楚家如何？” “楚家？是咱们齐国最有名望的官宦人家。提起楚家两位将军，哪个不赞上一句国之栋梁。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文心服侍谨妃也有几年了，不得不说，谨妃是宫中难得的好主子。 没脾气，性子好，而且颇得皇帝*宠*爱。 谨妃这样模样好，性情好的女子，可以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在文心看来，得宠也是正常。 “国之栋梁……”楚文谨冷笑，可是齐君怕是不这么认为。上次在文谨宫中，齐天朔对暖玉的态度便有些奇怪，后来栖凤宫宴，楚文谨已经和夏皇后表达的很明白了。她们楚家的姑娘，并不想和皇家牵扯上，夏皇后似乎也不喜暖玉。楚文谨以为这件事情便算过去了，不想齐天朔行事这般肆无忌惮。 青天白日，强闯楚家！ 这天下难不成是他齐天朔的不成，想如何便如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后来楚文谨让丫头打探殿上情况。最后知道这事皇帝轻描淡写的只是斥责六皇子胡闹，责令夏皇后严加管教。 六皇子今年十七岁，比暖玉整整大了三岁。 若说他行事胡闹，岂不是明摆着颠倒黑白。 以前便听说齐天朔性子顽劣，在京城横行无忌。欺负旁人便罢了，可是欺负暖玉…… 楚文谨想到暖玉孤苦无助的模样，眼睛瞬间红了。一旁文心见此，焦急的劝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 “齐天朔竟然明目张胆的闯进我楚家欺负暖玉。真当我们楚家，当我是好欺负的，文心，你知道吗？我宁愿替暖玉受苦，也不愿暖玉受一点儿委屈。” “娘娘，奴婢懂，娘娘最是看重楚小姐。” 谁也不会懂？没人能懂？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多想把暖玉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多想和暖玉天天见面，听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起卫宸。 可是她若想见暖玉一面实在太难了。 楚文谨想暖玉，想的撕心裂肺。 以前小姑娘不在京城便罢了，想的狠了，夜里便趁无人之时大哭一场。 如今暖玉便在京城，在楚家。她们离的这样近，可是她依旧见不到她。知道她在楚家一切都好，是她唯一的安慰。可是如今……“文心，我不会让暖玉白白受了委屈的。”暖玉哪里知道，她为了顾全大局，所以不得不隐忍，不打算追究的事，楚文谨却这么在意。楚文谨在宫中素来不急*宠*，和夏皇后的矛盾，也多因楚文谨太得*宠*，以至夏皇后妒忌，进而生事。可是突然有一天，谨妃开始争宠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出乎意料的援军 第三百九十九章出乎意料的援军 宫中新进美人，夏皇后向来不当回事，她虽然不得齐君欢心。可毕竟给齐君生下两儿一女，自己长子又是当朝太子，她皇后之位坐的十分沉稳。 可是楚文谨不同，她入宫十几年，性子清清冷冷的，并不和嫔妃们往来。 只是齐君喜欢她那清冷冷的性子，所以她越发得*宠*，不管齐君如何看重楚文谨，夏皇后向来是冷眼旁观的，实在吃味了，便从言语上挤兑几句……可是突然间，楚文谨从冷美人，一下了成了迷惑君王的妖精。齐君一连五六日都歇在文谨宫中。 夏皇后开始坐立难安。 齐君一连十日宿于文谨宫中。 夏皇后开始找心腹嬷嬷商议应对之策…… 这时候，有嬷嬷道……是不是因为六皇子之事，以至齐君大怒。可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他只能对六皇子施以小惩，不过言语上斥责几句，可如今六皇子行事依旧故我。 皇帝其实是怒了的，所以近日才格外恩*宠*楚文谨。 意在安抚楚家。 夏皇后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理由最是合理。与其让夏皇后相信楚文谨从一个冷美人，一下子成了蛊惑人心的妖精，夏皇后宁愿相信是因为自己教子无方，以至皇帝为了保全皇室颜面，而将六皇子强闯楚家之事大事化小，楚家受了委屈，皇帝便找补到了楚文谨那里。 夏皇后自认已经揣摩出皇帝的心思，对此自然是怒极…… 觉得皇帝故意抬高楚文谨以打压她这个皇后。 可她又不敢去向齐君叫屈，只得把六皇子唤到近前，好一顿数落。 六皇子生性骄纵，虽然耐着性子听着夏皇后的斥责，可是并没有像夏皇后希望的那样，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哪怕强闯楚家，六皇子也自认不算什么大过。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出去该是桩风~流韵事的。偏生楚家上纲上线的。那楚老将军还到大殿上告了他一状，以至他被招进殿中受了好一顿斥责。 如今因着此事，自己母后竟然也把他臭骂一顿。 六皇子离开栖凤宫后，越想越是不甘心…… 于是，他脚步一转，转向文谨宫…… —————— 凌昌镇外。 两双人马杀红了眼，齐峥崴眼见着脱身无望，起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济北王府人马毕竟多于卫宸这边，而且齐峥崴带的都是亲兵，很多都是他的心腹，对齐峥崴忠心耿耿。此消彼长，卫宸那边都是临时招集起来的兵马，真正称得上死忠的，只有楚文靖从京城带来的一百护卫，和卫宸收服的那几十名流民。 初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随着时间推移，再加上齐峥崴那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渐渐的，卫宸这边现出败相。 楚文靖露出焦急之色。 “卫宸，可有什么应对之计？” “……再战半个时辰，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只要退回凌昌镇，坚守凌昌城，齐峥崴若想攻下，也不是三五日的功绩。双方角逐，胜负依旧难料。 他们入济北道时，可带着一百人马。 靠着谋算，和齐峥崴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已经是以一搏百了，卫宸不会贪心到一战便想彻底收复济北道。 楚文靖点头，对于卫宸的审时度势很是欣赏。到了这一步，有多少人能做到‘进退有度’。有的人贪恋权势，这时候宁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争那侥幸的得胜之机。有的人根本不会开战，保存实力，以期保命第一。 可是卫宸毫不犹豫开战，而且心中清楚，自己这方取胜机会渺茫，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会盲目的赌上一切。 他知道何时该退…… 一战，济北王府精锐折损过斗。 他们即使败了，败的也十分光荣。“你小子，我真是小看了你……”楚文靖是真的上过杀场的，最是知道一个行事果断的主将是多么难得，便是他自己，这时候恐怕也不会甘心退走。 想着也许再拼上一拼，便能擒下齐峥崴。 贪功，冒进。 这是所有人根里带来的东西。 能克制这种可以称为欲*望东西的人，实在不多。卫宸便是其中一个。 卫宸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剑挡开偷袭的济北道府军。 齐峥崴被护在中间，看着自己手下的精锐渐少，几乎红了眼睛。每伤一个人，都像是挖他的肉。那可都是他用银子堆出来的。他的亲卫，向来都花大笔银子蓄养着。 可是卫宸不同。 这些人并非卫宸嫡系，也不是卫宸训练出来的。卫宸只是利用他们…… 所以卫宸可以不心疼人命，齐峥崴却做不到。这点上，卫宸比他狠。“杀了卫宸，本世子赏他黄金千两。” 千两黄金，那可足够花销几辈子了。 一时间，济北王府的兵卒简直是如有神助…… 卫宸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敌人越狠，自己这方才会真的拼尽全力。 所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怕的是猪一样的队友。敌人越神勇，自己这方才会越战越勇，再不藏私。 喊杀声，叫嚣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好一幅人间炼狱图…… 这是淮阳王齐凌看到后心中陡然升起的感慨…… 他是来助卫宸的，受林赫，或者说是楚文靖之女楚暖玉所托。其实林赫明白，如果他不想插手，大可以冷眼旁观，至于林赫送来消息，说是楚暖玉‘禁锢’了儿子齐彦。 逼得林赫给他写信，让他出手相助卫宸。齐凌看过后，简直哭笑不得。 如果楚暖玉真的伤了齐彦一根汗毛。林赫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再加上如果他所记不错，那楚家小姐可是齐彦的高徒。打着他齐凌儿子的旗号帮他的徒弟，林赫这事做的啊……齐凌自然不会只是因为林赫一封信而出兵。 他有他的考量。 眼前他有两条路可行。 一条，助卫宸一臂之力，和他联手擒下齐峥崴。 另一条，和齐峥崴联手，合济北淮阳二道之力，一举残杀卫宸和楚文靖。 并没有犹豫太久，齐凌一挥手。“济北王府倒行逆施，我等齐国将士，理应助钦差大人剿灭判军。弟兄们，杀。” 第四百章 三杰初聚 第四百章三杰初聚 齐凌一声令下。淮阳道将士挥刀冲向杀场。 一时间，齐峥崴双目瞪圆，不敢相信他自己看到的……淮阳王，齐凌。 楚文靖和卫宸也停下动作。 “淮阳王……”卫宸轻声道出来者身份。 楚文靖只闻其名，却未见过淮阳王，一听卫宸之言，不由得一脸震惊。“齐凌怎么来了……”虽然济北道和淮阳道比邻，可是两道往来不多。而且也没听过济北王和淮阳王暗中有什么交情啊。 突然，楚文靖揉了揉眼睛。 “我没看错吧，这是……来帮我们的？”楚文靖是真的没想到。 他以为淮阳王是敌非友呢。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上来便和济北王府的人动起手来。 战势瞬间逆转。 齐峥崴大声喊道。“齐凌，我们好歹算是兄弟。你这是何意？” 淮阳王齐凌高坐马上，俯视着齐峥崴，脸上神情带着独属于皇族的倨傲。调子平淡的回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谁是乱臣贼子？卫宸和楚文靖才是乱臣贼子，他们诬陷我，我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和他们拼命。齐凌，我们好歹同姓一个齐字，你不能帮着外人。” 齐凌冷笑。 不能！ 这世上还没谁敢这样和他说话，便是他那个九五至尊的皇兄，和他说话也十分客气。 断不会用这种命令的调子。 齐凌对齐峥崴观感极差。 他唤济北王一声皇叔，说起来小时候和齐峥崴还一起玩闹过。那时候齐峥崴名唤齐崴。这个‘峥’字是随后添加的……只一个峥字，便能觉得几分济北王府的野心来。 济北道如今的形势他也知道些。 对于济北王父子治理济北道的本事，实在是‘叹为观止’。 遭了水灾，旱灾。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如何保全自己。非便不开仓放粮，反而坐地抬价。 明明只是小灾，愣生生被他们整治成大灾。最后弄了个死伤千百人的结局。 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做这一道之守。为了齐国安定，为了百姓能活命，还是快些把他们父子打压为好。 这是站在大意上的说法。至于私心，这几年济北王府私下里没少找他，齐凌对济北道简直烦不胜烦……他即便真有异心，也不会傻到找济北道父子合谋吧。 他还没蠢到那份上。 “在我眼中，没有亲疏，只有大意……你们济北王府倒行逆施，害人无数。也是时候将你们的罪名昭告天下了……” “齐凌……” 齐峥崴惊呼。 齐凌已经调转目光，看向卫宸和楚文靖。 他先对楚文靖抱拳拱手，二人行过礼。然后看向卫宸。“几年不见，卫公子越发的一表人才了。”卫宸脸上带着轻笑回应。 “几年不见，王爷越发威风凛凛了。” “你便不好奇本王为何而来？” “王爷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来。还能为可而来？”卫宸反问。 齐凌目光微微一敛。这个卫宸，他几年前便相中了，欲把他留在淮阳道，培养成心腹。 只是他随着林赫回了趟甘宁道，最后竟然决定入京。 男人看男人，更多的是欣赏，除去卫宸的相貌不谈，便是卫宸的才学和心机，齐凌也是势在必得。 只是没想到，卫宸竟然不按常理行事。 舍捷径不走，而选了一条最难行的路。 只三年，三年时间，这小子竟然便能被皇帝任命为钦差大人，并将济北道这个烂摊子交给他来办。 自己那皇兄，疑心病十分重。 他竟然能这般重用卫宸，实在出乎齐凌意料。 “……我收到林赫的信。信中说楚家小姐强行禁锢了我儿齐彦，如果我不带兵来救，便不放我儿齐彦……” 卫宸脸上神情从初时的一脸认真的聆听，到最后的哭笑不得。 “王爷如果不想来，林公子写十封信也是无用。如果暖玉真的欺负了令郎，林公子也不会袖手旁观。”卫宸一句话，直接道明其中原委。 齐凌冷哼。 心道太聪明的人真不招人喜欢。“如果不是贵府小姐绑了我儿子，我是不会出手相助的。”齐凌转身去和楚文靖交涉。 楚小将军被唬住了。 “暖玉竟然欺负一个孩子？真的吗？我女儿竟然敢欺负小世子……等我回去一定把她关起来，也不让她出门，王爷，暖玉还小，王爷莫要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齐凌好歹找回了几分面子。 脸上神情缓了缓。“这笔账，要怎么算？”齐凌说的是暖玉绑架儿子齐彦的账。 楚小将军苦着一张脸。 心中唏嘘不已…… 自己女儿为了救卫宸，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淮阳王府的小世子都能拿来用。 虽然淮阳王是真的帮了忙，可是齐凌若真的追究起来。想到这里，楚小将军做出一幅豁出去的神情。“……女儿犯的错，自然该由老子来担，王爷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赶车看门，养马养猪，只要王爷开口，在下一定鞠躬尽瘁。” 齐凌：“……”驭夫，门子，马夫。他淮阳王府至于穷到那份上吗？ 一旁卫宸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行事向来百无禁*忌。那真是想一出，说一出，做一出。 淮阳王想在他那里找回场子，那真是秀才遇到兵…… 有了准阳道兵马相助。 在卫宸规定的半个时辰内，战斗结局。济北道千人被俘，生擒济北王府世子齐峥崴。 许万青这时候又爬又滚的上前。“将军，将军，我们赢了，我们竟然赢了。” 楚文靖瞪他，“鬼哭狼嚎的做什么……没见有贵客吗？快滚回你的凌昌城，然后大开城门迎贵客入城。”许万青小心翼翼的窥向齐凌，见人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脸的孤傲，只转头和身边的钦差大人说话。 许万青慌忙点头。一路摸爬滚打的转身奔向凌昌城。 一个时辰后，凌昌城门大开。 将淮阳王齐凌迎入城中。 洗漱过后，摆上饭菜。三人在桌上边吃边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我马上把擒下齐峥崴的消息传回京城。”楚文靖开口。 第四百零一章 把酒言欢 第四百零一章把酒言欢 “将军便守在这里，等候圣谕。我和王爷前往济北镇善后。”卫宸想了想开口说道。齐凌挑眉：“本王为何要去？”“王爷想要个助钦差平乱的大功，自然要跟在我身边……难不成王爷要留在凌昌城，整日和楚将军一起看青石路花纹？” 齐凌玩味的看向楚小将军。 楚小将军露出大义凛然之色。“青石花纹这个事吧，其实我是为了拖住那个凌昌县令，好方便卫宸行事。其实本将军一点都不喜欢看石头纹……”“不喜欢？将军屋中那一沓临摹出的石头花纹是拿来做什么的？引火用的不成？”卫宸拆台拆的毫不含糊。 楚文靖怨念了。 心道女婿一点也不贴心。还是女儿贴心。 那石头花纹挺漂亮的，他描出来带给暖玉，暖玉一定喜欢。 然后他便可以顺便告卫宸一状，便说，便说卫宸在淮阳王面前不给他撑腰，对，就这么办。 于是楚小将军露出一脸荡漾的笑。 卫宸和齐凌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收回看向楚文靖的目光。随后一大一小凑向一起。“……当年本王欲留你，你为何不愿？” 这事齐凌一直耿耿于怀。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京城卧虎藏龙，我想大展拳脚自然要去京城。难道王爷给我的能强过圣上？” 齐王爷一脸的不虞。“京城虽然比淮阳道繁荣些，可是你要想出人头地，可比在本王身边难多了。” “……王爷觉得我如今算不算出人头地？”卫宸笑着问道。 齐凌上下打量卫宸，然后也笑了。“你小子倒真是有几分本事，我那个皇兄猜忌心最重，你在他面前竟然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得他重用。他登基多年，你算是独一个了。” 这算是齐凌难得的夸奖之词了。 细数整个齐国，他的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比起济北王在济北道声名狼藉来，齐凌在淮阳道声望极高。齐国诸道，淮阳道百姓日子过的最是舒心。 若论为君之道，便是当今圣上也有所不及。不过这话百姓们只管在暗处传诵。可淮阳王齐凌的声望还是一日高过一日。所以即使他没有异心，被这么继续推崇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被逼走上那条路。 “说起来，齐峥崴也算是被你们算计了。济北道虽然早生异心，可若没有你和楚文靖的推波助澜，怎么也得等上三五年，要不然济北王也不会寻个由头进京了。他们这明显便是为了打消我那个皇兄的猜忌。却不想碰上了你。”齐凌举杯，含笑敬卫宸。 卫宸举杯满饮。 “王爷有一句话说错了。他们碰上我，实是皇帝有意为之。若非圣上有意纵容，我怎么敢当殿揭发济北王府罪行。”“……你小子倒真是实话实说，便不给我一分侥幸之心。”齐凌轻叹道。 “王爷本就心知肚明，何需我给王爷吃这颗定心丸。”卫宸轻声应道。齐凌不再开口，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便可。 楚文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的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听没有懂？” “……在说楚兄养了个好女儿。”淮阳王赞道。 这话楚小将军爱听，提起女儿，他简直有说不完的话。“这点王爷可算是说对了，我那个女儿啊。模样好，性子好，而且还会雕玉，那雕出来的东西啊，简直人见人夸。卫宸身上揣着几个玉牡丹，都是暖玉的手笔。王爷可让宸小子掏出来看看……如果我女儿不好，卫宸怎么会为了她拒娶济北王府的小姐呢。可见啊，这世上，强过我女儿的人真的不多……” 卫宸挑眉看向楚文靖。 然后不置可否，玉牡丹啊，那可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贝，他用来睹物思美人的。 如何能给旁人看…… 于是，楚小将军把暖玉夸的是顶呱呱，那边卫宸冷处理，一副他小气，他尖酸，他就是要把宝贝藏起来不让旁人看的倨傲之色。一旁齐凌似笑非笑，觉得这对未来翁婿真是趣味横生的紧。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个没了将军架子，那个没了钦差模样，连平日矜贵非常的王爷也褪去了那身外在的华贵衣裳，三人头挨头凑到一起。楚小将军说着女儿的趣事，淮阳王边听边插话，说自己那儿子如何人小鬼大，卫宸静静听着，偶尔露出得意之色。 心道你说的那些个趣事还能称得上趣事。暖玉真正有趣的时候，是她六岁的时候。 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给自家‘男人’送吃送喝了。 人还没桌子高，便知道藏了好吃的偷偷摸摸送来给他，那才是真真有趣呢。 至于齐家的小公子…… 暖玉竟然能用小公子来‘要挟’卫凌，显然好小公子已经被暖玉收服了……所以自家小姑娘最本事。 许万青一直守在院外，生怕里面三个人起什么争执，要知道那位可是淮阳王，可是和济北王并称的淮阳王啊，卫宸和楚文靖这么算计齐峥崴，虽然那个淮阳王是来帮忙的，可难保三人‘分脏’时打起来啊。所谓无力不起早，淮阳王大老远带着兵马过来，而且刚才一战，也折了百十个精锐。 这比账若是算起来？ 许万青犹豫着要不要多安排些护卫，到时候好拉开几人啊。 他等啊等，等啊等。 直等到眼皮打架，三人也没有吵起来…… 许万青跺跺发麻的腿，小心翼翼的进了屋。发现楚文靖趴在桌边，齐凌靠在楚文靖身上，卫宸半躺在窗边的矮榻上，都沉沉的睡着。 明明位高权重的三人，在杀场上，都能称得上杀神，简直人见人怕，鬼见鬼躲。可是睡着的三人，看起来反倒有那和几分可怜兮兮的，缩手缩脚窝在矮榻里，束手束脚的靠在一起…… 亲眼见识到了刚才那一战，许万青对三人不由得生出了畏惧之人。 可如今…… 他叹了口气，又轻轻的出去了，还不忘替三人掩上了房门。 不管是卫宸还是齐凌，想必赶在今天出现，一路上都是马不停蹄，楚小将军守在凌昌，看起来最是轻松，可是想必也是耗尽心神。 他先前还感慨这些人年轻纪纪，一个个已经非富即贵。 第四百零二章 寻仇 第四百零二章寻仇 其实，他们的付出，他们的艰辛，又有几人知道。别人只看到他们外在的风光，内里的疲惫，又有谁人看到。 好在，好人有好报。付出总会有回报…… 这次能一举擒下齐峥崴，多亏了三人联手。 原本要煎熬好久的济北道百姓，终于能过安稳日子了。 只待几人联手将济北王府攻下……如今济北王府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以几人的本事，打起来那就是势如破竹。 楚小将军最近总念叨想女儿了，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陪女儿过年。这下终于能如愿了…… 翌日，卫宸和齐凌动身深入济北道。 齐峥崴被擒的消息简直如大风过境，在济北道以燎原之势传开。所以卫宸和齐凌这一行很顺利。几乎没遇到正经的抵抗，即使是不愿束手就擒不甘交出兵权的，等淮阳王摆在阵势，一个个也成了缩头乌龟。 二人如摧枯拉朽般，只十余日，便到了高安城外。 卫宸勒住缰绳，看着那巍峨的高安城门，缓缓笑了……齐凌有些好奇，这一路上，卫宸那张俊脸始终绷着，便是连连得胜，也没见他露出什么笑模样来，以至齐凌以为卫宸这三年在京城养出了高冷面瘫的毛病。 “怎么？高安城里有认识的人？” 要不怎么一到高安便一脸愉悦的。“有，而且是个熟人……王爷，我先进高安城，王爷晚半日再进。我去和人叙叙旧。” 齐凌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下令队伍休整歇息。 然后看着卫宸带着两个护卫，策马入城。 因为高安守军一早便投诚了，是卫宸带的两队人马中的一队，所以高安城门大开，并没有因为齐峥崴被擒而发生动荡。卫宸主仆顺利的入了城。 跟在卫宸身边的是柴飞平和李二，主仆三人进了城，找了个客栈落脚，把马交给跑堂的安置了，主仆三人在大厅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坐，吩咐小二上些好酒好菜。 小二扬声应了。 很快摆上七八盘，有肉有鱼，还烫了壶烧酒。“看客官的样子，似乎是远道而来，这天气入了秋后，是一日凉过一日了，小的便自作主张给客官烫了壶酒，客官慢用。” 柴飞平在卫宸的示意下，给小二的扔过一锭碎银子。小二一脸喜色的收下。 他看得出，这一行别看只有三个人，可一定是贵人。 看三人骑的那马，一匹匹模样俊俏极了，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能买的起的。再加上他们出手阔绰，给的打赏足够他小半月的俸禄了，对于卫宸三人，自然是格外殷勤。 卫宸每盘菜都吃了一口。 然后放下筷子，小二远远见了，赶忙凑上前来。“客官，是不对胃口吗？” “……还好，我从淮阳道而来，是来寻人的，敢问小二哥可知道苏家？” 小二一见开口的是卫宸，那态度更加殷勤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掏给卫宸听。这人模样生的好就是占便宜。 柴飞平和李二生的粗狂，一看就是护卫之流。而卫宸生的一股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即使不打赏，只要能和卫宸对上几句话，任谁都是愿意的。 要知道自从卫宸落坐，哪怕他们拣了个偏僻位置落坐。 看向他们这桌的目光也没有断过。 有好奇的，有惊*艳的，有艳羡的……“苏家？公子问的可是家中有个姑奶奶嫁进京城楚家的那个苏家？” 高安姓苏的自然不止一家，可是外人问起最多的便是那个苏家了。 卫宸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惊喜来。“小二哥可是知道一些苏家的事？不瞒小二哥，我和京城楚家沾些亲戚关系，有次去楚家拜见老夫人，见到过苏家小姐……” 卫宸这话说的十分的模棱两可。 那小二想当然的把卫宸的话接了过去。“公子见到的，应该是苏家四小姐，七小姐，十小姐中的一个。这几年，只那三位小姐养在京城楚家。说起苏家来，也真是运气不佳。这十几年来，总共得有七八位苏家小姐被送到楚家，美其名说是当姑母的想侄女了。其实不过是苏家老爷希望女儿能嫁进京城，好让苏家更上层楼……可是过个两三年，苏家小姐都会被送回来。最后也便草率的寻门亲事出嫁……” “那位苏四小姐呢？可嫁了人……”柴飞平问道。 “这位四小姐呆在楚家时间最长，苏家还传出，说是四小姐能嫁到京城，不会再回高安了……可是才入了春，苏家那三位小姐便被楚家的一个老嬷嬷给送回来了。苏家老爷为此还大发了一顿脾气，说是苏四小姐如今年纪已大，再也寻不到好人家，而且还把过错推到楚家身上，说是楚家耽误了她。” 见卫宸听的十分认真，小二说的更加卖力。 不仅是卫宸，邻近几桌客人也都伸长了耳朵听着苏家趣事。 “那楚家派来的老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才说出原来那苏四小姐竟然勾~引了楚家嫡小姐的未来夫婿。妇德有失，这才被遣送回苏家来。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不过两三天时间，便闹的人尽皆知了。那苏四小姐的名声可算是彻底毁了。如果公子看到的便是四小姐，小的劝公子还是不必费心去寻了，那苏四小姐如今在高安，名声可是臭的很……” “小二哥，说说。那苏四小姐名声如何臭了？”李二也明白过来，公子这是带着他们来报仇了。 要知道上次便因为那个苏家女人报信，柴飞平险些送命，最后是公子用己身挡住了那支暗箭。如今伤口还未痊愈呢。终于再回高安了，如何能放过那个女人！ “那苏四小姐年纪大了，再加上背负上勾~引男人的坏名声，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苏老爷一气之下，便把她嫁给一个中年丧妻的鳏夫，男人嫌苏四小姐名声差，不肯娶她做正室，苏老爷便一顶小轿把她从偏门送进了男人家，给男人当了妾。” 卫宸三人没有开口，可一旁的食客已经唏嘘出声。 “可惜，真真可惜了，好歹是大家千金，却给人当了妾室。” 第四百零三章 君子报仇一刻不等 第四百零三章君子报仇一刻不等 那小二的一脸不屑。“有什么可惜的？她嫁的那男人，有银子有地，是个富可流油的，她本份些，给那男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的家业岂不都落入她手，那男人比她大了二十几岁，命还能比她活的长久？可那苏四小姐自从入了男人门，隔上几天便要落跑一次……”小二话说到这里，见那个刚才替苏四小姐打报不平的男人露出悻悻然的神情，不由得一脸得意的继续道。 “……十几天前，她还跑了一次，这次是跟着一个长工一起跑的。被找到后，那长工就地被打死了，那苏四小姐被绑了回来。” 四周响起唏嘘声。 这已经不是逃跑了？这明明就是私奔啊。 “那如今呢？那位苏四小姐如何了？”有人问道。 “还能如何？本来那男人早年丧妻，没有正室。虽说苏四小姐是个妾室，可自从进了男人家，过的可是正室的日子。如今啊，据说被禁足在一个小院里，一日三餐有人送进去，若再像以前那样自由，却是不可能了。” 自作自受啊。有人叹道。 从她在京城引诱*人家楚家小姐的未婚夫婿便可窥出这女子行事不检点。一个姑娘，她出身可以低贱，甚至貌丑无盐，可她的品性若是坏了，那就真的一文不值了。一个坏了名声的大家小姐，还不如一个凡夫之女。 凡平之女没谁在意，找个人家远远嫁出去便是。 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声坏了，谁还会娶她？便是以前有心的，也不会再登门了。 说起来嫁人做妾，而且是个家中没有正妻的，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 本份些，等上三五载，也便没人再提起这些旧事了，她对男人好些，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的，所谓日久见人心，让男人明白她性本纯良，男人一时心软，让她做正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她啊…… 打听到想知道的，卫宸起身。柴飞平掏出银子打赏，然后和李二一左一右护卫着卫宸出了酒楼。 他们身后，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人在猜测卫宸的身份，有人说卫宸一行人打听苏四小姐，莫不是和苏四小姐是旧识。这时候卫宸出门，是不是便去寻那苏四小姐了。 有人也跟着放下碗筷，吆喝着去看热闹。 很快，卫宸身后便跟着几十号人，大家呼呼啦啦的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卫宸主仆三人。“……公子，有人跟着咱们。”李二转头看看，然后十分不解的开口。 柴飞平见卫宸不紧不慢的走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你傻啊，公子是故意引着这些人去凑热闹的。那个苏家女人心黑手狠，险些还害了公子性命。公子去找她算账，自然越多人看到越好。” 李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公子英明，那样的女人，便是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当初竟然还妄想公子娶她……”李二等人跟着卫宸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可是楚将军的乘龙快婿，人家楚将军是什么人家？楚家小姐又是什么身份，岂是一个小小的苏家小姐可比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苏四小姐人品有问题，明知道公子和楚家小姐情投意和，竟然还不顾廉耻的做出引诱之事。 当真是没皮没脸。 不用卫宸开口，便有好心人替卫宸引路。 一众人很快便到一个朱红大门前。 有门子看到卫宸为首的几十号人，不由得露出几分惧意来。高安大多数百姓对于齐峥崴被擒，都是拍手称赞的，可总有些人，平日里暗中和济北王府交好，这时候眼看着济北王府便要垮台了，自然心虚害怕。 这户人家便是其中之一。 之所有苏老爷选了这家联姻，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楚老夫人送了苏婉几人回来，苏家老爷是彻底把楚老夫人记恨上了。 以前苏家仰仗着楚家，在济北道横行。济北王府也碍于京城楚家，对苏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可是如今，苏家和楚家闹翻，苏家没了楚家这个依仗，自然得另寻一颗大树，苏老爷自然而然想到济北王府。 之所以把苏婉送给一个老男人为妾，也是因为这人和济北王府暗中有所往来。 所以济北王府一旦失势，这些和济北王府素有往来之人，自然是担惊受怕，一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的。 这户人家姓王，王家老爷年近四旬，是做皮草买卖的，王家商队常长在济北道诸镇走动，每年总不忘给济北王府奉上厚礼，久而久之，和济北王府的关系倒真的亲近起来。偶尔齐峥崴还会给他送些回礼，虽然都是些不值几个银子的，可王老爷把这些供在厅中长案上，逢人便要显摆一番，所以整个高安便没谁不知道这王家和济北王府关系匪浅。 “……我家公子姓卫，是来寻苏家姑娘的。”柴飞平得了卫宸授意，上前交涉。 一听是来寻苏家小姐的，门子脸上惧意去了几分，如果是平常，他是不会自找没趣去通禀的，可卫宸一看就是个贵公子，那一左一右两个护卫，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的，门子抖着双*腿，转身进院通禀。 王老爷来的很快，可以说自从齐峥崴被擒，济北王府要倒的消息传来。王老爷便没睡过一个好觉。 听说门外有贵公子寻苏婉，他也顾不上骂苏婉水性扬花了，只想着登门之人如果真的和苏婉有私情，能在这时候帮一帮王家，即使把苏婉送出去，他也甘愿。 “公子有礼。小的姓王……敢问公子可是寻贱内苏婉？” 王老爷小心翼翼的搭话。 只觉得面前这年轻的公子真真的威严。他曾有幸见过齐峥崴一次，那时候这王老爷觉得济北王府世子怕是这世上最最周正威严之人了。 如今见到卫宸，方知人外有人。 卫宸目光淡淡扫过王老爷，并不理会。 柴飞平冷笑一声开了口。“我家公子确是来寻苏四小姐的，你还不快些将苏四小姐带出来？” 十分的倨傲，可柴飞平神情越是倨傲，王老爷倒越发的恭敬起来。 第四百零四章 白日梦 第四百零四章白日梦 他心想连个护卫都这般目中无人，这主子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老爷不敢细问，转身吩咐小厮去请苏婉。 这时候，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王老爷有心驱赶，可是迎上卫宸冷淡的神情，身子抖了抖，无论如何不敢开口。 抖着声音开口请卫宸进去，可是人家根本不理睬他，便那么负手立在门外。一副不屑进他王家大门的倨傲之色。 王老爷不敢多说什么。 若是以前，王老爷自然不会这么低三下四，可他是真的怕了。 你想啊，堂堂济北王府，说倒便要倒了。齐峥崴可是济北王府的世子爷，以前在济北道，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如今不是轻松便被人擒下了，据说将来押到京城受审，跑不了一个斩立决的下场。 这些年王老爷仗着济北王府没少做恶。 你说他能不怕吗？ 王老爷此时倒庆幸自己收了苏婉，也许这少年和苏婉真的有些私情呢。 反正王老爷看来看去，也没在卫宸脸上看出什么怒意来，那年轻人站在那里，显得清冷冷的，脸上虽然没有愉悦之色，可也没有怒意。 整个人显得十分清高。 说的直白点，这人一看就不是来讨债的，倒像是来叙旧的。 而这时候，任何能帮王家的人，哪怕和苏婉那女人牵扯不清，王老爷也是欢迎之至。 苏婉来的很快，小厮是个伶俐的，没忘记让丫头服侍苏婉换了身衣裳。 苏婉离上次和卫宸在京城见面，那时候她还是一身贵气的大家小姐，如今不过半年多时间，可苏婉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几次了。回到苏家，果然苏老爷追究起来。其实这几年楚家对苏家生意上再不见照顾，苏老爷本就不甘，借着她们几个被送回苏家的机会，苏老爷借机发难，不想惹怒了韩妈妈，那韩妈妈本就是楚老夫人的心腹，在楚家也没谁敢指着她的鼻子叫骂。 最终，韩妈妈索性便弄了个鱼死网破，将在楚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道了出来。 而后的日子，苏婉现在想来几乎做了场噩梦。 她名声毁了，别说嫁个贵公子了，便是嫁个凡夫走卒，人家都不屑娶她。 几天后，她被父亲强行送来王家，给王老爷当了妾室。 说起来苏婉这些年来一直呆在楚家，虽说是外姓人，可楚老夫人一直把她当成小姐教养着，吃穿用度便是苏家嫡出的小姐也比不得，如今，她落到这样的下场，她如何能甘心！ 她恨，恨苏家，恨楚家，更恨卫宸。 她对卫宸一片痴心，可是卫宸对她却是不假颜色。 那个楚暖玉有什么好？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身份又能比她高几分。便因为她姓楚，卫宸对她便死心塌地。 苏婉自认性子温柔，比楚暖玉更适合当个贤妻良母。 可是卫宸不要她。她如何能不恨！如果没有卫宸，她也不会落到这样一个凄惨之境。 然后，苏婉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外负手而立的卫宸。 她的心瞬间一痛，周身的血液似乎都活了过来。卫宸这时候出现，在苏婉眼中无疑是来救她出水火的……她想，卫宸毕竟还是在意她的，知道她在王家受苦，所以他来了，来救她。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告密。 见卫宸完好如初，苏婉又觉得如果那天她不是当众喊出他的名字，也许便会和卫宸失之交臂了。 苏婉不由得放缓了步子，一边走一边不忘摸摸头发，扯扯衣摆，她要以最完美的一面去见卫宸。 一个人如果到了绝望的边缘，想法通常都不切实际，只会认为一切都会如心中所愿，她压根不会想到，卫宸可不是来救她出水火的，相反，卫宸还很乐意再添把柴。 只要对暖玉生过歹意的，便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世上之人，在卫宸面前只分两种。一种是他在意的，一种是他不在意的。 暖玉连同暖玉在意的人，皆是他所在意的。 而同暖玉无关之人，皆是他可漠视的，如果那人再加害过暖玉，他便不会只是轻松的漠视了……到那时候她会发现，其实被卫宸冷漠相待，也是种幸福。 “公子，苏到了。不知公子此时能否告诉小的，寻贱内苏婉何事？”王老爷小心翼翼的道。 卫宸自然不屑理会，只微微抬眸去看苏婉。 苏婉十分激动，握紧了双拳，要不然，她真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扑进卫宸怀里。 兜兜转转，他还是在意她的…… 卫宸不开口，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婉。苏婉心中如小鹿乱撞，乱的没了分寸。她这厢羞羞答答，却不知在外人眼中，她却是幅少妇怀春，风~流荡漾的模样。 王老爷怒极，觉得苏婉真是伤风败俗。 没人看到便罢了，如今门外围着那么多人看热闹…… 便是侥幸逃过此劫，他的脸面也丢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丢脸已经是注定了，王老爷索性心一横。“你去扶公子进门，小心服侍着。” 王老爷话音一落，四周响起唏嘘声。 让自己的妾室出来迎客，还小心服侍…… 这话，听着自己那么耳熟。哦，青*楼老鸨让姑娘接客时，通常都这么吩咐。 苏婉咬着下唇，迈着小碎步走向卫宸。 眼中的秋波啊，几乎快溢出来了。那脉脉含情，那欲语还羞。哎哟，哎哟，有人叫嚷着牙都酸了。 “卫公子，你来了……” 卫宸一脸的似笑非笑。一旁李二不由得嗤笑出声。“这是哪个花楼的姑娘出来接客啊？” 李二话音一落，四下响起嗤笑声。 柴飞平也笑了。“我看这样的姑娘，花楼也是不敢收的……花楼姑娘从良后，也知道相夫教子，不像这位苏小姐，有胆子跟个长工私奔。换句话说，花楼里的姑娘都比这位苏小姐守妇道。” 苏婉脸色瞬间一白。 不敢置信的看向卫宸。他今日不是来接她的吗？不是要救她出火坑吗？ “卫宸，你是来救我的吗？你快带我走吧。这里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个老王八，那么大年纪了，还妄想让我给他生孩子。卫宸，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我。我也始终记挂着你，要不是楚暖玉，我们此时已经夫妻了。卫宸，卫宸，我愿意跟着你，不求名份。哪怕当个妾，我也甘愿。” 第四百零五章 苏婉疯了 第四百零五章苏婉疯了 世上女人千千万，像苏婉这样没皮没脸的，也着实难寻了。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王老爷那张脸好像开了染坊。苏婉唤的那声‘老王八’，让王老爷恨不得冲上去撕烂苏婉的嘴*巴。他按捺着，隐忍着，他心中明白这时候动怒，只会火上浇油，济北王府已经败了，如今整个济北道都是那个姓楚的将军，还有那个钦差大人的天下。 钦差大人？ 那人不是姓卫吗？ 苏婉一声一声卫公子？ “公子姓卫？”王老爷抖着声音问道。 柴飞平点头。“我家公子确实姓卫……” 卫这个姓氏，在济北道不多见。如今整个济北道提的最多的卫姓之人，便是那位钦差大人了。 据说他年纪轻轻，可是只一局，便把济北王府世子齐峥崴擒下…… 要知道济北道占了天时，地利之便。即使那位卫大人占了‘人和’二字，可和经营多年的济北王府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可就是在全然对齐峥崴有利的条件下，那位卫大人一出面，便击败了齐峥崴。据说连淮阳王都任其差遣。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物。 如今，自己面前之人……王老爷想到这里，几乎吓得尿了裤子。 “你们猜的不错，卫宸就是那个钦差大人。卫大人如今算是济北道的主子……你们见了他，还不叩拜行礼。”卫宸几人还未开口，苏婉已经狗仗人势的开了口，狠声对王老爷说道。 王老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些看热闹的搞不清苏婉话里的真伪，只是骚动了一阵，很快安静下来，继续安静的看热闹。 “卫宸，杀了他，他是济北王府的走狗。这些年没少给济北王府送礼。仗着济北王府，在高宁横行乡里，无恶不做。” 苏婉恨声道。 好像卫宸真的是来救她的一般。 她根本就没想，自己前些时候还向济北王府告密。 李二轻嗤一声，觉得苏婉就是个疯女人。自家公子一句话也没说，她就能自说自话演这么一出大戏。 “你笑什么？你再笑，我让卫宸连你一起杀！”看不下去了，真的看不下去了。 自家公子定力好，能冷眼旁观，自己修为低，实在看不下去这女人耀武扬威了。于在李二在卫宸默许的目光中，鄙夷的开了口。“你是谁啊？一口一个的要服侍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你这样的女人能高攀的？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幅嘴脸……”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卫宸，杀了他。”苏婉几乎要疯了。 从离开楚家那一刻，她便没过一刻安宁的日子。回到苏家，更是被送来给这个王姓老男人当妾，任其欺凌，她从小也是被娇养长大的，在楚家时，除了楚家老夫人，便要数她地位最尊崇。 可如今，她竟然任这么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把她当牛做马，非打即骂。 而且还要给这样的人生孩子…… 苏婉接受不了。她做不到，她宁可死！所以，她要逃，哪怕和一个年轻力壮的长工私奔，都比留在这里服侍这个老东西强。 每每想到被王老爷压*在身下，她都想吐…… 她逃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次次都被抓回来。她逃回苏家，苏家绑了她，把她送回王家，连她的生母都流着泪劝她忍下。她怎么能忍，她自幼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难道就是为了服侍这么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东西。 可以说苏婉回到苏家后，便是靠着做梦过日子的。 梦里，卫宸来接她，卫宸对她说，他不能没有她…… 如今梦想实现了，卫宸真的出现了，可是……“哪里来的疯女人，疯的这么厉害，还让她出来丢人现眼。王家老爷，本来我家大人先一步进了这高安城，便是来找暗中和济北王府有往来的人。如今不用打探，便有人把王老爷供了出来……”柴飞平生的粗狂，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他这一开口，王老爷吓的腿软，好半天爬不起来。 然后柴飞平的话缓缓在王老爷脑中变的清晰。 原来卫大人来高安城暗访，然后苏婉一股脑的把一切都说了出去，所以他原本是安全的，如今却是因苏婉这个疯女人暴露了。 王老爷看向苏婉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子。 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把苏婉大卸八块。 败家娘们，败家娘们啊。都怪他当初一时贪恋美色…… 如今却是祸连整个王家啊。“大人，大人，这女人疯了。这女人是个疯子，她的话大人千万不要相信。” “我没疯，我没疯，卫宸，卫宸……”苏婉疯了般冲向卫宸。这时候王老爷也反应过来，吆喝小厮左右控制住苏婉。也许苏婉是真的要疯了，两个大男人，竟然没有拉住她，以至她挣脱开二人，不顾一切的扑向卫宸。 柴飞平和李二这时候自然要挡在卫宸面前。 所以苏婉扑向二人…… 她疯了般扒拉着柴飞平二人，竭尽所能的透过二人肩膀的缝隙看向卫宸。 满脸的泪水中，她向卫宸伸出手。 卫宸唇角勾了勾，缓缓走向她。苏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她觉得卫宸还是在意她的…… 可是，在离她一步距离，卫宸不再驻足。 然后用她能听到的声音淡淡的开口。“苏婉，还记得当初如何欺负暖玉吗？” 苏婉摇头，她不想听。暖玉二字几乎成了她的梦魇。她一切的磨难都从这两个字开始…… “欺负暖玉的人，我从来不会放过她。其实你对我再狠，我都不会追究……技不如人罢了。败便败了，即使因为上次你向济北王府告密，以至我死在济北道，也不过是时也命也。可你欺负了暖玉，我卫宸便不会饶你……死？死太容易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娶暖玉过门，好好看着我把她*宠*成至宝……” 不…… 苏婉嘶吼，随着后劲一阵痛意，她脑袋一歪，失去知觉缓缓倒地。 卫宸冷冷扫向王老爷。“她疯了，好好照顾她……我不想她死的太快，她如果死了，你的死期也到了。”[加更。明天写卫宸回京城，我明天还加更，加几更不定啊。一定写到卫宸回京城，好久不见了，小别胜新婚，一定要写他们抱在一起亲亲。] 第四百零六章 娶媳妇是人生大事 第四百零六章娶媳妇是人生大事 齐凌如约而至，高安百姓夹道欢迎。 只见为首二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 其中一个是个年轻的公子，他没穿官服，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有见过王家那场闹剧的认出他竟然真的便是上午那个被苏婉唤做钦差大人的年轻公子。 竟然是真的…… 这么说来，那么卫大人根本就不是和苏婉有私情，人家根本就是去报仇的。 在京城时，这个苏婉勾~引人家，虽然最终被楚家送回苏家。可一定也让楚家小姐受了委屈。 人家卫大人哪里是怜惜那个苏婉，根本就是替媳妇儿出气来了。 上午那场闹剧，王老爷跪在那个年轻公子面前，磕破了额头。最终，那年轻人淡淡道了句。 苏小姐疯了，以后还是关起来为好，不要让她出来吓人。 那王老爷点头如捣蒜。 那年轻公子离开后，有人看到王老爷身下湿了一大片…… 齐凌眼看着诸人看向卫宸的目光带着敬畏，不由得十分好奇卫宸早入城半日，到底做了什么。 “……这高安苏家有个女儿，以前曾欺负过暖玉。我不过是对她小施薄惩罢了。” 齐凌点点头，并没太过在意，不过卫宸对那个楚家小姐倒真是一心一意，这点齐凌倒挺佩服。要知道一个男人，这辈子如果只喜欢一个女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这有多难。 他也曾对一个姑娘倾心。 也曾想过这辈子便守着那姑娘过活。 只是最终，也不过是个美好的夙愿罢了。 不过像卫宸这样年轻俊俏，而且有心机有手段的，竟然心中这般在意一个姑娘。 齐凌觉得挺难得。 这厢淮阳王没深思，可当他得知卫宸所说的施以小惩，是把那女子‘逼疯’然后让人关上一辈子…… 连淮阳王都觉得周身一冷，顿时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和卫宸为敌。 这小子，行事太阴狠。对个女人都下得去手……谁若和他为敌，他下手岂不毫不留情。 一行人在高安稍做修整。 便前往下一个镇——东平。 过了东平镇，便是济北王府所在的济北镇了。 卫宸和齐凌一起登高远眺。 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卫宸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要回京城了，终于可以见到他的小姑娘了。 齐凌和卫宸并肩，一起看着远方。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总是极美的，而且让人有种天下之大，尽数踩于脚下之感。 对于权势，很容易心生贪婪，尽而迷失。 齐凌不由得侧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很疑惑卫宸这样的性子……他竟然从卫宸身上看不出多少对权势的贪婪来。 卫宸这趟济北道之行，看起来真的只是在尽职尽责的替圣上分忧解难，看起来真的只是执行公务。 可这样一个行事果然，心机无双的年轻人，真的甘心任皇帝这般利用？ “回京后，有什么打算？”齐凌问。 “……娶媳妇。”卫宸答的痛快。 齐凌：“……”要不要这么没追求啊。媳妇儿早娶晚娶还能跑了，还专门当成要事来办。而且还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便不觉得失了面子吗？ 显然卫宸是不觉得的。 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明年便能娶暖玉过门了。 从此后，他可以天天，时时看到小姑娘了。 不管旁人怎么看他，没出息也好，没志向也罢。他才不在意，只要暖玉高兴，旁人说他什么与他何干？看人脸色过活？那是没本事的男人，心虚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他卫宸行事，自认无愧天地，无愧自己。 “除了娶媳妇，你便没有别的打算？”见卫宸不似玩笑，齐凌只能顺着卫宸的心思问道。 “还有什么打算？暖玉年纪还小，不急着生娃……” 齐凌想撞墙。 人和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三句不离老婆娃的，真没出息。可偏偏这么说的是卫宸，齐凌反倒觉得卫宸这人有趣。可是再有趣，这么继续说下去，除了聊一聊生娃心得，实在很难将话题继续下去啊。 他和卫宸都清楚，很多事情摆在眼前。 在回京城前，是需要决断的。 “卫大人，我叫你声卫大人。你便不能好好和我说说心事吗？” “我在说啊，在我看来，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娶暖玉，然后生个娃。最好是女孩，模样要像暖玉。”至于传宗接代？笑话，卫家有什么值得他儿子‘接’的。 “卫宸，除了娶媳妇，生娃。你便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娶了媳妇，还得一辈子对她好。我这一辈子都忙着对暖玉好……”言下之意，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不是没事做，对媳妇好便是他要做的事。 齐凌又想撞墙了。 跟卫宸在一起，高冷倨傲的淮阳王，被逼的越来越接地气了。 因为在卫宸面前，他的清高被无视了。 他的倨傲在卫宸面前，形同虚设……齐凌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内平峰，你要如何向圣上回报。” 所谓无力不起早，没好处的事，谁会做？ 带着兵马远道而来，不惜损兵折将……除了皇帝那句空落落的嘉奖，总还得得些好处吧。 “如实回报啊。”卫宸一脸‘这事还用问吗？’的无聊神色。 齐凌真恨不得把卫宸的脑袋剖开，他倒要看看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明明精明至及，在他面前却这般做派……“卫宸，明人不说暗话。这金矿，我要分一杯羹。” “王爷想要金子啊，去和令兄长商议便是，和我说有何用？” 齐凌无力的叹了口气。他真是佩服极了，这番装疯卖傻，祸水东引……“我们回程时，去内平峰探一探。然后再行商议如何向圣上回报。” 卫宸很痛快的点了头。 心道直说多省事，偏和他在这里玩你猜我猜，你先说我先说的弱智游戏。 他卫宸是这么好算计的吗？ 这种事，向来是枪打出头鸟。若他开口，便失了先机。而和齐凌交易，无疑于与虎谋皮，他自然得留个后手…… “你小子，奸，邪，狠，辣，癫……简直五毒俱全。” 第四百零七章 找颗大树好乘凉 第四百零七章找颗大树好乘凉 卫宸只当齐凌在称赞自己。 “我刚才所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对权势并不贪心，只要能和楚家门当户对，并且日后楚家若是盛况不在，我能护暖玉周全便足矣。” 还并不贪心！齐凌真想把卫宸抓起来死命晃一晃。 和楚家门当户对？ 那得是什么人家？什么官位？ 不过他稍后一想，觉得卫宸这话倒也在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谁知道哪天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反过来又压倒了东风。再显赫，再尊贵的人家，也有败落的一日。何况楚家这些年来，本就功高盖主，让上面忌惮。 据林赫戏言，说这世上容貌能胜过楚家小姐的不多。 可见那楚暖玉是个美人…… 楚家一旦失势。美人通常便成了权势角逐的牺牲品，要知道如今楚家势头正旺。那些觊觎楚家小姐美貌的，也只敢远观，不敢亵玩招惹。可一旦楚家失势…… 齐凌竟然觉得，卫宸并不是杞人忧天。 同时，齐凌也放下心来。一个人，有所求便好。总好过无欲无求。“……内平峰的事，有我向皇兄进言，你不必开口了。”齐凌最终大包大揽，把内平峰金矿之事揽在自己身上。 他明白卫宸的顾忌在哪里。 那可是金矿…… 也许有人会觉得卫宸太过小题大做。 如果发现的是铁矿，还能用来造兵器，忌惮些也是应该。 可是金矿，又不能用来造兵器，何需这般小心翼翼。 其实，金矿比铁矿更难得，而且金子用处大啊。可以用来和领国做交易，买他们的铁器，铜器，玉器……甚至是女人。 若内平峰真的是个铁矿，济北道怕是也不必这般遮遮掩掩的了，为了开采，还要真把石头混着矿石一起运回凌昌镇。 总之，金矿比铁矿稀有，而且用处更大。 所以卫宸并不想沾染…… 齐凌初时打算逼卫宸先开口，好占个先机，不想卫宸左说右说，就是执意不提内平峰。 罢了，小伙子年轻，而且一心想回京城讨媳妇。 这风险，便由他来担吧。 得了好处，也总要担些风险的。老话不是总说，风险和利益并存吗。 卫宸不想插手，便让他干干净净的回京城讨媳妇吧。 齐凌没发现，他对卫宸，已经从初时的处处防备，到了如今的竟然还会替卫宸着想，他对待卫宸的态度，也从初时的倨傲，高高在上，到了如今的像长辈对待晚辈。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卫宸想…… 这便是论找个靠山的重要性。 暖玉也说过，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虽然没有跟齐凌大干一场的打算，可是淮阳王这颗大树，还是可以用来乘凉的。 如今他不就避了一回‘暑’吗？ 要知道内平峰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碰也不是，不碰也难辞其咎。 如果没有齐凌，他还真的得好好算计算计这内平峰之事要怎么说？说几分？ 至于楚文靖，卫宸压根没想让楚文靖掺和进来。一来，他是暖玉的父亲，也是他半个父亲。 二来楚小将军性子耿直，实在不适合掺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 今日，齐凌终于说出了自己接手这番话。“多谢王爷。” “你小子，也不必装了。你的谢意本王收了……等回到京城，让楚暖玉把我儿子‘囫囵’着还回来，便算是你报恩了。”“看王爷说的，暖玉玩心重，想必和小世子打成一片，整日在拢月轩中胡闹。回京后，我一定好好训她，大姑娘了，不能再胡闹了。” “得了，得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了。你训楚暖玉？你若不把她抱在怀里好声安抚，我这淮阳王的位置便换你来做。”卫宸回以浅笑。 接下来，只用了十余日，东平镇和济北镇便已尽数落于齐凌和卫宸二人之手。 东平镇可以说不攻自破。 济北镇倒是颇费了几~日功夫，不过没了齐峥崴的济北王府，就是一个空壳子。 齐峥崴惯用的手下，都跟着齐峥崴出了府。留下守着济北王府的，不过一个副将。 淮阳王大发雄伟，只一个回合，便将那人斩于马下。 济北镇告破，济北王府大门也被撞开，里面仆役收押。至于一后院的女人……通通送进女囚。只待皇帝下旨发落。 二人回转凌昌镇，故意绕行了内平峰。 探得确有一处金矿，只是内里矿藏如何，却还需人勘探。这事齐凌自然有所安排，不必卫宸操心。 半月后，秋末冬初之时。 卫凌二路人马，终于平安回到凌昌镇，至此，济北道之乱告破…… —————— 落叶萧条，看着秋风打着卷的将黄叶吹落，暖玉不由得一声唏嘘。 卫宸离开的时候，还是盛夏，如今已要入冬了。 却不知他何时回转？ “小姐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芷香轻叹道。一旁芷云回道。“还能如何啊，不就是害了相思病吗？二少爷走了小半年了，小姐能不想？”“自然会想，别说小姐了，便是奴婢也有些想二少爷……的赏银了。不是得胜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吗？按了时间算，二少爷很快便能押着济北王府一干人等返京了。” “这时候才更是度日如年啊。”芷云一幅感同身受的语气说道。 芷香怒了，感觉芷云明显就是嘲笑她没有男人可想，于是两个丫头在园子里你追我逃…… 秋莹来的时候，芷香抓到了芷云，正你碰你一下我还你一下的闹的热闹，秋莹摇摇头，走向暖玉。“小姐，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了。” 暖玉回神，赶忙问道。 “姑姑可好？” “……谨妃娘娘除了被禁足文谨宫，吃穿用度倒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小姐可以放心了。” 十几天前，皇帝突然大怒，下令把六皇子幽禁于宫中偏僻之所。一时间，整个京城哗然。要知道六皇子强闯楚家，皇帝也不过口头训诫了几句。如今六皇子犯了什么大过，要幽禁？ 幽禁，不是禁足。 禁足有个时效，禁足十日，八日，总有出来的一天。可是幽禁……那可就是长久的要把六皇子关起来。 第四百零八章 宫里传来的消息 第四百零八章宫里传来的消息 要知道六皇子是皇后所出，是齐君的幼子。自从六皇子后，齐国便再未有皇子降世。 所以对于六皇子，齐君虽然不及太子来的重视，可从小到大，不管他闯了什么祸，齐君向来是大事化小的，以至六皇子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 这次却不知做了什么事？惹得齐君震怒至此。 翌日，有些消息在京城传播开来，也不知道最开始传出这谣言的是谁。 反正等皇帝大怒，下令追究之时。整个京城已经因为这个消息而全城大哗…… 那便是六皇子竟然胆大到强闯了文谨宫，轻薄了谨妃娘娘。据说谨妃娘娘为此大病了一场。 这本是谣言，可是很快，皇帝便将谨妃禁足了。 这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若没有此事，皇帝何必因为一个流言便处置谨妃。 那之后，暖玉便再未收到宫里的消息。 要说齐天朔轻薄她，暖玉觉得还可能发生。若是齐天朔胆大包天到在宫里轻薄楚文谨……除非齐天朔不想要脑袋了。 别人不知内情，暖玉却隐约明白。 一定是因为六皇子强闯楚家，可是齐君却没有严惩，只是责骂六皇子几句。 姑姑气不过，也许更多的是心疼她……于是……铤而走险。 自那日之后，暖玉时时忧心着。生怕皇帝一怒之下，迁怒于姑姑。要知道宫妃传出这样的丑闻，实在是让皇家颜面尽失。齐君这个皇帝，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儿子轻薄自己的妃子！ 这是什么？ 不伦…… 而且事情还传了出去，弄得人尽皆知。若是没人知道，可以算是‘家务事’，关起门来如何处置全凭自己。可如今……据说已经有几个御史上折子弹劾六皇子，并且规劝齐君，废楚文谨的妃位。 总之，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今日，宫里总算传来消息了。 为了自己，如果真的搭上一个楚文谨……暖玉不知道要如何对楚家交待。 哪怕她怀疑楚文谨并非她的姑姑，可是她如今在宫中，可以说替楚家保驾护航。祖父和父亲之所以长年在外，而放心把祖母一人留在京城，大半原因是因为宫中有个楚文谨。 楚文谨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让暖玉即震惊又心酸。她总也忘不了当楚老夫人知道宫中发生之事时，那一刻脸上的神情。 伤心，失落，绝望，最终直至死寂。 那之后，楚老夫人没说过一句关于楚文谨的话。 楚老将军似乎也有所顾忌，在她面前也显少提起。 暖玉明白，他们是失望的吧…… 谨妃在宫中地位尊崇，只皇后一人之下，十数宫妃之上。而且这么多年来荣*宠*不衰。便是为了楚家，她也该行事小心，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把自己‘送’上不归路。只为了她一个委屈…… 别说楚老夫人了，便是暖玉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祸水。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楚家，对不想祖父祖母，她甚至对不起楚文谨……“小姐，您也别愁了，事情既然出了，便是愁死也是无用，倒不如和老夫人商量商量，怎么帮一帮谨妃娘娘。”秋莹劝道，暖玉何尝不知。可是御史步步紧逼，便是殿上半数朝臣替楚文谨求情，皇帝也没有丝毫松动。 或者说，皇帝自觉颜面尽失。 要不做些什么让皇帝找补回面子，不管他曾经多*宠*楚文谨，这事情也不好解决。 如今只是禁足，看来皇帝对楚文谨多少还有几分真情。 暖玉点头。“我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每每想到姑姑多半是为了才遭了这个罪……”“谨妃娘娘疼小姐，便真的和小姐有关，也是谨妃娘娘心甘情愿的。小姐不该在这里忧心忡忡。反而应该想法子帮一帮谨妃娘娘。娘娘入宫十几年，这才有了那个尊位。只屈居皇后一人之下。如今这事一出……怕是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娘娘了。” “这你怕是说错了。皇后对六皇子是真的怜爱极了。她最不愿六皇子出事，哪怕为此把姑姑从妃位上拉下来，她也不会开心的。” 秋莹点点头。 陪着暖玉一路进了落英院。 最近楚老夫人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怀疑宫中的并非嫡亲的女儿，可一想到本该是她嫡亲的女儿入宫，可这十几年深似海的宫中寂寥日子，却是旁人帮女儿承受的。 楚老夫人这心里啊，简直是七上八下。 说恨吧，实在没恨的理由。说感激吧，这心里又觉得别扭，觉得不甘。如今更是出了这样的事…… 如果这是在以前，在楚老夫人没有认下暖玉前发生，楚老夫人不过叹句‘有情有义’可如今，谨妃在宫中那番作为，是真的让楚老夫人震惊的同时，心里又觉得亏欠了她。 暖玉是楚家正经的小姐。 是认了祖的。楚家自然要护其周全。可是如今京城这形势……皇帝打定主意要排挤楚家，要给楚家下马威，总之，什么功高盖高那些言论，怕真的不是空xue来风。 身为齐国朝臣。皇帝做的便是再不喜，也只有遵从的份。 却不想谨妃竟然做到那般地步…… 怕是皇帝也想到那一层了，所以才一怒之下，将六皇子幽禁。 又将谨妃禁足。 “老夫人也不必多想了，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这些年在宫中都顺风顺水的，也许多些磨难，反而因祸得福呢。”一旁韩妈妈劝道，楚老夫人轻叹一声。“话虽如此，可那孩子这些年在宫中实在是不易。那宫里的日子是人过的吗？那么多嫔妃，每天明争暗斗的。能在宫中平安活上十几年已是不易了，更别说这十几年来，她还暗中护着咱们楚家……如今为了暖玉，却逼得她不得不自损。你说我这心里能安稳吗?” “娘娘既然做了，不管什么原因，定然是设想周全的。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所以禁了娘娘的足。可是老夫人您想啊，即使陛下在气头上，也只是禁了娘娘的足，岂不正说明陛下对娘娘有情。” 韩妈妈竭尽所能的安慰着。 楚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乍然得知女儿受了牵连，自然忧心忡忡。 第四百零九章 钻牛角尖 第四百零九章钻牛角尖 整个楚家，除了楚老将军夫妻，没人知道宫中谨妃的真实身份。便是楚老夫人，也只是怀疑，一时三刻没法去求证，不过很快儿子楚文靖便会回来了，到时候问他便是。 这件事情，知道的最清楚的应该便是楚文靖了。 这时候，暖玉挑了帘子进来。 韩妈妈一见暖玉来了，赶忙亲自起身扶了暖玉坐到楚老夫人身边，又殷勤的亲手给暖玉奉了茶，这才和秋莹一起退出去。“……我这院里的丫头婆子如今对你可是越发的殷勤了。你这丫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不知不觉的把我院中下人都收服了。”“这是因为祖母疼我，院中妈妈和丫头们这才格外关照我。如果没有祖母，我就是一个小可怜儿……” 楚老夫人捏了捏暖玉的鼻子，一幅爱怜的神情。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好。以前苏家姐妹在时，偶尔也会逗得她开怀。可和暖玉比起来，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苏家姑娘再好，人家也姓苏，和楚家没什么关系。 而且苏家姐妹说话向来拘谨，从不会像暖玉这般放肆的和她调笑。 楚老夫人偏偏喜欢暖玉这样的调调…… 而且暖玉越和她闹，她越觉得暖玉亲切。 她把这话说给楚老将军听，楚老将军总结说，她就是‘缺爱’。好吧，缺爱，想想过去十几年，她孤零零的守着诺大的楚府，确实挺缺人关爱的。那以后她更加倍对暖玉好便是。“……那林家外孙没来？”“昨日说今天要和舅舅出城去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林赫对他这个外甥倒是极好的。”楚老夫人唏嘘道。 要知道林赫那人，和楚文靖比起来，也没强到哪里去。 都是拒不娶妻的主，哦，自己儿子说过，这次回来便挑房媳妇。 这么一比，儿子比林赫还强些。 “……林家兄妹两人，只得这么一个小的，自然是格外在意些。” 楚老夫人点点头，祖孙俩又说了些旁的趣事，暖玉这才渐渐把话题引到谨妃身上。“我接到消息，说是姑姑被禁足了。祖母，这事姑姑才是受害者，是受了委屈的，为何圣上要罚姑姑。我觉得圣上处事不公……” “傻丫头，小声些，有些话便是心中清楚，也不能轻意说出来。小心祸从口出……”楚老夫人轻声叮嘱。暖玉点点头，不再开口，只把小脑袋靠在楚老夫人肩头，整个人神情都是怏怏的。楚老夫人轻叹。“这事即使不是你姑姑的错，可是让皇帝丢了面子。要知道皇家颜面大过天。” “可是也不能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总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只是说说不成！” “哎哟，我的乖乖。你小声些，你这丫头啊。怎么钻起牛角尖来比祖母还厉害。”楚老夫人简直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暖玉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这次楚文谨被牵连，终究让暖玉心里受了伤。许是因为暖玉自幼长在卫家，并不得长辈欢心，所以很多事情，暖玉是极敏*感的。 虽然都在传是六皇子不守规矩，不经通传，强行闯进了文谨宫。 可是暖玉一定早已想到，事情之所以演变至此，一定和她有关。 甚至会想到，文谨便是因为替她不平，所以事情才走到这一步。不管这是安排好的还是偶然发生的。总之，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一定是文谨想要替暖玉出口恶气，可把自己搭进去？暖玉这心里，必然是极难受的。 想到暖玉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些，楚老夫人愈发的心疼起小姑娘来。 “你姑姑是真的疼你，为了你，她做什么也心甘情愿，所以你啊……要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你姑姑才能安心。”暖玉闷声点头。 “你姑姑在宫里十几年了，也不是白呆的。她既然做了，便一定想好了退路。如今不是只禁足吗？你姑姑性子本来就喜静，平素也不喜和旁人往来，这样反倒安静。” “祖母，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心里难受。我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可是姑姑竟然……祖母，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姑姑。”暖玉心里是真的苦，一边想着自己的姑姑或许便是自己亲生的母亲，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的。一会又想着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如今她身在宫中，没有自由，永远都在人眼皮底下过活。她这次这般决绝…… 若真的为了一个她所谓的小委屈，而连累姑姑最终真的被贬黜…… 她这辈子心中都难安。 这份不安，连卫宸即将平安回转都无法消弥。 楚老夫人心里也是明白的，便是因为明白，越发觉得暖玉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便因为明白，楚老夫人反倒越来越理解文谨那样做的原因。自己的骨肉，又哪里容得旁人欺负。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护其周全。其实不仅是文谨，如今便是她和楚老将军，也是愿意为了暖玉拼尽一切的。 暖玉便是有这样的能力，一种神奇的能力。让凡是了解她的人，都会喜欢上她。 为了能看到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意，付出再多也是甘愿的。 “这世上，亲人疼小辈是应该的。亲人之间，不必这么见外。暖玉，快点高兴起来，再过几天你父亲和卫宸便该回来了。这可是大大的喜事，这次你父亲和卫宸可以说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那济北道是块多难啃的骨头，凭着他们二人之力，竟然便真的一口啃了下来。前些日子，那济北王有多嚣张……不过受了些寒，满朝文武有半数前去探望……那济北王府的小姐，因为自己被封了郡主，还特意登门耀武扬威了一番。如今呢？不过几日光景，济北王再次进了大理寺监牢，那齐府的小姐也遭了贬黜，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了。所以说，这天下之事，瞬息万变，没准哪天你姑姑便被解禁了。不过是禁足而已……” 第四百一十章 关于白马王子 第四百一十章关于白马王子 “这次父亲立了大功，论功行赏。此时皇帝若是处罚姑姑，实在太让人寒心了。”暖玉突然灵机一动，一脸喜色的说道。“你这丫头终于反应过来了。你父亲这次回来的及时，这功劳也足够大。放心，你姑姑那边不会有事的。皇帝这时候失了颜面，自然不能立时放你姑姑自由……总要做做戏的。” 楚老夫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自己猜测是对是错，可是楚老夫人真的觉得如果这次皇帝真的处置了谨妃，便是故意和楚家为难。 事情很清楚，是六皇子行事无度。 和谨妃有什么相干的？ 便是要堵天下悠悠众口，也不该拿谨妃开刀啊。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六皇子。 “我家丫头向来最是心宽，这次怎么便钻了牛角尖……”见暖玉脸上露出轻松之色，楚老夫人取笑道。“祖母，我哪里心宽了，我这人向来小气的很。向来看不得亲人被欺负。”“是哟，小气的丫头……你最看不得的是卫宸被欺负。” 暖玉红着小脸，一个劲的摇头否认…… 不过楚老夫人才不会上当。 祖孙两个在屋中又说又闹的，声音大到楚老将军在院中便听到了。 本来心绪不佳的楚老将军，脸上神情也不由得和缓了几分。说起来，多少年没见到老妻脸上挂笑了。 自从暖玉进门，祖孙俩说说笑笑的，楚老夫人心情明显敞亮了……和他说话也不时逗个趣，调笑几句，那感觉，好极了…… 自从楚文谨出事的消息传回楚家。已经一连十几天没在家里听到笑声了。 这十几天，楚老将军一直在奔波，在替文谨游*走。只是收效甚微，皇帝似乎打定主意这次听信御史的谏言…… 不知道这次文靖又立了一功，能不能改变皇帝的决定。 楚老将军挑了帘子进来，便看到暖玉和楚老夫人腻在一起，祖孙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们祖孙俩说什么喜事呢？这么高兴？”暖玉亲自上前替楚老将军宽了外裳，然后轻笑着回道。“祖母说以前的趣事呢。”“以前的趣事？你祖母都说了什么？不会是故意抹黑我吧？” 一旁楚老夫人接话。 “抹黑你？你还用我抹黑？你已经够黑的了……”此黑自然是非彼黑，不过楚老夫人这话一出，连楚老将军都忍不住笑了。 “本将军是因为长年征战杀场，晒的。刚成亲那么，我生的白白净净的，多少人在背后叫我‘白马公子’呢。”白马公子，自然是骑着白马的公子，楚老将军觉得说‘白马王子’好像更押韵，不过还是低调些的好，可别因为一句‘王子’弄个大不敬进了监牢。 “还白马公子呢！我这辈子就没看过你骑白马。黑马倒是换了一匹又一匹……” 暖玉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窜到白马黑马的问题上了，不过眼见着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趣的很。暖玉便在一旁偶尔附和，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不管明天是不是风雨将至，至少这一刻，暖玉的心是安宁的。 翌日，皇帝一道旨意，引得整个京城再一次大哗。 皇帝下旨罢了楚文谨的妃位，降为谨嫔。并且把她迁到离冷宫最近的一处宫殿。那宫殿名‘听雨轩’名字虽然挺唯美的，可是听雨，听雨，只有孤枕难眠，才会在暗夜里听到雨声。这听雨轩前后几任主人，都是宫中失*宠*的嫔妃。最后都郁郁而终，所以听雨轩在宫中是个挺不吉利的地方。 被贬黜到那里的宫妃，几乎没有复*宠*的可能。 如今的楚文谨，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得*宠*的谨嫔。 别说恢复以往的圣眷了，便是想见皇帝一面，怕是都难如登天。 楚老将军听到皇帝旨意，登时急火攻心，吐了一口心头血……楚老将军最终是被人抬回楚家的。 一夕间，楚家便从权势之首成了如今这般几雨飘摇之地。 暖玉守在落英院，看着郎中出出入入。一连请了三个郎中，都说楚老将军这是急火攻心，虽然不要命，可如果将养不好，怕是会折寿，楚老夫人亲自照顾着，喂药，擦身，片刻不离。暖玉陪在一旁，递药递帕子，祖孙两个沉默着。 昨天楚老夫人还曾信誓旦旦的说皇帝一定会因为楚文靖这次的功劳而对谨妃从轻发落的。 不想只隔了一*夜，便下了旨意。 妃位降为嫔位，移居听雨轩…… 这几乎和把楚文谨打入冷宫无异了。那叶雨轩，和冷宫只隔了一道墙。 一旦进了听雨轩，楚文谨在宫中这十几的心血便等于白费了。而楚家，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倚仗。这也是祖父急火攻心吐血的原因，皇帝假惺惺的派了内侍安抚，说这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见鬼的权宜之计。 皇帝想动楚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今他最大的隐患济北道被连根拔除了。皇帝终于要扬眉吐气了……而他平素看不惯的人家，他也开始无所顾忌了。 忠臣？忠臣有什么好。 功劳多了，便说功高盖主。吃了败仗，动辄便要连累家人。 这样的朝廷…… 暖玉止不住的想，卫宸在上一世是怎么忍耐的……他上一世大败淮阳王，是对是错？ 也许，这天下交给淮阳王……暖玉知道自己此时所想的实在是大逆不道。可她真的没法控制。 好在楚老将军老当益壮。 当晚便转醒，楚老夫人以暖玉守了一天，需要回去歇息为由，赶走了暖玉。暖玉不知道楚老将军和楚老夫人都说了什么。第二天她早早起身去请安时，二老已经能说说笑笑了。 楚老将军半靠在*******，招手唤暖玉近前。 “丫头啊，我和你祖母昨天商议过了。等你父亲和卫宸回来，便把你们的亲事定下。便定在你及笄礼后出嫁……”暖玉疑惑，怎么突然提起她的亲事来。 见暖玉红着小脸，一脸不解。楚老将军解释。“祖父年纪大了，活一天少一天了。我想早点抱上重孙……”[没写到见面，晚上继续。一定写到见面为止。]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备嫁 第四百一十一章备嫁 一旁楚老夫人瞪了一眼楚老将军，把暖玉拉到身前柔声说道。“别听你祖父的胡言乱语。我们是想着你的亲事，还是早定早好，以免夜长梦多。你也看到了，这个朝廷啊……”一旁楚老将军一阵闷咳，楚老夫人面色微变，话题一转说道：“也不算早了，你明年便及笄了。咱们齐国的姑娘，大多及笄后便要嫁人了。何况，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暖玉明白祖母的意思。 如今皇帝行事朝令夕改，而且丝毫不顾忌臣子的劝阻。 谨妃纵然有错，皇帝这时候急急下旨处置，明显便是要趁着楚文靖归京之前处置谨妃。 这次楚家和卫宸立了个大功。 甭说奖赏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凯旋而归的功臣…… 暖玉觉得父亲和卫宸一定心寒极了，尤其是父亲楚文靖，十几岁始，便跟在楚老将军身边，南征北战的，身上伤痕无数，他为了什么？难道他便不知道疼，不知道苦吗？他为了让齐国百姓能安居乐业，并非为了皇帝那几句空荡荡的溢美之词…… 他做的，无愧于天地，而他心中，对皇家也忠心无二。 可是皇帝便是这样对待功臣的。心寒，心寒极了。 暖玉压下心中涩意，脸上露出娇羞的笑。“孙女都听祖父祖母的。” 楚老将军二人果然十分高兴。 楚老夫人立时喊了韩妈妈要去翻黄历，要挑个黄道吉日。 一对主仆捧着黄历去外间絮叨了，楚老将军招招手，把暖玉唤到近前。“丫头，是不是觉得天家行事太狠了？” 暖玉闷声点头。“我替姑姑觉得委屈，姑姑入宫十几年了，兢兢业业的服侍皇帝……可转眼间，便被无情的送到听雨轩。我知道，那里和冷宫只隔着一道墙。听说进了听雨轩的，没谁活着出来过。皇帝这是在逼姑姑。” 楚老将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血浓于水。母女二人是不是真的能感受到对方的痛意…… 文谨疼暖玉是情理之中，可暖玉对文谨，也不像个侄女对姑姑。反倒像是女儿忧心母亲。楚老将军确定没谁对暖玉提起过。也就是说，小姑娘也许自己猜中了？ 暖玉的精明楚老将军是见识过的。 可是，她真的会凭着蛛丝马迹，便能猜出自己的身世来。 楚老将军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出。便是猜出来，怕也不敢肯定吧。 何况文谨是真心待暖玉好，暖玉待姑姑亲近些也是正常。这么一想，楚老将军不再纠*缠于暖玉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是和暖玉提起了齐瑞阳。“……上次那齐小姐来咱们家一通显摆，又是让你祖母给她见礼，又是说咱们府上丫头不及齐家，还让你愣生生受了她一能训斥。如今可倒好，据说她直接被赶出驿馆。她一个姑娘家，身无长物，几个丫头见此，也都卷了包袱各奔东西，弃旧主不顾了。所以说，一时富贵不代表一世富贵。济北王府以前多嚣张，济北王敢带着孙女向皇帝讨郡主封号。如今结果又如何呢。丫头，你知道祖父想告诉你什么吗？” 暖玉想了想，点头。“祖父想告诉我，一时的得失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也不能只盯着一时的得失。富贵的，也许一夕间便败落。看似坏的，也许一*夜间便成了好的。” 楚老将军很欣慰。很难想像暖玉那样的成长环境，竟然能养出这么通情达理的姑娘来。 暖玉说过，小时候总跟在卫宸身边。 看来，自己孙女这么明事理，多半是那卫宸的功劳…… 也难怪暖玉对卫宸心心念念。那小子对暖玉倒是真的有心。 “你明白便好。祖父也是一时气不过，这才动了真怒。如今想想，其实文谨在听雨轩也没什么不好。僻静，不涉后宫争斗。其实你姑姑从小便喜静，我总觉得宫中争斗的日子不适合她。如今她虽然被贬，可只要我们楚家在，只要祖父和你父亲在，便没人能欺负她。丫头，放心，祖父会暗中安排人保护你姑姑的。绝不让人有机可乘。” “我明白，祖父放心，我不会像前几天那么闷声不吭，胡思乱想了。不管姑姑是不是为了我……我总不能让姑姑一番辛苦白费。祖母说过，我好好的，姑姑的付出才值得。” 楚老将军觉得今天眼泪似乎特别想哭一哭。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因为暖玉几句话便酸了鼻子。 真是，真是……干嘛说的那么煽*情。 “好了，去找你祖母说话吧，祖父累了，想睡一会。”楚老将军把暖玉赶出内室。 外间，楚老夫人已经挑好了日子，正要知会暖玉。“就这天吧，宜嫁娶，阴历阳历都带个九，长长久久的，寓意好。等你父亲回来，便立刻唤宸小子来。然后让他早做准备……” “奴婢也觉得这日子最好，不冷不热，正是好时候。” 最终，时间定在翌年五月…… 接下来几天，楚老夫人开始着手替暖玉准备嫁妆。 尤其是喜被，仅是各色吉祥的花样子，便捧出十几样挑来选去。“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百子千孙……我是看哪个都觉得好，实在拿不定主意。韩妈妈说鸳鸯戏水的好看，看着喜庆。我倒觉得这百子千孙更喜庆。成了亲，来年给祖母添个曾外孙……转年再添个千金，三年抱俩。多乐呵……” “我的老夫人哟，小姐年纪还小，这生娃急什么。人家都说，女人生娃越早，这老的越快，要奴婢说啊。过个三五载再生娃，那才合适呢，小两口先腻乎两年……” “你啊，为老不尊的，还腻乎两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楚老夫人取笑韩妈妈。 韩妈妈含笑回道。“奴婢这张老脸，不怕日晒雨淋，这舌*头长在我这张老脸上，风大些也不怕。总有老夫人护着不是……” “好，便听你一次。便选这鸳鸯戏水的花样子。不过要在四角加上云纹，当年我出嫁时，我母亲便这么绣的……” 暖玉的思绪有些发飘。 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出嫁时，卫老夫人也是这么替她操办着。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终相见 第四百一十二章终相见 当时的花样子，最终选了百子千孙。可她上辈子几乎守了二十年活寡。“丫头，丫头，在想什么？可是不喜欢？”楚老夫人见暖玉失神，不由得关切的问道。暖玉赶忙摇头。 没有不喜欢，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已经不仅是喜欢了。 她是感激，是庆幸。 重活一世，她拥了很多前世从未想到会拥有的东西。亲人，温情。 “我很喜欢，谢谢祖母。”“傻丫头，有什么好谢的。我可是你的祖母。祖母给孙女准备嫁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祖母早就盼着亲自给女儿孙女准备一次嫁妆呢。你姑姑当时进宫的时候，不需祖母准备什么……如今祖母终于能大展伸手了，我高兴极了。” “是啊，这几天老夫人一得闲，便和奴婢商量嫁妆的事。那简直是片刻也等不得了。小姐放心，咱们楚家的小姐，一定要风光大嫁。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都来贺喜，老夫人还想着摆上七天流水席……” 暖玉有些吃惊的看向楚老夫人。 “祖母，不必这样吧。” “怎么不必？我楚家即不缺银子，又不缺人手。摆上几天流水席算什么大事。你个丫头便放心吧，祖母心里有数。”于是，暖玉因为‘小家子气’被楚老夫人‘请’回了拢月轩。 据说楚老将军听后，赞了楚老夫人一声行事颇有大将之风。 暖玉听后，只有一个感觉：“……”无话可说了。 家大业大，羡慕死人啊。 随后的十几天，暖玉除了陪着齐彦玩耍，便是雕玉。许是林赫真的警告了计家，这两次暖玉送进铺子里的玉器，计家没再偷师…… 所以铺子生意开始渐渐好转。 秋莹跑玉器铺子也越来越勤了，终于有一天红着脸过来求她。 说自己和毛金情投意合，让暖玉成全。 暖玉自是点头，把二人成亲的日子定在自己出嫁后……秋莹和毛金成亲后，便不必整日两头跑了，便可以长驻铺子，和毛金互相有个照应。 至于芷香和王述。 这事芷香坚定的很，暖玉一天不成亲，她便一日不嫁王述。 她是要跟着暖玉出嫁的，如果王述想娶她，也要跟着暖玉当个陪房。 王述没犹豫便点了头……按他的话说，保护暖玉是楚家父子吩咐的，是他的职责，暖玉在哪，他便在哪。芷香这才喜逐颜开，复又开始了天天去找王述的腻味日子。 唯一个芷云…… 暖玉正一边构思玉雕，一边想着芷云的归宿。 突然，帘子被挑起，随后响起芷香独有的大嗓门。 “小姐，回来了，回来了，二少爷和小将军回来了……”暖玉腾的一声起身。 往外走的步子甚至有些踉跄。“他们如今在哪儿？” “……一个时辰前入的城门，这时候应该进宫复命去了。奴婢服侍小姐换身衣裳，再梳洗打扮一番，等小姐收拾好了，二少爷便到了。” 暖玉在卫宸面前，向来随意的很，像这种特意打扮的事，还是头一次做。 看着铜镜中的姑娘，暖玉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的记忆中，上辈子似乎最不喜欢照铜镜了，因为镜中永远是个身单影薄，一脸病容的女子。丫头劝她打扮漂亮些，她总是摇头。 然后反问丫头打扮给谁看呢？ 症结竟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真的是女悦己者为容，此时她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迸出来了。 卫宸，卫宸…… 一百多个日夜。 她们相隔千里。每到月圆之时，她望着天上的圆月，会默默唤卫宸。 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月亮啊，能不能把她的思念带到济北道，送到卫宸心里……让他知道，他在外一刻，她便记挂一刻。告诉卫宸，要保重自己，因为他的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是他们两人的。 他若有个闪失，她也没法独活。 “小姐真美。”芷香看暖玉，小声嘀咕着。 “小姐自然是美的，你看小将军，你看谨妃娘娘，楚家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快别一脸迷醉的了，快给小姐拿那件淡粉的裙子，上面配天青的小袄……”芷云在一旁吩咐道，芷香不情不愿的去了，她还没看够呢。 自家小姐平时素面朝天，虽然也美，可这么盛妆一打扮，那贵气立马便升了几级。 甭说杜妍之流了，便是先前那个齐郡主，和小姐比起来，也差了好大一截呢。 小姐参加完赏菊宴后，那齐瑞阳还曾特意来楚家拜访。言语间诸多挑衅，把小姐贬的一文不值。天道恢恢，如今那齐瑞也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呢。 所以说啊，这人啊，一定要宽容些。 别在春风得意时挤兑人…… 就像小姐，以前是卫三小姐时，待人和气。如今便是贵为楚家嫡小姐，依旧未语先笑，待人温和的紧……这样的姑娘，才会一生被人捧在手心里当成至宝。 暖玉才收拾完，院中便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一下子三五个小丫头同时冲了进来。“小姐，小姐，卫公子来了。”小丫头们笑的甜甜的，让暖玉有些紧张心情也随着缓和了几分。然后，帘子一挑，一个高瘦的身形当先跨进门槛。 然后，暖玉便再也看不到旁人了。 芷香闷笑着招呼丫头们出去随她领赏银…… 通报有赏。 很快，屋中只有卫宸和暖玉二人。二人眼光几乎胶着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卫宸动了…… 他几步走到暖玉身前，然后不由分说展开双臂，把暖玉整个揽进了怀里。 “想死二哥了。” 暖玉有些发怔，不是不想，不是不思念，事实上，她想的心都疼了。可是突然见到卫宸。她喜的傻了，痴了。 “二哥。”好半天，才呐呐唤道。 卫宸连连点头，用力嗅着暖玉身上的味道。 很香，很甜，很软，很……暖和。是家的味道。“娇娇儿，我回来了。” “二哥。”暖玉觉得眼睛有些涩，眼前的卫宸显得有几分雾蒙蒙的。“傻姑娘……”卫宸轻轻用指尖拭掉了暖玉眼角浸出的湿意。然后再次紧了紧手臂。 “有没有想二哥？怎么想的？天天想还是时时想？”卫宸轻笑着开口。[今天到此为止，我写了整整一天……脖子疼了。求票票，求支持。谢谢天天给墨墨打赏的亲们……谢谢~~~] 第四百一十三章 情浓浓 第四百一十三章情浓浓 卫宸不说这一趟济北道的艰辛，也不说自己险些真的没命回来。 更加不会说自己那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也会怕，死，他并不怕，可他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暖玉。总之，再多的艰难，在到暖玉面前，不过换来卫宸会心一笑，然后柔声追问着小姑娘，是不是想他了。如何想……有多想。 直到暖玉红着小脸，气呼呼的轻捶他一拳，他才安静下来。 两人静静相拥，没有过多的亲密之举，可卫宸却觉得比从前欺负小姑娘时还要来的欢喜。 他所求不多，这辈子，只要能让他静静把暖玉揽在怀里……直到生命的终结。 若是她先走，他便跟着她一起。 暖玉是个迷糊性子，黄泉路难行，他不放心她一人独行。 若是他先走，他希望暖玉在没有他的日子，能活的平安喜乐。他会在黄泉路口等她，然后替她引路。 他怎么能这么在意一个人! 他说不清楚原因，只知道结果是他不能失去她。二人沉默的相拥许久，卫宸这才轻轻推开暖玉，然后隔着一臂距离打量她。 随后，他笑了。“真的长大了，知道见我前梳妆打扮了……”这话，完全是用调笑的语气掩饰惊*艳。 “……是芷香，她偏要服侍我换衣梳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她和卫宸那么熟悉了，熟悉到似乎她所有的记忆中，都有一个他。可是卫宸突然这样开口，暖玉还是难以控制泛红的小脸。 “很漂亮。”卫宸赞道。 本常的暖玉，在卫宸眼中便是朵含苞待放的小雏菊，颤巍巍的沐浴着晨露的芬芳，只待绽放。而盛妆的暖玉，像朵妖娆的牡丹，已经缓缓绽开几片花瓣。这朵娇花，将永远只开在卫家。 思念是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会心疼，会心慌，会让人寝食难安。所以芷香说暖玉害了相思病。 而且病入膏肓。而治病的良药便是卫宸。 卫宸此时恨不得把小姑娘揉进怀里，他多想不顾一切抱着小姑娘，便这么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不能。 楚家父子和楚老夫人还在等着他和暖玉。 他进了楚家，便直接奔向拢月轩，已经是失了规矩…… 按捺着心头想把暖玉拆解入腹的思念，卫宸退后一步，拉开自己和暖玉的距离。“你父亲去了落英院，我思你太甚，还没来得及给两位老人家问安，我们一起？” 暖玉自然点头。 然后卫宸笑着拉上暖玉，平时左右簇拥的丫头们很认时务的没有跟着，只躲在角落偷偷看着二人出门。 芷香唏嘘……“真是郎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 芷云难得认同芷香的话，轻轻点头附和。“何止啊，我感觉二少爷一进院子，好像头顶日头都暖了些。” “暖玉，暖玉嘛，应该的……”秋莹故做深沉的解答。 暖，玉。还可以这么解释吗。似乎也挺通顺的啊。“好了，好了，别偷看了，大家各自去忙吧。今天小将军也回府了，晚些时候肯定要来和小姐说话的。小姐性子好，由着你们胡闹，可不代表小将军也会由着你们折腾。该干嘛干嘛去啊，今天都警醒些……”芷香吆喝道。 小丫头们四散而去。 “芷香，越来越有大丫头的架式了。”秋莹轻声赞道。 芷香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那是自然，小姐以后嫁进卫家，我可是要跟着嫁过去的。小姐说了，以后要让我当管事丫头。” 秋莹并不嫉妒，芷香跟着暖玉嫁进卫家，她则嫁给毛金，和毛金一起管着小姐的私产。 只有芷云…… 芷香和秋莹不由得齐齐看向芷云。 “你们看我做什么？” “我和秋莹姐来年都要嫁人了，你呢？总不会打算一辈子不嫁吧……” “芷云，你最近时常去马厩走动，莫不是……” “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就是，哎呀，你们两个做什么一起欺负我。” 芷云脸红了，芷香和秋莹对视一眼，觉得一定内有蹊跷。 二人逼问芷云心事之时。暖玉和卫宸并肩走在去往落英院的小路上。“……我中途便知道谨妃的事了。也正是为此，小将军和我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娇娇儿，不要担心，我和小将军会想办法的。” 暖玉点头。 卫宸回来了，她伸手便能抓到他……一瞬间，暖玉觉得有了主心骨儿。 落英院中。 还未进屋子，便听到楚老夫人关切的问着楚文靖。“……可受了伤？你这次去了半年多，母亲在家里啊，这心天天揪着。好在你和宸小子平安回来。你说什么？宸小子伤了？伤了哪里？” 楚老夫人声音突然一拔高…… 暖玉心一紧，侧身急急问道。“你受伤了，伤了哪儿？” 卫宸觉得楚小将军是个碎嘴的，他极力遮掩着，便是怕暖玉担心。这倒好，楚小将军才回来便都秃噜出来了，这一路他白叮嘱了。 “不过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我们快点进去吧，别让祖母祖父久等。” 暖玉有心拉了卫宸查看，可这里着实不便行事。她上下打量卫宸，也看不出卫宸有什么异常来。 卫宸这人向来比旁人能忍痛。 他若不想被她看出，她便丝毫看不出。如果不是父亲和祖母说起，他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她。 “二哥，你别瞒我，什么事你都别瞒着我。我们以后是要做夫妻的，任何事，都要一起抗。”暖玉说的认真，卫宸听的仔细。只要暖玉开口，卫宸是从来不会摇头的。 “好。”卫宸沉声应道。然后说一会回拢月轩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暖玉。 暖玉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和卫宸一起抬步跨上石阶。 挑了帘子进去的时候，楚小将军不知道在说什么，正说的口若悬河。一旁楚老夫人含笑听着，楚老将军脸上神情便凝重多了。 偶尔蹙眉，偶尔握拳。 “……母亲，你是没看到卫宸多威风。便那么横刀坐于马上。冷声说出齐峥崴条条罪状，那齐峥崴登时腿便软了。”突然间，楚文靖看到暖玉和卫宸挑了帘子进来，楚小将军脸上神情有些被抓了现形的羞愤。“女儿，父亲想死你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至亲之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至亲之人 卫宸恭敬的给楚家老两口行了礼，然后转向楚文靖。“……继续吧。也让暖玉听听。” 继续？继续什么啊。 他刚才的情绪都被这臭小子打断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卫宸出向来擅长钻空子。你说他今天都送空子让他钻了。他怎么反倒这么规矩起来。 竟然这么快便带着暖玉来了。 以至他吹牛皮被抓了个正着，这多影响他在女儿心中的形象啊。 于是楚小将军为了挽回自己在暖玉心中的形象，一本正经的开口道。“父亲刚才是说趣事哄你祖父祖母呢。接下来说的才是正经……这次济北道之行，卫宸立了头功。别看他年纪不大，办起事来简直是雷厉风行。暖玉，父亲以前还担心你嫁过去吃苦，怕卫宸给不了你好日子过。如今看来是父亲多虑了，你祖母刚才和我提了，说是把你们成亲的日子便定在你及笄礼后。” 楚小将军语气那叫一个镇定自若。 用自己的神情充分演绎了一个深情的父亲，对于女儿出嫁即不舍又希翼的神情。而且目光中对卫宸寄予崇高的期盼之情。总之，竭尽所能的淡化刚才自己那洋洋自德，口舌争锋的形象。 卫宸果然‘中计’了。 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然后跪地给楚家二老行礼。“多谢祖父，多谢祖母。” 而且很是自觉的直接连称呼都变了。 楚小将军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卫宸用到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岳父大人的唤着。可一旦有了外人，他便称他楚将军。 而且叫的不情不愿的，何曾像这般，一副巴不得改口的神情。装腔作势，忒讨厌。 这时候改口，虽然不那么合规矩，可是习武之人，本就不喜束缚，喜欢跟着感觉走。感觉到了，一切都不是事。 不过是提前唤一声祖父罢了。楚老将军求之不得呢。 “哎。乖孩子，快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以后啊，你便是我们楚家的半子。”楚老夫人一脸喜色的亲自起身扶起卫宸。是越看卫宸越喜欢。 模样好固然容易获得好感。 可是卫宸已经不仅是相貌佳，才学本事才是最让楚老夫人看重的。 以后暖玉嫁了他，不必担心没好日子过。一看这小伙子，便是个护妻顾家的好男人。 楚老夫人觉得，卫宸比起楚家父子更好。更会疼媳妇儿。 她可是看的清楚，刚刚是卫宸亲自给暖玉打帘，然后眼睛盯着门槛，生怕暖玉磕了碰了的。这样的男人，便是打着灯笼也难寻。 虽然官职低些，可是小伙子有潜力啊。 有能力，有潜力，而且还把暖玉放在心尖尖上疼着。这样的年轻人，简直世间少有。 楚老夫人不由得骂自己蠢，这么个好小伙子，当初竟然想着撮合他和苏婉……人家都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却把这么好的人往外推。 幸好，幸好苏婉那些手段被卫宸一眼看透…… “暖玉比你小，你是当她兄长的。可一定要护着她。这丫头自幼也算是尝尽世间百味，如今终于寻了个好归宿，你可莫要让祖父祖母失望。” “祖母放心。我拼着自己这条小命，也不会让暖玉损了哪怕一根汗毛。” 这话，爷们，听着让人觉得提气。 “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哪还有脸活在世上。宸小子，我听文靖说你功夫不错，明天开始，你每天抽一个时辰来家里，和我过过招。” 楚老将军言下之意，是要指点卫宸功夫。 卫宸自然愿意。 能名正言顺的进楚家，而且不被楚家二老厌烦。 他正想找个借口呢，如今楚老将军便把借口给了他。“多谢祖父。” 楚老将军被这声祖父慰藉的好舒坦…… 接下来的话题便围绕着‘成亲’二字说起来。 热闹的说了半个时辰，楚老夫人示意暖玉去灶上看看，她要安排家宴，留卫宸在家里用晚膳…… “让灶上多准备些补气血的，你吩咐韩妈妈把我库房那根百年老参熬成参汤，给两位功臣补一补身子……”两位‘功臣’面面相觑，觉得功臣二字，听起来还算顺耳，不过为人要谨言慎行。“功臣什么的算不上，不过参汤喝上两碗倒是不错，母亲偏心，以前怎么不见母亲给儿子熬参汤。”楚小将军觉得卫宸以后进了楚家，他的地位堪忧。 如今这小子还没娶暖玉呢……自己父亲，母亲，甚至连女儿都向着这小子。 以后若真的成了楚家半子，老两口得把卫宸宠成什么样啊。 “你小子……还是省省吧。反正你喝参汤，就是牛嚼牡丹。” 自己怎么就牛嚼牡丹了，那卫宸呢？便不是糟践东西了。楚老夫人似乎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下一句便道。“人家宸小子饱读诗书，是个有才学的。自然懂得参汤的好处，给宸小子喝，才是，那词怎么说来着……对，相得益彰。” 翁婿明争暗斗…… 楚小将军完败。 卫宸用一句‘祖父，祖母’成功不战而胜。不仅即将娶得美娇*妻一位，还多了一对至亲，祖母，祖父。 而且是一心待他好，毫无所求的至亲。 暖玉含笑应了，亲自去灶上督办晚宴菜色，最近内院的杂事，楚老夫人也渐渐交给暖玉去办。 暖玉没有母亲，如果母亲在，便由母亲教导她掌家之能。 如今楚老夫人只能越俎代庖。 不过暖玉是个省心的，也不需要她教导什么。楚老夫人见暖玉外院管的好，便把内院一些杂事也同时交给暖玉。 看她能不能两者兼顾。到目前为止，暖玉所为楚老夫人十分满意。 暖玉出去后，楚老夫人和楚老将军对视一眼。 然后轻轻点头，楚文靖瞬间敛了脸上笑闹的神情，然后语气有些郑重的问卫宸。 “关于暖玉的身世，你可是心中存疑？”卫宸脸上神情微变，不过在楚家三人凝重的目光中，缓缓点了头。 “暖玉的身世，自始至终我便有些疑惑……一是暖玉生母，二则上小将军这个生父……”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彼时年幼 第四百一十五章彼时年幼 “你不想信我是暖玉的生父？”楚小将军不干了。 这个女婿找来便是和他做对的，有卫宸在的地方，他楚文靖就得‘吃亏’。总之，楚小将军很不爽。“将军难道是？” 楚文靖：“……”所以说太聪明的人真不讨喜。 还是许县令那样的糊涂蛋招人稀罕。 楚老夫人见这对未来翁婿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本来挺迫切紧张的心情，突然便缓了几分。 “靖儿闭嘴，宸小子，你来说。你为什么怀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最初。”卫宸答。 这次不仅是楚小将军，便是楚家二老也露出惊讶之色。“那么早？” 卫宸点头，其实他从最初楚文靖出现，便对暖玉的身世存疑。他不像暖玉那么天真，暖玉毕竟是个养在内宅的小姑娘，突然知道自己有亲人，而且还是在那样不堪的情况下出现，楚文靖就像是暖玉的救命稻草。虽然怀疑暖玉的身世并不像楚文靖说的那样简单，可那时…… 暖玉在卫家举步为艰，即使继续留在卫家，也会时时被人非议。 卫宸不愿暖玉活在那样的卫家。 他的暖玉，合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所以卫宸从未对暖玉提起自己对楚文靖的怀疑。 他也看得出，暖玉即使不是楚小将军的女儿，也一定和楚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没关系，谁会不辞辛苦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寻找。 既然楚文靖对暖玉没有恶意，卫宸便推波助澜的让暖玉认下了楚文靖。 京城楚家的小姐，他要暖玉即使离开，也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卫宸。不是卫家不要暖玉，而是暖玉不屑留在卫家。他要给暖玉更好的日子，更好的亲人。 “如果我猜测不错，暖玉的生母应该不像小将军说的死于甘宁道，也许，她尚在人世。小将军故事中讲的都是真的，唯一样……小将军和暖玉生母，并非因为老夫人不喜而错失姻缘。我虽然和老夫人见面次数不多，可也看得出老夫人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眼见着小将军喜欢，却愣要阻止。小将军当初之所以姻缘未成，定然还有内情。” 不过是表哥娶了表妹，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亲上加亲。 即便楚老夫人不喜，事情闹到那个份上，眼见着唯一的儿子伤心至此，她难道还会执意棒打鸳鸯。 所以只要真的了解楚老夫人的为人，便知道这事情实在漏洞百出。 暖玉之所以不疑，只是小姑娘善良，尤其来自亲人的话语，暖玉向来不会猜忌。可他不是……“你竟然想到这一层？”楚文靖有些吃惊。这个理由他自认没什么可怀疑的，顺理成章。母亲不喜欢，阻止，所以暖玉母亲一气之下离开楚家。 可他独独漏算了人心。 “是，事情还有内情。”楚文靖开口。 他收了玩笑之心，脸上神情是少有的凝重和黯然。 一旁楚家二老也沉默起来。最终还是楚文靖开了口。“……我确实和暖玉的母亲，也就是文涵从小青梅竹马。父亲一直说她是姑姑的女儿，姑姑早亡，便把她抱回楚家养，怕小姑娘觉得自己是外人，便改姓楚，叫楚文涵，和文谨年纪相当。她来后，文谨有了玩伴，两个小姑娘感情很好。”说起过往，楚文靖目光放的极远…… 似乎突然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之时。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在他后面叫着哥哥。 他那时候淘气，只一心想出府和林赫胡闹。于是他在前面跑，两个小姑娘在后面追。 文谨自幼衣食无忧，身子好些，文涵身子弱，跑的太急了突然跌倒在地。 那次小姑娘膝盖磕破了，看着小姑娘明明痛极却强忍着不哭，他心疼极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太浑了。那之后，他只要在府中，便会把文涵带在身边，偶尔出府，也会因为文涵在家里等他，而早早回来。以至林赫说他有了妹妹便没了兄弟情。 他在林赫面前提文涵提的多了。 林赫对文涵也渐渐好奇起来。 后来他安排他们认识。那之后，林赫开始往楚家跑…… 他以为林赫对文谨动了心思。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模样都是一顶一的漂亮，文谨性格活泼，文涵有些内向，可熟悉后，也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 渐渐的，少年情窦初开…… “我喜欢文涵，从小就喜欢。其实与你和暖玉有些相似。我一直以为和文涵只是表兄妹。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便和母亲提我和她的亲事。她及笄礼后，我开了口。”楚文靖觉得心里发苦，那样的煎熬似乎又经历了一次。 无奈，怅然若失，绝望。“接下来由我来说……”这时，楚老夫人开口说道。 楚小将军有些狼狈的侧过身，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无助的神情。 “文涵五六岁时被老爷抱回来，说他是文靖的表妹，抱回府养着，我想着文谨多个玩伴，这是好事，直到发现文谨和文涵有了私情。我倒不是那么古板的，非要给儿子找个权贵人家的女儿……我们楚家即不缺名声，又不缺银子，不必拿儿子的婚事做文章。那时候，我是愿意的。文涵那丫头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如何我自是清楚。她唤我一辈子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后来我把这事说给老爷听，他听完后当时便变了脸色……然后在我追问之下，他才道出真相。” 这个真相便是…… 楚文涵实际上是楚老将军的女儿。 糊涂之下的产物。母亲早亡，继父又虐待她，楚老将军这才抱她回府。 所以说，这对有情*人，实际上是亲兄妹。 这事楚老夫人没有告诉文涵，也许心中存着几分抱复的心思吧。毕竟楚老将军瞒了她这么多年，虽然和文涵无关，可是楚老夫人控制不住的迁怒了。 她出声阻止这门亲事，言只要她活着，便永远不会成全他们。 那时候楚文涵对楚文靖，比兄妹亲切些，说是恋人，还未满。 一段感情突然遭遇到危机，楚文靖那时候说话又含含糊糊的。楚文涵一气之下，以为自己在楚家寄人篱下被楚老夫人看不起，于是悄悄离开了楚家。 第四百一十六章 狗血煽情大戏 第四百一十六章狗血煽情大戏 “……总归是楚家的血脉，她离开后，我便悔了，只是当时又拉不下脸子来和儿子道歉。后来文靖出去四下寻找她。即便当不成夫妻，也是一辈子的兄妹。这一走，便走了两年。两年后文靖回来，说文涵死在了甘宁道。” 卫宸沉默的听着。 他隐约知道楚家人向他说起暖玉的身世，应该是和宫中谨妃有关。 最近京城发生的大事唯有这一件，和楚家有所牵连。而楚文谨做这一切，似乎是为了暖玉。暖玉于是心下难安，小姑娘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虽然早就猜测过，可是真相还是让卫宸心下微惊。不过他这人在人前向来端的很稳，所以从他脸上，似乎看不出惊疑之色来，仿佛他早就猜透。 总之，他这表情，大大取悦了楚家老两口。 尤其是楚老夫人，她最怕从旁人眼中看到同情了。 同情她被丈夫瞒了十几年，虽然楚老将军没有恶意，而且当初有了那孩子也是个意外，可这事一直像根刺，哽在楚老夫人心里。而卫宸的反应让楚老夫人觉得这事似乎也并不那么难堪。 因为卫宸根本一点也不惊诧。 “刚才你猜的不错，暖玉生母文涵，并没有死……” “是宫里的谨妃吗？”卫宸问。 楚文靖沉默的点点头。他觉得其实这件事中，最可怜的便是他了，好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却发现他和那姑娘血浓于水，他们竟然是亲兄妹。 这事他还不能告诉姑娘。小姑娘自幼寄人篱下，性子本就纤弱。 如果真的把事情如实相告，楚文靖怕姑娘想不开。 可是最终却发现，瞒着才是大错特错，如果他当初心狠些，便告诉他不能和姑娘成亲的原因。也许文涵便不会离开楚家了。也不会流落甘宁道，更不会遭遇随后那些。 丢了女儿后，文涵便如一个行尸走肉。 最终，他把她带回京城。 那时正逢朝廷下了旨，要文谨入宫，而文谨有了心上人，楚文靖不知道两个姑娘背着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最终入宫的是文涵，楚文靖知道文涵有这样的心思，自然阻止。可是那时候的文涵。“……我带她回京城时，她人虽然活着，可心却‘死’了。她对我说，与其两个姑娘都不幸，不如由她一个人担着。于是，最终我安排文涵入了宫。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文涵说，是她对不起楚家，如果不是她，我和母亲也不至于闹得这样僵。她求我告诉母亲，她死了，死在甘宁道。” 楚小将军是个多么爱说爱笑的人，性子更是直率热情。 可话音落下，却哭成了泪人。 他即便背过身去，卫宸也能清楚的看到有泪顺着楚文靖脸颊滑落。 楚老夫人听完也是一声长叹。 一旁楚老将军低着头，脸上神情卫宸看不清，不过自己女儿和儿子有了私情，最终一身‘死’一心‘死’，想必他心里也必定不好受。 “所以，谨妃是暖玉生母。那她的生父呢？” 提到暖玉生父，楚小将军很快活了过来。恨恨的道：“不知道。文涵不说。我如何追问，文涵也不开口，我问文涵她是不是被欺负了，文涵只是摇头。” “也就是说，直到如今，还不知道暖玉生父是谁？” “是。这也是我们瞒着暖玉的原因。如今这身世，对她才是最好的，她是楚家嫡出的小姐。若是告诉她，她有母亲，可是却没有父亲。这对暖玉来说太残忍了。反倒不如让她以为自己便是楚家小姐。以后嫁了你，我们一起护着她。” 卫宸承认楚文靖说的不错。 楚家正经的小姐只有楚文谨一个。 而那位楚家小姐入宫十几年了，如果突然传出楚家多了个外孙女…… 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那暖玉的身世便成了个难题，倒不如让小姑娘便当自己是正经楚家的小姐。 至于暖玉是否怀疑？卫宸想了想，笑了。 其实暖玉不笨，不仅不笨，小丫头还机灵的很。 他会怀疑的，难道暖玉便不会。也许初时不会多想，可这几年她也算见从识广……不过是不开口罢了。暖玉是个重感情的姑娘，楚家上下待她好，她便回以十倍百倍的好。她一定能分辨出楚家便是瞒了她什么，也不会害她，所以她宁愿被蒙在鼓里，便当楚家的小姐。 暖玉其实是个特别心软，又特别重感情的姑娘。谁对她一分好，她一定会还十分。 “我们刚才和文靖商量，文靖提议把这些告诉你。你和暖玉明年便成亲了，有关暖玉的事，你应该知道。还有……对于谨妃，我们希望你竭尽所能的去帮一帮。” 卫宸自然会帮。哪怕楚文谨只是暖玉的姑姑。 便因为楚文谨不顾一切保护暖玉，他也会帮。只是……“祖父，祖母，岳父大人。请听我一言，如今我们替皇帝铲除了济北道那个心腹大患，皇帝没了远敌，接下来，怕是要轮到我们了。岳父大人，你说皇帝在意楚家吗？” “……自然是在意，不过是忌惮的在意。”谨妃事件一出，楚文谨对皇帝行事十分不满。 尤其是他和卫宸在济北道出生入死。而自己的亲人在京城却被皇家百般欺负。先是暖玉，后是谨妃。 楚小将军自然是忠心的，楚家祖祖辈辈，被灌输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可以说，楚家大好儿郎，几乎都命丧杀场，可他们楚家从无怨言，男人便应该保家卫国。这是男人的职责。可前提是，他们留在京城的亲人能过安稳日子，能得到皇帝庇佑。他们在杀场才能安心杀敌。 可是皇帝呢？ 猜忌心这么重…… 谨妃的事更是急急赶在他们回京前盖棺论定。 失望，失望透顶。“以皇帝的处事之道，没把谨妃直接打入冷宫，也算是对谨妃有几分情意了，要知道谨妃这次做的，实在太明目张胆了。皇帝怎么能允许自己的权威被这样忤逆。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保住楚家，而谨妃虽然被贬听雨轩，也正好借机置身事外……”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情意浓 第四百一十七章情意浓 暖玉回来的时候，屋中几人正在说着玉器铺子的事。“……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个计家？我根本就没在意过。那计家也是本事，不知不觉，竟把京中大半玉器生意抢到了自己的如意斋。还是有同僚提起，我才知道咱家玉器铺子竟然被计家算计了。”楚老将军不忿的道。暖玉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楚老将军又不是个多细心的。 暖玉只说打算开个玉器铺子…… 店面是卫宸一早就找好的，也雇好了伙计。暖玉手下有个毛金，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跟在暖玉身边几年了，是个忠心耿耿的。再加上最近琐事太多，他便没有太过关注，还是有同僚和他提起，说是计家如意斋‘偷’玉器来卖。那玉器明明是楚家铺子里的样式，却被计家堂而皇之的偷了去。 虽然这玉器铺子是暖玉的，可暖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所以对外便说是楚家开的。 京城也都知道楚家小姐擅雕玉，所以铺子刚开张时，简直客似云来。 楚老将军只最初去看了看，见客人川流不息的，便放心了。 如果不是同僚相告，楚老将军还不知道铺子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楚老将军当天便把暖玉招到近前，详细问了经过。暖玉告诉楚老将军，林赫已经出面警告过计家了。如果计家还不知悔改，再做打算。 然后便出了谨妃的事。 楚老将军一时分身乏术。如今卫宸回来，楚老将军总算有了个可以说起这事的。“好在林家小子出面，那计家不再来咱们铺子里偷师。只是我一想起来计家所为，这心里便堵得慌。可我一把年纪，若真的抓着不放，反而显得我们楚家仗势欺人，可这么不管不问的，我又不甘心，宸小子，交给你来办。” 卫宸点头…… 深深看了一眼暖玉，直看得暖玉心头乱跳。 暖玉本想解释一下的，可迎上卫宸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她明智的没有开口。饭菜准备好了，诸人移步花厅用膳。 晚饭吃的很热闹。席间有楚小将军妙语连珠，有卫宸偶尔的附和，还有楚老将军爽朗的笑。 楚老夫人也不去讲究自己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言论了。 含笑看着三个男人你来我往。 暖玉坐在楚老夫人身边，安静的听着，哪怕不说一句话，她也觉得很高兴。有种安心的感觉。 用过饭，楚文靖带着暖玉和卫宸告退。 出了落英院，楚小将军借口书房堆了不少文书，当先离开了。走之前不忘用眼神警告暖玉。 好好送小姑娘回院子，不许欺负她。卫宸笑着送走了楚小将军，然后拉起了暖玉的手。 欺负这种事吧。双方都愿意，那叫你情我愿。所以楚小将军的警告卫宸很直接的无视之……“铺子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来接手。” 暖玉巴不得呢。她这人讨厌麻烦。 虽然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对于生意上的事如数家珍，可如果卫宸接手，她乐得清闲。“我不在这半年，家里还出了什么事？” 卫宸轻声问道。 这半年，他们很少通信。卫宸写信向来言简意赅，能一句说完的，绝对不会写两句。能一个字表述的，绝对不会写两个字。而且自从进了济北道，他的行踪便始终成谜，也着实不便写信。至于暖玉这边，她倒是能往凌昌送信，可是卫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何况女儿家的心思，也实在不便送出去，她想卫宸了，便会写信，然后自己收起来，这是她思念卫宸的方式。 所以他们两个，可以说大半年几乎没有互通有无。 暖玉想了想，事情不少，可需要立时告诉卫宸的，却只有一件。 “……有个女子上门，自称姓吕……” 暖玉只说出了姓氏，卫宸便蹙了蹙眉头。“她竟然找上门了。” “你知道我要说的是谁？” “我的生母。”卫宸答。表情不见丝毫激动之色。相比之下，暖玉反倒一脸激动之色。暖玉这神情明显愉悦到了卫宸，他笑着点了点暖玉的额头，然后展开手臂半拥着她，缓缓在夜色中踱步。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忘了刘妈妈吗？她是我的奶娘，我生母的事她知道些。我离开卫家前，她和我说起过。说是当年那女人生下我后，闹着让卫老爷给她名份。你也知道卫夫人那性子，她如何能忍。有一天夜里，那女人院子突然闯进来几个人，那女人被绑走了。当时刘妈妈听到动静躲进了柴房里……第二天，卫家上下便开始传那女人生下我后难产而亡。”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这事情做的也算不得多隐密，老夫人也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事后也没人来院子问询什么。娇娇儿，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 “二哥是说，这事多半是卫夫人安排的，老夫人也是知情的，也许，卫老爷也知道……” “是。刘妈妈和我提起过，说是那女人生下我后，对我并不上心。只在卫老爷来时，才会抱一抱我。她之所以抱我，也是因为想要卫老爷抬她做个侧室。在生我之前，卫老爷本打算给她个妾的名份，她不甘。生下我后，见是个男婴，便想借此要挟……”暖玉丝毫不怀疑刘妈妈的话，自六岁后，她几乎天天能见到刘妈妈，这世上，卫家真心对卫宸好的，只一个刘妈妈了。 如今刘妈妈被卫宸接到宅子里供养着。按卫宸的话说，没有刘妈妈，便没有他。 刘妈妈那人本性纯良，确实不是个会妄言之人。也就是说，卫宸的生母对他的确不好，所以卫宸便是知道他的母亲也许还在人世，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其实，我离开京城，她便来府上闹过，我让下人赶走了她。” 暖玉眨眨眼，一脸不解。卫宸轻轻一叹。“傻姑娘，她怎么早不寻我，晚不寻我，偏偏我在京城出人头地时才现身。我三年前便来京城了，‘卫宸’二字也算是响亮……如果她真的在意我这个儿子，三年时间，足足三年时间，她没有露面。如今见我名声如日中天，便想让我她给颐养天年？这世上没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好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亲情薄 第四百一十八章亲情薄 只能说，这女人出现的太晚了。 如果在卫宸十岁，十二岁，哪怕是十五岁时她出现。卫宸也不会这般绝然以对。刚来京城时，他日子过的凄苦。虽然认识楚小将军，可楚小将军一直在外，他根本借不到一点楚家的势。 他甚至过了一段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他扬名之初，日子也不见什么起色。越是名声传的远，他日子过的反倒越苦。没谁相信他这样一个有名声的人，手里会短了银子花用。所以那些人和他结交，只会送他些笔墨纸砚，彰显文人骚客的东西。 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卫宸会不会被饿死。 后来他暗中做了些生意，才渐渐摆脱窘境，真正能称得上如鱼得水，也就只有近一年。 他事后让人查过那女人。 那女人十几年前便来京城了。初时嫁了个行商，日子过的也算安稳。只是几年都没给男人添个一儿半女的，行商动了纳妾的心思。 那女人见不得妾室怀胎生子，暗中对妾室下手。 被捉，男人一怒之下，休了那女人…… 那女人随后流落烟花之地，其间也曾有人愿意替她赎身，可那女人好高骛远，总想找个冤大头…… 渐渐的人老色驰，最终被花楼赶了出来。 这便是那吕姓女人，也就是他生母的生平。卫宸已经记不清他看到时什么感觉了，他只觉得失望透顶。不过也好，也算断了他一个牵挂。 他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看轻她。可是在他最需要亲人的时候，她视而不见。 她长居烟花之地，甘宁道卫家二公子卫宸的名字，这两年在京城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她会不知？ 她知道，只是当时他穷困潦倒，不仅给不了她银子，反而还会拖累她。所以她没有出现。直到他去年奉旨和敌国签署议和文书，回来后受了皇帝嘉奖，随后传出他和楚家小姐定了亲。 这时候，那女人还在顾虑着。 直到京城开始流传济北王府小姐相中他的传言。 她的心才‘活’了过来。 她才记起自己曾生了个儿子，是甘宁道卫家庶子，叫卫宸。 只是，他已经不需要亲人了。 这辈子，他只需要暖玉一个亲人便足矣。卫宸三方两语将这女人的事情告诉暖玉，暖玉听完，只觉得那女人根本不配称为母亲。 卫夫人苛责卫宸，可和那女人比起来，卫夫人竟然算是良母了。 “当年她被送出甘宁道，卫夫人并没有对她下狠手。据说还给了她几百两银子，足够她本份度日。如果她想回甘宁道，想来看看我，也是有能力的。可她生活奢靡，穿金戴银，不足一年便把那几百两银子花光了，然后她勾~引了一个行商，便跟着那行商来了京城。后来又流落花街……我只想说，她如今老无所依，皆是她自作自受。” 暖玉不明白一个当母亲的如何狠得下心？ 孩子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吗？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暖玉初时还以为卫夫人害了那女人呢。倒没想到卫夫人只是把那女人送出甘宁道，竟然还留了安家银子。 “祖母将那人送回卫家了。”暖玉说道。 卫宸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卫家下人，回卫家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她不是无家可归吗？这下有吃有穿了。”卫宸轻声说道。 “……你回京的消息在京城已经传开了，我想老夫人一定会找你的。” “她找，我便要露面吗？放心吧，我现在和卫家没什么关系了，你的夫婿如今只有一个亲人，那便是你。不对，今晚之后，还多了三个。娇娇儿，我会把你的祖父，祖母，父亲当成至亲来孝敬的。楚家虽然只有一女，我会让天下人看看，楚家即使只有一位小姐，也会比那些儿女双全的人家强。” 卫宸这人亲缘薄。 在他心中，也没什么至亲骨肉的概念。 没人对他好过，没人教导他怎么对待亲人。 他从小到大，是在别人的冷眼和漠视中长大的。 所以造就卫宸对亲情很渴望，却又十分不耻的矛盾心态。谁对他好，他便渴望那人的情意。而那些漠视他的亲人，他也同样会漠视他们。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可这世上，谁也真的善待过他…… 穷困潦倒时无人理会，如今他发达了，一个个急着来认亲。真当他卫宸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蠢人。 “都听二哥的。”暖玉答。 对于暖玉毫无保留的信任，卫宸欣慰极了，同时心里又有些发酸。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他贫乏极了，如果没有暖玉，他便一无所有。有了暖玉，他便拥有了全世界。“傻姑娘，真是傻的让我时时牵挂着。总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人欺负。” 说到欺负二字，卫宸自然想到了六皇子。 哪怕谨妃已经替暖玉报了仇，可是卫宸依旧不会放过欺负暖玉的人。 只是如何行事，便不需暖玉知道了。便是走的再慢，也是有尽头的。拢月轩已经在望。 卫宸亲自把暖玉送到拢月轩门外，然后轻轻把暖玉揽进怀里……“二哥便送到这，今天时间太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暖玉还有好多话对卫宸说，可是刚才用晚膳时，她已经明显看出卫宸脸上的疲惫之色。据卫宸说，因为谨妃的事，他和父亲楚文靖快马加鞭回京。 济北王府世子则交给了淮阳王押解进京，会比他们晚几天回京。 暖玉叮嘱卫宸回去早点歇息。叮嘱他不要受凉，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叮嘱他有事一定要告诉她。不管什么事，他们两个一起扛。 要疼一起疼，要笑一起笑。 这话说的卫宸脸上疲惫之色一扫而空，恨不得再和小姑娘花前月下一番……只是，卫宸心疼暖玉，小姑娘虽然一直留在京城，可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谨妃的事，以暖玉的心思，最近怕是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回去也早点歇息，二哥回来了，所有事都交给二哥。”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以彼之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以彼之道[加更] 秋莹和芷香服侍暖玉洗漱，芷云铺chuang。 三个丫头只见自家小姐脸上始终挂着笑，而且笑的傻乎乎的。不由得相视一笑，然后三人悄声退下。 暖玉就寝前，突然轻呼一声，她真笨，一时高兴，只顾着和卫宸说话。竟然忘了过问他的伤势。暖玉叹气，想必卫宸便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才故意引她说话，然后好让她忘了这一茬。 事实上……卫宸确实是故意的。 出了楚家大门，上了马车，卫宸脸色陡然一白。 他伤势未愈，又加上舟车劳顿，可以说这趟楚家之行有些勉强。 可他思暖玉成疾，迟一天见暖玉，他只会伤上加伤。今天青林赶车，见此不由得腹诽。“便是晚见一天又能如何。难道楚家小姐还能飞了不成？” 卫宸白着一张脸，唇角却挂着笑。 “她不会飞，可你家公子我会睡不着觉。好了，见到了，安心了。回去能安心睡觉了。” 青林：“……”知道你们小夫妻情深，就别显摆了。 驾…… 马车疾驰而去。回到卫家，时候已经不早了，卫宸没有回内室，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中，柴飞平，李二等人早已恭候多时。 进了京城，李二等人可谓是大开眼界。以前他们觉得凌昌城修的已经够气势恢宏的了。可是和京城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城门。 那街道……还有那各色铺子。李二等人简直看花了眼。 这时候，诸人不由得庆幸。庆幸当初选择相信了卫宸，而不是像赵癞子那帮人，赵癞子便是那个在凌昌城外欺负百姓，被卫宸伤了的那个。卫宸没要他的小命，在一众人逃进林子后，赵癞子处处和柴飞平等人做对，最终带着一队人和卫宸等人分道扬镳。那队人最后都死在了林子里，没有一个幸免的。 见卫宸推门而入，李二眉飞色舞的开了口。“公子，这里不愧是京城，想要什么都有……” 卫宸淡淡颔首。随后轻声道。“是啊，只要你有银子。”李二瞬间哑巴了。 这才是关键啊。 他可是个穷汉子，最富裕的时候，也不过猎了张熊皮，换了二两碎银子。 跟了卫宸后，虽然月月有俸禄，可是他们这些光棍汉们大都用来胡吃海喝了。所以到头来，李二依旧两手空空。 “公子怎么净说些让属下伤心的话。” “我如果不提银子，你才真的伤心呢。你们放心，既然选择跟了我，我自然不会短了兄弟们的花销……明天，我们便去寻个财路。” 一听‘财’字，李二眼睛雪亮。“怎么财路？” “京城有家玉器铺子，唤做如意斋，你们只管大横大样的进去，然后看上哪件玉器了，便回来告诉我。我弄百十个一模一样的给你们，让你们去如意斋门口贩卖。卖的银子除了玉料的花费，全归你们。” 也就是说，这是桩无本的买卖。 自家公子出银子让他们做生意!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真的不需要我们出本钱？”李二小心翼翼的问道。 卫宸笑着摇头。“爷替你们出本钱，赚的银子也全归你们，算是你们追随我的赏银。”“可是那铺子里也卖啊，若是没人买我们的可怎么办？”比起李二，柴飞平更沉稳些。“你们可以‘强买强卖’啊……再说，我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卖价只是如意斋的一半，我不相信以你们的本事，会做不成生意？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卫宸和颜悦色的鼓励着诸人。 于是，李二等人沸腾了。 发誓便是强买强卖吃牢饭，这生意也一定做成。 卫宸满意的笑了。 说完如意斋，接下来便是如何保住自己，保住楚家了，还要教训齐天朔。楚家如今虽然名声依旧。可是楚家只有楚家父子二人，毕竟人单力薄。如今连楚家最大的依仗谨妃也被贬到听雨轩。 所以如今的楚家，可以说空有名声，皇帝若是下起手来，简直不堪一击。 其实不仅是楚家。 在这京城，皇帝要想对谁下手，谁又能逃得脱？哪怕卢岳，杜淳之流，应对起来怕是也有心无力。 也许这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无解之题。他们能做的，唯有祈祷，祈祷皇帝对楚家网开一面……祈祷皇帝对楚家的猜忌少些，还不到要拿楚家开刀的地步…… 可是卫宸从不会把命运寄托到祈祷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之上。 “青林，明天请林公子过府一叙。” 青林点头。 “……你一直在京城，济北王被放出来那段日子？可有什么人明里暗里欺负楚家。” 青林心道你便直接问有没有人欺负楚家小姐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不过自家主子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青林回答的一本正经：“济北王只是染了风寒，朝中便有半数以上的朝臣去探病。齐家小姐还弄了个赏菊宴，几乎请了全京城所有未出阁的官宦之女。其间有个姓刘的五品官员之女对楚小姐出言不逊。” 刘姓，五品。 卫宸点点头。 “当天，齐小姐被封为郡主，翌日，她又亲自登门，说是拜访楚家小姐。属下不便打探楚家。不过据传，齐家小姐那天装腔作势，连楚老夫人都惊动了。为了保护楚家小姐，楚老夫人亲自出面待客……那齐家小姐似乎言语间极其无礼。”青林点到即止。 他怕说的太过，刺激到自家主子。 要知道主子简直把楚家小姐当成命*根子。 打了骂了自家公子，不算什么大事。可谁敢打骂楚家小姐，那他可就真的摊上事了。 刚刚对付如意斋的法子，可着实有些下三烂了…… 不过如意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这充其量也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青林挺想的开。 可是卫宸想不开了。“齐瑞阳呢？” “……济北道事败后，济北王重新被收押。那齐小姐便被赶出了驿馆。身边几个总被她欺负的丫头群起而攻之，抢了齐瑞阳的行礼。” “我问她如今在哪里？” “……和主子生母在一起。”青林觉得自己这个属下当的真尽职，简直是无所不知。 卫宸：“……”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第四百二十章 不是一路人 第四百二十章不是一路人 据青林禀道。说是齐瑞阳流落街头，按常理说，这样一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流落街头，不是被地痞流*氓欺负，便是被人骗进花街柳巷，可是齐瑞阳身份毕竟不同。可以说，京城里，但凡有几分人脉的都知道齐瑞阳的身份。即使是地痞也是有几分眼色的。 为了一时痛快，最终丢了小命，这买卖无论怎么看来都不划算。 所以齐瑞阳只是流落街头，明里暗里无数人盯着她，却没人敢真的对她下手。 大家在观望，想要看一看这位以前的济北王府小姐，前些时候才被皇帝册封为瑞阳郡主的齐家小姐最终到底落个什么下场。 如果有第一个对齐瑞阳出手的，也许第二个，第三个便会出现。 可是没谁敢做这第一。 齐瑞阳虽然流落街头，除了忍饥挨饿外，倒没谁真的欺负她。 只是这对于自幼养尊处优的齐小姐来说，已经几乎是生不如死了。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便有人乖乖捧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口，祖父济北王可以说是无所不应。 所以齐瑞阳和父母并不那么亲近，再说齐大公子还忙着收服人心，巩固自己济北王府世子的地位，心思根本分不出来给齐瑞阳，而齐瑞阳的母亲以为因着自己生了女儿，所以惹得齐大公子不喜，所以对女儿也称不上多喜欢。反倒是济北王，从小便喜欢这个孙女，看在济北王这么喜欢齐瑞阳的份上，齐大公子夫妻才对齐瑞阳生出了那么几分骨肉亲情来。 总之，在青林看来，这个齐家小姐虽然骄纵跋扈些，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表面看着风风光光的，其实也是个被命运摆弄的可怜姑娘。青林语气唏嘘，只是这话说给卫宸听，却是对牛弹琴，在卫宸心中，除了暖玉，旁人姑娘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相干。而被卫宸带了一路的李二等人，显然思维也和卫宸相近。 “……从小吃香喝辣的，即使没爹没娘也是个命好的。有什么值得同情的。还可怜，属下等可没听出她哪里可怜的。”李二嘀咕，青林看向柴飞平等人，从那几个人脸上都看出相同的鄙夷之色来。青林不由得心底一叹，青森这次陪了公子去往济北道，他则按了公子的吩咐去淮阳道办差，然后回转京城坐镇。 相比青森和这些人称兄道弟，青林今天初次和这些人见面，关系着实一般。 他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青森只粗略和他提起，说这些都是公子在济北道收的心腹，多数是猎人出身。 所以青林和这些人站在一起，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而让青林心惊的是，自家公子眼中的神色和这些人一般无二。感觉到青林的注视，卫宸淡淡吩咐青林继续讲。 “……是，齐小姐最终落脚在外城一个小庵堂。吕氏，吕氏最近总去那庵堂上香，得知了齐小姐的身份，最后把齐小姐领回了卫家。” 青林很快说完。定定看向卫宸，等着卫宸发号施令。 青森在回来的路途中，大至给诸人讲过卫宸和卫家的恩怨。 所以李二等人知道卫家的人虽然是主子的亲人，可是早就把主子除了名。后来卫家兴家迁至京城，卫家老爷和大少爷都入朝为官，很大程度都仰仗着卫宸。谁知道那卫家上下都是拎不清的，最终卫宸和卫家再次分道扬镳。所以对于卫家，李二等人印象极差。 大概意思他们是明白了。 主子那个据说早就死了的生母突然起死回生。而且来找儿子了。 这时候出现，明显便不是有祸同当，是想有福同享了。李二他们便是粗人，也知道何为锦上添花，何为雪中送炭。 在人最艰难的时候出现，一路相伴，那是雪中送炭。 如今卫宸风光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寻上门来，这明显便是锦上添花了。 听完青林的话，卫宸冷笑。看来吕氏不甘寂寞了。他可不觉得吕氏会这样好心。“不必理会卫家……”卫宸吩咐，青林点头。卫宸又细细吩咐了柴飞平和青林几件事，这才起身离去。 出了书房，李二拦下了青林。 “青林，你是青森的大哥，我们和青森兄弟相称，以后我们也是兄弟了。” 李二性子大大咧咧，十分自来熟的攀上了青林的肩膀。 青林一僵，随后肩膀微耸，躲开了李二。李二一怔，有些不解。“青森是青森，我是我。以后大家共事，还请诸位多多关照。”青林说完，拱手一抱拳，然后自顾自走了。 李二怔了怔，一脸不解。“他什么意思？” 柴飞平淡淡一笑。“不是一路人的意思。” 卫宸回到内室，想着刚才书房那一幕，俊脸上不由得露出冷冷的笑意。 便是曾经忠诚的，也会变心，曾经敌对的，未必不会对他忠诚。今天书房这一幕，挺有意思的。 翌日，内侍传旨。皇帝感念济北道之行艰辛，卫宸又受了伤，所以让卫宸在家歇息几天。等养好了身子再论功行赏。 至于楚小将军，皇帝在给卫宸下旨当天把他招到殿上，长篇大论一通夸奖，然后道了句能者多劳。 说是京城周边闹匪患，以至过往客商损失惨重，要楚小将军修整几~日，便带人去剿匪。 至于嘉奖之事，却是一字未提。 楚文靖强忍着没有调头就走，声音发直了接了旨。 待回了楚家，楚小将军把自己关在书房足足一下午，最终还是暖玉敲开了他的门。 卫宸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楚老将军坐在厅中，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鬓角露出明显的白斑……楚老夫人亦是唉声叹气。 如果昨天之前，楚家上下还心存侥幸，觉得皇帝不会这么快过河拆桥，如今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整个楚家仿佛笼罩着一层愁云。 楚文靖面色阴沉的跨进花厅，后面是卫宸和暖玉。 见人都到齐了，楚老将军开口说道……“我们楚家世世代代效忠朝廷，从未有过异心。上溯百年，到了文靖这一代，哪一辈儿郎不是血染疆场……最终竟然换来……我楚正吉愧对列祖列宗啊！”楚老将军说到伤心处，抑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第四百二十一章 楚小将军送的稀罕礼物 第四百二十一章楚小将军送的稀罕礼物 “不是父亲愧对列祖列宗，是朝廷愧对我楚家……” 楚文靖抬起头，声音坚定的说道，楚老将军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来。“不准胡言乱语。”便是到了此时，楚老将军依旧对朝廷忠心不二。 “我觉得靖儿说的没错。我们楚家哪里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他们齐家了。从我嫁进楚家，三十多年了，你在家的日子加起来都不足一年……靖儿呢，从十几岁开始便跟在你身边，一路摸爬滚打，死人堆里爬进爬出……我在家里，便没过一天安宁日子。我们楚家不欠朝廷的，不欠齐家的。如今可好，明明立了大功，却发配文靖去城外剿匪……而且丝毫不提嘉奖之言。这已经不是忘恩负义了，这根本就是要拿我楚家开刀。”楚老夫人站在儿子这边，厉声说道。 楚老将军沉默，便是老妻之言大逆不道，可他心中明白，楚老夫人没有乱说。这都是事实。 暖玉安静听着，对于皇帝那样处置姑姑楚文谨，她本就不忿。 护短，不分对错，功臣不赏，谗臣不罚。如今又要加难楚家，这样的皇帝…… 暖玉不由得看向卫宸，上一世，卫宸便对这样的皇帝忠心耿耿？那这一辈呢……“岳父大人且忍一忍，淮阳王过两日便要进京了。”卫宸只说了一句。 楚老将军微一沉吟，楚文靖眼睛一亮。“宸小子，还是你小子精明，我明日便请旨离京，即是匪患，还是早些清剿的好。” “岳父大人英明。”卫宸笑着道。 楚老将军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笑着嘀咕了卫宸一句鬼才…… 只有楚老夫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的雾水。“宸小子说了一句，这事情似乎便解决了。可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宸小子那句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淮阳王入京会发生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淮阳王是什么人？当初先帝立储时，可更属意幺子……” 至于多的，楚老将军便不再开口了。楚老夫人依旧一头雾水，最终还是暖玉好心替楚老夫人解惑。“二哥的意思是说，淮阳王进京，皇帝一定会头疼的……到时若真的需要人手，父亲不在，皇帝行事必定束手束脚。要知道放眼所有朝臣，能和父亲相提并论之人可不多。” “前朝旧事罢了，没个定数，何况都多少年了。那时候淮阳王还是个孩子。如今淮阳王都过了而立之年了。他这次进京，是来探望妻儿的，如何会生事？” 暖玉笑而不语，楚文靖眯着眼睛脸上也露出笑意。 楚老将军绷着一张脸，可眼底深处也透出几分光亮来。只楚老夫人一人愁眉紧锁。 最后楚文靖唤了卫宸和暖玉一道出门。说是有几块奇石送给暖玉，顺便请教卫宸一些事情。 厅中只有楚家二老，楚老夫人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儿子回来后，楚家始终没个安宁，这件事在楚老夫人心中憋了许久，也没找到发问的良机。“文谨的事，我们要不要现在问一问。这次靖儿出城办差，怕是年前都难以归家了。” “……暂时不要开口了。最近楚家事多，还是让文靖安心的出门吧。” 楚老夫人重重一叹。 想着反正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两个姑娘十几年都好好的，也不差这几个月功夫了。“我也觉得此时不是开口之机，罢了，再等等吧，反正也十几年没见女儿了……” 楚老将军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安慰。“我也想女儿了。等此事解决后，我们一起问靖儿。” 楚老夫人心中一酸，轻轻靠向楚老将军。“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探望女儿……”“好，不管多远，我们一定去看女儿。” 书房中。 楚文靖把一堆石料扔给暖玉，让暖玉自去琢磨。 然后把卫宸唤到近前。“你想好了？” “……便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淮阳王这次回京也不会安宁的。要知道淮阳王妻儿入京，名义上是探亲，实是为质。为此淮阳王早已怀恨在心。岳父大人这时候躲出去，倒是件好事。到时淮阳王寻上楚家，祖父正好以岳父不在为由，暂且观望之……” 楚文靖点头。这话说的在理。“你和齐凌相处时间更长。齐凌难道会放着你这样的人不用？而且皇帝也知道济北道你们二人联手之事。对你难免猜忌。皇帝若真的发难，我若不在……”楚文靖顾虑重重。“若皇帝要我死，不管谁在身边，都阻拦不了。岳父大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没娶暖玉过门呢……怎么甘心去死。”卫宸答。 楚文靖瞪他。 前面说的好好的，简直大义凛然的紧。 后面怎么腻味成那样。 大好的儿郎，天天惦记着娶媳妇儿。 真是，真是……‘玩物丧志’。而一旁那个被称为‘玩物’的，正紧锁眉头，盯着一块石头。卫宸和楚文靖齐齐看向暖玉。只见那石头足足占了半个书案。外面看起来坑坑洼洼的，也看不出如何特别来。 楚小将军是觉得那石头丑的别致，所以让人搬了回来。 他这次带回来的石头，其实多半只是石头。毕竟他不懂玉，自然也辩不出玉料好坏。除了石头，他还送了暖玉一本他临摹的花纹，暖玉表示很喜欢，很有启发性。没准她能利用这本花纹，雕出几件不凡的玉器来呢。“丫头，这石头有什么稀奇，我们回程时，它正好挡了路，为父的觉得它够大，正好装到车里凑数，所以便一同带了回来。别看它了，看看其它的，有没有一件玉料?” 暖玉觉得挺惊奇的。 她辩玉料的功夫尚可。林赫称她为奇才。 其实她哪里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上辈子见的多了，所以对玉料有种感悟罢了。 这满满一桌的各色石头，看起来花纹都挺漂亮的，线条流畅，有的构图还挺鬼斧神工。可抱歉，它们真的只是石头，唯有这个最不被楚小将军看好的，没准当真是个宝贝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全才卫宸 第四百二十二章全才卫宸 “这是好东西？”楚小将军一脸怪异的问道。 暖玉点点头。楚小将军指向那另外半案的各色石头，其中不乏有些是楚小将军的心头爱。要知道初到济北道凌昌镇那最初的一月，他看石头花纹看到吐，然后也许是虐虐更健康，抑或是物极必反。反正楚小将军真的爱上了石头花纹。 然后他特意找了些花纹漂亮的回来送给暖玉。 在楚小将军看来，其实玉也是石头的一种。也许他找的石头哪块里面便藏着美玉呢。 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精心挑中的都是顽石，这块用来充数压车的竟然是好东西。 “女儿啊，你别糊弄为父啊，你爹虽然不懂玉，可也知道这么大块石头，若是玉，得值多少银子啊！” “岳父大人应该高兴，这次皇帝没嘉奖楚家，岳父自己寻了块奇石，就当是这趟济北道的奖赏吧……”卫宸心态很好，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 让皇帝小气，让皇帝小心眼！ 处处提防楚家，他越提防，楚家越闷声发大财。 不过，前提是，他们有个宝贝，暖玉。“娇娇儿，这石头有什么稀奇？” “……这是块玉料，上好的玉料。如果我所料不差，有了这块玉料，我们铺子里往后一年所卖的玉器都不必操心了。”言下之意，这料子若雕成首饰摆件，够卖一年的。 这简直是天下掉银子了。 楚小将军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惊诧之情了。 他只能痴痴的，怔怔的望着那块石头。 越看越觉得，好丑。 丑得老天若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多看它一眼。可当时就是心神一动，便不顾属下那异样的眼神，愣生生给搬上了车。以至驭夫大叹他是个‘贼不走空’的，因为不装满那车，他誓不离开济北道，所以在所有人看来，楚小将军拉了一车没用的石头回来。 谁想到，竟然有个大家伙。 而且还是个……宝贝大家伙。 “父亲，你真厉害。”暖玉毫不吝啬的夸道，楚小将军顿时露出洋洋自得之情。“那是自然，我是谁，我可是你爹……我不厉害，能生出你这么个本事的丫头来。卫宸，你小子真是赚到了。” 卫宸笑。 “岳父大人这么说便见外了。我已经唤了祖父祖母，也唤了小将军岳父大人。我们如今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是，我们这趟济北道之行，赚到了。” “哈哈哈。是，还是你小子这话说的在理。暖玉，好好雕，一定要大赚一笔。不给本将军奖赏便不给，本将军不稀罕。本将军自己赚……”于是接下来的时候，便在楚小将军的‘疯癫’中度过。 那石头最后搬进了拢月轩。 据说拢月轩要弄个山石造景，这石头好歹是济北道拉回来的，扔了可惜。 于是暖玉要了去…… 至于进了拢月轩后，如何解石，如何解出那碧绿碧绿的翡翠来，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有了这玉料，卫宸觉得对自己的安排也是如虎添翼，他当天便把自己的吩咐告诉了暖玉，暖玉上下打量卫宸，好像不认识般。卫宸坦然的让暖玉看着，偶尔还会勾唇对小姑娘笑笑，那一笑，简直是百媚横生。 男人长成卫宸这样的，也真是难得。 如果哪天他仕途走腻了，其实倚窗卖个笑，便能锦衣玉食。 “二哥，你这模样，我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二哥这张脸，便是生给你看的。你以后每天多看看，人家都说夫妻相，夫妻像。” 卫宸应对起来十分淡定，丝毫不为暖玉之言难住。暖玉蹙眉苦思。你说这人啊，怎么能这样呢？ 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能动能静，能静静看她雕半日的玉，也能陪她在拢月轩胡闹。还把楚家上下哄的那么服贴。让卫宸再这样继续下去，楚家便没她楚暖玉什么事了，干脆便让卫宸来当家便是。而且楚家上下还一片期盼之声…… 总之，在暖玉看来，卫宸简直是无所不能。 如今，连计宏礼，他都要出手教训了。而且法子……无赖。可偏偏她爱极了他的无赖。 “你新收服的那些属下，性子如何？” 既然是以彼之道，还失彼身，自然只准成功不放失败。按了卫宸所说，去做这事的，脸皮即要厚，还要够无赖，够无耻，还得是个莽汉子，斯文的可压不住计家。 “放心，二哥费尽心思收来的，自然个顶个的‘以一敌十’……”卫宸说的是脸皮外加身形。总之，一定让计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接下来几天，卫宸开始上殿。他具体官职还未定下，不过被皇帝亲召。可以入殿听政。 而暖玉也开始闭门雕玉，偶尔齐彦小娃来了，见暖玉只顾雕玉，会嘟着嘴说暖玉有了玉料没了亲情。都不关心做为‘一家人’的他。 暖玉便送些随手雕出的小东西给彦小娃。齐彦便会高高兴兴的捧着回林家。 据说淮阳王前几天已经到了。 齐峥崴被收押。皇帝本是安排淮阳王住驿馆的。可他以妻儿在林家，想要多陪一陪妻儿为由，便直接住进了林家。 一时间，林家门前车马不断，来访之人简直络绎不绝。 林家不胜其烦，开始闭门谢客…… 林家为人素来清贵，这一举动倒也没人敢非议，这么一来，反倒让那些犹豫不决，是不是去拜访淮阳王之人不必再左右为难，一时间林家倒得了一些位高权重之人的好感，像是卢岳就对林家有所改观。要知道自从女儿卢承瑜开口说出要嫁进林家后。 卢岳对林家，便有那么几分说不清倒不明的不喜。 如今，卢岳倒越发觉得林家是个好人家。 虽然不及卢家权势滔天，可林家那样的家风委实难得。再加上林赫少年成名，虽然一直未有大的建树，可玉言公子的名头也足够响亮。 卢岳希望女儿能幸福。如果林赫一辈子不涉仕途，其实也不错。 第四百二十三章 ‘诱拐’彦小娃 第四百二十三章‘诱拐’彦小娃 自己女儿便当个富贵人家的夫人，不必争名，不必夺利。卢岳想通这些，和妻子商量着去林家提亲。谁让自己女儿相中了林赫……卢承瑜自然高兴，第一时间跑来告诉暖玉。 暖玉十分意外。 一直以来卢承瑜都在烦恼父亲卢岳不同意这门亲事。嫌林赫长她太多。 这时候突然松口，卢承瑜觉得自己终于开始走运了。 其实对于卢承瑜和林赫，暖玉倒不像当初那么不看好了。 林赫虽然年长卢承瑜十几岁，可确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只要他点头，便会一辈子对卢承瑜好的。 在暖玉看来，其实林赫和父亲楚文靖是一类人。痴情，长情。一旦认定，便会对人掏心掏肺的好。“……卢大人要亲自登门？”听说卢岳亲自登门替女儿说亲，暖玉真想感叹一句卢承瑜好命，有这么个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只一味替女儿打算的父亲。 卢承瑜红着小脸点头。 “父亲说这事与其托付别人去说，反倒显得我们不上心，不如自己去说。也让林家看清我们卢家的诚意。” “卢大人真是个好父亲。”这点卢承瑜承认。 从小到大，父亲比母亲待她还要好几分。都说掌上明珠，自己父亲确实把她当明珠捧在掌心。 “你也不必羡慕我。楚将军待你不好？如今京城谁不知道楚将军简直要把你*宠*上天。你说开玉器铺子，楚将军便给你开。楚将军不在时，计家如意斋欺负你，如今楚将军一回来，登时便弄了批莽汉子去如意斋外卖玉器。东西和如意斋里的一样，却只需花一半银子便能买来。如今啊，整个京城人们最不敢招惹的便是你楚暖玉了。”卢承瑜笑着说道。 这事被记在了楚小将军头上，也实在是顺理成章。 卫宸那人虽然有心计，可行事却十分隐密。 他虽然名声大，可是若问他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人们似乎也说不清。 反倒楚小将军是个急脾气，回来后得知女儿被欺负，打击报复的机率更大。 所以说，楚小将军这次真是出门在外也中枪了。 不过这事着落在楚小将军身上，想必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卫宸一个大便宜。 想到这里，暖玉不由得轻笑出声。“笑什么？难不成想到了卫公子？”卢承瑜笑闹着说道。 “……你难道不会想起我师父？” “自然会想。而且天天想，时时想呢。暖玉，你真幸运，能常常见到他。”卢承瑜继上次见到林赫，已经隔了许久了。 “可我想到一旦你嫁进林家，便成了我……师娘。我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暖玉苦着脸说道。 一句话，说得卢承瑜小脸绯红。 “你怎么说这个，真是的。” “怎么不能说了，你不是非林家不嫁吗？反正早晚的事，我先未雨绸缪……” “好了，好了，什么师娘，我们姐妹相称。即使以后嫁了人，我们也是姐妹。”卢承瑜羞红着一张脸。 暖玉不由得笑了，和卢承瑜斗嘴，她十斗九败。卢承瑜这人看起来挺随和的，可是说起道理来简直是一套一套的，今天终于抓到了她的短处，暖玉自然得趁机扬眉吐气一番…… 两个小姑娘闹够了。 卢承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我虽然对和你，非林家不嫁。可如果林家拒了呢。便是为了父母，我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暖玉，其实我很害怕。” “怕什么？你这么好的姑娘，如果林家拒了。干脆便你嫁到我们楚家来……我父亲其实也是个好男人。”卢承瑜简直不知道说暖玉什么好。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暖玉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计回‘公道’了。 “而且你身份又涨了，我得唤你……‘母亲’了。” “你这个坏丫头，胡说八道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暖玉说完便跑，卢承瑜在后面追。 一时间两个姑娘在院子里嬉戏起来，嘻嘻哈哈的声音传的很远…… 齐彦小娃才进院子，便看到自已的玉姐姐被‘打’。齐小娃深谱自己男子汉的身份，挥舞着小拳头便直奔卢承瑜。突然出现个奶娃娃，而且看打扮是个贵族小少爷。 而且上来不由分说便捶了她几下。虽然不疼，可是卢承瑜还是觉得莫明其妙啊。 “让你打我姐姐，让你打我姐姐……我要替姐姐报仇。” 暖玉在一旁笑弯了脸，她觉得彦小娃从未这么讨人喜欢过。笑够了，暖玉出口救人。“好了，好了，那是卢姐姐。” 齐彦眨着眼睛一脸不解。 暖玉上前捏了捏娃玉白的小脸，笑眯眯的道。“我和卢姐姐在玩游戏，你便突然来了。不由分说便打卢姐姐。” 彦小娃傻眼了。 原来不是打架，原来不需要他报仇。想着自己无缘无故打了人家，彦小娃露出为难之色来。 父亲教导过他，男子汉，便要敢做敢当。于是彦小娃小胸*脯一挺，迎上卢承瑜似笑非笑的脸。“卢姐姐，你打我吧。用力打……” 卢承瑜已经猜到齐彦的身份了。暖玉和她说过，林家外孙偶尔会来楚家做客。 而且小家伙尤其和暖玉亲。 想来这位便是那位淮阳王家的小世子了。而她的母亲，便是林家小姐。 这么一想，卢承瑜便明白暖玉为何刚刚不阻止齐彦了。这是要她和小家伙不打不相识。 “我不打人。” 那怎么办呢？彦小娃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你既然觉得欠了我，那便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卢承瑜提议，齐彦眼睛一亮。便是这位卢姐姐不开口，他其实也想加入的。只是他打了人，如果卢姐姐觉得他是坏孩子不带他玩怎么办？没想到这个卢姐姐这么好。 “好。我便将功补过，和姐姐一起玩游戏。” 看着这么个小人满口文嗖嗖的，卢承瑜和暖玉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一笑。而后三人开始游戏……说是游戏，无非是两个姑娘哄着彦小娃。 直哄得彦小娃当天愣要赖在楚家…… 第四百二十四章 父子‘对决’ 第四百二十四章父子‘对决’ 人家娃不回家了。明明没有拐带之心，却行了拐带之实……天色微暗，当人家亲爹找上门来时，暖玉叹了句，算计人这种事，当真是福兮祸兮，喜忧参半啊。 淮阳王来访，而且是来‘兴师问罪’的。 楚老将军硬着头皮接待，赶忙差人去拢月轩抱人家儿子过来。 奈何今天彦小娃打定主意，死活要留宿拢月轩，按了他的话说，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便去做，不能当缩头乌龟。他还不忘告诉传话的，说这话是父亲教导的。 当下人将话一字不漏的当着淮阳王的面说完。楚老将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家好委屈，暖玉好委屈。那娃不请自来，而且自来熟的很。偶尔还唤他声祖父，听得楚老将军心颤肝抖的。有心教导一下吧，想着人家的娃，而且还姓了齐。他不敢越俎代庖啊。 你说不开口吧。等于默认了。 于是只要彦小娃到访，楚老将军一定不露面。 只是没想到，彦小娃玩过了头，连家都不回了。害得亲爹找上门来。其实爹上门找儿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的身份啊。 淮阳王啊。 当今皇上嫡亲的兄弟啊…… 据说当年险些便当了皇帝啊。 楚老将军觉得应对一次淮阳王，自己瞬间又老了十岁，照这么下去，他很快便要入土为安了。为了不让自己‘英年早逝’还是把这事推给自己那本事的孙女吧。谁让她‘诱拐’了人家儿子。 “王爷看，这可如何是好？” “……依老将军来看呢？”齐凌在楚家将军面前一脸的恭敬。 可齐凌越是恭敬，楚老将军越是肝颤啊。齐凌和皇帝模样虽然只有三分想像，可是一想到面前这人和殿上那人是兄弟。楚老将军便浑身不自在。 他不喜欢和权贵打交道，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拎着大刀砍人。 “要不，在下陪将军走一趟拢月轩。” “便不劳老将军了，烦将军唤个引路的，我自已去找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子。” 楚老将军求之不得呢。 他也清楚人家堂堂淮阳王，必定不会为难暖玉一个小姑娘。相比之下，由暖玉来应对，也许更好些。 不行了，皇权压死人啊。 乖孙女，祖父顶不住了，你来扛吧。 于是楚老将军瞬间‘叛变’很是热情的唤了引路的，一路把齐凌送出大厅…… “王爷慢走，王爷常来啊……” 齐凌：“……一定。” 说完，笑着转身跟了小厮往拢月轩方向而去。楚老将军想哭了，他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几下。 让自己多嘴！ 如果齐凌真的像他家那娃，天天来可怎么办。不出半月，他便得见阎王啊。 对于楚家，齐凌初时并无多少好感，后来和楚文靖相识，加上卫宸，三人偶尔饮酒说笑，倒也有几分志趣相投。只是对于楚家这位小姐，齐凌一直持着怀疑的态度。 在齐凌看来，这姑娘太聪明了些。 她懂得借林赫的口来迫他出兵，齐凌甚至想，那姑娘甚至猜到他有出兵的意图，林赫的话，不过是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横插一杠的决定心罢了。齐凌承认，如果没有林赫那封信，他或许还会迟疑几~日，也会因此错过最佳出兵之机。 要知道机会这种东西瞬息万变。 所以齐凌才会对楚家小姐心存忌讳。 连带着自己那个顽劣的小儿子和楚暖玉这么亲近，淮阳王心中也是不喜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果和一个小姑娘计较，难免失了颜面。再加上妻子在他耳边一个劲的说着暖玉的好。 说这姑娘心思玲珑，本性极善。齐彦多跟她接触，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还说她虽然是个姑娘家，可是心胸坦荡，能教会齐彦很多东西。 总之在妻子心里，恨不得这个楚家小姐是自己人…… 对于暖玉，齐凌也算是久闻大名了。今日终于要见到了，还别说，他心里还真的十分期待呢。 只是，进了拢月轩，院中站着的却只有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见到他，那小子缩了缩肩膀，不过最后还是勇敢的上前。 “父亲。”齐彦唤道。 齐凌负手立在院中，并不开口，齐彦似乎早已习惯自己父亲在他面前高高在上，所以小脸上倒也没什么失望的神色。“玉姐姐说，时候太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便出来见父亲。如果父亲想见玉姐姐，明天请早……”齐彦觉得暖玉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简直太美了。他还没见过哪人敢拒绝他父亲，便是他母亲，在他父亲面前也一向是逆来顺受的。 别说不字了，便是大声一点都不敢。 所以暖玉敢拒绝淮阳王，齐彦可以说瞬间对暖玉便从喜欢上升到仰慕阶段。 齐凌黑脸，可面前是自己儿子。便是教训儿子，也不好在人家楚家。“……你跟我回去。” 齐彦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玉姐姐说我可以住偏房，有空房间。还说要教我识玉……玉姐姐屋里有好多石头，玉姐姐说那些石头剖开，里面便是美玉。我可以自己选一块石头，玉姐姐能帮我雕根簪子送给母亲。” “你母亲缺簪子用？” 彦小娃摇头。“母亲有很多簪子，可没有一根是父亲送的，也没有我送的。” 齐凌有些意外的看向儿子。自从娶了妻子进府，妻子便把府里府外整治的很好。没了后顾之忧，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治理淮阳道上。便是儿子的出生，也只是让他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后继之人，便可以更加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似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挺让人省心的。这才来京城几天？便学会了和他唱反调。 齐凌忍着被轻视的怒意看齐彦。不过心中不得不承认，儿子和他对峙，挺新奇的。 “玉姐姐说，我和父亲好好讲，父亲一定不会强行带我回林家的。父亲，我想留在楚家打扰一晚。想和玉姐姐一起雕根簪子送给母亲。” 望着面前不及他高腰的儿子，齐凌突然心中一动。 眨眼间，孩子仿佛便大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淮阳王的决定 第四百二十五章淮阳王的决定 他还记得齐彦小时候，走路还摇摇晃晃的，他有一次回府，才进院子，小娃便踉踉跄跄的扑向他。他那时一心都扑在政事上，根本无暇儿女情长，骨肉亲情也不那么在意。他让属下抱走了齐彦。 小东西满脸是泪，挥舞着小手要找他。 他当时只觉得心烦。哪里会在意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娃的心意。 后来齐彦会跑了，偶尔他心血来潮，也想逗一逗儿子，可这小东西在他面前向来恭恭敬敬的，再也没了幼时的童趣。可此时，时间却仿佛倒流，回到了齐彦小时候，小东西竟然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没了往昔的惧意。 齐凌对楚暖玉更感兴趣了。 不知道楚暖玉是怎么办到的。 齐凌其实内心里有些嫌弃儿子养的太秀气的。没丁点男子气概。 此时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倨傲之气。齐凌心神不由得一动，对于楚暖玉的避而不见，似乎也没有那么气了。 齐凌僵硬的点点头。“……明日来接你。”吩咐了儿子一句，竟然真的转头往外走了。 齐彦瞪大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胜’了，虽然玉姐姐说只要他这么说，父亲一定会让他留宿。可是彦小娃也只是报着姑且一试的想法。“玉姐姐，我父亲走了。”直到齐凌走出了拢月轩，齐彦才高兴的一蹦三跳的去向暖玉报喜。 想比之下，暖玉心情便不那么美*妙了。 她其实有些不敢见淮阳王。 当初逼得林赫给淮阳王写信，虽然这对淮阳王来说，也不过是给他出兵加了一个筹码。 可她毕竟‘威胁’了淮阳王。 如今只盼着齐彦的改变淮阳王能喜欢，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淮阳王妃曾说过，淮阳王有次酒口吐真言，说齐彦性子太软，不是个能担大任的性子。对此她几天没有睡好，她想了很多，最终才决定带着孩子回京城，一来也算是安了皇帝的心。二来则是想把齐彦教到林父或是林赫手中，她自知性子软，养出的孩子自然难以满足淮阳王的喜好。 当时暖玉曾问，为何淮阳王自己不教导儿子。 希望儿子什么样，他自己教便是。 当时林家小姐林玥琋面露凄苦之色。说淮阳王能娶她，她已经感激不尽了。能给淮阳王生下齐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尽了，她不能奢望他把心思全放在她们母子身上。 而且淮阳王是要做大事的，哪里能整日呆在府中教养孩子。 听完林玥琋一席话，暖玉不由得想，以后卫宸和她若有了孩子……卫宸一不会像齐凌那样，只知道在外面奔波，他一定把孩子当成宝贝，像*宠*她一样疼她的孩子。 那之后，暖玉对林家小姐心底便升起了几分同情。 对齐彦，也尽量往淮阳王希望的方向引导。 淮阳王不是觉得齐彦性子太软，太秀气了吗？ 那她便让齐彦和他去讲道理……在暖玉看来，这娃本性并不是个胆小的，反而是个挺有主见的，只是林玥琋身子不好，又加上性子温和，所以很难教导出和她性格迥异的孩子。 林赫因为爱屋及乌。 对齐彦十发溺爱，齐彦对林赫也很亲近，所以林赫的话，彦小娃十句顶多听上三句。 反倒是她的话，这孩子倒句句会听。 所以既然有了这样的便利，她若不用，实在是对不起命运的安排不是…… 满足了齐彦的好奇心，又承诺会雕根簪子让齐彦带回去送给母亲，齐彦这才揉着眼睛去睡。 齐彦出去后，秋莹挑了帘子进来。“老将军差人来传话。小姐和淮阳王相处，还需谨慎些。”暖玉笑笑，觉得自己祖父太过杞人忧天。 齐凌没有领走儿子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楚老将军耳中。楚老将军为此长吁短叹。连带着楚老夫人也不得安宁。最终还是派人给暖玉传了句话，楚老将军这才歇下。 相比楚老将军的疑神疑鬼。楚老夫人倒看的开…… 不过是孩子们胡闹罢了，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人家可是淮阳王，哪里会和暖玉一般见识。楚老夫人身子一转，眼不见心不烦，睡了。 至于楚老将军，为此辗转反侧半宿啊…… 齐彦留宿楚家的消息，在林家也算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林玥琋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她觉得暖玉很好，林家二老有些忧心忡忡，不由得目光齐齐看向儿子林赫。 暖玉是林赫的徒弟，性子如何林赫自然清楚。 齐凌只把齐彦留宿的消息派人告诉林家人，淮阳王说是来探望妻子的，可夫妻两人并不住在一起，齐凌住在林家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 林老爷虽然心疼女儿，可是碍于齐凌身份，也只能沉默着。 林赫自从齐凌进京，人也沉默了几分。“时候不早了，父亲母亲还是早点歇息吧。至于彦小子，姐夫既然点了头，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赫说完，起身出门…… 他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外院见齐凌。 齐凌似乎猜到了林赫会来，客院大门半敞着，仆从躬身请林赫入内。 齐凌在院中舞剑，看到林赫进来，收剑入鞘。“你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齐凌笑笑。“我们好歹也能称得上兄弟。你如何行事，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想必刚才那消息，玥娘[齐凌习惯称呼妻子闺名，林玥琋闺名玥娘]觉得不算什么，岳父岳母怕是忧心忡忡吧。” “你既然猜到了，为何还让齐彦留宿楚家。”要知道自己父亲母亲把齐彦看的有多重。 简直当成了心肝宝贝。恨不得每天派一群仆从跟在身边护着。 他长姐希望带着齐彦回来，父亲能好好教导齐彦，可是最终发现，向来待人清冷的林大人，对自己外孙子那是予取予求。哪里舍得管教？这些林赫都知道，可是长姐自幼身子不好，几乎和药石相伴着长大。远嫁淮阳道，生下齐彦，几乎便要了姐姐半条命，对于这个自家长姐用性命产下的儿子，一家人怎么舍得对他严厉。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夜话 第四百二十六章夜话 “我为何不带他回来？你难道不知。”齐凌笑着反问。 林赫沉默片刻，随后点头。“我知道，我之所以没有阻止齐彦去楚家，便是因为他和暖玉相处的很好。暖玉是个懂事的，会教导齐彦行事。” 要不是他和长姐默许，林家的外孙怎么可能天天去楚家。 林赫承认在教导齐彦方面，自己不及暖玉。 只是让齐彦晚上留宿，这明显有些太过，这之前他只说他带齐彦出府，偶尔会去楚家，自己父母并不知道通常是他去外面饮酒，而齐彦自己去楚家。毕竟楚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而自己父亲并不想卷进这个风~流中，只想明哲保身。 所以他和长姐并没有对父母说的太多。 只是今日齐凌一席话后，这事再难瞒着父母了。 “你也知道我父亲向来不掺和这些政见纷争……可如今你和楚家走的这么近？你让我父亲左右为难。”林赫指责。齐凌淡淡一笑，却不接话，而是开口说道：“你一早便知道我和玥娘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知己。娶玥娘那日，我便承诺我府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玥娘身子不好，我们也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所以齐彦对我来说很重要。”齐凌不说还好，齐凌说起这个，林赫气急败坏的反驳。 “在淮阳道时，你整天日理万机，何曾教导齐彦片刻？如今你嫌齐彦性子软，不是个能让你满意的世子，你便急了，早知如此，当初你何不用心教导齐彦。你明知道我姐姐身子不好，一年中有大半年卧chuang养病，根本没法亲自教导齐彦。”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楚暖玉到底可不可信？我把齐彦交给她，可有不妥？” 齐凌虽然不喜暖玉，可并不妨碍他认可暖玉的聪明。能得到自己妻子和林赫的认同，可见那个姑娘有过人之处。再加上卫宸将那姑娘视如至宝…… 直接请卫宸教导齐彦，卫宸必定摇头。 可如果交给楚家小姐……齐凌没什么儿子被个姑娘管教丢脸的想法。 只要有本事，不管男人女人，他齐凌都敬重。他那儿子其实是个聪明的，只是这几年和他母亲相处的多，性子着实太优柔寡断了，在未回京之前，站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今日他小身板笔直，站在那里和他讲道理，让齐凌觉得新奇。 进而有了把齐彦索性托付楚家小姐教导的想法。 至于他自己为何不照顾，先前他也曾有过犹豫，要不要把齐彦带在自己身边照顾，可是碍于妻子的身体，他不舍得让妻子和儿子分开，再则，他性子着实不算好，他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会伤了齐彦。 他一直想给齐彦找个老师。 林大人学识自然能胜任。可是林大人对于齐彦林家外孙的身份不能坦然而对。 没说上两句，便任由齐彦吵闹着要去寻母亲了。 林赫其实和林玥琋在对待齐彦的态度上差不多。他也没法堂堂正正教导齐彦。 刚才看到儿子小大人似的和他讲理，他突然灵机一动，觉得儿子正在往他希望的方向变化着，所以才没有强行带回齐彦。 齐凌和林赫其实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只是，林赫对于齐凌怠慢林玥琋，始终心有不满。 两人明明是夫妻，却从不住在一起。每天晚上长姐都独守空闺。 便是两人私怨再重，对齐彦的在意却是一样的。最终，林赫还是给了答案。“可信。卫宸经常去楚家，他若知道齐彦留宿楚家，便明白你的意思了。为了暖玉，也一定会如你所愿帮暖玉一起教导齐彦的。” 齐凌点点头。 他和楚家小姐的‘私怨’可以放到一边……齐彦为重。 也许旁人会觉得齐凌所为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京城有多少大儒，其中不乏饱学之士，他不去找，却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楚家小姐，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 齐凌若是听到，一定会回以鄙夷回冷眼的。 他又不想把儿子教成个多么会背书做诗的公子哥。 如果真的只是希望齐彦学问好。大可以让齐彦跟在母亲身边，要知道林家小姐当年可有才女之称。 他要的，是齐彦会处事，性子沉稳，遇事果断。以后肩膀能担起事来。而不是个书呆子…… 齐凌之所以欣赏卫宸，便是因为喜欢卫宸的性子。该狠的时候绝不手软，该笑的时候笑的也坦荡。该温柔的时候，也能对未婚妻子柔情似水，在齐凌看来，这才是真男人，真汉子。 “我明日会告诉岳父大人，以后齐彦去楚家不必拦着。”这便是决定了…… 林赫点点头，虽然知道今日来此一定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可是林赫还是来了，虽然知道一会自己问出的问题，答案一定会让自己失望，可他还是要问。 “姐夫，你还是要不顾一切往前走吗？哪怕姐姐和彦儿被强留京城。” “林赫，你觉得，我有退路吗？” “……姐夫若是肯将淮阳道交出来……”“人人都道林家公子精明，是个处事有分寸，脑子灵活的人。你这次说的话，怎么有些犯傻。” “济北道如今还未彻底恢复过来，皇帝便是再心急，也不会马上动手的。姐夫，你再多想想……” “林赫，你觉得楚家如何？” “忠心不二。”林赫答。 “是啊，谁都能看出楚家没有异心，可是我那个皇兄不是依旧打算对楚家下手。你认为，我交出淮阳道，便真的能保住你阿姐和彦儿？错，淮阳道在手，他还有几分顾忌，若是我手中没了淮阳道，他便真的说杀便杀，说剐便剐了。” “我不管你如何打算的。你若护不住我姐姐和彦儿，我便和你拼命。” “好。玥娘和彦儿若是出了事，我把自己的命赔给林家。”齐凌道。 林赫心里发苦，有心想问齐凌，你既然为了妻儿都可以豁出性命，为何不能多爱妻子一些…… 明明知道妻子身子不好，为什么不能多怜爱她一分。哪怕有一天她真的……也好能瞑目。[今天一万字，已上传，明天应该能写到暖玉和齐凌见面，至于他们的关系……] 第四百二十七章 始于无爱 第四百二十七章始于无爱 外在看来，林公子活的很潇洒。当年也是个有才学的，本该走仕途这条路，可他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如今这般恣意的模样。外人虽然会说林家公子不务正业，可是也有不少羡慕的。 走遍齐国大江南北。 领略过各处风*情。而且还有‘玉言’这个可以说在玉器界横行的称谓。 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金贵公子了。可谁又知道林赫心里的苦。 年幼时爱慕不成，以至这一殇便是十几年。齐国四处游学，表面上看起来恣意，实则暗中寻人。 寻了十余年，他终于放弃了。 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唯一长姐的亲事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美好。 而且姐姐的身体也是大不如前。林赫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再这么胡闹了，他身上也担着重担。他要保护好长姐和齐彦，还有守护林家上下。 随后，他和齐凌便因为长姐而发生了争执，而后一气之下回了京城。 如今事情又回到了最初。在齐凌心中，妻儿虽然重要，可似乎还没重要到他能舍弃一切。也许，真的像齐凌所说，没了淮阳道，他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也不想和齐凌争辩了。 只希望长姐能开心，哪怕她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想到这里，林赫声音发涩的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姐姐根本没命看你大业得成。”提起林玥琋的身体，齐凌也沉默了。 好半晌，他点头。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能多花些时间陪一陪她。为什么要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到政务上，你少看会公文，淮阳道便会大乱吗？” 齐凌迎上林赫指责的目光，轻轻一叹。 “……当初我娶玥娘前，她便知道我心中另有她人。我对她，只有敬意，却无爱意。这些年来，她替我管理王府内外，替我生下彦儿，我很感激她。”可‘爱’这个字眼，太狭隘了。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姑娘，根本无法再把爱放到另一个姑娘身上，哪怕她是他的妻。 这些林玥琋曾和林赫说过。只是林赫不愿相信。他觉得姐姐太傻了，明知道这个男人没心，为何还执意要嫁。 当时姐姐是怎么说的…… 那是林赫离开淮阳道前，最后一次见长姐。那时，齐凌一去又是月余。 当时他质问姐姐，为什么委屈求全？当初多少京城公子登门求娶，可是她就是不点头。林父是个疼女儿的，女儿不喜，他自然不会强迫女儿点头下嫁。 最终，齐凌奉旨进京。 二人街头偶遇。 然后便是一生……当时姐姐告诉他。 她这一生，其实想要的东西不多。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没准哪天便撒手人寰，既然老天已经苛待了她，那她这辈子只任性一回，并不为过吧。 她喜欢齐凌。 可第一眼看见，她便感觉出齐凌并不喜欢她。齐凌的目光是空洞的…… 齐凌也确实没有瞒她，如实相告。 可齐凌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没有人选，皇帝便会指婚。 与其娶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娶林玥琋似乎成了顺理成章。 长姐如愿嫁给了淮阳王齐凌，做了王妃。可是……“玥娘说过，如果没爱，便不要给她希望。林赫，你真的希望我骗玥娘？” 林赫想点头，可是想到长姐那通透的眼神，这个点头的动作他无论如何做不出。 最后，林赫红着眼睛甩袖而去。齐凌立在院中，眉梢眼底带着歉意。 他知道自己行事伤了林玥琋，即使当初彼此开诚布公的把话说开。他们之间说的很清楚，没有爱情，他能给林玥琋的，只有照顾和亲情。这么多年了，心中那份遗憾其实没有减少分毫。越是遍寻不到那人，越是牵肠挂肚。 也许当年他们若有再见的机会，他也不会这般固执的守着心中那份情意了。 只是世间之事，没有如果，真相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找一个人，可一直没有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赫离开客院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他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被林玥琋的丫头请到了林玥琋的住处。 林家小姐身子弱，所以晚上向来早眠，这么晚不睡，林赫一听便急了，匆匆赶往林小姐的院子…… 林赫进去时，林玥琋正坐在绣架前。林赫一见便急了。“阿姐，你这么辛苦做什么？家里又不少绣娘。”林玥琋淡淡一笑，放下针线。有丫头进来给林赫奉茶。 “我时间不多。总想亲手给彦儿裁几件衣服。阿赫，你是不是去找王爷了？” 林赫不答。林玥琋也不气，只是语气温柔的劝道。“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当初虽然有不少人登门求娶，可我若是嫁过去，整天这么病怏怏的，哪个男人不会嫌？” “谁敢嫌弃你，我去杀了他。”林赫冷声道。 林玥琋轻笑，脸上带着欣慰之色。“又胡言乱语。我只想再告诉你一遍，我感激王爷，能生下彦儿，我这辈子便无憾了。王爷待我很好，他从未瞒过我心事。他虽不爱我，却也怜惜我。当初要彦儿，也是我哭着求他……我是个女人，这辈子来人世间走上一遭，总想留下点什么。而彦儿，便是老天垂怜，送予我的最好礼物。只叹我福薄，我若不在……” “阿姐，你会长命百岁的。”姐妹二人自幼情深，林赫听不得林玥琋这般仿佛交待后事的话。 “傻弟弟，人总有一死的。我这身子，从小到大，便从未好过。若不是因为彦儿，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为了彦儿，我又多撑了几年。等我死后，你要助王爷成事，要和王爷一起，好好教导彦儿。” 林赫瞬间便红了眼睛。 在林玥琋倔强的目光中，林赫缓缓点了头。“阿姐，你放心，我会视彦儿如已出。” 林玥琋这才欣慰的一笑。 “这么晚了，阿姐身子又不好，快歇息吧。” 林玥琋点头。最后又叮嘱了林赫不要和齐凌做对，不管齐凌要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林赫还能说什么。 自己这个傻姐姐…… 第四百二十八章 齐凌暖玉相见 第四百二十八章齐凌暖玉相见 可做为男人，他又没法斥责齐凌薄情。就像姐姐所说，她这身子，若不嫁齐凌，而是嫁个京城权贵公子，早就被嫌弃了。可是淮阳王府，确实如齐凌当初承诺的那般，除了长姐，便再无一个女子。 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而齐凌做到了。 他只是无法爱上妻子。可是把一个男人能给妻子的所有，他都给了，除了自己的心。 罢了，人家夫妻间的事，即使再气再怒，也是无用的。 只要姐姐觉得值便好。 林赫从林玥琋院子出去的时候，怒气已经淡了…… 所以翌日林大人唤儿子近前，和林赫问齐彦和暖玉的事，林赫把暖玉好一通夸奖。 直让林大人听得头晕脑涨，最后脑子里只余一个念头。那便是那个楚家小姐是个聪明姑娘，而且颇有几分手段，可以把齐彦教导的令行禁止。而且自家女婿，淮阳王齐凌对此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那他这个当人外公的，还固执什么。人家爹娘都放手了，林大人最终重重一叹。 至于将来…… 淮阳王翌日果然言而有信，第二天一早天将亮，便赶往楚府，门子打开大门，突然便见到这么一个‘煞星’。那心情啊，便是后来暖玉多赏了几钱银子，也是无法弥补的。 拢月轩中，秋莹正在服侍暖玉梳洗，芷香急匆匆的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小姐。那淮阳王又来了。”芷香那惊恐的语气，可见淮阳王那名声有多么‘显赫’。 暖玉微微蹙眉，秋莹轻斥：“慌什么，小世子在呢。你怕什么？” 芷香委屈。“这么一大清早，王述便来拍门，脸上那神情哟。据说老将军惊得险些从*******摔下来……” 秋莹一听，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慌张来。“小姐，莫不是淮阳王来兴师问罪？” “齐彦留宿，我们又没收他银子。问什么罪？芷香，请王爷到花厅奉茶，我稍后便到。”芷香颔首。“秋莹，去看看齐彦起身了没有？如果没有，也不必招呼他。让他多睡会，我和淮阳王有话要说。” 秋莹领命而去。 暖玉到的时候，东边正露出绯红的霞光，在齐凌看来，暖玉便是身披霞光而来。 逆着光，他初时并没有看到暖玉的模样，只觉得迈步跨进花厅的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很难想像这么一个小姑娘，却被林赫和卫宸交口称誉。林赫收她为徒，悉心教导。卫宸为了娶她，当殿拒婚济北王府。 甚至不惜为此亲赴济北道。 险些命丧。 在来之前，齐凌真的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姑娘，值得一个男人如此。 自然，感情这种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会觉得旁人矫情。齐凌这时候忘记了当年他也曾和一个姑娘海誓山盟，为了那姑娘，刀山油锅都不惧。 随着暖玉走进花厅，模样渐渐被齐凌看进眼中。 齐凌神情不由得一怔。 他心神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数年前，也有一个姑娘这么娉婷走向他。 “王爷。” 暖玉俯身行礼。 齐凌回神，看向暖玉的目光带着审视与质疑…… “不必多礼。”齐凌淡淡说道，目光依旧未从暖玉身上收回。要说像，其实只有五六分神韵，可苦寻数年，齐凌从未寻到过一个和心中女子相像之人。他已经绝望了，他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让他永失所爱。谁让他当初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 一个大意，便错失了一生。 暖玉的身份让齐凌无法生出怀疑之心。楚家只有一子一女，其女早年入宫，其子便是暖玉生父。 只能说，暖玉的模样勾起了齐王爷心底深处那抹爱恋，让齐凌那‘兴师问罪’的心思不由得淡了几分。 暖玉一个姑娘，他倒也不至于真的把她如何。只是这姑娘‘算计’他……他齐凌是那么好让人算计的，这世上，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何曾有人敢反过来算计他。 可是…… “你今年多大了？” 暖玉有些奇怪，不管齐凌来的目的是什么，上来便问她的年纪，暖玉对齐凌倒也说不上喜恶，只是一想到当初卫宸险些便去了淮阳道，便真成了齐凌的属下，再想到上一世这位淮阳王判乱，最终被卫宸剿灭。她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臣子和宿敌，真的只是一线之间。 “齐彦还未醒，王爷若要带他回去，且稍候片刻。” 暖玉没有被齐凌牵着鼻子走，而是轻声说起了齐彦。提起儿子，齐凌眉头几不可见的一蹙。见到楚暖玉真人，他反倒坚定了他心中的决定。 齐凌虽然不信命，可他却觉得面由心生这词不是无的放矢。 第一眼看到她，只觉得她是个娇弱怜人的小姑娘。可是细细再看，却能从她的眉梢眼角看出几分灵气来。就像林玥琋所言，这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再加上楚家父子，卫宸。 他似乎给齐彦找了一条捷径。“我来不是带走齐彦的，只想告诉楚小姐一声。以后齐彦怕是会多有打扰。还望楚小姐不要嫌齐彦是个烦人精。” 暖玉似乎早就料到齐凌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她脸上神情未动，只是挑眉看向齐凌。“王爷的意思是……化干戈为玉帛不会再记我的仇了吧！”“你这话何意？我们何曾有过恩仇？”齐凌反问。 都是聪明人，话中深意不必说透。暖玉脸上漾出淡淡的笑意。“王爷真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淮阳王心情有些不美好了。“你的相貌……我和所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王爷认识的故人可是姓楚？说起来，我们楚家人生的都有几分相像。王爷若是有机会见到我姑姑，便会发现我和姑姑相貌神似。” 楚家人？齐凌心神微动。 越发仔细去看暖玉。“你今年十四岁，明年及笄？” “这也不算什么隐密。王爷为了贵公子倒真的是煞费苦心。”暖玉只当齐凌为了齐彦，所以暗中查过她。 第四百二十九章 姐弟情 第四百二十九章姐弟情 她之所以敢留下齐彦，是笃定齐凌不会追究。 皆因卫宸和她背后的楚家。当年林赫之所以要带卫宸前往淮阳道，其实不是林赫多需要卫宸，他一个雕玉的，把卫宸拘在身边何用？而是齐凌相中了卫宸。 时隔几年，卫宸如今声望如日中天。 从林玥琋的话中，暖玉能听出齐凌所期望的世子是什么样的？暖玉心神一动，觉得卫宸一定颇得齐凌赏识，让卫宸教导齐彦，想必齐凌必定首肯。 听出暖玉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齐凌不再开口，转而说起齐彦来。 齐凌口中，彦小娃就是个只知道胡闹，没心没肺的娃。“王爷，不是的。齐彦不是你说的那样。在我看来，齐彦是个性子倔强，却知道轻重的孩子。他总和我说，母亲身子不好，所以他想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母亲。王爷应该也看到了，他总拿些小玩意儿回去，那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银子，却是齐彦对母亲一片拳拳之情。王爷怎么能说他只知道胡闹呢？” 暖玉句句在维护齐彦。 齐王爷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自己的儿子，似乎在旁人眼里是个懂事听话的娃。可在他眼中，真的是个只知道缠着母亲的文弱小儿。 见齐凌眸中一派不以为然，暖玉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也许气彦小娃提起父亲来，虽然口中说着父亲太凶，可是眼中却藏着几分黯然之色吧。他小小年纪，也许在旁人看来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可暖玉却觉得，齐彦其实都明白。“齐彦是王爷独子。王爷不应该视他为自己的骄傲吗？怎么在王爷口中，齐彦似乎就是个无能小儿。” 齐凌挑眉。倒没想到暖玉竟然因为他对齐彦不满而和他对峙起来。 这姑娘刚才不还一脸的小心翼翼吗？ 暖玉阴沉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倒让齐凌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这样和他心里那姑娘一点也不一样了。那姑娘似乎从来不会生气，总是温温柔柔的，在他面前便从未有过怒意。许是终于有理由让他打消探查的念头了，齐凌心情稍好。“他是我的独子。可这也不能说明他不是个废物。” “我不是废物，父王，我不是废物。”突然间，齐彦红着眼睛冲进花厅。 齐凌脸上神情瞬间一凛。 齐彦有些胆怯的立在花厅正中，暖玉看不得齐彦这幅受气包的小模样，对他招招手，齐彦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父亲，缓缓挪向暖玉。最终在暖玉身边立定。 看着齐彦和暖玉这么亲近，齐凌心中倒真的一怔。 记忆中，儿子似乎除了和母亲，和谁都算不得亲近，便是林赫也难以亲近他。 当时林赫信中玩笑般的说，齐彦‘常驻’楚家，齐凌还以为林赫夸大其词。如今看来，自己儿子和暖玉，当真情同姐弟。 “你若不是废物，便证明给父王看……”齐凌面无表情的开口。 齐彦握了握小拳头，眼见着父亲眼中没有丝毫转圜之地，他不由得看向暖玉。“齐彦，你说你不喜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枪。可你父王却希望你做个饱学之士，你既然不想被你父王看扁，便证明给你父王看。明天开始，我找人教你读书识字。你可愿意？” 舞刀弄枪？ 自己儿子……齐凌再次怔住。他印象中，儿子和妻子很像，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五岁时候启蒙，也请了两个师傅教导，只是这孩子实在太顽劣。所以在齐凌看来，自己儿子简直一无是处。 暖玉眼角扫过齐凌，心里止不住的心疼起彦小娃来。 自己儿子喜欢什么，想必这位淮阳王都不知道。只一根筋的认定儿子一无是处。 竟然还有这样的父亲。 比起自己的父亲，齐凌这父亲当的简直太差劲了。 不过人家是王爷，又是长辈，暖玉自然不会把不满发泄出来。只能更加殷切的看向齐彦。希望这孩子争气。果然，齐彦在暖玉鼓励的目光中，挺直了小身板。“父王放心，我会好好识字的。将来做个饱学之士。玉姐姐，请多多关照。”看着齐彦懂事的小模样，暖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多讨人喜欢的孩子。 只有淮阳王这样的冷血之人才会觉得齐彦一无是处。 “王爷听到了。” 齐凌淡淡颔首。 “说的倒是好听，只是能不能做到？”“儿臣若做不到，任凭父王惩戒。”齐彦听到很多人这样对自己的父王说过，所以也有样学样。 齐凌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抱拳拱手。 突然心生疑惑，自己对齐彦是不是太严厉了？ 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王爷听到了，齐彦说到做到，若是做不到，我也任凭王爷惩戒。” 齐凌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两张脸，突然觉得心头一热。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明明来楚家之前，对楚暖玉这个名字还挺忌讳的。 他虽然打定主意把齐彦‘扔’给楚家。 让卫宸和楚家操心，毕竟他损兵折将的，楚家和卫宸自然要有所补偿。可自从见到楚家这位小姐，心中那秆喜恶的天平便缓缓的往一边偏。直到此时，他看到楚暖玉，不仅心平气和，心底甚至还隐隐有几分喜欢。 “一言为定。口说无凭，我们立字为据。” 见齐凌这般‘咄咄逼人’暖玉也有了几分火气，当下吆喝丫头准备笔墨。 然后她和齐凌执笔，各写了一封‘军令状’。彼此交换，签字画押。齐凌手中拿着的是暖玉所写……两张纸上字迹虽不同，内容却是一样的。 都写着齐彦若不成器，任凭淮阳王处置的字样。 看着这字，齐凌眼底带着惊讶之色。这字……“我的字，师承卫宸。”暖玉解释。 也许觉得齐凌还不够吃惊，暖玉随意的补充道。“我会让卫宸教导齐彦写字。” 如果字如其人，齐凌相信暖玉一定能教导好齐彦。 他本还心存一丝疑虑，如今见到暖玉后，这最后一分疑虑也打消了。成大事者，便该不屑闲言碎语。 别人背后非议什么都和他无关。 第四百三十章 斗嘴日常 第四百三十章斗嘴日常 他只知道，卫宸会教导齐彦，这便足够了。 卫宸那人年纪虽不大，处事却十分老道。若直接请托，他相信卫宸一定有无数个理由拒绝。可经暖玉开口，事情便成了顺理成章。 总之，齐王爷很满意。 暖玉也觉得结果不错。至于彦小娃，事后，他苦哈哈的向暖玉诉苦。 说怕自己写不好字，背不好书，然后会累得暖玉受连累。 暖玉的回答是，揪了彦小娃的耳朵，把他送进小书房……送走了齐凌，楚老将军便到了。 见到暖玉完好无恙，楚老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祖父要被你吓死了。你说你招惹淮阳王做什么？要知道比起济北王来，这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主。”楚老将军可不是个胆小的，他征战杀场一辈子，见过多少死人，比起胆子来，这齐国怕是没几个人比得上楚老将军。 可是淮阳王不同。 便是连自己儿子文靖都不知道淮阳王小时候多么狠毒。 这孩子十岁上下，便在宫中翻起过惊涛骇浪。那时候先帝还在位，一*夜间，宫中死了两个妃嫔，一位公主，对外称暴病而亡。先帝对楚老将军十分信任，曾暗中召楚老将军入宫…… 事后，先帝下令传位当今圣上。 而齐凌，则被封为淮阳王，镇守淮阳一道。 这事，如今显少有人提起了，可是那一*夜的惨况，楚老将军永远也忘不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夜间造就那样的一场杀*戮。如今淮阳王虽然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那埋藏在心底的血色，还是让楚老将军对齐凌心存戒备。 楚老将军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事隐约和暖玉说了。让暖玉也好有所戒备。 暖玉听完，果然沉默良久。然后说道。“祖父，我觉得当年这事怕是有隐情。祖父想啊，若那二妃和公主真的是被齐凌所杀，先帝便是再喜欢这个幺子，也不会纵容至此吧。更不会把淮阳一道交付他手。” “是先帝亲口对祖父说的，那还能有错？” “没人亲眼看到，怎么便能证明这事为真。” “……先帝难道会冤枉自己的儿子？” “祖父，储君之争，向来残酷。”暖玉唏嘘道。楚老将军不由得沉默下来，回想着当年可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祖父放心，我只是答应淮阳王，会求二哥指点一下齐彦的功课。我二哥自幼好学，当年我师父一心想把二哥拐到淮阳道给齐凌当幕僚，只是没有成功，淮阳王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让二哥指导齐彦学业，也算是圆了淮阳王的一个期望。” 只是这样吗？ 楚老将军眼中带着疑惑。 暖玉回以坚定的目光。 终于让楚老将军打消了心中疑虑，暖玉累得长吁一口气。 一大早的，先应付淮阳王，后又给祖父吃定心丸。 其实也没废多少心力，可是暖玉觉得累极了。卫宸天天在朝上和人勾心斗角的，可每次相见，他都对她笑盈盈的……这么一想，她不过只应付一个淮阳王，实在不该称累。 于是暖玉干劲十足的投入到教导彦小娃，间或雕玉的忙碌中去。 卫宸午后来时，暖玉正在看彦小娃写的字。六岁的孩子，实在不该对他有多高的期望，只是这字写的……比她当年写的还要丑上三分，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了。 突然间，暖玉手中的纸张被人一扯。 然后响起卫宸的唏嘘声。“好丑的字……” “二哥，你怎么来了。”暖玉回身，高兴的唤道。“午后无事，便来看看你。这是谁的字？你看着它怔怔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什么不妥，就是太丑了些，让我不知道如何点评，字是齐彦写的。二哥，我给你找了个小拖油瓶……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卫宸还当什么事呢。 齐凌当时出现，他便知道有异。后来齐凌和他提起暖玉。卫宸心底便知道这‘债’一定要还。 齐凌出现的时候确实是恰到好处。 也的确是因为暖玉，齐凌才会下定决心。济北道之所以顺利收复，其实很大程度上，是暖玉助了他一臂之力，如今不过是帮人哄哄孩子，卫宸觉得这算是个美差。 要知道齐彦可是淮阳王府世子，可不是等闲的世家公子。 教导一个世子……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差事。 当然，如果齐凌直接开口，他不会答应的。他忙的很，哪里有功夫哄孩子。不过齐凌和暖玉既然达成协议，他自然会替暖玉分担。 很简单，他见不得自家小姑娘受苦。 “就当提前演习了……”卫宸答的坦荡。 当暖玉意识到他话中意思之时，小脸不由得红了。卫宸拉了暖玉到近前，和她亲亲~热热的贴在一起。“……怎么不睡午觉，在这里愁眉不展的，不过是个小娃罢了，有二哥出马，不算什么大事。” “我猜到二哥会来啊。我如果去小憩，二哥怎么办？” “偷袭啊。趁你睡的正香时，偷香窃玉。你要知道男人都喜欢趁人之危。”卫宸大义凛然的说道。这般下作之事，偏生他说的一本正经。暖玉看着他，眼睛眨了几下，然后终是控制不住的轻笑出声。 “你若敢偷袭我，我便告诉祖父，让祖父找你喝酒……” 说起和楚老将军喝酒，卫宸不由得俊脸一僵。 然后露了小生怕怕的神色。楚老将军是海量，他和人喝酒，一定要尽兴。他不醉，陪喝的人也不能醉。卫宸虽然自诩千杯不醉，可在楚老将军面前，还是讨不到好处。 何况他为人素来警醒，断然不能让自己真的醉酒，所以陪楚老将军喝酒，便成了卫宸少有的能称为‘害怕’的事。 “求夫人手下留情，不要把我送给老将军荼毒……”卫宸抱拳拱手，做出一幅惧怕至极之色来。 “你若把齐彦教成个饱学之士，我便手下留情。不追究你这妄言之过了。”暖玉‘宽宏大量’的说道。 好难啊！卫宸想了想。“那娇娇儿还是把我送去给楚老将军荼毒吧。”最终，卫宸慷慨陈词。 第四百三十一章 循循善诱 第四百三十一章循循善诱 暖玉：“……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若教不好，我便只能任由齐王爷处置了，二哥，你忍心我被齐王爷欺负吗？”自然是不忍心，所以卫宸最终‘忍辱负重’的应承下来。 卫宸依旧没有正职。皇帝似乎把卫宸嘉奖这事忘了。而且朝臣们也十分有默契的没人提起…… 试想一下，一个二十岁的臣子，皇帝交给的差事，一件接一件的办成，而且都是那种别人听来便会说断无可能的差事。 议和。 收复济北道。 哪件提出来都是加官进爵的大功。 可是朝臣对此却是讳莫如深。卫宸这样的后起之秀，可以说风头太盛，以至朝中大半臣子对他是又恨又妒。卢岳倒曾向皇帝进言，只是被皇帝四两拨千金的给搪塞过去，卢岳事后借卢承瑜之口告诉暖玉。 让卫宸不要性急，跃升太快并非好事。于仕途一道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只要不需上朝听政，卫宸都会来楚家。 偶尔和暖玉说些京中现状，多数时候是教导齐彦。彦小娃初时不尊卫宸教诲，要知道卫宸乍看之下，是个清贵公子，和林赫同属一个类型。林赫对齐彦是爱屋及乌，卫宸却觉得齐彦是个惹人厌的小家伙。本来好好的午后，他和暖玉二人亲亲密密的，多幸福啊。可偏偏多了个毛头小子。 他老实听话还好些。 偏生这孩子看起来是个挺秀气的小公子，可做起事来，却有股齐王爷那不管不顾的猛劲…… 卫宸要他往东，他一定往西。 卫宸叫他坐，他一定站着。便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卫宸做对。 暖玉对此表示爱莫能助，因为林赫教导齐彦时，这孩子便那样应对，以至最终林公子让贤。索性便把这烫手山芋转手送给卫宸。 有人疑惑，会好奇齐凌为何不给齐彦请个有名望的饱学之士教导。 而且齐彦做为淮阳王府世子，舞刀弄枪的不是很好吗？ 如果齐凌只是希望儿子做个逍遥世子，不管做个饱学之士，还是做个舞刀弄枪的武夫，都无伤大雅。左右有齐王爷坐镇。齐凌不过三十有余，要等到齐彦承继淮阳王封位，怕是还要等上几十年。 可是齐凌不甘余生皆**纵，或者说，皇帝不会让齐凌一脉安稳的当他的淮阳王。 有人会反驳。 人家好歹是亲兄弟，难道还真的能手足相残！ 这世间，忘恩负义者何其多，尤其是皇家，有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 要说血脉相承，济北王还是皇帝嫡亲的叔叔呢，济北王府在济北道行事霸道，处事不妥。可如果皇帝想要网开一面，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济北王虽然有过，可也不至于祸连整个济北王府。如今济北王一家除了女眷，尽数押于牢中。只等着皇帝最终的处决了。 前车之鉴在那。齐凌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皇帝不念兄弟之情，召他妻子入京，其实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若是再傻的只知道一味的顺从，结局……所以相比刀剑，齐凌更希望儿子学的是权谋之术，帝王之道。这可不是老学究可以教会齐彦的，甚至齐凌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给齐彦找师傅。 可卫宸不同。 卫宸不仅学问好，更重要的是，卫宸知道齐凌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哪怕卫宸这么年轻，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个初入仕途的年轻公子，齐凌也不惜通过楚家，把齐彦交到卫宸手中。 可卫宸身上戾气太重。 这时候暖玉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了。卫宸是冰，暖玉便是火，这里没有冰火两重天，只有冰火融合，最终成了涓涓细流。 至于武力，以后齐彦手下会有无数能人异士。 相比之下，齐凌更在意齐彦心机的养成。 这也是齐凌和别的权贵比起来，不同的地方，他不会拘泥于身份，不会因为自己是皇族出身，而贬低旁人，他能看到别人的优点，并且能最大限度的利用。 很多年后，每每想到自己当日这个决定。齐凌都在感慨一番。 感慨自己足够当机立断，若是他生性迟疑，也许便会错过卫宸这个良师。 也许卫宸教导给齐彦的东西，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经过未来漫长的时间证明……卫宸的高瞻远瞩。 楚家，拢月轩。 齐彦对于卫宸表露出明显的不喜之色，其实这和暖玉关系很大。 齐彦唤暖玉姐姐，而且小娃心中确实把暖玉当成至亲的姐姐。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姐姐，自然该只疼他一个。卫宸未归前，暖玉确实对齐彦耐心十足，只要齐彦去找暖玉，暖玉从来都笑脸相迎。 可是多了一个卫宸便不同了。 暖玉大半时间，都被这个卫宸霸占着。 明明只和他亲近的玉姐姐，如今陪他的时间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时候，都把他扔给那个叫卫宸的。虽然卫宸看起来挺厉害的，因为自己父亲和舅舅见到卫宸，语气竟然也十分热络。这可着实不常见，要知道淮阳王是个多么眼高于顶的性子。能被他看上眼，进而能说上几句话的，在淮阳道都是凤毛麟角。 这个卫宸不仅‘抢’了他的玉姐姐。 还要和他‘抢’父亲和舅舅。彦小娃如果肯听卫宸的话，那才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 暖玉做壁上观，林赫在一旁幸灾乐祸。 师徒二人颇有种终于可以看到卫宸出丑的兴奋神情。要知道卫二少这人行事太稳了，要想看他出丑，实在难如登天。 只是，卫宸会让自己在暖玉面前丢面子？ 怎么可能？他这辈子在谁面前丢面子都无所谓，唯独暖玉不行。 做为自幼看着暖玉长大，而且希望自己在暖玉心中是棵参天大树的卫二少，前几次没理会齐彦。 他说不学便不学，他不学卫宸正好空出时间来陪暖玉。 两人并肩在院中散步，已经是隆冬，院中如今没什么景致了。可是二人就是能在这光秃秃的院子里转上十圈八圈。其间彦小娃自然想横插一脚，只是卫宸仿佛没看到他，暖玉也不像平时那般对他有求必应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彦小娃的新宠 第四百三十二章彦小娃的新宠 齐彦黯然伤心之下，只能委委屈屈的去和芷香玩闹。 可是芷香毕竟是个丫头，会玩的游戏就那么几个。玩的多了，彦小娃便失了兴致。 反倒觉得跟在卫宸身边，听他讲那些沙场上的趣闻，朝常上的争斗更加有趣。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齐彦便小心翼翼的开始跟在卫宸和暖玉身后。 身后多了个大活人，卫宸自然早就发现了。 不过他照样只和暖玉说话。暖玉虽然不知道卫宸有什么打算，可是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信任让她无条件的配合卫宸。前三天，齐彦发现卫宸再不让自己写字读书了，挺高兴的，玩的也挺欢脱。第四天，他开始觉得无趣，一天中有小半时间跟在卫宸身后。 第五天，一天中大半时间，他跟在卫宸身后。 第六天，第七天。 突然有一天，卫宸没有来。 暖玉发现齐彦这一整天都有些提不起兴致，而且不时看向院门。最后扭扭捏捏的问暖玉。卫宸怎么没来？ 暖玉只是笑着摇摇头。 第二天，卫宸还是没露面，齐彦这次直接上来问暖玉，上次卫宸讲的那个小孩子称象的故事，那小孩子到底是怎么把大象称出来的。 这是卫宸上次离开楚家前，没讲完的故事。 “我也想知道呢？你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是那小孩子了，怎么做才好？” “……想不到。不能杀了，也不能把它的腿砍断。我回去问过母亲了，母亲也摇头说不知。玉姐姐，卫宸什么时候来啊？”终于，彦小娃主动问起了卫宸。 “你不是讨厌他吗？” “我不是讨厌他，我只是不喜欢他。”齐彦一本正经的回道。 一旁陪在身边服侍的芷香芷云不由得抿了唇轻笑，齐彦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小*嘴。“彦少爷，讨厌和不喜欢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仗着自己陪玩次数最多，芷香问道。 “怎么会一样？我讨厌的人，我是不会让他站在我面前的，我只是不喜欢他。”言下之意，他对卫宸已经挺宽宏大量了。“既然彦少爷不喜欢二少爷。二少爷不来楚家不是更好。二少爷便能整天缠着你的玉姐姐了。” 芷香笑着说道。齐彦觉得芷香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想着自己这几天心里始终惦记着卫宸上次说的故事，齐彦越发的觉得不喜欢卫宸了。 讲故事便一次讲完啊。 总是留个尾巴。 留个尾巴便留个尾巴，卫宸还不来拣丢掉的尾巴。害得他这几天吃不下睡不香的，而且心里总是想起这些日子听来的故事。有时候遇到事情，他竟然还能用故事里听来的道理试着处置一下，结果一连几次被父亲称赞。 要知道彦小娃活了六年多。 父亲看他的眼神，多数时候是一晃而过的。 便是时有停留，眼中也带着失望。彦小娃还不太能理解失望是什么样的眼神，不过母亲说，父亲那样看他的时候，便是他做的不好，父亲失望了。 得了父亲称赞，彦小娃虽然绷着张小脸。可心里早就美开了花。 然后便开始迫切希望卫宸多讲些故事。 可是卫宸却从此不再露面。 他对卫宸，从讨厌到不喜欢，再到最近抓心挠肺的想卫宸。因为父亲最近夸奖他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齐彦觉得他该听新故事，学习新道理了。 终于，齐彦问起卫宸，并且红着小脸表示卫宸也不是那么惹人生厌…… 暖玉不由得笑了。 循序渐进，引诱彦小娃入瓮，成功。 第二天，卫宸终于露面了。然后用半个时辰的功夫，让齐彦明白，如果齐彦不希望暖玉和卫宸太过亲近。最好的办法便是缠住卫宸，让卫宸忙的分身乏术。 暖玉：“……” 于是彦小娃被卫宸成功拐走了。 从此后整天跟在卫宸身后，见到暖玉的第一反应，便是拉着卫宸回书房。自此卫二少成功成了齐彦的‘新*宠*’。林赫知道后，对卫宸竖了竖指头。然后轻飘飘的问卫宸，没机会再吃嫩豆腐是什么感觉？ 卫二少的回答是，对林赫连续半个月冷脸。 让林赫充分品尝到了何为寒冬腊月，冷风纷飞…… 这次换暖玉‘抱怨’了。因为年关将至，卫宸最近差事不多。几乎每天都能来楚家，可是暖玉见到卫宸的机会却不多了。因为齐彦说拢月轩书房不及外院大书房，又正逢楚小将军不在。 于是齐彦便‘鸠占鹊巢’，愣生生拉着卫宸转移阵地。 抱着‘我不看玉姐姐’‘你也不许看娇娇儿’的想法。玩起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齐彦倒是如愿了，卫宸真的没机会来看暖玉了。可是暖玉却开始食不下咽了。 又是一天暮色西沉，因母亲吩咐，齐彦早归。终于，暖玉和卫宸有了见面的机会。暖玉觉得自己和卫宸见一面，都快赶上牛郎和织女了。 卫宸在人前从来是副金贵公子的模样。可这一次，他有些失措了。 当着芷香的面，卫宸便把暖玉拉进了怀里。芷香啊的一声捂住眼睛。口中说着风迷了眼睛，她得找芷云去帮她吹吹。 暖玉红着小脸，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丢净了。 卫宸倒不以为然，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突然低头，他高暖玉大半个头，头这么一低，鼻子的高度便正好到了暖玉耳廓。然后，他薄唇轻轻一吹。 暖玉从来不知道，自己耳朵竟然极怕了痒。 只这么一口气，她几乎忍不住一哆嗦…… 然后，便觉得耳垂一热。他竟然，竟然……暖玉觉得自己全身几乎是瞬间一热，那热度，便是在数九寒天都不惧冷意了。可是双*腿却止不住的发颤。 痒，痒极了。 可是那麻痒之下，却又带着些什么。 麻麻的，经由耳垂，一路向下，向下，心肝，五脏，手，腿……最终蔓延全身。 暖玉张口轻呼了一声痒，可卫宸仿佛没有听到般，兀自用薄唇轻轻一吸。 紧拥着暖玉的手也微微加力，几乎要把暖玉整个人揽进怀里。远远看来，他们几乎融为一体。在这最最寒冷的冬日，他抱着她，轻轻吮着她的耳垂，带着温柔，带着纵容，然后轻声呢喃。“娇娇儿，真好，你又长了一岁。” 第四百三十三章 疑心生暗鬼 第四百三十三章疑心生暗鬼 要让卫宸做些伤害暖玉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可如今他和暖玉相处，他想做的事，件件都会让暖玉哭鼻子，所以卫宸干脆‘顺水推舟’便去教导齐彦。 他牺牲和暖玉呆在一起谈情说爱的时间，自然别有所图。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只是他的坏，全部瞒着暖玉罢了……如今京城局势，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济北道倾覆，淮阳王入京，还有楚小将军被勒令出城剿匪。甚至是谨妃失*宠*，总之，一切在卫宸看来，都不寻常。只是这些，他不会对暖玉说起罢了。 虽然答应过暖玉，二人之间不会隐瞒任何事。 可是那些勾心斗角，那些权势角逐，他不想暖玉涉足。 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真的十天八天不见暖玉，他思她甚深。 所以今日终究是按捺不住了……心中思量着，卫宸终是强忍着心中渴求，缓缓抬起头来。此时的暖玉，晕红着小脸，有些怔怔的抬头看他。看到暖玉这样的目光，卫宸心中陡然一软，有种哪怕明日便是生命尽头，他也无憾的满足感觉。 “娇娇儿，我已经和祖父商定过婚事。待你及笄，我即刻娶你入门。”等不得了，真的一刻也等不得了。 暖玉红着小脸闷声点头。 她觉得整个人此时还是晕的，耳垂发热，那热意渐渐弥漫全身。如果不是卫宸抽身而退，暖玉还傻傻的沉浸在那异样的感觉中。“二哥……”软软的，带着几分羞怯。 卫宸轻轻应了。 终究顾忌着暖玉的身子，牵起她的手，缓缓走进屋子。 刚才他们小别胜……在院子里亲~热来着。好在冬日，院子里少有人走动，也便没有在廊下点灯笼。若是夏日，长廊下挂满灯笼，他们这般，简直是无所遁形。 暖玉从来不知道卫宸还有这般手段。 以往他也只是抱抱她，亲亲她的小脸，便是唇，也是极少碰的。 他总说她还小，不能总是占她便宜。 芷香赶忙奉上热茶，芷云在一旁拧了温热帕子替暖玉敷面。天气冷，自家小姐和二少爷真是干柴烈火，连数九寒天都不惧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和暖玉说。”卫宸吩咐。 二人齐齐躬身退下。 “我屋里的丫头，二哥吩咐起来倒是顺溜的很。”一口温茶下肚，暖玉觉得小脸开始发烫。 刚才在外面二人耽搁的确实有些久，她小脸冻得凉凉的。 乍一回暖，难免染上几分艳丽之色。 卫宸伸手轻触，只觉得手下感觉滑腻非常，就像摸在羊脂白玉上。“傻丫头，她们终究是出自卫家，若不遵二哥之令，我如何放心她们服侍于你。”卫宸答。 暖玉轻叹。 “也就是说，我的所有动向，二哥从来都是了如指掌的。” “是。我不放心你。”卫宸答的直接。 暖玉一时间有些辩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其实卫宸这人压根不屑说谎，只要她问，他一定会答。只是她习惯事事相信卫宸，对卫宸所为甚少起疑。便是有时候觉得卫宸行事不着边际，也不过用信任二字说服自己。 其实人都是有感觉的。 卫宸对她好，暖玉心知肚明。可是若说卫宸行事不瞒她……那实在是卫宸睁眼说瞎话。 卫宸一心教导齐彦，暖玉是感激卫宸的。 齐彦那个孩子，暖玉也是真心喜欢。见第一面，便本能的觉得那孩子可亲。 可是卫宸教的东西……在暖玉看来，有些已经脱离一个为人师表之人应该教导弟子的了。例如，有一天，齐彦拿着一把匕首来她面前显摆，说自己以后便要执匕之人。 谁若欺他，他便用匕首回击。而且一定要一击必中。不会给人留反攻之机。 还说他以后要拥有无数把‘匕首’那些匕首可以为他做很多事。而他，只需要当个手握匕首之人，永远站在高处，不需亲自涉险，他想要的一切便会尽数送到他手中。 那天听完彦小娃这一番话。 暖玉半宿没睡。 她其实隐约明白齐凌的心思，也知道齐凌为何执意要把齐彦交到卫宸手中。 卫宸这样的人，做事从来都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至于善恶，在他心中永远不是考虑一件事需要在意的东西。他教齐彦的是，为君之道。 匕首便指臣子。 执匕之人只需要高座尊位，永远不需亲自涉险。也许齐彦所说的话并不是卫宸原话。可暖玉还是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她总会想起上辈子齐凌最终败于卫宸之手。 而齐彦做为齐凌独子，最终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都说关心则乱，暖玉也是如此。 卫宸对于暖玉心绪的变化感觉的十分真切。他们有一阵子没机会见面了，虽是他刻意为之，苦的却是自己，刚见面是二人按捺不住相思之情。 可是冷静下来，暖玉身子轻轻往后一撤，小脸便脱离了卫宸的手掌。 卫宸眸子微沉。 “暖玉，你有心事。”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暖玉也不至于矫情到让卫宸去猜自己的心情。所以她很果断的点了头。然后卫宸做出一幅洗耳恭听的神情。“……二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淮阳王在计划着什么？” 卫宸摇头。“我和齐凌只是泛泛之交……我也没打算投靠淮阳王。”卫宸答。 “可你教齐彦的那些东西……他还小。” “齐彦和你说了什么？” “只说自己将来要当执匕之人，二哥，如果这话传出去，淮阳道会不会引火上身？” 卫宸没有开口，暖玉继续说道。“齐彦才六岁，二哥若真的有心教导他，可以慢慢教起。我六岁时，二哥才开始教我识字。最近，我想见二哥一面都难如登天，二哥为什么躲着我？” 突然见面的欢喜过后，暖玉有些发怔的问道。 她学不会自欺欺人。卫宸明显有事瞒着她。她做不到卫宸期望的那样。 这么猜来猜去的，她会累。疑心生暗鬼，她不想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而且暖玉也不习惯在卫宸面前遮掩什么。 第四百三十四章 患得患失 第四百三十四章患得患失 卫宸蹙眉，觉得暖玉问的有些莫明其妙。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娇羞的在他怀里，红着小脸，他还记的他轻舔她耳垂时，她颤*抖的神情。怎么下一刻，小姑娘便开始兴师问罪起来。 他如何教导齐彦，那是他的事。 暖玉既然默许由他来教导齐彦，便不该插手这件事。 如何教导，甚至是他和齐凌的关系，暖玉都不该生疑。 也许是暖玉从小到大表现的都十分顺从，以至卫宸本能的觉得暖玉不会忤逆他分毫。 所以暖玉突然开始质疑他，甚至话里带着指责之意，卫宸一时间只觉得周身一冷，觉得莫明其妙的很。 她是个小姑娘，他自然不会教她那些权谋之道。 齐彦虽是稚龄，可他是淮阳王世子，将来注定是要经历大风大浪的。再说齐彦那小子精明的很，卫宸甚至怀疑那小子故意断章取义，借此挑拨他和暖玉的关系。 暖玉竟然中计，或者说，暖玉竟然不信任他。 这让卫宸有些失落…… 他做的这些事，哪件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 如今皇帝开始打压楚家，这时候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这道理十分简单。所以他和齐凌暗中有些往来，不是情理之中吗？ 这话也就是暖玉来说，换做除了暖玉之外的任何人，卫宸都会当面甩袖而去。 因为是暖玉，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他轻声开口：“齐彦不会胡乱开口。再说，你不信二哥吗？二哥既然答应教导他，便会用心教他。我清楚淮阳王希望齐彦学到什么，对齐彦，我是因材施教……至于躲你？可能吗？一天不见你，我都想的慌，十天八天不见，我都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时间。娇娇儿，有些事二哥确实不方便说给你听。可你要清楚，二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们好。这辈子，二哥心里最重要的人，便只有一个你。” 暖玉缓缓低下头。 见卫宸这么长篇大段的解释给自己听，心里滋味又酸又涩的。 她其实不想胡思乱想，可总难控制自己。 上辈子她及笄前，卫宸在京城已经官拜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职，主掌齐国科举选拔。 明年她便及笄了，可卫宸如今身上还挂着七品的官职……虽然偶尔能上殿听政，可也只能立在殿上最末之位。而且皇帝对他，似乎明显存了猜忌之心。 暖玉想，卫宸若想像上一世那般扶摇直上，怕是不可能了。 便是卫宸不怪她，可是暖玉心中难安。所以越是临近生辰，暖玉越是患得患失。 再加上和卫宸一连十几天不见，这份担忧和愧疚终究爆发出来…… 暖玉眼中的卫宸，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就像上辈子她见他最近那一面，在刑场上，他一身褚红官袍，面上的神情永远是淡淡的。而不像此时，他甚至是低眉顺目的替自己辩解。 因为重要，所以患得患失吗？ 不仅卫宸如此，她也会。 暖玉心情十分复杂，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她今晚为何要惹出这场事端。即使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可是暖玉心里还是委屈极了。 她知道自己被卫宸纵容惯了。 知道除了卫宸，这世上没人会这般纵容着她。 可终究是没控制住，矫情了一场。 “傻娇娇儿，你有什么心事，都说给二哥听。是二哥不好，最近疏忽你了。以后二哥一定不会……” 心疼占了上峰，卫宸轻叹一声，还是上前拉了暖玉的手。这次，她没有再躲。“二哥，我害怕。我内疚。如果没有我，二哥不会到了如今还是末等小吏。若不是因为我，二哥也不会引火烧身，不得不前往济北道。我最近总发噩梦……梦里，二哥平步青云，最终成了齐国首辅，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暖玉把上辈子的事说成梦境。 卫宸觉得好气又好笑。 平步青云，首辅之位…… 那又如何！ 难道会比现在更愉悦吗？ 不会，通常一个人的身份和责任是相匹配的。卢岳是首辅，他每天要花费七八个时辰履行他首辅之责…… 他是个利已之人，只想着自己舒服，压根不会去顾虑天下，百姓。 他这样的人，便是能平步青云，也一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 便是真的能当上首辅，于齐国来说也不是什么幸事。人啊，贵在自知，卫宸便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性。 所以暖玉的话，在卫宸听来，根本就是小姑娘胡思乱想。最近他确是疏忽了，险些忘了初心。 他做尽这一切，为了什么？ 无非一个暖玉罢了。 若是他做的事，会让暖玉伤心，那他宁愿不去做。 想通这些，卫宸轻轻一笑。随后再开口，心中已无丝毫戾气了。“暖玉，我只爱美人，不喜功名。只喜娇娇儿，不稀罕首辅之位，如果我是个皇帝，也一定是个昏君。因为我宁愿拿天下换一个你。齐彦那话传的断章取义，我和淮阳王暗中虽有往来，便并未在暗中筹谋什么。近期皇帝明显有打压楚家之心，我做了些未雨绸缪的安排……” “二哥，别说了。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二哥的错，二哥竟然以为不见你，便能不那么渴望……”眼见着暖玉露出不解的神色，卫宸轻轻一叹。“你还是太小了。” 暖玉眨了眨眼，会意过来。 不会是……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事实证明，便是他想的那样。“二哥已过了弱冠之年。这辈子只拉过你一个姑娘的手。也只想和你一个姑娘亲近……你能明白吗？见到你，我会想和你亲近，可我又怕一时控制不住伤到你。没法子，我只能去折腾齐彦。娇娇儿，你错怪二哥了。二哥不是不在意你，而是因为太过在意。” 他在告诉她。 这辈子除了她，从未有过任何人近过他身。 也就是说……虽然心中早就明白，可是卫宸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暖玉还是抑制不住的脸红。 眼见着暖玉的小脸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卫宸笑的越发不怀好意。“……既然娇娇儿觉得二哥疏忽你了，二哥今天便找补回来。我们先从哪里开始，耳朵吧，娇娇儿的耳朵生的好看，二哥极喜欢。”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只有贞操的狼 第四百三十五章一只有贞操的狼 夫妻感情再好，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口角。 打打闹闹的方显真实。 反正不管暖玉心里怎么认为的，卫宸只当这是小夫妻间的情趣。 初时因暖玉误解他而生出的那些许怒意，也在吃豆腐过程中尽消。 小夫妻闹别扭，最后以这样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收场。亲过耳朵，眼睛，鼻子，樱唇，卫宸又在暖玉锁骨流连……最终，卫宸把小脸绯红的暖玉揽在怀里。“是二哥不好，这世上没什么能比我的娇娇儿重要。” 暖玉晕乎乎的听着，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气什么。气卫宸隐瞒她，还是气卫宸疏忽了她，甚至在气自己连累了卫宸。总之，一言难尽。 卫宸话音落下，不等暖玉反应。 芷香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二少爷，青林在府外求见。说是卫家老夫人请二少爷回卫家一趟，说有要事相告。” 暖玉也顾不得害羞了，蹙了眉轻声道。“卫老夫人寻你，怕是和吕氏有关。二哥，你打算怎么应对？” “卫家是卫家，卫宸是卫宸。她唤我便一定要去吗？傻姑娘，放心吧。二哥心里拎的清。明知道是陷阱，傻子才会去跳。”说完扬声吩咐芷香。“便让青林替我回绝了，便说我最近公务烦忙，无法应约。” 芷香高声应了。转身去传话。 卫老夫人这一出，倒让暖玉心中生出几分戒备来。“如今二哥身份不一般，想必卫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二哥回去认祖归宗的。” “送神容易，想要请回去护佑卫家，便难如登天了。我若不想，谁也逼迫不得。”卫宸答的冷戾。接下来卫宸果然寸步不离暖玉，誓要让暖玉收回那句‘疏远’之言。 暖玉后悔了。 她不该胡思乱想，更不该觉得和卫宸有了隔阂。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疏远她，唯独卫宸不会。“二哥，你早些回去吧，不是明天一早还要上殿听政吗……”摸头杀，亲耳杀，吮唇杀，总之，暖玉被‘杀’的片甲不留。好在卫宸还知道分寸，没真的弄出什么痕迹在暖玉脸上，可是那绯红的小脸，任谁一见也能看出被彻底滋润过。 至于心中那些疑惑…… 也因为卫宸几乎可以称为霸道的宣誓动作而烟消云散。 卫宸便是真的因为她，而不能像前世那般位极人臣，可和前世相比，他多了一个她。 也许，老天安排这一出重生，真正的意义便在此。 那她还在这里自寻烦恼做甚？哪怕卫宸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吏，她也心甘情愿陪在他身边。除了卫宸，她的眼中再看不见旁人。 她能给卫宸的不多，可是她敢说，这世上，对卫宸最痴心的，便是她了。 其实只要想通这点，她那些疑惑，顾虑，自责便都成了庸人自扰。 “不急，让二哥再抱抱。”卫宸不急不缓的说道。 暖玉心里那滋味啊……她真的错了，她招惹卫宸做什么？这人是匹狼，而且是饿狼，色中饿狼。 卫宸对此的评价是，他虽然勉强能称为狼。可狼那种畜牲可是什么都吃的。而他十分挑食，只吃‘暖玉’一个……所以，他是只有贞操的狼。 “娇娇儿，不管发生什么，有二哥在。”离开前，卫宸对暖玉说道。 暖玉点头。 虽然不知道卫宸为何这么交待，不过经过刚才一番深切的体会，这时候她若发问，怕卫宸再‘故伎重演’。她现在耳朵还在发烫呢。 卫宸笑了笑，离开前不忘摸摸暖玉的头，道了句‘好娇娇儿……’ 这一*夜，暖玉睡的有些不踏实。梦里总在上演着卫宸对她的各种惩戒。说她不该怀疑他，更不该疑神疑鬼，为了让她长记性，他要处罚她。 而处罚的办法是…… 暖玉一觉睡的小脸绯红，直让服侍暖玉梳洗的芷香一脸疑惑。“小姐莫不是受了寒？脸怎的这么红？” “……窗子关的好好的，小姐也没踢被子的恶习，哪里能受凉。”芷云在叠被，听到芷香的话不由得反驳道。“是啊。屋里一点也不冷啊！小姐怎么会发热了呢？”她依旧固执的认为暖玉脸红是发热了。 芷云摇头。 对于芷香的一根箭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不知道精明的王述怎么便相中芷香这个傻丫头。 自家小姐脸色红润，精神看起来好极了。哪里像生病的样子。明明就是因为昨天和二少爷见面，二人谈谈情说说爱的。小姐心情好，这才面色红润，白里透红。“别乱说，小姐脸色好的很。倒是你，都要嫁人了，也不知道自己多绣些嫁妆，整天还有闲功夫猜测小姐的心思……” 芷香委屈，她什么时候猜测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她只是实话实说。 再说小姐说过会替她准备嫁妆的。“嫁妆小姐会替我准备的。小姐说一定让我风光从院子嫁出去。”芷香是个很容易跑题的人，于是接下来，二人开始说嫁妆。芷香得意，芷云摇头失笑，觉得芷香人看起来傻呼呼的，还一根筋。可也许便是因为她这份‘傻’，所以王述才对她另眼相看的吧。 暖玉安静的听着两个丫头斗嘴。 她突然觉得岁月净好。 以后，她嫁给卫宸，早上醒来，服侍卫宸出门，然后她在院中听丫头说些趣事，看着婆子们手脚麻利的洒水扫尘…… 院中有小孩子跑跑闹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和睦，一世长安。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正在这时，秋莹突然挑了帘子进来。 三个大丫头中，秋莹是性子最沉稳的那个，她这种慌慌张张的进门，口中直呼出事，可见真的出了大事。 芷香和芷云瞬间变色，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二人齐齐看向暖玉。暖玉静了静神，然后示意秋莹开口。 秋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把事情道出……原来她今早出府去见毛金，却得知京城突然在传一件事。 第四百三十六章 青梅竹马还是私定终身 第四百三十六章青梅竹马还是私定终身 大家都在说甘宁道卫家有个养女，此女名唤暖玉。 她被卫家当成嫡亲的女儿养到十岁，这才知晓身世另有详情。这十年间，她是卫家嫡出三小姐，父母疼，兄姐*宠*，过的简直就是锦衣玉食神仙般的好日子。 卫家有个二少爷，对这个妹妹尤其偏爱。 从小到大，都把妹妹带在身边。便是连妹妹读书写字，他也亲自教导。 两人兄妹感情甚深。 十年间，二人并不知道彼此不是血亲。 便这么懵懵懂懂的当了十年兄妹…… 这位卫家二少爷不是别人，便是如今正如日中天的卫宸。而那位被卫家收养的姑娘便是楚家那位小姐，楚暖玉。 这件事一经暴出，几乎引起京城哗然。要知道做了十年兄妹，如今却要做夫妻，这可是有违天理伦常的……即使二人不要是血亲，可的的确确当了十年兄妹。 这样的两个人，如今却要成亲。 说出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有人甚至会怀疑，莫不是二人以前便有私情。可如果是那样，岂不是说他们还是兄妹时便结下了私情。这叫什么？已经不止是枉顾伦常了。二人根本就是兄妹***。 如果齐国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要礼数有何用？ 如果纵容官员做下这不顾伦常之事，那官员还如何称之为官员。国将不国…… “这事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越传越难以入耳了。小姐，怎么办？” 暖玉怔了怔，突然想起昨天卫宸对她说的话，他说，不管发生什么，有他在。再想到昨天卫老夫人找卫宸，可是卫宸直接拒绝了。 这事和卫家有没有关系？ 即使不是卫老夫人所为，这事和吕氏，和卫双双怕是也脱不得关系的。 暖玉突然想起来，卫宸和她提起，说是齐瑞阳如今也在卫家…… 正在这时，韩妈妈挑了帘子进来。“小姐，老夫人有请。” 暖玉示意韩妈妈稍候，然后吩咐芷香三人。“我早就想过，这事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的。如今终是被人说了出来。你们三人不必担心，我有祖父祖母，父亲还有二哥，师父护着，不会有事的。” 三人点头，就像暖玉相信卫宸。 三个丫头也是这样相信暖玉的……暖玉随着韩妈妈前往落英院，途中，韩妈妈几次欲开口。可是迎上暖玉明亮的眸子，最终也只是轻轻一叹。 叹这世上，有情*人总是要经受各种各样的磨难。 卫二少好容易从济北道捡回一条小命。这才消停几天，竟然又横生事端。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偏要这般造谣生事。养兄妹又如何，不正好亲上加亲吗？ 碍着谁了…… 卫宸愿意，楚家上下愿意。和旁人有什么相干的。 最近因和暖玉接触渐多，韩妈妈倒真的越发喜欢这位小姐了……模样好，性子好，而且因为有了暖玉，楚老夫人最近明显笑容多了。和小将军关系亲近起来，和老将军也越发的感情深厚了。老夫老妻的，最近还时常说些腻死人的话。 以前苏家小姐在楚家时。 虽然偶尔也能哄笑老夫人，可那种笑毕竟和如今不同。 再说小姐是楚家人，真正的自己人。 再说卫宸。年少有为，少年英才，和自家小姐站在一起，那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 不就是一个院子里住了十年吗？ 青梅竹马，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被人说得这般不堪……直到迈步跨进落英院，韩妈妈才轻声开口。“奴婢觉得小姐和卫公子是天作之合。旁人说什么，小姐不必在意。”暖玉有些意外，接收到来自韩妈妈眼中的善意，她笑了笑，轻声回道……“多谢韩妈妈，我知道。我自己的日子，做什么要让别人指手画脚。” 韩妈妈亲自替暖玉挑了帘子。 进了屋，暖玉发现不仅是老夫人，连自己的祖父楚老将军也在。 见到暖玉，楚老夫人脸上忧色微敛。她伸手唤了暖玉上前。“听说昨天宸小子来了。你们二人是不是因为什么吵架了？说是在院子里便能听到你在质问卫宸……”暖玉一点也不意外自己院中有楚老夫人的心腹，楚老夫人也无隐瞒之意。暖玉从楚老夫人话中听不出旁的来，只有真心的关切。 暖玉先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是孙女不懂事，有几天没见到二哥了，我便闹起了小脾气……二哥宽宏大量，并没有怪我，反而说是他疏忽了我。” 楚老夫人一脸安慰的点头赞卫宸懂事。一旁楚老将军嘀咕。 男人就应该这样，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生气，像什么样子……然后毫无意外的被楚老夫人瞪了。 “祖母今日让韩妈妈唤了你来，是有事情想告诉你。暖玉，你和卫宸的亲事，恐怕要有变数……” 暖玉其实早就料到楚老夫人找她是说她和卫宸的事，可是楚老夫人直接便说她和卫宸的亲事有变，便是有了心理准备，暖玉神情还是瞬间一变。 见此，楚老将军瞪了一眼老妻，然后安慰暖玉道。“别听你祖母乱说，能什么变数。我楚家嫁女儿，旁人管的着吗？我就相中卫宸了，我就喜欢那小子和暖玉从小长大，最是知道暖玉的喜好，最是谦让，最是能照顾好我孙女。旁人说什么，由着他们去说……” “你个老头子，难道我不喜欢卫宸吗？那小子一表人才的，若是被别人相中，我得心疼死。可是这谣言实在传的太凶了。怕是会惊动到上头。若是上面怪罪起来，还能让卫宸娶暖玉？” “皇帝难道还要管我把孙女嫁给谁？”楚老将军梗着脖子喝道。 “皇帝想要插手，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先前还当皇帝对文谨有情。谁知道他说贬便贬。想着他念着楚家世代功勋，不会动楚家，可如今他打压我们楚家还不够。靖儿堂堂将军之尊，却要带人去剿几个莫须有的山匪？不屠尽还不准归京。如今我们楚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又传出这样不实的谣言……皇帝不趁机加难？ 丫头，你放心。我和你祖父拼死也会护你周全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犯楚家者，必诛 第四百三十七章犯楚家者，必诛 楚老将军一脸的心疼，心中咒骂着哪个多事的龟孙把这事情捅了出去，不仅捅了出去，他还添油加醋的一通乱说，什么叫早早私定终身。暖玉十岁离开卫家，十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叫终身。传出这话的简直是脏肝烂肺，也不怕老天下道响雷劈死他。 自然，楚家二老也想到了卫家。 可是楚老夫人并不觉得卫家老夫人傻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简直就是和卫宸公然为敌。卫宸看中暖玉，现在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要知道卫宸为了暖玉，可是拒绝过济北王府的小姐。而且还当殿揭发济北道数大罪行，真能称得上冲冠一怒为红颜。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 卫宸的心意表露的天下皆知，卫家难道还想破坏不成？楚老夫人是见过卫家老夫人的，虽说那卫老夫人不算多有见识，可也还算明事理。自从上次她亲自拜访过后，最近那卫家倒是乖觉的很。那自称卫宸生母的吕姓女子，也再未露面。 但凡那卫老夫人还有脑子，都不会继续开罪卫宸，这时候她该不予余力的让卫宸回到卫家。而不是拼着鱼死网破，和卫宸弄个两败俱伤。 除了那卫老夫人，卫家还有卫夫人，还有一个卫双双。 甚至还有那个看到卫宸风光，便想占便宜的吕氏。 整个卫家，在楚老夫人看来，实在不算什么能上得台面的人家。也就一个卫宸还算是个人物……除了卫宸，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如果不是看在卫宸确是个良才，又和暖玉情深的份上。 楚老夫人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她楚家的姑娘，犯不着低嫁。“事情即已出了，我们在这里猜测亦是无用。老爷，你去外面探探，再去找找宸小子，看那小子如何打算。顺便再去趟林家，让林家小子出面帮衬一把……”楚老夫人想了想，如是吩咐道。楚老将军点头。他是个粗人，急智不及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的安排也合他心思。 楚老将军急急出门。 楚老夫人转头看向暖玉，轻叹一声招手将暖玉唤到近前。暖玉命运多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似是天灾，实则全是人祸，楚家的姑娘被这般欺负，真当楚家无人！ “暖玉，别怕，有祖母在呢。祖母舍出这张老脸，便不信压不下这谣言……”楚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别看她平日在家修身养性，可年轻时也是个硬茬子……要不然怎么能一个妇人支撑起整个楚家。虽说宫中有谨妃在，可楚家父子常年在外，谨妃在宫中鞭长莫及，想要欺负楚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楚老夫人性子犟，又有股子决绝劲，有人试探一番，最终无功而返，渐渐的便没有再打楚家主意。 “多谢祖母。我不怕。谣言之所以能伤害到人，是因为人心中在意，我又不在意那些谣言，相信二哥也不会在意。我们不理会它，它自然不攻自破。”暖玉安慰道。 楚老夫人很欣慰。 孙女性子好，不与人争，这品质真真难得。 可是暖玉不争，她却不甘。那些人几次三番欺负到楚家头上。 楚家再不出手，当真要被世人瞧扁了…… 那计家小子在生意上动手脚便罢了，左右失些银子，还伤不得楚家根基。 可是如今竟然公然欺到暖玉头上。“傻丫头。你虽不在意，可那些愚昧之人却因此轻看了你。我们楚家可不能任由自家姑娘被这般欺负。你且先回拢月轩，祖母一会去拜访几个老姐妹。那人今日敢伤你，明日便敢伤旁人。我们总不能由着那些恶人继续胡作非为……” 暖玉忧心忡忡，她宁愿自己背负上骂名，也不想楚老夫人因此动怒。 就像她刚才所说，虽然这谣言传的不堪入耳，可暖玉也不过是觉得莫明其妙罢了。要说生气？有些吧。毕竟那些人非议卫宸。她和卫宸初时确是兄妹之情。她依赖卫宸，卫宸怜惜她。 他们并没做出于礼不合之事。 谣言却传的污*秽不堪…… 可见造谣之人心思歹毒。幕后之人越是心思歹毒，越证明其急不可耐，这时候只要稍做安排，还怕揪不出狐狸尾巴。而且卫宸昨天对她说了一切有他。暖玉相信卫宸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说，定然是有所预见…… 楚老夫人不甘，最终继楚老将军出门后，也跟着出了门。 暖玉只得回拢月轩等消息。 晌午前，卢承瑜来了。 见暖玉神情平静，并不像自己担心的那般，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我还怕你胡思乱想，坏了心情呢。”小姐妹二人并肩在园子里慢步，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几分暖色。两个穿着大氅，一紫一青，远远看去，倒为冬日冷寂的园子添了抹艳色。“我若因此六神无主，岂不正中歹人下怀。卢姐姐放心，我这人别的倒没什么稀奇，只是比旁人想的开些。”除了卫宸是她执念，暖玉对旁的倒真的不易动怒。 “你想的开便好。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卫宸还是你，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卫宸年纪轻轻，已经深得皇帝倚重，想必很多人嫉妒的眼睛发红。为了拉他下水，派人去暗中调查他也不算稀奇。你在卫家十年，想要查出来是早晚的事，这事终究纸里包不住火。”暖玉和卢承瑜说过自己的过往，卢承瑜早就知道暖玉和卫宸兄妹相称十年。 可她可以喜欢上大她十几岁的林赫。暖玉和卫宸为什么不行？ 暖玉和卫宸年纪相当，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意，两小无猜情。 为什么不能成亲！ 偏有那些口蜜腹剑的宵小之辈，在那里胡乱开口，编造是非。 “我知。所以我压根没想过这事能瞒一辈子。只是这时候被人说出来，难免有趁火打劫之嫌。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却为了我的事奔波，我于心不忍。”暖玉在卢承瑜面前道出了心思。 卢承瑜轻轻一叹，劝慰道。“可是让二老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他们也同样于心不忍。在长辈心中，我便即使嫁了人，生了子，也终究是孩子。是需要长辈时刻护着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雪中送炭情 第四百三十八章雪中送炭情 “……听到那些谣言，我立马便出门来见你了。生怕你胡思乱想。倒没想到你倒是看的开……对付谣言就应该这样。前两年，我父亲跃升的快些，那些人背后编排我的是非，说我眼高于顶，说我父亲打算用我来拉拢同盟。开始时我还哭过鼻子，后来听的多了，反倒觉得无趣。便让那些人去说吧，左右伤不得我分毫。”卢承瑜轻声说道…… “卢姐姐好气度。” “我那可不是好气度，我那时被逼无奈，世人羡慕我们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却不知道我们亦有我们的苦处。身在其中，不得不承受这些。反倒是你，初来京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竟然便这般看的开。是我小瞧了妹妹你。”对于暖玉，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真情实意，都是真心喜欢暖玉，觉得暖玉是可交心的姐妹。 暖玉对卢承瑜笑笑，算是承了她这份情。 要说来京城有什么收获，结交卢承瑜绝对是一桩。 这时候来陪着她，劝解她，无疑于雪中送炭…… 暖玉中午留了卢承瑜用饭。姐妹两个志同道合，又都识得林赫。可以说有说不完的话题。 卢承瑜喜欢听暖玉说林赫的趣事，暖玉便拣了几件趣事说给卢承瑜听。“……暖玉，你说我和林公子真的有希望吗？上次我父亲去林家提起我和林公子的亲事，林家虽然没有直言拒绝，可也没有点头。林大人说虽然娶妻是父母之命，可他却觉得与其父母之命，成就一对怨偶，他更希望林公子点头。这事便没了后续……”卢承瑜满腹心事的说道。她一个姑娘家，提亲这种事总不能连番登门。 这种事，卢家开口，林家若是愿意，自然该派媒人来说项。 可是林家一直没有动静…… 卢承瑜心里也苦。可这种事又不好和旁人说，便是自己的母亲，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是不便开口说这些的。她唯一能对其开口的，也便只有暖玉了。“卢姐姐，你是个好姑娘，老天一定会善待你的。” 卢承瑜红着眼睛点头，满脸的不好意思。她是来开导暖玉的，反倒被暖玉安慰。 “我们情同姐妹，没什么不能开口的。以后卢姐姐不管有什么心事，只管说给我听。” “好。我们以后便是姐妹……” 卢承瑜走后，芷香来报，说是青森求见。 暖玉知道卫宸曾经救过一对兄弟，后来那对兄弟便跟在卫宸身边。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二人……卫宸说过，兄弟两个，青林严谨，心思重。青森活泼，是个直肠子，却十分忠心。 暖玉想了想，让芷香将青森带到花厅。 青森第一次来楚家，觉得自己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用了。楚家啊，武将第一世家啊…… 青森自幼便有个将军梦。只是家中贫苦，兄弟二个小时候时常填不饱肚子，以至年纪轻轻便出来给人当伙计，赚几钱银子贴补家用。又赶上闹灾荒匪患，险些丢了小命，好在得卫宸相救。 兄弟两人没有去处，便索性跟在卫宸身边。 一是报恩，二也算找条活路。 跟了卫宸后，兄弟两个发现。这哪里是找条活路啊，这明明就是老天开眼，给了他们一条康庄大道…… 对于楚家，青森老早就满腹好奇。一直盼着有机会见一见未来的当家主母。 要知道楚家小姐在京城那简直就传成了天仙。 美，大美人。 才，有大才。 外人送了个‘玉美人’的雅称。 而且楚家这种高门大户，以前便是青森打破脑子，也休想迈进一步。 如今能这般堂而皇之的被人一路引着进来，青森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当然，面子事小，自家公子吩咐的事情为重。 进了拢月轩，青森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 一路行来，楚家给人的感觉是厚重，是百年武将世家积累出的底蕴。可是拢月轩，却是极尽奢靡高华的。那一庭一院，一桥一路，简直像进了仙境。 这还是冬天，如果到了盛夏，这里简直美不胜收。 难怪人家都说，真正的权贵，从外面是看不出的。外表看起来越是普通，内里却是奢华。 虽然卫府也是高门大户，可比起楚家来，还是显得太过平凡了些。 可自家公子却能娶到楚家小姐，可见自家公子多么优异。据说那六皇子也相中了楚家小姐，最终却铩羽而归……正在青森胡思乱想之时，有丫头引了一位小姐缓缓迈步进了花厅。 刚才看到芷香，青森已经觉得如见仙子般了。 如今被几个小丫头簇拥的那位小姐，才真真是倾国之姿。青森赶忙跪地行礼…… “属下青森，参见主母……” “你这人好有趣，怎么便称我家小姐主母……”芷香笑呵呵的开口。青森也笑了。“早晚的事，属下提前先唤着……” 青森并不敢抬头看暖玉，只粗粗扫视一眼。 青森一直没觉得自己多低下，他出身虽低，可跟了卫宸后，也算长了些见识。 便是在淮阳王面前，青森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可在楚家小姐面前，他却觉得自己低入尘埃。这和自家公子给他的感觉一样，初见卫宸时，青森以为看到了神仙。 “好了，你也别贫嘴了，你说二少爷有事情要你当面转告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如今便在你面前，你且说吧……” 暖玉脸上神情淡淡的，并未流露出任何担忧之色。 青森不由得肃然起敬。 发生了什么他清楚的很，这事不管谁遇到，都很难镇定以对。 压下心中敬意，青森语气郑重的开口。“我家公子让属下转告小姐。今日之事，是卫双双，吕氏和齐瑞阳三人合伙所为。公子还说，最近几~日，公子有要事办，不便来楚家。可是公子又不放心小姐，便吩咐属下来护卫小姐。还请小姐莫要赶走属下。” 青森说明来意。 暖玉微微蹙眉。觉得卫宸的安排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卫宸说过，青森可信。所以暖玉淡淡的点了头，让芷香一会带着青森去找王述。 “……你家公子如何发现此事是三人合伙所为的？”暖玉随后轻声问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述济北道之行 ?3;??^Xo?+?R?pn?vO{?Y?9?u??Pc??`???ri?,??2r?"?????三十九章述济北道之行r “昨天，卫老夫人派人来请公子。公子没去。晚上盯着卫家的属下便来报。说是白天时卫双双，吕氏，齐瑞阳曾经悄悄出府……”暖玉微惊，言下之意，这事情一直以来都在卫宸的掌控中。青森想必也是得了卫宸吩咐，对暖玉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 还好心的加了个补充说明。r “公子一直注意着卫家呢。卫家在公子眼中便是跳梁小丑。”他一时逞了口舌之快，说完后方醒悟过来。r 如今这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的，他这么一说，岂不是告诉楚家小姐，自家公子其实早有预见，却没能阻止吗？岂不显得公子无能！“小姐莫要误会我家公子，公子只是让人盯着卫家几个女人，谁知道那几个女人心这么黑，竟然想到这样的法子诋毁小姐和公子。小姐可莫要因此便不理会我家公子了，如果小姐生公子的气了，那属下只能提头向公子谢罪了。”长兄青林总说他嘴快，说他坏事便坏在嘴上。如今应验了……r 青森想死的心都有了。r 暖玉不开口，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怒意来。r 只是绷着一张俏脸，显得越发的冷艳绝美，也越发的……让青森肝颤了。r 他后悔了，他干嘛要和兄长争这个机会。楚家虽好，未来主母也够美，他虽说开了眼界，可是……他怕是要为此丢了脑袋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昨晚公子回去时，卫家几人早就把事情做了……公子知道后，把自己关到书房整整一*夜，今天早上公子出门时，眼睛熬的通红。小姐，公子这一*夜一定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化解此事。也是阴错阳差，公子前往济北道前，便已经开始派人盯梢了，一直也没出什么事，那楚家几个女人偶尔也会出门，尤其是卫双双和吕氏，经常结伴出行……谁想到昨日多了个齐瑞阳，她们竟然便做出了那样的事。”r 青森替卫宸叫屈。r 觉得这事如果说要怪吧，其实楚家小姐也有责任。r 因为自家公子是为了陪她这才耽搁了。r 属下察觉出事时已经晚了，补救不及。这才使得一*夜之间，谣言满天飞……当然，做为下人，他是不能多说一个字的。不过如果楚家小姐因此怪罪自家公子，那这位楚家小姐实在不值得自家公子倾尽一切来娶。r 上次济北道之行，公子几乎便拼上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r 青林留守京城，没有亲眼见识到济北道的血腥。r 最后那场厮杀，简直是修罗地狱。r 在那之前公子已经受了重伤，本就带伤上阵……最终和那齐峥崴对峙时，细看之下公子的手其实一直在抖。可就是那样，公子在齐峥崴面前也未露出丝毫异样来。战后，公子为了掩人耳目，又和楚小将军，淮阳王来了个一醉方休，以至翌日公子高热不退，将养了几日才脱险。事后楚小将军说公子这是逞强。r 可是公子说，淮阳王虽然相助于他们。r 可他却并不信任他们，或者说，他是在观望……若发现这边力竭，抑或济北道还有反攻之力，淮阳王立时调转枪头也是有可能的。为了取信淮阳王，公子拖着一身伤，愣生生让淮阳王打消了疑虑。r 自家公子做这一切为了什么？r 说到底，是为了这位楚家小姐。r 如果公子不是和楚小姐情深，大可顺水推舟，何必要和济北王闹翻。r 哪怕公子推测出济北道有不臣之意，大可疏远济北王祖孙，也犯不着在大殿上便和济北王撕破脸面……r 青森等了半晌，暖玉还是不开口。r 暖玉能平静以对，他却不能。“属下一路跟了公子前往济北道……很多事情属下亲眼所见，不知小姐可有兴趣听属下说上一说。”r 暖玉听到青森的话，眼中终于有了光彩。r 她终是缓缓点头。r 青森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从最初说起，说卫宸和楚文靖定下了明察暗访的计谋。r 说楚文靖把卫宸妆扮成了一个摆摊算命的，尤其说了下卫宸的模样。暖玉听得蹙眉，一旁芷香和丫头们忍笑忍的辛苦。在丫头们看来，只是觉得卫宸那样打扮很是可笑，可是暖玉却是心疼。r 青森继续往下说。r 说内平峰山石滑落，将山脚几个村庄尽数吞没。r 说村中侥幸活命的百姓纠结起来，围攻凌昌城……而那时卫宸正在凌昌城外。r 济北王府暗中施展毒计，突然杀出城门，流民慌乱间死伤无数，而卫宸那时便混在流民中间。r 而后随流民逃往城外密林。r 历时十数天，终于收服了几十心腹。r 而后带着这些人前往另两个几年前受灾严重的镇子，一边搜集济北王府的罪证，一边说服守军相助。r 进济北道时，卫宸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只楚文靖身边那百名护卫。r 离开济北道时，卫宸身边死忠护卫数十人，各个孔武有力，对卫宸更是忠心无二……r “公子曾经受了重伤，有几天整日昏睡不醒，水米不进……那时柴飞平和李二跟在公子身边。两个大男人，几次落了泪。他们说公子痛的极了，会低声唤小姐名字。偶尔清醒时，曾交待二人，若是他不幸罹难……便让他们跟着楚小将军回京城，然后投身楚家，一辈子护佑小姐。”青森眼睛泛红的说完，垂下头，立到一旁。r 如果他说了这么多，楚家小姐还误解公子，还生公子的气，那青森实在要怀疑自家公子的眼光了。r 芷香抬头，从暖玉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r 可是芷香知道，自家小姐此时心中一定五味杂陈。暖玉一直想知道济北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问起楚小将军，楚小将军除了吹嘘自己的战功，旁的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至于二少爷，便直接避而不谈。自家小姐知道二少爷受了伤，可是伤在哪里？伤的多重？小姐却无从知道。r 每次见面，二少爷都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r 芷香曾听暖玉追问过。r 当时卫宸答，不过是些皮肉之伤，早就好了……r 第四百四十章 该出手时便出手 l????Q?fV?5:%?$???@'?h???rh,????}??^????i,?%??????四十章该出手时便出手r 还说自己当时不过被刀划破了一层皮，连血都没浸出几滴来。r 可是青森却说，二少爷伤重，险些丢了性命。r 芷香直觉青森没有说谎……r “……芷香，带青森下去吧。”芷香领命，示意青森随他下去。青森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让暖玉消气。可他又觉得这事也不是公子的错，楚家姑娘不应该生气，总之，一时间青森亦是六神无主了。r 直觉公子这次安排错了，应该让老实持重的青林来才是。r 出了院子，青森有些拘谨的问道。“这位姑娘，我是不是闯了大祸？”r 芷香似笑非笑的看向青森。二少爷行事向来有度，这次怎么安排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来护卫小姐。r 不过这事也是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是要败露的，也就无所谓闯不闯祸。二少爷一早派人盯梢卫家，却因错阳差未能阻止卫家几个女人出手，说出去确实有些丢脸，二少爷许是不愿小姐知道吧。可是被青森说破，这么一想，芷香都有些同情青森了。“大祸倒称不上，不过惹得我家小姐不悦，二少爷定然轻饶不了你。”r 青森垂头丧气……r 拢月轩内，秋莹挥手让几个小丫头出去，她亲自给暖玉换了杯新茶。r 然后柔声安慰道。“这事，二少爷想必也是所料不及，小姐莫要多想了。”r 暖玉轻轻摇头。r 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卫宸呢？卫宸行事何曾出过错？何况这种大错……所以暖玉觉得，虽然是卫双双联合吕氏，齐瑞阳一起出手。可这事，卫宸怕是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并没有全力阻止。如果他不想，那卫双双能出得卫家大门一步？哪怕吕氏是他生母，卫宸若想惩治她，也不是难事。r 至于齐瑞阳，如今在京城，简直就成了过街老鼠。r 一个失了家族庇佑的贵小姐，卫宸行事何需顾忌她。以前她是济北王府小姐时，卫宸对她都是不假颜色的。更别提如今她身份全无，流落京城了。r 这三个人，竟然能‘算计’了卫宸。r 暖玉绝对不信。还有青森……卫宸为何派了这样一个人前来。卫宸明知道青森性子，却还是派了他来。r 他这样做一定有其深意。r 在暖玉想来，卫宸是故意派青森来的。目的便是不想瞒她，见她猜忌，忠心的青森自然极力替卫宸开脱，于是顺理成章说出卫宸在济北道曾经遭遇险境。借此……消她怒意。r 想到这里，暖玉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气卫宸行事独断。r 暖玉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卫宸要让这件事在此是暴露？r 这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r 暖玉实在看不出……“我知，不管到了何时，二哥总不会害我的。”r 秋莹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二人没有互相猜忌便好。要说感情这种事，最怕的便是彼此不信任，你猜忌我，我猜忌你的。再好的感情也经不得这般蹉跎。r “去看看祖母有没有回来。”暖玉吩咐。r 秋莹点头。r 楚老夫人已经回来了，见到秋莹前来。把秋莹招到近前，亲自叮嘱她一番。眼见秋莹连连点头。这才放下心来。r 秋莹回去后，将楚老夫人的话转述给暖玉。r “老夫人说，她亲自去了卢家，杜家，林家，颜家，高家，李家……这都是京城顶顶的权贵之家。几家的老夫人听说有人竟然这般诟病小姐，不由得同仇敌忾。这些年，只要哪家得势，家中小姐都少不得被人说三道四。几家女眷本就心中有怒，哪怕是和咱们家有些过节的杜家老夫人，听完老夫人的话，也气得大骂了一声‘无耻之辈’。这些夫人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已经约好一同进宫面圣，请陛下严查造谣中伤者，肃清京城那些造谣生事之人。”r 暖玉心中一暖。觉得自己何其幸运。r “……怕是用处不大。皇帝不会听信几个老妇人之言的。”一旁芷云听完轻声嘀咕道。r “不需要多大用处，只是想让那些没事喜欢乱嚼舌根的人看一看，若是惹怒了权贵们，没他们好果子吃。虽然伤不到那些人性命，不过这次过后，想必那些以此谋生之人，饭碗注定要丢了。”暖玉解释道。自己祖母是个聪明果断的。她并没有试图去打压那些谣言，而是联合京城权贵女眷，一起去找那些造谣生事者的麻烦。r 借此也好转移注意力。使得那些人不敢继续编排她。r “毛金可查出了什么？”暖玉侧头问秋莹。r “是卫双双主谋，她出过卫家几次，也不知怎么的，便认识了几个京城的地痞……偶尔送些银子给他们花用，他们便会替卫双双做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其实卫双双暗中没少做手脚，只是楚家势大，伤不得楚家罢了。如今小姐可是楚家嫡出的小姐，可不是卫双双那些人能轻意伤到的。这次，她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直接惹上楚家！”提起卫双双，秋莹一脸的厌恶。r 要知道当年毛金可是曾经属意过卫双双。r 虽然事后毛金说是自己瞎了眼。可是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这种事。r 所以对于卫双双的事，秋莹十分上心。r 毛金去查卫家，秋莹自然关切。所以毛金查到什么，秋莹都能如数家珍。今日便不是青森说破，这事情也瞒不了暖玉多久。“你去卫家下个帖子，便说我请卫双双入府一叙。”r 秋莹有些不解。r “小姐见她做甚？一个跳梁小丑。”r “……让她看看楚家啊。如今我住的这拢月轩，足够她羡慕一辈子了，然后气死她。”暖玉答。r 秋莹眨了眨眼睛，笑了。r 然后很痛快的去让毛金送消息了。帖子？那都高抬了卫双双了。r 派个下人知会一声已是极限了。r “那吕氏呢？还有齐朝阳？小姐难道放过她们？”芷香觉得暖玉刚才说那句话时的神情，简直漂亮极了。就该这样，凭什么那些人能欺负到小姐头上？无非就是觉得小姐脾气好，不会和她们计较。 第四百四十一章 暗中图谋 ??????Ka?C&3m2?6??Y?`!??E?BgD?????{??g???#*??.???四十一章暗中图谋r 可脾气再好，小姐也是个人啊。r 是人都有脾气的。r 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便罢了。可是她们一个个却上赶着来欺负自家小姐。r 真当小姐是个软柿子？随意揉捏。“吕氏暂且不必理会。至于齐瑞阳，让王述安排一下，把她引到杜家去。”先前杜妍和齐瑞阳姐妹情深，如今齐瑞阳落了难，正好给杜妍表示姐妹情深的机会。暖玉想了想，把芷香招到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芷香越听脸上神情越是怪异，最终点头去寻王述。r 想到吕氏，暖玉有些拿捏不定。r 卫宸提起吕氏来，从来都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r 暖玉恨屋及乌，对吕氏也十分不喜。可她再不喜也不能否认吕氏生了卫宸。r 不管吕氏生卫宸的目的是什么，她总是把卫宸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如何处置吕氏，成了暖玉一个难题。r 晚些时候，楚老将军回府了。韩妈妈来请暖玉前往落英院。r 暖玉到时，楚老将军正在说着自己一天所为。“……宸小子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卢首辅和我约好，会在殿上助我一臂之力。林大人这次也直接表示不让能这种风气在京城蔓延。明早我便上道折子，奏请陛下严惩造谣中伤之人。”楚老将军很是满意自己今天的收获。以前不管谁人求到林府头上，林府向来是推脱的。可是今天他一开口，林大人竟然当时便应承下来了。r 想来定然是因为最近林家那个小外孙总来找暖玉。暖玉待那孩子亲厚，林家投桃报李……r 唯一让楚老将军不满的便是卫宸。r 出了这样的事，卫宸不第一时间来安慰暖玉便罢了。r 他甚至找不到卫宸人影。问那个冷面管事，只说卫宸出去了，并未交待行踪。r 造谣之事虽才事发一天，可是其中真相楚家老两口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得知拢月轩人来人往，卫宸的人，暖玉自己派出的人往来几拨。料想暖玉知道些内情。此时找暖玉来，便是求证的。见到暖玉进来，楚老将军扬手唤暖玉近前。“丫头，祖父已经请了几个权臣相助，明日定然要参上一本。让那造谣生事者再无活路……你那边情况如何？宸小子派人来说了什么？可是说这事和卫家有关？”r 暖玉点头。r “二哥的属下说，此事是卫双双，吕氏，和齐瑞阳联手所为。”r “这三个跳梁小丑。那吕氏是个下~贱的，因着她胡言乱语，最近卫宸的名声每况愈下……那卫双双以前欺负过你，咱们楚家念着她是卫家血脉没有深究她。文靖曾说那卫双双虽然可恶，可毕竟在外十年，也算不易，以后我们不与她来往便是。至于那齐瑞阳……如今济北王一家都被收了监，皇帝因着她是个姑娘，网开一面没有严惩她，我们楚家当初也曾替她在殿上求情。她不感恩便罢，反倒来恩将仇报。这三个人，这次无论如何不能放过！”r 本也不是什么难查之事。r 细数京城敢和楚家为敌人的本就不多。r 便是不喜楚家的，也不会明目张胆在此时来招惹楚家……毕竟如今皇帝待楚家晦暗不明。r 楚家是升是贬还没个定数。r 如果皇帝打压楚家，也不必旁人出手，楚家便会败落。r 如果皇帝只是敲山震虎，并无打压楚家之意，那此时和楚家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待楚家恢复元气，岂不给自己招了个强敌。所以即便是楚家的宿敌，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和楚家为难。r 什么人会不分轻重‘趁火打劫’？如果再捎上卫宸……那么谁是幕后黑手实在不难猜测。虽说卫宸不在家中，不过念着他还知道第一时间告诉暖玉真相，来宽暖玉的心，楚老将军决定便不责怪卫宸了。r 楚老夫人点头。“一定不能轻饶了她们几人。以前欺负暖玉便罢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孙女。如今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暖玉。哼，也得问问我老婆子同不同意。既然要闹，便闹的大些，她们不仁，我们便不义，她们做初一，我们做十五……那个卫双双十岁才归卫家，又从乡下小地方乞讨到甘宁道，她一个孤女如何办到的？那个吕氏当年为何被赶出卫家？必然是德行有污……她说是卫宸生母？谁能证明？她不过一个流落烟花之地的低贱之人罢了，妄图攀爬权势，许是她和卫宸生母相识，这才行欺诈之事……齐家那个丫头，我们便是不惩治她，一旦卫双双和吕氏败露，她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搬弄是非。”r 楚老夫人一席话，已经给三人定了结局。r 楚老将军觉得老妻太仁慈了。“不过是坏一坏她们的名声，实在轻饶了她们。便该把她们囚禁起来，拔了她们的舌，让她们造谣，让她们欺我孙女暖玉。”r “抓她们可不是我们的事，我们只管坏了她们的名声，让她们成为过街老鼠，在京城人人喊打……宸小子向来疼暖玉，那几人这次所为，怕是触了宸小子逆鳞，我倒要看一看宸小子怎么处置几人……以前他对卫双双网开一面，可以说看在血亲的面子上，这一次，他若还偏袒卫家，休怪我楚家翻脸无情。”r 卫双双十岁时便能做下揭露暖玉身世，并且诟病暖玉生母的坏事。r 可见其本性极恶。这样的人，即便她是个小姑娘，楚老夫人也不觉得她该被饶恕。r 暖玉占她身份不假，可时间线不能搞错。r 她先失踪，暖玉才出现。r 便是没有暖玉，她那十年也注定颠沛流离。这不能成为她恨暖玉，不惜一切要加害暖玉的原因。r 她幼时凄苦，并不是暖玉造成的。r 要怪，她去怪卫夫人，怪卫家，是卫夫人和卫家弄丢了她。r 暖玉唯一占的只是‘卫家三小姐’的名头罢了。楚老夫人其实不能理解卫宸那时为何没有追究卫双双母女……不过那终究是卫家的事。r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暖玉，这时候若追究，岂不成了秋后算账。r 第四百四十二章 老将出马 ????9??:0n??????,?|0|?o6=?5?nT?9?k?cY1N?v~n6??????四十二章老将出马r 可如今卫双双再害暖玉……那就别怪楚家出面和她一个小姑娘为难了。“对，如果卫宸护不得暖玉，我们便给暖玉找个能护她周全的……”楚老将军附和。r 暖玉：“……”怎么说着说着，竟然成了再替她择婿了。r 说也奇怪，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卫宸行事果断没有变。不管是议和还是亲赴甘宁道，都显示出卫宸处事风格冷戾，不会被轻易左右。r 可是对于卫夫人母女，他竟然始终容忍着。r 不仅没有难为二人，还能让卫双双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暖玉不由得怀疑卫宸是不是十分看重和卫双双的兄妹之情。可卫宸并不是个重感情的。r 直到楚家二老编排了个尽兴，暖玉才开口。“我已经派人给卫双双下了帖子，邀她入府。她一直记恨着我占了卫家三小姐的位子，觉得如果没有我，她堂堂卫家小姐，不会流落在外。如今我便让她看一看我真正的家是何等模样。岂是小小的卫家能比的？若说委屈，我在卫家十年才是委屈。想必看过后，她便能死心了。”暖玉含笑说道。r 明明敌意十足的话，可从暖玉口中吐出，听起来竟然挺温婉。r “丫头你这是打算让她死个明白？”楚老将军一言中的。r “祖父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了，我楚家从不做这等恃强凌弱之事。我只是满足一下卫双双的好奇心。前阵子她不是登门求见吗？那时我分身乏术，如今我得了闲，便好心邀她过府一叙。也算是报还她的‘一番苦心’。”r “你这丫头，说话云里雾里的，和宸小子越发相像了。也好，只是打压卫家，还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让她心中绝望，然后再让她永无翻身之日，这才像我楚家人做事的风格。”楚老将军赞暖玉行事颇有楚家人的风格。r “明日~我再去趟卫家。开诚布公的和卫老夫人聊一聊，便直接问一问她，卫家是不是不打算留在京城了？若打算在京城立足，她们几次三番招惹我楚家，真当我楚家好欺负！”楚老夫人说起话来，气势十足。r 暖玉看着面前一心替她打算的二老，原本忧心忡忡，怕这事累得楚家名声受损。可不管是祖父还是祖母，却从未提过一个字，只一心护着她。r “祖母，祖母，是我不孝，这事是我招惹来的……若是累得楚家名声旁落，我便是一死也不能报还祖父祖母对我的情意。”r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何必要说两家话呢。r 当楚暖玉的名字记到楚家族谱那一刻。r 她和楚家便密不可分了。r 楚老夫人行事分明，既然接受了暖玉，便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心意，楚老将军更是个耿直性子。r 谁欺负楚家人，他便打回去。r 这次是卫家主动挑衅，哪怕卫老夫人磕头求情，也休想善终。r 翌日，卫家。r 自从上次卫宸扬长而去后，卫老夫人日子便有些不好过。r 儿子卫绪林回来怪她行事太武断。好端端的去招惹卫宸做甚？他愿意娶暖玉，娶便是了。如今那暖玉可是楚家嫡出的小姐，等闲人家的公子便是想娶，也要看楚家看不看得上。r 难得楚家不嫌弃卫宸的出身。r 能娶到楚家的小姐，卫宸可着实算是高攀了。若不是念着二人过去的情份，楚家怎么可能会同意暖玉下嫁？r 卫老爷对这门亲事满意极了。r 甚至心中隐隐觉得将来自己和长子升迁，楚家也定然会相助的。r 这么一想，自己和长子的前程几乎是系在卫宸一人身上。对于卫宸，卫老爷是越发的看中，时常后悔当初疏忽卫宸。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对卫宸强过卫瑞。r 卫宸终于开始回家了，逢年过节也会来给他请安。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r 在卫老爷觉得前路一片坦途之时。r 卫老夫人竟然和卫宸闹翻了，卫宸再次离开卫家。而且言当初自己已被卫家除名……r 卫老爷听罢，当时便觉得脑子一晕。r 可卫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他便是心中有怨，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每日里唉声叹气的。最近因为精神恍惚，差事办的更是一塌糊涂。前阵子被上峰勒令回家休养。r 长子卫瑞也送来消息，说和妻子不睦。r 还惹怒了岳丈。差事怕也随时会丢……r 可以说没了卫宸之后，卫家事事不顺。r 卫老爷终日在家唉声叹气，卫老夫人的日子自然也难熬。有心拉下脸来去求卫宸回来，卫宸又去了济北道，好容易卫宸平安回来了。她送去的书信却都石沉大海，派人去请，卫宸也是避而不见。r 卫家本就风雨飘摇之际。r 暖玉和卫宸做了十年兄妹的消息竟然又传了出去。r 而且传的十分之不堪。r 这事一出，卫老夫人当下心中便是一咯噔……卫老爷闻到消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来找卫老夫人。卫老夫人心里委屈啊。这事怎么可能是她传出去的，她只会竭尽全力的瞒着。这事一出，同样连累卫家啊。傻子才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不等于自毁根基吗？r 卫老爷也不相信这事是卫老夫人做出的。r 可是卫宸和暖玉那十年过往，还有谁比卫家人更清楚。r 母子两个说到这里，目光同时看向卫夫人的院子……“母亲，这事若是阮氏所为。这次儿子一定不会再姑息她了。”卫绪林冷声说道。r 正在这时，有丫头来报。说是楚家老夫人来访。卫老夫人母子对视一眼，随后卫老爷躲进了内堂。由卫老夫人出面待客。楚家老夫人这次脸上神情明显不对。不管卫老夫人如何陪笑，楚老夫人脸上也不见丝毫笑模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暖玉和卫宸的事，是谁传出去的想必卫老夫人心中有数。我们楚家虽是武将出身，可在这京城，也没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到头上。我孙女暖玉连番受辱，我这个当祖母的，心疼的很……这次你们卫家若不给我一个交待，我让你们卫家在京城再难立足。”r 第四百四十三章 落差悬殊 第四百四十三章落差悬殊 楚老夫人端起贵夫人架子来，可谓是气势如虹。卫老夫人在她面前，似乎永远居于下风。 何况今日这事，卫老夫人心中也没底，虽说阮氏如今倒是深居简出，可卫双双那个不省心的却时有外出，最近听说她和那个吕氏走的很近。卫老夫人不喜卫双双，也厌恶吕氏，所以压根没有理会她们，只当她们臭味相投。卫家迁来京城时间也不算短了，卫双双对于京城局势也不是不知。心中该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压根不能招惹。 何况那卫双双是个欺软怕硬的。 她也就能在卫家逞逞能。在外面，她是压根不敢出头的…… 所以对于卫双双，她从来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也不求她长脑子，只希望她别不自量力惹出事端来。 前几次卫双双出门，都是卫夫人求到卫老夫人面前。 卫老夫人派了婆子跟着。跟了几次，发现卫双双出门多是去胭脂水粉铺子，次数多了，卫老夫人也便不那么时刻紧盯了。这一松懈，卫双双便闯了大祸。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是卫老夫人却不能傻到直接点头认下。“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暖玉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老夫人也是知道的，我是真心疼爱暖玉那个丫头的，她在卫家十年，我把她当成嫡亲的孙女怜惜着……便是对亲孙女，也不及对暖玉好。若是有人欺暖玉，老夫人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替暖玉讨回公道。” 其实卫老夫人心中也说不清楚如今对暖玉是个什么心思。 小时候暖玉确实讨喜。 她是真心怜惜着小姑娘。暖玉幼时嘴甜，总让她笑口常开的。 只是自从暖玉跟了楚家人离开，祖孙感情便渐渐淡了……后来京城相见，卫老夫人的确是欢喜的。只是后来传出卫宸要娶暖玉，卫老夫人因为怕二人曾是兄妹的事情被人知道，然后平白给卫家招来骂名，初时确是有心阻止的。只是卫宸向来不是个听话的。 后来加上儿子卫绪林劝说。 卫老夫人也便看开了。 只是心中对暖玉，终究存了那么几分忌讳……再加上楚家势大，以前在自己身边，只能依靠自己的小姑娘，突然之间成了金尊玉贵的权贵人家的小姐，如今她亲生的祖母更是亲自找上门来。 而她在楚老夫人面前，只有聆听的份。 哪怕对方言语再放肆，她也要陪着笑脸，不能露出丝毫不忿之色来。 这样悬殊的落差，让卫老夫人对暖玉的感情越发的不好分辨起来。 “老夫人何必装傻，这两天京城都在说卫宸和暖玉做过十年兄妹的事。这便罢了，反正也是事实，我们也没打算瞒上一辈子。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楚家只要说把暖玉寄养在卫家便是……只是那暖玉小小年纪，但引诱兄长之言……这话着实不堪入耳了些。整个京城，除了卫家的人，谁还清楚这些过往。老夫人便是推脱，也要寻个好点的理由啊……” 二老相争，楚老夫人明显技高一筹。 不论是气势还是言语上，都压了卫老夫人一头。 “话不能这样说，也许……是哪个先前在卫家当差的奴才透露出去的。老夫人也知道，我们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富贵人家，用过的下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兴许哪个便来了京城，认出了卫宸……”“便是认出了卫宸，我楚家小姐任谁也没机会见到。那传出谣言之人怎么便一口咬定楚暖玉便是卫暖玉。而且说的头头是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身份的奴才能知道这些内情？” “这事传出去，于我们卫家也没有好处。我们卫家上下难道都是傻的，任由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卫家门楣！” 卫老夫人性子也十分强势。 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形的人物。儿子卫绪林性子软，儿媳阮氏又是个私心重的。卫家大半的杂事都压*在卫老夫人身上。以前在甘宁道，卫老夫人也算是个有名望的贵夫人。 只是如今是在京城，是在贵胄云集的京城。 卫家一个外来户，立足已经不易，要想和京城权贵有一争之力，还需时间经营。 此时此刻，卫老夫人是没有和楚老夫人的一争之力的。 “我也奇怪呢？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们卫家为何要做？” “老夫人怎么便一口咬定是我们卫家人所为？” “……传谣言之人已经被缉拿，你猜他会不会耐不住酷刑，把一切都招了？”卫老夫人面色只是稍有凝重，可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她真的拿不准这事和卫双双有没有关系。 如今京城都在传卫宸又要加官进爵了。 他小小年纪，已得皇帝重用。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暖玉如今是楚家小姐，一旦嫁给卫宸，便是卫府主母。卫宸对她又向来看重，想必将来卫府一切都会交付她手。 而卫双双呢。 和暖玉同岁，到了如今亲事还未定。 一个是进门便能当主母，统帅整个卫府。 一个是待字闺中，亲事成愁。 卫双双一个嫉妒之下，兴许真的能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已的事来。 若真像楚老夫人所说，已擒下造谣之人。那人会不会真的供出卫双双来？ 卫老夫人这么一想，突然全身一僵。恐惧缓缓袭上心头。“老夫人想要如何？”卫老夫人打算认下了。因为对方明显便是来兴师问罪的。 此时，这事和卫宸有没有关系？是或不是卫双以所为其实关系不大了。 即使不是卫双双所为，对方明显打算清算卫双双以前欺负暖玉的帐了。 卫双双以前行事确是太过阴损。这点卫老夫人也不会因为卫双双身子里流着卫家的血而昧着良心偏袒。当时暖玉确是被卫双双欺负狠了。比起卫双双来，暖玉深明大义，明明受了委屈，却从未抱怨过。 时到如今，楚家打算追究……聪明些，还是自己认下为好。也好以不变应万变，若是真的等对方把罪名扣到卫家头上，卫家便更被动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得失之间 第四百四十四章得失之间 到了那时，便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对方既然上门，明显便是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卫老夫人话音刚落下。内堂帘子一挑，却是卫老爷按捺不住闯了出来。 见到儿子卫绪林出来，卫老夫人脸色瞬间一变。 自己儿子什么脾气，卫老夫人自然清楚。一定是听她认下罪名，心中觉得不妥，这才出来阻止。果然，卫老爷抱拳给楚老夫人行礼。然后转向卫老夫人。“母亲何意？真相到底如何还没弄明白，母亲怎么便能认下？即便此事和卫家有关，我们也要先查查清楚再行认错啊。” 果然，卫老爷开口便说。 “……胡闹。我和楚老夫人说话，你一个男人插什么话？这点规矩都不懂。出去……” “母亲，不能认啊。”卫老爷苦口婆心的劝。他觉得一旦认下，和楚家的梁子便算结下了。这时候应该想法子和楚家化干戈为玉帛，而不是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卫老夫人心底大骂儿子不懂事理。这种时候，便是她们卫家拒不承认有何用？人家一个‘证人’便能让卫家百口莫辩。便是这次不是卫双双所为，可楚家明显是打算和卫家来个清算。 要说卫家曾经多对不起暖玉，这点卫老夫人自然不能认。 她疼暖玉是真心的。 对暖玉的好也是发自肺腑的，并不做假。可是卫双双伤了暖玉也是真的，若是卫双双知道悔改。她也好替卫双双申辩几句，可明显卫双双不觉得自己有错，而且把暖玉的懂事当成惧怕，当年若不是楚小将军出现，那卫双双怕是还会变本加厉。虽然时隔三年，可是卫老夫人依旧不敢说卫双双已经悔改了。 楚老夫人含笑看着这场母子对决。 暖玉一早便和她说过，卫家之所以不成气候，便是败在卫家这位老爷识人不清，性子优柔寡断。 这事卫老夫人思前想后，怕是会直接认下。 然后再以卫双双年幼之名，代卫双双向楚家请罪，甚至会说自己亲自登门向暖玉请罪。最后会假模假样的把卫双双交给楚家发落。 以楚家的名望。如果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那无疑是自贬身份。 所以卫双双不会受到严惩，这样一来，即消了楚家上下的怒意，也把暖玉和卫双双的恩怨清算了一番。之后楚家若是再找卫家麻烦，便是恃强凌弱了。 舍了一个卫双双，或者说舍太过。 不过是对卫双双小惩大戒，便能和楚家重修旧好。卫老夫人自然觉得十分划算。 只是若是卫老爷知道，以他的见识。只会觉得卫家若是认下，和楚家便算彻底决裂了。他不懂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果然，暖玉所猜一点不差。 楚老夫人其实心下十分安慰。谣言之事虽然挺恼人。 楚家声誉也确是有损。不过能亲眼看一看暖玉如何处事，也算是饱了一次眼福。 在楚老夫人看来，暖玉性子好，甚少与人结怨。便是偶有挑衅之人，她也多半淡而处之。让那人自觉没趣…… 暖玉像此次这般绞尽脑汁，事情一条条一桩桩安排下去。在楚老夫人看来，觉得十分新奇。卫宸没有露面，暖玉竟然也不急，该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似乎也没有顾虑到卫宸。 总之，这两个人啊，乍看一个处事果断，一个遇事忍字为先。 一个性子狠，一个性子善。 可是处事却十分相像。 楚老夫人胡乱想着，终于，那边卫老夫母子也终于争论出一个结论来了。卫绪林行了礼退下。卫老夫人歉意的开口。“子不教，母之过。是我没有教好孩子。”她在替卫老爷不请自来开脱。 “无妨。男人的见识总和我们这些老婆子不同。” 卫老夫人吃不准楚老夫人这句话是赞还是贬。只能干笑一声。然后将谈话引回正题。 “双双回到卫家后，处处和暖玉做对。我念着她幼时受了不少苦，也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现在想来，这根本不是疼她，而是害了她。以至她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这事如果和我们卫家人有关，定然是她。明日~我带着她亲自上门，亲自向暖玉请罪。不知老夫人意思如何？” 暖玉猜的竟然分毫不差。 楚老夫人掩下心中惊讶，淡淡回道。“请罪便不必了，公事公办的好。为这事我家老爷已经向陛下陈情，上了折子。我虽然是个内宅妇人，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女被人欺负。便约了几位诰命夫人，一同入宫面圣。”人家都说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可她们楚家这次偏偏就要把事情闹大，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如果她们楚家这次不言不语的吃了这个哑巴亏，世人一定笑楚家上下无能。 有的亏可以吃，吃亏是福。 她便是吃点亏，换来晚辈安好也是甘愿的。可这样的亏，她们楚家却咽不下。 果然，楚老夫人话音落下，卫老夫人脸色登时变了。 “……如果闹到皇帝面前，暖玉的脸面岂不丢尽。为了暖玉好，老夫人还请三思而行。”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暖玉好，以防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真当暖玉小小年纪便德行败坏呢。严惩造谣生事之人，也是让世人看看，敢欺到我们楚家人头上，我们楚家一定不会忍气吞生的。”眼见着卫老夫人神情难看，楚老夫人端起茶轻酌一口。“上次来卫家，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老夫人做为家中长辈，不好好约束卫家上下，如今出了事反倒想着息事宁人。晚矣，老夫人还是想一想这事既出，卫家还如何在京城立足吧。” 卫老夫人闻言，面如死灰。 同一时间，楚家拢月轩中。 卫双双恨恨的看着院中一景一物…… 但凡有丁点羞耻心的，做了坏事，都会有几分心神不宁。哪怕恨极了暖玉的齐瑞阳，这两天也战战兢兢的，生怕卫宸查到她头上。 和齐瑞阳，吕氏一起行事的卫双双心里却坦然的很。 觉得这一切，都是暖玉应该承受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十年恨意 第四百四十五章十年恨意 十年前，她是卫家三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祖母疼惜，兄长照顾。 十年后，她回楚家，成了楚家嫡出小姐。比起卫家，楚家更加有权有势，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暖玉，而做为卫家真正的血脉，她回归卫家后，除了母亲，便没谁在乎她。 祖母对她视而不见，兄长姐姐看到她，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两个姐姐出嫁后，她几次请求去姐姐夫家小住。卫双双只是觉得呆在卫家太闷了。母亲整天念经，整个院子，只有几个丫头婆子称得上活人，可她堂堂小姐，又不屑和她们说话。她便想到了卫美玉和卫秀玉，想着去她们府上小住几~日，如果能顺便结识些青年公子岂不是两全齐美。可是她送去的信总是石沉大海。 便是每次她们回娘家，也不过陪着母亲说上几句话便告辞。根本不给她和她们说话的机会。 可是她们提起暖玉来，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暖玉若是想去她们府上小住，都不必她开口，她只要表露出心意，想必卫美玉和卫秀玉会主动开口相邀。 她和她们才是血亲，那个楚暖玉算个什么东西。 久而久之，卫双双心里对暖玉的恨意简直称得上根深蒂固。这恨意随着暖玉在京城场名，随着皇帝赐婚她和卫宸，愈演愈烈。 卫宸姓卫，身子里流着卫家的血。 他本应待她这个亲妹妹更好些。可是从头到尾，卫宸从未正眼看过她。 可若是卫宸真的不喜她，真的怪她暗算暖玉。也不见卫宸对她们母女做什么过份的事，所以卫双双自作多情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暖玉在背后煽风点火，如果没有暖玉，卫宸一定会和她十分亲近的。因为整个卫家，只有她和卫宸处境最像。 她虽是卫夫人亲女，可是自幼离家。而卫宸是庶出，自幼也不得卫家人欢心。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卫宸简直是‘同命相连’。可是，偏偏中间夹了个楚暖玉。 最近外面都在传楚家要败落了。 卫双双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这时候打压楚家，岂不就是痛打落水狗。 而后便拉上吕氏还有齐瑞阳，使银子找了京城地痞，将暖玉和卫宸的旧事添油加醋爆了出来。卫双双自觉并没有牵扯到卫宸。因为自始至终大家都在骂的是暖玉，说她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不仅鸠占鹊巢，还挑拨卫家兄妹几人的关系。而后回到楚家，也不安于室，最终竟然设计构陷卫宸，楚家还想尽办法让皇帝给卫宸和楚家小姐赐婚……这明显便是用权势压人。 当时齐瑞阳还要出面阻止，说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难以收场。 卫双双觉得齐瑞阳活该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做事瞻前顾后，总爱说从前如何如何。从前她确实是金枝玉叶，王府小姐，可如今她却连肚子都填不饱，如果不是她好心，收留了吕氏和她，如今齐瑞阳的下场一定十分凄惨。 三人如今明显处于从属地位。 吕氏万事都听卫双双的，齐瑞阳虽不甘心，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觉冒险，可是心中阴暗面终究占了上风。她落到这样的惨境，卫宸是始作俑者。 那个楚暖玉是卫宸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没法子向卫宸报复。那便报复到楚暖玉身上吧。于是三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接到暖玉的‘邀约’。虽然楚家只派了个小厮上门。不过在卫双双看来，这是暖玉的示弱。这事必定让她焦头烂额了，也许因为那些谣言，楚家如今已经后悔认回这个女儿了。至于暖玉怎么能猜到此事和她有关的？卫双双只当这是宿敌应该有的默契。她如果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也会怀疑暖玉的。 卫双双知道卫老夫人不愿她和楚家有牵扯，于是求了卫夫人帮她一起瞒着卫老夫人。 卫夫人知道卫双双最近十分不满她不像从前那般对她有求必应了。细想之下，觉得卫双双出次门不过是小事，便应承了下来。于是卫双双瞒着卫老夫人出了门。 一进楚家大门，她便觉得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她一直认为卫家已经是极富贵的了。卫家很多好东西，她以前压根没有听说过。 卫家吃的，用的都极讲究。卫双双甚至认为哪怕京城那些权贵，和卫家相比，也不过如此…… 可是才跨进楚家大门，她便被打击的不轻。 替她引路的是一对十几岁的小丫头。 模样清秀，梳着双鬓……听她们言，她们不过是暖玉院中末等的小丫头。可是她们身上穿的衣衫，料子竟然不比她身上穿的差。 小丫头还说，这不过是平常衣裳罢了。 每季楚家都会给丫头添几身新裳。 小丫头将卫双双引进院子，便躬身退下了。随后迎上来的是芷香芷云二人…… 这二人卫双双是认识的。 可是乍看到二人，卫双双还是心中一惊，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楚家，怕是不会如愿看到暖玉黯然神伤了。比起刚才两个小丫头，芷香芷云身上的衣裳极尽艳丽。如果她们不开口，没谁会觉得她们只是丫头出身。反观自己，明明是卫家堂堂正正的三小姐，每季却也只添一两件新裳，至于她身边的丫头，永远一身青衣，和楚家比起来，简直寒酸极了。二人见到卫双双，脸上神情也似十分倨傲，行礼看起来也敷衍至及。 “楚暖玉呢？她请我来的，怎么自己不露面。只让你们两个丫头出来？” “我家小姐睡的晚了此，此时还未起身。卫小姐稍候。”芷云轻声开口。 如今都日上三竿了。楚暖玉竟然还未起身？随后芷云提议，由她带着卫双双在拢月轩转一转，顺便等暖玉梳洗。卫双双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其实芷云提议正中她下怀，她对拢月轩好奇极了，虽然多看一眼，心中便会多嫉妒一分。 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看一看。 第四百四十六章 自寻死路 第四百四十六章自寻死路 当初修建拢月轩时，楚小将军几尽奢侈之能事。虽然时隔十几年，可是轩中一景一物，哪怕是回廊下一个转角，都修的别具匠心。“这里是小将军特意给小姐准备的。小姐住进来后，小将军陆续又添补了些。” 卫双双觉得自己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至于她今天特意挑选的，本想用来给自己撑场面的几个丫头，一个个更是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是这个轻呼一声，便是那个哎呀一声的。卫双双瞪了几次，丫头们这才收敛了些。可是该丢的脸面，已经丢的所剩无几了。 就在卫双双的忍功到了极限之时。芷香来了，说暖玉梳洗完了，在花厅候着卫双双。 芷云和芷香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今日让卫双双进门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好好看一看拢月轩，让她看的到摸不到。卫家的富贵如何比得上楚家的权贵。她一直在意的，对自家小姐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如今看来，目的已经达到。 此时卫双双脸上神情十分难看。 看到暖玉时，她的不满和不甘已经达到顶点。“楚暖玉，你什么意思？邀了我来却避而不见?”此时，卫双双终于清楚自己的暖玉相比，差了几何了。 一个拢月轩的面积几乎等同于整个卫府。而这仅是暖玉起居所用。 据芷云说，暖玉还有专门的园子供她看景，专门的玉器房供她雕玉，专门的马厩用来养她喜欢的马匹。出入有专门的车驾，进出有专门服侍的婆子，哪怕是吃个早饭，服侍的丫头也能围桌子一圈。 这些，不必加起来，只一样，便能把卫双双整个比下去。 ‘卫三小姐’难怪她不在意卫家三小姐的身份。比起楚家小姐，卫三小姐就是个笑话。 “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楚暖玉，事到如今，我看你还能高兴几时？如今京城关于你的谣言传的十分热闹。想必楚家上下已经知道了吧。我倒要看看楚家何时把你赶出去！” “我名姓已经记在楚家族谱上。生死都不会变。所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暖玉轻声答道。 她坐着，卫双双立着，她品茶，卫双双干瞪眼看着。 一高一低立见分晓。倒也不是暖玉难为她，而是卫双双是带着一身戾气进来的。根本就没打算和暖玉平心静气的说话。暖玉今天让卫双双进门，也没打算和她玩什么化干戈为玉帛。“谣言是你传出去的。”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卫双双冷笑着反问。她始终觉得自己那一招技高一筹。 “不如何。三年前在甘宁道，你辱我母亲。看在祖母和二哥的面子上，我并没打算找你讨这个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理会你，便是怕了你。你如今反倒变本加厉？”“公道？你占了我的身份十年。我还没向你讨公道呢？” 这是卫双双的执念。 暖玉笑了。 “你的身份有什么好？能有我现在的身份好？你看一看，这才是我真正应该过的日子……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只服侍我一人。院外还有几十个护卫，也只保护我一人。父亲怕我被欺负，还安排了暗卫。还有二哥，他也安排了人手……你不觉得‘卫家三小姐’的身份于我来说，不是荣幸反是侮辱吗？”暖玉调子轻佻的说道。 卫双双握紧了双拳，恨不得冲上去和暖玉动手。 可她知道，暖玉说的是实话。见鬼的实话，便因为是实话，卫双双才觉得心里翻江倒海。 刚才她亲眼所见，诺大的拢月轩里仆从无数。而这里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个主子。如果是暖玉吹嘘，她还能冷笑以对。可是这明显就是大实话，以至卫双双心中除了嫉妒恨意外，再也升不出旁的情绪…… 老天为什么待她这么好。小时候让她衣食无忧，如今更是让她一飞冲天。凭什么她是楚家小姐，凭什么她十年后回楚家，被楚家上下疼着怜惜着，而她回卫家，却是个惹人嫌的。而且卫家比起楚家来，差了太多。卫双双终于第一次明白何为真正的‘权贵’。卫家，和楚家比起来，差了何止一星半点儿，简直是萤火和皓月之比。卫双双心里甚至升出一种为何她不是楚家小姐的遗憾来。 “二哥是不是不见了？告诉你吧，二哥去见他生母了。有吕姨娘在，你休想嫁给二哥。天下便没有不听母亲话的儿子……你如今名声尽失，二哥如果不娶你，这京城还有哪个会娶你？楚暖玉，你害我这么惨，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看你还能张狂几~日？你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尽头了。我二哥，那是我二哥，他一定不会娶你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进门的。”卫双双面容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的二哥？你是个什么东西？”突然间，有人轻飘飘的出声。 卫双双神情瞬间一怔，然后不敢置信的回首。怎么可能？不会的，他明明跟着吕氏出了城……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楚家。 暖玉眼睛一亮，怔怔看向卫宸。 卫宸回望，眼中带着怜惜和……歉意。他根本不屑看卫双双。卫双双见到卫宸，又眼见着卫宸越过她，直直走向楚暖玉，她自然不甘，想要去拉卫宸。不过早有丫头手疾眼快的上前制住了她，至于卫双双的丫头，早在卫宸开口那一刻，已经拜倒在地。 “娇娇儿，二哥来晚了。”卫宸柔声开口。 和刚才斥责卫双双的语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暖玉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心里的感觉也是七上八下的，不过他平安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极好了。她并不想追问这两天卫宸去做了什么，也不想责问他明明可以阻止，却为何放纵卫双双行事。 事到如今，暖玉竟然发现，只要他安好，一切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二哥，你来了。来了便好。”卫宸目光黝深，似乎也有什么一闪而逝。他走向暖玉，然后挨着暖玉落坐，二人肩碰着肩，俨然一幅主人之姿。“卫双双，有个词不知你可否听说……自寻死路。” 第四百四十七章 前因后果 第四百四十七章前因后果 卫双双自然听过，可是她没想到这个词最后竟然是卫宸说给她听的。 难道自寻死路的不是楚暖玉吗？“二哥……”“我和卫家早就没了关系。如今我只是卫宸，是楚家的半子。”这话说的一点迟疑也无，一副他巴不得入赘楚家的语气，当然，这是卫双双听后的感觉。卫双双恨啊，那个暖玉有什么好，以前在卫家时，卫宸便把她护的滴水不漏，如今回到楚家，卫宸依旧巴巴的护着她。 若论亲疏，她和他才是兄妹不是吗？ “你不念爹娘养你一场，好歹也该念着吕姨娘生你一场啊。如果没有吕姨娘……” “如果没有她，世上也便少了一个自幼被漠视，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的卫宸。”不等卫双双说完，卫宸已经冷笑着打断了她。 “你幼时苦，我小时候也苦，我们同命相连啊。你为什么一味的向着暖玉，却对我这个亲妹妹这么心狠。我自寻死路？她才是自寻死路……和你明明是兄妹，如今却妄想嫁给你。二哥如今什么身份？二哥可是天子近臣，以后是要当大官的。怎么能娶自己的妹妹？二哥，你醒悟吧？别再继续下去了……你回卫家，好好求求祖母，祖母一定原谅你。你是堂堂的卫家二少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祖母都能帮你寻到。”卫双双苦口婆心的劝道。 见卫宸不开口，卫双双突然信心大增。 “现在楚暖玉名声尽毁，二哥娶她只会连累二哥名声扫地。我是为了二哥好，二哥这时候回头还不晚，二哥，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卫宸淡淡看向卫双双。 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难道他卫宸有个善人名声不成。 他之所以留着卫双双，不过是留做它用。难道卫双双真的以为他卫宸心中对她有兄妹之情？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兄妹之情！ 她也配。小小年纪便满腹坏水。卫宸自诩不是好人，可他的坏却不是用来算计别人的，他也不屑去做这蝇营狗苟算计人的小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卫宸行事的规矩。 那些或明或暗败在他手中的，都是他们先招惹他。 他卫宸不会主动挑衅。可是卫双双不同，她所有的心眼似乎都用来暗害暖玉了。 在卫家时没有害个尽兴，如今到了京城，竟然还念念不忘。哪怕暖玉如今身份非比寻常，她竟然也敢不管不顾的出手。卫宸此时庆幸自己早已脱离卫家，那样的卫家，他若身在其中，早晚被其拖累死。 他心不大，也没兴趣当卫家的救世主。 他只要护好身边的姑娘便足够了。 心思翻转间，卫宸悄悄伸出手，然后隔着一张小几，握上了暖玉的手。暖玉微惊，侧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似乎能驱走世间一切黑暗。卫宸想，他不惧黑暗。哪怕周边伸手不见五指，只要有暖玉在，他总能找到光亮，找到出路，最终回到她身边。 “卫双双，你知道为何三年前，在甘宁道时我没有处置你吗？” 卫宸突然提起过往，卫双双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卫宸也不必她回答，自顾自淡淡说道。“因为，我在等今天。” 何意？ 不仅是卫双双，暖玉也是一脸疑惑。卫宸侧头，对暖玉笑笑。明明前一切脸上神情还是白雪皑皑，可转向暖玉时，瞬间便成了阳春三月。暖玉心头一软，回以淡笑。卫宸眼睛一亮…… 很快敛了眸中深情，然后转头看向卫双双。 “我和暖玉当了十年兄妹确是实情。我也没打算瞒一辈子……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这事，从你口中说出最是合宜……” 卫双双傻在那里。 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无暇去深思卫宸话中之意。 也不必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深思，卫宸好心的解释给她听。“……卫家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卫家。至于你说的卫家生养之恩？抱歉，我一点也不感激卫家。相反，我恨及卫家。” 这是卫宸第一次在暖玉面前承认自己心中有恨。 怎么会没恨？ 他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选择自己的父母。可是当人父母的，既然生下他，不是理所应当要教养他，要善待他，要把他抚养成人吗？可是他的父母呢？ 生母弃他而去。 嫡母只当卫家没他这个人。他小时候时常饿肚子，饿极了，刘妈妈便把他抱在怀里。轻摇着他，然后轻声对他说。睡吧，睡吧，睡了便不饿了。明天早上，便会有好吃的软糕……可是哪里有软糕？有块干巴巴的饼也是刘妈妈忍饥挨饿攒下的。 见他饿得可怜，五六岁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刘妈妈去求卫夫人。 可是只换来一顿拳脚。那之后，他突然明白，想要填饱肚子，只能靠自己。 卫家！卫家何曾善待过他一天！ “如今，时机正好。楚家虽然风雨飘摇，可皇帝不会傻到对楚家赶尽杀绝的……如今此事一出，正好安了皇帝的心。皇帝本欲对楚家小惩大戒，也不便出手了，总不好趁人之危……至于我，少年英才，殿前听政。多少朝臣为此嫉妒于我……如今我和暖玉旧事爆出，诸人反倒对我生出几分同情。所以我说时机正好。”与其说卫宸是解释给卫双双听的，不如说卫宸是说给暖玉的。 他知道暖玉早已看透。 在他派出青森来楚家那一刻，他便没想着瞒暖玉。 这事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暖玉。只是希望事发突然，楚家应对起来有几分慌乱，才越发显得真实，才会让人觉得楚家连番受挫，实在不堪皇帝再另行‘照顾’了。 卫双双大概也听明白了。 原来，卫宸之所以三年前没有对她下狠手，只是因为他早在几年前，便已计划了今日这一出。 他没打算把暖玉和他的关系瞒上一辈子。 这事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难免让人怀疑。可是从卫家人口中说出，便不一样了。世人只会把这当成卫家对卫宸的报复……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能失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不能失去 卫宸早在三年前便被卫家除名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再加上如今卫宸的身份…… 想到这里，卫双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会的，卫宸怎么说也是她二哥。不会对她心狠至此的。 不会在几年前便想好如何利用她，如何利用她来拖卫家下水。利用她来整垮卫家。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卫双双再也没了刚才的骄纵之色。红着眼睛求卫宸。“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把一切怪到暖玉头上。我也不该总想着报复暖玉……求二哥饶了我这次吧。” 卫双双自幼惯会看人脸色。 所以在卫家，她清楚自己并不受宠。也知道自己在卫老夫人面前没什么脸面。所以不管什么事，她都会求到卫夫人面前。 可即使卫家上下待她算不得好。可在卫家她过着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比起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要强上千百倍了。如果卫家出了事……卫双双吓得小脸煞白。再也顾不得自己在暖玉面前求饶是不是丢脸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卫宸求饶。 卫宸根本不理会她。 任由卫双双磕得额头发青。他只微侧了头，和暖玉说着……“一会还有场好戏，娇娇儿想不想看？” 暖玉眼角余光扫过卫双双。 再也不怀疑卫宸和上一世一样，本性冷漠。 暖玉能感觉的出，刚才卫宸说自己幼时遭遇时，身子是紧绷的，甚至自始至终，他的眼光都放的极远，眼神空空的。暖玉突然心疼极了，卫宸在缓缓的把真性情暴露在她面前。她先前的疑神疑鬼，终究是让他记在了心里。 以前卫宸在她面前，向来是谦谦有礼，一副君子风范的。 可是刚刚，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卫家的恨意。 暖玉也不知道卫宸的恨意是对是错。可是她知道，卫家确实没有善待卫宸，卫宸从小到大，就像一根野草般长大，如果不是他本性坚毅，或许，这世上早已没有卫宸这个人了。 所以她不会因为卫宸冷心冷肺便疏远他。更不会因此便不喜欢他了。相反的，因为他终于在她面前把自己一点点剖析给她，她反而更怜惜他，更离不开他，也更……爱他。 爱这个字，暖玉轻易不会出口。可是在她心里，‘爱’卫宸，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信念。 不管卫宸本性如何。凶狠的，冷戾的，温柔的，她都爱。 历经上一世，最坏的卫宸她已经知道什么样子。面前这人，对她柔柔的笑着，说话似乎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到了她。对别人如何暖玉不知，可是对她，却永远都是温柔呵护的。 她怎么会因为他心中有恨，便不喜欢他了呢？ 不，她只会更喜欢他，每天都比前一天多喜欢一点。 “……什么好戏？便是二哥这两天不见踪迹的原因吗？”卫宸眼睛陡然一亮。 他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怕一样，那便是暖玉疏远他。他受不了，他真的想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暖玉因为怕他而离开他。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死的。死之前，他要把世道搅个天翻地覆。然后冷笑着含恨而终。 他们是要过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想着似乎很久，可是真的过起来，卫宸却觉得不过眨眼之间。 她六岁时，强行闯进他心里。一晃已经八年多了。 八年时间，她在他心里，从初时的可有可无到如今的不可或缺。 未来的几十年，他希望天天见到她，时时陪着她。很多事，他不想避开她行事。 他想她理解他，明白他。所以刚才那番话，算是一个试探…… 卫双双听完受了惊吓，哭的难看极了。可是暖玉却是面带怜惜，然后笑着唤他二哥。 “是。”暖玉的话让卫宸眼睛顿时一亮，眼中的笑意几乎瞬间倾泄而出，直看得暖玉全身发烫，不得不羞怯的垂下头去，卫宸轻笑出声。“我们以后还有大事要做，这事也该有个了断了。卫双双，卫夫人，吕氏，齐瑞阳。这些欺负过你的人，二哥从来没忘。我会让她们生不如死的。”卫宸虽然在笑，可是说的话简直杀气腾腾。 暖玉已经习以为常了。 习惯卫宸在她身边说话时语气总是温文尔雅，面带笑意。 可是卫双双却没机会见识。 卫宸在卫家，向来冷着一张脸。所以卫双双一直以为卫宸是个冷面煞星。 却不知，原来卫宸在暖玉面前，竟然是这般的谦谦之姿，君子之仪。卫双双突然有了种宿命加身之感。卫夫人总劝她，说她煞气太重了。一个姑娘家，还是温柔贤淑些的好。 那些旧事，能忘便忘吧。 追究又有何用？也不能时光倒流。 越深思，越会心伤。可是卫双双控制不住自己，她总在想，如果她从小长在卫家，是不是也会和卫美玉，卫秀玉一样，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能嫁个温文尔雅的夫君。 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已经快及笄了，亲事却还没个着落。 她心中似乎有个执念，那便是让暖玉声名狼藉，一定要比她幼时还要凄惨。然后这条路，她便一股脑儿的走了上去，然后，再无回头之机。 突然，院中响起脚步声，然后是王述平板的声音。“小姐，卫公子，衙门来拘人了。” 卫宸轻声应了。 “你且去歇一歇，我去去便回。”卫宸侧头对暖玉说道，然后起身，门外进来几个差役，不由分说擒下了卫双双。此时的卫双双，已经软了双*腿，脸上也一幅灰败的神情。挣扎了几下，最终被差役强行拘下。“卫大人……”领头的差役上前给卫宸行礼。 “这便是造谣生事者。劳烦几位了……” “大人说的什么话。这本是卑职几个分内之事。” “在下手中有个人证，证明卫家这位小姐曾暗中与人行苟且之事，借此手段诱人替她办事。那男人如今被我派人拘下。不如我便随着诸位一起去趟衙门。” 卫宸彬彬有礼的道。 几个差役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行礼。“如此有劳大人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报应 第四百四十九章报应 “……那卫双双是自作自受。如今外面都在传她小小年纪，心肠歹毒。昨天她被差役带走后，阮家二少爷也把卫双双告到了衙门，说三年前阮氏已经把卫双双许给他做妾，却不想卫双双母女盗了阮二少的银子，一路逃来京城，随后卫家迁入京城，她们母女走投无路，投奔卫家。其实早在三年前，卫老爷便已经写了休书。如今她们母女还赖在卫家，实在是厚颜无耻。”芷香恨恨的说道。 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做的恶，早晚是要还的。这次二少爷做的真漂亮。 先前几个丫头背后还议论过卫宸，说他对卫双双母女太仁慈了。她们这么欺负小姐，二少爷做为护妹狂人，竟然对她们不理不睬。 如今才知道，不是不理会，而是等着卫双双自己蹦出来，然后玩一出大的。 也不知道二少爷何时把那个败家子阮琨弄来京城的。如今阮琨死活赖在卫家，追问自己被盗的银子。还说因卫双双逃婚，这三年他四处派人寻人，花了大笔银子，这笔银子合该阮氏母女来出。如今卫双双为了引诱男人早已失节。这样的女人便是为妾，他阮琨也是不屑的。 阮琨昨天从衙门离开后，便直接去了卫家。 如今的卫家，简直成了京城笑话。 “那阮琨据说是个五毒俱全的，没少败坏阮家家业。阮家生意这几年也是一落千丈，阮氏刚嫁到卫家时，那时的阮家是何等的风光，卫老爷简直把阮氏当成菩萨供着，如今的阮家啊，据说家产败的七零八落，眼看便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了……”芷香见暖玉没有出口斥责她说八卦，不由得来了精神，语气唏嘘的说道。 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才不过三四年，原本也算是富甲一方的阮家竟然便落魄至此。 不得不叹句世事多变。 阮氏为什么败落？ 这其中有没有自家二少爷的功劳？佛曰，不可说啊不可说。 “那是阮家活该。阮琨做了多少恶？三年前也是因为在家中闯了大祸，这才来甘宁道避难的。之所以要娶卫双双，也不过是因为想占卫家些便宜。只是那卫双双在卫家不得人心，又加上阮氏做的事让卫老爷寒了心，给阮氏写了休书……”秋莹在一旁补充道。她们都是卫家出来的丫头，对于卫家的事，多少都知道些内情。 三年前卫夫人被休，然后卫双双母女离开卫家，这事卫家上下都是知道的。 只是后来卫家迁到京城，卫双双母女为何又进了卫家？ 不过猜也猜的出，必然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又没脸没皮的回到卫家。卫老爷虽然休了阮氏，可对阮氏还有几分旧情，也便由着下人们误解，依旧唤阮氏夫人……如今，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这时候，门帘挑起，却是芷云迎了卫宸进门。见到卫宸，嘻嘻哈哈的丫头瞬间静了下来。芷香表示自己得去灶房看一看，秋莹笑笑，言道出门去找毛金。芷云含笑奉上热茶，也抿了唇轻笑着出了屋子。 暖玉表示，清场这种事，都不用她吩咐。丫头们十分之自觉。 卫宸挑了挑眉，然后缓缓走到暖玉身边落坐。“……挺自觉。驭下有方。” 暖玉叹气。若说驭下有方，也是自家二哥驭下有方。她可从未教过她们，先前都是卫宸冷脸，然后丫头们觉得瘆的慌，一个个找理由出去。 如今借口简直信手拈来。 “昨晚睡的可好？”卫宸拉过暖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握着。 暖玉挣不脱，也便由着他轻薄她的小手。她点点头，心中无事，难得好眠。 这事一出，关于她的谣言提起的人陡然少了。大家都去看卫家的热闹了。提起卫家，自然会提起卫宸。这时候卫宸早就被卫家除名的消息简直传的如火如荼。 有人嘲笑卫家上下都是蠢人的。有人说卫家那是‘大公无私’。卫宸这么个青年才俊，合该孑然一身。若是背负着整个卫家，行事岂不束手束脚。今天得替卫老爷打算，明天还得替卫大少谋算。 自然，这话中满满的恶意。 看热闹的，压根不怕事多。越热闹，他们看起来才越尽兴。 这次卫家因卫双双之事，可以说是‘声名远播’，京城无人不识卫家，无人不知卫家有个卫双双。 卫宸笑笑，手臂用力，暖玉身子不稳，便栽倒到卫宸怀里。卫宸长臂一环，在暖玉微愠的目光中，笑着开口。“二哥不好，二哥也不是故意瞒着你。” 见暖玉不开口，卫宸声音顿了顿……“我出城却是去找阮琨的。没有阮琨，戏哪里这么热闹。我说过，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光是阮氏，便是阮家，我也不会放过的。之所以不告诉你，其实二哥怕……”“怕什么？”暖玉轻声开口。 “怕在你心中，二哥是个恶人。怕你终有一日，会惧我。”他怕，他真的怕有一天，暖玉因为惧意而疏远他。可他这人注定做不了善人，他心中阴暗的东西太多。而暖玉是他心中的太阳，因为暖玉，他才能看到些许阳光，才能感受到几分人间温情。 暖玉轻叹。 “我才不会怕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二哥。这辈子，我只会喜欢一个人……一个从小护着我，把我当成珍宝捧在手心里的人。” 暖玉说到这里，眸光轻闪。然后眼睛猛的一合。“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二哥一个。” 这句话于暖玉来说，就像誓言。 卫宸眼睛瞬间陡然一亮。即便心中清楚暖玉的心意，可是亲耳听到暖玉说出口，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的感觉。他揽着暖玉的手猛的一加力，下一刻又突然放松。有些紧张的问暖玉。“二哥是不是弄疼你了？” 暖玉含笑摇头。 即便有几分痛意，她也甘之如饴。 “傻姑娘，二哥宁可自己痛死，也不忍心见你疼上一分。这次，阮氏母女，阮家，卫家……那些以前欺负过你，怠慢过你的……都要付出代价。” 第四百五十章 新的征程 第四百五十章新的征程 “二哥，过去的事，我都忘了。”心中有仇，心境自然难以平复。林赫说过，玉雕一技，讲究的便是心平气和。只有心境平和，才能雕出精品。 所以暖玉心中早就没了恨意。 刚刚睁开眼睛之时，她明明满心怒意的，恨不得把计宏礼扒皮抽筋，可如今，她却很少想起计宏礼。 至于卫家上下，她又不是卫家血脉，卫家没义务教养她。可卫家养了她十年，为此，她感激。虽然卫双双母女确是伤到她，可将心比心，如果她的孩子身份被随便一个孩子所占，每每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许正在受苦，而养女却锦衣玉食，也许她也会像卫夫人那般吧。 所以，真的没什么好记恨的。 之所以这般轻松的便放下了，暖玉想，全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是他教会了她何为在意，何为深情，何为情深不寿。拥有这样一份深情，已经弥补了她一切的缺失。“你能忘，我却不能忘。我曾经说过，谁欺负你一分，我必报还十分。” 见暖玉蹙眉，卫宸讨好的道。“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卫家是好是坏，我保证再不理会。” 相比阮家的下场，他不过是让卫家背个黑锅罢了。 不伤筋不动骨的。如果不是怕暖玉觉得他冷血，他其实想让卫家再难在京城立足的。如今不过是被阮琨大闹一场，被人看看热闹。只要卫家以后安份守己，卫宸也懒得分心去理会。 暖玉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 以她上辈子对卫宸的了解，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见暖玉小脸不再绷着，卫宸笑着轻刮一下暖玉俏鼻，然后和她说起了淮阳王……“这次淮阳王入京，可不单单只是想见一见妻儿。如果我是淮阳王，这次无论如何要带妻儿一起离开。把妻儿继续留在京城，若皇帝有一日下定决定对淮阳道出手，自己妻儿岂不首当其冲被连累。”“既然不愿妻儿留在京城，当初何必送妻儿入京？”暖玉不解。 “傻姑娘，不是淮阳王要送，而是皇帝要接淮阳王妃和世子入京。至于原因，你猜猜？” 暖玉果然冥思苦想。突然心头一亮。“皇帝是不是担心收复济北道时，淮阳道会出事……淮阳王妃母子在京城，淮阳王即便有心，也要顾忌到妻儿，便是不相助，起码也别生乱。” “是。就是如此。而且不仅如此，在皇帝看来，淮阳道一定会生乱。他召淮阳王妃和世子入京，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二哥的意思是……皇帝下一步，会对淮阳王出手？”暖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和淮阳王只有一面之交。 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可是和齐彦却情同姐弟，和林家小姐也是至交。 而且林家书香门第，几代清廉。是难得的清贵之家。皇帝难道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对林家下手？ 这岂不等于自毁根基？ 如今的齐君，其实风评并不好。 这次强行收复济北道，因为启用卫宸和楚文靖，损失并不大，算是他登基后难得做的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淮阳道和济北道不同。济北王府中饱私囊，置百姓于不顾，更是横征暴敛，以至济北道民不聊生。可是淮阳道却是齐国数道中最富之处。 当初淮阳道交到齐凌手上时。 是个贫瘠之地，据说齐凌初到淮阳道时，连正经的王府都没有。只能暂居县衙。 可以说，如今淮阳道的富庶，是齐凌一手整治出来的。 在淮阳道，齐凌声望颇高。 这样一个治国良才，若是皇帝有意铲除……淮阳道一定大乱。淮阳道一乱，会牵连整个齐国，到时候又会是民不聊生，受苦的是万千百姓。“……他便不怕齐国大乱？”“这次顺利收复济北道，已经让他信心暴涨。”卫宸冷笑着道。 “济北道和淮阳道不同。淮阳道如今的富庶，可都是齐王爷之功。那济北王是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淮阳王不同。二哥，你有什么打算？不会真的听命和淮阳王为敌吧？”历史不会重演吧？暖玉不由得想起上一世，齐凌败给卫宸。最终淮阳道虽然勉强收复，再次由皇帝掌控。可是富庶的淮阳道却成了香饽饽，百官们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想去驻守淮阳道。 短短几年时间，淮阳道便败落了。再不复当初淮阳王在时的盛景。 卫宸也因此背负了无数骂名。 他虽然最终位及人臣，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可沾染上无数的孽债。 如今重活一世，她守在他身边。暖玉不希望良臣最终只落个马革裹尸。良将也不该被埋没，被猜忌。 卫宸摇摇头。 “你二哥还没傻到和天下为敌。如果我真的伤了齐凌。淮阳道的百姓会把我五马分尸的……再说还有齐彦在，他好歹算我半个弟子。林家和楚家是世交，林赫又是你师父。二哥怎么会傻到敌我不分？” 卫宸一句话安了暖玉的心。 “可是如果皇帝真的决定对淮阳王出手……” “那我们便先下手为强。”卫宸答的果断。 暖玉怔了怔，卫宸笑笑，轻声补充道。“二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万民陷于水火之中。善恶我还是分的清的。谁是良将，谁是庸君，二哥心里有数。一会我便去找楚老将军。” 如今的情势是皇帝有了收复淮阳道之心。 可眼下却还心存疑虑。淮阳道毕竟不同于济北道。济北道之所以能这么快被收复，济北王府势力被连根拔起，最大的原因是济北道自毁城墙。 可是淮阳道不同。 再加上皇帝如今身边缺少可用之人…… 他想用卫宸，可是卫宸和楚家牵扯太深。他想先打压楚家，因为谣言一事，楚家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皇帝如今是有力无处用，似乎他想往哪里用力，哪里就当先出事。根本不必他出手。 楚家如是，卫宸如此。 眼下，他宣泄的渠道，唯有淮阳道。 “一时三刻淮阳王安稳的很，那事可以从长计议。眼前便有两件事，一是要楚小将军归京，二是谨妃复位。娇娇儿，我们一起……”一起什么，余下的话被卫宸吞入口中，暖玉先是一怔，随后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卫宸的舌长驱直入。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大赞卫宸 第四百五十一章大赞卫宸 卫宸十分喜欢吃暖玉的嫩豆腐，而且吃起来向来没够。 可今天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卫宸只和暖玉腻了一柱香时间就匆匆告辞了。离开前说暂时把青森留在暖玉这里，任暖玉打骂。 卫宸出门的时候，青森咬着帕子，一幅被遗弃的神情和卫宸挥手告别。卫宸身影一转消失在院门，青森立时来了精神，挥手招几个小丫头过来，继续讲‘卫二少的传奇故事……’ 暖玉透过窗棂，看着几个小丫头围着青森。一旁芷香也顺着暖玉的目光看向院外。不由得轻嗤一声：“二少爷走的时候，一脸的不情不愿，好像被抛弃了似的。其实啊，他愿意留在咱们楚家。据青森说，卫家连个丫头都没有，只灶上几个粗使婆子，余下皆是小厮……”至于原因，芷香看向自家小姐，不意外的看到暖玉眼中笑意萦绕。 芷香也笑了。“二少爷待小姐，真是一心一意。” 至于青森，也难为他在卫家守着一大片绿叶过活了，如今终于见到几朵小娇花，便让他恣意几天吧。 很多事情从卫宸口中吐出，不过三言两语。暖玉听来，别说凶险了，卫宸不仅驾轻就熟，而且行事十分轻松。可是事实是…… 当晚韩妈妈亲自来请暖玉，前往落英院的路上，韩妈妈小声道。“将军回来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是陛下当殿斥责了老将军……老夫人和几位诰命夫人倒是入宫见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当时便应承下来，一定会严惩造谣中伤之人。” 韩妈妈是楚老夫人心腹，这次陪了楚老夫人一次入宫。 “妈妈可知祖母何事唤我？” “……似乎是卫家的事。是老将军有话要和小姐说，小姐不必忧心，不是什么坏事。”韩妈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如实相告。 她以前还会提防几分暖玉，如今对暖玉却是知无不言。如今是楚家艰难的时候，身为楚家下人，要和主家一条心，劲儿往一处使，用不了多久楚家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暖玉谢过韩妈妈。 暖玉挑了帘子进门时，楚老将军正说起阮琨。“那阮家公子真不是个东西……”正说到这里，见到暖玉进来了，楚老将军话音一顿。“丫头来了，刚出锅的点心……”自从得知暖玉嗜甜，以前向来不做点心的灶房，如今各色点心做的简直媲美点心铺子。 暖玉轻声应了，走到楚老夫人身边。楚老夫人伸出手，拉了暖玉的小手，然后祖孙两个挨着落坐。“暖玉，白天宸小子来时说了什么？”“二哥只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让祖父和祖母尽管放心。还说下一步，会想法子帮姑姑。” 楚老将军闻言重重一叹。“卫宸行事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怕是皇帝这次也没想到卫宸丝毫不顾卫家。暖玉，宸小子是不是说的十分轻松，好像这事安排起来根本不费力气？”暖玉点头。 在卫宸口中，这世上便没有难事。 济北道那趟差事，多少人说卫宸一定有去无回。可是卫宸离开前，只笑着让她等他。 这次也是如此。 他只说了句一切有他。便寻不到人了。待他再出现，所有的指控似乎都被他翻转过来……先前她被骂的越凶，事后反倒越多人同情她。也没人再提她和卫宸是兄妹了，只说当时她出生时身子弱，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回京，卫家好心收养，楚家父子那时候征战在外，调防时途经甘宁道，巧识卫家人。 所以谣言里那些卫家不知她的出身实是无稽之谈。 “卫宸早在你离开卫家时便着手开始安排了。如今你的身世已经板上钉钉，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了。有人能证明你是被你父亲亲手托付给卫家的。说好你十岁时接回卫家……之所以有这样的约定，是因为你生母是卫家远亲，你生母在世时，曾在卫家小住，一眼相中卫宸。言若生女，以后便许配给卫宸为妻，你和卫宸，其实是指腹为婚。” 为了坐实这个结论。 从暖玉生母尚在人世到暖玉出生，最后楚小将军亲自登门托孤…… 件件都有人证。 这点卫宸简直心细如发，安排的细致入微。 楚家二老承认，他们都没想那么深。只以为暖玉的身世不会那么容易暴露出去，便是有人说出去，以楚家的声望也能压制下去。 却没想到有人趁机加难。 而且对方居心不*良，专挑暖玉的痛处……暖玉脸上难掩惊讶，她还奇怪‘兄妹相恋，坏了伦常’这么大一个话题怎么没人议论了，原来卫宸已经将此事做实，竟然成了‘指腹为婚’。“……至于你们三年前定亲，只因你生母早亡，你父亲如约而至，这才替你和卫宸正经定下了亲事，当初毕竟只是口头约定，做不得数。” “这么一来，你和卫宸即使当了十年兄妹，也没人觉得你们坏了伦常了。”楚老夫人在一旁温声附和道。 “还有便是卫家，三年前你离开卫家时，你父亲和我提起卫家夫人和那个卫双双做的事，我险些气炸了肺，后来卫宸来议和，便是因为当年他没有护好你，所以我对他有些偏见。事后想想，也是我太过武断了，他是卫家人，那边是他的嫡母和妹妹，他能做什么？难道还能真的对母亲和妹妹出手……如今看来，那小子心够狠，竟然真的对卫家出手了。卫家经此一事，脸面尽失，最近卫家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不管世人怎么说宸小子，反正这小子做的事，我喜欢，像个男人。” 楚老将军毫不吝啬夸奖卫宸。 在他看来，世间男子便没一个能和卫宸相比。 男人就应该有担当，帮理不帮亲。即便护短，他也应该护着暖玉…… “这事宸小子做的简直大快人心。即使卫宸不出手，我们楚家这次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卫双双几次欺负于你，真当我们楚家无人不成。这次她进了监牢，即便侥幸能用银子赎出来，也成了过街老鼠。那卫夫人便是勉强留在卫家，也没好日子过。卫家老夫人如今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美人图 第四百五十二章美人图 痛快，真痛快。别说她坏心，实在是坏人便该有恶人磨。 当初她们欺负暖玉时，难道便没想过有一天，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生事。这次便让卫家上下尝尝被人背后说三道四的滋味。“银子赎身？那卫老夫人会为了这么一个惹祸的丫头花上几千两银子？这次便让那卫双双好好尝尝牢饭的味道。”楚老将军冷声说道。 他是没见到那个卫双双，如果他有机会见到。一定扇她几巴掌。 楚家男人虽然历来不动手打女人，可是这样满肚子坏水的，哪里还能称为女人。 反正楚老将军对卫家上下观感极差，好在卫宸如今和卫家没什么关系了。如果卫宸是个孝子，他真的要犹豫让不让暖玉嫁进卫家了。“唤了你来，便是告诉你，卫宸安排这些事不易。那孩子在你面前从来报喜不报忧，这几天卫家找他，皇帝找他……你和他关系最好，好好安慰他一番。告诉他，以后这里便是他的家。我和你祖母便把他当成亲孙儿……” 楚老将军的话句句动听。暖玉听了都觉得心头一暖，何况卫宸。 暖玉连连点头，最后红着眼睛代卫宸谢过楚家二老。 “傻丫头，一家人，说谢实在见外。等你父亲回来，把卫宸叫过来，我们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随后几天，卫宸始终没有露面。 倒是淮阳王夫妇再次登门。 楚老将军出门了，楚老夫人出面待客。楚老夫人明白夫妻二人其实是来见暖玉的，于是午膳过后，便以身子乏了为由，让人将夫妻二人引到拢月轩。 齐彦随着父母同来，他没随着父母去给楚老夫人请安，而是直接来了拢月轩，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天不见，彦小娃缠暖玉缠的紧。 齐凌和林玥琋到时，暖玉正在教齐彦做画。 琴棋书画暖玉都有所涉猎，其中最精通的便是画技。她喜雕玉，很多时候都要先构思好样式，这时候便需要她展露画技了。“……玉姐姐，这美人图上的美人是谁啊？”齐彦闹的要暖玉画美人图，暖玉不愿看齐彦失望，最终应了。 美人，美人。在暖玉看来，能称得上美人的着实不多。 想到祖母多年未见女儿，再加上她对自己姑姑的身世有所怀疑，于是趁机画了幅楚文谨的画像。打算找个机会送到楚老夫人那里，也好趁机追问一下自己的身世。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明年便能嫁人了。 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她自认都能坦然以对……“这个美人啊，便是我姑姑。” 齐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暖玉细细勾勒出美人眉眼。在他心里，母亲是最美的，齐彦有些为难，勉强把暖玉画的美人排到第三。 第一自然是母亲。 第二嘛，勉强给暖玉。 这位宫装美人，便排在第三。“玉姐姐的姑姑？便是宫里那位谨妃娘娘吗？” 暖玉面露惊讶。“你竟然知道？”“玉姐姐这是看不起我。我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舅舅经常说起玉姐姐，我自然知道玉姐姐只有一个姑姑，十几年前入宫，以前是谨妃娘娘，如今好像被贬黜了……舅舅提起这事，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还说……老天无眼。” 暖玉有点不解，不过没等她多问。 韩妈妈已经引着齐凌夫妇上前。 “小姐，老夫人身子乏了，便请小姐代为招待王爷夫妇。” 暖玉点头，起身迎上淮阳王和林玥琋。林玥琋含笑上前拉了暖玉的手。“彦儿又来烦你了，我这几天拘着他，想让他性子稳重些。这才放出来，便来闹你了。” “王妃说的什么话。我喜欢齐彦，把他当弟弟看待。他来闹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里平时显少有人来，齐彦来，我这里还能热闹些。”暖玉含笑回道。 齐凌见妻子和暖玉说的热闹。 轻轻摇摇头，然后迈步走向儿子。 齐彦正在提笔学画，暖玉的美人图摆在一边，齐彦年纪小，只是初学，自然画不出美人图来，只是在一旁勾勾点点，兀自玩的愉快。 齐凌便没理会儿子，只觉得儿子旁边那幅画远远看来花花绿绿的，颜色颇好看。于是生心好奇，见暖玉二人说的热闹，想着左右无事，轻轻踱步去看。 画中美人有张漂亮到极的脸。 两眉弯弯，微蹙着，似乎满腹心事。一身鹅黄宫装，头上簪着凤钗…… 只一眼，齐凌身子便一怔，然后有些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岁月似乎待她十分宽容，时隔十几年，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老态来。齐凌缓缓闭上眼睛，神情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年前。 那时，她才及笄，年纪和如今的楚家小姐相差不多。 乍见到她，他便知道她出身不错。虽然她说自己无父无母，是个孤女，可哪有孤女琴棋书画皆通，还能写诗做对的。她似乎没觉出异样来，天天粗布衣裳，可即便粗衣木钗，也难遮其风华。 齐凌有些失神，怔怔的伸手去拿那美人图。 哐当一声，一旁的齐彦不小心打翻了墨砚。齐凌瞬间清醒过来…… 这时候，暖玉和林玥琋同时侧头望来。齐彦有些不知所摸。“玉姐姐，我把玉姐姐的美人图污了。”美人图一角已被墨汁浸透。 暖玉闻言摇摇头。 “污便污了，姐姐闲了再画一张便是。”暖玉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下一刻，齐凌却猛然侧头瞪向齐彦。那表情……齐彦一惊，吓得缩了缩脖子。齐凌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齐彦，而是小心翼翼将美人图拿起。 移到一旁，左右寻不到抹布，竟然抬起手臂，不顾墨渍脏污，用自己的袖子去拭墨渍……“彦儿，还不快给你父亲赔礼。”林玥琋喝道。 “父王，孩儿错了。”齐彦是真的被吓到了。 齐凌不理，林玥琋面色微白，侧头勉强对暖玉笑着道。“王爷爱画，是个惜画之人。彦儿这番冒失举动，真真惹怒了他父王。你可莫要在意……”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夫妻决裂 第四百五十三章夫妻决裂 暖玉摇摇头。“王妃不必在意，不过是幅画。世人都言淮阳王一届武夫，倒没想到是个爱画之人。”暖玉想说些轻松的话来缓和气氛，平时她这般开口，林玥琋早就含笑附和了。多半会说世人谬赞了，自家王爷还是喜欢当画痴…… 可是今次林玥琋却只是牵强的笑笑…… 然后定定看向齐凌。 暖玉也随之望去。 齐凌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污渍拭净，丝毫不在意毁了一件华贵的外裳。他轻轻把画像放到石桌上，然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画像……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暖玉和林玥琋。林玥琋缓步上前。“王爷莫气，彦儿也只是失手。暖玉说了，这画只是随手画的，并不十分贵重。” 齐彦这时候也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 “父王，孩儿错了。这是孩儿求玉姐姐画的美人图。父王若是喜欢，孩儿再求玉姐姐画一幅……” 暖玉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画里的可是她的姑姑，本就不便示人。齐彦是个小孩子，看便看了。淮阳王如今也算是楚家的常客，看一眼也无妨，可是送一幅……自然没有那样的道理。“不过是随手画来逗齐彦的。确是算不得多贵重。污便污了吧。”暖玉上前，想把画收起来。 可是齐凌身子一闪，恰巧挡下了暖玉。 “……技艺娴熟，是幅佳作。毁了可惜，楚小姐还是留下吧。” 齐凌说这话时也不见多凌厉，可是暖玉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齐凌这才错开身形，然后训斥齐彦。“你自幼做事便毛手毛脚。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如果你行事再如此毛毛躁躁，便不要来楚家添乱了。”齐彦红着眼睛点头。 父亲虽然严厉，可是却显少管教他。其实齐彦有记忆以来，自己父王压根没动过他一根指头。他对父王的俱意，都来自旁人。 别人会说自己父王多么威武，多么所向披靡，而幼小的齐彦便在心里自己勾勒出了父王的形象…… 母亲也告诉他，他的父王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 久而久之，小小的齐彦心中，对齐凌便又怕又爱……他希望得到父亲的夸奖，可是在淮阳王府，他一年见父亲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出。如今，父王终于管教他了，却是斥责他。 林玥琋一见，眼圈也跟着泛红了。 暖玉能看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可是那位淮阳王似乎没看到妻子的神情，依旧瞪向齐彦。 “你是我齐凌的儿子，却没有一点像我的地方……我都怀疑你身子里是不是流着我的血！”暖玉蹙眉，这话有些过份了。她能感觉的出，齐凌并不是在怀疑齐彦的身份，他似乎只是怒极，所以说话不管不顾起来。 齐凌话音落下，齐彦小脑袋垂下，从暖玉的角度，能看到有泪痕顺着小娃的脸颊滑落。 “王爷，你若心中存疑，大可把我们母子留在京城，你自回淮阳道便是……”“胡言乱话什么……这里可是楚家。”齐凌冷冷看向林玥琋，对于这个妻子，他是心中有愧的，似乎自从娶了她进门，她便永远安安静静的，从不会惹他生气，只是今天却不知道她发的什么癔症，竟然当着外人便胡言乱语，他不过是训斥齐彦一句，也值得她大惊小怪。 林玥琋笑，惨笑。 就像她对林赫所言，她其实没什么痴心妄想。这辈子求仁得仁，即便死了，她也能瞑目。 她无执念，却有牵挂。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父子…… 尤其是儿子齐彦，他还年幼，如果她不在了，谁照顾他，谁会像她这般疼他*宠*他把他当成至宝…… 所以齐彦说暖玉待他好，她不惜拖着病体，亲自来楚家。见楚家小姐确实如齐彦所说，性子极好，人也心善，便不再拦着齐彦，她也知道自己私心过重，暖玉便是林赫的徒弟，也没责任要照顾齐彦。可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两人多接触，以后她若不在了，暖玉能把齐彦当成亲弟弟照顾…… 她知道齐凌的心思，一直知道。 可她还是嫁给了他。从嫁他那天开始，她便知道，他们虽然是夫妻，可是却空有夫妻名声。便是齐彦，也是她求来的…… 他怜她孤苦，他们才有了齐彦。 即便齐彦的到来并不被他期望，可这总是他的孩子啊。如今，当着暖玉的面，便这般数落齐彦……若有一日，她不在了，她的彦儿可怎么活！ “楚家又如何。暖玉对彦儿，比起王爷来还要亲近些……彦儿总对我说，暖玉把他当成亲弟弟疼着。可是王爷呢？他不过不小心弄翻了墨砚，何至王爷如此斥责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齐凌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觉得妻子当着暖玉的面和他说这些，实在是让他难堪。再加上刚才看到了画像，如今他简直心乱如麻…… “别闹了，要闹回林家闹。” 她闹？她胡闹。林玥琋想笑，大笑，可是却落了泪。 她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命不好。老天让她嫁了心爱之人，还生了孩子。虽然丈夫和她相敬如宾，并不像旁的夫妻那般恩爱，可他们互相尊重，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哪怕丈夫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子。她也从未计较过。 可是……此时她却觉得不甘，不值，不忿。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下去，聪明些，此时应该马上告辞，可是她不想忍了。她忍了这么多年，眼见着没多久好活了，她何必再忍。“我闹？彦儿已经六岁了，王爷可曾抱过他一次？王爷所有的心思都在淮阳道上……从小到大，彦儿每年最多看到王爷两次。还是因为年中和年尾各镇官员要来王府议事……若王爷最初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王爷怕是一年到头也不会回王府一次。” 齐凌心乱如麻。 越不想听，林玥琋越说。 最终，齐凌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嫁到淮阳道十几年了……王爷尊我敬我，却不爱我。可我从未后悔过，可如今，我后悔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卫宸救美 第四百五十四章卫宸救美 暖玉是走是留似乎都不合适。 人家一家三口在吵架，她留在这里算什么？可是她此时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有什么动作。林玥琋似乎怒极，一旁齐彦默默走到暖玉身边，然后伸出小手扯住了暖玉衣摆。 暖玉轻叹。 真是冤孽。 和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在拢月轩便吵了起来。齐彦更是毫不客气的扯住她，把她拉入战圈。 “你即后悔，我给你休书便是。”什么叫话赶话，这便是了。其实这时候，齐王爷服个软，厚着脸皮上前拉一拉媳妇儿，这事也便过去了。两口子吵架最忌讳这种你一句，我一句，互相给对方火上浇油，然后，就会像齐凌和林玥琋。 “休书！休书……好，我回府等着王爷的休书。”林玥琋凄惨的笑笑，似乎连齐彦都忘记了。身形微晃的向院外走去。 暖玉推了推齐彦。“还不去陪着你母亲。”齐彦怔了怔，点头，然后迅速向林玥琋追去。 三个人，走了两个。还有一个最让暖玉头疼的。 对于齐凌，暖玉实在不想招惹。在齐凌面前，暖玉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似乎本能的戒备着，提防齐凌随时暴起伤人……可人家好歹是个王爷，怎么会无缘无故暴起伤人。 暖玉静立一旁，心想齐凌这时候该识实务的主动告辞。毕竟妻儿都离开了，他继续留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啊。 可暖玉显然错估了齐凌脸皮的厚度…… 他竟然施施然的坐到了石桌旁，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拿起了那幅美人图。 “……暖玉，画中之人你可识得？” 暖玉觉得奇怪，而且这事本就淮阳王做的有些出格，哪有捧着个美人图追问她图中女子身份的道理。他可是有妻有儿的。“……这美人图，王爷本不该看到。是我的过失，不小心让王爷看到了，还惹得王妃动怒。王爷还是快些回去陪王妃吧。至于图中之人是谁，实不便透露给王爷。” 暖玉直接拒绝。 齐凌脸上神情沉了沉。 然后冷哼一声，似乎想一怒之下甩袖而去的。可最终，他却再次低声问道。“画中之人是本王的故人……”“即是故人，王爷为何不知其身份？”当她是三岁孩子呢。 她又不是齐彦，他瞪瞪眼睛她便怕他。 暖玉压根不吃这一套。 刚才齐凌和林玥琋的对话暖玉可是听了个清楚。 齐凌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叫他怀疑齐彦身子里是不是流着他的血……即便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啊。而且这话太容易引起歧义了。暖玉最是厌恶男人在女人面前高高在上，而且说话不过脑子。看似无关大雅，确是伤人至极。 “……画中之人到底是谁？” 齐凌没了耐性，冷声追问道。 他知道自己如今所为根本就是仗势欺人。可答案实在太重要了。他苦寻这么多年，一度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她却出现在他面前，画中人显然不再是个青涩小姑娘……也就是说，她好好的活在世间，而暖玉必定见过她。所以才把她画的这般传神。 其实齐凌实在不需要这么逼问暖玉。 他只需回林家问一问儿子齐彦，真相便大白了。 只是齐凌压根不相信齐彦能替他解惑。虽然知道强人所难，可今日他不问出结果，如何能甘心！ 暖玉已经打算开口喊人了。 齐凌便是贵为王爷，也不能这么逼迫她啊。画中人的身份可不能轻易说出去。这画像本就不该让齐凌看到，她不能错上加错。“王爷这是打算在我楚家迫我开口？” 齐凌眯了眯眼睛，倒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楚家小姐，敢和他这般对峙。 虽然他们第一次见面便不算愉快，不过最近因为齐彦，齐凌自觉和楚家也算有些交情了。何况暖玉算是他的晚辈，他一个大男人逼迫一个小姑娘，这若是传出去，能听吗？ 只是……太重要了。他真的不能放过这样的良机，他苦寻十几年，佳人芳踪全无。 好容易看到她的画像，齐凌如何甘心半途而废。 “我只是想知道画中之人是谁。我们确是故人，可那时候她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少男少女，一见倾心。可是心中又明白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所以不仅她隐瞒了身份，其实齐凌也隐瞒了身份。 “这和我无关，我只是不便告诉王爷画中人的身份……王爷逼迫也无用。王爷若想知道，可以去问我的祖父或是祖母，我人微言轻，实在承担不了这样的风险。” 暖玉越发觉得奇怪。 如果楚文谨并非楚文谨，而是她的…… 那么齐凌这般追问，会有会另有隐情？齐凌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和一个小姑娘这般计较也是不用。 只是，去问楚家二老。齐凌本能的排斥着。再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可是淮阳王，无缘无故追问一个女人的下落，根本解释不通。 “我不会拿这画做什么文章，我只想知道她可好？如今人在哪里？”齐凌退了一步，依旧追问。 “好。在哪儿我却不方便透露。” 齐凌恨不得冲上去用力晃一晃她，想看看这丫头脑子里装了什么。怎么软硬不吃。 他意思难道表达的还不够明白，他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不会连累她。他只是想知道那人如今身在何处？他有很多问题要问…… 问她为何突然不见踪迹？ 他们明明说好相守一生的。他会想办法娶她，她也说过会信他。可为什么？他只回了一趟淮阳道，然后便再也寻不到她了。 “楚暖玉……” “王爷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王爷想知道的。在下都知道，王爷来问我便是。” 这时候出现在拢月轩，而且开口便直接大包大揽的，唯有卫宸了。 暖玉见到卫宸，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让齐凌继续逼问下去，她怕是受惊之下，最终会把真相告诉齐凌的。 他说不会拿画像做文章。鬼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这人不重要，他如何连妻儿都不顾了，执意追问。 第四百五十五章 关心则乱 第四百五十五章关心则乱 “卫宸，你何时来的？”见到卫宸，齐凌脸上神情十分之不好看。 他本能的戒备着。人就是这样，虽然都希望有才之士前来效忠，可心里却又不可抑制的戒备着。尤其是卫宸这样的…… 齐凌看不出卫宸的野心。 人都是有企图心的，这点谁也不能免俗。 他如是，林赫如是，楚家父子如是，面前这个楚家小姐心里也一定有她想要求的东西。可是卫宸……你说他求权求势吧？从卫宸所为，他实在看不出。你说他不图名不图利，可他做的事，却又桩桩件件都是名利双收的。可直到此时，他在官品却依旧是末位。也不见皇帝给他哪怕加官一级…… 说来说去，他努力半天，甚至小命差点丢在济北道，却什么都没有换来。 在暖玉和他做了十年兄弟这事没出之前，他名声还不错。提起卫宸来，旁人都会赞句少年英才。 可如今……世人提起卫宸来，哪个不说他努力半天，最终还即无权又无势，以前人人羡慕他能娶到楚家小姐，可如今，大家也只觉得他们成亲是顺理成章。卫宸出身虽然不算高，可楚家小姐毕竟自幼养在卫家，二人还是指腹为婚。这么一想也不过是桩父母之命的姻缘。 再加上卫家最近出的那些事。如今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卫宸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依靠都没有。 所以卫宸那些以前让人羡慕的，现在是荡然无存。 可就是因为这样，齐凌才越发的忌惮卫宸。 能轻意舍弃身外之物，明明权势已经唾手可得，可他却放弃了。 卫家的事，别人只当是卫家倒霉。可齐凌却知道，根本就是卫宸在背后推动的。让一个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回归俭朴，却是难上加难。 可卫宸做到了。 如今卫宸的府邸，据说只有小厮三五人。 在旁人看来，已经称不上京城新贵了。 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公子哥，进楚家却如入无人之境，这本就是件奇怪之事。楚家父子性子最是耿直，也最是护短。如果卫宸真的落魄了，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楚家小姐嫁给卫宸。 若换成他，他如果像卫宸这样起起落落的，林家怕是也会大门紧闭，不管林家小姐怎么闹，林家长辈也不会允许林家小姐下嫁的。很简单的道理，当父母的都希望女人嫁个好人家，能锦衣玉食过活。 可是卫宸如今的处境…… 齐凌一下子想了很多，所以看卫宸的眼神便有些奇怪。即希望卫宸真的落魄，最好不得皇帝欢心，他好收为已用。又觉得这样的人，皇帝若是弃而不用，实在不是齐国之福，于社稷亦是大损。正在矛盾间，卫宸淡淡开口道。 “……王爷逼着暖玉说出画中人身份之时。” 齐凌觉得老脸有些发烫。虽然卫宸脸上带着浅笑，言语也不见多凌厉。可是齐凌能感觉出，卫宸此时十分震怒。 “我好歹称得上她的长辈，不过多问了一句。何以用‘逼’这个字眼。”想他堂堂淮阳王，在齐国身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被一个小辈问的脸红脖子粗的，齐凌的心情可想而知。 “便因为王爷算是暖玉的长辈，所以院中只有王爷和暖玉二人，我才没有提剑便砍……”卫宸冷声道。言下之意，见到自己的小姑娘被齐凌一个大男人逼问，他没有上来便动刀，已经十分给齐凌面子了。齐凌如果听不出卫宸话中之意便枉活三十几年了。 他脸色本就难看。 妻子和他决裂，而且当着暖玉的面。儿子也舍他而去…… 简直是众叛亲离。可是为了问出画中之人，他觉得值。可如今和卫宸一番对峙，齐凌觉得自己这步棋走的糟糕至极。 “卫宸，暖玉，是我冒失了。”即使贵为皇亲贵胄，在卫宸面前，他似乎也讨不到好处。仗势欺人这种事，在别人面前耍耍威风还好，在卫宸面前，齐凌直接放弃了。 “王爷言重了。不就是问画中之人的身份吗？王爷其实细细一看，不必问暖玉，也能猜出……” 齐凌闻言果然细细去看那画中之人。 真如卫宸所说，他是病急乱投医了。其实画中人的身份不必猜测，已经呼之欲出了。宫装，凤簪。 而且和暖玉是熟识之人。 楚家满足这个条件的，似乎只有……“谨妃！”当真是关心则乱，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刚刚竟然没有看破，只一味的盯着那人的眉眼。可是答案却让齐凌身子微晃。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错了。 她怎么可能是楚文谨？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齐凌有些失魂落魄的向院外走去。 卫宸微微蹙眉。“怎么突然想到了画美人图？” 暖玉直觉这事有异，听到卫宸发问，猛然回过神来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刚才和齐彦玩闹，他说想学画，我便……我也是一时糊涂，画什么不好？偏偏画了姑姑？二哥，我是不是惹祸了？”卫宸深深看向暖玉，意图在暖玉的脸上找出一些和那人想像的地方。 如果脑中没有这个联想，是不会发现有任何相像之处的。 可因为心中有了计较，卫宸竟然真的觉得暖玉的眉眼与那人有那么一两分相像。 “闯祸倒不至于，我倒觉得是柳暗花明……说说为什么偏要画你姑姑？” 暖玉有些犹豫，不过因为对方是卫宸，所以她最终还是很痛快把心中疑惑如实相告。“……所以，你怀疑谨妃并不是你姑姑?”卫宸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赞暖玉一声傻人有傻福。 竟然只凭着猜度，便把真相猜了个大概。 “怎么？后悔告诉二哥了？”见暖玉不开口，只低着头，卫宸轻笑着拉了她的手。 “怎么会后悔。我们说过的，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我只是怕……” “怕二哥因为出身嫌弃你？”暖玉闷声点头。 本以为楚文靖便是她的父亲，可是如今看来，楚文靖似乎并非她的生身父亲。那她的父亲是谁？她到底是不是楚家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情不由己 第四百五十六章情不由己 会不会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压根不是楚家小姐……那她要何去何从。 眼下有人羡慕卫宸娶到楚家小姐，可她若不再是楚家小姐，那她和卫宸……要何去何从。 怕，怎么可能不怕？ “既然怕，又为什么要刨根问底？” “真相只有一个，我总不能直到死，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二哥，我其实有点害怕，可又觉得如果连这点风浪都承受不住，实在不配陪在你身边。”卫宸这人注定不会甘于平凡。如果她连身世这样的小风小浪都经受不住，又怎么能陪在卫宸身边，和他相守一世呢。 也许是上辈子关于身世的执念吧。 卫宸低头，眼睛定定看向暖玉。然后，笑了……笑的十分开怀的那种。“傻娇娇儿。” 他怎么会在意她的出身？难道他自己的出身便多光彩吗？ 她不嫌弃他已经是好的了。 他高兴的是暖玉敢于说出和他相守的话。他一直以为这段感情中，他是主导之人，暖玉是迫不得已才顺从。 如今看来，小姑娘终于对他彻底敞开心扉了。“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你刚才不会提醒齐凌的？” “我不提醒他，他过后也能想到。不过是送他一个顺水人情罢了。至于你的身世，你可以直接去问祖父和祖母，我想他们并没打算隐瞒你一辈子。暖玉，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你在二哥心里永远不会变，永远是我的娇娇儿，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暖玉脸红。 小时候，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他对她初时从来不假颜色。只当她不存在，后来稍微熟悉些了，她开口，他偶尔能回上一句。 即便当初她死皮赖脸求他教她写字时。也多是她在说，卫宸在听。 她一直认为卫宸是个不擅言谈的，这人便是到死，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甜言蜜语来。未曾想，他并非不擅言谈，只是他向来做多过说。 “二哥，你便不在意吗？” “在意这些做甚。我喜欢的是你。”至于爹娘是谁，压根不在卫宸的考虑范围内。 是皇亲国戚也好，是街头乞丐也罢。他都感激他们生下了暖玉，他的人生才有了意义，他从此多了个可以陪伴他一生的姑娘。 二人又腻味了半晌。 这才唤了丫头进来摆膳…… 吃饭时，卫宸习惯性的先替暖玉布菜，把小姑娘喜欢的都堆在暖玉碗里，自己这才慢条斯理的端起饭碗。暖玉：“……”被照顾成习惯了怎么办？ “……所以因为一张美人图，淮阳王妃大怒。当着你的面便和淮阳王计较起来？”暖玉胃口不大，一边慢慢吃着，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卫宸。卫宸别看生的斯文，可吃起饭来速度却不慢。 可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生厌，反而让人看过后胃口大开。 暖玉想，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卫宸，所以对卫宸所有的习惯都本能的爱屋及乌。暖玉点头。“我看淮阳王妃气的不轻……” “他们说起来，倒也算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据说当年淮阳王入京，圣上本有意替他指婚……后来他却突然说自己有心上人。是林家的小姐，林家的小姐当年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才女，只是自幼体弱多病，所以林家二老初时不舍得女儿远嫁。是林小姐坚持，最终才远嫁淮阳道。”卫宸这话似乎只是在诉说过往。 可是暖玉却从中听出几分端倪来。 “二哥的意思是……这亲事似乎是林家小姐更愿意些？” 卫宸有些意外，他虽然话中有话，却没想到暖玉能这么快拨云见日。见卫宸看她，暖玉以为自己猜错了，不由得嘀咕道。“齐王爷入京时没说自己有心上人，却在圣上示意指婚时突然说自己有心上人。这表示在这期间，他和林小姐认识了。而且林家小姐一定暗中属意淮阳王。只是淮阳王是不是对林小姐有意……怕是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 与其娶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为妻。倒不如娶一个旧识。林家小姐才名远播，性情必然也不差。最终这桩亲事能成，并非二人感情深厚，而是一个需要娶妻，一个想要赌一赌，赌自己为了他远嫁，在未来的无数年间，那人会不会对她生情……”暖玉顺着自己的思绪猜测道。 卫宸目露赞赏。 “猜的分毫不差。”然后直接给了答案。 暖玉自得，觉得自己前一世也算没白活。虽然于人情事故上算不得精通，可好歹受了一世情殇，也算是个大彻大悟的了。“想来这是桩注定会输的赌注。如果一个男人不在意你，便不会心疼你的付出，在淮阳王看来，林家小姐远嫁虽然值得他感激，不过淮阳王妃的身份也算是尊贵了。” 卫宸点头。 “两相一比，也算是打了个平手。何况以林玥琋那带病之身。即便不嫁齐凌，姻缘也不一定顺当。她即便有才女之名，可哪家愿意娶一个病怏怏的正妻入门，以林家的门楣，也不会允许女儿嫁人为妾。” 卫宸轻声说道。 “淮阳王妃怕是早已知晓了，既然已经忍了十几年，为何今日却又……”暖玉疑惑的道。 “傻娇娇儿，即便明知道男人心中另有她人，可心中也总安慰自己耳听终为虚，如今亲眼所见淮阳王为了一幅画像而疯癫至此，心中那根弦终是断了。” 暖玉点点头，越发觉得两情相悦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她和卫宸当了十年兄妹，最终两情相悦……最最最难得的是，他们不是亲兄妹。在暖玉看来，无数个偶然最终造就了她和卫宸这个必然。 “二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相守一辈子。 卫宸眼中含笑，在暖玉期盼的目光中，用力点头。“这辈子，除了你，谁还会让二哥这么牵肠挂肚……”卫宸含笑说道。 暖玉觉得齐凌今日所行太过，便是齐凌和自己姑姑真是旧识，不过见到一幅画像罢了，也不至于这般不管不顾啊。 卫宸只是淡淡说了句‘情不由己’。而后暖玉沉默了，是啊，情不由己。她想如果自己和卫宸分开十几年，突然得知卫宸的消息，也会像齐凌这般疯癫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卫宸醋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卫宸醋了 暖玉和卫宸呆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多甜言密语可说，其实卫宸不是个轻意把情话挂在嘴边的人。而暖玉也不是个因几句情话便被迷的东南西北的姑娘。他们在一起，多数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暖玉雕玉，卫宸或看折子，或回信，总之，二人可以谁也不理会谁，便这么在屋中呆上一整天。 许是林玥琋气的极了。齐彦没有再过来。 卫宸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便留在楚家陪着暖玉。 有卫宸在身边，暖玉不管做什么，都觉得事半功倍。“……二哥，青森说你惩治了计家。结果如何？”突然间，暖玉想到一件事。 前世计家是她的梦魇。 重生之初，她也打定主意要和计家不死不休。可如今，最重要的人在她眼前。 计家，只要计宏礼不把她惹怒，她根本不屑于理会他。 据青森说，卫宸从济北道带回来一帮莽汉子。 一个个生的五大三粗，看着就不好相与，卫宸便让那帮莽汉子去给计家找麻烦，说是算做入京城卫家的考题。 青森当时比手划脚的说的热闹，也不知道那些人把计家祸害成何种模样了？ 提到李二，柴飞平等人，卫宸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他扯了扯唇角，迎上暖玉好奇的目光，卫宸清了清嗓子。“……还好，生意不错。” 什么叫还好，生意不错？ 不必暖玉发问，卫宸简明扼要的解释。 原来楚小将军带回来的那块大石头，剖开真的是满眼翠色。虽然品质只是中等，不过胜在块大。 卫宸心疼暖玉，于是从坊间找了几个玉雕师傅。便按着计家如意斋销量最好挂件，摆件样式，每个都雕了百十个。 然后由李二柴飞平等人在如意斋门前兜售。 虽然东西挂在李二等人的胳膊上，看上去便是廉价货。不过不怕，他们胜在价格便宜。同样的玉挂件，只需要如意斋售价的三成…… 初时有人不信，拿了如意斋所售的和李二等人手里的比较。 最终发现，用料上李二等人的还要略胜一筹。雕工稍逊，不过价钱公道。这点完全可以弥补技艺上的缺憾…… 李二等人的行径，自然惹怒了如意斋。如意斋伙计手执棍棒出来要计公道，李二等人兵器都未亮，只撸胳膊挽袖子的整齐站成一排，如意斋的伙计们最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乖乖的调头回了如意斋。再不敢露面。 你说报官？ 官差来了，李二等人上前你一件玉挂件，我一根玉簪子…… 官差们喜滋滋的走了。 再说，李二等人说起来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卫宸归京时，他们一个个昂首阔步走在卫宸身后。 据说这些都是卫宸从济北道收服的悍民。 在杀场上那都是以一敌十的角色…… 如今明显是卫宸来报复如意斋了。当初如意斋可是做出过从楚家玉器铺子偷师的下作之举。当时计家欺楚小将军不在，欺人家楚小姐未来的夫婿不在，如今人家回来了，自然要报复回来。 这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官差也是有良心的啊…… “……生意不错的意思就是，如意斋已经连着十天未开张了。”卫宸一边提笔回复，一边淡淡说道。 暖玉手一颤，险些便雕毁了一朵玉牡丹。好狠！十天没开张，想必此时计宏礼一定急得六神无主了。 不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喜欢。 “二哥打算什么时候收手？” 计家行事虽然让暖玉厌恶，不过也只是损失了些银子，暖玉没打算赶尽杀绝。倒不是她念着旧情，她和计家还有什么旧情可讲，她倒宁愿这辈子再不见计宏礼。 这辈子既然无仇，她便不打算把心思浪费到计家人身上。若是惹得计家狗急跳墙，便得不偿失了。 卫宸挑眉。 难道暖玉心里还会心疼那个叫计宏礼的小子。 “年前他甭想赚一文银子。”卫宸冷声道。 暖玉怔了怔，复又开始手上活计。卫宸反倒再不复刚才平静的心绪。“你觉得我对计宏礼下手太狠？”这得好好沟通一下。对于暖玉的事，卫宸压根不接受模棱两可。 暖玉放下手中雕了一半的玉牡丹，满脸疑惑的看向卫宸。“二哥这是替我报仇，我怎么会嫌二哥？我就是怕惹怒了计家，计家狗急跳墙，若是反过来给二哥添麻烦，便得不偿失了。” 暖玉轻声回道。 卫宸是个不轻意动怒的，可一旦动怒，又是个不能轻易消气的。 可是暖玉前后两句话，一句怒起，一句气消。卫宸觉得自己简直冰火两重天走了一遭。 这丫头，真是个磨人精。 说来说去，原来是担心他，害他以为计宏礼几次在危难时候开口求娶，让小姑娘心软了呢。在卫宸看来，计宏礼不是‘英雄救美’而是趁火打劫。 他卫宸喜欢的姑娘，他自然会护周全。 何需计家上来添乱。 既然暖玉丝毫不挂心计家，他也许能给计家一条生路。 “……我会让计家赚些银子置办年货的。”卫宸最终大方的说道。 暖玉：“……”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脑袋好晕。 暖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卫宸刚才醋了，而且喝了好大一缸醋。不过他‘消食’奇快。接下来，兄妹两个又恢复最初的相处模式。暖玉继续雕玉牡丹，卫宸在桌子另一角继续研究他的折子，密信。 两人虽然没有开口，可整个屋子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暖意。 给这寒冬腊月天添了抹亮色。 林家…… 比起暖玉和卫宸屋中暖意融融的相伴，齐凌夫妻二人便是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哭，一个焦头烂额。 林玥琋住在她出阁前的院子，这院子齐凌显少踏足。 若不是林玥琋这次闹的太过，齐凌压根不愿踏足林家内院…… 进了院子，眼见着丫头婆子跪在廊下，高高低低的哭声从屋中传出。见到齐凌，丫头连连叩头。“王爷恕罪，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妃回来便将奴婢等赶了出来。”齐凌哪里有心思理会丫头，他大手一挥，丫头婆子鱼贯退出院子。 很快，院中便只有齐凌一人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难临头 第四百五十八章大难临头 这时，棉帘子一挑，齐彦红着眼睛从屋中出来。见到齐凌，小娃眼睛更红了，可还是强忍着落泪。因为玉姐姐和卫宸都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父王。” “你母亲如何？”齐凌冷声问道。 对于林玥琋今日之举，实在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置之不理。 成亲十几年，林玥琋一直安安静静的，从不会闹脾气。他甚少回府，每次回府，她都笑脸相迎。 至于夫妻如何相处，他们成亲前便有过约定。 互不干涉，他娶她，他能给的唯有淮阳王妃的名份。而她当时哭着点头，说她不贪心，只要能嫁给他，她便心满意足了。当时他也确实需要娶妻，与其娶皇帝随意指下的，倒不如娶林玥琋，好歹相识，性情脾气也算相和。 这些年，林玥琋把淮阳王府整治的很好。 整个淮阳道谁不赞一声治府有方……齐凌是感激林玥琋的，可是感激和感情毕竟不同。 他没法，他试过的，他真的没法子，心只有一颗，数年前便遗失了。他寻不回，自然也没法子再弄出一颗心给林玥琋，其实齐凌知道林玥琋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无法替她达成所愿。 “母亲一直在哭，父王，你为什么不能像卫宸那样，心里只有母亲一个？” 齐彦发问。 受卫宸的影响，或者说卫宸的言传身教。齐彦心底有个执念，一个男人只能喜欢一个女人。 像卫宸喜欢玉姐姐。 玉姐姐哭，卫宸会心疼。有谁欺负玉姐姐，卫宸便会替玉姐姐报仇。 玉姐姐想要什么，卫宸一定想尽办法给玉姐姐弄到。总之，在卫宸心里，玉姐姐永远排在第一。卫宸曾说过，他这辈子所求不多，只希望玉姐姐一世长安，他们能白头偕老。卫宸做的一切，都旨在能和玉姐姐永远相守。 自己父王和母亲是夫妻。 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卫宸和玉姐姐那样…… 齐彦是真的不能理解。 “因为有个姑娘，比你母亲还早便住进了父王心里。彦儿，你还小，还不懂这些……你去找你舅舅。我去劝一劝你母亲。” 齐彦确实不懂，他决定去找舅舅林赫。让舅舅跟他一起劝父亲。 哄走了儿子。齐凌迈步进屋。 林玥琋已经不哭了，她安静的坐在桌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齐凌……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齐凌淡淡问道。闹的这么出格，让他在楚暖玉面前颜面尽失，最坏的是还被卫宸看到他逼问楚暖玉。以卫宸的睚眦必报，想必后患无穷。 林玥琋抬头看向齐凌。 这个她嫁了十几年的男人…… 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齐凌的心却不是，他的心是石头刻的。十几年啊，她生生没能捂热哪怕一分。 她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姑娘。 齐凌从未隐瞒过她。 齐凌说那姑娘凶多吉少，他找了十几年，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份心思该淡上几分了，可是一幅画像，只一副画像，便让他原形毕露。 当着暖玉的面，便露出真面目来。 即使那画像是他的心魔，可他堂堂王爷，好歹要顾惜着自己的脸面，他倒好，不由分说冲彦儿发火。 那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即便有气，冲她发便是，那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便不能心疼彦儿一分。 林玥琋这才没能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哭过了，想过了，也绝望了，既然十几年都不能让他软化分毫，便是再赔上十年，二十年又能如何。何况，她也没十年二十年好活。 她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陪陪彦儿。“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听林玥琋这么说，齐凌眉头皱的更紧了。“玥娘，我们当初说好的，除了我的心，你想什么我都能满足。” 林玥琋笑，惨笑，是啊，当初说过的。他说，他失了心。 是她贪心了。其实这十几年她过的很幸福。他们还有了彦儿。 可是，终究是贪心了啊。终究是贪恋他给予的，最终竟然妄想拥有一切。以为只要她默默的给予，终有一天，她能拥有他的全部。是她太傻了。“阿凌，是我贪心了。我们成亲十几年了，我以为……何况我们还有了彦儿，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的。” 齐凌蹙眉。 “彦儿是你求来的，你身子不好，我当初并不打算让你怀胎生子。” 是啊，是她求来的。 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他给她一个孩子，他宁愿无子。“……在你心中，彦儿可有可无吗？只是因为我苦苦哀求你，所以才有了他。所以他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是我儿子，淮阳王府世子。” 世子…… 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齐彦去搬救兵，林赫来的时候，林玥琋已经恢复如初，齐凌脸上神情有些阴郁，齐彦小心翼翼的走到母亲身边，林玥琋牵过齐彦去了内室。 林赫这才扯了扯齐凌的袖子。 “在楚家发生了什么？”然后问齐凌。 齐凌神情微沉。他和林赫虽然政见有些不和，可不否认他们是至交。 除去他是林赫姐夫这事，他和林赫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齐凌想了想，示意林赫随他去客院。 林赫望了眼内室，心中轻叹一声，随着齐凌一同向外走去。 “……阿赫，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林赫点头，他还曾帮他找过。当时他一边找暖玉，一边找齐凌要找的人。他只知道是个女子，而且似乎是个肚子里揣了齐凌孩子的女子。这种事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自己姐姐虽然嫁进淮阳王府，可毕竟这姑娘在姐姐嫁给齐凌前已经存在，所以林赫自认为不该怪罪那女子，何况据说那女子出身低微，还是个孤女。实在没有一争之力，便是寻到，也不过当个妾室。 在齐国，男子三妻四妾实是平常。 林赫虽然不赞同，可似乎也没反对的理由。 齐凌只用言语描述过那姑娘，而他自然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真的用心替齐凌寻找过。 怎么？如今找到了？在楚家发现了一幅画像……林赫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第四百五十九章 茅塞顿开 第四百五十九章茅塞顿开 暖玉觉得如今的局面有些混乱。 齐凌见到姑姑楚文谨的画像表现有异，她自己又怀疑自己的姑姑并非是她的姑姑，再加上如今楚文谨被幽居听雨轩。这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头大如斗，好像陷入一个死局中。 暖玉苦着一张小脸，卫宸脸色也有些凝重了。 这些暖玉苦思的事，在卫宸心里压根不算什么。 她的身世如何，他压根不在意。齐凌看到谨妃的画像变了脸色，为此使得夫妻二人离心……和他有什么相干的。 即使齐凌真的和暖玉是血亲，在卫宸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只是，为了这些事，以至暖玉一脸忧色，这可是直接影响到他了。他难得清闲，能陪她一整天，小姑娘却在这里忧心来忧心去的。“你不高兴我陪着你？”暖玉闻言赶忙摇头。“我自然高兴。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二哥了。”“既然高兴？愁眉苦脸的做给谁看……” 暖玉轻叹了一声。“二哥，我觉得自己闯祸了。” “闯祸？一幅画像？你这祸闯的太容易了。你记住，如果只是因为一幅画像，便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表示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并不会因为你做些什么而改变结果……”“话虽如此，只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二哥，我今天晚上便想去问祖母……”暖玉语气有些迟疑，卫宸抬眼看向暖玉。 只见暖玉一幅纠结的神情。小脸明显带着几分忐忑。 暖玉这话看似在问询，实则小姑娘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所以即便卫宸有心要劝，也把话咽了下来。这事，早晚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那便去问吧，说话斟酌下，别直愣愣的去问。”“二哥不拦我？”暖玉诧异…… 当男人难，当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更难。 “我拦你，你便不会心里时时惦记了吗？” “不会，可我会听二哥的话，二哥不让我问，我便先不问。” “……去问吧，问清楚了，你也便安心了。娇娇儿，出身不是什么大事，二哥并不在意。二哥在意的只有你。” 暖玉点头，乱糟糟的心情平复了几分。“二哥刚刚说要帮姑姑？要怎么帮？” “等楚小将军回来，明天我便上道折子，请旨出城去助楚小将军剿匪。” “剿匪只是噱头，皇帝怎么会准？”暖玉不傻，明白皇帝为何派楚文靖出城，不就是为了打压楚家吗？如果不是她出身甘宁道卫家的事情暴露出来，皇帝也许已经对楚家出手了。 这时候卫宸请旨出京，皇帝怎么可能会点头？ “二哥自有妙计。”多的卫宸便不开口了。“此事你只管放心，我保准让小将军回府，让你们楚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暖玉眨眨眼睛，觉得卫宸似乎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些。别人都认为卫宸能娶到楚家小姐是高攀了，可暖玉却清楚，如果没有她，卫宸的仕途会是一片坦途……其实，是她连累了他。 再说楚家，眼见着年关将至，楚文靖还带兵在外，楚老夫人一天要念叨三遍，自己祖父听完，只会一声长叹。 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让死，谁敢独活。 皇帝有意打压楚家，便是朝上有人相助楚家，亦是无用。道理她都懂，她怎么能视而不见的任由卫宸去撞去闯呢？ 暖玉心中一拧，最终开口对卫宸说。“这事必定难办，二哥不必强求。我已经欠了二哥很多了，不想二哥一味的为了我……”“傻丫头，二哥做事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说了。”“……我最近总是胡思乱想，有时候还无理取闹，二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对于出身，是我太过执念了。祖父祖母不告诉我，一定有他们的考量，我若贸然去问，反倒辜负了他们一片苦心。楚文谨便是我的姑姑，这点不会，也不能改变。是我执念过深了。”自从入京后，她能去的地方只有拢月轩和落英院，偏偏前世对京城印象不佳，前世唯一一次来京城，便是上京寻夫，而且正好看到计宏礼娶侧室入门。 所以自从进了京城，暖玉心里便始终躁动着。 越发的胡思乱想，尤其是对于自己没法帮卫宸分担哪怕半分。 朝廷上的事，她无能为力。 生意上的事，她能帮卫宸的也有限，反倒是卫宸反过来帮她出气。 细究之下她真的帮不了卫宸多少。暖玉说完这番话，卫宸眼睛似乎一亮，然后他缓缓的笑了。“……这么容易便想通了，我还以为你这牛角尖得钻上几年呢，都想出了十几个法子了，想着等你过门后一一着落在你身上，用此哄你。你这么通透，二哥这脑筋岂不白动了。”卫宸笑着说道。 暖玉皱眉，十几个法子……哄她。 “真抱歉，让二哥白费心思了。”暖玉假模假样的道歉，不过那眼神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卫宸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身子向后退了退，在暖玉越发委屈的目光中，笑着上前把暖玉拥进怀里。“娇娇儿，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二哥都不会拦你的。” 从小到大，他们才是真正的彼此扶持着长大。 幼时他被罚，她送饭。 她被卫夫人管教，他暗中帮她。 他们同在黑暗中长大，如果没有彼此，卫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魄力脱离卫家。 而暖玉，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亲人，如果楚家人一直不出现，暖玉在卫家会度日如年。阴暗中他们是彼此的救赎，为了暖玉，他才敢于离开甘宁道，最终决定进京。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便是让暖玉活的自由自在…… 何况他有信心，不管暖玉做什么，他都能善后。 “说的我好像只会闯祸似的，二哥，我以后做事会三思而后行的。我长大了，不能再拖累二哥了。”暖玉突然顿悟了。 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以前卫宸为她做什么，暖玉都接受的毫无负担。她自认为心里只要装着他，便是对卫宸最好的回报了。可是，不是这样的，卫宸不欠她什么，卫宸本该仕途平坦，位及人臣的。可是为了她，如今仕途不见丝毫起色。她若还自顾自想当然下去，那她真的枉费他对她一番情意了。 第四百六十章 使绊子 第四百六十章使绊子 心动不如行动。 暖玉接下来几天除了雕玉，便是让毛金打探京城局势。 尤其关注杜家和卢家等一干权贵之家……几天后心里倒真的顿悟了几分。 那天淮阳王离开后，齐彦便再未现身楚家，卫宸对此只是摇摇头，道了句心境稍逊。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也没试图去林家打探情况。按了卫宸的话说，师徒是种缘分，如果齐彦这么轻意的便舍弃，只能证明他和齐彦没有师徒之缘。卫宸近几天来楚家，都和楚老将军呆在书房。 眼看着年关将至，玉器铺子，卫宸的生意，楚家的生意，暖玉对账消账忙的分身乏术。 玉器铺子开了三个月，除去本金，净赚了近千两。 这在暖玉看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在核对卫家账目时，暖玉第一次见到了青林。 和青森比起来，青林为人显得持重。见到暖玉，青林初时表面上十分恭敬，可是账目上没少给暖玉添麻烦。 他做的十分隐密，不显山不露水的，若不是暖玉于账目方面经验老道，倒真的会让青林糊弄过去。 常言道，事不过三。 核对卫家账目的最后一天，账册又出了问题。青林在花厅候着，暖玉在内室核对账目。 芷云在一旁相助。 生意上的事，暖玉分工明确，秋莹和毛金主要负责她的私产。芷香和王述则帮着暖玉料理楚家产业。芷云则协助暖玉处理卫宸的生意。 “……小姐，差了十八两三钱银子。”芷云认真核对了三遍。 最终给了暖玉答案。 暖玉放下笔，接过账目。她看账本看的很快，不过半柱香功夫已翻完了整本。“小姐，二少爷派来的那个管事欺人太甚。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银子虽然不算多大数目，可也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啊。” “我知道。一会你陪我去见青林。” 卫宸既然把事情交给暖玉，暖玉自然得把账目弄个清楚明白，只是这个青林…… 今天青林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李二。 李二和青林不对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二人进了花厅，各据一方，谁也不理谁。李二心中腹诽，青林和青森是兄弟，可二人性情相差太多了。青森和他们一众人打成一片，从济北道初识，便性情相投，经常一起喝酒吃肉，可是这个青林。 冷冰冰的，鬼气森森。 若不是自家公子让他跟着青林行事，他才不屑跟在青林身后当尾巴呢。 去如意斋前卖玉多美，即能给计家添乱，还能赚些私房银子。因为丢了赚银子的好机会，又加上青林自始至终都没理会李二，李二满身的怨气。便是见到貌美如仙的未来主母，也未能安抚李二那颗受伤的小心肝。 暖玉的到来，让花厅突然一静。 青林起身给暖玉行礼。一举手一投足，显得十分有规矩。 暖玉不动声色的打量青林，暗中把他和青森做比较。总听青森说他们兄弟二人性子迥异。 暖玉一直当青森说笑，今日细究，兄弟二人性情倒真的南辕北辙。一个未语先笑，一个绷着脸皮，一个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模样，让人一见便知道是个性格外向好相处的。而面前的青林，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 暖玉突然觉得好笑。 卫宸倨傲，卫宸在外人面前，向来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神情。 可卫宸有资本，可一个下人若是效仿主子，还是在未来女主人面前，便有些啼笑皆非了。 李二反应有些慢，他被暖玉的容貌和青林的作派给惊到了。 待青林行过礼，才扑通一声跪地。这声音反倒惊到了暖玉和芷云。“夫人在上，小人李二给夫人请安。” 李二时刻牢记青森交待的一句话。 对自家公子，偶尔可以失礼，可是对楚家小姐，那一定要毕恭毕敬。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二优点不多，可是兄弟的叮嘱，他一定会听。 所以他表现的有些诚惶诚恐，可是和青林一比，无形中却是高下立现。 “你这护卫倒奇怪，说话做事一惊一乍的。你便是李二，二少爷提起过你。说你从济北道一路跟着二少爷。鞍前马后的服侍二少爷，还曾救过二少爷。李二，你起来吧，以后在我家小姐面前不必行如此大礼，点到即可。”芷云一番夹枪带棒，连吹带捧的话，让李二有些发晕。不过好赖话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人家明显便是在夸他。虽然是由一个丫头口中说出。 可是没有小姐允许，丫头能随便开口吗？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二真相了。 真相了的李二大大咧咧的起身。然后冲暖玉露着大牙一笑。“以后有什么事，夫人和这位姐姐只管吩咐我李二去做。刀山油锅，我李二若报怨一句，便是我没种。” 芷云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 有些凝重的气氛被李二这么一通插科打诨的，倒松懈了几分。 李二注意到，刚才身子绷的比起的青林，后背好像松了些。 李二嗤笑，表面上装的多正派，多镇定。其实内心里怕着呢……可是，青林为什么怕？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不成自家公子之所以让他跟着青林，是因为青林做了亏心事。 “楚小姐，账目可有问题？”青林当先开口。 他五岁启蒙，一直跟着先生读书，十几年寒窗苦读，若不是家道中落，他何至沦落在卫家当个下人。在卫家，青林自认高人一等。遇事卫宸也习惯找他商议。这更让青林觉得，他在卫家是不同的。 自己那个莽撞兄弟青森，一心一意当着小厮护卫。 他却不甘…… 让他和李二，柴飞平等一干人称兄道弟，青林做不出。他认卫宸为主，是因为卫宸曾救过他，又给了他们兄弟一条活路。 可如今却让他事事听一个小姑娘的。哪怕这姑娘姓楚，青林心中也是不甘的。 所以，他在账目上动了些手脚，如果楚家小姐看不出…… 那他回去便有理由说服自家公子，把生意收回。即使再迷恋楚家小姐，也不能把家业当成玩意儿捧着送上楚家门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立威之局 第四百六十一章立威之局 男人可以*宠*女人，可以锦衣玉食的供养女人。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一个女人手中？实在不该，青林不觉得自己担忧这些逾越，他觉得他既然认了主，便该替主家设想周全，卫宸想不到的，他该替他想到。所以对于楚暖玉，青林本能的不喜，总觉得自家公子是被她迷惑了。 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把一切都交到楚家小姐手中。 他便没听过哪家公子没娶妻前，便把家产拱手送上的。 谁知道女方会不会有私心？会不会暗中侵吞…… 青林不觉得自己是未雨绸缪。反倒觉得众人皆醉，他独醒。 他可不像自己那个兄弟青森，见过楚家小姐后，简直惊为天人，一幅楚家小姐有吩咐，不惜肝脑涂地也要办到的蠢模样。 暖玉何偿看不出青林对自己的阳奉阴违。如果她不是和卫宸一路相伴长大，清楚卫宸性情，真要怀疑卫宸是不是故意找了青林来试炼她了。 芷云刚想开口，暖玉一个眼色，芷云听话的垂下头。 “……应该有什么问题吗？”暖玉轻声反问。 青林眼中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有讽意一闪而过。“是属下言语有失，送到小姐手中的账册，自然不该有问题。”这话说的，颇有深意啊。便是李二这样的粗人，也听出不妥之意来了。 什么叫送到小姐手中的账册不该有问题啊？ 有问题便有问题，和送不送到楚家小姐手中有什么相干的？ 青林见暖玉不答，自觉对方是没有看出破绽来，答无可答。“既然账目没问题，属下便着人登册入账封档了。” 自家主子学问高，本事大，青林甘愿任其差遣。可是让他听命一个只认了几年字，见识浅薄的娇*小姐，青林并不情愿。 暖玉缓缓端起茶盅，面上神情云淡风轻。一旁芷云却没暖玉这等修为，脸上难免带出几分焦急之色来。李二看的明白，青林这是在‘逼宫’啊。他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是他喜欢听人说故事。从济北道回转京城一路上，青森也没少给他们讲些奇闻逸事。 像什么美人计啊，声东击西啊。 李二多数时候有听没有懂，不过青森曾讲过一出逼宫的戏码，他听懂了。就是以下犯上……如今青林这模样，这神情，不正在以下犯上吗？ 李二是个耿直性子，再加上心中牢记宁得罪主子不能得罪夫人的话。李二忍不住开了口。“青林，你那是什么神情？夫人还没开口呢，你便替夫人做主了。那你何必还要假惺惺的开口问夫人。” 青林脸色微变。 恨恨的瞪向李二……心道一众莽夫，公子怎么会命令李二跟在他身边。 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还一口一个夫人的唤着，偏偏楚家小姐脸皮厚，也不反驳。还没成亲呢，一天不成亲，她便不是卫家主母。 “那是楚家小姐，你直唤夫人，会坏了楚家小姐名声的。”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一个粗人不懂。反正我知道公子非夫人不娶，提前改口适应着……我就是个粗人，没你那么多讲究。我虽然书读的不多，可也知道夫人还没开口，断然没有我们这些下人自作主张的道理。”李二混不吝的道。青林自觉没法跟李二讲道理。不再理会李二，转向暖玉说道。“李二是个粗人，不懂规矩。胡乱称呼的，楚小姐莫要理会。” “我倒觉得李二挺懂规矩的。我家小姐都没挑理呢。你倒在这里挑三拣四的……小姐时常唤二少爷为兄长。二少爷也喜欢称呼我家小姐闺名。小两口之间的事，旁人哪里会懂……再说二少爷早已改口随着小姐一起唤老将军祖父，老夫人祖母。”言下之意，楚家和卫家早已是一家人了，只待自家小姐及笄后办喜事了。 再说李二一看就是个直肠子的。 反倒是青林，横眉薄唇，面相带着几分刻薄。青林一惊，他没想到自家公子行事那么没分寸。一天不成亲，这亲事便有反悔之机。一刻不拜堂，便称不得夫妻。自然，青林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暖玉身上，自家公子行事向来沉稳持重，怎么会这般胡闹。心里所思，所以青林再看暖玉时，目光中轻视意味越发的明显。 “我和你家小姐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你只是一个丫头。” 这在青林看来，自然又是暖玉一桩错事。主仆间竟然尊卑不分。 好脾气的芷云难得气的小脸煞白。别说青林一个管事了，哪怕二少爷在此，都不会这么和她说话。 芷云正想还口，暖玉淡淡瞥向她。芷云轻咬下唇，退到一旁。青林微惊，倒没想到楚家小姐在丫头面前也算有几分威势。他还当楚暖玉只是个漂亮的花瓶呢。 “芷云是我身边一等丫头。你在卫宸身边，是个什么身份？” “……管事。”说管事其实有些牵强，因为自家公子压根没正经任命过他。只是让他跟在身边，学着处理些东西，时间久了，见他可用，便把一些杂事交到他手中。而后主子将家产如数交到楚家小姐手中，自那时起，他才开始着手料理生意上的事。说起来，他接掌生意的时间也不算长。 “以我对你家公子的了解，他懒得理会那些杂事。想必你这管事之名，也是自封的吧……” 青林头皮一麻，不等他回应，女子淡淡的声音又起。“这账目我们连对了几天，哪本账你都做了手脚。前几本只有一处错漏。最后这本，你胆子大了，前后三处错漏之处。你这是在欺我少不更事……还是觉得你家公子把地契一干送到我手中，你替你家公子担心，生怕我卷了银票跑路不成！” “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我和二哥自幼一起长大。而你，跟在二哥身边不过几年罢了。二哥是个做大事的，自然不屑于理会家中那些琐事，也不屑理解你那‘为主分忧’的心思。罢了，你回去把账目上欠的银子补上……” 第四百六十二章 唯她不舍 第四百六十二章唯她不舍 青林心神一松。刚才暖玉那番话让他心跳的厉害。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她一个养在后宅的小姑娘，怎么能看出账目的问题。 他这账目做的自认天衣无缝。 可是被看破了，而且楚暖玉直接道出他那难以诉诸于口的心思…… 青林还没胆大包天到敢和暖玉对峙。如果引来自家公子……青林没那个胆子。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挑暖玉的错处，然后在卫宸面前进言。可是如今优劣逆转，那账目反倒成了把柄，被人家握在手中。青林没想到，楚暖玉竟然不打算追究他，只让他把银两补全。 青林心中轻哼……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只知道息事宁人。 青林刚想点头称是，坐上暖玉不等他回应，又轻声说道。“你这样的人，我却不放心你继续留在二哥身边，回去后主动请离。” 一旁李二闻言，本欲开口的话被他吞回腹中。刚才听完暖玉的‘处置’他也觉得太轻了。 这个青林竟然真的在账目上动了手脚，胆子也太大了。这事一定要告诉公子，让公子严惩，当听完暖玉下一句话，李二乐了。 这才像主母的样子啊！ 处事果断，话语掷地有声，连青林那样向来在卫家除了主子外目中无人的，也瞬间被打了个呆怔。 青林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请离？离开……他没想过离开卫家。 即便心中有些不甘，可他却真的敬佩卫宸为人，钦佩他的学识心机。真的甘愿一世追随。“……属下不甘。” 若问青林可后悔这番试探之举。他一个当人属下的，何必如何多此一举。青林也说不清，只觉得心中滋味难辩。他不相信暖玉能看出账目上有问题。前几天她都未看出，所以最后一天他胆子大了些。 他即便有意欺瞒，可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啊。 “我管你甘或不甘，你若不听我命，自有你主子处置你。若是二哥出手，你下场一定比此惨上十倍。不信，你自去试。芷云，送客。”暖玉言尽于此，起身离开，这下换芷云面带鄙夷之色了。“我家小姐和二少爷情比金坚，便是我家小姐看不出账目上有问题，你告到二少爷那里，也是枉费心思。二少爷既然把地契交到小姐手中，便是将身家托付。枉你自诩读过几年书，却不懂二少爷的心思。这点上，李二都比你精明。”被夸奖了的李二在一旁搓着手掌闷笑。 青林不开口。 “何况我家小姐自幼精于算术，对账目简直无师自通。你这点雕虫小技，我家小姐随便翻一翻便看破了。小姐说事不过三，你今天如果老老实实不在账目上动手脚，小姐便不会揭穿你。我家小姐常说，人无完人，哪怕有时候做了不该做的事，只要心眼不歪，也不是无药可救。可是你……你聪明些，便听我家小姐的，自去请离。二少爷不会为难你的，你若执意要告到二少爷那里，也自便。李二，你要不要随我去见青森，他总说起你呢。”芷云把暖玉的意思交待完，不再搭理青林。 李二自然点头。 欢天喜地的跟了芷云去找青森了。 自然，他得顺便给青森提个醒，他这兄长，委实不是东西。心肠弯弯绕绕的，忒坏。 处置过青林，暖玉回到自己的闺房，才挑了帘子，便发现卫宸正在外间小厅中喝茶。暖玉眨了眨眼睛，惊讶卫宸怎么会在这里？他即等在这里，想必一定知道她刚才去做什么了。 暖玉心里丝毫不担心。 这点笃定她还是有的。想来卫宸也是知道青林所为的，之所以未动他，定然是不屑。 “……看够热闹了？”暖玉挑眉轻声问道。 卫宸老实的点点头。“夫人威武。” 李二愣头青似的唤她夫人，她可以视若罔闻。可是卫宸调笑般的唤她夫人，她却红了脸。“威武倒不至于，想必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倒不难。” 卫宸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 “生气了？”然后亲自起身替暖玉斟了杯温茶，陪笑着亲自送到暖玉手上。 “有什么可气的。我年轻，压不住阵脚。二哥便把一桩立威的好事送到我面前来。我只是怕做的不好让二哥失望……” 暖玉以前是不在意这些的，前世她掌管计家时，向来不会为这些琐事烦心。 直到死的时候，她才顿悟。在下人们眼中，她那个计家主母其实毫无威信可言。 重活一次，总要吸取经验，再不能重蹈前世覆辙了。所以心中清楚这是卫宸安排的，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去做了。“有何可失望的，你做不出，二哥替你出手便是。不过我家娇娇儿今天真威风，二哥远远看了都觉得娇娇儿今天漂亮极了。” “二哥。”暖玉跺脚，面对卫宸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羞红了一张小脸。 “二哥从不说假话，我家娇娇儿确实漂亮……漂亮的二哥恨不得今晚便把你娶回家。” 暖玉：“……”所以比起厚脸皮，她真的望尘莫及。 二人笑闹过后，暖玉说起正事。“青林对你倒是十分忠心。便这么被我驱走……”“对我忠心的人无数。不差他一个，我要的是他们毫不迟疑的听我之令。我说见你如见我，他们便要奉你为主。”卫宸淡淡说道。 丝毫不觉得损失一个青林值得可惜。 不敬暖玉者，哪怕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也会毫不犹豫斩断。青林不过是他身边众多下属中的一个，没什么稀奇的。他若聪明些，他不介意提携他，可他偏偏自觉了解他，还学会了替他做主。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青森和青林虽是兄弟，可二人性子迥异。你大可继续把青森留在身边。” 暖玉点头，她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想问，为了她，值得吗？ “不管到何时，你心里都要记住。在二哥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人，都能舍。” 唯她，不能舍，不能弃。卫宸在心中如誓言般告诉自己。见暖玉乖乖点头，卫宸这才复又勾唇轻笑。 第四百六十三章 让卫宸怀念的故技 第四百六十三章让卫宸怀念的故技 “……二哥明天便要离京了，我不在的时候，有事你便去找林赫，找淮阳王也可。”楚老将军毕竟上了年纪，卫宸并不想把一切都压*在楚老将军肩上。他已向林家打了招呼，林赫表示会帮他守护暖玉。 虽然不知林赫为何有些一说，不过不用白不用。至于淮阳王……“齐彦若是来找你，不必难为他。以后，便把他当亲兄弟照顾吧。” 暖玉点头，她是真心喜欢齐彦，也没觉得卫宸的吩咐有什么奇怪的。 “二哥，你怎么说服皇帝准你出京的？” 暖玉好奇的问道。要知道如今齐君打压楚家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偏生这时候卫宸还处处表现的和楚家亲近。不仅隔三差五的登门，前阵子暴出他们兄妹相称十年，成亲实是乱了纲常的时候，也没见卫宸表露出丝毫悔意来。 要知道那事经楚家二老一闹，可谓是满城皆知。 最终连累得卫家颜面大失。后来虽然传出卫宸早已在数年前被卫家扫地出门。可终究是生养卫宸一场的卫家，被这般牵连，也不见卫宸有丝毫松动，依旧执意要娶楚家小姐。 外面大骂卫宸狼心狗肺的不是没有。 殿上齐君虽然驳了楚老将军，可楚老夫人一干诰命老夫人进宫见皇后，夏皇后却接了折子。 最终，那几个造谣中伤的京中地痞都被推出城外砍了头。 卫双双因无中生有之罪，被判杖十下。最终是卫夫人耗尽私产，才免了卫双双那十下仗刑。可她们母女这次却没上次那般好运了。终于被赶出了卫家，卫夫人有心回娘家，阮琨大方的表示，可以收留卫双双母女，只是这次，卫双双不能当他的妾室了，因为卫双双清白早失，连替他暖chuang的资格也没有了。 不过他念着亲戚一场。 可以把她们母女安排到阮家别庄去。 只是，却不是去当主子的，而是去当佣人。别庄灶上缺个粗使婆子，还缺个扫院洒水的丫头…… 暖玉发现自己思绪竟然跑出十万八千里，赶忙敛神，抬头发现卫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暖玉想着刚才她脸上神情一定傻极了，不由得羞愤的去扯卫宸的衣摆。 小时候卫宸若是把她惹过火了，她便这么拉扯他衣摆。 那时候她个子小，一拉卫宸衣摆，他便动弹不得。其实也不是不能动，只是怕强硬动作会累得她摔跤。 如今再施为。 刺啦…… 随着卫宸衣襟大开，里面露出白色里衣。 暖玉的脸就像开了染坊，青里透着白，白里带着粉，那个粉里透着红，红嘟嘟，粉扑扑的。 然后，她终于选了个最笨的招术。遁走…… 卫宸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不慌不忙的系好衣襟。 暖玉的神情，好怀念啊。小时候小丫头时常给他玩这招，他其实已经百毒不浸了。小丫头变成小姑娘后，他是多分盼望她再‘故伎重演’啊。为此扣子系的十分之有水平。 等啊等，盼啊盼。 他暗示了又暗示，可小姑娘脸皮薄，除了让他牵牵小姐，亲亲小脸外，那小手压根不住他身上放。 眼看着即将出京了，她倒来这一出。这是让他留下啊……留下啊，还是留下啊。 真纠结。 他还正想回她的问题呢。看来只能等到他带着岳父大人回京后再一起给她解惑了。卫宸这个唏嘘啊，还想趁机吃几口嫩豆腐呢…… 暖玉直到进了内室，坐到桌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刚刚她做了什么？ 她似乎也没做什么？ 不过拉一拉卫宸衣摆，怎么就……让他露出中衣呢。 想到这里，暖玉黑脸了。她又不傻，难道不知道自己手上用了多大力气吗？卫宸那衣料看上去也不像是一扯便坏的…… 这时候，如果暖玉还不知道自己被卫宸恶趣味的‘算计’了，那她这几年真是白跟在卫宸身边了。那人看上去一本正经，总是冷冰冰的，实则脸皮厚，耍弄起人来，还能绷着张俊脸，做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无辜之色。 那人，那人…… 那人再可恶，她心中也装满了他。 不过是露出中衣罢了，她为什么要跑？ 明天卫宸便要走了，还没好好告别呢。她刚才问他皇帝为何又允了他出京，他也没回答呢。 失策，真失策。便在暖玉的扼腕中，卫宸离京。 卫宸离京的翌日，宫中有旨意传下。竟然是夏皇后感念谨妃，如今该唤谨嫔。夏皇后感念谨嫔一人清冷，特许楚家小姐入宫相见。 这对暖玉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是最近难得让她心情大好的事。 临行前，楚老夫人将暖玉唤到近前，叮嘱她到宫中不要胡乱说话。“你姑姑想必心情不好，你好好劝劝她。听雨轩也没什么不好，那可是宫里最清静的地方，她喜静，住在那里倒也正好静静心。耗了十几年神，也是时候歇一歇了。”楚老夫人有些不放心暖玉入京去见楚文谨，她最近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暖玉的身世如今算是压*在楚老夫人心头的一座大山。 她希望早一天除去，可又不知道怎么对暖玉开口。这时候贸贸然对暖玉说她不是楚文靖的女儿……楚老夫人只是想想，便心疼极了。如今楚家好容易在风口浪尖得到一个喘息之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楚老夫人安慰自己。“让你姑姑放心，楚家上下都好。我和你祖父身子也硬朗的很。” 暖玉连连点头。 楚老夫人又叮嘱了半个时辰，才放暖玉离开。 入宫的路她已经十分熟悉，暖玉坐在马车中，听着两旁街道小贩吆喝的声响，听着老妇人小媳妇的讨价还价。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悲天悯人。 千千万万的生灵一生碌碌无为。 可他们还是努力活着。 哪怕生活贫苦……她如今是楚家嫡出的小姐，又重活一次。虽然不敢说未卜先知。可前世发生的那些大事，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凭借着这些，她便不信不能趋利避害。 不能圆满的活完这一世。所以她有什么好忧心的？上有祖父祖母庇护，左右有父亲和卫宸。她简直好运极了。 原来还因为想的太多而郁郁寡欢，待到进了宫门，暖玉脸上神情已经一片镇定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入宫探望 第四百六十四章入宫探望 待被宫人引进了听雨轩，暖玉小脸上已经挂上了浅笑。因是夏皇后将暖玉召唤进宫，所以一路引暖玉进来的宫人对暖玉还算客气。并且直接告诉暖玉，不必去给夏皇后谢恩了。 暖玉和气的笑笑，谢过宫人引路，身边芷云很是识时务的塞给宫人一锭银子。宫人脸上神情缓了缓，见暖玉脸上神情温婉，想着一路行来，暖玉始终十分和气，不由得好心提点道。 “……谨嫔娘娘最近心情郁结，身子大不如前。所以皇后娘娘才开恩，让小姐来劝一劝谨嫔。” “多谢。”暖玉点点头，再次言谢。 这时候，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嬷嬷迎了出来，那宫人将暖玉主仆交给老嬷嬷，随后转身离去。 其实说是离冷宫最近的宫殿，可是比起以前楚文谨住的文谨宫，乍一看似乎也不差多少。修建的也是雕梁画栋，只是一眼望去，只觉得太过空旷了些。 而且，似乎有些萧索。 那老嬷嬷见暖玉打量四周，脸上堆满笑意解释道。 “……每隔十日，会有内侍进来打扫一次。所以难免显得有些荒凉。” “十日一次？这也太……嬷嬷，这听雨轩只嬷嬷一人服侍谨嫔娘娘吗？”芷香芷云一左一右跟在暖玉身边，闻言两个丫头都露出吃惊之色。进了听雨轩，失*宠*已经成了定数。才知原本服侍楚文谨的宫女都被谴往它处。只听雨轩一个老嬷嬷服侍着楚文谨。 她们没想到皇帝这么绝情。 以前的文谨宫，简直仆从成群。即便如今幽居在听雨轩，也不能只一个婆子在身边服侍啊。 而且这婆子看起来怕是年过五旬了，头发已经花白大半了。 这么大的听雨轩，只有主仆二人，暖玉只是想想，心中便生起了几分俱意。她其实怕黑，怕鬼，怕打雷。她想姑娘家，便没几个不怕的吧。楚文谨自入宫以来，颇得齐君欢心，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突然间待遇一落千丈，哪怕是个心神稳的，一时间怕也难以接受。 “是。老奴在这听雨轩呆了三十几年了，先后服侍了几任主子……”老嬷嬷答道。至于她每位主子的结局，不必问了，自然是以死告终。“嬷嬷快别说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芷香一边走一边搓着手臂。 “姑娘别怕，这世间，人心比鬼可怕多了。老奴做事自认问心无愧。所以半夜三更有人敲门心都不惊。”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境界，一般人可做不到。 芷香自认也没做过亏心事。 可是她怕极了。楚文谨自幼娇生惯养，进宫后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突然间沦落至此。 连芷香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落差太悬殊了。 “话虽如此，可这么大个听雨轩。到了晚上只有嬷嬷的娘娘两个人……” “说起来，谨嫔娘娘可是老奴见过的最胆大之人了。老奴服侍的前几任……她们住进听雨轩，不出一个月，便都疯了……谨嫔娘娘住的还算安稳。” 芷香觉得这个老宫女太不会说话了。 什么叫她服侍的前几任进来不到一个月，全疯了…… 这话根本不是安慰人的好吗？明明是吓人的。她便快被吓死了。哪怕是青天白日环顾四周，也觉得鬼气森森…… 暖玉也十分心急，她没想到听雨轩竟然会是这样一幅光景，是她太单纯了，以为姑姑不过换了个地方住着，别的待遇虽然会差些，毕竟从妃降为嫔了，可也不至于差到这步田地。 一个老奴，听雨轩中只有主仆二人。 每十天有人进来清扫。 一个月，只三天这里有些人气，平常时候都是空荡荡的。怎么会？她还曾问过卫宸听雨轩如何？ 因为卫宸经常入宫，打探些消息也容易些。当时卫宸怎么回答的？ 他说听雨轩除了地方偏僻些，景致倒不错。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怪卫宸说话避重就轻了，只是心中越发的心疼楚文谨了。 不管如何，她是为了她，才沦落至此的。 虽然卫宸和父亲楚文靖都说这是早晚的事。便是没有六皇子调*戏谨妃这一出，皇帝也会找个借口发落了谨妃的。可终究，这事的因果在她身上。 因为她被六皇子欺负，所以谨妃不忿之下才会铤而走险。 说话间，到了正殿。 正殿大门紧闭，那个嬷嬷解释道。“听雨斩炭火不多，所以不便长久开着门。”很多宫殿都是大门敞开，挂着厚实的，绣着锦绣山河的棉帘子。可是听雨轩却是大门紧闭，不见丝毫人气。原因竟然是炭火供应不足。 暖玉这次倒是没气。 当得知谨妃如此境况时，便知道这里吃的穿的住的怕是都欠缺。 望着那紧闭的门扉，暖玉咬了咬唇，然后当先迈步上前，没等那嬷嬷献殷勤，她已经伸手推开木门。吱呀一声门响，随后楚文谨有些气弱的声音从内间传出。“嬷嬷，我还不饿。” 因为楚老夫人训话的时候有些长，暖玉入宫迟了些，如今已经快午时了。 “娘娘早膳未用，午膳再不吃，当心身子。”老嬷嬷倒是十分尽职，怜惜着开口。 暖玉步子顿了顿，轻声问道。“娘娘总是这般吗？” “……自从来了这里，一天中能吃上两餐已是极好的了。多数时候只晚膳稍许吃些。长此以往，这身子怎么捱得住……”老嬷嬷叹息道。 似是听到了声音，屋中又传出声音。 “嬷嬷在和谁说话？” “回娘娘，楚家小姐来了。” 铛。 似乎是茶盏落地的声音，随后内室帘子被挑起，露出楚文谨憔悴枯瘦的脸。 “暖玉，真的是你？”楚文谨不敢置信的道。 暖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开口。“姑姑，是我。是皇后娘娘特意允我入宫来探望姑姑的。”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进来，外面冷。”其实屋里比起外面，也没暖和几分。暖玉挥挥手，芷香芷云会意，拉了老嬷嬷下去准备午膳。 楚文谨见到暖玉，眼中便再看不到旁人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意外惊喜 第四百六十五章意外惊喜 她想伸手拉一拉暖玉的手，可是想到自己手脚冰冷的。怕凉到暖玉，伸出的手很快缩了回来。暖玉见此，心中一拧，主动伸手拉住楚文谨。入手的凉意让暖玉眉头一跳。真称得上冰肌雪肤了。 楚文谨一惊，手臂往后一缩。 脸上因见到暖玉而漾出的笑意随着一滞。随后她扯起唇角。“也不知道你要来，姑姑这里太寒酸了些。” 暖玉摇头。 “我想姑姑了。”然后就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再次拉起了楚文谨的手。这次，楚文谨没有挣开。 入宫后不久便被册封为谨妃，自此在宫中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几年间过着富贵繁华的日子。如果她对人说，她这十几年过的一点也不好，想必那些人一定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确是锦衣玉食，过着人人羡慕的富贵生活。可除了这些，便什么都没有了。 来到叶雨轩后，虽然日子过的寒酸了，可是楚文谨倒真的过了十几年都没过的清静日子。 只是人一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想过往，想亲人，而最想的便是暖玉。楚文谨已经有了这辈子再无望见暖玉的念头，却不想苍天怜悯，暖玉突然间便出现在她面前。楚文谨一时间，心思即恍惚又觉得喜悦。再听说暖玉满口说着思念之语，楚文谨又觉得十分心酸。 以前她身居谨妃之位时，想见一见暖玉都十分艰难，如今她被幽居听雨轩，想要见一见暖玉更是痴心妄想了。 这一刻，楚文谨对夏皇后的感激之情简直无语言表。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一次，她都感激她。 两人手挽着手进了内室。内室榻边燃了火盆，整个屋子，除了一张榻，榻旁一个简陋的妆台，便什么都没有了。暖玉目光淡淡扫过，脸上神情虽然不动，可是对那位‘姑丈’的恨意却是越发的汹涌。 她想到楚家一门忠烈，对齐国忠心耿耿。百年来，楚家祖辈战死疆场者无数。 可如今，齐君对楚家却是处处设防，楚家唯一的女儿也被他弃如敝履。 前一刻还是雍容华贵的谨妃妨娘，下一刻却被幽居听雨轩，过着连下等宫女都不及的日子。 即便再是冷血无情，好歹夫妻十几载，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是暖玉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来，楚文谨已经很伤心了，她不想再火上浇油。于是脸上挂着淡笑，和楚文谨并肩而坐。口中说的都是出门前楚老夫人关照过的话。 “……祖父和祖母身子都好。祖母还让我告诉姑姑……姑姑这些年辛苦了。如今换了个地方，虽然偏僻了些，但好在清静。祖母还说姑姑自幼喜净。如今这般倒也正合姑姑心意。” 楚文谨含笑听着，暖玉说什么，她都只有点头的份。 哪怕暖玉说错，她也不会反驳的。 这可是暖玉啊，她以为这辈子都机会见到的暖玉啊。得老天怜惜，她才能见一面的暖玉啊。 她定定望着暖玉，想将小姑娘的音容笑貌全部收进心底。然后在余生，可以拿出来抚慰自己的思念。 “父亲出城去剿匪了。卫宸昨天也领了皇命，出城相助父亲，相信有卫宸相助，父亲很快便能回来。” “……卫宸待你如何？”楚家的消息楚文谨自然在意，可她更在意的是暖玉。楚文谨既然发问，暖玉自然如实相告。“好，二哥待我极好。” 楚文谨欣慰的点头。 她只希望暖玉不要像她这样，一辈子活的不清不楚。 她希望卫宸视暖玉如至宝，一辈子疼她呵护她。她所遭受的苦难，全部离暖玉远远的。 为此，她宁愿余生活在苦痛中。只求暖玉一世长安。这些心情楚文谨无法诉诸于口，只能细细问过卫宸待暖玉如何，暖玉答的仔细，只要楚文谨问，她都会如实相告。 两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 这时候，内间帘子一挑，芷香含笑道。“娘娘，小姐，午膳已经备好了。” 暖玉环顾四周，最后让丫头们把外间的桌子搬到了内间，便支在火盆旁，她们姑侄二人便在这里用饭。楚文谨自然没有异议，或者说，只要是暖玉说的，楚文谨都不会否。 那老嬷嬷见此一脸喜色，和芷香芷云一起布菜。 这些菜都是暖玉从宫外带来的，自然是山珍海味。 片刻功夫，便摆了满满一桌。 碗筷等摆完，又沏上新茶，芷云等含笑退下，暖玉拉着楚文谨落坐。望着眼前的饭菜，还有身边的暖玉，楚文谨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想哭，想笑，最终，她笑的比哭还难看。 暖玉亲自替楚文谨布菜。 知道她最近伙食清淡，暖玉也不敢直接给楚文谨夹些大鱼大肉，只尽管捡素些的夹。 楚文谨低着头，暖玉夹什么，她吃什么…… 暖玉还记得上次入宫，谨妃娘娘何等的尊贵。用饭时，身边宫女嬷嬷围了一圈，每道菜，都只用上一口，都是由宫女执银筷小心夹到谨妃面前。 一餐饭，三五十样菜色轮换。 可是如今……“暖玉，你也多吃些，屋里凉，填饱肚子便不觉得冷了。” 暖玉怔了怔，楚文谨这话说的她想落泪。 夏皇后知不知道如今楚文谨过的什么日子？如果知道，她今日召她入宫，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知……夏皇后统帅后宫，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十几年宿敌，如今楚文谨日子过的凄惨。而做为六皇子生母的夏皇后，依旧母仪天下，高高在上。 再加上楚家如今的情势。暖玉心中冷笑，直觉夏皇后是故意召她入宫的。至于目的？楚文谨，楚家上辈唯一嫡出的小姐，入宫十几年，一直圣眷不衰，如今却污名缠身，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而如今的楚家，根本无法做什么来改变这个局面。 如今六皇子依旧被幽禁在宫中，不得自由，至于夏皇后想的替儿子找门好亲事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哪家小姐愿意嫁个被幽禁的皇子？夏皇后心中必定迁怒楚文谨。 第四百六十六章 楚文谨的决定 第四百六十六章楚文谨的决定 所以召她入宫，根本全无好心，只是想让她看看如今自家姑姑的惨状罢了。 顺便给楚家一个忠告…… 那便是和皇家斗，和夏皇后斗，必败。而落败后，便如楚文谨这般，度日艰难。 暖玉会让夏皇后如意？ 那才真是笑话。楚家人，便是身在逆境，也自有傲骨。姑姑日子过的凄凉，可依旧未改楚家女儿本色。就像那个老嬷嬷所说，前几任进听雨轩的宫妃，不是死便是疯，自家姑姑除了憔悴些，并不见颓败之色。 这点，暖玉十分钦佩楚文谨。 用过饭，暖玉果然觉得身子暖和了些。而楚文谨的脸色也红润起来了，再无刚才的惨白之色。 暖玉心下决定一定要想法子住宫中送些吃用的东西。 其实暖玉误会了，一餐热饭虽然能让楚文谨恢复元气，可更多的却是因为暖玉的到来。大喜之下，楚文谨自然精神极了。丫头撤去饭菜，自去隔壁用饭。暖玉见楚文谨脸上浅笑盈盈，人虽然瘦了些，可是更添了抹楚楚之姿。这样标致的美人，皇帝竟然忍心轻意舍弃…… 想到谨妃被舍弃的原因……“姑姑，你真的不该为我打报不平。” 如果暖玉直接问楚文谨，是不是因为她，才去和六皇子为难。楚文谨一定摇头。可是暖玉这般笃定的语气，楚文谨怔了怔，不知怎么反驳。迎上暖玉晶亮的眼睛，楚文谨最终如实说道。“是皇家欺人太甚。上次我便见那齐天朔对你不怀好意，曾警告过他不要去招惹你。可他竟然趁楚家长辈出门之时，强闯楚家。这样的过错，竟然只换了一个管教不周的罪名。真当我们楚家人好欺负。暖玉，姑姑这么做，也不仅是为你，更多是为了楚家。” 楚文谨越是这样说，暖玉心里却不是滋味。 楚文谨这话能糊弄外人，却糊弄不了她。 可暖玉却不能再问，姑姑这样说，便是不想她胡思乱想。 姑姑被幽居听雨轩，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她不能再在姑娘的心头火上浇油了。 想通这些，暖玉不再纠结过往，和楚文谨说起了一些趣事。后来，暖玉无意中提到了齐彦。 一听说姓齐，楚文谨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然后暖玉便告诉楚文谨，齐彦是淮阳王齐凌之子。 淮阳王齐凌几字一出，不知是不是暖玉的错觉，她感觉楚文谨身子似乎颤了颤。可暖玉要细看时，楚文谨已经恢复如常。 随后楚文谨不动声色的多问了齐凌几句，暖玉想到齐凌看到姑姑画像失神，再加上她已看出姑姑虽然极力掩饰，可是心神还是因为这个话题而有些不稳了。 暖玉心中好奇，于是对于楚文谨的问题，知无不言。 “……你也认识淮阳王妃？” “林家小姐林玥琋。林小姐性子极好，我和她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楚文谨咀嚼着这几个字，努力压制着心头窜起了苦涩之味。真苦，比黄莲还要苦，可是她的脸上却不能露出半分情绪来。 “淮阳王，待你如何？” 齐凌待她如何？肯定不算好，当初他们也算有些旧怨，至于坏到哪个程度？“……算不得多好，可也没坏到哪里。我和淮阳王没什么交集的，姑姑放心。”暖玉在犹豫要不要把淮阳王见到姑姑画像后的异常说出来。可是？这时候说，真的好吗？在姑姑心神明显不宁的时候。 最终，暖玉还是没有开口。 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是旧识，十几年深宫生活，旧识即便相见，也是物是人非了。 听完暖玉的话，楚文谨明显有些走神。暖玉问什么，她答的都会迟疑片刻。 暖玉以为楚文谨累了，也便不再多问什么。 而一旁楚文谨不时扫向暖玉，见小姑娘眼睛左顾右望，其实这屋子十分简陋，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显然，她刚才的情绪让暖玉误会了，或许心中以为她不愿和她说话呢。 怎么会？她巴不得天天见到时，时时见到她。 恨不得她长久的陪在她身边。 她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在想一件事，一件对暖玉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的事。 如果齐凌待暖玉亲切些，楚文谨心中倒还不至于有如此这么一个孤注一掷的想法。可是齐凌竟然那般待暖玉……他们明明是……相见不相识，人间悲剧莫过于此了。 而她，是造成这一切因果的元凶。 想到此，楚文谨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中决定了一件事……自从迁进听雨轩，她便得过且过了。 想着能捱一天是一天，可如今，她不想死了。她死了，若是齐凌欺负暖玉怎么办？谁来保护暖玉？谁来替暖玉出头…… 暖玉根本不知道楚文谨心中在计划什么，只觉得楚文谨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带着几分迟疑，最终，是决绝。 姑侄两个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暖玉不得不告辞了。 楚文谨拉着暖玉的手，好半晌舍不得松开。“暖玉，你要好好的。” 暖玉点头。 “受了什么委屈，便告诉你父亲。” 暖玉再点头。“若是再有人欺你，便让卫宸替你欺负回来。我听人说起过，说卫宸那人看起来不是个受气的，性子野，手段也狠。有他护着你，姑姑也能放心些。”能被楚家父子相中的人，楚文谨自然十分看好，再加上宫中一些传闻，对于那个没见过面的卫宸，楚文谨十分信任。 便是再依依不舍，也终要分离。 楚文谨一路将暖玉送出听雨轩。 暖玉回首，看到楚文谨清瘦的身形立在门边，见她回望，脸上努力扬起笑意。 她在安慰暖玉。她在用神情告诉暖玉，不必忧心她。 暖玉猛然转回头，觉得心里涩涩的。 有种想不顾一切大哭一场的感觉。 可是卫宸不在，她连哭都成了奢侈。落泪祖父祖母会担心，再说即便她哭成泪人，也是于事无补。最终，暖玉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楚家。” 丫头点头。[谢谢打赏的亲们……这几天存点稿，过几天会暴更下。么么哒，谢谢支持。]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有事找师父 第四百六十七章有事找师父 回楚家的途中，暖玉坐在马车中想着楚文谨的事。卫宸说先助父亲回京，然后再想法子助姑姑。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到那时候，姑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未亲眼所见，暖玉简直无法想像听雨轩是个什么地方，如今亲眼见到了，暖玉觉得楚文谨在那里多住一天，便离红颜薄命近上一日。 回到楚家，已是傍晚十分，楚老夫人一直在等着暖玉。 见暖玉回来面容平静，不见什么异常，楚老夫人不动声色的长吁一口气。 然后追问起暖玉听雨轩的情况。 她要不要如实说？ 如果让祖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在宫中过着那样连丫头都不如的日子……望着楚老夫人鬓间夹杂的几缕银丝，暖玉扬起笑脸。“姑姑很好，听雨轩确实清静的很，姑姑也说进宫十几年了，还从未这么清静过。整日里品品茶，绣绣花，日子别提多清闲了。”她突然明白卫宸为何避重就轻了。 如实相告又能怎样？不过是亲人痛，仇人笑。 听完暖玉的话，楚老夫人双手合十。“菩萨保佑，保佑我女在宫中一切太平。” 暖玉又拣了无关紧要的和楚老夫人说了些，然后才回拢月轩。 芷香和芷云是亲眼见到听雨斩惨景的，刚才她们也听到了暖玉如何答楚老夫人问。两个丫头脸上神情始终绷着，待一进到听雨轩，芷香便绷不住了，她红着眼圈拉住暖玉。“小姐，他们怎么能那么欺负娘娘？即便是迁到听雨轩，娘娘还是嫔位啊。怎么连吃穿用度都被克扣至此！” 在芷香看来，便是不再有圣眷，可楚文谨还是宫妃啊。 哪有宫妃吃不饱穿不暖的道理。 那听雨轩多冷寂啊，竟然只点了一个火盆，而且用的炭也是最下等的，在楚家，连丫头的屋里都不会用的那种。那里可是皇宫啊，住着整个齐国最尊贵的人。不必暖玉回应，芷云已经轻叹一声开了口。“哪里都有个弱肉强食，以前娘娘得*宠*时，那些人无不巴结，如今娘娘失*宠*，那些人怕是恨不得看娘娘的笑话。最初一定不是这样的，只是那些人眼见着如何欺负娘娘，也无人理会。胆子才越发的大起来。小姐，依奴婢看，这根本就是夏皇后的圈套，她故意纵容宫妃欺辱娘娘，召小姐入宫也没安好心，只想小姐看到娘娘的惨状……她这根本就是报复我们楚家。” 芷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奴婢还道皇后一番好意呢。却原来是……那词怎么说来着？杀鸡……杀鸡儆猴。” 芷香这成语用的虽然似是而非，可细想之下，倒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见暖玉没有反驳，两个丫头知道暖玉早已想透这一点。“小姐，咱们想法子帮一帮娘娘吧？便是送些吃的用的进去也是好的。”芷香心疼楚文谨，那么个漂亮的美人，哪个男人舍得那般待她。 这也变相的说皇帝实在是个薄情寡义的。 对于皇家，楚家上下虽然没人敢明说，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楚家上下便没一个觉得皇家好的。 忠臣毫无理由的被猜忌。 皇子肆意欺辱臣女。 甚至轻薄宫妃后，最终被罚的受苦的是宫妃。 不必去探查，那六皇子在宫中一定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幽禁不过一时，三五个月后，风声一过。那六皇子依旧堂而皇之的在京城胡闹。“还用你说，小姐自然会想法子。” 她自然会想法子，如今看到，哪怕让楚文谨过一天那样的日子，暖玉也会心疼。 以她之力，自然无法在宫中施为，可是有人可以…… 当晚，暖玉让王述去林家送了消息，说她有性命攸关之事要见林赫。 消息送出，暖玉以为林赫怎么也得第二天露面，不想晚膳过后，林赫便来了。 她被芷香引进屋，看到暖玉完好无损的坐在桌边，脸色登时一松……“性命攸关？你不好好的吗？” 林赫收到暖玉送来的消息，说是性命攸关。林赫吓的不轻，想着卫宸离开时，他还大放厥词，说一定把暖玉护周全，卫宸这才刚离京，楚家便发生了性命攸关之事？ 林赫哪里等得了第二天，他立时便动身过来了。 哪里想到暖玉好好的坐在那里，见到他还不忘起身行礼。“确是性命攸关。”暖玉脸上神情微沉。然后在林赫不解的目光中徐徐开口。 林赫和楚文谨是旧识，而且暖玉注意过，提起姑姑时，林赫眼中有着深切的怀念之色。 林赫所说旧识一说，恐怕也是不尽不实的。 虽然齐凌似乎和姑姑牵扯颇深，不过顾虑到林玥琋，暖玉不会主动和齐凌开口。卫宸不在的情况下，她唯一能找的便是林赫了。 “……你是说，文谨在宫中缺衣少食？”听暖玉说完，林赫沉声问道。 关于楚文谨的事，林赫一直尽量规避。 他只知道楚文谨迁至听雨斩，那里虽然比邻冷宫，可毕竟不是冷宫。 何况皇帝*宠*了楚文谨十几年，也不会真的绝情至此。 林赫一直坚信移宫只是掩人耳目。私下里楚文谨吃穿用度照就……就算圣眷不在，以楚文谨如今谨嫔的身份，吃饱穿暖也不是难事啊。怎么会？他自然是相信暖玉的，所以，楚文谨如今在听雨轩确是忍饥挨冻，度日如年。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皇帝既然收到了身边，竟然不珍惜。 怒意在林赫心中翻滚。 可当他迎上暖玉清淡的目光，脑中突然一静，纷乱的思绪缓缓归位。“……你怕是连老将军，老夫人都未如实相告吧，为何要告诉我？” “你是我师父啊。”暖玉答。 林赫轻哼。楚家二老还是她祖父祖母呢，比起师父不知亲近多少呢。 见林赫面上一幅不以为然，暖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给了林赫想要的答案。“我既然知道师父是姑姑的旧识，这时候自然只能想到找师父。师父也知道的，我二哥……”林赫摆摆手，示意暖玉不必说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混乱的关系 第四百六十八章混乱的关系 不就是在她心中，卫宸永远摆在第一位吗？ 如果卫宸在，她一定会找卫宸的，卫宸不在，才想起他。 他算什么？替补……好吧，他此时得感激自己在暖玉心中好歹有个第二的位置。“师父应该高兴的，做徒弟的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师父。” 高兴？他真的好高兴哦。 如果是好事，他会更高兴的。 不过事关楚文谨，他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以至刚才暖玉说完，林赫有片刻反应不能，如今他脑子转了起来，便发现了事情定然另有端倪。“你说夏皇后召你入宫？” “是。内侍传的口谕，说是听雨轩清冷，姑姑一人寂寞。最近身子有些不好，许是思亲心切，便召了我入宫探望。” 口谕。 夏皇后别看没什么贤名传出，可是自齐君登基，她便贵为皇后。这么多年来，只犯过些小错，不过被齐君斥责几句，大错却是一个都未犯过。这样的人，看似没什么大的建树，可是她能在皇后尊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便表示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 这时候召暖玉入宫，而且是内侍传的口谕。 林赫觉得此事定然还有内情。 “……口谕不过是皇后随意开口的恩典。如果是凤谕……”“如果皇后下诏，自然瞒不了皇帝。”林赫接话道。暖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召我入宫之事皇帝许是并不知道。而夏皇后这次刻意召我入宫，让我亲眼见到姑姑现状。至于目的……”“目的自然是要让楚家看看，谨妃之事，虽然六皇子被幽禁，可是谨妃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 “不止，皇后让我亲眼看到姑姑现状，是对楚家的一个警告。夏皇后想告诉楚家，和皇家，和她做对，不会有好下场。” 暖玉说完，师徒二人同时沉默了。 “……我回去便写道折子，让我父亲私下呈给圣上。” 暖玉想了想，摇头。“不妥。夏皇后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恃无恐。她根本不怕皇帝怪罪，或者说，她已经笃定皇帝不会因此怪罪。我想姑姑失*宠*后，定然有人在皇帝耳边说过什么，以至皇帝对姑姑越发的薄情。” 如果只是呈道折子，楚老将军也可。 虽然相比之下，折子由林大人呈上更加合适。至于林家为何知道，只要在宫中随便找个知道内情的说是被收买了便可。只是，暖玉担心这事皇帝也许并不是全然不知，更让暖玉担心的是，这事也许便是在皇帝放任下发生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想法并非空xue来风。 林赫也不得不承认暖玉所想并非多心。皇帝的心思，谁又猜的出。 他也是关心则乱了。 竟然说了个最笨的法子。 如果徐徐图之，林赫自然有无数的法子可想，可是师徒二人都想快刀斩乱麻……便是无法改变楚文谨的现状，好歹让楚文谨不至于挨饿受冻。 “师父，姑姑的事，看似只是件小事。可我总觉得这事像个圈套……我们如果轻易插手，便会中计。所以，我们还是要徐徐图之……不如这样吧，师父可否代我去求一求淮阳王妃……”暖玉一开口，林赫便知道暖玉之意了。暖玉也是想无可想了，眼下似乎只有林玥琋能堂而皇之的入宫。 林赫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个迂回的法子眼下似乎最合适。 夏皇后谁的面子都不给，可是淮阳王妃的面子却要给几分。 说起来，夏皇后和林玥琋还是妯娌呢。 她以旧识的身份，请求见一见楚文谨，似乎是小事一桩。 顺便带些物件进去，只说是远道带来的礼物……这么做，不显山不露水的，便是夏皇后明知道内情，也不能指责什么。 只有一件事，林玥琋若是见到楚文谨，一定会发现让齐凌失态的画中人便是楚文谨。这是暖玉唯一担心的。 想了片刻，林赫很痛快的点头。这对姐姐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全当姐姐对他徒儿的爱屋及乌了。 见林赫答应的毫不犹豫，暖玉迟疑片刻，还是把那天她画了一幅画，然后齐凌看到后失态，和林玥琋发生争执的事情如实相告。 这事，便是瞒，也只能瞒个一时。 与其事后败露，暖玉宁愿提前相告。 暖玉把这事说完，林赫脸上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简直是……山崩海啸啊。 暖玉不知内情，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是林赫却是知道的…… 林赫再看暖玉，越发的觉得小姑娘模样熟悉。竟然真的……一时间，林赫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暖玉了。这叫什么事啊？ 不管是暖玉还是楚文谨，他都找了十几年。最终佳人芳踪全无。可是无意中收个徒弟，竟然便是自己找了十几年的人。 林赫倒不至于去记恨暖玉。 毕竟暖玉出生时，长姐还未嫁给齐凌。 不管什么事，也要讲个先来后到。这事若是论起来，暖玉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时到如今，对于身世，她依旧懵懵懂懂的。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可是如果暖玉真的是……这辈份怎么论来。 难不成让暖玉也唤他一声……舅舅。 林赫犹豫这事是提前告知长姐呢，还是让长姐自己发现。 罢了，自己姐姐是个善心的，如果提前告诉，怕是心里会对楚文谨印象不佳，还是让长姐先看到楚文谨的现状，再发现真相吧。 也许有人会觉得林赫这么做，不是明显坑自己长姐吗？ 其实不是的，在亲情上，他自然和长姐更亲。可是天下间，没几个男人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尤其像淮阳王这种皇亲贵胄。成亲十数载，淮阳王对长姐也算是照顾有加了。 便是齐凌苦寻之人真的是楚文谨，也不过是前尘往事了。 她一个宫妃，难道还能出宫下嫁齐凌不成！ 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至于暖玉，是个好姑娘。如果真相如他所想那般，他会考虑告诉齐凌，然后由齐凌出面和楚家商量事情后续。 心中打定主意，林赫和暖玉就细节又商量了一番。林赫告辞。 接下来，暖玉便静下心来等着林赫的消息。 果然，在师徒两个商量后的第三天，林玥琋入宫。 第四百六十九章 齐凌闯府 第四百六十九章齐凌闯府 这一天，暖玉尤其沉默。 早上给楚老夫人请过安，便回到拢月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只是一门心思的雕玉。丫头们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暖玉。 可越是想要个清静，越不得清静。 暖玉才雕了小半个时辰，芷香一脸慌张的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暖玉被扰指间一滑，玉簪上那朵兰花便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芷香心知闯了祸，她这性子暖玉提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总也改不了。王述也总念叨她，说她做事毛手毛脚，早晚被小姐嫌弃。可是此次不同，确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不等暖玉发问，芷香已经气喘吁吁的开了口。“淮阳王来了，带着护卫，直接进了落英院。” 那架式，骇人的紧。 护卫们各个手执刀剑的。楚家大门是强闯进来的，那个齐凌当先手执长剑，一双眼睛泛着血光。总之，来者不善。 淮阳王齐凌执剑强闯楚家。 暖玉的心瞬间一紧，险些跳出喉咙。她提醒自己镇定，卫宸总说事情如果发生了，那一定有发生的理由。不管她怎么应对，发生即发生，不会有逆转的机会。 齐凌提剑闯门…… “给我更衣，我们去落英院。” 淮阳王齐凌是个处事沉稳的人，即便真的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提剑入门啊？ 难道林玥琋此时已然回转？ 按时辰算来，此时林玥琋入宫不过个把时辰，怕是连自己姑姑的面还未见到呢。所以齐凌前来应该不是为此。 芷香动作迅速的服侍暖玉更衣，然后主仆急急赶往落英院。 落英院中。 楚老夫人一幅震惊的神情，她不解齐凌为何执剑前来。楚家和林家如今可是至交，这齐凌的独子齐彦天天来楚家，和暖玉情同姐弟。上次齐凌夫妻到访，和她也算是相谈甚欢。这才隔了几天，怎么就拔剑而向了呢。 楚老夫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脸上震惊之色缓缓敛起。“……王爷何意？我们楚家可是招惹了王爷？” 齐凌定定望了楚老夫人半晌，这才缓缓收起长剑，他长臂一挥，护卫尽数收剑，随后整齐的退出落英院。楚老夫人见此，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皇家的人，楚家不想惹。 哪怕这位淮阳王名声极佳，楚家也不想招惹。 之前纵容齐彦前来，不过想交个福缘罢了。而且楚家老夫人实在是糊涂的很，这齐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行事这般无度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失常至此。 是的，失常。 楚老夫人慧眼如炬，还是能看出齐凌心神不稳的。 好在，他即便心神不稳，也还能自控。这点让楚老夫人放下心来。只要能好好说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有个商量。 “……老夫人，我想知道你孙女暖玉的出身？她母亲是谁？父亲……又是谁？” 一句话，齐凌字咬的十分重。可见这话他问的十分困难。“王爷这话问的可笑至及。我楚家的女儿，其父自然是我儿。至于暖玉生母，事关我楚家声誉，实在不便相告。” 齐凌神智渐渐回笼。 找了十几年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当时他离开甘宁道时，那人确是怀了身孕的。他以为自己很快便能回转，然后接了她一起回淮阳王府。 可是，却未料到，母亲病重，他奉旨回京。 待安葬好母亲，已过了大半年……他火急火燎的赶往甘宁道。那时他才知道，他不在的半年，甘宁道动荡。那大半年他大半时间都在宫中，陪在母亲身边。而且再加上长兄有意隐瞒……总之，待他急急赶回甘宁道，那个小院已经破败，佳人芳踪已无。 他疯了似的去寻。 左右邻居死的死伤的伤，都说院中只有一主两仆，实在凶多吉少。 这十几年，找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不管人是生是死，他这辈子若是找不到，到死也难瞑目。 终于，时隔十五年，他找到了。 可是…… 齐凌自然不相信楚老夫人的话。“刚才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是突然收到一封信。请老夫人过目。”齐凌是一时急火攻心。今早有人送了一封信进给他。而且送信的人是卫宸的暗卫。 卫宸曾和他说过，他若有要事，会谴暗卫前来。 齐凌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打开信一看，却是…… 楚老夫人接过信，还未看内容，只看那字体，心下便是一颤。连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齐凌上前一步，楚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不必相扶。“这是，我女儿……的字。”‘女儿’自然是指宫中楚文谨。 “老夫人不妨看看其中内容。” 楚老夫人点点头，努力静下心来，这才一字一字看起来。 她看的很吃力，得努力控制全部心神，信上的意思才能装进脑中。楚老夫人也说不上为何如此，也许，是恐惧了吧……暖玉才入楚家时，她确是不喜，觉得一个小地方教养出的姑娘，还能好到哪里？ 可是真的了解后，楚老夫人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暖玉了。 如今连暖玉明年要出嫁，她心中都万分不忍。 想着若是以后卫宸外出办差，她便把暖玉接回娘家住。都说出嫁的姑娘不能整日呆在娘家，她们楚家不介意。即便给暖玉小夫妻在府中另僻个院子，楚老夫人也心甘情愿。 孙女每天过来给她请安，陪她一起用早膳。 孙女会陪她说话，会哄她开心。会说趣事逗她大笑…… 心里乱成一团，楚老夫人好半晌才把信中之意融会贯通。 确是‘文谨’所写。信中写的清楚，当年她因故离家，流落甘宁道。因不想连累楚家，所以未说真姓。只说自己是孤女，然后和齐凌邂逅。二人私定终身，她有了身孕，后来甘宁道动乱，慌乱中她生下女儿，两个仆从为了护她们母女而死，最终无法，为了保护女儿，她只能把女儿暗中安置好，然后引开歹人。 第四百七十章 规劝 第四百七十章规劝 待她终于脱身去寻女儿，女儿却不见了。 安置女儿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四周有车辙，她按着车辙去寻，可是苦寻不到。 后来长兄楚文靖来寻。帮着她找了数月，依旧踪迹全无…… 楚老夫人想了想，确是听儿子说过，那阵子甘宁道乱的很，十家有八家都举家避难。 那条路上每天路过的车马无数，找起来便如大海捞针，后来动乱过后，诸家又都各自回转。这么一来一往，便是有些踪迹，最终也打探不到什么了。 她失望至极，拖着病体回京。 后来由长兄安排，入宫为妃。 时隔十三年，长兄楚文靖终于将她的女儿找回。 只是她却无法相认，最终无法，只得让女儿认舅舅为父。 至于其中所言女儿是谁，楚老夫人已不必看了。 她怔怔的松了手，任由那信飞落。那薄薄的纸张，像片枯黄的落叶，竟然径直落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火苗忽然窜起，那信被付之一炬。 可即便烧了，也无法掩下信中所说的一切。 楚老夫人缓缓抬头去看齐凌……她也曾设想过暖玉的生父会是谁？ 那时候文涵一人流落甘宁道，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会遇到的事情实在难以猜测。甚至，她们老两口都想过那丫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又被那人喜新厌旧了。做为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哪怕不喜欢那个男人，对于孩子，也会爱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她也曾问过儿子文靖。 当时儿子摇头道不知。那丫头愣生生的瞒住了所有人。 便是任由楚老夫人去想，她也不敢想暖玉的生父竟然会是淮阳王…… 楚老夫人定了定神，然后轻声发问。“王爷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齐凌摇头。 他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乍然知道自己有个女儿，而且便在咫尺，他心里瞬间的感觉便是翻江倒海。他苦寻了十几年，终于有了结果。 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楚家故意瞒着他。 心中急怒之下，这才做出拿剑强闯的荒唐事。待他冷静下来，又看到楚老夫人的反应。 他知道错怪楚家了。 果然，楚老夫人随后说道。“关于暖玉的身世，我等委实不知。我只知道，这孩子是楚家的血脉，文靖正好无儿无女，最后便决定养在文靖名下。” “是在下错怪楚家，错怪老夫人了，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妇可不敢怪罪王爷。今日之事，王爷想如何了断？” 齐凌既然闯进楚家，这事想要掩盖过去自然不可能了。楚老夫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无论如何护好暖玉。 暖玉自进了楚家门那天，便是楚家人。 即便，即便她的生父来寻，她也不打算放人。 “……即是我女，自该随我回府。”齐凌想也不想的开口。暖玉，暖玉，那是他的女儿。 想到小姑娘古怪精灵的神情，大胆果断的行事，齐凌颇有种自己女儿聪慧无双之感。那时候他觉得小姑娘心眼太多不是好事，此时却觉得有几分心机的小姑娘才惹人怜爱。 他恨不得此时便冲进拢月轩。把女儿抱进怀里。 总之，齐凌如今是觉得暖玉千好万好……过去的缺点瞬间转变成优点。 以前他认为暖玉配卫宸不上。那卫宸行事八面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却有些嫌弃卫宸了。出身不高，而且一肚子花花肠子，以后若是欺负女儿可怎么办？ “不可，暖玉如今可是入了我楚家族谱的，是我楚家嫡长的孙女。”楚老夫人自然拒绝。 “……入了族谱又如何！”齐凌不屑。 做为皇家人，他真的不觉得一个族谱能管什么事。只要他略施小计，便能让楚家自顾不暇。他今天来，只想认回女儿，至于旁的，他一概不想。 “王爷，咱们说话办事要讲个道理。暖玉自幼父不详……若不是文靖认她为女。王爷想过暖玉的下场吗？以前她在甘宁道卫家时，受嫡母母女欺辱，那时候若不是楚家小姐的身份，卫家不会那么痛快放暖玉回楚家的。三年多了，她已把楚家当成自己的家。难道王爷忍心在暖玉心头再插上一把刀吗？王爷怎么告诉暖玉？便说自己是她的生父，当年背弃了她们母女……” “不是，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隐情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暖玉的母亲，还有王爷这个父亲……都不能大白天下。难道王爷宁愿文谨丢了性命。” 齐凌摇头。 他虽然恨不得立时冲进宫中，问一问她为何入宫，为何不等他? 可是他也知道，那不过是痴心妄想。 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他是皇家人，想要入宫，也不是轻易之事，更何况还要见宫妃。 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没法追问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认回女儿。“……我们从长计议，我想法子慢慢告诉暖玉。她毕竟还小，乍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怕是会多想的。”楚老夫人温声提议。 他恨不得立时便认下女儿。 可是深思过后，齐凌也知道自己刚才行事太过冲动了，可是楚老夫人明显是打算搪塞他。 “暖玉不是小孩子了，明年便能嫁人了。何况，小姑娘聪明的很，难道老夫人真的以为她不怀疑自己的出身？” 楚老夫人不愿多想。 只当暖玉从不怀疑。 “哪个姑娘会没事怀疑自己父母不是亲的？何况暖玉从小便流落在甘宁道，那卫家老夫人待她虽不错，可是嫡母待她实在不算好。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最是渴望亲情了。自从她回到楚家，暖玉脸上笑容明显多了。王爷是没看到暖玉初入楚家时的模样。人小小的，瘦瘦的。眨眼间她长成了大姑娘……王爷也说她明年便要嫁人了，便让她开开心心的出嫁吧。王爷如今有妻有子……文谨……你们的事，若是透露出去丝毫，都是杀头的大罪。王爷还请三思……” 楚老夫人将丫头驱了出去，齐凌也将护卫驱出内院。所以二人都没注意到，门边那一闪而过的衣角…… 第四百七十一章 总挡在她面前的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总挡在她面前的人 芷云和芷香对视一眼，有些担心的跟上暖玉。 自家小姐如今来落英院，早已不需通报了。再加上淮阳王卸了刀剑后，楚老夫人安下心后，为了保险起见将一干奴仆喝退，以至落英院外都没人给暖玉提个醒。 她便这么进了院子，走到廊下，然后听到…… 也许楚老夫人和淮阳王都自觉驭下有方，所以压根没觉得此时会有人进院子，他们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还是让暖玉把能听的都听了个清楚。 暖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今天之事。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抑或她重活一次，算是逆天改命，老天看不得她事事顺遂。所以她注定厄运连连。 她其实也曾深思过齐凌看到那张画像后会心神大变，可是暖玉真的没敢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她的生父是淮阳王齐凌…… 真正的皇亲贵胄，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当时得知自己是楚家人，暖玉已经大感意外了。若是她身子里流着皇家的血……暖玉觉得这一定是老天和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这么一想，上辈子她始终没有寻到亲人，倒也不算多坏。 不知是福。 如果上辈子她得知自己竟然姓‘齐’那最后不必等到病入膏肓，知道真相那刻，便直接呕死了。想到上辈子齐凌最终败在卫宸手上……暖玉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这事还未发生，可是前世的事总有脉络可寻……暖玉真的不能保证这辈子，卫宸和齐凌便没有刀剑相向那一天。 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如果不知道真相前，暖玉都能坦然以对。 卫宸胜了，她也只会叹一声世事无常，卫宸若败，若是伤了性命，她随他一起去便是。 她总不会离开他的。 可如今……暖玉心里简直七上八下的，一个人怔怔的在园子里乱走，她走的毫无章法，身后两个丫头不敢扰她，只得静静相随。 两个丫头交换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自家小姐的亲生父亲竟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淮阳王。 尊贵仅次了齐君之人。 可以说在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那么，那么难以想像呢。不过她们只是丫头，不管暖玉身世如何，都打定主意追随一世。任由暖玉在园子里走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近正午，日头明晃晃的照下来，虽然是隆冬，也颇有几分刺目。芷香壮着胆子上前。“小姐，别走了。到了午膳时候了。” 暖玉驻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园子里荒废小半天功夫了。 事情既然出了，她自然得面对。 要说她多恨淮阳王，倒也没有。她只是觉得惊诧，然后便有种，那人怎么会是她父亲的感觉？至于那些旁人也许会杜撰出的恨啊，惊喜啊，恨不得早认亲啊几年……诸如此类的想法，她一个也没有。 暖玉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去分寸了。 卫宸教过她，越是难的事情，越要迎难而上。躲避是最没用的一个法子。 因为事情不会因为她的躲避而解决，反而会越拖越糟糕。 她静了静神，决定先回拢月轩梳洗一番，然后再去落英院。也许楚老夫人不会立时告诉她，会想法子承担下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她为难，可她既然知道了，如何忍心让年迈的祖父祖母担下一切。 听齐凌的意思，是想认回她这个女儿的。 可是祖母说的十分清楚。 不管是齐凌还是楚文谨，他们二人的身份都太过显要，是不能传出任何谣言的。 或许，这便是她的机会。 暖玉带着丫头走向拢月轩。 芷香上前替暖玉打帘，顺便眼睛往屋中一扫，然后，她便愣住了。帘子掀了一半…… 芷云疑惑，上前查看，然后，也跟着愣住了。 然后两个丫头齐齐回头看向暖玉。 “奴婢们这便去传膳……”然后，竟然结伴退后。暖玉眨了眨眼睛，觉得莫明其妙。难不成，屋中有妖怪不成？ 她自己挑了帘子，然后，她也愣住了。 屋中自然没有妖怪。 只有一个……“怎么，才几天不见，便不认识二哥了？”屋中之人坐在主位，挑了眉看向暖玉。 暖玉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卫宸。卫宸明明出城了，而且已经出城几天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在她最是不知所措的时候。 “快进来，小心受凉。”厅中烧着火盆，熏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卫宸便那么悠闲的坐在那里，手中翻着她随手放在案上的话本子。 暖玉醒过神，很快迈步进屋。不等她发问，已被卫宸揽进怀里。然后不由分说，被拉进了内室，再然后……脸蛋被轻薄了，薄唇被轻薄了。直到暖玉气息不继，被轻薄的唇泛红润，眼带湿意，卫宸才放过她。然后轻轻把她拉起，自己坐到榻上，再把她拉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 以前卫宸逮到机会也会欺负她。 可没有哪一次像刚才那般。仿佛，仿佛，他要吃了她，要一口把她吞入腹中。 暖玉甚至在他近在咫尺的眸子中看到了火光。 “二哥。”她轻唤，语气似乎有些疑惑。 卫宸轻轻应了，然后手臂有节奏的轻轻拍着暖玉后背。一下一下，很轻，很舒缓，让暖玉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真是傻丫头，不知道天气有多冷吗？”卫宸冷哼道。 哪有大冬天的去逛园子的，楚老夫人找了她半晌，最终是他猜到暖玉可能的去处，这才安了楚老夫人的心。至于卫宸为何明明知道暖玉的去处，却不去寻她？自然是要留时间让小姑娘想想清楚。 他确是可以替她做决定。 可是卫宸心中清楚，暖玉自己便可以做的很好。 她需要他时，他一定在。可他也不想以关爱之名，把她真的养成一朵后宅的娇花。 他的小姑娘，理应经得起大风大浪。暖玉呐呐的回道。“忘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哪次犯傻的时候，卫宸都会出现。只要她出事，只要她需要他，他便会出现。 第四百七十二章 狠狠‘罚’ 第四百七十二章狠狠‘罚’ 有时候出现的十分神奇，就像这一次。 他明明该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这次便算了，下次若再忘，二哥一定狠狠‘罚’你。” 至于怎么个狠罚法，卫宸用他的眼睛把刚才自己‘罚’过的地方流连了一遍。然后确定暖玉明白狠罚之意。暖玉俏脸泛红，颇有种无处躲藏的窘迫。 卫宸觉得自己所行足够暖玉长记恨了。 这才开口问暖玉心事。 “……二哥何时知道的？” “昨晚。”楚文谨送信出宫的人是他安排的。他虽然没有看信，可是信却送到了淮阳王手中。 卫宸只深思片刻，便想出了其中关键。 然后马不停蹄回京，足足跑了一夜。只是赶来楚家后，暖玉早已去了落英院。 随后便是楚老夫人派人来寻暖玉……卫宸都不必去猜想，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多半是暖玉发现了某些真相。 这些看似没个章法，可是却是一通百通，以齐凌看到楚文谨画像有异为基点。余下的，真的都不必卫宸去费心猜测。 “二哥是担心我吗？所以才赶回来？” “傻问题。”卫宸轻声道。 暖玉缩在卫宸怀里，只觉得暖意融融，最最重要的是，心安。只要有卫宸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就是乍听到消息有些慌了。才去园子的……其实也不是毫无端倪的。我本来就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女儿……如今也算是解了个疑团。只是以后如何，还请二哥指点？” “你有什么打算？” 卫宸并不当先给暖玉拿主意，而是反问她。 暖玉想了想开口。“我其实并不恨他，如果真要恨，也应该是我母亲恨他。我只是觉得意外……可是认父……我如今在楚家很好，有祖母祖母，有父亲。我为什么要另认个父亲？” 暖玉心里真的这么想的。 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家心照不宣。 就当没有这回事。她依旧是她的楚家小姐，淮阳王也依旧只有齐彦一个独子。 如果非要闹腾得人尽皆知，岂不是直接把把柄送到皇帝手上。 还嫌姑姑过的不够凄惨吗？ 想到楚文谨，暖玉瞪向卫宸。卫宸迷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小姑娘。“二哥，我前几天进宫了，亲眼看到了姑姑的现状。”卫宸轻笑，脸上神情很是轻松。可是心里却在嘀咕，这事瞒得了一时，也是瞒不了一世的。倒没想到夏皇后那么‘好心’……“是二哥的错，二哥不该瞒着你。” “我不怪二哥。我回来也瞒了祖母。二哥，你说世上还有痴情的男人吗？姑姑进宫十几年了，不是一直圣眷不衰吗？怎么一夕间，便能沦落至此。好歹也要有一分旧情啊。” “痴情男子。自然是有人，你面前便有一个……”卫宸一本正经的说道。 暖玉初时以为卫宸在说解决之道，却不想他在自卖自夸。痴情，本想反驳回去的。可是暖玉迎上卫宸的眸子。却发现，卫宸不是在说笑，他眼中满满的都是她。 深情，无悔。 “可是世上痴情男子太少了。” “傻娇娇儿，大多数男人在未失去前，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拥有时多么幸福。齐君对谨妃也并非无情，只是被蒙蔽了双目。他觉得只要谨妃在宫中，便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什么时候想起谨妃了，只需招一招手……”“无耻。”暖玉轻斥。 卫宸被逗笑了。 “没什么无不无耻的，不过是本性罢了。”卫宸淡淡说道。 本性？“男人本性皆如此吗？” 卫宸心中一跳，险些被小姑娘套住。他用额头贴身暖玉的额头，二人头抵着头。然后卫宸一字一字的开口说道。“我的本性便是一世只爱你一个。” 暖玉觉得心跳似乎都慢了一拍。 好半晌才轻声应道。“……男人果然都会花言巧语。” 卫宸大叫冤枉。 他这人从小到大活的艰难，哪有功夫去学那花言巧语。他对暖玉说的，全是心中所想。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么一通胡闹，暖玉心中的郁结迅速散了。“二哥觉得我刚才说的可在理？”她指的是她说的应对齐凌之法。 卫宸点头。 “当然在理。”只是齐凌怕是不会点头。 好容易找到女儿，哪里能装得形成陌路。齐凌性子强势，也许出身高贵，养得他行事随心所欲。多数时候，他做事都是事由心动，就是心中想怎么做，便会去做。 如果齐凌是个凡事三思而后虑的，今天也不会持剑闯进楚家呢。 不知道这一幕被旁人看到，传出什么谣言呢。 不过卫宸坏心的想，这是齐凌的事。如今暖玉在楚家，就等于楚家掐住了淮阳王的软肋。想认女儿？可以啊，想办法让楚家上下点头啊。 然后再迫得暖玉点头。 他的小姑娘看似温柔极了，是个没脾气的，那是因为旁人没招惹他。 今日齐凌强闯楚家，暖玉虽然没提，可是卫宸清楚。这事毕竟在暖玉心里长了根，齐凌若想听暖玉唤他声‘父亲’……有的等。 他急匆匆赶回，怕的便是暖玉钻牛角尖。 现在想来，是他把暖玉想的太软弱了。从小到大，他习惯把暖玉护在身后，其实不知不觉间，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暖玉见卫宸不知在想什么，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她。 卫宸的眼睛生的极漂亮。 这样一双眼睛，若是生在姑娘身上，定然也是个倾城的美人。可却生在一个男子脸上，不得不说有些暴殄天物。不过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暖玉心头难免小鹿乱撞。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突然回来了，有没有别人看到？会不会犯了欺君之罪。” 被心上人这般担忧着，想必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欢愉的。 卫宸也是个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我蒙着面进来的。至于欺君之罪，只要不被逮到……”卫宸有些迟疑的道。 果然，暖玉下一刻杏目圆瞪。 第四百七十三章 逗她上瘾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逗她上瘾了 这大白天的，他蒙着脸进门？难道不是更引人注目吗？“你那张脸蒙不蒙的倒不打紧……你如今是楚家的常客，不看脸也能认出来啊。”暖玉泄气的道。 这事可怎么办啊？如果卫宸悄悄回京的消息传出去，岂不是把错处住齐君手上送吗？ 眼见着暖玉急的团团转，恨不得挖个坑把他埋进去……不是活埋那种。这点很重要，一定要解释清楚。这是爱的深，埋的深的那种。 卫宸心情很好的看着，任由暖玉忧心的想着怎么……掩人耳目。 “要不二哥你趁着还没人发现，赶紧出城。”说完不等卫宸回应，暖玉又摇摇头。“不妥，青天白日的，你此时从楚家出去，岂不正好被人抓个正着。”卫宸脸上笑意僵了僵。 ‘抓’这个字眼，恁的让人浮想联翩啊。 他堂堂卫二少，京城新贵，抓字用在他身上多丢面子。卫宸也不开口，兀自闲闲的品着茶，任由暖玉在屋中走来走去想法子。 刚才她还因为身世失神呢。不过片刻功夫，便满心都是他。卫宸才不管是在忧心他还是思念他，反正只要自己占了暖玉全部的注意力，他便愉悦的很。 也正好让暖玉放松心神。 虽然这放松方法的十分的……独具匠心。 也就只有卫宸这样的，才能玩的出。 相比卫宸的闲适，暖玉是真的绞尽脑汁在想着卫宸的脱身之计。如今楚家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卫宸因为执意要娶她，也被皇帝猜忌上了。 这时候卫宸明明该在城外，却出现在楚家，若是被皇帝知道，暖玉想到这里，觉得头皮一麻。 她是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愿卫宸出事的。 相信这样的心情，但凡有了心上人的都能感同身受。她在这里忧心忡忡，突然一侧头，见卫宸在喝茶，而且姿态十分闲散。那张俊脸上不带丝毫忧色。 暖玉怔了怔，然后会意过来。 “二哥，你又欺负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确定卫宸一定早就安排好了。 “……我也不想的。”卫宸答。言下之意，他一点也不想欺负她，可是谁让她笨呢。次次中了卫宸的‘计’，让他觉得如果不欺负一下，都亏的慌。 暖玉泄气。 “傻丫头，二哥怎么舍得欺负你。不过是见你刚才绷的太紧，所以和你逗个趣罢了。青天白日的，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能瞒天过海不成？我一会进宫一趟，正好趁机有事情回禀。” 见暖玉闷闷的坐到一旁，卫宸不由得检讨了一番自己是不是过份了。 在卫宸看来，暖玉有时候像只小猫，逗一逗，看着她露出爪子，便是挠他一下，也是不痛不痒，那滋味，他迷恋极了。见逗过了头，卫宸恢复平时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谨妃娘娘的事，你请了林赫出面，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至于齐凌，记住二哥一句话。认或不认，你说了算。” 见卫宸说正事，暖玉赶忙点头。 然后听了半天，卫宸竟然只吩咐这样一句。 暖玉：“……”觉得又被糊弄了怎么办。 卫宸见暖玉一幅又被他诓骗了的神色，不由得笑着说道：“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逗你。只是二哥见不得你闷闷不乐，反倒觉得你担心我的小模样更好些。” 卫宸这么一解释，暖玉哪还有再生气的道理。 罢了，总归心里眼里全是他。 而且他星夜兼程赶回来。为此还得想法子应对皇帝。如果不是担心她，他何必如此。 “……想必今日过后，我的身世整个林家怕是都会知道。到时候……”“那是齐凌该头疼的事。”卫宸答道。 暖玉点点头，心道自家二哥其实是个甩手掌柜的，是吧？ “别看齐王爷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可他实际上是个性急之人。不出三天，他一定会再登楚家门，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搓圆揉扁。我家娇娇儿啊，是个好命的。”卫宸最后轻叹着道。 而他的命理，更好。 如果暖玉不是自小流落甘宁道，王爷家的女儿，岂不他能觊觎的。 所以说，好命的其实是他。 自然，这点卫宸不会说透……卫宸这么一说，暖玉想想觉得还挺有理。 轮得到齐凌来楚家吆五喝六的吗？还拎着长剑闯门。须知如今主动权可不在齐凌手上。 还是自家二哥事情想的明白。 随后芷香进来请二人去用午膳。卫宸自然知道暖玉没什么胃口，所以主动留下和暖玉一起用膳。 有了卫宸陪伴，暖玉勉强用了半碗饭，卫宸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和暖玉道别，他已经耽搁两个时辰了…… 送走了卫宸，暖玉想了想，决定去落英院。 有些事情，早晚需要说开的。 何况刚才祖母派人几次寻她，怕是心里已经怀疑了。 果然，落英院门外加了小丫头守门，远远的见了暖玉，小丫头头也不回的进门去通报了。 芷香芷云：“……”这是做什么？自家小姐这么吓人。 不是暖玉吓人，而是楚老夫人刚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虽然迁怒的成份居多，可谁让主仆有别呢，连韩妈妈也被斥责了一番。随后不得不有此安排，尤其叮嘱暖玉要是来了，一定提前通报。 所以暖玉还没进院子韩妈妈便迎了出来。“哎哟，我的小姐哟。您可回来了。晌午前小姐去哪了？老夫人命人一通好找。最终还是卫公子让老夫人不必寻了，说是小姐只是去散散心，一会便回。” “去散心，自然是去园子了。妈妈这问题问的好糊涂。”不必暖玉开口，芷香已经笑着回道。 韩妈妈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看我这脑袋，老糊涂了。小姐回来便好。老夫人晌午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奴婢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没法子，只能在门外加个小丫头，小姐快请进吧。老夫人刚用过午膳，似乎平复些了。见到小姐，老夫人心情定然能更好些。” 说着，亲自引着暖玉进门。 第四百七十四章 手握主动权 第四百七十四章手握主动权 厅中，楚老夫人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她和齐凌据理力争，最终达成协议。她会尽快让暖玉知道身世。至于去留，需问过暖玉。 自然，齐凌并不满意。 只是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便点了头。楚老夫人自然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先让暖玉知道身世，至于下一步如何走再议。 楚老夫人心中也明白。自己今日之言不过能搪塞一时。 淮阳王毕竟是皇亲贵胄。 他若执意要认回女儿，楚家即便拒绝，也是无用。不管是楚家还是齐凌，都明白暖玉生母身份是大忌，他们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楚家若是说出去，少不得一个欺君大罪。 齐凌若是透露出去，即便性命无忧，淮阳王的身份恐怕也是难保。 可如果齐凌给暖玉编造个身世……郡主的身份要强过楚家小姐。 怕是天下人都会觉得暖玉该‘认祖归宗’吧。 楚家便是竭尽全力保下暖玉，也是有心无力。这便是权势，便是皇权，哪怕楚家在别人眼中是将门贵胄，也斗不过‘皇权’二字。 正在胡思乱想间，暖玉到了。 楚老夫人赶忙敛起思绪，笑着将暖玉招到近前。 齐凌闯府的事，她不知道暖玉知道几分？可齐凌走后，她差人去唤暖玉，却是久未寻到。 后来还是卫宸让丫头告诉她，让她不必着急，说是暖玉去园子散心了。 当时楚老夫人心中便一咯噔，散心？发生什么事，大冬天的去园子里。然后，她不由得想到，齐凌闯府之事，一定有下人去报暖玉知道。 暖玉忧心之下，一定会来落英院的。 可是她始终没有见到暖玉？ “暖玉，你晌午前可来寻过祖母？”既然瞒不住了，楚老夫人也不打算遮掩了。 这事到了这地步，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暖玉迟疑片刻，点头。“你来的时候，可有外人在？” “……淮阳王在。” “你可听到了什么？”问这句话时，楚老夫人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不问又不行。问了，即怕暖玉点头，又忧心暖玉摇头。这滋味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暖玉想了想，如实道。 “祖母，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楚老夫人根本来不及多想，顺势问道。 “知道姑姑并非我的姑姑，知道淮阳王齐凌实是我的生父。” 楚老夫人觉得脑子一阵嗡嗡声，心跳瞬间快了几分。原来如此，难怪暖玉要去散心。 竟然真的如她所想。 许是心中早就有了认知，楚老夫人身形只是晃了晃，这一晃，却晃得暖玉心疼极了。不等楚老夫人开口，她已经伸出胳膊搂住楚老夫人。“祖母，我不会离开楚家的。如果那齐凌蛮不讲理，我便永世不认他。” 暖玉心里，对生父已经没什么执念了。 即便齐凌是她生父，可从小到大，他没养过她一天。 反倒是楚文靖，将她视如己出。这几年，她跟在楚文靖身边，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不仅如此，祖父和父亲还放心把诺大的家业交给她打理，这是怎样一种信任，怎么一种宽容。 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们待她更好的人。 楚老夫人愣了愣。“暖玉，你心里真的这么想的？” “自然是真的。我如今有父亲，有祖母和祖父，我觉得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认个父亲锦上添花了……” “可是，那是淮阳王啊。如果你认了他，以后便是郡主之尊了。”除了皇帝的女儿，天下间暖玉便是最尊贵的姑娘了。这点虽然楚老夫人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承认。 如今楚家式微，若真的发生什么，怕是根本护不得暖玉周全。 毕竟眼红楚家的大有人在，保不齐便有趁火打劫的。可是淮阳王不同，那可是手握实权的一方枭雄。 若是暖玉贵为齐凌之女，谁还敢欺负？ 淮阳王只要在尊位上，便没谁敢打暖玉的主意。 她虽然舍不得暖玉，可也不想自私的阻了暖玉的富贵通天之路。 这也是楚老夫人犹豫的地方。她即不舍暖玉，又希望暖玉过的好。“郡主有什么好，那个齐瑞阳还是郡主呢。最终不也落了个流落街头的下场。越是那样的身份，越是险象环生的。我倒宁愿当楚家的姑娘。难道祖母不要我了吗？” 最后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委屈。 楚老夫人登时心疼了。 “说的什么傻话。天下间哪有祖母不要孙女的。好，便依你。你想认，咱们便认。只是却不能由着齐凌胡闹……私下里认一认也便罢了。你若不想认，咱们便不理他。我倒要看看，他齐凌想要如何对付咱们楚家。” 暖玉的话，就像颗定心丸。 楚老夫人如今身板挺的直直的。她倒想看看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齐凌，在暖玉面前，是不是还能端起他王爷那尊贵的身份。 楚老夫人始终担心的都是暖玉。如果暖玉愿意认…… 她其实也不会阻止的，只是失望自然少不了。如今……楚老夫人满足极了。 孙女便是孙女，旁人哪里比得了分毫。 她们楚家的姑娘，骨子里都带着股倔强，本来不知道如何对暖玉开口说这些，更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如今都解决了。 自家孙女心里拎的清，根本不需她操心。 早知如此，楚老夫人一早便对暖玉说出她的身世了，也不至于让齐凌今日之举打了个措手不及…… 事情既然说开，祖孙两个也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楚老夫人索性把当年楚文涵和楚文靖的事情悉数告诉暖玉…… 正在楚家祖孙肩挨着肩说知心话的时候。 林家却是一片乌云蔽日。林赫站在院中，一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竟然是真的！想什么来什么，林赫觉得自己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一旁的齐凌脸上神情带着几分懊恼，他在懊恼今日执剑强闯楚家。若是让暖玉因此对他印象不佳可如何是好？他该忍忍的。可是，怎么忍的下？“阿赫，我想认回女儿。”最终，在林赫带着愤愤的目光中，齐凌如是说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 奈何缘浅 第四百七十五章奈何缘浅 林赫觉得他和齐凌上辈子一定是死敌，所以这辈子齐凌总在‘奴役’他。 在淮阳道，齐凌常年不在家，他不放心长姐一人，不得不留在淮阳王府。给齐凌当免费劳工。 如今回到京城，他还得替齐凌善后。 而且善的还是……“你把我长姐置于何地？”林赫冷声质问。齐凌是长姐这辈子唯一喜欢的男人，所以哪怕明知道齐凌心中根本没有长姐，可是姐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齐凌，林赫还是从中撮合，最终让林玥琋达成所愿。 如今，他后悔了。 齐凌太冷血太薄情了。怎么说他已经成亲这么多年了，即便想要认回失散的女儿，也应该和长姐商量，而不是直接告诉他这个妻弟。齐凌有些奇怪的看着林赫，似乎不明白林赫为什么和他翻脸。“我和玥娘并无男女之情，这点在玥娘嫁我时，我便如实对她说了。她说与其嫁给京城那些纨绔公子，蹉跎一生，她宁愿随我去淮阳道……阿赫，从始至终，我从未欺瞒过玥娘。” 这也是林赫生气的原因。 当年确有其事，自己长姐为了能嫁给齐凌，简直要走火入魔了。 别说齐凌对她无情了，哪怕齐凌和她是宿敌，她也不在乎。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做了十几年夫妻，哪能没有感情。何况当初自己姐姐对齐凌，本就爱浓。 “……我不赞同你认回暖玉。第一，暖玉如今是楚家小姐，难道你想让她再改名换姓……她好容易才入得楚家门。你是没听到她初入京城时，别人怎么在背后非议她。她靠着自己的本事，最终得以入楚家族谱。若是传出她本姓齐，本是你淮阳王的骨血……你让别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她的母亲，又怎么看楚家。姐夫，有些事情便是明知道真相，却也只能假装不知。”林赫分析道。 林赫担心的并不为过。 人言可畏。京城里最多的便是说人是非的嘴。 暖玉这个楚家小姐当的容易吗？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了。竟然又闹出这样一桩事……“谁欺负过她，你告诉我。我让他们家无宁日！”对此，齐凌的回应是。 林赫顿觉无力。 齐凌这人向来不喜听人劝。 这次齐凌没有趁着济北道叛乱之时添把火浇个油的已经让林赫阿弥陀佛了。 林赫根本不敢去想自己能拦下齐凌。 除却暖玉生母的身份，林赫想，如果他是齐凌，也会想要认回女儿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凭什么要留在楚家……只是楚家不是等闲人家，那可是武将贵胄，是齐国数一数二的豪门。 楚老将军即便解甲归田，只要他出来振臂一呼，追随者亦是不计其数。 只有眼睛被权势蒙蔽的皇家才会觉得楚家好欺负。 所以齐凌这么回应，林赫一点也不意外。齐凌处事，时而精明，时而暴戾，如今便是他暴戾的时段。林赫也不欲和他争执。“你想认女儿，便去问暖玉吧。如果她不计前嫌认你，我们林家便是不愿，也阻拦不了。”林赫最终把问题推给暖玉。 齐凌点头。 觉得林赫这话说的还算在理。正在这时，有小厮来报。说是林玥琋回来了。知道齐凌在林赫院中，于是亲自找上门来。 林赫觉得头更疼了。 林玥琋进来的时候，除了脸色有些白，旁的倒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见到齐凌，俯身行礼，齐凌亲自上前扶起她。 怎么看，都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王爷，我今日入宫见到一人……” 齐凌只知道林玥琋入宫去见皇后，至于为何去见，齐凌没问。所以对于林玥琋提起的人，初时也没什么兴趣。直到林玥琋说出谨嫔二字。齐凌脸色才渐渐变了。 “……皇后明里暗里拦了我几次，可我说自己和谨嫔是旧识，谨嫔被贬，十分忧心，这才带了些补品来宫里，只求见她一面。我话说到这份上，皇后不好再拦。最终准了我去听雨轩。那听雨轩，听名子倒是雅致，可内里……”林玥琋并未隐瞒，几句话将楚文谨现状道出。她虽然未提起谨妃便是那天暖玉所画之人，可以林玥琋的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林赫心中轻叹。 自己的姐姐，即便明知道有些话说出去，怕是她和齐凌关系再也回不到最初。 可她心地善良，谨嫔如今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过凄凉。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视而不见的。果然，林玥琋话音落下，齐凌不由得握紧了双拳。他转头看向林赫。 林赫别开眼睛。林玥琋轻笑一声，开口替林赫解围。“阿赫也是才知道的，是暖玉告诉他的。阿赫回来便寻到我的这里……王爷，于公于私，这个忙我都会帮。我隔上几天，便会想法子送些东西给谨嫔。以我的身份，夏皇后便是不悦，也不好明目张胆的阻拦。毕竟事情若真的闹到皇帝那里，她少不得落一个克扣宫妃用度的过失。” “玥娘……”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本欠她的，如今还了也好。”林玥琋轻声说道。 “阿姐，你乱说什么，你谁也不欠。” 林玥琋摇头。 “欠的。她明明比我早出现，和王爷也是情深似海。不过一场阴错阳差……以她楚家小姐的身份，比我更有资格当这淮阳王妃。”“他们最终分开，是他们自己的事，和姐姐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林赫一边劝一边心疼自己的长姐。长姐心善至此，这么多年，齐凌怎么就没能爱上她。 “玥娘，和你无关。”齐凌开了口。 “不管有关无关，她如今这样，我心终是难安……王爷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帮她的。至于暖玉，即是王爷血脉，王爷若想认回她，便认吧。我绝不阻拦……再说我和暖玉也是一见如故。我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的，彦儿也喜欢。” 上次因为画像之事，夫妻闹了别扭。 这么多天，齐凌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软话。林玥琋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通了。 不爱，所以心狠。 可他并未骗她。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岳父看女婿 第四百七十六章岳父看女婿 ‘爱’她是争不来的。既然争不来，何必要执拗至此。 她还能活几天？做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心胸放开些，再说同为女人，林玥琋是真的心疼楚文谨。 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而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再多的圣眷也无法弥补这种情感上的缺失。 唯一的女儿，又丢了。 这十几年，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比起自己，楚文谨的命运才真的让人唏嘘。 而她，不过就是十几年没能拴住一个男人的心罢了。想通这些，对于暖玉，林玥琋是真的不迁怒…… 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儿子远去。有个长姐照顾着，她能更放心些。“玥娘……”齐凌望向林玥琋，眼中晦暗不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可最终，他也只是唤了她一声。 林玥琋含笑点头。 “都老夫老妻了，王爷不必如此。王爷若是不便登门去劝暖玉，不如由我去劝。” “没什么不便的，我亲自去。”齐凌谢绝了林玥琋的好意。林玥琋也不勉强，转头叮嘱林赫。“这事不能让父亲母亲知道。切记。”林赫点头，他也没打算这事闹的人尽皆知。 齐凌林玥琋结伴而去。 望着远去的一对身影，远远看去，男的英挺，女的娇美。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偏偏，造化弄人。 —————— 当晚，楚老夫人唤暖玉一起用晚膳，暖玉十分意外的看到卫宸和楚老将军一起挑了帘子进来。 见到卫宸，暖玉一怔，然后卫宸对她眨眨眼睛，随便恭敬的给楚老夫人行礼。“祖母安好。”楚老夫人看到卫宸，那是一百个高兴。把卫宸招到近前，问他差事可顺利，突然回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还是楚老将军吃味。这才止住二人闲聊，要不然，怕是再有半个时辰楚老夫人话音也不会停下。楚老夫人最终会把卫宸今天吃了什么都要问一遍的。 “好久没见宸儿了，多问几句有什么？” “……肚子饿了。吃饱再问。”面对楚老夫人的冷脸，楚老将军很是没种的软了下来。 暖玉：“……” 所以外面谣传的楚家男人各个顶天立地，在家中亦是说一不二。其实是谣言……四人移步饭厅，席间卫宸像往常那般照顾暖玉，还不忘兼顾照顾下楚家二老。总之，这顿饭吃的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饭后，丫头奉上温茶。 “以前在卫家，你也是这么照顾暖玉的？”用饭的时候，楚老夫人眼睛便没离开卫宸。亲眼看到卫宸把暖玉照顾的无微不至。那可不像是临时抱佛脚，一看就是做习惯的。 卫宸这人给楚老夫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清贵的公子哥。 虽然出身不算多高，可贵在卫宸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贵气。看着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老夫人真的没想到，卫宸照顾起人来，倒真的称得上驾轻就熟。 卫宸有些腼腆的笑笑。 模样生的周正，再这么一笑。真真惑人的紧……楚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老脸都有些泛红了。 “暖玉小时候喜欢吃点心，一日三餐吃的少。我担心她会吃坏肚子，只得亲自看着她吃饭。她吃饭偏食的厉害，很多东西除非我夹到她碗里，否则她一口也不吃。天长地久的，我早已经习惯这么照顾她了。” 卫宸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腼腆，可说的话，却让暖玉险些把口中温茶喷出去。 什么时候她吃饭需要卫宸看着了。 她小时候确是喜欢甜食，可一天三顿也没落下一顿啊。 再说偏食，她最好养了。什么都吃，什么时候挑过饭菜？暖玉看向卫宸，卫宸对她眨眨眼睛，然后一本正经的和楚老夫人探讨偏食的坏处。 暖玉：“……” 一旁的楚老将军将二人的互动收进眼中。 不由得轻声一叹，和卫宸比起来，楚家人都是老实本份的。 “孙女，你辛苦了。”楚老将军小声道。 暖玉深有同感。“祖父，您也辛苦。”然后祖孙两个齐齐看向那边说的眉飞色舞的二人，齐声轻叹。 用过饭，楚老将军以人岁数大了，要早睡早起为由，将卫宸和暖玉赶出了落英院。 随着门板哐当一声闭合，是楚老夫人中气的喝斥声。 大意是骂楚老将军是个老不羞的，天才黑便落锁……至于深意，恕暖玉一时没弄明白。 卫宸自然不会说二老一个不字。 所以，他也没‘明白’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卫宸提议便当饭后散步了，二人慢慢走回拢月轩。 “二哥，皇帝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没有。”卫宸和暖玉对于‘为难’二字的认知不同，所以卫宸理直气壮的回道。 暖玉点点头。“那就好，我怕你私自回京，若是皇帝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 “你尽管放心，皇帝也是讲理的。”至于讲哪家的理，这点便不必让暖玉知道了…… 二人边走边说着心里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拢月轩外。卫宸本打算把暖玉送到门口，便告辞的，他明天一早便要出城。 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这时，秋莹看到二人，小跑着上前。“小姐，淮阳王来了。” 暖玉和卫宸对视一眼，卫宸本打算停下的双脚，随后随着暖玉缓缓迈动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二哥陪着你……” 暖玉深吸一口气，然后任由卫宸拉着她的手，和卫宸一起跨进了拢月轩大门。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拢月轩廊下挂了一排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明晃晃的。 明晃晃的灯光中，有人负手立在院中，听到脚步声，那人回首，然后视线定在二人紧紧相扣的手掌。 然后，脸黑了…… “卫宸，你和暖玉还未成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能留在楚家？” 卫宸挑挑眉，觉得今天淮阳王的脾气尤其大。不过眼下，可不是淮阳王指责他的时候。“这么晚了，王爷到访……似乎也于理不合。”“我是暖玉长辈。”“我是暖玉未婚夫婿……”“即未嫁，又未娶的。谈不上‘夫婿’二字。”齐凌就是看二人紧握的手不舒服。 第四百七十七章 激将 第四百七十七章激将 暖玉觉得这场景挺可笑的。 齐凌这是……走马上任了？可她什么时候认他了。什么时候承认是他女儿了。 这里，他才是真正的外人。却不自觉的在这里斥责她和卫宸。楚老夫人将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暖玉。她的生母楚文涵离开楚家后，最终落流甘宁道，然后和齐凌相识。齐凌今天曾对楚老夫人说过当年旧事。当时淮阳道出事，他不得不返回淮阳道，那时候她的母亲刚有孕，不宜远行。便约好齐凌回去处理琐事，然后再回来。 可齐凌回到淮阳道后，即刻被传诏入京，因其母病重。 而后半年，一直在宫中照顾当时已是太后的母亲。 至于其间为何没给甘宁道送个消息，齐凌说他暗中先后派了三拨人马前往甘宁道，只是那时正是甘宁道最乱的时候，所以他也不能确定消息送没送到楚文涵手中。 齐凌当时没想到甘宁道能乱到那步田地，以为不过是刁民闹事，十天半月的便能被镇压了，谁知道闹了个翻天覆地。 待他知道真相赶回甘宁道。 伊人早已芳踪难觅。 自然，这是齐凌的一面之词，不管真假，在暖玉听来，都是齐凌未保护周全之过。 他堂堂王爷之尊，要全心全意保护一个女子，暖玉真的不相信最终结局会是这样。 至于齐凌解释说他当时隐瞒了身份……暖玉听后，只觉得是推脱之词。他和楚文涵私定终身，而且还有了孩子……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会做出来的事。 就像她和卫宸，卫宸虽然总会趁机欺负她。可再深一层，他却绝不会做。 他说过，因为在意，所以要给她最好的。而做为一个男人来说，他能给的最好的便是明媒正娶，嫡妻之位。而不是……无媒无聘，便让心爱之人大了肚子被人非议。 时隔十五年，他又想认回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了。 天下间哪有那样的好事。 本来暖玉只打算和齐凌虚与委蛇。她即不打算认祖归宗，又不想惹火了齐凌，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呢。惹火了他，对楚家全无好处。她即是楚家人，理应维护楚家。 只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出现便罢了，如今，他却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谁给他的权利？“二哥，天冷，我们进屋饮茶。”暖玉也没去应对齐凌，只昂着头拉了卫宸袖子。卫宸立时眉开眼笑的点头。“是二哥疏忽了，小心受了凉。我们快进屋。”一边明目张胆的拉了暖玉的小手，一边吆喝芷香泡茶。 芷香大声应了，芷云和秋莹则殷勤的去给二人挑帘子。 至于齐凌，直接被无视了。 齐凌从小到大向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他是先皇后所出，又是皇帝幺子，小时候十分受*宠*。比起现在的齐君，更得先帝欢心。自幼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来先帝突然染病离世，他因此被兄长猜忌，那几年日子过的虽然不比从前，可也没谁敢给齐凌脸色看。 尤其是这脸色是来自暖玉。 齐凌一直觉得暖玉是个性子温柔的，几次见面，小姑娘有几分胆识，不过更多的却是与生俱来的那种娇气，在齐凌看来，暖玉就该是被养在内院的娇花。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得把暖玉护个滴水不漏。 他这叫在其位谋其职。 只是，暖玉这般所为，何意？ 齐凌一脸不悦。觉得自己一番好意被轻视了。“暖玉，我是你父亲。” 齐凌想当然的道。 暖玉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闻言驻足回首。 看向齐凌的表情十分冷淡。“父亲？我父亲是楚文靖，如今在城外剿匪。时辰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暖玉，你知道我没有胡言乱语，你母亲是……”暖玉的反应让齐凌有些不知所措。他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即便当年林玥琋生齐彦时难产，他也不过叮嘱稳婆尽全力施为。那时候只是心跳的有些急，却不会像此时这般一颗心提着，上不去下不来的。他是真心想认回暖玉的。 真心想弥补这十几年亏欠的父爱。 “王爷还请三思。王爷不怕圣上追究，我们楚家可担不起。我母亲已死，我父亲是楚文靖。我是楚家嫡长的小姐……” 齐凌又急又怒，面前若不是他的女儿，他早就按捺不住脾气了。可面前是他遗失了十几年的女儿，这十几年，他天天想，夜夜念的女儿。所以暖玉话说的再难听，齐凌也强忍着怒意规劝。 “那不过是楚家为了认下你，而诓骗世人之言……真相是……” “我知道真相。不管当年真相如何，我流落甘宁道十年，是父亲亲赴甘宁道，把我接到身边。这三年多，他们视我如珍宝。我身子里一半流着楚家的血，这便够了。至于另一半流着何人的血，我相信祖父祖母和父亲并不在意，我也不在意，王爷请回吧。” 暖玉说完，不再看齐凌，迈步进了屋子。 随后，帘子放下。 齐凌被晾在院中，有些失神。他以为只要他开口，暖玉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认下他这个父亲。 到时候他再安排，很容易便能要回暖玉。 齐凌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不打算认他。 他可是淮阳王，他的女儿可是郡主之尊。只要暖玉唤他一声父亲，他立时入宫请旨封暖玉为郡主。 哪怕皇帝因此贬斥他，他也心甘情愿。 淮阳王想的很简单，只要给暖玉编个出身，一口咬定暖玉是他的骨血。皇帝即使心中不愿，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而和他撕破脸面的。无非下旨斥责他行事无度，最终也会如他所愿的。 如果卫宸知道此时齐凌所想，一定笑齐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皇帝会轻意让齐凌认回暖玉？ 那皇家威仪何在？皇家血统岂容混淆！所以齐凌想让暖玉认祖归宗，改楚姓为齐姓，实在是痴人说梦。 倒也不是说齐凌不懂事理，而是齐凌不懂这方面的事理。连皇帝都忌惮齐凌治下的淮阳道，足以说明齐凌的本事。可于人情世故一类，齐凌便真的是愚钝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托孤 第四百七十八章托孤 如果齐凌不愚钝，也不会到此时还不明白上次林玥琋为何动怒…… 他一直认为当初自己和林玥琋说的很明白，所以林玥琋理所应当接受眼前的一切。 今天林玥琋赞同齐凌认回女儿，所以齐凌心情挺好，觉得林玥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可即便林玥琋阻止，齐凌也不会理会的，而且会在心中认为林玥琋不讲道理。 于人情事故，他只认自己的道理。 这一点，林赫曾和他详谈过，可是齐凌丝毫不以为意。 如今，在暖玉这里碰了壁，也算是情理之中。 齐凌迈步上前，要去质问暖玉怎么能不认父。血浓于水啊。芷香和芷云守在门外，看着怒气冲冲的齐凌，二个丫头心里苦哇。你说这是拦还是不拦啊？就在齐凌迈上台阶，眼看着还差两步便要掀帘子进屋时，帘子从里面被挑起，然后卫宸走了出来。两个丫头不由得吐出一口气来。“王爷，还请进一步说话。”卫宸开口相邀。 齐凌有些不甘的望向屋内。 透过缝隙，能看到暖玉背靠着房门坐在厅中，一旁有个丫头低头俯身，不知在和暖玉说着什么。 齐凌回神，最终跟在卫宸身后。 二人走出了拢月轩，最终走到了楚家外院花园。 这花园和楚家大书房比邻，是让楚老将军和小将军闲暇时散心用的。 最近这书房便被卫宸用来教导齐彦。 彦小娃偶尔会缠着卫宸来园子走一走。这算是卫宸在楚家除了拢月轩最常涉足之处。 “卫宸，你唤我出来何意？”齐凌以前挺欣赏卫宸的，也曾动过收入麾下的念头。可是后来卫宸不知好歹，竟然毅然来了京城，人各有志，他既然想来京城闯荡，他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卫宸而大动干戈。 随后几年，齐凌不再关注卫宸。 直到济北道，他的卫宸联手。而后对卫宸的欣赏与日俱增。 以至如今，他看到卫宸，心里简直是五味俱全。一边觉得他配不上暖玉，一边又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只是看不得王爷这么逼迫暖玉。” “我认女儿，何来逼迫之说？”齐凌冷着脸，负手站在园中。 他人生的俊朗，和卫宸比起来，一个中年持重，一个少年老成，二人除了年纪差了十几岁，对峙起来，倒颇有几分旗鼓相当。 “王爷便没想过，暖玉为何不想认王爷这个父亲？” 齐凌本来想否定，可是张了张口，最终却没有出声。“暖玉已经快及笄了，十五年来，王爷又在哪里？楚家在暖玉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对暖玉来说，是雪中送炭。如今暖玉贵为楚家小姐，在京城也算是出身高贵。这时候王爷出来，不由分说便要暖玉认王爷为父？王爷，你凭什么？” 齐凌沉默了。 他在想卫宸的话。 虽然他看卫宸不顺眼，可是卫宸的话对他来说，却是当头棒喝。 他想当然的认为暖玉一定会高兴的，因为他的女儿会成为郡主。可是……就像卫宸所说，那是暖玉想要的吗？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暖玉如今需要他的锦上添花吗？ 眼见着齐凌不再开口，卫宸唇角微微上挑……爱一个人，便要爱屋及乌，喜欢她所喜欢的，厌恶她所厌恶的。 那些欠了她的，他理所当然要替她讨要回来。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齐凌。 如果没有齐凌，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当然，卫宸要感激齐凌，因为没有他，也便不会有暖玉了。“你小子的话虽然不中听，可似乎还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我怎么还能让暖玉唤我一声父亲。” “……自然是投其所好了。王爷知道如今暖玉最在意的是什么？” 齐凌想了想。回道：“应该是楚文靖吧，毕竟暖玉唤他一声父亲。”“不止是楚小将军，还有整个楚家。其中包括宫中的谨嫔娘娘。暖玉不知道身世前，几次入宫，谨嫔待她极好。在暖玉心里，谨嫔是至亲。如今知道谨嫔是她生母，又知道娘娘在宫中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放心，我即知道她在受苦，必不会坐视不救的。” 哪怕只是暖玉的姑姑，他也会救的。 卫宸笑了。“王爷英明……” 直到和卫宸一起走出楚家大门，齐凌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被卫宸三言两语哄出了楚家。而且当着卫宸的面大言不惭的立了军令状。说不救谨嫔出水火，不让皇帝打消对楚家的猜忌，他必不会再登楚家大门。 翌日，卫宸出城。 晌午过后，林玥琋到访。 林玥琋苍白着一张小脸，见到暖玉，牵强的笑笑。 暖玉瞬间心中一拧。 林玥琋待她很好，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们算是忘年交。如今……“傻暖玉，你是你，王爷是王爷。你认不认他并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在我看来，你是个好姑娘。” “王妃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亏待王妃太多。” “欠也是你父亲欠的，与你何干。暖玉，我们也算是有缘，你若愿意，便唤我一声玥姨吧。” 林玥琋笑着道。 “玥姨。”暖玉轻声唤道。林玥琋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的身子，我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只求彦儿能好好的，你如今可是他名正言顺的长姐，若有一天，我不再了，暖玉，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照顾齐彦。” 林玥琋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没谁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没办法。命运待她何其不公，可是命运又何其眷顾她。 她如愿嫁给心上人，如愿生下儿子。 她该满足了。她今日来，是来恳求暖玉的……“玥姨，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还得看着彦儿娶妻生子呢。”暖玉眼睛也红了，因为她知道，林玥琋所言为真，她身子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为此林赫最近遍寻名医。“傻姑娘，我自己的身子什么样，我会不知。药石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我只是放心不下彦儿，如今好了，有你在，你一定会照顾好彦儿的。暖玉，答应玥姨……” 第四百七十九章 计宏礼登门 第四百七十九章计宏礼登门 面对安静落泪的林玥琋，暖玉最终点了头。“玥姨，我也是真心喜欢彦儿。不管我认不认父亲，彦儿这个弟弟，我都会照顾的。”“我就知道你最是明白事理……”“玥姨才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暖玉赞道，她不明白齐凌为何能这般堂而皇之的轻贱林玥琋。 不管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 男婚女嫁早成了往事。 可暖玉感觉齐凌还把往事装在心里，而且对林玥琋那么薄情，这哪里像是对待妻子，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傻姑娘，我们女人啊，其实没谁想在这种事上善解人意，可是不善解人意又能如何？男人的心不在，空留下人有何用？我这辈子，嫁了齐凌，也算是不枉此生。我只是遗憾自己终究未能走进他心里……”“玥姨，这么多年，你便不后悔吗？” 林玥琋所言，暖玉深有体会。如果卫宸心里装着别的姑娘，便是勉强娶了她，她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嫁给心中最喜欢的人，哪里会后悔。后悔也只是悔自己当初不该一意孤行，也许，他当初不娶我，你也不至于流落甘宁道。也不会吃尽苦头，我听说你那个养母待你不好，你明明该是金枝玉叶的。”“……玥姨这么说，卫宸听了一定恼。他总说，幸亏我被卫家收养，要不哪有我和他的这段姻缘。”暖玉笑着说道，林玥琋也笑了，她如何听不出暖玉是在宽慰她。 多好的姑娘。 林玥琋是越看暖玉越喜欢。 知道真相那一刻，她心中也曾有过恨意。 可是眼睁睁看到楚文谨如今的处境，她觉得自己不该恨她。 甚至，林玥琋止不住的想，如果没有她，他们是不是最终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自然，这事上没有如果，多想无益。不过眼前，林玥琋却是真心喜欢暖玉的，甚至觉得有暖玉这么个‘女儿’，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个福份。 “有你和卫宸照顾彦儿，我是真的放心了。你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思念着你们母女。玥姨知道他行事太鲁莽了，而且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若是惹恼了你，你可不要生他的气。”暖玉觉得林玥琋简直善良的过了头，竟然还来当她和齐凌间的和事老。 林玥琋见暖玉不说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你啊，都快嫁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暖玉，其实有个王爷父亲没什么不好。不管是对楚家还是对卫宸，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我回去会劝王爷行事稳重些，莫要闹的人尽皆知。你呢，考验他一阵子，然后私下里认下他……有他护着你和卫宸，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动你们小夫妻的。” 林玥琋走的时候，和暖玉约好，明天开始，齐彦会每天来楚家找暖玉。 卫宸不在，便由暖玉教导齐彦。 对于林玥琋的‘托孤’暖玉觉得压力好大。 自从那天卫宸和齐凌说过话后，齐凌再未登门，暖玉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家二哥有法子。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齐凌不再来楚家逼她认父。 第二天，齐彦果然来了。见到暖玉，彦小娃红着小脸道歉。说是自己太任性了，还把卫宸里里外外夸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暖玉嫁给卫宸后，便是她的姐夫了，也就是说，他和卫宸其实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一定不会计较他一个小娃娃行事的。 暖玉不知道林玥琋怎么和齐彦交待的。反正齐彦一门心思认定她便是他嫡亲的姐姐。这辈子除了父亲母亲外最最重要的人。 既然是一家人，暖玉的也便是他的。 于是彦小娃在拢月轩巡视了一圈，最后堂而皇之的挑了间屋子。 说要当做他的……行宫。 然后喊了王述替他重新布置。墙要重刷，摆设要换新的，还要弄张新chuang，他表示自己挺喜欢罗汉chuang的。 暖玉：“……”谁来告诉她，弟弟为什么成了土匪。 楚老夫人知道后，笑着吩咐王述，就按齐彦的要求来办。楚家不差这几个银子，然后把暖玉招到近前，点着暖玉的头说这是暖玉的福气。 那之后，齐彦大多数时候便住在了楚家。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楚家也忙着开始迎来送往。 其间林玥琋曾来过一次，她是来让暖玉放心的。她如今每隔十日便会送些吃用进宫，夏皇后对此也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如今听雨轩只是冷清了些，吃穿上不必担心了。 暖玉感激林玥琋，送了她几根碧玉簪子。 林玥琋很是欢喜的收下了。 一来一往，无声胜有声。 青森一直留在楚家，暖玉有什么事情要办，如今多数时候交给青森。 自从青林离开后，卫家缺个总管。卫宸提议毛金，最近暖玉便有意的把卫宸的私产交到毛金手上，而玉器铺子，最终交给青森打理。青森表示他一定会替暖玉多赚银子的，如果计家再玩阴的，他一定让李二等人好好招呼他们。 所以这次计家不玩阴的了。 改用阳谋了，计家明目张胆的给暖玉送了帖子。 邀请所有有名望的玉雕技师，要弄个玉器品鉴会。 受邀的还有林赫，而且林赫很痛快的答应了。计宏礼拜托林赫请暖玉出面，林赫推了，最终计宏礼亲自登门来请。 暖玉得到消息时，计宏礼已经被楚老将军请到了待客厅。 既然与玉雕有关，楚老将军还是让人来请暖玉现身一唔…… 暖玉虽然不便出面待客，可是这次不同。是和计宏礼说正经事，而且有楚老将军在一旁，也伤不到暖玉名声分毫。 祖父既然开了口，暖玉自然不能拒绝。 于是梳洗过后，由芷香芷云陪着去待客厅见计宏礼…… 离开拢月轩前，齐彦吵闹着要同行，暖玉想了想，也便由了他。 还未进待客厅，暖玉已经听到自己祖父的笑声。“……你小子上一次那出确实阴险了些，可你这么一解释，倒也在情理之中，我楚正吉的孙女，倒真称得上一家有女百家逑……” 第四百八十章 护姐狂魔 第四百八十章护姐狂魔 “是晚辈一时失察，这才做出有损楚家玉器铺子的事。这次品鉴会，有几件前朝玉器大师的佳作……晚辈会送一件给楚家，以偿上次的损失。”“不必了，以我那孙女的脾气，是不会收的。这次若不是看在你诚心实意的份上，我是不会让你见我孙女的，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既然和林家小子是生死之交，也算是和我楚家有些渊源。让你亲自见一见暖玉也是看在林家小子的面子上。” 接下来便是一迭声道谢声。 暖玉在厅外脚步缓了缓，芷香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叮嘱暖玉小心脚下。 偏厅中果然一静，然后是楚老将军从厅中扬声道。“丫头来了。快快进来……” 芷香芷云一左一右服侍着暖玉迈步进了花厅。 见到暖玉，计宏礼自是眼睛一亮，然后俯身给暖玉行礼。暖玉虚虚还礼，然后给楚老将军行礼。“不知祖父唤了孙女前来，可是有事？” “丫头啊。这位是计宏礼，如意斋的少掌柜。你们该是认识的，这位计公子说和林赫是挚友……还说之所以照搬咱们铺子里的玉器，是因为你手艺确是精湛，他们计家有几位老师傅，对你的手艺十分推崇，便买了几件去模仿着雕……计家公子也想着趁机邀你去和那些老师傅切磋一番。不成想让你误会了。他这不是亲自登门致歉了吗……你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计家计较了。” 楚老将军当起了和事老。 暖玉自然不会忤逆祖父。 于是顺势应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还劳计公子亲自登门。” 便是说话时，暖玉也是微垂着头，并未去看计宏礼。 前辈子的事现在想来，实在太过久远了，她便是连恨都觉得多余。她如今不恨计宏礼，自然更加不会有前世那般情意了。如今的计宏礼，在她面前和一个陌生人无异。 至于林赫和他关系如何，这和她无关。她只是不想和计家再有什么牵扯。 “楚小姐言重了。本就是我计家之过。上次是我行事太过偏颇了。我这次是诚心登门致歉的。顺便送上如意阁品鉴会的名帖。希望楚小姐不计前嫌。” 如意斋以前在甘宁道隔一阵子便会办场品鉴会。 迁到京城后，据说这还是第一次。规格很高，会有不少玉器大家现身。 尤其是计家那几位老师傅，这次也会露面…… 如果暖玉不是重活一世，倒还真有几分兴趣，毕竟于玉雕一道，她是真的痴迷喜欢。 可是那几位老师傅，前世都曾指导过她雕玉。 对于他们的手艺，她怕是比计宏礼都清楚。所以实在不必去看。楚老将军兀自饮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替暖玉做决定的。 计宏礼话音才落，暖玉已经摇了头。“多谢，可我着实不便露面。看来要让计公子失望了。” 计宏礼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暖玉压根不考虑，他才开口相邀，她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当天林公子也会前往。”计宏礼不甘心。他能顺利进楚家，能得楚老将军亲自接待，计宏礼觉得连老天都在眷顾他。 他才见到暖玉，怎么能甘心便这么铩羽而归。 “你即和师父是至交，师父去也应当。不过我们楚家和计公子实在称不是熟识……何况我对那品鉴会也没什么兴致。祖父，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如此你便去吧。”楚老将军摆摆手。 暖玉行礼告退。 不等她走出大门，计宏礼再次开了口。“实在是这次有几件好东西，需要楚小姐品鉴……还请楚小姐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能对前阵子所做之事补偿一二。” 眼见着计宏礼再次开口，楚老将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先前觉得这个计家小子倒也仪表堂堂。他又扯出林赫这张大旗。 楚老将军想着最近和林家也算是颇有渊源……最终如计宏礼所请，唤了暖玉出来。 可是如今……楚老将军正欲开口。跟了暖玉一道前来，悄声候在门外的齐彦突然开了口。“我家玉姐姐才多大年纪，你一口一个请玉姐姐去鉴宝。你是何居心？莫不是你那品鉴会有什么名堂，要坑害我玉姐姐？” 这话一出，计宏礼脸色顿时一变。 他不由得顺着话音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趴在门边。只将一个头探进待客厅。楚家怎么会有这么个孩子，而且一口一个玉姐姐的。 “小娃莫要胡言乱语，我好心相邀，怎么会坑害楚小姐。” “你前阵子才害过我玉姐姐。趁着我宸哥哥不在，你故意去‘偷’我玉姐姐铺子里的宝贝。我宸哥哥说了，定会让你悔不当初。我宸哥哥厉害的很，你是不是招架不住了？所以才来楚家求饶。” 楚老将军闻言，露出恍然之色。 看向计宏礼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冷意来……计宏礼心下不由得一急，他颇费了一番唇舌才让楚正吉对他有了那么几分好感，同意唤暖玉出来。如今却因为一个孩子几句戏言而……“你是何人家的孩子?怎么能这般胡言乱语。” “我才不是胡言乱语，是我舅舅亲口告诉我的。” “你舅舅又是何人？这般搬弄口舌。”计宏礼恨极了齐彦口中的舅舅。 暖玉看向彦小娃，小娃对她眨眨眼睛。 宸哥哥和舅舅都嘱咐他了。一定不能让人欺负自家玉姐姐。宸哥哥还说计宏礼是个大坏蛋，见到他，怎么痛快怎么来，不必留情面。这也是齐彦刚才执意要跟着暖玉前来的原因。 他得做个好弟弟，保护好姐姐这朵娇花。 “你敢说我舅舅搬弄口舌！我告诉我舅舅去，让他教训你。” 眼见着楚老将军脸色渐阴。而暖玉压根没再看他一眼，只是不言不语的任由那小娃胡言乱语。计宏礼虽然忌惮坐上的楚老将军，可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一个小娃娃占了先机。“你舅舅是谁？我倒想见识一番，什么人家能教出你这样口出狂言的公子哥？想来你的舅舅，也是个不讲道理的。” 齐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舅舅啊。姓林，叫林赫。” 林赫……计宏礼那一瞬间的脸色，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 第四百八十一章 姐弟 第四百八十一章姐弟 楚老将军此时也品出几分味道来了。原来这人口口声声来致歉，还请求面见暖玉，原本心里在打暖玉主意。楚老将军不由得去打量计宏礼。 和卫宸年纪相仿，可是和卫宸比起来。 实在差的太多。 生的油头粉面的，而且看人的时候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这明显就是在算计人呢。 刚才他竟然还觉得这计宏礼既然是林赫至交，人品必定上佳。若不是彦小娃娃一番试探，他岂不被这计宏礼蒙蔽了。没准事后还会劝暖玉亲赴这品鉴会呢，到时孙女若是被欺负，他得悔青了肠子。“暖玉，你带着彦儿去给你祖母请安吧，这里交给祖父。” 暖玉点头，牵了齐彦出门。 “……老将军，在下不知那孩子竟然是淮阳王家的公子。还请老将军不要怪罪。” 唤林赫舅舅的，只能是林家长小姐的独子了。 计宏礼心里那个苦啊。若是被林赫知道他竟然和他侄子争执……以后林赫还会帮他吗？一定不会了。“不必再说了，我楚家的门，以后计公子还是少登为妙。” 暖玉领着齐彦去给楚老夫人请安。 路上齐彦抬头问道。“玉姐姐，那个计家公子是不是就是宸哥哥所说的‘笑里藏刀’？” 还两面三刀呢？卫宸也不知道都教了齐彦些什么。不过笑里藏刀这词用的挺规整。“你宸哥哥还教了你什么？” “还有两面三刀。” 暖玉：“……” 待姐弟二人到了落英院，楚老夫人正和韩妈妈说着什么。见到暖玉和齐彦一起来，楚老夫人挑了挑眉头，然后笑着吩咐韩妈妈去给姐弟俩拿点心。 暖玉喜甜，不想彦小娃也喜甜。所以楚老夫人接下来便看到姐弟二人一人拿着块点心，吃的十分香甜。连脸上满足的神情都如出一辙。楚老夫人轻叹，骨肉亲情啊。 “楚家祖母，我以后能常来落英院吗？”齐彦一边吃着，一边不忘开口问道。 “我老婆子这里有什么值得你常来的？” “……点心，好吃。比我外祖家的好吃。”齐彦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林家。若是让林家老夫人知道，一定会伤心的。为了这个外孙，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早早向女儿打听外孙喜欢什么，只是那些点心做的好的师傅，已经被楚家先一步捷足先登了。 “你若喜欢，常来便是。你即唤了我声祖母，我总不会心疼几块点心的。” “楚家祖母，你真好。” 楚老夫人被哄的那叫一个欢悦，倒真的满心欢喜的觉得自家多了个小孩子。齐彦填饱肚子便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被韩妈妈领去院子耍闹。楚老夫人这才笑着开口。“你和这个弟弟相处的倒不错。”“彦儿还小，性子也好。何况稚子无辜……大人的事，也不该迁怒到他身上。林家都能大度的让彦儿长住我楚家了，我难道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祖母小看孙女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你一早便喜欢这孩子。如今知道是你的弟弟，只会更喜欢。”楚老夫人才不信暖玉那套说辞。明明便喜欢，还嘴硬的不承认。 暖玉上前讨好的拉了楚老夫人的手臂。 “祖母最好了……” “少给祖母灌迷魂汤喝。你要认父亲，我和你祖父都不拦。只是若是连累到你姑姑……我们楚家便和齐凌拼了。” 楚老夫人依旧称呼谨嫔为暖玉姑姑。这件事，怕是没机会拨乱反正了。 “怎么会！祖母尽管放心。淮阳王才是最在意姑姑的那一个，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姑姑的。”暖玉甚至觉得隔几天便能顺利把东西送进听雨轩，怕不止是林玥琋一人之能，多半是齐凌背后相助。 自然，这事暖玉不会说出口。既然当初瞒了楚老夫人，便让楚老夫人一直觉得宫中一切如故吧。 楚老夫人点头。 “还算他有点可取之处。只是他这么记挂着旧事……那林家姑娘岂不可怜。” “当年成亲时，淮阳王并未隐瞒，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要说当年这门亲事也算是轰动一时。林家姑娘身子弱，虽然上门提亲的不少，可林家老两口左挑右挑，都不中意。他们中意的，林家姑娘又摇头，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淮阳王。当时人们都说林家姑娘命中带着富贵。现在想来，虽然贵为王妃，可也得有命在啊。前两天我去林家串门，林夫人哭的十分凄惨，说是林家姑娘的身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里，楚老夫人不由得看向院中正和几个丫头玩耍的齐彦。小小年纪，若失了母亲，也是个可怜孩子。 “便是因此，玥姨才要带齐彦回京的吧。”便是皇帝想要她们母子为质，可如果林玥琋病故，实在没道理把一个几岁的孩子留在京城，皇帝不仅要把齐彦送回淮阳道，而且还会落个薄情的名声。 人家淮阳王妃体弱多病，皇帝却偏偏要让她周车劳顿的回京。 其心委实可憎。 祖孙两个不由得齐齐一叹。 陪着楚老夫人一起用了午膳，暖玉带着齐彦回拢月轩。 丫头服侍着齐彦去午歇，暖玉这才召了王述进来……“计公子已经离开了，老将军吩咐，下次若是他再求见，一律不予通报。”“他都和祖父说了什么？因着玉器铺子的事，祖父明明不喜计家人的。”“……他说如意斋上下对小姐的手艺都十分推崇。这才学着咱们铺子里的样式雕了几件。老将军耳根子向来软，最是喜欢听人称赞小姐。他这一番话后，老将军自然对他另眼相看。属下看，他太过急功近利了。他若不执意邀小姐去品鉴会，没准也不会这么快露出狐狸尾巴。小姐放心，属下会派人盯着计家的，以防计家狗急跳墙。”卫宸出手，自然阴狠。 那如意斋的生意如今也就是勉强支撑着。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的办什么品鉴会，只希望能用这个噱头拉些客源。 第四百八十二章 淮阳王妃病重 第四百八十二章淮阳王妃病重 那计宏礼这次登门，可不仅仅是想邀自家小姐出席品鉴会。他的野心可比这个大多了。 他是打算利用小姐，让卫二少收手呢。 只是他这次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公子虽然是自家小姐的恩师，可是想用林公子压楚家，计宏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柴飞平最近带着一众兄弟做玉器生意，据说赚的盆满钵满。卫二少许他们自去买房置去。想来这如意斋的生意还得冷清一阵子。” 玉述想到搬进院中那块大石头。心道这石头少说也得雕个两三年，那计家惹谁不好，偏要招惹自家小姐，以至引得卫二少煞费苦心的报复。“二哥这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暖玉笑着说道。 王述心道自家小姐能不能不要用一副敬佩的语气说这种话。 他压力好大的。 品鉴会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暖玉压根没打算去。即便林赫请自来游说，暖玉也不会点头的。 以暖玉对林赫的了解，他也不会这般自讨无趣。 果然，林赫没有露面，据说如意斋品鉴会办的挺热闹，其间如意斋拿出了几件老玉器，件件价值连城，当天便有人买走了一件…… 林赫现身，成了品鉴会的一个小高*潮。 只是生意最好的却不是如意斋，而是如意斋外一干济北道汉子。 他们卖的玉器也算是经过了广大京城百姓的考验。玉料不俗，雕工也是日益精湛，已经有人专门在如意斋里挑样式，然后来柴飞平这里买。总之，一场品鉴会办下来，受益的最终竟然是柴飞平等人。据青森说，柴飞平已经在城外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打算求卫宸给他做媒，娶房媳妇呢。 所谓有人欢喜，自然便有人忧愁。 计宏礼如今已悔青了肠子，悔不该当初招惹楚家。 其实数年前，他便对幼时精灵古怪的暖玉生了心思，只怪他们当时还都年幼，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迟了。 卫宸横空出世，挡在他和暖玉中间。 明明是兄长，最后竟然成了未婚夫婿。 计宏礼其实也挺委屈的，当时暖玉出事后，他费了多少唇舌才说服母亲，让母亲去卫家求亲。本想救暖玉出水火，可最终却是替卫宸做了嫁衣。 他不甘心，卫宸敢孤身一人来京城。他计家用银子便能轻意压死卫宸。他不信自己不及卫宸，于是他也来了京城。 心底便有和卫宸一争暖玉，一决高下的念头。 可是自始至终，暖玉都未正眼看过他。唯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有外人在，以至他连和暖玉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计宏礼自认哪里都不比卫宸差。 让他心甘情愿看着喜欢的姑娘别嫁，他怎么能甘心。 这么多年了，如果当初对暖玉只是一时的迷恋，如今便是执念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暖玉什么？漂亮吗？虽然漂亮，可比暖玉漂亮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性子温柔？自然比暖玉温柔的姑娘这世上也不少。从始至终，暖玉的眼中压根没有他。 他堂堂计家少爷，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何必要在暖玉面前这般低三下四。 便为了让暖玉对他另眼相看，他想出偷师的法子。当时想的是暖玉知道如意斋这样做，一定会亲临如意斋查看的，到时他再借机表露心意，再保证以后再不会如此，他甚至可以把如意斋双手奉上，只要暖玉能多看他一眼。 可是…… 计宏礼最终只能去求林赫。 林赫对计宏礼隔三差五的登门已经有些厌恶了。 表示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替他奔走…… 计宏礼虽然不甘，可也只能应承下来。如意斋便是底蕴再厚，也经不起天天这般耗损啊。 那些济北道粗鲁汉子，他恨不得立时驱个干净…… 林赫来的时候，暖玉才刚看完卫宸的信。卫宸的信一如既往简洁的很。前后不过三句话，他很好，已见到楚小将军并暗中定下计策。不日便可归京陪她一起守岁。 暖玉心情大好，所以明知道林赫是为何而来，也笑着把林赫迎进屋中。 齐彦看到林赫，嘟囔了声舅舅，然后继续埋头苦读，暖玉给他布置了课业，今天写不完，他便不能留宿楚家。 暖玉今天答应教他雕兰花的，他可不想失去现场观摩的机会。 林赫挑挑眉。“这小子竟然这般用功，真是难得。”然后语气惊讶的说道。 “他如今每天都有功课，今天做不完明天便要加倍。而且不做完不准他在这里过夜。”暖玉亲自替林赫斟茶，然后轻声解释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法子？早知这法子好用，我一早便用了。” “这法子在师父手中可不好用。因为在齐彦眼中，师父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林赫：“……”干嘛这么打击他。好歹他也算她和齐彦的长辈啊。按辈份算，她该和齐彦一起唤他一声舅舅的。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林赫言归正传。“你猜猜我今天为何而来？”“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计家……” 林赫挑挑眉。“何解？” “一早青森来报，仅昨天，柴飞平他们便卖出了六十几件大小玉器……如意斋弄了这品鉴会，一天又售出多少玉挂件，玉摆件。怕是连此半数都没有吧。计宏礼不急才怪！” “六十几件……品鉴会上只卖出一件。至于铺面上，至多十件八件的。暖玉，卫宸这招釜底抽薪用的实在妙极。” “柴飞平是卫宸的属下。”不必林赫开口，暖玉已经说道。 林赫丝毫也不意外。其实在来之前他便知道暖玉的回复了。换做是他，这时候也不会收手的，卫宸打的主意便是让计家元气大伤。如今还欠些火候。 “我来不是给计宏礼当说客的，远近亲疏我还是清楚的。你如今也算是自家人，我自然向着你多些……计宏礼那边我会如实回复。我今日前来，是想求你一件事的……” 林赫竟然说到求，暖玉脸上神情不由得凝重了些。 “师父请说。” 第四百八十三章 回天乏术 第四百八十三章回天乏术 “……我姐姐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昨晚她又吐了几口血，人如今还昏睡不醒。她让我求一求你，最近不要让齐彦回林家。便让他留在楚家，如果有一天……你便带着齐彦去她灵堂磕三个响头，便算是认下了你。你从此后，便是淮阳王府的小姐。” 暖玉神色微变，不由得侧头去看在窗下长案边认真握笔写字的齐彦。 “玥姨病的很重吗？” “很重。我姐姐这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小时候还不会吃饭，便药不离口。五六岁开始便一直吃人参丸。便因此，我母亲时常自责，说自己没给我姐姐一个好身子，是我们林家亏欠姐姐的。”林赫很少说起林家，今天他来，也只是叮嘱暖玉不要让齐彦回林家。齐彦还小，不管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家人，都不希望齐彦看到他的母亲病入膏肓。 既然注定失去，还是让小娃多快乐几天吧。 可迎上暖玉淡淡的目光，林赫却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人没法选择父母亲人，所以也没什么亏不亏欠的。能来到这个世上，已是幸运极了。”暖玉轻声说道。 “说的不错，能降临到世上，已是极大的幸运了。所以长姐从未因生来体弱而抱怨过一句命运不公。她一直努力的活，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生下齐彦，这看似简单的事，她却要用命来搏……可是自始至终，齐凌对她也只是尊敬，却全无爱意。我觉得长姐太傻了。齐凌……齐凌他太冷血了。” 暖玉沉默片刻。 终是开口劝道。“都说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虽不信命理。可古人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玥姨曾和我说过，她这辈子嫁给淮阳王，生下彦儿，她很满足。离开的人终究要离开，活着的人也依旧要活着。我们以后好好照顾彦儿，把他教养成人，相信玥姨便是在泉下，也一定会笑的。”林赫自嘲的笑笑：“看来我阿姐和你很是投缘，竟然还会和你说起这些。” “我和玥姨可是忘年之交。我答应玥姨，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护好彦儿。” 林赫定定看了暖玉半晌。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庆幸收你为徒。” “……我也从未后悔拜你为师，虽然你初时只是碍于祖父不得不勉强收下我。过后教导起来也不那么用心，还总说什么玉器一道，悟性为首。明明便是懒惰，便是不屑教我……” 所谓不明则已，一鸣惊人。 暖玉是不算账则已，一旦开口和林赫秋后算账，林赫定然无还口之力。 林赫果然一脸赫然，小声嘟囔道。“谁有耐心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雕玉。” 见暖玉阴沉着一张小脸，林赫赶忙陪笑道。“……我一直夸你聪明，人家是师父手把手的教，你确无师自通，我没教的，你都会。旁人是学一点会一点，你是一点便通，而且还会举一反三。总之，我林赫的弟子，自然是脑子悟性极佳。” 这是林赫第一次正经八百的夸暖玉。而且夸的简直是天上有人间无的。 暖玉也不是真心和他生气，听林赫这么一说，再也绷不住小脸。 林赫见暖玉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前在暖玉面前没觉得自己这么没地位啊，怎么不知不觉的，得看小徒弟脸色过活了。 林赫百思不得其解。 说笑归说笑，暖玉还是提起了林玥琋的病。“……郎中怎么说？便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林赫摇头。“齐凌为了我姐姐的病，也没少寻医问药。拖了这么多年，再加上生了齐彦又大损了一次，已经回天乏术了。” 见暖玉白着一张小脸，林赫调子放柔。“你不是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吗。这么多年了，在我父亲母亲心里，已经早就接受了。只是齐彦还小，我希望他这么一直天真烂漫着……”二人同时转头看向齐彦。齐彦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回望，见暖玉和林赫看他，咧着小*嘴笑笑。 似乎想上前来。可想到刚才暖玉说的话。 又逼着自己低头写字。脸上那纠结的表情哟，真真让林赫哭笑不得。 “我阿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彦儿。如今看来，她能安心了。” “……我会带着彦儿去见玥姨最后一面的。”暖玉最终说道。 林赫点点头。 人活这一辈子，其实很难很难。看似过眼云烟，一晃十几二十几过去了。可这十几二十几，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一点点走过。有人的走的容易些，有的人走的艰难些。 有的人会遇到贵人，有的人总逢小人。遇到贵人不管做什么都事半功倍。总逢小人便会举步为艰。 而楚家对林家来说，便是贵人，极贵之人。 林赫离开前留话，会每天派人来告诉暖玉林玥琋的病情，如果哪天回天乏术，便让暖玉带着齐彦去见林玥琋最后一面。 而后的几天，林家送来的消息都是林玥琋身子每况愈下。 这期间，齐彦一直留在楚家。 有几次彦小娃想母亲了，暖玉便寻个新东西给他，再加上芷香等人陪着他玩闹，齐彦一直没回林家。 楚家二老也知道了林玥琋怕是这个年都熬不过了。 对齐彦越发的怜惜了。楚老将军还亲自带着齐彦出门，给小娃买了一堆小东西回来。齐彦本就更喜习武，楚老将军每天起身会先打一套拳，不知怎么被齐彦知道了。从此后，小娃早早爬起来，去看楚老将军打拳，然后像模像样的学着楚老将军挥舞着小拳头。 一次，两次……最终被楚老将军收入‘麾下’。 亲自指点齐彦招式。 有人明目张胆教他习武，又不必担心父亲不悦。齐彦可以说如鱼得水。 便这么又过了四五天，林家传来了消息。 让暖玉带着齐彦回林家一趟。暖玉领着齐彦出门的时候，飘起了小雪花。暖玉抬头看向天际，阴沉沉的，透着股冷寂。仿佛连天，都在落泪。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受宠若惊 第四百八十四章受宠若惊 她领着齐彦一步步走出拢月轩。“玉姐姐，看过母亲后，我还和姐姐一起回来好不好？” 齐彦最近简直就是乐不思蜀。 有学有玩有吃，小日子过的从未有过的快乐。 一如林赫所希望的，齐彦活的天真烂漫。 没有卫宸在身边，暖玉教的东西多是诗书之流，彦小娃的心还保持着剔透。 “好。” “等我和姐姐学会雕簪子，我要亲手雕一根簪子给母亲戴。”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齐彦突然提起了母亲。 暖玉心中一酸。 “彦儿，你以后都跟姐姐住在一起好不好？” “……好是好，可我如果想母亲了怎么办？可以回去看吗？” “当然能随时去看。彦儿，我是你的亲姐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姐姐在，你不要怕。”从齐彦呱呱呱坠地，他便倍受*宠*爱。母亲怜惜他，舅舅疼他，齐凌虽然看似冷冰冰的，可是对齐彦也是寄予厚望，还有齐凌的部下，视齐彦为小主子。 便是这么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娃娃。将要经历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幼年失母，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就如同天崩地裂。 林赫亲自来接暖玉和齐彦。看着齐彦懵懂的小脸，林赫一个大男人，眼睛瞬间便红了。他一把抱起齐彦。“彦儿，舅舅带你去看母亲。” 齐彦很是疑惑，他会走会跑的。舅舅为什么抱着他。 再说楚家祖父说了，他已经是男子汉了，学武是用来保护姐姐的。如果让楚家祖父知道他被舅舅抱着走路…… 齐彦挣扎。“舅舅，我自己走……” “傻小子，舅舅抱着走的快些。” “……那舅舅保证不告诉楚家祖父。楚家祖父若是知道，便不教我功夫了。” 齐彦忍着心中痛意点头。 多可爱的孩子。可是……“暖玉，多谢你。”把彦儿照顾的这么好。“师父这么说便太见外了。彦儿是我弟弟，照顾他是我的责任。”“阿姐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把彦儿交给你。等卫宸回来，我会和他详谈，有些事情，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暖玉点头。 京城没有传出任何关于淮阳王妃病重的消息，显然林家瞒的很紧。 所以一路走来，丫头们见到自家少爷亲自抱着小公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都会好奇的看上几眼。 林赫一个眼风扫过去，丫头们吓得赶忙低头。 三人很快进了林玥琋的院子。 暖玉抬眼便看到齐凌负手立在廊下，自从上次齐凌在拢月轩不由分说便斥责了卫宸后，暖玉还是第一次见到齐凌。 人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些。 见到暖玉，他眼睛猛的一亮。 林赫似是懒得理会齐凌，只淡淡说道自己先带齐彦进去。 暖玉颔首…… 林赫抱着齐彦进了屋子，暖玉缓缓停步，齐凌见此，似乎有些踌躇，可还是走向暖玉。 父女两个最后去了无人的石亭中。 “你来看玥娘？” “我来探望玥姨。王爷，还好吗？” 齐凌有些受*宠*若惊。暖玉竟然在关心他。在他那么蛮不讲理的强闯了楚家，又不由分说指责卫宸后。“好。这阵子，麻烦你照顾齐彦了。” “我是为了玥姨。王爷千万不要误会。”说不上多恨，可也绝对算不得心情愉悦。 暖玉虽然早已料定会见到齐凌，可是乍然见到，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如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齐凌相处。 当他是长辈。 可他所做之事，没一件值得她尊敬。 当他是淮阳王，可她和他身子里却流着同样的血。 总之，很别扭。 齐凌似乎也有所感触，他并不接近暖玉。和她始终保持着丈许的距离。 “玥娘心善，你和她走的亲近也是正常。” 齐凌突然提起林玥琋。暖玉没有深思，便开口说道。“你即知玥姨心善，为何不善待她？” “暖玉，我和玥娘的事，不是你能明白的。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便是你母亲。所以我注定只能亏欠玥娘。”和女儿说这种事，说实在有些奇怪，不过齐凌倒也没觉得暖玉之言有什么逾越的。 他本就不知道如何和暖玉相处。 不管暖玉说什么，他都只会高兴。 他和林家一样，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伤心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 齐凌眼下只希望暖玉不再继续误解他。 “我和你母亲的旧事，此时再提也是无益。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卫宸说的不错，我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让你认父？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的。” “……你也要顾惜身子。”暖玉最后说道。 说完当先迈步离去。齐凌望着暖玉的背景，低头沉思良久。 暖玉回到林玥琋的小院时，齐彦已经在林赫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暖玉，小娃一股脑的扑进暖玉怀里。“姐姐，姐姐。” “彦儿，乖，姐姐在。” 齐彦只一叠声的喊着姐姐，喊的暖玉心头泛酸。她揽着齐彦，眼睛望向林赫。 林赫沉声道。“阿姐在等你。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吧。”暖玉点头。 “彦儿，你和舅舅在这里等姐姐，姐姐很快就回来。你放心，姐姐说过的，会永远照顾你。” 齐彦点头，小手缓缓的松开暖玉。 他还太小，只知道母亲病了，病的很重。舅舅说，母亲快要离开他了。 他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只知道人若是死了，便再也看不到了。 暖玉安抚好齐彦，把他推到林赫怀里。这才深吸一口气，挑了帘子进屋。 一股热气登时扑面而来，热气中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服侍林玥琋的丫头已经哭红了一双眼睛，见到暖玉，小心翼翼的替暖玉打帘。 进了内室，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匐在榻旁，手中握着林玥琋白的仿佛没了血色的手腕。 听到声音，老妇人回道。 “林老夫人。” “暖玉来了。快过来，玥儿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老夫人还请顾惜身子……”暖玉轻声叮嘱道，林老夫人点点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第四百八十五章 逝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逝去 她这辈子只得一女一儿。女儿生下来便体弱，寻过多少名医，最终得到的结论都是胎里带的毛病，无法治愈。为这个女儿，她简直操碎了心。 盼着女儿能多陪她几年。可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玥儿总在我耳边念叨你的好。你陪陪你玥姨……”林老夫人说完，被丫头扶着起身。 暖玉目送林老夫人步履蹒跚的出了内室。 林玥琋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暖玉，眼前一亮。随后挣扎着起身，丫头赶忙上前，在她身后垫上软枕。 “玥姨……” “暖玉，你能来。真好。” 如今的林玥琋，脸上毫无血色，可以看出精神亦是强弩之末。突然，回光返照这个词窜入暖玉脑海。“彦儿，就拜托你了。你父亲那个人……心虽不坏，可毕竟是皇子……出身尊贵……他自幼便未尝过失败的滋味……唯你母亲。所以，你母亲是他的执念。我若不再了……若有一日，他们有缘……且成全了他们吧。” “玥姨。”暖玉有些震惊，她想不出一个将死之人，是抱着什么心思说出这番话的。 “人活着不易……能快乐些，便快乐些吧。你母亲这些年也不易……宫里那个地方，终究是吃人的……不是个好归宿……傻暖玉，我人都死了，还在意那些做甚……我是真心希望你父亲母亲的余生能幸福些……就这样吧，把彦儿带走吧。别让他看到我死时的模样，我不想吓到他。”林玥琋勉强说完，气喘吁吁的闭上眼睛。 暖玉出来时，和林赫对视一眼。 二人不必说什么，彼此已明白想要表达之意。 齐彦哭累了，被林赫抱在怀里已经睡了。便是睡着，小身子也时而抽搐几下。 口中嘀咕着母亲。“玥姨让我带彦儿回楚家，说不希望彦儿看到。” “……带走吧。彦儿还小，看到怕是会记上一辈子。姐姐不希望彦儿记住的是她惨白将死的容颜……” —————— 这一*夜，暖玉辗转反侧。齐彦晚膳后闹了一通，暖玉哄了好半天，小娃才挂着眼泪入睡。翌日天才将亮，暖玉便起身了。 芷香听到动静，挑了帘子进来。“小姐，淮阳王妃昨夜去了……” 暖玉怔了怔，然后吩咐芷香给她选件素色衣裳。“我去见祖母，彦儿若是醒了，你给他穿上孝服，送来落英院。” 芷香点头。 落英院早早燃了灯，楚家二老比暖玉起的还早。 见到暖玉，楚老夫人招招手。“暖玉，一会随祖母去林家。”林家和楚家是世交，再加上林玥琋和暖玉这样的关系，楚老夫人理应前去吊念。 “不知淮阳王和林家如何安排的？”林玥琋虽是林家女，可毕竟嫁给了淮阳王。 “刚才林家派人来报丧，说是安排在林家丫头生前的院子吊念，淮阳王也派人进宫了……终究是要安排灵柩回淮阳道入土为安的。林家丫头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去了呢。老天真是不长眼啊，那么多坏人它不收，做什么偏要收林家丫头啊。”林玥琋年纪比楚文谨还要小几岁呢。便这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楚老夫人想到自己和林家老夫人年纪相当，不由得痛心疾首。 “说那些有什么用。黄泉路上无老幼……你去陪林家夫人，我去外院见林大人。至于暖玉，照顾好彦小娃。稚子失母，实是痛事。” 暖玉点头。 楚老将军先动身赶赴林家。 楚老夫人和暖玉一起等着齐彦。等了小半个时辰，芷香领了齐彦便到了。 楚老夫人招手将齐彦唤到近前，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叮嘱道。“你便和你姐姐在一起，凡事都要听你姐姐的。乖，不哭，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我便是你嫡亲的祖母。”眼见着齐彦无声落泪，楚老夫人那个心酸啊。 她把齐彦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祖孙三人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赶赴林家…… 淮阳王妃病故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虽然那位林家小姐病弱，可是这才回京城多久，便突然病故了？ 朝官们要上朝，家中女眷听到消息，陆续赶到林家。 林家在京城虽然算不得权贵之首，可还有个淮阳王啊……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如今淮阳王尚在京城，大家便是不看林家的面子，也得给淮阳王几分薄面啊。所以楚家马车到的时候，林家所在的那条街简直是车水马龙。 林家小厮出来把马车一辆辆引进院中。 看到楚家马车，小厮小跑着上前。“……车中可是楚家老夫人和小姐。” 韩妈妈前去回话。 “我家少爷吩咐了，楚家老夫人和小姐不必候着，请……”说完，当先引路，驭夫打马跟上。诸人看着楚家马车，也只能摇头叹一句‘势不可挡’。 几人下车后，丫头引着楚老夫人去见林家夫人。 暖玉和齐彦则由林家管事亲自送往林赫的院子。 林赫见到暖玉和齐彦，见暖玉神情平静，齐彦虽然眼睛红着，可人还算精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我还真怕你哄不住这孩子。彦儿，你进屋去，让丫头给你换身衣裳，然后舅舅领着你去给你母亲磕头。”齐彦听话的点点头，被丫头领进屋中。 林赫这才看向暖玉。“姐姐走的很安详。临行前，姐姐把齐凌招到近前。让他利用送灵柩回淮阳道的机会，快些带着彦儿脱身。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把谨嫔娘娘救出来……”便是至死，自己姐姐还在惦记着楚文谨。 林赫那时听到姐姐的话，简直心痛的不能呼吸。 为了安姐姐的心，林赫替齐凌点了头。 暖玉惊讶。“救我姑姑出来？” “……据宫中传来的消息，你父亲快要入京了。这次他在卫宸的相助下，又立了一功。即使皇帝不愿，也一定要论功行赏了。他费了一番心思，终于打压了楚家，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楚家死灰复燃。你姑姑，怕是凶多吉少……”如果楚家宫中没了楚文谨，楚家也算是失了一大助益。[加更，感谢亲们的打赏和票票。明天更一万字。继续求支持~~~]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人神共愤 第四百八十六章人神共愤 提起齐君，林赫语气中难掩鄙夷之意。“这些不必你管，我会和齐凌还和卫宸商议……今天林家会放话出去，便说我阿姐病逝前，已收了你为义女。” 暖玉虽然有些吃惊，可想到林玥琋说过，让她和齐彦一起给她磕个头，便算认下她这个女儿了。 当时暖玉以为只是口头说说，却不想最终竟然会由林家开口。 这样，她和齐凌父女的关系，也便顺理成章起来。只是，淮阳王会愿意当她的‘义父’。“这是阿姐提出来的……”言下之意便是齐凌并没有反对。 好歹十几年夫妻，暖玉轻声一叹。“你若不愿，这事我们林家便不会提。”暖玉脸上神情十分平静，林赫实在看不出暖玉是喜是厌。他发现自己活了快三十年，却越发看不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便如了玥姨的心愿吧。这样我和彦儿相处起来，也名正言顺了。”齐彦长居楚家的消息若是传出去，难免有人猜忌。若是暖玉淮阳王妃养女的身份传出去，他们成了姐弟，也便没人背后非议了。暖玉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法子。 即便她不反对，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认齐凌为父。 倒不如由林家开口，世人也不会生疑。 “你明白便好。” 说话间，齐彦已经出来了，一身孝服，他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小脸绷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暖玉心疼极了，也许真的因为身子里流着一半齐家的血，暖玉见不得齐彦落泪。“彦儿乖，一会跟着姐姐。” 齐彦点头。 那忍泪的小模样，让一旁的林赫也红了眼眶。 “好了，去吧。和你玉姐姐一起给你母亲磕几个头。让你母亲走的安心些……” 迈步跨进林玥琋生前的院子，暖玉想到昨天自己来时，林玥琋虽然病重，可还能强撑着精神和她说话，才时隔一天，便生死相隔。 牌位设在正厅，暖玉牵着齐彦迈步进去时，屋中诸人似是一静。 随后有人小声说着…… 多是好奇能亲自牵着小世子进来的人是谁？ 要知道齐彦身份尊贵，能牵着小娃的手，然后和他一起跪拜母亲的……一起跪拜？在左右偏厅静候的诸家夫人不由得齐齐抽气。 身着重孝的齐彦跪拜，自是情理之中。 可是能和淮阳王府的小世子一起跪拜的……应该只有淮阳王的女儿。可是众所周知，淮阳王只有一子。 林老夫人立在一旁，由几个夫人伴着，其中便有楚老夫人。 暖玉和齐彦一起给牌位磕了头，林老夫人这才哽咽的开了口：“这是楚家姑娘，先前被我女儿收为义女。她如今是彦儿的长姐，理应和彦儿一起跪拜义母。” 嗡…… 一阵热议声。 在京城贵妇圈里，楚家姑娘几个字，简直是振聋发聩，提起来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初入京城，便传出是林家公子的高徒。而后又和林家公子一起进宫给皇帝献礼。当时便得了先帝大赞。 后祭祖，名字入楚家族谱。 如果说这在人听来还不算传奇逸事。那后来发生的事，和这比起来也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后来又传出她早几年便定了亲事，男方是京城新贵卫宸。 然后便是卫宸为了她，而拒娶济北王府的小姐。 可以说最终济北王府最终败落，这位楚家小姐称得上是始作俑者…… 如果说这已经让楚家小姐名声显赫了。后来传出她和四皇子的谣言，又给这显赫名声加上了抹阴暗。 再然后传出她和卫宸兄妹相称十载的事，世人已经觉得不算什么了。 这世上，似乎便没有这位楚家小姐做不到的事。 就在大家以为已经是极限之时，林家老夫人又亲口说出淮阳王妃早已认下她为义女。 这简直就是…… 就是人神共愤。全天下似乎所有出风头的事都让她一人做齐了。 “楚夫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有人小声问楚老夫人。“……有阵子了，淮阳王妃行事不喜声张。也便没广邀诸人前来观礼。”认义女按理说也算是件大事，夫人们之所以惊讶，便是这事做的太过悄无声息了。 问话的夫人点点头，林家这位小姐素来便不喜露面。 说起来倒和已经嫁进宫中的楚家小姐性子有几分相像呢。 这楚家小姐即是林公子的高徒，和淮阳王妃接触的必然多，被淮阳王妃看中倒也在情理之中。 大家不由的去打量跪在厅中的姐弟两个。 乍看上去，神情还真有几分相似呢。都绷着小脸，姑娘秀气，小娃俊俏。 “起来吧。你们母亲知道你们的孝心，一定含笑九泉。”林老夫人哽咽的开口…… 暖玉拉了齐彦起身，走到林老夫人背后。 这下四周打量的目光更是热切起来。世人只传楚家小姐是个美人，可如何个美法，人们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如今亲眼看到，才明白世人为何说不出。 这张小脸，生的出挑极了…… 一句漂亮真的涵盖不了。‘美人’二字放在她身上，倒是相得益彰。“楚夫人好福气，孙女生的钟灵毓秀，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让我等好生羡慕。”楚老夫人矜持的笑笑。 暖玉拉着齐彦，眼观鼻，鼻观心。不管身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当她点头同意林家的决定时，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楚家嫡小姐，淮阳王义女…… 这样的两个名头一起加身，不被人关注才是奇怪。 不管旁人怎么认为，她自认无愧于心。暖玉抬眼打量灵位。 林玥琋三字显得十分厚重，只是刀法有些生疏，并不像匠人所为。而一旁的小字是……齐凌泣立。 显然注意到这个的不止暖玉一人。 “……淮阳王对夫人真称得上情深意重了。” “当初王妃出嫁，京城多少姑娘抹泪。只叹命运不公啊……” 暖玉只当不闻，又去打量长案……案上摆着香，烛，五种水果，并三茶五酒，除去这些，还有……那似乎是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一轮圆月。 暖玉突然想起齐凌唤林玥琋，玥娘。 第四百八十七章 翁婿过招 第四百八十七章翁婿过招 不仅内院因林老夫人一言而议论声四起。 外院楚老将军和林大人也正在经历此事。话是林赫亲自出口的。 直言自己长姐入京后，和楚家小姐交好。最后索性认暖玉为义女……齐凌也在，这时候绷着一张脸，诸人也看不出他对于多了个‘女儿’是喜是怒。 不过淮阳王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冷冰冰的。 诸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于是林赫话音落下，人们还要小心翼翼的恭喜淮阳王喜得一女。 眼见着前一刻还冷着一张脸的淮阳王，竟然起身微微躬身还礼…… 诸人：“……”这是何意？“本王在此谢过诸位，得此一女，本王之幸。” 诸人恍然，原来淮阳王竟然也是欢喜的。 虽然是义女，可要知道放眼整个齐国，如今只有这一位王爷称得上真正的尊贵，他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真正的手握实权，可不是那些空有王爷头衔，却无丝毫实权的皇亲贵胄可比的。 能被齐凌点头承认。 那位楚家小姐…… 怕是齐国除了公主，便没谁能有那姑娘尊贵了。何况她本身就是楚家嫡出的小姐…… 大家这时候突然齐声冒出一个念头，那便是，那位楚家小姐何德何能！ 如果诸人以为这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意外了，那么，片刻后走进厅中，那个一身素衣的俊俏青年不由分说的给齐凌行了礼，然后开口说道：“义父在上，请受卫宸一拜。” 大家觉得长了两只眼睛太少了，根本不够看啊。 来人是卫宸啊。 那个少年英才，皇帝总喜欢把没人肯接手的险恶差事交给他。 他小小年纪，却是屡建奇功。如今也不过双十年纪，身上背的功劳，怕是比多半数朝臣都要多。 议和，征济北道，如今又剿匪归来…… 齐凌看到卫宸，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于卫宸当着诸人唤他义父之举，十分的恼怒。他可压根没打算认这个女婿的，偏生卫宸没皮没脸，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当着这么多京中权贵，他若不应卫宸，传出去，坏的可是暖玉的名声。到时候暖玉怪起他来…… 可是就这么应了，齐凌又委实不甘啊。 他才认回的女儿，自己还没机会好好看一看呢。 他自己便要冠上卫宸岳父的头衔。“回来了，可还顺利？”齐凌最终没有直接应下卫宸那声义父。卫宸也不恼，依旧神情如常。“孩儿接到义父要认暖玉为义女的消息，顿觉神力加身，连夜便剿了匪盗老巢，斩下匪首首级。想来，是义父洪福齐天……让孩儿如有神助……” 漂亮话谁不喜欢听。 齐凌也不例外。只是……怎么说来说去，最后卫宸反倒认定了他这个‘义父’。便是连听到的诸人也觉得齐凌和卫宸这一对未来翁婿，感情真深啊。 “恭喜王爷再添一德才兼备的半子。有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王爷真是洪福齐天。” 虽然今天这场面，说洪福齐天有些不舒适。 人家刚死了妻子。 可刚才那翁婿二人一番话说，让诸人怎么接话？难不成说你刚死了妻子，便多个儿子，也算是失一得一…… 这话明显就是只能在心里想想啊。 不管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没有卫宸这半子，林家小姐小命也保不住。 与其两边不落好，倒不如先恭喜几句…… 一旁林老爷看着卫宸，面上也露出几分赞赏之色。然后轻声道。“我女若看到，定然也是欢喜的……宸儿，以后好好孝敬你义父……”卫宸自然点头。就差赌咒发誓要把齐凌当亲生父亲相待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 大家也算看明白了…… 然后，诸人看向卫宸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深意。 以卫宸的出身，能娶到楚家小姐，已是高攀，如今，娶的可是淮阳王的义女。兴许哪天淮阳王还要为义女讨个郡主封号呢。 这才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竟然转眼间但赚了个‘郡马’头衔。 “……你即回来了，便去给你义母磕个头吧。”事已至此，齐凌不会傻的和卫宸当面起争执。说起来，卫宸倒也是个人才，当然，如果他不把暖玉‘拐’走，他会多称赞他几句的。 卫宸点头，拜别诸人，起身出了大厅。 —————— 宫中听雨轩。 一连几天都天气阴霾，老嬷嬷又给屋中添了个炭盆。“……好在有娘娘家人送来的炭火，若是少了这些炭，娘娘可要吃苦喽。”老嬷嬷也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前阵子楚家小姐到访后，淮阳王妃便来了。 那楚家小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动声色间便请了一尊大佛前来。 那之后，斩雨轩中吃的用的渐渐多了起来。 如今更是隔上几天，便送一车吃用进来。 老嬷嬷在听雨轩当职数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进了听雨轩，还有亲人记挂着，想尽办法送东西进来的。可见这位谨嫔娘娘，即便失了*宠*，娘家有势力，也不会就此沉寂的。 老嬷嬷打定主意，从此后便一门心思跟着楚文谨。 以后楚文谨若是复宠了，总不会忘了寒时这份雪中送炭的情份。 楚文谨只是抬眼看了看老嬷嬷，复又低头看手中册子。 听雨轩冷寂，她平日也没什么消遣的，便让宫外给她送些书册进来。 入宫十几年，还真的没像如今这般平心静气的看过书，这样的日子，倒也算是清静逍遥了。 只是想到暖玉，她总会失神。 也不知道齐凌和暖玉如今关系如何了。她犹豫再三，还是把暖玉是齐凌亲女的消息送了出去。 她不能看着齐凌和暖玉像敌人那般对峙，更加不能容忍齐凌欺负暖玉。暖玉是齐凌嫡亲的女儿，不管是她还是齐凌，都未有一天尽过当人父母的职责。她如今有心无力，可是齐凌不同。 堂堂淮阳王，有他相护，暖玉能活的更自在些。 所以，暖玉的身世，终是由她口中透露给了齐凌。[先两更四千字，还差六千，晚上传。] 第四百八十八章 得意的夏皇后 第四百八十八章得意的夏皇后 楚文谨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凌把暖玉当成外人，用权势欺压暖玉。 十几年了，他没尽过一天当人父亲的责任，如今暖玉已经大了，便是没他这个父亲，她也能活的很好。可是，如果多个位高权重的生父总是好的。楚文谨竭尽所能的想替暖玉安排的更周到些。 也不知道这消息如今暖玉知道几分？想到小姑娘看她的眼神，似乎眼中带着对她的心疼，楚文谨简直心痛如绞。 好多事情做过，便再没有退路。 她即便后悔了，也只能独自品尝这杯苦酒。 知道女儿在哪里，知道女儿过的很好，也算是老天对她的怜悯了。 总比过去十几年，女儿生死不知，她天天煎熬要好太多了。 “老奴上次见到楚小姐，简直惊为天人，楚小姐和娘娘生的真像。娘娘若是不提，老奴还以为娘娘和小姐是母女呢。”老嬷嬷知道楚文谨真心喜欢暖玉，她说话娘娘向来不回应，可若是话中提到楚家小姐，娘娘便句句回应。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想必听听便过了。也不会太过上心。可说给楚文谨听，她却挑了挑眉，柔声应道。“真的吗？我们哪里生的像？” “……眉眼看上去不十分像，可细看之下，也有五六分相像。还有便是周身的风韵……说风韵或有些过早，楚小姐年纪还小。想必以成了亲，和娘娘会更加相像的。” 楚文谨不由得想起暖玉那张漂亮的小脸。 她的女儿，自然像她。 其实，细看之下，会发现暖玉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属于齐凌的凌厉之气。 见楚文谨深思，老嬷嬷轻笑着继续说道。“老奴听说楚小姐那未来的夫婿也是仪表堂堂。这二人成了亲后，想必生的小娃娃一定漂亮极了。老奴都等不急想看一看他们的小公子了。” 暖玉和卫宸的孩儿。 楚文谨有些失神的想着。 暖玉明年便能嫁人了，她很快便要当外祖母了。 她多想亲自抱一抱暖玉的孩子。能在暖玉生孩子的时候守在身边，能亲自照顾暖玉。 楚文谨越发的觉得宫中日子寂寥。她想出宫，想每天都能看到暖玉，想…… “人呢？皇后娘娘驾到，罪妃楚文谨还不快出来相迎……”就在这时，院外一阵喧嚣。 老嬷嬷脸色登时一变，然后有些慌乱的扶着楚文谨出门。 果然，夏皇后身边最是得力的宫女玉瑶正站在门外，一脸嫌弃的望向屋中。见到楚文谨主仆，脸上神情越发的不屑。 “……娘娘马上便到。谨嫔娘娘还真是架子大啊。让奴婢三催四请的。” 楚文谨根本不屑去和一个宫女计较，倒是身边的老嬷嬷不由得替楚文谨叫屈。“姑娘这话说的……听到姑娘的声音，奴婢立时便扶了娘娘出门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顶嘴。” “她是我的心腹嬷嬷，你也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罢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宫面前这般放肆。”宫中十几年的积威，楚文谨冷起脸来，倒也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玉瑶有些害怕，越发的恼羞成怒。 “娘娘不过仗着淮阳王妃的恩泽，这才有口饭吃……娘娘还不知道吧，昨个夜里，淮阳王妃已然归天了。” 什么？ 林玥琋……归天了。 楚文谨身子晃了晃，这时候也没心思计较宫女是否无理了。 “你说淮阳王妃……归天了？” 玉瑶冷哼一声。眼见着楚文谨面色大变，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被斥责的那口恶气出了几分。“那还有假，奴婢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造这样的谣。今天一早王爷便入宫面圣，和陛下商议淮阳王妃灵柩运回淮阳道的事。” 这楚文谨一直仗着圣眷，和自家娘娘争锋。 被贬听雨轩后，又突然冒出个淮阳王妃接济着…… 碍于淮阳王妃的身份，自家娘娘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如今的谨嫔在听雨轩过着滋润的小日子。 如今好了，淮阳王妃病重不治。 看以后谁还接济她。“娘娘可以放心了，以后没谁再给娘娘送‘柴’了，娘娘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眼见着楚文谨凝神不语，玉瑶越发自得。 一旁的老嬷嬷有心反驳几句，可是眼见着楚文谨一幅寂寥的神情，最终只沉默的陪在楚文谨身边。 夏皇后来的很快，虽然穿了素色宫装，可是妆容却十分华丽。她挥手斥退丫头婆子。 和楚文谨相对立在院中。 “楚文谨，你入宫十几年，处处和本宫针锋相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咎由自取。” 十四年前，十八岁的楚文谨入宫。 那时夏皇后还曾嗤笑过。这么大个姑娘才进宫，生的得多丑陋不堪啊。要知道齐国姑娘，大多及笄后便要出嫁……后来见到楚文谨，夏皇后突然一阵心颤，有种自己怕是再也守不住齐君的感觉。 果然，楚文谨很快得*宠*。 那之后十几年，她始终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 妃位仅在她之下。 好在楚文谨肚皮不争气，十几年都没给齐君添个一儿半女的。 过去的十几年，夏皇后做梦都怕楚文谨生下皇子，那儿子的太子之位，怕是危险了。 忍了十几年，斗了十几年，终于，她胜了，楚文谨败了。 如今唯一能帮她的林玥琋已死，夏皇后按捺不住心中欢喜，控制不住的想要看一看楚文谨凄凉的样子。 “……我从没想过和皇后娘娘争。” “笑话，你若不争，陛下会*宠*你十几年？有道是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之人……你害我朔儿如今还被幽禁宫中，婚事也不了了之。你以为陛下对你有多在意？会为了你置亲子于死地！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如今三十有二了，早就人老株黄了。留着你，不过是安抚楚家。如今楚家已被陛下牢牢握在手中。陛下如何还会留你？” “我确是人老珠黄了。可如果我没记错……娘娘已经年过四旬了。” 夏皇后大怒。 事到如今，楚文谨竟然还敢顶嘴。 何况年纪是夏皇后最忌讳的地方，她和圣上同岁，可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四十正当壮年，照就和宫妃夜夜笙歌。而她，却是人老色衰。 第四百八十九章 献计 第四百八十九章献计 “你不必这般惹怒我。你以为惹怒我，我一怒之下会惩戒你？错了，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的，本宫要让你老死在听雨轩……如今林玥琋已故，本宫倒要看看，谁还会帮你。楚文谨，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治儿登基为帝[齐天治，夏皇后长子，齐国太子。]看着本宫的朔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着楚家如何家道中落……还有那卫宸和楚暖玉，看本宫的朔儿如何捻死他们。” 夏皇后本就是来示威的。 可是楚文谨自始至终淡然以对，让夏皇后觉得失了几分趣味。 楚文谨眼神淡淡的迎视夏皇后，似乎根本不在意夏皇后的话。 “如此，便走着瞧吧。”最终，楚文谨淡淡说道，在进听雨轩前，她对这个皇宫还有一分眷恋，对皇宫里的男人还有那么一分在意，如今，却是全部没有了。 她十八岁入宫，一晃十四年过去了。 那时，她还是楚家表小姐，文靖表哥年长她一岁，文靖和文谨兄妹相差一岁，文靖正月生日，文涵翌年九月出生，而她的生日则在年尾……她那时不甘唤文涵姐姐，总念叨着同一年生，她便始终唤她文谨，她则唤她文涵。 林家和楚家相隔一条街。 林家有一子一女。 她小时候和林玥琋只见过两三次，倒是林赫，经常来楚家走动。 林玥琋体弱，不能和他们一起玩闹。她长林玥琋一岁，长林赫两岁，那时候，她总想林赫唤她一声姐姐。 可是林赫自幼性子倔，总是和文靖一起跑到她和文谨前面。 让她们两个小姑娘无论怎么用力，都追不上他们。 然后他们会拍手大笑，笑她和文谨腿短……那些往事，现在想来，竟然成了她用来缅怀林玥琋仅有的回忆。 夏皇后怒气冲冲的走了，楚文谨，或者该称呼她为楚文涵…… 她是真正的楚文涵，可这辈子却只能用楚文谨这个名字。文谨有些失神，她在想幼时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在想前阵子来探望她的那个脸色苍白，神情却平和的林玥琋。她和齐凌有缘无份，林玥琋最终却嫁了齐凌为妻，并且为齐凌生下一子。 阴错阳差也好。命运捉弄也罢，发生了便是发生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便是连怨恨都没有资格了。 上次林玥琋入宫，她们曾恳切的说过一番话。林玥琋说她已经知道了。她在暖玉那里看到过一幅她的画像。当时齐凌也在，从齐凌的神情中，她洞察了一切。 并且说她很抱歉。 抱歉齐凌娶了她…… 当时楚文谨只觉得心里发苦，可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不管如何，是她先背弃了他，是她最终放弃了，和楚文靖一起回了京城，最终甚至冒名顶替楚文谨入宫为妃。 她那时只觉得心灰意冷，想着楚家两个小姐，无论如何也该有一个幸福。 她已经不幸了，便让真正的文谨幸福些吧。 于是，她入宫，真正的文谨隐姓埋名。她们其实一样苦，十四年了，生下暖玉百天后，她们便一个入宫，一个离开京城……转眼暖玉都要及笄了。初入宫时，她安份守己，直到大半年后，才渐渐得了圣眷。可那圣眷都是假的，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就像一场梦，只是她的梦长了些。 她真心希望齐凌和林玥琋夫妻和睦。 林玥琋若有容人之量，可以接受暖玉。她也不介意暖玉认亲。 只是没想到，林玥琋竟然病故，真真的天妒红颜，那么心善的一个女子，最终却走的这样早，老天何其不公。 再说夏皇后，才回到栖凤宫，皇帝便来了。对于一个常年备受冷落的皇后，可想而知夏皇后是多么的兴高采烈。可是……齐君进来，便阴沉着一张脸。随后斥责夏皇后心胸狭隘，以权谋私。 楚文谨便是被贬，依旧是嫔位。 可是却吃不饱穿不暖，大冬天的还要外面偷偷送东西进宫来接济。 最后甚至放了狠话，若是夏皇后嫌皇后宝座不舒服，可以换人来坐。 夏皇后登时傻了眼…… 随后思来想去，认定必然是楚文谨背后使计，她去听雨轩的所为被皇帝发现了，这才换来一通斥责。 心中，对楚文谨恨意自然更上层楼。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 “……圣上如今必然是左右为难。林家将王妃病重的消息瞒的很紧。而且王妃入宫时，神色尚好。任谁也看不出已是强弩之末……今天王爷突然入宫，请求送王妃灵柩回淮阳道，陛下自是恼羞成怒了。他即便不甘放走王爷父子，却也没道理强留小世子在京城。”祭拜过后，齐凌，林赫，卫宸和暖玉去了小书房。 卫宸如此解释道。 齐凌听罢冷哼。“我那皇兄自小便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量。卫宸顺利收复济北道，更是让他有了自傲的资本，以为我淮阳道如济北道一样不堪一击！玥娘去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尽快带着玥娘回淮阳道。让她入土为安。”人讲究个入土为安，这事自然不能耽搁。 皇帝的心思其实不必卫宸道明，在坐几人谁又猜不透呢。 只是，他为君，他们为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齐凌贵为淮阳王，也无法违抗。 “王爷莫急，事在人为。这事王爷算是打了圣上一个措手不及。他自然会气，可再气也不能不准王爷送王妃灵柩回淮阳道安葬。打铁趁热，王爷明天便上大殿哭诉一番吧。”卫宸做完戏了，自然不会当着暖玉再称呼齐凌义父。所以一口一个王爷的唤着。齐凌心里这个呕啊，刚才当着外人的面，他唤的亲切，如今当着暖玉的玉，他倒一本正经的唤他王爷了。 这时候，他怎么不‘提醒’暖玉，他可是她的父亲呢。 齐凌虽然心中腹诽，可面上却不能露了分毫。 谁让女儿和卫宸如今是同一阵营。而他孤零零一人呢。 可是哭诉？他？让他一个大男人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齐凌有些接受不能。 一旁的林赫反倒眼睛一亮。“卫宸这法子好，王爷明天便在殿上好好哭一场。” “……当着那么多人，本王哭不出。”齐凌硬声道。 林赫和卫宸齐齐鄙夷的看向齐凌。 [偶检讨，偶数学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有的时候自己都被绕进去了。以后文中角色年龄以这章中所写为准。以前写的如果有出入，亲们请原谅……谢谢留言的亲。谢谢~~] 第四百九十章 斗法 第四百九十章斗法[五更，一万字已上传，明天继续] “你便想想伤心事。我姐姐死了，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落叶归根，能埋在淮阳道。王爷难道连姐姐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达成吗？”提起长姐，林赫满脸苦痛。 便是尽量不让自己乱想，可是昨天还活生生的长姐，今天却躺在棺中，冰冷，僵硬……任何一个人都接受不了的。 齐凌亲自刻牌位，亲自给姐姐沐浴更衣，亲自把姐姐抱进棺中。 林赫最终沉默的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管齐凌对姐姐是不是有情？做到这一步，姐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齐凌神情果然一怔，脸上神色暗沉，最终，他握了握拳。“好，交给本王了。”不就是一出变相的‘逼宫’吗？他去便是。 就像林赫所说，玥娘活着的时候，他不能好好对她。是他愧对于她。如今她不在了，他这个做丈夫的，理应满足她最后的愿望，那便是把她葬到淮阳道，将来百年之后，他们夫妻会合葬。 齐凌也说不上自己有多伤心。可是不伤心，为何整日神情恍惚。 反正从林玥琋离开那一刻，直到现在，他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下一刻，暖玉的话让齐凌神情一怔。 “王爷，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齐凌回神，赶忙摇头。暖玉见齐凌除了神情差些，也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妥来，这才收回目光。 她才不承认自己刚才见齐凌面色苍白，自己的心不由得一紧。 卫宸看看齐凌，又侧头看向暖玉。最终慢慢伸出手，不动声色的把暖玉的小手包住，握紧。 便是他再不动声色，屋中几人哪个不是人精，瞬间洞察了卫宸所为。 林赫是不以为然，人家小夫妻二人，背着人不定怎么亲近呢。不过是拉拉小手罢了，实在不够看的。 齐凌则狠狠的瞪向卫宸。 可是卫宸脸皮厚啊，他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在齐凌的瞪视下吃些暖玉的嫩豆腐，那滋味无比的美*妙。 齐凌也不好斥责暖玉不顾廉耻。 总之，他丧妻的苦闷倒是少了几分，被卫宸所为转化成了怒意。 暖玉压根没觉得卫宸拉她的手有什么不妥，毕竟拉拉小手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了些。她六岁时，卫宸便开始走到哪里都习惯牵着她的小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习惯依旧在。 暖玉反倒觉得齐凌的眼神太凶了。 她不由得微微侧身靠向卫宸。 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齐凌证明，她和卫宸是一条心的。 齐凌：“……”他这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怎么瞪一眼卫宸，反倒把女儿瞪到卫宸怀里去了。当然，暖玉还不至于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和卫宸有什么亲近之举。不过她那微微斜靠的身形，还是透露出了她的心思。 林赫在一旁看热闹。 虽然齐凌在姐姐去世后表现可圈可点，可他毕竟没有给林玥琋她想要的，就算姐姐走时脸上含笑，终究这辈子所求，齐凌没有做到，所以林赫还是挺喜欢看卫宸和齐凌斗法。 然后暖玉不知不觉间助卫宸一臂之力。 二人合伙坑齐凌的。 卫宸这小子，越发的得他欢心了。 “好了，你们适可而止，我们商量接下来的事……” “王爷便用哭闹之计，要知道淮阳王素来以冷静持重被世人津津乐道，这样大的反差，必定引得满殿文武共鸣。到时王爷再哭诉一番，说自己和王妃情深似海，这番王妃先去，王爷若不早些让王妃入土为安，实在枉为男人。”卫宸一边拉着暖玉的小手，一边一本正经的出谋献策。 林赫在一旁点头。 他认同卫宸的话。 有反差，才会引得百官附和。 齐凌虽然心里也认同卫宸的话，可是怎么听，都觉得卫宸似乎是故意当着暖玉的面给他出这样的主意。不可否认，这主意不坏，可是，让他一个大男人当殿痛哭流涕的，实在有失风范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王爷也不必在意那些虚名了。什么脸面之类的，哪有送王妃回淮阳道来的重要。林公子以为我说的可对？”卫宸自然不会允许林赫一人在旁看戏了。 林赫面色僵硬的点头表示附和。 卫宸又转向暖玉。 暖玉也觉得这法子虽然另辟蹊径了些，可这种事，自然是快刀斩乱麻为好。 若让齐君准备充分，他自然会想法子搪塞。 到那时，想要出京便难了。 何况还有齐彦，皇帝一直想把齐彦留在京城，用以要挟齐凌。 送母亲回淮阳道安葬这个理由，再好不过了。 只要齐凌父子平安离开京城，就是鱼入大海，想要再对二人不利，便难如登天了。 “我离开容易。可是我带着齐彦离开后，你们呢？若是有一天，皇帝因为迁怒而动林家……还有楚家，如今皇帝本就不喜楚家。再加上卫宸表明和楚家一条心，皇帝难道不会对楚家和林家下手吗？卫宸便是再精明，一人又怎么斗得过皇家？暖玉，你随我去淮阳道吧……到了淮阳道，你便安全了。” 暖玉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祖父祖母，父亲和卫宸都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他们的。” “我也不想离开京城。我们林家世代忠于齐国。除非他那个皇帝不想做了，否则不会傻到动我们林家和楚家的。他如此忌讳楚家，最终也不过是夺了老将军军权，也未敢动老将军一根汗毛。至于暖玉淮阳王义女的身份，只会让皇帝有所顾忌，不会让他因此便打暖玉主意的。你若是带暖玉离开，才是真的把暖玉真的推到风口浪尖……所以，暖玉留在京城才是最明智的。” “……林公子所言不错。之所以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把暖玉的身份昭告天下，也是想让世人明白。暖玉只是淮阳王妃认下的义女。如果皇帝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那实在妄为一国之君。”卫宸在一旁解释。 齐凌望着暖玉毫不犹豫的选中卫宸。 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在离开前，我还要做一件事。”齐凌突然开口。林赫似乎有所感觉，眉头微跳。“你不是要救谨嫔出宫吧？” 第四百九十一章 倾轧之始 第四百九十一章倾轧之始 “为什么不？她在宫里受苦，我这一走不知何时还会再来京城，自然得把她安顿好。总不能让她在宫中受人欺负。暖玉，你即知道了一切，是不是也希望我把你姑姑救出来？”齐凌看过林赫，看过卫宸后，最终把目光定在暖玉身上。 暖玉并没有像齐凌希望的那样，毫不犹豫的开口声援齐凌。 齐凌微蹙眉头。 卫宸眸光一闪，索性把暖玉护进怀里。“王爷何必为难暖玉！暖玉自然希望谨嫔娘娘安好。可那是皇宫，不是谁家的院子，进去把谨嫔娘娘抢出来便无后顾之忧了。救出来以后呢？王爷要如何安置谨嫔娘娘？难道打算把娘娘带回淮阳王府……”卫宸说这话时，眼睛是看向林赫的。 果然，林赫的脸瞬间便阴沉一片。 自己的姐姐还未入土呢，齐凌难道便有了再娶的打算。即便再娶，难道能真的娶谨嫔？ 痴人说梦。 齐凌觉得自己挺委屈的。他只是不想在离开京城后，心中还牵挂着宫里的人。 他的皇兄他了解。 对谨嫔哪里有什么真爱。怜惜了十几的年，说贬便贬，还让她迁进听雨轩。 听雨轩那地方，和冷宫无异了。前后几任主子，都死的蹊跷。 如果真的在意，怎么忍心让心爱之人去受那样的苦。 他并非贪恋谨嫔，他只是，只是想走的安心些。 离开已成了定数，这是玥娘用性命给他和彦儿换来的机会，齐凌不会不知好歹。“卫宸，你这小子根本就是祸水东引……”林赫很快反应过来，不由得怒瞪卫宸。 卫宸笑笑。“只要能把祸水引走，我才不管东引西引。王爷所说的，我倒也赞同。只是，用什么法子却得好好计量一番。” 齐凌脸色微变。 看向卫宸的目光晦暗不明，明明前一刻他还笑他痴人说梦，可下一刻又说赞同他所说之话。 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王爷担忧的，也是我担忧的。相信师父和二哥也记挂着此事。只是，要想救姑姑，谈何容易。如今圣上对楚家的态度明显就是忌惮着，可齐国又离不得楚家。虽然父亲和二哥很少对我说起军营里的事。可我也知道，以前不少在祖父帐前听命的，如今散落在齐国诸道……若是圣上真的对楚家发难，怕是齐国诸道都会生乱。怕是圣上也忧心于此，所以姑姑在宫中性命无忧，至于姑姑如今的现状，多半是夏皇后公报私仇……” 严格说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况暖玉相信，她说出的话，在坐几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齐凌脸上没有丝毫惊诧之色，卫宸微勾唇角，林赫倒是定定看了暖玉一眼。然后接口道：“暖玉说的不错，圣上自诩为人孤傲，实则胆子不大，而且还总疑神疑鬼。他眼下即想拿楚家开刀，又怕齐国生变。所以便给楚老将军找个闲差，不是去训导京畿卫，便是给太子讲些杀场上的奇人异事。美其名教导太子谋略……老将军那样性子耿直的，有何谋略可言，无非是想逼着楚家上太子那条船。” “……他即有拉拢楚家之意，谨嫔在宫中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受苦……圣上这次也只想给谨嫔一个教训。谁让娘娘这次确是算计了六皇子。虽然娘娘是为了暖玉，可毕竟碰到了圣上的逆鳞。他不惩治娘娘一番，何以保全他皇帝的颜面。我已得到消息，圣上昨天去了栖凤宫，斥责了夏皇后，相信夏皇后再不敢克扣谨嫔娘娘的吃用了。”卫宸最后说道。 所以说来说去，即便几人都赞同他救人之举。可眼下时机却不对。 “王爷若是还不放心，半个月内，我会助娘娘恢复妃位。”卫宸看向齐凌，淡淡说道。 见鬼的助其恢复妃位，他压根不希望自己那个兄长再碰她一下。 可是迎上林赫有些发寒的目光，齐凌不由得在心底轻叹。 是他的错，他这辈子，毁了两个好姑娘。一个身陷深宫，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一个永远沉睡在地下，再不会替他准备吃食，替他管理王府琐事了。 最终，他竟是孑然一身。 心拧了一下。 齐凌强撑着，才不会露出失意之色来。 自己的亲生女儿便在面前，可却处处护着卫宸。对他这个父亲，根本不假颜色。 独子自幼跟在母亲身边，和他这个父亲也生疏的很。如今宁愿要暖玉这个姐姐…… 齐凌一生桀骜，自认世上无他做不成的事。 可时至此刻，他却觉得孤单…… “时辰不早了，我先送暖玉回府。明天王爷便按着计划好的去大殿哭诉一番，相信朝臣们无不对王爷拘一把同情之泪，到时圣上便是不愿，也架不住民心所向。不过王爷要有所准备，回淮阳道一路，必定不安稳，称得上腥风血雨。一旦王爷安全回到淮阳道，我们这里也会有所动作的。不夸大的说，一年之内，可保圣上无力对淮阳道出手。” 卫宸拉了暖玉起身，最后说道。 “……若是京城有变，我会想法子送暖玉和卫宸去淮阳道。” 林赫想了想，最后说道。暖玉不由得回身看向林赫。“我是你师父，保护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你认了我长姐为义母，我也算是你名义上的舅舅。在我心里，你和彦儿一样重要。我们这个年纪，便是真的发生什么也不怕。可你和卫宸还年轻。” 暖玉想开口反驳。 她不想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暖玉能感觉到他们瞒了她很多事情。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跟他们一起承担，她不怕。 可是卫宸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多谢。”卫宸替暖玉回道。 早些时候楚老夫人已经带着齐彦回楚家了，所以马车上只有暖玉和卫宸二人。“二哥，你们要做什么？” “……傻娇娇儿，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我总感觉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二哥，我什么都不怕，你们不管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蒙在鼓里。” 第四百九十二章 关于幽会 第四百九十二章关于幽会 “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你舍得离开二哥，二哥还舍不得你呢。你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一天也不想了。”自从暖玉入京，他们相守的时间却不多。他不是去济北道，便是出去替皇帝办差。 可是如今他身上官职依旧寒酸。 皇帝以他太过年轻，还需磨练为由，三番四次的压下他该得的升迁。 这么一个眼光狭隘，毫无大局观的主子，能让他真的替他卖命？ 何况如今皇帝对楚家所为，实在让卫宸失望至极。 他自然得替自己的暖玉打算。不过这些如果说给暖玉听，他怕小姑娘吓到。所以，他只能……转移暖玉注意力。而最好的方法是…… 堵上她的嘴。 都说小别胜新婚，自家小姑娘乍见到他，不见什么欣喜的神情。 当然，今天是去祭奠淮阳王妃的，也实在不适合露出惊喜之色。 可如今马车中只有他们二人，她却煞风景的问东问西。做为一个从小立志把小姑娘教养成眼中只他一个的他来说，那可是莫大的打击。所以，他得在暖玉身上讨回本来。 于是，马车行了一路，卫宸便堵了暖玉的小*嘴一路。 直到马车稳稳进了楚家院子。 卫宸才抬起头来，这时候的暖玉早已是小脸绯红，周身无力。便那么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转过年，她便要及笄了。 他们成亲的时间已经定好，来年的五月。按了楚老夫人所说，春暖花开，正是添丁进口的好时节。 卫宸自然无异议。 他对楚家二老满心尊敬，他再玩世不恭，再薄情寡义，可是对楚家二老却是真的恭敬。 他们真心待暖玉，视暖玉如已出，便是如今暖玉身世已露，楚老夫人依旧把暖玉当成亲生孙女疼着呵护着。 楚家儿女的过往，卫宸早就查探过。 过了十几年，虽然查的并不全面。可仅靠那些只言片语，卫宸早已度测出当年的情况。 严格说起来，当年楚老夫人并不喜暖玉的生母。 楚小将军至今未娶，也和暖玉生母脱不得干系。可是楚老夫人并没有迁怒到暖玉身上，甚至对宫中那个冒名顶替的谨嫔，也是真心担忧。这样的老人，才真的值得他卫宸敬佩。 至于那个他原本还心存几分敬意的卫老夫人…… 和楚老夫人一比，高下立现。 当年因卫老夫人呵护暖玉，他对卫老夫人也算有几分‘爱屋及乌’可最终卫宸发现，卫老夫人行事，不过是随心罢了。当初暖玉确是玉雪可爱，卫老夫人照顾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暖玉和卫家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卫老夫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卫家。 如果卫老夫人选择了暖玉。 他会倾尽一切替卫家打算，在卫宸心中，别人欺负他不算什么。 欺负暖玉，却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样浅显的道理，卫老夫人却不明白。所以卫家每况愈下，实是咎由自取。 卫宸很是坦然的认定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然后在暖玉含怒的目光中，很是坦然吩咐芷香和芷云扶暖玉回拢月轩。 “……你们小姐在车上小睡了片刻，身子还有些发软。你们小心些服侍，若是惹怒了暖玉，小心本少罚你们的月银。” 芷香和芷云不疑有它。 因为卫宸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一本正经了。 可是，小睡片刻会睡红了一张小脸吗？那唇似乎也有些红的过头呢。 身上衣裳倒是丝毫不乱，只是那脸红的啊……“想是马车里太暖和了。”芷云睁着眼说瞎说的搪塞着芷香。芷香不疑有它的点头。“二少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卫宸满意的点头。 目送暖玉被丫头扶进拢月轩。 随后，他转身去了落英院。 楚家二老在落英院相候…… 暖玉才进屋子，一个小身影便不由分说冲向她。秋莹喊着小少爷轻些…… 暖玉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在身后有芷香。 “我的小祖宗哟，小姐瘦瘦弱弱的，哪里经得住你撞。” “……玉姐姐，卫宸回来了，你便不要我了吗？”齐彦委屈的发问。他都等了暖玉一晚上了。楚家祖母说暖玉和卫宸有事情商量。齐彦心道那根本就是哄骗小孩子的。 暖玉和卫宸能什么事情商量。他们一定是去……幽会了。 对，一定是。 卫宸一定趁着夜黑风高，强行掳走了玉姐姐。一定是的……卫宸就喜欢和他抢东西。父亲也抢，玉姐姐也抢。今天父亲还夸卫宸有勇有谋，让他以后听卫宸的话呢。 暖玉怔了怔。 不要他了……这是哪跟哪啊。“胡言乱语什么，姐姐是有事和卫宸商量。”大人都喜欢用商量事情当借口，果然不错。 “骗人，你们一定是去幽会了。” 幽会。暖玉眼睛幽幽看向齐彦，她被欺负了一路，所以对于‘两个人一起能做的事’都有本能的抵触。“鬼才跟他幽会。” “姐姐不是鬼。”彦小娃因为丧母，对于鬼这个字尤其害怕。 于是暖玉只能头大的小娃解释此鬼非彼鬼。 小娃坚信暖玉和卫宸去幽会。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达成一致。暖玉今晚确实和卫宸去幽会了。因为如果她不去，卫宸便跟鬼幽会。为了以后齐彦不至于把卫宸当成‘鬼’，暖玉只能忍辱负重。 于是…… “我就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了。宁愿和卫宸去幽会，也不回来陪我。” 小娃什么的，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掐死他。 落英院中。 “……你们的法子虽然有些赖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王爷一路带着彦儿回淮阳道，稳妥吗？”楚老将军问道。 “法子只分管用不管用，只要好使，一哭二闹三上吊又算什么。不过老爷担忧的在理。这一路，跋山涉水的……即便再准备周全，怕是也会有个万一。”楚老夫人倒是大赞那‘哭诉’之计。 “祖母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祖父的意思。他和彦小娃一见如故，倒真的动了教导的念头。再说齐凌不是把齐彦交给你和暖玉了吗？如今不过学个皮毛……” 卫宸见楚家二老彼此打着眼神官司。你推我，我推你的。不由得摇头失笑。 第四百九十三章 父子争宠 第四百九十三章父子争宠 如果他和暖玉能像楚家二老这样相伴一生，老来为伴，是件再美不过的事。为了二老这份牵挂之意，卫宸也不会为难他们。“祖父祖母英明。齐彦，确是另有安排。”要让一件事情成为事实，不止旁人要相信这件事，最主要的是自己要相信。所以他和齐凌做了一个局…… 这事本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可是卫宸最终还是告诉了楚家二老。 都说长辈走过的桥比小辈走过的路还多。这话诚不欺人，楚家二老见卫宸知无不言，对卫宸喜爱之心又涨了一分，还绞尽脑汁的给卫宸出谋划策。 总之，卫宸从落英院离开时，简直脚下生风。 他甚至能想像到他和暖玉的美好日子就快来到了。要知道，能否顺利娶到媳妇儿，哄好岳父一家是多么的重要。 翌日，暖玉在教导齐彦习字。楚家父子突然来了，有一阵子没见到楚文靖了，暖玉一惊，然后惊呼着唤了声父亲。楚文靖原本面上难掩失落，要知道他早已把暖玉当成亲生的女儿了，如今暖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楚文靖真的怕暖玉去认那齐凌为父，再不当他的女儿了。听暖玉依旧唤他父亲，楚小将军这心里比喝了糖水还甜。 芷香见此招了彦小娃去院中。齐彦正想寻法子逃课呢，自然和芷香一拍即合。 屋中只有祖孙三人，楚文靖这才上前，拉着暖玉的手，上下打量一遍，见暖玉安好，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卫宸那小子还算有些担当。说照顾好你，便把你照顾的一根头发也没少……”暖玉心道，她确是没少头发，可是身心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这话，她却没法跟楚文靖说，若是说了，暖玉能想像的出自家二哥一定会吃大苦头的。“哪里需要宸小子照顾，暖玉呆在家里，谁能欺负她。”一旁楚老将军见不得儿子一幅有女万事足的呆蠢神情。 楚文靖迟疑片刻点点头，心道父亲说的没错。 这么说来，他又被卫宸那小子哄骗了。 那小子在他耳边，总说起京城局势，然后他便会担心，怕暖玉会受委屈。 后来卫宸又告诉他，暖玉身世败露了…… 楚小将军那个心啊，简直拔凉拔凉的，心道自己养了三年的女儿啊，要舍他而去了。然后卫宸便安慰他，说天下一定有不散之筵席，还说一定不会让暖玉去认齐凌，一定把暖玉护的周全。楚小将军对卫宸那简直是感激涕零，主动提出自己断后，让卫宸先行回京复命。 此时经过楚老将军的当头棒喝，才反应过来。 暖玉压根没打算弃楚家而去。也就是说，他白给卫宸好处了。便是没有卫宸，暖玉也还是他的女儿。 楚小将军那个扼腕啊。 他无端端的还承诺给暖玉多添一倍的嫁妆，给女儿陪嫁，他不心疼，可他心疼自己又一次惨败……呜呜，他被卫宸算计了。 “暖玉，你没有怪父亲隐瞒你吧？” 暖玉摇摇头，心道自家二哥那弯弯绕的心思，父亲楚文靖虽然自诩聪明无双，可在卫宸的面前，那聪明实在不够看，和她身心受到‘伤害’相比，父亲楚文靖显然真值得同情。哪玉一心要安慰楚文靖，自然不会让楚小将军伤心。 卫宸昨晚还笑着告诉她，替她多讨了一份嫁妆呢。 “怎么会！我感激父亲还来不及呢。如果不是父亲，当年我哪能风风光光离开卫家。我一定会灰头土脸的被卫家赶出来。”“虽然你这话是来安慰为父的，不过父亲还是挺欣慰的。我女儿没被卫宸带坏，真是老天怜悯。暖玉，父亲才回来，等不及来看看你，见你一切都好，父亲总算放心了。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为父在，总不会让人欺到你头上的。” 暖玉淮阳王义女的身份已在京城传开。 世人对此褒贬不一。 有说淮阳王妃慧眼识珠玉的，淮阳王平白得了个女儿，实是好运。 有说这是楚家安排的，意在拉拢淮阳王，谁都知道如今楚家现状不算好。皇帝有意打压，这时候找个靠山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除了皇帝，齐国最尊贵的便是淮阳王了，一定是楚家巴巴的把女儿送给人家。意在替楚家谋好处。 自然，这话一出，便遭世人一阵谩骂。 要说楚家卖女求荣，那实在是欺人太甚。人家好容易寻回女儿，养在身边没几天，便上赶着送出去？如果这是普通商贾之家，或是家中儿女成群的，倒还有可能。可是楚家这一辈，只有一位小姐。 人家楚家小姐也是娇花一朵，是京城最有名望的小姐。 何至这般自甘坠*落。 再说楚家门第清贵，数代良臣忠将，武将第一氏族的名望延续了百年…… 卖女求荣？ 那实在是欲加之罪…… 楚文靖便是听到了这样的流言，才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的。 暖玉点头，亲自扶着楚文靖落坐。楚老将军叹了句有了父亲忘了祖父，暖玉又笑着拉了楚老将军坐在自己身边。 楚家父子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 暖玉索性占了二人中间的位置。这才算阻止了一场父子相争的闹剧。 “父亲这次差事办的如何？” “为父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 “……没有你未来女婿助你一臂之力，你能马到功成？你还被那匪首耍的团团转呢……” “卫宸确是小小帮了为父一下。只是小小一下。父亲，你做什么处处扯儿子后腿？难道在你心中，卫宸比你儿子我还要亲吗？”“你小子算是说对了，我如今看宸小子是百看百好，至于你小子……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娶房媳妇？你当初可是答应回京后便娶妻了……” 原来自己被逼婚了，楚小将军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不急，不急，先缓缓。暖玉啊，为父得进宫复命呢。先走了啊，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楚小将军躲过楚老将军抓人的大手，一溜烟似的跑了。 “祖父怎么这时候和父亲提起娶妻的事？父亲那性子，得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祖父贸然开口，父亲不跑才怪？”暖玉亲自起身给楚老将军斟茶，然后笑着说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有成就感 第四百九十四章有成就感 “我是故意的。看不得这小子一幅猖狂的模样。自己有几斤几两，便是几斤几两，明明靠了宸小子才这么快回京复命。却自吹自擂的。我就故意挑那小子不愿意听的说。暖玉啊，你父亲被挤兑走了，咱们祖孙俩说说话呗……彦小子，我是说齐彦。你把他交给祖父带几天如何？你也知道的，这人老了，便喜欢儿孙绕膝的，你父亲我是不指望了，指望你有些早，我便拿彦小子练练手……” “祖父要把彦儿接进内院照料？” “是啊，你祖母也喜欢这孩子。哎，要说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哪怕贵为世子，没了娘的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淮阳王最多十天八天的便会离京，到时候便是想这娃，也看不到了。你便让祖父祖母多疼他几天可好？” 楚老将军话说到这份上，暖玉自然只能点头。 她招齐彦进来，问过小娃的意思。小娃对于能和楚老将军天天习武，那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初丧母，他本就郁郁寡欢的，想着能让他做些喜欢的事，对孩子也好。暖玉便让丫头收拾了齐彦的东西，当天便把齐彦送到了落英院。楚老夫人拉着齐彦，亲自给他挑点心。齐彦这几天胃口欠佳，可点心是楚老夫人递到他手上的。小娃还是知道礼数的，还是乖乖吃了。楚老夫人一边点头，一边心疼的拉了齐彦的小手。“多好的孩子……和祖母住几天，也让祖母疼疼你。暖玉，把彦儿放在祖母这里，你不必担心了。年关将至，你最近也忙的很，你自去安排过年事宜，这几天祖母便和彦儿一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哄彦儿笑了。” 暖玉简直哭笑不得。 楚家内外都交到了她手上，楚老夫人放权放的十分干脆，一句有事去问过小姐。 内院外院的管事便排队往拢月轩来。 这个说内院炭火不够了，那个说外院米粮该采办了。总之，暖玉忙的焦头烂额。 直到晚膳前，才终于安排好诸事。 匆匆用过饭，卫宸便到了。如今卫宸出入拢月轩，早不需通报了。见到暖玉，卫宸不由得眉头微蹙。“这一天都做了什么？脸色这么白？” “……小姐刚才勉强吃了几口饭，说是没胃口。今天一天，外院内院的管事在拢月轩外排起了长队，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老夫人把府中杂事都交到了小姐手中。小姐平时管着外院，这突然加了内院……又正逢年尾，杂事自然多。这一天，小姐总共见了二十几个大小管事，安排了上百件大事小情的。”芷香口快，不等暖玉阻止，已经竹筒倒豆子，一次性说了个清楚。 暖玉叹气，有个嘴快的丫头真是伤脑筋。 “你们几个大丫头，平日里难道没有学些皮毛。便不会把事情替暖玉分门别类……你们能做主的，不必报到暖玉这里来。” 啊？还能这样啊，芷香张大嘴*巴，然后，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那岂不是说以后她们得先替小姐筛选一番……她最讨厌动脑子了。 芷香伤心的去找芷云寻求安慰了。然后被芷云摸摸头，鼓励她一定要努力。芷香被打击了，又去找王述。 至于王述怎么安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第二天，芷香干劲十足。 回到当下。 暖玉挑了挑眉。“……我都没嫌累呢，你倒替我做主了。” “我心疼了。” “心疼我什么？不是二哥和祖父计划好的吗？”暖玉轻声说道。 卫宸这下脸上真的难掩惊讶了。“娇娇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哥心疼你还心疼错了不成！” 还演，还演？真当她是傻的吗？便是祖母把内院也交给她打理，也不至于一天之内，便突然多了这么多事。她打理外院，她难道不知事情怎么安排，可以说这几个月来，外院在她手中，已经安排的井井有条了。有事王述能做决断的，必定不会问到她这里。可是今天，外院杂七杂八的事都要请示过她。至于王述，索性便没有露面。她自然相信祖母不会害她，可这么明显的没事找事……“二哥昨天离开拢月轩，是不是去了落英院？二哥昨天才说过，万事都不会瞒我，可是二哥却和祖父祖母串通暗算我？世上有你这样的二哥吗？” 对卫宸的信任根深蒂固。 所以暖玉压根不会去想卫宸会害她。 所以祖父今天来找她说要照料齐彦，祖母又把内务交到她手上，说什么一心只哄齐彦。 这根本就是搪塞之词。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卫宸叹气。 他就说楚家二老的法子根本糊弄不了暖玉。 说什么让暖玉忙的分身乏术，便不会胡思乱想了。不管京城发生什么，也便不会注意到了，更加不会听到那些谩骂她的声音。 暖玉是谁？ 可是他卫宸一手教导起来的。 小姑娘脑子聪明的很，事情只要让她生疑，顺藤摸瓜，她很快便能举一反三。 果然，不出一天，暖玉便察觉出异常来。也不知道在楚家二老眼中，暖玉到底有多笨？安排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如今还要他来收拾残局。“傻姑娘，二哥怎么会害你。只是最近外面有些不好听的传言，祖父祖母便商量着，不如给你找些事情做，让你忙的分身乏术，也便没机会打听府外之事了。你啊，总是胡思乱想，二哥能有什么事情瞒你。二哥身家性命都握在你手中了……你要是哪天不要二哥了，二哥只能去讨饭吃了。” 对于哄暖玉，卫宸也算是驾轻就熟。 实在是小姑娘再聪明，他也能一眼看透。 他其实挺喜欢惹暖玉，看暖玉生气，然后再哄她。 特有成就感。不过这要掌握一个度，惹过了头，吃苦的便是他了。“我才不信。你啊，一定有来银子的法子。我可是听说连李二都在城外置了宅子了。”“天地良心，二哥什么都给了你。可没丝毫隐瞒的。如今我府上花用你都一清二楚的……便连我每季的新衣，都是你给二哥买的。你说，二哥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渴望 第四百九十五章渴望 “一定有。” 卫宸想了想，点头。“确实有一件……”“什么？”暖玉追问，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卫宸带离了刚才的话题。 卫宸莫测高深的笑笑，并不言语。 直到觉得已到了一个临界点，才不急不缓的道。“我们成亲后你便知道了……” 暖玉先是不解，随意意识到卫宸话中的逗~弄之意，再联想到‘成亲’二字，她的小脸轰的一下就红了。“你如果一定要知道，二哥也可以说给你听……” 眼见着暖玉意识到什么，卫宸逗~弄的兴致更盛。 “我其实也不那么好奇，二哥，你到底和祖母他们说了什么？”要不然楚老夫人干嘛无事生非，给她添那么多事情做。 明显就是不想她得闲。 “不是说了怕你得了闲，听到外面的谣言，会胡思乱想吗？何况离我们的好日子只有几个月了，许是祖母怕你嫁过去当不好主母吧。所以才给你历练的机会。娇娇儿，机会难得，要把握好。”卫宸说的那叫一个一本正经。害得暖玉不由得自责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可是……不对啊。 “楚家大小事大半早就交到我手中了。我一直处理的很好。祖母向来只有夸奖的份。怎么会因为担心我不会当家而故意给我找事情做？二哥，你当我是傻的吗？” 卫宸心道，这时候她若是傻的便好了。 还是小时候好，随便他说什么，她都信。 如今长大了，小脑袋一转，便知道他在搪塞她。“我家娇娇儿才不傻，你要知道，当长辈的，总是忧心小辈，也许过几天便好了。” 是这样吗？ 卫宸回以坚定的神情。 暖玉想了想，点头，算是认可了卫宸的说法。 接下来，卫宸又说起楚文谨的事。“皇帝行事虽然狠心了些，可对谨嫔也不是全无情意的，这时候，只要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再适时的让皇帝回想起和谨嫔的浓情蜜意，谨嫔恢复妃位并不难。只是这次过后，内宫形势会大变，谨嫔和夏皇后之间，便真的撕破脸了。接下来，谨嫔得应对夏皇后层出不穷的暗害算计。娇娇儿，二哥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谨嫔会希望复位吗？” 暖玉轻咬着下唇，想着每次见到楚文谨时，她脸上喜悦的神情。 她离开时，她满脸的不舍之意。 那时候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姑姑一人在宫中寂寞，所以见到娘家人，才会表现的这般明显。如今才知道，因为她们血脉相连。 以暖玉的私心，自然是希望姑姑过的舒服些。 如今在听雨轩，处处被欺。 如果恢复妃位，能让姑姑过回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 自然还是复位的好。 可是……知道了那些过往，暖玉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对楚文谨最好的了。 离开皇宫吗？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她和卫宸也曾计划救她出宫，可那实在风险太多了。自古宫妃出宫，唯有‘死’。即便是死，也要埋进皇陵，这才真的是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如果皇帝殡天，做为宫妃，她们要被迁到皇陵附近一个偏僻的别宫，在那里了却残生，死后依旧要葬入皇陵的，可以说入皇宫的第一天，便注定楚文谨这辈子都休想脱身。 卫宸甚至计划过假死一计。 最终被楚家父子否决了。 不能因楚文谨一人，而牵连到楚家上下，尤其是卫宸和暖玉。 按了楚老将军的话说，她和卫宸尚年幼。不能因为楚家任何一个人，而连累到她和卫宸。 因为她才是楚家的希望。 既然注定不能离宫，自然是恢复妃位好些。好歹有了和夏皇后一争之力，想通这些，暖玉点头。“二哥安排吧。有了圣眷，好歹夏皇后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姑姑。姑姑也有了和夏皇后一争之力。我明白，以如今皇帝对楚家的态度，便是恢复姑姑妃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眷顾姑姑了。可总比姑姑如今在听雨轩受尽冷眼，被人欺负强些。” 卫宸点头。 他其实早就猜到暖玉的决定了。 只是听暖玉这样说，他还是心疼了。如果依了暖玉的心意，楚文谨最好的出路是出宫。就算和齐凌没机会再续前缘，可也不该留在宫中过那尔虞我诈的日子。暖玉虽然从未开口承认过姑姑便是母亲。可在暖玉心里，她是真的心疼谨嫔的。 在意暖玉所在意的，暖玉疼，他也疼。 他想他的小姑娘笑口常开，永远万事不愁。 那些烦心事，通通砸向他才好。“……娇娇儿，二哥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信二哥，总有一天，二哥一定能让你达成所愿。” 暖玉抬眼去看卫宸，只觉得卫宸的眼睛亮的出奇。 眼中映着她的影子。 卫宸眸中的那个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傻兮兮的看向卫宸。 那便是她吗？ 暖玉这傻傻痴痴的神情对卫宸来说，简直就是无声的引~诱…… 于是，他不负暖玉所望。 暖玉怔怔的看着卫宸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最后二人的目光几乎贴到一起。卫宸的目光含着淡淡的笑意，让暖玉觉得安心。暖玉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卫宸侵占了她的唇。 一点点研磨。 一点点开拓，最后占领了属地，横冲直撞起来。 卫宸这人行事向来很稳，即使欺负暖玉时，多数时候也是玉树临风，有着君子风度的。 可这一次，他却突然转变了风向，从和风细雨，一下进化成了狂风暴雨，暖玉便像条迷失在海上的小船，只能任由卫宸拉扯着在海上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卫宸突然推开她。 暖玉一怔。下一刻，她又被卫宸扯进怀里。卫宸把她脑袋按在胸口上。 她能听到卫宸粗重的呼吸声。 显然，卫宸在努力平复情绪。好半晌，他才低声道。“……真想快点娶你过门。” 见暖玉只是红着小脸缩在他怀里，卫宸笑笑，一手轻抚着暖玉后背，安抚着她，刚才是他太孟浪了，许是吓到了她。 一手加了加力，把暖玉往怀里揽的更紧了一分。 第四百九十六章 正名 第四百九十六章正名 他快忍不住了。 或者说，他已忍到了极限。 像卫宸这样的年纪，在齐国大多已经娶妻。 连如今的卫瑞据说也已经娶了一妻一妾。 齐国富贵人家向来讲究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像是林赫，楚文靖那样的简直是异类。 他比他们要幸运些。 他喜欢的姑娘同时也深深眷恋着他。而且很快，他便能娶暖玉过门了。 她虽然还小，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太过欺负她。可天天能看到她，能随抱他入怀，已经卫宸能想像到的最幸福的事了。 他这人真的不贪心。 一辈子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和暖玉白头偕老。“二哥，明晚你能过来吗？父亲要说‘文涵’姑姑的事。”真正的楚文谨身在何方？只有楚文靖最清楚。 这事楚家二老记挂了很久。 可楚家最近是多事之秋，一件事情紧跟着一件事情。 二老怕贸然问起让楚文靖雪上加霜，所以一直强忍着没有开口。可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啊，十几年未见，哪有不牵挂的道理。这事如今也不是楚文靖一人的事情了。是整个楚家的事，所以才定了时间，选个一家人都在的时候说清楚。 楚家大事小事的，便没有卫宸不知道的。 与其过后由她转述，不由让卫宸亲自来听。 卫宸爽快的点头。这事其实楚老将军早就和卫宸打了招呼，不过暖玉亲口相邀，还是让卫宸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 “自然，我家娇娇儿开口，便是刀山油锅二哥也不会皱眉。” “二哥总欺负我，我怎么舍得让二哥爬刀山下油锅。对了，今日殿上齐王爷‘哭诉’那招可奏效？皇帝应没应允他送王妃灵柩回淮阳道？” “我想的法子，何曾有过错？” “是，我家二哥最厉害，二哥，大殿上到底什么情况啊？” “除了齐王爷表情冷了些，‘哭’的差强人意了些，其余的和我构想的差不多……齐王爷话音落下，不少朝臣站出来替王爷说话。有道是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自然要入土为安。淮阳王妃自然要葬在淮阳道，便是皇帝不甘，最终也只能开口应允。时间定在七天后……到时齐王爷会亲自扶陵，送王妃回淮阳道。”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有些沉闷。“……会不会有危险？我是说，皇帝不是不希望王爷父子回淮阳道吗？他一番算计，甚至不惜召王妃母子回京，不就是想拿王爷妻和子辖制王爷吗？如今放齐王爷父子回淮阳道，岂不是纵虎归山？” “你忘了圣上和齐王爷什么关系吗？二人可是亲兄弟，而且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言下之意便是一路没什么凶险的。暖玉点头，觉得卫宸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虽然皇帝猜忌淮阳王，可毕竟他什么都没做，而且济北道判乱时，他还助了一臂之力。若没有齐凌，济北道判乱不会这么快便被镇压，更不会这么容易生擒济北王府世子。皇帝要其妻携子入京，淮阳王妃便拖着病体入京了。这事如今被传的人尽皆知。这时候，皇帝若再对齐凌下手，实在让人胆寒。“……我没有担心的意思。我只是不舍彦儿……”暖玉解释。 当然，此时的解释等于掩饰。 卫宸点头，并不打算揭穿小姑娘的小心思。 亲生的父亲，便是心中再怪责，也终究有份骨肉亲情在。 何况齐凌并非对暖玉母女无情，而是当初时局所迫。 再加上那时候二人年轻，当年淮阳王还不足二十岁，又生在帝王家。自幼被纵着惯着，哪里明白世事险恶…… 待他明白，亦是晚了。 女儿已失，再无踪迹可寻…… 卫宸曾问过齐凌，数年前他前往甘宁道所为何事？ 暖玉六岁那年，有个孔源登门，那人说替一个贵人寻人。事后卫宸猜测出那贵人十之八*九便是齐凌。 当时孔源寻的是个男孩，说是八~九岁的年纪，和当时暖玉年纪丝毫不附，所以卫宸从未把这两件事联在一起想过。如今知道孔源背后之人是齐凌，又联想到孔源当年寻人。卫宸自然疑惑，便寻机问了齐凌。 按齐凌的话来说。 他十六岁出宫，封地便是淮阳道。 那时候他虽有封地，却不被准许出京。 后来他侥幸寻机离开京城，不便直接赴淮阳道，取道甘宁道，然后和暖玉母亲相识。 后皇帝旨意送往淮阳道，齐凌无法，只得回转淮阳道，然后被告知母亲病重…… 当时齐凌露出苦笑，说自己当时还是太天真的，真的以为皇兄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必不会害他。 事后才反映过来。 他的皇兄，是故意将他软禁在宫中的。为的是怕朝中异心之人扶持他…… 而后皇兄当殿宣布，说先帝留有遗诏，待他育下长子，方可离京远赴淮阳道。齐凌当时灵机一动，便给自己弄了个儿子‘出来’。因为当时暖玉母亲确实有孕，可为了取信世人，他故意将长子年龄虚报了两岁，只说是自己一时意乱情迷，和一个商女诞下一子。又怕兄长追究，便让那孩子随了母亲远去…… 而他之所以出京，便是后悔了。想要追问儿子。 这话当时齐凌是在大殿说的，皇帝想阻止，却是晚了。 事后皇帝大怒，下令齐凌务必要寻回遗落在民间的长子，毕竟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必不能流落市井…… 然后便有了齐凌在数道寻人的之事…… 这事他还没机会告诉暖玉，既然提及齐凌，卫宸索性便一道说了。 “……你是说齐王爷一直没放弃寻我？” “是。只是他寻无可寻？他即不知孩子是儿是女，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尚在人世。说起来，也怪不得他，你要知道，他是先皇后所出，又是先帝的幺子，自幼便呼风唤雨。从未经历过逆境，你母亲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逆境。他过几天便要走了，你若是想见他，我替你转告。暖玉，我们活在世上，总有很多不如意，可是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第四百九十七章 卢林联姻 第四百九十七章卢林联姻 孔源暖玉还记得，当时她和卫宸还去孔家赔过礼。当时孔源似乎还看中了卫宸，有意收入门下。 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听到孔源的消息。 更没想到，当初孔源寻的人，竟然是她……“你也不必急着决定。二哥总会站在你这边的。你不喜欢齐凌，咱们就不认他。你觉得齐凌欠了你的，二哥便帮你讨回来。”也没有所谓的欠或不欠，暖玉只是无法对齐凌生出父女之情来。离开卫家四年多了，她都和楚家父子在一起，他们纵容她，对她从来只有付出，从未有过索取。楚老将军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便是，养自家孩子不是应该的吗？求什么回报。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可是齐凌显然不是。 发现真相的第一天，他便强闯楚家。当晚又来拢月轩不由分说指责卫宸。总之，齐凌这父亲的头，开的实在不算好。“……他回淮阳道后，以后怕是也再难有相见的机会了。也没什么亏不亏欠的。我只是有些不舍彦儿，他才刚没了母亲……齐王爷又是个严父。彦儿还这么小……” 卫宸拉着暖玉的手，任由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和齐彦的相处。 这么喜欢小孩子，看来，成亲后，还是让她快些生一个为好。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便不会嘴里整天念叨别人的娃了。 便是亲弟弟，卫宸也会吃醋的。 卫宸离开后，犹豫片刻，还是去了林家。 去寻齐凌…… 第二天，才给楚老夫人请过安。便有丫头来说，说是卢承瑜来访。暖玉已经有阵子没见到她了，忙让丫头请了卢承瑜进来。 见到暖玉，卢承瑜先是好生安慰暖玉一番。 如今暖玉淮阳王义女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卢承瑜虽然不知道暖玉怎么突然认了个义父，不过能当淮阳王的义女，自然是件好事。 她和暖玉情同姐妹，是真心替暖玉高兴。 只是才认了亲，淮阳王妃便病逝了……这点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人活在世，谁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来收？我父亲总说，只要活着时无愧于心便好。” “我明白，只是义母还那么年轻。真真红颜薄命。” 卢承瑜轻叹。这世上，红颜薄命的又何止淮阳王妃一个。比起来，淮阳王妃这一生，也算是幸运。林小姐未嫁前，林家在京城只算是中等人家。自从林家小姐成了淮阳王妃，林家这才突然崛起。再说林家小姐自幼体弱，能活到如今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我听父亲说，淮阳王过几天便要离开京城了。他如今可是你的义父，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你是王爷的义女，在王爷离开前，让王爷向陛下开口给你请个郡主封号……以后你过了门，便是卫宸出去办差，走上一年半载也不用担心了。因为郡主是可以养亲卫的……”这才是卢承瑜来访的目的。 以后暖玉嫁了人，卫家只暖玉小夫妻二人。 如果卫宸出去办差，暖玉一人在家。时间短了自然没谁敢打暖玉主意，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只几个护卫，若是保护不周可如何是好。 楚家算是高门大户了，养了几十个护卫。可是依旧被那六皇子闯进了拢月轩。 归根结底，护卫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宫中护卫能比的。 若是有了郡主封号，便不同了。一个郡主，可配亲卫百人。此亲卫可非护卫，而是朝廷派发下来的，多是些受过轻伤的老兵。那可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再加上卫府的护卫，可保暖玉无忧。 总之，百利而无一害。 暖玉有些意外，她从未想过这个。 见暖玉面露疑惑，卢承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便没想过给自己谋些好处？” “当初认义母，是因为我和彦儿投缘。怕彦儿总在楚家有人背后非议。” 傻，真傻，卢承瑜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她竟然不知道替自己谋些福利，白白给人家看护儿子…… 便没见过这么实在的姑娘。 “你帮齐王爷养儿子，他给你请个郡主封号……我看挺合适的。” 暖玉想了想，摇头。“不必了。现在就很好了，京城关于我的流言才刚淡了些，若再闹一出，又要被说三道四了。” “旁人那是羡慕嫉妒恨。她们看着眼馋，又得不到，这才说三道四。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若平白放弃了，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淮阳王若回了淮阳道，不经皇帝传唤不能入京。 而暖玉很快便要嫁人了，虽说是义父义女，怕是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这时候不求一求淮阳王，便真的没机会了。 卢承瑜也知道暖玉若是真去求，有些趁人之危。毕竟人家刚刚丧妻，正是心殇之时。 可是良机难寻啊。 “我若真的开了口，被拒绝了。更是白替人家看护孩子了。如今这样挺好的，人家好歹念我几分好。”暖玉俏皮的说道，卢承瑜轻叹一声，被暖玉打败了。其实早在出门前，她便和父亲说过，以暖玉的性子，必不会占这个便宜的。果然……也罢，若真的因为开口相求，淮阳王因此生厌，便真的得不偿失了。虽然父亲一直强调，齐王爷不是个小心眼的。 “还是你算的清楚。罢了，我就是顺口一提。暖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家答应了。” 暖玉这下真的惊到了。 答应了？ 难道林赫要娶卢承瑜了？ “……只是要等一年后再行嫁娶之事。”卢承瑜说起这个，小脸有些泛红。 她真的没想到，原来以为没希望了。她已经死心了。甚至在母亲的劝导下，已经打算任由父母做主了。便在这时，林家传了消息来，说是同意这门亲事，只是最近丧女，不便登门提亲。 等过阵子，林老爷会亲自登门商议此事。 卢岳痛快的点了头，并且直接告诉林家，可以一年后再行嫁娶之事。 毕竟林家二老丧女，近期林家不宜操办喜事。 第四百九十八章 愿赌服输 第四百九十八章愿赌服输 据说林家很感激，觉得卢家办事爽快。 这亲事算是有了眉目。 只待林家父子亲自登门择定迎娶之日……“一年很快就过了。承瑜，你真幸运。” 暖玉真心替卢承瑜高兴。林赫是她师父，如今也算是她舅舅，对林赫的为人，暖玉还是了解的，他即点了头，必不会负卢承瑜。“我都要绝望了。你不知道前阵子我有多难过……突然间，林家竟然回话了，我觉得自己一下子便活了过来。暖玉，我们以后便算是一家人了。” 卢承瑜红着脸说道。 “……如今林赫即是我师父，又是我舅舅。我以后可怎么称呼你呢？师母？还是舅母？哎哟，你竟然高了我一辈……还请舅母手下留情，以后莫要欺负我这个小辈。”暖玉逗趣道。 卢承瑜伸手作势打她。 “你这张嘴啊。也就卫宸能应付你……” “我在二哥面前可不敢这么胡言乱语的。我只在‘舅母’面前才敢这样放肆。” “你也知道是放肆啊。小心以后我端起长辈架子，罚你！”卢承瑜轻点暖玉额头。 两个姑娘闹成一团。 闹了一阵，卢承瑜敛了脸上调笑之色。“如今京城局势乱的很……我父亲说齐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楚小将军和卫宸都在风口浪尖，以后没准还会发生什么。总之，你以后嫁了人，要防备些。”害人自然要挑软柿子，和卫宸比起来，暖玉明显就是个能任人揉圆捏扁的软柿子。 “多谢‘舅母’提醒。” “你还闹。我在说正经事呢。” “我也很正经啊。承瑜，你和小舅舅成亲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我小舅舅是个很好的人，他即然点了头，便是认定了你。你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说的好像卫宸多差似的……谁不知道卫二少为了你，可是让济北道翻了天。这世上，要说‘红颜祸水’，你得排在第一位。” “红颜，我认。祸水嘛，你觉得这词用在我二哥身上更合适。” “楚暖玉，你二哥说没说过你脸皮其实挺厚……” “说过啊，不过还是不及他。其实我舅舅脸皮也挺厚的，你以后便知道了……” 两人足足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卢承瑜才告辞。暖玉是真心替卢承瑜高兴，也替林赫高兴。 卢承瑜是个好姑娘，能娶到她，是林赫的福份。 林赫也是个正直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坏痞子似的。可实际上，最是重情。 他们二人在一起，简直就是相得益彰。 因为这个好消息，暖玉一天心情都不错，直到晚上卫宸到了。“芷香说白天卢承瑜来访。想来是卢承瑜说了让你高兴的事？”这几天暖玉精神都不佳。 卫宸已经许久没看到暖玉这样精神熠熠了。 “确是好事，二哥猜猜？” “我若猜对了，可有奖赏？” “……我新雕了根发簪。”“我不猜，你也会送我。所以，算不得彩头。”卫宸摇头轻笑着道。 真挑剔。暖玉摇头，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是卫宸想要的。 “我实在没什么好给你了。”暖玉泄气的道。 “谁说没有……” “我有什么是二哥想要的？”不过是玩笑话，不过说到这里，暖玉倒真的有了好奇之心。 卫宸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后伸手点了点暖玉的唇。 暖玉不解。“这个。”卫宸答。 暖玉更迷糊了。“……每次都是我亲近你。你便没主动亲近二哥一次。”卫宸语带委屈的道。 暖玉后悔了。后悔开这个头，她嘴怎么那么欠呢，和卫宸争执这个做什么。 明明知道哪次自己都输的体无完肤的。她便没有在口舌方面赢过一次。 卫宸这是要她，要她……“怎么？难不成娇娇儿打算反悔？”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不等暖玉回应，卫宸又道。“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然如此，女人从来不守信用。” 像是自言自语，可明显是说给暖玉听的啊。 暖玉头大。 “罢了，就当二哥没说吧。”这话，说的更可怜了，而且他还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神情。 要知道卫宸这张脸，对暖玉挺有杀伤力的。 所以暖玉立时心软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守信用了。不过就是主动一次，也不会掉一块肉。没什么大不了的，暖玉安慰自己道。“好，我答应二哥，如果二哥猜对了，我就……可是二哥如果猜错了，这一个月之内，二哥要离我一丈距离。” 卫宸自得的笑笑，丝毫不把暖玉的威胁当回事。 一丈距离……他家的尺和暖玉的尺刻度向来不同。 “卢承瑜来，又是能让你高兴的事。我记得前阵子，你忧心忡忡的，我问你，你说忧心卢承瑜和林赫的婚事。你这几天精神不佳，突然一下子高兴起来，这事必然是值得你高兴的大事，我能想到的，只有林家要和卢家联姻了。卢承瑜要嫁给林赫为妻了，二哥猜的可对？” 对。简直像是她和卢承瑜说悄悄话时，他在身边偷听一样。 暖玉向来佩服卫宸的心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开口，便从未说错过什么。 不必暖玉点头。 卫宸已经有了答案，脸上笑意明显加深。 “娇娇儿，愿赌要服输……” 暖玉想负隅顽抗。“二哥也没说什么时候，等以后……” “什么债都能欠，唯赌债不可。债主若是跑了，我上哪儿找去。” 她能跑到哪里去？卫宸明明就是颠倒黑白。可是，她确实没理啊。她占尽先机时，都赢不了卫宸。何况此时…… 暖玉哀哀戚戚的把小脸凑向卫宸。 卫宸眼底藏着笑，心中即雀跃又期盼。 便是皇帝问责，他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可是迎上暖玉晶亮的眸子，还有那羞怯却要佯装大方的神情。 他竟然心脏怦怦的跳着。当真是，当真是魔障！暖玉便是他的魔障。 小姑娘小脸往前探的速度实在让人焦急…… 卫宸索性主动迎了上来。下一刻，暖玉猛然瞪大眼睛，眼前，是卫宸含笑的眸子。 第四百九十九章 回溯 第四百九十九章回溯 二人来到落英院时，楚家三人早就到了。 见到小两口一前一后进门，暖玉走在前面，小脸红扑扑的，卫宸走在后面，虽然俊脸绷着，可是细看之下，眉梢眼角似乎都透着闲适之感。 楚家人也没有多想，楚老夫人抬手招暖玉上前。 楚老将军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卫宸识趣的上前行礼落坐。 “你小子怎么才来？下人通报，可是说你已经进门半个时辰了。”“……暖玉账目上有些不懂。”言下之意，自然二人切磋账目着。 楚老将军点点头，觉得卫宸真是个可靠的小辈，时时不忘教导暖玉。 “暖玉，以后不管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卫宸。宸小子可是个无所不知的。”楚老将军评价很高，卫宸适时的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赶忙推脱。 说自己年轻，有什么做的不好的，祖父只管开口。 若是气了，便打他一顿，他绝无怨言。 这话一出，又哄得楚老将军一喜。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自己点头，两个小辈的亲事可不会这么顺当。 自然，这时候楚老将军把自己当初死活不喜卫宸，百般阻挠，不愿暖玉下嫁之举……给彻底忘记了。 一旁楚小将军一脸不屑…… 什么暖玉账目有些不懂？根本就是诡辩。 若说朝堂上的事，暖玉自是不及卫宸，可若是管理内务，看账消账，卫宸怕是还不及暖玉。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卫宸便是十样全能，也没道理连内院那些针头线脑的小事也了如指掌。 不过是说来哄骗自家父亲的，可父亲竟然全信。 这世道啊，还让不让老实人活了。 当然，楚小将军自觉是个老实人。 可自己这个老实人，被父亲母亲瞪了足足一个时辰了。他心里想啊盼啊，女儿快来吧，快救父亲出水火，可是暖玉却只顾和卫宸胡闹。 可想而知，楚小将军怨念得有多深。 不过此时，屋中几人谁也没理会楚文靖，楚老夫人只侧身和暖玉说话…… 楚老将军则和卫宸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热闹。 孤零零的楚小将军顿觉了无生趣。 他不过就是瞒了十几年罢了，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怎么全家都孤立他一人呢。楚小将军心里那个委屈啊。 “儿子也不是不告诉父亲母亲，我曾无数次想过和母亲道出实情。可想到当年母亲对文涵……我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起旧事，楚文靖表情凝重了几分。他性子虽然直率，也喜欢说说笑笑，可是很多事情藏在他心里，他其实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开朗。见楚文靖开口，几人不由得正颜倾听。 那时候觉得天塌地陷的事，其实如今想来，不过尔耳。 他竟然一瞒便瞒了十几年，以他的性子，实属不易。 如今终于能痛快的说出来了。其实对楚文靖来说，也是一个解脱。 “如果事情不败露，我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开口。这事直到我死，都会憋在我心里，为此，我怕是死后都不能瞑目。母亲，儿子对不起你。文谨自幼性子孤傲，是个说一不二的……父亲那时候长年在外，我这个兄弟对她又十分纵容，以至她行事偏颇。当初入宫旨意下达后，她哭着求我，说有了心上人。那男子后来我也见到了，还算是个老实的，家中有几亩药田。文靖有一次随我上山进香。没老实呆在客院，带着丫头去了后山，后来迷了路，那男子在山中采药，好心替文谨引路。二人就此相识。后来文谨每次缠着我要去上香，都是暗中和那男子约定好相见之事。” 那时候他年轻，对女孩的心思实在猜不透。 还以为妹妹改了姓子，真的信起佛来了。 正好也可以顺便带着文涵出门，楚文靖便没有多心。 一年时间，带着二人足足出门十数次…… 这事如果不是入宫旨意下达，妹妹还不会告诉他。当时楚文谨实在没法子了……“当时文谨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未成婚便先孕，这若是传出去，我们楚家名声便算完了……”楚文靖说到这里，不由得看向楚家二老，果然看到楚老夫人眼中含了泪。 随后，屋中响起暖玉的声音。“祖母不要伤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那时姑姑便有了身孕，岂不是说祖母早就有了外孙。这是好事啊。”楚老夫人又气又怒的，暖玉这么一说，又觉得事情似乎真的也不算糟糕。 暖玉说的对，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 如果那时女儿怀了身子，那孩子怕是比暖玉小些，如今也十三岁了。 “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那个孽障都做了什么。”惯女如害女，此话不假。一子一女，她其实更偏心女儿些。儿子自幼禁摔又禁打的，是个淘气鬼。女儿却是要娇养的，虽然性子娇蛮了些，可自己的女儿，还是百看百好的。所以对于女儿，楚老夫人锦衣玉食的供应着，只要她开口，几乎无所不应。 可没想到，竟然养成这样一幅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的性子。 “母亲息怒，事后文谨跪在我面前，说他们是情难自尽……他们有一次相约，文谨故意留下丫头望风。我只当文谨午歇，也没在意。他们却偷偷去了后山。那后山有蛇，文谨不小心被咬了。”“那次的事我还记得，回来还打了你几棒子。怨你没护好妹妹。”楚老夫人想起来了，不由得开口附和。 “便是那次，那蛇毒虽然不致命，可若无那人替文谨吸毒，怕是文谨小命也堪忧，那人懂些药理。那之后，文谨对他简直是死心塌地。相处时间久了，再加上文谨那性子，最终……” 真正的楚文谨，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性子。 楚文靖之所以时时带着妹妹，便是因为兄妹两个性子有些想像。 “真是孽障啊。靖儿，你接着说。我倒要听听那丫头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二人越了界，文谨有了身孕，文谨将实情告诉我后，那人亲自来我面前请罪。我把他打了个半死。那人也算硬气，一句求饶也无。事已到此，便是杀了他，也弥补不了什么了。而且文谨直言，若是那人死了，她也不独活……” 第五百章 当年之事 第五百章当年之事 “那时文涵失了暖玉，虽然人活着，心却死了。最后是文涵提出，由她带文谨入宫。而文谨便和那人离开京城，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至于楚文涵入宫后如何瞒过齐君，便是那男人教他的。用几种草药配了个熏香。 让齐君昏昏沉沉，再附以言语误导，终于搪塞过去。 楚文谨和楚文涵模样有五六分相似，再由丫头们巧手妆点一番，换上文谨的衣掌，乍看上去几乎能以假乱真。 所以说当初宫中选秀时，是真正的楚文谨……而后入宫的，便成了文涵。 因着是楚家小姐，入宫是也无人敢刁难。 便这么顺顺当当的，来了一出李代桃僵。 楚文靖说完，屋中几人都出了一头冷汗，尤其是楚家二老。“浑小子，你胆子真大。你若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人查出来，我们全家都得死绝。”楚老将军险些拿出鞭子，好在身边有卫宸在，他第一时间制止了楚老将军。“祖父勿气。小将军也是救妹心切。” 一句救妹心切，让楚老将军怒意暂时消了几分。 “祖父试想一下，那时候便是文谨小姐真的入宫。她非但逃不出一个死字，楚家也会因此蒙羞，怕是百年基业瞬间毁于一旦。”“文谨行事糊涂啊，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女儿。”楚老夫人控制不住的落了泪。 “是我过错，我不该把你们孤儿寡母几人留在京中。自己却长年在外。”两老各自自责，把责任往身上揽，力求对方能舒服些。 暖玉心里也有些难过。 祖母是个严厉的长辈，可是对女儿却十分纵容，以至让楚文谨养成那样行事不顾后果的性子。 “都过去那么久了。二老也不必自责了。还是问清文谨小姐如今身在何处重要些……”关键时候，卫宸向来一语中的。卫宸别提多感激卫宸这句话了。 要知道眼见着年迈的母亲哭泣，父亲面露颓败之色。 这比杀了楚文靖还要让他痛苦。 可他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所以他连劝慰的立场都没有。暖玉是个姑娘，这种时候便显得力不从心了些，还好有卫宸，楚文靖虽然看卫宸不顺眼，因为有卫宸在，自己这个父亲在暖玉眼中便成了不重要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卫宸关键时候救场救的十分有分寸。 果然，楚家二老止住难过和自责。 然后几人目光齐齐看向楚文靖。“……当时我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后来几年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动向。四年前，我前住甘宁道，倒是他们主动寻上了我……母亲放心，妹妹很好，四年前，他们迁往淮阳道，后在一个小镇安家，开了间药铺……夫妻两个这十几年来，相互敬重着，已经有两儿一女了。” 一听说女儿安好，而且还生了两儿一女。 楚老夫人双手合十。 心中暗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便是心中再气，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哪有不担心的道理……十几年未见，楚老夫人思念的紧，她一直以为女儿在宫中。一道宫墙，仿佛一道天堑，隔开了一切。 如今才知。原来女儿远在淮阳道。 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且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这对楚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怕走漏风声，我一年只和他们通一次信。母亲若想看，一会儿子取来给母亲。” 楚老夫人点头。 不由得拉起暖玉的小手。“暖玉，暖玉，你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了。” 便是没见过面，血脉亲情也是不能割舍的。 “是啊。祖母这下放心了吧。”“放心了，放心了。” “……等有机会，母亲可以去看看文谨。” 楚文靖见楚老夫人兴致这么高，不由得出声道。 见？ 有机会吗？ 如今楚家不管做什么，怕是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事情若是败露，岂不坏事。 “知道你妹妹过的好，我便放心了。” “……你母亲说的对，只要知道丫头过的好，没受委屈，我和你母亲便放心了。”楚老将军同样思女，只是淮阳道探亲一事，却是痴人说梦。 哪怕他如今解甲归田。 他若出京，怕是也不那么容易。 这世间，最多的便是过河拆桥。别管他是不是为了齐国拼杀一辈子，便因他的声望，皇帝也不允许他无故出京的。 要真的比起来，也不知道楚家和齐凌哪个皇帝更忌讳呢。 “这事，祖父和祖母都想的太多了。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二老这样一想，反倒成了天大的事。”突然，卫宸适时开口。“宸小子，何意？”楚老将军眼睛一亮，追问道。 卫宸是个鬼才，也是个诡才。 这样的人，天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他都能迎刃而解。 在楚家父子看来是个死局的局，也许卫宸真的能化成活局呢。“十四年前，这事已经有了定数。姐妹互换，换过后，楚文涵便是楚文谨，楚文谨便是楚文涵。时过境迁，哪里还能再追究啊。所以我说祖父祖母想多了。便是被发现了，只说是养女便是……然后祖父再寻机把当初如何被救，如何意外有女的消息散播出去。祖父放心，没谁会觉得祖父做错事的……只会觉得祖父有情有义。如果祖母再表示愿意认下此女，更彰显了祖母大度……” 暖玉眼睛一亮。“二哥的意思是，祖父祖母索性大大方方的认回姑姑？” 卫宸点头。 楚家二老和楚文靖不由得低头苦思。 是啊。 这么多年了，宫中的便是楚文谨…… 他们再认个养女，即使模样和文谨有些相似，也是因为血脉同宗。便是有人想借此做文章，他们也不怕。 是他们走进了一个误区。总想着文谨是文涵，文涵是文谨。 从今以后，文谨便是文谨。文涵便是文涵。 “暖玉有齐凌这个义父，我们便是前往淮阳道，也无可厚非……宸儿，还是你看的清楚明白。” “祖母谬赞。祖母是关心则乱，我是旁观者清……” 第五百零一章 筹谋 第五百零一章筹谋 暖玉和卫宸出了落英院，见四下无人，暖玉不由得出声问道。“二哥为什么要让祖母去探望姑姑？即便无人生疑，也终究是担了风险。索性就像过去十几年那般，楚家只有宫中一位小姐不是更好吗？”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暖玉承认卫宸说的有理。 可是再周密的计谋，也会有漏洞的。 明明祖母已经放弃了。知道姑姑过的平安就好。 可是卫宸一句话，却把事情引向了另一条路。 刚才离开前，楚家二老甚至已经在计划怎么去淮阳道探亲了。 这时候出京？ 暖玉觉得实在是风险太大。 这次倒是父亲楚文靖头脑清楚的拦了下来。好歹说服了楚家二老，便是要远去淮阳道，也等暖玉出嫁后。 可以说如果没有卫宸的推波助澜，事情最终不会走向这样一个方向。刚才当着长辈在，暖玉不好发问，如今只她和卫宸两人，她才开口问卫宸。 卫宸拉着暖玉的手，缓缓走在小路上。 因着担心暖玉晚上回拢月轩不便。沿途路上挂了灯笼。楚家对暖玉的在意，很多时候做的不声不响，这也是卫宸敬畏楚家人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们面前，是一条通向外院的蜿蜒小路。卫宸喜欢这条小路，走在这条小路上，他可以仗着夜色而抓紧暖玉的手，有时路边窜只野猫，小姑娘受了惊吓，还会主动扑进他怀里。 至于暖玉的问题，其实有几个原因。“我们成亲后，我和你留在京中。皇帝定然不会阻拦祖父祖母出城的。”当今天子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用质子辖制那些他不放心的人。 像是淮阳王妃母子入京。 暖玉和他，算是楚家的人质。他们留在京城，楚家二老出京皇帝便会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 至于发现他们去往淮阳道，再想阻拦，便晚了。 卫宸自认是这世上最了解暖玉的人。如果京城有变，若是不能保证楚家二老的安全，暖玉也不会跟着他离开京城的。所以在事发之前，他定然要把暖玉在意的人送出京城。 自然，这话如今还不适合说给暖玉听。 “话是如此，可是似乎也不必这么赶啊。”在暖玉看来，十几年都能等了，也不怕再等一阵子，等一切风平浪静，等京城局势稳定下来。至少要等到皇帝对楚家最终的态度出来。 如果皇帝再不猜忌楚家。 父亲楚文靖被重用，到了那时再寻姑姑，不是更合适些吗？ “暖玉，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何况他们已经等了十四年，你忍心让他们继续过毫无希望的日子？” 卫宸说的一本正经，暖玉被唬住了。 “可是眼下便计划出京？合适吗？” 卫宸只要想说服暖玉，还从未失败过。何况卫宸刚才那句话，说的十分技巧。他先说楚家二老上了年纪，暖玉本能的会引申去想……然后又说十四年。 这么一说，暖玉如果还摇头，那她真是大逆不道了。 暖玉想起最近楚老夫人和她说的最多的便是姑姑小时候，其实祖母思女心切。 可是又怕连累到父亲，所以一直隐忍着没有追问。其实，祖母早就等不及了。 在揣度人心方面，暖玉自认不及卫宸。 “我们成亲后，正是好机会。你想啊，你如今是楚家唯一的小姐，你出嫁了，祖父祖母自然了却块心病。这时候有了出门的兴致也是正常。待二老出京后，先去四下游玩一番，然后再传出寻到遗失在外的骨肉，前往相认便顺理成章了。”卫宸说的轻松，其间如何安排，如何扰乱皇帝视线，如果让皇帝放下戒心，都是需要计划周详的。只是这些卫宸却不打算说给暖玉听了。 “只望祖父祖母能开怀，一路平安寻到姑姑。”“一定会的。”卫宸柔声应道。 把暖玉送到拢月轩外，卫宸替暖玉紧了紧大氅。笑着让暖玉早些睡，眼见着暖玉进了拢月轩大门，卫宸这才转身离去。 已到了年关，正是朝廷论功行赏之时。 他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如果皇帝还以年岁太小为由，不提褒奖之事。 他明年有什么脸面娶暖玉过门…… 小小的末流官员。娶楚家小姐……也许，是郡主。真是贻笑大方。 便是暖玉不嫌，他还替暖玉委屈呢。 暖玉进了院子，并没往里行，而在隐在一边，直到确定卫宸已经转身离去，她才缓缓进了院子……因为有卫宸在，暖玉没让丫头跟着。见到暖玉回来，芷香和芷云迎上前来。“小公子睡了。小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天气这么冷，快进屋暖和暖和。”“……小姐和二少爷出去，哪次回来的早……偏你大惊小怪。”一旁芷云轻声说道。 两个丫头习惯性的这么斗嘴。暖玉也不在意。 洗漱过后，自顾自进了内室。 芷香上前给暖玉铺chuang，芷香则替暖玉卸下头上簪子，然后把一头青丝放下。 “彦儿很快便要随着他父王回淮阳道了，这两天，你们替他收拾收拾行装。只要他喜欢的，都带上。” 提到齐彦要离开了，芷香有些失落。“小公子机灵极了，最近功课写的又快又好。还能一边听二少爷讲课，一边和老将军习武。简直一心多用。如果小公子能再多住一阵子就好了。”整个拢月轩，芷香是和齐彦关系最好的丫头。齐彦初来时，暖玉见齐彦和芷香能玩到一处。索性便吩咐芷香伺候齐彦起居。 “小公子回去才好，留在京城，王妃不在了，王爷又鞭长莫及的。还是跟在父亲身边保险些。”芷云想的多些，也听了不少流言，知道如今是淮阳王父子离开京城的良机。自然不会像芷香这么傻呵呵的想当然。 “……不是有林家和小姐吗？小公子留在京城难道会有危险？芷云，你总是危言耸听。” “你知道什么？小少爷可是淮阳王府世子。可容不得出一点错，你一个丫头，能担得起责任？要奴婢说啊，走了也好。小姐快出嫁了，等嫁了人，难道还要带着小公子去卫家？” 芷香正想反驳。她觉得反正二少爷也要教导齐彦，住到卫家去也不算什么。 第五百零二章 急召 第五百零二章急召 暖玉今天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不愿去听两个丫头争辩。于是挥手让二人退下。 芷香和芷云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听命的退了出去。暖玉向来不需要守夜丫头，不过今晚芷香和芷云商量着轮番守夜。 因为平时她们说起这些，暖玉向来静静听着，并不会露出不悦的神情来。可是今晚…… 院中，两个丫头缩在廊下，小声嘀咕着。“莫不是小公子要走了，小姐舍不得？”“你才看出来啊。就你傻，明明知道小姐舍不得，还一口一个小公子的。你就不能少在小姐面前提几句。”“冤枉。我真没在意。大不了以后我不在小姐面前提小公子了。芷云，你说楚家好还是卫家好？等小姐和二少爷成了亲，我们便要跟着小姐去卫家了……我有点舍不得这里……” “我也舍不得，可是小姐说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何况到了卫家，小姐可是夫人。以二少爷对小姐的在意，整个卫家，便是小姐做主。我们自幼服侍小姐，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等到了卫家，我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真的吗？太好了。王述说他以后是卫家管事。那我就要当内院管事妈妈。看以后王述还敢不敢小瞧了我。” 芷云摇头，对于芷香妄想爬到王述头上的美梦，都懒得和她争辩了。 夜缓缓深了。 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 才过子时，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 芷云轮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很快，拢月轩的大门被敲响了……“小姐，小姐……”是王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芷云迅速打开大门，王述一见门开的这么迅速，登时松了一口气。“快去告诉小姐，宫里出事了，谨嫔娘娘突然染病，宫中来人召老夫人和小姐入宫，似乎娘娘的病有些凶险。” 芷云一听，脸色登时一白。 她知道自家小姐和宫中谨嫔娘娘十分亲近。 小姐几次入宫，都亏了谨嫔娘娘照顾。 芷云来不及多想，小跑着去招呼暖玉起身。 暖玉今夜睡的不安稳，隐约间听到响动，芷云挑帘子进来时，暖玉已经坐起身来。芷云掌了灯，去给暖玉拿衣裳。“小姐，刚才王述来传话，宫中急召小姐和老夫人入宫，说是谨嫔娘娘病了……” 暖玉心中一紧。 病了？这时候急召入宫，暖玉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怎么会连夜召楚家人进宫。 暖玉一边更衣，一边叮嘱芷云……“我随祖母入宫，若是明早还没消息传出来。你便去见二哥……”“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切记，不可太早，若是虚惊一场，可别坏了二哥大事。”“奴婢明白，等到天亮后，小姐还没消息，奴婢再去。”暖玉有些乱，芷云动作麻利的给暖玉梳妆，很快芷香也来了。 两人一起，暖玉很快收拾妥当。 然后由两个丫头一左一右陪着，前往落英院。 落英院中灯火通明。楚家二老都起身了。皇帝只召女眷入宫，楚老将军急的团团转，楚小将军也来了。见到暖玉，上前连声叮嘱。“你姑姑若真的有什么不好，便想法子送个消息出来。为父会想尽办法救她的。”谁都知道连夜召进宫代表着什么，便是当不成夫妻，总也是兄妹。 对谨嫔，他或许比楚家任何一个人都要在意。 可他是男儿身，是断然不能进宫探望的。“父亲放心，我知道。” “……怎么突然病了？提前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暖玉，她是你母亲，若真的是最后一面……你便认了她吧。” 楚文靖知道暖玉这个女儿，对于楚文谨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年若不是失了女儿，其实她和齐凌最终也不会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她虽是父亲抱回来的，可也是楚家娇养出来的小姐。 虽然出身不及嫡出的林家小姐，可是楚家门楣高了林家一等，所以两相一比，其实她和林玥琋出身也辩不出个高低来。若是齐凌执意求娶，皇帝最终或许也会点头。虽然那之后，楚家或许再不被重用。 可不管是楚老将军还是楚文靖，都不会在意这个的。 他们征战，为国为民，为了不愧已心。 如果用女儿[妹妹]的幸福来换。他们宁愿。虽然这样说有些心胸狭隘，对不起将赞誉他们的百姓。可生而为人，哪个没有私心呢。 楚家几代良将，最终落到如今的处境，不得不说，的确让人心寒。 楚文靖简直心乱如麻，好在暖玉还算镇静。 甚至比起楚老夫人，还显得从容几分。楚老将军也发现了，心道老妻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以前口中记恨着，可一旦出了事，她是真的担心。“暖玉，扶好你祖母。你祖母年岁大了，不管发生什么，你定要劝她看开些。” 自己的女儿如今重病在身。 可是做父亲的却连看女儿一眼都成了奢望。这是楚老将军第一次真正恨起了齐家，恨起了这个皇族。 以前不管齐君做的多过份，他心中永远都有个‘忠’字在。可是如今……“我女若是被人算计殁于宫中，我便和齐皇朝不共戴天。”“父亲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楚文靖一惊，赶忙出口相拦。 “你父亲说的不错，我们楚家如今人丁凋零，唯一的女儿又早年入宫，如果皇家迁怒到我楚家女儿头上，休怪我楚家翻脸无情。暖玉，我们走，我们去看你姑姑。有祖母在，你姑姑定然化险为夷。” “是，楚家先祖护佑，姑姑定能平安。” 楚家父子亲自送了暖玉祖孙上车，然后楚文靖不放心，骑马亲自护送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上，楚老夫人紧紧握着暖玉的手。“丫头，别怕，一切有祖母。”“祖母放心，我不怕。” 暖玉确实不怕，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是她所惧怕的，她只是觉得有些冷……“说起来，你姑姑也是个可怜的。这时候，帝后怕沾上病气，都不会守在旁边，若得了机会，你便唤你姑姑一声‘母亲’吧。” 第五百零三章 深夜急召 第五百零三章深夜急召 “你也别怨她，当年最惨的便是你姑姑了。丢了女儿，没了男人。最终又……入宫。可以说，为了楚家，她足足牺牲了十四年啊。祖母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愧对你姑姑……” 恩啊怨的，这些年也都磨平了。 过去只楚老夫人一人在京城时，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当年如果不是她做法太决绝，也不至于逼得文涵离家，文靖去寻。 如果文靖在，文谨也许不至于闯出那等祸事来。 自然，文涵也不至于落个这样的结局……“以后认回你二姑姑，我一定让她在你姑姑面前磕头请罪。”当年入宫甄选，屏中中选的本是自己的女儿，最终苦的却是文涵。只恨她当年对女儿太过娇惯，以至她竟然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事。 竟然在甄选过后，行了那等荒唐事，而且珠胎暗结。 若无文涵代其入宫。楚家怕是早就因着欺君大罪而祸连满门了。 现在想来，楚老夫人也十分后怕。“时过境迁，姑姑从未有过怨言。”暖玉能看出自己的母亲是真的心中无恨。 提起楚家人，她虽然从未多言，可是暖玉能感觉的出，她对楚家人十分挂念。哪次都要问过楚老二老的身体如何。“她自幼性子便和善，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在她眼中，世上根本就没有坏人……是祖母对不起你姑姑。当年如果心胸不是那么狭隘，你祖父又实言相告，我认下她这个女儿，也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 楚老夫人忧心忡忡，一边悔恨着，一边又想着星夜进宫，这病得有多重。 以前倒也有过夜里急召宫妃亲眷入宫的，最终的结果都是……想到这里，楚老夫人身子不由得一颤，登时觉得周身遍布冷意，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还没对那丫头说抱歉呢。 自从她身世败露，她已经足足十五六年没有见过她了。 离家一年多生下暖玉，而后又直接入宫。这世上，楚老夫人自认没有愧对谁，唯一个她。 以后，她便是她嫡亲的女儿，就是她的文谨了。 楚文靖将祖孙两个送到宫门，手紧紧握着缰绳，他恨，恨这齐国皇宫，恨这高高的宫墙，更恨这皇帝的主人…… 有宫人亲自迎了楚老夫人祖孙，言自己是奉皇后之命前来引路。 宫人把祖孙二人引往听雨轩…… 白日的听雨轩显得死寂，那深夜的听雨轩便是死气沉沉了。 只在廊下挑了一对灯笼。越发显得整个院子黑的瘆人。一路行来，楚老夫人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她知道听雨轩，楚老将军告诉她，虽然偏僻了些，可景致不错，是宫里难得清静的地方，她当时还安慰暖玉说适合文谨那性子住呢，可她真的没想到，能清静成这样？这叫清静吗？简直静的跟坟场似的。周边景致黑忽忽的，虽然看不真切，可和不错也搭不上边。 文谨最近一直住在这里？ 苦了她了。 “……暖玉，你上次为何没和祖母说，你姑姑便住在这样的地方？” “是姑姑不让我说的，姑姑说，说了也无用，还让祖母跟着伤心。”“文谨那孩子啊……” 楚老夫人不由得加快了步子，暖玉手上用了些力搀扶着，另一边是韩妈妈，见此也是一脸的心疼。 两位小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一个静一个动，不过都是心善的好姑娘。两个小姑娘自幼模样便相似，有人说她们像孪生姐妹，两个小姑娘觉得有趣，便真的像亲姐妹似的形影不离。 一转眼…… 沧海桑田。 上次暖玉见过的嬷嬷等在门边，眼见暖玉，眼前一亮，慌忙迎了上来。“见过楚家老夫人，见过楚小姐。” 楚老夫人摆摆手。“不必多礼了，文谨呢？我的女儿呢？” “老夫人终于来了，在内间，刚才御医才来看过。”说话间，嬷嬷挑了帘子，楚老夫人当先迈步进屋，匆匆看了一眼，便直直走向内间。 挑了帘子，只见内间比起外间来，还要简陋。 想当初，她在楚家，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姐妹两个比邻而居。小院子布置的一步一景，寝室也是极尽华丽的。 而如今，一chuang一桌，桌边烧着一个火盆。而楚文谨，便一脸惨白的躺在那里。 “文谨，丫头。”楚老夫人踉跄着上前，小心的握起楚文谨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她小心的替楚文谨掖了被角，随后直起身子。再转身时，刚才瞬间的悲怆已经荡然无存，暖玉上前，站在楚老夫人身侧，同样的表情镇静。 那是她的母亲，此时正虚弱的躺在那里，她们几人进来也未吵醒她。 可见她虚弱成何种样子。 “你说，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圣上连夜急召？” 楚老夫人在京城也算是颇有威信的，这么一脸严肃的发问，端的是有贵夫人风范，而且周身有种武将氏家特有的戾气……那嬷嬷身子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今日晌午过后，娘娘说胸闷……然后突然间吐了几口血。奴婢吓坏了，扶娘娘躺来后，慌忙去禀皇后娘娘。可是……娘娘宫中的玉瑶说娘娘在午歇，她不敢叨扰。奴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眼见着皇后娘娘还不起身，奴婢急的六神无主，后宫之事只能禀奏皇后娘娘……奴婢不敢继续等了，怕娘娘有个意外，便决定豁出去了。如果娘娘有个好歹，老奴性命也是不保。左右是个死，奴婢若能救下娘娘，也算是做桩好事。老奴知道陛下批阅折子累了，每天都要去花园逛逛……于是冒死闯了园子……” 楚老夫人听到此，不由得打量一眼那个老嬷嬷。 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额头倒真的青了一块。 料想她所说虽有夸大的成份，便还算可信。要知道这事她造假与否，一查便知。宫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你这人，我家夫人问你娘娘到底生了什么病呢？” 一旁韩妈妈一脸焦急的道，这婆子只会替自己邀功。 “……御医说是咳血症。” 什么？咳血症？楚老夫人身子一晃，如果不是一旁有暖玉和韩妈妈扶着，她早已瘫软在地了。 “你说的可是咳血症？” 第五百零四章 宫中生变（一） 第五百零四章宫中生变（一） “这事奴婢可不敢胡乱说，刚才御医亲口说的……”这也是帝后下旨召楚老夫人祖孙入宫的原因。 谨嫔突然身染重病，如果真的重病不治，皇帝实在不好对楚家交待，所以这才让暖玉和楚老夫人进宫见楚文谨最后一面，想到这里，楚老夫人眼前一黑。 “……暖玉，你在这里守着你姑姑，我去求见陛下，我倒要问一问，我女儿犯了什么错？明明是六皇子的错，是夏皇后教子不严。文谨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把文谨贬来这听雨轩？害得文谨身染重病？他们皇家欠我一个女儿。” 听到这里，楚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皇后故意刁难，这嬷嬷怕真的出事，所以大着胆子去见了皇帝。 怎么也是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皇帝还是给宣了御医。最终确定楚文谨染上咳血症。 夏皇后她是何居心？ 皇帝又为何如此纵容她。真当楚家这百年功勋世家是纸糊的？ “祖母，息怒。这时候去见陛下，实在不合适。” “是啊，老夫人息怒，谨嫔娘娘为重。这咳血症照顾好了，也不一定会要人命。”一旁韩妈妈也劝道。 这事不止是楚老夫人，暖玉也气。 有些详情祖母不知，她却清楚。夏皇后不止是故意延误姑姑病情，她还一门心思想要了姑姑的小命。上次暖玉不想惹事，卫宸回来后，她和卫宸一起分析过入宫之事。 卫宸也认为夏皇后是故意让暖玉入宫，故意让暖玉看到谨嫔的惨状的。 如果那时候暖玉闹起来…… 夏皇后或许借机连暖玉一起收拾。毕竟那时候小将军不在，卫宸也不在。 而且齐凌尚不知暖玉的身份。即便林家出面，暖玉也少不得要受些苦楚。 卫宸庆幸，暖玉那次忍耐了下来。可是今天，她不想忍了。夏家和楚家注定是死敌，她的退让只会让夏皇后以为她胆小怕事……如今楚家父子在，卫宸在，林家和楚家也因为齐彦交好，卢承瑜之父也一定会声援楚家。还有一个齐凌…… 如今的楚家，看似弱势。 实则不然。这次便由她出面，比起楚老夫人出面，她出面，赢面更大。暖玉在心里打定主意，口中柔声劝着楚老夫人。“韩妈妈说的不错，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姑姑。韩妈妈，你随嬷嬷去烧些热水，再把外间添几个火盆，即不能熏到姑姑，也不能让内间这么凉。芷香和芷云便在屋中随时服侍姑姑……”几人领命。 楚老夫人神情缓了些。 然后由暖玉扶着，坐在楚文谨身边。 一手拉着楚文谨的手，一手轻轻抚着，希望将温暖传给躺着的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芷香芷云暂去外间布置火盆，屋中只有暖玉祖孙。楚老夫人轻叹一声。“丫头，这么多年了，我们母女终于得见。母亲对不起你……你要好好的，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了。暖玉已经大了，明年便要嫁人了。你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出嫁，等过两年，让暖玉给你添个外孙……孩子，你醒醒。” 越说越伤心，楚老夫人眼圈止不住的泛红。 “当年，是我的错，其实你母亲救了老爷。如果没有你母亲，哪还有如今的楚家。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老爷却……他不仅没报答你母亲，反而害了你母亲。孩子，你一定要挺住。不能让那些坏人遂了心愿……你还没见过卫宸吧，那可是你未来的女婿。你不亲眼看到他，怎么放心把暖玉嫁给他……文靖这些年一直未娶，你也别自责，这事和你无关，在他心里，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他不娶妻，是因为他没有找回暖玉。如今，他终于帮你找回了女儿，他也终于松了口，说等暖玉出嫁后，便讨房媳妇进门伺候我。孩子，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可不能丢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便这么走了啊。” “……舅母。”突然间，传来楚文谨有些气弱的声音。 一句舅母，让楚老夫人在眼圈中滚了半天的泪珠终于滑了下来。 “傻孩子，唤什么舅母，我是你母亲。” 楚文谨强撑着支起身子，暖玉赶忙把软枕垫到她身后。楚文谨见到暖玉，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逝。然后她平静的回望楚老夫人。“孩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怪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能原谅母亲吗？” “母亲……您不再怪我了吗？”楚文谨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一定是在做梦。她做梦都希望楚老夫人原谅她。如果不是她，楚家当年也不会有那场劫难了。长兄文靖也不会年过三旬依旧未娶妻了。楚家也不会到此时还后继无人。 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在宫中一天，便赎罪一天。 她不觉得苦，只觉得多赎罪一天，身上罪孽便少一分。这么多年来，她便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在过每一天。 “傻孩子，你没错，母亲为什么要怪你？文谨，你以后便是我的文谨。” 楚文谨惨白着一张脸，因为楚老夫人的话小脸瞬间恢复了几分血色。 她的病，大半是心病。 再加上听雨轩又冷又潮，这才病入膏肓。 如今心中一亮，登时觉得胸中憋闷的感觉淡了一分。楚文谨侧头看向暖玉。“暖玉……”“姑姑，我都知道了。我只能唤你姑姑。不过我每唤一声姑姑，在心里都会小声唤一句‘母亲’。”暖玉任由楚文谨拉住她的手。 她话音落下，楚文谨又是一阵闷咳。 然后帕子上果然咳出一滩血来…… 暖玉见到，觉得眼睛都是疼的。“女儿，不许激动。要平心静气，你只要知道，外面一切都好。暖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孩子懂事，即不怪你，也不怪……听卫宸说，消息是你送出去的，想必你是希望暖玉认父的。你放心，暖玉是个听话的姑娘，她一定会认下父亲的。” 楚文谨止了咳，用希翼的目光看向暖玉。 第五百零五章 宫中生变（二）不依不饶 第五百零五章宫中生变（二）不依不饶 “暖玉，过去的事，并非他的错。我负他在先，你要怨便怨我，不要怪他。十四年了，他从不知道世上有一个你。如今他知道了，定然希望你唤他一声父亲。暖玉，认下他。他会护你周全，只一个卫宸，我不放心。”楚文谨艰难的说着，一旁楚老夫人暗暗用手拭着泪。 暖玉轻咬着下唇。 她想点头，可是这头一点，她便不能再心存不甘了。 她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今天这头一点，她会马上认父。可齐凌马上便要离开淮阳道了。 这时候认父，暖玉觉得并不明智。 “……丫头，应了你姑姑吧。”其实说起暖玉认父，楚老夫人比暖玉还要怕。 要知道她如今把暖玉当成亲孙女，若是暖玉认了父亲，随着齐凌回了淮阳道，楚老夫人得哭瞎了眼睛。可是事情摆在眼前，文谨病重，一心希望暖玉认父，好多个依仗。 楚老夫人突然意识到，是她私心过重了。 和暖玉的安危比起来，任何私情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不管楚家发生什么变动，暖玉都要平平安安。齐凌贵为淮阳王，皇帝嫡亲的兄弟，是有能力保护暖玉周全的。 一叶障目啊。 “祖母，姑姑。这事我会和二哥商量的。”暖玉最终回道。 楚文谨轻轻一叹，也没再逼问暖玉，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楚老夫人确定楚文谨只是睡了，这才把暖玉扯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这丫头，刚才应了便是，是祖母没想明白。你便是认了父亲，也还是楚家的小姐。若是将来楚家有个好歹……卫宸毕竟年纪还小，势力弱。如果有齐凌在，定能保你和卫宸周全。” “楚家不会有事的。” “傻暖玉，有你祖父和父亲在，楚家自然不会出事。只是，多一个依仗何乐而不为。人家想要个有权有势的父亲还没有呢，你有，却还往外推，真是个傻姑娘。” “事情哪有祖母和姑姑想的那么轻松。认父……认了后呢。二哥说齐王爷行事向来恣意。若他真的跑到圣上面前，说我是她嫡亲的女儿……接下来的事楚家便再不能控制了。即便齐王爷不说，以他的性子，我若痛快的认了他，怕是也会被外人看出端倪来，反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大家心知肚明，却不开口说破。祖母放心，一会姑姑醒了我会和姑姑说清楚的。” 见说不动暖玉，楚老夫人轻叹一声。 摸了摸暖玉的头，觉得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事情想的比她还周全。她一门心思只想让文谨安心，却未深思认父后续。罢了，便由着她吧。 整个后半夜，楚老夫人和暖玉轮流守在楚文谨身边。 一旁韩妈妈还有芷香芷云轮换着伺候楚文谨，一会喂药，一会喂水。 后半夜楚文谨又咳醒了几次，仅是帕子便用了五六条。好在天将明之际，楚文谨沉沉睡去，期间御医又来了一次，替楚文谨把了脉。楚老夫人去了外间亲自过问。 御医说有所好转。 先前他来诊脉时，谨嫔确是危险至极。他这才禀明了圣上…… 如今看来，吉人天相，如果随后两天楚文谨能灌下药去，而且吐血的次数减少，小命或许能保住。 楚老夫人谢过御医。 脸上神情终于缓和了两分。 暖玉见楚老夫人面露疲惫之色。扶着楚老夫人至窗下矮榻。“祖母睡一会，我先去看护姑姑。” 楚老夫人点点头，她年岁大了，也确实有些熬不住了。 再加上楚文谨挺过了一难，心也暂时放下了。“好，祖母睡一会。” 服侍好楚老夫人，暖玉招手唤了芷香出门。 清晨，薄雾弥漫，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有种冷洌的感觉。芷香搓着手，以为暖玉乏了，所以来院中醒醒神。“小姐若是困了，便去睡会，奴婢会看护好娘娘的。”“芷香，你说这次姑姑生病，谁是罪魁祸首！”“……那还用说，若不是夏皇后故意克扣听雨斩的吃用，娘娘何至体弱染上这病。娘娘以前锦衣玉食，突然间落到吃不饱，穿不暖的田地，落差实在太大了，便是娘娘心里不在意，这身子也受不住。可这是皇宫，咱们便是再牵挂，也是鞭长莫及。如今奴婢倒感谢夏皇后上次召小姐入宫呢，要不然，娘娘怕是病的比如今还要严重。”最近一阵子，听雨轩吃穿用度终于恢复成嫔妃的品级。 虽然这里依旧荒凉，可好歹能填饱肚子，屋中也能多烧个炭盆了。只是，还是伤了谨嫔的根基。 见暖玉不开口，芷香以为自己说错了。 “奴婢难道说错了不成？如果这次娘娘真的有个好歹，奴婢看最高兴的莫过于夏皇后了。这宫中，怕是再没谁有和夏皇后一争之力了。小姐不应，难道奴婢说错了不成？” “……不，你没说错。所以这次不能这么轻意便算了。芷香，一会你给嬷嬷几个银子，让她想法子送封信出宫，上次姑姑能把信送到齐王爷手中，想必这嬷嬷是知道法子的。”芷香怔怔的点头，不知道暖玉有什么安排。 “你只管把信送出去。” 暖玉说完，去了楚文谨平时打发时间的小书房。 暖玉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正好第一束阳光照了进来…… 小书房不大，靠墙有个书架，上面摆着一些诗词曲谱。暖玉粗粗打量一遍，探身吹灭了烛灯。芷香等在外面，暖玉把信交到她手中，芷香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转身去寻那嬷嬷了。 眼见着时辰到了。 暖玉正了正头上的玉簪，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 随后迈步向外走去。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芷云小跑着追了上来。“不是让你照顾姑姑吗？”“韩妈妈在娘娘身边服侍着。小姐去哪里？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芷云比芷香精明。 眼见着一晚上暖玉脸上神情虽然淡淡的，可是眼底深处却闪着怒意。 自家小姐是个轻意不动气的，一旦动起肝火来，那不烧个痛快休想小姐善罢甘休。 这次谨嫔娘娘莫名病重之事，怕是惹怒了小姐。 第五百零六章 宫中生变（三）以卵击石 第五百零六章宫中生变（三）以卵击石 在外人看来，楚家小姐模样生的好，人前总是娇娇柔柔，满脸含笑的，实则，那是小姐不和那些人计较。即便以前招惹小姐的杜家小姐，还有那先济北王府的小姐，小姐压根不屑和她们计较，所以不管她们如何咄咄逼人，小姐也不会真的和她们置气。可这次不同。 谨嫔娘娘如今还生死未卜。 而她是亲眼陪着小姐进来见过听雨轩惨状的。 要说这事和夏皇后无关，那真是颠倒黑白。 若这事轻意的便让夏皇后搪塞过去，楚家在夏皇后眼中，岂不成了软柿子，能被随便揉圆搓扁。 所以自从昨夜入了宫，芷云眼皮便一个劲的跳，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她便时刻注意着暖玉，果然，只见小姐一人出门，芷香便不管不顾的跟了上来。 “……去告御状，你也要跟着我去送死吗？” 芷云不知暖玉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只要小姐敢去，她便敢跟。 “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有什么不敢的，小姐只管行事，奴婢必不会拖小姐后腿……” 从听雨斩到宫中正殿，需要经过十几道明岗暗哨，芷云初时只当暖玉怒极，这才有些口不择言，可是直到暖玉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牌，芷云脸上这才露出震惊之色来。 这牌子上面写了‘宫中行走’几字。 字迹不大，字迹先刻，后用朱砂。在墨绿的牌子上，显得尤其显眼。 护卫见到玉牌子，躬身退下。 便这么明目张胆的经过了十几拨护卫盘查。当暖玉带着芷云从廊下转了个弯，真的看到大殿时。 芷云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齐皇宫正殿修的十分巍峨。大殿建在丈许的白玉石基上，坐北朝南……偏殿，楼阁，廊庑左右排开。 此时，正是朝臣们上朝之时，远远的，只见文武官员正从远处徐徐行来。 “小姐，你不会真的要……” “二哥能行，我为什么不行？” 芷云都要哭了，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这可是正殿，那些缓步走来的可是齐国文武百官。自家小姐这时候现身……“此事由我出面最佳，我是楚家年纪最小的，见到姑姑的惨状一时按捺不住，这才冲撞了圣驾……圣上若要治我的罪，也得等我告完这个御状。”此御状自然非彼御状，当年卫宸如何凭一个落地考生，最终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暖玉不得而知。可她知道，这事不管是交给谁来办，都要按部就班。 先前六皇子强闯楚家拢月轩。 祖父上了折子，卢家和一众朝臣声缓，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便是父亲出面，以替妹妹讨回公道为由，怕是也难在朝上引起什么大声浪。至于卫宸和齐凌，根本就没立场出面。 数来数去，唯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可以‘闹……’而且要闹的人尽皆知。 打定了主意，暖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大殿。 芷云腿有些抖，可还是跟了上去。 做丫头的，主子有难，她责无旁贷的要挡在前面。 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皇帝追究起来，便说是她怂恿的。 于是，当杜淳和卢岳当先迈上白玉石阶，便看到暖玉主仆跪在殿前。因为拿了宫中通行玉牌，所以护卫们不敢阻拦，只得暗中去报宫中内侍，此时内侍还未来，朝臣们先到了。 卢岳见此，眸光微沉。倒是一旁的杜丞相冷笑一声。 “……这是哪家的丫头，真不懂规矩。这地方也是谁想来便能来的吗？” “杜大人何必欺负一个小姑娘。”卢岳反击。 “这怎么叫欺负，这里可是宫闱禁地，随便一个女人都能跪在大殿前，皇家的威仪何在？我齐国的威仪何在……诸位说呢？”自然是杜氏一党声缓杜丞相，卢岳的至交声援卢岳。 有人认出了暖玉。 “这不是楚家小姐吗？楚小姐跪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对于暖玉，朝臣中大部分都印象极佳。 是个苦命的孩子，身幼身子弱，被养在别院。才回京城不足一载。据说因分开时间长了，初入京城时，楚家老夫人都不准这姑娘进内院。好在这姑娘是个好脾气的，哄好了楚老夫人，名字才得以上了楚家族谱。 后来又在皇帝寿诞上献礼。 可着实出了个大风头…… 总之，是个德才兼备的姑娘。 若不是早先定了亲事，怕是为了争这个姑娘，楚家门槛得被踏平。 “卢叔叔，请帮帮我。”暖玉看向卢岳，卢岳有片刻的迟疑，最终还是点了头。“有什么话，你可直言。”这便表示他会支持暖玉。 “多谢卢叔叔，谢谢各位大人……昨夜子时，陛下招我和祖母入宫，言我姑姑谨嫔娘娘病重。”暖玉说到这里，朝臣们不由得嗡嗡一阵热议，说起来这位谨嫔娘娘，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 入宫十几年，一直圣眷不衰。 最后被贬，也只是被牵连了。 暖玉见诸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好奇之色，她也知道他们在这里只能耽搁片刻，不再迟疑。 直言道。 “上次皇后娘娘召我入宫，我亲自见到了姑姑在听雨斩中食不饱腹。诺大的听雨斩，姑姑晚上连火盆都没有。因为没有炭……我跪在这里，是要替姑姑讨回公道，我要告……告皇后娘娘公报私仇，置宫中法度于不顾，并且暗中加害我姑姑，以报六皇子被圈禁之仇。再告六皇子，不顾礼法，强闯我楚家门，伤我楚家护卫。目无法纪，实该重罚……” 齐国立国三百余年，历经十三任帝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铿锵的跪在正殿外，然后口口声声告一朝之后和皇子。 这简直是…… 简直是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都不足以形容了，简直就是向老天借了个胆子啊。 暖玉话音落下，有那么一瞬间，四下鸦雀无声。卢岳心神恍惚了片刻，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丫头，不可妄为。” “多谢卢叔叔提醒。” 暖玉说完，深深拜倒…… 第五百零七章 告御状 第五百零七章告御状 告皇后，告六皇子，而且只凭一张嘴。你说证据？夏皇后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证据？至于暖玉亲眼所见，只是暖玉亲眼所见，当不得证据的。 至于人证，整个齐皇宫，有哪个敢站出来替暖玉做证，指认皇后的罪行。 所以，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卢岳不想说暖玉不自量力，可是暖玉所为，实在让卢岳大开眼界。 这么个小姑娘，看着娇弱的像朵小花。可是刚才那翻话，声音却仿佛击到了人的灵魂深处。 立国三百载…… 她是第一个敢以一已之身，去向皇族宣战的女子。便为这份勇气，卢岳暗暗发誓，必要保下暖玉性命。 这时候，钟声响起，诸臣整冠，然后鱼贯入殿…… 齐君高坐殿上，明显脸色不愈。大家心如明镜，想必那位楚家小姐跪在殿外之举，内侍已报了皇帝，说起来也不知道是那楚家小姐刻意为之，还是她纯属运气好。 时间赶的不早不晚。 早一刻，想必内侍便暗中把人擒了。 晚一刻，他们入了殿，她便是跪在那里把头磕破，也不会有人理会。 她正巧赶在朝臣们入殿之前那一刻现身。 如果是运气加身，那只能说老天眷顾。如果是那姑娘算计……那只能说这姑娘简直是大气运加身。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种事，便是有人敢想，敢做的也没几个，何况是个姑娘。若无大气运加身，这姑娘哪里做的出……总之，这是个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的壮举。 齐君座前，有内侍唱报有事禀报，无事退朝。内侍话音落下，殿下一静。 平来有些臣子怀里揣着折子，可也不想触这霉头，本来是小事，若是皇帝一怒之下再迁怒于自己，那便得不偿失了。 自己这事不急，再缓几天也可。 于是，平时该上折子的都没出来…… 齐君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这里可是齐国大殿，是议事重地，是决定朝廷大事，是齐国最神圣的地方，可却有人敢……齐君强忍着怒意，有心严惩暖玉，可想着暖玉楚家小姐的身份。所以齐君打定主意，便让她跪。他虽防备楚家，可此时还不到和楚家撕破脸的时机。如今的楚家父子虽然不在军中，可在军中威望依旧，齐君提拔的几个将领短时间威望根本无法和楚家父子相比。 这时候真的动楚家，军中恐怕会生变。 这也是齐君对夏皇后所为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原因。便是不能对楚家下手，也要挫一挫楚家的气焰。 可齐君没想到，他难得一次好心，让楚家祖孙进宫探望楚文谨，那楚家姑娘却做出这等事情来。 你说她大逆不道吧。 齐君律法里也没写着不让跪在殿外。 因为一般人也进不了皇宫。齐君这时候后悔的是太子向他开口，替楚正吉求了块宫中行走的牌子，说楚正吉是名正言顺的帝师，经常要入宫来教导太子。如今那玉牌必是握在楚家小姐手中。 那牌子齐君给的隐密。 并没有大肆宣扬，所以也没法用块玉牌治她的罪。 当然，之所以没说，他是打算以后收回来时容易。这牌子算是用来安抚楚家一时的。 此时齐君不由得后悔，那可是他的恩典，如今却被楚暖玉拿来对付他。 齐君恨不得让内侍把暖玉拉下去乱棍打死。可是，他不能。 齐君冷着一张脸，朝臣们十分识时务，眼见着殿下一片平静，齐君眯了眯眼睛，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只待内侍喊那句‘无事退朝’。 便让那楚暖玉去跪。 最好跪死在殿前…… 就在这时，卢岳走了出来。“陛下，楚家小姐跪在殿外，想必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陛下允她入殿陈情。” “卢大人所言差矣。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依臣看，陛下该斥责楚家教女无方，然后让楚老将军把孙女领回去，严加看管。”向来和卢岳唱对台戏的杜淳出列。 “楚家小姐年纪还小，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若不是性命攸关，她会这般胆大行事？便是臣也是不敢的。还请陛下看在楚家一门忠烈的份上，允楚家小姐入殿。”卢岳话音落下，随后殿中半数人齐声开口相求。 齐君的脸黑的像锅底。 若论谁得齐君欢心，自然是丞相杜淳。可是卢岳在京城名望颇高，处理朝事也是齐君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谁更有能力，齐君自然心里有数。所以齐君便是心里再不愿，也不能丝毫不给卢岳情面。 上次楚正吉当殿斥责六皇子逾越之事。他已经驳了卢岳一次。 这次若是再…… 齐君深思之时，卢岳眼睛一转。“刚才楚家小姐说的清楚，谨嫔病重，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数年来，陛下一直十分看重谨嫔。谨嫔若是真有个万一，陛下也定会伤心的。救人如救火，陛下还是允了楚家小姐快些进殿吧。”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齐君依旧一意孤行，难免要受人话柄。 齐君心中暗恨。 可脸上还得带着几分适当的焦急之色。“……昨夜已传了御医，朕听谨嫔念叨着亲人，也连夜召了楚家祖孙入宫探望。” “陛下仁慈，真乃我齐国之福。”卢岳顺着齐君的话恭维道。 齐君那个憋屈啊。他想表达的是该做的他都做了，谨嫔是死是活他已尽了人事，只能听天命了。怎么到了卢岳口中，倒成了他如果不召楚暖玉进殿问个明白，他就是个昏君了呢。 好，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来人，押楚家小姐进来。” 一个押字，让殿上诸臣不由得响起几道唏嘘声。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模样没的挑，说艳冠整个京城一点也不夸张。 刚才几个年轻的臣子控制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如今听齐君这么一说，脸上带着明显的心疼之色来。 齐君冷哼。 美色误国。长成那样，就是个祸害。 这时候齐君忘了，当年便是因为楚文谨长了张‘祸国妖姬’的脸，他才打破了当年誓不*宠*信权臣之女的誓言。 而且这一宠，便宠了十几年。 第五百零八章 一言惊百官 第五百零八章一言惊百官 “陛下……”卢岳还想求情。 齐君摆摆手。“难道她扰乱齐国朝会，朕还要请她进来不成。”齐君这话说的有些重，卢岳思量过后，终于不再开口。 他已经尽力了，至于后续，只能看暖玉的了。 虽然觉得暖玉行事有些莽撞，可不得不佩服暖玉行事。 他的女儿卢承瑜若是有暖玉一半气魄便好了。 很快，殿外响起脚步声，暖玉果然被‘押’了上来。只是这个押法，齐君登时脸黑了。 所谓的押，自然是将双臂折到身后，然后由侍卫一左一右挟制进来。可是暖玉是自己走进来的，虽然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侍卫，可更像是两个护卫护送她进殿。 齐君皱眉。 押暖玉进来的侍卫倒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对方是个小姑娘，即不会逃跑，也不会伤人，又是楚家小姐。他们虽然在宫里当差，可是对外面的消息也是知道一些的。如今这姑娘可是淮阳王的义女。哪天那位王爷一高兴，再给请个郡主封号。 在侍卫眼中。 暖玉可是个不能得罪的。 所以这押字便有了些水份。 侍卫将暖玉送到殿中，躬身退下。 齐君便是有气，眼下也无法发作……“殿下何人？还不下跪……”内侍喝道。 暖玉站在殿中，左看看，右看看，脸上似乎带着惧意，最终她怯生生的把目光调向齐君。在齐君半眯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姑父。”然后竟然颤声唤了句。 殿上又是一静，便连齐君神情也怔了怔。 姑父，这称呼真稀奇。 对于暖玉当殿认亲，卢岳眼底带着赞赏。这小姑娘是个聪明的，刚才在殿外，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可见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哪个胆小怕事的能做出这样胆大的事。可如今到了皇帝面前，竟然懂得示弱的道理。 那模样，怎么看都是个养在内宅的姑娘。 没经过什么大风浪。 此时置身这样一个庄严肃穆之处，小脸上的忐忑的神情简直是活灵活现。 一句姑父，倒把齐君的火气浇息了几分。 如果她上殿便向他告状，齐君必然不会理会她，不管她所言是真是假，齐君都打算听而不闻。 可暖玉这般神情，齐君反倒不好对她视而不见了。 “罢了，朕和一个晚辈计较什么。你起来吧。你即唤我一声姑父，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朕说便是。可不准再跪在大殿外了。让人看了笑话楚家教女无方。” “是。以后再不敢了。我其实也很害怕，可是，姑父，我没法子了，求求姑父救救我姑姑……” 暖玉深深一拜，语带哽咽。 齐君深吸一口气，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了。他以为安抚两句，把小姑娘哄好这事便算搪塞过去了。 却不想她竟然顺着他的话头，让事情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如果此时阻止她，倒显得他这个‘姑父’心胸狭隘了。 他倒要听听，她要说什么？ 难不成还敢在他面前告皇后不成？ 谅这么个小丫头也没这胆子，顶多就是谨嫔突然病重，小姑娘不能接受，来向他抱怨几句，他安抚两句，再赏些补身的给谨嫔便是。 丁点大的事，偏要闹这一出。 他正好趁机收回那块宫中行走的玉牌。 当时太子苦求几次，他才不得不允了。如今简直是收回的天赐良机。所以齐君故意没有提暖玉是如何安全到这大殿外的。“小孩子，真是不经事。御医已经看过你姑姑了。刚才已经回了朕，说是你姑姑已经有了起色。朕便允你在宫中多留几天，直到你姑姑痊愈你再出宫，可好？” “谢谢姑父。” 齐君笑笑，觉得这事情算是过去了。 可是他笑的太早了。 “姑父，我今天之所以大胆跪到殿外，是要告状的。我要告皇后娘娘和六皇子。” 轰…… 一言尽，百官惊。 这简直就是天上突然下了道惊雷，简直把朝臣们劈得神魂俱裂啊。 虽然刚才在殿外听到这楚家小姐确是言之凿凿的开口说要告皇后，不过那时候大家还是觉得小姑娘在说笑呢。 告皇后? 告六皇子？ 就凭一张嘴？ 那不天大的笑话吗？ 可是楚家小姐做了？真的做了！这简直简直太，太出人意料了。 果然，暖玉话音落下，齐君瞬间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要告皇后娘娘以权谋私，故意克扣听雨轩用度。告六皇子强闯民宅，打伤我府护卫。还请姑父替我做主。” 做主？替她做主？齐君恨不得把暖玉五马分尸。这是哪里啊？这可是正殿，四周是齐国的文武百官，暖玉这番话，简直就是直接打到了齐君脸上，而且毫不留情。 “楚暖玉，你大胆。” “姑父恕罪，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说皇后以权谋私？可有证据？” “我亲眼所见，自然，我便是看到了，也当不得证据。所以，没有。我只是亲眼看到寒冬腊月，姑姑屋中连炭盆都没有，因为没有炭。姑姑每天只吃一顿饭，因为没人给送。以前姑姑还是谨妃时，也是锦衣玉食，仆从成郡。如今一朝被贬，便落到那样的境地……若非缺衣少食，姑姑不会染上咳血之症……人在做，天在看，夏皇后母仪天下。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简直就是以卵投石，可是我身为楚家人，我有义务替姑姑出头。姑父若怪罪，便严惩我吧，我毫无怨言。” 听明白了，大家终于听明白了。 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拿什么证据。 或者这位楚家小姐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证据了。 她也不需要什么实证。人家压根也没打算有实证。 “胡言乱语。”齐君大声斥责。 暖玉不答，只立在殿中。用沉默回应齐君的怒火。“……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敢这般胡言乱语，当殿中伤一国之后。你真当朕不敢杀了你。楚暖玉，你不过是楚家才认回的女儿，朕是看在楚老将军一生忠勇，楚文靖未偿败绩，这才允你认祖归宗。却不想你恩将仇报……你即无证据，又敢在殿上大放厥词。真是胆大包天，朕杀了你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公道自在人心。”暖玉静静答道。 第五百零九章 楚家花瓶 第五百零九章楚家花瓶 百官肃然。 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暖玉所说，她要告的是一朝之后，后宫只手遮天的人物。谁会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出面做证？所以，她这一告，注定没有人敢出面给她做证，仅能凭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暖玉所说是真是假，其实人人心里都有秆秤。 夏皇后品性如何，虽然众说纷纭，可绝对没有‘仁慈’这一个选项。 她和以前的谨妃旗鼓相当，那时谨妃虽然不及皇后尊贵，可是有齐君的圣眷，所以才能在齐宫安居一偶。 可自从谨妃被贬听雨轩，后宫明显便是夏皇后一家独大，对旁的妃嫔极尽打压之能事。新人更是很难有机会得到圣眷……官员各自有得到消息的办法，所以齐国后宫发生了什么，虽然不敢说件件知道，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还是隐约知道的。 对于夏皇后公报私仇的事，也不算是空xue来风。 官员们有私下里和宫人交好的。 有宫人便把听雨轩的事当成趣谈说了。 那时候你说他听的，也不过就是图个乐。说的也不在意，听的也不走心。 毕竟宫中是吃人的地方，你在高位时，人人巴结，如今被贬，再加上皇帝明显打压楚家，可以想像谨嫔在宫中必定度日如年。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没谁会去计较的。 如果真要计较，只能说‘技不如人’……毕竟后宫和宫场一样，如同博弈。 谨嫔败了，被贬听雨轩。 可以说她搬进听雨轩的那一天，属于谨妃的荣华便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胆大包天的来到大殿，口口声声要告夏皇后。要为自己的姑姑讨回公道…… 这简直就是耸人听闻。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看着一个小姑娘站在殿中，上面是严厉眼神仿佛都要杀人的齐君，四周是朝臣百官们。小姑娘显得那么孤立无援。有知道些内情的，恨不得冲上去把暖玉拉出大殿。这世道，谁不明哲保身，谁会像这小姑娘这么傻，来大殿向皇帝告发皇后。 帝后是什么关系。 人家可是夫妻，是两口子。 这能告赢吗？ 有的人只单纯的觉得暖玉傻，想必是亲人病重，一时激奋这才做出此等糊涂事。 可有的人，诸如卢岳之流，却觉得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他不相信暖玉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以卵投石，毫无胜算。 女儿卢承瑜和暖玉交好，总在他耳边夸楚家小姐聪慧。 一个聪慧的姑娘，怎么能做出这等连傻子都不会做的事。 暖玉一句公道自在人心，齐君怒极反笑。他觉得有些可惜，认为暖玉白张了这么一张脸蛋，真真暴残天物。前阵子因为她，以至六子被禁，便是被禁，六子还吵着要娶楚家小姐。 这么个花瓶似的美人，娶回来除了能看，还有什么用处…… 那时齐君还曾后悔当初给卫宸和暖玉赐婚，他可是齐国共主，他的儿子喜欢一个姑娘，却求而不得。 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此时齐君反倒庆幸起来。 他可没兴致给儿子娶这么个花瓶草包回来。 “你这丫头口口声声要告皇后，一没人证，二没物证。便是上衙门打官司也要讲究个证物的。你这简直是贻笑大方……”齐君话音落下，杜淳当先讥笑出声，然后便是杜氏一党，对暖玉指指点点的。 大意是楚家一门忠烈，怎么出了暖玉这么一个做事不经脑子，只知道一味蛮干的。 杜淳最后总结。 “楚家小姐行事，细思和楚老将军很是相似。楚老将军做起事来，通常随了自己的心意，向来不顾后果。小将军行事比起老将军来，稍显稳妥些。可是始终没有娶妻，却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想来这是楚家人的通病吧。”杜淳话音落下，四下响起一片嘲笑声。 卢岳绷着脸。 对于杜淳消遣楚家一脉，简直是深恶痛绝。 一个只会在背后道人是非，在危险之时当缩头乌龟之人。 有什么资格谈论杀场。他这辈子根本就没上过杀场，哪里知道杀场上将士搏命，九死一生。 还在这里说着风凉话。“楚小姐和杜大人的孙女年岁相当。杜大人还是积些口德吧。” “她如何和我孙女相比。我孙女自幼养在闺阁，知书达理。楚家小姐却能在外行走，还能上大殿告御状，我孙女可没这样大的本事。” “大人的孙女确实和暖玉不能比。暖玉小小年纪，便被卫宸相中。大人的孙女明年也及笄了吧……” 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杜妍心仪六皇子，可是六皇子却大闹楚家。如今甚至传出六皇子大放厥词，说除了楚家小姐谁也不娶。眼下最让杜淳头疼的便是杜妍的亲事了。卢岳偏偏提及……“贵府小姐可是已经及笄了。” “多谢大人记挂。我女承瑜已经定了亲事。只待择个黄道吉日便行嫁娶之事。” 杜淳心惊，不等再开口，齐君脸上怒意已经挂不住了。他的左膀右臂，竟然当殿争执。 成何体统！“给朕闭嘴。一个楚暖玉，便让你二人吵成这般。你们一个丞相，一个首辅，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楚暖玉，朕当你年幼无知，这次便饶了你。允你回去服侍你姑姑左右……若再有下次，定然重罚。” 卢岳杜淳这么一闹，齐君的怒意也被分散了两分。 心道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愿意说，便由着她说。他即不打她也不杀她，便由着她胡闹。 想必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楚暖玉所行，无形中倒帮了他。楚家想必很久无法摆脱教女无方，上下不通礼数之说。 暖玉听后，面上神情微微一紧。 她自然不能这般无功而返。不仅无功，如果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回去，反倒把把柄送到齐君手中。 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想必殿中诸人都清楚。只是碍于齐君，碍于皇家，不能开口言说罢了。 她也没打算真的能凭自己几句话便能把夏皇后拉下皇后宝座。 她只是…… 就在齐君即将开口下令将暖玉拉出大殿之时。 第五百一十章 四人组 第五百一十章四人组 突然，殿门外内侍唱报。 “楚正吉，楚文靖，卫宸求见……” 不等齐君反应过来。 又一道声音起。“淮阳王齐凌，求见圣驾。” 暖玉听到，不由得心中一松。 夏皇后就像一坐大山，她也不会傻到觉得自己一次便能把这坐大山移开，不过这一次，夏皇后如此对姑姑，若不闹个翻天地覆，暖玉哪里甘心。 哪怕皇后在后宫只手遮天乃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也要把这闹的人尽皆知，不说让夏皇后丢了皇后宝座，也一定让她名声扫地，夏氏一脉颜面尽失…… 她笃定齐君不会对她出手，刚才她在殿外和卢岳说了那一番话后，卢岳必定会护她。 因为卢承瑜隐约提起过，卢岳对夏氏一脉行事越发的不喜。这些年，宫中屈死的冤魂有多少？其中有多少是夏皇后的手笔，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好在事情有惊无险。 暖玉静立殿中，脸上神情越发的沉稳。再不见丝毫慌乱怯意。 齐君冷哼。 最终还是冷喝了一句‘宣’…… 楚家父子先行，随后是卫宸，最后是齐凌。 楚家父子和卫宸三人先跪地行礼，齐凌则向殿上拱了拱手。随后百官屈身给齐凌行礼。 口中山呼王爷。 一时间，整个大殿招呼声不绝于耳。 齐君冷眼看着……行礼过后，大殿恢复安静。 楚老将军当先开口。“臣是来请罪的，陛下赐给臣的‘宫中行走’玉牌不见了。臣大意丢了玉牌，臣有罪。”齐君没想到楚老将军上来便说玉牌之事，脸色有多难看可想而知。果然，楚老将军话音落下后，殿中便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 不等齐君细听，楚文靖开口说道。 “臣也有罪。虽然没哪条律法说女子不得入大殿。可大殿就该是议论朝政的地方。哪里是姑娘们该来的……臣教女无方，臣有罪。” “……臣做为暖玉未婚夫婿，未能制止她在宫中胡闹，臣也有罪，请陛下责罚。”卫宸上前，楚家父子，卫宸三人，祖孙三辈站成一排。 诸人：“……”听起来似乎是来替楚家小姐开脱的。 可是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 大家视线不由得看向淮阳王。齐凌果然不负所望。也上前一步……“暖玉是臣弟才认下的女儿。女儿行事鲁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教好女儿。皇兄若怪罪，便重罚臣弟吧。至于暖玉，也不过是迫不得已，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小姑娘不懂事，皇兄不必理会。” 这叫什么话？ 这简直不像话……齐君看着殿上四人。 楚家父子和卫宸向着楚暖玉，他还理解。 毕竟是一家人，自从楚家小姐入京，卫宸就像魔障了。护楚家护的简直不可理喻。 其实齐君还真的挺看重卫宸的，只是自从他和楚家走近后，他对卫宸便多了几分猜忌。 那三人言行齐君还能理解。 可是齐凌…… 那可是他嫡亲的弟弟。 怎么一开口，也护那楚暖玉。那楚暖玉到底何德何能，让自己那个连妻儿都不十分上心的弟弟不惜为她进宫，而且开口便大包大揽，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 还说什么迫不得已，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这话若是传出去，皇家威仪何在？ “凌弟，不可胡闹。” “臣弟可没胡闹，这真是我女儿。择日不如撞日，我本就打算在离京前向皇兄求个恩典的。不如便今天开口吧。请皇兄赐暖玉一个郡主封号。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我的女儿，自然该是郡主。” “凌弟，你越说越过了。” 齐君阴沉着一张脸。 不知道齐凌闹的是哪一出。认女儿？这女儿是说认便认的吗？ 郡主是说封便能封的吗？皇家血脉，岂容混淆……“皇兄何必如此固执。暖玉不过心疼姑姑，这才迫不得已将实情告诉皇兄。皇兄非但不赞暖玉一声行事有度。反倒怪暖玉胡言乱语。我记得母后在世时曾说过，后宫兴衰，便如齐国兴衰。母后在后位时，向来和后宫妃嫔们相处和睦。父皇为何独*宠*母后？皆是因母亲心胸宽旷，有容人之量。” 齐君握了握拳。 如果说话的不是齐凌，他会毫不犹豫的让侍卫将他押下去。 什么叫后宫兴衰如齐国兴衰。母后何曾说过这话？ 言下之意便是最近齐国动荡，和后宫有关？和皇后德行有关？简直一派胡言。 齐君又不能当殿和齐凌争持已故太后……“你这话何意？难不成楚暖玉这事还做对了不成？” “暖玉何错之有？”齐凌反问。 “……王爷，这里可是齐国正殿，是议事之处。楚家小姐胆大包天，竟敢强闯正殿……”杜淳开口说道。“杜丞相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暖玉强闯正殿？她一个小姑娘，风一吹就倒。她能闯过这层层关卡？”卫宸冷声回道。 “那她一定是偷了老将军的玉牌。” “依在下所知，宫中向来认牌不认人……” 杜淳有些狼狈，卫宸此人，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是一旦招惹，那就是不死不休。 杜淳先后几次想除掉卫宸，因为他觉得卫宸若在，迟早要成为齐君的心腹。算是未雨绸缪，杜淳想在卫宸羽翼未丰之前，提前解决掉这人。只是几次都是损兵折将，反倒被卫宸顺腾摸瓜，报复回来。 那之后，杜淳对卫宸便有了几分戒备之心。 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陛下赏给楚家的，楚家人自然能用。谨嫔病体摆在那里……陛下若真的要追究暖玉所言，那便把案宗发往大理寺。相信很快便能查个水落石出。听雨轩前后几任主子都不明原因的猝死……这事查清楚也好，省得那些不懂事理的百姓人云亦云。说宫中阴气重。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阴气重不重之说。” 卫宸这话一出。 殿上有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赞同之色，有几人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卫宸这话，说进了他们心坎里。 能进宫当宫妃的，大多是些臣子之女。 除了楚文谨之外，齐君似乎压根没有*宠*信过重臣之女。殿中便有几个亲族被召入宫，最终莫明其妙被贬听雨轩，然后丧命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抛砖引玉祸水东引 第五百一十一章抛砖引玉祸水东引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嫡亲的妹子，可毕竟同属一宗。 没人提便罢了，只能认倒霉。 毕竟皇权在上。可如今卫宸提起……很快，有官员出列。“臣附议。卫大人所言及是。还是彻查为好。听雨轩本该是后宫福地，为何屡屡有人在此亡故。查个水落石出，也能彰显吾皇德行。”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皇宫本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偏偏那听雨轩被传得沸沸扬扬，这着实有损陛下英明……”诸人绝口不提夏皇后。 有一便有二，哪怕开口的臣子视卫宸如眼中钉，可此时，他们却站出来和卫宸站到了同一阵营。 归根到底一句话……积怨颇深。 卫宸神情不动，似乎对于有人出来声援他，一点也不意外。 反倒是立在几人身前的齐凌见此面色微沉。他是来救女儿的，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让暖玉看看他这个父亲多本事。可偏生有卫宸这小子在一旁横插一杠。 天还没亮，林赫便火急火燎的敲开了他的院门。 言卫宸送了消息来。 暖玉入宫前，楚老将军将宫中行走玉牌暗中交给了她。让她在宫中见机行事，如果夏皇后为难她，她大可凭此牌解一时之危。楚老将军此举，倒也说不上错。毕竟多一手准备也是好的。 赐此玉牌，多是彰显皇恩浩荡。何况这种玉牌，向来是认牌不认人的。因为这样的殊荣，没谁舍得让给旁人。 只是暖玉见过病重的谨嫔后，却决定铤而走险。 卫宸接到这样的消息，自己亲自去见楚老将军，并派人来通知林赫。 林赫又来找齐凌，总之，齐凌这心简直要跳出嗓子，一边是女儿，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了十几年的人。 他早已知道夏皇后所行。 可他身份毕竟敏*感，丝毫不想让皇帝查觉出异样来，所以只能竭尽所能的暗中关照听雨轩。 却没法阻止夏皇后。 几人前后脚到了宫门，入宫后，卫宸和他同时得到消息。 暖玉竟然胆子大到跑到正殿向皇帝揭发夏皇后恶行。而且口口声声要告夏皇后和六皇子二人。 这事做的，简直……简直太合齐凌心意了。无法助楚文谨脱困是他一大憾事，如今女儿所行，倒真让齐凌觉得出气，就该这样，皇宫如何？正殿又如何？他的女儿照样敢闯。 胆大吗？ 他的女儿，虎父焉有犬女。 胡闹吗？ 哪里胡闹？知道送信给卫宸，知道避其锋芒，知道找助力，知道用示弱的法子让皇帝减少戒心。还知道上来先打亲情牌，用以拖延时间，待他们来援。 这叫胡闹，如果这叫胡闹。那什么才叫聪明。 看似大胆，实则胆大心细。 她送给卫宸的信上话语不多，最后把自己的所行定意为……抛砖引玉。 夏皇后恣意行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谨嫔还在妃位时，她们相争，勉强算是旗鼓相当。如今谨嫔被贬听雨轩，夏皇后这般施实，实在有违道义。 更深一屋。 与其说暖玉在和夏皇后宣战。不如说暖玉此举直指齐君。 如果不是皇帝在背后纵容夏皇后，夏皇后也不敢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夏皇后一次次试探，齐君不以为意。 这样几次下来，夏皇后自然火力全开对付谨嫔。 其实皇帝何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无非是忌惮楚家，可一时又拿楚家父子无法，最终迁怒楚文谨。 做为一国之君，这般对待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进宫十几年的宫妃，这胸襟，实在不配为尊。 所以几人一起入宫，由楚老将军当先开口，而后是楚小将军，卫宸，然后是齐凌。 几人这么轮番施为，倒要看看齐君怎么应对。 只是，让齐凌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怎么出力呢，卫宸一句话，竟然附和者无数。 卫宸人缘这么好？ 他怎么不知道。 座上齐君阴沉着一张脸，刚才他还能掩饰一二，如今连掩饰都不愿了。 卫宸这番话，可谓把他架到火上炙烤了。 难道真的让大理寺来查皇后？这不是笑话吗？他便是再不喜夏皇后，她也是齐国的脸面，母仪天下。 如果真的查出什么隐情，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他齐国皇族。 明知道不可为，卫宸却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齐君可不觉得卫宸会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还有齐凌，他掺和什么。 楚家父子外加一个卫宸，已经够让齐君头大的了。 他此时倒庆幸没让侍卫把楚暖玉拉下去了，如果真的伤了这丫头分毫。楚家岂会善罢甘休。 而此时，他还没准备好和楚家撕破脸面。 至于楚文谨病重，他也不愿啊。谁知道她身子那么弱，才进听雨斩多久，便染上咳血之症。 而且昨晚性命堪忧，他便是怕楚家父子这般上殿胡搅蛮缠，这才星夜召其母亲和侄女入宫。如果早知道她死不了，他绝不会下那道旨意。 以至事情僵在这里。 进不是，退不是的。 这时候别说严惩暖玉了，齐君想的是如何安抚楚家父子，如何让卫宸收回刚才的话，如果让齐凌安份守已，不要掺和这件事。 “卫宸这主意不错，可以正大光明的还皇嫂清白。可万不能冤枉了皇嫂。”齐凌假惺惺的开口。 一幅他是为了皇家考量的神色。 齐君那个气啊，简直恨不得亲自上前扇齐凌几个巴掌。 他这是帮他，还是在帮卫宸。 便是林玥琋活着的时候认了楚暖玉当义女，如今她人都死了，齐凌何必当回事。 “皇后的清白，何需旁人来证实？” “皇兄，话不能这样说，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便让那些无知百姓看看，皇嫂是如何治理皇宫，和睦妃嫔，为天下女子表率的。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若不是暖玉聪明，皇嫂的名声岂不有污。皇兄还在迟疑什么，还是快些下令吧。” 他算看明白了。 如果暖玉所行是抛砖引玉，那么卫宸所为便是祸水东引。 他并没有去求齐君放过暖玉，而是求着齐君把这事交给大理寺查办，务必小事化大，越热闹越好。 这样背道而驰，反倒把自己这皇兄克制住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责不责难暖玉了。而是他想息事宁人，便一定要有个取舍。 皇后之位眼下虽然依旧不能撼动，可是夏氏一脉，一定要损失些什么了。 齐凌看的明白，卫宸也是个通透的，楚家父子只盼暖玉安好，至于暖玉这次所为最终能不能达成所愿，真的撼动夏皇后，他们心里没底。 可眼下，保下暖玉已是万无一失。 所以暖玉所为虽然冒险了些，可是结果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那些原本和楚家格格不入的文臣，原本和卫宸暗中角逐的年轻臣子，竟然选择支持卫宸。 那些隔阂，似乎在大义面前，显得渺小如尘埃。 暖玉屏气凝神，静静立在殿中，她的左边是父亲，右边是卫宸，楚老将军和齐凌挡在她前面。 她没想到齐凌会来…… 她此举，虽然看着太过胆大包天，简直就是胡闹。也许齐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初时她唤他姑父。 一句姑父，让齐君心里越发觉得她是个小姑娘，不屑和她计较。 她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然后再顺势道出来意…… 凭她一个人，一张嘴，要告倒夏皇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她求的，便是把夏皇后的罪行从暗里摆到明面上。 今日过后，她敢保证，关于夏皇后的留言一定愈演愈烈。 这种谣言，是制止不住的。 所谓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夏皇后，乃到整个夏氏在齐国都会名声扫地。 夏皇后于她来说，便像一坐大山，一夕间移山是痴心妄想，她有耐心，完全可以一点点消磨这座大山。 相信终有一天，这座大山会轰然倒塌，最后成了一堆瓦砾。 如今她这个始作俑者反倒无人理会了，座上皇帝一门心思暗示齐凌不要掺和，还要便是卫宸搅起的‘大理寺彻查’的风波。 当皇帝的，也不能太过恣意行事，要知道他坐在龙椅上，身上担负着整个齐国的兴衰。 所以哪怕齐君恨不得立时让内侍喝令退朝，他也只能冷着一张脸继续和自己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过招。 “胡言乱语，一国之后，谁敢背后非议？敢多说一句，朕便要了他的小命。凌弟，你今次入宫，到底所为何事？朕刚才便说过了，暖玉只是个小姑娘，朕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你如果只是担心朕会对你‘女儿’如何，你可以放心了。”女儿二字，齐君咬的尤其重。意在提醒齐凌身份。 堂堂淮阳王，说认女儿便认女儿。 如今外面传的最多的便是这个楚家小姐简直就是个奇人。 先进楚家，后入‘皇’家。 这身份是一次比一次尊贵了。 可义女便是义女，齐凌便是认十个百个义女，只要他不闹着给那些女儿名份，齐君懒得理会。 可他偏偏要闹到殿上来。 “臣弟根本没担心这个。皇兄乃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这明显恭维的话让齐君脸上神情好看了几分。只是下一句话，齐君再次后悔十几年前，自己一时心软，怎么就放了他回淮阳道，他早该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便彻底将他的翅膀斩断。 “……臣弟这次进宫，是一门心思想要替暖玉求个封号的。皇兄也知道，臣弟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可留暖玉一人在京城，臣弟实在不放心。有个郡主封号傍身，臣弟还能安心些……皇兄一直的夙愿便是齐国一天比一天强盛。盛世太平，不如就赏暖玉一个‘太平’封号吧。” 齐君气的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留楚暖玉一人在京城？那楚家父子算什么人？ 还有那卫宸。 没看这三人一幅拼死护那丫头的神情。 有了这三人，谁敢轻意去招惹楚暖玉。 便是连他这个皇帝，都心存忌惮了。这丫头生的倒是柔柔弱弱，可做起事情来，和柔弱丝毫不搭边。 今天这事，若不是她，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他若执意护皇后，少不得落个不分是非的浑名。他若真的依了朝臣，真的去查皇后……先不说齐皇族名誉扫地，便是因为一个小姑娘强闯正殿，以至皇后被大理寺盘查的结果，也着实难听。 他确是希望齐国盛世太平。 太平这个封号，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舍得给。 给楚暖玉？ “胡言乱语。‘太平’二字也是随便可以用的。” “有何不可？皇兄最近又不会添女儿。这二字即好写，寓意又好。暖玉正合用，皇兄放心，暖玉性子好，定然不会挑剔的……” 眼下不是楚暖玉挑不挑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打算下这样的旨意。 “卫宸，你意下如何？” 相比齐凌不分场合这般胡闹，齐君还是把希望放到卫宸身上。 殿中那四人比起来，齐君还是觉得卫宸是最知道分寸的那个。果然，卫宸这次倒没让他失望。 “……太平二字，暖玉实在担不起。陛下好意臣代暖玉谢过。还请陛下不必为了郡主之事伤神。王爷能这样替暖玉打算，暖玉已经感激不尽。认个义女倒是无伤大雅，若是请郡主封号，便涉及皇家血脉了，实在不适宜。王爷若真心疼暖玉，还是另辟蹊径吧。” “还是卫宸说话办事最合朕心意。” “谢陛下赞。” “今日之事，如何了……卫宸你来说说。” 齐君觉得卫宸终于正常了，刚才那话他可是句句逆着齐凌说的。 楚暖玉之事，他已经不打算追究了，只当这姑娘疯了一场…… 只是，暖玉这番抛砖引玉，真的便这么无功而返吗？答案是：不能。“陛下和王爷兄弟情深，说话百无禁*忌实在让臣羡慕……至于暖玉告皇后娘娘以权谋私，谋害宫妃之事，依臣看，陛下还需慎重对待……如果事情属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因贵为皇后娘娘，更应遵纪守法，为万民表率……许是后宫琐事太多，皇后娘娘大意了，手下人办事不牢靠，这才少了听雨轩的用度。依臣看，不如便让娘娘禁足几天，反省已过，也算是给天下万民一个交待。至于六皇子殿下……” 第五百一十三章 将军 第五百一十三章将军 齐凌忍笑。 楚家父子脸色紧绷，只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二人眼中也难掩笑意。 最佩服卫宸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卫宸话音一顿，殿上诸人脸上神情各异，不过大多心中都有种哭笑不得之感，还以为卫宸会顺着齐君的心意，便把这事大事化小了。楚暖玉大殿告皇后这一出，说出去实在骇人听闻。 如果刚才卫宸顺着齐君的话便说楚家小姐年纪小，又乍见姑姑病重，一急之下做事有些失了分寸。这才跑到大殿来。 这么一说，楚家小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虽然事情做的有失分寸，可心意难得。 这事也便大事化小了，皇帝不过教诲几句，再让楚家父子对楚家小姐严加管教，这事也算揭过去了。 楚家小姐全身而退，还让诸臣看了出护亲大戏。 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可是……“天朔年幼，性子难免骄纵了些。他一时胡闹，朕已经斥责过他，并罚他半年不许出殿门一步……”“臣只是不解，既然天子犯法与庶民不同，要律法何用？只用来约束庶民！这样于我齐国长治久安怕是大为不利，臣一片拳拳之心，可鉴日月。”卫宸说，他这是忍痛才提起六皇子的。皇子犯法只是斥责，律法只用来约束庶民。天下不公，于社稷大为不利。 那要律法何用？ 干脆弃了律法，人人都可以杀人放火。 自然，这话说的没错，而且站在道德制高点。 说的齐君无法反驳，说的殿上诸臣连连点头。 当初六皇子强闯楚府一事，闹的也是沸沸扬扬。楚老将军亲自上殿陈情。可是齐君一句犬子年幼便搪塞了过去。 最后罚了禁足，可六皇子寝宫中，一切吃用照旧。 这罚等于没罚。 自然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不过皇帝既然开了口，楚家便是再不满意，也不会改变其结果。 以为那事早已尘埃落定了，不想今日卫宸当殿提起，而且还胆大包天的直指齐君这般纵容亲子，实是社稷之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齐君是否追究楚家小姐的过错了。 而是成了如果不严惩六皇子，无法对朝臣，对天下交待。 齐君眸子微沉，对于卫宸简直是失望透顶。他不懂卫宸到底求的是什么？如果求权势富贵，不是应该唯他之命马首是瞻吗？可卫宸明明看出他的怒意，却依旧特立独行。 难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那楚暖玉。 为了替楚暖玉报那被辱之仇。 心中思量着，齐君最终开口时，已没了火气。“……卫卿言之有理。天朔行事确是鲁莽。伤了人，理就受罚。好在伤的只是护卫，亦没伤人性命。朕是他的父亲，便替他赔些银子给楚家护卫。明日朕让他亲自登门，给楚小姐赔礼。爱卿觉得如何？” 一言毕，满殿寂。 只有卫宸含笑应对。“陛下英明。”这便是应承了。 卫宸怎么敢？ 卫宸就真的敢！齐凌简直爱死了卫宸这幅猖狂模样。 颇有他年轻时的风姿。对于这个未来女婿，他已经有些满意了。如果进殿之前，他恨不得把暖玉带回淮阳道，然后广邀天下名士，替女儿选夫婿。如今，他决定帖子也发给卫宸一张，让他参加甄选。 “……皇兄英明。就该严惩天朔。连自家妹妹都欺负，真是有眼无珠。” 齐君：“……”如果他没记错，他才收了女儿。那时怕是齐凌都不知道楚暖玉是谁。 朝臣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过这不妨碍大家附和。‘陛下英明……’简直不绝于耳。 齐君心中轻叹。 赔几个银子罢了，他哪里会在意。至于让儿子去楚家赔个不是，便看在齐凌的面子上，也不算出格。谁让如今楚暖玉多了这么一个依仗。 好在他即将出京。 想起齐凌马上要回淮阳道了，齐君心情着实算不得美好。 齐君看向内侍，内侍诚惶诚恐的刚要开口…… “皇兄，我们再说说暖玉的封号吧。太平不好，要不就长平如何？长久的天下盛世太平……这个封号是不是更合适……” 退朝。伴随着内侍的喝喊声。 齐君冷着脸离开大殿，身后是齐凌恼人的请封声。 眼见着齐君走了，诸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卢岳笑着和楚老将军见礼。“贵府小姐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在下佩服万分。” “有勇有谋？我看未必……傻人有傻福倒是真的。”一旁杜淳不阴不阳的道。 “谁傻？你说自己吗？杜大人真自谦。”护女心切的齐凌冷笑着开口。 和刚才齐君在时表情完全不一样，再不见丝毫调笑之色，反而一张脸阴沉沉的，真真一幅护犊之情。 杜淳不由得惊了惊。赶忙俯身给齐凌行礼。“王爷谬赞了。在下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告辞了。”说完灰溜溜的转身…… 他一走，杜氏一党自然都走的悄无声息。 反倒是楚家几人还有卢岳不紧不慢的向外行。 暖玉和卫宸走在最后，卫宸冷着张脸，也不看去看暖玉。暖玉自知有错，伸手去扯他。 卫宸让开，暖玉再去扯。 几番拉扯，卫宸终于不再躲了。 暖玉小声道。“二哥，我错了。” 卫宸冷眼看她。错？她还会认错。她知不知道收到那封信，他瞬间惊得身子都是僵的。 从小到大，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做到处变不惊。 唯独她出事，那一瞬间，他茫然，他六神无主。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他逼迫自己静下心来。 然后去楚家，再派人去林家搬救兵。 这丫头一句，她错了，便能让他消气吗？ “……我知道这事我做的太急了，可是二哥没看到，姑姑昨晚险些……险些便送了命。咳血之症……虽然御医说这病只要小心调养，不会轻意要人性命。可我知道，这病一经发作，年年冬天都会发病。发起病来，痛苦难当。想到姑姑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我心疼。” 卫宸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对天下人狠，唯独对暖玉，永远狠不下心来。 事关谨嫔，她会这样反应倒也不怪她，是他的错，错估了暖玉对谨嫔的感情…… 第五百一十四章 离别叮嘱 第五百一十四章离别叮嘱 “二哥，我太莽撞了。”暖玉检讨。 卫宸脸上已没了怒意，只是神情淡淡的看向她。 此时自然不是说话之地，不过几个大人在前，正在说着政事，倒没有留意到坠在最后的卫宸和暖玉二人。 “你这性子啊……”卫宸最终轻叹道。 与其说气她，不如说气他自己。有些事，他没提前告诉她。 以至小姑娘做出这等胆大之事。如果事不关己，卫宸一定大赞，这事做的漂亮。算计的恰到好处。可是这事是暖玉所为……卫宸第一的感觉便是心惊肉跳。 一个算计不周，若是齐君迁怒，伤了暖玉……他简直不敢深思。 活了二十年，他还从未有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时候。 好在，虚惊一场。 再加上齐凌的助益，他替暖玉向齐天朔讨回了公道。 至于以前想得到齐君倚重，进而飞黄腾达的想法，在卫宸脑海中已经越来越淡了。 自从齐君对楚家下手的那一刻，便注定他不会再一心一意唯齐君马首是瞻。来京城几年，对于齐君的底线，卫宸自认还算清楚。所以他今日一番言语，虽然会让齐君生怒，可还不至于对他大动干戈。 “暖玉，答应二哥，以后万不可这般鲁莽行事了。若是我真的救之不急，你想让二哥心疼死吗？” 暖玉自知理亏，这事她做的不后悔。 让夏皇后威仪扫地，即便受些苦难她也情愿。可这话是万不能在卫宸面前说的。于是暖玉乖乖点头。“我再也不敢了。” 楚老将军亲自问过楚文谨的病情，得知楚文谨这次已经转然为安，为了怕齐君事后发难，楚老将军让暖玉随他们父子一起回府。另派人去给楚老夫人送信。 回程时，对于谁和暖玉同乘又发生了争执。 楚老将军以长辈自居，言自已被吓到了，急需暖玉安慰。 楚小将军说自己这个父亲当的失职，暖玉竟然胆子大到去告御状，他教女儿刻不容缓。 卫宸不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几人都看的明白。那便是他才是最该和暖玉同车的那个。 最终…… 齐凌上了车。 楚家父子，卫宸三人对视一眼，乖乖爬上马，护卫在马车周围。 车厢中，暖玉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和齐凌独处。她小声唤了句‘义父’。 齐凌先是一喜，随后神情有些低落。 “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暖玉，你怪我也是应该。”齐凌自嘲的道。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似乎他的女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暖玉没想到齐凌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指责她行为莽撞，而是自责……“我其实不恨，父亲和姑姑都说不是义父的错……” 一句义父，叫痛了齐凌。 暖玉唤楚文靖父亲。却唤他这个亲生父亲义父。 真是……自作自受。 他后悔上次去拢月轩，见到暖玉非但没有表露出一个父亲的喜爱之心，反倒处处挑剔卫宸。以至暖玉对他的观感越差。“是我的错，我堂堂王爷，却护不好你们母女二人。我这个王爷着实无用。” 提起过往，齐凌脸上自嘲的神情越甚。 暖玉不怪她，文谨不怪她，可是他却怪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往事说了也无用。如今我和你姑姑……我们两个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我只盼着你能一世平安。暖玉，我想问你一句，你有和我去淮阳道的打算吗？” 齐凌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暖玉惊讶，然后摇摇头。“祖父祖母和父亲都在京城。” “……可如今皇帝对楚家虎视眈眈，我真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在淮阳道鞭长莫及。”齐凌忧心忡忡的道。在暖玉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淮阳王，只是个担心孩子的父亲。 对于这个他失而复得的女儿，齐凌看的十分重。 他觉得亏欠暖玉，想补偿她。他拥有的，只要暖玉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 他不能守护她们母女，能做的唯有对暖玉好。 “我一人的安危不重要，楚家安危为重。义父放心，楚家会护好我的，还有卫宸……义父也看到了，卫宸是怎么待我的。他会用性命护我周全的。义父尽管放心回淮阳道，让义母入口为安，好好教养彦儿，要让他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世子爷……” 齐凌点头。他觉得暖玉说的真好。 可他就是，就是心疼。就是不舍。他才认回的女儿啊。自始至终，连一声父亲都未唤过他。 他们便要分别了。 再相见亦无期。 马车徐徐前行，离楚家越来越近了，分别的时候快要到了。齐凌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千言万语无从出口。对于暖玉，他除了愧疚便是不舍。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是玥娘的性命换来他名正言顺离开京城。 他又不能不走。 可走，又满心不舍。活了三十几年，齐凌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犹豫不决，忐忑不安。 眼见着便要到楚家了，齐凌突然开口。“……如果卫宸敢欺负你，你写信告诉我。我便是爬也要爬回京城，替你收拾他。” 暖玉感觉的出齐凌是真心对她好。 哪怕笃定卫宸不会欺负她，暖玉还是点了头。“暖玉，你要好好的。想要什么，派人送个信，我都给你送来。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摘来。” 对于疼女儿，齐凌自认不比天下任何父亲差。 只是，老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暖玉连连点头。 马车缓缓停下，齐凌起身，下车前，暖玉轻声说道。“……义母嫁给义父这么多年，对义母，义父即便不深爱，可也一定有感情在。义母不在了，义父请善待彦儿，在彦儿心里，一直把父亲当成山一样。他即敬重又对父亲心存几分畏惧。彦儿是个好孩子，还请义父多费些心神，一定要照顾好他。” 齐凌觉得有些心酸。 女儿提醒他当个好父亲，照顾好幼弟。 这样懂事的女儿，如果能在他身边长大，该有多好。是他一时大义，错失了这个当父亲的机会。 46 第五百一十五章 祸福相依 第五百一十五章祸福相依 如今后悔也无用了，齐凌眼中满是不舍，他回身看向暖玉。 暖玉已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看他。齐凌黯然的下了马车。 见齐凌下了车，暖玉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怔怔的望向车门……就在刚刚，她险些唤出‘父亲’二字来。她知道这是齐凌离开前紧希望听到的。只是，那二字在口中转了又转，终究未能出口。‘父亲’二字，百转千回，意义实在太过深重。 楚家父子送走了齐凌。 而后将暖玉和卫宸带往书房……书房中，楚文靖脸色阴沉，看着暖玉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暖玉，为父向来纵容你，不管你做什么，当父亲的从未阻拦过，也从未斥责过你。可你这次行事，太莽撞了。若卫宸和我们来不及入宫，你要如何？你以为凭你一已之力，真的能全身而退？你若有个好歹，我如何向齐凌，如何向你姑姑交待。” 楚文靖今早险些被吓破了胆。 虽然早就知道暖玉并不像外表那般柔弱，她其实是个有主见的。做起事来也颇有几分魄力。 可这般胆大包天的凭借着玉牌前往大殿……楚文靖还是被惊到了，他慌忙去寻父亲楚正吉。 父子两个又赶往宫中，后和卫宸齐凌会合。 一路上，这提起的心就没放下过。虽然最终有惊无险，可女儿这么大胆行事，他这个当父亲的如果不训斥一番，实是失职。 暖玉低着头，乖乖听训。 “我知道你行事前必定是算计好的。可有句话说的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有个好歹……楚暖玉，你得给我发个毒誓，若下次再敢这般鲁莽行事，便让……便让为父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小将军想了想，觉得这算是世上最恶毒的誓言了。 只是一旁的楚老将军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用看疯子的眼光看向儿子。 然后用十分同情的语调对暖玉说道……“孙女，苦了你了。”一旁的卫宸也是轻轻一叹，附和之意明显。“父亲，卫宸，你们二人何意？难不成暖玉做的都对？我还应该赞她几句不成。”教女儿最忌他这边训，那边*宠*。 他这边刚说两句狠话，那边便出言哄上了。 这能教出好女儿来吗？ “文靖，你说暖玉性情如何？” “我楚家的女儿，性情自然极好。”骂归骂，训归训，自己女儿依旧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这点永远不会改。 天下的父亲想必都如他这般，齐凌显然也是。 “丫头够不够聪明？” “自然，暖玉十岁时便能掌家，这样的聪慧天下少有。”对于赞赏女儿，楚文靖向来毫不吝啬。 所以……“暖玉既聪明，性情又好。她做事，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这事做的乍看是因一时气不过，这才铤而走险，可是细细一想，暖玉这事做的却十分有分寸。今天在大殿上，多少官员替暖玉说话，心向楚家。这么多年来，齐国朝堂上文武官员向来泾渭分明。何曾有过像今日那般，文武百官站在一起，一起声援我们楚家，靖儿，你便没有深思吗？” 楚老将军话音落下，楚文靖不由得一怔。 不等他想明白，楚老将军轻叹一声复又开口。 “自从你我父子回京，圣上便刻意刁难。上次六皇子强闯楚家，为父闹到大殿上，最终也不过落个六皇子禁足的结果。不痛不痒的，反倒让夏皇后记恨上了，这次文谨在宫中受难，怕是也有这原因在里头。只容得他们齐家人胡来，却不容咱们讨回公道，这样的皇家……我们楚家几代都对皇家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可我们最终却被皇家猜忌……为父的兵权收回便收回，可你年纪轻轻，随为父征战，亲历大战小战几十场。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 我父子二人在武将中虽然名声显赫，性子却不得人心。反倒是暖玉今日之举，竟然突然和朝臣们拉进了关系。靖儿，这便是以柔克刚。” 楚文靖神情有些震惊。细细品味父亲的话，越想越觉得心惊。 自从他们父子回京，便处处受制。 楚家虽然是武将世家，可是从始至终，朝中却没有几个朝臣真的相助楚家。 楚文靖只觉得世态炎凉。 从未深思过是否因为楚家太盛，或者因为楚家人行事激进，所以虽然身份显赫，却不得人心。 如今想来，他和父亲楚正吉其实性子一般无二。 都自觉上过杀场，所以有些看不上京城这些只会站在殿上人云亦云的官员们。 许是无形中带出了几分，所以楚家落难，除了林家和卢家，没人雪中送炭。 暖玉今日之举，好像不声不响的把楚家和朝臣之间的隔阂打破了……楚文靖回忆，似乎在殿上时，诸人看向他的目光即羡慕又同情。 羡慕他有这么个漂亮女儿。 至于同情，许是他们觉得暖玉行事太过吧。楚文靖那时未多想，只是觉得朝臣们其实也挺可亲的……“父亲的意思儿子明白了。这次看似是祸，实则楚家因祸得福。” “祸福不好说。不过暖玉今天做的，也不算错。夏皇后这次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宸儿未雨绸缪，暗中安排人护在文谨身边，怕是文谨已经遭遇不则。夏皇后不会给文谨东山再起的机会，自然容不得文谨久活。这次暖玉若不反击，下次传回来的恐怕便是文谨病逝的消息了。暖玉，祖父觉得你没错，我们楚家的女儿，断然容不得旁人这般欺负。闯大殿，告御状，旁人做不得，我楚家姑娘做的。” 楚家父子这么一赞一训的。 暖玉反倒松了一口气。 刚才好容易哄好了卫宸，再哄父亲楚文靖，暖玉颇有几分有心无力。 做为她的亲人，他们该相信，她断然不会草率行事。她既然做了，便是计划好了。便是今日几人不能及时赶到。 她相信齐君也不会真的对她下杀手的。 在殿上严惩一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开口唤他姑父的小姑娘，暖玉相信向来以宽厚，仁德示人的齐君，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姑娘而撕下那张伪善的脸的。46 第五百一十六章 护犊子的楚家人 第五百一十六章护犊子的楚家人 只要齐君允她开了口。 她便胜了。 夏皇后的失德之行，会经由官员之口传出。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总有一天，夏家会成为众矢之的。后有齐凌和卫宸的加入，还顺便报了当日齐天朔的羞辱之仇，暖玉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要想扳道夏皇后，并非一条路。 暖玉选了一条看似不痛不痒，实则细思极恐的。 快刀子割肉固然痛快，可她和夏皇后比起来，无权亦无势。她能做的，便是煽动民心。 如果没有今日大殿之举，便是传出什么不利于夏皇后的谣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可以说，今天殿上诸人，都是夏皇后不仁不德的人证。 暖玉并不担心这事不会传出去。 要知道官员们其实不是各个都会守口如瓶的。便是那些嘴*巴严实的，只要京城有了关于夏皇后的谣言，家里的女眷想必也会心生好奇，枕畔追问之下，没几个能真的做到三缄其口。 只要一个人知道了，很快，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 若无今日大殿上的人证，她如何能不声不响的撼动夏氏根基…… 暖玉看的长远，想的也多。 权衡之下，利大于弊，这才铤而走险。 再说她派人给卫宸送了消息，以卫宸的应变能力，自然会想到去联合祖父和父亲。甚至还有淮阳王，暖玉自认算无遗策。可置自己于险地却是不假，所以被训斥几句也是应该。 所以得了祖父称赞，暖玉还挺意外。 眼见着暖玉一脸惊讶之色。 卫宸笑了。说齐凌护女，其实楚家父子比起齐王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的。别说暖玉这事算不得错了，便是她真的意气用事又有何妨，自家孩子，总要护着的。“暖玉，还不谢过祖父和父亲。” 暖玉有些犯傻的依言谢过楚家父子。 然后换楚家父子黑脸了。 这小子不声不响的，最后来句绝地反击，似乎所有功劳一下子都揽到他身上了。 “一家人，不必如此。倒是宸儿一番奔走，又请来了淮阳王，当真劳苦功高……”楚文靖反击，言下之意，卫宸才是暖玉该谢的那个。 只是暖玉听完楚小将军的话后。 只是抬头含笑看向卫宸。然后轻声回道。“二哥不是外人，不必说谢。” 于是，暖玉一句话，成功让楚家父子的脸更黑了。 卫宸不是外人，那他们难道是外人，还乖乖依了卫宸的话倒谢。 所以说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古人之言，承不欺人。这事说完，楚老将军表示要去趟卢家，今天殿上卢岳可有相助之恩。楚文靖表示去趟林家，他有些事想问一问齐凌。 卫宸耸耸肩，表示可以送暖玉回拢月轩。 于是暖玉再次对卫宸一笑。 父子两个齐声叹：女大不中留…… 几人出门，然后分道扬镳。楚家父子出府，卫宸和暖玉并肩向内行。 走在路上，卫宸面露迟疑之色。有些事，这时候说呢？还是过后说？此时说，也许暖玉只是气一气，过后说，怕是要气上一阵子了。 “二哥，你说过，能助姑姑复位？是真的吗？”暖玉突然问道。 卫宸轻轻应了声。暖玉随后轻轻一叹。“以前我觉得姑姑恢复妃位也好，好歹吃穿用度不会被克扣。可如今，我感觉姑姑似乎对争*宠*已经心灰意冷了。姑姑病重，齐君竟然未露一面。姑姑进宫十几年，一直圣眷不衰。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圣上只因迁怒楚家，便能把自己在意十几年的妃子弃如敝履？冷眼看着夏皇后欺凌姑姑……姑姑险些丧命。” “这要看圣上最在意的是什么了？相比你姑姑，圣上显然更在意他的天下。” 在卫宸看来，这很正常。 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心爱的姑娘不顾一切的。 很多男人信奉兄弟如手足，不可或缺，女人如衣服。一件衣服罢了，男人总喜欢说那句衣不如新。 “所以姑姑对于能不能恢复妃位，并不在意。” “能恢复自然好些，便是不为争*宠*。能自保也是好的。” 暖玉点点头，觉得卫宸这话说的实在。便是姑姑已然对齐君绝望，可是恢复妃位，起码夏皇后不能明目张胆的于用度上欺她，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过的舒服些也是好的。“我已经在安排了。”卫宸说道。 暖玉不再追问。 她对于齐皇宫已经深恶痛绝，再不想多听一句了。 自己姑姑困在那里，不得而出，如果能出来，她会不惜一切救姑姑出来的。 卫宸送暖玉回到拢月轩，看着暖玉进门。他还有要事在身，刚才他并非搪塞暖玉，他确是早有安排。 谨妃染病倒给了他另一条捷径。 对谨妃，卫宸勉强算是爱屋及乌。真正在意谨妃安危的，是齐凌。这事，自然少不得齐凌出力……想了想，卫宸动身去林家，如果楚小将军也在，那正好，三个合谋，便不怕不能达成所愿。 暖玉才进了屋子，齐彦便挑了帘子急匆匆进来。 小家伙最近粘暖玉的紧。 暖玉昨夜入宫，齐彦今天一早醒来没见到暖玉，还哭闹了一场。此时眼睛还红着。 暖玉一见，不由得眉头微蹙。齐彦六岁了，说起来这年纪不算大，也不小，也该懂事了。这孩子自幼被母亲娇惯的，性子有几分跋扈，又因常年不见父亲，性子中隐隐还带着几分自卑。自从失去母亲，那份跋扈倒一夕间褪了个干净。可是却越发的粘人了。 眼见着父子两个便要动身离京。 他这样，暖玉是真的不放心。 “彦儿，你过来。”齐彦老实的站在暖玉面前。“姐姐，你是不是不要彦儿了？我听话，姐姐让我写字我就写字。让我背诗我便背诗，姐姐不要扔下彦儿。” 六岁的孩子，一夕间失去母亲。 再加上和父亲不亲近。齐彦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这世上，唯有姐姐了。 可是听楚家祖父说，过几天父亲便要带他回淮阳王府了。 他不舍，他害怕，他不知所措。他想让姐姐跟他一起回去。可齐彦也知道，暖玉的家人在京城，暖玉以后要嫁给卫宸，卫宸也在京城。所以暖玉不会离开京城随他一起回淮阳道。 46 第五百一十七章 离别前夕 第五百一十七章离别前夕 暖玉有些头疼，如果齐彦胡闹，她还能板起脸来教训他。可小娃红着眼睛缩在她怀里，她真是有心无力。因为亲情的缺失，所以暖玉是真的心疼齐彦。 她也是个自幼没有母亲疼爱的。虽然如今寻到了生母，可也同没有一般无二。“彦儿，你乖乖听父亲的话。等姐姐得了闲，一定去淮阳王府看你。”齐彦眨了眨眼睛，定定望向暖玉，然后摇摇头。“姐姐骗人，姐姐明年便要嫁给卫宸了。你就是卫家夫人了，母亲说，她自从嫁了父亲，便只能跟在父亲身边，姐姐嫁了卫宸，便只能跟在卫宸身边了。卫宸才不会让姐姐去淮阳道看我。”齐彦越说越伤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芷香挑了帘子进来。 见到齐彦这神情。不由得唏嘘上前。“我的小少爷啊，哭了一早上了，还没哭够。再哭眼睛都要肿了。刚刚不是说好了吗见到小姐一定不哭鼻子了，你将来可是男子汉，要保护小姐的。” 齐彦三两下抹净了脸。“我才没哭，是……是沙子进了眼睛。” “是，小少爷才不哭，是沙子不长眼，小少爷在屋里，它怎么还进来欺负小少爷。走吧，和奴婢一起去洗洗脸，老将军回来了，小少爷不是吵着要学功夫吗？” 齐彦点点头，看向暖玉。暖玉把小娃衣摆拉平，又亲手替他拭干了眼角。这才柔声叮嘱。“去吧，好好和祖父学。”齐彦乖乖点头，然后被芷香领着出了屋子，暖玉松了一口气，整夜未睡，再加上清晨那出，暖玉累极了。这时候芷云端着几碟小菜挑了帘子进来。“小姐，多少吃一些再歇息。可别熬坏了身子。”暖玉应了，接过芷云递过的竹筷。 “老夫人刚刚回府，韩妈妈过来传话。老夫人说小姐乏了，让小姐先睡一觉。晌午过后再去落英院。” 暖玉点点头，想着祖母既然平安归来。 想必宫中一切安好。 用过早饭，叮嘱照顾好齐彦，暖玉回了内室。 落英院中。 楚老夫人正在和楚老将军说起宫中的事。“你是没看到，我和暖玉进了听雨轩，周边阴风四起，黑漆漆的瘆人极了……进了屋子也不见暖和，问过后才知道，说是御医特别叮嘱了，文谨身子弱，这咳血之症又不同别的，最是怕烟气。以前文谨还是妃位时，寝宫里间外间都有地龙。冬天暖的很，如今屋里屋外只一个火盆……即使是嫔位，也不至于这么寒酸。 天快亮了，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没想到暖玉胆子够大，竟然自作主张去了正殿……不过暖玉也没有胡言乱语，说的句句属实。 我们楚家对齐国尽心尽力，守一方边境，护百姓安康。可是我们的女儿却在宫中被人欺负成那样。 我这一想起来啊，心里就疼。你一辈子身在军中，为了什么？最终落个女儿被欺，孙女被辱的下场。” 楚老将军冷着一张脸，对于楚老夫人的指控不发一言。 “我觉得暖玉做的没错。你和靖儿若是怪罪，便连我这个老婆子一起怪罪吧。”楚老夫人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暖玉那边，楚老将军一脸无奈。“我也没说暖玉做错，刚才靖儿数落暖玉时，我还帮暖玉说了好话呢。你啊，人越大，怎么脾气越急了，咱们的女儿被这么欺负，我能不气？便是暖玉不去闹，我也一定要去闹一场的。如今这样正好，卫宸和齐凌联手，不仅暖玉平安无事，明天齐天朔还要登门致歉……”“六皇子登门致歉？” “是。这是皇命。”楚老将军抑制不住的露出得意之色来。 要知道六皇子强闯楚家之事，是楚老将军的心结。 他为此亲自上了折子，亲自上殿陈情，可是最终皇帝只是以皇后教子不当为由搪塞过去。 如今这事终于柳暗花明。楚老将军如何不喜。 “虽然我们楚家一时占了上峰，可也要防着上面的报复……” “这点我和靖儿心里有数，何况还有卫宸。那小子行事看似百无禁*忌，可是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仔细思量，有他在，定然不会让咱们楚家吃亏的。”楚老将军对卫宸评价是前所未有的高。不管不顾，跟着他们父子入了宫，一幅为了暖玉不顾性命的决绝之色。 楚老将军自然是越看越满意。 恨不得立时收了当楚家半子。 “接下来，我们着手安排彦小娃的事。”楚文谨的事情告一段落。今天暖玉这么一闹，楚文谨在宫中地位倒是稳固了。皇帝才下朝便又派了御医前去问诊，其间皇后也派了宫女前来探望。夏皇后怕是心中暗恨楚家行事不走寻常路，可心里对楚文谨难免生出几分忌讳来。 一时三刻，宫中无事。 眼看着便到了淮阳王离京的日子。文靖说的清楚，这次齐凌回淮阳道，可谓是艰险万分。 如果齐凌父子能平安回到淮阳王府，以后的安危自然无恙。 可如果中途有变…… “还是宸小子设想的周到。” “那是自然，宸儿行事稳重，又擅布局。有了他，我们楚家可谓是如虎添翼……”“何止我们楚家得益，淮阳王才真的是如虎添翼呢。” 同一时间。 林家。 林赫的书房，林赫，齐凌和卫宸都在。 “……我会提前一日出京，待皇帝反应过来，必定派人来阻。我便顺势缠上他。最终把彦儿之事赖到他身上。让他百口莫辩。”“你这法子倒也可行。你便一口咬定出京时，彦儿还在，遇到追兵后，彦儿便不见了。到时候我会想法子让人看到彦儿在马车上的。圣上一定会让你在原地等消息的。你便派人四下搜寻，务必做出一幅不寻到彦儿，定然不会回淮阳道的架式来。彦儿能否保全，全看王爷演技了。” 林赫说道。 齐凌点头。 谁都知道这次他护送灵柩回淮阳道是九死一生。 不管是他的皇兄，还是那些暗中筹谋之人，怕是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能做的，便是把人都引向淮阳道。进而保独子齐彦活命。 就像暖玉所说的，他已经没了玥娘，他不能再让彦儿有丝毫损伤。4646 第五百一十八章 借力打力 第五百一十八章借力打力 他自然想带儿子一起回淮阳道。 可是，不能。 他不能让齐彦和他一起置身险境，这次回淮阳道和以往不同。皇帝和他都明白，这次一旦放他离京，便真的是天高任鸟飞了。若再想迫他入宫，便真的是难如登天了。 他的软肋是齐彦。 淮阳王府世子。将来是要承继他的王爷尊位。 可以说如果伤了齐彦，便损了淮阳道大半根基。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齐彦。 这点林赫懂，卫宸懂，相信皇帝也明白。 “王爷为了小世子，不惜以身涉险，暖玉事后知道，必定会赞王爷一声慈父。”卫宸在一旁轻声赞道。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好好的女儿便这么被你抢到手了。卫宸，不管暖玉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这辈子怕是只会有她一个女儿。我齐凌的女儿，断然容不得旁人欺负。先前你不在时，欺负过暖玉的计家，我离开的当天，会让人砸了如意斋。还有卫家，卫家那母女被你整治了，如今寄人篱下，还算大快人心。可卫绪林也曾慢待过暖玉，还有卫家老夫人，竟然因你们的亲事不喜暖玉。我看在你的薄面上，暂且不对卫家人出手。可若是再让我听到从卫家传出一句于暖玉不利的话，我便是远在淮阳，捣毁一个小小的卫家也如探囊取物。” 卫宸点头。 “王爷放心，如果我和暖玉只能保全一个，暖玉一定好好的。” “这小子别的话你可以不信，这话却是千真万确。暖玉六七岁时他便开始动心思，这么多年，亲自守着暖玉长大。他哪里容得旁人碰暖玉一下。便是自己死了，也得护好暖玉。”林赫取笑道，卫宸只是笑笑，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这些事齐凌知道的不多。 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 “自幼？守着长大？难不成你那么早就知道暖玉和你并非兄妹。” 这时候答案只有一个，自然是点头。“举家避难，而后发现暖玉时，我已经记事了。”齐凌点点头，想着卫宸确是年长暖玉几岁。对于此事没再追究。 林赫笑的颇有深意。 他和卫宸认识时间长，事情知道的多些。 卫宸离开卫家时才十几岁，那时候远没现在这么深的城府，有些事情他还能追问出来。 若是如今，卫宸不想说的，别说追问了，便是挖个坑，卫宸跳下去了，他也不一定能问出答案来。 不管卫宸何时对暖玉上心的，反正现在两人即将成亲了。 只要小两口好好过日子，那些都不重要了。“你怕是不能亲眼看到暖玉嫁人了。那我这个舅舅便代劳了，我会亲眼看着暖玉出嫁的。”林赫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故意勾起齐凌的伤心事。 “……林赫，等你成亲时，我会送一份厚礼的。” “我根本没打算给你送喜帖。”林赫答。 “我们什么关系，何需那般迂腐。你便是不给我送喜帖，我也会奉上厚礼的。到时候，让我女婿亲自给你送上门……” 卫宸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损，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是来和齐凌商量谨嫔的事的，倒不想还没开口，二人倒先明争暗斗起来。 “眼下还有要事，二位若是吵架，还请稍后。” 二人住口，一齐看向卫宸。卫宸心理承受能力极佳，脸上神情不动，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然后缓缓开口。“我这次来，主要是来找王爷商量谨嫔娘娘的事。”“为什么是找他？”林赫不干了。 “因为王爷身份尊贵，敢在大殿和陛下争执。” 卫宸这答案一出，林赫败下阵来。齐凌颇自得，把杯子递向卫宸，卫宸笑笑，也不计较，亲自替齐凌斟满。 齐凌满意的喝着女婿茶。 然后才开口。“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只管开口。”“虽然我身份不及齐王爷，可我对文谨亦有一份心意，你小子只管吩咐。只要能帮到她，我万死不辞。”二人吵归吵，遇到正事，立时握手言和。 卫宸十分欣赏二人这样的性情。 对于即将要做的事，信心十足。 “今天暖玉所为，倒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我齐凌的女儿，行事自然像我。”齐凌一脸自豪。 卫宸笑着点头。齐凌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被女婿认同的感觉真不错。这时候他忘记今天在大殿上，他还觉得女儿嫁给卫宸，实在是屈就呢，他还打算替女儿选婿来着。 “我虽然没有亲临，不过据你们所说。暖玉今天行事看似大胆，可分寸掌握的不错……刚才回府的路上，我碰到了卢大人。卢大人当我的面赞了暖玉女中豪杰。” 若只看人，很难想像那么个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姑娘。 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 简直不要命了…… 可是结局十分可喜。“巾帼英雄更合用。”齐凌附和。 卫宸心中不由得轻笑，觉得暖玉的性子，某此时候还真的有些像齐凌。 例如和他逗趣的时候，附和的神情简直和齐凌一般无二。不愧是父女，神似极了。 “今天陛下虽怒，可是过后必然深思。那时候他会意识到，殿上朝臣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数过多了。进而会有再次打压楚家的想法，至于夏皇后，此事传到她耳中，她定会生惧。而夏氏知道后，必然会劝夏皇后息事宁人。夏氏这几年之所以挤身京城权贵，都是仗着夏皇后，如果夏家没了夏皇后这颗大树，身份会一落千丈的。 我们便借夏氏之口，让夏皇后开口向齐君求情…… 只要分寸掌握好。谨嫔娘娘不日便能恢复妃位。”齐凌和林赫听的眼睛圆瞪。 他这是，借力打力。 二人来了兴致。“说说，怎么安排？我就喜欢你小子这么一本正经的算计人。还别说，几天不见你小子使坏，我还觉得少了点什么呢。”“怎么说话呢。明明是算无遗策，智勇无双。再说怎么能叫算计人，那夏皇后欺负文谨，我们报复回去，这叫以彼之道，还失彼身，我们这是伸张正义呢。” 21046 第五百一十九章 心结 第五百一十九章心结 卫宸开始徐徐道出心中所想。 他说一句，齐凌和林赫看他的目光便深上一分，最后，二人看卫宸的目光，就像看鬼。 “你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王爷刚才还说他只会算计人呢。”齐凌惊讶的问道，而后林赫又开始拆齐凌的台，二人似乎有继续互掐的苗头。 “我的女婿，我想夸便夸，想骂便骂。一个女婿半个儿，将来他可是要唤我一声岳父大人的。”齐凌得意的道，林赫冷哼一声。“暖玉还唤我一声师父呢，将来卫宸娶了暖玉，我便名正言顺的成了卫宸的师父。师父和岳父只差一个字，也没差多少。”“林赫，你不呛我不舒服是吧？我好歹也是你姐夫，你便不能尊敬一分？” “不能。你还知道是我姐夫啊，我姐姐在世时，何曾见你在意过她。” 林赫一句话，书房突然一静。 不是不怨的，只是怨也无用，所以林赫把这份怨深埋心底。如今，长姐去了，林赫也没见齐凌有多难过。 反而对楚文谨的事情越发的上心。 他心里也惦记着楚文谨，也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她，可是感觉和齐凌的感觉不同。这么多年，长姐付出了多少，可最终换来了什么？ 女人总希望自己不在了，男人能‘唯将终夜长开眼，以报平生未展眉’……可是事实是，死便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不会有人牵挂，不会有人为此辗转难眠。 场面一时冷寂，卫宸微微蹙眉。他早就看出林赫心中有怨了，只是林赫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去做那和事老…… 如今林赫终于开了口。卫宸看向齐凌，只见自诩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齐王爷，脸上神情却有些恍惚。林赫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阿姐不怨，我这个当弟弟的便是记恨着也无用。可是齐凌，你扪心自问，阿姐待你如何？你又是如何待她的？如今她死了，尸身还停在院中……你便一心一意替楚文谨打算。阿姐在九泉之下，也会落泪的。” “林家舅舅，你误会王爷了。”眼见着齐凌失神，卫宸还是轻声开了口。 “你倒是会攀亲，你便是唤我舅舅也没用。文谨的事我会帮忙，可我和齐凌的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林家，楚家，淮阳王，如今正是大难临头之时。缺一不可。”卫宸淡淡说道，换来林赫一声冷哼。 “林家好的很，楚家大难临头倒是真。我听齐凌说，你今天在殿上可是大发雄威……还迫得齐天朔亲自登门请罪……你便不怕圣上会秋后算账？”“王爷回淮阳道，一路上必定不得安宁……我们都明白，圣上下一步定然是对付淮阳道。以王爷的性子，必不会束手就擒。更不会甘心把淮阳道双手奉上。到了那时，林家还想继续置身事外？ ‘杀鸡儆猴’，林家便是那被杀的鸡。难道我说错了？” 林赫收回瞪向卫宸的目光，低头深思。 卫宸的话自然没错。 别说这些年来齐凌在淮阳道上投入多大的精力了，便是淮阳道如济北道那般混乱不堪。 谁又甘心情愿拱手送人呢？ 没了淮阳道，齐凌还有什么？空有一个王爷名头，哪天齐君不悦，名头也是说收便收，身份也是说贬便贬的。当今圣上算不上明君，而且喜听小人谗言。治理天下的本事也勉强。 这些年来之所以外敌未能攻入。 大部份是因为镇守边境的楚家父子。 这也是齐君猜忌楚家，防备楚家的原因。边境没了楚家父子…… 虽然两国写了议和文书，可是根本不能阻止对方食言，若是敌国派人进齐国京城，探明齐君心思…… 林赫想到这里，周身不由得一冷。“……不能把淮阳道拱手相送。淮阳道如今是齐国最富庶之地，若交回朝廷，很快会被瓜分……齐凌这样做，岂不害了淮阳道一道百姓。”富庶的淮阳道，朝臣自然争相想去赴任，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林赫不觉得齐国有哪个臣子治理地方能强过齐凌。 到了那时，淮阳道便成了一块肥肉，谁都想去啃一口。最终的结果便是淮阳道会沦落如济北道那般。 千疮百孔，再不复往日富庶。 苦的是百姓。数十万百姓会因此受累……所以，不能。这是大义，并非个人得失可以相比的。 所以，卫宸并不是危言耸听。齐凌若想保住淮阳道，只有一条路……做为淮阳王的姻亲，齐君必然会拿林家开刀。这事林赫以前也想过，只是不敢深思，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他不想了。见林赫面色凝重，卫宸这才缓缓开口。“有的人，并不会把情~爱挂在嘴边，你说王爷不在意王妃？若不在意，王爷何必明知道京城是个陷阱，还要羊入虎口呢？王爷大可以从济北道直接回淮阳道……还不是因为记挂着王妃的身子。 舅舅定然会说，是因为王爷独子在京城。 王爷若是不来京城……齐彦反而更安全。圣上不仅不会动齐彦一根汗毛，还要善待齐彦。 淮阳道在王爷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圣上也没道理让王爷把淮阳道拱手相送…… 王爷何必让自己陷进这样进退为难之地。” 卫宸的话，齐凌没有反驳。 其实就连齐凌自己，也不知道林玥琋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直到她离开…… 他才有种没了主心骨的茫然之感。以前不管他出门多久，只要回府，必然是高chuang暖枕，热饭补汤。他从未深思过，自己心中，林玥琋到底占了几分。 如今，一切都晚了。他根本不敢去想。 一旦想起林玥琋，这一整夜，他便别想闭眼了…… 林赫面露震惊之色，有些怔怔的看向齐凌，见齐凌面色灰败，哪里还有丝毫自得之色。 “齐凌，你当真在意我阿姐？” “……阿赫，没了玥娘，我好像不知道日子要怎么继续了。彦儿是我的独子，我自然在意，可是与其说因他是我的独子我在意他，不如说，他是玥娘留下的唯一至宝了。” 46 第五百二十章 送别 第五百二十章送别 爱屋及乌。 只是晚了这么多年齐凌才明白。 人生最大的无奈便是不知不觉间，心里装了个人。可直到那人死去，他才翻然悔悟。可是晚了，他连告诉她的机会都没有。 若问他在不在意楚文谨。 齐凌点头。 毕竟那是他曾过深爱过的女子，最终阴错阳差，他们有缘无份。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他不会否认心中曾经装满了楚文谨。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林玥琋是何时走进他心里的。 齐凌说完这句话，林赫沉默了。 他最在意的便是齐凌心中没有长姐，而长姐满心都是齐凌。 如今知道齐凌并非无动于衷，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阿姐可以瞑目了。 这么多年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 齐凌的心便是石头的，也终于被阿姐捂热了。“罢了，是我阿姐没有福气。”“是我没有福气。”齐凌答。 林赫心里又酸又涩，觉得面前的男人自己都要不认识了。 想当年，齐王爷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他曾陪在齐凌身边，看着齐凌立在淮阳城头，双手大展，做出环抱的姿势。 然后信誓旦旦的说，要让淮阳道的百姓丰衣足食，哪怕天灾降世，必不让一个百姓饿死街头。 他做到了…… “我们几个大男人，总提过去伤心事做什么。这事到此为止，我们谁也不再提起。我们只说以后……卫宸这句话倒真是当头棒喝，我们确实大难临头了。若是不齐心协力，只能被各个击破，到时谁也别想活命。” “你知道就好。”齐凌闷声道。 林赫吸了口气，想着谁让自己刚才误解了齐凌，被他顶上几句也算是情有可原。 “我们三人，谁为主，谁为辅，还是要定个章程的……将来若真的出事，怎么应对？圣上若真的打淮阳道的主意，我们是顺是逆？若逆，如何自保？这些在齐凌离京前，都要计划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让我活着进淮阳道。我必然不会束手就擒。我在淮阳道上花了数年心血，也不会白白便宜了我那皇兄。何况淮阳道交付他手，无疑于把百姓推进火坑，这事，我便是死，也不会做。” “有你这句话，我们林家便知道如何应对了。卫宸，你呢？” “王爷是暖玉生父，我自然是‘入乡随俗’。要不如何让王爷满意，欣然将暖玉下嫁。”卫宸说的轻松逗趣。可三人都知道，这步一旦迈出，便再无反悔的可能…… 胜，自然是加官进爵，富贵荣华。 败…… “我对权势没什么执念，只想保暖玉平安。如今圣上对楚家步步紧逼，再加上谨嫔在宫中，楚家行事投鼠忌器，齐君错便错在不该迁怒谨嫔。我可以担保，楚家父子和我一条心。” “好，你即开口，我和齐凌自然信你。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 “祸福同享”“荣辱与共。”三人目光坚定。 —————— 很多年后，暖玉才知道原来早在齐凌送王妃灵柩回淮阳道之前。 楚家，林家，卫宸便绑到了一处。 暖玉在殿上那一出，果然开始在京城暗暗流传开来。 而且版本十分离奇，把暖玉烘托的威猛异常。什么她当殿和齐君对峙，说的齐君哑口无言。 最终齐君不得不认输。 翌日齐天朔亲临楚家可以证明这一点。 说是致歉，不过是说了好听罢了。齐天朔进了楚家大门，由楚老将军亲自招待。 他喝了杯茶，然后一脸高傲的调头离去。 自始至终，没提‘致歉’二字。 不过他说了什么不重要，他确实进了楚家门，脸上神情也确实难看。这便够了…… 至于夏皇后，果然开始有人暗中编排皇后不德之处。据说谣言出来后，很快有一股势力强行介入。只是非便没能成功阻止谣言，谣言反而因为被制止而反弹，越发的对夏皇后不利。 暖玉没有在意，她终于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送淮阳王出京。 淮阳王离京那天，天上飘起了雪花。 还有几天便要过年了，过年是全家团圆，共享天伦之时，齐凌父子注定要在路上，孤零零的守岁。 一早楚文靖便出门了。 楚老夫人差人来唤暖玉。 暖玉来到落英院，楚老夫人长吁短叹说了半晌，无非说的是父母养孩子不易。生恩和养恩一样重如天。 眼见暖玉不为所动，楚老夫人一声叹息。“丫头，不是祖母要赶你出门，实在是怕你以后追悔莫及。齐王爷下次入京，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他总是你的生父。你若不认下他，祖母怕你将来会后悔。”这事楚家二老也犹豫了许久。 最终还是楚文靖一言道破。 齐凌一旦回了淮阳道，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回京城了。 暖玉今日不认父，不知此生可还会有相见之机。 楚家二老自然不知道卫宸已经在计划前往淮阳道……他们只是将心比心。 最终楚老夫人还是决定劝暖玉认父。“祖母真的希望我去送齐王爷？”“傻丫头，祖母一把年纪了，不能陪你一辈子。我和你祖父总在想，我们若是不在了，多个人护着你总是好的。齐王爷身份尊贵，有他在，我们老两口也能放心些。” 暖玉最终点了头。 楚老夫人又欣慰又伤感的摸了摸暖玉的头，然后吩咐备车…… 暖玉做为淮阳王义女，出城送一送义父也是情理之中。 齐凌勒马回首望向城门。 这次离开，再归遥遥无期。 若没有暖玉，齐凌恨不得这辈子都再不踏入京城一步，可是……就在这时，突然间一辆马车出了城门，然后向队伍的方向而来。齐凌身边，卫宸脸上带着即欣慰又心疼的浅笑。“王爷，暖玉来了。” 真的是暖玉？齐凌神情一怔。 然后痴痴的看着马车由远及近。 几人计划中，林家因林玥琋病故，和齐凌生了隔阂，所以林赫并未相送。 至于卫宸，则打着齐王爷未来女婿的名头，亦步亦驱送齐凌出城。这时候暖玉突然出现，倒也不算唐突。 “王爷真是赚了，我养了几年的女儿啊。”楚文靖也陪在一旁，见此悠悠说道。181. 第五百二十一章 认父 第五百二十一章认父 齐凌根本没注意到楚文靖说什么。他满腹心思都在那辆马车上，车停在几人面前，车帘挑起……竟然真的是暖玉。 齐凌觉得眼前一热，声音有些嘶哑的唤道。“暖玉。” 暖玉先给楚文靖行礼，然后唤了声二哥，随后才看向齐凌。“王爷，可否近一步说话。”齐凌自然连连点头，随后引着暖玉走向一旁的小山包。 远远的，楚文靖和卫宸并肩而立。 “你便不怕暖玉被齐凌说动，和齐凌一起去淮阳道？”楚文靖问道。 卫宸收回看向暖玉的目光，有些好笑的看向楚文靖。“将军更怕吧？暖玉不管去哪里，将来都是我卫家的人，可却不一定姓楚……”这真叫他不爱听什么，卫宸便说什么。所以说翁婿是死敌。“你小子，便见不得我舒坦……”“是将军多心。暖玉是什么人，将军难道不知？所以不必担心，暖玉不会离开楚家的。” 谁说他担心了？ 他不过就是，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还别说，被卫宸这么呛上几句。 这心里竟然舒坦了。 “你早知道暖玉会来？” “……暖玉心善。”卫宸答。 楚文靖点点头。虽然暖玉此时出现，他有些失落。可是想着齐凌这次离开京城也算是九死一生，他们终究是父女，还是应该相认的。若将来真的有个万一，暖玉起码不会后悔。“宸小子，你以后一定要善待暖玉，一定不能欺负她。这丫头，已经够可怜了。” 别看现在风光无限，楚家小姐，淮阳王义女。 名头一个赛一个的响亮。 可是暖玉出生便被卫家收养，在卫家十年，每天看着卫家人脸色过活。 也许唯一的好处便是认识了卫宸。 “不会。”卫宸郑重回道。 “没得到前，男人都喜欢说大话。一旦成了亲，过了新鲜劲，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你不会也如此吧？” “小将军如何才能相信我？” “……暖玉年纪还小，这两年京城又不安定，圣上如今对你也生了防备，我怕暖玉进了卫家后受委屈。” “暖玉进门便是当家夫人。整个卫府只有我们夫妻二人为主。能有什么委屈可受？小将军太过杞人忧天了。” “可暖玉年纪确是太小了。”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吞吞吐吐的，实在不像楚文靖的性子。 楚文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你也知道当年暖玉母亲生暖玉时，几乎九死一生。我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未娶，也并非全因殇情，而是怕……怕女人生孩子。” 卫宸脸上的神情有些崩溃。 “所以小将军希望暖玉不生孩子？” “不是不生，而是迟些再生，好歹等暖玉十七八岁时。反正得比暖玉生母生暖玉时年纪大些我才放心。” 卫宸：“……”所以说这几天楚文靖心事重重便是因为此事。 卫宸虽然觉得楚小将军小题大作，可想到当年那场孽缘，他不由得有些同情楚文靖了。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没打算让暖玉这么小年纪便当母亲。就像楚文靖所言，年纪太小怀子，不仅伤身，而且太过危险。只是未来的岳父大人这么兴师动众的说起此事，总上卫宸有种自己这个未来女婿不够在意暖玉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在意暖玉安危的人吗？卫宸觉得自己的痴情受到了质疑。 “小事罢了，一切听暖玉的。” 这话回的挺大气，只是楚小将军无论如何不能满意。 自己那个傻女儿，万事都听卫宸的啊，所以说来说去……“这世上，没谁比我更在意暖玉的安危。” 这才像话，这话，终于安了楚文靖的心。 再说远处的暖玉和齐凌。 父女两个相对无言，最终还是齐凌先开了口。“没想到你能来。这一趟解了我十几年心结，又认回了你，实在不虚此行。”“……王爷言重了。” “还唤我王爷吗？暖玉，我不逼你，只是，离开前，我想听你唤我一声父亲。”对于暖玉，齐凌是真心不舍，恨不得带了女儿一同回淮阳道，只是一路艰险，他勉强能自保，若是带了暖玉同行，岂不害了她。 暖玉张了张口，齐凌先是一脸期盼，然后脸上神情淡淡变成失落。 就在这时，暖玉柔声唤道。“父亲。” 齐凌脸上神情大变，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带着几分彷徨，他急急点头应了。 应过后似乎才回过神来。 “暖玉，你真的认父亲吗？” “姑姑都没怪父亲，我有什么资格怪罪？再说当年的事，也不是父亲的错。父亲一路回淮阳道，定要小心。我想齐君不会轻松让父亲平安回淮阳道的。还有彦儿，他还小，任性在所难免。父亲慢慢教便是了，不要太过严厉。”不管暖玉说什么，齐凌都只有点头的份。 暖玉有些恍惚的想起第一次见齐凌时。 是在卫宸第一次下场时。 她和卫老夫人陪着卫瑞去参考。然后遇到离家的卫宸，远远的，有幸见到齐凌。 那时的她，别说去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齐王爷了。 便是离他近些，也要被他的护卫驱赶。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可以离齐王爷这么近，而且亲口唤他一声父亲。 世间之事，当真玄而又玄。 重活一世，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而且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尊贵出身。淮阳王之女，皇族血脉。“你说的为父都会谨记，你也要小心些。好在卫宸那小子真心在意，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若不惜福，你便派人告诉为父，我定然回来教训他。” 暖玉哭笑不得的点头。 觉得齐凌和楚文靖一样，似乎提起卫宸，都是一脸割肉的神情。 她还没出嫁呢，他们便做出一幅女儿被抢走的黯然表情。这让打算让她安心出嫁，还是干脆便退了亲啊。“二哥待我真的极好。”“我知道，他若不真心待你，我怎么能由着你下嫁。那小子倒是个不可多得的鬼才。当年我也有意招揽，不想那小子一门心思要当京官。如今可好，没当成朝廷大员，倒拐走了你。我是越想越气，恨不得狠打那小子一顿。” 210.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变故 第五百二十二章变故 齐凌说着说着，便有些忘形。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这个父亲今天才被女儿认下。赶忙收住话头。“……明年你成亲，为父会派人给你添嫁妆。暖玉，你要好好的，等着父亲回来接你，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母女的。”齐凌信誓旦旦的说道。 暖玉点头。 齐凌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虚虚抱了暖玉一下。 这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血。 分开了近十五年…… 此时她才唤他父亲，他如何舍得离她而去。 “父亲一路保重。” 暖玉道别。父女二人走向队伍，便是走的再慢，也终有走到之时。 齐凌此时脸上神色已恢复如初，如果不是眼睛泛红，还真看不出他刚才几乎喜的发狂。“我要走了，暖玉便麻烦小将军照顾了。”“王爷放心，我视暖玉如己出。” 这话虽然听着不那么动听。可这时候，齐凌也没时间挑剔了。 他目光转向卫宸。 “……王爷尽管放心。”二人心照不宣。 齐凌终是一摆手，队伍护送着林玥琋的灵柩缓缓远去…… “父亲，怎么没见彦儿？” “今天起的太早了，又随着王爷入宫觐见圣上。出了宫便累的睡着了。” 暖玉点点头。昨晚祖父接走了彦儿，说是让小娃最后陪一陪二老。 今早暖玉便没再见到齐彦了。 心中满是不舍，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姐弟以后一定有相见之机。 三人并排目送队伍远去，直到消逝在视野中。楚文靖翻身上马，卫宸笑着和暖玉一起上了马车。楚小将军一阵眼红，心道卫宸最会见缝插针。就在这时，有人策马上前。 “将军，陛下召见。” 一听是齐君相召，楚文靖脸色微变。 “为父先行一步，你和卫宸一起回府。”叮嘱一句，楚文靖策马远去。 有卫宸在暖玉身边，楚文靖自然放心。 马车中。 卫宸轻拥着暖玉。“昨天还和我说不会出城，今天怎么来了？”“是祖母劝我，祖母说此行危险，若是有个意外，我们父女怕是再无相见的机会。”“……傻姑娘，总替自己找个借口。自己相认父罢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不要认父亲。是祖母的话让我最终决定和父亲相认。”暖玉也不扭捏，很是痛快的承认了。 “认了总不会有坏处。当年的事，只能说是阴错阳差，也不能全怪到齐王爷一人头上。此行回淮阳道，确是险象环生，便是提前有所布置，也难免遇到险情。你临行前认父之举，足以让王爷信心百倍的回到淮阳道。” 暖玉笑笑，然后缓缓偎进卫宸怀中。 她有些伤感。 因分别，因齐彦离去，因……齐凌离去。 马车进了城，缓缓驶向楚府，马车中二人紧紧相偎，不需多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近，然后是李二的声音。“主子，出事了……” 卫宸挑起车帘，李二凑上前来。“刚才卫家老夫人送来消息，说是卫瑞回京的途中，被人所擒。今早有人用飞刀送信，信便插在卫家大门上，信上说，要卫家准备白银三万两，用来赎卫瑞夫妻性命。” 卫宸蹙了蹙眉。 脸上并不见焦急之色。 卫瑞出事，和他有什么相干的……“卫老夫人当时便晕了过去，醒后便差人来请主子回一趟卫家。说是性命攸关，便是主子再不喜卫家，卫瑞身子里流着和主子一样的血，还请主子救一救卫瑞。” “准备银子去救人便是。”一旁青森插话。 暖玉若是出府，青森和王述会轮流相护，今天轮到青森。 “……似乎是卫家筹不出。”李二有些迟疑的回道。当时来送信的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只说老夫人一个劲的念叨着临时卖铺面赶不急了。卫老爷也是唉声叹气的，说是卫家这两年入不敷出，一下子根本拿不出几万两银子。“主子，要不要回卫家一趟，毕竟人命关天。” 暖玉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楚。 这事卫宸若是不管，难免落个无情的名声。 况且终归是亲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卫瑞送死。 “二哥，你便走一趟吧。”不管能不能救回来，总是要尽力的。 卫宸似乎有些不耐。“我先送你回府。” 这里离楚家不远了，再过一条街便是楚家所在。“几步路罢了，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何况还有青森和几个护卫在呢。” 卫宸看看青森。 青森拍胸保证自己会把暖玉平安送回家。 卫宸想着这里离楚家确是不远了，卫家那边此时想必火烧眉毛了。 卫家全指望着卫瑞呢。如果卫瑞真的有个好歹，他也别想过清静日子。 这么一想，有必要去一趟，至于能不能救回卫瑞，听天由命吧。“如此也好，我去卫家。让青森护送你回府。晚些时候我们再见。”暖玉点头，目送卫宸下车，然后翻身上马，随后和李二一起打马远去。 暖玉收回目光。 “走吧。” 马车驶动，暖玉缓缓闭上眼睛。因为纠结着要不要送齐凌，要不要认父，昨晚她失眠了大半夜。 如今认了父亲，也算是尘埃落定。 乏意上身，马车走的很稳，不见丝毫颠簸。 暖玉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暖玉悠悠转醒。醒来那刻，她立刻察觉出异样来。 周身很冷，绝对不像只闭目养神的片刻该有的感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卫宸离开时，马车离楚家很近，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回到楚家。 如果马车进了楚家，自然有丫头相迎。 断然不公允许她一人呆在马车中的…… 暖玉没有动，虽然紧张的心几乎快跳出来，可她也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冷静。 就在这时，突然车门被打开，在有些刺目的光亮中。 她看到了…… “楚暖玉，我们又见面了。”那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见暖玉神情瞬间一变，不由得心情大好。“想邀你出府实在困难。本王只得亲自出面请你来……忘了告诉楚小姐……父王已下诏封我为王，封地，济北道。”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疯癫 第五百二十三章疯癫 暖玉目光瞬间一凝。济北道，新的济北王！ 会千方百计算计暖玉，而且如今又本王自称的，除了齐天朔不做第二人选。 以赔罪为由，那之后齐天朔所谓的禁足惩戒便没人再提了，那之后，六皇子又开始在京城横行。只是再没主动来招惹暖玉。 卫宸有一次提起齐天朔，只说他不是个能成大事的。 言下之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般的人物，只是幸运的生在了皇家。可是如今，她却被算计，明明离楚家只有一条街了，如今却落到齐天朔手中。 情况很糟糕。 暖玉抑制着忐忑和惧意。 “我的护卫呢？” “自然是非死即伤。暖玉，你何必避我如蛇蝎。卫宸能给你的，我全能给。卫宸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能给你尊位，父亲封我为济北王，你若嫁了我，便是济北王妃。这不比嫁个升斗小官强上太多了。父皇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他已经不打算重用卫宸了。卫宸确是能人，可是不和父皇，不和我皇家一条心的能人，宁可毁了，父皇也不会让他有落到旁人手中的机会。” 齐天朔便这么把暖玉堵在车中。 ‘谆谆教诲’着。 如果能智取，他还不想力敌。 和楚家撕破脸没什么好处，再加上如今楚暖玉又多了个淮阳王养女的身份。 他那个叔叔，他可不愿招惹。 还好只是养女，今天齐凌又正好离京。 得知父皇今天要宣楚文靖入宫，他暗中做了安排，引走了卫宸。 时间算计的恰到好处，谁说他齐天朔只会吃喝玩乐。他只是不愿去争，他若想争，天下间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世人都赞卫宸，连父皇都说卫宸是难得的人才，如今不依旧成了他手下败将。 楚暖玉便在他面前。 由着他怎么处置。他若对她用强…… 即便她和卫宸再情深，最终也只能嫁进皇家。 只是事情不到最后一步，齐天朔还不想冒这样的险……若是楚暖玉一个想不开，他岂不是和楚家成了死敌。 齐天朔宁愿惹上难缠的文臣，也不愿招惹楚家父子。 上过杀场的，不通情理，不讲情面。总之，耿直又武力超群，齐天朔向来敬而远之。 暖玉定了定心神，她已经看穿了齐天朔的忌惮。 这人其实不是个没野心的，也许他本事确是不大，可越是这样，越容易让人疏忽。连卫宸都疏忽了他。齐天朔本性骄奢，因是齐君幼子，平时夏皇后纵容的紧，所以对付齐天朔，不能一味的蛮干。 “……齐公子何意？这般掳了我来，想必我的家人很快便会发现。到时候，齐公子打算如何收场？” 见暖玉即没哭也不闹，也不像以前直言拒绝，齐天朔心头一喜。 他是越看车中的姑娘越觉得漂亮。 仔细打量，如果谨嫔是娇美，那么暖玉便是灵秀。五官精致，周身有种沉稳之气，和着这清灵的五官，简直让齐天朔移不开眼睛。 哪怕遇到这样的事，也没有露出惧意来。反倒一脸坦然的和他交涉。 明明生了幅仿佛风一吹就会落泪的娇弱模样，可偏偏是这么一幅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性子。齐天朔发现，他似乎对她越来越着迷了，如果以前只是因为越得不到而越想得到，如今却是真心想要娶她了。 “不过请你过来喝杯茶罢了。不会耽误多久的。这事只要楚小姐点个头便可，容易的很，暖玉，你若点头，我回去求父皇，求母后，无论如何会娶你过门的。父皇对卫宸已经失望至极，这时候能打击到卫宸，父皇必定会同意的。” “这便是齐公子的待客之道？打伤我的护卫，然后不由分说把我掳来此处？我甚至都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这里离楚府不远，是我在宫外暂住之处。暖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客气了。如今可谓是天时地利，我若想占你便宜，实在太容易了。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饭，卫宸还会娶你吗？”所以他这是先礼后兵。 暖玉惊得握紧了双拳。 她最怕的便是这个…… 若齐天朔真的不管不顾，她哪里还有脸去见卫宸。别说卫宸会娶她了，便是他娶，她也没脸继续活在这世上了。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以为京城重地，又是白天，人来人往的。又有护卫在旁，断然不会出事呢。 可齐天朔这般有心算无心，终究被他得逞了。 难道，卫瑞被绑票，也是齐天朔的手笔？如果真是，暖玉不得不承认，她小看了这个六皇子。见暖玉似乎有些失神，齐天朔面上露出几分焦躁之意。他确实时间不多，想必卫宸很快便会发现有异，然后去楚家，楚家小姐没有回府，这可是件大事。所以能拖延卫宸一个时辰已是极限。他迫切需要暖玉点头，不到最后关头，齐天朔都不想真的和楚家撕破脸面，要知道，在齐天朔看来，他是打算和楚家当姻亲的。“不怕告诉你，父皇早已猜忌楚家。不过如果你肯点头，肯嫁进皇家。这份猜忌自然消弭于无形……小将军有滔天的本事，却只能蛰伏京中。到了那时候，小将军可以再次挂帅，老将军也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何乐而不为呢？暖玉，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心想要娶你，想要和楚家结亲的。” 这是威胁，又是利诱。 如果不是和卫宸深情笃定，暖玉也许真的会动摇。 楚家人待她好，能替楚家消灾解厄，她没准真的会动心…… 可是，这辈子她离不开卫宸。卫宸也不能没有她，所以齐天朔说的再感人，暖玉也不会动摇。 同一时间。 卫宸一路上都觉得心脏跳的很快，这种感觉他很少有。哪怕小时候离开卫家，流离失所，甚至初入京城，他心里也沉静的很。 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中，哪怕前路荆棘，他也不惧。 可是一路回转卫家，他却觉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眼看着卫家在望，卫宸最终调转马头，任守在卫家迎他的卫老爷瞪大眼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宸打马而去。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博弈 第五百二十四章博弈 他悔了，悔恨极了。 明明离楚家不远了，为何不把暖玉平安送回楚家再去卫宸。 卫瑞一时三刻也死不了，可是没平安看着暖玉进家门，他哪里能放下心来。 真是疏忽了。 卫宸自认还从未做过这般疏忽的事，他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一路疾驰到楚家，迎上护卫惊诧的目光。 那一刻，卫宸似乎感觉到自己脑中嗡的一声，似乎有个铁捶捶在他脑子上。他险些从马上跌落，李二手急眼快上前替卫宸稳住了坐骑。“……主子，不对啊。按理说马车早该到了。”从分开到卫家，再从卫家一路疾驰来到楚家，用了近半个时辰，马车走的再慢，也应该到家了。 这时候马车依旧没有踪迹。 卫宸冷冷的看向楚家护卫。 护卫觉得全身一僵，他知道出事了。小姐马车早该回府，却没有回来。 这事可大可小，也许小姐贪玩…… 可是楚家小姐什么性子，这些护卫还是知道的。自家小姐行事沉稳，是个懂规矩识礼数的。“李二，你随护卫进府，将此事告知老将军，我沿路去找。”卫宸等不及亲自和楚老将军交待了。 不管暖玉出了什么事，最重要的便是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此时，卫家，卫瑞通通从卫宸脑海中消失了。 唯有暖玉。 如果暖玉出事，如果她出事…… 他不介意捣翻了整个京城。也一定要那伤暖玉之人给她陪葬。 李二点头，他知道事情紧急。他无论如何想不通怎么这么一会功夫，楚家小姐的马车便会出事。 这时候主子自然急着去寻马车，留下来给楚老将军说事情经过的重任自然落到他身上。 卫宸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离去。 齐天朔自觉还有时间和暖玉耗，虽然心里有些烦躁，可暖玉不矢口否认，他总觉得自己如果动粗，便失了先机。 不甘心啊。 自己哪里比卫宸差，出身比卫宸高。对暖玉用心程度他自认也不比卫宸少。 可是楚暖玉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他。 难得一次知道楚家长辈不在，他想进府见一见她，为此楚家还大动干戈，把状告到大殿上。虽然最终只是被禁了足，可是齐天朔还是觉得委屈，他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惹了众怒。 他亲自登门，算是给足了楚家面子。 好在楚老将军还算通情达理，招待的还算周到。 还一个劲的说上次是他莽撞了。其实事情不必到这个地步的。齐天朔才算压下了心头那口火气，打算好好表达一下自己对暖玉的喜爱之情。 可是……“楚暖玉，你再不开口，休怪我动手了。” “我早已定亲，悔婚这种事，楚家不会做。”这时候，她孤立无援。卫宸在哪里？父亲在哪里？ 暖玉很怕，可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死都死过一次了。 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只是可惜，她这辈子这么喜欢卫宸。她都还没机会嫁给他。 若是齐天朔逼她，暖玉似乎只有一条路。 她是宁死，也不能让齐天朔近身的。 心中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暖玉反倒不怕了。 齐天朔听完暖玉的话，脸色立刻变了，再不复刚才的彬彬有礼，他冷笑着一把掀下车帘，然后迈腿要上马车。 眼看着齐天朔只一步便能碰到她，暖玉小脸煞白的从头上抽下一根簪子。 这是根银簪，簪头锋利，泛着淡淡光亮，几乎刺痛了齐天朔的眼睛。“你若敢再近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 微微用力，簪头刺破皮肤，刺痛袭来，暖玉身子颤了颤，复又挺直。 她不知道和卫宸分开了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她。 与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别人身上，暖玉更多的想的是如何自救。 威胁只是手段，她用簪子刺伤自己也不是想死，而是想活。不让齐天朔看到她的决绝，他如何能被震住。 果然，齐天朔不上不下的停在马车边，只一步，只一步的距离。 如果是平地，他还敢赌一赌，可此时他重用在脚下，若想上马车，必定有空子让暖玉钻，他以为楚暖玉只是虚张声势，可有血丝顺着簪子滑落。 齐天朔目光一凝。 她竟然……“你宁愿死，也不愿离开卫宸。”这才是致命的，打的齐天朔周身泛起无边冷意来。 “你一个纨绔公子，如何明白我和卫宸情深似海。齐天朔，要不今天你放我回府，我们之间的过往一笔勾销。要不我便死在你面前，以卫宸的精明，必然会发现蛛丝马迹的。你等着承受来自卫宸和楚家的报复吧。”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你高估卫宸了，也高估了你在楚家的地位。你不过是楚家才寻回的女儿罢了。过去楚家没有你，日子过的很是逍遥自在。如今多了一个你，使得楚家震荡，没了你，楚家日子更高稳。” “随你怎么说。放或不放，由着你……” 暖玉的手初时还有些发颤。此时却无比的稳。 簪头似乎又刺进了一些，血流的速度更快了。 痛意弥漫，暖玉反倒越发的清醒。这便是一场博弈，输或赢是以她的命为赌注的。所以，她不能输，她不怕死，可她怕卫宸失去她，会疯。 真的会疯的。 卫宸曾和她说过，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 没有权势，没有地位，没有亲人，可他不能没有她。 其实她也一样，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卫宸。所以齐天朔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这次是她大意，也不必怨天尤人。输便是输了，可即便是输，她也要输的有尊严。在失去知觉前，她会让簪子取了自己的小命的。上辈子活的太苦了，在发现计宏礼在京城另娶后，她绝望的回到甘宁道。然后想的最多的便是去死，她恍惚了一阵子，也真的有过几次自残未遂。她知道怎么用簪子要了自己的小命，现在想来，上辈子之所以没能真的死成，或许也是不够决绝吧。 如今，她终于狠心对自己下手了。 失去卫宸，她宁死。 第五百二十五章 血债 第五百二十五章血债 这一刻，暖玉脑子里想到了一句话，人终有一死。 只可惜这一世，她没能嫁给卫宸……齐天朔显然被暖玉的决绝吓到了。 一个人，对别人狠是本能，就像他的母后。可是对自己也狠，那才是真的狠。眼见着血丝顺着簪头丝丝缕缕的往出浸。齐天朔再不怀疑暖玉是虚张声势。 “楚暖玉，你真的不怕死？” 齐天朔还没见到过像暖玉这样的姑娘。 宫中的妃嫔们哪个不是贪生怕死，便是他的母亲，最近因为楚暖玉大殿上那番言辞，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这几天舅母几次入宫，和舅母说过话后，母亲越发的心事重重。 齐天朔看了心烦，才在这处小院逗留。也正好等到这样的好机会…… 暖玉不开口。只是目光定定的看向齐天朔。齐天朔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暖玉的眼睛生的很漂亮，可此时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他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若是就此罢手，他又不甘。 齐天朔悄悄用手指比了个手势，守在四周的侍卫上前。 暖玉和齐天朔的对峙侍卫看在眼里，自家主子风~流多情，招惹姑娘也不是第一回了。侍卫根本不在意。至于这姑娘姓楚，他们初时虽然有些吃惊，可自家主子如今可是王爷身份。 出了什么纰漏，自有帝后。 他们只管听命行事。 心腹侍卫会意。悄无声息的接近马车…… 而此时，卫宸在距小院百丈距离盘旋…… 放眼京城，敢明目张胆和暖玉为敌的人不多。卫宸因为惊慌，初时太过六神无主，待他静下心来，心中便开始思量此事的主谋。 和暖玉为敌的，除了卫夫人母女，女眷似乎只有杜家小姐明显表现过对暖玉的不喜。只是杜妍是个色厉内荏的，断然不敢做出绑走暖玉之事。 而且还安排的这样周到。 先是小将军入宫，后是卫家出事，借此引走了他。 而且还能悄无声息劫走一辆马车…… 权势，手段，还有一众任其统御的属下。 可以说凶徒瞬间便被卫宸勾勒出来了。 是他大意了，以为齐天朔因为上次教训，不敢再招惹暖玉。再加上暖玉淮阳王义女的身份，齐天朔行事应该有几分投鼠忌器。谁成想，那人是个睚眦必报的。 卫宸知道齐天朔在宫外有住处。 可齐天朔毕竟皇子出身，他的住处很难被探查到。 正在这时…… 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然后急急停在卫宸面前。马上之人……卫宸微微抬头，表情冷淡的迎上马上之人的目光。 “卫宸，刚才家丁来报，说是看到楚家的马车……” “在哪？”卫宸急急问道。 来者是计宏礼，他一直暗中派人盯着楚家。 只是楚家一直平安无事，时间久了，他都忘了还在楚家外安排了眼线。今天眼线来报，说要楚家马车奇怪的转向，最后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眼线离的远，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楚家马车不回楚家，这事本就奇怪。 最终还是报给了计宏礼。计宏礼得到消息，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 正好遇到卫宸。 一见卫宸的神色，计宏礼脸上神情登时一变。 难道真的是暖玉出事了？要不卫宸何至露出这样慌乱的神色。“在那边……”计家眼线抬手指道。 时间紧迫，卫宸马上转身。“带我去。要快……” 计宏礼也知道事情紧迫，此时不是追问之机。“听卫公子的。前面带路。” 线人暗自庆幸自己决定正确。 看来，楚家真的出事了。线人小跑着在前，计宏礼也下了马，把马缰扔给家丁，和卫宸一起迈步追向线人。果然不远，从一条窄街穿过，便看到远处朱红的大门。那线人抬手一指。“便是那个院子……” 院门闭紧，仅看门外那对石狮子，便知道是富贵人家。 “走偏门。”卫宸吩咐。 线人点头，身子一转，带着卫宸和计宏礼向偏门而去，偏门一般都是府中下人出入之处。有人上去叩门，门很快被一个婆子打开。不容那婆子发问，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 卫宸上前，毫不犹豫的一推刀刃。 那婆子瞬间吓的面无血色。“带我去见六皇子。” 婆子脸上露出明显诧异的神情，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刚才这人发狠的一施力，那婆婆子几乎要吓死了。这种时候自然是知无不言。 竹筒倒豆子似的都招了。果然，这里是齐天朔在宫外的落脚之处。 问清齐天朔所在，卫宸一把推开那婆子，当先提刀向院中跑去。 希望，暖玉没有受伤。如果齐天朔敢伤暖玉一根汗毛。 他不介意让齐天朔血债血偿。 别人不敢招惹皇家，怕被问罪，他卫宸不怕。暖玉是他的命啊。谁若敢伤了他的命，他也不惜以命相搏。 计宏礼先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卫宸几个问题问出，计宏礼脑中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了发生什么。 难不成，六皇子胆大包天，敢对暖玉出手？ 对于暖玉，计宏礼是真心仰慕。他如何忍得有人对暖玉出手，也从家丁手中夺过长刀，然后紧随卫宸身后闯进院中。 远远的，卫宸看到了暖玉的马车。而让卫宸眼睛几欲滴出血来的一幕也正在发生…… 马车四周，有人提剑悄悄上前。而车门外，齐天朔正在和谁对峙着，脸上一幅冷戾之色。 眼见着齐天朔的侍卫缓缓提起长剑，似要从车缝刺进车中，卫宸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他提气，然后毫不留情的掷出手中长刀。 随着一声闷哼声。 随后响起的是齐天朔的厉喝声。 “谁人敢暗算本王的属下？” 卫宸上前，见到卫宸，齐天朔瞳孔微缩。怎么是卫宸？他怎么这么快便找上门了？ 可见卫宸身后只跟着几个身形单薄的家丁，齐天朔恶由心生。“强闯本王府邸，拿下。”侍卫转身，不再打量马车，而是提剑缓缓围向卫宸。 暖玉听到动静，虽然没有看到来人，可是她的心却是一热。 似乎本能的猜到了来人。 . 第五百二十六章 血偿 第五百二十六章血偿 马车上，暖玉轻声唤道。“二哥。” “娇娇儿，二哥来了，别怕。”听到暖玉的声音，卫宸的心猛的一沉。 目光冷冷的迎上一众侍卫，被这样的目光瞪视，饶是宫中的侍卫也不由得胆寒……他们知道车中这姑娘，可是这位卫大人未过门的妻子。险些被自家主子强迫了……“今日之事，与诸位无关。诸位若是不想死，便闪开些。” “我等自知不是卫大人的对手，可职责在身。大人，请……”侍卫头领倒是个汉子，摆出和卫宸切磋的架式。 他们这些习武的，很是看不惯别人恃强凌弱。 偏偏职责在身，只能助纣为虐。 此时卫宸闯来，正在关键时候化解了一场危机，倒让侍卫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所以大家并没有一股脑的全部冲上去，而是三五个一起上前，围上了卫宸。 齐天朔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直接取了卫宸性命。 反正父皇如今对卫宸心存猜忌，也不打算重用他了。 没了卫宸，楚暖玉岂不手到擒来。 可是片刻后，齐天朔脸色便变了。他不知道卫宸竟然有功夫在身。和几个侍卫缠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再加上那些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真卖力挥刀的家丁。 场面竟然一点点由胜转衰。 这期间，暖玉一直安静等在车中。她觉得脑子有些晕，眼前景物似乎都在转。可她不敢放松，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银簪，眼睛也冷冷看向齐天朔。 最后一个侍卫倒下。 卫宸提着滴血的长刀一步步走向齐天朔。 怎么可能？齐天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宸不是文官吗？父皇从未提起过卫宸竟然有功夫在身，而且身手还十分厉害。十几个护卫竟然拼不过他一个。 “卫宸，你站住。” 卫宸自然不会理会，继续一步步走向齐天朔。 “你若再上前一步，我……我掐死楚暖玉！”楚暖玉三字一出，卫宸步子似乎一顿，正在齐天朔松了一口气之时。 本已有些摇摇欲坠的卫宸，竟然三步并作两步窜向马车，然后用手在车辕一撑，竟然横着越过了马车，待齐天朔反应过来。卫宸已经站在他面前。齐天朔被吓的不轻，他虽然坚信卫宸不敢对他动手，可卫宸如今这手握长剑，周身染血的模样，真像个杀神。 齐天朔强撑着胆子。 “放肆。本王也是你能动的？” 昨晚卫宸便接到了宫里的消息，皇帝已经拟诏，要让齐天朔继济北王之位，统领济北道。 这消息对卫宸来说，也不算坏。 济北道那个烂摊子，交给齐天朔，只会越变越糟，到了不能收拾之时，便是齐国元气大伤之日。 “我只知道有人暗中勾结盗匪，绑票勒索京中权贵。”卫宸答…… “谁和盗匪暗中勾结了？卫宸你不要血口喷人……” 卫宸冷笑。 他又没说是谁，齐天朔简直是不打自招，就在这时，卫宸终于侧了侧头，然后和暖玉的目光撞到一起。 下一刻，卫宸周身戾气大涌。 齐天朔能明显感觉到挟制他的那只手猛的一抖。 他看到了什么？ 卫宸简直要疯了。血渍染红了暖玉大半的衣裳。见到他，小姑娘竟然还对他轻轻一笑。 那一笑，几乎让卫宸疼的仿佛有人在割他的肉。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定然是齐天朔威逼，而暖玉以命相搏……傻姑娘，真是个傻姑娘。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她性命重要。她怎么能，怎么能把自己伤成那样。 而车中的暖玉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见到卫宸制住了齐天朔，又确定卫宸只是受了皮肉伤，并不致命。 她这才放下心来，心神一松，人便软软倒下。 失血过多，再加上神经紧绷，暖玉到了极限。 卫宸眼睛眯了眯，并没第一时间冲上去扶暖玉。而是手上猛然加力。下一刻，杀猪般的惨叫声在院中响起。齐天朔根本不相信卫宸竟然真的敢对他出手。 他便不怕父皇要了他的小命。 他可是大齐国的六皇子，如今已经封为济北王，统领整个济北道。 而卫宸竟然毫不犹豫的折了他的双臂，剧痛中，齐天朔看向卫宸的目光，带着嗜骨的恨意。 确定齐天朔不再构成威胁，卫宸像丢抹布似的，把齐天朔往旁边一甩。然后毫不迟疑的窜上马车，把暖玉揽进怀里。 只见暖玉手握银簪，簪头刺进肉中。血水还在缓缓往外浸着。卫宸觉得整个天都在转……他的暖玉，他的小姑娘。他呵护备至，连一根汗毛都不舍得伤的至宝，竟然被齐天朔逼的自损到这个地步。 只是折了齐天朔的双臂，卫宸觉得太轻了。 这时，几乎被卫宸所为吓傻了的计宏礼凑上前来。 探头看到马车中的情形……因为还在淮阳王妃大丧期间，暖玉做为义女，也要着素守孝，如今，暖玉那件素色的外裳，前襟几乎被血水浸透了。颈间的伤口狰狞的映进计宏礼的眼睛。计宏礼瞳孔不由得一缩。 这是，为了自保？所以宁愿不要命的自残吗？ 这一刻，计宏礼觉得自己的倾慕似乎变得一文不值。卫宸为了她，不惜强闯齐天朔府邸，打伤齐天朔…… 他可是皇子，而且是齐君最*宠*的皇子。 单单打伤齐天朔的罪名，就足够卫宸丢了性命了。 计宏礼自问，如果换成他，他能像卫宸这般不顾性命吗？“……事已至此，此事不会牵连计家。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让属下去找计家的麻烦，你也不能再打暖玉的主意。” 卫宸小心翼翼的扯了一块里衣替暖玉裹伤。伤口有些深，可不大。 卫宸不敢此时移动暖玉，怕伤口再出血。他眼下只有先替暖玉止血，然后再带暖玉回府寻郎中诊治。 这时候，卫宸终于有时间去处理计宏礼了。 计宏礼为什么发现暖玉的行踪？ 定然是派了人盯着楚家，这才在危难之时救下暖玉。 因为这点，他不再追究计宏礼的逾越之举……可是，敢觊觎暖玉，他容不得。 . 第五百二十七章 斗狠 第五百二十七章斗狠 “多谢卫公子手下留情。可是楚小姐……我是真心仰慕，并无不轨之心。”计宏礼不明白暖玉为何厌恶他。似乎从最开始，她便对他满心不喜。他们的初遇虽然称不上多美好，可她那时候年纪小，他疑心她根本不懂玉也不算什么。事后他多次想要弥补，想要改变在暖玉心中的印象，却都被她拒之门外。 当初在甘宁道时，危难之时。 只有计家挺身而出。不顾那些流言，毅然登门提亲。 只是后来她的亲人寻到了她。那时候楚家人若不出现，暖玉的名声会尽毁的。 整个甘宁道，只有他一人不计较这些，甘心娶她为妻。 计宏礼自觉已足够诚意，可是暖玉却从未正眼看过他…… 这时候卫宸轻飘飘的开口让他不要再打暖玉的主意，计宏礼如何能点头…… 虽然卫宸的报复让计家焦头烂额，可是心中的不甘占了上风。卫宸冷冷扫视计宏礼，计宏礼在卫宸如有实质的目光中，很是不争气的后退了一步。“……真是不知好歹。” “卫公子，我敬佩你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播。可你也不能仗着这份名声，便对我出言不逊。这次救下楚小姐，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你不说，我还不打算追究你盯梢楚家的事呢。楚家是什么人家？想打暖玉的主意，你也配？” 这话直白的让计宏礼不知道如何反驳。 以计家的地位，想娶楚将军府的小姐，确实是痴人说梦。 可是明明他的身份比起卫宸来，还要高贵些。 他是嫡出，计家独子。 而卫宸只是卫家庶出的次子…… 身份上还不及他。“在下配不上，卫公子便配吗？” 卫宸怀抱暖玉，答的坦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计宏礼险些气歪了鼻子，他便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那我们便各凭本事，谁也不要阻止谁。” 卫宸分出一分心力应付计宏礼。 那边，齐天朔终于不再鬼哭狼嚎了。 那些被卫宸打伤打残的护卫勉强爬起来，然后以齐天朔为首，一堆人和卫宸对峙。 卫宸此时用一只手揽着暖玉，另一只手握着那把长刀，普通的侍卫配刀，看起来平平无常的。可是因为伤人太多，刀刃上浸着一层暗红。 卫宸便这么一步步走近齐天朔。 然后和齐天朔等人擦肩而过。 渐行渐远…… “卫宸，我要你死。”齐天朔撕心裂肺的吼道……计宏礼眼见着卫宸离去，也悄无声息的带着家丁跟了上去。 “卫公子，你打算怎么善后？” 那可是当朝皇子啊。卫宸刚才出手可丝毫没有留力。侍卫们不敢动齐天朔，此时齐天朔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显然伤的不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如初。 打伤甚至打残皇子。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计宏礼虽然没打算和卫宸分担，可这事牵扯到暖玉。 如何善后便是门学问了。 “……与你无关，怕死的躲远点。” “谁怕死？为了楚小姐，我不怕去死。”计宏礼嘴硬的答道。卫宸冷冷一笑…… 他抱着暖玉往大门方向走。 眼见着大门在望，门突然被蛮横的推开了。 进来的是楚老将军和李二等人。 楚正吉一眼便看到卫宸怀里的暖玉。他的宝贝孙女，此时无声无息的被卫宸抱在怀里，衣裳上满是血渍……“暖玉。”楚老将军心都要跳出来的。“祖父莫急，暖玉只是睡过去了。她受了皮肉伤，流了些血。” 楚正吉是什么人。 那可是杀场上的杀神。 死在他手中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是斩敌首眼睛都不眨的主。 只一眼，他便看出暖玉伤情如何。 为何而伤？ 楚老将军的眼睛瞬间便红了。“你送暖玉回府，我拼着这条老命，也要给暖玉讨个公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他豁出去自己这条老命了，也绝不能饶过齐天朔。 卫宸开口阻拦。“不必祖父动手了，我已经替暖玉报仇了……” 什么？卫宸难道杀了齐天朔？ 不，卫宸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我折了他一双手臂，便是御医也没法让他那双胳膊恢复如初……” 楚老将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卫宸竟然真的敢？“伤了暖玉，只伤他一双手臂，我还嫌亏了。”卫宸抱怨。 楚老将军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他虽然恨不得杀了齐天朔，可他人没疯之前，也只是逞逞口头威风。他不怕死，可不能因为他一个而祸连整个楚家。 可卫宸竟然真的敢对齐天朔出手。 楚老将军有些傻了。“……之后怎么办？” 伤了人，然后呢？怎么脱身。 齐君追究起来，如何保命。 “祖父不必担心，我有法子。烦劳祖父带暖玉回府，快些请个郎中。” 卫宸把暖玉交给楚老将军。楚正吉接过孙女，一脸不解的看向卫宸。“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得想法子脱身。祖父快些动身，只要把楚家嫌疑撇清，我才好施为。” 卫宸绝口不提什么法子善后。而此时的暖玉状况也不好，呼吸微弱，似乎整个人都是冷的，楚老将军担心暖玉。“好，我带丫头先回去，你要小心，无论如何保全自己。” 卫宸点头，楚老将军再不迟疑，抱着暖玉迅速转身离去。马车停在门口，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这院子看着也普通，没人知道这里面住的是齐天朔。 所以楚老将军来去都悄无声息，并未惊动任何人。 计宏礼一时间不知该去还是该留，卫宸好笑的看向他。“还不走？” “自然是要走的。只是我有些好奇卫公子打算如何脱身？” 这话不过随口一问，计宏礼压根没觉得卫宸会回应他。卫宸这人，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性子倨傲，是个目空一切的。计宏礼知道以卫宸如今的名声地位，自然对他不屑一顾。 可谁想到，卫宸竟然语气平静的开了口。 “其实不难，只要对自己够狠。齐天朔伤了，我只要比齐天朔伤的更重……” 卫宸说完，举起手中长刀。 第五百二十八章 痴恋 第五百二十八章痴恋 “卫宸，你要干什么？” 计宏礼吓得冷汗直冒，不由得想要上前阻止。 只是，他再快也快不过卫宸的刀。 长刀没入卫宸身体。 这样还不算完，卫宸冷着一张脸，把长刀抽出来，复又刺下。 “卫宸，你疯了。”计宏礼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向卫宸。痛意袭来，卫宸脸色白了白。“……不疯……怎么敢伤了皇子。” “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时候，齐天朔也被侍卫抬着向大门走来。他们得找御医给齐天朔治病。 然后，侍卫们便看到那位卫大人身上染血，缓缓倒向地面…… ———————— 暖玉觉得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她回到了前世。先是小时候，她因仗着卫老夫人疼爱，性子很有几分骄纵。 学堂上总喜欢胡闹。 大姐和二姐都不喜欢她。 她一人无趣，便去园子乱逛。然后发现一个偏僻的院子…… 里面有个婆子。看上去是个好欺负的，于是暖玉指使那婆子做这做那。那婆子不敢抗命，做的任劳任怨。 后来进来一个冷面少年。 少年见到她欺负那婆子，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推她。 她摔倒在地，疼倒是没几分，只是新衣裳脏子。她不依不饶的哭闹。最后引来了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罚那婆子跪在她面前。 那时候是冬天，那婆子跪了两个时辰，据说回去后膝盖都淤了血。那天她才知道，她还有个二哥，便是那个冷面少年。而她欺负的婆子，是他的奶娘。 那之后，她和卫宸结下了粱子。 处处找茬，卫宸被卫老夫人教训后，似乎怕了她。 逢她必躲…… 便这么胡闹了半载，卫宸见她便躲，实在躲不过了，便任她施为，他则不声不响的。 她渐渐没了乐趣。不再找卫宸麻烦。 后来，她出嫁了，嫁的是玉雕世家……那时，卫宸已经离家几年了，直到她出嫁前，都再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再后来，计宏礼进京赶考，后在京城另娶。 她唯一一次入京。 那时的卫宸，已经在京城有几分权势了。 她曾经登门，报出自己卫三小姐的名头，最终被拒门外…… 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卫宸，便是刑场上。 卫宸几百口人命丧黄泉……而卫宸表情淡漠，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他转身离去， 那一个转身，她记了两辈子。 她以为他是冷血无情之人。初时缠上他，也只希望在他真有一天飞黄腾达之时。能提携她，哪怕他们不亲，碍于兄妹关系，他能照顾她一二，她已经感激不尽。 相处下来，才发现。 他的冷血无情，只是因为世人待他冷血，一个从未尝过温情的人，又如何知道什么是温情。 然后脑中的画面开始凌乱，前世今生混杂。一会是前世卫宸毫不留情转身的脸，一会是今生卫宸笑着唤她娇娇儿的画面…… 睡梦中的暖玉额出浸出冷汗。 这时，有人用帕子轻轻替暖玉拭去了汗渍。 “苦命的丫头。没招谁没惹谁，怎么总是厄难缠身。” 隐约间，暖玉听出是楚老夫人的声音。“什么叫厄难缠身，这叫先苦后甜，你没听说苦尽甘来吗？这辈子该受的苦，早早都受了，然后未来几十年，便都是好日子了。”暖玉能辩别的出说话的是祖父楚老将军，可是眼皮太沉，她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希望如此吧。对了，宸小子如今情况如何……” “伤的太重，御医还在全力救治。”楚老将军说这话时，情绪低落。 他没想到卫宸的应对之策竟然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若论伤情，他比齐天朔重太多了。险些便一命呜呼。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若是宸儿有个好歹，可让暖玉怎么活？” “别胡言乱语的，宸小子一定会好的。” 暖玉听的清楚，他们在说卫宸。卫宸伤的太重，御医还在全力救治？谁伤了卫宸？谁敢伤她的卫宸？ 卫宸，二哥…… “二哥……二哥。”许是执念太深，暖玉人虽然醒不过来，可是口中呢喃着卫宸的名字。 楚老夫人听到了，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暖玉，暖玉，快醒醒，你伤了，祖父祖母急死了。” 暖玉依旧闭着眼睛。楚老将军拦下老妻。“郎中说丫头失血太多，恐怕得昏睡许久。这时候哪里醒的了？想必心中记挂着卫宸，所以便是昏着，也在想着卫宸。” 接下来，是楚老夫人的叹气声。 好好的一对小夫妻，却要一次次受折磨。 老天，不公啊。 等暖玉彻底清醒，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见到暖玉有了动静，芷香急匆匆上前。“小姐，您终于醒了。老夫人守了小姐一整夜又大半天，才刚回落英院……”暖玉脑子还有些发晕，不过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迷茫之间听到的话。 不由得一把抓住芷香。 “二哥呢？卫宸呢？” 芷香张了张口，最终却摇了摇头。 暖玉觉得天似乎瞬间黑了……她的世界，再不会亮了。 这时候芷香似乎也察觉出暖玉误会了。赶忙开口道。“小将军进宫了，据说二少爷也在宫中。此时还没消息传回来。” 没消息，没消息对于暖玉来说，算是个好消息。总经知道卫宸伤重不治要强上太多了。 “还有什么消息？只要是关于二哥的，都告诉我。” “……据说二少爷和六皇子狭路相逢。二人一言不和动起手来。六皇子受了伤，二少爷也受了伤。皇帝要追究二少爷的过错，可是二少爷那时候人事不知。只得先让御医救命。” 没有她！卫宸竟然愣生生把她从这件事中择了出去。 明明是因为她，若不是为她，他何至于动手伤了齐天朔。 “祖父呢？我要去见祖父。”暖玉强行起身。 “小姐伤的不轻，不能随便起身啊。小姐……”芷香哪里拦的住。 芷云随后进来，见暖玉神情决绝，没有劝暖玉，反而扶着暖玉下地……“老将军在书房和王述毛金等管事议事。”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只羡鸳鸯不慕权贵 第五百二十九章只羡鸳鸯不慕权贵 这世上没有唤长辈前来的道理，便是暖玉受了伤，也没觉得自己家人便该迁就自己，相反，因为她的事连累家人跟着她一起劳心劳力，她越发觉得愧疚。当暖玉叩响书房的门，楚老将军一脸心疼的唤了暖玉上前时，这种愧疚几乎到了顶峰。她年纪不小了，早已过了动不动哭鼻子的年纪，可眼见楚老将军一脸忧色，暖玉还是控制不住眼睛发涩。 “你怎么起来了。有事差人来唤祖父便是。” 暖玉牵强的笑笑。 轻声回应道：“世上哪有孙女唤祖父前去的道理。祖父放心，我没事，不过是些皮肉伤。” “皮肉伤？郎中看过伤口，一连道了几句好险。你这丫头，行事不顾后果，你若真的有个好歹，你让我和我祖母可怎么活？” 以前没有暖玉便罢了，这几年楚老将军身边多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他累了会给他送上热茶，伤了会在一旁衣不解带的照顾。 他已经习惯多个孙女，老妻也如是。如今，他们老两口已经离不了暖玉。便是她嫁了人，他和老妻也要隔三差五的前去叨扰。“是我的错，当时脑子发晕，没有多想……”“不是你的错，都是那齐天朔的错。他堂堂一国皇子，几次三番的欺我楚家……祖父和王述毛金正在商量把家里铺面整理一番。能出手的便出手……这京城啊，实在不是个好地方。我和你祖母商量过了，活人不能被一个京城圈死了。这里不安生，我们大不了离开京城。诺大的齐国，难道还没有我楚家立足之地。”这事暖玉早就已经知道了。 卫宸隐晦的和她提起过。 京城这是非之地，怕是不能久留了。 暖玉也深知此中缘由。只是没想到，祖父竟然已经着手准备。 楚家主支子嗣不旺，可旁系人却不少。 虽说因楚家父子的脾性，和旁系走的并不亲近，可如果楚家有离开的打算……“你也别胡思乱想，不是因为你一人。我也算看透了，当今圣上啊……根本就是……卸磨杀驴。压根便打算用过我们楚家便弃，至于楚氏族人是去是留，由着他们，若随我们去，我自然会多加照顾，若留，便生死由命。”楚老将军怒极，这是第一次在暖玉面前说出这么严厉的话。以前不管齐君如何待楚家，楚老将军对齐君都忠心耿耿。 他就像块城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压根不懂抱怨为何物。 楚老将军说这话时。 毛金和王述垂着头。 齐声念叨着非礼勿听，非礼勿听。老将军这是气糊涂了。便是心里这么想，也不好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啊。好在他们二人是暖玉心腹，对暖玉的忠心可鉴日月。 眼见着暖玉颈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细布，脸色煞白。 刚才楚老将军只是粗粗将此事带过。此时一见暖玉，昨日发生了什么，不必多问，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这里没有外人，倒也不必隐藏什么。 “你让王述和毛金说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楚家拼死拼活，守的是齐家的天下。可是齐君倒好，先是纵容皇后欺我女儿，如今更是纵容六皇子辱我孙女。好在卫宸救人及时，若是再晚个片刻，你哪还有命在？暖玉，不是祖父不忠啊，实在是齐家欺人太甚。” “将军所言不错。皇家不仁，我们楚家何必还要忍气吞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就是，小姐倒是一片善心。可是善心也分对谁……上次六皇子强闯楚府，打伤护卫。齐君只是口头训斥了几句，我们楚家并没有太过追究，六皇子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好在有卫公子，小姐才能化险为夷，可是下次呢？下次六皇子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更上层楼？老将军今日吩咐的，我二人马上回去安排。只是兹事体大，有些事还得问过卫公子。” 楚老将军点头。 “这是自然，也不急在一时三刻的，这事你们二人暗中筹划。眼下更重要的是宸小子如何脱身？暖玉既然来了，也一起听听吧。”暖玉点头，这也是她来的目的。“二哥到底伤的多重？如今情况如何了……”“身上被捅了两个窟窿，血流的太多，险些便救不过来。你父亲刚送了信来，如今已经保住性命了。只是伤势过重，怕是得养上几个月。”暖玉小脸更白了。 两个窟窿…… “谁伤了二哥？” “还能有谁，自然是齐天朔。”毛金冷声开口。如今京城上下都传遍了。 齐天朔虽然也受了伤，可是比起二少爷，他伤的轻多了。 皇子又如何？皇子便能无缘无故的伤人。 “有你父亲在宫里，定然会帮着宸小子的。这几天，你只管养好身子。宸小子出宫后，我便派人把他接到府上养伤……”如今楚老将军对皇家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想着卫家毕竟不及楚家，还是把卫宸接到身边照看他才放心。 暖玉点头。 确定卫宸性命无忧，暖玉的心总算安了些。 她才回到拢月轩，楚老夫人便到了。“……伤才好些，怎么便随意走动。有事差人去唤你祖父便是，何至于你亲自去书房？”楚老夫人替暖玉掖好被子，口中止不住的嘀咕着。“不是什么大伤。再说不打听清楚，我如何躺得住。”“你啊，脑子里装的全是你二哥。也不怪你心里装着卫宸，那小子为了你，连命都敢拼。”这是楚老夫人最喜欢卫宸的一点。 不管发生什么，总第一时间考虑暖玉。 这次的事若是传出去，暖玉名声会大损。 即使没有真的被齐天朔占了便宜，可是人言可畏。卫宸为了保护暖玉，愣生生担下了一切。 这才是真汉子。 “二哥自小便待我好。”暖玉想着卫宸的好，轻声说道。 “所以即便这门亲事在旁人看来，算不得门当户对，我和你祖父也没有阻止，反而尽力促成。祖母也不求你能嫁个多富贵的人家，只要那人对你好，你过的高兴。我和你祖父便满足了。数来数去，这世上倒真没有比卫宸对你更用心的了。” 第五百三十章 化腐朽为神奇的卫宸 第五百三十章化腐朽为神奇的卫宸 不管是暖玉还是卫宸，楚老夫人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对于暖玉因为血脉亲情，再加上暖玉成了楚老夫人和丈夫，儿子之间的桥梁，楚老夫人接受的容易些。而卫宸，在楚老夫人心中成为如今这个十样全能的未来孙女婿，那路可就坎坷多了。 很多时候卫宸做的事，暖玉并不知道。 他暗中下了多少功夫，伤了多少神，只为让楚老夫人欢心。 卫宸是永远不打算说给暖玉听的。 所以楚老夫人这句感叹，是真的有感而发…… “多谢祖母体谅。” “傻姑娘，祖母可是过来人。知道找个真心相待之人有多难。咱们楚家以前也算是荣光，可你姑姑依旧过的不幸福。你父亲到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富贵有什么用？权势也是过眼云烟，哪有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平安过一生来的实在。” 暖玉轻笑着，任由楚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口中赞着卫宸。她的心，早已飘向卫宸。 直到深夜，楚文靖才回府。 见拢月轩灯火通明，想着暖玉必定担心卫宸。 还是脚步一转，往拢月轩走来。 时隔十四年，他今天终于再见文涵，或者该说文谨。兄妹见面，相顾无言，最终文谨哭了。哭的无声无息。 楚文靖心里也不好受。 那份喜爱之情，天长地久的已成了兄妹之爱。 在楚文靖心里，楚文谨是最重要的人，是他至亲的妹妹。 十几年不见，当年懵懂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如今的楚文谨，面容清瘦，似乎风一吹便会倒。 皇帝允他们兄妹见上一面，也算是对楚家的一种安抚吧。 毕竟这次确是齐天朔做的太过…… 皇帝面前，自然瞒不住。卫宸强撑着，直到见到齐君，将实情道明，才终于晕了过去。 齐君听罢，唤了齐天朔前来。 齐天朔的双臂已经被御医接好，除了有些不灵便，看不出伤的多重，相比之下，卫宸身上那两个血窟窿实在太刺眼了。 齐天朔一口咬定卫宸身上的伤和他无关。 对于齐君追问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轨之事，他却是闭口不提。做为父亲，楚文靖自然容不得齐天朔一而再的欺负暖玉。当殿便求齐君，他这个父亲若连女儿都护不好，实在枉活在世。 一个头磕到地。 他这算是变相的要挟了齐君。一边是眼神闪躲，一脸不忿然的六皇子。 一边是袍子染血，昏迷不醒的卫宸。 孰是孰非实在不难判断。虽然六皇子一个劲的叫冤枉，说卫宸伤了他，而他根本没伤到卫宸。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六皇子提议唤侍卫进殿为证。 楚文靖觉得好笑，连坐上齐君面上也露出几分讥讽之色。齐天朔的侍卫，这也能当人证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齐君骑虎难下。只得下令先替卫宸治伤。至于楚文靖，则允许他去和楚文谨见上一面。 他出宫时，卫宸小命已经保住了。 只是此时不便搬动，皇帝特意恩典，允他在宫中休养三天。 三天后，再出宫回府养伤。 至于六皇子……这次，楚家定然死咬住不放，便是不能让他伤筋动骨，也要把他弄个声名狼藉。 暖玉确实在等楚文靖。不听父亲说一说卫宸的状况，暖玉怎么能安心睡下。眼见女儿眼睛熬的通红，楚小将军叹了句造孽……然后乖乖把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告诉暖玉。“父亲是说，二哥已经取信于齐君？”“那么一身伤，和那个齐天朔一比，谁伤的轻，谁伤的得，自然一目了然。”“二哥真的实话实说了？”“这事瞒不了齐君，早说早掌握先机。若是由齐天朔开口，咱们便被动了。卫宸这次做的没错，齐君先入为主，已经把错算在齐天朔头上了。” “……他伤了二哥，理该受罚。” 楚文靖有些奇怪的看向暖玉。“傻丫头。没人能伤卫宸。在陆安道，我和你祖父试过那小子的身手。据说他师从隐世高手，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弄权，所以去当了文官，他若是要当武将，怕是连父亲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好。” 暖玉瞪大眼睛。 一时间不解楚文靖话中深意。 “他把你护的太好了。”楚小将军轻叹。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什么事卫宸都身先士卒，能担的，必定不会让暖玉费一点心。 连他离开甘宁道后，先是在淮阳道辗转，后来又至京城的事，也只囫囵的对暖玉说了个大概……如果楚文靖没猜错，卫宸最初的计划应该是前往淮阳道，拜在齐凌麾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选择在京城立足。 楚文靖猜想，多数是因为暖玉。 暖玉也许说的无心，可是卫宸听者有意。 这么一来一往。卫宸最终改变计划，这才有卫宸成了京中新贵，被齐君重用一幕。 也是因为暖玉，卫宸又被齐君猜忌，甚至放着他的才华不用，任由他当那可有可无的升斗小官。 卫宸入京，场名，启用，赞誉，甚至到此时的明显被齐君束之高阁，中间都有一根隐密的线，那便是暖玉。楚文靖也是今天才想明白这些。尤其是为了暖玉，卫宸不惜自损至此…… 让楚文靖震撼的同时，也深觉卫宸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楚小将军这时候庆幸他是卫宸的泰山大人。而不和卫宸为敌…… 做卫宸的敌人，真是件挺恐怖的事。 而齐君，正在一步步往卫宸死敌的方向大踏步前行，而不自知。那一刻，楚小将军突然对即将发生的事充满了希望。 看似不可能的，也许真的会变成现实。因为卫宸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暖玉虽然不解父亲这话何意，不过也渐渐明白过来。卫宸那伤，是他自己弄的。 为什么？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暖玉很快想通一切。 只有比齐天朔伤的更重，才能取信于齐君。 如果齐天朔伤在卫宸手中，而卫宸须尾俱全，身上连丁点伤痕都无，皇帝定然觉得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 而此时，卫宸险些送了小命。 齐君本能的觉得儿子不仅没吃亏，而且行事太过。卫宸自然能顺理成章脱身，还能洗脱伤害皇族之罪……虽是一举几得，可是她的心好疼。二哥，你对自己到底能下多重的狠手？[亲爱的们，国庆快乐~~~~]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不出所料 第五百三十一章不出所料 有个男人这么在意暖玉，楚文靖自然是高兴的。可因为卫宸的存在，而显得他这个父亲越发的无用。不过自家人，卫宸本事越大越好。 尤其是今天眼睁睁看着卫宸一身是伤，却强撑着不能失去意识。 直到确定齐君没有迁怒暖玉的意思，他才敢昏睡过去…… 卫宸虽然不是他的亲子，可是楚文靖却止不住的心疼。这个半子，他是收定了。 不管先前猜忌也好，怀疑也罢，从今往后，他不会再疑卫宸分毫。“二哥自幼便一心待我。”暖玉柔声回道。 楚文靖轻叹，事情到了这一步，楚家便是想置身事外，息事宁人也是不行了。 “……你祖父已经决定处理楚家在京城的生意了。暖玉，其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楚家会离开京城，可是如今我却越发的厌恶这里。走了也好，只要全家平平安安的，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父亲，先前我一直自责，觉得是因为我，所以才牵连到楚家。如今，我终于看清了。就算没有我，齐君也始终猜忌着楚家。前几年边境动荡，齐君需要父亲和祖父镇守边境，所以他才对姑姑好，姑姑才圣眷不衰。如今边境太平，齐君立时变卦了，想要一举除去楚家，可又怕引得军中震荡。他一怒之下，便迁怒姑姑……这样善变之人，根本就不值得我们楚家忠心耿耿。” 这个念头在暖玉心中萦绕了许久。 她总觉得因她入京，楚家大事小事不断。 可细想之下会发现，所以这些事情的源头，并不是她。而是齐君认为楚家功高盖主。想一举除掉楚家。 这时候楚家一心想着置身事外，那根本就是任由齐君对楚家下手，而毫无还手之力…… “傻丫头，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我一直以为是因我之故，所以初时祖母才不喜我。”暖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真是傻姑娘，你祖母初时不喜你，是因为你生母之故。如今她把你姑姑当成嫡亲的女儿，自然对你更爱屋及乌了几分。你祖父祖母只会高兴为父寻到了你，可压根不会觉得你是累赘，是你自己总胡思乱想。” 这事算是暖玉一个小心结，今天终于寻到机会，和楚文靖说清楚了。 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们楚家祖辈，多是壮年战死杀场。所以人丁一直不旺。到了你祖母这里，只得了一儿一女。你都不知道你祖母多盼着儿孙满堂。为父让你祖母失望了，以后就看你的了……以后我们离开京城，寻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建个宅子。你和卫宸多生几个重孙给你祖母。你祖母天天看着小娃娃，那嘴喜的根本闭不上。丫头，你只管好好的和卫宸过日子，你过的好，我们才放心，才会心中欢喜。” “是。女儿明白了。” 女儿什么都好，脾性好，模样好。只是自幼流落甘宁道，在卫家寄人篱下那十年，终究让暖玉性子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去掉的。 不过以后有卫宸照顾她，这世上，卫宸是最知暖玉的那个人。 楚文靖甚至能想像的出，几年后，家中小孩子嘻笑，自己老迈的父母望着孩子，相视而笑的那一幕。所以，他对未来满怀希望。“三天后，我会将卫宸接进府中修养。到时候便安排在拢月轩中。反正你们也快成亲了，有人说几句闲话也不算什么。那时你和卫宸好好计划一下以后的事，在哪里安家为好？以后是不是需要找些别的营生来做？总之，越详尽越好。我和你祖父都是粗人，对这些一点也不精通。你祖母年岁大了，还是少让她操心为好。楚家的将来，便看你们小夫妻的了。” 暖玉突然觉得身上担子好重。 楚文靖交待完一切，起身离去。 暖玉记挂着卫宸，虽然父亲口口声声卫宸已脱险，可是一时不看到卫宸，暖玉便始终记挂着。 这三天，她吃不下睡不香。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的没有血色。不管楚老夫人吩咐灶上给她炖多少补血的汤水，也没见什么起色。为此楚老夫人没少在楚老将军耳边絮叨，说是若卫宸有个好歹，暖玉怕是要跟着他而去的。 楚老将军倒觉得没什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深些也是自然。 一个要死，一个吃喝照旧，那才是真有问题呢。 楚老夫人便这么忧心忡忡的熬过了三天，终于，楚文靖进宫，亲自接了卫宸回楚家。 马车才进楚家大门，楚家上下便把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实。 要知道卫宸在楚家家丁护院眼中，那简直就是个神人……但凡卫家公子插手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 这次卫宸受伤，据说也是因为那六皇子在卫公子面前诋毁自家小姐，卫公子这才不畏强权出手。虽然受了重伤，可是敢和皇子动手的人，放眼整个京城，也只有卫公子一人。 事后，皇帝不仅没有追究。 反而传出皇后自觉教子无方，所以向圣上进言，请求给谨嫔恢复妃位。 昨天，圣上已经下旨，恢复谨嫔妃位，准其迁回文谨宫。 下人们不知内情，只当卫宸用一身伤，换了谨嫔复位。要知道谨妃可是楚家在宫中的靠山，有谨妃在，京城便无人敢欺楚家。 这事在楚家下之间已经传开了。 所以卫宸归来，才举家相迎。 楚文靖挥挥手，诸人退去。然后楚小将军亲自扶了卫宸下车。 几天不见，意气风发的卫公子竟然成了病秧子，白着一张脸，神情萎蔫。好在这人生的好，所以不觉颓废，反倒愣生生营造出几分病弱惹人怜惜之姿来。 楚文靖亲自把人送进拢月轩。 暖玉得了消息，一早便让人收拾出了厢房。 早早烧上地龙，屋中暖意十足。楚小将军心里发酸，心道女儿对他都没这么用心。 不过酸归酸，楚文靖觉得卫宸值得。 文谨竟然真如卫宸所料，恢复了妃位。 第五百三十二章 偷香窃玉 第五百三十二章偷香窃玉 “为父还有事情要办，卫宸便交给你照顾了。”楚小将军吩咐道。 暖玉点头，亲自扶着卫宸躺下，又替他将薄被盖到腰上。这才转身去送楚小将军。 楚小将军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你姑姑已经恢复妃位，是夏皇后开口向陛下求的情。说是自己驭下不严，教子无方。使得宫中那些不怀好意的趁机加害你姑姑。夏皇后为此把后宫管事嬷嬷换了一茬。” “二哥受伤，是不是二哥计划好的一出苦肉计？” “你只能去问卫宸，为父可答不出。好了，你也不必送了，好好照顾卫宸吧。等他伤好了，也该操办你们的亲事了。” 这个年过的啊，简直是‘轰轰烈烈’…… 谨妃复位，迁回文谨宫的消息传出后，京城想看楚家好戏的最终以失望告终。 这出废妃复立的好戏终于偃旗息鼓。 那些以为楚家这次一定元气大伤，甚至会被齐君斩尽杀绝的，最终只能叹一声楚家气数未尽。 谨妃复位，是不是预祝着皇帝对楚家的戒备猜忌之心也随着淡去。 答案是…… “不会的，这只是一时的安逸。很快，圣上便会大动干戈了。”暖玉转身回屋问卫宸，卫宸答道。见暖玉小脸苍白，卫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暖玉先是一怔，随后会意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 “怕什么，我们即将成亲了。”不过怕她冷着，想要她进来和他一起裹着被子罢了。 他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便是有那贼心，也没力气啊，扼腕啊扼腕。 暖玉转身看看，房门关着，没她吩咐，也不会有人进来。于是，她红着小脸脱鞋上了榻，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在卫宸身边。卫宸笑着扯过被子把暖玉裹进来。“有什么好脸红的，又不是没抱过你。” “二哥……” 卫宸仗着自己半死不活，所以压根不把暖玉的‘反抗’当回事，平常时候小姑娘还能上来打他几下，这时候嘛……疼他都来不及呢。果然，暖玉也只是咬着唇唤了卫宸一句，然后便任由卫宸动了动身子，和暖玉靠的更近了一些。“贴近才暖和。” 暖玉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若想下去？自然是难上加难。卫宸先说自己头疼，然后是胳膊疼，暖玉小心翼翼的替他揉着。 他伤在身上，她得提防碰到他的伤口。所以替他揉头捶胳膊的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卫宸是在借病逗她。 可是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卫宸这样惨白着一张脸，躺在这里一幅无力的模样。 便是上次从济北道回来，他也显得意气风发的很。 虽然李二过后透露出，说是卫宸也曾重伤。可那时候卫宸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了，暖玉没能看到病弱的卫二公子。今日有幸看到，暖玉恨不得自己代其受过。 “好了，二哥逗你呢。二哥不疼。”他越说不疼，暖玉反而红了眼睛。 “人身都是肉长的，两个血窟窿，哪能不疼？二哥，你真狠的下心，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卫宸先是一怔，随后摇头苦笑。 之所以让她做这做那，便是怕暖玉闲下来胡思乱想。 她倒真的没胡思乱想，而是一言道破他想要瞒着她的一切。 卫宸摸摸鼻子……“也不算多狠，你是没看到，我其实对齐天朔更狠，我可是亲手折了他两条手臂。眼下御医说三个月后便能痊愈，过了三个月他便会知道，两条手臂已经不可能完好如初了。”习武之人，总会些阴损招术的，用在齐天朔身上，卫宸坦然的很。 “圣上便真的信了二哥的话？难道齐天朔没有辩解吗？” “自然是辩解了的，只是他理亏啊。我将实情如实禀报了。齐天朔却不敢……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底气不足，自然显得心虚。如果你是圣上，你是信他，还是信伤重将死的我？” 他用的确实是苦肉计。 可这苦肉计用起来却不简单，要知道对方是皇帝，而且他伤的还是皇帝的儿子。 要想让皇帝站在他这边，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办成的。 所以他这一身伤，是必需的。 便因这一身伤，他掌握先机。明明齐天朔说的是实情，可是齐君压根不信。 反倒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夏皇后这时候开口替谨妃求情，也在卫宸的预料之中……想必夏家上下这阵子没少和夏皇后通气。再加上六皇子再次胡作非为，双管齐下，夏皇后最终推波助澜也不算意外。 “若是圣上不信二哥，二哥打算怎么脱身？” “……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能求得淮阳王出马了。”卫宸如是说。 暖玉不想搭理卫宸了。 他才不会把希望放到齐凌身上。先不说齐凌才离京几天，自顾不暇，便是齐凌真的平安回到淮阳道，京城距淮阳道千百里，远水如何解近火。 他这根本就是在哄她。 卫宸不想说，暖玉也不追究。话题一转，暖玉说起了楚老将军交待的事。 “你是说，祖父已经暗中着手安排了？” 暖玉点头。 卫宸眉头微蹙，觉得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最难说服的会是楚家二老。楚家毕竟世代居于京城，在京城名声显赫。所谓故土难离……“我明白祖父为何做这样的决定。齐王爷曾对我说过，当今圣上心胸狭隘，他既然对楚家生疑，不管楚家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楚家了。可以祖父和父亲的威望，他不敢对楚家赶尽杀绝。所以楚家便是留在京城，父亲最终也是郁郁寡欢……倒不如离开京城，天大地大，总有能让父亲大展伸手的机会。” “我只是没想到祖父行事这般决绝。” “我们楚家人，哪个不是行事果断。何曾有过优柔寡断之时？” “是，是，我的错，楚家上下一条心。能娶到楚家小姐，是我卫宸的几世修来的福气。未来的卫夫人，能否容夫君好好看看你？这几天我在宫里实在烦闷的很，全是靠想着你才撑过来的。好容易见到真人……”他如何还能按捺的住。 第五百三十三章 趁机欺负 第五百三十三章趁机欺负 所以柳下惠，就不是正常男人能当的。 “唔，松开……二哥。小心伤口。” 暖玉不敢挣脱，生怕碰到卫宸的伤口，这更给了卫宸可趁之机，偷香偷的越发欲罢不能。唇齿交融间，他呢喃着出口。“偷香……窃玉……便是伤上加伤……也值得。” 所以什么体弱，什么失血过多，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担心了他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巴巴盼回了他，可他却……眼见着暖玉安静的伏在他怀里，卫宸心里一紧。 心道，完了。欺负过头了。对于如何哄暖玉，卫宸也算是驾轻就熟。 这时候千万不能提什么他一时意乱情迷。“……养伤的时候，谨妃娘娘来看过我了。” 果然，卫宸这话一出，暖玉也不和他置气了，睁大眼睛一脸希翼的看向卫宸。卫宸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敢露出笑意来。 一本正经的给暖玉讲谨妃来看他的情形。“我观谨妃娘娘脸色，虽然带了几分病气，不过只要好生调养，这咳血之症也要不得命。”暖玉闻言轻轻一叹。“‘调养’二字，说的轻飘，可在宫中那样的环境，又如何静下心来安心调养。便是姑姑不找事，事也会自动找到姑姑身上。” “放心，会解决的。” 暖玉虽气卫宸轻薄她，可更气卫宸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眼见着卫宸此时似是无力，再没刚刚揽紧她轻薄时的大力。不由得又气又怒的，这种时候，她也没法和他计较。只得瞪了他一眼，然后和卫宸说起姑姑的事。“听雨轩中那个老嬷嬷，倒是个机灵的。”那听雨轩又阴又寒的，多亏那老嬷嬷照顾。要不姑姑怕是没命回到复位那一天。那嬷嬷这般自然有所图，可暖玉能看出，她倒是真心怜惜姑姑的。 “那人悉心照料谨妃娘娘，本就想借娘娘之势。如今娘娘复位，便一道把那嬷嬷带回了文谨宫。如今已成了文谨宫掌事嬷嬷。” 暖玉挑了挑眉，觉得她们楚家人行事就是果断。 “娘娘离开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还说，她挺满意你的眼光……” 满意她的眼光？岂不就是认同了卫宸。 不等暖玉反应过来，卫宸又笑呵呵的补充道：“娘娘还夸我模样生的俊，说将来和你生的小娃娃必定玉雪可爱。” 前一句暖玉觉得还算中听，可是后一句。“卫宸。” 暖玉气呼呼的连二哥也不唤了。 “为夫在。”卫宸厚着脸皮应声。 暖玉：“……” 她要拿他怎么办？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如今他还有伤在身，动也动不得。 卫宸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这伤得养上一阵子，第一天就把小姑娘气坏了，明天如果不来了，他岂不亏大了。于是卫宸赶忙顺毛。“好了，是二哥的错。我就是见你小脸白的没有血色，这才逗一逗你。气一气，活络活络血脉，你去照照镜子，脸色是不是好看多了。” 暖玉不知卫宸这话真伪，可见卫宸一脸正经。 她还真的去铜镜前晃了晃。 觉得卫宸好像说的不错，她脸色确实比前两天好多了。 眉含情，眼含笑的…… “你看，二哥没骗你吧。” 姑且就当他刚才确是为了她好吧。接下来，暖玉无论如何不去卫宸身边了，不管卫宸如何呼痛，如何示弱，暖玉就是不往他身边去。卫宸闹的极了，暖玉就唤丫头来。对于和暖玉独处时有丫头在一旁，卫宸简直深恶痛绝。于是接下来，他也不闹了，倒真的安静的养起神来。 这次苦肉计，他的代价不小。 这身伤可做不得假。才过三天，伤口还未完全结痂。 每动一下，伤口都丝丝拉拉的疼。 刚才和暖玉闹，也确是强撑着精神的。他怕暖玉担心他，小将军说，这几天，暖玉茶饭不思。 眼见着卫宸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暖玉这才上前。小心替他掖好被角，然后出门吩咐丫头多炖些补血养神的汤水。 芷香应下，心道干脆一起喝。 “我让灶上多炖些，小姐和二少爷一起喝。小姐这几天因为二少爷茶饭不思，如今二少爷在府中养伤，小姐总该放心了吧。” 芷香取笑着说完，一溜小跑的去灶上吩咐了。 芷云正好端了茶点过来，见此不由得摇摇头。“……都该嫁人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就王管事稀罕她。换个男人，得被她烦死。” “如人饮水罢了。二哥睡了，我去趟落英院。你让丫头守在院子里，二哥醒了先把药送进去。” 芷云点头。 吩咐了小丫头，然后随暖玉一起前往落英院。 楚家几人都在，见暖玉挑了帘子进来，楚老夫人招手。“正说到卫宸呢，可巧你就来了。你父亲说这次入宫，你姑姑也见到卫宸了，对卫宸满意极了。直夸你父亲有眼光，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呢。” 暖玉深觉自己来的时机不对。 她过来想告诉楚老夫人，卫宸虽然受伤颇得，可精神尚好。 卫宸是晚辈，来楚家养伤，又直接进了她的拢月轩。 她总要代卫宸来道个不能请安的过失的。 “我来便是代二哥来向祖母请个罪，二哥受了伤，此时睡了，不便亲自前来。便由孙女代劳了。” “你这丫头，这么生份做什么。祖母还会怪罪宸小子不成！这次你姑姑能复立为妃，多亏了宸小子出谋划策了。祖母总惦记着你姑姑，生怕她在宫里受委屈，好歹又搬回了文谨宫，一切照旧，起码衣食无忧了。我也不必时时挂念了。” 楚老夫人招手将暖玉唤到身前。 说完这番话，又转向楚文靖。“你这次见到文谨，她气色如何？可好些了？上次我带进宫里的几株老参，她可用了？” “好些了。御医现在每天进宫给她请脉……参用了一株，御医说她虚不胜补，这参隔阵子再用好些。”楚小将军规规矩矩的回道。“这就好，她那身子，要好好养着，等参用完了，再送几株进去便是。只要她能好好的，我们楚家便能安宁一时。” 第五百三十四章 齐王遇险 第五百三十四章齐王遇险 楚老夫人这话一出，屋中便是一静。 楚老夫人笑笑，顺势拍了拍暖玉的肩，随后轻声说道。“你们当我是傻的，不知道你们的打算？别以为我真的老了，我便是老了，那也是老当益壮。” 楚小将军赶忙顺势附和。“那是自然。” “祖母一点也不老。” 楚老夫人笑着摸了摸暖玉的小脸。“还是我孙女会说话。你们也不必瞒了我，今天大家都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有什么打算，尽管去办。我老婆子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若哪天京城真的不能留了，我们便全家离开，哪怕以后过些平淡日子，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 “夫人说的什么话……我们楚家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富贵人家。夫人既然开了口，我便吐句实言……走，是一定要走的。至于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还要看卫宸和文靖的安排……” “文谨呢？她若留下，皇帝会不会迁怒于她。” “要走一起走。这点母亲尽管放心。” 暖玉听的心惊肉跳。她心里一直知道卫宸和父亲在计划离开。祖父也同意了，已经着手安排。 却不知道，父亲竟然打算带着姑姑一起离开。 “父亲，救出姑姑，是不是很难？” “……这事由卫宸安排。是难是易，你去问卫宸。”楚小将军一股脑的推到卫宸身上，推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怎么能扔给宸小子？他还伤着。”楚老将军皱眉。 “能者多劳……”楚小将军赔笑道。 楚老将军不说话了。其实楚家父子擅长打仗，这玩心思嘛，是卫宸的强项。 所以，能者多劳。 暖玉已经不想再问了，若真想知道，不如去问卫宸。 正在这时，韩妈妈在廊下禀道。“老爷，老夫人……王管事有急事要报。” 一般的事，王述会直接去拢月轩。 这般直接找到落英院，不知是何等要事。“让他进来。”楚老将军吩咐道。韩妈妈应了，很快挑了帘子，王述面露焦急之色。见暖玉也在，似乎有些迟疑。 楚老将军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屋中都是家里人，没什么需要瞒的。 王述见楚老将军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开口。“刚接到消息，淮阳王车马遇袭……” 什么？ 暖玉猛的站了起来。 王述有些疑惑，随后会意过来，自家小姐好歹管淮阳王唤了声义父。 担心也是情理之中。楚家父子即便预料到，也还是吃了一惊。 算起来，淮阳王离京才几天，顶多走了几百里路，竟然已经遇袭。不管对方是哪路人，是不是都太心急了些。 “消息中还说了什么？王爷可受伤了？” “……送信的人说，王爷手臂中了一箭。”楚老夫人面上露出忧色，追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王述摇头。 “只是皮肉伤，可是……拉车的马惊了，小世子在车中，最后连马带车翻下了路边深崖。”什么？暖玉觉得脑子一热，她想起齐彦的笑脸。小娃从第一次见她，便缠上了她。 说觉得和她亲。 还说也许上辈子，他们是一家子。最后证实，她们真的是姐弟。林玥琋临终前将齐彦托付给他。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幼弟，可是…… “什么？翻车了，齐彦和马车一起坠了崖？”楚文靖瞪圆了眼睛追问。 王述点头，这消息他刚听到时，也觉得心头一沉。 彦小公子在府上住了挺长时间。 他也挺喜欢那孩子的。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寻到了人？” “下面是水。马车冲散了架。至于人，没寻到……或许……”下面是湍急的河流，一个孩子落进水中，转眼间便会被大水冲走。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事圣上可知道了？” “来人先禀报了圣上，才来楚家送信。” “父亲，母亲，暖玉，我进宫一趟。如果可能，我会求陛下允我出京一趟。” 这可是大事，不管寻不寻得回，也一定要找啊。 楚老将军点点头。 “小心，陛下若是不允，也不要义气用事。” “儿子知道。这可是大事，齐彦是王爷独子，彦儿出事了，王爷定然受了打击。王爷可是暖玉的义父，说起来和我们楚家也有些渊源。我去一趟也是合情合理。” 楚文靖说完，唤上王述一起离开。 楚老将军想了想，叮嘱暖玉……“这事，瞒宸小子几天吧。要不然他拖着一身伤，爬也要爬起来的。要知道，王爷可是你的至亲。” 暖玉闷声点头。 她一时还不能接受齐彦会出事。 那孩子看上去是个大富大贵的面相啊。怎么可能这么小年纪便夭折了。 “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过几天，便会有好消息传回来了。”楚老夫人也劝暖玉。 暖玉点头。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突然间至亲之人离开了她，那种感觉……心疼已不足以形容了。 就好像，好像她原本身上衣裳便不算多，只勉强御寒。可老天还要让天再寒上几分。 暖玉觉得周身遍布冷意。 可祖父说的对，此时告诉卫宸，无疑于雪上加霜。卫宸受了重伤，如今动弹不得。告诉他也是于事无补。 谁轻谁重，在暖玉心里自然有个衡量。 她只能对不起彦儿了。那虽然是她嫡亲的弟弟，可是和卫宸比起来，暖玉还是偏向卫宸。 所以回到拢月轩，暖玉尽量一切如常。 只是卫宸知暖玉甚深。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半晌，便确定暖玉有事瞒他。既然想要瞒他，追问也无用。卫宸并没去问，只是老实的任暖玉照顾他。也不趁机吃豆腐了。 暖玉心里装着事，生怕在卫宸面前暴露。 早早安置好卫宸。便回了自己屋子。 卫宸想了想，唤了李二进来。 暖玉在时，李二谨尊主子吩咐，一定不露面。卫宸让李二去打探，李二别看模样看上去老实忠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是比起柴飞平来，李二明显多了几个心眼。 再加上他这老实面相，套个话，探个消息啊，简直事半功倍。 第五百三十五章 暖玉在侧 第五百三十五章暖玉在侧 李二出门，不到半个时辰。 便一脸忧色的回来了。“主子，属下探听清楚了。今天齐天爷的人送来消息。说是王爷一行遇袭。王爷受了轻伤，可是小世子齐彦马车坠了河，此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宸平静的听着。 面上不见丝毫异色。 李二对此十分佩服。要说亲近，自家主子和齐小世子也算有师徒之名了。这府上，除了楚小姐，小世子最亲近的便是主子了。如今听到小世子出事，主子竟然还能坦然待之。这份沉稳，李二真是望尘莫及。 “暖玉早就知道了？” “自然，这是楚家的事，没道理瞒着楚小姐。属下都能从王述口中打探得出，想来楚小姐一早便知道了。” “楚家有何应对？” “下午小将军进了趟宫。据说求了半天情，皇帝才勉为其难准其离京，不过只准带楚家自己的护卫。” 言下之意，竟然是不打算施救。 淮阳王遇袭，皇帝不仅不急，楚文靖要去救，皇帝竟然还不准他带人马出京。 狼子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你去通知柴飞平，让他挑五十个兄弟一路保护小将军。” 李二点头。 谁说自家主子冷血的。比起皇帝那个亲兄长来，自家主子这个义女的未来夫婿，还知道挑些精锐相助呢。 所以说，皇家无情地，真不是道听途说。 吩咐好一切，卫宸有些气弱的挥挥手。李二面上难掩忧色。“主子，你这么接连受伤，身子哪里吃的消。再过几个月主子就要成亲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力气洞房……” “滚。” 卫宸斥退李二。 这个憨小子。 别说几个月后，便是现在，他也能洞房。 只要暖玉在侧…… 随后的几天，拢月轩笼罩着一层低气压。暖玉及尽所能的瞒着卫宸。 可有些奇怪，因为这事前两天便在京城传开了。 实在算不上秘密了，可是卫宸却始终没对她提起过。卫宸真的不知道吗? 暖玉可不觉得卫宸消息这么闭塞。 他不问，是不是怕她伤心…… 她初时确是伤心，可是这几天，她已经接受现实了。她能做的，便是照顾好齐凌。然后寻到仇人，替彦儿报仇。 只是眼下，她专心照顾卫宸为重。等卫宸养好了身子，必定会找出真凶。 暖玉对卫宸极为信任。虽然卫宸没说过，可是暖玉看的出，卫宸也是在意齐彦的。 他教导齐彦，不仅因为齐凌的嘱托。更大的原因，是他觉得齐彦是可造之材，如今齐彦生死不知，卫宸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便这么又过了十几天，卫宸的伤好了大半。他已经能起身去院中走上一圈了。 暖玉像往常那般陪在他身边。 这几天天气渐渐转暖，今天日头也足。照在身上平添了几分暖意。 卫宸示意去亭子坐坐，暖玉想了想，点头。然后吩咐丫头准备。 待暖玉和卫宸到了亭中。只见石凳上铺着棉垫子。迎风一面还拉了一块布幔。卫宸哭笑不得的看向那布幔。“暖玉，二哥不是纸糊的。” 暖玉才不理会卫宸的嘲笑。 “郎中说最近二哥千万不能受风。”卫宸伤口好了大半。可依旧有些气弱，这时候若是受了凉，病情反复便糟糕了。 暖玉谨遵郎中之言，对卫宸照顾的简直密不透风。 卫宸轻叹，不舍拂了暖玉好意。 转眼间，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可以这般亲历亲为的照顾他了。 这十几天，卫宸彻底当了回病人。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旁还有温香在怀，暖玉在侧，偶尔偷个香吻。这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服了。 只是，好日子总有个尽头。 卫宸一直坚信，此时的艰难，是为了以后长长久久的过好日子。 他拉了暖玉落坐，丫头奉上热茶点心，然后悄声退下。 她们已经养成习惯，只要卫宸和暖玉在，丫头们尽量不露面。 要知道谈个情，说个爱的，实在不适合被打扰。“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来说说话。” “风有点凉，二哥身子刚见好，我们去屋里说也是一样的。” “娇娇儿。你在担心什么？” 暖玉奇怪的挑了挑眉。“自然是担心二哥的身体。” “你知道我习过武，武夫的身子哪有那么弱，你当风一吹就会倒吗？当年习武时，大冬天的用冷水沐浴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衣裳湿了站在冷风中练功。这种事也是常有。那时候我都没受凉。”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二哥身上没伤，如今可是有伤在身。” “小伤罢了，早就好了。郎中昨日也说我已经无大碍了。”卫宸缓缓斟了茶茶，然后送到暖玉手中。 暖玉小手有些凉，热杯握在手中，暖意缓缓传向暖玉。“郎中虽然说无大碍了，可这事就怕个万一。反正二哥不把身子彻底养好，我不放心。” “娇娇儿……你在怕什么？” 卫宸又问了一句。 暖玉有些不悦了。她劳心劳力的为了什么？卫宸还不领情。 “我才不怕，我只是担心二哥。” “你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暖玉嘴硬。 “你怕我像齐彦那样出事，然后离开你。”卫宸终于说了出来，暖玉一怔，然后垂下头去。 她怔怔盯着手中白瓷杯。 茶水的香气氤氲，热气蒸腾。可是暖玉的心却泛着凉意。是啊，她怕，她真的害怕。 人实在太脆弱了。 她以为卫宸很强大，可是卫宸并不强。 他会伤，会痛，会……死。 为了她，他几次置身险境。以前暖玉从未深思过，觉得卫宸福大命大。要知道前世他可是朝中显贵，除了皇帝，没谁敢招惹的存在。 可是今生，他做的一切，似乎永远在为她考虑。 为了她，他没能加官进爵，没能位及人臣，没能豪宅美妾。 上辈子有的，这辈子似乎都与他无缘。见暖玉沉默，卫宸笑着拉了她的手。“真是傻姑娘，二哥不会离开你的，不是有句话……祸害遗千年吗？二哥这样心恶的，一定长命百岁。” “二哥，我总连累你。”暖玉轻轻说道。 第五百三十六章 弱水三千只要她 第五百三十六章弱水三千只要她 “我不喜，便是连累。我喜欢，一切便甘之如饴。就像你喜欢说的，如人饮水罢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只要有暖玉在侧，我便觉得欢喜。”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卫宸压根不在意。 只要暖玉安好，所有苦难都由他担，他才觉得欢喜。 人活在世，短短几十载，能找到一个自己在意的，也在意自己的姑娘难如登天。 他有幸找到了，只会觉得幸运，怎会觉得辛苦。 他命硬，也不会轻意见了阎王。倒是那些和他做对的，要时时防备着。 卫宸做过的事，私心是不愿暖玉知道的。他希望在暖玉心里自己永远是她信任的二哥，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却不知对于他的真性情，暖玉上辈子便见识到了。 所以二人一个想瞒，一个假装不知，倒也挺相得益彰的。 眼见着自己一句话，暖玉低头不语，卫宸轻笑一声：“二哥会长长久久的活着，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你后面。我若死在你前面，怎么放心得下你？娇娇儿，你要信二哥。” 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暖玉不想到任何关于死的字眼。 “二哥说笑的，你既然不喜欢听，二哥不说便是了。” “……我不是想瞒着二哥，而是怕告诉二哥，二哥不顾身上的伤，执意要出京。”暖玉解释。 卫宸点点头。他自然是明白的，如果不明白，也不会假装不知了。 他和暖玉啊，其实都是明白人，装糊涂便是因为彼此太清楚对方的性情了。“我知道你担心二哥，你放心，二哥的伤真的好了。我也该回府准备迎娶大事了。” 卫宸一脸笑意的道。 ‘娶’这个字，现在怎么觉得那么亲近呢。听了就止不住的心情雀跃。 “小将军既然已经前往，我再去不过锦上添花，倒不如留在京中照应着。” 暖玉点点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卫宸便是这时候去作用也不大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暖玉知道多半是没有寻到人。 “暖玉，二哥说过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在意的人。你要相信二哥。” 暖玉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卫宸的。 只是卫宸这时候说这句话，暖玉只当卫宸是安慰她，并未深思。 卫宸笑笑，并没有解释什么。有些事，不告诉暖玉是为她好。 便是再不舍，卫宸也不得不离去了。在楚家养伤的这十几天，京城可谓是翻天覆地了。自从暖玉现身大殿，在齐君面前告夏皇后起，关于夏皇后的流言便没有平息过。自然，这其中也有卫宸的推波助澜。 只有一件事，卫宸没有预料到。 因为暖玉之举，十几年前宫中几庄悬案再次被人提起。 当时有几位得*宠*的妃嫔，先后三年，都在宫中暴病而亡。 其中有位贤妃娘娘，那是在楚文谨入宫前，除了夏皇后，妃位最高的一个……她不知因何惹怒了齐君，被贬听雨轩，三日后暴病而亡。那位贤妃娘娘虽说娘家势力不及夏家，可也算是有钱有势，当时京城也曾闹的轰轰烈烈，贤妃家人跪在宫门外，求齐君给个公断。 最终被齐君将人下了大狱。 关于足足半年才放出来，这事最终也不了了之。 那贤妃本姓刘。家中世代贩茶，京城所有的茶叶铺子，几乎都是刘家的。 那之后，刘家在京城渐渐现了颓态，行事越发低调，静静蛰伏起来。 却不想，突然间，旧事再被提起。刘家老爷出面击了登门鼓，民告官，不管告赢与否，都是要打一顿板子，那刘老爷不惜被打个半死，也要翻十几年前旧案，告夏皇后滥用私刑。暗中毒死了刘贤妃，并且扬言要开棺验骨…… 十几年前的旧案，那刘贤妃怕是烂的只剩把枯骨了，刘家人却要开棺验骨……为此击了登门鼓，挨了板子。 有人告御状，齐君必然亲自召见。 刘家是正经的告御状，便是齐君再不悦，祖宗规矩不能破。 一时间，京城闹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刘贤妃一定是被害死的，刘家一定有证据，要不然怎么敢说开棺验骨。 可皇妃的棺，事关皇家颜面，甚至皇陵风水，是断然不能随便去动的。 齐君为这事焦头烂额，自然迁怒于夏皇后……所以最近夏皇后日子过的颇为不顺遂。 此消彼长，齐君留宿文谨宫的日子更多了。 夏皇后越是焦急，做事越是出错。最近据说连宫中过年时的花用账目都弄错了，以至宫妃们不得不缩减月用，以弥补过年时宫中的花用。夏皇后这拆西墙被东墙的法子，引得宫中一片怨声载道。 夏家女眷求见夏皇后的次数更多了。 齐君为此也是焦头烂额。后宫不宁，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也是失颜面的事。 为此夏皇后出面替六皇子说情的事，齐君毫不留情的斥责了。 甚至说了句‘卫宸教训的好……’这话一出，夏皇后彻底心凉了。她自然是相信儿子的，齐天朔说的信誓旦旦，而且十几天了，齐天朔那双手臂还是用不上力。请了御医，只说需要静养，可按理说，养了十几天，应该有所好转，可这次，却依旧和刚伤时那般，不能用力，若是双臂用力，哪怕自己端个饭碗，齐天朔也疼的鬼哭狼嚎。 御医只会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可是却说不出为何齐天朔养了十几天，为何不见丝毫好转。 夏皇后为此断定卫宸一定是在齐天朔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再加上齐天朔一口咬定卫宸身上的伤，不是他所为。夏皇后更觉得儿子委屈。 只是最近齐君对夏皇后越发的不喜。 不管她说什么，齐君只会觉得厌烦。这时候楚文谨的温柔和夏皇后的没事找事便成了明显的对比。 齐君隐隐后悔对楚文谨的绝情。若不是一时气不过，想杀一杀楚家的气焰。他也不至于贬谨妃为谨嫔，她也不会在听雨轩染上咳血之症。为此齐君难得生出几分悔意来，每天召御医进宫给楚文谨请脉。 第五百三十七章 贵客临门 第五百三十七章贵客临门 至于夏皇后所说的齐天朔被卫宸算计了。 齐君根本就丝毫不信…… 夏皇后无法，此时也不敢大动干戈找楚文谨的麻烦。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长子。 要说夏皇后的长子，齐国这位太子殿下…… 他名齐天治。 二十出头的年纪，在齐国却有着不错的声誉。 他五岁启蒙，从小便好学。和齐天朔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好学，性子文雅，待人温和。一个不学无术，至少在外人看来，齐天朔就是个混世魔王。而且齐天朔性子骄奢淫逸，对属下更是非打即骂。 他们虽然同母所出。 可旁人压根不会把二人放在一起谈论。 太子齐天治身居东宫，早起晚睡，每天苦读，齐君曾让他临朝，参与政事，可齐天治却说自己学无所成，还需苦读。 儿子用功，齐君总不好抹杀，只得多请几位有学问的师父，好好教导儿子，以期教出个千古一帝…… 这事在卫宸看来，不过是齐君的私心罢了。 太子声望高，甚至隐隐压过齐君。齐君自觉正值壮年，这皇位，他再坐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所以这时候，他其实并不缺一个太过能干的太子。 所以这些年来，太子治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可因他性情，待人接物又温文尔雅，在齐国口碑一直不错。 这次，夏皇后想到了长子。 许是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对于长子，夏皇后向来采用放任的态度。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齐天治来栖凤宫请安外，母子两个私下里甚少见面。比起齐天朔每天都能见到夏皇后，其实齐天治和夏皇后的关系，虽说是母子，却生份的很。 齐天朔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太子皇兄。 至于在齐天治心中，是如何看待夏皇后和齐天朔的，那便不得而知了。 东宫虽然也算宫中范围，可有独立的宫门，太子府往来不需经过皇宫正门。太子若想入宫，也需派人请示。 两年多前，齐君曾为齐天治定了门亲事，对方父亲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是身份尊贵。是齐君的表亲…… 未来的太子妃乃郡主之尊。 却未想到，成亲前月余，新嫁娘突然染病，熬了半个月便故去了。 为此齐天治请求齐君，说虽然未娶进门，可在心中，他已将对方当妻子相待。如今妻子故去，他需替其守三年大孝。 也就是表明自己三年之内，不愿再娶。 这事当时齐天治在大殿中当着百官请求，得了‘至诚’二字。 齐君最终允了。 那之后的近两年时间，以守孝为名，齐天治越发的淡出人们的视线。 齐国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太子治，可是不管齐国出了什么事，也没见这位太子出面料理一二。久而久之，大家提起齐天治，只言其性情淡雅似竹，谦谦君子风范。 可要和胡作非为的齐天朔比起来。 齐天治简直就是个谪仙般的人了。 这一天，楚家突然有客到访，对方直言是楚老将军的弟子。这次上门，是来拜访暖玉的。 因为楚老将军在他面前总提起暖玉，赞其是个有大智慧的。 来人有了好奇之心，这才莽撞的登门拜访。 偏生今天楚老将军出门会友了…… 暖玉让王述去请示楚老夫人。据王述回报，楚老夫人将人请进了落英院，和那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最终亲自将那人送出落英院，并且吩咐王述替其引路，前往拢月轩见暖玉。 “祖母未说那人的身份吗？” 王述摇摇头。 “老夫人让韩妈妈悄声告诉属下，说此人极贵。让小姐好心招待。” 即是楚老夫人应允，又暗中让韩妈妈叮嘱，由她出面待客倒是无妨，至于身份极贵？这极贵二字……用的有些隐喻啊。 “将人请至花厅，便说我稍后便到……” 王述点头，下去安排。 今天这来客，在王述看来，是个和卫宸不相上下的。 模样生的清俊，性子也好，待人和善，可那人一举一动，却又透露出良好的出身。 和初时卫宸给他印象十分相像。 老夫人即说了极贵二字，想必这人出身定然强过卫公子。 这人要见小姐，而且自称师从老将军……难道是哪个武将家的公子不成？王述胡思乱想间，出去安排。 暖玉着了件素色衣裳，林玥琋新丧，她做为养女，自然不宜穿红着绿。 然后由芷云和芷香左右陪着，迈步进了花厅。 听到声音，那人缓缓抬头。 见到暖玉，似乎有些吃惊，随后缓缓起身，脸上带着让人觉得温和的浅笑。 “楚小姐。” “……公子有礼。却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姓齐，名天治二字。” 齐天治。 齐国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殿下。暖玉心下大惊，脸上露出合宜的惊讶之色来。 “见过太子殿下。” 说着便要跪地行礼。楚老夫人说极贵，当真是极贵啊。 这位可是齐国太子，夏皇后的长子，齐天朔的长兄。 给暖玉的感觉，和齐天朔简直是南辕北辙。不等暖玉跪地，齐天治已经上前一步，虚虚一扶。 他自然不会失礼的碰到暖玉。见暖玉止住下跪的姿势，他便很快退后。然后笑着道：“不必多礼了，老将军总在我面前提起小姐，实在太过好奇，忍不住登门拜访，还望楚小姐恕在下唐突之罪。” “祖父提起我？定然是说我行事莽撞，做事不计后果。在家里祖父便总训斥我，说我这性子随了父亲和祖父……” 齐天治坐了主位，暖玉陪在下首。 芷云和芷香抖着双手斟茶…… 太子啊。竟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造访，还特意来看小姐…… “小姐猜错了，老将军夸小姐行事果断，颇有老将军年轻时的风范。”齐天治笑着道。“……说来说去，还是说我性子随了祖父。”暖玉轻叹着道。 齐天治一怔，随后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楚家小姐，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 一照面，便把自己的性子定为做事不计后果。可实际上，齐天治不相信卫宸喜欢的姑娘，会是个做事不计后果，说话不过脑子的。 “我倒觉得老将军性子没什么不好。耿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不违背自己的信念。” 暖玉静静听着，实在猜不透齐天治为何而来。[亲们中秋快乐~~~~ 第五百三十八章 治太子来意 第五百三十八章治太子来意 做为一国太子，贸然来臣子家中，而且要见的是女眷，这事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冒失。 如果是齐天朔来做，旁人只会笑一声浪子无稽。 可这事若由齐天治来做，那用意…… 齐天治脸上始终带着浅笑，和暖玉说着一些京城趣事。他说话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生厌，也不会觉得无趣。 除去他来意不明……其实是个挺好的谈伴。 芷云芷香一直陪在暖玉身后，初时满心惶恐，不知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何而来。可是听了半天趣闻，两个丫头倒觉得这位殿下性情不错，和二少爷含笑哄小姐时有些像呢。 自然，自家二少爷绷着俊脸时，那气势就不是太子殿下能比的了。 齐天治倒是越说兴致越高，从小到大，他接触的女子，除了夏皇后，都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至于问她们意见，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只会重复‘太子殿下英明’。 便是他已故去的未婚妻子，在他面前，也只会掩了帕子娇羞的笑。 不管他说什么，也只会点头。 他若面上露出一点不悦来，便会一脸仿佛天要塌似的神情，一个劲的求饶。 京城闺阁的千金，不管对方是有意的，还是真的是偶然而为，他也见过不少。在他面前，一个个端着闺秀的架子，他开口，便只会做作的点头，哪怕他说的她们压根不明白，也只会点头附和。无趣，忒也无趣。 长久以来，齐天治越发没了和女子说话的兴致。 对于要娶个女子回府也是深恶痛绝。 便借着未婚妻子亡故，替自己争来了三年自由。 楚暖玉的大名，他确是一早便知道。倒不是楚老将军提起的，而是自己的母后。 有次正逢十五，他去请安，正巧齐天朔也在，正和夏皇后说起楚家小姐。听齐天朔话里的意思，是想和楚家联姻的，只是夏皇后诸多顾虑，楚家虽是功勋世家，可是能不能成为齐天朔的依仗，夏皇后十分怀疑。 见到他来，母子二人话锋一转，不再多说。 能被他那个混世魔王的兄弟相中，齐天治初时只是觉得暖玉倒霉…… 从小到大，但凡被齐天朔相中的，便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魔掌。那时齐天治想，楚暖玉也不会例外。 那之后，他对楚暖玉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随后才知道，她早在几年前便和卫宸定了亲。 齐天治和卫宸认识的时间很早，大概卫宸才入京不久，偶然间，他们有了一面之缘。只是那之后，卫宸一心想要权势，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对卫宸，齐天治倒是真心想要招揽的。 卫宸未过门的妻子，却被齐天朔相中。结果……齐天治很意外，卫宸竟然为了楚暖玉，不惜拒婚齐瑞阳。而后更是亲赴济北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济北王府一脉瓦解，解济北道百姓于危险。 这是大义，卫宸做成，是件值得青史留名的好事。 只是，最终济北道却被父皇交到了齐天朔手中。 这事一出，齐天治觉得十分荒唐，好容易让济北道百姓脱离苦海，朝廷却又派去一任新的济北王，而且这一任，似乎还不及上一任。 济北道百姓那水深火*热的日子，齐天治似乎已经预料到了。 齐天治不能继续坐视不救了。又恰逢自己母后召见…… 齐天治心中思量着，面上却未变分毫。 初见楚暖玉，齐天治眼前便是一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让齐天朔不惜用尽手段也要得到的姑娘，确实国色天香。 她年纪还小，便已经这般丽色。 若是再过几年，她风华正盛，倒真是个位倾城倾国的佳人。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漂亮，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兄弟也不会相中…… 而后，和暖玉说话，他对暖玉的认知，已经不仅限于粗浅的相貌了。而是这姑娘，是个挺有心思的。 聪明，却不锋利。 即使满心怀疑，依旧能和他不动声色的说古论今。 而且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面露浅笑的认真聆听。而后说出自己的观点，这点十分难得。 这让齐天治回想起曾经和卫宸论学时，卫宸也是这般动作。 他不会否定他，也不会露出丝毫不喜之色，从始至终，卫宸都面带笑意，可是最终驳起他的观点来，却是丝毫不手软，直辩得他哑口无言。 相比卫宸，楚暖玉不够锋利。 她的辩驳是温和的。可是细细一品，却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的观点带入，而他竟然毫无所觉，最终甚至会觉得她说的不错。 这样不动声色的出招克敌…… 真是个聪明圆滑的姑娘。 既然是个聪明人，齐天治也不打算和暖玉绕弯子了。 “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楚小姐的。” 暖玉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齐天治一刻不透露来意，她便揪心一刻。 实在是对方的来者让她毫无头绪。 既然他主动开了口，而且用了求之一字。想来这事于楚家来说，并不是坏事。 “殿下请讲。” “……说起来，有些不好开口。昨日，得母后传唤至栖凤宫。不瞒楚小姐，我和母后的关系，不及六弟和母后。母后不管做什么事，向来不会透露给我。我一个大男人，也没有那些私下打听的癖好。所以直到母后开口，我才知道六弟又做了蠢事……” 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乍听，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暖玉点点头，示意齐天治继续。齐天治笑笑，随后缓缓开了口。 大意是齐天朔这次闯了大祸，夏皇后简直焦头烂额，向齐君求情，落了个被斥责的结果。 夏皇后无法，便求到了长子这里，做为儿子，他不得不走上一遭。 这才有了楚家之行…… “我也知道求卫宸退一步，太过为难人。可是各退一步，便有了周旋的余地，对卫宸也是好的。如今只有卫宸亲自向父皇求情，父皇才有可能宽恕六弟。在下这才莽撞登门，想着直接去求卫宸，或许不如求一求楚小姐……”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来我往过招 第五百三十九章你来我往过招 齐天治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清楚，于是补充道。“说到底，这事的症结还在楚小姐身上，只要楚小姐开口，我相信卫宸不会反驳楚小姐的。”卫宸‘护’妻之名，那可是远近闻名。为了楚家小姐，便没他不敢做的事…… 卫宸的软肋实在太明显了。 自然，解铃还需系铃人……求到暖玉这里，倒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暖玉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总感觉齐天治今天的来意，不仅于此，或者说，这不是齐天治的主要目的。 堂堂齐国太子，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兄弟，竟然不惜自贬身价登门相求。如果二人兄弟感情深厚倒还在情理之中，可是二人根本没什么往来，就连齐天治也说，他和夏皇后的关系，不及齐天朔和夏皇后。 言语间，和夏皇后的母子关系也十分淡薄，算不得多亲近。 便是夏皇后开了口，做为太子，齐天治大可以堂而皇之的直言不趟这趟浑水。 左右母子关系也不能再坏了。 无论如何齐天治是太子，夏皇后如果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该和长子交恶。 要知道将来她若想平平稳稳当太后娘娘，只能指望长子…… 至于齐天朔，他可着实不像可造之材。傻子都不该为了齐天朔而迁怒齐天治。 可是齐天治来了，而且把自己摆的很低……以他的身份，何需求见，便堂而皇之的进楚家门，也是让楚家蓬荜增辉的美事。 和他那个声名狼藉的兄弟比起来，齐天治无疑是个贵客。 暖玉心思转的很快，有些一心二用的回应着齐天治的话。“……卫二哥一直没和我说起过这件事，还是丫头从外面听来，我才知道的。卫二哥伤的很重，父亲怕他家中无人照料，亲自把他接来府中养伤……他足足躺了三天，郎中才准卫二哥下地。”卫宸行二，唤一声卫二哥显得亲昵。 “是天朔的错……”齐天治认错倒认的干脆。 暖玉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卫二哥伤的那么重，六皇子只是被陛下斥责了几句。在我看来，实在不算什么重罚。何需劳太子殿下亲临，开口相求？殿下不觉得我若真的开口替六皇子求情，实在太伤卫二哥的心了吗？二哥是为了我才和六皇子发生争执的……我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替对方求情。要知道伤人的不止刀剑，有时候软刀子伤人才最是让人心疼……我真的，真的不舍得。”暖玉说的模棱两可，不舍什么？ 不舍卫宸被伤，还是不舍言语伤卫宸。 总之，这话一出，齐天治脸上神情微凝。 他倒没想到暖玉会拒绝。其实不过是个顺水推舟的事……她应了，至于说或不说，他又不会真的计较。 就像他说的，他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她应了，也算结个善缘。 可是她一番言语中，却明显透露着不会应下，哪怕做做样子，也不会。 真是个…… 固执已见的小姑娘啊。齐天治自然不会和暖玉计较，只是觉得暖玉这么一回，有些棘手罢了。 结了善缘，以后和卫宸往来，也算是顺理成章。 她这么直言拒绝，倒让他有些下不了台。 也不知道暖玉是有意还是无心。是真的为了卫宸不惜冒犯他，还是……欲擒故纵。 要知道她这番言语过后，他倒真的对她另眼相看。 “我也知道这事确是强人所难了。” 暖玉点头：“确实。” 齐天治：“……”他不过是客气罢了，这小姑娘还挺能就坡下驴的。话说到这份上，齐天治有些挫败。明明开始说的挺好的，小姑娘漂亮机灵，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不动声色的附和。 怎么一扯上卫宸，这话就没法继续说下去了呢。 暖玉心中觉得好笑，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小脸绷着，有些愤慨，有些不甘。 她隐约明白齐天治的来意了。 说是来见她，希望由她出面向卫宸求情，实则……他意在卫宸。 自己二哥的本事，暖玉如何不知？那可是有滔天本事的，而且身负大运势……世人都言齐天治不争。可真的不争吗？还是争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 聪明人不需把话说的太明白。 他太自负了。 她便做个傻的，反正只要有损卫宸的事，通通否…… “殿下也知道卫二哥为了我做了不少傻事。我这辈子，若是负他，实该天打雷劈。” 齐天治似乎只能点头附和。 “殿下说我若心向旁人，哪怕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不是伤了卫二哥的心？” 齐天治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人家小姑娘坦坦荡荡的，倒显得他小人之人了。事情摆在眼前，只要有损卫宸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被拒。 齐天治不由得猜想，是不是楚暖玉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随后他又在心中摇头否定了。 世上的姑娘千千万，楚暖玉虽然聪明，可也没到文弦而知雅意的境界吧。 正常人若是怀疑他有意结交卫宸。自然直接找卫宸才是，何必迂回至此。 所以齐天治觉得自己的来意，楚暖玉应该猜不出，她这般直白的反应，皆是本意。这么一来，他打算走楚家这条路，似乎行不通。 “那是自然，是在下唐突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殿下能来，楚家已经蓬荜增辉了……不能帮到殿下，是我的错。还请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 本为求人来，最终却被人求大人不计小人过，也真是……真是奇葩的会晤了。 也挺沉痛的，下次记得别在楚暖玉这里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齐天治起身告辞，暖玉含笑相送。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近，然后，响起卫宸的声音。 “殿下即来了，便多坐会吧。暖玉，待客要至诚。你以至诚之心相待，才能换回别人待你至诚。”卫宸说完，俯身行礼，暖玉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 也许齐天治的到来，正合了卫宸之心。 卫宸是有意和齐天治结交的。想通这些，暖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二哥，你怎么在殿下面前故意揭我的底……我不是怕二哥吃亏吗？所以才拒绝殿下的。早知道二哥不在意，我做什么得罪殿下？结个善缘才是正理。” 第五百四十章 游说 第五百四十章游说 什么叫‘变脸’，这便是了。前一刻还冷若冰霜呢，下一刻巧笑嫣然的。齐天治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凛。倒不是意外于卫宸突然现身，而是吃惊于这位楚小姐和卫宸之间的亲昵互动。 二人竟然能做到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齐天治有些羡慕了…… “太子殿下，请上座。”卫宸即来了，齐天治自然不会走了。 他和卫宸推让一番后落坐，卫宸陪在下首。暖玉让丫头给二人奉了茶，随后看向卫宸。 这时候她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 刚才因不知齐天治来意，暖玉还是留了后手，让人去请了卫宸。如今卫宸即现身，想必是有事要和齐天治说的。她一个女眷在这里，不知合宜否。 “殿下亲登楚家门，你这个当主人的，留下听一听也无妨。” 暖玉点头，随后静静坐到了卫宸身边。 齐天治：“……”小夫妻两个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 “殿下请讲。”见暖玉静静坐在身边，然后抬头和他对视一笑，卫宸这才转向齐天治。 讲？他要讲什么。 他谋算之事，都是需要对方心有灵犀的，也就是说齐天治和人打交道，对方向来看他的脸色，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必说的那么清楚，以免落人话柄。即便真的出了岔子，也好善后。 可和卫宸说话，对方却摆明了要直来直去。 可机会难得，平时他想和卫宸搭话，都找不到良机。 思索再三，齐天治开口。“卫大人也该知道，父皇将济北道给了六弟……” “在下只是奉命剿灭济北王府一脉，收回济北道。”卫宸说的明白，皇命只让他收回济北道，至于济北道之后怎么安排，和他无关。 齐天治轻叹。 卫宸这性子啊，摆明了无关的浑水不搅。明哲保身之举，实是明智。可他却不能任由卫宸置身事外。 放眼整个朝堂，能入齐天治双眼的官员不多。 而像卫宸这种，即能当利箭以驱敌，又能当谋士以治国的就少之又少了。 卫宸是少有的文武全才，偏生他的父皇眼光欠缺，觉得卫宸和楚家走的近，便怀疑卫宸有异心。 异心是那么好生的吗？便是有，也是被逼的。这点齐天治看的明白。 他本欲从楚暖玉那里下手，以言语说动她，姑娘家，心肠毕竟是软的。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济北道百姓受难。然后再由暖玉游说卫宸，这样成功的机率大些。 却不想楚暖玉和卫宸一条心，摆明了心向卫宸。 这对小夫妻，倒真的是夫唱妇随…… “卫大人既然喜欢直来直往，那我们便直来直往，做为齐国太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济北道生灵涂炭。还请卫大人相助。” 卫宸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求错了人。这事，太子理应向陛下陈情。” 陈情如果好使，他何至于堂堂储君之尊，屈尊来这里。 齐天治不懂齐天朔为什么那么得*宠*。 幺子吗？只因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可比齐天朔年纪还小的，还有几位公主，也不乏玉雪机灵的，可也没见父皇多看一眼。反倒对齐天朔，从小纵容着，不管他闯了什么大祸，最多不过口头斥责几句，实在严重，便做做样子禁足几天。他这个长兄虽然不该计较，可是偏心也要有个限度，偏心他，让他当个闲散王爷便是了，何必要把济北道交于他手。 “陈情若有用，何需劳烦卫大人。” 话说到这份上，暖玉总算明白了齐天治今天的来意。 他果然意在卫宸，只是暖玉倒没想到，齐天治最终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济北道百姓。 只是齐天治面对的是卫宸。 齐天治因着储君身份而在意济北道，卫宸却没在意的道理。 他已经把济北道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过一次了。万事都没有一而再的道理，齐君把济北道再次推入火坑，和他有什么相干的。 救世？ 世人从未善待过他，他何必舍命去救。 “我入京三年，为齐国立过大功小功无数……时到如今，我依旧孑然一身。殿下所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暖玉闻言，心有些拧疼。 她心疼卫宸。卫宸其实也曾一腔抱负，想要干一番大事业，想要让齐国百姓日子过的更好些。可是齐君所为，太过伤人。对楚家也如是。 时到如今，齐天治还想卫宸替齐国卖命，怎么可能？ “殿下，我二哥从小到大，吃过很多苦。二哥曾说过，他不怕吃苦，只要能造福世人……可是一次又一次，二哥拼着性命也要做好陛下交待的差事。可是最终二哥不仅没能升一级官职，反倒越发的不得帝心。我一个女儿家，想想都心凉，何况拼死拼活的二哥。论起来，这是齐家的天下，济北道百姓是齐家的臣民……若是陛下不怜悯，我们旁人看了心痛又能如何。不过是感慨一句才出狼窝又入虎xue罢了。” 暖玉话音落下，齐天治似乎有所触动。 不怪卫宸有怨。 这几年但凡齐国发生的数的着的大事，几乎都少不得卫宸出力。 议和，收复济北道两桩事，更是卫宸一人所为。论功，卫宸大功，封赏什么都不为过。 可自始至终，父皇未提封赏一字。 这时候他希望卫宸插手济北道政事，卫宸自然不愿。也就是说，若想卫宸相助，尚且需要他的诚意。 想通这些，齐天治面容稍霁，看向卫宸的目光复又变得温和。 “我如今真的羡慕你了。” “……多谢殿下赞暖玉。” 暖玉听到卫宸提到她，不由得去看卫宸，卫宸也适时回望。 二人目光一触即分，可二人再怎么动作，那份骨子里透出来的亲切劲，齐天治看的一清二楚。 “……时候不早了，殿下便留下用个便饭吧，如果老将军回来，知道殿下来过，我和暖玉二人都未能把殿下留下，可要怨我们不会待客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暖玉下去备饭，其实自始至终，她除了弄清楚齐天治的来意，对于二人间的对话却是一知半解。 卫宸目送暖玉走出花厅。 回首迎上齐天治含笑的目光。 第五百四十一章 欢喜 第五百四十一章欢喜 “三年前，我有心要和卫大人结交，不想卫大人直言所求之物我给不了你。如今呢？” “世人都赞太子殿下严律己，宽待人，一心向学。殿下走的路，定然和在下走的不同。我当时拒绝了殿下，也是为殿下好。” 齐天治挑眉。似是不解卫宸想要表达之意。 “杀伐之戈，便是勉强当了殿下手中的戒尺，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杀伐之戈。 戒尺…… 齐天治不由得想这两个词引申之意。 卫宸便是那杀场上的长戈，戾气凌厉，而他以前信奉的向来是不争即争。 他们二人确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今日之举，难不成我们以后可以走同一条路？” “我们联手对付齐天朔，至少眼下目标一至。” 卫宸答。 齐天治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个什么神情。 怎么说齐天朔也是他嫡亲的兄弟，‘对付’二字，还是心领神会的好。 “初闻楚小姐名讳，是在栖凤宫。六弟似乎对楚小姐志在必得。那时我想能被六弟相中的姑娘会是个什么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楚小姐模样自是无可挑剔。可让我感触最深的却是，在她心中，你是重中之重。” “她在我心中也是如此。不瞒殿下，我之所以要和殿下一起对付六皇子，也是为了替暖玉报仇。敢伤暖玉者，不死不休。” 这是？为了博红颜一笑，而不惜趟进这趟浑水中。而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为了大义而为之。 虽然最终殊途同归，可齐天治心中，还是觉得卫宸这毫不掩饰为了一个姑娘而大动干戈的举动，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者，当晓大义。儿女情长……拖累罢了。 卫宸留了齐天治用膳，膳食备好，楚老将军正好回府。 便由楚老将军和卫宸一同做陪。暖玉则去了落英院陪楚老夫人…… “我倒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个和气的，和六皇子一点也不像一个母亲所生的。”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是啊。你父亲和你两个姑姑性子也是南辕北辙。你父亲是男子气概，说一不二，你两个姑姑，一个文静内敛，一个炮仗脾气，点火就着，到了你这辈，你这脾气倒是即随了你父亲，又随了你姑姑。性子温和，行事大多时候沉稳。可有时候做起事来，也有股子横劲……”楚老夫人半眯着眼睛，回想着儿子女儿幼时的模样。 暖玉一听楚老夫人这话，便知道她又思念女儿了。 十几年未见，乍然知道女儿的动向，楚老夫人却不得不按捺着思念之情。 “到时我陪祖母一起去看望姑姑。” “你有这份心便好。”楚老夫人笑着轻拍暖玉的手背。 祖孙两个亲亲近近的坐在一起，楚老夫人喜欢拉着暖玉的小手，暖玉手生的漂亮，十指纤纤，却又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相反的，她十根手指伸出来，根根白嫩，手背挂着几个浅浅的肉窝。楚老夫人总感叹暖玉生了双大富大贵的手。 以前只是说笑，自从知道了暖玉的身世。 这话，便算是一语成谶了。 “这位太子殿下向来深居简出的。今天突然登门，难不成有什么图谋不成？” “听殿下话里的意思，是不满齐君封齐天朔为济北王，将才有起色的济北道交到齐天朔手中，岂不是送羊再入虎口。殿下心疼济北道百姓。” “这还有点皇家的样子。知道心忧天下。说也奇怪，好容易把济北道收复。如今怎么转手又封了出去？这济北道啊，真是多灾多难。时而旱时而涝的，听说好好的大山也能塌了……” 济北道，内平峰。 李二等人的故乡…… 那里可是有坐金矿的。暖玉心神晃了晃，觉得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晃而过。 陪着楚老夫人一起用了膳，服侍着楚老夫人午歇躺下。暖玉这才匆匆起身回拢月轩。 她才进拢月轩，卫宸便到了。 楚老将军要给齐天治讲兵书，他便借故回避了。 卫宸见到暖玉，笑着招了招手。暖玉：“……”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以为招手她便会过去吗？ 卫宸含笑看着暖玉。暖玉犹豫，好吧。看在他诚意十足的分上，这次便给他面子。 于是暖玉缓缓上前。 离着还有一步距离，卫宸突然上前。 用力一扯，暖玉控制不住身子，扑进卫宸怀里。不等她惊呼出声，卫宸已经猛的低头，把她的呼声吞入口中。 暖玉最后的心神，便是庆幸她让丫头们去歇晌，不必在近前服侍……不知过了多久，卫宸终于餍足，肯放开暖玉了，暖玉腿一软，最后还得由卫宸出手相扶。 暖玉心里那个滋味，便别提了。 明明被欺负了，最后还得和卫宸道谢。 这世道……还能不能好好谈个情了。 “二哥又欺负人。” “这可不是欺负你，这是稀罕你。”卫宸辩解。 暖玉不理他的谬论，只气呼呼的侧过身子不理他。卫宸笑着去拉暖玉衣袖，暖玉一挣，卫宸再拉，这样两三次，卫宸不由得轻笑出声。“都是大姑娘了，还耍小姑娘性子。” “谁耍性子了，二哥若是不高兴了，去找旁人泄恨，做什么总欺负我？” 不高兴了？ 她哪里看出他不高兴的。他明明心情不错。“傻娇娇儿，二哥是太欢喜了，欢喜的过了。所以才有些按捺不住。你不知道你今天所为，让二哥多高兴吗？二哥从小教你道理，盼着你能成为世上最明白我的人。如今看来，二哥的努力没有白费。娇娇儿，这世上，你当真最懂二哥。” 暖玉不由得回想自己做了什么让卫宸感触这么深。 不等暖玉想明白，卫宸已经开了口。“你宁可得罪齐天治，也要护着我。我一露面，你便明白了我的心思……话语一转，便把自己的聪明尽现。齐天治不是齐天朔，若想得他高看，一定要是聪明人。这世上，能入齐天治之目的姑娘可不多。你足够聪明，方显得我取舍合理。也更能取信齐天治。这便是我得了消息迅速赶来楚家的原因。齐天朔已经纠*缠你许久了，是时候根除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试探结盟 第五百四十二章试探结盟 自从传来齐彦出事的消息后，暖玉心情总有几分阴霾。 再加上卫宸伤重，在拢月轩养病。这阵子暖玉心绪始终低落着。 卫宸养病时，他们虽然天天见面，可是卫宸却很少开口说这么大段的话。多数时候两人都是静静的，各做各的事。 暖玉虽然知道卫宸从不后悔和她定亲，哪怕为她不得不自损，可卫宸从未后悔过。 她对卫宸，除了深深的眷恋，便是满心的感激。 总觉得自己重活一世，便是为了和卫宸结一世情缘的。虽然卫宸答应过她，不会再瞒她任何事。可是暖玉心中清楚，卫宸那性子，让他将所作所为悉数告诉她，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卫宸心思重，而且最不愿的便是她忧心。 所以只要是卫宸能自己做好的，是不会说出来让她烦心的。 这是迄今为止，卫宸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赞她聪明…… 暖玉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这笑在卫宸看来，有几分傻气，可他就是稀罕她那几分傻气。“齐天治自视甚高。眼中容不得旁人。想必过了今天，他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人和人不同。如果是齐天朔，卫宸巴不得暖玉扮个痴傻。 齐天朔那人看人浅显，只重表皮。 可是齐天治不同。 他虽自诩不争，可是心里对储君之位却是尤其在意。亏得齐君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名声能胜过齐天治的，所以齐天治这太子之位坐的十分安稳。 再加上齐天治看出齐君并不希望太子早早干涉政事，所以他以所学不够，尚需积累为由。 从不干涉朝政。 这也是齐天治之所以在太子位上坐了十几年的原因之一。 齐君正是壮年，他可不希望有个天天眼馋他皇位的太子。 只是齐天治似乎没耐心再多等几十年了…… 齐天朔被封济北王一事，成了导火索。而和齐天治结交，等同于与虎谋皮，他若想借齐天治之势，便需取信齐天治……这时候暖玉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了。今天暖玉所为，可以说他和齐天治的联盟，已经成了大半。 “傻娇娇儿……” 怎么爱怜她似乎都不够，卫宸恨不得把暖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卫宸轻叹，成亲，迫在眉睫啊。 卫宸陪了暖玉半个时辰，然后说去书房和齐天治商量结盟之事。 暖玉心里发慌，隐约明白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她即期盼心里又有几分惧意。想了想，她去库里选了一块玉料，然后静下心来缓缓雕琢起来。 书房中。 楚老将军给齐天治讲完兵法，不动声色和卫宸对视一眼，然后以年老易疲惫为由，说要去小憩片刻。 书房中只有齐天治和卫宸二人…… “和楚小姐商量过了？” 卫宸点头。齐天治：“……”他这明明是故意刁难卫宸呢。他回的倒坦荡。 “我倒不知道堂堂卫大人，竟然是个事事都要女人点头才敢做的人。” “我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让暖玉高兴。如果我做的事让暖玉不喜，岂不是费力不讨好。我何必去做？殿下心中少了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不懂其中滋味。” 齐天治有些不屑，可需要卫宸相助。只得脸上做出一脸向往之色来。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只是我没有你命好。我那未过门的妻子福薄，还未嫁入皇家，便舍我而去了。”他在尽量向卫宸靠拢，意在二人都是有情有义之辈。 卫宸不置可否，只淡笑着看向齐天治。 太子殿下心中腹诽，心道一个女人罢了，哪有江山社稷来的重要。 不过看的出，卫宸是真的在意那位楚小姐。 说起来，楚暖玉倒也确实是个佳人。也难怪齐天朔相中，如果他好美色，怕是也会被其所迷。 好在，在齐天治心里，齐国江山，太子之位为重…… 至于儿女情长，小情小义罢了。 还不值得他为此用心。 “楚小姐可点了头？” “暖玉已经同意我和殿下合作了。” 卫宸是句句不离女人，齐天治虽然觉得卫宸这样太过小家子气，不过想着卫宸有个软肋也是好的。这样的人没有野心，只等成事后，他给楚家些恩典，卫宸便会对他感激涕零的。 “那就好。我们还是早些商量一下应对之策，若等六弟走马上任，我们再想法子便晚了。” 卫宸自然点头，二人如今也算是一条船上的，卫宸自然不遗余力替齐天治排忧解难。 齐天治没想到目的这么容易达成。 他是借着夏皇后所请，这才有机会登楚家之门。 若没有齐天朔闯祸在前，自己母后需要他替齐天朔善后，他明目张胆的来楚家，岂不惹父皇猜忌。 如今这事只需推到六弟身上。 他顺利见到了卫宸，而且和卫宸结成了初步的联盟。 齐天治告辞时，简直是志得意满。他一直知道卫宸是个人才，一直想笼络到自己麾下，可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因为齐天朔，卫宸终于为他所用。 不过短短半天功夫，卫宸竟然便想出几个法子让齐天朔失去到手的封地。 只是那些招术在齐天治看来太过凶险了些。齐天治希望齐天朔即能失去封地，又不会有人疑心到是他暗中所为。 这事，便有些难了。 卫宸出手便是狠招…… “卫大人所提的，简直招招精彩，很多楚老将军讲的兵书里都从未提及过。只是，我和六弟毕竟一母同胞，我只是不忍心见他去祸害济北道百姓，并不想让伤了父皇和母后的心。所以，还请卫大人多费些心思，再谋划谋划。” 卫宸自然含笑应下。 “我这人行事向来喜欢兵行险招，出手又重，所以小时候便不得父亲欢心，觉得我戾气太重。殿下所言及是，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想个让即让殿下满意，又能对六皇子小惩大诫的法子。” “如此，我便拭目以待了。”齐天治笑着拱手告辞。 送走了齐天治，卫宸去拢月轩见暖玉。 丫头对于他的到来，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所以直到卫宸挑了帘子进屋，然后静静站到暖玉身后。 第五百四十三章 度日如年啊 第五百四十三章度日如年啊 暖玉还是毫无所觉。 她在雕一尊玉佛。 都是玉是有灵性的，想来雕成玉佛，会更有灵性。 她想求佛祖保佑淮阳王顺利返回淮阳道，保佑父亲早一天归京，保佑卫宸一切顺利，保佑……彦儿平安无事。 卫宸知道暖玉自幼喜玉。对于如何雕玉，她仿佛与生俱来便知道。 小小年纪，她小手还握不稳刀子，便开始在玉石上刻刻划划的。当时他只当她是玩闹，倒不想小姑娘雕出的东西真的像那么回事。那之后，卫宸便有意纵容着暖玉这个喜好。 一转眼，她雕出的东西，不声不响在京城竟然得到不少达官显贵所喜。 但凡她有新作问世，很快便会被人高价买回珍藏。 如果是旁人，或许会没日没夜的琢玉，可是暖玉不会。 她总喜，物有稀为贵。 她一年雕一件，好过一月雕一件。 卫宸其实挺喜欢看暖玉对着玉石刻刻划划的小模样，小脸绷着，眼睛瞪的大大的，轻咬着薄唇，神情似乎十分紧张。 当对雕工满意时，她的樱唇会微微勾起，眼睛也晶亮亮的。 她似是刻到兴头上，对于卫宸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许是觉得满意，只见暖玉紧咬的樱唇缓缓放开，然后眼见着唇角微微挑起。 她放下工具，坐直身子，颇为满意的打量着玉料，才刚粗粗打磨，玉佛刚有了大至轮廓。可是玉料剔透，有着种水**感。使得玉佛乍看上去显得特别慈眉善目。 这时候，卫宸上前，突然把暖玉揽进了怀里，暖玉一惊，还未等她轻呼出声，嘴已经被卫宸的大手捂住。 “嘘，小声些，可别惊扰了佛祖。” 暖玉一听是卫宸的声音，心才缓缓放下。 她呜呜的示意有话要说，口中吐出热气，卫宸突然觉得手心发烫。 有种不顾玉佛在旁看着，便把暖玉揽在怀里好好欺负的冲动。 最近他的忍耐力渐渐枯竭，面对暖玉，总是觉得饥~渴难耐…… 养了七八年，终于快能拆解入腹了，所以日子尤其难过起来。“二哥，你怎么来了。太子殿下走了？” “恩。” 卫宸心不在焉的点头。 他在想答应楚小将军的那件事，能不能办到。 “你今天不忙吗？这几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问青森，他也不知道二哥在忙什么。”暖玉小声抱怨。 “不忙。” 卫宸想着还是走走楚老夫人的路子，想必楚老夫人一定会盼望着早一天抱上重孙的。只是暖玉年纪不大，生的又娇娇弱弱的……卫宸看向暖玉，脑中想着她怀了孩子是什么样子。 一想之下，不由得全身一凛。 罢了，还是多养两年吧。 小姑娘若是有个好歹，他只能一根绳子吊死追随她而去了。 暖玉自然不知道卫宸这片刻功夫都想了什么。只以为卫宸和齐天治斗智斗勇，怕是累了，所以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她也没当回事，只是起身拉了卫宸离开这里。 回到正屋，芷香送上热茶。 卫宸这才开口和暖玉说起正事来。 “我随意说了几个法子，齐天治不同意，觉得太过赶尽杀绝。” “二哥想到的是什么法子？”暖玉好奇的问道。 “……左右他还不够信任我，我便是提出再绝妙的法子，他也不会点头的。既然如此，我何必费神，只随意说了几句。第一个法子，干脆便多上演几出齐天朔调*戏宫妃的戏码，去岁选秀，宫中新添了不少美人，安排几个和齐天朔来个相见欢也不算难事。这般郎有情妾有意，日久生情也是正常。齐天治嫌有损皇家脸面。” 暖玉心道，这法子是够损脸面的。 自己的女人和儿子纠*缠不清。还不够损颜面。 “至于第二个，干脆让他顺利前往济北道接任。然后在济北道上做文章……弄出些老天不满，天灾降世之类的，事情只要和‘天’扯上干系，想要善后，就难如登天了。齐天治觉得太过伤天和……” 暖玉心道确是挺伤天害理的。 齐天治能点头才奇怪呢。 那位太子殿下是个即要名又要利的。 想要的必然是齐天朔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然后齐君收回成命。这事最好还别和他扯上丝毫干系。也许他还能上演一出兄弟情深。在齐天朔被天下人唾骂之时，适时拉他一把。 总之，治太子便是个里子面子都想要，而且还不想自己出面去争的。 “这法子不过信手拈来。说出来让齐天治烦心的……” 让他归入齐天治麾下，齐天治也实在太过异想开天了。 齐天治别看有个好名声，可越是那样隐忍的人，一旦暴发行事越是狠戾，越是骇人听闻。相比之下，卫宸反倒欣赏齐天朔。 至少行事随心所欲，不藏着不掖着。不像齐天治，明明要争，却还假意借着替济北道百姓好的借口。 如果真为济北道好，他便不会在齐天朔被封济北王命发作了。 该早早替济北道挑个好的父母官。 正在这时，芷云挑了帘子进来，不顾卫宸乍然令下来的脸色，急急说道。“小姐，将军回府了。” 芷云口中的将军，自然是楚文靖。 卫宸眉头微蹙，他和楚文靖计划的明明是楚文靖亲自送齐凌回淮阳道，顺便去安排后手，然后回来前探望真正的楚文谨。以宽楚家二老思女之心。 他怎么这么快便返京了。 暖玉一听父亲楚文靖回来了，哪里还坐的住。 拉了卫宸起身。卫宸一百个不愿，一切打扰他和暖玉独处的，他都深恶痛绝。 不过看着暖玉一脸忧心，又面带急迫的份上，卫宸还是任由暖玉拉着他出了院子。 楚文靖回来先去落英院给楚家二老请安。才刚落坐，茶还没喝上一口。暖玉和卫宸便到了…… “父亲。”“小将军。” 楚文靖对暖玉招招手，暖玉放开卫宸的手，直奔楚文靖而去。 卫宸轻叹，一天不成亲，便算不得名正言顺。等待成亲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父亲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送个消息？” “提前送消息还让家里人记挂，倒不如我人直接回来。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不醉不归’ 第五百四十四章‘不醉不归’ 卫宸翻了翻眼皮。 心道问便问吧，可为什么眼风要扫向他。 他卫宸是会欺负暖玉的人吗？ 他卫宸是会将欺负暖玉的人赶尽杀绝之人。 “父亲说笑了，何人敢欺负我？”“为父料想也无人再敢欺你，你如今可是堂堂淮阳王的义女，我楚家明正言顺的嫡长小姐。何况还有宸小子在京城寸步不离的守着，定然把你护得滴水不漏。”这话说的，暖玉听进耳中，怎么觉得楚文靖似乎并不是在夸卫宸，反而像是对卫宸有所不满呢。 “小将军一路可顺利？”卫宸开口问道。 楚文靖挑眉扫了一眼卫宸。 然后话是对暖玉说的。“为父赶到时，齐王爷已经把周边几十里都搜寻一遍了，没有任何发现。”也就是说没寻到齐彦。暖玉似是早已预料到，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那泛红的眼圈，还是让楚小将军心疼极了。 他更是狠狠瞪向卫宸。 卫宸不为所动，只一心打量着暖玉。 暖玉很快敛了脸上伤心之色，问起楚小将军京外的情况。虽然她没直接问齐凌的现状，不过楚文靖不会为难暖玉，所以直接开口说道。 “……彦儿失踪，王爷一路追查，那凶徒似是往京城方向而来。只是王爷要送王妃灵柩回淮阳道，一时分身乏术，所以我和王爷分工。我一路追宗凶徒回京，王爷先赶回淮阳道，安葬好王妃，会第一时间追查真凶。” “父亲可发现什么？” “沿途发现几处凶徒的落脚之地。” “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楚老将军问道。 楚文靖摇头。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起来。 卫宸和楚小将军对视一眼，随后开口说道。“其实真凶是谁不难猜测。只要想一下谁最希望王爷出事……或者王爷真的出事，最大的得益之人是谁，这凶徒也便八*九不离十了。” “宸小子说的不错，真凶也就那么几个当权得势之人。他们既然出手，如何能让我们抓到把柄。如今我们该想着如何替彦儿报仇。” “祖父说的是。”卫宸附和。 这件事再说也无益，接下来卫宸说起昨天齐天治的来意。“你的意思是，和太子治合作？一起对付齐天朔？”楚文靖疑惑的问道。 虽然齐天朔是皇子，而且颇得齐君偏爱。 可如果卫宸真的想对付他，楚文靖不相信没有办法。何需和齐天治合作？那不等同与虎谋皮吗？太子治虽然外面风评佳，可他真的像传言的那般，只一心为齐国社稷考量吗？ 楚老将军听罢卫宸的话，倒是点头称赞。 “太子殿上确是个忧国忧民的。”做为帝师，楚老将军对齐天治十分欣赏。 出身皇族，而且没丝毫骄纵之气。 好学，谦逊，简直集所有优点于一身，当时齐君让楚老将军去教齐天治，楚老将军还挺不愿意。不想进太子府几次后，楚老将军倒真的一本正经的当起了帝师，他虽不喜皇家人，可是齐天治不同。 “他和六皇子不同。治太子是个一心向学的。在他心中，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祖父当初本不愿去当这个帝师，可是教的是治太子，祖父倒真的找到几分为人师表的兴致来。” “祖父喜欢就好。”卫宸答。 “还是宸小子最是懂我心思。教个好太子出来，总比把齐国教给不学无术之辈要好。” 暖玉和楚老夫人坐在一起，静静听着楚老将军夸齐天治。 楚小将军似乎有些不甘，张了张口，在卫宸的示意下，还是没有反驳一句。 团圆总是让人愉快的，哪怕这阵子并没发生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可是楚文靖回府，楚家还是办了场家宴，其间楚小将军和卫宸拼酒。 “……卫宸，你小子行事，狠，真狠。” 楚小将军三杯酒下肚，有些晕头转向，好在他还记得什么能说什么便是至死也不能吐露，所以也只是腹诽卫宸行事太狠。 卫宸笑着举杯。 “我也是为了楚家和暖玉好。” “就因为你是为了暖玉和楚家好，所以你行事再狠，我也没有斥责你一句。可是以后你和暖玉成了亲，不能再这么欺负她，不能让她哭，你若是敢惹哭了她，我便把她接回楚家来。” “是。”便是明知道楚文靖喝的有些过了，或许明天酒醒后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可是卫宸还是一本正经的应了。 一旁楚老将军只当没有看到。 举着杯子，想着今日卫宸所说的话。 在楚老将军看来，齐天治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可他却趁机来楚家，打算利用暖玉来结交卫宸。后又直接跟卫宸结盟，一起对付齐天朔。 那齐天朔可是他嫡亲的兄弟。 便是行事无度，可齐天朔荒唐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不对付，晚不对付，偏要等到齐君封齐天朔为济北王的时候出手。 难道，他真的一心只是替济北道百姓好？ 楚老将军有些吃不准了…… 几个男人拼酒，暖玉早早陪着楚老夫人回了落英院。 内室烧着地龙，祖孙两个上了矮榻，用被子盖了小腿，然后楚老夫人说起了白日时不方便说的话。 “……别在意你祖父的喜好。他那人，向来最是喜欢读书人。而且越是看起来老实好学的，他越是喜欢。因他自幼习武，楚家又是以武传家，所以你祖父书读的不多。本指望着你父亲能当个学问人，不想你父亲自幼便不喜书本，只喜欢武刀弄枪的……见到宸儿，他是真心喜欢。宸儿模样生的俊俏，看起来就是个谦谦君子。而且学问又好……你都不知道你祖父怎么夸宸儿的，简直把宸儿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那太子殿下祖母也见到了，模样生的确是俊俏，周身带着一股书卷气。所以你祖父欣赏他，也是情理之中。便是再看中他，他也不及宸小子在你祖父心里来的重。要知道宸小子可是自己人，太子殿下便是表现的再亲厚，也是齐家人……祖母也不相信一个真的不喜权势纷争的，能安安稳稳的当十几年储君。” 第五百四十五章 卫宸的心事 第五百四十五章卫宸的心事 这道理连楚老夫人都明白。楚老将军想清楚，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楚老夫人是在告诉暖玉，不管卫宸和楚文靖有什么决定，不必顾虑楚老将军。 暖玉自然明白，心中越发的觉得楚老夫是个聪慧至极的老妇人，比起卫老夫人，更睿智几分。 暖玉才刚想起卫老夫人，楚老夫人话音一转，竟然提起了卫家。 “自卫家那对母女离京，卫家老夫人先后几次送了帖子过来。邀祖母和你过府。祖母都给回了……我们楚家的姑娘，岂是能任人欺负的。那卫家老夫人小时候待你的情份，自卫家入京，楚家没少帮衬着，算是还过了。以后你嫁的是卫宸，而不是卫家。若是卫老夫人仗着长辈身份欺你，你便差人来告诉祖母，祖母必定不饶卫家。” 想当初，那卫老夫人担心卫宸和暖玉当了十年兄妹的事情暴露出去。 进而连累卫家。 笑话，她们楚家都没怕连累呢。 一个小小的卫家本就没什么名声，能受累几分。 而后卫老夫人又迁怒卫宸，让宸小子帮卫瑞谋个好前程……迫得卫宸再次离家。 自从卫宸离开卫家，楚家和卫家便没什么关系了。 暖玉嫁的是卫宸，和卫家没有丝毫关系。楚老夫人今天又收到一张来自卫家的帖子，这才想起叮嘱暖玉。 “孙女明白，多谢祖母。” “一家人，不必言谢。我楚家嫡长的小姐，又是淮阳王义女。卫家老夫人便是想见你一面，如今都需亲自登门求见，至于见或不见，还得看你心情如何。以后你进了卫家门，可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暖玉便是处事再沉稳，当长辈的，也怕她受欺负。 眼见着离成亲的日子近了，楚老夫人有些焦虑。 想着以后暖玉早上再不能给她请安，也不能陪她解闷说话了。 越发的后悔把日子定的太早，应该再多留暖玉几年…… 如果这心思让卫宸知道，他一定规规矩矩的给楚老夫人磕几个响头，求她高抬贵手。要知道为了娶暖玉进门，他可是从暖玉小时候便开始筹谋了。 叮嘱完暖玉。 楚老夫人才挥挥手，放暖玉出门。 她知道卫宸此时一定早候在拢月轩了。 虽说应避男女大防，不过……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吧，谁没年轻过呢，想当初为了见楚老将军一面，她也曾暗中出府，和他暗中幽会。 想起过往，楚老夫人唇角带着笑…… 暖玉回到拢月轩，卫宸果然负手立在院中等着她，暖玉见他目光晶亮，没有丝毫醉意，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来。“父亲不是说今晚要和你不醒不归吗？” 楚小将军大刺刺的拉了卫宸拼酒。 还嚷嚷着不醉不归，暖玉以为卫宸今晚脱身不易呢，不想他比她回来的还早。 “确是不醉不归……” 暖玉：“……”所以，自己父亲被卫宸灌的不醒人事了？ “小将军已然大醉。”卫宸道。 “二哥如今酒量这般厉害！” 她不记得卫宸擅饮酒啊。他总说，喝酒误事。“我提前服了解酒药。” 暖玉眨了眨眼，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评价卫宸了。这人……想的永远比别人多一步。 “倒不是不愿和岳父大人拼酒，实是怕自己喝醉了，然后说些小将军不喜的话，若是惹怒小将军，他不把女儿嫁给我，我可怎么活。”卫宸一本正经的说道。 暖玉有些好奇卫宸在担心什么。 他能说出什么话惹怒父亲？眼见着暖玉眨着眼睛望向他。 卫宸似是有些为难，可是在暖玉晶亮的目光中，似乎又不得不开口。 “……我最近日也想你，夜也想你。” 所以……“我怕酒醉后说出心事。” 暖玉好奇卫宸心里想着什么？卫宸在她面前，似乎永远是带笑的，在旁人面前，又总是绷着一张俊脸，以至暖玉觉得卫宸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心事。 原来，他竟然也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心事。 好奇，暖玉简直好奇死了。所以她追问卫宸。 卫宸犹豫再三。 暖玉表示，如果卫宸不如实相告，今晚休想再多留一刻。 在这般重大的威胁之下，卫宸还是勉强开了口。“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从你六岁盼到了你及笄。足足等了九年。我一刻也不愿等了。只想快些，快些把你娶进门，快些……和你洞房。” 卫宸说完，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暖玉听完，一张小脸红的仿佛滴了血。 她后悔极了，后悔自己干嘛追问卫宸。 明知道这人最喜欢逗她耍弄她。却还巴巴的追问……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什么洞房不洞房的，太羞人了。 眼见着暖玉一脸害羞，卫宸缓缓勾了勾唇角。然后轻声说道。“我也不想说的，是你再三追问……” 难道还是她的错？ “……便是怕实话实说，我都不敢和小将军拼酒。” 暖玉：“……二哥，你又欺负我。” 如果不是暖玉看到卫宸唇角那些许的弧度，还真的被卫宸所骗了。 卫宸眨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马脚来了。不过这般逗小姑娘的感觉依旧美*妙。从小到大，只要他一本正经的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然后拉着他的衣袖，用着软糯糯的调子控诉他欺负他。 九年了。 物是人非，可是她没有变。 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像个小孩子，喜怒哀乐由着他拨弄…… “傻娇娇儿，二哥怎么会欺负你，二哥是真的想快些娶你进门，想的心都疼了。”卫宸拉过暖玉，不顾小姑娘的挣扎，强行揽进怀里。 然后一字一字清楚的将自己的心事剖析给暖玉。 暖玉渐渐安静下来。 认真的贴在卫宸怀里，听着他重重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渐渐的，她的心跳也重了起来，一声，一声，两道声音似乎交织在一起。 最终，变成一个声音。 怦怦。“娇娇儿，二哥若骗了你什么，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怪二哥。你若生气，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第五百四十六章 爱屋及乌卢承瑜 第五百四十六章爱屋及乌卢承瑜 暖玉听的晕乎乎。卫宸说这话似乎像是未雨绸缪，暖玉心中惊讶。 他们之间，何至如此！ 不管他做什么，总不会害她。 她总是相信他的。 于是暖玉毫不犹豫的点头。“不会的，这世上，我最相信二哥了。” 卫宸手臂紧了紧，几乎要把小姑娘揉进身子里。 可是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怎么都无法抹去。 乍暖还寒，尤其是入了夜，卫宸怕暖玉受寒，还是劝暖玉早些歇息。 那之后的几天，卫宸只让青森给暖玉带话，他最近有事要忙……暖玉也没在意，每天雕雕玉，陪陪楚老夫人，日子过的还算充实。 唯一点，依旧没有齐彦的消息。 楚老将军最近在太子府逗留的时间越发的长了。 甚至有几天晚上留宿太子府，楚老夫人不免长吁短叹，道楚老将军人越老反倒越发糊涂了。 楚老将军不以为意，直说卫宸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和齐天治联手，那齐天治就和他们是一路人了，他多教齐天治一些治军的道理，于齐国也是好的。将来齐天治登基，总不会像如今的齐君对武将这般的轻视。 要知道，武将也能顶起齐国半壁江山。 楚老夫人说不通老将军，不免和暖玉抱怨几句。暖玉笑着安慰楚老夫人，只要祖父喜欢，多教齐天治一些也没坏处。 楚老夫人听后，免不了一声轻叹。 时局这么乱，齐君心里还不知道如何打算的，虽然最近对谨妃诸多赏赐，可皇帝的脸，就像那六月多变的天，那可是说变就变的，经过上次将文谨贬至听雨斩这一出，楚老夫人对齐君再不敢抱有丝毫奢望了。 齐天治没登门前，楚老将军提起齐天治，也不过赞一声好学。如今，倒是把赞声挂在嘴边了。 转眼到了三月天，杨柳萌发新芽，姑娘们也换上了春装。 小姐公子们又开始相约出门踏青。 那些有婚约在身的，趁此机会更是大大方方的结伴出行。 这几年，齐国民风开放了些，便是见到街上有姑娘公子结伴而行的，也不会因此坏了姑娘的名声。 于是，送到楚家邀暖玉一起踏青的帖子简直像雪花，楚老夫人到是不反对暖玉出门结识些朋友。只是暖玉对踏青没什么兴趣。最后只接了卢家的帖子，想着许久未见卫家两位姐姐了，暖玉亲自下了帖子邀了卫美玉和卫秀玉。 卫美玉带上了长女冯茵。 卫秀玉如今已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其夫不放心，便跟着一起来了。 这是暖玉第一次见到卫秀玉的夫君辛家公子。 辛父是国子监祭酒，掌齐国科举荐才之事。辛家公子本名无为，取无为而治，自幼饱读诗书，如今在翰林院，领编修一职，虽说只是正七品的官职，但年纪轻轻，能入得翰林，已是极难得了。 辛无为本就好学，如今负责史书纂修，可谓是如鱼得水。 卢承瑜还邀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一行七八辆马车，直接出了城。 卢家马车在前，随后便是暖玉的马车…… 论身份尊贵，怕是诸位小姐中，暖玉要排在第一。初时几位小姐还有些忐忑，怕暖玉是个不好相处的。要知道如今京城风头最盛的便要数这位楚家小姐了。卢承瑜笑着安慰诸人，说暖玉是她认识的小姐中，性子最好的一个。诸家姑娘半信半疑，到了踏青之处，下了马车，姑娘们凑在一起说笑，诸人发现，暖玉果然是个好脾气的，脸上带着浅笑，哪怕和她说话的是出身低微的小姐，也不见她有丝毫怠慢之色。反而句句透着和善。 总之，就像卢承瑜所说，楚家小姐虽然金尊玉贵，可却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 即是来踏青的，自然要去四处走走。小姐们很快分散开来，各自带着丫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四下而去。 卢承瑜和暖玉相伴而行。 “我父亲说，楚家出事时之所以少有人援手，便是因为楚老将军和小将军行事太过坦率了。通常得罪人都不自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父亲便让我多邀几个小姐，不需出身太高的，因为出身太好的小姐，通常都有些难相处，像是杜妍……我们便是不与她计较，她也处处挑剔我们。今天一起踏青的几位小姐，家中父兄多是些五六品官职的……虽然比不得楚家和卢家，可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地位的。和她们交了朋友，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这些小姐回家和家中父亲兄长多多提起楚家，加以时日，楚家在外人眼中也能变得圆润些，棱角太利，终究不是好事。” 自从和林家定了亲情。 卢承瑜和暖玉关系越发的亲厚了。 想着林赫是暖玉的徒弟，卢承瑜少不得几分爱屋及乌。 先前二人关系本就亲近，如今更是情如姐妹了。卢家一心替楚家打算，暖玉自然领情。 所以一直笑脸迎人，没有丝毫架子。 “多谢卢大人总是替我家打算。多谢卢姐姐总是替我打算。”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可是拿你当妹妹看待的。” “只是妹妹吗？我还以姐姐如今以师母自居呢……”暖玉取笑道。“你这丫头，这张嘴利的很，难怪是楚家人。”“哪里利，我明明实话实说。我许久未见师父了，不知师父最近可好？”“……好。”“瞧瞧，还说不是以我师母自居？如今和姐姐比起来，我可是倍受冷落呢。” 卢承瑜说不过暖玉，只得佯装生气的带了丫头去踏青。不过那绯红的小脸，还是透露出她其实只是害羞了。 暖玉笑着说一会去找她，然后转身走向卫美玉姐妹。 卢承瑜邀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姑娘，自是不便和卫家姐妹在一处。 所以卫美玉带着女儿和卫秀玉夫妻便带着丫头婆子当先寻了个僻静之处。 茵茵被奶娘哄着，在冒出嫩尖的草地上跑跑闹闹，几个丫头陪在身边，提防小姑娘有个意外。 辛无为负手立在一旁，卫暖玉和卫美玉凑在一起说话。见到暖玉走近，姐妹两个目光不由得定在暖玉身上。 第五百四十七章 踏青姐妹诉衷肠 第五百四十七章踏青姐妹诉衷肠 说起这个三妹妹，卫美玉和卫秀玉感慨万千。 小时候，母亲便不喜她，姐妹两个很奇怪，论模样，暖玉生的娇俏可爱。小*嘴也甜的很，‘母亲’唤的亲切。可自家母亲对暖玉始终冷淡。勉强收在身边教养那阵子，虽然关系有所缓和，可暖玉离开后，母女关系复又恢复如初。 好在那时候有祖母疼着。 后来知道暖玉并非卫家血脉。 卫家姐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便是没有血脉共通，亲情却不是假的。 二人商量后，一至决定认下暖玉这个妹妹。 当初那个决定，不想却能带来这样的好处……卫美玉和卫秀玉心里都明白，她们之所以能嫁进京城官宦人家，皆是卫宸暗中相助的。如果没有卫宸，她们顶多嫁个商贾之家，以卫家如今的声望，怕是连正妻地位都难保。哪有如今这样富贵安宁的日子…… “大姐，二姐。” 卫美玉和卫秀玉面上露出笑意，觉得暖玉哪怕如今贵为淮阳王的义女，楚家嫡出的小姐，也并未改变什么。 她还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暖玉。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你这身份，别说见一面了，便是说起来，都让人闻之色变了。”卫秀玉笑着道。 “二姐，你还是老样子，总拿我逗趣。我这身份也不过是说出来吓一吓人，其实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我依旧是暖玉，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我们和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说出来你可别生二姐的气，我还担心你富贵了便不认我们两个姐姐了。后来想想你不是那样的人。要知道从小到大，卫宸最是精明。卫宸看中的姑娘，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暖玉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她什么性子，我们姐妹会不知？也就家里父亲和大哥整天疑神疑鬼的。暖玉，好久不见你了，你一切都好吗？楚家二老身子可好？” 暖玉从卫美玉的话中能听出，卫家父子如今对她可是诸多不满啊。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她，卫家没了卫宸。 没了卫宸的卫家……不过是京城芸芸众生中的一家，卫老爷没什么真本事，卫瑞从小到大学业只是一般。没了卫宸替他们打点，可以想像二人在官场上那简直就是如履薄冰。 暖玉并没有怪卫美玉提起卫家父子。 毕竟有血脉亲情牵绊着。卫家姐妹没有因为卫父相迫而求上楚家门，暖玉对姐妹二人已经十分感激了。 暖玉点头。“我一切都好。只是最近楚家事多，实在不便去看望两位姐姐。这次正好借着卢小姐出门踏青，便邀了两位姐姐一起出行，我也好久没见到茵茵了，想的很……还有二姐，再过几个月我便会多个小外甥了。” 卫秀玉笑着摸上自己的肚子。“我倒觉得女儿好，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你姐夫也喜欢女儿……你还未见过你姐夫吧。那是你姐夫，辛无为。” 见卫秀玉唤他。辛无为上前。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暖玉。 如今的楚暖玉，被传的简直神乎其神…… 今天一见，倒真的不负传言。暖玉行了礼，辛无为赶忙退后一步，还了一礼。暖玉会心一笑，看得出这个二姐夫是个耿直守礼的。 “我听二哥提起过姐夫，姐夫如今任职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 “三妹谬赞了。我只是自幼喜欢看史书，如今能编史，便很高兴了。至于前途不前途的，我从未奢望过。” “暖玉，别理你姐夫，他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一心只知道做学问。” 辛无为被卫秀玉数落了，只好脾气的笑笑。然后退到一旁，让姐妹三人方便说话。“你姐夫那个人，对功名丝毫不在意。我开始还觉得他不上进。后来和他相处久了，才懂他的心。他确是真的喜欢做学问，不喜欢官场应酬。我也便由了他，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他做自己喜欢的，我便替他欢喜了。”卫秀玉解释道。 暖玉能看的出，卫秀玉眼中的爱意。 卫美玉提起夫君冯子腾，话语中也尽是满足之意。 暖玉突然觉得便是前路再难，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卫宸在她身边，她便拥有了一切。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势富贵，只要能和卫宸安安稳稳的，一切都不重要。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求卫宸平平安安的陪在她身边。 “暖玉，祖母和父亲几次唤我回卫家。让我出面求你……说当初是他们错了，让你高抬贵手，允卫宸回卫家。你先别急，我知道这事和你无关，卫宸从小到大，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即发誓这次再不会踏进卫家一步，便永远不会再回卫家。祖母和父亲虽然怨怼，可也只敢嘴里埋怨几句，不敢去找卫宸，更不敢招惹楚家的。所以你放心，我和秀玉已经商量过。不会插手你们和卫家的事……”卫美玉轻声说道。 “卫家是卫家，我们是我们。等你和卫宸成亲时，我和大姐一定送上一份大礼。”卫秀玉也开了口。 暖玉点头。 “多谢，多谢两位姐姐。”她们这份体谅，真的暖了她的心。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反正我是认定了你是我三妹的……卫宸那小子行事无所顾忌的，可他对你，真是一片痴心。你们好好过日子。你们小夫妻过的好，我和大姐便放心了。” “二妹说的不错。卫宸自幼性子有些冷，唯对你才有那么几分热度。暖玉，好好待卫宸。” “大姐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二哥。一辈子守着他，陪着他……” 即是出来踏青的，选的自然是空旷之地。卢承瑜和暖玉都带了护卫。 几十个护卫分散四下，保护着十几个姑娘。 这里离城门只有两三里路，没听谁说过这里会有什么险情，带了护卫，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要知道便是再不长眼，也该认识卢家和楚家的马车。这两家如今称得上京城文武之首。 谁若是招惹，那真是活的腻味了。 却不想…… 真有嫌命长的。 第五百四十八章 出言试探得真凶 第五百四十八章出言试探得真凶 来人是一队衣衫褴褛看着像流民的人，可是流民手里可不会握着剑。 卢家和楚家护卫拔剑相迎。 常言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帮人不要命的向上冲，招式上全无防守，只一味的前冲。 护卫四下分散，一时只有十几个听到声响上前。 附近的小姐们由丫头扶着往卢承瑜和暖玉身边移动。卫秀玉的夫婿辛家公子从一个受伤的护卫手中接过长剑，提剑冲了上去，卫秀玉紧张的低声祈祷着。 辛家公子只学过几招粗浅功夫。 不过几下便被歹人将剑打飞，对方一脚将辛家公子踢倒，卫秀玉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二姐。”暖玉惊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卫秀玉可大着肚子呢。“秀玉。”卫美玉示意奶娘抱好女儿，也随着暖玉一起去扶卫秀玉。 “小姐。敌人太多，属下等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因着今天只是踏青，又有卢府护卫同行，所以暖玉没有让青森和王述他们大动干戈的跟来。她带的护卫，也都是由父亲楚文靖亲自挑选的，各个以一敌三。 卢家护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终究是敌不过对方这不要命的打法。 对方受伤的人数明显比这边多。可是依旧不要命的提剑上前。眼看着两个护卫被歹人砍番。那人提前剑，竟然向一个年轻不大的姑娘冲去。 “救命。” 那姑娘吓得闭上眼睛，和身边丫头缩成一团。 卢承瑜急的团团转，眼看着自己邀来的客人要受伤，不由得大声喝斥道。 “你等可知道我是何人？我父是何人？你们这般行事，是不想要命了。” 那歹人倒真的停下脚步，提剑冷笑着迎上暖玉等一干人。“我等便是想活命，所以才找上几位小姐。几位小姐聪明些，等我们兄弟脱了险，你们自然平安无事。你们若是大喊大叫，休怪我这长剑不长眼睛。”说完，一剑刺向那瑟缩成一团的姑娘。那姑娘身边的丫头勇敢的一挡，长剑从丫头腹下刺入。 那小姑娘吓得眼睛一闭，登时晕倒在地。 那人这么一出，登时便把几个姑娘吓得落了泪。然后大家默默向后躲去。 最终形成了一个由卢承瑜和暖玉为首，身后跟着一众小姑娘的局面。 卫秀玉已经安静下来，对暖玉摇摇头，意思是辛无为只是些皮肉伤，并不致命。暖玉心下微安，如果辛家公子真的丢了性命，她可拿什么赔给二姐啊。她好心请两位姐姐出门踏青，却不想遇到这样的事。 暖玉细细打量那些人。 只见那些人虽然衣衫褴褛，可细看之下，却发现他们的衣服都是同一制式。只是似乎许久没有打理，再加上血腥脏污，看上去十分狼狈。 那些人明知道是卢家的楚家的护卫依旧上前拼命。 而且口口声声为了活命，显然不是哪里来的流民。要劫财，马车上一套茶盏，都够普通人家吃上几个月了。他们更该打劫马车，而不是上前找她们麻烦，何况还要和护卫拼命。 暖玉粗粗一打量，躺在地上的，对方怕是有几十人。勉强能站着的，还有二三十人。 而己方，再加上陆续赶来的护卫，还能迎敌的只有十几个。 人数上，对方占了优势。 士气上，对方似乎一幅不死不休的架势。 若真的拼下去，自己这方输面更大。 看着这些人，暖玉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对方也把目光齐齐集中到暖玉和卢承瑜身上。 比起卢承瑜，暖玉明显更吸引人的目光。 便是再狼狈，男人也习惯把目光定在美人身上。只是他们看向暖玉的目光，不是痴迷，而是……恨意。 “……淮阳王府小世子可在你们手中？”不等那些人发问，暖玉突然开口问道。 这问题明显让那些人一怔，随后不少人脸上都露出难掩的怒意来。“你个小丫头，信口胡言。”“不在你们手中，你们何必一路逃回京中。”第二个问题接踵而来。 “谁一路逃回京城敢？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等下手无情。” 那些人脸上怒意更明显了，似乎还带着几分恼怒。若不是被那为首之人压制着，怕是会提着剑上前砍人。 “我父亲前几天回府，说一路追寻你们至京城，直追到京城外百里。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们既然连小世子都敢抓，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不过点个头罢了……” “没有。我们没看到小孩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了口。 那为首之人回身一剑刺向开口之人。 姑娘们一阵惊呼。 吓得又后退了几步。 卢承瑜眉头微蹙，暗中扯了扯暖玉的衣袖。 此时对她们不利，还是不要刺激这些人为好。 暖玉轻轻点头。 刚才发现异样，暖玉便派了人回去报信。好在这里地方大，一个守在外围的护卫迅速离去也没引起这些人杀红眼的歹人注意。只是这里离城门有几里路，等护卫带回援军，怕是还要一阵子。而她们能做的，便是及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对方亲手处置了自己人，脸上神情越发的冷戾。 “楚家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几句话，便让我的手下自暴其短。佩服，佩服。” “你们这是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那要问问令尊大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我们逼到绝处……”他们一路逃，楚文靖一路追，路上几次狭路相逢，他们伤亡重多，相比之下，楚文靖那边指挥得当，把他们撵的像苍蝇一样乱撞。他们本是回来复命，谁知道楚文靖早就派人守住城门。对于入城之人严加盘查。他们这些人一路逃窜，身上都带了伤，根本躲不过盘查之人。 不能入城。 缺衣少食，再等下去只有饿死的份。他们又不敢在城外大肆打劫，若因为触怒主子，那才真的是死无全尸呢。 走投无路之下，才打起了劫人的主意。 暖玉冷冷的瞪向那些人。 便是他们劫杀淮阳王，以至彦儿至今下落不明。 她只是觉得这些人可疑，这才出言试探。 许是对方确是被父亲追的走投无路。竟然这么容易便被她探出身份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盖世英雄帅卫宸 第五百四十九章盖世英雄帅卫宸 知道对方身份，暖玉便同时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他们是打算用她和卢承瑜威胁自己父亲和卢首辅。 得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想必他们也不会兵行险招。 “你们要如何？” “楚小姐是聪明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楚小姐和卢小姐留下，其余诸人都可以离开……我们只要平安进城，确保楚小将军和卢大人不对我们出手。等我们确定安全了，便会放二位小姐回家。” 只要能进京，进了他们在京城的落脚处。 到时候，他们便会如鱼得水。再不会畏首畏尾，躲躲藏藏行事。 当时接任务时，主子说的明白，如果他们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脱身，便只有死路一条。 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他们不想死，所以只能兵行险招。 躲在暖玉身后的几位小姐听到，有的松了口气，有的脸上焦急之色更甚。 “卢姐姐，不能跟他们走啊。你这一走，名声岂不尽毁。”便是对方以礼相待，可被歹人所劫，若是传场出去，世人不知道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楚小姐，卢小姐，你们不能束手就擒。便是拼着一死，也不能让他们如愿。”有性子烈的，恨恨的出声道。 “对。这位姐姐说的对。我们便是女子，也不能任人欺负。我自幼便跟在哥哥身边，哥哥习剑我便在一旁看着，虽然没习过武，可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姐妹们，我们不能做那见利忘义的小人，我们今天便跟他们拼了。我们若是伤了死了，自有父亲兄长报仇。这些坏人也休想活命。” 暖玉感激的看向说话的姑娘。 那姑娘对暖玉笑笑。“家兄和卫大人是至交。家兄常说，士可杀不可辱，我们便是姑娘，也不该一味的缩在男人身后。” “你说的对。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卢姐姐，你带着姐妹们退后……他们人数有限，你带着她们往马车那边跑，只要上了马车，他们便伤不得你们分毫了。” 暖玉小声道。 卢承瑜摇头。 “不。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便是你师父知道，怕是也会骂我一声胆小怕事，一定会悔婚的。暖玉，我不怕，我们姐妹一起应对。你们想劫持我和暖玉，休想！我们姐妹拼命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们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休怪刀剑无情了。兄弟们，为了活命，上……” 那为首之人面露凶相，提剑上前。 护卫们执剑迎上，拼死护在暖玉等人面前…… 暖玉见此，手紧紧握起。“姐妹们，走，能逃一个是一个。”暖玉说完，拉起卢承瑜。那边卫美玉抱着女儿，辛家公子一瘸一拐的搀着卫秀玉。诸人慌而不乱的向马车跑去。 见暖玉等人竟然做了鸟兽散。 那为首之人眼睛几乎泛出血丝来。可叹他的兄弟一路上被楚文靖的人杀伤大半。 以至他们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拦劫。 “兄弟们，杀，不能让她们跑了。” 两队简直杀红了眼睛，护卫节节败退，而歹人却越杀士气越旺。 当最后一个护卫倒地，暖玉等人已经能遥遥望见马车了。只是…… 嗖，箭羽贴着暖玉的脸夹滑过，射中了暖玉身前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痛呼，正在逃命的队伍突然就乱了。“谁再敢跑一步，下一箭便要了她的小命。” 声音仿佛从地狱刮上来了的，直直窜进诸人耳朵。 大家不由得停下步子。回首…… 只见身后有十几个人追上来，各个手中长剑都在滴血。脸上神情更是狰狞至极。 “楚暖玉，你既然嫌命太长了，我便如你所愿……”为首之人上前，他已经不打算留暖玉小命了。他恨极了楚文靖，连带着恨极了楚家人。 这位楚小姐可是楚家唯一的小姐。 楚文靖让他们不好过，他也要让楚文靖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这也算是杀鸡儆猴。料这帮小丫头们见到有人死，也不敢再乱跑了。 为首之人目露凶光，眼看着便要挥下剑来。暖玉站在那里，目光中虽然带着几分惧意，可迎上那歹人，眼神中更多的却是阴沉冷意。似乎在说，她死了，他们也休想活。 这目光，让那为首之人想到了楚文靖。 他曾远远的和楚文靖对视，楚文靖眼中似乎也如此时的楚暖玉，带着对他们的鄙夷和无畏…… 那人怒极。“去死吧。” 同一时间，芷云和芷香上前。 拼命挡在暖玉身前。 霎时…… 只听一听刺耳的兵器相撞声。 然后便是一阵嘶吼的痛呼声。 前一刻，包括卢承瑜在内，姑娘们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后一刻，却响起男人的痛呼声。 大家睁开眼睛，只见暖玉安然无恙。 而远处，一个一身素衣的年轻男子，手握长弓，此时第二支箭已在弦上。 而那个刚才意图伤害暖玉的人，捂着自己被长箭洞穿的手掌…… 不敢置信的回首。 瞬间，第二箭至，那人后退一步，那箭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第三箭，第四箭…… 一连数箭，直到将那人迫得离开暖玉丈许距离。 “……卫宸。”好人咬牙切齿。 卫宸冷冷一笑。“阁下活的腻味了……” 为首之人竟然控制不住的又退了一步。满脸的不敢置信，卫宸不是文臣吗？一直是个幕僚一般的存在。出谋划策不在话下，从未听过他有功夫在身啊。 这箭法，这箭法简直出神入化。 一箭，破其局。两箭，破其势。三箭……最终不动声色的将他逼离楚暖玉身边。 如今再想上前，那人相信，卫宸一定毫不留情的取了他的性命。 惧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他还从未这么怕过，便是一路和楚文靖相斗，他也只是怒意上涌。 可此时，却是满心的惧意。败了，一败涂地……那人想到事败后的惩罚，下一刻，长剑一转，竟然划向自己颈项。 又是铛的一响。 长剑落地，那人另一只执剑的手被洞穿。“想死？招出幕后之人……我亲自送你上路！” 第五百五十章 素衣冷面卫修罗 第五百五十章素衣冷面卫修罗 明明是个翩翩佳公子，素衣冷面，手挽长弓，仿若修罗临世。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定在卫宸身上。那些原本凶神恶煞之人，竟然齐齐露出惧意来。 卫宸实在来的太云淡风轻了些，脸上神情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不见丝毫戾气，可一出场便用了雷霆手段，将小首领逼入绝境。若不是无路可走，谁会自尽？想到那些关于卫宸的流言，余下十几个人脸上皆现出几分灰败之色。落在卫宸手中，怕是还不如落在楚文靖手中。 楚家小将军好歹性子耿直，最重道义。 堂堂正正败北，楚小将军必定不会为难他们。 可是卫宸不同。他们刚才做的又是劫杀他未过门的妻子。京城谁人不知卫宸*宠*妻如命。 “二哥。”最终，卫宸走到暖玉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卫宸轻声应了，可看向那十几人的目光依旧冷的仿佛淬了冰。 “卫宸，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与我等为难？”为首之人踉跄着后退，他两只手都受了伤，再也握不住剑，他的属下上前，将他护在中间。 “你若不来伤我妻，不去为难淮阳王父子，我也懒得理会你等跳梁小丑。” “……各为其主，我等不过奉命行事。”那人狡辩。 “我可没认个不管属下死活的主子，尔等是自甘坠*落。你们错便错在不该把主意打到暖玉身上……” “你一人罢了，我们十几个兄弟一起冲上去。你只有一双手，你便是箭无虚发，难道能护得住这么多人？” 那人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宸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们十几个人，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难道还怕卫宸一人不行。怎么刚刚卫宸一出手，他竟然没有升起丝毫反抗之心，反而一心想要求死。 这人话音落下，他手下十几人果然提起剑。 作势要往上冲。 “主子，我们是杀还是不杀他们？”突然，有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那为首之人猛然回首，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围上了几十人。人人手提长剑，各个身形彪悍。 暖玉一直静静的看着，看着卫宸一人迎着敌人上前，而青森带着属下，从敌后包抄。 卫宸以一人之力，吸引了对方所有人的目光。 在敌人不知不觉间，青森轻而易举的带人将敌人合围。 是死是活。卫宸脸上神情淡淡的看向为首之人。“想活，放下剑。想死，在下成全。” 一幅对方死活，于卫宸来说都不算什么的轻佻神情。 求死，只是一时的勇气。 刚才若让那小首领抹了脖子，死也便死了。可是此时再让他自尽，他却没了勇气。不仅是他，他的手下也如是。如果真的不怕死，他们何必拼死拼活逃回京城。 早就中途和楚小将军拼命了。 在卫宸极冷，极不屑的目光中。 有人第一个扔了兵器。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那小首领一脸灰败的任由青森将他受伤的双手反拧到身后。 “主子，属下先押他们回城了。” 卫宸点点头。 仿佛是一场噩梦。梦中有歹人追杀她们……小姐们一个个面上露出迷茫之色。 前一刻还在刀尖下逃命呢。下一刻，仿佛那人从天而降，以一人之力，将歹人制伏。 卢承瑜收回看向卫宸的目光， 转向四下。“姐妹们，今日受惊了。改日承瑜会亲自登门致歉。姐妹们便先行上车，由护卫护送诸位回府。” 姑娘们自然推说不必。 不过受惊是真的，今天这趟踏青也真称得上险象环生了。 卢承瑜和暖玉亲自送走了诸位小姐。随后卢承瑜和卫宸打了招呼后，也上车离开了。 暖玉则去和卫家两姐妹道别。 对于辛家公子受伤，暖玉觉得十分愧疚。 倒是辛公子挥挥手，说不过是意外，好在卫宸及时出现大家化险为夷。还开玩笑说如果卫宸不出现，眼见着有人要伤暖玉，他也是要冲上去挡刀的。 说是怕今日暖玉有损，妻子秀玉不让他进屋。直说得卫秀玉红着一张小脸。 卫美玉最后轻轻搂住暖玉。“家中上下如今都羡慕你，实不知锦衣玉食有锦衣玉食的烦恼。以后出门小心些，莫要落了单。好在有卫宸护在左右。可也不能次次化险为夷。还是小心提防为上。” 暖玉点头。 说好成亲时，卫家两位姐姐一定要来送嫁。 卫家姐妹这才上了马车。 送走了诸家小姐，暖玉转身去看卫宸。卫宸刚才正吩咐属下善后之事。 自己人死伤的也不少，还有歹人，死的埋，伤的救，总要料理后事的……二人心有灵犀。暖玉看卫宸时，卫宸也正好抬头望向暖玉。然后卫宸挥挥手，示意属下按吩咐办事。随后大步走向暖玉。 因有下属在。 他不便把暖玉抱进怀里，所以只能隔着一臂距离细细打量暖玉。 见暖玉只是衣摆有些凌乱，虽受了惊吓，脸上神情还算镇定。不由得语带称赞。“我家娇娇儿遇事越来越沉稳了。” “我若是怕了他们，反倒如了他们的意。我刚才试探过他们了，有些奇怪……他们透露出的意思似乎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见到小孩子。事已至此，他们若真的伤了彦儿，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了。伤了淮阳王府上世子，可以说让淮阳王元气大伤。虽然未能取了齐凌性命，不过伤了他儿子，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刺伤淮阳王，本就是砍头的大罪。 也不必在乎是不是多了一桩。 卫宸微微挑眉，脸上神情瞬间有些晦暗不明。 “许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毕竟王爷只是受了皮外伤，并未伤到性命。他们也许觉得还有活命的机会吧。” 暖玉点点头。觉得也许就像卫宸所说的。 哪怕有丁点活命的可能，他们也不会放弃。 疑惑一闪而过，暖玉没再纠结于那帮人说自始至终没看到小孩子的事。 “他们伤了王爷，又害了彦儿。二哥一定要替彦儿报仇。” “放心，不会轻饶了他们。” 第五百五十一章 马车相拥诉衷肠 第五百五十一章马车相拥诉衷肠 暖玉灵机一动，突然意识到。卫宸来的太快了些……“二哥怎么知道我这里出了事?” “那些人一日不除，我便难以安心，何况还有上次马车被劫的事。我怎么会放心你只带着十几个护卫便出门。” 想是上次马车被劫的事，在卫宸心里形成了阴影。 所以卫宸不放心她出门倒也在情理之中。暖玉没有多做追究。既然卫宸说不放心她，想必在她身边安了什么眼线。那眼线必定有快速传消息的法子。所以卫宸才及时出现，救下她。 总之，他又救了她一次。 似乎在她遇险之时，他总会从天而降。 “上次没有亲眼见到二哥出手，这次终于饱了眼福，二哥何时学的箭术，这般厉害。” “来京城后，闲来无事学来玩的。暖玉，你怕了吗？二哥来迟了，二哥应该时时陪在你身边的。”卫宸很自责。 其实如果暖玉现在拉他的手，会发现他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 他确是不放心暖玉出门，所以派了人远远坠在后面。 发现异样，眼线回来报信……比暖玉派的人要早，在对方刚动手时，卫宸便接到了消息，然后快马加鞭赶来施救。 他确是料到以楚小将军的本事，这一路必定将人追的抱头鼠窜。 在楚文靖出京前，他们便商量好了。 楚文靖离开京城后，派人加强对于出入城门之人的盘查。 要知道那些人一路窜逃，必定面带风露之色，而且怕是中途连换个衣裳的功夫都没有。这样的人想要入城，必定惹眼。不管查出查不出，样子一定要摆的足。 这些人很大可能被这架式从城门吓退，眼睁睁看着城门在前，却不敢入城。 可他们除了入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自然是要想法子的。 卫宸只是没料到对方胆子这样大，竟然不惜惹上卢家。 好在及时。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那人提着剑，要向暖玉迎头砍下时。 他那瞬间停滞的心跳。 然后，不由分说，搭箭，离弦。他射出了自己这一生最准的一箭。 万幸，真的万幸。 暖玉没有受伤，若是暖玉被其所伤，便是将人大卸八块，都难以消他心中之痛。 “又不是二哥的错，反倒是二哥及时赶来救下了我们。想必过了今天，二哥这单枪匹马的赫赫威名又要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她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在意你一个。” “我知道二哥心里只有我。可是卢姐姐待我好，大姐二姐自幼和我亲近，还有今天受邀前来的诸家小姐。伤了哪个，都不好交待。何况这些人是被父亲追的走投无路，这才铤而走险的。万一有个好歹。终究，是要怨怼楚家的。这下可好了，大家便当看了一场大戏。回去后少不得和家里人说起二哥从天而降，百步穿杨的威风来……” “别人如何说我，与我何干。我只要你安好。” “我懂。我知道二哥只在意我。可我更希望二哥在京城名声显赫些。这样才好行事……” “傻姑娘。”他为她忧心，她替他忧心。他们两个啊。 “我送你回府。然后唤上小将军一起，去审那些人。” “……一定要问出谁出手伤了彦儿！”暖玉叮嘱。 卫宸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卫宸和暖玉坐了一辆车，终于有了和暖玉亲近的机会，他把暖玉紧紧揽在怀里。这时候，暖玉能清楚的感觉出卫宸心跳的异常快。她不由得轻声唤道。“二哥。” “娇娇儿，让我抱会。”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傻丫头，二哥也会怕啊。”他又不是铜锤铁骨，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他不在意别人是伤是死。可是暖玉，是他的命啊。暖玉有个闪失，要他怎么活。 这次是他托大了。 再没有下次了。 以后，只要暖玉出门，他一定护在左右。 “我命大的很。”暖玉小声劝慰道。 卫宸瞪她。“胡言乱语什么。” 什么命不命的，也是他纵容的，小姑娘说话简直是百无禁*忌。 “我没有胡说啊，二哥想啊。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二哥总能及时出现，然后救下我。所以我说，二哥是我命中的贵人。” “你才是我的贵人。”卫宸轻叹道。 暖玉不会知道在他心中，她占了多重要的位置。 卫宸回首自己二十余年的人生，只觉得有暖玉的这些年，日子过的才有颜色。 没有暖玉的那些年，他的人生整个就是灰色的。 他根本想不出他那时是怎么活过来的。如今，他根本不敢想有一天，暖玉不在了……他觉得，他会疯。然后想尽办法杀了自己。 卫宸知道自己行事偏激。 可是没法子，实在是惦记暖玉太久太久了。他根本放不开暖玉，哪怕片刻。 暖玉自然不甚了解卫宸其意，只当卫宸是感慨，也没多问什么。安静的任由卫宸拥着她。“能问出幕后主使之人吗？” 卫宸想了想，摇头。 暖玉沉默了。 其实她和卫宸都明白，整个齐国，最不想让齐凌回淮阳道的便是那位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除了齐君，没谁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取齐凌性命。 他甚至不让齐凌先将林玥琋安葬了。 这样的心肠……“岂不是说抓到行凶之人也没用。”“自然有用。”暖玉不解：“能有什么用？当臣子的总不能治天子的罪？” “虽然不能将此事大白于天下，不过有把柄在手，总能制约一二的。”卫宸笑的高深莫测。 “如果真是……他怎么忍心。彦儿可唤他一声伯父啊。”暖玉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此事牵连到齐彦。齐彦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为什么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在权力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娇娇儿，这世上，亲情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卫宸似是有感而发。 暖玉一声轻叹。是啊，卫宸从小到大，压根便没体会过亲情。 “我喜欢二哥，在意二哥。旁的人……无关紧要。” 卫宸轻轻一笑。“是啊，旁的人无关紧要。只要你陪在二哥身边。二哥便什么都不惧……娇娇儿，你千万不能离开我！” “不会，我这辈子便是为了二哥而活的。只要二哥不弃我，我会永远陪在二哥身边。” 第五百五十二章 风言风语 第五百五十二章风言风语 卫宸和楚小将军去审的结果便是那人死咬着没有幕后之人。 他一口咬定只是看不惯淮阳王在淮阳道颐气指使，倒把自己的恶行曲解成‘替天行道’了。这自然是假话。卫宸事后和暖玉说起，只说他早已料到，他擒下这些人，本也没打算让他们指证谁。就像卫宸所说，对方有‘把柄’在手，多少行事能有所顾忌。至少不会再派人行刺杀之事了。 事实证明，卫宸所料不差。 一个月后，淮阳王送来消息。 说是已经安葬完林玥琋。下一步，便要替齐彦报仇了…… 想起齐彦，暖玉很心痛。她觉得有负林玥琋所托。 早知道，早知道这一行这般凶险，她便强行把齐彦留在京城了。虽然留在楚家也不一定能保万全，可至少眼下齐君还不会和楚家撕破脸面。暖玉每每提起齐彦，都会伤心。卫宸看到也不止一次了。 暖玉那时候只顾伤心，从而没有注意到卫宸眼中一闪而过的歉意。 齐彦是生是死，一直是个谜。始终没有答案…… 卫宸和楚文靖不知道在忙什么，暖玉最近十天半月都见不到卫宸一面。 好在青森留守楚家，偶尔带给暖玉一些卫宸的动向。 不过他的答案，大多数都是卫宸在准备迎娶她过门。 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暖玉去给楚老夫人请安时，几乎天天被楚老夫人留下。今天看些首饰，明天看些绸缎，后天又替她相中了一套红木家俱，总之，嫁妆是添了一抬又一抬。 便在这样对卫宸的思念，和对即将嫁人的期盼迷茫中。 转眼离成亲还有十几天时间。 终于，楚小将军不再出门，而是天天把京城各种铺面的掌柜轮番请来楚家。 茶叶铺子，成衣铺子，粮食铺子，甚至还有卖胭脂水粉的大娘。 楚小将军买东西就一个原则，不求省钱，但求最贵。在他的概念中，只要是贵的，就一定是好的。常说一分银子一分货。给女儿置办东西，自然不能吝啬银子。 他们楚家几十年了，正经的喜事只有暖玉这一桩。 至于十几年前楚文谨入宫，那对楚家来说，根本算不得喜事。 几十年才办一场喜事，这喜事自然得办得风风光光，楚老将军计划要摆上七天流水席，去和楚老夫人商量，楚老夫人竟然点了头。要知道楚老夫人这辈子最重的便是礼数。她总说，嫁女儿就要有嫁女儿的样子，又不是娶媳妇进门，先前还坚持宴请三日呢。 如今竟然依了楚老将军所说。 可想而知，楚老将军对此有多意外…… 楚老夫人只是悠悠的说……她们楚家嫁女儿，自是要热闹。那卫家不给卫宸撑腰，便换楚家来撑。 左右卫宸也没旁的亲人，以后楚家便是他的家了。 就当楚家这次招摇一回。 楚老将军听罢，长叹了一声。他其实挺心疼卫宸那孩子的。小小年纪便离开家，一人来京城闯荡。更难得的是，自始至终，对暖玉深情意重。为了暖玉，这一年来可以说是抛头颅撒热血。如今好容易要娶暖玉进门了。 那卫家……提起卫家，楚老将军觉得肝都疼。 话说卫家最近又闹了笑话。 据说卫家大公子终于守得云开现月明了。当真被调往京城，只是京中官位无缺，他只能等。 等什么时候官位有缺了，他再补上。 这一等可不要紧。 他有一妻一妾，以前他有差事时还好，每月总能想法子捞些银子来。 最近卫家大不如前。再加上卫老夫人最近因暖玉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涨而被卫家上下埋怨…… 她其实也早后悔了。悔不该当初只一门心思想着卫家。暖玉是她自幼便喜欢的，能嫁进卫家，给她当孙媳妇，其实是好上加好的事。可叹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啊。如今便是想见上暖玉一面，都难如登天。送去楚家的帖子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为此，卫老夫人因大动肝火生了场病。对于铺子疏于打理。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以至卫家这几个月，竟然捉襟见肘。 偏偏卫瑞那一妻一妾都是花银子大手大脚的。每月都要添几件新衣，吃的穿的用的都要互相攀比。 妻子发现侧室裁了身新衣裳，转天一定去闹卫瑞。 侧室发现正妻添了件新首饰，也一定要到卫瑞面前哭闹一番。 以前不在京城，利用职务便宜总能捞些好处，勉强满足妻妾的要求。可是如今……卫瑞没有差事，自然没了银子，偏偏卫家现状也不好。每个院子月银都有数，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让卫宸满足争斗的妻妾。 偏偏卫瑞回京前，信誓旦旦的说和卫宸自幼兄弟情深。 “……小姐是不知道，那天卫大公子的一妻一妾同时相中了一件金镯子。可偏偏二人谁也拿不出银子。那首饰铺的掌柜便挤兑了几句。不想那两个女人竟然扯出二少爷来。死咬着说这铺子是二少爷的。她们是二少爷的长嫂，从自家铺子里拿个镯子，还要什么银子？掌柜的当时便报了官……”这是最近在京城流传的笑话。毛金说给秋莹听，秋莹又转述给暖玉。 “奴婢知道一个镯子在小姐看来，不值几个银子。可哪怕只值一两银子，将来也是二少爷和小姐的。凭什么白白给了那两个女人。况且卫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卫家咎由自取。小姐可不能一时心软，巴巴的把镯子送去卫家。”一旁芷香嘀咕道。 “你家小姐莫不成是个傻子。我还巴巴给她们送去！二哥不心疼银子，我还心疼呢。”暖玉一边和芷香学着挑花，一边说道。 楚老夫人交待了。说是还有两天便要办喜事了，让她不要再碰刀子。 暖玉自然遵从。 想着马上要成亲了，以后要相夫教子……这辈子和上辈子加一起，她学玉雕学了二十几年了。握着刀子，她可以轻松雕出牡丹花来，可换成绣花针，结果便比较凄惨了。 她绣出的东西。 只有她自己认识。自从上次亲手绣了朵牡丹，而被卫宸道了句‘花绣的挺猎奇……’ 第五百五十三章 十里红妆 第五百五十三章十里红妆 什么叫猎奇？哪有用这词形容女红的。 可想而知，在卫宸心中，她这女红功夫多么的惨不忍睹。暖玉是个要强的，以前卫宸没说过，她便当卫宸不在意，卫宸既然开了口，她自然得加强女红方面的技艺。虽说卫宸事后补充，说是家里有绣娘，针线活轮不到她来做，也没能让暖玉走出女红被赞猎奇的阴影。 得了闲，便和丫头一起穿针引线。 不求精通，但求临阵磨枪…… “小姐总说自己多小气，多在意银子，可做的事，哪件是在意银子的……反正这事和二少爷小姐都无关。衙门来人，当时便把她们二人撵了出去。偏生那二人还不知羞耻，大声嚷嚷自己是大公子的妻室，是二少爷的长嫂。弄得二少爷因此颜面尽失。” 暖玉想了想，叹气。 好像芷香说的也没错。 其实不是她多大方，而是自从再次睁开眼睛，她手中便从未短了银子。 在卫家时，卫宸便总暗中塞银子给她。 后来离开卫家，回到楚家。楚家父子性子大大咧咧，银子给的更大方。暖玉以前总犯愁，手里银子要怎么花啊。说出来怕是要招人记恨，可她还没回楚家之前，和楚家父子在陆安道，每月父亲和祖父都嫌她银子花的太少，总担心她在楚家日子过的太精简了，以至给银子她都不会用了。 所以那三年，她愁的不是哪里赚银子，而是怎么花银子。 回到京城。有了毛金打理她的私产。 她手头更是宽裕极了。后来卫宸把他的铺子也交到她手上……总之，暖玉不缺银子花用。 所以真的无法理解为了一个镯子，两个女人争的几乎动了手，最后偏又没银子买，最后竟然死皮赖脸的攀上卫宸这门亲戚，想要不劳而获。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这事说起来也不过是卫家女眷行事无度。何至于最近京城都在说卫家？”暖玉问道。 最近连王述都旁敲侧击的让她宽心。 弄得她一脸疑惑，最后是楚老夫人和她提起。说是京城风言风语的，都在说卫家。 “如果只是这一桩，也就丢一阵子脸，说的多了也便腻了，还有一桩事，以前的卫夫人阮氏……据说被娘家侄子接到别院供养。还有卫双双……后来才知道，那母女二人在阮家别院做的却是粗使婆子的差事。阮氏是个吃不得苦的，没干几天便吃不消了，后来母女两个趁机逃了。前两天终于逃回京城，母女两个也不怕丢人，跪在卫家门外，求卫老爷收留呢。” 暖玉蹙眉。 觉得卫双双就像只跗骨之蛆，似乎怎么打压都能再次迎风站起来。 这股韧劲，倒也值得人敬佩。 “小姐放心，二少爷私下里早就吩咐了。必然不会让那母女坏了喜事。” 暖玉点点头。好奇的追问道。“后来呢？卫家开了门……” “没开。最后母女二人跟着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女人走了。似乎是找了间破败的观音庙住下了。” “这两件事一出，卫家自然成了京城所有人的笑柄。要知道卫家将二少爷赶出门时，就有人盼着看卫家的热闹了。如今卫家落到这样的下场，实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很多人拍手称赞呢。”芷香笑着给暖玉解惑。 大婚前卫家出了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卫宸的心情。“青森有没有提起二哥？我有阵子没见他了。” “二少爷如今一心等着娶小姐过门。不是二少爷不想见小姐，而是成亲前几天，要避嫌，男女不得相见。二少爷此时怕是想小姐想的心疼肝也疼了。”被自己丫头取笑是什么光景，眼前便是了。 暖玉放下针线。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收回把你许配给王述的话。” 芷香果然闭上嘴，再不敢开口了。一旁秋莹不由得摇摇头。 小姐总说芷香是孩子心性，自家小姐难道不是孩子性子……这一主一仆啊，斗嘴斗的简直其乐无穷。 当晚，楚小将军又来送东西。 “全抬嫁妆只能六十四抬，你祖母说多出个单数不吉利。这些东西便不算在嫁妆里了，等到成亲那天，装辆车，全拉到卫家去。”楚小将军振臂一挥，做了个环抱的动作。暖玉望着院中铺了一地的家俱，实在有些傻眼。 千工chuang，房前桌，chuang前橱，衣架，妆台…… 这些是摆在内室的。 画桌，琴桌，八仙桌，这些是摆在外间的。 暖玉知道卫宸给了六千八百两聘礼。可仅这一院子的家俱，花用怕便不止这个数了。 一水的红木所制。 暖玉相信，如果不是朝廷有律法，百姓不准私下用紫檀制作器具，那是皇家专用的。 楚小将军怕是会陪嫁她一整套的紫檀物件。 “父亲，祖母已经准备了……”楚老夫人已经准备一整套家俱了。陪嫁这种东西，在普通人家，两人抬一件，便算一抬。楚老夫人已经取了巧，让人打了一辆平板车。把一应家俱摆在一起，算是一抬嫁妆。 这样阔绰的嫁女儿已是极少见了。 还要添？ “那是你祖母的心意，这是父亲的。你祖父原本也打算弄一套的，让我拦了。” 暖玉：“……” 她总算明白别人为什么嫉妒她了。人家嫁女人算计来算计去的，力求别赔本。可楚家嫁女儿……“偷偷告诉你，你祖父给你准备了个钱匣子。里边塞了不少银票，为父粗粗打量了一眼，怕是比卫宸给的聘礼只多不少。” 暖玉：“……” 这是嫁女儿吗？这明明就是往人家送银子呢。 六十四抬嫁妆，而且都是实打实的，没一件滥竽充数的。 私下里，父亲祖父还要添。暖玉都替他们心疼，这女儿养的啊。真是赔本赚吆喝了。 “家俱不嫌多。喜欢哪件用哪件。你可以用为父准备的书桌，琴桌，用你祖母准备的妆台，睡卫宸备好的chuang……我跟宸小子打听过了。那chuang……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眼见着暖玉眨眨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小姑娘娇憨的神情，傻呼呼的。这下换楚小将军叹气了。“你年纪还小，好在嫁的不远。可毕竟不在父亲身边了。多带去一些，你在卫家也好挺直了腰肝……” 第五百五十四章 楚小将军的不舍 第五百五十四章楚小将军的不舍 这完全就是一个当娘的，怕女儿在婆家受欺负，无所不用其极的给女儿多置办嫁妆…… 就算嫁过去后，完全吃老本也足够女儿在婆家挺直了腰杆。问题是……“父亲以为卫家有谁敢轻视我？” 楚文靖摇头。“没有，一定没有，谁敢轻视我楚家的女儿，为父带着人马将他家门踏平。” 暖玉眨眨眼睛，言下之意很是明白，既然没人敢欺负她，何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嫁妆。楚小将军叹气，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不养女不知什么叫不舍啊。 别说多给套家俱了。便是把拢月轩整个搬过去，他也绝不带摇头的。突然间，楚小将军灵机一动。 “干脆父亲在卫家院子里择块地方，给你重修拢月轩吧。”楚小将军觉得这个提议真好。简直开了嫁妆的先河。暖玉的回应是：“父亲干脆让二哥入赘吧。” “这个……也可行。我去和卫宸商量……” 暖玉赶忙拉住了要去找卫宸商量入赘事宜的父亲。觉得她这女儿当的真心累。 “父亲，你和二哥一样，总欺负我。” 楚小将军大笑。 他就是故意逗女儿呢。 如今还有的逗。再过几天女儿出嫁了，他想逗一逗女儿还得去卫家。上门是客，他可不敢这般恣意行事了。会被卫家下人笑他这个泰山大人不庄重，进而看轻他的女儿的。 当父亲，心真累。 “虽是说笑，不过给你重修个拢月轩为父倒是真心的。你和卫宸商量一下，要是喜欢，咱们马上动工。” “父亲以为二哥没有银子修个拢月轩？” “他的银子是他的，为父的银子是为父给你的。怎么能一样？”“二哥的银子一直放在我手里……”暖玉言下之意，其实卫宸的银子和她的银子也没什么分别。可楚小将军第一次听说这事。“卫宸连家当都交到你手中了？”“……我以前在卫家时，二哥就时常给我银子。后来和父亲一起在陆安道三年，二哥那次去，暗中也给了我银票。回京城后，更是把铺面和地契都给了我。年关会账都要经过我手……” 暖玉之所以提起，便是让楚小将军安心的。 卫宸连家业都一早交到她手中了。 她在卫家还能受了欺负？根本没可能。她不在卫家作威作福都对不起卫宸对她的娇纵。 楚文靖半晌才将暖玉说的话理解清楚。 原来自己一直自以为的养女儿，根本就不是‘养’啊。女儿压根不需要他养。卫宸那小子，从暖玉几岁便开始履行养家之责了。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只当暖玉便是嫁去卫家，卫宸也只会哄着纵着，压根便不会让暖玉管家。因为卫宸自始至终表现出的都是，暖玉还是个孩子，只需要疼着溺着。 却不知那小子早早便有了打算。 连账目都要暖玉来管…… 可话又说回来，卫宸舍得把所有家当都交给暖玉。这样的男人，世上怕再也找不出了。 所以他是怪卫宸让暖玉费神呢，还是怪他太相信暖玉了呢。 真纠结。楚小将军唤了人将一院子家俱装车，决定和楚老夫人那套家俱合二为一，便算一抬。然后一脸苦大愁深的走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卫宸招来一趟。 这成了亲，把家交给暖玉管，会不会太辛苦了呢。 楚小将军压根没深思，暖玉十岁时，在陆安道便开始张罗着管着他的楚老将军的杂事了。 如今从楚家换到卫家。 仅是院子便比楚家小了七八成大小……轻松的很。 越是临近成亲，楚家上下越是隐隐涌动着一股躁动。 楚老夫人拉着韩妈妈，天天唉声叹气的。 楚老将军去太子府的次数也少了大半，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楚文靖说的钱匣子已经交到暖玉手中了，连带着还有一把钥匙，却是交到了秋莹手中。 楚老将军说这里的银票是用来给暖玉买点心零嘴吃的。 让秋莹需要时取用，所以钥匙便给秋莹了…… 秋莹严格遵守了和楚老将军的约定，压根没让暖玉有机会数清里面银子的数额。 似乎一个钱匣子还不足以让楚老将满足。 他这两天又开始在书房叮叮哐哐的捣鼓着什么。 不仅是楚家上下忙碌着。 京城里和楚老将军相熟的官员们，也开始陆续登门。和暖玉要好的姑娘也陆续派人送了贺礼来。 卢承瑜亲自登门把贺礼奉上。 一幅精雕细绣的百子图。 “这是我母亲的心意。如果是我，倒宁愿给你绣幅鸳鸯戏水。”卢承瑜看着院中那一抬抬，盖着大红绸缎，贴着诺大喜字的嫁妆，有种楚家人怕是把京城所有好东西都搜罗来了，一股脑的给暖玉当了陪嫁。 “替我谢过伯母。鸳鸯戏水我已经收了十几幅了。有枕头，有被子，还有一幅门帘子。若都用了，整整凑个满堂红。” 理轻情意重，姑娘家互送的小东西。 银子不一定值几个，不过那份心意却是沉甸甸的。 “我看挺好，红通通的，喜庆。” “我祖母更喜欢百子图。恨不得连嫁衣上面都绣上百子图。你这百子图若是让祖母看到，怕是老人家要亲自登门谢过伯母了。”卢承瑜被暖玉的话逗笑了。“怕是京城难得寻到一个兴趣相投的。我母亲的喜好啊……也挺怪的。” “卢姐姐，你也不容易啊。”暖玉一本正经的感慨着。 卢承瑜忍着笑回道。“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说完，二人忍不住一齐笑了。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你都要出嫁了。以后，再见面不能叫你暖玉妹妹了，要唤一声卫少夫人了。” “姐姐也不必心急，转过年来姐姐便要出嫁了。到时候我要唤姐姐一声林家舅母，林师母……姐姐更喜欢听哪一个。” “你这丫头，嘴怎么这么不饶人。你再这般挤兑我，我便告诉你师父，让你师父惩治你。” 卢承瑜红着脸说道。 “看看，看看，还说我不饶人，姐姐还没嫁呢。话里话外便借了我师父的势了。看来姐姐最近和师父相处融洽啊。”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七天流水席 第五百五十五章七天流水席 卢承瑜不小心露了口风。然后被暖玉抓住一通调侃。卢承瑜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说起京中关于卫宸和暖玉的流言。 相比之下，她和林赫的事，便不足挂齿了。说到最后，两人最后笑的直不起腰来。 越说越觉得有趣。 最终卢承瑜轻声说道。“真好，你终于要嫁给卫公子。你师父虽然嘴上总说卫宸配不上你。可我知道，林赫其实挺看中卫宸的。他那人，如果真的不喜欢谁，根本连那人名字都不屑说的。他时常提起卫公子，说明在他心里，卫公子确是个良人。” “我知道。师父那人心思重。卢姐姐多担待些。有些事师父藏在心里，不是不愿告诉卢姐姐，只是师父不习惯把自己的心事都剖给旁人看。姐姐想开些，师父也会是个良人的。” 卢承瑜点头。 能嫁给林赫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奢望了。 至于暖玉所言，她也知道是真心替她打算的。 林赫长她十几岁。在林赫眼中，她不过是个小姑娘。 林赫是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自然也不会轻易将她装进心底，这点她早有打算。 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哪怕林赫的心是石头的，她也能给他捂热。 送走了卢承瑜。秋莹上前小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去落英院回话。正好看到卫家老夫人亲自登门。送了套金镶玉的首饰来……老夫人将人请到了落英院。小姐要不要去见上一面？” 暖玉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如果祖母希望我见，自会派人唤我。” 楚老夫人没差人唤她，自是不想让她和卫老夫人见面。 再加上卫老夫人对卫宸的态度，暖玉也并不想露面。“奴婢懂了。小姐便当奴婢多嘴吧。” “你是我的丫头，你什么性子我会不知。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只是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原谅的。不管卫老夫人如何待我，她总怜惜了我十岁。可她更该怜惜的是二哥啊。”她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怪卫老夫人，而是因为卫宸，她替卫宸委屈。 要说卫宸对卫家，在暖玉看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卫家迁来京城，一切都是卫宸打点的。 卫家那几间铺面，是楚家让出来的。 卫老爷和卫瑞的差事，也都是卫宸相助才谋来的。 反过来，卫家对卫宸如何？ 不过薄凉二字。卫家待卫宸薄凉，她如今是卫宸即将过门的妻，自然要同仇敌忾的。 至于情意不情意的，就像楚老夫人所说的，能还的，楚家都替她还了。那十年的养育之恩，那些年的花用，楚家翻了几十倍相还。 是，感情无法偿还。 可那十年，她对卫家上下也是真心实意的。不掺一丝虚情假意。 秋莹似乎有些懂了。 “是奴婢愚钝了。” 果然，楚老夫人并没差人来换暖玉，甚至卫夫人送来的那套首饰，楚老夫人都没提起一个字来。 暖玉只当不知。 转眼间，离成亲的日子只有三天了。 这几天楚家宾客云集，楚家父子在家待客，楚老夫人招待女眷。 出嫁前三天，新嫁娘便不能见外客了。 暖玉在拢月轩待嫁…… 楚家为期七天的流水席摆了开来。不仅府中设宴，还在府外支起了棚子，摆了真正意义上的流水席，这是让百姓享用的。 一时间，楚家这条街简直人声鼎沸。百姓们竞相来贺。 便是送上几个铜板，楚家也高高兴兴的接下记了名字。 向来高高在上的楚将军府，突然间变的平易近人至极。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来贺的百姓络绎不绝。 “据说席面一次二十桌，轮翻摆了十次……足足摆了二百桌流水席。热闹极了，人们都说这几十年，便没哪家办喜事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百姓们争相给楚家道喜，老将军一出府，便被人团团围住。人们七嘴八嘴的道贺，老将军恨不得多生几张嘴回礼呢。”几个小丫头凑到暖玉身边，说着府中的热闹。 “就是啊。等闲人家嫁女儿，顶多办上三天，咱们楚家一下便是七天。这还不算，流水席摆到街上，也是前所未有……其实谁图那几个铜板啊，那一桌加起来送的贺礼，都不够一道菜钱呢。我们楚家图的是人多热闹，给小姐积福气呢。那些背后闲言碎语的，有能耐也摆七天流水席啊。” “说的对。那是因为自家做不到，所以拈了酸。让他们酸，等出嫁那天，小姐嫁妆出门，得让他们酸死。小姐的嫁妆，头一抬走到街尾，最后一抬还没出府门呢。那才真的叫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呢。” “好了。小姐该歇息了。”见丫头越说越过，秋莹开口赶人。 丫头们意犹未尽的起身。芷香和芷云留了下来，和秋莹三人围在暖玉身边。 三人都是暖玉的心腹丫头。 那些院中小丫头自然是比不得的，嫉妒也无用。“丫头们虽然说的过火了些，不过奴婢倒真的挺想看看小姐出嫁那天，京城有多少人来看热闹的。一定不少人……”“那是自然，怕是要十室九空。”“……你们三个说的比小丫头还热闹。”暖玉最终总结道。 将三个心腹丫头也‘赶’了出去。 暖玉长叹一声，终于清静了。 楚老夫人交待了，说是出嫁前让丫头们多陪在暖玉身边。这也是有讲究的，新嫁娘身边不能少了人陪。 所以这几天，拢月轩里也是熙熙攘攘的。 终于得了片刻清静，暖玉不由得环视四周。这拢月轩，她住了一年。 据父亲说，这宅子他本是给姑姑修的。只是姑姑没这福份，都没能看上一眼。 这里的一亭一阁，一草一木，都是姑姑的喜好。 也许是母女连心吧，她也很喜欢。 乍然要离开，真的很舍不得。 暖玉起身出了屋子，决定再细细看一遍拢月轩…… 同一时间。 卫府。 卫老夫人自从前两天从楚家回来后，便有些郁郁寡欢。 白妈妈端了午膳进来。卫老夫人挥挥手，有些提不起兴致用饭。“楚家那边如何了？”卫老夫人轻声问道。白妈妈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回道。“光是街上便摆了二百桌流水席。热闹极了……”[明天写大婚，我得好好琢磨下。么么哒，最近不敢看留言，怕被骂……这文大概还能写个几十万字吧。最近在构思新文，争取一本比一本好吧。这本虽然让亲们诸多不满，可比起前几本，自我感觉还能好上一点。谢谢一直支持的亲们，我虽然很少在文后说话，可是真的挺感激你们的。谢谢~~~] 第五百五十六章 共白首[两章合一] 第五百五十六章共白首[两章合一] 卫老夫人更加吃不下饭了。 本以为个小孤女，当时卫双双欺负暖玉时，她虽生气，可心里想着那卫双双好歹是卫家的骨血，也只是口头训斥了几句。那时候不自觉，如今细细一想，才发现原来那时候，她心里也是低看了暖玉的。 后来暖玉回到楚家。 到如今，她身份越发的高不可攀，而卫家……“老夫人别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少爷只是口上说说罢了，难道二少爷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家出事。”白妈妈劝道。 “那是卫宸，他从小到大，除了对暖玉，还对谁心软过？” 卫老夫人一句话，问的白妈妈怔了怔。 “……老夫人这么一问，奴婢一时还真的想不出了。不过二少爷总归姓了卫，老夫人当时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祖孙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啊。” “隔夜仇，卫宸和我们卫家之间的仇太大了，从小到大，他就像根野草似的，他父亲压根没正眼看过他。他那生母去年露面了，压根没见到卫宸一面。我这个当祖母的，当时也因为儿子媳妇的事而迁怒他。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记恨卫家的。”卫老夫人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白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沉默着。 其实也不必白妈妈多说什么。 卫老夫人继续开口说道。“这世上啊，最难收买的便是人心。最容易失的也是人心啊。我们卫家是彻底让卫宸心寒了。还有两天暖玉便要入门了，可卫宸压根没来卫家知会一声，他心里眼里哪里还有卫家，哪里还有他的长辈啊。” “事已至此，老夫人也不必难过了。且行且看吧。二少爷虽然待人冷淡了些，可是暖玉小姐却是个心软的……卫家有难，暖玉小姐也不会坐视不救的。” “……难，难啊。”卫老夫人重重一叹。 越发觉得卫家前路荆棘了。 “你说当初一门心思迁来京城做什么？光宗耀祖！哪有那么容易啊。” 白妈妈附和着也一声轻叹。 是啊。虽然卫家那时在甘宁道已有了几分败落之色，可如果留在甘宁道，好歹能多风光几年。 来京城，本想借着卫宸之势打场漂亮的翻身仗的，不想最终却成了这样的局面。“你看楚家多风光，卫宸娶暖玉，反倒成了高攀。想当年暖玉在卫家时，和我这个祖母多亲近，如今呢……要嫁人了，都不来看我这个祖母一眼。前几天我亲自登门，她都没有露面。薄凉，薄凉之极啊。瑞儿和他爹一样，是个没本事的，管不住妻子。美玉和秀玉自从嫁了人，便再不把卫家当家了。唤她们回趟娘家，还要三催四请的。薄凉啊……” 卫老夫人嘴里嘀咕着，白妈妈静静的陪在一边。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呢…… 门上同样标了卫府字样的小卫府。 这是京城百姓为了区别两个卫家而给的雅称。 小卫府，说的便是卫宸的府邸。 此时的小卫府张灯结彩，门前挂着大大的红灯笼，两对石狮子也挂上了红绸。府前人来人往。 祝贺的，送礼的络绎不绝。 李二和柴飞平在府外迎客。 青森这几天也回了卫家，负责安排招待上门宾客。 此时院子里热闹非常，来客多数都是相识的，碰到面，自然要客气一番。 然后结伴去品茶。 小卫府比起楚府，甚至比起卫府来，都有所不及。可他有一点，是楚家和卫家都比不上的。 卫宸特意修了个占了府邸三分之一大小的园子。 一般院子，前院占地三分之一，余下的都是后院。后院多准备几个院子，也好将来娶个妾纳个小的。 可卫宸根本没准备。整个小卫府后院，只有一个院子。 院门上写着‘函玉苑’三字。函玉，取‘含玉’的谐音，意是要把暖玉含在口中。形容对暖玉的珍惜程度……卫宸想立刻便看到暖玉看到这三个字时，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后院除了这个以后暖玉夫妻用来栖身的院子，全都被卫宸修成了园子。 一个大大的，比起楚家园子还大的园子。 已是五月天，园中百花争艳，哪怕来客是男宾，对于满园子的花也十分好奇……所以卫府这个待客，便是把散席安排在园子中，任由来客取用。 从始至终，小卫府的主人卫宸，都未露面。 有人问起，青森便笑着说新郎官有事要忙，诸人不由得会意的一笑。 想着小卫府没有长辈，大事小情都要卫宸一人安排。确是忙的很……便是卫宸不现身，在园子里吃吃喝喝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少人当下决定回去效仿也弄一个。 而被所有人认为忙的分身乏术的卫宸，此时站在书案前。 正在聚精会神画着一幅画，画中是个在桃树下起舞的姑娘。 那眉那眼，分明便是暖玉。 书案旁，立着一个小少年。 六七岁的年纪，绷着小脸。直到暖玉跃然纸上，小少年紧绷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几分。 “你不是要姐姐吗？我便还你一个‘姐姐’……” “这算哪门子姐姐。不能陪我说话，也不陪我玩闹。”小少年一脸不甘，不过还是细细打量画中之人。 “齐彦，你该知道我为何始终瞒着暖玉你的消息。你若胡闹，坏了你父王和我的大事，即便暖玉是你亲生姐姐，她也不会原谅你。” 书案边那小少年赫然便是暖玉认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弟弟，淮阳王府小世子，齐彦。 彦小娃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小脸绷着，脸上神情尚有几分倨傲，可是再无先前的骄纵之色。 齐彦不甘心的点点头。“我知道，你说拢月轩里有坏人的眼线，所以不能告诉姐姐……姐姐越是伤心，坏人越是相信他的手下确是伤了我。父王也好借机替母亲讨回公道。” “你即知道，便该好好习字。待你父王入京之时，便是你母亲大仇得报之日。” 林玥琋虽然是病死的，看上去毫无疑点。 可是卫宸还是生了疑心。 后来和齐凌暗中拿了给林玥琋诊病的御医。 花了几天功夫终于审出。 林玥琋有病在身不假。可若不是一路前来京城舟车劳顿，她的身子还能再拖上几年。 再有便是……一味药，一味补药。 那药在那张方子里，确是滋补身体的，这点毫无疑问。可坏就坏在，那药多了一钱。 所谓谬之毫厘失之千里。林玥琋那身子本就虚不受补，再有这方子中几味药互相作用，以至这原本的补药，最终却成了夺命的毒~药。而下手之人，是夏皇后。 齐君并不希望林玥琋病死。 林玥琋一死，齐凌父子便有了堂堂正正离京的理由。而齐君，还未决定是不是要‘大义灭亲’。 下手的是夏皇后。 原因很简单，林玥琋救了楚文谨。 听卫宸提到母亲二字，齐彦重重点头。“我懂，我不闹了。我会等着姐姐进门后，再让姐姐知道。” 这阵子的经历让齐彦突然间长大了。 他再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淮阳王府小世子了。 没了母亲，父王也远在淮阳道。 为了保下他，卫宸铤而走险，大隐隐于市，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 他被留在京城，悄悄送来卫家。 这事，除了楚家二老便只有卫宸知道了。 暖玉要出嫁了，当初父亲齐凌离开京城时，曾叮嘱过齐彦，他这个当弟弟的，要亲自看着暖玉出嫁…… 齐彦还小，不懂这个所谓的‘看’字做何解释。这几天就闹着回楚家。 卫宸不得不分心来哄。 为了安抚齐彦，他才动手画了一张暖玉的画像。 与其说为解齐彦思姐之苦，倒不如说要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好在，马上便能娶她过门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安慰齐彦了，因为很快，他便能亲眼见到暖玉了。 “以后我是不是要管你叫姐夫了？” 齐彦闷声问道。 “你可以不叫……” “我本来就不想叫。我父王说了，我阿姐性子好，生的又美。可你却一肚子坏水。”齐彦很怨念，因为暖玉教给他的东西都是阳光的，积极向上的，阿姐让他做个善良的人，而卫宸却说人善被人欺，做人要做个恶人，恶人没人敢欺负，恶人还可以去欺负别人。 阿姐说只要他好好写字，好好练剑，以后他就能当好淮阳王世子。 可是卫宸却说，那些学学便可以了，不能拿来当依仗。 他最大的依仗便是自己变强。 人人都怕他，自然天下太平…… 所以与其说齐彦不喜欢卫宸，倒不如说他其实有些怕卫宸。 卫宸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如果齐彦不是暖玉和弟弟，他根本不屑去当这个严师。“你不想叫姐夫，便唤我一声老师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姐夫。”齐彦恨声道。 卫宸似笑非笑的应了。 两天时间眨眼便过。 终于，楚家小姐要出嫁了。一大早，拢月轩便热闹非常。 天还未亮，暖玉便起身了。然后由几个儿女双全的婆子亲自服侍着穿上喜服。 喜服下摆绣着鸳鸯，大红的颜色，透着说不出的喜庆。楚老夫人由韩妈妈扶着，在一旁频频点头。 一旁婆子赞道。“小姐这模样生的出挑。这喜服一穿，当真美的迷*人眼啊。姑爷见了，定会被迷的晕头转向。保管明年给您生个重孙孙。”“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楚老夫人高兴的附和，可是却是眼圈泛红。 不舍得，越是临近出嫁越是不舍得啊。 这时，芷香挑了帘子进来。“老夫人，小姐，花轿到了……” 楚家门外。 八抬的花轿端端正正的摆在大门正中。这叫亮轿，向四邻召示着新郎官已经到了。卫宸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喜服更是把他衬的面如冠玉。 身前披着大红花，脸上再没有平时的冷意。 卫宸下马，然后被一众公子簇拥着，来到楚家大门前。 楚家大门缓缓开启，一众护卫挡在门前，一副不准卫宸进门的架势。 这时候，喜婆上前……“今日良辰，风和日丽，是卫公子和楚家小姐鸾凤和鸣之日，结百年好合，好比那鸳鸯比翼……各位长辈，各位四邻，各位护卫兄弟。吉时到，让路喽……”喜婆喊完，青森撒出大把的银锞子。 护卫四邻们热闹的轰抢完。 终于让出了大门。 门里，是一幅木雕的孔雀。一旁人有递上长弓，卫宸挽弓，两只箭齐发，射向那凤目。 箭是特制的，剑头染了墨色。 两只箭一触即落。只见那木雕的凤凰被点了睛，显得玲珑剔透，仿佛下一刻便要飞天…… 皇家有‘画龙点睛’一说，官员家用不得龙凤，便用孔雀。 点晴一说，同‘典经’。意寓二人成亲后，会做一对典范夫妻。恩爱相守，白头到老。 这一出双箭齐出，登时引得一阵喝彩。青森适时扬声唱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吉时到，新郎入府。” 卫宸迈开大步，在诸人的喝彩声中，大步迈进楚家大门。 拢月轩中。 “老夫人，老夫人，新姑爷双箭齐出。只挽了一次弓，便一下射出两只箭。正好点中了凤目。百姓四邻都在叫好呢……” “老夫人，新姑爷已经到拢月轩外了。” “老夫人，新姑爷已经到院中……”随着婆子丫头一声声唱报。 韩妈妈扶着楚老夫人起身。 然后一步步走向暖玉。 暖玉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楚老夫人。“丫头啊，你虽没在祖母身边长大，可是祖母疼你的心一点也不少。今天，你便要嫁人了……以后，要夫婿和和睦睦。受了什么委屈，便告诉祖母，有人欺负你，便告诉你祖父。逢年过节便带着夫婿回家来。这里，永远向你和卫宸开着大门。” “祖母。” “傻丫头，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小脸才上了胭脂，可不能哭花。来，祖母亲自给你罩上喜帕……保佑我孙女这辈子平平安安，和和顺顺。” “吉时到。新娘子出门喽……” 鼓乐声起…… 卫宸站在门边，丫头挑起帘子，卫宸屈身。 暖玉上前。“新郎官背着新娘子上花轿喽……” 卫宸缓缓直起身子，背后的暖玉对他来说，就像是珍宝。他一步步，背着自己的珍宝走向自己的家中。 身后，喜婆子唱报着： 一步走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步走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步走到头，举案又齐眉。 四步走到头，比翼共双飞。 五步走到头，夫妻永同心。 …… 九步走到头，夫妻恩爱共白头。[两章一起上传了。我以后就默默写文，觉得好亲们就看下，不好就悄悄的走吧。谢谢一直支持的亲们~~] 第五百五十七章 拜天地 第五百五十七章拜天地 卫宸走一步，暖玉心会猛的跳一下，平时和卫宸呆在一起，少不得会有些亲近之举。可是任何时候也比不得此时的暖玉的感觉。卫宸亲自背她上花轿，过了今天，她便是卫少夫人了。 暖玉吸了吸鼻子，在这样的日子口里，她不该胡思乱想。 她觉得快乐，很快乐。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的快乐。 以前她从未想过人为何而活，活，便只是活着，可是此时，她终于能大声说一句。她以后都是为了卫宸而为。就像卫宸对她说，她是他的命。 他何尝不是她的命。 花轿起…… 锣鼓喧天。在喧天的热闹中，嫁妆抬出了楚家大门，一抬，两抬，三抬…… 暖玉坐在花轿中，能清楚的听到街边看热闹的百姓的抽气声。“……足足十几年大件儿。我看书案就有一对，好像妆台也是一对……”“柜子箱笼都是成对的。竟然装在一起，只算一抬嫁妆！”“绸缎布料也都装在一起，四个人才能抬的动……竟然也算一抬嫁妆。”“不止呢。首饰那箱子才吓人。我可听说楚老夫人在京城最大的首饰店里足足定了六套头面。有东珠的，有金的玉的。光是首饰，怕是就要大几千两银子。” 果然，花轿已经走到街尾。 最后一抬陪嫁还未出楚家大门。 有人惊叹。 称这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楚家嫁这个女儿，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上溯几十年，都未曾见过这样大的排场。 不知卫宸如何求得楚家小姐下嫁的。 有人更好奇当初卫宸聘礼给了多少银子，楚家竟然会置办这样丰厚的嫁妆。 有人大约估算了一下。这些东西加起来，怕是需要几万两银子。暖玉嫁到卫家后，便是吃老本，这辈子也足够衣食无忧了。便在一路的惊叹声中，花轿向小卫府行进。 小卫府虽然没有长辈，可是却请了卢岳坐镇。 向来高高在上的卢首辅今天亲自替卫宸迎客，待客，那简直让整个小卫府蓬荜增辉。 这可比卫老爷出面光彩多了。 有人远远眺望着……眼见着花轿渐近。 那人赶忙转身去报信。“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自有一众年轻公子上前，簇拥着卫宸下马，然后再次取了弓。这次，他要射轿门。 铛铛铛，一箭两箭三箭，在喜娘唱报‘三箭除祟，新娘下轿……’声中，轿帘被挑起。 接下来暖玉的感觉像在做梦，这次是一场美梦。 被喜娘扶着跨火盆，过马鞍。 进喜堂…… 一拜天地。天在上，地在下，天为证地为媒，她和卫宸共结连理。 二拜高堂。堂上摆着卫家先祖的牌位，暖玉由喜娘搀扶，跪地参拜。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暖玉被喜娘扶出喜堂，卫宸则留下来待客敬酒。 喜房中。 喜娘笑呵呵的道。“这喜被，是昨日少夫人娘家派来的全福人铺就的，小姐可知这铺被下都有什么？” 不必暖玉回应，一旁芷香已经接了话。“奴婢知道，有枣，花生，桂圆，莲子。这加在一起，就是‘早生贵子’。” “姑娘说的不错，早生贵子。老婆子我便在这里祝少夫人和少爷早生贵子。你们几个丫头，随我出去守门。” “韩妈妈教过奴婢们。这喜房啊，得小姐一个人守着，一会少爷进门，便要……洞房的。”喜娘被逗笑了。“你这丫头，嘴倒是伶俐。话虽然说的糙了些，理倒是这么个理。你们几个姑娘，我妈妈我一起去守门。” 喜娘带着芷香几人出去了。 屋中突然一静。 暖玉的心不由得一凛，然后突然就觉得全力乏力，四肢都泛着酸意。 她紧张，太紧张了。 跨进喜堂时，险些不知道要先跨哪只脚了。 随后拜天地时，就是凭着本能听着喜娘的话动作着。直到被扶起喜房，她才渐渐找回了神智。 她刚才竟然已经和卫宸拜过天地了！ 大礼已成，她和卫宸已经是夫妻了。 感觉，感觉像做梦一样，而且是一场大大的美梦。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她的家了。卫宸便是她最亲的家人。 一切的一切，恍惚如梦。暖玉的泪有些控制不住，可想着楚老夫人叮嘱过的，一个姑娘一辈子只成一次亲，一定要笑着出嫁。 出嫁时含笑，才能笑一辈子。 别的姑娘不会有暖玉这么深的感慨，实在是她经历的太多，这辈子，上辈子。两辈子加起来，她才寻到卫宸这个知心人。 卫宸，卫宸，二哥，二哥……夫君，相公…… 她的男人。 大堂中，卫宸举杯敬向卢岳。“多谢卢大人。” “我们之间，何需客气！我是真替你高兴。你小子，自从来了京城。从未在我面前这么开怀的笑过。”卢岳感慨道。卢岳话音落下，同桌之人附和的点头。“就是啊。好像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欠了你银子似的，见面也不给张笑脸。虽然我家那姑娘总说男子冷脸更俊。可我等还是不想天天对着一张俊俏的冷脸啊。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小子也是会笑会高兴的。难得，难得啊，我回去能跟我家姑娘吹嘘一番了。” 这人话音落下，席间一片大笑声，卫宸也笑。 这些人平时虽然和他关系算不得多亲近，可是今日能来贺他新婚，于卫宸来说，已是极感谢之事。 “诸位大人，我年纪轻，做事难免急躁了些。平日里有做的不当的，还请诸位大人不要怪罪。今日借着喜宴，我自罚一杯。”“你小子啊。平日里行事那叫一个手不留情。我等不知道暗中多恨你小子不近人情。今日*你这穿着一身喜服，笑着和我等赔罪。唉……罢了，罢了，谁让你年轻呢，和我家小子年纪差不多。我们如果和你计较，岂不是为老不尊。” “就是。卢大人说的不假。过去了，以前的事今日就一笔勾销。” “……对，一笔勾销，诸位大人，请。” 杯盏声声，笑语言言。 一众人举杯……天渐渐黑了，小丫头进门点上了龙凤喜烛。暖玉坐在chuang边，静静等着卫宸进来掀喜帕。 门外，喜娘的声音起伏着，偶尔伴着丫头们的笑声。 第五百五十八章 合卺酒 第五百五十八章合卺酒 突然间，院中一阵喧哗……“少爷来了，少爷来了。”然后芷香急匆匆推开了门。 “哎呀，你急什么。少爷请……”芷云笑着拉开芷香，迎了卫宸进门。 卫宸今天高兴，喝的有些多。为了今日，他可是特意练过酒量的，所以脑子尚算清醒。他摆了摆手，善解人意的青森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锞子来。 “……走，咱们去分赏银。” 诸人：“……”说的是不是太过直白了。 几个心腹丫头不由得去看卫宸，只见卫宸脸上挂着笑。似乎没有恼怒之意。 青森已经迈步，见丫头们没跟上，不由得唤道。“今日不管我们做什么，主子都只会高兴。如果我们拦下来闹洞房之人，我保管明天主子会一人赏一大锭银子。还等什么？赚银子去喽……” 卫宸赞赏的笑笑，迈步进了房门，然后回身关上了门。 芷香等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主子是不想有人来打扰啊。 连洞房都不让闹了。“走，即是主子吩咐，我等又能得赏银。还等什么？去拦人！”秋莹吆喝道。 喜娘头一个应声，然后是一众原楚家的小丫头，最后才是卫家新添的丫头。 一众人结伴走向院门。 房中。 卫宸一步步走向暖玉。 漂亮，真的漂亮。卫宸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暖玉穿上喜服会是什么模样？ 千百次的幻想，也不及亲自看上一眼。 大红的喜服，透着说不出的喜庆。桌上龙凤烛烧的正旺，时而响起小小的噼啪声。 屋中很静。所有的喧嚣似乎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和她。“娇娇儿……”卫宸小声唤着。 仿佛怕惊醒了自己，也怕惊醒了暖玉，如果这是一场好梦，便让这梦，做上一辈子吧。 暖玉轻轻点头。 卫宸心跳的异常快，手中握着的喜秤似乎重于千金。 他手竟然控制不住的发颤。卫宸自嘲的笑笑，要知道他便是杀人时，也从不手抖。如今不过掀一个小小的喜帕，手竟然抖得不成章法。 终于，喜秤碰到了喜帕。 喜帕滑落，露出暖玉那张秀丽的小脸。 他低头，她抬头。 卫宸鼻子有些发酸。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他的暖玉，他的娇娇儿，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娇娇儿。”卫宸又唤。 “二哥。”暖玉轻声应道。 今天的卫宸出奇的俊俏。那张脸和喜服相映，让暖玉想起‘人面桃花’几个字。 “二哥。”以为卫宸没有听到，暖玉又轻声唤了一声。卫宸点头，然后缓缓伸出手。 终于，他的大手轻轻从暖玉脸上抚过，最后落到她喜服的盘扣上。暖玉心中一紧，不是怕，也不是害羞，而是……暖玉说不上一种什么感觉，心有些发慌，有些期盼，也有些，忐忑。 “喜娘说要喝合卺酒。” 暖玉好容易才顺利把这句话说出来。 要知道卫宸的手指似乎带着魔力，走到哪里，哪里便一片麻麻的感觉。哪怕隔着里衣，暖玉也觉得自己的身子发僵，都快僵成一块木头了。 卫宸低低笑了。 “傻娇娇儿，你以为二哥要做什么？” “……我没以为二哥要做什么。” “还唤二哥吗？”卫宸低笑着问，手下动作不停，将暖玉喜服解开，然后脱掉。 就在暖玉不知所措之时，他转身去一旁的柜中，很快取出一件锦衣来。“傻姑娘，我便是再急，也知道要和你喝交杯酒的。喜服穿着毕竟不舒服，还是先换件锦衣舒服些。” 暖玉怔怔的任由卫宸替她披上锦衣。 织锦的外裳，淡粉色的，下摆绣着几支桃花。 “这花色是二哥选的，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你这衣裳一穿，倒让二哥想起‘人面桃花’几个字……”卫宸轻叹一声说道。 暖玉的一切，他从不假他人之手。 便是平常穿的锦衣中衣，都是他亲自选的料子，选的花样子，然后由府中绣娘所裁。 卫宸话音落下，暖玉心中微讶，人都是夫妻间本该心有灵犀，倒没想到她和卫宸竟然连认知都出奇的一致。 他觉得她配上素粉锦衣是人面桃花。 她觉得他微红的脸配上喜服同样可称人面桃花。 他们，这算是心有灵犀不点自通吗？ 替暖玉披好锦衣，卫宸拉着暖玉起身。合卺酒摆在一旁桌上，两只玉杯，卫宸执壶斟满。 然后一杯递向暖玉，一杯自己执起。 随后轻笑着开口。“娇娇儿可知这合卺酒要如何饮？” “……不知。”不是不知，而是不好意思开口。合卺酒即交杯酒，自然是要手臂相交饮下…… “傻姑妈，祖母没告诉你吗？这合卺又称交杯……自然是你饮我的，我饮你的。以示我们二人合二为一……” 暖玉心下嘀咕，不必说的这样清楚吧。 下一刻，她的手被卫宸拉着环住他的手臂。随后，玉杯递到她的唇边。 暖玉怔了怔，然后低头饮下杯中酒。 同一时间，卫宸也一口饮尽暖玉手中之酒。 合卺，交杯，礼成。 “饮了交杯酒，接下来，自然是……”卫宸拉着暖玉走向chuang边。 暖玉任由卫宸拉着，看着面前大红的喜被，小脸控制不住的开始泛红。 喝了交杯酒，接下来自然是，洞房之夜，鸳鸯交颈。 “……二哥。” “平时称二哥便罢了，今日，该唤个称呼。”卫宸轻轻一拉，暖玉便不由自主扑进卫宸怀里。 耳边，卫宸轻声说道。热气扑到暖玉耳廓。 暖玉登时觉得小脸一热，似乎连耳朵也开始发烫。 “二哥想听什么？” “娇娇儿想唤我什么？” 暖玉昂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几近骨子里的人。 似乎并不需要多想，本能的便开口唤道。“相公。” “娘子。” 卫宸轻声唤道。 卫宸红着小脸垂下头，偎进卫宸怀里，卫宸仿佛呢喃般的开口。“……真像做了场梦。” “不是梦，以后，这里便是我的家。二哥便是我最最亲的人。” “娇娇儿，这是二哥这辈子最高兴之时。” “我也是。”两辈子，似乎只为今日，只为此时。 第五百五十九章 小登科 第五百五十九章小登科 娶妻又称小登科，古语有云：新婚胜如小登科，披红戴花煞似状元郎。 再加上这屋中的布置，满眼大红。 卫宸觉得最好看的还是暖玉的小脸。 暖玉从小生的就漂亮招人喜欢，可这一刻，卫宸觉得不管用什么词，似乎都不能形容眼前姑娘之万一。 卫宸伸手，拉下了chuang幔。 烛光透过chuang幔照进来，暖玉只能隐约看到卫宸的轮廓。她身子几乎是僵的，耳边是卫宸浅浅的笑声。 他说……“别怕，我在。” 暖玉心中嘀咕，便是因为他在，她才怕。 手几乎不受控制的握成了拳，卫宸把暖玉的手抓进怀里，然后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随后，和暖玉的手相扣而握。一根他的，一根暖玉的。就这样，生生用自己的体温让暖玉的手指恢复了温度。 随着指尖那股僵冷之意褪*去。 那种十指连心的感觉回来了。 和卫宸十指相扣…… “娇娇儿，闭上眼睛。” 卫宸的声音这个时候传来，似乎带着蛊惑之意。淡淡的，和缓和，又带着让暖玉心安的暖意。 暖玉怔了怔，看向卫宸。摇曳的烛光中，她只看到卫宸那双晶亮的眸子。 然后，鬼使神差的，暖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卫宸赞赏的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将她缓缓放倒…… 月朦胧，影朦胧，灯火摇曳，映出幔内纠*缠的一对身影。 暖玉上辈子对于新婚之夜的记忆除了痛意再无其它。可是卫宸，卫宸很温柔。 痛并快乐着，便是这一*夜暖玉的心情。 第二天，天已经大亮了，可是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芷香几个小丫头等在院中，没有主子的召唤，不敢轻意打扰。 “……时辰不早了，少爷和少夫人怎么还没起身？” “急什么。又不需给长辈敬茶，迟些起身也没人计较。”芷香向来大大咧咧，来了卫家倒有种如鱼得水之感。要知道自家小姐在楚家虽然地位卓然，可楚家是豪门贵胄，规矩自然不少，楚老夫人算是个开明的，可小姐要守的规矩还是一箩筐。她们当丫头的自然少不得一起遵守。 如今回到了卫家。 暖玉可是家中主母。这规矩，自然由暖玉来定。 “你这丫头，懒惰就是懒惰。可不准拿少夫人当挡箭牌。昨天少爷和少夫人都累了，今早才睡的迟了些。你可是陪嫁丫头，行事要注意分寸，你的一言一行可代表着楚家……”芷云轻声训道。 芷香撅着嘴，不甘不愿的点头。 一旁秋莹轻笑着劝道。“你便是不叮嘱她，她也懒不了几天了。最迟今年秋天，小姐便要把她嫁出去了。到时候她这里和自己的小院子两头跑，便是相偷懒也是不能了。” “秋莹姐姐说的对。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偷懒……”芷云附和道。 芷香跺了跺脚，气秋莹和芷云连手欺负她。 正在这时，卫宸挑了帘子出来。见到卫宸，几个顿时安静下来，卫宸淡淡扫向几个。这是暖玉的心腹丫头，从在卫家时便跟在暖玉身边。尤其是芷香和芷云二人，更是陪着暖玉一起长大的。虽然那个芷香性子有些叽叽喳喳的，不过只要暖玉喜欢，卫宸是无所谓的。 “少夫人起身了，你们去服侍她更衣梳洗。” “是。”几人领命。 “……以后不必这么早来院中候着，我不唤人，你们等在院外。” 啊？ 几个丫头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 在院子外候着，那不是昭告卫家上下，自家夫人还未起身吗？ 这影响，多不好啊。 “这里是卫家……”言下之意，自然是暖玉做主的地方。暖玉虽是楚家小姐，楚家即便再好，可是暖玉在楚家，毕竟上面全是她的长辈，便是家人再疼她怜惜她。终究少不得束手束脚不便之处。 今日起，他要暖玉自在的活。 想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这里是卫家，是他的地盘，这院子，园子，皆是为暖玉而建。 卫宸行事，自然不是商量的语气，他说完，起身往院外走。 “少爷今天还要出门办事吗？”秋莹轻声问道。 卫宸摇头。 自顾自出了院子。 几个丫头一头雾水，进了内室，暖玉已经起来了，穿着中衣，外披一件锦衣，正坐在梳妆台前。 芷云去叠被，芷香去给暖玉选衣裳，秋莹上前给暖玉束发。 今天开始，她不能再梳以前小姑娘的发式了，她要挽发了。秋莹望着梳妆台前，小脸透红的暖玉，突然觉得不过一*夜不见。可是暖玉似乎变了，可具体要说哪里变了，秋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一*夜之间，自家小姐身上多了几分恬静。 便这么坐在那里，美好的简直就像画中人般。 而一旁，芷云望着铺被上那几点暗红，不由得小脸泛红。 这事，她可是要回过楚老夫人的…… 芷香替暖玉选了件绛紫的外裳。她亲自服侍暖玉更衣，她不像秋莹，便是发现暖玉有些什么不同了，也只会埋在心里。芷香却不是，她是个口无遮掩的姑娘，压根不会把心事藏在心里。“奴婢怎么觉得小姐有些不一样了……”暖玉挑眉。除了发式不同，她没觉得自己哪里和昨天以前不同了。 “哪里不一样了。” “似乎，更好看了些。更……笑起来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更勾人了，对，是勾人……” 秋莹扶额。 因为芷香说这话时，卫宸正挑了帘子进来。“勾人？你这丫头倒是火眼金睛的很。”卫宸轻飘飘的说道。 卫宸虽然向来高高在上，不屑和丫头计较。 和暖玉相处时，对她们几个也是疏离客气的。 可卫宸身上仿佛与生俱来带着让丫头们心惊的气势。 芷香没胆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想要补救。“衣裳选的好，有赏。”下一刻，卫宸突然开口，芷香赶忙表示衣裳是她选的。 卫宸淡淡扫过她。 目光有些冷…… 芷香再次觉得心肝颤了颤。很是识时务的以准备早饭为借口立时遁了…… 随后，卫宸的目光扫向芷云。 芷云突然意识到，她还抱着那chuang铺被，上面有……“奴婢想着去洗洗……”她自然不便告诉卫宸，她是打算拿回楚家向楚老夫人复命的。 “收进柜子里。珍藏……” 第五百六十章 回门 第五百六十章回门 珍藏，珍藏，珍藏…… 暖玉自然明白那上面有什么。本想着芷云替她毁尸灭迹，可不想卫宸回来的这样及时。 那上面，暖玉只想想，就觉得全身发热。 她甚至不敢和卫宸对视。今天一早发现自己睡在卫宸怀里，已经够考验暖玉的心神了。而后卫宸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着衣，她更是羞的脸仿佛着了火。卫宸中衣穿了一半，不知为何又脱掉。然后拉了她胡闹一通。等卫宸再次着装完毕，已经日上三竿。 她还从未这么迟起身，生怕惹丫头们笑呢。 卫宸倒好，不仅不避嫌，反而大刺刺的开口。芷云怔了怔，随后点点头，当真转身把那chuang铺被收起了柜子里。 暖玉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情了。 “发式选的也好，有赏。”秋莹轻声谢过，然后拉了芷云，二人匆忙告退。 不告退不行啊，再不走，少爷便要用眼刀子杀她们了…… “……少爷竟然让……我可怎么向老夫人交待。”芷云有些发愁。这种事该是报给卫家长辈知晓的，既然府中没有长辈，暖玉出嫁前，楚老夫人便把这事安排给了芷云，让她向楚老夫人复命。 “直接说少爷珍藏起来了就是。”“……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由此可见，少爷对少夫人有多在意。 楚老夫人可以放心了。 内室。 “你让芷云拿走便是，难道真的要留下来？” “自然是要留的。” “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经常拿出来看看……”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娇娇儿也。”卫宸回的那叫一个心平气和。暖玉真的没话说了，她看向卫宸，深觉自己的脸皮无论如何比不过卫宸。而让自己不至于羞愧至死的最好办法，便是少说话。 卫宸笑笑，似乎觉得新婚第一天便惹毛了暖玉是件挺有趣的事。 他越笑，暖玉越是不看他。 卫宸也不气，眼见暖玉要起身出去，他立时拦在门前。然后用讨饶的语气说道。“为夫的错，为夫不该惹娘子生气，娘子莫要气坏了身子，如果还有气，便打为夫几下出气。” “二哥，成亲第一天，你便故意气我。” 天地良心，他哪里是故意，他就是……就是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想看暖玉喜怒笑嗔，他知道自己贪心，可他真的怕昨夜是场美梦，梦醒了，暖玉便会离他而去。 卫宸也不知道心中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哪怕他已经娶了暖玉进门，已经和她喝了合卺酒，入了洞房。可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是愈演愈烈。 似乎暖玉在他面前越鲜明，会怒会气，他反而越安心。 所以他才…… 是他的错，哪有刚成亲便惹媳妇儿生气的道理。“是二哥不好，二哥就是……有些怕。怕，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娇娇儿，不管发生什么，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二哥，是不是？” 暖玉本被卫宸撩起了几分火气，可是卫宸这么一幅小心翼翼的神情出言哄她，她那气瞬间便散了几分。 暖玉觉得有些委屈。 他们才刚成亲啊。“我都嫁了二哥，做什么要离开二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不死，你不死，我们便不会分开。” “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卫宸不是个迷信的，可暖玉这番生死相随有话，惊得他甚至信起了菩萨。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求菩萨一定要保暖玉长命百岁。 哪怕，离开他。 暖玉都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竟然便闹了这样一出。 说生气吧，似乎也不到生气的程度。 卫宸哄暖玉的手段如今是越发的娴熟。整整一天，他都陪在暖玉身边。 就差吃饭喂饭，喝水喂水了。 趁着卫宸去方便的时候，芷云见缝插针的来透露个消息。说是早上卫宸亲自去了厨房，亲自吩咐厨子要做的菜式，点心。 都说君子远庖厨。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妻子亲自进厨房，亲自和厨子商量菜式，试吃点心。 那他一定把他的妻子当成至宝。 暖玉早上被卫宸故意惹起的那丝不悦突然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那是他的二哥，她一辈子想要在一起的人，如今是她的夫君，将来会是她孩子的父亲。 暖玉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早上为何不高兴了。当天晚上二人歇息时，已经恢复蜜里调油了，所以卫宸理所当然的再次得逞了。 要知道这种事，其实大半都是无师自通的。 他没想在别人身上试验，也没打算去找别的女人切磋。所以昨晚难免有些不尽如他意…… 今晚…… 月亮都羞答答的躲进了云里。 转眼到了第三天，要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暖玉便起身了，以至卫宸满脸的不甘，要知道抱着媳妇睡个懒觉，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他借着成亲，难得偷得几天清闲。 不过怨怼归怨怼，回楚家拜见岳父大人可得慎重，要知道楚小将军对于他抢走了暖玉，始终耿耿于怀。 如今真的要改口了。 以后不能再唤楚小将军了，对此卫宸挺扼腕的。他其实也挺喜欢和楚文靖逗趣的。 以后得规规矩矩的唤声父亲了。 父亲二字在唇齿间翻转，卫宸笑了笑，觉得这样挺好。 还没进楚家大门，楚文靖便当先迎了出来。见到卫宸，果然脸色有些发阴。“怎么这么迟？” 迟吗？其实时间不算晚，不过刚巳时……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先请罪的。“父亲大人见谅。昨晚睡的迟了些……” “你们年纪还轻，也不急在一时，不急在一时……咳咳。暖玉，随父亲进去，你祖父祖母等候多时了。” 发现暖玉瞪着眼睛看着他，楚小将军数落到一半的话愣生生吞进腹中。 卫宸笑笑，躬身请罪。 楚文靖哼了一声，亲自陪在暖玉身边。 卫宸位置被‘抢’了，他也不气，好脾气的对附近看热闹的人笑笑。 诸人恍然…… 这将军府的女婿，委实不好当啊。 前面，楚文靖回头。“还不跟着……难道还要我亲自拉你进门不成。”卫宸赶忙迈步。 诸人又叹。 不仅不好当，还要受岳父的白眼啊。 不知楚家关上门，会不会被打啊！这么个俊后生，真的可惜了，可惜了啊。 第五百六十一章 窝里斗的一家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窝里斗的一家人 进了楚家，关上大门，楚文靖立时回身一脸笑意的招手唤卫宸上前。“女婿，快上来，让岳父大人好好看看你。” 卫宸绷着张俊脸走上前去，楚文靖上下打量卫宸一番，然后满意点点头，对身旁的暖玉说道：“这小子好像瘦了些，可见确实用心筹备婚事了，没偷懒。” 暖玉实在不知道自己父亲这脑子里装了什么。 怎么着重的东西永远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楚文靖以为暖玉没听懂，解释道。“你想啊，你们成亲前，这小子有大半个月没在楚家露脸，他如果躲在家里偷懒，一定会长肉的，可你看看他如今……好像还比以前瘦了些，所以为父说这小子没有偷懒，确是用心筹备这场婚事了。” 暖玉突然有些脸红，心道即使卫宸真的瘦了些。 也是因为……因为最近太过‘勤恳’了些。 绝对和父亲以为的劳累无关。 自然，这时候暖玉不会拆卫宸的台。“父亲大人满意便好。” “满意，满意。暖玉红光满面，你小子瘦骨嶙峋。我自然满意。”所谓占便宜没够，就是楚文靖如今的心思了。 三天，暖玉出嫁才三天。 整个楚家仿佛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自己老父闷声不语，老母唉声叹气，至于他，则每每想起暖玉，心都会拧着疼。他宝贝在手心里的女儿，以后都会是卫宸的人了。 这么一想，楚小将军这心啊，简直凉透了。 好容易盼着暖玉三朝回门，楚文靖自然要说尽风凉话了。 卫宸也不气，不仅不气，还反而好脾气的对楚小将军笑笑。 然后他看向暖玉。 眼中分明带着意有所指的笑意。 三人一路前往落英院，路上楚小将军问暖玉这三天过的可好。 有没有人欺负她？卫家伙食如何？点心味道合不合心？总之，如果楚文靖是个女人，一定是个慈母。 对暖玉，简直是呵护备至。 对卫宸嘛……虽然看不顺眼，可看在他唤父亲唤的那么心甘情愿的份上，楚小将军还是分出小半的心思关注着卫宸。 一路来到落英院，韩妈妈一早便让灶上做了暖玉喜欢的点心，见暖玉到了，赶忙端到暖玉面前。“小姐这一出嫁啊，老夫人是日是也念，夜也念。好容易盼着小姐回门，从昨天开始便叮嘱奴婢吩咐灶上准备小姐喜欢的点心。奴婢就说啊，姑爷自幼便识得小姐，对于小姐的喜好知之甚详，定然会把小姐照顾周全的。可不管奴婢怎么说，老夫人也不放心。这不……还是让灶上一早便做好了等着小姐回来吃。”韩妈妈这番话说的抑扬顿挫，连楚老夫人都被逗笑了。 她笑着指向韩妈妈。 对一旁的暖玉说道。 “她越老，这嘴反而越是能说会道了。当祖母的疼孙女有什么错。暖玉，不听她的，我才不管你在卫家吃了什么山珍海味的。反正回到楚家，回到祖母身边，祖母一定把你喂的饱饱的。” 暖玉笑着点头，选了块点心慢慢吃的。 见暖玉这么给面子，楚老夫人满脸的欢喜。 相比楚文靖，楚家二老对卫宸，那简直就是爱不够。 这个孙女婿啊，他们是越看越满意。模样好，性子好，还把暖玉当成至宝呵护着。 简直挑不出丁点的不是来。 “宸儿，你可要注意身子，祖母怎么觉得你似乎瘦了些。” “哪里瘦了？明明胖了二斤肉。”一旁楚小将军嘀咕。 他就是故意和卫宸做对。 不都说翁婿是死敌吗？以前楚文靖不理解，如今倒是深有体会了。 翁婿二人抢一人，自然是死敌。楚老夫人瞪儿子。“你也收收你那脾气，再舍不得女儿，暖玉也不能一辈子不嫁啊。你舍不得，我这个当祖母的便舍得？你看我和你父亲也没像你那般和宸小子做对。”楚老夫人不由得数落起儿子来。 “……儿子哪有。”楚文靖不承认。 “我都不用问，便能猜出你一路定然没少数落宸儿。宸儿以后便是你的半子，唤你一声父亲。你这个当父亲，便要有父亲的样子。以后你若再欺负宸儿，小心暖玉一气之下不理你这个父亲。”楚老夫人数落道。 怎么会？楚文靖压根不在意。“祖母，父亲没有欺负我……”就在楚小将军洋洋得意，心道卫宸这小子还挺够意思的。 卫宸又开了口。“父亲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教导我。” 楚文靖决定收回刚才觉得卫宸够意思的话。 这小子，简直就是睚眦必报。 闹归闹，如今成了一家人，自然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大家围坐一桌，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饭后，暖玉陪着楚老夫人，卫宸和楚家父子去了书房。 落英院中，楚老夫人歪在矮榻上，暖玉半靠着楚老夫人，祖孙两个说着体己话。 “卫宸待你可好？” 暖玉自然说好。楚老夫人上下打量暖玉，觉得三天不见，小姑娘似乎更玲珑剔透了些，嫩的仿佛能掐出一汪水来。 “祖母的意思是……晚上……他可怜惜你？” 这话，本该是当母亲的来问，由楚老夫人来问，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芷云倒是来回了话。说是新婚那夜，卫宸早早回了房。 只是，想着暖玉年纪小，卫宸年纪也不算大，家中又没个长辈教诲。 耳听着楚老夫人问的吞吞吐吐，暖玉这才反应过来，楚老夫人在问什么。“二哥待我很好。” 楚老夫人点点头。 “我就知道宸小子会好好待你的。这些话，本该由你母亲说给你听。如今只能我这个当祖母的告诉你了。嫁了人，便要学着持家，学着服侍好男人，学着相夫教子。暖玉，祖母也不求别的，只望你和卫宸和和睦睦，相守到老。” “孙女明白。” 楚老夫人欣慰的摸摸暖玉的头。“这才像我楚家的教出来的姑娘……识大体，懂事理。” 那边祖孙两个在闲话家常。相比之下，书房的气氛但显得凝重了几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内鬼 第五百六十二章内鬼 “你说什么？”楚文靖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乱喊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没开口呢，哪有你质问的道理。”楚老将军冷着脸教训道。 “父亲，你和卫宸竟然连起手来……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怎么不告诉我？如果告诉我，我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前去相助了……”刚才卫宸竟然说，齐凌遇险是他一早便料到的。而齐彦，他早有安排。 也就是说，传回来的齐彦马车受惊坠崖，生死不知，根本就是一出好戏。 “不对啊，当初出城时，车中明明有人的。” 虽然出城时，齐凌说齐凌起的早了，又在马车中睡着了。他当时还掀了帘子去看，马车中确实有个孩子。 何况出城门时，齐凌还推开车门喊了声父王。 楚文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当时没有眼花，那确是齐彦无疑。如今卫宸告诉他，齐彦压根没有跟齐凌一起出京。楚小将军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卫宸玩弄于股掌之间。“确是有人，而且是两个人。齐彦喊了声父王后，趁着出城混乱。车厢下另装了机关。” 卫宸这么一说，楚文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记得当时出城时，有个商队好像进城。两队人马交错时，似乎乱了一下……” 卫宸笑着点头。“那是我安排的，趁机将彦儿带回了京城。” “我知道了。这是一出李代桃僵之计……你说车里有两个人，我第一次掀帘子看到的，便是那个假的齐彦……想必那人身手不错。能在危险之时趁机脱身。”“我从杂耍班子找来的。给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在马车中呆上几天。到时他自会找机会脱身，在我算来，那正是齐王爷被伏击的恰当时候。” 楚文靖恍然大悟。“你已经确定会有人对齐凌动手。而且选出了一个敌人会动手的最佳地点，然后估算好齐王爷的速度，让那人在遇袭之前脱身。” 好厉害的一番算计。 和楚小将军觉得卫宸这番算计简直是骇人相比，楚老将军倒不觉得有什么。“从淮阳道一路，也就齐凌遇袭之地百里荒芜人烟。在那里杀个人，简直神不知鬼不觉。宸小子这样安排，也是未雨绸缪。如果没人想暗算齐凌，马车自会一路平安回到淮阳道。”在楚老将军看来，这不过是卫宸爱屋及乌，因为暖玉的关系，而对齐彦诸多关照罢了。 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事实证明，确实有人包藏祸心。 如果遇袭时齐彦真的在马车上，岂不是凶多吉少。 “为何不告诉我实情？” “告诉你实情。你小子还能火急火燎的出城去救人。做戏要做全套。别说你，便是连暖玉，宸小子也没告诉。” 所以，加上卫宸在内，楚家共五口人。 如今他也知道了，只把暖玉一人蒙在鼓里。楚文靖承认楚老将军担心的不错。 他若是出城前便知道齐彦没在马车中。一路上自然做不出那样焦急的神情来。 他那时几乎日夜不停的赶路。 恨不得长了双翅膀……“不告诉我实情，怕我一时大意泄露了天机。那暖玉呢？” “自然是因为拢月轩中有内鬼。”楚老将军冷哼一声回道。 这下楚文靖再难淡然以对了，要知道拢月轩上下都是他亲自料理的。便是服侍暖玉的人，也是他亲自验看过的。 “和没提前告诉父亲一样。暖玉不知真相，得知彦儿出事后，才会情真意切的落泪。若是暖玉一早知道彦儿平安无事，怕是会被人看出端倪来。如今暖玉已出了拢月轩，拢月轩中的内鬼也是时候清理了……我若是所料不错，齐天朔怕是也按捺不住了，到了破釜沉舟之时……” “自从上次暖玉大殿上闹了那么一通。夏皇后倒是本份了……本来齐君已经决定把济北道交到六皇子手中了。因为伤了你，这圣旨压了下来，一直没有公诸于世。如今你又娶了暖玉，怕是齐天朔受了些刺激，也快忍耐不住了。” 楚小将军分析道。“父亲分析的不错。齐天朔本性偏执。这阵子，他定然没少花心思重得齐君欢心，不过收效甚微。要知道让一个人得*宠*可比失*宠*容易。” “再加上太子殿下从旁使力。他想当这个济北王，怕是难上加难了。”一旁楚老将军补充道。 卫宸没有反驳。 楚文靖张了张口，他也觉得最近楚老将军和太子走的似乎太近了些。 可是见卫宸似乎没有多说的意思，楚文靖也便没有多嘴。“祖母所言及是。太子殿下最近明显投其父所好，倒真着是父慈子孝，实乃齐国上下之表率。太子上位，六皇子不得势自然是情理之中。祖父还是嘱托太子殿下小心些，六皇子的反扑，就在这两日……” 三人又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推演了一番。 离开前，楚文靖突然疑问的想着。似乎，卫宸根本就没说为什么选择在此时告诉他真相。 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当晚小夫妻二人留宿楚家。住进了暖玉出嫁前所居的拢月轩…… 当晚拢月轩中出了贼，暖玉出嫁后，拢月轩闲置。屋中摆着各色摆件，多数被暖玉带到了卫家。 余下少部份，由府中管事负责登记造册，收入库房。 暖玉入住拢月轩后，楚小将军搜罗来不少好东西。仅是留在拢月轩中的，怕是也有百八十件…… 自然便有人趁机生了心思。 那人怕是没想到暖玉会留宿楚家，再住进拢月轩。 怕事情败露，终是趁夜逃防，被护卫发现，最终擒住。 东西找了回来，那贼不知所踪，楚家上下都在传，那贼被送进大牢了。 那所谓的‘贼’此时到底身在何处？ 楚家有私牢，建在外院一个偏僻之处。以前用来关押一些犯了过错的下人。 近些年来已经弃用。今日，私牢迎来了第一个皆下囚。 卫宸和楚文靖一起审问。 那是个女人，三十上下的年纪，因是做粗使活计的，整个人显得脏兮兮的……管事认人认的有些迟疑。 第五百六十三章 卫宸生母 第五百六十三章卫宸生母 “回将军，姑爷的话。这人姓赵，死了男人，也没孩子。一直在拢月轩中扫地……这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平时没人愿意搭理她……” “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那是赵婆子吗？” 楚小将军冷声问道。 王述随着暖玉一起去了卫家，如今这个管事是接任王述管事差事的。 王述亲自带了一阵子，不过乍一接手，还是难免出些纰漏。 让王述跟着暖玉，是楚家父子商量后决定的。暖玉毕竟是个姑娘，身边理会有个忠心的管事帮她照管着。 新管事姓孙，以前只是小管事，为人本份，做事踏实，性情敦厚。 王述选了这个人接班，便因这人性子是个守成的性子。 料理楚家上下，虽然不会有多大的建树，可也不会出大的纰漏。 孙管事因着楚文靖的话一惊，在他印象中，自家小将军虽然脾气算不得温和，可也显少和属下发脾气。难道……孙管事不由得细细打量那个脏兮兮的婆子。 细看之下，孙管事不由得皱了皱眉。 赵婆子虽然唤了婆子二字，可年纪并不大。 孙管事记得她进府那个不过二十五六岁，她进府有三年时间了。也就是说，她其实不过三十余岁。 因赵婆子的性子，平日里显得和人打交道，府中也没谁和她相熟。 她的活都是天未亮前已经做完了。 丫头婆子们该起身时，她已经回自己的小屋了。 所以即便是拢月轩里的丫头，对赵婆子都不熟悉。何况他一个小管事…… 不过楚文靖之所以叫孙管事来认人，便是因为当年赵婆子入府，是经由他手，当时去挑下人，见她可怜，孙管事便挑中了她。 后来发现这人似乎神智有些问题，想来想去，便让她去打扫拢月轩，顺便守着院子。 那时拢月轩中尚无人居住，正适合赵婆子…… 后来暖玉回府，搬进拢月轩。因为赵婆子干活一直挺勤快，楚文靖也便没有换人。 依旧由赵婆子负责。时隔这么久，突然间让孙管事认人…… 可是那牢房里的女人，虽然看着脏污不堪，那张脸也称不上年轻，可是细看之下，那却是张眉眼生的十分周正的脸。记忆中，赵婆子生的这么齐整？ “这人，并不是赵婆子，她比赵婆子年长，而且整张脸看上去虽然脏污，细看之下却挺标致。”孙管事说完，不声不响跪倒在楚文靖面前。做为楚家管事，他竟然让一个不知名的人混进了楚家，混进了拢月轩，他简直罪该万死。 “起来吧，她不是最近才进来的。怕是年前，便已经进了楚家。”也就是说，当时王述还是总管。 暖玉还是楚家主事之人。 暖玉和王述都没发现这人身份，可见这人隐藏的多好。 那个冒充赵婆子的，原来缩在一角，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似乎真是个神智不全之人。可是孙管事说完，她突然抬起头，而且眼睛定定望向楚文靖和卫宸。 “你是谁？混进我楚家是何居心？” 楚文靖冷声问道。 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藏身在拢月轩中…… 他便觉得汗毛直竖。好在这人没有暗害暖玉，如果她对暖玉出手，那真是防不胜防啊。 那人并不回应，动作都没有变，依旧缩成一团，微仰着头，望向二人。 其实细看，发现她真正在看的是……卫宸。 “父亲不必问了，我知道她是谁。”卫宸开口说完。 楚文靖一脸疑惑。“你知道？她是谁？混进楚家有什么目的？” 卫宸看向那人，那人眼睛也定定看向卫宸。然后，那人突然扑向牢门，隔着一道栅栏努力伸出手…… “宸儿，你是宸儿，快过来让我看看……” 楚文靖蹙了蹙眉，转身看向卫宸。这人是谁，楚文靖心里隐约有了个概念。 “她姓吕。二十年前，曾是甘宁道卫家的家仆……”“二十年前，卫家家仆，姓吕，那她岂不是……”楚文靖惊诧的道。 他曾听人提起过，有个吕姓妇人自称卫宸生母。 暖玉没见，后来自己母亲把她送回了卫家。 倒没想到，这人竟然改头换面进了楚家门。 “父亲所猜不差，她是我的生母。”卫宸的语气毫无起伏，楚文靖原本还想调侃卫宸几句。 说他和生母也算有缘，竟然在楚家私牢里见了面。可是卫宸这神情，这语气，让楚文靖觉得牙缝里都在冒凉气。 他张了张嘴，愣生生没说出话来。 既然被道破了身份，吕氏索性也不装傻了。 “宸儿，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娘，你怎么还能这么对我？二十年前，不是我要离开你啊，我是被阮氏算计了，被她暗中送出了卫家，等我好容易脱身时，发现自己已经远离甘宁道了。我是真的没法子啊，哪有当娘的不惦记儿子的。宸儿，宸儿……” 眼见着卫宸不为所动。吕氏哭的更凄惨了。 “我想你啊，我太想你了。可你不见我，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没法子，只得想法子先进楚家。我知道你喜欢楚家小姐，你要娶她为妻，我这个当娘的无论如何也得看看自己未来媳妇儿什么样子啊。” 吕氏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上次是我想的太不周到了，寻亲寻到楚家来，被楚老夫人强行送回了卫家。宸儿，你可知道，当年便是阮氏害我。她容不得我，也容不下你。最后竟然把我迷晕，悄悄把我送出甘宁道。我们母子这才分别二十载啊……” 吕氏极尽能事的把自己说的可怜。 可是卫宸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的神情。 一旁楚文靖冷笑。“说的真可怜啊，二十年……足足二十年时间，你若想回甘宁道，难道还回不去？如今你这是人老珠黄了，没了落脚之地，才想起有这么个儿子。”吕氏以前在哪里落脚，其实只要派人一打探，便一清二楚了。 这人早些年来了京城。 也不是没有走正路的机会。 不过既然能趁着卫夫人大着肚子爬上卫老爷的chuang，可见是个贪图富贵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审问 色第五百六十四章审问 后来进了花街，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仗着有几分姿色，这些年来日子过的也算舒坦……只是如今年近四旬，人老珠黄，再也过不了舒服日子，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儿子。近二十年卖笑生涯，这女人嘴里还能有一句实话吗？ 好在这人还算有脑子，没四处去说自己是卫宸的生母。 她之所以没有广而告之，楚文靖相信，她一定不是因为替卫宸考虑，而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卫宸若是名声坏了，于她也没有好处。 可见这个女人，心中算计的十分清楚。 所以她说因为思念卫宸，想见一见暖玉，纯属无稽之谈。 她混入楚家的目的……“别说的这么好听，说的自己好像真是个慈母似的。你来京城都做了什么？这些年里除了吃喝享乐，你可有一刻想起自己有个儿子？想念我？与其说想我，不如说想我手里的银子。阮氏和卫双双偷偷逃回京城，可与你联系过？” 吕氏先是哭的梨花带泪。见卫宸不为所动，似乎真的伤心了。 而后哭的挺凄惨。 听到卫宸的问题，她哭声一顿。“阮氏当年害我，我怎么会和她们暗中往来。” “你这样的人，怕是心里还感激当年阮氏把你送出了甘宁道呢。京城这花花世界，可比卫家强多了。何况你便是勉强留在卫家，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任阮氏拿捏着，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若老实答话，念在我借了你肚子十个月的份上，我还能给你留条活路。若不然，便是生死有命了。” 楚小将军抖了抖，后退一步，决定以后都和卫宸保持距离。 这小子，话说的真狠啊。 简直句句诛心。 这吕氏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是卫宸……好吧，做为自己的女婿，楚小将军虽然要无条件的站在女婿这边。可是心里还是因为卫宸的话而颤了颤，自始至终，他都不觉得卫宸有心。 好在卫宸一心对暖玉。 对楚家也能爱屋及乌。 做人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楚小将军安慰着自己。“卫宸，你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亲娘啊。” “说不是不说？我耐性有限。我数三下，一……” “卫宸，你良心被狗吃了。”吕氏歇斯底里的咒骂着。 “良心？那是什么东西……”卫宸冷冷说道。 ‘三’字呼之欲出。吕氏的身子顺着栅栏滑落，仿佛一夕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楚文靖和卫宸结伴走了私牢，在回落英院的路上，楚文靖问道。“那个吕氏，你打算如何安置？”楚文靖用了安置一词，没有处置，显得温和点。便是卫宸打算把吕氏接走安置，楚文靖也不打算拦，虽然吕氏进楚家确实居心不*良，可她没有伤害暖玉倒是真的。就像她最后说的，她虽然狼心狗肺，只贪图自己享乐，可心里始终记着卫宸是她的孩子，对于暖玉，她也会爱屋及乌。 “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相干的，等这事过了，送衙门吧，便给她安个偷盗之名，也不算冤枉她。” 吕氏确是见财起意。 她进楚家，是有人帮忙安排的。那个真正的赵婆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让她进府，是要她打探暖玉行踪，然后就像当年阮氏对付她那样，想法子药倒几个人，然后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和，把暖玉弄出楚家。 这事情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可如果吕氏真的按了那人吩咐行事。 成功与否还真的不好说。 要知道那阵子林玥琋病故，林家上下笼罩在一片伤心中。暖玉照顾着齐彦，对于楚家的事难免疏忽了几分。 吕氏趁机动手…… 楚文靖想想都后怕。“那吕氏若真对暖玉出手……那简直防不胜防。”“不会，她没机会。”卫宸答。 “你的意思难不成，你早知道她混进了楚家？” “一年前，暖玉才入京，我便开始派人盯着吕氏。后来她被祖母送回卫家，而后阮氏母女被赶出卫家……吕氏却没了消息，她什么本事，做不到这样悄无声息。我便想到或许有人暗中帮她。父亲，如果幕后之人狗急跳墙，吕氏是我生母的消息怕是再也藏不住了。到时候……”“你和暖玉是兄妹的消息不比这个更让人难以接受。你和暖玉不都熬过来了吗？不过生母卖笑罢了，你便当自己没长耳朵，不去听便是。” 卫宸笑笑。“父亲说的对。出身不能选择，这不是我的错。” “这自然不是你的错。你小子可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如今首要任务，便是护好暖玉。不管发生什么，暖玉安危为重。” 卫宸点头。笑着谢过楚文靖。 直到二人进了落英院，楚文靖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在问卫宸是不是早就知道吕氏藏身楚家了。 卫宸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以至他没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如果卫宸一早就知道……是不是表示卫宸连谁是幕后主使也一早猜测出来了。 也就是说，一切尽在掌握。 楚文靖皱眉，觉得卫宸这人心思太重。不过卫宸心思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自从他和卫宸认识，卫宸便如此。 永远一幅成竹在胸的神情。 事情发展也都是按了他的设想。 唯一一次他失态，便是六皇子暗中劫走了暖玉。卫宸失措，伤了齐天朔。最终不仅没受罚，反而累得齐天朔失去了齐君的信任。 所以，看似不可能的事。 也许，真的能实现……楚文靖默默注视着卫宸。 只见他脸上缓缓露出笑意来。 随着脸上的笑意，整个人，也似乎瞬间恢复了温度。 再不是刚刚那般冷声说要把吕氏送进监牢里的冷面煞神。反而像个才娶妻的毛头小子。见到新婚妻子，脸上漾出无法掩饰的喜色来。 果然，下一刻，暖玉的声音传来。 “……二哥。”暖玉在唤卫宸。 卫宸脸上的笑，瞬间又加大了些，似乎连眸子里都染了几分笑意。他抬手将粘在暖玉头上的一片嫩叶摘下，然后语带*宠*溺的道。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叶子都粘到了头上？” “在和丫头一起装露水啊。祖母说用露水做出的点心味道最美。” 第五百六十五章 猜测 腹第五百六十五章猜测 真是个地道的小吃货。 楚小将军心中腹诽。话到了卫宸口中，却成了另一番风*情。“多装些，用露水泡茶味道极好。”说是装露水，不过是丫头一早收集好了，暖玉看着丫头分装罢了，实在不劳她动手。与其说她在看丫头干活，不如说她在等卫宸。这样的小心思卫宸如何不知，所以，他拉了暖玉的手后，一直没有分开。 便在楚小将军警告的目光中，坦荡荡的牵了暖玉的手挑了帘子进屋。 楚老夫人眼见着暖玉和卫宸一起进屋，一脸高兴的招呼二人上前。 说是茶庄刚送了新茶来，让小夫妻二人尝尝鲜，对于二人拉着的小的，楚老夫人压根不以为意。 人家如今可是夫妻，拉个手走路怎么了？ 还能防摔呢。 楚文靖一旁生闷气，觉得自从有了卫宸，自己在楚老夫人心中地位那是与日俱下。以前他做为楚家独子，楚老夫人一门心思惦记着让他娶妻，只要他回府，恨不得时时看到他。如今可好，先有了暖玉……他自然不会和暖玉吃味，然后有了卫宸。卫宸这小子素来会哄人，在外人面前绷着张脸，好像多不好相处似的。可在楚老夫人面前，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以至楚老夫人被卫宸迷惑了。 当他真的是个谦谦君子呢。如今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挑衅。 翁婿是死敌这句话，再次从楚小将军脑中一闪而过…… “靖儿，你这两天不是总念叨着暖玉吗？女儿终于回来了，你反倒冷着一张脸。我告诉你啊，你若是不愿意陪我们婆孙，自去忙。谁也没强留你……你要想留下，就给我收了你那张冷脸，你看看宸儿，陪在暖玉身边笑的多开心。你这个当人父亲的，可要和宸儿学一学。”被楚老夫人说成榜样的卫宸，闻言抬头不好意思的露齿一笑。 在楚老夫人毫不退缩的目光中。楚文靖不情不愿的点头。 没法子啊，谁让他想多看几眼女儿呢。 楚老夫人见儿子乖觉了。这才转向卫宸。“宸儿，新茶味道如何。” “香，入口甘甜。后味也足，确是好茶。” “还是你会品茶，这茶若是给你父亲喝了，他只会说又苦又涩。他啊，简直就是牛嚼牡丹。” 被比成‘牛’的楚小将军表示很委屈。 他眼巴巴的看向暖玉。 暖玉接收到楚小将军的目光。有些忧心的问了声：“父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郎中……” 楚老夫人缓缓品着茶，闻言斜斜打量儿子。“他啊，思女成疾，你让你父亲多看几眼，陪他多说几句话，他那病便能不药而愈了。” 知子莫若母，儿子什么性子楚老夫人能不知。 不过是看不惯暖玉和卫宸亲近罢了。 人家刚成亲的小夫妻，自然亲近。天下哪个父母不盼着女儿嫁的好。 偏生自家有个奇葩。 他也盼着暖玉嫁个好人家，有人疼有人怜惜。可心里又觉得暖玉和卫宸亲近，便和他这个父亲疏远了。 男人的心啊，海底的针啊。 暖玉有些惊讶，楚文靖面上有些狼狈。他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和卫宸对视。 卫宸又笑了。 他自然清楚楚小将军的心思。自从他和暖玉定亲后，便不得这位岳父大人的欢心。 其实除了暖玉，他和楚文靖不管联手做什么，二人都配合的很好。 要说楚文靖不喜他吧，他也不会把暖玉嫁给他。要说喜欢他吧，见了面，他们总会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揭个短处。 “暖玉，我陪祖母品茶，你陪父亲去园子走走吧。” 卫宸善解人意的开了口。 楚老夫人一脸怒其不争的看向儿子。“你看看，你看看，宸儿可比你懂事多了。去吧，让你女儿陪你逛逛园子，省得你整日的思女成疾。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楚文靖摸摸鼻子。 觉得被母亲数落几句也不算什么。 谁没被母亲骂过啊。至于卫宸的好意……他都把宝贝女儿嫁给他了，这样算来，亏的可是他。 暖玉点点头。 “走，陪父亲逛逛园子去。” 楚家父女出了门。 楚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宸儿，你比文靖懂事，文靖也是欣赏你的，只是他那人好面子，是不会轻意说出来的。如果他不看中你，怎么会舍得把暖玉嫁给你。对他，你多担待些。”相比自幼被卫家人冷漠相待的卫宸，楚文靖就是个被蜜罐里养大的，不懂些人情事理楚老夫人并不怪他。 卫宸笑着摇头。 “抢了父亲的至宝，父亲没和我翻脸已经是好的了。我想如果将来谁要娶我的女儿，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你能明白便好。你让暖玉父女求了园子，可是有话要和祖母说。”卫宸点点头。“我已经告诉父亲齐彦的事了。至于那内鬼，也已经抓到了。是吕氏。” “什么？吕氏？”楚老夫人自然知道吕氏是谁。 “上次卫夫人母女被赶出卫家，吕氏便不知所踪了。我派人找了许久，最后才灵机一动，想到了有人或许会利用吕氏的身份。或许她还有分生为母亲对我的怜爱之意吧。并没有对暖玉下手。这也是我不再追究她混进楚家的原因。” “那背后之人……” “吕氏说是六皇子。”卫宸淡淡说道。 “依你看，是不是六皇子？”楚老夫人并不像楚文靖那般盲目的会相信或者怀疑什么。 她很冷静。 “……六皇子对暖玉下手倒是情有可原。可他不会对齐王爷出手。所以我怀疑吕氏是被人蒙骗了。”这时候吕氏自然不会说谎，卫宸相信吕氏的话。 可吕氏的话便一定是真相吗？ “难不成是……”楚老夫人用手指了指天。 卫宸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派人对齐王爷出手的，八成便是上面那位。至于暗中撺掇吕氏暗害暖玉的，似乎不像那人的手笔。” 如果吕氏真的依了那人之话行事，真的伤了暖玉。 他一定会怀疑齐天朔。 进而对放纵齐天朔的齐君也生心怨怼……再则，吕氏进楚家在年前，而后又有齐天朔算计暖玉那出。如果吕氏真是齐天朔安排在楚家的内鬼，他不会这般大刺刺的自己动手。 第五百六十六章 来贺 替第五百六十六章来贺 综上所述，这事并不是齐天朔授意的。虽然不愿意替齐天朔开脱，可是卫宸真的认为齐天朔没这脑子。 那人布下吕氏这步棋，似乎也并没打算吕氏真的做出什么。 多数时候只是把吕氏当成传递消息的。 暖玉做了什么，楚家人做了什么，吕氏会定期送出府。这也是卫宸之所以不告诉暖玉齐彦安全的原因。那时候卫宸还不能断定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如今确实了不是齐天朔。 那到底是谁？其实范围并不大。 楚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 她有些吃惊……“难不成是……你祖父和你们在书房说完话，便出门了。怕是又去了……”楚老夫人欲言又止。卫宸安抚般的笑笑。“不妨事的，祖父既然喜欢，由着祖父便是。” “可如果这事真和……有关，让你祖父陷的太深。总归不好。” “祖父越是这样，才越能让人放心，祖母不必忧心。这事如今只是猜测，尚需证据。我会尽快把这些告诉暖玉，让她有所提防。至于祖父，祖母只管像平日那般劝一劝，劝祖父和皇家牵扯不要过深。如果祖父不听，祖母也不必生气，一切顺其自然吧。” 楚老夫人有些忧心的点点头。 虽然确定卫宸有了打算，可是这般前途渺渺，不知下一步要怎么迈的情形，还是让楚老夫人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园子中。 暖玉父女缓缓并肩走着。 楚家园子虽然比不得小卫府的。可此时也是百花争艳，园子景致也不错，暖玉置身其中，只觉得心情舒畅。 她最近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人日子过的太安稳了，便止不住的会患得患失。 暖玉想，也许父亲楚文靖便是如此吧。成亲之前，她也经常胡思乱想，总怕眼前一切都是美梦，梦醒了无痕，直到自己确定嫁给了卫宸。“父亲，二哥真的对我很好。二哥也曾对我说过，这世上，他最感激的便是父亲和祖父祖母。如果没有你们，便没有我。他也无法如愿娶我进门。”这话确是卫宸所说，当时卫宸语气淡淡的，可是暖玉那时候被他搂在怀里，所以清楚的感受到卫宸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 她知道，卫宸说那些话时，是真心的。 楚小将军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或者说，他其实就是吃醋了，想和卫宸争个*宠*。 如今自觉争胜了，心情很快平复了。 又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觉得自己如果和卫宸计较，有失为人父亲的尊严，所以暖玉说起这些，楚文靖非但不吃味了，还觉得自己没选错人。如果要卫宸形容楚文靖，一定会说他是属猴的，变脸变的那叫一个迅速。 “为父相中的，自然不会错。父亲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暖玉在心里偷笑，她其实最喜欢楚文靖这样的性子了。 虽然生气了，可特别好哄，一句软语便能让他变怒为笑。 “那是，父亲简直火眼金睛。” “还是你了解父亲。”楚小将军被夸了，心情那叫一个昂仰。心情很是不错的楚小将军陪着女儿逛了会园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成亲后，卫家人没来找麻烦吧。” “没有。” “还算卫家人识时务，卫家人如果来找麻烦，你不必见他们。告诉为父，为父上门找他们理论……当初把宸小儿子赶出门，如今眼见着没有替卫家奔走了。没人给他们谋出路来，便想着认回卫宸。简直是痴人说梦……他们卫家不要，我们楚家要。如今宸小可是要唤我一声父亲的。当父亲的替儿子出头，天经地义。”楚文靖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暖玉怔了怔。然后笑着挽了楚文靖的胳膊。“父亲真好。” 四个字，直夸得楚小将军飘飘欲仙。 父女两个‘摒弃前嫌’，回到落英院的时候，楚老夫人和卫宸还在品茶。显然卫宸把楚老夫人哄的很开怀，见到楚文靖，赶忙招手唤其上前。“你快看看宸小子，这是他替咱们茶庄提的字……这字，写的真好。你赶忙让人裱上挂在茶庄里头。” 楚文靖上前。 ‘一天无虚席，四时有茶香。’ ‘识此中滋味，品一杯何妨。’ 字是好字，句也是好句。 开茶庄的，最喜欢坐无虚席，茶香飘散……楚文靖痛快的点了头。吆喝人把字给管事的送去，让他派人去装裱。 “宸儿，你和暖玉今夜便留宿拢月轩了。明天用过午膳后再回小卫府。” 卫宸自然点头。 楚家人待他好，他心知肚明。 这世上，待他好的人不多，别人待他一分好，他总要还上三分的。 所以，对楚家人，他是真的喜欢，所以他纵容着。哪怕楚小将军总和他争暖玉。卫宸不仅不气，反而觉得楚小将军这性子挺好。耿直，有一说一，是条汉子。 “明天一早，你和你出去串个门。”楚文靖在一旁说道。 卫宸笑着点头。 见卫宸没问，直接便应了，楚文靖挺高兴。 觉得卫宸真是个知情知趣的。他带卫宸去见几个楚家的心腹。 算是把楚家的底都透给卫宸了。 眼见着暖玉有些没精神了，楚老夫人挥挥手，让小两口去拢月轩歇息。 晚上再一起用膳。 当天，晚膳都摆上了桌，楚老将军还回来。不仅他别来了，他还带了个贵客来。 楚文前有些不解楚老将军为何带了齐天治回来。这话他自然是不便问的，好在齐天治自己开了口。“今天听老将军讲兵法，越听越上瘾，眼见着时候不早了，还觉得意犹未尽。老将军说晚上要回府用晚膳，我想着楚小姐出嫁时，不便亲自现身祝贺。倒正好借了今日这样的机会，来道声恭喜。楚小姐，恭喜，卫大人，恭喜。” 卫宸拱手。“多谢殿下。” 一旁暖玉也俯身行礼，随后和楚老夫人避入内堂。 “择日不如撞日，便借着这杯酒，祝卫大人新婚大吉……” “多谢殿下，我先干为敬了。”卫宸笑着接下了齐天朔的祝福。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速之客 。第五百六十七章不速之客 对于齐天治的到来，楚家上下表现的十分平静。 不过只是表面罢了，才进内堂，楚老夫人便小声抱怨道。“他来做什么？我们一家难得吃顿团圆饭。”在楚老夫人看来，齐天治便是来搅局的。 暖玉扶着楚老夫人坐好，亲自替楚老夫人斟了茶。 “祖母，消消气。治太子要来，难道祖父还能拦着不成！” “你祖父根本不会拦。他不仅不拦，怕是还高兴的很呢……”齐君明显不喜楚家，这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哪怕如今楚文谨恢复妃位，其实于楚家来说，也没什么大的助益。所以楚老将军便把希望放到了下任齐君身上。 年前，楚老将军提起皇家人，还语气愤愤。如今提起皇家人，却要专门把齐天治摘出来。 刚才楚老夫人和卫宸说的话，暖玉自是不知。 她只是觉得齐天治和楚家交好，交的莫明其妙。 先前齐天治在朝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朝臣提起这位治太子，说的最多的便是敏而好学，至于这人有什么治世之才，却显少有人提起。 自从齐天治和楚家往来甚密后。 齐天治在朝上也渐渐有了拥护者，至少和楚家交好的一干武将，对于太子治表现的便十分亲近…… 隐约间，暖玉突然洞察了齐天治和楚老将军走的这么近的原因。 他不仅意在卫宸，他有更大的野心，或者可以称为企图。 暖玉胡乱想着，楚老夫人知道暖玉并不清楚其中内情，卫宸并未将心中怀疑尽数告知暖玉。所以在暖玉心里，怕是也只会觉得齐天治来的莫明其妙。不过他可是太子殿下，他来道喜，于卫宸，于楚家来说，还是蓬荜增辉的好事呢。 这才是真让人觉得憋气的地方。 明知道他背后生事，可偏偏自家男人还把那人当成救苦救难的菩萨。 天知道没有齐天治，楚家兴许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你啊，年纪还是太小了，很多事，你回去问宸儿，他会说给你听的。” 当初把暖玉当成孩子，他们行事总瞒着她。如今她成了亲，况且卫宸也说，暖玉并不像外面表现出的那么不谱世事。只是要一夕间把暖玉当成一个成年人，事事都让暖玉知道。楚老夫人还是觉得太快了些。 其实这事的症结也在暖玉身上。 自从来到楚家，她处处表现的像个小姑娘。 她其实不敢把前世的所学尽数施展。 便是玉雕的手艺，她也藏了三分。 生怕别人怀疑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能有那样的手艺。 虽然没人相信借尸还魂一说，可是暖玉还是尽量避免让旁人生疑，再加上楚家一直是楚老夫人当家做主，也根本不需要她出力做什么。她自然乐得清闲，于是就造成如今在楚老夫人眼中，暖玉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姑娘，是时刻需要家人保护的。 “祖母，我已经成亲了，是大人了，家里有什么事，您一定要让我知道。” 楚老夫人敷衍的点头。 “是，知道你长大了。家里能有什么大事？你啊，只管和卫宸安安稳稳的去过小日子。” 暖玉知道既然自己在楚老夫人眼中已经定型，要想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内堂祖孙两个轻声细语说着闲话。 外堂却有些剑拔弩张，而且表面还要粉饰太平。 楚老将军是真的高兴，觉得自己有面子。如果没面子，太子殿下会随他一起回府，只为跟自己的孙女婿说句恭喜。 因为高兴，他根本没注意到厅中的波涛暗涌。“宸儿，还不快些叩谢太子殿下。刚才太子殿下和祖父说，要替你谋个好差事呢。”卫宸在朝堂的地位始终有些模棱两可。 要说他官位低吧。 齐君还不时唤他上朝听政。 按说他做的事，随便哪件提出来嘉奖一下，也能提个品级。 可如今卫宸身上挂着的依旧是末品的官阶。 甚至都没个正经的办差地方，所以卫宸看上去才每天游手好闲的。 楚家虽然不嫌弃卫宸如今的官品，可是如果能升官，自然是好的。 今日齐天治直接提出要在齐君面前替卫宸谋个差事，在楚老将军看来，齐天治这人既然开了口，事情便一定能办成。他是属于显少开金口的那种人，而一旦开口，必定是胸有成竹。 一旁楚文靖怔了怔。 卫宸已经恭敬的俯身…… 齐天治赶忙上前虚扶。“你我至交，不必多礼。父皇一直觉得你年纪尚轻，本想委你以重任，又怕有人非议。如今你我一见如故。你这个太子幕僚是当定了。即入了我的阵营，便是官位高些也无妨。” 这话乍听似乎没什么。 不过细品之后，却是……不对味啊。 什么叫太子幕僚当定了。什么叫入了他的阵营，官位高些也无妨。 这明显就是意指卫宸狐假虎威吗？ 楚文靖心想自己是个粗人，可都听出齐天治话中有话。卫宸难道听不出，可这小子看上去神情平静极了，甚至一幅还要再拜一拜齐天治的模样。 楚老将军虽然觉得齐天治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可也没太往心里去。 毕竟上了同一条船，说话直白些也是好的，总好过藏头缩尾猜来猜去的。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不妥啊。我这人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怎么省事怎么来，常常无意中便惹祸上身。如果我身上多了太子殿下幕僚的身份，旁人岂不是怀疑我所做所为都是殿下授意。明明是我惹的祸，如果有人因此算到殿下头上，那我岂不是连累了殿下。至于官位……我还年轻，总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进殿议政的。” 楚文靖听出，卫宸说的是反话。 他在意指齐天治会利用他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凶名在外，而齐天治却有德好学。谁会做恶？似乎不必怀疑。 “宸儿，殿下也是一片好心。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楚老将军急忙替卫宸告罪。 他是真的觉得这是好事。 卫宸升官，暖玉也能受益。 而做为姻亲，楚家脸上也有光。这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吗？ （改错，上文最后一句，齐天治。） 第五百六十八章 和盘托出 果第五百六十八章和盘托出 “父亲，我觉得卫宸说的没错。他还年轻，如果因殿下举荐而高升。谁会服气！背后被人说三道四的，还不如本本份份的，稳扎稳打的靠自己的本事升官。”楚文靖开口替卫宸辩解道。 楚老将军有些不悦了。 他一番好心领了齐天治回府，本以为齐天治一天口，举家会高兴呢。 卫宸不愿便罢了，年轻人，不愿意被人说成攀附权贵。 可是儿子楚文靖竟然也站在卫宸那边。 要知道翁婿二人简直就是死敌，每次见了都要争辩几句的。这次竟然站在一起，和他对着干。 这叫什么事啊。 齐天治神情未变，只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眼中的笑意减了几分。 他语气平常的开口。“不过是一时兴起，既然卫宸不愿，便罢了。老将军万不可因此事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殿下，是臣教导小辈无方，枉费殿下一片好意。” “不妨事的。以卫宸的才干，便是不走捷径，靠自己的本事也能位极人臣。” 这话已经十分抬举卫宸了，楚老将军自然又代卫宸谢过一番。 卫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一旁楚小将军见此，脸上也勉强挂出几分笑意来。 乍看上去，堂上四人，倒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齐天治既然来了，又是用饭的时候，少不得要招待一番，楚老夫人早已暗中吩咐韩妈妈去灶上再多备几道菜。 大概半个时辰，饭菜上桌。 “我今天不过是来访友的，如果老夫人不嫌弃，不如一同用饭。” 这话是对着内堂的楚老夫人说的。 暖玉闻言，蹙了蹙眉，她并不愿意和齐天治打交道。齐家两兄弟，一个大胆妄为，一个是笑面虎，都挺招暖玉厌恶。楚老夫人自然也没打算去应付齐天治。和他一起用饭，她还能吃得下。 最终还是楚老将军替祖孙解了围。 “饭桌上少不得要喝上几盅，有女人在不方便。”便让楚老夫人带着暖玉避去了偏厅。 齐天治似乎有些失望，待卫宸想要细看时，齐天治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即如此，我便以薄酒三杯，贺卫宸小登科之喜。” “多谢。”卫宸举杯满饮。 席间四个男人，各据一方。 齐天治为首，楚老将军和楚小将军各陪一侧，卫宸则坐在齐天治的对面。齐天治传言中是个寡言少语的，可是熟悉后，会发现齐天治是个能说会道之人。席上，他说的话最多，从楚老将军教导他兵法说到卫宸济北道之行。 “当时我若能出京，一定和卫宸一起前往济北道。那一仗，打的着实漂亮。” “殿下这话说的不错，如果不是卫宸，济北道不会那么顺利收复。那次，卫宸险些搭上自己的小命。”楚文靖饮了几杯酒，见齐天治似乎没有恶意，也打开了话匣子。 “还有这等事，小将军不妨细细说来……” 随后，席间便是楚小将军的天下了。 有楚文靖应对齐天治，卫宸乐得清静。一旁楚老将军似乎还因刚才卫宸拒绝齐天治的好意而有些不悦。 卫宸举杯敬向楚老将军，楚老将军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饮下杯中酒。 直到夜上中天，这席才散。一顿酒，足足喝了两三个时辰，自然，齐天治顺势留宿楚家客院。 卫宸回到拢月轩时，暖玉还未睡，正抱着一个话本子胡乱翻看着。 芷香替卫宸挑了帘子。卫宸挥挥手，示意芷香不必服侍。 芷香看向暖玉，暖玉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人可以，芷香这才转身退下。卫宸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暖玉先替他宽了外裳，随后拧了温帕子给他擦脸，卫宸倚着chuang柱，任由暖玉在他脸上擦拭着。 “……暖玉，你有伤心事吗？” 暖玉手上动作顿了顿，随便继续给卫宸擦脸。顺便回应卫宸的问题。 “有。” “是什么？” 要说伤心事，最让她伤心的当然就是齐彦。时至今日，齐彦依旧生死不明。 “……是彦儿。我在卫家时便是最小的一个，后来回到楚家。楚家这一辈，只我一个。我一直希望能有个弟弟妹妹让我疼爱，让我照顾。后来彦儿便出现了。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也许有人会觉得我和彦儿不是同母所生，一定不能好好相处。其实不然，不管是我的母亲，还是彦儿的母亲，其实她们都没错……只是造化弄人罢了。我怎么会因此迁怒彦儿呢。我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一心一意教导他，希望他平安长大。” 暖玉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卫宸闭上眼睛，长长一叹。 明知如此，他却还是问了。 这辈子，他最不愿做的事便是伤害暖玉。可有些事，却不得不伤她。 此时告诉她彦儿安然无恙，她自会喜极而泣。可随后……他们曾约定过，再不会隐瞒她任何事。 可是他能告诉她的却很少。 “娇娇儿，如果我告诉你……彦儿好好的。你会因为二哥隐瞒了你，而生二哥的气吗？” 暖玉手上动作猛的一顿。 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卫宸。“你说什么？彦儿平安无事？” “恩。”卫宸应道。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哥，你快告诉我。” 高兴之情喜于言表，那种喜悦，几乎灼痛了卫宸的眼。于是卫宸将他和楚家二老一早计划的事情和盘托出。 “对齐王爷来说，齐彦的安危至关重要。这点我们明白，圣上自然也明白。他一定会打齐彦的主意，他倒不一定会伤了彦儿性命。可彦儿落在圣上手中，倒不如死了。于是我们将计就计，设计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这样齐王爷不必束手束脚，也有了动手的理由。” 暖玉简直不敢相信。 卫宸和她的祖父祖母竟然……竟然一直瞒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才是暖玉最在意的。 她不可信吗？ 她不值得卫宸相信吗？ 她可以把命都给他啊。这样大的事，他为什么瞒着她，眼睁睁看着她以泪洗面，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愧对林玥琋而伤心绝望…… 第五百六十九章 争执 情第五百六十九章争执 暖玉明白卫宸的意思。拢月轩中有内奸在，他怕事情败露。 事情一旦败露，祸连的不仅是卫宸和楚家，怕是连齐王爷也难以幸免。事情轻重她还是分的清的。可是，即便卫宸将事情告诉她，她难道还会透露出去不成？这才是让暖玉觉得心凉的地方。 他明明看到她因为齐彦每日落泪。 好一阵子，吃不下睡不着。 他便不心疼吗？ 哪怕她伤心的要死了，他竟然也没有透露分毫。 直到今日…… 今日他又为什么告诉她？ “二哥既然瞒了我，今日怎么又说了出来？”暖玉转身将帕子浸进水中，用力揉着。 她揉的毫无章法，卫宸定定看了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暖玉，二哥以前曾说过，不管我做什么，永远不会害你……你不是一直相信二哥吗？便再多相信一次吧。” 卫宸避重就轻的说道。 暖玉动作一滞，只觉得手中的帕子又粗又糙。磨的她手疼，心也跟着一扯一扯的疼。 “……彦儿呢？” “在家里，我把他安排在我书房做个小书童。” “一直都在吗？” “恩。”卫宸淡淡应道。卫宸拧出帕子，再次走向卫宸。 就在暖玉将帕子覆到卫宸脸上之前，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暖玉的手腕。“娇娇儿，你该知道的，这事……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懂。”暖玉点头。 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齐彦好好的在小卫府，她该高兴的。 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卫宸也说了，这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是不是在卫宸心里，她便是那‘半点’闪失。所以，他一直瞒着她。直到今天……据父亲透露，已经找出了拢月轩的内奸。所以，他才把这事告诉她。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她只是…… 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她那么伤心，卫宸置之不理。 明明，只需他一句话，她便能破涕为笑的。事发时他可以瞒着她，因怕她露出马脚，她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善于藏心事的。 可是事情过了那么久。这期间，卫宸便不能找个机会将真相如实相告吗？ 夫妻，夫妻，什么是夫妻。彼此信任，视对方为唯一，那才是夫妻。 可是卫宸真的信任她吗？ 以前暖玉是坚信的，可如今……“暖玉，别生二哥的气。这事如果只会牵连我一人，我一定如实相告，可这事委实太大了些，之所以告诉祖父和祖母，是因祖父祖母如何行事，没人会特别在意，可是你不同。你和齐彦在外人看来是亲如姐弟的，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齐彦一旦出了事，京城多少人会暗中注视楚家，关注你。二哥不能冒险。” 那时觉得瞒着暖玉是顺理成章的事。 甚至过程中，卫宸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虽然心疼暖玉，可总想是为她好。 可如今暖玉这般不声不响的，卫宸心里反倒没底了。 暖玉很少和他生气。唯一一次生气，还是因为他疏忽了她，不过再气也只是一时，他只要好言哄上几句，她立时便破涕为笑了。在卫宸看来，暖玉脾气好的天下少有。何况以他们的关系，她便是气天下人，也不会气他。 因为有这样的笃定，所以当初他才那样绝然的行事。 暖玉轻轻摇摇头。 “时辰不早了，睡吧。”暖玉说完上了chuang，然后背对着卫宸侧身躺下。 卫宸沉默的下地吹了蜡烛。 他知道今晚自己最好规矩些，因为暖玉正在气头上，可这里是拢月轩啊，他们睡的更是暖玉未出阁时睡过的架子chuang。 心里那种血脉喷张的感觉实在有些难以抑制。 权贵人家的公子，多是十五六岁便有了陪侍丫头。 卫瑞当初便是，到了年纪，当长辈的自会安排。像卫宸这样孑然一身直到成亲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一经破了戒，难免所求多了些。 卫宸躲在暖玉身边，随后侧身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他这动作一出，暖玉便知道了卫宸的意图。 以往她从不拒绝，可是今晚……“二哥，我累了。” 卫宸动作一滞，然后轻声一笑，似是自嘲。随后，他放开了暖玉，翻身而起。 “……二哥。” “娇娇儿，你睡吧，我去院中走走。”身上的血气有些难以压制。 这种事未偿过便罢了，一旦尝过，知其噬骨滋味，想再心如止水，实在难如登天。 暖玉本就有气，卫宸这般行事，更是让她气上加气。她呼啦一声掀了被子。因是深夜，所以她声音尽量放低。“都过了子时了，哪有这个时候去外面乱逛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先睡吧。” “睡不着，你先睡吧。我不扰你。” 卫宸耐着性子道。 他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决定告诉暖玉时，便已经做好了被小姑娘责难的准备。 可是暖玉即不骂他也不闹他，只是疏远他。 这比哭闹还让卫宸难以忍受。就好像，好像暖玉在拿钝刀子在割他的肉。“卫宸，你瞒得我好苦。为了彦儿，我流了多少泪。你口口声声说最在意的便是我。你看着我那么伤心，便没想过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我？你的心难不成是石头的？”暖玉本不想此时和卫宸说这些。 她在极力压抑着怒意。 可是卫宸却变本加厉，终于，暖玉还是开了口。 “这世上，我最在意的便是你。”便是因为在意，所以所有的事情卫宸都想自己背，他只要暖玉每天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每天都笑着，开心着。 “二哥的在意便是瞒着我。然后看我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撞的疼了，你在一旁冷眼旁观。二哥，这样的在意，我宁可不要啊。”深夜，暖玉哭的隐忍。 便是再生气，她也始终顾虑着卫宸的面子。 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深夜争执。这对卫宸名声不利…… 爱到这份上，已算是极限了。 暖玉从未想过卫宸对她的感情若有一天变了，她要如何？她想，自己怕是不能活了。 第五百七十章 耸人听闻 第五百七十章耸人听闻 蓦然回首，重活了近十年，她的生命中，永远有一个卫宸在。 明明初时只打算找个靠山的，怎么不知不觉间陷的这样深！深到她觉得没了卫宸，她便没法呼吸了。 醒着，睡着，高兴，快乐，伤心……不管何时，卫宸都在。 只要闭上眼睛，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他。 她还当自己精明，给自己找了个依靠，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那颗心早就丢了。谁输，谁赢，谁聪明，谁又蠢笨……眼见着暖玉流着泪指责他。 卫宸的身子几乎僵成一根木头。 他的本意不是如此的，他是真的为了大局考虑，觉得暖玉不过伤心一时罢了。 便是气了，对他撒撒火气，他哄一哄也便好了。 卫宸是真的没想到暖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当初还曾对暖玉说过，不管他将来做了什么，总不会害她，求她不要生气。 何况楚家二老也觉得先瞒着暖玉为佳。 今日他把实情告诉楚文靖。楚小将军只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并未气怒攻心。 以至卫宸想当然的觉得暖玉也不会动怒。 “娇娇儿。”卫宸轻唤…… 暖玉不理，兀自把被子抱在怀里，尽量把自己蜷在一起。这姿势让卫宸又是心疼又是摇头的。还像个小孩子啊，是他的错，不该轻视了她。 可是暖玉毕竟才刚及笄，在卫宸眼中，始终是个不谱世事的小姑娘。 “你还小，很多事情二哥并不想让你承担。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想替你担着。这和你能不能承担无关。只是我私心的想将你护在怀里。娇娇儿，你在二哥眼中，永远是个小姑娘。” 而且是个需要他时刻保护的小姑娘。 卫宸承认暖玉并不是娇弱到需要他处处呵护的娇*小姐。 可保护她，似乎已经成了本能。 不管出了什么事，卫宸首先想到的便是把暖玉护好。护的密不透风，能不让她烦心的，便不让她烦心，这种保护欲已经根深蒂固，一时间卫宸还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放手让暖玉去承担。 所以哪怕他曾应承过暖玉，他们之间不会有秘密。 可是，他做不到。 他食言了。 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吗？ 暖玉觉得气闷，觉得委屈，她不是个不解人事的小姑娘啊。 如果一定要细究起来，她活的比卫宸还要久呢。 她经历的事，虽然不比卫宸，可也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经历过的啊。 她不想永远被卫宸当成一朵娇花，只能享乐，不能陪他一起吃苦。 她不想当个……废物。 暖玉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她生气的原因。 她气卫宸隐瞒她，气卫宸想当然的认为她不能承担，只能享福。在卫宸眼中，她永远是个需要他用心保护的。是个无用之人。 她嫁给卫宸，只能拖累他。 根本不能和他一起担起责任。 心中那股怒意不忿来的异常的猛烈，暖玉心中突然便有了几分决绝。想着既然卫宸不相信她，她索性把一切都告诉卫宸。便说她上辈子活了三十几年，便说她经历的事，并不比他少。 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这事一说，她便没了退路。 可她还要什么退路？ 如果卫宸不能接受，如果他不以接受……那索性她便留在楚家。 自己父亲，祖父祖母，总不会赶她出门的。 她还是知道卫宸的，卫宸即便接受不了，也不会把这事告诉第三个人。 卫宸可以自作主张，可以眼睁睁看她伤心。那她也给卫宸出一道难题。 暖玉心知她这想法太过偏激了，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何况这事，她也不想瞒卫宸一辈子。 既然要做夫妻，总要知根知底。 暖玉不想和卫宸之间留有任何秘密，哪怕丁点的小秘密，她也不想有…… 就当成一场博弈吧。 在卫宸上前，轻轻扯开被子，把暖玉搂进怀里之时。暖玉开了口。“二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我瞒了你好多年的事……” “你有什么事能瞒二哥好多年？说吧，不管你说什么，二哥都不生气，我保证。” 卫宸好脾气的开口道。 他打定主意，哪怕暖玉故意气他，哪怕暖玉说的话十分荒诞，他也不会生气。不仅不气，反而要包容她，要表现的毫不在意，要大度，总之，怎么让暖玉高兴怎么表现。 可是当暖玉缓缓开口。 诉说自己那所谓‘噩梦’一般的经历时。 卫宸发现自己大度不起来了。这是？前世今生？借尸还魂？还只是暖玉故意编出来气他的话。 暖玉说的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这事听起来简直就是耸人听闻，卫宸初时并不信。 可是，直到暖玉将前因后果道明，便由不得卫宸不信了。“你是说，前世你嫁进了计家？” “是。”暖玉强忍着心悸点头。 她能感觉的出，卫宸搂着她的手臂渐渐松了。 卫宸觉得心乱如麻，他从未这般彷徨过……怎么可能？死而复生？这根本就是荒诞至极。“计宏礼负了你，另娶新妇。你为计家打理家业，最后早早归西？” 暖玉强忍着泪意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一切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气不过卫宸的隐瞒。 可是真的说了出来，见卫宸眸中一片幽暗，她有些后悔了。 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是收不回的。不管结果如何，她对卫宸，已经问心无愧了。 这些年来，让她耿耿于怀的便是她初时对卫宸只抱着利用的心思。可是卫宸对她，却是情深意重。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每每让暖玉心焦，觉得自己愧对卫宸。如今，她终于能长长吐出一口气了。 “我本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回到六岁的时候。” “你以为我将来会位及人臣，所以才刻意和我交好？是或不是？” “……是。”暖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和卫宸在一起这么多年，受尽了卫宸的好。 有时候卫宸对她好的太过了，她总想着找个机会把自己的经历如实相告。 第五百七十一章 化解 第五百七十一章化解 今夜，终于说了出来，可是，却选了个最坏的时机。卫宸缓缓退后，然后笑，自嘲的笑。 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傻的。 当时还曾疑惑暖玉为何突然对他亲近起来。 他只当暖玉真的把他当哥哥，想要和他亲近，真相，却这么的……这么的伤人。 “如果你不是‘未卜先知’……你不会亲近我？” “二哥。”暖玉有些黯然的唤着。她没法否定，这辈子的最初，她对卫宸却是存了利用之心，虽然和卫宸交往一直用着真心。而后这真心用的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可是最初，她确是‘心术不正’的。“暖玉，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些已经成为过往的事，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如果不知道该有多好。 “二哥，我最初确是想着和你亲近些，将来也能得些好处。我不想，不想重蹈覆辙。从我睁开眼的那刻，便不想再和计家打交道。我一直想着，这辈子便谁也不嫁，自己一个人，落个清静自在。如果有人逼迫我，我便求二哥护我周全。”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她曾经对情~爱真的失望至极，是卫宸一点点教会了她。 又一点点把她的心捂热。 卫宸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暖玉。看着他面前的小姑娘…… 其实不管暖玉说了什么，不管是真是假。 这问题对卫宸来说，只有两个解法，一个是计较这些，而后疏远她。让她渐渐淡出他的生命。 一个便是只当那些是暖玉一场噩梦。 他依旧把她当成至宝，可这两个解法最终却是殊途同归的。 他如果能离开暖玉，当初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兄娶妹，那时候一个行差步错，他和暖玉都会万劫不复的。 归根到底，只一句话。 他根本离不开暖玉。这辈子，他是为暖玉而活。没了暖玉，他又为什么活在世上。 亲人？他的亲人何曾顾惜过他。 自己？活着那么苦，如果只为他自己，他倒宁愿早早摆脱这些。 其实想通这些，卫宸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余下的他在想计家，难怪暖玉对计家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厌恶。原来根源在这里……还有暖玉雕玉的本事，那时她还是个小娃娃，竟然已经能握着刀子雕玉，而且是无师自通的。 那时候卫宸其实心中便有了疑惑。 不过死而复生这种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不过借尸还魂，他还是怀疑过的。 不过好时他对暖玉好，只因为她是暖玉，至于里面装的是不是原来那个魂儿，卫宸压根不在意，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今日倒是解了惑。 她说上辈子，他和卫宸绝裂后，一人来到京城，最后身居高位。 其间，齐凌曾经犯上作乱，被他镇压。 最终齐凌惨死牢狱。 卫家最终被牵连，全家葬身刑场…… 卫宸不由得在心中冷冷一叹，觉得暖玉所说的，倒真的像是他行事的风格。 如果不是顾虑到暖玉，他不会时至今日，还只是个小吏。因为怕暖玉对他失望，他行事已经尽量温和，能不伤人，便不伤人。其实按了他的性子，只要有捷径，他一定会走，他不会在意为此会死伤多少人。 他生来心似乎就是冷的。 慈悲心？那是什么东西。他压根没有，可是暖玉有，小姑娘面柔心也软。最是见不得流血死人的。 因为行事顾虑太多，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又为了顺利娶到暖玉，他对和齐君渐渐离心。 如果不是因为暖玉，投其所好这种事，卫宸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只因选了暖玉，他在官场上才举步为艰，这些在他选择时，便已经知道，所以他从未后悔过。 便是如今，他也不悔。 想到这里，卫宸在暖玉忧心的目光中，缓缓开了口。“你只告诉二哥，你对我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真心。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敢想如果没了你，我要怎么活？卫宸，我对你是真心的。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哪怕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也不会犹豫。” “哪怕我活，你死？” 暖玉用力点头。“是，哪怕我死你活。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表衷情吗？ 卫宸轻叹。 暖玉刚才那番话，不管是谁，乍听都有些接受不能。可是细想之后，却只余庆幸。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都能让他遇到。岂不是表明暖玉这辈子便是为他而活的。 可以说，自从她‘招惹’了他，他们的命运便紧紧连在了一起。他一时间与其说是不敢置信，不如说是吃味，对，是吃味。 想着前世暖玉曾和那计宏礼有过纠*缠，他便恨不得要杀了计宏礼…… 难怪那计宏礼总纠*缠着暖玉，原来是上辈子欠了暖玉的。 不过情债可不需情来还，他如果想还，便拿命来还吧。 “你啊，一早便该告诉我了。”卫宸轻叹一声，终是把暖玉拥进了怀里。 暖玉身子先是僵直的，好半晌，才软了下来。“二哥，你不生气吗？”“气，自然生气，可我气的却是你瞒了我太久。这种事，虽说匪夷所思，不过想来我也是极好运的，我只要想到你这辈子心里装的全是我，我还怎么气的起来？” “可最初，我确是……确是别有用心。” “便是居心不*良，你对我好是真心实意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过，我上辈子可是个修罗恶鬼，没人敢招惹。你敢来招惹我，胆子着实不小。” “……二哥才不是修罗恶鬼，二哥是盖世英雄。” 便是前世，卫宸也是个英雄。 只是行事戾气过重，所以人们提起他来，才会闻之色变。 卫宸轻轻扯了扯唇角，想着今夜真是多灾多难啊。 “彦儿的事，是二哥不对。我总想着把你护在身后，常常忘了，我的娇娇儿已经长大了。”至于暖玉所说，她多活了一世，卫宸只当暖玉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否极泰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否极泰来 暖玉多活一世，他前世也活了一世，而且活的还比暖玉长。 差别只是那梦他忘了，而暖玉记着。 所以暖玉想要借此告诉卫宸，不必卫宸保护她，她能和卫宸一起担起楚家和卫家的责任来。 那是痴人说梦。 暖玉今晚一番言语，在卫宸心中，除了把计家当成眼中钉外，没有丁点用处。 “我知道二哥是为大局考虑，刚才是我无理取闹了。” 卫宸心想刚才这样回应多好，偏得闹这一出。不过暖玉将隐瞒多年的事情说出来，也让卫宸松了口气。 从今以后，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丝毫秘密了…… “你说齐王爷反了，最终败于我手……也就是说，前世我们翁婿之间，竟然是死敌。”两人紧挨着躺好，卫宸伸出一只胳膊给暖玉当枕头，他喜欢暖玉这么亲近他。“是。计家一直在甘宁道，所以对于京城的动向我知道的不多，不过齐王爷败在二哥手下之事，传的人尽皆知。” “……前世如果没有我，齐王爷是不是最终会胜？” 这问题问的有些刁钻了。暖玉仔细想了想，给了肯定的答案。“那时候齐王爷好像已经攻到京城。一路上势如破竹，如果没有二哥，齐王爷应该能攻下京城。” “治太子呢？可有什么关于他的谣言。” 暖玉摇摇头。 “那时候我一门心思研习玉雕，铺面交给管事的打理。至于谣言，还是因为事关二哥，我打听了一些。旁的，我一概不知。”她不感兴趣，丫头也不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前世她脾气可没这么好，如今她和丫头打成一片，京城有什么动向丫头都不忌讳在她面前说起，前世可不同，她那时候自觉是夫人，端着架子的。自然不屑和丫头一起说些八卦。 暖玉十分不好意思。 卫宸是不是以为她能未卜先知。可是她知道的那些，都和如今相差甚远。 说出来也没什么作用。 能帮卫宸的，她却一概不知。 所以她今晚这番话，除了能让卫宸烦心，真的丁点作用也没有。 暖玉越想越发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魔怔了。不顾一切把自己掏了个空，最终却帮不了卫宸什么。 卫宸环着暖玉的一只手臂紧了紧。 “……今晚过后，便让那场梦过去吧，不管梦里有什么，都忘了吧。” 暖玉怔了怔，点头。 “因为，我会心疼。” 所托非人，亲人惨死，最终年纪轻轻一命呜呼。实在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暖玉觉得眼睛有些涩，她轻轻应了。“我再没什么是二哥不知道的了。” “我也再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了。” “二哥，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将来必定还会瞒我一些事。我再也不逼你事事相告了。你只记住一句话。什么都没你的安危重要。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要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说什么浑话。你有父亲，有祖父祖母。娇娇儿，你不再像你梦里那般只有一个人。你如今有了疼你的亲人，便是为他们，你也要好好活着。” “二哥，便让我任性一次。没了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 卫宸把她照顾的太好了。暖玉根本不敢想如果没了卫宸在身边，她要怎么活下去。 “傻姑娘。”卫宸轻叹。 这场在暖玉看来恐怕会是弥天大祸的风波，便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卫宸没有责怪她，他只问了她对他好，是不是自己的真心。 他只在意她的真心。 她一直担心的，她前世的那些经历，会成为一根刺……没有，卫宸根本没有追问她。 他只说，心疼她。 心疼她遇人不淑。心疼她英年早亡。 他这样相待，暖玉想，一定要对他好些，更好些，可是她还能怎么对他好？ “二哥，我们生个娃娃吧。” 前世她无子，卫宸也一直无儿无女。听说他后宅养了许多女人，可是却没一个给他生出一儿半女。 “怎么想到这个？” “……就是想对你更好些，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对你更好些。我知道二哥从小亲缘薄，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当成宝贝疼的。”暖玉是想告诉他，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她会疼他，怜惜他，让他享受过卫宸从未享受过的亲情。 卫宸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细究起来，他哪里有资格去在意暖玉梦中的前世。 暖玉说的清楚，前世的事，浪~荡世间，后院女人无数…… 他想，如果没有暖玉，他或许真的会如此。 无儿无女。 虽然暖玉没有多说，可是卫宸知道无儿无女，也是暖玉的心结。 这么一想，暖玉不计较他前世的胡作非为他便该烧高香了。 他本来打算过两年的再让暖玉怀子的。再加上也答应了楚小将军，可暖玉便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眸子晶亮，眼中似乎满是希翼。卫宸根本做不出摇头的举动。 于是…… 卫宸无论如何想不通，先是暖玉生气说出隐密，然后是他觉得心慌，一边恨极了计家，一边又心疼暖玉。 无论怎么往下发展，他们最多也就抱在一起互相安慰一番。 最终却是……温香暖玉，香汗淋漓。 暖玉累极，枕在卫宸手臂上沉沉睡去。 她的小脸还挂着淡淡的红晕。 小姑娘面皮薄，前几晚都不让点灯。今天因为两人口角，屋里点了烛灯，刚才暖玉的动作实在太……太让他无法拒绝了。暖玉似乎也忘了还有烛灯在，他们就那么……这才让卫宸饱了眼福，能有机会好好看看暖玉。 暖玉模样生的好。 即便十岁时卫夫人母女没有暴出暖玉的出身。 她长到如今，也会被疑的。 哪有父母都是中人之姿，都养出个美若天仙的女儿。 她有双漂亮的眸子，笑时眸中含情，她的俏鼻生的也好看，还有她的唇。 那是他最喜欢流连的地方。 此时红艳艳的，透着淡淡的水光，让卫宸想再一次采撷。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不管前世今生还是梦魇一场。 最重要的便是眼前，怜惜眼前人。他不在乎过往，他要的是将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姐弟的贵人 第五百七十三章姐弟的贵人 “傻丫头，你告诉我这些，我非但不会觉得你比我多活一世，我反倒觉得我该更疼你一些……”望着沉睡的暖玉，卫宸缓缓说道。 第二天一早，暖玉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听到动静，芷香挑了帘子进来。 “……姑爷不让奴婢扰了小姐，说小姐昨夜为了等姑爷，过了子时才歇下。姑爷一早便被小将军唤到书房去了。老夫人院中的韩妈妈也亲自来传话，说小姐好容易才能在拢月轩睡上一晚，不必早早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二哥去了多久？” 芷香想了想回道。“大概一个时辰了。” 她竟然贪睡了这么久。 暖玉不由得想到昨晚，她没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事，却这般轻描淡写的便被卫宸接受了。 昨夜她说完，卫宸脸上的神情让暖玉十分害怕。 她以为，自己会失去卫宸。心中恨死了自己这般冲动行事。 可人活在世，讲究的便是个因果，有因才有果。她当初接近卫宸确是别有居心。她如果瞒一辈子，那才真的是对不起卫宸。 何况卫宸待她好的无可挑剔，她简直就是坐享其成。卫宸对她越好，她越觉得心有愧疚。如今，终于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芷香服侍着暖玉梳洗。 眼尖的看到暖玉耳后有块红痕。“小姐那里怎么伤着了？” 在暖玉泛红的小脸中，芷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哎呀，少爷也太不小心了。”芷香说完，红着脸端着盆子出门。 暖玉：“……”她是不是该早些把丫头们的亲事办了。 论年纪，她可是最小的一个。 随便用了些早膳，暖玉还是去了落英院。虽然暖玉特意选了个领口紧的外裳，可是那块红痕，实在太不是地方了，半遮不遮的，还是被楚老夫人看到了。 楚老夫人笑的十分有深意。 想着离自己抱重孙孙怕是不远了。 “丫头，快来，刚出锅的糯米糕，我想着你也该来了。” 暖玉有些不好意思。 回娘家起的这样迟，实在有些失了规矩。楚老夫人根本不在意，这里可是暖玉的娘家，自己家里多睡一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卫宸一早来过，说了些事情。他昨晚告诉你彦儿的事了？你是不是生他的气了。你如果要气卫宸，便连祖母和祖父一起气吧。当初卫宸问过我和你祖父。这事要不要告诉你？是祖母觉得你年纪还小，怕事情出了岔子，这才决定瞒着你的。” “当时有些气，可我也说了些过份的话。二哥都没怪罪我。” 言下之意自然是她还怎么好和卫宸置气。 楚老夫人笑着点了暖玉的额头。“你啊，古灵精怪的。这事原也不怪他。他处事小心，这是优点。其实能保下彦儿，多亏了宸儿，如果没有他，哪有彦儿的小命在。卫宸可是你们姐弟二人的贵人。” 这事上，楚老夫人帮理不帮亲。 如果暖玉真的抓着这事不放，执意要和卫宸置气，她这个当祖母的自然得助卫宸一臂之力。好在自家孙女虽然有些小性子，不过卫宸不在意，暖玉在大事上也是个拎得清的，小夫妻二人不仅没闹矛盾，怕是昨夜还蜜里调油呢。 想到这里，楚老夫人决定要给暖玉好好补补身子。 暖玉自幼也算是命运多舛了。 虽然没饿过肚子，可从小看人脸色，吃用上怕是也比不得卫夫人亲生的孩子。 所以身子骨不算硬朗。她得好好替暖玉补补身子，正在小口吃着糯米糕的暖玉不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和被药为伍了。“小卫府里的下人虽然都是宸小子亲自挑选的，可是还要防人口嘴杂，你们姐弟相处，还是要小心些。” “孙女知道。”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府见齐彦了。 叮嘱完这些，眼见着韩妈妈捧了个匣子进来。 楚老夫人示意将匣子放在暖玉面前。“这是你成亲前，卫家老夫人亲自送来的。当时因怕你见到卫老夫人心下一软，再劝卫宸回归卫家，我便没有招呼你来见卫老夫人。如今你成了亲，这东西祖母也该交给你了。卫老夫人虽然私心重了些，可是对你还是有一份情意在的。你便自己选个合适的东西当做回礼。也算是了结了这场祖孙之情。” 楚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 虽然卫家老夫人不一定有害暖玉之心。 可是在卫家和暖玉，甚至卫家和卫宸之间，卫老夫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卫家。 楚老夫人最是看不惯卫老夫人这点。 一个家族，什么最重要？脸面？不，是人。家里的每个人都是至宝。要爱惜，尤其是当长辈的，更要怜惜小辈。 而不是像卫老夫人那样，一门心思只想着光耀卫家门楣。 暖玉轻声应了。 “你如今成了亲，宸小子待你又好。我和你祖父没什么牵挂的了……我们老两口商量过了，打算动身前往淮阳道，去寻你姑姑。”暖玉一惊，她虽然知道祖母思女心切。可她才成亲几天，祖母和祖父便要离京。 暖玉虽然满心不舍，可还是轻声问道。“祖母打算何时动身？需要我和卫宸替祖母准备些什么？这一路舟车劳顿，一定要准备周到些。宁可多带些，也好过置身在外，所求无门。” “你这丫头就是心细。你祖父大大咧咧的，说什么都不必准备，只管带了银子上路便是。” “银子自然该多带些。可是衣物，沿途吃用……祖母，便不能迟些动身吗？我舍不得祖母和祖父。”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难道还能守着我们两个老东西过活不成。你啊，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放心，你这边一旦有了喜讯，我和你祖父立马回京。” 暖玉先是不解楚老夫人何意。直到一旁韩妈妈笑着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暖玉臊红了一张脸。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成了亲，下一步自然便是生娃了。但定在下月初九动身，此时是初夏，正适合远行。” 第五百七十四章 家之所在 一　　第五百七十四章家之所在 楚老夫人和暖玉说着离京之事。满心盼着快些见到女儿。 书房中。 楚小将军和卫宸也正在计划此事。 在楚老夫人口中，出京是件极容易的事。 如今楚老将军交回了兵权，算是无官一身轻。他们老两口不过出门探个亲，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你祖父的意思，是暂且向太子殿下请辞几个月。最迟入冬，他们便会回京。” “……祖父想的太简单了些。先不说齐君会不会放手，便是治太子，也不会轻意让祖父出城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祖父虽然交回了兵权，可是他毕竟征战杀场几十年。有多少将领是因为你祖父才投身杀场的。对你祖父，更是忠心耿耿。便是我们楚家没有二心，可是齐君素来好猜疑。他怕你祖父出京对他不利。是不会允你祖父出京的。” 比起楚老将军，楚文靖其实看的更清楚。 最近楚老将军和齐天治走的很近。 也不知道那位治太子都说了些什么，最近楚老将军对皇家的不忿似乎少了很多。 提起皇家，除了暗中骂齐天朔几句，像以前不满不甘的那些情绪，似乎都没有了。 “治太子最近因为老将军，似乎网罗了不少将才……”卫宸淡淡开口说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和楚家交好？还赞你祖父是一代贤圣，一代良师。你祖父除了会打打杀杀，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的心思。被齐天治怂恿几句，倒觉得自己是兵法大家了。其实不过是想利用你祖父的人脉罢了。如今朝中大半武将都入了太子阵营。不少文臣还赞治太子是个百年难遇的良才。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见鬼了……这说的是齐天治？” 齐天治生就一幅病弱公子模样。 论文，也不过是泛泛之辈。 论武，怕是连弓都拉不开。 这样的人，还被赞成文武全才。 要说卫宸是文武全才吧，楚文靖觉得还有那么几分模样。 “总要让祖父碰碰壁的……”卫宸答。 “你这话说的，便不能委婉些。”楚文靖有些不满了，虽然卫宸是实话实说，不过在他这个岳父面前，便不知道要奉承一二吗？ “父亲大人英明神武。祖父怕是被太子殿下灌了迷魂汤，所以才觉得治太子会是个明君。” “你这话说的还算顺耳。你祖父何时出京合适？怎么出？还需你来安排……” “女婿责无旁贷。” 论起咬文嚼字，怕是十个楚文靖也不及卫宸一个。 为了不让自己颜面扫地，楚文靖果断把卫宸扫地出门了。 卫宸回到拢月轩时，暖玉已经从落英院回来了。见到卫宸，她止不住的小脸泛红。 昨夜，昨夜她是不是太过放纵了……如果暖玉开口问，卫宸一定会答，他喜欢暖玉的放纵。天下间便没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妻子风*情万种的。 “去见过祖母了？” “见过了，被祖母教训了一顿。” 卫宸轻笑，挥手屏退了送茶的丫头。“祖母才不舍得教训你。祖母这是表面教训你，实则敲打我。让我好好待你，我若敢欺负你，祖母一定不会轻饶了我。” “二哥竟然知道。祖母确是这么对我说的。祖母说：‘暖玉，如果宸儿子敢欺负你，你便回来告诉祖母，祖母一定打得他抱头鼠窜’。”暖玉故意学了楚老夫人的语气，卫宸未笑，她自然反倒轻笑起来。“在祖母心里，我怕是永远长不大了。”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口吻。 “祖母好凶。”卫宸配合暖玉，做出一幅被追得‘抱头鼠窜’的样子。 直逗得暖玉神情恢复如常，昨夜的臊意，已经淡去了。 卫宸这才正颜。 “我们用过晚膳再回府。你若累了，便去睡一觉。” “……好像你比较累。”暖玉小声道。 卫宸一怔，随后笑的十分别有深意。“那我们一起去睡。”说睡便睡，不等暖玉拒绝，卫宸已经拉了暖玉进了内室。 暖玉被吓和不轻，以为卫宸真的要像昨晚那样‘睡’呢。好在卫宸和衣搂着她躺下，暖玉僵直的身子这才缓缓放软。卫宸故意逗她，在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有些失望？” 暖玉觉得耳朵发烫。可又躲无可躲。 “失望？失望什么？”只能顺着卫宸的意思发问。 “失望……二哥没有像昨晚那样……” “卫宸。你又胡言乱语。”卫宸笑的越发开怀了。 以前暖玉只会一本正经的唤他二哥。虽然这也是个情趣，尤其是某个时候，她软嫩*嫩的唤他一声二哥，他觉得自己似乎着了火。可做为暖玉的男人，他也希望暖玉偶尔换个称呼。 例如，相公之类的。 不过小姑娘脸皮薄，只在成亲那晚哄着唤了几声。 以后再想听，她嘴*巴闭的紧紧的。逼急了，便会唤他一声卫宸。 其实他挺不喜欢卫宸二字。 卫字不必说，如果能选，他宁可自己不姓这个卫家。 宸字，房舍之意。 奶娘一直告诉他，以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房子，便有了自己的家。 他挺厌恶家这个字眼。他压根没觉得自己能有家。 如今，有她，便有了家……卫宸二字从暖玉口中吐出，他却觉得这二字念起来竟然也是百转千回，颇有味道的。 卫宸，卫宸，他喜欢暖玉唤他的名字。近日尤其喜欢，甚至有了些走火入魔的征召。为了能让暖玉多唤几声卫宸，他觉得自己偶尔还是要欺负欺负她的。 这不，他又听到了。 把暖玉揽在怀里，卫宸觉得便是拿整个天下来换，他也不换。“祖母刚才和我说，定了下月初九离京，二哥，你说祖父祖母真的能顺利出京吗？” “你说呢。” “我觉得怕是不易。祖父祖母虽然问心无愧，出京只是为了去见姑姑。可是旁人不知道啊。尤其是齐君，他那么忌惮楚家，好容易才让祖父和父亲回京，怎么会轻意让祖父脱离他的掌控。二哥，你和父亲刚刚是不是商量这事去了？” “鬼精灵的。是。祖父觉得只要他开口，太子殿下定然会在齐君面前替祖父美言几句。不过出京几个月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齐天治会帮祖父？我看他巴不得祖父留在京城，他好狐假虎威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活灵活现 一　　第五百七十五章活灵活现 这段日子，因为楚老将军，原本寂寂无名的太子治，名声简直是扶摇直上。 如今提起齐天治，人们都要赞一声年少有为，会是个有德之君…… 这其中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和楚老将军，因为楚老将军的举动，世人皆以为楚家归属了太子齐天治。 既然楚家表明的立场，武将中那些隐隐以楚老将军马首是瞻的，也都暗中和太子接触。 暖玉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最近丫头们在她耳边说的最多的便是太子殿下几字。“还是你看的透彻。”卫宸赞道。 暖玉毫不客气的接下了卫宸的称赞。 她把秘密如实相告，再也不必时时想着隐藏身份了，那些她本就有的见识自然也不必再藏私了。“我看治太子很快便要乐极生辈了。” 她的见识还不止于此呢，暖玉有些挑衅的看向卫宸，然后开口发表自己的远见。 卫宸挑眉，果然是没了顾忌，越发的活灵活现了。“何出此言？”“二哥想啊，齐君尚在壮年，何况才收回了济北道，正是踌躇满志，欲大展一番身手之时。这时候总有臣子在他耳边称赞他后继有人，他能舒服？齐天治以前行事低调，不就是怕自己太出风头，被齐君厌弃吗？和齐天朔打了一次擂，反倒想开了？他难道不怕齐君会把他当成眼中钉。” 性子正常的，会因为后继有人而高兴。 可是齐君那样心胸狭隘的，不仅不会，反而会觉得齐天治是故意出风头，齐国最该出风头的人，是天子，而不是太子。 卫宸轻叩了几下巴掌。 “我还想分析这些内情给你听呢，不想你竟然看的这么明白。” “……我说过了，别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祖父祖母如此，父亲楚文靖如此，卫宸也是如此，哪怕她告诉卫宸实情，卫宸对她的态度，不仅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有些变本加历的趋势。 “你本就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全家自然*宠*着你。” 卫宸笑着应道。暖玉真不知是该暗喜卫宸这人有胸襟呢，还是佩服卫宸这般豁达。 “彦儿明明是最小的那个。”“彦儿姓齐。”暖玉没有傻傻的追问。其实她心中明白的很，卫宸便是对齐彦再好，也改不了齐彦只是齐凌之子，卫宸应该还是私心多了些。至于爱屋及乌，应该是有的，可不管多在意她，应该还不够卫宸为了齐彦铤而走险的地步。所以现在她可以问卫宸一个问题了。 “二哥，你当初为何留下彦儿？” “自然是为了护他周全。他是你的弟弟，也唤我一声姐夫，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涉险？” “我知道你自然是为了保护彦儿，难道没有一点别的私心？” 暖玉已经问的这么清楚了，如果他再不说，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于是卫宸实话实说…… “我认为淮阳道早晚是要反的，如果没有齐彦在，我怕齐王爷行事太过……” 暖玉猛然瞪大眼睛。“你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卫宸啊卫宸，你这未雨绸缪的也太早了些吧。” “即是未雨绸缪，早晚有什么分别。总之，我是一番好意，这事我本来心里还犹豫要不要和你说清楚。不过你既然说齐凌一定会反，我倒觉得这我事做的简直是神机妙算。” 暖玉瞪向卫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他。 “太子殿下昨天来到底有何意图？我还以为昨晚家里会出什么乱子呢？” “……意图？他是来……‘杀人灭口’的。” 卫宸又和暖玉说起吕氏，暖玉只知道拢月轩里找出了内奸，却不知道竟然是吕氏。对于吕氏，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了。“人呢？如今在哪里？” “昨晚有人闯了私牢，不过白费了一番心思。人昨天我和岳父大人审问完，便悄悄送进衙门了，吕氏如果聪明，便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暖玉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若她说出是你的生母可如何是好？” “……说便说了，反正我和卫家早已恩断义绝。卫家如今只有我们两人，你难道会嫌弃我？” 暖玉摇头。 “至于名声，即不能换银子，又不能填肚子，要来何用？如果吕氏真的说出来，我们这母子情份也算有了个了断。” 楚文靖觉得他太狠了。 毕竟是生母。可是卫宸不认为，她只是生了他，却从未养过他一天。 她对他，甚至还不及卫夫人。 以前卫夫人隔三差五还会把他唤到近前斥责几句。 至于生下他，如果他能选，他宁愿不来到这世上。 他这人从小到大向来薄情寡义。除了对暖玉，他对谁都是如此。吕氏有过错，理应受罚。 如果这次她老实受罚。待她出来，他会供她吃喝。 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旁的，他给不了。 “若是她这次没有说出身份，也算是护了二哥一次。待她出来，便把她养在别庄吧。” 暖玉劝道，卫宸深深看了暖玉一眼，点头。 暖玉之言，和他所想一样。所以说，她这‘重活’一次，一定是为了嫁他为妻。卫宸没有说齐天治今天天还未亮便离开了楚家，想必昨夜的无功而返，让太子殿下很是恼怒。 他该长些教训。 下次再想做嫁祸之事，便索性嫁祸到底。 万不该因为担心中途现身。偏还借了道贺之名。 如果真要贺他大婚之喜，他成亲那天来贺岂不更好，更出风头，更显得他和楚家亲近。 当晚，楚家几口终于吃了顿团圆饭。这次没人打扰。 一家人围坐，席间楚老将军十分感慨，说起当初不看好卫宸和暖玉。 后来实在可惜卫宸是个人才。 再加上和暖玉二人青梅竹马。 要不他一定棒打鸳鸯。卫宸笑着谢过楚老将军的棒下留情。 楚小将军顺势表示自己也留了情，早知道他会拐跑女儿，当初在京城初遇时，便该让卫宸被踩在马蹄下，假装没看见他。 一旁暖玉和楚老夫人对视一眼。 决定以后如果办家宴，一定不能让楚家父子喝酒。 第五百七十六章 姐弟重逢 一　　第五百七十六章姐弟重逢 酒喝多了，说出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啊。“暖玉，别理会你祖父和父亲。他们是太舍不得你了。你和祖母相处的时间最短，你出嫁，祖母都哭了几场，何况你祖父和父亲。丫头啊，以后经常回来。反正小卫府离咱们楚家也不远。如果宸小子惹你不快，你便回家来，咱们楚家的大门永远开着。”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一脸的不舍之意。 这人岁数大了，图的便是个儿孙绕膝。 好容易有个孙女，这还没疼够呢。便嫁人了。 她这心里啊，别提多心酸了。 暖玉连连点头。 她也满心不舍。 她在这里虽然只往了一处，可是却比过去十几年的回忆还要多。 从楚老夫人初时不喜她，到了如今满心不舍。从初入京城，满心惶恐。到了如今京城哪家办诗会，赏花宴，都要给楚家下帖子。 她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 成了真正的楚家千金。 饭后，楚家三口不舍的送了暖玉小夫妻上车。 眼见着马车走出很远，三人还站在门外不舍得转身，卫宸轻叹。“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个恶棍，强抢良家姑娘。”暖玉坐正身子。“如果你是恶棍，祖父祖母和父亲便不是站在门外送我们了，而是拿了棒子追着打你了。” “娇娇儿，你这是在安慰我？”卫宸轻挑了薄唇问道。“……我二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需要我安慰，我这是在如实转述家人要表达的意思。二哥，你娶了我，就如同娶了整个楚家。有利有弊，至于得失，自己衡量吧。” 卫宸轻笑。 能娶到她，他只觉得是幸运。 还白得了颗大树，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哪里有失，明明他赔翻了。 暖玉急着回去见齐彦，直接无视了卫宸那明显对于在马车上亲~热一下很热衷的神情。 卫宸很哀怨。 多好的机会，天黑，无人，马车上，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可是暖玉心里只记挂着齐彦，卫二少不由得吃味了。决定回去给齐彦多加几门课程，让彦小子忙的分身乏术，没时间跟他抢暖玉。 心中愉快的做了决定。 二人回到小卫府，暖玉直接跟着卫宸去了书房。 还未进屋，便听到屋中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细听之下，是有人在抱怨。 大意是住进小卫府太亏了。 不仅见不到长姐，还要每天被卫宸荼毒。诗词对子写到吐血。这还不算，还要学什么权谋之术……天天算计人，一定短命。 话音至此，然后便是小娃一声长长的哀叹。 暖玉看向卫宸，卫宸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教的有些失败。 那些权谋之术明明顶顶的有趣。你想啊，每天不必出家门，只要动动心思，动动嘴，便能让事情如自己所愿的发生。 简直妙趣横生啊。 偏生彦小子不解其中精髓，一门心思想当个武夫。 唉，卫宸有些理解齐凌的无奈了。 “你都教了彦儿什么？” 暖玉小声问道。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 暖玉脸上挂着浅笑，卫宸声音小了些。“……齐王爷和齐君不同。齐君是怕太子殿下抢了风头，齐王爷却是望子成龙。”卫宸表明他教的这些，都是齐王爷授意。 暖玉轻叹。 她早就该知道，淮阳王相中了卫宸，便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当初林玥琋托孤的时候，还挺高兴淮阳王终于给齐彦找了个师父呢。 这表明淮阳王是看中齐彦的。只是，学了这些，彦儿将来会不会后悔？ 毕竟，很多东西，一旦变了，便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罢了，既然是他父亲让他学的，二哥便好好教吧。” 暖玉想到了齐彦的身份。 如果就像卫宸所说，齐凌一定会反。那将来齐彦身上的担子，可不是一般的重。 “夫人放心，为夫的定然不予余力，一定把彦儿教养成材。” 卫宸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暖玉被他的模样逗笑了。 卫宸见暖玉露出真心的笑意，唇角也缓缓勾起…… 屋中的齐彦听到了动静，挑了帘子出来，一眼便看到暖玉。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意……“阿姐。”臭卫宸终于让他见阿姐了，原本说好成亲后，便让他见阿姐的。 可是卫宸又说，说是阿姐以为他出事了。 天天以泪洗面。如果他突然出现，一定会吓坏阿姐的。 彦小娃虽然在卫宸这里学到了几分权谋之术，不过和老奸巨猾的卫宸比起来，齐彦就是个小白兔。 三言两语便被卫宸说服了。 好在卫宸这次说话算话，说是从楚家回来后，一定带着姐姐来看他。果然阿姐便来看他了。 齐彦很高兴。 高兴的甚至看卫宸也顺眼了几分。 “彦儿，你还好吗？” “好，好。阿姐，我一切都好。卫宸……我是说姐夫对我可好了。我想吃什么，姐夫便让人做什么给我。姐夫还教我读书识字。总之，姐夫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卫宸说过，他们共同的亲人是阿姐。 他们都喜欢阿姐，所以不管做什么，一定要以让喜欢之人放心为前提。 齐彦心想，也不知道昧着良心说了这番话，卫宸会不会手下留情，让他少写一篇大字。 如果彦小娃知道卫宸暗中计划着让他每天再多写几篇他深恶痛绝的大字，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哭给暖玉看。 暖玉上下打量齐彦，见他小脸红扑扑的。想必吃用上，卫宸对他极舍得。 最后一分对于卫宸隐瞒了她的事，也终于放下了。 不管如何，彦儿好好的，她总算对得起林玥琋的托付了。卫宸和齐彦，一个是她最在意的人，一个是她的亲人，他当然希望他们二人相处融洽。 听齐彦所说，最近卫宸和他相处极好。 暖玉便真的放心了。要知道二人以前在她面前哥俩好，背着她却要争来辩去了。 也不知道卫宸和一个几岁的孩子有什么好争的。 看来成了亲，卫宸终于不在和齐彦一般见识了。暖玉很高兴，连看向卫宸的目光都柔了几分。 在暖玉柔情似水的目光中，齐彦似乎顿悟到了什么…… 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中有鬼 一　　第五百七十七章心中有鬼 不等他开口，卫宸已经开了口。“时辰不早了，你该睡了。你阿姐累了一天，也要早些歇息了。明天得了闲，再让你们姐弟两个好好说话。” 暖玉点头，见齐彦安好，她也不急在一时发问。 暖玉顺利被卫宸带走了。 齐彦望着自家阿姐渐行渐远的身形，越发的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齐彦睡在书房旁边的耳房里。 他虽然不满七岁，可也知道自己此时是‘藏’在卫家的，不能出这个院子。可是他好想和阿姐说话啊。 呜呜呜，阿姐为什么那么听卫宸的话，这么久不见他，都不知道追问几句，阿姐一定是被卫宸带坏了。 暖玉因为见到了齐彦，心情很好。暖玉高兴，卫宸自然也高兴。所以夜里他自然是好一番如鱼得水……直折腾到近子时才鸣金收兵。暖玉累极，卫宸一放开她便沉沉睡去。 卫宸静静看着暖玉的睡容。 刚成亲的时候，暖玉总喜欢背对着他，把自己蜷成一团。 有人说，那是因为孤单，觉得没有安全感。 如今暖玉已经能安然睡在他怀里了，卫宸觉得这对暖玉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以前他以为小姑娘只是不习惯，后来听她说完那些秘密，卫宸突然意识到。 是因为前世，前世她过的太苦了。早早出嫁，男人背叛，她一个女人担起重担。最后还凄凉早逝。 前世，她身死的时候，得有多绝望。 最初听了暖玉的话，卫宸还曾因暖玉直言因为想要利用他，所以才来接近他，才对他好而大动肝火。 此时想想，如果他是暖玉，或许比暖玉做的还要明显吧。他怕是连真心都不会交付，因为前世那颗心已经被伤的七零八落了。 暖玉还敢轻意把一颗心给了他，真是个胆大的姑娘。 想到这里，卫宸不由得轻轻笑了。 笑过之后，是长久的沉思。 没成亲前，他勉强称得上年纪太轻。可是齐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男子娶了妻，哪怕他还未及冠，也能称为成人了。 何况他早已及冠。 以前齐君还能以他年纪太轻，不堪重任为由一直对他的官职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可是如今…… 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太子治。 楚家因为楚老将军，可以名正言顺的‘归属’于太子阵营。 可他卫宸却不能……道理很简单，他没打算把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齐君也不会相信他甘愿依附齐天治。 因为他在齐君眼中，自始至终都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而齐天治，在齐君看来却是个不争名利的，明显他和齐天治性子南辕北辙…… 还有齐彦…… 齐凌…… 卫宸本就是个心事重的，以前一个人时，勉强还能称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娶了媳妇，自然是好好筹谋一番。这官位，也是时候升一升了。所以这一*夜，他怀抱暖玉几乎没有成眠。 —————— 太子府。 天还未亮，太子齐天治已经起身。 他虽然未娶正妃，不过侍妾已经有了几个。 最得*宠*的是个唤兰香的，今晚齐天治便歇在兰香屋里。兰香亲自替齐天治更衣，调子软锦锦的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起身？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兰香自幼服侍齐天治，后来被齐天治收了当侍妾。 他的很多事情，兰香都清楚。 她知道齐天治的野心，知道他并不像外面人们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在意名利。 他在意，而且很在意。 只是一直以为，齐天治不敢表露出来。因为齐君那人，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从不心慈手软，若是让齐君知道齐天治已经升了‘私心’，那别说太子之位了，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在齐君看来，他最少还能活个三五十年。 这三五十年间，齐天治最终做个哑巴太子。不争不夺，齐君要的是太子位上有个人。 而且这人还得识实务…… 几个儿子中，齐天治这个长子脱颖而出。 要说齐君最喜欢的儿子，应该是齐天朔。 而齐天治，勉强算是最听话的儿子。可是如今，齐天治已经不想继续当个听话的乖儿子了。“……下面刚送来的消息，说是那个吕氏，被楚家送进了衙门。” 兰香难免露出惊诧之色来。 她自然知道吕氏是哪个，当初还是她和吕氏一番‘推心置腹’，这才劝得吕氏归顺齐天治。 而且把卫宸不见吕氏，轻视吕氏的原因引到了楚家。 当时兰香强调的是，因为卫宸要娶楚家小姐，所以不能认吕氏这个母亲。 当时对楚家小姐，吕氏简直恨的咬牙切齿。 随后她才按了齐天治的吩咐，助吕氏进了楚家。 可是没想到，吕氏一件大事也没做成，反而暴露了身份。兰香当时为了取信于吕氏，说自己是六皇子的手下…… 回来说给齐天治听，却被齐天治斥责一顿。 说她画蛇添足。 而后吕氏隔三差五送出消息来，齐天治见吕氏真的一心替他办事，怒气这才渐渐消了。 突然间，那个联络吕氏的线人上报。说已经有阵子没有见到吕氏了。齐天治这才注意起来。后发现吕氏被抓。 齐天治不怕吕氏落入楚家父子手中，却担心吕氏见到卫宸后，会坏事。 他本就借着吕氏的怒意，才说服她替他办事……如果吕氏和卫宸‘化干戈为玉帛’那他岂不是和卫宸交恶。 虽然自始至终齐天治没有露面，可他还是怀疑卫宸会看破。 所以他才趁着楚暖玉三朝回门之际，和楚老将军回了楚家。 当夜他的人暗中探了楚家私牢，却没找到吕氏…… 齐天治万没想到，楚家竟然会把吕氏送到衙门。听到兰香发问，齐天治脸上神情越发的难看。 让这女人出面，是看她平日还算机灵。 却没想到她竟然私自来了出祸水东引…… 如果只是楚家父子，齐天治会赞兰香机灵。可还有卫宸……“还不是你当初自做聪明，如今坏我大事。” 兰香赶忙跪地请罪。 望着只着薄纱，跟在他面前的兰香，齐天治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孤立无援 一　　第五百七十八章孤立无援 兰香缓缓起身，脸上神情十分阴狠。 当初自己一番好心，她十几岁便跟在齐天治身边，自是知道齐天治的心事。 知他最不喜的便是胞弟齐天朔…… 她趁机替他料理了齐天逆，便是事情败露，那吕氏也只会招出齐天朔来。 兰香实在想不能自己哪里办错了。 吕氏，吕氏，都怪吕氏。如果没有吕氏，齐天治也便不会斥责她了…… 兰香最终穿好了衣裳，趁着天还未亮，悄悄出了太子府。 楚老将军为顾楚老夫人再三劝阻，亲自上了殿，递了道陈情折子，说自己年纪大了，想要带着夫人四处走走。求圣上恩准。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 很多官员年纪大了，会告老还乡，离京前也是上这么一道陈情折子。圣上一般都会准。 毕竟为了朝廷呕心沥血一辈子，最后不过想寻个地方颐养天年罢了。 没什么阻拦的道理。 可是当着满朝文武，齐君竟然愣生生给否了。 说是齐国最近四下有些乱，怕楚老将军夫妇出门在外*遇到意外。劝楚老将军还是留在京中，齐君说的恳切。 而后还拿出几道折子，都是诸道马不停蹄送进京中的。 诸臣传看，不由得窃窃私语。 楚老将军也看到了，可是在楚老将军看来，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几股流民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实在当不成阻拦他出京的理由。可齐君说的信誓旦旦，一幅替楚老将军打算的神情。 楚老将军不由得看向太子齐天治。 最近齐天治主动求齐君要在殿上旁听。齐君拦了几次，可是齐天治这次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再加上一众朝臣上折子力荐，齐君最终允了。 齐天治看到了，却没有开口，只是对楚老将军轻轻摇了摇头。 楚老将军环视四周。 文臣只有卢家和林家和楚家最是交好。武将中以前大半都和楚家关系不错，只要他振臂一呼，不少人暗中响应。 可是楚老将军突然发现。 以前那些隐隐奉楚家为尊的武将，今日却集体沉默了。 那些人眼神躲躲闪闪的，甚至不敢和楚老将军对视。原本他心中坚信自己所求齐君一定应允的，不过是老两口出京几月罢了，最终结果却是被齐君不痛不痒的驳了回来。 而且自始至终，齐天治没有开口。 下了朝，楚老将军沉默的向外行。 齐天治很快追了上来。“……老将军可是怪我在殿上没有声援老将军？” 四下官员见到齐天治。纷纷躬身行礼。 齐天治面上含下，十分恭敬的回礼。丝毫没有端太子架子。 楚老将军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陌生。向齐天治行礼的这些人，以前私下里提起太子治。各个都觉得齐天治不堪大任，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本事统领一国。还曾暗中腹诽，说齐天治这个太子之位必定坐不长远。 可是如今，这些人面上一派恭敬，竟然一幅心悦诚服的神情。 而齐天治，似乎也不像最初那般。 初见齐天治，楚老将军觉得他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身子似乎还有些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白…… 可是如今面前的齐天治红光满面…… 眸子翻转间，带着一股凌厉之势。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从一个弱质公子，成了一个手握重权，有无数权臣效忠的，真正的储君。 “老将军，刚才不怪殿下没有开口。圣上也是为了老将军好，这才阻了老将军出城。要知道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灾慌闹的厉害，时局混乱，老将军还是留在京城为好。”一个武将出面劝道。 “魏大人说的及是。济北道动荡，父皇正在气头上，此时老将军执意出京，会火上浇油的。老将军便安心留在京中，等秋后，四下太平了再出京也不迟。”齐天治用着劝慰的语气说道。 他话音一落，四下一片附和声。 楚老将军站在那里，望着四下。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可这些面孔上做出的表情，他却觉得陌生。 以前明明都是站在他背后的，只要他开口，这些人从不会摇头。 武将中，楚家拥有百年声望，那是数代楚家祖辈征战杀场，用鲜血换来的。 可是如今…… 楚老将军突然觉得周身疲惫。 “是臣鲁莽了……”最后，他抱拳对齐天治行礼，然后谦逊的说道。 齐天治亲自上前搀扶。做出一幅怜悯臣下，却又莫可奈何的悲怆神情。四下一静，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和齐天治搭话。楚老将军登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多余的那个，他缓缓退后，最后转身出宫。 齐天治看着楚老将军的背影，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来。 小卫府。 “我猜，陛下一定拒了祖父所请……”暖玉如今和卫宸说话，越发的自在随意。 以前卫宸总觉得暖玉年纪小，习惯性的把她护在身后。遇到事情，总想着替暖玉遮挡。如今他倒喜欢上了和暖玉说些时事。 通常暖玉总能一语中的……就像此时他还未开口，暖玉已经猜出了结果。 “何以见得？” “齐君对楚家是即想用又猜忌。如今齐国和邻国止戈，楚家一时反倒可有可无起来。不过楚家声誉仍在。以前祖父那些心腹，如今四散在诸道。祖父振臂一呼，依旧会有无数人响应。祖父这样有威望的人，齐君怎么会允许其脱离他的手掌心。至于太子治……他不过是想利用我楚家的声望和祖父的威望，笼络人心罢了。他怎么会在此时忤逆自己的父皇。” 暖玉挑挑眉。 对暖玉坚起了拇指。“说的一点不错。” 暖玉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那是自然，我也算有几分揣测人心的本事。” “那你猜猜，接下来，京城会发生什么？” 这个要怎么猜？ 暖玉想了想，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父子夺权？” 卫宸已经不仅是挑眉了，他想把暖玉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他喜欢暖玉这般艳丽四射的模样。就像牡丹，成亲前还是个花蕾，如今已全然绽放。 远远的，已闻到沁人的香气。 第五百七十九章 擢升 一　　第五百七十九章擢升 卫宸喜欢暖玉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有多喜欢？ 最初不过觉得暖玉是卫家少有的能称为亲人的人。后来只要想到以后暖玉会嫁做他人妇，满心的不舍。 那时候因着旁人的闲言碎语，他已经开始怀疑暖玉的出身。 然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暖玉深深装进心里。 再也容不得她离开他。 想着一路和暖玉走来，多少劫难！没人祝福他们，没人觉得他们真的能成亲。 旁人越是赌咒他们……兄妹悖伦，门不当户不对，他还是如愿娶了暖玉。 他的人生可以分为几段，初生到遇到暖玉，浑浑噩噩。 遇到暖玉到成亲前，时而忧愁时而欢喜。 如愿娶到暖玉后，是他新人生的伊始…… 翌日，暖玉和卫宸正在用早膳，王述急匆匆的进了饭厅。 “少爷，少夫人。有内侍前来传旨。请少爷速去前厅接旨。” 卫宸和暖玉对视一眼。“你安心吃饭，二哥去去就回。”既然没有点名要暖玉一同接旨，卫宸也没有辛苦暖玉的意思。 吩咐完，又交待丫头服侍好暖玉。 卫宸这才跟了王述一起向院外走去。 “……爷，那宫人进门便道恭喜少爷，想必，圣上终于要给少爷升官了。” 传旨分很多种，有的是加官进爵，这种上门便要道恭喜，主人一喜，赏钱自然给的多。 还有便是那种抄家灭门的，传这样的旨意，宫人向来二话不说，展开圣旨便念，念完调头回宫。 晦气，血腥，自然是能不沾便不沾…… 圣旨是喜是见血，看用什么颜色的细绳子拴着。 但凡明黄，那就要道恭喜。 红色，便是要见晦气的。 如今带着明黄绑绳的圣旨送到小卫府。 除了升官，王述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能齐君拟旨的原因。 卫宸脸上神情几乎没有变化，王述最佩服卫宸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卫宸便是，第二个便是自家小姐。“最多不过五六品的官职，而且一定是能随时入宫，却又不掌实权的。实在没什么好欢喜的。” 他来京城已经小有年头了。 也是时候升一升官级了。何况就像暖玉所说，‘父子相争’……这时候齐君便是猜忌他，也不愿让他去给太子效命。所以他一定会给他一个即不掌实权，却又能入殿听政的官职。 果然。 宫人传旨，擢升卫宸为从六品修撰。 供职翰林院。 接了旨意，打赏了内侍。内侍怀揣着银子，很是满意的离去。 一旁王述，柴飞平，李二等人齐声道着恭喜。虽然只是从六品的官职，可比先前的末品简直是连升几级。 可以称为飞升了。卫宸摆摆手。 “不过是个史官。最多替皇帝拟个章程罢了。” “主子这话说若是传出去，让那些七八*九品的小吏听了，还不疯癫了。总也是天子近臣，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准下次主子便一越成为翰林学士了。”王述轻笑着开口。“王述说的属下这些粗人虽然听不懂，可属下知道王述说的一定不会错。只要能天天上朝听政，哪怕九品的官位又如何。主子依旧是主子，在我等心中谁也比不上。”李二随后开了口。 什么翰林院啊，品级啊。 柴飞平和李二这些武夫到如今提起来还是晕头转向。 他们也不需知道这些，只需一心忠于卫宸。 自家公子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像是让他们去如意斋门外卖玉。 短短一个月功夫，他们这些从济北道来的一干兄弟大多置了院子。甚至有几个如今已经另娶了房媳妇。总之，他们来之前，满心担忧京城没他们的容身之处，不足一年功夫，他们已经在京城站稳了。 只这一条，柴飞平等人对卫宸就真心的佩服。 至于官职几品？ 不过是虚名罢了。 “你等莽夫，以后少出些门吧。如今咱们小卫府在京城也算是颇负盛名，可尔等一开口，小卫府登时便被拉成平头百姓了。” 王述轻叹道。 “平头百姓又如何，没有平头百姓，哪有达官贵人？王兄弟，就像公子说的，你眼皮子太浅了。” 李二一本正经的反驳。 王述摇摇头，决定不再和这些人计较。这些人对主子忠心无二，只是性情却十分顽劣。除了卫宸，谁也驾驭不了他们。 “都少说几句吧，主子心里自有计较。”最后还是一旁不言不语的毛金开了口。 他如今也归属卫家，被暖玉分到卫宸手下做事。 卫宸多看了毛金一眼，然后淡淡说道。“明日开始，我便要天天上朝了。小卫府便交给尔等了。不管发生什么，你们要护好夫人。若是夫人伤了根汗毛，尔等提头来见。” ‘诺’…… 诸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卫宸又分别给诸人分派了差事。 王述帮着暖玉照看小卫府，正式走马上任为小卫府总管事。 毛金主管暖玉的私产，还有卫家明面上一些生意。 柴飞平负责护卫小卫府安全。 李二分管卫宸名下私产。 诸人领命。 卫宸被擢升的消息很快传到楚家和林家…… 楚老将军前两天在殿上受了刺激，这几天称病在家。听到这个消息，只轻叹了一声。 卫宸这几年立下的功劳，简直馨竹难书。最后竟然只给了一个从六品的官职。而且还是个史官……这简直就是明升暗贬。以前卫宸末品官职的时候，还经常进宫给齐君出谋划策。如今虽然能堂堂正正入殿听政了，可是却只能站在一旁，记录一些皇帝之言。 楚老将军以为凭着自己的功劳，凭着楚家的面子。 他们老两口出京根本不算问题。 不过是上道折子和齐君请示一下的小事，最后竟然被强行留在京城。 如今齐君更是明目张胆的欺负卫宸。 先前他还觉得齐天治是个良才，未来也会是个明君。自从齐天治殿上对楚老夫人的求助冷漠以对，楚老将军突然意识到。 齐天治认他为师，说是从他身上能学到用兵之道……用兵之道齐天治学到几成楚老将军不知，不过那些和楚家交好的武将，如今跑太子府跑的越发的勤快了。 第五百八十章 小卫府日常 第五百八十章小卫府日常 到了此时，楚老将军如果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那他真是猪脑子了。 他全心全意对他，不惜倾囊相授。可他倒好，却只想用他，用楚家的名望来笼络人心。 如今他成了人心所向，他这个老头子，便可有可无了。 楚老将军心里不舒服，楚老夫人看了即头疼又心疼，最终将楚老将军支使来小卫府。说是孙女婿卫宸能开导他。 楚老将军虽然觉得面子有失，可是里子更重要。 想着卫宸心眼多，这事怕是还真得和卫宸商量。 于是楚老将军亲自上门，正好卫宸刚下朝。 楚老将军如今赋闲在家，并不需每日上朝，若是需楚老将军上朝，齐君会派人传唤。 已经初夏时节，暖玉准备了荷叶清粥。 她亲自替楚老将军和卫宸盛了粥，然后挥手屏退了丫头。 楚老将军看着面前泛着碧绿色泽的荷叶粥，越发想念暖玉未出嫁前。 那时候想见一见孙女，只要招唤一声便可，如今却是小卫府的座上客。一主一客，楚老将军这心里啊，滋味别提多难辩了。 暖玉陪在一旁，替二人斟茶盛粥。楚老将军一连喝了三碗，这才放下碗筷。“看到暖玉，祖父终于胃口大开了。”卫宸笑着说道。 “你这话说的不假，祖父这几天是吃不下睡不着。今日看到暖玉，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这粥是暖玉亲手所盛，我自然要多喝两碗。” “祖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卫宸顺势问道。 提起烦心事，楚老将军轻叹一声。 然后说了那日自己本以为板上钉钉之事。过后更是发现齐天治利用了他。 好在楚老将军还没糊涂到和齐天治说起楚家密辛。 “宸小子，我只是弄不清齐君为什么不让我和你祖母出京。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就想趁着还有口气，带着你祖母去见见世面，去外面走一走，看看我齐国大好河山。却被齐君拦下，齐君拦便拦了，我最近和太子走的十分近，心里想着太子这时候应该出面替我说句话吧，可是齐天治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事后解释说齐君那时候在气头上，如果他开口，齐君会更加震怒，那我和你祖母要想离京更是难上加难。我有腿有脚，就是想出个京，怎么就不行？便是路上真的碰到强盗，被杀被剐，老头子也毫无怨言。”楚老将军说到最后，简直就是口无遮拦起来。 暖玉赶忙轻顺着楚老将军后背，怕他气坏了身子。 “祖父越说越不着边际了。什么叫被杀被剐也毫无怨言。祖父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我和二哥还没孝敬祖父呢……”听到暖玉细声细语的劝慰，楚老将军勉强按捺着心中怒意。 “其实道理十分简单，连暖玉都明白。便让暖玉说给祖父听吧。” 楚老将军一脸的惊诧。 转身去看暖玉。 暖玉看向卫宸，卫宸轻轻点点头，暖玉这才缓缓开口。 说的便和那天她和卫宸说那番话。 无非是齐君对楚家不放心，所以是不可能允了楚老将军出京的。 “天地良心，祖父若对皇家有二心，便让天雷劈死我。” 他满腔的忠心，楚家世代忠良，换来的却是……“我楚家世代忠良。百年来，我楚家先祖有多少死要杀场上。马革裹尸而还……我楚家何曾有过一句怨言。时至今日，我楚家在杀场上抛头颅撒热血，换来的却是猜忌。暖玉，你告诉祖父，祖父这辈子活的值不值？” “值。祖父是为了齐国百姓而战。” 楚老将军眼睛一亮。 “说的不错，我不是为了齐家征战杀场，我是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安宁日子。事已到此，我也算看透了皇家……宸儿，你可不得不防啊。” 卫宸自是点头，又凑到楚老将军身边，和楚老将军说了几句什么。 楚老将军初时有些迟疑，最终点了头。 “好，我和你祖母便在家里等你的消息……” 小夫妻送走了楚老将军，暖玉不由得一声轻叹。“世代忠良，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委实让人心寒。” “不破不立。心寒些也好。经此一事，祖父再不会轻信齐天治的话了。” “二哥，你有什么打算？你最后和祖父说了什么？祖父回家等什么消息？” “……天机不可泄露。”卫宸答。 暖玉眨了眨眼睛，决定去书房看齐彦，她今晚便陪着齐彦留宿在书房了。 卫宸有些好笑的看着暖玉‘负气’而去，直到暖玉和丫头过了转角，他才转身而去…… 书房中。 齐彦见到暖玉欢呼一声，扑进暖玉怀里。“阿姐，你怎么才来？” “你姐夫说给你安排了新功课，如果我来，扰了你做学问如何是好？” 齐小娃还没学会骂人的话，所以只能在心中恨卫宸拆散他们姐弟……那天过后，自家阿姐每隔三天才露一次面。美其名曰怕打扰他。 天知道他每天面对卫宸那张脸，日子过的多么的苦闷。 “不会的，我会用功，争取在阿姐来前便做好功课。” 为了能见暖玉，能和暖玉多相处一会。齐小娃也是拼了。要知道卫宸留的课业对于一个七岁的娃，着实不算轻松。 暖玉欣慰的摸了摸齐彦的头，心中不由得想到，如果林玥琋还在人世该有多好。她见到齐彦这么用功，一定会欣喜万分的。 暖玉检查过齐彦的课业，果然如他所说，完成的很好。她这才破例多陪了齐彦半个时辰。 至于她说过的气话，说要陪齐彦留宿书房，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天还未黑，卫宸已经来书房逮人了。 “娇娇儿……林赫来了。” 暖玉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过林赫了。 闻言不由得面露意外之色。“师父怎么突然来了？” “……他有事要说，你随我一起去见他吧。” 暖玉点头应下。齐小娃在一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你暂时还不能出院子。你如果想舅舅了，便求一求姐夫，姐夫便带你舅舅来看你。” 求卫宸？ 这么没面子的事，齐小娃才不屑做。 “……阿姐，我想舅舅了。”小娃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第五百八十一章 舅舅到访 第五百八十一章舅舅到访 卫宸含笑看向齐彦。齐小娃觉得卫宸那笑简直就是笑里藏刀。如果不是阿姐在，卫宸一定会用眼睛飞他刀子的，阿姐没进小卫府前，卫宸天天向他飞眼刀子。暖玉也知道滋事体大，卫宸既然那样说了，事情便一定要按了卫宸的去办。她虽然疼齐彦，可也不会溺爱他。所以她笑着对彦小娃到。“彦儿乖，要听姐夫的话。” 齐彦嘟着唇。 真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疼。 以他对卫宸的了解，如果他不听卫宸的话，那想见舅舅的愿望一定会落空。所以彦小娃委委屈屈的对卫宸拜了拜。稚声稚气的道。“拜托姐夫了。” 一声姐夫，唤和卫宸简直身心舒畅。 许是他这人注定不招人喜欢。 这世上除了暖玉，似乎没人喜欢他。 楚文靖，齐凌，林赫，如今再加个彦小娃。但凡是男人，见到他，似乎都要争个高下。连齐彦这稚龄小娃也不例外。 不过想在他这里占了上风……看到一旁的暖玉，卫宸突然反应过来。 也许，偶尔也该示个弱。于是卫宸一幅小娃何必多礼的神情。 “姐夫不过说笑罢了。你舅舅来访，主要便是看你的，一会姐夫便带着你舅舅来书房。” 齐彦还不太懂什么叫憋屈，不过大体上，过了今天他便能明白了。真是，真是……一言难尽啊。 暖玉笑看着卫宸和齐彦，他们一个是她亲弟，一个是她夫君。是这世上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亲如兄弟，她心里觉得即高兴又欣慰。 明明被‘欺负’了，可是齐彦还得谢过卫宸。 姐夫小舅子两个你来我往的过招。 暖玉站在一旁，越发觉得二人关系好。 齐彦这阵子都在小卫府，由卫宸教导，可见卫宸对齐彦是用了心的，这娃自幼母亲娇惯，父亲严厉。养成了齐彦有些跋扈却又极度敏*感，渴求旁人赞同的性子。“彦儿乖，姐姐先去见舅舅，然后一定让舅舅来看你。” 于是卫宸和暖玉相携而去。 留下彦小娃扒在门边一脸的期盼之色。 待客厅中。 林赫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茶盏。这小卫府倒真是不同凡想，暖玉成亲时，他只谴人送了贺礼，关未亲临小卫府。 如今想来心里竟然有那么几分悔意。 林赫这人，平心没什么大志愿，唯愿活的自在些。 卫宸这小卫府布置的，便颇合他心意，后院一个院子，余下的都是园子。 时至初夏，这景致便独树一帜，一个院子，表示操守。男人也该有操守，那种见到漂亮女人就想抢回府上的，在林赫看来，本就是人品恶劣者。 林赫甚至动了回去把自己住的院子在娶妻前也改改。 只留主院，几个比邻的小跨院便改成园子，再在其中挖个池子出来，种些莲…… 正想到这里，卫宸和暖玉到了。 他已经有阵子没见到暖玉了，在林赫心中，觉得暖玉始终是个小姑娘，如今做妇人打扮的暖玉，让林赫不由得眼前一亮。 便是有一种人，无论做什么打扮，都会让人惊*艳，暖玉便是如此。 可以看出嫁给卫宸后，暖玉过的很好。小脸红润，脸上神情即平和又温婉。 看起来竟然比在楚家时，还要好上几分。 林赫以前还曾犹豫，觉得卫宸不是暖玉良配。卫宸自然是个有本事的，可就因为卫宸这样的性子，造就他注定此生不会甘于平凡。嫁给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暖玉会幸福吗？ 这也是林赫昔日相中计家的原因。 计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家道殷实，那计宏礼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只是他再三撮合，也敌不过暖玉和卫宸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 “舅舅……”卫宸和暖玉好像商量好一般，齐声唤道，唤完，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笑。 林赫：“……”用不用才见面便刺激他啊。显摆他有媳妇儿，他没有吗？他很快也会有的。 “不必多礼了。暖玉，你不地道，你若换我师傅，卫宸也要跟着唤我一声师父，当年我有心收这小子在身边，他死活不愿，好像我会把他卖了似的。便是卖，也会许他一个锦绣前程的。” “舅舅说笑了。”卫宸淡笑着回应。 他哪里说笑了，他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那些卫宸不想让暖玉知道的过往，林赫自然不会有机会细说。 丫头再次上了茶，卫宸和林赫左右落坐，暖玉坐在卫宸下首。“舅舅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要事？” 卫宸才不想林赫久留呢。 这人以前一心撮合暖玉和计宏礼，虽然没真的做出什么伤害暖玉的事。 可在卫宸心中也是劣迹累累。“卫宸，你如今好歹唤我一声舅舅。舅舅这个长辈亲自登门，你和暖玉不该打扫出客院，热情的留舅舅小住几天吗？” “舅舅也看到了，小卫府压根便没有客院。客院的地方，都被我修成园子了……舅舅也知道，暖玉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被拿来当了挡箭牌的暖玉……她何时说过喜欢花花草~草了，不过卫宸修的这园子，她确是喜欢。 “我可以和彦儿挤在一起。”林赫自认是个好说话的。 卫宸笑笑，不再多说。 林赫一怔，卫宸不再反驳几句吗？这么顺从的卫宸，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只顾着跟你斗智了。险些忘了正事。齐王爷已经上了折子。言已寻知半路偷袭他的幕后黑手……折子上请求陛下替彦儿报仇。若是陛下不能替彦儿报仇，他便挥手北上，亲自斩了杀子仇人。” “幕后黑手……”暖玉看向卫宸。 卫宸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齐凌走之前，他们曾有过几次深谈。 对于下一步如何走？怎么走？他和齐凌只是空想，都不能一锤定音。 他们商定，便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走。 “如今齐国诸道，只淮阳道最是安稳。济北道因为金矿，官员们想要当这一道之守，已经几乎争破了头。”先前齐君直接册封齐天朔为济北王，旨意才下，齐天朔便和卫宸发生了争执。而且伤了卫宸…… 第五百八十二章 谨妃之仇 第五百八十二章谨妃之仇 如今齐天朔只是空有济北王的名头，却未亲赴济北道。 朝臣们见缝插针，保举，举荐……但凡能想到的招术，通通甩了出来。要知道济北道那金矿，如果开采得当。济北道成数道之守简直指日可待。 “顺着内平峰开采，据说离金矿百余里处，可能还有个铁矿……卫宸，你知道一个铁矿意味着什么吗？” 金矿稀缺，可真要比较，也许铁矿更重要。 要知道兵器，铠甲，有了铁矿，都能打造出来。有了金子，可以买回所需的一切，可也不如自己亲自打造。总之，如今的济北道几乎成了群狼环伺之地…… “意味着济北道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舅舅，要变天了。”林赫表情沉稳的点头。 虽说发现金矿铁矿是好事，可是像卫宸和林赫这样心思剔透的，并不希望此时矿藏暴露出来。 若齐君是个明君。 能对矿藏善加利用，无疑可以大涨齐国国威。可是齐君不是，从他打算将济北道交给齐天朔，便知其猜忌本性。 大家试想，一个诺大的宝藏落在一个昏君手中，除了挥霍无度，引起旁人觊觎，卫宸实在想不出齐君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是。你所想不错。齐王爷给我的私信中也是这么写的。他说金铁矿之事，已经引起了领国的注意……虽说和领国有议和文书，可也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若是敌军来犯，如今边境可没有楚家父子坐镇。王爷说，济北道危矣。” 如今济北道群龙无首，诸镇各自为政。 许县令还留在凌昌镇，时常和楚小将军互通有无。 楚小将军叮嘱许县令，一定不能贪心，守好他的一亩三分地便是，不管谁去采矿，凌昌镇不要掺和。 济北王府一脉被擒后，齐君先后派了几个官员去济北道，不是死在途中，便是到任后被地方势力排挤，根本没法在济北道施为。也许当时齐君想着派自己儿子去，用皇子的身份震慑一下济北道诸镇。 可一个齐姓，在京城可以横行。 在济北道，却不一定好用。 这道理朝臣们也曾在殿上提起，可是齐君不以为然，依旧固执已见。 卫宸和齐天朔打了一架，虽然受了重伤。可因此齐天朔未能前往济北道，这在朝臣们看来，卫宸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济北道若是交到齐天朔手中。 想想便让人觉得胆寒…… 齐君自诩是个明君，甚至妄图做个名留青史的明君，可他的所做所为，尤其是近两年，几乎与昏君无疑了。猜忌楚家，打压楚家，甚至不惜迁怒谨妃。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让人心寒的事。“齐王爷指认的莫后之人是谁？” “……夏家。”林赫答。 卫宸一点也不意外。 自从楚文靖在宫中出了事，卫宸心中便隐隐有了这个认知。 齐凌一定会替楚文谨报仇的。夏皇后暗害楚文谨之事，不会轻意被搪塞过去的。 此事由暖玉在殿上堂而皇之的提出。 也曾引得一时热议，甚至齐君指派了官员查证。查来查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夏皇后手下几个宫人，因楚文谨当年得*宠*时态度倨傲，她们始终记恨着，这才趁着楚文谨失势时出手教训。 最终以将几个宫女逐出宫门结案。 这事人们虽然表面上会道一句公正，恶人恶报。可是内情如何，大家谁不得心如明镜。 夏皇后就是仗着皇后身份故意陷害欺负楚文谨了？又能如何？ 齐君就是纵容夏皇后所为了，又能如何？整个天下都是齐家的……谁又胡治天子包庇纵容之罪。 这样的结果，齐凌当时什么也没说。 如今，他正大光明的迁怒夏家…… 而且理由充分。 证据？他的话就是证据。同样姓了齐姓。他说幕后黑手是夏家人，便是夏家人。 暖玉听完，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来。他对齐凌和楚文谨都没恨意。当初她被弃甘宁道，也是造化弄人。齐凌离京前，她虽然认了父亲。可心里始终觉得齐凌并不像她的亲人。 她可以心无旁骛的和楚文靖撒娇。 和楚老将军说笑。可是在齐凌面前，始终有些拘谨。 此时听林赫说齐凌对夏家发难，暖玉突然觉得，齐凌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齐君如何反应？” 卫宸问道。 今日殿上齐君并未提起淮阳王三个字。想来这事，齐君并不想声张。林赫既然提起，必是知道些内情的。果然，林赫冷笑着道。“当时便撕了折子。” 齐君这样的反应，卫宸早已预料到了。 “齐君不想事情透露出去。” “那是自然，和淮阳王相比，他自然更相信夏家。” 这事没人比齐君更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齐凌给他出了个难题。 舍夏家，万事大吉。 不舍夏家，齐凌便有理由反。 哪个结果都不是齐君喜欢的。兄弟相残这种戏码，总归不应该发生在明君身上。 其实齐君多虑了，叔侄相残都上演了，也不差一出兄弟倒戈相残了。“齐君既然想瞒，我们便让这事人尽皆知。便是不能将夏家连根拔起，总也能重伤夏家。”林赫开口说道，这也是他登门的原因。 这种算计人的事，还是卫宸做起来更得心应手。 卫宸点头。对于林赫的一语双关，直接无视。暖玉根本不在意。 以前他还会在意些，怕自己在暖玉心里有了坏印象。 和前世的他比起来，如今的他，简直良善过了头。所以多些坏话加注在身上，暖玉不仅不会嫌弃，没准还能觉得亲切些呢。 “这事交给我。三日时间，我会让全京城都知道此事。” “小心些，小心齐君生疑。和齐王爷关系最近的便是楚家，林家，如今还有一个你，谁让你娶了淮阳王的义女……” “即便不是我们透露出去的，齐君也会怀疑我们。索性我们便将计就计……” 如何一个将计就计，林赫追问，卫宸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林赫撇嘴。“有什么天机，无非是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不管见不见得光，好用便是。”不必卫宸开口，暖玉已经轻声回道。 第五百八十三章 卫家媳妇 第五百八十三章卫家媳妇 林赫睁大眼睛，似乎被吓到了。 他和卫宸以前商量什么事情，都是背着暖玉的，今天卫宸直接带了暖玉来，林赫本就有些惊诧。 说话时，暖玉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林赫便没多想，以为只是小两口亲亲~热热的一起待客。直到说到最后……卫宸以前十分在乎自己的形象，或者说卫宸十分在乎在暖玉心中的形象，今天不仅不在意了，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在暖玉面前暴露出本性来。而暖玉非但不惊讶，反而还帮卫宸说话。 林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如果他连累无辜呢？” “即能被连累，便称不上无辜。”暖玉毫不迟疑的回道。 “丫头，一阵子不见，你倒真的成了‘卫家媳妇’了。”保卫的卫，可非卫家的卫。 “舅舅谬赞。” 林赫：“……”以前林赫还觉得如果被人堵的无话可说，便是那人没本事。如今倒是真的身临其境一回。他真的，真的有种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感觉。似乎他说什么，暖玉都有话应对他。偏偏他还看出暖玉并不是真的想与他为难，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认为卫宸不管做什么，哪怕伤天害理，也一定是损失小部分而保全大部分，就是人们总喜欢挂在嘴边的重大义。 这对卫宸来说自然是窝心，夫唱妇随。对林赫来说，便是堵心了。 林赫深深看向卫宸，卫宸回以浅笑。 林赫轻哼一声，心中腹诽，他也会娶媳妇儿的，他的媳妇儿将来也一定会和他夫唱妇随，所以没什么好值得他羡慕的。 说完政事，接下来便是齐彦的事了。 “……你小子瞒的真紧，家父家母因为彦儿的事，双双病了。”虽然算不上怨怼，可对于卫宸的隐瞒功夫，林赫也着实‘佩服’，眼睁睁看着林家因齐彦下落不明而乱成一锅粥，卫宸竟然没有透露丝毫。 “以防万一。”卫宸答。 林赫没有反驳。很多时候做事情，便要像卫宸这样。虽然心狠，可是却能事半功倍。 若是那时候卫宸开口，便是家人守口如瓶，也难保哪个人露出异样来，或许一个异常的神情，便能让事情败露。这样的险，换成是林赫也不会冒。 “如今怎么肯说了。” “这里是小卫府……” 卫宸答，林赫一滞。随后暗中骂了句阴险。这不明摆着说他们林家‘不干净’吗？ 虽然是事实，林家那么大难保会被鱼目混珠。可被卫宸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林赫的心情也着实有些不美好。这个宅子是卫宸亲自操刀，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家里的下人也都是卫宸精挑细选出来的，能保证各个忠心无二。 所以卫宸才敢将齐彦放在身边。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始至终，都没人怀疑卫宸动过手脚。 如今齐凌折子已上，齐君如今再没时间去追究齐彦是死是活了……再加上那些‘歹人’都控制在卫宸的楚文靖手中，对方便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找不到知情之人询问。 双管齐下，才造就了如今齐君的焦头烂额。 齐君登基以来，虽然不像史书上昏君那般酒池肉林，可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少。 因性子倨傲，齐君行事向来独断专行，就像是当年把济北道和淮阳道当做封地给了当年的济北王和如今的淮阳王。 只是为了博一个宽厚的名声，实则他心不甘情不愿。 给了后，便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要收回来。这才有了去岁的济北道之变……前济北王固然该罢黜，可是当年齐君明知道其为人秉性，却还是把济北道拱手相送。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吗？ 近些年更是没少祸害忠臣良将。 时至今日，楚家之所以没被齐君赶尽杀绝，皆因祖宗庇佑。 楚家若无那百年基业，齐君一早便对楚家下杀招了。还会几次三番‘心软’。 林赫一时间想了很多，最终不得不承认卫宸行事无错。“罢了，事情过去便过去了。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以后你打算如何安置彦儿？” 这才是重要的。 齐凌以替齐彦报仇为名兴兵，齐彦将来怎么现于人前，还要多多斟酌。 “他还小，暂时便留在我府上。齐王爷离开前，我们曾经深谈过一次。齐王爷希望由我亲自教导齐彦长大……” 林赫沉默。 他一直知道相比他教导齐彦，其实齐凌更希望是卫宸管教齐彦。 卫宸虽然年轻，可是行事老辣，手段高明。齐凌一直觉得齐彦被其母*宠*的太孱弱了些。 林赫也能教导齐彦，可因着林玥琋的关系，难免会纵容齐彦。 再加上齐凌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总之，齐彦放在卫宸这里，齐凌最放心。 至于将来齐彦回淮阳道……只说受伤失散便是了。在齐彦不能自保前，齐凌并不打算接回儿子。 按齐凌的话说，这几年他根本兼顾不了照顾儿子，齐彦还是留在京城，由卫宸和暖玉照顾为好。林赫也想到了，齐凌如今自己都分身乏术，哪有心力教导齐彦。留在卫宸这里，也许对齐彦才是最好的。卫宸和暖玉是他的至亲，而且卫宸有心计，能护好他们姐弟二人。“如此也好，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便来告诉我。彦儿是长姐仅存的骨血，林家为了彦儿，定然不惜肝脑涂地。” 卫宸目光凝重的点头。 齐彦留在京城，看似安全，却也凶险。 何况局势瞬息万变。将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知道。有林家这句话，卫宸行事还能更大胆些…… 便是卫宸不开口，林赫也一定要亲眼看看齐彦的，这才是他来小卫府的主要目的。 家中老父老母可是望眼欲穿。只是因着身份的关系，不便亲自前来。几人才走进院子，便听到书房中有朗朗的读书声…… 林赫不由得眉毛一挑，他一下便听出来那是齐彦。 要知道六七岁的孩子，正是顽劣的时候。再加上自家长姐的娇惯，齐彦本性虽然不坏，可也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欠债的日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欠债的日子 初来京城那阵子，为了能让齐彦识字，林赫简直是想尽了办法。最终也是无奈，才想着带到暖玉面前，二人虽然差了七八岁，可暖玉未嫁人前，勉强也能称为孩子。 两个小孩子一起玩玩闹闹，再加上暖玉聪慧，说不定齐彦便能茅塞顿开，一下子爱上了做学问呢。 谁知道他对识字依然兴趣乏乏，倒是对去楚家做客兴趣盎然的很。 林赫绞尽脑汁几个月都无解的难题，如今……“你是怎么让彦儿听话的？”林赫是真的好奇。卫宸挑挑眉，看向身边的暖玉。“不难，他每天都要背五首诗，写五篇大字，完不成第二天翻倍。什么时候欠我的还清了，我便让他见暖玉。” 这下不仅是林赫咂舌了，连一旁的暖玉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看向卫宸。 卫宸觉得挺平常的，不听话的孩子便该严管。 “……他最多时候欠了你多少‘债’？”林赫开始同情彦小娃了。 “不多，几十首诗，百来篇大字吧。” 卫宸说的轻描淡写。林赫轻叹，铁血汉子便是这么练成的。便因卫宸这个严师，将来齐彦一定大有作为，要不都对不起小小年纪便欠下这般的巨债。 暖玉心道，难不成卫宸一直瞒着她，不告诉她齐彦的情况，是因为齐彦欠了债…… 暖玉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了，让卫宸想忽视都不能。“别想了，一直不告诉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举债在身，自然要把欠债还清才算……” 严师，严师，真是严师啊。这时候林赫越发同情齐彦了。小娃才七岁，如果能平安长大，多亏老天爷怜悯了。“不过几首诗几篇字，值得大精小怪……暖玉小时候我也是这么管教的。”卫宸大言不惭的说道。 林赫的目光马上转向暖玉。 暖玉先是疑惑，随后回想到自己的童年生活……脸红了。 林赫一挑眉，心道难怪卫宸对齐彦这么严厉，原来是历史沿袭。他对暖玉都能下的了狠心，何况是齐彦，这么一想，林赫反倒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大惊小怪了。就像卫宸说的，不过几首诗几篇字罢了，只要每天能按时完成，不欠下巨债，日子还是能过的。 殊不知，暖玉脸红是因为心虚。她像齐彦这么大的时候，卫宸确实也曾给她每天布置课业，只是都被她撒娇带耍赖的搪塞过去了。 至于还债，那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欠了卫宸的债，她便从来没还过。不仅没还过，反而还处处占卫宸的便宜。 卫宸好笑的看向暖玉，见到暖玉的神情，脸上笑意更深了。 媳妇儿和小舅子自然是要区别对待的。 几人挑了帘子进门，齐彦眼睛登时一亮。欢欢喜喜的唤着舅舅，林赫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当舅舅也当了七年了，这娃见到他何曾这样喜逐颜开过。 “彦儿，让舅舅看看……长高了，也壮了。”看来卫宸把齐彦照顾的很好。 齐彦努力吸了吸鼻子，意图把自己有些凸起来的小肚子努力缩一缩。以此证明卫宸虐待他…… 虽然林赫不能救他出火坑，可好歹能帮他求求情。 他今天的诗还没背下来呢，字也还没动笔。偏偏林赫对于齐彦的心思一点也没看透。对于齐彦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只顾着上下打量小娃是不是哪里瘦了。齐小娃那喜悦之情顿时便淡了，等来了舅舅也没用啊。他一会还得背诗写字…… 要不然明天便见不到阿姐了。 齐彦年纪虽然小，可也知道要保护阿姐…… 男子汉大丈夫是要面子的。便是再不想去背诗，也不能开口求阿姐，太伤面子了。于是齐小娃挣脱林赫的怀抱，乖乖的回到书案前。 林赫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吸引力竟然比不过那张书案。 “……彦儿，舅舅特意来看你。”来之前，老父老母叮嘱，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小娃这阵子过的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受没受委屈。 这委屈并不一定来自于卫宸，而是卫家。毕竟齐彦的身份在卫家并不公开，没人知道齐彦实际上是淮阳王府的小世子。“我得写字去了，外祖父曾教导过我，课业为重，舅舅，请代彦儿问候外祖父，外祖母。”齐小娃说完，埋首挥笔。 林赫那个感动啊。 看向卫宸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简直就是神迹啊。齐彦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课业为重。还知道让他代为问候家中长辈。 懂事，真懂事了。不一样，和以前大不一样，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 还是齐凌眼光准，给彦儿挑了个顶好的师傅。 “既然如此，舅舅便不扰你了。你认真练字，好好背诗……” 林赫说完，三人转身离开书房。 院中，林赫一脸动容的看向卫宸。“还是你小子有法子，彦儿这孩子虽然性子不坏，却有些顽劣。以前在林家时，我用尽了法子，也不能让他安下心来识字……” 卫宸很是谦逊的表示自己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其实真正想说的却是林赫不够聪明，没抓住小娃的痛处。 如今小娃最在意的便是暖玉，只要罚他不做完功课不能见暖玉，小娃诗背的尤其快，别说一天五首，便是十首，怕是小娃咬咬牙也能背下来。 这么一想，卫宸觉得自己还是挺和蔼可亲的。 “彦儿只是性子不定，如今有二哥教管着，性子也越来越沉稳了。想必义母在天有灵，也必会欣慰的。” 林赫轻叹。 “是啊，姐姐若泉下有知，定然会安心的。” 一旁卫宸抬头望天…… 看过齐彦，林赫告辞，和卫宸约定过些时候再来看齐彦。这其间，卫宸便安排如何让夏家成为替罪羊，替楚文谨报仇。 小夫妻送走了林赫，卫宸抬头看看天色。 还早，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 齐彦那些字也要大约写上一个时辰。 一时无事，不如……“娇娇儿，我们回房。”“这时候回房？二哥不用去教彦儿识字吗？”“……明日再教。我今天不算他欠债……” 暖玉：“……”所以卫宸这个债主当的挺过瘾。 还有便是回房？回房便回房……大白天的，干嘛脱她外裳。 白日……宣淫，好羞人。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夜半私语 第五百八十五章夜半私语 卫宸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又是新婚…… 于这方面自然十分好奇，得了闲便想着折腾一番。用卫宸的话说，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去折腾。 他是享受了，可是暖玉却是有苦难言啊。 足足一个时辰，直到被折腾的手软脚软，连晚膳都没能爬起来去吃，而是由卫宸亲自端着送到身边。暖玉连端着碗时手臂都有些抖，卫宸索性拿过碗来，一勺一勺喂进暖玉口中。能劳卫二少喂饭，那该是何等的享受啊。 可如果她这幅凄惨模样不是因为他，她会更感激的。 用罢饭，暖玉觉得自己应该和卫宸聊一聊。 “……二哥，我有话说。” “你累坏了，先睡一会。睡醒再说。” 似乎猜到暖玉要说什么，卫宸一脸笑意的劝暖玉先休息一会。暖玉确实觉得累极，全身上下都在疼，她都分不清哪里最疼了。 这滋味，就好像有辆马车从她身上撵了过去一样。 “好，我只睡一小会，我们晚些时候再说话。”卫宸连连点头，亲自替暖玉掖好了被角。 暖玉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待她再睁眼，眼前一片暗沉，有条手臂虚虚搭在她腰间，她整个人几乎都被卫宸拢在怀里。 她的气息喷在那人颈间。头顶，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度……许是感受到了她呼吸变缓，卫宸嘟囔着紧了紧手臂……“二哥拍拍，娇娇儿快睡。” 暖玉：“……”便是在睡梦中，卫宸都把她当成孩子般怜惜着呵护着。 暖玉发现自己身上很清爽，不像入睡前那么粘嗒嗒。 一定是卫宸替她用帕子擦过身子了。 她的事，卫宸向来不假丫头之手…… 许是习武之人，对身边的感觉尤其敏*感些，也或许是卫宸对暖玉太过在意，暗夜中，卫宸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借着混沌的月光，卫宸发现暖玉醒着。 他不由得伸手摸摸暖玉额头，昨天傍晚闹的有些过。他怕暖玉受凉染病。发现暖玉额头一片温热，卫宸先是惊了惊，随后意识到并不发烫，这才放下心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也惊动了暖玉。暖玉抬首，他低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二人正好唇碰到唇。 虽然称不上干柴烈火，可对于暖玉的‘投怀送抱’，卫宸向来没有拒绝的能力。 他呼吸一滞，暖玉随着卫宸的呼吸身子一僵。 她其实有些怕，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卫宸意识到，自己吓到暖玉了。昨晚那场云*雨闹的太过了些。而且暖玉似乎有话要说…… 以他对暖玉的了解，暖玉要说的话八成是和他有关的。 而且多半是控诉他没有分寸，所需无度。要知道他‘饿’了这么多年，突然间能放开胃口，自然有些控制不住。他会克制的，暖玉身子单薄，怕是经受不住他的所需无度。所以，卫宸虽然呼吸乱了分寸，身子却还是后退一些，原本密不透风的二人中间空出了一条缝隙，别看只有一个拳头宽的缝隙，却让暖玉僵直的身子缓缓放软。“娇娇儿，昨天是二哥的错。二哥失了分寸……” 卫宸当先开口，暖玉反倒不好意思接话了。 难不成真的和卫宸就夫妻之事约法三章。 她说不出口…… 暖玉也明白卫宸是真的在意她。像卫宸这样的年纪，哪个男人后院不养着几个侍寝丫头。 可是卫宸没有。他只有她…… “不怪二哥。” “傻娇娇儿，疼了便告诉二哥。” 夜深人静的说这样的话题，实在太考验人的脸皮厚度了，仗着夜色，暖玉小脸便是红的发烫卫宸也看不到。所以她才能和卫宸应对几句，这若是换成白天说，她羞都要羞死了。也不知道她晚天傍晚怎么那样大的胆子，竟然意图和卫宸就这事展开讨论。她根本，根本就说不出口嘛。 “……二哥让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疼……不疼……舒服……喜欢……厌恶……总之，你感觉到什么便说给我听。” 疼和不疼暖玉勉强还能接受。可后面的几个词是什么意思？舒服？喜欢？ 暖玉设想在那个时候，她对卫宸说舒服，说喜欢。那岂不是助长卫宸的狼性！ 哪里是控诉，分明是，分明是调……情。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卫宸调*戏了。暖玉粉拳直直打向卫宸胸膛。卫宸笑着将暖玉的小手包进自己的大手里。 “傻姑娘，才想明白啊……” 暖玉腹诽，谁像他那么满脑子这样的念头，想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卫宸，你再这样欺负我，我，我就回娘家。”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她是不屑用的。不过偶尔回回娘家还是可以的。 反正祖父祖母再加上父亲都盼着她回去。果然，暖玉这话一说，卫宸登时一脸紧张。“好娇娇儿，是二哥不对，二哥以后不欺负你了。” “二哥何时欺负我了？”暖玉故意反问。 卫宸觉得深更半夜的，夫妻间讨论这种事其实有些煞风景，这时候便该做点风花雪月的事。 可想到昨天傍晚那顿大餐，他又觉得自己若是再有什么企图，便是太贪心了。可天知道，怀里抱着心爱的姑娘，又正逢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卫宸绷着一张脸，努力想着朝上那些烦心事。“……昨天傍晚。其实二哥是无心的，谁让我家夫人太过貌美，为夫的一时没能按捺住。还请夫人勿怪。” 卫宸只要一耍宝，暖玉便对他无可奈何了。 “二哥，我真的前辈子欠了你的。” “这辈子二哥欠你，下辈子你再向我讨债，这样我们便能缘定三生了。” 缘定三生！ 暖玉突然觉得这词听起来好让人开怀。连对卫宸的几分怨气也消失殆尽了。 嫁人嫁人，既然嫁了人，总要经历的。祖母在出嫁前曾告诉过她——夫妻和睦。这和睦二字便是要夫妻同心。做妻子的，想丈夫所想，急丈夫所急。只要夫君喜欢的，当妻子的便要接受，要去给。女子三从四德自古流传下来的。 便是卫宸再*宠*她，她也不能得意忘形……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关于房事 第五百八十六章关于房事 那时楚老夫人只担心她欺负卫宸。 其实她哪里能欺负他。明明是他总仗着身高体壮的来欺负她。 卫宸见暖玉不语，以为暖玉还要气头上，不由得轻笑着揽她入怀。“人家是夜夜笙歌，咱们以后隔天‘笙歌’一次可好？” 暖玉轻捶他。“二哥又胡言乱语。” 卫宸似乎有些为难的回应。“你即不愿天天，二哥便忍痛隔天一次。娇娇儿，不能再少了。” 暖玉真想大喊啊。 为什么深更半夜的，卫宸要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这些。 见暖玉不回应，卫宸一脸的忍痛之情。只是帐中太暗，便是借着暗淡的月光，暖玉也看不清卫宸脸上的神情。不过她能想像的出，他此时脸上一定即迟疑又为难。总之，每每遇到不如他意的事，他总摆出这样一幅神情，暖玉已经见怪不怪了。“难不成要三天一次？娇娇儿，你看二哥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吗？” 暖玉实在不解这和若不禁风有什么相干的。 “只有若不禁风的公子哥才需要控制房事……” 轰，暖玉觉得自己的小脸再次烫起来了，他怎么能将房事二字挂在嘴边。暖玉本来已经不觉得疼了，可听完‘房事’二字，暖玉全身又开始疼了。 “卫宸。你再胡言乱语，便……便去睡客房。” “咱家没客房。” “去睡柴房……” 卫宸：“……”撩拨这种事，他总有些控制不住啊，简直不由自主。 “为夫错了。” 见暖玉不为所动，卫宸举起一只手，做赌咒状。“二哥发誓，再不惹你生气了。娇娇儿，别让二哥去睡柴房。” 暖玉叹气。 为什么在外人眼中，卫宸会是个狠毒之辈呢，他明明是个厚脸皮，受占便宜，而且还喜欢欺负他的登徒子啊。 “三更天了，快点闭上眼睛睡觉。” 暖玉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卫宸一个人便把戏份演足了。 这又是讨饶，又是哄她又是逗她的。 暖玉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至于所谓的约法三章……也不过是玩笑罢了。难道还真的分单日子双日子不成。 别说卫宸不肯，便是她也觉得别扭啊。 她本来也没想苛责卫宸，就是有时候他太过份。 可新婚燕尔，似乎也不是不能原谅…… 罢了，谁让她在意他呢。 换成旁人，例如卫瑞，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暖玉记得卫宸说过，卫瑞才满十六，卫夫人便送了房美妾给他。暖玉突然想起了卫瑞上次被绑，后续详情她还不知……上次送淮阳王出京，回城时，楚家送来消息，说是卫瑞被绑了，不拿银子对方就杀人。 卫宸因为救她，身受重伤，最终也没管卫瑞的事。 卫家那时候好像求到了楚家门上。 那时她也有伤在身，全家人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哪有心思理会卫瑞被绑那样的小事。 暖玉后来听说卫瑞平安回府了，可怎么回来的，却不知道。“二哥，上次卫瑞被绑，最终怎么脱的险？” 卫宸虽然奇怪暖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暖玉既然问起，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卫宸自然如实相告。 “是卫瑞和齐天朔串通……齐天朔折在我手上，被齐君斥责禁足。他的属下关了卫瑞几天，见他没什么用，自然放了他……”换句话说，卫瑞的小命齐天朔根本不稀罕。 竟然是这样！难怪祖父祖母提起卫家，总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这事怕是只瞒了她一人。 或许家人是怕她多想吧。毕竟她在卫家生活了十年，曾经把卫老夫人当成嫡亲的祖母相待。 可是卫瑞却串通齐天朔加害她。 “所以你出嫁前，卫老夫人亲自登门送上贺礼，祖母也没让你露面。祖母是心疼你，知道你性子软，不会迁怒卫家。” 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内情在里。 暖玉那时候还曾疑惑为何祖母请了卫老夫人进门，却没让她出面待客。 原来祖母是故意为之，是要用楚家的权势压一压卫家。 “好了，快睡吧，你再不睡，二哥怕是又要和你谈谈风月之事了。”这话的杀伤力着实大，暖玉瞬间闭了眼睛。 耳边响起卫宸的轻笑声。 虽然帐里很暗，可是卫宸不用看，也能想像出暖玉的动作。 他不由得笑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暖玉‘逗’更是其乐无穷。 翌日暖玉睁开眼睛，卫宸早已不在了。 服侍她起身的芷香说，卫宸一早便上朝去了，他叮嘱丫头们不要吵醒她。想到昨天她连晚膳都没出去吃，想必丫头们背后一定会说她‘恃*宠*而骄’的。唉，她的好名声啊。自从进了小卫府，便荡然无存了。 嗜吃，嗜睡。 “夫人在想什么？怎么脸色忽白忽红的？”一边替暖玉梳妆，芷香一边问道。 “在想给你准备什么陪嫁。” 这下换芷香红脸了。“奴婢才不嫁……”这话自然是反话，有那么几分害羞在内。 “不嫁了？你不嫁，这府上可有不少想嫁王述的丫头，要知道如今人家可是王管事了……管着整个小卫府呢。”暖玉逗她。 “夫人都嫁了人，还拿奴婢取笑。奴婢，奴婢嫁。奴婢这辈子只嫁王述。” 见芷香小脸和她一样红了，暖玉这才住口。 府中没有长辈，暖玉日子过的十分自在。用了早饭，去书房和齐彦一起练了几篇大字。 齐彦对于写字本来深恶痛绝。 在齐彦看来，顶天立地的汉子形象便是手握长剑，然后骑着一匹良驹驰骋杀场。 而不是在书房里，握着一根狼毫挥墨。 可是暖玉的字彻底让他颠覆了这个认知。齐彦之所以不愿意写字，大半原因其实是因为卫宸总拿他自己的字当样板。 齐彦觉得自己写上一百年，也及不上卫宸之万一。 可是自家阿姐的字乍看之下，却能以假乱真。 像，几乎和卫宸的字一模一样…… 阿姐一个女人都能写出来，齐彦不相信自己堂堂男子汉写不出。 于是，当天姐弟两个便比赛似的写了一张又一张，齐彦不仅超额完成了功课，还能顺便将以前的欠债一扫而空。 第五百八十七章 装聋作哑 第五百八十七章装聋作哑 彦小娃也是第一次感觉原来识字也挺有趣的。 甚至动了开口求一求卫宸，让卫宸对他再严厉些。阿姐说了，严师才出高徒。 姐弟两个在书房其乐融融。 殿上却是唇枪舌战……一片硝烟。 卫宸的位置在大殿一角，负责记录齐君所说之话。要说这样的差事轮不到卫宸来做，修撰虽有记录皇帝言行之责，可是卫宸才入翰林，这样的‘美差’，多要着落到一些年长的史官身上。只是齐君特意点了卫宸，以至卫宸才入翰林，才当上这修撰没几天，已经弄得人人记恨了。 要知道能常在皇帝面前露面，于升迁大有裨益，没准哪天皇帝一高兴，便会擢升个一官半职的。 而那些新进翰林的官员，没个三年五载，是休想有得见圣颜的机会的。 卫宸是个特例。 他入翰林前便声明鹊起…… 虽然多是‘美’名和‘凶’名。不过这不妨碍京城人人知道有个卫二公子。他虽不是科举入仕，可他下场第一年，便揭露了齐国最大一桩科举舞弊案。小小年纪甚至上京成功告了御状，也使得齐君记住了卫宸这个名字。 随后几年，他虽然官职不高。可始终是齐君的心腹。 替齐君走南闯北，这几年也没少立功。要是论功行赏，卫宸其实不该进翰林院，而是应该进吏部或是兵部合宜。 官员们都明白，那些有实权的位子，齐君压根没打算安排卫宸，最终给他安进了翰林院，做了个没什么实权的从六品修撰。 虽说官品长了，可是待遇……以往齐君招唤卫宸进殿，他还能立在殿尾，如今却只能在殿角奋笔疾书…… 所以，卫宸真实的境遇是，明升真贬。 殿上，杜淳正在说淮阳王之事。 昨晚卫宸看似没做什么，可该安排的事情一早便安排好了。所以虽然才过一*夜，可是京城隐隐已经有了关于淮阳王的谣言。 这事齐君要想继续欺瞒下去，显然是痴人说梦，所以齐君终于把这事摆出来让群臣群策群力了。“……依为臣看，淮阳王一无物证，二无人证，便凭借着一张嘴便指认一切是夏家所为，实在太过牵强了。陛下若是因兄弟之情，而真的严惩夏家……岂不是开了不问证据，只重亲情，草菅人命的先河。依老臣来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杜淳话音落下，平日和杜淳走的近的官员们点头附和。 “杜相说的在理。万事讲究个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即便淮阳王是陛下嫡亲的兄弟，也不能‘指鹿为马’。” 座上齐君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眼睛从开口的诸人脸上一扫而过。 最后定在卢岳身上。 卢岳出列。“依臣来看，淮阳王向来名声极佳……想必王爷是有了真凭实据，才会上这道折子的。若无实证，王爷不会做这等自伤颜面之事。所以此事，该当暂时圈禁夏家，陛派人去查明真相，如果真是夏家所为，必不可姑息……淮阳王妃刚殁，小世子又遭遇意外。这对淮阳王来说，实在打击太大了。陛下还请顾念着和王爷的兄弟之情。” “卢大人所言及是。淮阳王和陛下一母同胞。淮阳王痛失幼子，想必陛下同样痛在心头。”卢岳一派官员们陆续开口。 朝上官员分两个阵营，一派以杜淳为首，支持夏家。 一派以卢岳为首，力保齐凌。 齐君侧头，看向下首的两个儿子。 齐天治，齐天朔。 对于太子上殿，诸臣们已经习以为常，可是齐君突然让六皇子上殿议政…… 朝臣们先前还小声议论了一阵。 诸人想到最近太子治那如日中天的名声，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朝臣们分为两派，当先开口的是齐天朔。“父皇，儿臣觉得王叔做的不对。如果真的证据，便把证据呈上来，父皇也好断案，皇叔只上了一道折子，上面写着夏家害了齐彦。是不是太牵强附会了些。如果父皇只因皇叔一道折子便治夏家的罪，世人会如何说父皇，一定会说父皇太过独断专行，说我皇家仗着身份欺人。” 齐天朔说的一本正经，倒和他素日的品行十分相悖。 齐君点点头，似乎挺满意六子的这番言语。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齐天治…… 齐天治轻轻开口说道。“想必皇叔也知道滋事体大，淮阳道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是连同证人一道送往京城，路上出了什么纰漏可如何是好？所以才先上了这道折子。儿臣素来仰慕皇叔为人，更仰慕皇叔在淮阳道的威望。依儿臣看，皇叔不是会做假之人。” 两个皇子，竟然也一赞一否。 让诸臣意外的是，齐天朔今日这番话倒是循序渐进，有理有据的，丝毫不似平日行事那般毫无章法。 反而是向来沉稳的齐天治。 直言支持齐凌。 甚至毫不避讳的直言仰慕齐凌……这？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啊。 二个皇子话音落下，殿下突然一静。杜淳因着上次栖凤宫宴，夏皇后未能选中自家孙女，而六皇子明知道孙女杜妍的心思，却佯装不知。这根本就是堂而皇之的轻视杜家。那之后杜淳便隐隐向太子靠拢。而卢岳因着楚家，本该和太子亲近，却不知为何，最近竟然有人看到他和六皇子私下见面。所以这…… 杜淳一番言论甚至和六皇子相和，而卢岳一番话亦和太子治不谋而合。 这？这简直就是，就是乱成一锅粥。 杜淳轻咳一声。“老臣觉得六皇子一番言论十分高明。” “太子殿下所言及是。”卢岳也出声附和齐天治。 一时间，殿上诸人屏息……突然间，齐君猛然一挥袖。龙宴上摆的熏炉被齐君一下扫到殿下。 香灰洋洋洒洒飘落，带着一股呛人的气息。 “你们争来争去，倒给朕拿出个章程来！一堆人加起来，都想不出一个应对的法子。朕养着你们何用？” 齐君话音落下，连带着太子治和齐天朔在内，扑通一声跪倒一片。 “臣有罪。”“儿臣有罪……” 第五百八十八章 群策群力 第五百八十八章群策群力 “朕不想听你们告罪，朕要的是法子。淮阳王折子已上，朕要如何回应？是驳了他，还是顺了他的所求拿下夏氏，替齐彦报仇？” 齐君是真的怒了。 齐凌明显便是在逼他。 眼前只有两条路可走，驳，齐凌也许偃旗息鼓，也许……趁机便反了。 世人都赞齐凌行事佳，把淮阳道治理的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这样的名声，哪里是一个王爷能享有的…… 不驳，难道便真的依了齐凌所说，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置夏家。 如果夏氏只是平凡人家，齐君也不至于这么犹豫。 那可是夏氏啊，夏皇后的娘家。如何能轻意动。 淮阳王遇袭的真相，没谁比齐君知道的更清楚了，齐君其实有些投鼠忌器。他派出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如果是死了还好，如果落在齐凌手中……“杜淳，卢岳，你们今天在殿上一定要给朕拿出个章程来。”如果那些人真的落在齐凌手中……齐君想到这里，心中一沉。 他早就有心收复济北淮阳二道的心思。 去年卫宸出马，将济北道收回。如今只余淮阳一道。 想到这里，齐君不由得用眼角余光扫向殿角的卫宸。 他最近确是有意冷落卫宸，谁让卫宸处处与他‘作对’。 当初不娶齐瑞阳齐君还能理解。毕竟他早就有动济北道的意图，想必卫宸是看出来了。所以宁愿和济北王交恶，也没有屈从权势，去和济北王府联姻。 可是他却坚持娶楚暖玉，这点齐君十分不解。 楚家小姐虽美，可是天下美人不止楚暖玉一个。只要卫宸想，要多少美人，他便能给他多少美人。 齐君要的只是卫宸的忠心。 可是卫宸却执意要和楚家联姻。 在明知道他猜忌楚家的前提下，齐君自然大怒……如果不是卫宸惹怒了他，齐君还不舍得让卫宸前往济北道，在齐君看来，济北道之行凶险异常，简直九死一生。倒没想到卫宸运气极佳，齐凌竟然出手相助。如无齐凌最后相助，卫宸怕是要折在济北道了。 因着齐凌出手，他反倒不好轻易去动淮阳道了。 后来林玥琋又死了，齐凌父子带着她的灵柩回淮阳道安葬，他便是皇帝，也没有阻拦的理由。所以他才派人，想在中途结果了齐凌。 至于齐彦……齐君没打算伤他性命的。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接回来养在身边，等将来给他个荣耀的尊位便是，世人定然会赞他行事大度。 齐君设想的很好。谁知道派出去的人一去不回。 如今又等来齐凌的折子。 齐凌明显是在示探他，或者是趁机想要斩他羽翼。 殿下被齐君斥责的诸臣各个愁眉苦脸。神仙打架，受连累的却是他们这些小臣子。齐家兄弟要内讧，他们有什么好法子应对。 附和这个，总会开罪那个。 齐凌折子上虽然没写明证据，可人家确是失了独子。 刚丧妻，又失子，人生凄惨莫过如此了。至于是不是夏氏所为…… 夏家仗着夏皇后，这些年来暗中没少做丧尽天良之事。至于夏家为何出手对付齐凌……诸人看向龙座之上那人。 莫不是圣上指使夏家所为？ 再加上夏家和楚家交好，齐凌出京前，不是刚认了楚暖玉为义女吗？ 那楚暖玉可是做过当殿告发夏皇后的壮举。当时多亏了齐凌出面，这才解了楚暖玉的危机。也许夏家因此迁怒了淮阳王呢。 夏家此举，即迎合了齐君，又能给自己报仇，简直是一举两得之事。 卢岳和杜淳对视一眼，这时候二人也没时间计较从前的政见不合了。“卢大人觉得，此事如何处置妥当？”杜淳拉下老脸问道。“在下一时真的决定不了。如果驳了淮阳王所求，淮阳王会不会一急之下挥师北上，要知道淮阳王可只有那么一个独子。”杜淳也觉得为难。“是啊，而且刚刚丧了妻。哪个没天良的在此时下手，真是其心可诛。” 如果他们知道小声骂的人是坐上皇帝，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吓破了胆。 “卢大人，你说陛下是希望齐王爷……反呢？还是不反呢？” 卢岳眸子微眯。 “杜大人觉得呢。”杜淳心里骂着卢狐狸，嘴上却一幅诚恳的语气说道。 “陛下早就有意把封地收回。不知这次算不算一个良机？” “在下也知道陛下有此宏愿，可是去岁才刚收回济北道，如今便对淮阳道下手……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这种事，自然是快刀斩乱麻为好。趁着淮阳王丧妻失子的当头。一举……”杜淳做了一个挥刀下斩的动作。卢岳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此时卫宸手中握笔，身子比直的端坐着。 突然觉得当这个修撰也没什么不好。 看尽诸般神情，阅遍世人虚伪。还能看座上那表面光鲜，内里污浊的齐国国君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神情，却做着公报私仇，利己毁国之事。 齐凌这次的做法卫宸虽然理解，可不得不说，有些急功近利了。 明明这事不会牵扯到谨妃身上，如今…… 很快，大殿静了下来，最终年纪最大的杜淳出列说道。“臣和卢大人及一干臣工商量过了。觉得此事不管真伪，还是应该查证过再给淮阳王个说法……”也就是，并不支持先动夏氏了。 齐君点点头。 觉得朝臣虽然无用者居多，不过群策群力最终站在夏皇后这边，倒也还算行事有度。 “……你们二人，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要说？”齐君又看向两个儿子。 二人对视一眼，摇头。 最终，齐君的目光却看向角落。 诸人会意，那位年纪轻轻，却立了无数大功的卫大人如今可是修撰。 大家等着卫宸主动开口。 要知道修撰一只虽无实权，可也算是天子近臣，如果得了皇帝赏识，提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可是那卫宸却不知在写什么，一直低着头奋笔疾书。 齐君脸色有些沉。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卫爱卿，你有何高见。” 第五百八十九章 自掘坟墓 第五百八十九章自掘坟墓 卫宸似乎没有听到，直到殿上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卫宸才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见到大家都在看他。 他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胆怯。 玉白的脸似乎有些泛红……“臣有罪，臣刚才急着记录陛下和诸位大人之言，不敢分心。” 答案很明显，他没听清楚皇帝说了什么话。齐君冷笑……“朕问你淮阳王之事，你可有什么高见？” “臣没有。” “你……朕问，你便说。说错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卫宸脸上神情有些疑惑。 似乎不解自己一个小小的修撰，像这样的大事为何会问到他头上。“待审，臣觉得这样的结论是诸位大人群策群力决定的……臣一个小小的修撰，实在不敢妄言……” 齐君冷冷一笑，眉宇间一片戾气。 他欣赏卫宸，偏爱卫宸，便因这小子行事果断，颇合他心意。 所以几年前，哪怕他年纪轻轻，他也甘愿冒险启用他。可如今……他这般吞吞吐吐，还用言语表示对其修撰官职的不满。 齐君面露嘲讽之色。 想要以此‘要挟’他，这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他便不信，少了一个卫宸，他便不能顺利收回淮阳道封地。 想到这里，齐君不再看一脸疑惑不解的卫宸。 而是看着殿下朝臣朗声开口。“淮阳王虽是朕的亲弟，可即便是皇亲国戚，想要治谁的罪，也要拿出证据来。淮阳王无凭无证，便让朕严惩夏氏……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做这等不知轻重之事。卫宸，拟旨，便回淮阳王，若有证据，尽快呈上。若无，不得诬陷忠臣良干。” “……陛下英明。”百官山呼。 卫宸微垂着头，唇角微挑。 齐君这是……自掘坟墓。 退朝后，卢岳走向卫宸。“你啊，这幅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一二……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你这刚到手的修撰差事也要告吹。”卢岳一直当卫宸是晚辈，虽然卫宸行事过于狠了些，可是卢岳还是很欣赏卫宸的才干，和卫宸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情义。 再加上很快卢家和林家便要联姻了。 那林赫又是暖玉的师父外加舅舅。 他更是名正言顺的长辈了。对卫宸自然而然的便会照顾几分。 卫宸笑笑。“告吹便告吹，我正好回家陪媳妇儿……” 这没出息的样子啊，可偏偏脸上没有丝毫懊恼失意，反而满满的期待之色。 这让卢岳意识到，卫宸这话似乎不是说着好知的，他是真的对这个修撰不热衷。 卢岳也觉齐君这样的安排不合适。 卫宸更适合做个有实权的位子。这小子的手段，只动动笔杆子，实在是埋没了……“记得初相识那会，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你要做大官的。”那时候的卫宸，简直是野心昭昭。卢岳每每回想，都觉得那时候的卫宸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卫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当时就想着当大官，好顺利迎娶暖玉。如今我媳妇儿都娶进门了。岳父大人也不嫌弃我官位低……” 卢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你可不能这么想，当官不是为了权势，而是权势加身，能为民做主，能真的给百姓谋福。” “卢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给百姓谋了多少福？”卫宸突然问道。 卢岳一怔。 不等他回应，卫宸又轻声开口。“齐国南涝北旱，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到了夏时，南边的百姓逃往北地。到了隆冬，北地的百姓逃往南边……卖盐要盐引，最终百姓们买到手，那盐比在盐场时翻了几十倍价钱。还有济北道……当年封济北王时，卢大人便能看出，那济北王是个贪得无厌之辈。济北道落在他手中，苦的是济北道百姓。可是卢大人并没有出言规劝……” 卫宸说一句，卢岳脸色阴沉一分。 好在他二人走在最后，若是走在前面。 官员们一定好奇向来好脾气的卢首辅，怎么会露出这样几乎称之为狰狞的神情。 “你不必再说了。” “非是在下要说，而是突然觉得如果手握权势，却依旧一事无成。倒不如无官一身轻。便去过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坦日子。” 卫宸说的很是坦然。 卢岳竟然无法反驳。 是啊，当官这么多年，当年将济北道当成封地时，他便在皇帝面前有了话语权。可是他没有开口。因为那时齐君初登大宝，齐君登基的过程有些艰难，所以最怕有人背地里说他明不正言不顺。 所以极力想要驳个宽厚的好名声。 这才将济北和淮阳二道分封给当时仅存的皇家正统血脉。 一个是齐君皇叔，一个是他的亲弟。 以此彰显他的宽厚仁德。 当时朝臣们无人敢提出异议……因为，明知道说出来皇帝不喜，为何要提。哪怕明知道济北道百姓从此会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这样的‘忠’，这样的权势，要来何用？ 卢岳看向卫宸，心有感悟…… 和聪明人说话，不必说的太清楚，点到即止。卫宸话音一转，转到林家和卢家联姻上。 “……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今年十月。说是赶在王妃周年忌前。也好让王妃九泉之下高兴一番。” “恭喜卢大人觅得林公子那等乘龙快婿……玉言公子名声响亮，举国皆知。以后卢小姐注定一世富贵，锦衣玉食。” “富贵不富贵我倒不强求，只希望小女觅得知心人。他们小夫妻可以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林赫长了小女十几岁，希望他能多让着小女些。这夫妻之间，得失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心灵相通。” 这话是解释，也是说给卫宸听的。 卫宸句句听进了心里。 他没有长辈教导。和卫老爷比起来，卢岳其实更像个父亲。 “宸儿，听你一席话，我十分惭愧……你说的对，人活在世，不能只图富贵荣华。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心。我曾自诩行事坦荡，可是细细一想，我自入仕途，行事总是瞻前顾后。这样的性子，虽可保卢家荣华不衰，可是却愧对齐国百姓。”[万更毕，求支持。么么哒~~~] 第五百九十章 以退为进 第五百九十章以退为进 “卢大人言重了。人活在世，没准能做到坦荡无愧于心。只要大人心中装着百姓，便是个好官。” “你小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罢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回去会好好思量一番的。”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了朝，齐君有心唤了卫宸前来……今天在大殿上，卫宸虽然始终表现的很恭敬，可是齐君心中明白，卫宸根本就没给他面子。可是长子跟在他身后，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齐君有些心烦……如今是越看齐天治越觉得不喜，这娃以前多讨喜，不言不语的，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每天上朝对朝政指手画脚不说。 还暗中拉拢朝臣…… 尤其是楚正吉那个老家伙，竟然还居中调停，朝中以前还规矩的武将，竟然不少投入太子门下。 这是齐君不能容忍的。 朝臣就该一心忠于皇家，忠于他这个天子。去巴结奉承太子，唯太子马首是瞻是什么意思？ “……治儿，你有何事？”齐君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 齐天治好像丝毫看不出齐君的冷淡来，面上带着浅笑，轻声开口说道。“儿臣前来，是想向父皇求个恩典。” “恩典？什么恩典。”齐君有些不悦的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和气了，以至这个向来老实本份的太子胆子竟然大了这么多。还敢开口替自己谋好处……“父亲前阵子已经封了六弟王位。如今六弟继续留在宫中是不是不妥了。儿臣想求父亲在宫外给六弟建个王府。” “嗯？你这恩典竟然是替朔儿求的……” 齐君有些意外。 齐天治和齐天朔虽然一母同胞，可自幼便不亲近。 齐天治小小年纪便整日抱着书册，天天之乎者也的……齐天朔自幼顽劣，从小就不喜读书。 二人性子更是南辕北辙。 一个自幼老实本份。 一个却是行事大胆，这世上便没他不敢做的事。 私心里，齐天治老实听话让齐君安心，可他更喜欢齐天朔的性子。齐君觉得身为皇子，便该像齐天朔那样，想要什么便去争，去夺，他可是皇家人，如果输给他人，岂不丢尽皇家脸面。 而长子坐上太子之位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样一个太子自然是齐君喜欢的，也让朝臣们十分满意。 可突然有一天，太子不安份了。他竟然开始笼络朝臣……此消彼长，齐君对太子有多少不满，便对齐天朔多了多少偏心。 偏偏在齐君决定扶持齐天朔，让他们兄弟两个互相牵制的时候。齐天治却突然变了风向，倒替齐天朔谋起好处来。 齐君心里对齐天治的不满稍减。 “治儿怎么突然管起你六弟的事了。” “父皇说笑了，儿臣这哪里是管？儿臣是担心。六弟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开府娶妻了。何况六弟又封了王，继续留在宫中，恐惹人非议。” “你这话说的倒不错，你六弟也确实该出宫建府了。” 这事由齐天治开口正好，如果由齐君开口，显得他对六弟太过偏爱了。由长兄开口，最适合不过了。“即如此，你便多费心些，替你六弟选块好地方吧。” 齐天治躬身领命。 太子府中。 一个模样看起来十分平常的文人迎上前来，接过齐天治手中的折子。然后不声不响的跟在齐天治身后。 直到进了书房，那人把折子整齐的放到案上。 他才轻声问道。“殿下可替六皇子求下了府地？” 齐天治点头。然后脸色阴霾的望向那人。“阿渊，我不甘心。” 那青年面上露出动容之色，轻声劝道。“殿下，忍一时之气，得百年尊贵。付出的，殿下会几倍拿回来的。” 这人姓薄，名渊。 是齐天治几年前出宫偶尔救回来之人。 这人模样虽然平常，可是心机却十分厉害。 由他指引，一步步的，他已经成了齐国名符其实的储君。 薄渊说，他的存在是秘密。将来若遇到紧急之时，可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只有齐天治几个心腹知道太子府上有这么一位薄公子。“我知，我已经求了父皇，父皇也应允了。还让我帮着选个合适的地方建王府。” 太子府他住了十几年，已到了大修的时候。 可是自己父皇压根不在意，如今他才提议给齐天朔修王府，父皇迫不得已的便点了头。 同样是儿子，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殿下莫气，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待有一日殿下登上尊位。这天下都是殿下的……”薄渊的话，颇得齐天治欢心。他觉得薄渊的话句句在理。 薄渊曾说过，如果他能得到卫宸真心相助。 薄渊和卫宸联手，便能在京城所向披靡。哪怕他不得父皇欢心，有他们二人相助，也一定能登上帝位。 可他几次承心相邀，卫宸却都避重就轻…… 这事本来还有转机。可兰香又自做聪明，安排了吕氏去对付楚暖玉。 也是他没说清楚，他初时让吕氏进楚家，并不想让她加害楚暖玉，只想让吕氏探些消息，如果能和楚暖玉相熟，也算是给这对未来婆媳一个了解的机会。卫宸这人向来爱屋及乌，如果楚暖玉开口替吕氏说情，也许卫宸和吕氏便能母子相认。 可是兰香却误会了。 以为他对楚暖玉别有所图。 所以私自更改了他的初衷。 以至他如今不得不和卫宸交恶…… “兰香此举虽错，不过依在下看，卫宸不会为殿下所用。即如此，兰香这样做，倒也算不得错，也算是替殿下最后试探了一次卫宸。” 薄渊十分会察言观色。 见齐天治脸上神情，便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你让我留着那个女人……留她还有什么用？除了会给我添麻烦，这几年她仗着那几分自以为是的宠爱，在太子府横行……” 齐天治在薄渊面前，向来直来直往。 “……有些事情如果败露，自然需要一个替罪羊，还有谁比殿下的宠妾兰香姑娘更合适。今日殿下此举，已经消除了几分圣上的戒心，殿下日后还要多附和圣上说话……” 第五百九十一章 太子幕僚 第五百九十一章太子幕僚 薄渊以前让齐天治不争，是为了韬光养晦。 不争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争。 时到如今，仅是韬光养晦已经不足以应对京城局势……所以薄渊才让齐天治‘出仕’。 先是拜楚老将军为师。楚正吉是个十分正直的人，薄渊挺钦佩楚正吉的为人，大半生征战杀场，一心为了齐国百姓能安然度日。 可这不妨碍他利用楚家替齐天治谋好处。 通过楚正吉，太子殿下和很多以前并不相熟的臣子交好。 直到如今，那些官员已经表明会相助太子殿下。 虽然利用楚老将军，这法子有失了公允。可为达目的，难免不择手段。 薄渊如此，卫宸也是如此。 他甚至都娶了楚家小姐为妻…… 薄渊并不觉得卫宸那样的人，会真心喜欢一个姑娘。虽然齐天治从楚家回来对他说。 楚暖玉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天下间最不缺的其实就是美人。 只要有银子，有地位，要什么样的美人不是手到擒来。 他曾远远见过卫宸。他能看出卫宸眼中的野心。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怎么会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比起他利用楚正吉帮齐天治拉拢势力。卫宸才是最居心叵测的那一个…… 他为了能拉拢楚家，连人家女儿都捏在手掌心里。 若论心机，卫宸若称第二，这世上无人敢称第一。“阿渊，你以前说卫宸如果真心助我，我必定能登上大位。如今我和卫宸交恶……于大事，可有阻碍？” “自然不利用殿下的大事。不过卫宸性子倨傲，不甘于人下。他若投奔殿下，殿下还要防备着他。如此也好，他和六皇子因为楚家小姐结怨，自然也不会去相助六皇子。殿下只要不与他为敌便是……至于吕氏，既然楚家把她送进了衙门，殿下便当不知吧。上次在下让殿下在兰香面前表现出怒意来，是为了逼兰香行事……她果然用银子买通狱卒，去见了吕氏。若是出事，殿下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兰香顶罪。” “真是个蠢女人。我上次表现的那么夸张，她竟然相信了。”齐天治本来便是个十分能忍的人。 显得在府中发火。 上次冲兰香发火，也是故意为之。 兰香如果聪明些，知道知可而止，也许他还能放她一马。 可她竟然再一次自作聪明，这真是他不欲伤她，她却自投罗网。 吕氏那步棋，他棋差一招。 行大事者，要懂得取舍的道理，该舍便舍。既然吕氏非但不能助他，反而会因此坏他大事。 他便不会再理会。 至于兰香…… 就像薄渊所说，到了和卫宸摊牌之时，他便把兰香推出去。 将一切推到兰香身上便是。连借口他都替兰香想好了。 兰香和母亲身边的宫女玉瑶交好……玉瑶因谨妃之事受累，被打了个半死，赶出皇宫。兰香气不过，这才想着利用吕氏去害楚暖玉。 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自然，兰香和玉瑶交好，也是出于齐天治的授意。兰香是个蠢女人，他只是表露出太子府后宅之事，还是要由母亲定夺。兰香便自作聪明的去结交玉瑶了。 “女人还是蠢点的好，蠢点招人疼。”薄渊淡淡说着。 齐天治点头。 脑中不由得想起暖玉来…… 那是个漂亮姑娘，只是不知道够不够聪明？能不能斗得过卫宸？ 如果初时齐天治还相信卫宸和楚暖玉有真情，经过薄渊的分析，他已经不相信卫宸真的喜欢楚暖玉了。 之所以为了楚暖玉，不惜开罪济北王，只是因为卫宸知道济北王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与其娶了个即将失势的王府小姐，不如娶一个祖父和父亲都有军功在身的将军府小姐。 楚暖玉嫁给卫宸那样野心勃勃的家伙，真是可惜了。 他还未立正妃。 如果…… 齐天治自嘲的笑笑，这世上，压根没有‘如果’。 —————— 卫宸还未进函玉苑，已经听到院中丫头们的笑闹声了。 “……这块料子好看，素绿色，做夏衫正好。少夫人小脸玉似的白，若是着了身素绿，那就更像羊脂白玉了。少爷见到，一定会爱不释手的。”是芷香。 这丫头嗓门最高。 “你胡乱说什么。小姐如今已经是夫人了，这素绿嫌太清冷了些。我倒觉得这块绛红的不错。喜庆，本就是刚成亲，夏裳自然喜庆些为好。小姐的肤色，什么颜色的料子都配得。”随后开口的是秋莹。 “你们两个别争了，要我说啊，湖蓝的最合适。即不素也不艳。最是中正了。若要讨少爷欢心。奴婢倒觉得小姐只穿着中衣最合宜……你们说是不是？” 暖玉红着小脸，看着最是稳重的芷云也被带坏了。说着取笑她的话……“这三块料子我便留着给你们当嫁妆。素绿的给芷香，谁让她话最我。绛红的给秋莹，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婉婉的，实则这心思最是活络。这湖蓝的，便留给芷云，颜色中正，配芷云最合宜。至于我……我就选那匹淡紫的，二哥一定会喜欢的。” 几个丫头大眼瞪小眼。 随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夫人怎么知道少爷会喜欢？”“你真笨，定然是二少爷说给少夫人听的。”“……我记得咱们少夫人有件淡紫的中衣……”“……原来如此。” 暖玉登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们明明很正经的在挑料子，要裁新夏裳。怎么话题就能跑偏成这样。 “你们几个眼光不错，这几匹料子都好。拿去吩咐绣娘，每匹料子都给夫人裁一身衣裳……再挑几个暖玉以前显得穿的颜色，像是正红，绛紫，藕色的，都各裁一件。至于你闪几人的嫁妆，等你们出嫁时，爷再补你们一抬。”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取笑的。 丫头们诚惶诚恐的叩谢。 要知道卫宸可不是轻意和人说话的性子。 或者说，在卫宸面前，便是和卫宸最熟悉的芷香和芷云，也是不敢造次的。 几个丫头匆忙捧了料子下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借刀伤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借刀伤人 要知道自家爷在，她们这些丫头最好少露面…… 如果不小心看到爷欺负夫人…… 今天阳光很好，暖玉本在院中石亭喝茶看书，几个丫头捧了料子来，她们便闹了一通。被卫宸看到她和丫头这般没大没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驭下不严。 “二哥，我和芷香她们一直这样……她们不是没有规矩。” “我知道，我家娇娇儿最是心善，喜欢和小丫头们玩成一片。以前在卫家时，你对芷香和芷云就尤其宽容。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你年纪小，如今看来，你是喜欢丫头们和你闹成一团。”“以前……直到死的时候，身边连个知心的丫头都没有。后来我就想着，丫头也是人，也是爹娘生养的。只要我对她们好，她们也会待我好。二哥，我不是不懂规矩，只是，我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 人如果直到死，身边都没有一个亲近的人。 那种感觉，应该称为绝望了。 暖玉是真的害怕，害怕一个人。 所以从小到大，她对身边的丫头都十分纵容。 不了解内情的会以为她这个主子当的没有威信，其实不然，她只是不想重蹈覆辙罢了。 卫宸眼中有着心疼。 了解的越多，便越心疼她。 “不会的，我总会陪在你身边的。你放心，我一定后你而去。我得把你的一切安排好，若是我先你而去了，便是我们的孩子来安排，我也不放心。娇娇儿，二哥是不是太霸道了？” 暖玉摇头。 不管卫宸如何霸道，她都喜欢。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是，我不怕，有二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虽然是在院子里，可是小卫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函玉苑可不是随便可以进的。 只有夫人几个贴身丫头可以进，可也不能乱进。不到吃饭点，最好不进，过了吃饭的时辰，最好也不进。 总之，什么时候进？怎么进？是门学问。 若要问，丫头们会回……最好，能不进便不进。至于原因？长针眼算不算？ 院中无人，卫宸揽了暖玉进怀。 然后让暖玉坐在他膝上，二人望着院中开的艳丽的花。 “……今日殿上，齐君说了淮阳王的事。” “这么快便说了？我还以为得等上几天呢。”暖玉有些意外，昨天林赫才来。今早大殿上齐君便开口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事和卫宸有关，暖玉根本没法把卫宸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这种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如果晚上一两天，消息传遍了京城，齐君再开口，才是真的被动呢？你猜朝臣们怎么说？”“我猜啊。大臣们自然是能推则推，能躲便躲了。有人支持，自然便有人反对。支持的会说淮阳王向来人品和官品都极佳，必不会无的放矢……反对的自然以无凭无据为由。二哥，我说的可对？” “都对，今天太子和六皇子都现身了。你猜一猜他们二人哪个支持齐王爷，哪个反对？” “……应该是太子支持吧。齐天朔和夏皇后母子情深。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夏氏败落。至于太子，他和夏皇后始终不算亲近，和夏氏自然也称不上多亲近……淮阳王在官员间，似乎声望极高……只是替淮阳王说几句话，于太子来说无关痛痒，却能赢得官员们的好感，这买卖划算的很。” 卫宸脸上笑意更深了。 暖玉虽然是个养在内宅的娇女。 可是对人性看的却十分透。 不出家门，便把今日大殿上的针锋相对猜了个七八分…… 甚至还能透过表相看到本质，了不得啊，真了不得。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娶了暖玉，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至于暖玉认为的她是来‘还债’之说，简直是子虚乌有。她来讨债还差不多，而他这辈子之所以把他放到心尖的位置，必定是因为前世欠她良多。 “猜的不错。六皇子确是以无凭无证为由，力荐此事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齐王爷的身份而不问缘由便处置臣子。至于太子殿下，则说敬佩齐王爷为人……还有威望……”“二哥，太子在借刀杀人。”暖玉突然说道。 敬佩齐凌为人还说的过去。 齐凌一直以来，名声都极佳。 更是把淮阳道治理的井井有条，淮阳道百姓安居乐业，压根不想封地被收回，更不想齐凌离开淮阳道。 济北和淮阳二道，虽然同是封地。 可是百姓过的日子却是天差地别。 齐天治口口声声敬仰齐凌的威望？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特意提起‘威望’二字。 天下间，何人最该有威望？这问题想必三岁小儿也知道，是皇帝。皇帝才需要威望，需要世人敬仰。 齐天治却在齐君面前故意这样说……看似他是在帮齐凌，实则，却是故意惹齐君不悦，进而牵连齐凌。齐凌是她的生父，她也亲口唤了父亲…… 想到这里，暖玉心中恨极齐天治。 要论歹心，齐天朔的坏心是摆在明面上的，而齐天治，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行事却包藏祸心。 卫宸挑眉，想不到小姑娘抓重点抓的挺厉害。 他才说一句话，便被她找到了症结所在。 是的，齐天治说了‘威望’二字……这无疑是在齐君心头撒了把盐……齐君本就忌讳齐凌有个好名声。 甚至提起治国之道，很多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暗暗属意齐凌。这是齐君万不能接受的，今天齐天治当着朝臣堂而皇之的提起…… 也许有人觉得齐天治也许就是一时口误，他是真的敬仰齐凌，所以才会有些口不择言。 可是卫宸知道不是。 齐天治是故意这般开口的…… 目的吗？ 终有一天，齐天治会登上皇位，到了那时，齐凌便成了齐天治最大的潜在敌人。 与其等齐凌做大，不如齐凌尚在萌芽中，便消灭之。这道理并不难明白，只是，齐天治似乎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 便像安排吕氏进楚宅。 也许他的初衷并不是让吕氏加害暖玉……不管齐天治的最初目的为何，他越界了。 他就不该涉足楚家。 从他越界那一刻开始，齐天治在卫宸心中，便成了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和这种人打交道，利益为上，至于信任？ 第五百九十三章 甜甜蜜蜜 第五百九十三章甜甜蜜蜜 信任二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给予的。 他和暖玉自幼相识，他信任暖玉，如同暖玉信任他。 因为暖玉，他信任楚家人，林家人……还有淮阳王齐凌。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意一个人。那便是暖玉…… 空谈信任二字，实在让人不耻。“太子乍一听似乎是在帮齐王爷，可他却是在齐君心里刺了根刺……也许最初齐君还顾虑着和齐王爷的兄弟之情。即便这事和夏家无关，为了这份兄弟之情，他也许会动一动夏家。可是齐天治说完这一番话后，他已经不打算顾虑这份兄弟之情了。而夏家如今骑虎难下，唯有替齐君出生入死……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卫宸顺着暖玉的话分析道。 暖玉先是一惊，随后意识到她都能想到的问题，卫宸一定早就洞察了。 他如今还一幅老神在在的神态，想必这事还不到需要她焦虑的地步。 “太子和六皇子看似有分歧，可是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卫宸笑笑。“是啊，毕竟是亲兄弟，这江山还是齐家的江山，总不好改名易姓。便是要争，也要兄弟两个争，自然不会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给旁人。” “等到他们争出个高低来，我怕这齐国也要分崩离析了。如今齐国简直是纷乱四起……可这京城的官员们还沉浸在自己是权贵的表相中。等到连京城都动荡起来，权贵还值几个银子？二哥，齐君当真只让你当个修撰？没有当着朝臣为难你？这样的事，因私因公，齐君都会开口问你吧。” 让卫宸当修撰，也亏得齐君想的出。 怕是这位置真的是齐君绞尽脑汁想到的。即能让卫宸堂而皇之的上殿，又能让他亲自感受一下在殿上不能开口的滋味。 哪怕站在殿尾的，都比卫宸有权有势。 意图想用悬殊的落差，让卫宸知道他不按齐君心意行事，是多么愚不可及。 “自然是要问的。如果不问，我这修撰差事岂不白给了……” 暖玉很感兴趣。 她一直想知道卫宸在齐君面前是什么样子。难道也像和旁人接触那般，绷着一张冷脸。还是会谄媚的笑？估计不会，卫宸这人向来觉得自己冷冰冰的模样最耐看，最适合摆出来应对世人。 “二哥怎么回的？” “假装没有听清，然后表明自己身份实在低微。在人才济济的殿中，我低微的身份实在不便开口。” 和她想像中的差不多。 “陛下没有大怒？” “自然会怒的，不过反正淮阳王上的那道折子已经足够他怒了。多怒一点少怒一点，也无伤大雅。”卫宸不以为然。 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在院子中说话。 可苦了一干丫头了…… 因为不敢进院子啊，至于原因，自然是怕长针眼。 卫宸在家中陪暖玉一起用了午膳。见暖玉面露倦色，亲自扶着暖玉歇下。 然后拉着暖玉的手，亲自陪在身边，直到暖玉沉沉睡去，卫宸才起身出门。 如今他的日常便是起早上朝，然后晌午过后去翰林院修史。 一般负责在大殿上记录皇帝之言的史官，是不需再去修史的。要知道他早朝要比官员和齐君到的早，又要最后走。所以天还黑着，他就得动身。 能做这个差事的，在翰林院中都是十分受推崇之人。 多是些德高望重之辈。 而卫宸这样年纪轻轻的，如果是推举，是断然轮不到他的。综上所述，便可以想像的出他在翰林院有多么不受欢迎。所以掌院给他安排了差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卫宸是喜不怒？ 卫宸即不喜也不怒。 没因齐君点名而喜，也不因掌院刻意刁难而怒。 他每天起早贪黑，于差事上很是兢兢业业。 若问卫宸喜好？他其实更喜欢修史。史书中记载着很多前朝的逸事，卫宸能从中感悟出很多东西，于他大于裨益…… 别人觉得枯燥无趣的，卫宸却做的津津有味。 所以卫宸在翰林院中，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个，最得圣眷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恃*宠*而骄’的那个。 要知道以前便是再不喜权势，不计名声的。得了皇帝青睐，也难免露出沾沾自喜之情。可是卫宸没有，自始至终，他记录齐君言行的差事做的很好。午后修史的差事做的也很好。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需要耗费七八个时辰在宫里和翰林院。 本来那个掌院看卫宸十分之不顺眼。 可是眼见着卫宸安安静静的做事，即不自谦，也不骄傲，以前关于卫宸的传言掌院可听过不少。 生的俊美，性子却很不好。 行事手段也十分激进，能动手的坚决不动口。 是个煞星般的人物…… 被分到翰林院，掌院最初知道时，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可眼见为实……卫宸这人，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相反的，掌管对卫宸还隐隐有了些好感…… 今日也和前几天一样，卫宸陪在暖玉身边，闭目养了会儿神，便急匆匆赶往翰林院了。 暖玉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起身。她知道最近卫宸很辛苦，卫宸也叮嘱晚上不必等他。 可是看不到卫宸，暖玉心中难安，所以多数时候，暖玉都要等着卫宸回来，然后说一会话，才会安心睡下。 自从卫宸当了这个修撰，暖玉早上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管她醒的多早，卫宸都已经出门了。 天未亮便出门，天晚了才归家。这才几天，卫宸人已经明显瘦了一大圈。相比之下，她能睡满一个时辰真是幸福的事。暖玉唤了丫头进来，决定今晚亲自下厨给卫宸煲一盅补汤。为此她偷偷的灶上婆子学了好几天了，如今也在灶上煲起汤来，也算是架式十足。 暖玉先去书房看了齐彦的功课。 卫宸最近分身乏术，齐彦的课来便落到了暖玉头上。 夸了齐彦字写的大有长劲，又给他布置了新课业，暖玉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动身去灶房。 厨娘是卫宸亲自选出来的。 据说以前是甘宁道人。做饭的口味清淡，很是合暖玉胃口。 第五百九十四章 洗手羹汤 第五百九十四章洗手羹汤 各道的饮食差异很大，甘宁道位处西南方向，四季温暖，所以饮食偏清淡。而京城位置偏北，冬季严寒，夏季湿热，一年四季气候分明。 这里的饮食有些杂，多以肉食为主。 初入楚家时，暖玉十分不习惯。 还是后来楚老夫人发现了，替拢月轩换了个厨娘，暖玉才觉得适应了些。 嫁进卫家，暖玉发现卫家的厨娘做菜十分合胃口，问过后才知道，这是卫宸专门替她挑选的。卫宸对于饮食没什么偏好。也许是早年离家的关系吧。肉食他不嫌弃，如果没有肉，哪怕啃个干巴巴的饼子，他也能吃的很香。每当卫宸说起这些，暖玉都会觉得心疼。 卫宸小时候，可是饿过肚子的。 所以哪怕如今他衣食无忧，于吃上，他也从未奢侈过。 反倒对暖玉，那是极尽所能的好。 暖玉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都是一清二楚的。暖玉还没进门前，他已经叮嘱过厨娘了。 所以端到暖玉面前的，都是暖玉喜欢的。今天，她也要亲手给卫宸做一碗他喜欢的…… 不是什么太难的菜式。 暖玉有自知之明，她这双手除了雕玉，不管是女红还是烹饪，都不算精通。 是道鸡汤，里面放些滋补的中药。 灶房里，厨娘和丫头们站在一旁，看着暖玉一会切肉，一会添汤……“我怎么感觉夫人不像在做饭，反倒像在雕玉。”芷香嘀咕。一旁芷云小声道……“我也感觉夫人还是拿刀子雕玉合适些，这突然拿刀子剁起肉来。还真有些吓人。” 一旁厨娘也凑上前来。 “……两位姑娘，夫人这刀功已算是极好的了。两位是没看到夫人第一天进灶房……刀挥的老高，剁下去却连鸡皮都没伤到。奴婢亲自示范了好几次，光是鸡便剁了十几只，夫人这才有了些模样。” 原谅厨娘觉得惊诧。 她当了十几年厨娘，便没见过哪家夫人是亲自下厨的。 别说下厨了，夫人们多是连灶房都不屑进的…… 而暖玉，是她所有雇主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将军府的小姐，而且还是淮阳王的义女。这么尊贵的出身，却要亲手替自家男人煲汤。 厨娘都感动了。 公子为了自家夫人四处找擅长清淡菜式的厨娘。 夫人为了公子亲自下厨煲汤。别看才成亲，却是她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对小夫妻。 老天有眼，一定要让这对小夫妻白头偕老啊。 暖玉下料，调味，香味已经在灶房四散开来，暖玉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只需要熬上两个时辰，等卫宸回来时正好出锅。 便在丫头婆子围着暖玉叽叽喳喳说着汤味真香的时候。 秋莹来寻暖玉。 “夫人，卫老夫人来访，现在门外候着。” 暖玉眉头微蹙。 卫老夫人这时候来访，天色已经不早了，夏季天黑的晚，可再过不久，天便要全黑了。 在暖玉看来，卫老夫人不是个行事这样不管不顾的人。 见还是不见？ 她并不想自己招待卫老夫人，自从卫老夫人逼得卫宸再次离开卫家后，暖玉心里便始终觉得有根刺……何况当初卫老夫人并不看好他和卫宸的亲事。 若是不见，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老夫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奴婢觉得似乎比上次小姐去卫府拜访时，老了起码十岁。” 上次去卫府，是她回京后不久，距今不足一年。 “请老夫人去花厅，我梳洗过后便到。”暖玉最终吩咐道。 秋莹点头退下。 芷香芷云上前。 “卫老夫人这时候来，想必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夫人见上一见也好。省得心里不落忍。”芷云道。 “反正这里是小卫府，卫老夫人又没生三头六臂，还能吃了夫人不成。” “你这丫头，嘴总也没个把门的。”芷云皱眉轻斥。 芷香吐吐舌，和芷云一起服侍暖玉回房更衣。 “夫人放心，这鸡汤，管保味道鲜的爷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厨娘恭敬的送暖玉出了灶房，随后保证道。 这时候，暖玉也顾不得鸡汤了。 她很快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净了面。她那张小脸在灶房熏的黑不溜秋的…… 待暖玉到花厅时，离秋莹禀报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还未进花厅，暖玉便听到了一个声音。“怎么还不来？卫宸如今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位。比他大哥的官位还低一品呢。所谓长嫂如母，她见到我，应该要行礼请安的。” “你少说两句吧。这里不是卫家……” “怎么不是卫家。难不成卫瑞和卫宸还能姓出两个卫字不成。祖母，您就是太心软了。卫宸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卫家人，都是祖母的孙儿……只是对卫家有好处的，他就应该去做。” “唉……我卫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你便少说两句吧。若是被暖玉听到……”暖玉和丫头驻足，两个丫头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气愤之色来。 这满口污言秽语的是谁？ “听到又如何，长嫂如母。我听说她早死了亲娘……如今理应拜一拜我。”听声音，说话的人年纪并不大。 可是那语调，却像是捏了嗓子在说，刺耳的很。 这时候王述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夫人，此女是卫瑞之妻。她的父亲是个知府……卫瑞娶了她后，被其父举荐，当了个正六品通判。后来这女人口无遮拦，得罪了户部一位尚书的千金。卫瑞的差事告吹……卫老夫人才求了二少爷，让他想法子给卫瑞在京城谋个官位。二少爷答应了，也在京里给卫瑞谋了个官位，是个七品的给事中……其妻嫌官位不升反降，闹的厉害。” 对于卫家的事，卫宸虽然没有吩咐。可王述不是十分上心。 其实也不必刻意打探。卫家如今在京城俨然成了笑柄。卫家有些什么大事小情的，百姓们各个津津乐道。 这位卫家大少夫人，如今可是京城百姓们的谈资。 模样一般，性子骄纵，而且习惯性的口出恶言……今日卫老夫人带着她来卫家。 想必也是被她逼到了绝境吧。 第五百九十五章 讨债上门 第五百九十五章讨债上门 “住口。你一点规矩都不懂吗？暖玉母亲什么身份？是你能随便造次的……”卫老夫人显然气极，才说完这句话，便一阵猛咳。 “……能有什么身份，又没明媒正娶。”那女人根本不理会卫老夫人，依旧在狡辩。暖玉可以想像的出卫老夫人气成什么样？卫家虽然不及楚家这样的功勋世家，可在甘宁道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之所以来京城，便是因为儿孙不争气，想要来京城搏个好前程。 卫家显然将京城之行想像的太简单了。 可以说自从来了京城，卫家便诸事不顺。卫老爷和卫瑞的差事都不如意。 唯一一个卫家可以依仗之人，便是卫宸。最终也和卫家分崩离析。暖玉是知道卫老夫人的性子的，卫老夫人是个好强之人，卫家大事小情都经她手，这种发号施令惯了的，突然间遇到这么一位蛮横不讲理的，可以想像的出卫老夫人得有多气。 若是以前卫家鼎盛时，卫老夫人怎么受的了这个。 只是如今卫家式微。对方又是个官家千金。 卫老夫人怕是招惹不起。“这女人满口污言秽语的。她当这里是哪里？是能让她发号施令的地方？”芷香气呼呼的道。 在下人们的眼中，暖玉身份尊贵。 便是生母不明又如何，她是楚家的小姐，淮阳王的义女，只这两个身份，就足够小姐傲视京城闺阁中的千金们了。有几个小姐的身份能比小姐还尊贵。 这女人却因着小姐生母而诋毁暖玉，言语间更是粗鲁不堪，简直不能入耳。 “你气什么，嘴长在那女人身上，让她去说便是。属下只知道不管她今天来想要什么，便因她这张嘴，她不仅拿不走小卫府丝毫，二少爷还会去卫家讨要些，以偿那女人口出秽语。”一旁王述轻声道。芷香不开口了，在王述面前，她还是要注意下姑娘的矜持的。 “夫人还要进去吗？” 看那架式，卫家不管发生什么事。 夫人怕是也不会插手了。 还有进去的必要吗？难道真和那女人对骂不成？ 那女人不嫌丢人，自家夫人还觉得失了身份呢。 难道被疯狗咬上一口，还要去咬回来不成。“我不进去，她们会走？” “……让王述将人赶出去便是，这里可是小卫府。不是‘卫家大少奶奶’能撒野的地方。”卫家大少奶奶几个字，咬的抑扬顿挫。 芷云被芷香那活灵活现的神情逗得险些笑出来，她赶忙用袖子掩了口。“王管事可就在这里呢。你说话也不知道避讳些……”“……奴婢忘了。王述，你就当没看到我，刚才我在胡闹呢。” 王述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不理会自家的傻媳妇儿…… 也许是几个闹的声音不够大。 或者对方的话是说给暖玉听的。只听见那女人声音又起。“祖母。您实在太善心了。替人家养了十年的女儿，人家非但没感激你，如今反倒处处给卫家使绊子。那是什么人家啊！不知恩图报，不感恩戴德，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卫家败落不说，还要踩上几脚。祖母可是亲耳听到的，那掌柜的可说自己是楚家的下人，来咱们铺子胡闹便是要不惜一切收回铺面。简直欺到咱们卫家头上了，祖母此次若是不出面，不替咱们卫家争上一争，咱们卫家，怕是……真的要败落了。” 那女人语气唏嘘的说道。 “休要胡言乱语，是不是楚家所为，如今还没个定数呢。你不要冤枉了好人。” “我冤枉人？我们可是一起隔着一扇门听到的。那人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祖母，你心眼可不能长歪了啊。要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 听着这对祖母和孙媳妇儿的争吵，不仅暖玉，便是两个丫头和王述也觉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又和楚家扯上关系了。 如果只是事关卫宸，暖玉还能心安理得的把事情推给卫宸去办。 卫宸也叮嘱过她，如果卫家来人，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一律推到他身上，他会解决。 可是那女人口口声声楚家管事的上门收铺子。 这不可能？送出的东西，楚家不会讨后账，更何况几个铺面对楚家来说，真的不值一提。屋中祖孙的对话继续。“……耳听为虚，我总要问一问暖玉。”“她说什么？祖母便信什么吗？她姓楚，自然向着楚家说话。”“暖玉是个讲理的孩子，不会骗人。”“楚暖玉讲理，我便不讲理？她不会骗人，我便会骗人？祖母，你太偏心了。你再喜欢她又能如何？人家如今身份尊贵，家里银子取之不尽，也没说孝敬些给你这个长辈。偏生您老人家还在心里当她是孙女。” 听到这里。 暖玉迈步上前。 芷香和芷云对视一眼，跟在暖玉身后。 王述想了想，转身向外走。自家爷交待过，家里有事第一时间通知他。 王述觉得卫老夫人和卫家大少奶奶可是来者不善。 暖玉带着丫头迈步进花厅。 那原本还有些骂骂咧咧的卫家大少夫人立时住了口。她先是上下打量着暖玉，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来。 “……这位想必便是二弟妹了。我姓张，我是你大嫂。” “老夫人好，夫人好。”暖玉表情淡淡的从张氏身上扫过，然后看向卫老夫人。张氏脸色登时一变……她是官家千金，其父又只她一个女儿，自幼娇生惯养。 养了她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后来相中了卫瑞，死活要嫁…… 张家夫妻拗不过女儿，最终派人登门提亲。这位张家小姐名声虽然不佳，可那时卫瑞正是仕途不顺之时。 想着找个有权有势的姻亲。于是卫家和张家一折即合。 可是这位张家千金的脾气明显出乎卫瑞的意料……总之，卫瑞虽然仗着岳父的举荐而做到了六品通判，可最终丢官，也是因为张氏。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张父大怒，再不愿给卫瑞奔赴。最后无法，卫瑞只得带着妻子回京。 这也是那时候卫老夫人急着让卫宸给卫瑞在京里找个差事的原因。总不好赖在岳父家白吃白喝。 第五百九十六章 胡搅蛮缠 第五百九十六章胡搅蛮缠 那张氏丝毫没有因此而自省，回来后对卫家上下诸多挑剔。 说什么吃的不如张家，穿的不如张家，连下人也不及张家多。总之，极尽闹腾之能事。卫瑞管不了她，索性整日躲在书房，卫老爷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觉得太过跋扈。便整日出门和人吃吃喝喝，只有卫老夫人，却是躲无可躲。 简直被缠的没了法子。 “……就是这么回事。暖玉，我来只想问你一句。楚家是不是有意收回铺子？”卫老夫人很快将来访之意道明。 这其间，张氏一直立在卫老夫人身后，并未开口。暖玉并不在意她。不管她在想什么，或者计划着什么，于暖玉来说都无关痛痒。 虽然卫老夫人说的笼统，便暖玉只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卫老夫人和这张氏……便有那么几分意思。 卫老夫人并不是个和蔼的老人，相反的，她私心很重，做事总要计较一个得失。 恐怕她所有的‘善’，都用在年幼时的暖玉身上了……暖玉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卫老夫人似乎真的一夕间老了数岁。 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深邃。看向她的目光，还着几分隐忍。 暖玉定了定神，然后给了答案。 “老夫人放心，即是楚家送出的东西，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说的轻巧，那几间铺面，加起来可值不少银子。你怎么能断定楚家不会动心？” 暖玉唇角微勾。 “因为我是楚家人。” 暖玉答，张氏似乎一怔，随后调子激昂的反驳。“你姓楚，你们一家人同流合污。祖母何必问她，便直接让她把银子吐出来……这小卫府是二弟的，也是卫家的。二弟的银子自然也是卫家的。便让她把二弟的银子交出来！” “你这人……休要在我家夫人面前胡言乱语。这里是小卫府，可不是你们卫家。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家夫人便要报官了。” “报官！报啊，去报，我倒想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看，看看因为你，二弟和卫家闹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你，二弟好好的卫家二少爷，能出来另建府邸……楚暖玉，你今天如果老实把银子交出来，我和祖母便原谅你，卫家也愿意接纳你。你若不交银子……”“不交，又如何？”暖玉冷声问道。 “你若不把银子拿出来。我们便……便不走了。这里是二弟的家，我是他的大嫂，这是他的祖母，我便不信他会赶我们出去。” 张氏一幅无赖的神情。 一旁芷香和芷云气的了脸。 便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以前卫双双已经够招人记恨了。可和这个张氏比起来，卫双双好歹不会这么死皮赖脸。 暖玉笑笑，丝毫不把张氏的威胁看在眼里。以前她总忧心这个忧心那个的，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了别人怀疑。说到底，还是怕自己重生的事情被人怀疑吧。所以总想做到到尽善尽美。可是她最大的秘密已经告诉卫宸了。她在卫宸面前，已经不需再遮掩了。何况以她如今的身份，也真的不需把张氏看在眼里。“老夫人，您也这样打算吗？” 卫老夫人滞了滞。摇头。 “暖玉，祖母没用。如今的卫家……已不是以前的卫家了。祖母，没法子啊。”言下之意，她虽然不愿如此，可是也做不了张氏的主。 “即如此，我便安排个厢房，老夫人和少夫人暂且留下吧。一切等卫宸回来再定夺。” “……这等小事，何必劳烦二弟。祖母今天来，只是想问卫宸要些银子。我知道你们手中有银子，你成亲那天，嫁妆可足足排了一条街……别人家姑娘家俱一件算一抬，你是一整车才算一抬。暖玉，我们可是妯娌，怎么说也不算外人。卫家如今艰难，卫家要的也不多，从你手指缝里漏出点银子，便够了。”张氏尽量掩了脸上的尖酸，轻声细语的说道。 “少夫人觉得多少银子合用？” “……不要太多，有个万八千两便够了。我看你那车家俱，都不止这个银子……对你们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可却能救下整个卫家。” “我若不给呢。” 暖玉端起茶盏，缓缓轻酌着。 张氏脸色登时一变。“你凭什么不给？那是卫宸的银子，也就是卫家的银子。你的嫁妆也是卫宸给的彩礼置办的，说到底也是卫家的。你凭什么据为己有！” 世间人有千万，性子也有千万，可是像张氏这样动辄便变脸的，也算是稀有了。 “随便你怎么说，银子在我手中，卫宸把整个小卫府都交给我来管。他要花银子，还需张口向我要呢。少夫人也不必费心在卫宸身上打主意了。我把话撂在这里……银子，我有。可是却不会给你。我便是把银子丢池子里，还能听个响动呢。给了你，就是泥入大海，连个声响都没有……当初卫家初来乍到，楚家没少帮衬着，几个铺子也是楚家给卫家的，的，是报当年卫家养我十年的恩情。楚家送出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楚家也不缺那几间铺子……至于小卫府里的一切，都是卫宸置办的……没花卫家一文银子。少夫人凭什么讨上门来要银子？卫家可是连族谱上都没有‘卫宸’二字……” “凭卫宸姓卫。他的命都是卫家给的，卫家有难，他自然要帮。” “除了一条命，卫家还给了他什么？少夫人，做人要有良心。卫宸帮卫家，帮的还少吗？老夫人，您来说一说？” 卫老夫人沉默。 她脸色十分难看，一方面觉得张氏丢人。可另一方面，也隐约觉得张氏所说有几分道理。 卫宸身子里流着卫家的血。那是说断便能断的吗？ 她以前确实偏心，可如今她已经改了。 对卫宸，她也是从心底里在意着。卫宸成亲，她是真心替卫宸高兴。 既然卫宸喜欢暖玉，她也不再阻拦着暖玉进门，想着还和暖玉像以前那样，便把暖玉当成亲孙女…… 只是，暖玉这番话，说的太决绝了。卫老夫人心里反而隐隐怪罪起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到底谁变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到底谁变了 如今暖玉让她说，她能说什么？ 说卫宸对卫家很好，是卫家对不起卫宸！卫老夫人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她虽然后悔当初对卫宸太过绝情，可卫宸毕竟姓了个卫。如今卫家一天不如一天，难道卫宸便该眼睁睁的看着，置身事外？ 即便卫宸生她的气，可是骨肉亲情，这是割舍不掉的。 虽然张氏所为她看不上，可是暖玉的话，卫老夫人也觉得太过绝情了。“暖玉，你大嫂话说的虽然急切了些，却没有坏心。她的心意是好的。如今卫家……你也应该听到些风言风语了。卫家是真的……祖母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求到你这里来。宸儿如果能帮，便让他帮一帮卫家吧。便是不念着卫家生养他一场，好歹卫家养了你十年，那十年，祖母可是真心待你的。你的两个姐姐都没你得宠。” 卫老夫人这一番话，暖玉没法直言反驳。 哪怕她刚才说的明明白白，楚家已经替她报过当年收养之恩了。 可是亲情是无法用银子来衡量的。可是卫老夫人心中隐隐觉得卫宸亏欠了卫家，还是让暖玉觉得不悦。 卫宸是她的相公，她的男人，她自然是要护的。 所谓处事，在暖玉看来，应该分的清远近亲疏。这世上，卫宸是她最亲的人。所以只要涉及卫宸，她无条件的要站在卫宸这边。“老夫人的话说的太过偏颇了。二哥难道帮卫家帮的还少吗？卫家在京城能站稳脚跟，能成为京城新贵，靠的是谁？卫大公子？还是卫家大少夫人？是二哥，是卫宸。而卫家呢，两次赶二哥出家门……二哥遇到危险时，卫宸只做明哲保身。如今没人能撑起卫家了，老夫人又想到了二哥。这世上之事，做过了便是做过了，世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唯独没有后悔药。老夫人，还请自重……” 暖玉何曾对卫老夫人这样说过话。 在卫老夫人记忆中，暖玉是个心软的姑娘。 那时候卫双双初回卫家时，都欺上门了，也没见暖玉露出这样冷戾的神情。 如今…… “你如今认祖归宗，又认了个身份尊贵的义父，便不把卫家放在眼里了。暖玉，你难道忘记祖母当初怎么待你的？我那时候卫家几个孩子，我最疼的便是你。为了你，不惜和儿子，媳妇儿闹僵。暖玉，如今卫家有难，你便让宸儿帮一帮卫家又有何难？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老夫人，我知你待我情深。我在心里也敬重您。可您不能因此要挟二哥。” “这怎么是要挟他？他姓卫，帮一帮卫家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旁张氏抢着开了口。 暖玉看着卫老夫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再观张氏那张明显带着贪婪的脸。 突然觉得没意思。 这份恩情，楚家帮她报了。楚老夫人曾对她说过，做长辈的，哪怕拼尽全力，也不会让小辈为难的。 虽说恩情不能论斤称。可是楚家能做到的，楚家都做了。 如果卫家还继续挟恩以报。那就是卫家人品行的问题了…… 她出嫁前，楚老夫人曾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不要和卫家有太多接触。楚老夫人说的明白，说以她和卫宸找过的风次交道，卫家不是可以交往的人家。 卫家人私心重，过重。 人人都有私心，这点无可厚非。可是卫家人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 若是卫家无事还好，一旦有事。 卫家一旦开口，帮，成了本份，不帮，反倒成了卫家的罪人。 眼前，便是如此。 “……即如此，少夫人便当二哥改了姓氏。从此后，便随我姓楚了。” “楚暖玉，你这说的什么话！便不怕二弟回来生气。这名姓哪里轻意改换……你这安的什么心？根本就是不想卫家好过，你就是故意分裂卫家呢。祖母，您还跟她客气什么。她不是说给咱们收拾屋子吗？反正今天也这么晚了，我们索性便住在这里，一会等二弟回来。我们直接和二弟说，何必和她一个女人废话。” 张氏满脸嫌弃。 一个母不详的女子，便是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也就叫起来好听，其实一点用也没有。 张氏是完全没把暖玉放在心里的。 哪怕在卫家时，卫老夫人一个劲的念叨楚家看重暖玉。 如果暖玉受了委屈，楚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张氏都左耳进，右耳出了。如今只要能弄来银了，能让她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张氏才不在意别的呢。 在张氏看来，男人便是再浑，也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 就像卫瑞，再不喜卫家，哪怕觉得卫家是累赘，最后不也乖乖回了卫家吗？至于卫宸，眼下虽然风光，不过好景不常在，最终，他的去处，只有卫家。 暖玉笑了。 既然劝不走她们，便由着她们吧。 她们以为能在卫宸那里占到便宜！她还会好言相劝，可是卫宸…… “即如此，老夫人和少夫人便请稍候吧。且待二哥回来。”暖玉说完起身，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没兴趣和张氏对骂，也没打算沦为泼妇。 道理说不通，便算了。留给卫宸应对便是。她的心意已经表明了，接不接收便是对方的事了。 “楚暖玉，你记住！你是卫家的媳妇儿，所谓出嫁从夫，二哥说什么，你一个女人只有遵从的份……” “难道卫少夫人在家便事事听从卫大少爷的？”一旁芷香实在按捺不住了。 不由得出言讥讽道。“主子那样的出身，难道丫头这么没规矩。祖母，您还觉得楚暖玉身份尊贵，有教养守规矩。依孙媳看啊，顶属她不知道规矩了。从您进了门，她便老夫人，老夫人的唤着。好歹您养了她十年，她连声祖母都不称呼您，足见她这个忘恩负义……” 卫老夫人目光沉了沉。 即便卫宸离开卫家，这份祖孙之情也还是有的。 可是暖玉却生疏的唤她‘老夫人’……暖玉冷眼看着张氏夸张的说着，看着卫老夫人默认。 第五百九十八章 挟恩以报 第五百九十八章挟恩以报 越发觉得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老妇人了。 她小时候，卫老夫人待她确是最好的，有好吃的总不忘给她吃。每季裁新衣裳，便是卫夫人刻意把她忘了，卫老夫人也从不会忘。可面前的老人，哪里还有她记忆中的模样？ 暖玉即失望又心疼。 她总想着卫老夫人即便不喜欢她嫁给卫宸。可她做为晚辈，也希望老人家健康长寿，希望卫家平安康泰。 只是张氏，再加上如今的卫老夫人。 即便今天她给了银子，暖玉可以断定，不出一个月，张氏一定会再上门。 无非是银子都投到铺子里了，然后赔本了之类的理由，会再向她伸手要银子的。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卫家上下真的齐心协力，帮卫家一把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的卫家人……“我即是个忘恩负义的，敢问老夫人和少夫人还来登门求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确实，小卫府不缺银子，楚家不缺银子，便是我手中的私产，便足够少夫人眼馋死。那些都有楚家给我的，和卫家没有一厘钱的关系。少夫人怕是不知，我的陪嫁，可不止当初那几十抬……祖父祖母疼我，暗中塞给我不少银票。这些银票，我便是坐吃山空，也足够我祖孙三代花用了……” 暖玉不是个显摆性子。 可在张氏面前，越是不开口，反而越被张氏看清。 暖玉不知道张氏有什么依仗，或是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觉得她好欺负。 果然，暖玉一席话后。张氏果然眼睛一亮。“祖母，你看，孙媳没有说错吧。她手中那么多银子，帮一帮咱们卫家都不愿。” 卫老夫人看向暖玉。 眼中透露着不赞同。暖玉已经习惯卫老夫人的眼神了，自从见面，她发现以往卫老夫人眼中的慈爱不见了，留下的全然是对她的不满。好像楚家给她的东西，她该毫不犹豫的送去卫家似的。 卫老夫人的认知，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暖玉是真的心痛。 以前那个疼她的祖母，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了。暖玉再不想和张氏多说了，她越计较，反倒越如了张氏的意。 暖玉迈步离开，张氏欲追。不过被芷香和芷云冷着脸拦下。 也就是自家夫人好脾气，若换成她们，干脆上去和张氏厮打了。 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诋毁少夫人。不管夫人有没有银子，和卫家有什么关系？ 既然老夫人口口声声说以前把夫人当成孙女，那便不要因着十年养育之恩，来狮子大开口的讨要好处。如果只是为了多要些银子，还谈什么亲情。 欺世盗名罢了。 还有这个张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挑唆卫老夫人来小卫府闹便罢了。 竟然还当着暖玉的面，当成出言侮辱。 这仇……“卫少夫人请等候片刻，我家公子很快便要回府了。待公子回府，自然会替我家夫人‘赔罪’。”赔罪二字咬的尤其重，张氏不知听没听出来，反而一脸得意的道。“欺负我这个长嫂，二弟自然该替她向我赔罪。你们两个这么没有规矩，我一定让二弟赶你们出府。我看没了楚暖玉的纵容，你们两个臭丫头还怎么猖狂。” 芷香气不过，被芷云强行拖出门。 出了花厅，还能听到厅中张氏的叫嚣声。大意是说还是芷云知道分寸。 若是她们再敢开口顶撞，便让卫宸把她们卖去花楼。 芷香气红了眼睛。从小到大，她还没看到过这么厚颜无耻之辈。“你听听她说的什么乌七八糟的。骂我们便是了，反正我们是丫头，也没谁把我们当人看，可是她竟然骂夫人？她也配骂夫人！”“你急有什么用？难不成还真的和她动手不成？这样的人，越是还口，她越是叫嚣的厉害。你看夫人看透了，不再和她纠*缠了。” 芷云劝道，她也气，相信谁被这样骂，都会气的。 丫头，丫头怎么了。 又没偷没抢，靠的是本事吃饭。 那个张氏不过是个官家小姐罢了，其父顶到天是个四五品的官员。 自从跟着暖玉入京，她们见过的官员小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随便一个拣出来，都比张氏出身高贵。也没见那些姑娘们像张氏这般骄纵蛮横。简直就是个泼妇。 “那是夫人有气量，不屑和那张氏计较……可那张氏委实太过份了。说夫人便罢了，连带着楚家，甚至是夫人的生母都被她拿来说事。我恨不得，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芷香气呼呼的道。暖玉对她们这些丫头好，她们自然也会不惜一切的护着暖玉。 可是那张氏的身份，还有卫老夫人……芷云强拉着芷香，不想让芷香惹事。 就在芷香说完这番话。 突然有道声音问道。“她除了骂夫人生母，还说了什么？” 两个丫头一怔。 只见月色下，卫宸缓缓走近。见到卫宸，芷香如同见到了救星。 她吧嗒一声，眼泪便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卫宸眉头微拧，一旁的玉述则急在心里。 芷香性子大大咧咧的，连生气都很少，更别说这么不声不响的落泪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夫人，又欺负了你？你如实告诉公子。公子会替你做主的。”王述轻声劝道。 王述越温柔，芷香泪落的反而越凶了，还是一旁的芷云开了口。 “……芷香是替夫人委屈。公子，刚才厅中的张氏和卫老夫人……”芷云将暖玉和卫老夫人，张氏的对话转述给卫宸。 卫宸静静听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云遮了月。芷云觉得四周越来越冷了。 “那女人说我的银子，便是卫家的！楚家的陪嫁，也该是卫家的！” “不仅说了，而且说的很难听。说夫人忘恩负义，还说因夫人之故，公子才离开卫家的，总之……夫人便该捧出银子给她们挥霍。卫老夫人……似乎也是认同的。这才是真正让夫人伤心的地方。夫人一直忍着，可是张氏越说越过份。夫人才直言便是银子再多，也不会双手奉上供卫家挥霍的。那张氏和卫老夫人都变了脸……如今她们二人正在厅中，街等着公子回来。要让公子替夫人向她们赔罪呢。” 第五百九十九章 姓楚也无妨 第五百九十九章姓楚也无妨 卫宸闻言不由得笑了。 “……我马上去给她们赔罪。”说完迈步走向花厅。 芷看一脸惊讶，王述没有马上跟上卫宸，而是留下来‘点醒’芷香。他见芷香那傻怔怔的表情，不由得摇摇头，娶妻如此，他这辈子注定是劳碌命啊。“爷不会让夫人受委屈的。”芷香怔怔的点头。“我知道，爷最在乎夫人了。” 所以…… 她真的不必做出这么一幅吃惊的，仿佛爷这所谓的‘赔罪’是真的赔罪的神情啊。他这个当她男人的，看着她这傻样子。真是，真是恨不得早点娶她过门，这么个傻姑娘，也亏得找了个好主子，若是遇到个纨绔公子哥，得被啃的渣都不剩。王述轻叹着跟上卫宸的步子。 芷云拽了一下芷香。“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王管事的话你没听明白吗？爷自会去替夫人讨回公道，我们只管回去服侍夫人。” 芷香怔怔的被芷云拽走了。 其实她哪里是不懂，她就是反应慢了些而已。而且……她其实也想去凑个热闹的，所以才表现的傻呼呼的，可是芷云太不懂她的心了。 花厅中。 卫家祖孙终于等来了正主。一见到卫宸，张氏眼睛不由得一亮。 一直听说卫家二少模样生的俊，张氏始终想像不出，能有多俊。自家夫君卫瑞模样也算周正，如果不是模样周正，当初她还看不上他呢。可卫瑞和面前这人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人只负着手，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张氏便觉得心中小鹿乱撞。 她后悔了，她当初怎么会看上卫瑞？ 她太心急了，她应该让父亲送她来京城，应该来看一看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卫宸的。 张氏自我感觉忒好了些，以为自己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见到她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原本她有一肚子话要倒给卫宸听，可如今，张氏却矜持的微垂着头，勉强自己做出一幅大家闺秀模样。卫老夫人有些奇怪，心道这个张氏在家里吵闹着要亲自要见卫宸，如果不随了她的意，她便要出门去大街上吆喝，把卫家如今入不敷出，穷途末路。 卫老夫人被逼的头疼欲裂，这才不顾时辰带了张氏来小卫府。 此时真的见到了卫宸，张氏反倒不开口了。 卫老夫人眉头紧蹙，侧头看向张氏。只见她低着头，装成一幅贤良规矩模样。 只是烛光中，张氏那张脸，透着异样的绯红之色。 卫老夫人心中先是一紧，随后不由得面露鄙夷。张氏这幅小女儿娇态露给谁看？“秋儿[张氏本名张秋]，你不是有话要对宸儿说吗？” 张氏有些埋怨的看向卫老夫人。 随后扭捏的捏着帕子开了口。“二弟，我是大嫂。” 卫宸眼风淡淡扫向她，没有开口，在张氏看来，卫宸这是默认她这句二弟了。 “我和祖母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到来求二弟。二弟如今身份尊贵，又和楚家联了姻……如果卫家真的败了，二哥也会受牵连的。我求了祖母许久，祖母才松了口，我和祖母这才来小卫府见二弟你。” 卫宸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表情似乎变了些，如果刚进来时是冷着一张脸，此时脸上却有种冰雪微融之感。 他似乎唇角还微微挑了挑。 张氏仿佛得了动力，一脸跃跃欲试的继续说道。“所谓上门是客，只是尊夫人她……不是大嫂背后要道她是非，实是她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她竟然说让二弟改名易姓，去和她一起姓楚。她把二弟当成什么人？二弟又不是入赘楚家，怎么能改姓呢？” 张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替卫宸打抱不平。 卫老夫人本打算开口制止张氏，她觉得张氏废话太多了，而且什么叫实在没法子才求到卫宸这里。明明是张氏哭闹，死活嚷嚷着同姓卫，卫宸凭什么置身事外。如今倒成了她赖上卫宸似的。卫老夫人心里别扭劲就别提了，可是张氏话锋一转，说到刚才暖玉的话，卫老夫人把到嘴边的喝斥咽了回去。 暖玉刚才的话，也触了卫老夫人底线。 什么叫卫宸改姓楚，这不是明摆着打卫家的脸吗？所以卫老夫人没有开口阻止张氏。 张氏说完，眼巴巴的看向卫宸。 张氏虽然觉得卫瑞不及卫宸。而且刚刚见第一眼，卫宸确实惊*艳到了张氏。可她还不至于当着卫老夫人做出引诱之事，至于在卫宸面前一脸娇羞，装装矜持，那是做为女人的本能。 而且卫宸始终安静以对，以至张氏心里越发的觉得卫宸沉稳。 简直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如果卫宸能尊敬她，把她真的当成大嫂，当成亲人，那种感觉一定好极了。 可是…… 张氏等了许久，直等到她脸上激动期待的神色退却， 卫宸才冷冷开了口。“如果楚家二老不反对，姓楚也无妨。” 什么？别说是张氏了，便是卫老夫人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卫宸竟然说，竟然说改姓也无妨。他怎么能！能这么忘本！“宸儿，你胡说什么？名姓岂是能轻意改的，你便不怕祖宗怪罪。”卫老夫人气极开口。“祖宗怪罪？我如今哪还有祖宗……我只是姓了个卫字罢了。把卫字换成楚字也没什么。如果姓了楚，我的身份比如今还要尊贵呢。要知道楚家在京城，可是功勋世家，权贵至极……” 卫老夫人气的重重吸了几口气，白着一张脸抢白道。 “宸儿，你不能忘本啊！” 卫宸面露鄙夷…… 卫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卫宸，突然间便明白了。 卫宸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卫家人。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薄凉的很。 当初离开卫家时走的毫不犹豫，后来虽然回来了，可是卫家对于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 而他再次离开，便注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卫家一步了。卫宸这人，向来言出必践。 从小到大，他在意的始终只有暖玉一个。 她竟然到了此时才看透……卫老夫人想明白这些，面上登时露出颓废之色来。她错了，错的离谱。 第六百章 自打耳光 第六百章自打耳光 一旁的张氏不明所以，看看卫宸，又侧头看向卫老夫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神情熠熠，指责卫宸的卫老夫人，怎么一瞬间，脸上神情全变了。仿佛霜打的茄子似的。“祖母，二弟一定是玩笑之言。祖母不必当真。” 卫宸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很平静，这让张氏有了错觉。觉得卫宸是个和暖玉一样可以随意欺负的。刚才她把楚暖玉骂的狗血淋头，楚暖玉不也没把她如何吗？不仅不敢动她，反而还真的唤了卫宸前来。 这在张氏看来，是暖玉示弱。 一边弱，自然另一边便强。张氏这边自然便是强的。 卫老夫人摇摇头。 “王述，送客。” 送客？张氏脸色大变，竟然不顾身份上前想要拉扯卫宸。 卫宸会让她碰到？自然不会的，事实上，张氏连卫宸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张氏一扑，卫宸一让…… 张氏本来不至于摔跤的，可谁让王述也嫌弃她呢。卫宸让开了，王述也手急眼快的让开了。于是张氏七仰八叉的摔倒在地。 那姿势…… 王述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开口……“老夫人，请吧。” 可眼中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爷真厉害，让这张氏主动向青石地砖‘投怀送抱’。看那样子，似乎摔的不轻。 不过，真大快人心，该，活该。 最好摔个胳膊折腿断的。也好替夫人报仇。 卫老夫人没去看张氏，而是开口对卫宸道。“宸儿，你便当真这么不近人情？” “没什么人情可讲。我和老夫人当初有言在选，我想法子让卫瑞回京，给他谋个差事。我人微言轻，能谋的差事卫大公子看不上。当初承诺之事，我已做到。自此，我和卫家再无干系。至于我有多少银子？暖玉有多少陪嫁？和卫家没有丁点关系。老夫人何必来小卫府。” 卫宸就差直言卫老夫人这是自己上门找不自在了。 卫老夫人长叹一声。 张氏这时候哎哟叫着爬起来。此时她看向卫宸的目光明显带了指责。“二弟，你和楚暖玉真是‘天作之合’。”张氏这时候脸上再没了娇羞之色，而是调子阴毒的说道。 卫宸轻声应道：“多谢夸奖。” “你们一样的不知分寸，心肠歹毒。”张氏初时多欣赏卫宸，此时便多恨他。 他竟然故意，故意让她跌跤，让她出这样的大丑。 从小到大，她从未出过这样的丑。 卫宸明明能接住她的。 “这话还是用在大少夫人身上合适些。时辰不早了，我和暖玉要歇息了。二位请便。”也不需他出手做什么。他一幅漠视的态度，已经让卫老夫人从满脸期待到如今的满心绝望，这比打她几下还让卫老夫人难堪。 也让张氏从最初的满心憧憬，到了如今的满心绝望。 原来，这便是卫宸。 当真像卫瑞所言，不会讲丝毫情面。 当时卫瑞这样说时，张氏还和卫瑞闹了一场。觉得卫瑞是因为自己不及卫宸，所以处处诋毁卫宸。 原来不是，卫瑞竟然难得的说了实话。 “走吧。我早就说了，不过是白费功夫。” “祖母……卫宸这样，难道祖母能忍得？” 张氏不甘心啊。如今的卫家在张氏看来，简直就是破破烂烂，别说她先前幻想的权贵夫人做不成，便是每季多裁件衣裳，都成了奢望，明明卫宸和楚暖玉富的流油，为什么不能帮一帮卫家。 “忍得又如何？不能忍又如何？张秋，你若愿意留上，不怕卫宸让你把脸面丢尽，你便留。” 卫老夫人说完，甩开张氏的手。 张氏恨恨的望向卫宸。 卫宸突然间挑了挑唇，张氏心头一颤……“人贵自知，便是没有自知之明，好歹也要心思纯良。恶毒之人，终有恶报。” “你！卫宸，你欺人太甚。” “……卫少夫人是不是想让令尊提前几年‘告老还乡’？如果这是卫少夫人的心愿，我会替你答成的。” 卫宸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笑。脸上神情也是温和的，甚至在张氏看来是缠~绵悱恻的。可是……他说的话，却让张氏瞬间全身一冷。她如今所有的依仗，便是她的父亲了。 如果父亲出了事？ 张氏自然清楚自己父亲并不是什么清廉之辈…… 如果追究起来，怕是脑袋不保。 “你敢！” “……少夫人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张氏明明已经胆怯了，可最后仅存的尊严却让她做不出求饶之事。 卫老夫人已经出了花厅。听到张氏和卫宸的话，脚步一顿。“秋儿，他真的敢。也真的能做到！” 张氏傻了，白着一张脸，她终于知道害怕了。这时候，尊严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二弟……” 见卫宸眼风冷冷扫向她。张氏赶忙改口。“卫公子，还请放我父亲一马。” “我错了，我再不敢说暖玉坏话了。” 只是轻描淡写一说，便能让他放过她们父女，真是好笑。卫宸也确实笑了，嘲弄鄙夷的笑。 明明还是那张脸，刚才看起来赏心悦目，如今看起来，只觉得勾魂摄魄，魂魄似乎要被吓出来了。张氏抬起手，毫不留情的打向自己。 她绝望的想着。 谁也帮不了她。 卫宸根本谁的面子都不给。什么卫家，卫老爷，卫瑞，甚至是卫家老夫人，卫宸都不在意。眼下，若想卫宸消气，只有……张氏扇向自己的脸。 她不敢留情，有多大劲便用多大的劲。 卫老夫人握了握拳，闭上了眼睛。 劝不得，因为自己这个祖母在卫宸心中，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 其实，她有机会的，曾经，她有机会当个好祖母。有机会把两个孩子拢在身边。可是她错过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再没有机会了。 张氏口无遮拦。 自己惹出的祸事，受罚也是应该。 一下，两下……十下…… 张氏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唇角浸出来。疼痛的感觉似乎早已过去，她双手木讷的打着，脸上神情似乎已经麻木了。 终于，卫宸开口了。“少夫人这是做什么？脸蛋若是毁了，卫大少怕是会移情别恋。脸面，还是要护一护的。” 第六百零一章 他的阳光 第六百零一章他的阳光 张氏停下动作，不敢置信的看向卫宸。 “……还不嫌丢人。还不随我滚回卫家去。”卫老夫人在门外冷声道。 卫宸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那张氏还在那里丢人现眼，卫老夫人气得直哆嗦。一旁王述赶紧上前扶住。卫老夫人重重一叹。虽然不想承认，可小卫府比起卫家来，真的强上太多了。 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从，都不是卫家能比的。 在卫家，主子不像主子，一天到晚口舌生事。仆从不像仆从，整天在背后编排旁人，然后向主子说东道西的。 那样的卫家…… “爷发怒，并不是针对老夫人，而是大少夫人刚才欺负了我家夫人。在我家公子心中，我家夫人是最重的。但凡欺负了我家夫人的，我家公子必不会轻饶了去。老夫人，属下有一句话，本来不该说，可还是想说给老夫人听。事已至此，主子的脾气老夫人应该知道。主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主子决定的事，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可是我家主子却是最听夫人话的……我家夫人老夫人应该也了解，毕竟自小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夫人性子好，也不喜记仇，只是大少夫人今天实在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卫老夫人静静听着。 王述想了想，继续说道。“像是关于我家夫人生母的话。那话大少夫人无论如何不该提……还有我家夫人的陪嫁，那是楚家对女儿的一片心意，大少夫人实不该惦记……有时候，老夫人若是不争，反而事半功倍。” 王述这话说的够清楚了。卫老夫人自然听的明白。 她心里不由得再次重重一叹。 是啊，卫宸的性子她该知道，暖玉的性子她也知道。 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是个心地有多善良的，她怎么会不知。今日却迫得暖玉说出那般绝情的话。 她竟然纵容着张氏那般欺负暖玉！ 她怎么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卫老夫人如今回想起来，简直不相信好些事是自己做出来的。 她怎么有脸来卫家？怎么有脸……“……我明白了。”卫老夫人轻声说道。 此时的张氏犹自捂着脸落泪。她自觉哭的梨花带泪，实在在卫宸眼中，实在丑陋不堪的很。 他扯出帕子，轻轻拭了拭手，然后十分嫌弃的甩落一旁……张氏怔怔看着，她觉得自己便是卫宸手中那条帕子。 或者她还不及那条帕子。 自始至终，卫宸都没拿正眼看过她。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怎么配当暖玉的大嫂！以后但凡见到小卫府和楚家的马车，便躲远些……” 张氏觉得头晕目眩。 “秋儿，随祖母回家吧。” 张氏固然有错，可更错的是自己，张氏的一切，都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张氏起身，晃着走向卫老夫人。“祖母。”“秋儿，回去和瑞儿好好过日子吧。咱们有多少银子，便过多少银子的日子，不要好高骛远了，也不要惦记别人的银子。这里是小卫府……” “祖母。”张氏面露惧意。 仿佛此时多唤几声卫老夫人，心里的惧意便能淡去几分。 “……老夫人，我让王述明天去铺子走走。”卫老夫人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卫宸的意思是？ 是愿意再帮卫家一次吗？“老夫人也别报太大的希望，王述也只能帮卫家看看铺子有什么要改的。至于如何救活铺子，还是要靠卫家自己。” 这已经足够卫老夫人惊喜了。 她以为卫宸是最绝情的。不想卫宸竟然还会让属下去帮卫家。 卫宸目光扫向张氏。 她脸颊红肿一片，原要的三分姿色，如今一分不剩了。旁人乍一见到，兴许还以为见了鬼。“只是卫家若是不自省，离衰败之日不远了。” 卫老夫人会意。 她明白卫宸的意思。 卫宸说是卫家‘坏’的是人心。 若不自省，不自救，卫家注定败落。以前她不懂，如今她是真的懂了。 这一趟，虽然受了辱，可这辱受的值。 对于暖玉，卫老夫人心里满怀歉意。“宸儿，今日~我们来的唐突，让暖玉受委屈了。你代我向暖玉致个歉吧。便说我越老越糊涂了。今日张氏所为，皆是我纵容所至。是我的错，以后必不再来扰你们小夫妻。” 卫宸颔首。 王述领着卫老夫人和张氏向外走去。 暖玉望着卫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唇角绷的紧紧的。 对卫家，他无怨，也无恨，自然也无喜。卫家上下是死是活，其实卫宸真的不在意。不过暖玉自幼和卫老夫人亲近，虽然卫老夫人变了，不再像幼时那般疼暖玉。不过小姑娘想必还是希望卫家好好的。暖玉的心啊，是真的善。有时候卫宸恨不得希望暖玉的心能黑些，能狠心些。 可是…… 想到暖玉，卫宸不由得笑了。这一笑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可是，暖玉是他的阳光啊。一个心中满是黑暗的人，如果周围也是黑暗，那活着对他来说，只有痛苦，全无欢乐。 而暖玉的存在，便是照亮他周身的阳光。 有暖玉在，他便不会迷失自己。 不会被黑暗吞噬。 至于卫家，他愿意为了暖玉，放卫家一马，甚至帮卫家一把。 回到函玉苑，暖玉正坐在镜前卸掉头上的玉簪。 卫宸挥手，芷香和芷云退下，卫宸上前，接手了芷香的活计，把玉簪小心翼翼的从暖玉头上取下，又替她放下挽了一天的头发，青丝垂落。 暖玉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晶莹剔透了。 青丝配玉面。 真真是幅养眼的画。暖玉和视线和卫宸的视线在铜镜中交汇。“……老夫人走了？” “走了。我让王述明早去卫家铺子转转。能帮便帮一帮卫家。”卫宸道。 暖玉挑了挑眉。 “二哥，不必为难自己。” 卫宸轻笑着摇头。“我这人你最是明白，我是不会做让自己为难的事的。” “我知道二哥是真的不想再和卫家有牵扯了。”暖玉柔声说道。便是因为懂卫宸，所以今天卫老夫人和张氏找上门来，她才会生气。 明明已经说好井水不犯河水了。卫家，捞过界了。 第六百零二章 宠她入骨 第六百零二章宠她入骨 所以卫宸这么安排，是因为她。 卫宸知道她心软，她其实并不想看到卫家真的败落。便是卫老夫人对她再无亲情，可在她心中，卫老夫人终究对她有养育之恩。 她是真的不忍心见卫老夫人垂垂老矣，日子反而过的破落。 卫宸将头支在暖玉头上。 和她一起望着铜镜。 铜镜中，暖玉的小脸白莹莹的，卫宸的脸稍稍隐入阴暗里，显得有些阴沉。可他说话的调子却十分温和。“我确实觉得自己和卫家没什么关系了。卫家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不过卫老夫人对你曾有养育之恩。虽然楚家已经给足了银子……可恩情终究不是能银货两讫的。再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心里想的，二哥总会帮你答成的。” 卫宸轻轻揽着暖玉，然后将她的身子转向他。 二人脸对着脸。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卫宸能清楚的看清暖玉的睫毛。 颤了颤，仿佛羽毛般扫向他的心。他觉得心痒难耐…… 他并不是个急色之人，可是在暖玉面前，却像个不知世事的呆小子。卫宸不由得自问。难不成上一世，他之所以纵*情声色，后院养了无数的女人，是因为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那个。 所以暖玉重活次，并非是暖玉所说前世欠了他。今世来还。 而是他欠了她，所以这一世，注定他宠她入骨。 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卫宸轻笑。暖玉挑眉，不解卫宸为何发笑。“你总念叨说前世欠了我，所以今生来还这份情债。娇娇儿……我倒觉得是我前世欠了你的，所以从小时候便开始寸步不离的照顾你。直到……你死或我亡。” 能把情话说的这么血淋淋，也只有卫宸了。 偏偏他还长了张书卷气十足的脸。单看这张脸，谁也不会相信这人会是个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的。 “二哥，你直接用‘白头偕老’，我便觉得更顺耳。” 卫宸勾了勾唇角。“那显得太温和了，我们之间……注定‘腥风血雨’，我不死，你也不准死。所以我说你死，便我亡。”暖玉决定不能和卫宸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么接下来。 夜色正好…… 其实这种时候，暖玉向来不必做什么的，都是卫宸来主导。 最近卫宸忙的分身乏术。 倒真的有几天没有和暖玉亲近了。他每晚回来，暖玉虽然没睡，可一幅渴睡的模样，他心疼她，自然舍不得再折腾他了。所以最近卫宸其实挺‘饿’的。 今天王述唤他回来。 倒给了他一个良机。 他想好好折腾折腾。于是……在暖玉的轻呼中，卫宸一弯脸，将暖玉抱进怀里，然后一步步走向大chuang。 chuang幔摇曳。 间或传出几声浅吟。 夜还长，好梦正在上演。 暖玉第二天理所当然的起迟了。对于她这隔三差五爬不起来的状态，丫头们已经能从容应对了。 反正卫宸离开前一定会吩咐。 不让她们吵醒暖玉。 今天尤其叮嘱过…… 芷香和芷云红着小脸，一边打量暖玉的神色，一边彼此打着眼神官司。 暖玉正在用膳，早膳午膳合成一餐。 两个丫头这眼神官司太激烈了，暖玉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她放下碗筷。“有什么想问的，直问便是？” 芷香立时做出一幅是暖玉允许她发问的神情……“夫人，王述一早去卫家了。夫人昨晚怎么劝爷的？是不是……被折腾的很惨？” 啊！芷云敲向芷香。 芷香捂着脑袋怒瞪芷云。 “做什么打我？” “打你笨。你怎么能问的这么直白。你应该说，夫人真厉害，三言两语便说报了主子。” 芷香疑惑，难道芷云说的便不直白了，明明比她说的还要直接啊。 暖玉似笑非笑的看向二人。这丫头大了，心眼便多了。连她的卫宸房里的事都想打听了。 什么叫她被折腾的很惨，明明是……自家二哥更惨啊。她能睡到日上三竿养神，他却早早进宫当差。 所以说，要真的计较起来。 其实卫宸被折腾的更惨。 只是这等闺房中事，她自然不会说给丫头听。“你们想学吗？以后也能这般管教夫君？” 芷香和芷云默契的点头。 好奇啊。真的好奇，以卫宸的性子，不把卫家掀个底朝天都是好的。 怎么可能还会真的帮卫家。 要知道卫家那个少夫人张氏，昨天的话，别说暖玉生气，便是她们这些丫头听了，也觉得满心怒意呢。恨不得卫家便从此败落了，看到时候那张氏还怎么猖狂。 却不想自家公子不仅没报复卫家。反而让王述去帮着看一看卫家铺子问题出在哪。 竟然真的去助卫家一臂之力了。 这样的结局…… 也难怪芷香芷云好奇了。 暖玉觉得胃口吊的够足了。这才开口。“其实也不难，你们只要模样生成我这样，找卫宸那样一个男人为夫……” 芷香和芷云觉得心碎了。 她们仿佛听到自己心碎成几瓣的声音。 夫人学坏了，夫人跟着公子学坏了。以前的夫人多么天真活泼啊，如今的夫人……黑，心黑。 总以耍弄她们为乐。“夫人，您和公子越来越像了。” 简直就是近墨者黑。 “你今晚把这话说给你家二少爷听，你家爷一定赏你一大锭银子。” 真的吗？ 暖玉露了天机不可泄露的笑意。 以至一整天，芷香和芷云都在犹豫，要不要试试……一大锭银子啊，她们都是需要攒嫁妆的。 最后还是芷香胆子大。 给卫宸端洗脸水时，大着胆子赞了一句。 卫宸怔了怔，就在芷香提心吊胆之时，卫宸笑了，然后果然大方的赏了芷香一大绽银子。 为此，芷云扼腕了好久。 傻人有傻福啊。 日子流水般一划而过。转眼卫宸这修撰一职走马上任已一月余。 这一个月，卫宸几乎忙的脚不着地。 天未亮入宫，然后忍受齐君各种挑剔嫌弃……退朝后，官员们可以返家了。卫宸却要去翰林院，埋首史书中。 有时间史书堆的足有卫宸高。 乍一看，人们都找不到那位‘玉面修撰’。 这是卫宸最近得来的‘别称’…… 第六百零三章 “谦逊好学”卫二少 第六百零三章“谦逊好学”卫二少 翰林院掌院姓宋，名守。是个年过四旬，性子迂腐的文臣。素以刚直不阿被人赞誉。 这人以前在吏部任职，只是和吏部诸多官员总是发生口角，而且总喜欢在殿上和齐君反着说。 齐君说东，这人总能把话题往西边拐。 虽然他说的在理，可是长此以往，还是被齐君所不喜。 可这人又没犯什么大错，为人虽迂腐，可是性子耿直。齐君便是再昏庸，也知道齐国的天下需要这样的人才。最终，宋守被调往翰林院，当了个正五品的掌院。 自古素有天下英才皆翰林的谚语。 可以说不管哪朝哪代，翰林院中都是人杰地灵之地，集天下有才之士。 宋守来到这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的很…… 手下一帮侍读，侍讲，修撰，编修，这些人出身有尊有卑，即使出身尊贵的，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翰林院中诸官职虽然品级不高，可翰林名声却极佳，一旦入了翰林院，可以说是桩让整个家族都蓬荜增辉之事。虽然掌院官职不过五品，不过这名声，却要压过很多三品大员呢。宋守因此越发的觉得自己清贵无双，虽然他本身学问便不错，不过当了掌院几年，性子越发喜恶凭心。 他不喜欢卫宸。 原因也很简单。 翰林院这地方是以学识论长短之处。 能进翰林院的，大都科举前三甲。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可是卫宸不是，他可是‘关系户’，是皇帝一旨圣意把他强塞进翰林院的。属于计划外人员。再加上卫宸‘美名’天下传…… 宋宁对卫宸的印象自然是走旁门左道。 真本事没几分，全靠那张俊脸撑着。也不知道齐君忠爱他什么？宋宁是个直肠子，自然不会想歪了。可便是饱读之士，也有那么几个心思龌~龊的，经常私下里编排卫宸靠着什么得了圣眷。 宋宁偶尔也会听个风声。 宋宁对此十分之不屑。 心中龌~龊，眼睛不管看什么，都是一片肮脏。那卫宸虽然模样生的俊，可周身上下并无丝毫糜烂之气。 从卫宸身上，宋守反而常常看出几分戾气来。 尤其是最近卫宸对差事是很是用功。宋守确是有意为难卫宸。 明明他天未亮便要上朝，按理说翰林院里的差事，不该再派给卫宸。可是谁让卫宸是走后门进的翰林院呢。既然想在翰林院呆下去，自然要按他宋掌院的规矩来。 所以卫宸晌午前入宫。晌午后来翰林院编史。 翰林院诸人更是闻风而动。明明是自己的差事，见宋宁欺负卫宸。大家也都跟风，把自己跟前的史书或是偷摸，或是大摇大摆都搬到了卫宸面前。 卫宸淡笑着来者不拒。 只要送到他面前的，他都含笑接下。时间长了，他面前的史书几乎堆成山。 卫宸整个下午便埋首书山。 他看书的速度极快，简直是一目十行。 一本书很快翻完，有用的放到案上，无用的摆到身边。 半天时间，他身边摆的书高度几乎和书案齐平。 宋宁进来时，卫宸正在埋头苦读，他似乎看到趣处，脸上表情十分生动。一手执笔，一手执书，偶尔低头在纸上记上几笔。偶尔蹙眉，偶尔深思，宋宁进来半天，他竟然没有发现。 宋宁环顾四下。 屋中五六张书案，除了卫宸，余下皆空无一人。 那些人书案上都干干净净，唯有卫宸身边左右，书册简直是堆积如山。 宋掌院的脸立时一耷拉。 他虽然对卫宸有偏见，故意给他多安排些差事，可也没打算把六个人的差事都堆到卫宸一人身上的意思。这些个……这些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宋掌院阴沉着一张脸。 不动声色的盯着卫宸看。 对于卫宸的模样，他没什么好说的，初时他也觉得有些碍眼，一个大男人，长成这么个样子，也不知道他爹娘咋生的他。 看习惯了，觉得这模样也挺好。 至少养眼，总比那些个歪瓜裂枣强。院中有几个寒门子弟，长的那叫一个磕碜，宋掌院多看两眼，午饭都要少吃一碗。卫宸正好相反，多看会，兴许还能多吃半碗饭。 卫宸进翰林院也有一阵子了。 从来兢兢业业的。 便是宋守故意为难他，也没见他露出怒意来。 甚至没有向齐君告过一次状。不都在传齐君欣赏卫宸，偏*宠*卫宸吗？如果真的欣赏，真的对卫宸圣眷不衰，齐君难道不知道卫宸最近整天忙的团团转。 便连他新娶进门的媳妇儿，如今怕是每天也只能睡觉时见上一面了。 所以外面传言不可信。 宋守喜欢踏实本份的人，再加上卫宸做事兢兢业业。宋守对卫宸的观感渐渐改观。他甚至隐隐觉得卫宸这张脸弊大于利。 有多少因为卫宸的模样而轻视他。 实则，卫宸的学问确是不俗，如果他科举下场，弄个前三甲不在话下。 过了好半晌，卫宸似是累了，伸了伸手臂，抬头看到了宋守。 他马上起身给宋守行礼。“宋掌院。”那幅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宋守不由得升出几分愧意来。 是他对卫宸太过严厉了，看把人吓的。 宋守努力让自己那张严肃的老脸显得和蔼些。“卫大人辛苦了。” 卫宸赶忙摇头。“不辛苦，真的不辛苦。我从小喜欢看史书，只是我是庶子出身，家中对我期望不大，所以只勉强跟着先生识了几年字。如今能敞开了看书，下官还要谢过大人。” 谦逊，好学。简直就是学子典范。 宋守满意的点点头。 “谢便不必了，你不怪我便好。” “下官怎么会怪罪大人。大人对下官越严厉，越是看重下官。下官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佳。如果能选，下官其实更期望科举出仕，而不是……下官逾越了。掌院见谅。”卫宸话虽然说了一半，可是宋守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卫宸这也是身不由己啊。 上京城告了次御状，然后便被皇帝相中了。 留在身边偶尔派些差事。 偏偏卫宸件件都办得圆满。 只是年纪太小了，不能委以重任。 第六百零四章 随时随地调戏 第六百零四章随时随地调戏 卫家庶出之子，从小不被家族重视。据说生母早亡…… 有个嫡兄。 这身世，堪怜啊。 宋守想当然的把卫宸未出之言当成不便出口，总不好以下犯上。说齐君强行把他留在京城。 这可是以下犯上，闹不好要掉脑袋的。 宋守越发觉得卫宸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前面说了，他这人喜恶随心。 也许前一刻厌恶至极的，下一刻便成了他的心头好。 何况卫宸进了翰林院后的一言一行，宋守都看在眼中。 卫宸即不和旁人胡言攀附，也不会在背后非议他人。旁人说三道四之时，他只埋首编史。 而此时，他心血来潮，突然来访，更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众偷奸取巧的小人。唯卫宸一个本本份份做事的良才。 “……卫宸，我今日推心置腹和你说几句。” “掌院之言，自是至理名言，卫宸定当奉为行事章程。”卫宸平时话不多，更不会说什么客气话。所以他这话虽然明显是奉承之言，可听在宋掌院耳中，却显得十分伏帖。宋守十分受用。 “章程倒是不必了。只是我今日对你说的话，确是一番好意。于你大有裨益，你一定要谨记。圣上一道旨意，你便进了翰林院。你也知道能进翰林院的，大都十年寒窗苦读，又都名列三甲。可你却未下场参考，便这么进了翰林院，难免名不正言不顺的，少不得有人背后非议几句。 我翰林不收庸才。是良才还是庸才，我自然要评判评判的。所以最近对你确是有些加难……” “下官不觉得大人加难，反倒觉得大人是在试炼下官。”“好，好，你能明白这些便好。卫宸，经过这阵子试炼，你确是个良才，也难怪当年圣上当年将你留在京城。你如今虽然只是小小修撰，可却能天天得见圣颜，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今年官员考核，我也会如实上道折子，将你实在良才如实向圣上禀明。” “多谢掌院大人。”卫宸俯身行礼。态度即不倨傲，也不卑微。 宋掌院点点头。 他欣赏有骨气的文人。 不趋炎附势，不卑微攀附。 文人，要有风骨。卫宸身上就有这种文人独有的风骨……宋掌院又赞了卫宸几句，这才负手而去。 卫宸缓缓站直身形，望着宋守的背影，唇角缓缓浸出笑意来。 加难？ 这算什么加难？他确实没对宋守说谎，在卫宸看来，这真的算不得什么找茬加难。比起他以前经历的，宋守的加难根本就无关痛痒。齐君本意便是想让宋守‘试炼’他一番。 要知道宋守虽有真才实学，可是其严苛刚正，油盐不浸也不出了名的。 而且这人对于皮相生的好的，本能的便带着厌恶。 能在宋守手中过活，能得宋守几句赞，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跟他一层的几个修撰，表面上对宋守恭恭敬敬，私底下哪个不骂宋守铁面无私，专喜欢挑人痛处，而且狠狠去踩。 落在宋守手中，简直就没有出路。 可他卫宸不信…… 齐君想凭着一个宋守，便想让他在京城举步为艰，也不知道齐君是太轻看他了，还是太高看这位刚正不阿的宋掌院了。 对于揣测人心，卫宸自认也算有几分本事。 卫宸看着身边摆的高高的书山，面上露出一个厌恶的神色。然后缓缓收拾起书案。 史书看多了，也会反胃的，他现在急需看一看暖玉的笑脸，以压一压心里的呕意。 至于余下的差事…… 想必明天大家会很识时务的各自拣回去。 对于卫宸早归，暖玉简直惊为天人，她表情十分惊讶的看看天色，然后努力眨眨眼睛。“……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天还没黑，二哥竟然回府了？真是稀奇……” 卫宸哭笑不得的把外裳扔给丫头。 然后毫不客气的抢过暖玉手中的温茶。 大大灌了一口。 这才伸手掐了掐暖玉水*嫩*嫩的小脸。“为夫思妻如狂，一刻不见便如隔三秋。我怕自己思妻成疾，一下子变成垂垂老者，夫人定会嫌弃。两相一比，我只能偷溜回来了。”暖玉是知道卫宸最近被翰林院那个掌院抓劳工的。据卫宸说，翰林院只是说出去好听，其实一院子酒囊饭袋。 暖玉挺同情卫宸的。 和一众酒囊饭袋当同僚，他自然是又劳心又劳力的。 “二哥胆子恁的大，不怕那宋掌院责骂？” “骂几句便骂几句吧。与其思妻成疾，让他骂几句也掉不了一块肉去，随他吧。”卫宸一边说一边叹气，一幅暖玉就是个祸国妖精，而他则是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暖玉：“……”过过戏瘾便罢了。 他这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还演个没完了。 芷香和芷云在一旁努力忍笑。 以前在丫头眼中，卫宸那简直就是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自从暖玉嫁进小卫府，这朵高岭之花越来越接地气了。 简直快成一朵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花了。 “不怕。那掌院若敢骂爷。便让夫人回娘家去求老将军……老将军最疼爷了，定然让那掌院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是啊。这叫……狐假虎威。”芷香向来是个神助功。她才说完，脚便被芷云踩了。 “哎哟，芷云，你又踩我脚。我脚都快被你踩肿了。” “踩肿了才好，让你长长记恨。什么叫狐假虎威……谁是狐？谁是虎？明明该是小虎假老虎威。”芷云一本正经的说道。 芷香怔了怔，点头。 觉得还是芷云聪明。狐狸那东西又腥又臊的，哪有老虎威风。 卫宸好脾气的听着，其间还不忘对暖玉挑了挑眉。 你教出的好丫头！ 暖玉想捂脸了。真是，丫头不教，主子之过啊。 成语乱用成这样，她这个当主子的，都替她们脸红啊。“……下去吧，再不下去，你们爷便要发火了。”暖玉挥挥手，无力的赶人。“为夫向来是个好脾气的，怎么会发火？便是有‘火’，也要撒到夫人身上的。”这个，这个……不知羞的。 第六百零五章 美满的小日子 第六百零五章美满的小日子 也不知道丫头听没听出卫宸话中深意。反正暖玉是听明白了，偏生卫宸还在那兀自端着茶，姿势优雅的轻酌。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让暖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也甭管是小虎老虎，还是狐狸了。 芷香对芷云点点头，示意她们先退下。芷云会意，拉着芷香向外走。 其间芷香还挺不情愿，难得公子和夫人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而不是进了屋公子便把夫人往内室拉。 这抱怨的内容，实在是…… “二哥，都是你的错，害得芷香误解了。” 卫宸挑眉。“误解了？我看芷香丫头说的一点没错啊。最近我们确实很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时间实在不多，与其说话，我宁愿拉你进内室。”至于进内室做什么，卫宸含笑看向暖玉，给了暖玉一个‘你懂’的眼神。 暖玉：“……”她什么都没看到。 这人，难得早归一次，还要这么欺负她。 逗归逗，卫宸可不会逗的过火。要知道他晚上幸福与否，与暖玉息息相关。 逗过了头，苦的还是他。 “好了，不欺负你了。暖玉，我们说正事。”暖玉本来有些气卫宸口无遮拦，他一说要说正事，暖玉立时看向他，也不计较卫宸刚才故意在言语上占她便宜了。 “二哥请讲。” “宋守这人官品尚佳，为人也算是坦荡。他即开了口，未来一段日子，我不必再早出晚归了，想必他很快便会将我午后的差事收回。这阵子辛苦你了，又要管家，还要照顾彦儿，以后彦儿还是由我来教，你好好歇一歇。”“哪有二哥辛苦。小卫府诸事清明，也不需我费什么心思。再说有王述在，我乐得清闲。你即闲了下来，我们是不是早些将芷香和秋莹的婚事办一办。至于芷云，我倒觉得她和青森十分般配……” 卫宸笑着听暖玉说着丫头们的亲事。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能过这样清静舒服的日子。 早早归家，捧着一盏温茶，听着自己的妻子说着家长里短的小事。 原来这便是‘日子’。 而不像他以为的要整日的刀口舔血，每天腥风血雨。卫宸不由得想，如果没有暖玉，他会过什么日子？ 怕是会选个主子，也许是太子，也许是齐天朔，或许一门心思效忠齐君，可他行事狠毒，不管认谁为主，怕都不会相信他这样的属下，可弃他不用，又会不甘，所以便会像齐君那样，把那些最难，最险的差事派给他。 做的成，不过赏块骨头。 做不成，小命丢便丢了，也没人会在意。 “二哥，二哥，你觉得如何？”暖玉连唤了几声，卫宸才回过神来。 “你拿主意便是。男主外，女主内，丫头护卫们谁配谁，自然是你这个主母说了算。”卫宸答。 卫宸确实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实在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至于谁配谁？只要暖玉高兴，他一点也不在意。 哪怕青森娶只母鸡，他也不甚在意。 “好，我明日问问芷云的意思……” 这事便算定下了，暖玉的意思是如果几个丫头都点了头。那趁着初秋前，便把他们的亲事办了。 嫁妆容易，她一早便让细心的婆子们留意着了。 再说芷云和芷香也不过是从内院搬到外院。 倒是秋莹，以后便不能在她身边服侍了。 暖玉想着便送秋莹一个小院子，便当秋莹的陪嫁。以后不管是秋莹还是毛金，若想接亲人来京城，也算有个落脚之处。 暖玉天马行空的想着，时而深思，时而蹙眉。小脸上的神情十分丰富。 在卫宸眼中，暖玉简直美的就像一幅画，他颇有兴致的在一旁欣赏。一点也不介意暖玉的天马行空。 晚饭二人终于能一起用了。 对此暖玉的感觉是，好像上次和卫宸一起吃饭，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对，上辈子她可没机会呆在卫二少身边。那就是上上辈子的事了…… 暖玉嘀咕着，卫宸好脾气的点头，把暖玉喜欢的菜色亲自喂进暖玉口中。 以至丫头们又长了一次针眼。 晚饭过后，二人结伴去书房看齐彦。 本来听到脚步声，齐彦很是高兴，打算在阿姐面前好好显摆一番的。要知道最近他的字大有长劲，虽然不能和卫宸的字相比，可比起以前狗爬似的字，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字，阿姐也赞他有慧根，将来必定能写一手比卫宸还好的字。可是他兴冲冲的拿着字躲在门边，想要给暖玉一个惊喜。 最终，喜是没有，倒是把他惊的不轻。 怎么是卫宸？ 自家这姐夫可是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以至齐彦生出一种卫宸永远不在家的兴奋感觉。 没了卫宸的小卫府，齐彦可谓是如鱼得水。 除了不能出院子让他略感无趣外，他觉得每天的日子都十分充实。 和阿姐一起写字，听暖玉给他讲故事，他练功夫，阿姐在一旁看着，总之，件件事情齐彦都喜欢。 至于思乡之情，齐彦压根便没有。 芷香总说他‘小没良心的。’ 齐彦才不在意，以前在淮阳道时，他和父亲一年半载见上一面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齐彦并不觉得自己留在京城有什么不好。只要有阿姐在，齐彦便觉得很满足。可满足的前提是，只有阿姐一人在。 多了这个便宜姐夫，便不那么美好了。 “……阿姐，卫……姐夫。”有阵子没见，齐彦都快忘了卫宸是怎么治他的了。 显些但直呼其名。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齐彦，直看得小娃身上汗毛直竖。“姐夫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齐彦恭敬的退到书案旁，把自己写的字藏在身后。 一幅拘谨的小模样。卫宸笑着对齐彦招招手。 “姐夫有什么话便说吧，我站在这里也听得见。” “数日不见，你便不想姐夫吗？我可是十分相信彦儿你的。” 齐彦苦着脸，他其实也没多恨卫宸。只要卫宸把课业减少点，让阿姐多陪他一点，其实他可以和卫宸和平共处。前提是，卫宸不要笑的这么不怀好意。 “想，自然想。” 第六百零六章 欺负小舅子 第六百零六章欺负小舅子 卫宸一脸好奇。“有多想？” “像想鸡蛋羹那么想……” 他最讨厌的食物之一，鸡蛋羹。 好软呼呼的口感，简直讨厌极了……“看在你这么想姐夫的份上，以后依旧由姐夫教导你。你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齐彦一脸苦哈哈，很难做出高兴的神情来。齐彦看向暖玉，以期望暖玉能因他可怜兮兮的神情而替他求个情，卫宸简直是个暴君，他，他对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可惜，暖玉压根不觉得卫宸在欺负齐彦，不过多写篇字，多背几首诗罢了，对齐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彦儿乖，以后跟着姐夫好好学，将来长大了干一番大事业。也让姐姐跟着沾沾光。” “阿姐说我将来能干大事？”从小到大，齐彦是在母亲的纵容和父亲的严厉下长大的。林玥琋在世时，简直把儿子捧在手心里，而父亲齐凌，却对他十分严厉。这样几乎可以称为两极的管教方法，以至齐彦从小到大，压根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肯定的话语。 “自然能。你可是淮阳王府世子。何况你还有个好师父。” 暖玉看向卫宸。 齐彦则看向暖玉，觉得自家阿姐一定是被卫宸迷惑了。 卫宸虽然学问不错，可是‘好师父’他哪里好？除了对他冷脸，便是斥责他没长脑子。 不过看着阿姐一脸喜色，今天的神情明显比前几天要强上太多。齐彦便大方的不和卫宸计较了。谁让只有他能让阿姐高兴呢。“阿姐放心，我将来一定能干大事，一定能赚很多银子，一定能养活阿姐。” 前两句还是那么回事。这最后一句？卫宸挑挑眉，觉得小娃这种东西，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他若再多忙几天，是不是自己便要被一个小娃撬了墙角。“你养活自己就足够了，你阿姐不用你来养。” “我阿姐，自然要由我养。” “我媳妇儿，我孩子的娘，我自己会养。” “我还是你孩子的舅舅呢！”小娃跺着脚和卫宸对峙。 他那藏在身后的纸不小心露出一个角，卫宸长手一捞。齐彦小脸瞬间一变，又红又白的。 上面是首诗，是乎写相思之意的诗。 卫宸挑眉问暖玉。“彦儿竟然已经知道相思成疾了。了不得……”“二哥说笑了，他能知道相思是什么？不过是相思两个字比画少，好写罢了。彦儿这孩子，颇有你几分投机取巧的本事。”“姐夫，还我。阿姐，姐夫欺负你弟弟。” 看着这二人一个逗，一个抢的。 暖玉轻叹。 “彦小娃，你还小，相思这种事呢。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再想。以后不准写‘相思诗’了，你去写国策，写兵法，要是嫌那些不够，可以去写中庸，写论语，写老子庄子墨子……随你喜欢。” “我不能写给阿姐吗？”齐彦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住在小卫府，天天都能见到暖玉，哪里还用动笔写。再说，也不是相思，而是思念……你如果见不到暖玉，想见暖玉了，是思念。小娃可不能乱写。你要谨记，有时候一字之差，意思却南辕北辙。你写相思，若是被人误会了，岂不会坏了你阿姐的名声。” 卫宸一本正经的说着。 齐彦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他隐约明白了。 ‘相思’这词不能随便用。 这误会有点大，其实齐彦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娃娃，自从林玥琋病逝后，暖玉填补了起来，在齐彦心中，暖玉其实和母亲林玥琋差不多。都是他的长辈，都是他的至亲。他喜欢阿姐，想天天见到阿姐，所以挑了这么一首诗来写。 卫宸这矫正，有些过了头。 以至十几年后，小少年遇到了意中人。 明明应该写‘相思赋’。却写成了思念赋，以至其情路十分之坎坷…… 相思，是双方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种互相的牵挂。 而思念，可以思念亲人，可以思念至友，总之，两词深意不同。 卫宸承认自己小心思，哪怕知道齐彦不过是分不清相思和思念二词。可他也不想‘相思’二字被人用到暖玉身上，哪怕对方是个小娃。 齐彦心中反复念着思念。 觉得这词和相思也不过是一字之差。既然卫宸说相思不能用，那他以后想要表达自己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便用思念。二人达成共识，齐彦这才开口向暖玉汇报。 他每天写了多少字，背了几首诗，最近都要暖玉来查。 卫宸一边听，一边皱眉。 “太少了，明天开始，每天多加五篇大字，三首诗，一首词。” 齐彦不依。“姐夫以前明明是这么规定的？我一点也没偷懒。” “你以前只吃半碗饭，如今能吃一碗半了……多吃饭自然要多做事。”卫宸淡淡说道。齐彦摸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有心反驳……可卫宸这人实在太坏了，如果他一口咬定半碗饭便足够了，卫宸真给他半碗饭可怎么办。 “我可以少吃点。” “很好，省饭了。不过字不能少写，诗也不能少背，你如果再和我讨价还价，每天再加一首赋……” 齐彦立马闭嘴。 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 “阿姐，姐妹欺负我。”他争不过卫宸，可以告状啊。要知道只要阿姐开口，卫宸向来都会点头的。 却不想，今天自家阿姐竟然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卫宸那边。 “彦儿，你也大些了，是该加些课业了，何况加的也不多，不过几篇字几首诗……我家彦儿这么聪明，自然不在话下。” 又被夸了聪明，齐彦扬着小脸。 对卫宸挑衅的一笑。“我阿姐赞我聪明。” “你阿姐也赞旺财聪明……” 旺财是谁？ 小卫府养的看门狗中的一只。“它一定没我聪明。” 暖玉简直不忍直视了。这娃，把自己和旺财比在一起。唉，还是交给卫宸管教吧。 卫宸上下打量齐彦，点了点头。“你确实比旺财聪明。旺财只会叫，你却能背诗……”齐彦傻眼，这样的聪明，是真的聪明吗？虽然被卫宸赞了，可他怎么觉得，自己又被欺负了呢。 第六百零七章 一家亲 第六百零七章一家亲 暖玉也觉得卫宸这话说的太不中听了。哪能拿彦儿比旺财啊。要比……也得比聪明点的啊。就像前阵子父亲楚文靖给楚老夫人寻回的那只八哥儿。 那小东西，机灵的很…… “二哥，不准欺负彦儿。”齐彦一听暖玉开口了，立时躲到暖玉身后。“就是，阿姐发话了，姐夫若是再欺负我，我便让阿姐罚姐夫睡柴房。”什么叫得意忘形，彦小娃便是了。 “睡柴房？这主意不错。下次功课再做不完，我便让你去尝尝睡柴房的滋味。” 齐彦的话让卫宸眼睛一亮，齐彦缩了缩小肩膀。姐夫这种东西，一定是世上最讨厌的所在。 不仅抢走了阿姐，还要欺负他这个小孩子。 “阿姐，姐夫又欺负我。”暖玉一本正经的打量二人，最后很是公正的道。“我倒没觉得你姐夫欺负你。他刚才说把你和旺财比，确是说错了。”不等齐彦得意呢，暖玉又开了口。“二哥，前阵子祖母得了只八哥儿，就唤了小八……那小东西机灵急了，还会背诗呢。”说这话时，暖玉看向齐彦，言下之意，他竟然不及一只……鸟。齐彦这次真的受了打击。 皱着一张小脸。 发誓一定好好背诗，一定要胜过小八。 暖玉在心中轻叹。真是个傻弟弟。 闲话过后，暖玉坐在一旁翻看着最近的账目。卫宸在一旁教导齐彦。 二人别看见面就掐，可是卫宸教导齐彦来，耐心十足。这种时候齐彦也不挑刺了，学的很认真。有不懂的不时开口相问。二人看起来倒真像一对相亲相爱的亲兄弟。 暖玉很欣慰。 复又低头去看账本。 这时候，齐彦和卫宸对视一眼。 齐彦：我这个小舅子够意思吧，帮你一起哄阿姐。 卫宸：够意思。只要你姐高兴，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先给个小奖励吧，明天可以少背一首诗。 一首？ 嫌少？ 齐彦摇头。不嫌，不嫌，一点也不嫌。 姐夫真好！ 眼神官司打完，二人继续一个说一个听。 亲眼见到卫宸的齐彦相处融洽，暖玉一晚上心情都很好。自然，夜里偷任由卫宸折腾。 卫宸即使折腾出花来，暖玉也默默承受了…… 至于原因…… 齐彦双手合十，求菩萨原谅主。他竟然和卫宸联合起来哄骗阿姐，罪过啊罪过。 这样过了三天，宋守果然开了口。让卫宸以后每隔三天来翰林院修史一次。卫宸含笑谢过，对于屋中同僚那赤果果嫉妒的目光，他压根不在意。 卫宸的名声，更多的是在权贵间流传。 而屋中这几位同时修史的同僚，皆是寒门出生。想也知道，家里只要有些权势的，一旦进了翰林，那就是鱼跃龙门，自然就要花钱使银子托关系，谁会想闷在一个小屋里常年对着一堆史书翻翻拣拣，都是些出门寒门，无家族庇佑的。才会做这永远没机会窥见圣颜的差事。 这些人偏生还自命清高。 于是为人越发的迂腐，越发的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越发的觉得一进翰林院便能上殿聆听朝政的卫宸是个不择手段的小心。 其中有个王姓之人。 年近四旬，入了翰林十几年，一直未有寸功。十几年也始终如一日的在这间屋子里。 他是屋中几人中，在背后非议卫宸最多的那一个。 见卫宸不知为何竟然得了掌院的青睐，眼风一转，待宋守出门后，小心翼翼的蹭到卫宸身边。“卫大人真真是年轻有为。这才进翰林院多久，竟然令宋掌院另眼相看，下官实在佩服至极。” 这人是科举出身。 当时也曾一腔抱负。然而十几年都窝在这小屋子里，早已把他的抱负磨平，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每天进宫，服侍在齐君身边。 他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让齐君对他另眼相看。 到时候宋守见了他，也要尊他一声王大人。所以他是屋中最看卫宸不顺眼的那个。 卫宸小小年纪，按理说是翰林院中资质最浅的，可他却做着人人羡慕的差事。 宋守说是齐君亲点。 初时他并不相信。天子日理万机，哪会在意一个个小小的个修撰。 一定是宋守假公济私。后来眼见着宋守对卫宸十分不喜，不顾他天未亮便入宫随侍齐君左右。让他每天午后都要来这里同他们一起当职。 这样算来，卫宸一天顶多能睡上三个时辰，余下时间不是在宫里便是在翰林院中。 这样的待遇，终于让人确定，卫宸并不得宋守欢心。 既然这个新来的不是掌院眼中的红人，那么他们欺负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尤其是这位王大人，欺负起卫宸来简直是首当其冲。 初时他还心存顾忌，毕竟卫宸在外有些名声。又是楚家的乘龙快婿……可是卫宸就算被欺负了也不见生气。交给他什么，他都不声不响的做好。长此以往，不仅王大人，余下几位也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后来更是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差事推给卫宸。 可是没想到，宋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这位王大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这才来探个口风。 卫宸抬眼看了看这人。 他知道这人叫王修，是个酸腐文人，恨人有，笑有无，看起来老实本份，却是个睚眦必报。这样的人，卫宸本就不屑理会。旁人怕他的睚眦必报，卫宸可不惧。 有本事，便报到他身上。他卫宸这辈子还没怕过谁的报复。 卫宸不理他，王修有些下不了台。 一旁有人讥讽的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眼见着掌院对卫大人另眼相看了，王大人突然想起来最近总欺负卫大人。这是……害怕了？还是后悔了？” 王修有些恼羞成怒。“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欺负卫大人了？何况，不止我一人，你们哪个没把自己的差事推到卫大人身上过？” “……在下只麻烦过卫大人一次。” “我麻烦过两次……”“我次数多些，有五六次。卫大人见谅。卫大人若是家中有事，以后卫大人的差事，尽可交给我等。” 第六百零八章 自投罗网 第六百零八章自投罗网 王修被气的不轻。 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 眼看着卫宸得势，立马调转了风向。他便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卫宸，还真的能在翰林院翻了天不成。 宋守也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这时候，卫宸抬头，目光从诸人身上一扫而过。“诸位大人比我年长，又比我早入翰林，是我的长辈。帮诸位大人分忧，是我的本份。” “卫大人小小年纪，心胸却坦荡。我等惭愧，惭愧。”不管真假，除了王修一人，屋中几人都向卫宸求了情，低了头。独留王修一人，直愣愣的站在卫宸身边。 若是示弱，当着一众同僚。 王修丢不起这个人。可若是继续和卫宸作对…… “王大人请回吧，公事为重……”卫宸淡淡说道，从始至终，他便没正眼去看王修。在卫宸心中，王修这样的人，他根本不屑理会。卫二公子向来都是高傲的，他便是偶尔的卑躬屈膝，也是因为对方身份尊贵，他需仰望……像是齐君，像是太子治。他虽不喜，却也不会傻的去和那样的权势为敌。至于王修……十个王修绑一起，兴许卫宸会用正眼看一看他，毕竟没见过，新鲜。 王修咬着牙，觉得卫宸太不给他面子了。 他上前便是有意求和的。 大家在官场上相见，何必要闹得这么僵。 可是卫宸丝毫不给他面子……不过是个小白脸，因为娶了楚家小姐，倒真的觉得自己出身豪门了。 如果没有楚家，他算个什么东西。 王修沉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觉得四下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嘲讽鄙夷。 王修的拳头缓缓握紧。卫宸，卫宸。 卫宸突然抬眼看向王修，随后脸上露出几分讽意来。 眼看着便要入夏了。 淮阳道的消息再次传来，让人觉得心头一凉。消暑堪比急风暴雨。 函玉苑中。 芷香一脸惊慌的挑了帘子进门。“夫人，出大事了。”芷香遇事向来一惊一乍的。暖玉初时并未在意。直到芷香开口道明事情缘由。暖玉再也坐不住了。“……你确定？”“整个京城都在传呢。两个时辰前，王爷从南门入城。据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来看热闹。大家都在传，说王爷这次只身入京，便是向陛下讨公道的？” 芷香说，两个时辰前。 齐凌只带着一队亲卫入了城。 这简直……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暖玉如何能不急？如果这事是齐凌早有打算的，卫宸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可是卫宸什么都没说……是不是表示出了什么预料外的事，让齐凌不得不改变初衷。卫宸明明说，既然齐王爷必反，那他就送他一个好借口。 便是齐彦。 京城都知道淮阳王有个独子。 可是真正见过齐彦的，只有林家和楚家的人。 再加上孩子小，隔上几年，便是见过他的，一时间怕是也认不出长大后的齐彦。 齐君不仁，便休怪齐凌不义。 早晚是要打一仗的，只是这一仗，还是尽量拖后些。 让齐君再败几年，也许到时候，不用过，齐凌便能不战而胜。总之，不管齐凌有什么打算，最近都不该回京。 “备车，我要回一趟楚家。”暖玉要去问一问祖父和父亲，是不是情况有变。 芷香点头。 车马很快备好，芷香和芷云陪着暖玉回楚家。 马车走在街上，议论声隔着车帘传进车中。 “……淮阳王回京了，那些背后议论王爷有异心的，该偃旗息鼓了吧。”几个中年文人站在路边一株老槐树下，一边纳凉，一边说着。“异心异心？什么叫异心？把自己治下治理的好便叫有异心？我倒宁愿这样有异心的人能多些。我们齐国也不至于……”“静声。小心祸从口出。我们今日只议八卦，不说政事。” “兄台说的是。我们只说谣言。要我说，这人心啊最是奇怪。一旦种了怀疑之种，注定是要生根发芽的。所以……唉。良才难觅，良将难保啊。” 街上人来人往，车速很慢，暖玉才听了这么一段囫囵的对话。 “小姐，看来人们都是站在王爷这边的。” 芷香喜滋滋的道。 身世这样的隐密，两个丫头不知道。可她们服侍在暖玉身侧，对于暖玉心中所想还是能猜出几分的。再加上淮阳王离开前，认了暖玉为义女。 而且那次小姐在大殿上出事，多亏了淮阳王救场呢。 所以对于淮阳王，楚家上下，还有如今的小卫府上下，都十分恭敬。 和芷香那单纯的欢愉，觉得齐凌名声佳是好事比起来，暖玉想的更多…… 她明白，齐凌这好名声于此时来说，怕是不仅帮不到他，反而成了他的桎梏。齐君那肚量……必定是容不下一个名声比他还响亮的皇家兄弟的。 听说暖玉回来了，楚老夫人亲自迎到了垂花门。 韩妈妈搀扶着楚老夫人。“……老夫人何必急成这样？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过是早见一会晚见一会的，总也能见到。”楚老夫人翘首以待。“你这便不懂了，丫头嫁人后，我感觉一天到晚的，无趣的很。我一个老婆子，总不好因为想念孙女，便唐突的去卫家吧。也不能整天的差人唤暖玉回来。终究是出嫁的女儿……”“这有什么，老夫人若是喜欢，去小卫府小住一阵子又有何妨。姑爷想必也会欢迎的。” “宸小子自然会欢迎。可人家刚成亲，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一个老婆子贸贸然的上门。小两口还要每天晨昏定省的，忒惹人烦。还是不了……我等暖玉有了重孙后，我再去。那时候暖玉不方便，家里总要有个主事的……我得去好好坐镇。要不我可不放心。” 韩妈妈简直哭笑不得。 “您看您，小姐才成亲多久，您就想着抱重孙儿了。” “我抱不上亲孙，只能抱个重孙聊以***了。” “……奴婢看，以姑爷对小姐那在意的劲头。您离抱重孙的日子不远了。”这话楚老夫人喜欢听。一个劲的点头。这时，暖玉到了，马车直接停在垂花门外。 第六百零九章 老小孩儿 第六百零九章老小孩儿 见到楚老夫人亲自等在垂花门，暖玉面上难掩惊讶。她由芷香扶着下去，快走几步，上前俯身给楚老夫人行礼。“祖母怎么亲自出来了？这让孙女以后可不敢轻意回娘家了。”‘娘家’二字，让楚老夫人脸上笑意更甚。“祖母一刻也不想多等，何况今天日头也好，多走几步也不算什么。你若因祖母出来消个食便不回娘家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孝。” 楚老夫人笑着说道。 暖玉上前扶着楚老夫人。 余下诸人自然而然的后退。 祖孙两个走在前面，暖玉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了来意。 楚老夫人眉头紧皱。“……你祖父也没向我提起。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祖父了。最近他倒是不常去太子府走动了。倒多是去找旧部下喝酒吃茶。你父亲最近不知道接了什么差事，神神秘秘的，一时三刻祖母也找不到他。” 暖玉点点头，陪着楚老夫人缓缓走回落英院。 “宸儿呢？他怎么说？” “他今天得去翰林院当差。怕是入夜才能回来。”暖玉答。 楚老夫人也听说了。世上没能不透风的墙。卫宸被翰林院掌院为难的事，楚老夫人也有所耳闻。她还曾和楚老将军提起，想着是不是帮一帮卫宸。楚家虽然是武将世家。可也不惧那宋掌院。 只是老头子说卫宸是个有主意的。 如果需要他们援手，一定会开口。他既然不开口，便是不需要楚家插手。 “如今那宋掌院还那么欺负宸儿吗？” “……二哥已经和宋掌院化敌为友了。如今隔上几天才去一次翰林院。祖母不必担心。” “那就好，还是宸小子有法子。下次如果还有人欺负到你们小两口头上，便告诉祖父祖母。我们楚家虽然算不得顶顶顶的权贵，可也容不得家中小辈被人随意欺辱。”楚老夫人想着听到关于卫宸的那些流言，心中便愤愤难平。什么卫宸之所以留在京城，全是因为娶到了楚家小姐……还有的说楚家要败落了，所以家中的独女才会嫁给一个小吏。 这样子虚乌有的话，也亏得那些人还传得有滋有味。 家中两个男人性子都是大大咧咧的。 听了这话不过一笑置之，说什么让他们去说，左右也伤不得楚家。 可是楚老夫人是个女人，女人心眼都小。有人说楚家的不是，说自家孙女女婿的坏话，楚老夫人自然动怒。 对于齐凌的到来，楚老夫人不像暖玉那么担心，她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最近齐国暗中隐隐有人构陷淮阳王，说他早有反心。如果齐凌为表忠心，深入虎xue，这造反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齐君冤枉了自家兄弟，自然要有所表示。以齐凌对暖玉的在意，怕是会旧事重提，重提封暖玉为郡主之事。 虽然卫宸有本事护暖玉周全。不过多个郡主的身份傍身，总是好的。 “你莫急，你祖父在外面，定然也听到了齐王爷入京的消息。等他回来，事情便清楚了。” 暖玉点点头。 楚老将军回来的很快，暖玉到了楚家约有半个时辰，楚老将军便露面了。 见到暖玉，他自然是好一番打量。面上神情也是忽喜忽怒的。最后得出个结论。暖玉似乎是瘦了。 至于瘦了多少，按了楚老将军来说，瘦了一钱也是瘦。 楚老将军撸胳膊挽袖子，便要去找卫宸算帐。最终是翰林院三个字让卫宸暂且逃过一劫。 楚老将军是个武夫，对于有真才实学的，那向来是从心底敬仰着。而翰林院中，可是齐所有文人齐娶。楚老将军觉得还是不要扰乱人家办差为好。一旁楚老夫人笑骂：“你祖父就是个窝里横的。一旦碰到文人，尤其是那肚子里有学识的，他恨不得立刻和人拜把子。不论出身不说，还和对方称兄道弟。” “当着丫头的面，多少给我留几分面子。对了，齐王爷回京了。丫头也是为了这事回来的吧？” “外面怎么说？齐王爷怎么突然回京了？上次好容易才脱身，这不是羊入虎口吗？”楚老夫人忧心的道。“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最近齐国四面八方都闹灾。天春闹旱灾，如今又闹水患。还有的地方闹匪患。总之，便没一处安宁的地方，可是你看京城，依旧歌舞升平，哪里看出一点动荡的样子……唯有淮阳道，始终安稳太平，即没水患也没旱情。”楚老夫人一脸疑惑，不知道楚老将军说这席话的用意。 楚老将军看向暖玉。 暖玉想了想，开口……“大家都安居乐业还好。如今诸道中，只有淮阳一道太平。齐王爷的呼声自然越来越高。相反的，齐君的威望自然是每况愈下。” “暖玉说的不错。这时候齐王爷入京。可止谣言，也可表明自己并无异心。” “……便是王爷没有异心，可是天下百姓若是逼着他反……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根本由不得王爷做主呢？老头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齐王爷淮阳道治理的越好，越显得……无能。哪怕只是谣言，传的多了，怕是也会成真。哎呀，王爷这次入京简直就是铤而走险。等靖儿回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再叫上宸儿……一定要保王爷平安。” 楚老夫人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知道齐凌一人身系整个淮阳道。 他安，淮阳道安…… 他若遇险，淮阳道便入步上济北道后尘。 如今的济北道，虽然比济北王在时要安稳些，可若想彻底安定下来，恐怕也得休养生息个十年八载。 楚老夫人已经明白齐凌入京的原因了。 他这是‘自辩’。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想真的走那条路。 便是侥幸得胜，其中的艰辛，怕是常人也经受不得。何况，最终连累的还是百姓。 若是齐凌有所动作，淮阳道百姓安稳的日子便要结束了。 楚老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恨齐君。 本事不大，心眼还小，哪有丁点当皇帝的样子。当初他接任齐君之位时，齐国比现在强上十倍。 哪像现在，民怨四起，百姓们想要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 第六百一十章 奉诏回京 第六百一十章奉诏回京 每每想到齐君纵容夏皇后对楚文谨出手。 楚老夫人都恨不得有人造了齐君的反，把那心胸狭窄的小人拉下皇位。可打仗难免要劳民伤财。 楚老夫人又觉得于心不忍。 “老婆子，你想的太多了。这种事情，留给年轻人去计较吧。不管靖儿和宸儿怎么决定的。我们只管在背后支持便是。暖玉，最近太子动作越来越大了。拉拢人心也越发的不择手段。是祖父眼掘，竟然被他蒙蔽了。如果他真的本性纯良，不喜权势，那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以前祖父还觉得他便是要争权，也不会像齐天朔那般不择手段，可如今……昨日，我去拜访故友，竟然在他家中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再三追问，故友才如实相告。那姑娘竟然是太子送去的，是给我那故友当妾室的。可我那故友只比我小个四五岁，孙子都和那姑娘年岁相当了。” 提起齐天治，楚老将军简直不道应该怎么形容齐天治为人。 乍看上去，是个正直上进之人。 可是最近，他越发的暴露出其本性。 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送个十几岁的大姑娘当妾。 在楚老将军的认知里，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人家姑娘年芳二八，花样年华，却送给一个老头子作践…… 这算什么事啊！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暖玉啊，如今的京城，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却是波涛暗涌。你要叮嘱宸小子，一定要小心提防。”“这你便不用操心了，美人计？不是我自夸，家个美人能胜过咱家暖玉？再说宸小子也不是那样的人，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那老友被人算计了，定然也是他定力不佳。” 楚老夫人分析道。 楚老将军虽然觉得这话有些难听。不过却无从反驳。 “你祖母话虽然糙了些，可道理却不错。卫宸对你的心意，我们全家都看的分明。只是……祖父总感觉太子对卫宸，似乎有那么几分势在必得。” 齐天治这人算计起人来，简直是无声无息的。 可他对卫宸却似乎有些不同。他只是最初和卫宸接触过一次，然后便再没去找卫宸。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要知道如今京城，像卫宸这样年纪轻轻，却又满腹才华，尤其是可以帮齐天治夺权之人可不多。 放着卫宸齐天治不去笼络。 却想尽办法去笼络一帮小虾小蟹的。这点和楚老夫人了解到的齐天治对不上。所以楚老将军才担心齐天治留了后手。 “咱们楚家会怕他？宸小子会怕他？放心，咱们有淮阳王当靠山呢。” 楚老夫人觉得楚老将军的担心是多余的。 暖玉是淮阳王义女。卫宸便是淮阳王半个女婿。 只要淮阳王一天不倒，便没谁敢动卫宸。 楚老将军不欲和老妻争辩，只用眼神示意暖玉回去一定要叮嘱卫宸。暖玉轻轻点头，祖孙两个颇有那么几分心照不宣。暖玉这一趟楚家之行，收获不大。好在见到楚家二老，尤其是二老看到她时，眼中那明显的喜色。暖玉觉得心下稍安。楚老夫人想当然的留了暖玉用饭，又派人去翰林院通知卫宸，让他晚上下了职直接回楚家。 楚老将军也派人去楚文靖可以去的地方找人。 陪着楚家二老一起用了晚膳，饭菜才撤下，楚文靖风*尘仆仆的挑了帘子进来。 “……女儿回来了？为父紧赶慢赶的，生怕见不到你一面。还好来的及……” 楚文靖进了屋，不由分说拉起暖玉。 上下打量半晌，得出了和楚老将军相同的结论。 暖玉瘦了，他这个当岳父的，得去敲打敲打卫宸了。 暖玉实在不知道楚家父子的神经在哪条线上，怎么能得出这么诧异的结论，而且还出奇的一致。她们父女有阵子没见了，楚小将军自然有问不尽的话。 好在一旁楚老将军还记得何事为重。 他咳了几声，楚文靖才勉强压下追问女儿近况的欲*望。“父亲有话便直说，不过是看我们父女亲近吃味罢了。何必装的这般一本正经。” 楚老将军大叫逆子。 楚小将军大喊冤枉。 暖玉望着这熟悉的一幕，小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自从得知齐凌回京，她的心便不受控制的提了起来。仿佛有根线拉着，而且那根线绷的越来越紧。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可是想到齐凌的身份，想到齐凌离开前，她那声‘父亲’。 暖玉不想承认，她其实心里很害怕。 她从小亲缘薄，如今虽然是楚家小姐。 可是楚家上下只有祖父祖母和父亲，这和旁的大氏族比起来，人口少的可怜，所以一个也不能失去。 “好了，言顺正传，你知道齐王爷为何突然回京吗？” “……知道。是圣上招王爷回京的。”楚文靖脸上也敛了玩笑之色，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 皇帝亲招？ 这答案可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圣上招王爷回京，一个私自回京的名头扣上，也足够王爷喝一壶的了。父亲可记得前阵子，王爷上了道讨乏夏氏的折子，最终被齐君驳回。言无凭无据，若对夏氏动手，实难让人信服。恐会惹起民怨，难堵悠悠众口。”“不过是强词夺理。那夏家……早就民怨颇深了。若圣上真的处置了夏家，天下百姓倒会交口称誉呢。”楚老将军冷哼着说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眼下，最忠心齐君的，怕是只有夏家了。” “他们不得不忠，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暖玉淡淡开口说道。“女儿说的对，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可这结果，是怎么来的？” “……是，是齐王爷那道折子逼迫来的。” 当时夏家只有两个结果。 皇帝当真信了齐凌的话，夏家抄家灭门不过是旦夕间。 皇帝保下夏家，那就是因为夏家，以至皇帝和淮阳王两兄弟失和。夏家可谓是……骑虎难下。 暖玉突然福灵心至。“父亲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齐王爷算计好的？” 第六百一十一章 福气 第六百一十一章福气 这么一想，暖玉不由得一阵心惊，她最近最担心的便是齐凌了。上辈子齐王爷什么时候兴兵的，她实在记不清，只隐约记得是出嫁后不久，可到底是哪一年？那个月，她是真的不清楚。实在是上辈子这些事离她太远了，她压根没在意过。 暖玉为此后悔极了。 卫宸总劝她，不知是福。如果要发生什么都心知肚明，活着的趣味都淡了，对于前世的事，卫宸兴趣不大。暖玉没有卫宸的好心态，想的便多。想的最多的便是齐凌了。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人们口中鼎鼎大名的齐王爷是她生父。 她就很难平静下来。 “……恐怕是的。王爷明知上那样的折子，结果如何。试想齐君怎么可能只凭王爷的一面之词，便斩断自己的羽翼呢，要知道夏家对圣上可是忠心耿耿。整个齐国，便再找不出像夏家那样的‘忠臣’了。”楚小将军不无鄙夷的道。他看不起夏家那样趋炎附势之辈。 仗着夏皇后得势，在京城横行。 如果齐天朔是皇家败类，那么夏家上下便是败类的跟班。 跟着齐天朔，没少做恶。 一旦出了事，便用权势压人。被欺之人是敢怒不敢言。这样的人家，楚家自然是看不上的，哪怕夏家是皇后姻亲。 “可是王爷这样做意义何在？” 暖玉还是不解。 楚小将军摇头，对于不确定的事，他并不想断言。“等宸小子回来，你问他吧。他应该能猜测的出。”楚文靖没说的是，他怀疑卫宸和齐凌暗中有所往来。齐凌入京之事，卫宸应该一早便知道。可他又为什么没有告诉暖玉呢？ 楚小将军难免心头升起淡淡的疑惑。 楚老夫人派人给卫宸送了信。 卫宸接到消息，很快处理好手中差事，又把那些并不紧要的托付给同僚。自从宋掌院和他化干戈为玉帛后，卫宸在翰林院中地位明显有所变化。以前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如今都明里暗里巴结着他。屋中几人，除了王修，如今和卫宸的关系都不错。 见家丁来寻。正是表现同僚爱的时候。 卫宸手中那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被几个人一瓜分，卫宸立时无事一身轻。 谢过诸人，卫宸随着家丁回转楚家。 对于暖玉回楚家的原因，卫宸心里大概有了猜想。齐凌回京这事，在卫宸看来，并不是多大的事。如果他是齐凌，为了安抚齐君，也会想法子回京一次的。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只是暖玉怕是不会理解。 在她看来，好容易才回到淮阳道，这时候回京，岂不是自投罗网。 其实不然，罗网若想网住人，也要织的够密够结实。显然齐君织的那张网，还不够结实。卫宸回到楚家时，早过了晚饭的时辰，楚老夫人张罗着厨房给卫宸做几道合口味的菜式。对于孙女婿，楚老夫人自然是毫不吝啬。 只管挑贵的，稀奇的，好吃的上。 卫宸一人，桌上出摆了十几道菜。 楚家二老借口乏了，早早歇下了。 楚文靖说自己还有事情，也遁走了。最后饭厅中只有卫宸和暖玉小两口。 丫头们把菜上齐，不必赶人，一个个都乖觉的出了门。 还好心替小两口饭厅的门关上了。 暖玉亲自替卫宸布菜，态度之殷勤，神情之温婉，简直让卫宸有些食不下咽。暖玉在他面前向来直来直往，有什么心事也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么……反常之举，卫宸有种今晚自己怕是很难重温旧梦了。“……娇娇儿，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回楚家了？”这是个很好的开场，卫宸问的十分随意。 暖玉用眼角余光扫向卫宸。 自己这个二哥，最会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无关痛痒的话了。她为什么会来？他心中会不知道？“想祖母了，所以便回来看看。祖母说有阵子没见到你了，甚是想念，便让人招了你来。” 暖玉柔声说着。 “这次打算住几天？” 暖玉难得回来一次，楚老夫人必定不会轻意放人。 卫宸心中开始计划着把自己手头的差事拢一拢，分一分，尽量早些回来陪暖玉。 要知道在岳父大人眼前，他若不把暖玉捧在手心里，岳父大人会请他喝茶的。 “……祖母让多住几天。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还得听祖母的。”卫宸这般推三阻四的，暖玉也有招术应对。楚家上下待卫宸虽然恭敬，可这里毕竟不是小卫府，行事难免要束手束脚些。卫宸自然希望回他和暖玉的小窝。 卫宸挑挑眉。 动作不急不缓的用着饭。暖玉低头看向桌上菜式。“祖母特意吩咐韩妈妈准备的。都是些眼下难寻的好东西……祖母真的把二哥当亲孙了。丝毫不见吝啬。” 卫宸也随着看向桌上的菜。 道道精致，味道绝佳。 他在卫家生活了十三年，也从未吃过一道这样的菜式。那时候他和刘妈妈主仆不得卫夫人欢心。 管事的对于他们主仆也是能克扣便克扣。 他常常饿肚子，他大些了，有了些弄钱的法子，可是奶娘是精细惯了的人。 在吃食上虽然不会怠慢他，可也不会做这样复杂的菜式。 要真的回想起来，只有在楚家，他才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就像暖玉说的，楚家从不把他当外人…… 像楚家这样的权贵人家，当真难寻。 娶到楚家的女儿，更是他的福气。 暖玉虽然气卫宸不提前打个招呼，不过也舍不得卫宸饿肚子。想了想自己如今是当妻子的，这么一言不发的便跑回娘家，说起来也算是失了规矩。“二哥，我今天突然听说齐王爷回京，心中一急，便想着回楚家问问祖父。我也犹豫要不要差人去唤二哥回来。可公事为重，总不好让人说二哥娶了个不知轻重的妻子。” 卫宸这下心里的滋味更是难辩了。 本是他的过失。 他虽不是刻意隐瞒，可是最终的结果是他没有向暖玉透露分毫。 虽然在卫宸看来无关痛痒，可是齐凌是暖玉生父啊。他把这一层看的太淡了。 骨肉亲情，总是最难割舍的。 第六百一十二章 至爱 第六百一十二章至爱 卫宸放下竹筷。 将暖玉身下圆凳向自己身边拉了拉，暖玉也随着贴近了他。“不是刻意要瞒着你，实在是不想你忧心。这事是齐王爷一早计划好的。上次送王妃灵柩回归淮阳道，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如今王爷再次入京，也不过是按了计划行事罢了。我若提前告诉你，你难免胡思乱想……二哥私心太重了，你若是生气，便打二哥几下出出气，可不能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彦儿可还等着你呢。” 怕自己当筹码不够分量。卫宸还顺便挑带上了齐彦。 “你和王爷私下有往来。”不是疑问，而是暖玉确定卫宸和齐凌私下有联系。 卫宸点点头。 暖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她把上一事关于齐凌的事都告诉卫宸了。卫宸也自然知道最后齐凌会败于他手。偏偏今世得知齐凌是她的生父，卫宸如何取舍？暖玉觉得这问题，太过为难卫宸了。 如果注定卫宸和齐凌早晚会有这一仗，她倒宁愿没有认回齐凌。 对于卫宸，她是断然不会放手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娇娇儿，相信二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卫宸的声音并不高，语调也很平常，可是暖玉就是觉得卫宸说这话时，神情简直太让人着迷了。眼睛黝黑，里面的光亮几乎让暖玉眩晕。 她觉得即便记忆中的事情再惨烈，结局再凄凉。似乎只要有卫宸在，他也能迎刃而解。 他，一定能化腐朽为神奇。 暖玉意识到，卫宸压根没因她说过的话而动摇过。所以在卫宸看来，齐凌是不是回京城，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事情还没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眼下齐国虽然内忧不断。 可齐君的皇位坐在依旧还算稳当…… 所以，是她太过焦虑了。 “是我太偏激了。”暖玉认错。 卫宸展开双臂，把暖玉搂进怀里。虽然地点不对，而且随时会有丫头推门而入，可是卫宸真的好想亲一亲怀里的姑娘。 她性子真，毫不掩饰对亲人的在意。 他发现，每和暖玉相处一天，他便更喜欢她一点。 一点一点，直到累加到，他哪怕只是想一想‘失去’二字，也会觉得心痛如绞。“不是你的错，是二哥太疏忽了。王爷此次回京，主要是把那些背后声援他的声音压一压，也算是安一安齐君的心……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么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二哥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 对于忠字，很多人都觉得是个褒义的字眼。 可是在卫宸看来，忠，要看忠的是什么？ 忠于齐君，那么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忠于百姓，那么置齐皇族于何地？ 只看站在什么角度去想。卫宸有自己的信仰，他只想和暖玉安心度日，谁阻碍他过好日子，谁便是他的死敌。在安心度日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做些善事，如果能救天下百姓，他会去做的。就像他奉命前往济北道。 顺利将济北道收复，可以挽救那些既将死于济北王手下的无数无辜百姓。 在卫宸心里，这算是一件善事。而他之所以去行善，只是想向上天恳求，求上天佑暖玉一世平安。 尤其是得知暖玉身世有异后，这种想法在卫宸心中越发的迫切起来。 他可以拼尽全力与人为善。 这些功德，他不要，全送给暖玉。 他只求，暖玉陪在他身边。一生，来生，生生世世。 前世的卫宸，如果有人问他，爱一个姑娘，会爱到什么地步？他一定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爱不爱的，有了权势自然便有美人。让他守着一个姑娘过活？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可如今…… 卫宸确觉得，世上万千美色，在他眼中都不及暖玉勾唇一笑的风*情。 一场小夫妻会离心的戏码，被卫宸三言两语化解。二人离开饭厅时，是手牵着手的。 见此，芷香看向芷云，然后悄悄指了指二人拉着的手。芷云笑笑，芷香太过大惊小怪了。这么多年了，二少爷和小姐之间不管发生什么。吵吵闹闹也好，分开两地也罢，只要二少爷在，小姐什么时候真的生过气。便是有气，也被二少爷三方两语哄好。 两个人，从始至终，便好的蜜里调油，何况如今成了亲，二人堂而皇之的亲近。 别看暖玉今天出门前，小*嘴是翘着的。 只要见过公子，那小*嘴啊，必定是微挑着的。 小夫妻回到拢月轩，梳洗过后。 卫宸最喜欢这个时间了，他可以抱着暖玉做些喜欢的事，像是滚来滚去。 他喜欢看暖玉红着小脸，气喘吁吁的模样。 只是今晚，注定和亲近无缘了。他的重温旧梦，也被暖玉无情的打断了。因为暖玉半躺在他怀里，摆明了要听他告诉她，和齐凌的往来情况。 卫宸轻叹。 娶个聪明的姑娘，实在是好坏参半。 偶尔，卫宸希望暖玉能笨些。没法子，暖玉最大。卫宸只得简略将齐凌离京前，他和齐凌商定的事情透露给暖玉几分。 暖玉静静听着，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所以，齐王爷回京的事，二哥虽然一早知道，却没想到王爷这么心急？” “是。我认为年关时上折子更佳。”到了年关，官员们有个考核，这时候上折子，才更容易引人注意，再加上前阵子夏皇后才被齐君斥责，最近很是规矩。上一次没能撼动夏家，隔这么短时间旧事重提，实在很难有所建树。 不过齐凌想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所以卫宸也只是猜测罢了。 “不过你放心，王爷必定再三思量，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要静候王爷佳音便是。” 暖玉点头。 越发觉得京城局势扑朔迷离了。 齐天治声望如日中天，六皇子虽然名声不及齐天治，可是夏氏明摆着支持他。 还有齐君，最近所为，也让人摸不透。 一边当着朝臣赞太子行事稳妥，一边又把事情交给齐天朔去办。 总之，二个皇子之间的角逐，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齐君却始终做壁上观，未加干涉，甚至在二人火力不旺时，时而还会加把柴。 第六百一十三章 爱屋及乌 第六百一十三章爱屋及乌 京城的局势，越发的让暖玉觉得扑朔迷离。偏偏卫宸看上去神情平静，脸上不见丝毫忧色。而且看上去，他如今最感兴趣的，便是每晚都能早些回来，然后两人一起梳洗，再然后……暖玉小脸红了红，细想之下，其实幻想实在有些破灭。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卫宸在暖玉心中，永远是个老成持重，行事狠戾之人……他书卷气的外表在暖玉看来，根本就没有丝毫说服力。就暖玉所知，上辈子卫宸后院虽然收了不少女人，可却从未传出这位卫公子好女色的传言。这么想来，那些女人多半都是有人‘孝敬’给他的。 所以说，有时候谣言真的害人不浅。 自从成了亲后，卫宸就好像一头终于可以餍足的猛兽，对于夫妻间的事，简直是孜孜不倦极了。 暖玉很头疼，觉得卫宸这样的孜孜不倦恐怕会伤身。暖玉也曾隐晦的提起，不过卫宸回以挑眉。然后反问暖玉是不是不相信他。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卫宸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孔武有力’‘身强力壮’。而拉着暖玉折腾了半夜。 卫宸这样的情形，也给了暖玉一个京城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所以齐凌突然回京，才让她反应这么大。想明白这些，暖玉不由得揉揉额头，她这动作做的十分顺溜，做完后见卫宸挑眉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这是卫宸常做的动作。 一般都是她做了什么事…… 然后卫宸哭笑不得。他就会像她刚才那样轻揉额头，做出一幅拿她没法子的神情。 事已到此，便是再担心，也只能像卫宸所说，静候佳音。 眼见着暖玉脸上神情缓和，再不复刚才那般即想兴师问罪，又故意不开口，反而对他殷勤倍至。那样的经历卫宸回想起来依旧毛骨悚然，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再经历。 暖玉只是气他没提前告诉她关于齐凌之事。 这点上，卫宸确实挺冤枉，齐凌的突然回京，卫宸也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向来觉得人生便应该充满意外，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人生真的一成不变，那是何等的无趣。 所以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意外。 而此时，他也说服了暖玉接受。 眼见着暖玉雨雪天晴，卫宸终于笑着拉了暖玉的手。 那意图…… “二哥，我累了。” “……那就睡吧。”卫宸想到暖玉今天怕是担惊受惊了一整天。是他孟浪了。这句回应，仿佛终于安抚了暖玉。她闭上眼睛，很快觉觉睡去。 翌日暖玉睁开眼睛时，卫宸竟然还在。 这对暖玉来说，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揉揉眼睛。“二哥怎么还没出门？” “……我如今也算是淮阳王半个女婿。理应回避。”卫宸答。昨晚宫里连夜送出消息，让他今日不必入宫当职。齐君的心思卫宸哪有不懂的道理。不过齐君这个决定，倒是颇合卫宸心意。天不亮就爬起来入宫和抱着媳妇睡觉相比，自然是后一个吸引力更大。 暖玉皱了皱眉。觉得齐君有些欲盖弥彰。 他越是这般安排，越会有人背后说三道四，反倒不如大大方方行事。 “难得我能在家一天，不如陪你出门走走？” 这提议让暖玉眼睛瞬间一亮。 她来京城一年多了，还没和卫宸出门游玩过呢。和卫宸坐一辆马车的几次，也都是卫宸护送她回楚家。 成亲前，仅有的几次出门，也只是去参加宫中闺秀们的赏花宴。 “不如我们去玉器铺子看看吧。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卫宸想了想，点头。 只有一天时间，不能去远的地方。 似乎也只能在京城逛逛。暖玉既然想去玉器铺子，便去吧。“好。你快些梳洗，然后吃些早点，我去给祖母请个安，顺便告诉祖母，我们今天的打算……”“二哥，昨天我说的话不是搪塞你的，祖母确实希望我们多住几天。”“我知道，我会和祖母商量的。”暖玉放下心来，卫宸唤了丫头进来，服侍暖玉洗漱梳妆。 卫宸则起身前往落英院。 因为暖玉回楚家，楚老将军特意留在家中。最终等来了卫宸倒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想必孙女昨晚上必定和卫宸聊了很多，睡的迟了起的晚些也是正常。卫宸给两老请了安，楚老夫人亲切的让卫宸坐在她下首。卫宸含笑点头。 楚老夫人是真的喜欢卫宸。 不仅因卫宸的模样，还有卫宸的性子。似乎永远是不慌不忙的，可又成竹在胸。“祖父，祖母，暖玉起的迟了些，我代暖玉向二老靠个罪……”“如今回家了，哪有那么多规矩，让丫头多睡会。”楚老将军大大咧咧的回道。 “是啊，我们楚家没那么多规矩。宸儿，昨晚暖玉丫头是不是和你闹了？你比她年长几岁，凡事让一让她。小夫妻要和睦，我和你祖父成亲几十年了，向来是你祖父让着我的。我这脾气你也知道，可不及暖玉温室婉。”卫宸笑的十分温和。 看似楚老夫人偏心暖玉。 这番话连敲带打的，简直就是震慑他。 可卫宸确是真心欢喜。这世上，真心对暖玉好的人不多。眼前二老便是。 可以说，这比有人对他好，更让卫宸高兴。“祖母放心，我从小看着暖玉长大，最是清楚她的性子。”“我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宅心仁厚，暖玉交给你，祖母放心。”楚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身边卫宸也笑呵呵的听着，很是平静的接受了‘宅心仁厚’这个四字评语。 一旁楚老将军觉得牙酸。 世上万语万千，像什么君子如兰，玉树临风，哪怕是倾国倾城，如果一定要往卫宸身上套。楚老将军勉强都能认可，可是宅心仁厚？楚老将军不由得看向身边的老妻。 是不是这几天想暖玉想的有些魔怔了。 以至只要看到和暖玉有关的，老妻自动自发归类到‘善’里。 不过做为一个好丈夫，是不能扯老妻后腿的，于是楚老将军按捺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补充了一句：“……你和靖儿一样宅心仁厚。” 第六百一十四章 招待周到 第六百一十四章招待周到 楚老将军瞪向一旁的老将军。 楚老将军挺了挺胸膛，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啊。 老夫人叹气，嫁了这么个耿直的有点缺心眼的男人，实在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昨天还和丫头说，不如留在家里多住几天。宸儿你的意思呢？” 楚老夫人开了口，卫宸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有刚才那句前提在，他除了点头，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好。都听祖母的。”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我今天不必进宫，便和暖玉商量着出门逛一逛……”“去逛一逛也好，暖玉自从来到京城，还没出去正经逛一逛京城呢。我和你祖母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你父亲又是个粗心的，让他带着暖玉出门，祖母实在不放心。” 对于暖玉小两口出行，因为卫宸答应在楚家多留几天，所以楚老夫人很痛快的点了头。 甚至还特意让楚老将军挑几个身手好的护卫跟着保护。 卫宸笑纳了。 楚老夫人很高兴，觉得和卫宸交流真是舒服。卫宸已经不仅仅是性子好了，简直就是，简直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般。她不管说什么，卫宸似乎早已预料到，而且每句回答，都让楚老夫人心神舒畅。以至卫宸和她说了一会话后告辞离去，楚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久久没有收起。 一旁楚老将军有些无趣。 他难得不出门，想在家里陪陪孙女，谁知道孙女要和孙女婿出门游玩。 “那小子越发的油嘴滑舌了。”楚老将军轻哼一声说道。 “那怎么是油嘴滑舌？那是因为喜欢暖玉，所以对咱们做到了爱屋及乌。你啊，不懂这些弯弯绕的心思。”楚老夫人鄙夷。“你懂？”“我当然懂。你没听见我刚才特意‘点’了这小子吗？这小子毫不犹豫的便开口承诺会照顾暖玉。” 有吗？ 楚老将军回想。 老婆子似乎除了夸卫宸宅心仁厚，也没说什么旁的吧。 唉，女人的想法，就不是男人能明白的。 ……除了卫宸。 那小子简直就是个人精。 这世上，便没他不懂的道理。楚老夫人不再理会老将军，唤了韩妈妈上前，和她交头接耳的商量着晚膳的菜色，孙女婿上岳父家，自然要招待周到。 “你们女人商量吧。我还是出门会会老朋友……” 楚老将军听不得女人间聊这些东西，他也不感兴趣。楚老夫人摇头叹息。“和宸小子比起来，家里的一老一少啊……”“老夫人这可是苛求了，老将军和小将军性子耿直，都是人中之龙，是咱们齐国的功臣。姑爷不同，姑爷的性子，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可奴婢觉得，姑爷因为是把楚家当成自己的家，所以才会一幅好脾气，姑爷在外面，一定不是这样的。有的人啊，就是如此。不管在外面多风光，一旦回到家，那就从一条龙成了一条虫，奴婢觉得姑爷便是这样的性子。” 韩妈妈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她识字不多，只知道些粗浅的道理。 所以这话说的有些困难。不过楚老夫人听懂了。“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不管如何，宸儿对暖玉好，暖玉又喜欢他。有情*人能成眷属，也是种缘分，我们一天比一天老了，这辈子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了，如今只希望小辈能平安喜乐。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所以，她疼卫宸，把卫宸当自己的亲孙。 进而希望卫宸把这份好，回报到暖玉身上。 很简单的道理，不过很多人不明白。 以前她也不懂，是暖玉教会了她。 “老夫人说的是，人死如灯灭，能带走什么……还是希望在世上，能看到孙儿承欢膝下。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楚老夫人深以为是，附和着点头。 卫宸回到拢月轩，暖玉已经收拾妥当。 三个丫头，最终带了芷香和芷云出门。至于秋莹，按了暖玉的话说，以后要嫁给毛金，是要去当玉器铺子的‘老板娘’的。如今玉器铺子由毛金管着。 以后成天要守着铺子。 为怕她看腻味了，便让她晚些时候再看。 至于护卫。 青森主动请命，然后李二也闹着死活要跟着。对于这对活宝，暖玉实在疲于应对，索性点头，让二人一齐跟着。再加上卫宸暗中安排的护卫，还有楚老将军选出的护卫。 一行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这次出行和平时大有不同，暖玉觉得跃跃欲试。 她的卫宸一辆马车，丫头婆子在后面的马车上，护卫骑马守在马车左右。 车上，卫宸拉着暖玉的手，笑着看着小姑娘神情飞扬，看着她透过车帘，看着京城热闹的街道。“二哥，街上好热闹。”是真的热闹，几乎人挤人，他们的马车走起来速度很慢，可丝毫没有影响暖玉的好心情。“要下去逛逛吗？”卫宸问，暖玉似乎有些心动。可看着街上人挤人，最终还是摇了头。 人太多，她可不想被围观。 “娇娇儿，你既然不想被人围着看，能不能……不要露出那么渴望的神情。你知道的，不管你想要什么，二哥都想给你。”卫宸有些无奈的道。 暖玉眨眨眼睛。 她刚才的神情，有那么……渴望吗？ “我只是觉得新奇，可那么多人，我可不打算下去亲身感受，我们还是去自家铺子吧。” “好。”暖玉不管要什么，卫宸都会点头。 最终卫宸吩咐驭夫放慢速度，让暖玉坐在车中看着街边的小摊位。只要暖玉多看几眼的，卫宸都会记下。然后悄声招了青森，让他去买。 多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银子。 所以等到了玉器铺子，青森双手已经抱满了。 见到暖玉下车，青森讨好的上前。“夫人，您的东西。”暖玉有些奇怪，目光不由看向卫宸。卫宸笑笑，伸手指向青森怀里的东西。 “二哥送你的？喜欢吗？” 只见青森怀里抱着有扇子，有风筝，甚至还有几个搞怪的面具。 其余一些零零碎碎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一定是刚才她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到的……她不过多看了两眼，卫宸竟然让青森都买了回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知恩图报心腹毛金 第六百一十五章知恩图报心腹毛金 卫宸什么时候吩咐青森的？她怎么不知道。 暖玉一脸惊讶，小脸笑的十分开心。 “二哥真好。” “少夫人只顾着夸公子，都不赞属下一声，这可多亏了属下火眼金晶。” 卫宸眼神淡淡扫向青森，青森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不敢再邀功。“青森，你和公子争什么。若不是公子吩咐，你心能有这么细？你还得多谢我和芷云呢，若不是我们两个提点你，你哪里能让夫人这么满意？”两个丫头扶着暖玉，芷香快人快语的说道。 青森表情似乎有些扭捏，竟然没像平时那般反驳芷云，反而一张黝黑的脸透着一抹可疑的红晕。不等暖玉开口，卫宸已经当先迈步进了铺子。 芷香芷云扶着暖玉随后也跨进了铺子。 几人身后，青森望着芷云的背景，看的有些痴了。 毛金看到卫宸和暖玉，一脸吃惊。“公子，夫人。二位怎么来了？” 卫家时，卫双双曾经算计过毛金。 后来毛金认清了卫双双的真面目，便一直跟着暖玉。始终忠心耿耿。不过卫宸对毛金，始终称不上喜欢。反倒是毛金，似乎看不出卫宸脸上的神情，不管何时见到卫宸，都十分热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卫宸对毛金点点头，四下打量着铺子。 暖玉随后开口。“我们只是来看看。” “夫人早该来看看了。开业这么久，都只是听属下禀报。连铺子的布置，也是属下依着夫人的话，琢磨着布置的。有哪里夫人觉得不合适，便告诉属下，属下立马去改。”毛金对暖玉很恭敬。 可以说，他的人生，是因为暖玉而改变的。如果没有面前的女子，毛金想，他这辈子便注定缩在那个穷山沟里，然后和父亲一起种田，听母亲的唠叨，然后可能会讨个膀大腰圆的媳妇儿。毕竟庄户人家，养不起太娇弱的女子。 可是自从认了主。 一切都变了。 如今他在京城，也算是个体面的小掌柜。出门，旁人也会唤他一声毛管事。 毛金这人不贪心，如今的日子，他很满足。很快便能娶秋莹过门，到时候夫妻两个守着这个玉器铺子，秋莹心细，账目也管的清楚明白。到时候有秋莹搭把手，他还能把主子别的生意照顾的更稳妥些。 暖玉轻笑着点头。走向卫宸，和他一起看着铺子。 “二哥觉得哪里不好？”在暖玉看来，铺面还算合她心意，当初毛金问过她，她便凭着自己的喜好画好，然后由毛金布置。 铺子分堂后堂。 前堂是些玉挂件，玉摆件，都是些品质一般的。 后堂的东西精致些，有几件由暖玉所出，还有几件是林赫的佳作。 卖价标的很高，用来镇店。 放眼望去，一片碧绿。“布置不错。”卫宸赞。“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布置的。”暖玉有些自夸的道。卫宸笑笑，并不去和小姑娘争辩。他自然看的出布置是暖玉喜好，所以特意夸她的。 在卫宸看来，铺子怎么布置其实关系不大。 重要的是东西够好，价钱够公道。 这铺子如今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有林赫和暖玉师徒二人‘坐镇’。生意一直有增无减。 毛金将暖玉和卫宸请至后堂。 让伙计照看好生意。然后捧出账册。“夫人既然来了，便看看账目。” 暖玉摇头。 “用人不疑，我即用你，便不会疑你。” 毛金有些为难，他是老实人，总觉得这账目不由暖玉亲自过目，心里不踏实。卫宸笑笑，随手接过账册，随便翻了翻。毛金很高兴，在毛金看来，卫宸从来是冷着一张脸的。除了在小姐[现在该称夫人]。除了在夫人面前，二少爷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所以毛金压根没觉得卫宸冷淡他。 如今看到卫宸接过账册。毛金不仅不气，反而还挺高兴。 觉得自已渐渐被二少爷接纳了。 卫宸看的很快，暖玉一杯茶还没喝完，他已经看完了。他随手把账册递给毛金，然后轻声赞道。“账目清楚，铺子管的很好。” “真的？属下还怕少爷觉得属下愚笨呢。”毛金摸摸头，一脸憨厚的道。卫宸挑挑眉。“愚笨？暖玉的心腹，怎会愚笨。”“每次属下见到二少爷，二少爷都冷着一张脸……属下便想，一定是我太笨了，惹了小姐生气，二少爷最看重小姐，所以不喜属下。” 卫宸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和毛金一比，他简直满腹私心。 这人也真是笨，竟然没看出他对他压根根本称不小喜恶。 只是直觉得不待见他。因为他不在那三年，毛金竟然能跟在暖玉身边…… 好吧，卫二公子又小心眼了。 “你家公子对谁都冷着脸，你可见他哪个属下笑过？你啊，好好筹备着迎娶秋莹过门吧。”暖玉觉得毛金简直不知所谓，而卫宸的反应也挺奇怪，竟然眼中带着几分涩意，似乎心事被人说中……他会有心事？ 暖玉没再去想，只叮嘱毛金好好准备迎娶秋莹过门。 提到娶媳妇，毛金来了精神。“夫人，我能接我父母和妹妹过来吗？” “自然可以。” “多谢夫人。我晚上便写信，让他们快点来京城……听说已经有人开始给我妹妹说婆家了，也不知道找没找到合适的。”“你妹妹？我记得叫真真吧？”“夫人竟然还记得？是的，叫毛真真。小名真丫儿。” 提起妹妹，毛金神情激动。 他从跟着暖玉离开甘宁道，除了逢年过节送些银子回去，一直没机会回家。 年前他送消息回去，说是已经定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对方是个能看懂账册的姑娘。 他母亲据说哭了一*夜，第二天便去给祖宗上了坟。 只是他们是乡下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父母觉得来京城会给他丢脸，一直不敢来。 如今有了暖玉的首肯，毛金便能名正言顺的接了父母前来，亲眼看到把媳妇娶进门了。 能有这一切，都是面前之人给的。想到这里，毛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毛金能有今日，全仰仗着夫人和公子。还请夫人和公子受毛金一拜。” 第六百一十六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第六百一十六章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你对暖玉忠心耿耿，暖玉便给你体面的日子。你若觉得暖玉对你有恩，以后好好办事便是。” “一定，属下一定尽心皆力替夫人管好铺子。夫人尽管放心，属下若有丁点私心，便让属下不得好死。”来京城一年多了，毛金也算是有了些见识。 这京城，天子脚下，权贵云集。 富贵人家，哪家没个三五管事的。 有些管事的替主家来选玉。毛金招待他们，他们知道毛金也是替人管着铺子，只是个小管事。 便怂恿毛金私下里做些小动作…… 毛金从来悍然拒绝。 那些人骂他傻，说他一点也不会变通。 毛金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傻。 可是想到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想到主子对他的好，想到主子对他满心信任。毛金觉得，那些管事的骂的不对，他们才傻。 真以为主家都是蠢笨的。难道便不会发现他们私下里的营生。 这一刻，毛金无比坚定这辈子都会对暖玉忠心耿耿。便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背叛主子。 看过了铺子，卫宸低声和暖玉商量，要不要去京城哪里逛逛。 正在这时候，外堂有人大声吆喝着毛总管。 毛金脸上露了不悦之色。然后对暖玉说道。“是计家公子。他最近隔三差五便要来咱们铺子转转。然后总会买下一件夫人雕的玉摆件。属下想了许久，后经林公子指点，才把卖价抬高了很多……”暖玉一般只给毛金一个低价。然后能卖多高，便要看毛金的本事了。 毛金没和她提起过计宏礼常常光顾。 甚至林赫还帮毛金出过主意。 “……挺好，能从计公子身上多赚些银子。”卫宸在一旁轻飘飘的说道。 暖玉回过神来，对于卫宸的话很是无语，可又觉得这话理应是卫宸说的。 总之，她的二哥，除了她之外，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尤其是计家，尤其是上辈子她吃过大亏的计家。 她把一切告诉卫宸后，卫宸一直没去报复计家，这在暖玉看来，已经很奇怪了。因为卫宸压根就不是大度之人。说话间，计宏礼已经不顾伙计阻拦，进了内堂。 “……你这开的可是玉器铺子。我来买玉，你们难道不卖不成？”计宏礼一边嚷嚷着，一边进了内堂。然后，他突然看到了暖玉，脸上神情似乎猛的一滞。 再然后，他看到了暖玉身边的卫宸。 其实要问计宏礼，暖玉到底哪里好？ 除了样貌，他似乎也不了解暖玉什么。可他如果只是想找个美人，这世上比暖玉美的也不是没有。 可计宏礼就是看不上，再美的女人，他看了也觉得寡淡无味。一想到暖玉，便觉得全身血液似乎都往心那里聚，有些疼，有些闷。 即便暖玉嫁人了，他无法阻止。 让他忘记暖玉，他也做不到。 如果一定要找个原因，计宏礼觉得更像是前世他欠了暖玉，所以今生注定求而不得，而且不管暖玉身份如何，他心里始终记挂着。所以他才自虐般的来铺子里买玉摆件，出自暖玉之手的玉摆件。 看到玉摆件，他便幻想着见到了暖玉。 以至母亲骂他魔怔了。 魔怔便魔怔，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乍然见到暖玉，计宏礼一时反应不能…… 卫宸冷哼一声。“毛金，‘照顾’好计公子。暖玉，我们走。” 毛金点头，侧开身子替卫宸和暖玉引路。 暖玉很听卫宸的话，跟着他起身，这时候计宏礼突然上前。很是莽撞的拦在了暖玉面前。“楚小姐……” “是卫夫人。”不必卫宸开口，毛金已经开始提醒。 计宏礼似乎有些难以出口，可最终还是勉强的唤道。 “卫夫人，许久不见。” “……计公子和楚家没什么交情，和我卫家也不算相熟。这样寒暄的话，实在有些多余。”卫宸冷声道。 计宏礼握了握拳。 他其实不明白卫宸哪里好？ 论真心，他自认不输卫宸。 暖玉最艰难的时候，只有计家，只有他不计较暖玉的出身。 那时候，他和暖玉如果定了亲，还有卫宸什么事！ 真的论起来，卫宸才是那个夹在他和暖玉中间的人。“二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不过是突然遇到卫夫人，打个招呼罢了。有卫公子在，难道还怕在下对夫人唐突不成？” “你自然不敢。” 计宏礼神情一滞。 觉得卫宸今天似乎每句话，都在挑衅他。 他虽然心仪暖玉，可没做过一件唐突佳人之事。卫宸这番作为……“二少说的对，我自然是不敢的。将军府小姐，淮阳王义女。这样的身份，在下哪里敢唐突。” 计宏礼轻笑着道。 他意在指卫宸娶暖玉，是攀附权贵。 是卫宸高攀了楚家。 这话但凡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诛心。计宏礼不相信卫宸不在意。越是自认为有本事的人，越忌讳别人说他攀附权贵。 可卫宸是一般人吗？ 他笑笑，笑的还挺自得。“像计公子这样的人，即便捧着金山银山上门提亲，楚家也不会点头的。” “卫宸，你欺人太甚。” “在下不过实话实说，暖玉，我们走吧。祖母想必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山珍海味，在等我们回去享用。” 暖玉点头。 卫宸不顾一旁计宏礼几乎称得上狰狞的神情，拉了暖玉的小手便往外走。 计宏礼觉得那一幕刺眼极了。哪怕知道暖玉已经嫁进了卫家，知道二人早已是夫妻。可是亲眼见到，计宏礼还是瞬间红了眼睛。“卫夫人，请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夫人不喜。从始至终，我对夫人的心意都没变过。我到底哪里不如卫宸……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 这么多年。终于，计宏礼有机会当面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暖玉眉头微拧。 似乎有愿回忆那些过往。卫宸神情猛的一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比。” “我好歹是计家独子，有诺大的家业……能让暖玉衣食无忧。” “堂堂楚家的小姐，淮阳王的义女……会看上你家那几个银子？计宏礼，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多管闲事计宏礼 第六百一十七章多管闲事计宏礼 前一刻计宏礼用这话嘲讽卫宸，下一刻卫宸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卫宸未气，实在是计宏礼的段数实在称不上高，他如果这么轻易便被人惹怒，兴许一早小命便丢了。可计宏礼却一脸怒意，他指向卫宸。“卫宸，你这样的性子，早晚要遭报应的。你难道不怕连累暖玉？” 卫宸驻足，回首。 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向计宏礼。“暖玉嫁进我卫家，就是我卫家的人，我生，她生，我死……”卫宸没有继续说，不过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计宏礼脸上怒意更甚。 卫宸娶了暖玉，已经是高攀了。 竟然还说出什么他生暖玉生，他死暖玉死的话。 简直欺人太甚。 计宏礼不由得看向暖玉。一般有卫宸在的场合，暖玉话都不多。 倒不是怯场，而是她相信卫宸，相信有卫宸在，根本不需她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卫宸都会挡在她前面。即便卫宸说出那样等同于同生共死的话，暖玉脸上神情也没有变。这话其实不必卫宸开口，她和卫宸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卫宸不在了…… 暖玉其实不敢去想。因为害怕，实在太害怕了。没有卫宸前便罢了，可如今有了卫宸，她根本不能去想没有卫宸的日子。暖玉没意识到刚才卫宸那句话，听在旁人耳中会有多么让人震惊，简直是……有种血淋淋的感觉。 却不想不仅是暖玉，便是一旁的芷香和芷云，甚至毛金，都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脸上根本没有丝毫卫宸这话太瘆人的感觉。难道，卫宸经常会这样对外人说。 那楚家上下做何感想，不会觉得把女儿嫁给了一个疯子吗？ “计公子不嫌自己多管闲事吗？我家公子夫人是生是死，和计公子有什么相干的。”芷香嘀咕着。 “……笑话，你若嫁了人，你男人不幸早亡，你难不成还要陪葬不成！”计宏礼嗤笑道。 芷香毫不示弱的点头。“我夫君若不在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要跟了他一起去死的。” 毛金觉得这场面有点可笑。 堂堂计家公子，和一个丫头争辩这些做什么？“计公子今日来，是来看玉器的。我店中镇店之宝都在此，计公子还是先看玉器吧。”话说到这份上，暖玉依旧没有开口，计宏礼觉得心中郁结，他不由得拉了毛金问道。 “毛管事，你呢，难不成以后娶了妻，你妻若早亡，你也要跟着她同去？” 毛金怔了怔，然后面露犹豫之色。计宏礼脸上神情这才好看了些。 好在卫家不是所有人都疯，还是有正常的，只是下一刻，毛金回他道。“我有爹娘在，自然不能意气用事……我会留给爹娘足够他们养老的银子，然后才会去找我妻。”毛金想，如果没了秋莹，他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既然活着了无生趣，倒不如跟着媳妇一起走。好歹黄泉路上有个照应。秋莹脾气好，到了底下一定有人欺负，他跟着，一定能护她周全。便是做了鬼，他们也要做一对鬼夫妻。 疯了，疯了，都疯了。 计宏礼用看疯子的目光扫向屋中几人。 上到卫宸暖玉，下到丫头管事。 一个个脸上的神情，仿佛他才是疯的那个…… 殉情。 那可是殉情啊，当是窜亲戚吗？反悔了还能回来不成。“卫夫人，你便不怕家中长辈因你这唐突之举而伤心至极吗？” 计宏礼点名道姓。 卫宸唇角挑了挑，后退一步，把暖玉让到身前。 暖玉不动声色扫了卫宸一眼，卫宸回以浅笑。 暖玉也笑了。 他这是不想浪费精力应对计宏礼了。天下间的夫妻，感情深的，感情浅的…… 不管深浅，都各有各的相处之道。感情深的，不舍对方，愿意跟随而去，虽然结局定然是亲者伤，可是……情到深处，便是身不由己了。这点，想必计宏礼上辈子不懂，这辈子也不会懂的。“夫妻间的事，如人饮水罢了，计公子逾越了。” 暖玉答的简单。可却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计宏礼。 是生是死，都是她和卫宸之间的事。 他一个外人何必干涉。 计宏礼觉得心疼的厉害。明明看上去那么个娇弱的女子，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剜心啊。 他一番好意，她难道看不出，他对她，真的没有丝毫恶念吗？ 他只是，只是不甘心，只是放不下。卫宸对她有情，她能随卫宸赴汤蹈火，生死不弃。 可他呢？“……卫夫人何必如此伤我？” 暖玉觉得挺可笑。 上辈子计宏礼对自己不屑一顾，勉强娶了她进门后，便上京赶考，然后留在京中，为了仕途娶了侧室，而后几次归家，都是要银子。 最后还分走了计家半数家产。 她不过重活一次罢了。 怎么事情变化这么大，计宏礼非但没有科举提名，反倒把计家铺子开到了京城。 这便罢了，他竟然还对她……对她情深意切起来！ 暖玉自问，她这辈子可压根没正眼看过计宏礼。 更遑论让他爱慕上她了。真是，有心栽桑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计公子，今天当着我夫君的面，我把话说清楚。从始至终，我都无意计公子。计公子也不必把心思浪费到我身上了。我如今已经嫁入卫家，生是卫宸的人，死是卫宸的鬼。夫君，我们走。” 暖玉说完，不理会计宏礼瞬间惨白的脸色，转身携了卫宸而去。 毛金将二人送到外堂。 然后转身回来，只见计宏礼站在一尊玉雕前，痴痴的望着那栩栩如生的莲花观音。“毛管事，你说我哪里不及卫宸？” 毛金上下打量计宏礼。 他觉得这问题问的简直就是莫明其妙。也不知道计宏礼哪里来的自信，他凭什么和自家公子比呢？ 他样样不及，拿什么比呢？ 不过毛金还是憨厚的，善心的。他有些迟疑的道。“各花入各眼，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这话很中肯，至于计宏礼觉得尚能入耳。“若论缘分，暖玉七岁时，我们便认识了……”毛金觉得这么纠缠下去，挺没意思。于是语气冷了几分。“我家夫人从出生始，便和我家公子认识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小肚鸡肠卫公子 第六百一十八章小肚鸡肠卫公子 所以要以时间论，谁又能赢过卫宸。 便是不以时间论，谁又能赢过卫宸。一个从暖玉七岁起，便开始算计的人。 这点毛金不知，计宏礼不知。 计公子本来只打算看一看的，这内堂的东西价标的太高，这明显就是诓骗傻子呢。打算宰一个算一个。计宏礼原本没打算被宰，可是意外碰到卫宸夫妇，实在是给他刺激的不轻。 他有千言万语想和暖玉说。 可是暖玉一句‘如人饮水’把计宏礼伤的不轻。感情这码子事当真是冷暖自知。 最终计宏礼还是斥了巨资，将那尊白玉观音请走了。 见不到人，便只能睹物去思了。 这东西价钱便是标给计宏礼看的。毛金压根便没打算这东西会有人买。林公子说的清楚，以后夫人要忙着相夫教子了，怕是没有闲暇雕玉了，这玉摆件，是卖一件少一件了。还不如留着当镇店之宝。价钱是自己标的，计宏礼出了银子，自然要带走东西。 毛金一脸不舍的送走了计宏礼。 回来后连声叹息。伙计们不理解啊，这可是桩大买卖啊。玉器这东西，尤其是内堂中的精品，那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这么轻易，甚至没用毛金费多少唇舌，便痛快卖了出去，管事的有什么好叹息的啊。那伙计一脸不解的看着毛金，然后看着他…… 毛金很是苦恼的将剩下几件玉器价钱又提升了一倍。这年头，便是庄稼汉子也懂得物以惜为贵的道理。 上了马车，卫宸始终沉默着。暖玉也没了再逛的兴致。 她知道卫宸在意什么。 暖玉并不后悔将一切告诉卫宸。只是卫宸会这样在意，倒有些出乎暖玉的意料。毕竟前尘往事了，或者应该用前世往事这个词。她记忆中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便是连计较，也嫌多余。 “二哥，你在生气。”暖玉怯生生的扯了卫宸的袖子。 卫宸摇摇头。 “上辈子的事了，也许，真的是我发的一个噩梦呢。二哥何必耿耿于怀。” “非是我耿耿于怀。我只是觉得，对你不起……” 暖玉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卫宸说，对她不起？这是何意？不等暖玉发问，卫宸动了动，将暖玉搂在怀里，然后轻声说道。“只要每次想到上辈子，我们有缘无份……害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却在京城……风~流快活。我便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聪明人，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绕进去。 而且绕的还挺结实。 一时间，暖玉颇有种无话可应的荒唐感觉。 卫宸因为上辈子没能娶她进门，所以这辈子在自责。这简直就是个死结，要怎么解？ 不是应该她提心吊胆，怕卫宸嫌弃她前世嫁过人吗？怎么反了过来，变成卫宸每天忧心忡忡，觉得他欠了她呢。 “二哥，真的是场梦。” “梦里，我们也该成亲。”卫宸郑重说道。 “卫宸，上辈子，上辈子，既然是上辈子，又不能改变，你计较什么。难不成，你是计较我上辈子嫁……”“上辈子的事了，我怎么会计较。孰轻孰重二哥还是分的轻的。”所以，她这里不必计较，到了卫宸那里，他在自伤。 暖玉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卫宸从小到大，都老成持重，行事比同龄人都稳重。 暖玉很少见卫宸惊慌失措。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似乎都能第一时间安静下来，然后想应对之法。偏偏在这件事上，他竟然钻了牛角尖。 暖玉竟然觉得挺稀奇。 “好，好，我回去再做场梦。不管前世，今生，还是来世，我们都成亲，我一定嫁给二哥，好不好？”卫宸挑了挑眉，这幅哄孩子的语气哟。 不过卫宸心里却觉得敞亮的很。 他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 他这人行事偏激，想事情也偏激。 不过只要暖玉始终在他身边，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想到这里，卫宸紧了紧手臂。“好。说到便要做到。就算在梦里，你也只能嫁给二哥。” 卫宸霸道的说道。暖玉自然只有老实点头的份。 不过心里却甜滋滋的。 “还想去哪里看看？二哥陪你。”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楚家了。下次我们再逛。” 卫宸温柔的看着暖玉，点头。暖玉刚才那句话，简直就是砒霜，毒得卫宸心跳加速，有种想不顾一切大声嚷嚷的冲动。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缘定三生。 卫宸吩咐驭夫回楚家。 不知是不是驭夫是个明白人，还是有人提醒过他。回程马车走的比出门时还要慢。 晃晃悠悠中，车中的小夫妻却丝毫不觉得时间过的慢。 二人在一起，只嫌时间过的太快。 车厢不大，能并排坐两个人。此时暖玉在卫宸怀里，倒显得车厢有些空旷了。 小小的斗室中，弥漫着浓浓的爱意。“那计宏礼对你竟然贼心不死。”可卫宸说出来的话，实在称不上甜蜜。 “……哪有什么贼心，不过是执念罢了。”暖玉淡淡说道。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你心生执念。”卫宸再次进入不可理喻境界。 暖玉索性把头靠进他怀里，任他一脸不喜的腹诽计宏礼。 暖玉对计宏礼，如今连恨都没有了。计宏礼对她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所以不管卫宸如何对付计宏礼，暖玉都不在意。“是，是，他不是东西。”“他本来就不是东西……” 对于卫宸的不可理喻的境界，暖玉抱以无所匹敌的包容。 其实这样的卫宸，反倒让暖玉觉得真实。 要知道，他和卫宸这么一路走来，卫宸从来都是隐忍，坚韧的，何曾像此时这般像个坠入爱河的小心眼男人。他每鄙夷计宏礼一句，暖玉都觉得是变相的在说情话。 他们这般‘鸡同鸭讲’，最后竟然也有了几分甜蜜。 车外，偶尔有几个词子窜出去。 青森对此露出惨不忍睹的神情。 别管那个男人在敌人面前多么强大，多么坚不可催。杀了他也不能让他变腰，可在心爱之人面前，他就是个小心眼，小肚鸡肠的男人。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幻想破灭。阿弥陀佛，请让公子早日走出‘情敌’的阴影吧。善哉！ 第六百一十九章 劫难 第六百一十九章劫难 马车才进楚家，楚文靖似乎一直在等他们，很快迎了上来。卫宸脸上轻松的神情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神色。楚小将军向来不是勤快人，无事可不会亲自迎接他们。果然，楚文靖见暖玉和卫宸下了车，很快走上前来。“宫里有人送了消息……” 一听说是宫里来人，饶是卫宸脸上神情也是微变。暖玉反应慢些，还傻傻的发问。“宫里来人？传旨吗？”楚文靖这时候根本没心思去和女儿说说世间险恶了，语速极快的对卫宸说道。“……似乎是齐君对文谨有了几分疑心，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一听说事关楚文谨，暖玉觉得全身一凛，霎时似乎有股冷意袭上心头。 “姑姑出事了？” “眼下尚未，不过很快就要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卫宸沉声说道。 楚文靖点头。“卫宸，你得想个法子，得快些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你姑姑出了事，恐怕我们整个楚家都难保，或许还会牵连你们小夫妻。” 暖玉安静的跟在卫宸身后，听着翁婿两个语速极快的商量着。 很快到了落英院，卫宸和楚文靖迈步进了正厅，暖玉落后一步。厅中，楚老夫人和楚老将军坐在主位，一个内侍打扮之人站在厅中，看到卫宸和楚文靖，那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公子……” 卫宸点点头，并未着急的开口发问，而是对那人说道。“见过夫人。以后见到夫人，便如同见到我。”暖玉有些意外，那人竟然是卫宸的人。她一直知道卫宸暗地里养了些人，那些人平日里只听卫宸之令行事。卫宸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正式提起。暖玉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卫宸提起这些…… 那人脸上没有丝毫起伏。 身子转向暖玉。然后恭敬的道。“属下见过夫人。” 暖玉看向卫宸。 卫宸轻轻一笑，似乎在安抚暖玉。然后这才开口问道。 “起来回话吧，宫里发生了什么？讲清楚……” 卫宸拉着暖玉坐到楚老夫人下首，楚小将军移到楚老将军下首。然后这人才徐徐说起。“最近陛下看似对谨妃娘娘圣眷不衰。实则自从娘娘复位，陛下待娘娘，似乎便淡了些。虽然还像以前那样，隔上三五天总会去一趟文谨宫，可是却很少留宿了……这些是宫中密辛，除了陛下身边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属下和陛下身边一位内侍是至交。这才打探出，原来陛下对娘娘早已生疑。至于生疑的原因，是因为当年娘娘入宫承欢的第一晚……” 那人说到这里，调子顿了顿。卫宸轻轻摇头。 那人继续说道。“……原来陛下心里这些年来始终便心存猜忌。觉得娘娘承欢的第一晚有些不对的地方。那内侍觉得陛下御女无数，必然是知道妃子第一晚承欢应该如何的。只是十几年前，娘娘姿容正盛，再加上那时候陛下要仰仗楚家。所以一直将此事压*在心底。最近因夏皇后一句点拨，疑心终于生了暗鬼。” 那人自然不知道楚文谨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把自己打探到的如数说了出来。 可是这话进了知道内情的楚家几人耳中，却觉得十分沉重。大厅有瞬间鸦雀无声。那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可既然公子交待，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上次未能如愿贬斥楚家，一直郁结在心。再加上那次夫人强闯大殿。又得了淮阳王庇佑。陛下本就心胸狭隘，不是个大度之人。几桩事积在一起，又加上夏氏从旁挑唆，陛下才旧事重提……属下得到消息时，陛下早已暗中派了人不知道查探了多久。若是找到证据，属下担心陛下随时会对楚家下手。” 那人说完，退到卫宸身后。似在等着卫宸示下。 楚家二老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卫宸，卫宸会意。“暗中保护谨妃娘娘。若有什么事，娘娘性命为重。”那人领命，然后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去。 没了外人，楚老夫人长叹一声。 “……这事，怕终究是水里包不住火。靖儿，你们当初如何安排的？” “儿子也不懂那些，当时是投机取巧，找了个开花楼的老鸨……母亲也知道，那种人少不得要做些这样的事。我给了银子，那人告诉了文谨一个法子。至于具体如何，我真的不知。” “糊涂，那种人的话你也敢信。”楚夫人骂道。 “人命关天，我也没了法子。一边文涵心如死灰，一边文谨闹着要自缢殉情。后来文涵暗中放走了文谨，待我知道后，想要追，却被文涵阻止了，她说自己有法子，一定能顺利蒙混过关。与其楚家两个女儿都不幸，一切便由她来背。好歹文谨能嫁给心爱之人，幸福一世。”回想起当初那个情景，便是过了十几年，楚文靖依旧觉得心痛如绞。是他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走上那条不归路。 而后就是他刚才说的，找了个老鸨，而后的一切，都是那个老鸨教导了文涵。 “那个老鸨呢？最后去了哪里？” “给了一笔银子，那人也正好年纪大了，便离开京城了。” 楚文靖话音落下，厅中一阵死寂般的静。问题出在哪里虽然还不清楚，可照楚文靖的话说，怕是多半出在那个老鸨身上。 那种人为了银子可是什么都做的出的。 也不知道当初文涵怎么和那人说的，会不会把身份透露了。 文涵代替文谨入宫十几年，从未出过宫门一步。 入宫后出问题的机率很小…… 一想到从文涵代替文谨入宫初始，齐君便心生怀疑。那么这十几年来，她又是怎么过的？岂不是度日如年。 “……原来如此。我还奇怪，既然圣上宠谨妃。可是十几年了，她怎么始终没替皇家生个一儿半女。原来，症结在此。” 世人都言谨妃最得圣心。可是十几年了，却始终无所出。这根本就和传言背道而驰。 第六百二十章 反击 第六百二十章反击 楚老夫人也一直盼着女儿能给自己添个外孙。 那时候楚老夫人还不知道两个女儿互换了身份。只是奇怪为什么十几年，女儿肚子都没有动静。宫里的女人，若不能生个一儿半女，晚景得有多凄凉。每每想到此，楚老夫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入宫，母女十几年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原因竟然是…… 想到齐君竟然早在十几年前便有了疑心。可却始终没有表露出来。 楚老夫人不由得身子一颤。 “文谨会不会有危险？” “不必担心。事情都过了十几年，圣上便是要追究，也要讲个证据。便是真的找到那个老鸨也不怕。只要文谨一口咬定不知情。是有人陷害。难道圣上还能逼她认罪不成。” 楚老将军安慰老妻。 话虽这样说，道理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 可是说实话，楚老将军心里没底。 百年家业又如何，一身功勋又如何。皇命终究大如天…… 当年济北王何等的荣光，最终整个济北王府顷刻间覆灭。 齐天治太子位上坐了十几年，如今竟然隐隐被齐天朔压了一头，而这一切，都有齐君纵容的结果。 所以楚家…… 如果齐君真的下定决心对楚家下手，楚家便避无可避。 楚老将军话音落下，卫宸轻声开了口。“祖父所言不错，便让娘娘一口咬定此事子虚乌有，是有人构陷。到时候再想想法子，把这事推向夏家……反正谨妃娘娘和夏皇后不睦已经是天下皆知……” “话虽如此。可是齐君若是信了呢？” 楚文靖反问。 卫宸看向暖玉，然后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把暖玉的小手抱在手心中。 这才缓缓开口。“……那我们便先出招。与其等齐君提出此事，我们自己先说出来。” 什么？自己说出来。 楚家二老对视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小将军闻言面上神情也是瞬间一变。 反倒是暖玉，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二哥打着这样的主意。 见楚老夫人欲言又止，暖玉柔声说道。“二哥的意思是，把这事当成谣言，最好传的人尽皆知，那到时齐君便是说出来，也没谁会当真了。” “知我者暖玉。” 小夫妻含笑而对。 “这？行吗？本来风平浪静的，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掀起轩然大波。”楚老夫人有些迟疑。 “是啊。也许齐君根本没打算追究呢。我们若去揭露，岂不是坏了事。”楚老将军也开了口。只是齐君不追究这话，如今屋中几人谁也不会相信。 追究是一定会追究的。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眼下齐凌回京，齐君定然是坐立难安，眼下一时三刻怕是抽不出心神来。不过齐凌一旦离开，如果他是齐君，便一定会趁热打铁。 要知道因为暖玉的存在，如果一定要分，淮阳王也勉强算是楚家阵营。 “祖父，祖母。我觉得二哥的法子虽然凶险了些，可是却能一劳永逸。这事不解决，总会提心吊，姑姑在宫中想必日子过的也不轻松。倒不如弄个人尽皆知。便按二哥说的，把事情引向夏家……这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大家便会心知肚明了。” 楚老夫人暗想，夏氏最近处处挑衅楚家。 几家铺面都开了楚家铺子隔壁。 一样的东西，他故意压低价钱。 使得楚家不得不售比他更底的价钱。这还是其次，毕竟百姓们少花银子，也算是做了善事。 可楚家的米仓，几次被人损坏。 好好的粮食，被水泡了，便那么糟糕了。 这还是最让楚家上下生气的。偏偏，他们找不到证据。便是抓到搅乱之人，那人也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受人指使。 甚至查到底，这些人竟然都和楚家有些私仇，不是家中有人被楚家解雇了。便是曾经有求楚家，被楚家拒绝了。 总之，是大难没有，小灾不断。 长此以往，楚家二老都要心力憔悴了。 此时正好趁机回报一二。而且卫宸和暖玉说的也未偿没有道理。 秘密如果人人都知道，也算不得秘密了。 这样一来，反倒是掌握了先机。“好，便依宸儿所言。”最终楚老夫人和楚老将军对视一眼，楚老将军点点头，最终决定孤注一掷。 “我也赞同暖玉所说。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在这里担惊受怕也是无用。倒不如主动出击。夏家最近没少招惹我们楚家，也是时候报一报了。卫宸，我们一会去书房仔细商量一下，既然要做，这事便宜早不宜迟。”卫宸点头。 “二老和父亲尽管放心。我在宫里有些人脉。会暗中保护娘娘的。” “你办事，我和你祖父都放心。何况事情还没到绝境……难不成齐君敢公然对文谨下杀手？” “眼下尚且不会，只是齐王爷离京后，便难说了。我和卫宸会商量好，定何事情万无一失，若真有个好歹，我们全家人也一定能全身而退。”楚小将军语气坚定的道。 诸人点头。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晚膳吃的很安静。 楚老夫人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饭后便散了，暖玉和卫宸先回了拢月轩。 “二哥，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了？”虽然卫宸说的轻松，可是暖玉可不觉得这是件轻松能解决的事。 齐君既然一早就有了疑心。 怎么会轻意相信他们的布置。便是齐君最终不能借此对付楚家。可是姑姑在宫中…… 一个男人如果怀疑一个女人。 这简直就是根深蒂固的，根本不可能改变的。 “……恐怕，以后再没平静日子了。暖玉，你说过……齐王爷会反。我担心这事一出，便是谨妃在宫中无事，齐王爷也一定会生出些事的。” 齐凌和谨妃，当然之所以分开，是阴错阳差。 如今齐凌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对于谨妃，他恐怕还有别的心思……如果知道齐君一直以来便对谨妃心存怀疑。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离开京城。 这才是让卫宸觉得最棘手的地方。 刚才他在落英院只字未提，便是不想楚家二老伤神。 既然事情已出，躲避压根不是卫宸的菜，他更喜欢迎难而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 楚老夫人心结 第六百二十一章楚老夫人心结 卫宸看向暖玉，见小姑娘眉头紧锁，本欲出口的话，全部咽回腹中。谨妃的事已经让暖玉惶惶不可终日了，如果再和她说起齐凌……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困难自己背，银子媳妇花，这才是为夫之道。 所以卫宸只提了个开头，随后暖玉问他，他也只说自己多想了。卫宸这人，他想说的，自然会告诉她，不想说的，无论怎么问他也不会开口。“我知道二哥不想我烦心，只是……”“你即知道，便乖乖呆在家里。外面的事交给我来办。你放心，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总不会让你伤心的。” 卫宸言，暖玉只有点头的份。 在这里我猜测也无用，还是要先去和楚小将军商量对策。 卫宸起身去了书房，暖玉留下轻声一叹。 然后努力回忆上一世，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时间太久了，她发现，很多事情她渐渐忘记了。似乎这一世活的越久，上一世的东西在脑子中越是迷糊，有时候想起来，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白茫茫的，以前深深记在脑海里的东西，似乎也渐渐淡了。 直到想的头疼欲裂，她还是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隐约记得计宏礼高中后，齐国确是动荡了几年。上一世计宏礼也因此得到重用，再加上京城那位岳父相助，仕途有那么一段时日确是平步青云。 时间不早了，卫宸还没有回来。 丫头进来服侍暖玉歇下。 直到暖玉昏沉沉入睡前，卫宸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睁开眼，身边位置已经空了，如果不是还能摸出余温，暖玉以为卫宸彻夜未归呢。她用过早饭，前往落英院给楚老夫人请安。 暖玉能看出，楚老夫人神情也有些萎蔫，想必昨夜同样没有睡好。“祖母要注意身子，若是病倒了，姑姑知道，也会心疼的。”楚老夫人把暖玉的小手扣在自己的大手里。然后一脸欣慰的道。“我知道，祖母虽然老了，可是中气还足。不会轻易病倒的，倒是你，新婚燕尔的，卫宸便要操心这些……丫头，难为你们小夫妻了。”这是楚家的事，如果卫宸没有娶暖玉，自然也就不需要插手。这么说来，卫宸娶了暖玉，非但没能依靠楚家，反而被楚家牵连。 想起这些，楚老夫人十分过意不去。 这话她和楚老将军提起，楚老将军觉得楚老夫人想多了。 卫宸是楚家的女婿，也算是楚家人。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老夫和儿子都觉得她多事，可是楚老夫人这心啊，一直便提着，生怕卫宸因为楚家事多而渐渐失了耐性，进而对暖玉生嫌。 要知道外面都传言卫宸娶了暖玉，是高攀。 可是楚老夫人却觉得。 是楚家连累卫宸才是。 如果没有楚家，卫宸好好的当他那个朝堂新贵。 当初还被济北王府的小姐相中了……虽然后来济北王府阖府败落。 可如果卫宸当初没有远赴济北道，而是真的和济北王府结了亲，也许济北王府也会峰回路转呢。 便是没有济北王府的小姐。 宫中那位七公主，似乎也曾对卫宸有意。 只是夏皇后觉得卫宸身份低微。那时候卫宸在京城被露头角，还没和暖玉定亲。以夏皇后眼高于顶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满意卫宸的。 这事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仅这两桩，便足够证明卫宸不管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都不算难事。 世人皆愚，才会觉得卫宸娶暖玉是高攀。 自从卫宸和暖玉定了亲，楚家大事小情的便没个断…… 如今又有了谨妃一桩，还有一个淮阳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闹出一场大的。 这么一细想啊，楚老夫人哪里还睡的着。 楚老夫人虽然说的笼统，可是暖玉瞬间便明白了。然后一脸的哭笑不得。 她和卫宸的感情，不仅是男女之情，其间掺杂着太多的情感。他是她的亲人，她的兄长，她的夫君，她最最喜欢的人，她离不开的人，总之，前世今生，他们已经分不清谁欠谁更多些了。 这辈子，卫宸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卫宸。 “祖母，我们是一家人啊。祖母亲口说要把二哥当成亲生孙儿的。” “话虽如此，只是我们楚家……暖玉，说实话，祖母心里很怕，总觉得还会有大事发生。到时候……若是连累了你们小夫妻，你让祖母怎么安心啊。”“既然是一家人，便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二哥一早便和我说过，楚家上下，都是他的亲人。为了亲人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祖母，二哥不仅不会觉得被牵连，反而会因能帮助楚家，而觉得自己没有被亲人厌弃。祖母也知道，二哥从小到大，都不得卫家长辈欢心。”暖玉适时示弱，把卫宸说的无比可怜，果然楚老夫人脸上涌上心疼之色。 “卫家啊。败就败在对宸儿太冷漠了。” “卫老夫人一直觉得二哥的存在给卫家抹黑。”“胡说，这世上男子，有几个能胜过宸儿的?那卫瑞是嫡出又如何，差事还要靠宸儿，给他找了，他还嫌东嫌西的。那样的性子，难道便能替卫家争光不成。真是一派胡言。庶出又如何？在娘胎里，谁还能选不成？”楚老夫人一幅同仇敌忾的愤愤神情。 暖玉轻轻一笑。 “……所以，能替家里分忧，能得家中长辈认可，才是二哥最在意的。” 楚老夫人最终还是被暖玉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而后楚老夫人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的便被暖玉牵着鼻子走了。楚老夫人一脸纵容的点了点暖玉额头。“你啊，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可一旦动了心思，这世上怕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丫头，不管如何。楚家欠了你们小夫妻。” 见暖玉开口要反驳。楚老夫人轻轻摇摇头。 “当初，若不是祖母心中有偏见，也不会逼的你母亲离开京城。如果你母亲遇到你父亲时，身份是京城楚家的表小姐。这门亲事也不会是毫无希望的。所以啊，祖母欠了你们母女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齐君的预感 第六百二十二章齐君的预感 最后暖玉也没能扭转楚老夫人这个认知。 暖玉感觉这几乎成了楚老夫人心中的死结。也许，只有确保姑姑未来一片坦途，不会身陷宫中，不会朝不保夕，不会随时有被齐君贬黜甚至下杀手的那一天，楚老夫人才会放下吧。 犹记得当初。楚老夫人在她面前，端着一幅贵妃的姿态，对她也是及尽忽略嘲讽之能事。 如今，她们却成了世上最最亲的祖孙。 所以命运这东西…… 真是让人捉摸不定。楚老将军一早便出了门，楚小将军也早早和卫宸一起离府。 不仅是卫宸避着暖玉行事，楚家父子也不由自主的把楚老夫人摈弃在外。祖孙俩在府中一边等候消息，一边说些家常。就像卫宸所言，不管齐君有什么打算，眼下一时三刻不会施为。 所以整个楚家依旧是一片和乐。 楚家家大业大，主子却只有二老和楚文靖。 加上暖玉小夫妻，才一掌之数。 所以，真的没什么需要勾心斗角才能达成的…… 这也是楚家上下一片融洽的原因之一，要知道很多富贵人家，家里妻妾成群，这个争*宠*，那个争位子的，自然是家无宁日。 韩妈妈挑了帘子进来。 把暖玉喜欢吃的点心直接摆到暖玉面前。“小姐喜欢吃点心的小习惯倒是没变。我让灶上多准备了几样，小姐尝一尝。”“她啊，还是个小孩子呢。再加上宸儿惯着她，她这习惯只会越养越多。怎么瓮会少呢？祖母说的没错吧。”楚老夫人挑挑眉，一幅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情。暖玉眨了眨眼睛，决定还是不回应的好。 暖玉闷声吃点头。 一旁楚老夫人可没打算轻易放过暖玉。 要知道孙女小红泛红，真真一幅人面桃花的美人模样。 这才成亲多久？便多了这么一股娇媚的风韵。可见小夫妻恩爱着呢。“……老夫人，我看咱们那些小衣裳小帽子的，该准备起来了。”韩妈妈故意提高了调子。楚老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附和道。“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人老了，记忆越来越差。是该开始着手准备了。这啊，要说快是真快。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你说我们准备几套合适？冬天夏天的，都要准备些。也不知道赶上什么时候……” “自然是多准备几套。冬天夏天的都多做些。这个用不上，下个用……大红的，天青的，都要做。”韩妈妈和楚老夫人兴致盎然的说着。 她们说什么，暖玉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只是，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些。 “……祖母，还早。” “不早了，不早了。说不定啊……” “说不定已经揣进肚里了。我的小姐啊，这种事，你听老夫人的奴婢的准没错。” 暖玉真想大喊一声不会。因为卫宸和她提起过，他说她年纪太小，这事过两年再说。虽然不知道卫宸怎么做到的，不过卫宸的话，暖玉总是相信的。 暖玉张了张口，可见楚老夫人一脸的喜色。 脸上郁结之色因为喜色而淡了。她那反驳的话无论如何吐不出。 她甚至想，干脆和卫宸商量商量……要知道前世无子也是她的一桩心事。 落英院中暖玉吃着点心，听着楚老夫人主仆商量着小孩衣裳要什么样式。 而此时宫中…… 却正经历着一场轩然大波。 因为齐凌……“皇兄，我只有彦儿一个独子。如今我妻已死，独子亦生死不知。”齐凌说到这里，眼睛泛红，仿佛能滴出血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一阵死寂般的静。 昨天齐凌回京要上殿请安，齐君特意让卫宸避开。 谁想到今日才上朝，齐凌在殿外求见。说是有冤要诉。 为表对兄弟的关爱，齐君没让齐凌去住驿馆，而是让他住进以前他未出宫前的寝殿里。皇子未成年前，都要住在宫里。 想当然的，齐凌也有自己的寝殿。 齐君子嗣不算旺。所以齐凌的寝殿一直空着。 昨天能说的兄弟二人私下都说了。齐君甚至还和齐凌抱着痛哭了一场。 感叹淮阳王命苦，失妻失子。实在是人生极惨之事。 齐凌也表示一切都是命。他不怪谁，有了齐君的安慰，齐凌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兄弟二人甚至还一起喝了顿酒。 齐君觉得他已经安抚好齐凌了。 只要齐凌老实本份，他打算即便将来收回淮阳道，也不会伤了齐凌性命。毕竟是一母所出，总和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同。 可万没想到，齐王爷第二天还是上了殿。 齐君觉得头疼。 他总有种感觉，他有些不由自主的用眼风扫向殿角。卫宸垂头伏案，正在尽职尽责的记录着。 他总觉得，如果给了卫宸和齐凌同殿的机会…… 他们一定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这样的笃定齐君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他这人向来相信直觉。所以昨天没让二人碰面。 可不过迟了一日，二人终是同时置身大殿。 再加上齐凌上来便摆出这样一幅神情来，齐君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应对好了。 若是此时斥责齐凌殿上失仪，岂不落人话柄。 “王爷节哀。”卢岳出言安慰道。“多谢卢大人。皇兄，臣弟别无所求，只求皇兄将凶徒正法，以告慰吾妻在天之灵。” 这话一出，大殿又是一静。 谁都知道齐凌口中的凶徒是谁。 上次齐凌那道折子，齐君间接给驳了。却不知齐君心中有何打算，为什么又招了齐凌回京？ 朝臣们因猜不透齐君所为，所以一个个都不敢露头。 齐君闻言重重一叹。“凌弟，为兄招你回京，便是知道你心中郁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留你一人在淮阳道，为兄实在不放心，这才想着索性招你回京。我们兄弟二人说说话，喝喝酒，事情终会过去的。”“皇兄一片好意，臣弟心领。可一日不替彦儿报仇，臣弟一日不能安心。臣弟最近天天梦到玥娘……她说她恨我。恨我不能保护彦儿。皇兄，皇兄若是臣弟，该如何是好？”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先舍后取 第六百二十三章先舍后取 齐凌这人生的面目周正，皇家养出的金贵之姿，便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人只要看上一眼，也能看出他出身高贵，绝对是个富家公子。而且是那种有底蕴的家族才能教养出来的。所以他在大殿上，当着一众朝臣红了眼睛…… 可以想像朝臣们有多震动。 便是和齐凌没什么交情的，也觉得这事若不严惩夏家，那实在是天理不公。 至于是不是夏家所为。 放眼整个齐国，谁会和齐凌过不去，以前还有个济北王和淮阳王争锋。如今可只有淮阳王一人独领风*骚了。论身份尊贵，淮阳王之后便要排到夏家了。 也许夏家不甘寂寞，想要排在齐君之下，这么一想，朝臣们虽然不敢大声议论，可是竟然很多人都觉得夏家对淮阳王出手，是件挺顺理成章的事。不得不说，因为齐凌平日里为人稳重，一心政事。所以他突然间在殿上崩溃控诉，会让人本能的觉得他确实有莫大的冤屈。 齐君眉头跳了跳。 他和齐凌当了三十几年兄弟。 虽然不敢说对齐凌知之甚详，可也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宁愿丢了命，也不会跪地求人怜悯的性子。 他那如今这番做派，岂不是在给他下马威！ 齐君越想越怒，可是眼看着朝臣们交头接耳，甚至有人跃跃欲试，似乎要站出来替齐凌求情，齐君蹙着眉头开了口。“自然是要将凶徒正法。” “皇兄英明。”齐凌回应。 齐凌话音落下，突然一道声音附和着说了句陛下英明。朝臣们似乎瞬间反应过来，马上跟着山呼‘陛下英明’，一时间，殿上呼喝声如云。这声陛下英明虽然让齐君听了觉得很顺耳，可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第一句喊出来的，似乎是卫宸。 齐君看向卫宸。 卫宸果然缓缓起身。“陛下，谋害皇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不能将凶徒正法，实有损陛下威名。”只一句话，便让大殿中氛围似乎都变得一凛。便是杜淳向来不喜卫宸，也没法从他的话中挑出错处来。“……你不过是小小的修撰，哪配在大殿上开口妄议朝事。” 卫宸退回自己的位子，很是识时务的请罪。 如果继续追究，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齐君越发觉得让卫宸和齐凌同堂，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卫宸这人只用一句话，便让朝臣们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暴戾之感，似乎不动夏家，他便成了一个昏君。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包庇夏氏。 齐君有种自己被逼到了绝路之感，似乎不管他选左还是选右，他都会损失惨重。 “陛下，卫大人只是就事论事，年轻人心高气盛的，心中总是见不得有凶徒逃之夭夭的。”卢岳出来替卫宸求情。卢岳话音落下，几个臣子出声附和。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出面替卫宸说话。 齐君心中怒意更盛。 当初他选中卫宸，便因为卫宸是个良才，可助他成这明君的良才。 吩咐卫宸办事，齐君总会无所顾忌。事情再难办，到了卫宸手中，似乎也能迎刃而解。可卫宸偏偏和他对着干。他越不喜欢什么，卫宸越要什么。 尤其是卫宸和楚家，和齐凌夹缠不清。 “依众臣之意，朕便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夏氏一族下狱不成？”齐君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已经十发阴霾。 卢岳等人齐齐跪地。 山呼‘臣等有罪’，圣颜震怒，朝臣们请罪请的轻车熟路。 齐君是越看殿上情景，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齐君自认是个能屈能伸的，十几年前，楚文谨入宫……他事后发现有异，派人去探查，最后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他那么多宫妃，自然知道宫妃第一次承欢的情景，可楚文谨明显有异。可是那时候他需要用到楚家父子。 而且楚文谨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饶是入宫十几年了，宫里也难找出第二个如她那般明艳动人的宫妃。 齐君觉得当年自己没有一怒之下问罪楚家，没有立时要了楚文谨的小命，已是他极大的恩典了。 楚家父子理应因此感激他，替他守好边境。 可那对父子行事却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军中隐隐成了只知二楚将军，却不知齐君。 他的宽容换来了什么？ 楚家父子明目张胆的把持军权…… 楚家小姐大殿之上明目张胆的告皇后滥用私刑，谋害宫妃。 楚家这位姑爷，更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明知他不喜齐凌，他便偏要在殿上助齐凌一臂之力。想到这里，齐君脸上神情一沉。“尔等还知道有我这个皇帝在，朕还以为这个大殿，尔等说了便算呢。” 诸臣一幅惶恐之色。 山呼着陛下万岁…… 可不再多的山呼声，似乎也挽救不了齐君恶劣的心情。 他冷冷看向齐凌。 “凌弟昨日和朕说起，说不想回淮阳道了，想留在京城，就近照顾林家一族……朕昨日觉得不妥，不过看凌弟一片拳拳之心，朕允了。卫宸，拟旨。淮阳王擢升为凌亲王，入住京城亲王府，享一品大员俸禄，允其临朝听政。” 齐君话音落下，大殿上瞬间一阵寂静。 齐凌似乎也被惊到了，一时间似乎反应不能。 而朝臣更是面面相觑，一幅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迷糊样。 齐凌主动表示自己要长留京城？ 怎么可能？ 他又不傻，哪怕他是傻的，也不会放着淮阳道逍遥的日子不过，而要把自己禁锢在小小的京城中。亲王封号虽然尊贵，可也不过是一个尊贵的封号罢了。 享一品大员俸禄。 一品大员一月能有多少俸禄，对齐凌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允其临朝听政，听上去似乎是恩典。可以齐凌的身份，如果他留在京城，不让他上朝听政，那才是天大的笑话，所以说来说去，这根本就是把淮阳王数年努力尽数收归已手。 而齐凌，从此后，便是凌亲王。 尊贵无比的凌亲王，除了一个尊贵的名头，手中没有丝毫实权的凌亲王。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丘之貉 第六百二十四章一丘之貉 这样明目张胆的夺权…… 确是夺权了，朝上诸臣谁人不知，淮阳道的百姓可是诸道中最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甚至有人谣传，其繁华程度，已经紧追京城。 这可是齐凌用时十数年时间才能达成的。齐君轻飘飘一句话，齐凌一切都付之东流。 别说齐凌不会开这样的口，便是齐君真的想把淮阳道收回来，好歹也找个让人信服的借口。他这么红口白牙的一通说辞，当真以为殿上诸臣都是蠢笨之辈吗？ 诸人等着看齐凌反驳的戏码。 可不管是齐凌，还是刚才帮了齐凌的卫宸，都平静以对，卫宸甚至老实的真的似起圣旨来。 细看之下，齐凌脸色似乎白了白，不过最终，他跪地谢恩。 “多谢皇兄成全，臣弟确是想替玥娘守护好林家。”一字一顿，不过不管齐凌此时什么心情，他并没有在大殿之上和齐君争执，也算是全了齐君颜面。齐君渐渐高兴起来，觉得齐凌还算是知道轻重。至于卫宸……“卫爱卿，这道圣旨便由你亲自送到林家。” 这是，这简直就是在齐凌伤口上撒盐。 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圣旨送到林家，岂不是让林家上下，甚至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齐凌是因为林家才丢了淮阳道的。 这事若传回淮阳道。 淮阳道百姓简直要把林家撕碎了…… 林家若敢离开京城一步，便成了众矢之的。 只这么一想，便有不少朝臣觉得全身胆寒，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帝王家。都是帝王家无真情，看来是不假。齐凌是齐君存世唯一的兄弟了，而且是一母所出，最终竟然也落了这么一个结局。 不得不感概帝王将相本无情啊。 “遵旨。”相比诸朝臣心情起伏。卫宸倒始终平静以对。 齐凌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没再多提淮阳道一个字…… 事情似乎便这样成了定数，让齐君耿耿于怀的淮阳道，便这么轻轻松松收归己有……齐君越发飘飘然起来。看齐凌和卫宸都顺眼了些。 齐凌没有抗旨。 卫宸乖乖听话。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青史留名似乎成了定数。齐君越想越觉得兴奋，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下，他简直想大叫几声……算计了这么久的事，今天瞬间便做成了。早知道齐凌这么没种，他何必瞻前顾后。早该在济北道之前，便收回淮阳道。 “今日事毕，爱卿们若无事，便退朝吧。”齐君心情好，用很是明媚的调子说道。一旁内侍怔了怔，赶忙唱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便是有想开口的，考虑了一下前面发生了事，也生生把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齐君于是负手而去。 殿上先是一静，随后有人开了口。是卢岳。“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这么直白的闹到殿上来。便是真的和夏家不共戴天，也可以选个迂回的法子。明知道齐君有意庇佑夏氏，齐凌这般所为，简直就是撞南墙。卢岳是真心替齐凌不值。 不管淮阳道是不是被收回，他总是齐国领土。上面生活的百姓是齐国子民。 百姓日子过的安稳，不是当天子们最高兴的吗？何必耿耿于怀淮阳道是不是封地。何况这封地还是当年齐君亲自分封出去的。 当时的淮阳道，土地贫瘠，百姓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如今的淮阳道，却是风调雨顺，百姓们生活安乐，这一切都是齐凌的功劳。如今却被齐君生生据为己有。谁心里没杆称呢。 便是杜淳，都替齐凌叫了声委屈。不过他向来和卢岳做对惯了。 “卢大人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淮阳道不是齐国的领土？难道圣上不该将淮阳道收回？淮阳道在王爷手中一日繁盛过一日，实是王爷替陛下分忧……王爷无私之心，杜某佩服。” 卢岳皱眉，觉得杜淳就是一摊烂泥，糊在哪里都一种腐臭味。 他不欲和杜淳计较。 和齐凌抱歉的一笑，当先迈步离开。 没有和卢岳对上几句，杜淳觉得不痛快。自然对齐凌便越发的不耐……以前他会怕齐凌，是因为他手握重兵，如今，不过是个只享尊容的凌亲王了，顶多养几十府兵。和他杜家比起来，还有所不及呢。 他杜哼好歹手上握着实权。 而齐凌…… 不过是名声响亮，手中却空空如野。 “王爷以后终于能享享清福了。杜某先恭喜王爷了。”什么恶心人，杜淳便怎么说。 齐凌似乎没明白杜淳用心之险恶。 眼神淡淡的从杜淳身上扫过，然后也缓缓迈步。“王爷别急，王爷以后便有时间了。想来这十几年来，王爷天天废寝忘食，替淮阳道百姓谋算。如今荣升亲王，终于能放下手中重担了。王爷以后若想寻些逍遥去处，在下可以告知几处。保管王爷乐不思蜀……” “杜大人看来喜欢去那些乐不思蜀的地方，不知道杜大人老胳膊老腿的，还能耍弄的了吗？” 突然，有道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杜淳脸色一变。 迎上卫宸含笑的眸子，可卫宸那笑，杜丞相怎么看，都觉得似乎是在嘲笑他。 自从卫宸入京，杜淳便看卫宸不顺眼。小小年纪，满腹心机。 而且还会惑主，也不知道当初齐君为何那般重用了。 不过如今…… 杜淳想到如今卫宸的身份，登时有种高高在上之感。连卫宸刚才那暗里包含嘲讽的话，也瞬间了然于心了。不过是嫉妨杜家罢了，他何必和一个小子计较。 “王爷若是感兴趣，便来寻杜某。” “……不必。杜丞相自己留着享用吧。”终于，齐凌开了口。 声音冷飕飕的，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齐凌在淮阳道可不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可是真正的经过杀场，亲自带着人将淮阳道全部走过。淮阳道能有今日，是他一点一滴治理起来的。杜淳可以嘲讽他，却不能无视他的功劳。不等杜淳有所反应，齐凌复又淡淡开了口。“……杜家和夏家……一丘之貉。”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内讧 第六百二十五章内讧 虽然很多人都会把杜家和夏家一起划为皇帝死忠的心腹，可是齐凌用了‘一丘之貉’这个词，显然是带着贬义的。杜淳是个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性子，闻言，哪会善罢甘休。还是那句话，以前齐凌还是淮阳王的时候，他自然巴结奉承。可如今他成了凌亲王，他反倒不惧他了。 这是赤果果的明升反降。 齐凌在京城没权没势力。空有一个亲王名头又有何用。 他杜淳虽然不敢说有权有势，可比起齐凌来，他在京城还是要强上几分的。这么一想，杜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气焰嚣张了。“王爷这话何意？在下也是一番好意，王爷不领情便罢了，还反过来诋毁在下……这年头，好人真是难做。”杜淳假惺惺的说道。 齐凌冷着一张脸，根本不屑理会杜淳。 杜丞相的品行，齐凌素来看不上。 不过他不屑开口，却不表示杜淳不会识趣。见齐凌不说话，杜淳面上难掩得意之色。以为面前这位齐王爷被自己震慑住了。要知道京城里，像杜淳这样的官员其实更多些，他们平时惯会看上位者脸色行事，可对下面的人，却高高的端起，仿佛要把他们在上位者那里受到的屈辱全部迁怒于下属。只是，齐凌不是能让杜淳迁怒的所在，也不会像那些小官那样，唯杜淳马首是瞻。 齐凌眯了眯眼睛，手缓缓抬起…… 他的手，可不是杜淳那双惯会养尊处优的手。 他的手，可是真的斩过敌寇，杀过悍匪的。 如果不是卫宸上前一步，错身挡在卫宸和杜淳中间，杜淳此时怕是小命难保了。 齐凌自觉他便是杀了杜淳，眼下的齐君也不会让他给杜淳偿命。 刚夺了他的权，好歹也要给他些甜头。 齐君不仅不会追究他，怕是还会替他遮掩一二，例如下诏直言杜丞相在宫中发病，不治而亡。 “杜大人，王爷如今身份尊贵。可是齐国唯一一位亲王。杜大人真的觉得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一个亲王，是桩合算的买卖吗？”卫宸似笑非笑的问道。杜淳其实看到齐凌脸上的神情，已然生心悔意了。他太着急痛过落水狗了……即便想打，也要等这条狗真的落了水，确实不会再有出头之机。他再打也不迟。反正，齐君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时候，不会很久……杜淳想到这里，眼中露出几分鄙夷来。 “刚才在殿上，卫大人可是十分痛快的替陛下拟了旨。看来凌亲王这么快能荣升，得多谢卫大人。” 卫宸淡淡扫了一眼杜淳。 对于他的挑拨离间直接无视了。杜淳冷哼一声，越过卫宸和齐凌二人，当先向外走去。 “王爷，请吧。”卫宸轻声说道。 齐凌点点头。 按理说二人并不该走在一起，尤其是这个时候。卫宸聪明些，该离齐凌远些，也好避嫌。 不过，齐凌和卫宸行事，都是那种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的。别人越觉得他们该如何，他们越不那么做，这样才能让别人猜不透他们的心思。进而出奇招制胜。 所以二人很是坦然的走在一起。 对于左右宫人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 一路无语，齐凌在离开前道了句日后拜访，卫宸拱手行了礼。二人分道扬镳。 对于齐凌被封凌亲王，齐君收回淮阳道之事。卫宸看起来神情平静，并无大怒，也无喜色。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可是楚家其余的人，可没卫宸这份坦然。 楚家父子本来就是一对爆脾气的。在他们看来，齐君所行，根本就是强取豪夺，和强盗无异了……想当年，齐君初登龙位，四下动荡。淮阳道更是最乱的一道，齐凌为了平复淮阳道，可谓是殚精竭虑。若无齐凌十数年呕心沥血治理淮阳道，哪有如今淮阳道的盛世太平。 这样的消息简直就像插了翅膀，几乎像是一场风暴，迅速扫过整个京城。 谁家都有传消息的渠道的手段。所以齐凌被明升暗降的消息，退朝不早一个时辰，林家便知道了。 齐凌回到楚家时，迎接他的不仅楚家父子，还有林家父子。 林家老爷因为女儿病故，一时心力憔悴，一直告病在家修养。 此时也顾不得久治不愈的病体，和儿子林赫一起来到楚家。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其中，卫宸似乎起了关键的作用。他先是不顾齐君喜怒，相助齐凌。而后对于齐君所言，却又十分恭顺，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愿来。 过后一想，大家反倒觉得卫宸和齐君一起联手，夺了齐凌封地。 所以卫宸进门，迎接他的便是楚小将军的冷脸。 卫宸也不气，还很是好脾气的行了礼，恭敬的唤了声‘父亲……’。 “父亲二字，着实不敢当。卫宸，你实话告诉我，你之所以百折不挠的也要娶暖玉，是不是因为一早便和齐君串通好了？陛下这阵子对你冷淡，是不是故意演戏给我们看……你如今如愿娶了暖玉，又利用暖玉的关系假装交好齐王爷。为的便是今日……”楚文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楚老将军在花厅招待林家父子，楚文靖便提前来门口迎卫宸。 他要第一时间问一问卫宸，问他是不是狼心狗肺。 问他是不是利用了暖玉，利用了楚家？ 问他，对暖玉的深情，是不是都是假的…… “父亲说笑了，我怎么会那么做。我对暖玉多在意，父亲难道看不出。” 楚小将军沉默，便是因为看出了，所以他们楚家才默认了这门亲事。不管旁人怎么说，说他们楚家家道中落，独生的女儿才会下嫁给卫宸。甚至有人说除了卫宸，便没人会娶楚家小姐。说话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以楚文靖的性子，若非认定卫宸真的在意暖玉，他宁愿不嫁女儿，他一定会给暖玉找门好亲事…… 让那些看清楚家的人看看，他们楚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一切，皆因楚家上下都相信了卫宸。 相信卫宸是真心在意暖玉，相信暖玉嫁给卫宸，一定会幸福一生。 第六百二十六章 分歧 第六百二十六章分歧 可是如今…… 齐凌却丢了淮阳道。如果暖玉不嫁卫宸。卫宸和齐凌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自然也没道理在殿上帮齐凌，如果不是卫宸那句顺势相助之话，也不会惹得齐君震怒，进而索性一股脑的收回了淮阳道。 甚至不考虑淮阳道是说收回便能收回的吗？ 总之，这事办的十分鲁莽。 乍听似乎有些不合逻辑。可是细细一品，却觉得卫宸在其间简直居功至伟。任谁来看，也觉得卫宸和齐君像是早已串通好，像是在殿上演了一出大戏。这简直由不得楚家和林家不生疑。 卫宸不是那样鲁莽的性子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齐君的性子……逆着齐君的心意行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偏偏卫宸这油浇的十分及时。 而且分寸拿捏的甚好。 楚小将军简直要拍手称赞了。 尤其是齐君那道下令擢升的圣旨，卫宸拟的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 看上去十分之乐意。 “以前看的出，眼下，有些看不出了。你明知道暖玉和王爷的关系。你这般……助纣为虐。你便不怕暖玉伤心吗？”楚小将军眼睛圆瞪，恨不得和卫宸过上几招。可是卫宸的神情却十分平静，看不出丝毫忐忑来。这才是让楚小将军最心凉之处。卫宸，当真是薄情冷血吗？ 他和父亲，甚至是林赫，齐凌，是不是真的错看了卫宸。 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如果真的如此。 那暖玉……楚小将军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他不怕卫宸对付他，也不会卫宸对付楚家。 楚家上下一条心，便是不敌卫宸的心机，也一定不会轻言败北。 可是卫宸却拿捏着楚家的软肋。那便是暖玉…… 这事楚文靖本来不愿意相信，他这才等在门边。可是卫宸的反应……实在太平静了，平静的让楚小将军心慌，他甚至不敢继续追问了。“父亲，天下都是圣上的，他想收回自己赏出的封地，在我看来，也是情有可原。我想齐王爷看重的是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必定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能执掌淮阳道。所以交回封地，是大势所趋。” “什么叫大势所趋。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卸磨杀驴。卫宸，你真的觉得齐君收回淮阳道，做的对？” “……我不觉得有错。” “好，好，好。你真是我楚家找的好女婿。”一连三个好字，楚小将军的眼睛都红了。 以前对于齐君，卫宸言语间明显带着不喜，觉得齐君对楚家太过无情了些。可是如今……他竟然能这么平静的评说齐君强行收回淮阳道。而且，他竟然是赞同的。 楚小将军觉得自己被骗了。 被卫宸一直以来装出的虚伪面孔骗了。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是站在齐君那边？” “没什么站在哪一边，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好一句问心无愧，楚文靖简直要被卫宸这句话气笑了。 “既然如此，你亲口对暖玉祖父解释吧。还有林家父子……”楚文靖摇摇头，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看他前行的方向，是拢月轩。 卫宸皱了皱眉，还是迈步走向花厅方向。楚文靖不知道卫宸是怎么和楚老将军还有林家父子交涉的。总之，当晚楚老将军大怒，楚老夫人招了暖玉进落英院，祖孙两个说了很久的话，暖玉回到拢月轩时，眼睛是红的。然后她定定看了卫宸半晌，随后吩咐丫头收拾行装，当晚连夜离开楚家，回了小卫府。 —————— 夏皇后寝宫。 齐君倚在软榻上，夏皇后坐在一旁，有娇媚的宫人正在替齐君轻捶着小腿。 齐君面前，跪着一个内侍，正在向齐君禀报。 “……卫大人回楚家后，似乎和楚家两位将军发生了口角。然后夫妻二人连夜收拾东西，回了卫家。内里详情奴才虽然打探不到。可奴才还是收买了楚家小姐拢月轩中一个负责买菜的婆子。那婆子说当时楚家小姐从楚老夫人那里回来时，明显是哭过了。楚家老夫人十分疼爱楚家小姐，向来不舍得楚家小姐伤心，这次，祖孙两个因为卫大人，明显发生过争执。” “口角？争执？” “是。这点奴才可以担保。楚家小姐虽然和卫大人一起回了卫家。可心里定然也是不喜的。只是嫁鸡随鸡，总不好才成亲便做出和夫君离心之事……”齐君挥挥手，内侍和宫人悄声退下。 夏皇后亲自将一盏温茶递到齐君手中。“陛下，难道这卫宸这阵子真的是故意为之？” 齐君沉默片刻，然后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朕也不知。不过朕相信，卫宸行事，私心为重。在他心里，可没那劳什子的有难同当……想必他是真的觉得齐凌气数已尽，这才在殿上无意中给朕帮了大忙。”“陛下即知他私心重，为何还要看得他？”夏皇后不解的发问。 齐君目中的鄙夷一闪而逝。 这世上，便没几个女人是聪明的。 便是夏皇后，其实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越是私心重的，越发好驾驭。只要满足他的私心，这样的人通常用起来都十分顺手。 反而那种越是大公无私，越是满口仁义道德的，用起来越是束手束脚。他们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然后说三道四，指东道西的。反倒不如卫宸这样的来的直白痛快。“自然是因为卫宸有几分真本事。”“朔儿最近行事也大有长劲，陛下不妨多多提点……” “我知你疼六儿，只是，治儿也是你所生……” 听齐君突然提起齐天治，夏皇后心中一凛。 赶忙笑着开口。“治儿年长些，我总是放心些的。何况这些年来，治儿行事一直十分稳重，根本不需我替他操心。反道是朔儿，性子顽劣，常气得臣妾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不过最近，朔儿确是懂事了……” “你这话倒不假，六儿最近行事确是周全了些。也罢，治儿身边有不少忠心之士。我也替朔儿找一个……” 一听齐君要替齐天朔找个心腹之臣，夏皇后面上一喜。“不知陛下相中了哪一个……” 第六百二十七章 追根溯源 第六百二十七章追根溯源 齐君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是有意栽培齐天朔的。 “我看卫宸不错，便他吧。”夏皇后一滞。卫宸……卫宸这人，夏皇后是真心不喜。对卫宸的不喜要追根溯源，要追溯到卫宸才来京城时，那时候卫宸只是个小小少年，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却偏偏胆子奇大。这世上，似乎便没他不敢为的事……告御状。别说一个小少年了，便是多少饱读之士也不敢为的事，可偏偏卫宸做了，而且还成功告成了这个御状。 当时夏家有几个旁系子弟因此受累。 虽是旁系，可也和夏家同气连枝，夏家那次可谓是元气大伤。 如果事情仅此而已，夏皇后也只是觉得卫宸二字和夏家犯冲，虽不喜，可夏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子侄也确是犯了律法，该贬该罚，也算是罪有应得。可随后发生的事情，才是让夏皇后最气的。 她那时候才不足十岁的小女儿，竟然一眼相中了卫宸。 不足十岁啊。 这若是传出去，可着实丢尽了皇家脸面…… 要知道皇家公主，最讲究的便是仪表。她被斥责教女无方便罢了，连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也会因为德行有污，以后这亲事可就真的难觅了。 夏皇后当机立断，把女儿送了起来，找了几个心腹老嬷嬷看着。 至于卫宸，她更是不会让女儿有机会再见一面…… 女儿毕竟还小，闹了一阵子，也便老实下来了，可京城却开始有关于七公主的谣言流传开来，夏皇后认定是卫宸所传。 这样方显得初入京城的小少年是个有本事的。连皇家公主都‘惦记’上了。一定是卫宸为了助长自己的声势，怕人欺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少年郎，这才‘利用’了自己的女儿。 随着卫宸年长，夏皇后对卫宸越发忌惮。 总感觉卫宸是个男生女相的，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妖孽祸国之辈。 前朝亡国，似乎便因末帝*宠*信一个俊俏少年郎，最终那少年郎引起了几国相斗，当时还是小国的齐国征战数载，最终问鼎大位。夏皇后几次隐晦的在齐君耳边提起，反倒惹得齐君对她越发不喜。齐君甚至觉得是因为七公主之故，所以夏皇后对卫宸先入为主有了偏见。 此时，齐君偏偏说想让卫宸相助齐天朔。 “……陛下，似乎有些不妥吧。” 齐君挑眉，面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有何不妥？难道得卫宸相助，你还怕六儿没有一争之力。”似乎是齐君瞬间道破了夏皇后的心思，以至夏皇后面上神情微变，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端庄的神情。“陛下也知道六儿和卫宸曾经发生过口角，还动了手。六儿还被卫宸打伤了……”“如果朕没记鏎错，卫宸伤的更重。” “……可是六儿和臣妾说，他根本没和卫宸动手。是卫宸伤了他。卫宸那一身伤，是他自己刺出来蒙蔽陛下的。”这话齐天朔一早就对夏皇后说了，可是这事，说出去怕是没谁会信。谁会傻的自己捅自己几下，据御医说，卫宸那次十分凶险。再晚片刻救治，可就伤重而亡了。卫宸便是用苦肉计，也不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所以夏皇后虽然相信儿子，可也没敢把这事轻意说给齐君听。 果然，齐君听完冷声一哼。 “太子和六儿同样是朕的儿子。朕不会厚此薄彼。你即希望六儿有一争之力，朕便给他一个机会。把朕觉得最得力的属下给他……如果他没本事，没法让卫宸效忠他，是他无用。至于他那套卫宸自伤的说辞，以后不要再提了……实话告诉你，朕信卫宸，胜过信六儿。”齐君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夏皇后脸色猛的一白，自己儿子以前确是太过顽劣了，名声确实不及太子。 “臣妾明白了。”夏皇后最终说道。 齐君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 小卫府。 这几天卫宸不必去翰林院，所以早早回府，陪着暖玉一起用过晚膳，芷香奉上温茶，随后很有分寸的退了出去，还不忘替小两口掩上了房门。 暖玉从楚家回来后，一直忧心忡忡，她并不知道卫宸和父亲祖父是怎么交涉的。甚至不知道卫宸和林家父子说了什么。卫宸没说，她也没问，卫宸让她收拾行装随他回府，她便收拾行装和卫宸一起回了小卫府。 离开前，祖母拉着她的手。 然后声音沉重的告诉她。 既然她选了卫宸，嫁了卫宸。便没了反悔的余地。不管卫宸是怎样的人？是好是恶？会不会真的像传言是那般，因意在楚家而娶了她。她其实已经没了退路。可是楚老夫人宁愿相信卫宸。她相信卫宸行事定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眼下尚且不便道出。 楚家父子虽然因此盛怒，可也没真的便觉得卫宸是那种为达目的，真的不择手段之辈。 只是因为林家，楚家父子不得不表态，不得不做出和卫宸决裂的样子。 既然卫宸决定去做，想必在做这个决定前，他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在事情没有大白天下之前，楚家不再欢迎卫宸。 可是楚家永远是暖玉的家，她什么时候回去，楚家的大门都会为她而开的。 事已到此，暖玉不会傻的去求祖父祖母，因为那样只会让他们为难。既然卫宸不开口，他们误会卫宸，疏远卫宸，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小卫府后，她并没有开口问卫宸。 她以为卫宸会把真相告诉她，可是几天过去了，卫宸似乎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饶是对卫宸坚信不疑，可是随着时间，她的精神还是一日差过一日。今天齐彦看到她，问她是不是病了，说她脸色看上去难看极了。暖玉推说天热，胃口欠佳。好歹把彦小娃的忧心搪塞了过去。可这事……便真的不能告诉她吗？ 她的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是信任他的吗？ 她甚至一句没问，便和他一起离开了楚家。无论外面如何风言风语，她都没有怀疑过他。 可他到底要做什么啊？便不能向她透露一二……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与兽为伍 第六百二十八章与兽为伍 “……明日，我要和齐天朔一起出门办事。”卫宸突然开口，暖玉怔了怔，然后意识到卫宸说了什么，不由得脸色微变。“和六皇子一起？” 卫宸和齐天朔虽然称不上不共戴天，可二人的关系始终十分恶劣。 以暖玉对卫宸的了解，他和齐天朔的关系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二人别说一起共事了，便是见面不打上一架，都是好的。 突然间卫宸告诉她，要和齐天朔一起出门办事。难道……“二哥，你若说和太子一起出门，我虽然觉得奇怪，也不会多问一句，可是和六皇子一起出门？二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卫宸笑笑，哪怕都在传他被楚家赶出门，也没见卫宸脸上露出一分多余的神情来。也不知道那位宋掌院是不是同情他，免了他这几天去翰林院的差事，卫宸很是从善如流的道了谢。然后每天除了上朝，根本不出府门一步。让那些想要看热闹，想要看卫宸和楚家上演一出绝裂大戏的人，最终也只能败兴而归。楚家这几天也是大门紧闭，一律谢客。和楚家交好的林家亦如此。反倒是卫宸的小卫府，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圣命难违。”圣命难违？卫宸给了暖玉答案。这答案看似能解释卫宸和齐天朔的交集。可是暖玉不相信卫宸如果不愿，齐君会这样安排。 几个皇子中，虽然齐天治是太子，可齐君真正偏心的确是齐天朔。 那个在旁人看来不学无术的六皇子，却是齐君心头爱。 暖玉虽然不觉得齐天治是个好的储君人选，可齐天治再怎么坏，也坏不过齐天朔。 齐天朔对她所做的那些事，简直是馨竹难书，卫宸向来对欺负她的人，都抱有恶意，他不想方设法对六皇子下手已经是卫宸宽宏大量了。让卫宸和六皇子共事？ 难不成……“齐君有意立齐天朔为太子？”暖玉轻呼道。 卫宸看向暖玉，然后先是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真的’立谁为太子，齐君并不急。他只是不喜欢他的儿子中有人一枝独秀。”真的二字，卫宸故意咬的重了些。暖玉很快会意过来，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冷水从头灌下，连心都透着冷意。 “我和你说过的，齐君觉得自己正是壮年，并没打算这么早立太子。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把权利交出去。”卫宸轻声说道。 暖玉沉默，卫宸虽然说过，可她也只是觉得齐君有一腔抱负，未达成所愿前，他不愿卸职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济北淮阳二道都已收回。齐君所谓的‘野心’已得到成全。他想做个明君，史书上如今已经把他写成齐国有史以来最有抱负的君主。 齐君所愿已经达成。 这时候，他该替齐国未来考虑了。 在儿子中挑出一个有治国之能的皇子，然后加以教导。以期齐国能永远长治久安。 “收回淮阳道，只会让齐君更自得。他更不愿放手了。所以不管是太子还是六皇子，眼下都没有机会当真正的太子。可是太子最近明显名声压过了六皇子。这让齐君不安，觉得自己的位子会被太子抢去。所以……”“所以，他明知道六皇子不堪大用，可还要费心提拔，甚至不惜替六皇子找个得力助手，因为淮阳王一事，齐君决定再次启用二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哪个当皇帝的，不希望生个有能力的儿子。 以期儿子从他手中接过皇位，能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暖玉没听过任何一个皇帝，会嫉妒自己儿子有本事。 甚至会纵容，甚至支持儿子内斗。 不管胜负，伤的都是皇家血脉…… 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暖玉，二哥说过，一定会护你周全。” 暖玉不解卫宸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她知道这是卫宸的执念，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卫宸都不是个甘于平凡之人。不管卫宸做什么，暖玉都支持他，可是……如果得到权势，却要用失去一切亲人为代价，暖玉不知道是对是错。“便是齐天朔这样身份的人，将来也不敢再欺你分毫。” 暖玉一脸不解，可是卫宸却不欲解释了。 这一*夜，卫宸搂着暖玉，他明知道暖玉久久无法入睡，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出言安慰。 便这样，两人相拥，失眠了大半个夜晚。 翌日一早，卫宸早早出了门，暖玉不急不忙的起身。许是因为最近京城流言实在是腥风血雨。 丫头们在暖玉面前，都有些战战兢兢。连向来多话的芷香，最近都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前几天随着卫宸和楚家决裂的留言传开，很快又传出宫中谨妃娘娘清誉有损，据说进宫前，便清白有污……总之，话说的十分之不堪。最终甚至变成，楚文谨当年曾被敌人暗中绑走，用以威胁楚家父子。 楚家父子拒不屈服。 以至女儿在阵前受辱。 这样的传言一出，有人便把两桩事合成了一桩。 谨妃的谣言反倒成了卫宸和楚家决裂的铁证。自然，有关谨妃的污言秽语，也一定是卫宸报复楚家所为。 要知道宫妃入宫，筛选十分严格。若谨妃真的清白有损，哪有资格入宫，更别说十几年一直颇受圣眷了。 这简直就是……就是其心可诛。 瞬间，楚家成了惹人同情的。 而小卫府，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尤其是卫宸开始和齐天朔出双入对。甚至齐天朔在京城横行，愚弄百姓，卫宸都会同行。 为了权势，认‘贼’为主的谣言渐渐取代了先前的流言，甚至与谨妃有关的流言也是昙花一现。再无人提起，因为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取而代之的是齐天朔今天又做了什么，那位卫大人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话自然不适合说给暖玉听。 所以小卫府婆子丫头出门采买的次数都少了…… 因为一出门，少不得有人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暖玉是不是知道，这几天也显少和丫头们说笑。 小卫府一连数日，也是门可罗雀。可是突然间，有个贵客至。 暖玉才用完早膳，芷香便急急来报。“小姐，凌亲王来访。”齐凌来了，暖玉心下一惊。 第六百二十九章 父女再见 第六百二十九章父女再见 齐凌来访，暖玉有些惊讶。她以为那些谣言如今传得人尽皆知，而且卫宸不仅没有解释一句，反而真像传言那般，如今和齐天朔走的很近。 简直就是坐实了这个谣言。 齐凌必定会因此卫宸相助齐君，以至他丢了淮阳道而耿耿于怀，对于她这个女儿，也会一起记恨的。 自然不会想要见她，更别说亲自来小卫府了。 “……快请。”混乱的思绪只是瞬间，暖玉很快开口。芷香应了，然后去请齐凌至外院花厅。 暖玉到的很快，听到脚步声，齐凌回头看向暖玉。 暖玉以为齐凌虽然不至于一脸怒意，可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的。她们虽是亲生父女，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卫宸。 就像楚家上下，虽然没因此事怪罪于她，可是脸上也绝对没有好颜色。可是，让暖玉意外的是，齐凌看到她，眼睛一亮，然后脸上的神情，似乎瞬间灿烂了几分。他在笑，而且笑的十分开怀，连花厅旁，特意供养在水瓶中的几支含苞待放的荷，似乎也有所不及。 暖玉有些迟疑，反倒是齐凌走向她，主动开了口。 “丫头，几月不见罢了，难道不识得父亲了？” “父亲。”暖玉怔怔唤道。 齐凌用力点头。然后上下打量暖玉，见暖玉虽然气色不算红润，便看起来倒也比成亲前丰盈了两分，这才满意的点头。“看来卫宸待你不错。” 齐凌提起卫宸来，似乎毫无芥蒂。 怎么可能？如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连一直十分欣赏卫宸的祖父，这次也再没替卫宸说一句话。 “怎么傻在那里了，难道真的不认识父亲了。”齐凌笑着说道。暖玉挥挥手，芷香和芷云退下，花厅中再无第三人，暖玉才开口。“我以为父亲生二哥的气，再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说的什么傻话，便是不要女婿，你可是我嫡亲的女儿，我也一定要认的。再说，父亲也没生卫宸的气……” 没生气？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见暖玉脸上神情，齐凌笑着招手将暖玉唤到近前。“是不是被最近的流言吓到了？”齐凌脸上神情是暖玉从未见过的温和。他人生的威武，暖玉和他没有相认前，哪次见到他，齐凌都冷着一张脸，一身贵气毫不遮掩的释放出来，有种让站在他面前的人俯首威慑力。自从知道她们是父女，齐凌的形容在暖玉心中一天天渐渐变化着。上次离开前，暖玉在他面前还有些束手束脚，如今他一脸的如沐春风，倒让暖玉心中仅存的几分忐忑也散去了。 暖玉很诚实的点头。“是有些被吓到了。” “我齐凌的女儿，理应是个胆大的，何况你嫁给了卫宸，这世上便没那小子不敢为的事……” 暖玉小声嘀咕。“我可是个女子，父亲何曾听过哪个女人胆大包天的。”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小姑娘对远行归家父亲在撒娇，齐凌果然十分受用。脸上神情越发的熠熠生辉起来，要知道上次暖玉认父正是齐凌离京时，时间匆匆，何况那时候齐凌是要扶灵回淮阳道，心情可想而知。而此时，才是齐凌和暖玉这对父女，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处。 “这话倒也不错，你如果生就一幅卫宸那样的胆子，父亲怕是不敢认你……怕你做事太大胆，把我这个父亲吓死。” 暖玉被逗笑了。 “二哥哪有父亲说的那么没分寸。” “是，卫宸在你心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你即嫁了他，为父自然信他。”最后一句话，齐凌说的十分郑重，暖玉神情也不由得一凛。她知道齐凌这话有多重。 相信，虽然只是轻轻两个字，可是份量却是重于泰山。 楚家和林家，那些曾经和卫宸知己相交之人，那些可以称为她们亲人的人，此时也难免心生怀疑。可是齐凌说，他相信卫宸，只因卫宸是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女儿。 暖玉觉得眼眶发热，身上似乎有股暖流在迅速游动。 那种激动的感觉，她有些无法控制。 “你的眼光，父亲自然相信，所以我也相信卫宸。不管卫宸做什么，不管他有什么打算，总不会害我们父女。这点为父还是看的分明的。暖玉，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孤独，会觉得寂寞。以为这条路上，只有自己在走……其实不然，不管何时何地，父亲总会在你身后的……”哪怕，满路荆棘，甚至等待他的最终结果是五马分尸。齐凌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太‘累’了。 为了齐国，为了百姓，甚至当年为了他的母妃。 他做了太多错事。 他丢了至爱之人，失了女儿，娶了玥娘，却又不能全心全意待她，以至她至死，都心有遗憾。 他辜负了太多人。 以后，他只想为自己活，为儿女活。只要对他儿女不利的，甭管是谁，皇亲国戚又如何，他齐凌难道会惧。 “父亲。”暖玉红着眼睛唤着。 齐凌笑着颔首。 “楚家和林家只是一时没有想通，待他们想通，便会明白卫宸不管在做什么，都有他的考量。其实卫宸提醒过为父……淮阳道我是守不住的。只有把淮阳道交回朝廷，才能走好下一步。” 齐凌这番言语，暖玉听的迷迷糊糊。 齐凌笑笑，也不欲和暖玉细说。 他和卫宸的在待暖玉的问题上，想法出奇的一至。 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有他和卫宸挡在前面。至于暖玉，呆在后宅，女红雕玉随她喜欢。 “为父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在宫中见到你姑姑了。”齐凌所谓的姑姑，自然是谨妃楚文谨。 “姑姑如何？可有因流言，而被陛下责怪？” 齐凌冷笑。 “如果他责怪你姑姑，会被嘲笑恼羞成怒的。哪怕他真的恼羞成怒，此时也不便对你姑姑动手。暖玉，和父亲说说，你们怎么想到这样的法子？” “是二哥想出来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宫中传出消息，说是陛下也许在姑姑入宫里，便知道此事有异……最近楚家做事，又不合陛下心意。陛下难免心怀怒意。打压楚家不成，便想再次对姑姑下手……” 第六百三十章 血浓于水 第六百三十章血浓于水 楚家父子虽然都不在军中了。 可是在齐国军队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弱。 这也是齐君不敢明目张胆拿楚家开刀的真正原因。什么楚家世代功勋，什么楚老将军一生征战，立下赫赫战功。这些不过是说来给旁人听的，真正的原因是齐君眼下还不敢真的伤了楚家父子性命。 他一定要等到…… 等到他的心愿达成，也就是他如愿收回济北和淮阳二道，如愿让他的心腹接管兵马，并且彻底剔除军中那些对楚家忠心耿耿的将军副将们。 第二条齐君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做着，如今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第一条齐君已经达成心愿了。 也许因为第二条做起来阻碍太多，所以齐君同样迁怒于楚家。所以他才有了用当年之事惩治谨妃的心思。 可是卫宸提前让这事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让人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大笑话。 卫宸先发制人，齐君处于被动，便是心中再怒，此时也不能动谨妃。 可是，不管什么谣言，也终有传尽的一天。到时候……“父亲这次为何回京？只是奉旨吗？” 如果齐凌不愿回京，淮阳道天高皇帝远的，齐君也没法惩治他。齐凌一脸欣慰的笑笑，觉得自己的女儿，果然聪明伶俐异常。世人都觉得他是奉旨回京，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其实他大可以对圣旨熟视无睹，谅齐君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向世人透露他抗旨不尊，若真逼反了他，眼下可于他那个皇兄不利。“我这次回京，想带你姑姑一起离开。” 不一定要再续前缘。 他只是确保她没有性命之忧。 尤其是如今的情势，他那个皇兄是个心眼小的，既然已经决定追究当年的事，必不会善罢甘休。此次被卫宸乘了先机，只会让他怒意更甚，一旦有机会，他会毫不留情的对谨妃下手。 什么夫妻情份，那人眼中，除了皇位，再无其它。 儿子在他眼中都是多余的，更何况当年欺骗他的一个宫妃。 虽然卫宸也会想办法救人，可是卫宸在齐凌眼中总是个孩子。这种事，交到卫宸手中，齐凌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他回来了，趁着齐君那道皇命。 在入京前，他便想到这次回京，恐怕再脱身会十分艰难，淮阳道他自然保不住了。 淮阳道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他不能因小失大…… 再说，便是他交出淮阳道，他的皇兄便能握牢吗？ 齐凌心中冷冷一笑。 他和卫宸有一点相同，那便是伤了他们心爱之人的人，休想善终。 暖玉听完齐凌的话，真的吓的不轻。带走谨妃？从皇宫带走谨妃？在暖玉听来，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齐凌自嘲的笑笑。“父亲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二哥也和我提起过，说要救姑姑出宫，可我只当二哥在安慰我。那可是皇宫……一入宫中深似海。哪里还能出宫？除非死。即便宫妃身死，也是要葬进皇陵的……父亲，你和二哥是不是背着我谋划了什么？” 齐凌表情怔了怔。 然后并没有直接回答暖玉。而是顾左右而言它。“你说的对，便是死，她也只能葬进皇陵，所以，我没打算让你姑姑死。有一个法子，如果皇帝死，或是换个皇帝……你姑姑便能活着出宫了。” 暖玉觉得今天自己被吓的不轻。 齐凌这般轻飘飘的在她面前说谋朝篡位的话，这让她该露出什么神情，是被吓的不轻？还是应该满面震惊。 齐凌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暖玉。见暖玉面上没露出什么惧意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忘了你胆子不及卫宸了。” 暖玉：“……”所以今天齐凌登门。 一是问他谨妃的谣言是谁传出去的。 二则是告诉她，他有篡位之心。 这点暖玉一点也不意外，上辈子他也造反了，只是最终没成功。 这辈子……“二哥便是胆子再大，也会被父亲的话吓到的。” “这你便小看卫宸了，不必我说，我有什么打算他想必也是猜的出的。他最近和齐天朔同进同出的，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打听过，齐天朔曾经暗算过你，而且险些伤了你。我敢说，宸小子一定没安好心。待他和齐天朔一拍两散之时，齐天朔境况一定十分凄惨。” 至于齐凌这样笃定的原因。 当然是如果换成他，也会如此行事。 “这点不必父亲说，我也能想像的出。”卫宸有多厌恶齐天朔，暖玉不是不知。所以最近卫宸和齐天朔走的那么近，暖玉才觉得别扭，替卫宸别扭。换成她，是做不到卫宸这一步的…… 所以她一方面忧心忡忡，一方面又心疼卫宸。 偏偏，卫宸再次上演三缄其口的戏码，就是不告诉她内情。“你相信他便好。夫妻之间，最怕不够信任。当初我和你玥姨便是如此。她不信我心里是有她的，我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忘记以前，一心待你玥姨。直到你玥姨离开我，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失去了什么。想要弥补，却已没了机会。暖玉，我不希望你经历这样的痛楚。不管卫宸有什么打算，哪怕他真的要和我，我楚家林家绝交……你也要站在他身后，始终支持他。我们都不会怪你的，只会觉得我的女儿长大了。” 暖玉轻轻点头。 齐凌的话像颗定心丸，适时的消去了她的不安。 齐凌不出现，她也会相信卫宸的。 只是，心情难免会忐忑。如今自己父亲一番话，才真的让暖玉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二哥不会的。二哥不会不顾我的意愿行事……”这是暖玉唯一能说的话，也是她始终坚信的。 “我信。”齐凌答。 虽然没有更多的言语，可是父女之间的感应很奇怪。 那种骨肉相连，那种血脉相融，便是什么都不说，一股脉脉的温情也在二人之间游*走。 最后暖玉提起了齐彦。“父亲要不要看看彦儿？” 齐凌怔了怔，摇头。“还是不了，他好容易适应没有我这个父亲。我这时候露面，只会让他伤心。暖玉，彦儿便交给你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真翁婿 第六百三十一章真翁婿 对于齐彦，齐凌满心愧疚，妻子病逝，只留下一个独子。可他不能将彦儿带在身边。 太过凶险，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当个好父亲。 他宁愿替儿女去争去夺，宁愿战死杀场，也没法当个温情的好父亲。 与其他把彦儿带在身边风餐露宿，还是托付给暖玉的好。何况他们姐弟两个，还不知道是彼此于至亲时，彦儿便喜欢跟在暖玉身后。如今他们成了真正的姐弟，暖玉自然不会亏待彦儿。何况还有卫宸在，他在彦儿心中，虽然是个严父，可是不管他教导彦儿什么，那孩子都不愿学，反而是由卫宸来教，只要卫宸动个小心思，彦儿便学的又快又好。 齐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粗心的，根本做不了教导孩子的细致活。 他对独子的初衷还是没有改变。 他不希望齐彦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他自认是那样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胸有沟*壑，心有城府的。最好像卫宸那样，生的人畜无害，实则最是黑心肠。只要卫宸的黑心肠都别人，齐凌不介意自己有个又奸又恶的女婿。 “如果彦儿知道，怕是会伤心。”暖玉感叹道。 齐彦虽然很少念叨父亲，可是暖玉知道，在小小的齐彦心里，自己的父亲是个伟大的存在。 “总好过男孩子哭哭啼啼的。” 暖玉有些无奈的笑了，林玥琋病故时，齐彦确是哭闹了许久。 想必这给齐凌给下了挺大的阴影。不见便不见吧，彦小娃最近好容易不再提起淮阳道，便让他安稳的呆在小卫府中。 卫宸赶回来时，齐凌正在给暖玉讲他来京城一路的见闻。按了齐王爷所说，回淮阳道时，齐国四下还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可是隔了几个月，他奉旨回京，却发现这一路的景致，变了很多。 “不是父亲自夸，整个齐国，除了咱们淮阳道，都越发的乱了。百姓们填不饱肚子，自然便要出来抢……官员们怕百姓们作乱，自然就要大力镇压。这样此长彼消，长此下去，齐国会大乱。”齐凌说到这里，面上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 他这一生，求的便是天下太平，当初若不是为了淮阳道百姓存亡，他怎么会丢下身怀六甲的爱人。 最终却只换来淮阳道十几年的安定。 待淮阳道被从他手上收回的消息传到淮阳道，淮阳道也会乱的。 何苦呢。 百姓何其无辜。 如果他交回淮阳道，齐君能一切照旧，齐凌也没什么执念了。对于权势，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话卫宸也曾说过，如今齐凌又提。 正在此时，卫宸迈步进来。他见到齐凌和暖玉相谈甚欢，显见神情松弛了几分。 齐凌取笑他。 “一路疾驰而回？怕我把女儿带走不成。” “自然是怕的。王爷一怒之下反悔了。不让女儿下嫁了可如何是好。”齐凌神情温和，脸上带笑，卫宸脸上也带着几分浅浅笑意，然后顺势回道。 “我倒确有此心。”齐凌这话一出，卫宸没急，暖玉反倒神情微变。 齐凌轻叹。 “可你看看，女生外向……我才提了提，她就要和我变脸了。”卫宸状似无奈的道。 这次换暖玉露出哭笑不得之色了。 “王爷何必欺负暖玉。她想什么，脸上藏不住……明明是王爷故意挤兑在下。” “我挤兑你几句算什么？总好过你在大殿上和齐君一个阵营，一起编排我这个泰山大人。”齐凌心里感觉挺好，卫宸还是少年时，被林赫领回淮阳道。当时他有意把他收在身边，可小小的卫宸冷着一张脸，说他要当大官，而他，满足不了他。 当时齐凌感觉哭笑不得。 也没把少年的话当真。 甚至觉得少年有些傻。 庶出之子，如今还被赶出家门。 没权没势没依仗。他想当大官？真是痴人说梦。 便是他说的话被他嘲讽，那时卫宸也绷着一张小脸，一副他的世界他做主的倨傲模样。 如今仗着暖玉，他终于让卫宸在他面前吃瘪。这感觉……竟然比他手握整个淮阳道来的还要好。 “岳父大人言之有理。父亲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卫宸这人，最会就波下驴了。齐凌既然开了口，他也便顺势认了父。齐凌脸上得意之色一滞。“你小子，最会‘趁火打劫’。”虽然暖玉已经和卫宸成了亲。可是齐凌可没说会认下卫宸这个女婿。 要知道一个女婿半个儿。 一旦他点了头，便要把卫宸当儿子看待，齐王爷表示小心肝有些受不住。 这下倒好，卫宸这个脸皮赛城墙的，竟然不管不顾的唤了父亲。女儿在一旁，齐王爷如果不应，显得他小家子气，也会惹女儿伤心。这若是应了……唉，好纠结。 “……你以后若是负了暖玉，我齐家一门，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取了你的小命。”齐凌厉声道。 齐凌这色厉内荏的样子，根本吓不到卫宸。 不过卫宸还是认真的点了头。表示自己如果负了暖玉，便把这条命赔给暖玉。 齐王爷这下满意了。觉得自己的面子很圆满，今日来访很圆满，小两口过的也挺圆满的。 既然已经引回了卫宸，翁婿两个自然要说说话的。暖玉借口去准备晚宴，要留齐凌一起吃饭。齐凌自然点头，这可是女儿一片孝心。 暖玉离开后，花厅中再不复前一刻轻松的氛围。 不管是齐凌还是卫宸，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卫宸，我要救文谨出宫。你若怕了，大可借故躲在家中。想必齐君眼下不会迁怒于你。” 卫宸扯了扯唇角。 心道你若真的不想我被牵连，索性便不要开口了。 不知者自然无过…… 既然开了口，自然便没了退路。 激将法于他无用。不过他可以看在齐凌是他泰山大人的份上，助其一臂之力。自然，心中觉得齐凌这般激将之法实在幼稚，嘴上却不能那么说。刚认下的岳父，若是气跑了，暖玉会伤心的。 “岳父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鼎力相助。”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限将至 第六百三十二章大限将至 卫宸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齐凌满意的点点头，觉昨虽然卫宸演的假了些，可有这份心也是好的。 翁婿两个各怀心思，在花厅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试探着。 当晚，小两口亲自陪着齐凌用了晚膳，酒足饭饱。齐凌这才一脸满意的告辞而去。 卫宸亲自送到府门。 齐凌拍了拍卫宸的肩。“我当初想栽培你小子，你小子还不愿。如今，还是落到本王手中了。”齐凌说完，脸上难掩得意之色。卫宸轻轻一笑。“虽然结局一样，可是过程……”“过程又如何？你小子在京城看尽权贵脸色……最终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请问父亲，没有家族依靠。只身一人独闯京城，用时不足五年，官位从六品修撰，可算年轻有为？” 卫宸的问题倒真的问住了卫宸。 如果只评卫宸所言，不仅官位不低，这人还十分本事呢。 有多少一辈子坐死在县令位上的官员。可是卫宸年纪轻轻，已经能入大殿听政了。何况这个修撰官职，是齐君有意加难他。 以卫宸所立之功，封个五品以上官位也不算照顾他。 齐凌不必问，也能断定，卫宸一定是翰林院中年轻最轻的修撰。 如果不是他娶了暖玉，把他苦寻了十几年的女儿据为己有，齐凌会好好称赞几句的。 “还算不错。小子，不要自得，要爬快些，争取弄个三品大员当当，也让暖玉跟你一起享享清福。” 卫宸笑。“如果哪天变了天……别说三品大员了，我或许还能弄个驸马尝尝鲜。父亲以为如何？” 齐凌瞪卫宸…… “父亲不必在意，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卫宸说完，示意驭夫可以挥鞭了…… 齐凌的马车便带着因卫宸最后一句话而生出的几分忐忑与怀疑而渐行渐远。 望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卫宸转身回府。 刚才有齐凌在，始终跟在卫宸身边的青森不便造次。眼见着齐凌的马车走远了，青森再也不能按捺自己心中所想了。“爷，凌亲王和咱们小卫府不是死敌吗？他怎么会亲自到访？而且夫人还会亲自接待。” 暖玉和齐凌的关系。在小卫府中只有卫宸知晓。 便是青森再忠心，这样惊天的秘密，卫宸也没打算透露分毫。不是不信青森，实在是青森这人性子闹腾…… “爷什么时候说过小卫府和凌亲王是死敌？”卫宸反问。 青森摸着脑袋。“……京城都这么传的啊。”已经不仅是死敌二字可以涵盖的了。 简直要进化到互相挖祖坟的地步了。 “旁人传，你便信。你这脑袋长了有什么用？摆设？”卫宸冷哼。 青森觉得委屈，又不是他传的，是旁人都在传，他便听了那么几耳朵。“如果不长脑袋那得多吓人，所以属下这脑袋，确是摆设啊。”青森回道。卫宸冷眼扫向他，青森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仗着胆子向卫宸发出了最后一问。“难道外面传言都是假的，其实咱们小卫府的凌亲王是同一阵营？” 卫宸已经懒得瞪他了。有那闲功夫，他还是抱媳妇儿来的合适些。 青森留在原地，在想着凌亲王的小卫府的关系。想着凌亲王和公子，和夫人之间的关系。越想越乱，脑袋里几乎打了死结。最后只得归结为…… 那已故的淮阳王妃是个厉害的。 人都死了，她当时认下的干女儿，如今还好用呢。 凌亲王一定是看在已故王妃的面上，才不和自家公子决一死战的。 自认了知道了真相的青森长叹一声……“还不走，留下来打算当守门小厮？” “属下来了，这便来了。公子，属下以后一定对公子忠心耿耿……公子让属下去死，属下也绝无二话。公子放心，别人不在意公子，属下在意。公子……你做什么打属下的头？就算是摆设，也会疼啊……” 回到函玉苑。暖玉已经洗漱完。 正要安寝。 卫宸很快洗干净自己，几乎和暖玉同时掀开被子。 暖玉侧头看他。卫宸笑的十分人畜无害。“时辰不早了……” “时辰确是不早了，所以二哥该去书房歇息了。”暖玉回以浅笑，然后说出的话让卫宸露出惊诧之色来。 “娇娇儿……二哥不对你说清楚，并非是有意瞒你。实在是，不想你烦心。” 今日若非齐凌提起，暖玉是真的京城外竟然已经动荡成那幅样子。 百姓们流离失所，据说很多地方都闹起来了水患，可是京城里，今天关于这个的流言，明天又说起了那个，可唯独没有和水患有关的。时于如今，百姓们还被蒙在鼓里。权贵们依旧在醉生梦死…… 暖玉灵机一动，觉得事情有异。 如果齐君知道，便是他不想因此连累自己的名声。 也不能这般熟视无睹吧。 即便他想将这事情压下，也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一点风声也没有走露。 暖玉坚信，这事卫宸一定知晓。 这可是不能开玩笑的事，动辄伤的便是人命啊。“父亲说，诸道除了淮阳道，都有动乱发生。二哥，有多严重？” 听暖玉的语气，卫宸知道他今晚想要搪塞过去是不可能了。 只是有些事，他是真的不愿告诉暖玉。暖玉心软，哪怕她总说自己多活了一世，看尽人间冷暖，可这也不能改变她是个心软善良的小姑娘。其实齐国的衰败也是有迹可循的。从当初齐君一门心思，甚至最早纵容济北王，以期济北道内乱，他好趁机收回济北道那一刻起，便已埋下了隐患，一个把自己的名声看的比百姓性命还要重的皇帝，注定不会是个好皇帝。 因为齐君的纵容。 那些年济北道多少无辜百姓枉死。 齐君把眼光始终盯在济北淮阳二道，以至余下几道道守有机可乘…… 总之，这事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此消彼长。 初时隐晦没有被人发觉，随着时间推移，便成了恶疾，这时候想要根治，必定要伤筋动骨。 可直到这时，齐君还是没有理会。以至恶疾成了气候……“娇娇儿，这事不是二哥一人可以做到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成长的代价 第六百三十三章成长的代价 这等同于默认。 暖玉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觉得卫宸，心真狠。 可以暖玉对卫宸的了解，他顶多也就是推波助澜。不会真的做下那枉顾无辜人命的恶事。 那些达官显贵们欺上瞒下，卫宸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有人会疑惑，卫宸在京城算不上有根基，也算不上多显贵，他凭什么能做到洞察先机。 京城比卫宸位高权重的人数不胜数。 这些人难道消息来源渠道比不得卫宸…… 其实不然，不是卫宸多本事，而是那些人，几代盘踞在京城，对于京城外的局势，很多人关注不多。他们对京城权势的化分更感兴趣。对于那已经无主的济北道，和既然无主的淮阳道感兴趣，因为那是他们可以染指之地。 他们想要把自己的爪子伸的更长些。 可对那些并没什么突出之处，也没什么让人感兴趣的地方，大家不过是随意派个眼线去注意。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出事前，或者一件恶劣事情处在开端时，没人会注意，便是有人回报给京城的主子，多半权贵主子也只看上一眼，然后继续关注济北淮阳二道之争。便是有些有先见之明的，把这事放在心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向齐君进言。要知道齐君的耳目更是遍及天下，这世上，理就没什么事是能瞒住齐君的。 卫宸的话中有另一层深意。 这事，应该是有人向齐君通报，可这通报之人定然把事情轻描淡写了。 以至事情最初露出苗头时，齐君不仅没有加以扼制，也许还会下些助长风气的皇令。 最终才到了齐凌口中所说那般。 整个齐国，除了淮阳道，几乎便没有安宁之地了。 卫宸不怕疼不怕伤，甚至不怕齐君真的对付他。因为他能忍，他能反过来算计齐君。 唯独对暖玉，他有时候是真的束手无策，就像此时。都说只要把媳妇娶进门，便算大功告成了。到了他这里，娶进门不过是千里之行才跨出第一步。而后的九百九十九步，步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伤了暖玉一分。“……入了春，便开始闹旱灾，有几个大镇甚至颗粒无收。这事情被有心人瞒下了，并用权势镇压，不准百姓们离开故土……与当年济北道之事如出一辙。根本连条活路都没给百姓留，待传到京城，传到齐君耳中，便成了百姓们不服管教，强闯齐国粮仓，最终无法，只得伤了几百人……几百人，在皇帝眼中，不过九牛一毛。二哥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和卢大人暗中提起过此事。卢大人比我知道的早些，他曾犹豫，最终，他也没有开口。暖玉，很多事情，不是二哥心狠，实在是……这才是保命之道。” 卫宸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一道。 也没说到底死了多少人。 可是暖玉能想像的出，若只是区区几百人，卫宸不会开口向她提起。 相比旁人的死活，自然卫宸更重要些。 她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卫宸行事……哪怕他极力控制自己不成为上一世那个卫宸，似乎，现实也在逼迫他最终变成那样的人。 暖玉觉得有些无奈，有些心慌，还有些心疼。“二哥，旁人的死活我不关心，我只希望二哥好好的。” 卫宸见暖玉开了口，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想想也觉得自己太过胡思乱想了。暖玉虽然心软善良，可也不是那种不分好歹的善。她能分的出轻重。 说到底，是他不够自信。 以前在暖玉面前，他还觉得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可是如今……她是楚家小姐，淮阳王的亲女。那是怎样尊贵的身份，他这个小小的卫二公子，当真是，没什么看头了。他有的，只是暖玉的心，如果哪天小姑娘不再在意他，卫宸简直不敢去想。所以有些杯弓蛇影了。 “旁人的死活二哥也不关心，我只想让我的娇娇儿好好的。” 所以，他们这算是一种殊途同归的心有灵犀。 最后，其实卫宸也没有说明白。 暖玉也没有去问。 其实问和不问，说和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卫宸只想她好好的，她希望卫宸好好的。她和卫宸……这辈子注定绑在一起了。所以不管卫宸出了什么事，她总会陪在他身边的。 齐彦不知道齐凌来了。 卫宸一直没有在齐彦面前提起，只是有一次，暖玉和齐彦说话时，还是不小心说露了。 齐小娃立时红着眼睛，样子好不可怜。 暖玉把他揽在怀里，齐彦最终也没有哭，只是缩在暖玉怀里。好像这个怀抱能给他无尽的力量似的。 事实上，暖玉的怀抱确实让他想起母亲。 也确实给了小娃力量。最后齐彦抬起头，可怜巴巴的问暖玉。父亲是不是不喜欢他？因为他知道，母亲是因为生下他，身体受了损，才大不如前的。暖玉把小娃搂的紧了些。 谁说富贵人家养不出懂事的孩子。 齐彦就很懂事。 他自责，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才使得母亲早早病故。 其实林玥琋病故，这世上最伤心的便是齐彦了。那可是他的母亲啊……暖玉轻声告诉齐彦。 不会的，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怪罪孩子。母亲只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能陪着自己的孩子。不能看着彦儿长大。所以彦儿要坚强，要好好长大，这样他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才会觉得自己生了个不得了的儿子。 懂事的齐彦最后告诉暖玉。 他其实明白，父亲是为了锻炼他。 为了让他长大。所以，父亲不见他。因为他还没长大父亲满意的程度。 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着，而且竟然真的为了让齐凌满意，开始逼迫自己。 不管是文还是武，都不必暖玉督促，他都做的很好，还能超额完成卫宸布置的功课。 可是暖玉一点也不喜欢齐彦的变化。 她感觉天真的彦小娃渐渐离她远去了。可她又不能说齐彦有错。 毕竟…… 时不待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 负荆请罪 第六百三十四章负荆请罪 在封齐凌为凌亲王，长居京城亲王府后一个月后。 终于，淮阳道事发。 齐凌本是带了人马回京的，人马驻扎在离京十余里处。 齐君下诏后，曾派人亲去驻地传命。意思很简单，他们这些淮阳道的兵马，以后便要收归齐君统辖了。 只是传旨的内侍赶到时，只余一片狼藉的营地。 淮阳道数千兵马，一*夜之间踪迹全无。 齐君派心腥内侍去问齐凌。齐凌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那些人马去了哪里。 他下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他身边的两个副将可以为其证明。 内侍如实回话，据说当时齐君怒极，将龙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这事情明显和齐凌有关，可他刚夺了齐凌的淮阳道，这时候若是强行逼问，怕是会落人话柄。 齐君只得派了一队京畿卫往淮阳道方向追赶，始终没有发现那些人的踪迹。 一月后，从淮阳道传出消息。 齐君无故羁押了淮阳王，并且夺其封位。至于那个凌亲王，不过是掩人耳目。 几乎在同时，齐君派去暂时接管淮阳道的官员也到了。不过淮阳道上下皆不俯首。甚至把那官员绞死在淮阳城头。 而后更是打着要救淮阳王的名义，反了。 消息传到京城，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造反，淮阳道竟然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造反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淮阳道大张旗鼓要搭救的齐凌，如今人在京城。 殿上。 齐君将折子甩到殿下。用着几乎算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质问齐凌。凌亲王跪在殿下，身后背着几根荆条，他是来负荆请罪的。“你看看，这便是你治下的淮阳道。齐凌，我们兄弟一场，朕真的不愿和你交恶。你到是告诉朕，朕接下来要如何？难不成真的派兵去围剿淮阳道……那可都是我大齐的子民。” 殿上鸦雀无声。 没人敢在此时开口。 饶是平日里最会察言观色，最懂阿谀奉承的杜淳，此时也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齐君不要多看他一眼。 “陛下，臣弟真的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你若不知，这世上还有谁知道……” 齐君几乎有些口无遮拦，若不是尚存最后一丝理智，他真的把不顾一切把齐凌五马分尸。 什么兄弟亲情，都是无稽之谈。他要抢他的天下才是真的。 这事一定和齐凌有关，齐君笃定。可是，如果齐凌真的心生反意，又何必奉旨归京。 如今淮阳道群魔乱舞，群龙无首，可那个被他们奉为主子的齐凌，还在他的掌控之下。所以乍一看，这事虽然闹的凶，也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在趁乱抢食罢了。 不仅旁人如此认为，今日殿上臣子，大半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齐君总觉得有异。 觉得这事看似胡闹，实则有人有背后推动。而那个推动之人，此时便跪在殿上。 可齐凌身负荆条，是来负荆请罪的。他似乎除了‘赞赏’‘宽容’也不能有第二种反应。齐君强压着怒意，冷声质问齐凌。齐凌一脸无奈。“臣弟是真的不知。当时臣弟奉旨回京，走的匆忙，也没交待什么……淮阳道下诸位官员，平日里看起来也都老实本份，不像胆大到敢犯上作乱的。谁知……皇兄若怪臣弟，便下旨下了臣弟吧。臣弟一死，他们也便不能打着臣弟的旗号了。” 齐凌自请赴死。 这话一出，殿上诸臣脸色各异。 有人露出敬佩之色，有人一脸深思。有人觉得齐凌是在演戏，有人觉得齐君逼人太甚。 如果齐凌真有异心，他何必奉旨回京。 他索性借故留在淮阳道，也好保全自己。如今他人在京城，跪在大殿上，只要齐君挥挥手，便有人将齐凌拉出大殿。只要齐君，便能立时取了齐凌性命。所以这事无论怎么看，齐凌都是无辜的，被冤枉的。何况，人家还亲自负荆请罪了。 虽然罪不在他身。 “陛下，此事乍看似乎和凌亲王脱不得干系。可如果王爷真有异心，便不会跪在殿下亲自向陛下请罪了。定然是淮阳道中，有人生了异心，陛下可万不要被此人所为所惑。若真的伤了王爷性命，岂不趁了那人之意……陛下还请三思。”卢岳说道。 今日齐天治和齐天朔也都临朝听政。 卢岳话音一落。 齐天治上前一步…… “儿臣也觉得这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处处和齐天治唱反调的齐天朔随后也开了口。“儿臣倒认为不如便如了凌皇叔的意……皇叔为了我齐国百姓大义赴死。定然被人们津津乐道，名留青史……待皇叔百年后，人们提起皇叔，无不交口称赞。” “六弟，不可胡闹。那可是你我二人嫡亲的叔叔。怎么能轻言舍弃性命。”齐天治轻声斥责。 齐天朔冷哼。 “又不是父皇要杀皇叔，是皇叔自已请命愿意赴死的。反正淮阳道那些反贼打着皇叔的旗号行事，还说要打到京城营救皇叔脱困。皇叔若不在人世了，他们还来就城救谁？他们若是继续作乱，岂不是不打自招，那样父皇便能堂而皇之的对淮阳道用兵了。父皇，儿臣说的可对？”齐天朔邀功般的看向坐上齐君。 齐君一张脸阴沉沉的。 心道六儿子是个蠢的，虽然他的话，句句合了他的心意。 可他这么当着满朝文武一说，他若真的施为，岂不成了暴君。这样一比，还是长子为人圆滑些。 可越是圆滑的人，通常越是工于心计。 这样的人，通常心中有十分打算，可却只吐露两分，余下八分装在肚子里，自己反复推敲，最后大白天下之时，通常会让人措不及防…… 齐君是真的不喜欢身边有这么一个处处提防他，时时算计他的儿子。 “六儿，休要胡言乱语。”齐君冷声斥责。齐天朔一脸不甘，好在他还记着这里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最终老实退后。 “凌弟，你起来吧。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皇兄知道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刚才只是一时怒极，这才有些迁怒于你……此事，朕会再思量思量。” 第六百三十五章 各人心思 第六百三十五章各人心思 齐凌一脸感激的起身。 “皇兄，臣弟愿亲赴淮阳道，亲自将陛下的恩德昭告天下……到了那时，若还有人心存异心，臣弟定将他斩于剑下。还请皇兄恩准！”齐凌一脸决绝的向齐君请命。 命齐凌回淮阳道劝说其属下归顺朝廷？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齐君怎么可能会允？要知道当初下了旨意，言其子失去踪迹，他做为彦儿的伯父，也甚是伤心。淮阳王府三主去其二，只余齐凌一人。空着对诺大的府邸，那是何等的凄惨，不如来京散心，让他这个当皇兄的开导一番。 圣旨上措辞虽然十分温婉。可是意思却十足的霸道。 让齐凌奉旨回京。 齐君当时也曾想过，如果齐凌抗旨不尊，他正好有理由对他淮阳道出手。 不想齐凌竟然真的奉旨回京，虽然带了数千人马，却只带了几个副将，一队亲卫入京，自始至终，表现的毫无异心。 甚至他收回淮阳道的计划都十分顺利。 齐凌即未阻挠也未拒绝。 从头至尾都十分配合。 以至齐君有几分得意忘形了…… 淮阳道叛乱的消息传来，齐君好半晌才让自己相信。第一个闪进齐君脑海中的念头便是，将齐凌挫骨扬灰。只是面对来‘负荆请罪’的齐君，他只能展现他的宽厚。可放齐凌回淮阳道，齐君自然不会点头。 “父皇，儿臣以为皇叔所请不可应允。”还未等齐君开口反驳，太子齐天治这次说的话倒是挺合齐君心意。六皇子齐天朔因为慢了一步，看向齐天治的目光满是愤愤。 “治儿觉得哪里不妥？” 齐君轻声问道。 语气竟然还算温和。 这让殿下诸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情况……简直就是千钧一发啊。 大臣们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真怕齐君一怒之下，真的下令取了凌亲王性命。那这事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要问殿上诸臣们对淮阳道这事有什么看法。 很多人觉得齐凌本无辜。 大家想想啊，如果凌亲王真的有野心，真的想犯上做乱。他何必冒险回京城呢。 直接在淮阳道振臂一呼，京城离淮阳道千里之遥，齐君便是想将齐凌五马分尸，他也得能抓住齐凌啊。 明明留在淮阳道是最安全，最保险……他为何要奉旨入京。 虽然入京后，齐君用了些手段将淮阳道收归己手。不过齐凌当时还一幅如释重负的神情。 也许，淮阳道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般安宁吧。 “皇叔才离开淮阳道没多久，淮阳道便有人犯上作乱。那些人虽然打着救皇叔的旗号。可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营救皇叔。一定知道淮阳道谋反的消息传回京城，父皇必定大怒，一气之下迁怒皇叔也是可能的。他们若真是效忠皇叔，又怎么会不顾自家主子安危？也许他们正是忌惮皇叔，这才把声势造的那样大，以其父亲震怒之下，真的伤了皇叔，那才合了他们的心意，父皇可莫要被歹人蒙蔽。”齐天治的意思是，齐凌的属下早就有了异心，齐凌在淮阳道也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安全。所以他才会顺势奉旨入京。 如果他抗旨，也许小命早就丢了。 所以齐君招他入京，实是救了齐凌性命。 齐天治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算是空xue来风。实在是淮阳道那番动作，与其说救齐凌，倒不如说害齐凌。 “臣以为太子殿下说的极是。若真的想救主，哪能这么大张旗鼓……他们更该在暗中进行，派人悄声来京城，而不是斩杀了新任道守，臣看来，这不像是救主，倒更像是弑主。” “臣等亦附议。”这次杜淳和卢岳难得看法相同。 不过片刻功夫，殿上有大半臣子都开了口，表示出了对于齐凌的同情，和淮阳道那些丧心病狂之人的痛斥。 面让齐凌出京前往淮阳道平乱…… 自然也被顺势搪塞过去。 齐君伸出手，殿上登时一静。 “……众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也没有怪罪凌弟。朕实在不放心你前往淮阳道。就像治儿所说，那些人也许正是借机想要除掉你。朕若派你前往，岂不算了你。众臣听令，哪个愿意领兵前往淮阳道，先行规劝，若反贼不应，剿之。” 齐君话音落下，殿上一阵寂静，没谁敢在这时候站出来。 先不说对淮阳道情况并不了解，便是有些人想着趁机立功，可想到连在淮阳道十几年的齐凌都不得不为了安危离开淮阳道。 可见那里得有多凶险。 收复淮阳道固然是个大功，可得先保命啊。 这差事……小命堪忧啊。 这时候很多人心里想起了楚家父子。 如果楚家父子在，一定会义不容辞的请命前往淮阳道剿匪的…… 哪会像眼前这般情景，殿上几十个文武百官，没人敢冒头。果然，齐君脸上压抑的怒意终于有些破裂了。 “……尔等拿着朝廷的俸禄，便连站出来为朕分忧的胆子都没有吗？” 殿下诸人还是没有上前。 “你们一个个的，出去也是权贵自称，也是三品大员。朕不用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高呼为了社稷，纵然身死也无惧。真的出了事，需要你们出力了，便成了缩头乌龟。淮阳道难道是龙潭虎xue不成？尔等便没一个敢请命前往的。” 齐天治动了动，可殿下几个朝臣都悄悄动了动头。 齐天治想了想，复又低下头来。 做为太子，他自然知道一言一行都会被世人看到。甚至无时无刻都被人挑剔着。如果他得父皇欢心，这趟差事，哪怕无功而返，他也会求父皇交给他办的。可是，他不是…… 齐天治不傻，知道相比声名狼藉的齐天朔，他这个太子在齐君眼中可有可无。 明明齐天朔行事无度，在京城名声极差。可是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却都偏心他。 所以，他不能走错，哪怕是一步。 只要错，就会成为太子位被剥夺的理由。 所以，他不能去打无准备之仗。 除非必赢。 相比齐天治，齐天朔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淮阳道生变 第六百三十六章淮阳道生变 他之所以没有开口，只是觉得淮阳道太远了，而且自己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最近无论如何不能出京。 说是京城外很是动荡…… 出了京城，十有八*九会有去无回。 京城多好，有美食，有美人，还有前后左右巴结奉承他的人。 他才不会傻的主动去请命，去办那辛苦的差事呢。 淮阳道造反，自有朝廷兵马去围剿。 他即未领过兵，又未打过仗，他去了反倒是添乱。至于通过剿灭淮阳道叛军立功，齐天朔更是想也没想。 父皇疼他，母后*宠*他。 齐天治凭什么和他比？ 太子之位吗？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以后谁承继这天下，还是父皇说了算…… 而且父皇把卫宸都给了他不是吗？ 那可是卫宸啊…… 齐天朔虽然不会领兵打仗，可他会看齐君脸色啊。其实自己父皇一直以来都十分欣赏卫宸。只是恼怒卫宸和楚家过往甚密，甚至最终娶了楚暖玉。如今卫宸和楚家闹翻，父皇终于又打算重新启用卫宸了。 只是对于卫宸是否真的和楚家闹翻还心厚疑虑。 这才把卫宸派到他身边。即是试探，也是变相的在告诉他，他和太子长兄，其实机会一样。 他带卫宸去吃吃喝喝，只要不去花楼，卫宸一般都不会反对。 齐天逆故意带着卫宸去打架，去闹事，去和一帮纨绔公子胡闹，也没见卫宸翻脸。可见，这次卫宸确是和楚家闹翻了，如果他有楚家那个大后盾，何必要忍受这些。想到这里，齐天朔不由得看向殿角，那里坐着卫宸。 卫宸一双眼睛平静的望着大殿上的诸人。 感受到齐天朔的目光，他面上露出淡淡不耐之色来。齐天朔心中冷冷一笑，既然父亲把卫宸派到他身边，那他自然要想法子收服卫宸。 还有那个楚暖玉…… 那么个大美人，便宜了卫宸。 齐凌和楚家，林家不是铿锵一气吗？ 如果齐凌倒台，他倒想看看楚家还能如何兴风作浪…… 等到楚家败落。等到他将齐天治赶下太子之位。 齐天朔真的很想知道在卫宸心中，权势和女人哪个重要？ 对于楚暖玉，齐天朔心中依旧有着很深的执念。想到这里，齐天朔当先开了口。“父皇，儿臣举荐一人……”齐君看向六皇子。“吾儿觉得哪个臣子可以当此重任？” “……卫宸。” 卫宸二字一出，殿上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谁也分辨不出，淮阳道这次和济北道之行，哪个更凶险。 上次济北道，人人都觉得卫宸必定有去无回。谁想到卫宸那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竟然真的一手捣毁了济北王府，生擒济北王世子。 这次，难道还要卫宸出马？ 殿上谁人不知，卫宸和妻子可是楚家小姐。那楚家小姐，又是齐凌的义女。 这般千丝万缕的关系…… 齐君似乎并不意外，随着诸人的目光，齐君目光也扫向卫宸。卫宸放下笔，似乎有些吃惊。 然后拱手道。 “多谢殿下抬爱，只是臣是文官，而且领了修撰之职，实在不适合带兵。臣倒觉得我岳父楚文靖将军更合适。” 卫宸举荐楚文靖。 “合不合适，朕说了算。不需你替朕决定。”齐君冷声说道。 “臣逾越。” 诸人收回目光，便是连卢岳也觉得卫宸这次说的不妥。 明知道齐君不喜楚家……却偏偏在此时举荐楚文靖。楚家小将军确是个会领兵打仗的。 可是淮阳道里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便这么带着兵前往……不妥当，不妥当啊。六皇子平日里行事被人不耻，这次举荐卫宸诸人倒觉得他说的没错。 去岁济北道之行那么凶险，卫宸不仅平安归来，而且用时比齐君和朝臣们议论的短了一半。 可见卫宸确是个有本事的。 只是卫宸这修撰之职，明显是齐君迁怒…… 谁也不敢当着齐君的面提卫宸当个修撰，实在太大才小用了。望着殿下诸人明明有话说，一个个却三缄其口的神情，齐君的怒意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难道诺大一个齐国。 除了卫宸，便没人能带兵收回淮阳道不成？ 至于楚文靖，齐君是断然不会再用的。 齐君冷冷的扫过诸臣，最后又看向卫宸……卫宸坐在小案前，一幅万事不入耳的悠闲模样。 这反倒让齐君心神静了静。 其实和平复淮阳道内乱相比。一个小小的卫宸实在无关紧要。 即便用了卫宸，其实也没什么不妥……卫宸越不愿，齐君反倒越想强迫他去做。 他实在不喜欢卫宸那张脸上总是一幅平静的神情。 小小年纪，便这么一幅老成持重之相。实在让人看了觉得厌恶。 至于卫宸和楚家，林家，甚至齐凌的关系，在齐君看来，只要他点头，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只准卫宸一人出京。 卫宸若有异心，他的妻子，亲人，全部由他握在手中。 他怎么会怕卫宸生异心？ 想到这里，齐凌唇角勾了勾。“卫宸，从六品修撰之位，于你确是有些屈才。你该知道，朕十分欣赏你……让你当这个修撰，便是希望你能修身养性。眼下齐国遇到了难处，正是你大显伸手之手……你若能顺利平复淮阳道内乱，朕便许你个四品的官职，官位由你自己来选。你看如何？” 才年过双十，四品官位。 放眼整个齐国，都没有这样年轻有为的官员。 这等于是越级提升了。 何等的殊荣啊。齐天朔眼睛都红了，气的。 他明明想要为难卫宸，怎么反倒给了卫宸一鸣惊人的机会…… “陛下，卫宸年纪太轻。而且才刚成亲。虽然暖玉只是臣弟义女，臣弟也不愿看到暖玉伤心。淮阳道……卫宸怕是应付不了。” 不等朝廷们有所表示。 齐凌已经一脸不赞同的开了口。 “凌弟，大事为重。为了淮阳道万千百姓，便只能劝暖玉多多体谅了。” “……皇兄不懂。淮阳道……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臣弟也不瞒皇兄了，臣弟之所以接到旨意便立时回京，便是怕夜长梦多。臣弟以前一年中有大半时间在外面，对王府疏于管理。以至府中有人生事。臣弟的……印鉴，已失。” 第六百三十七章 步步为营 第六百三十七章步步为营 齐凌这话一出。 大殿再次一片喧闹声。谁握着印鉴，谁便能掌管淮阳道。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齐君一直以为印鉴在齐凌手中。齐凌表示印鉴他已妥善收好。会尽快取回交给齐君。却未想……“凌弟，你太胡闹了。”印鉴丢了，这事该第一时间上报朝廷的。齐凌却瞒而不报，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当着满朝文武说出。这简直就是，就是把皇家的颜面丢尽了。 堂堂淮阳王，竟然连个印鉴都保管不好。 现在齐凌竟然告诉他。那印鉴可能被叛军握在手中…… 明明是犯上作乱，若是手握印鉴，岂不成了‘名正言顺’。若是那不知名的判军头目命出印鉴，朝廷要怎么应对，他这个皇帝要怎么对天下的百姓交待，难道直言印鉴被盗……不仅显得皇家无用，而且还会被人怀疑他这个皇帝为了一己私心，而故意枉顾老祖宗的规矩。 这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和百姓们说清道明的事。 这简直就是，就是自己把锋利的刀剑送到敌方手中，然后再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伸过去。 这根本就是想让对方‘造反’啊。 齐凌不答，齐君面色极冷，对齐凌的不喜已经不加掩饰。他虽然没开口，可是谁都知道淮阳王的印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印鉴在手，那些人不管做什么，都算是听令行事，只要公文上印着大印，那就是朝廷默许了的。要知道当初齐君为了表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宽厚，还给印鉴加了些功夫。 天下间只有济北和淮阳两道的印鉴，可以当成‘小玉玺’来用。 只要是盖了印鉴的，朝廷便会认。 这样重要的一件东西，齐凌竟然丢了。 齐君觉得眼睛把齐凌五马分尸，淮阳道的事怕是也难善终了。一时间，群臣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齐君了。最终，齐君脸上露了挣扎之色。 “……卫宸。你妻暖玉是凌亲王义女。你也勉强算是凌亲王半个女婿。淮阳道之事与你也脱不得干系……” 啊！诸臣在心中叹气。 齐君把卫宸捧的越高，将来跌下来摔的越惨…… 果然，卫宸最终一脸诚惶诚恐的站在殿下接了旨。 齐君夺了凌亲王一等亲王封号。 擢升卫宸为正四品指挥佥事，负责镇压淮阳道之乱。将歹首缉拿，以儆效尤。 卢岳，杜淳等一干老臣，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时候，方显出文臣无用。让他们在殿上替齐君出谋划策还算可行，让他们领兵打仗，那他们真的不敢开口。若是败了，丢人是小，齐君追究起来。怕是会祸连整个家族。而殿上武将……若是剿个匪，护送个别国使臣之类的事情，武将们敢接。如果淮阳王印鉴不丢，齐君若是下了皇令，他们也会拼上一拼。可是此情此景。 殿上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随便拎了一个，年纪都是卫宸的倍数。可还真的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自己的本事比卫宸强。 这个年轻人…… 说出来有些可悲，诺大的齐国皇城，便找不出一个胜过卫宸的人。 而且此事也耽搁不得，容不得齐君另寻他人。 “陛下，臣等无用。”杜淳带头请罪。 “爱卿们何必妄自菲薄。尔等是文臣，是替朕治理天下的。这等犯上作乱之事，本就不是尔等擅长的，不能胜任，也不算什么丢人之事。” “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追究臣等无能。” 齐君冷着脸，他倒想追究呢。 可是追究有何用？难道追究他们的过失，便能让淮阳道那些歹人乖乖交出淮阳道。 说起来也是他之过。 做为皇帝，他不喜欢臣子们太本事，这样会显得他这个皇帝无能。所以他的臣子，只需要迎合他行事。像是杜淳，在丞相位上坐了十几年，若要问他有什么建树，似乎根本无人知晓。 他刚登基时，也有几个像卫宸那样的臣子。 世上便没他们不敢做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敢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圆满解决。 只是那时候他刚登基，乍然间，手握滔天权势，觉得那些人太过目中无人，渐渐的，那些人被他贬的贬，杀的杀。 以至细数身边，竟再无一个可用之人。 孤家寡人，当真是孤家寡人啊。 齐君觉得有些寂寥。他看向殿下年轻的臣子。 目光深邃明亮，仿佛天下间任何难事到了他手，都能迎刃而解。齐君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关注卫宸了。 因为卫宸身上有股狠戾，这正是他向往，却偏偏没有的。 齐君突然觉得自己对卫宸太过苛刻了。 不过是个没有依靠的小少年罢了，初入京城时，才十几岁。那时候就胆大包天的敢告御状了……转眼间他竟然已经年至及冠之年，娶了妻。 就算他待卫宸再苛刻，卫宸自始至终也是平静以对，并未表露出丝毫不悦之色来。 难得的，齐君竟然在殿上自我反省，而且意识到自己对卫宸不公平。 这次既然除了卫宸无人可用，他自然不能像上一次那般随意搪塞几句便让卫宸出京…… 齐君想到自己寝宫里堆积如山的折子，每道折子，都是向他要银子要东西的。不是这里出事便是那里出事，不是闹了水患，便是着火干旱，便没一道折子有好消息。 如果淮阳道继续变遭…… 齐君突然觉出几分惧意来。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皇位他会坐不稳…… 他防这个防那个，甚至防着自己的儿子。他想长命百岁，想当个一代名君。可是……如果皇位丢了，他这些愿望都会成为泡影。他不仅当不成名君，反而遗臭万年。 “凌弟，这次的事便罢了。我们好歹兄弟一场，当兄长的怎么会怪罪自家兄弟。上次你在大殿上替暖玉求郡主封号。那时候朕觉得你才新认女儿，时间太过仓促了。如今你久居京城，终于能好好操办一场了，暖玉那孩子，朕也是亲眼见过的，何况他还是谨妃的侄女，按理得唤朕一声姑父呢……朕便册封暖玉为玉阳郡主。在你府上好好办一场册封大典吧。” 第六百三十八章 永远是亲人 第六百三十八章永远是亲人 事情的发殿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诸臣已经顾不上惊诧了。 纷纷向齐凌和卫宸道喜…… 只是这喜，终究带了几分血色啊。要知道这‘玉阳郡主’四字，可是成了卫宸的催命符啊。 不过，这对卫宸来说，应该还是喜事吧。 毕竟这四个字，代表着权势。 如今整个齐国，除了皇家公主，这位楚家小姐是最尊贵的女子了……将来他们的孩儿，落生便高人一等。 “……谢陛下恩典。”卫宸最终跪地谢恩。 齐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来。 —————— 此时的暖玉自然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了玉阳郡主了。 她在招待卢承瑜和林赫。 这对还未成亲的夫妻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竟然一前一后来访。 左右不是外人，暖玉索性便一起招待了。卢承瑜见到林赫，小脸红的仿佛滴血，林赫乍见花厅中的卢承瑜，脸上神情也是微微一凝。 然后笑着道。“我还道你这丫头今日怎么知道待客之道了？往日不是亭子便是书房的招待为师，今日反倒来了花厅。原来是有贵客在……” “敢问师父，贵客是谁？”暖玉故意说道。 卢承瑜一直觉得暖玉温婉可人，林赫是个矜贵公子，是不公轻易和人说笑的。可是师徒两个的相处模样，实在让卢承瑜觉得惊诧。惊诧之余，又庆幸自己今日来看暖玉。实在是其父说齐凌的事，怕是会让暖玉伤心。她做为知心姐妹，理应探望。倒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竟然碰到林赫。 对于林赫，卢承瑜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不管林赫什么样，卢承瑜都觉得喜欢。 他清贵，她喜欢。 他倨傲，她喜欢。 他和暖玉这般平易近人的说着玩笑话，她也喜欢。想着只要再等半年便能嫁进林家，卢承瑜觉得心口发烫。 “你这丫头，越发的没大没小了。以后见到承瑜，要唤师母……若是实在唤不出，唤舅母也可。”林赫轻声说道。 一句‘承瑜’，让红着脸的姑娘瞬间抬起脸来，然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林赫。 她和林赫虽然定了亲，私下也见过几次面。可每次都十分规矩，从未有过丝毫逾越之言。 先前卢承瑜还和暖玉说，她不求林赫对她感情有多深，只求这辈子能嫁给他，她便满足了。可是，看过暖玉和卫宸的互动，卢承瑜突然变的贪心了。她想和林赫，就像卫宸和暖玉那样。 互相视彼此为世间唯一。 绝不背弃，绝不分离。甚至哪个先走一步，另一个也会紧随其后…… 卢承瑜一直当这是个奢望，可是此时，听完林赫那声呼唤，她觉得，也许，她和林赫也会像卫宸和暖玉那般…… “师父，你和承瑜真是心有灵犀，她私下里也曾这么说过。”“楚暖玉。”卢承瑜气恼的轻呼。 暖玉笑着闭了口。 卢承瑜觉得今天面子里子都丢了。她有些不敢去看林赫的反应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姑娘啊。 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想看，卢承瑜小心的抬眼，迎上林赫含笑的眸子。 “所以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承瑜，是不是？” 卢承瑜其实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姑娘，可是在林赫面前……“卢姐姐，师父脸皮厚，你脸皮也不能太薄，要不会被师父欺负的。”暖玉在一旁支招。 “我以后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若再揭我的短，我以后便用长辈身份压你。” 林赫闻言笑了。 其实这姑娘也挺可爱的。 而且是卢家姑娘，出身教养都极佳。 据说在京城，也是无数公子望眼欲穿的佳人。 而且，她和暖玉感情很好。 倒也不是他对暖玉有什么企图，实在是暖玉的身份……林赫只要想到暖玉的身份，便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关照她的。 以前只当她是楚家小姐，觉得她嫁卫宸不合适。做为旁观者，他还曾替她拉过姻缘。 可是自从知道暖玉的父母是谁。 林赫突然便觉得计宏礼配不上暖玉了。 商贾之家，地位实在太低微了。连带着把暖玉的尊贵都拉低了。 最近计宏礼找了他几次，他都避而不见。 他最近终于有些理解楚文靖和齐凌了。 看卫宸也是越发的不顺眼，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性子，替卫宸奔赴张罗…… 这种矛盾的感觉啊。他的妻，自然也要和暖玉相处融洽，他是打算做暖玉一辈子的长辈的。“好了，闹也闹过了，承瑜也不是外人。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说到正事，暖玉脸上说笑的神情顿时一收。卢承瑜也坐直了身形。 “……虽然卫宸那小子最近行事让我们扑朔迷离。不过谁让你死活闹着要嫁他。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不能太过计较了。我和父亲都觉得这次淮阳道之事，怕是还要着落到卫宸身上……” 暖玉没有开口，最近她也有了这样的忧患。 “我找你父亲商量过了。你父亲虽然气卫宸不争气。不过终究一个女婿半个儿。也许那小子故意做出和楚家决裂的模样来混淆视听呢。你父亲的意思是，这事如果着落到卫宸身上，还是像济北道那样，让卫宸开口，让你父亲领兵同去。卫宸虽然满腹心计，可是毕竟没上过杀场。淮阳道的济北道不同。这次，怕有一场大仗要打。我们如今不便找卫宸，便来找你。由你转告卫宸。便告诉他，他虽然浑……可还是楚家的半子。” 当时卫宸在楚家说的那番话，虽然成功惹怒了楚家和林家。 不过大家都不傻。 当时虽气，可是过后一想，便觉得有内情。 如果只是为了权势，卫宸一早不和楚家林家交好。他如今怕是早就一飞冲天了。 他既然选了暖玉，便不会中途反悔。 所以，那小子必定是算计着什么。只是又不愿相告。 他不说，他们也不追问。 谁让他们是卫宸长辈呢，对于家中胡闹的孩子，便是再气，也是要暗中照顾的。难道还真的任由他撞个头破血流不成。商量过后，由林赫来传话。 第六百三十九章 忧心忡忡 第六百三十九章忧心忡忡 他还在生卫宸的气，不止是他，整个楚家和林家，都还在生卫宸的气。 所以他才故意趁着卫宸不在时，只单来看暖玉。 倒不想遇到卢承瑜，也算是缘分吧。看着那个只比暖玉年长一两岁的姑娘红着小脸，却又偷偷看他的神情，林赫难得起了捉弄之心。这门亲事先前于他来说可有可无。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坏。 暖玉红着眼睛谢过林赫。 林赫有些欣慰，觉得暖玉虽然命运坎坷。才初生便离开生母，卫家待她也算不得多好。 不过她身边总有人护着。以前是卫宸，后来是楚文靖，如今是卫宸还有生父齐凌。 这么多人关照着，暖玉这辈子必然会好好的。 林赫特意挑了个卫宸不在的时候，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正赶上宫中内侍传旨。 他也有幸聆听了圣意。 玉阳郡主！郡主。 这旨一宣，林赫心中便是一咯噔。 他可十分清楚齐君的本性，若无利可图，他才不会平白给暖玉这样大的好处。齐君定然是图谋些什么，自然不会图谋暖玉什么，那便一定是卫宸。 一定是卫宸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而最后最让齐君头疼的便是淮阳道…… 莫不是？不会吧。卫宸这小子胆子太大了，淮阳道那烂摊子，他也敢碰！ 倒是一旁不知底细的卢承瑜，是真心替暖玉高兴。 郡主啊。除了公主，如今京城里暖玉身份最是尊贵。以后便是卫宸不在，也没人敢欺负暖玉了。 卢首辅偶尔便会在女儿面前念叨，说楚家小姐模样太过，怕京城那些为非作歹的公子哥们惦记。卫宸虽然看护的周全，可也难保卫宸永远都在京城。以卫宸的官位，如今他不在时，还不足以威慑世人。 这下好了，暖玉以后便是玉阳郡主了。 便是卢首辅见了也要行礼了。 “恭喜玉阳郡主，臣女这厢给郡主行礼了。”打赏了内侍。 卢承瑜一脸笑意的开口。 “卢姐姐别取笑我了。这个郡主……可不好当。” 卢承瑜脸上难掩疑惑之色。她不由得去看林赫，发现林赫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皇帝册封暖玉为郡主，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暖玉，到底出了什么事？” 卢承瑜不是外人，暖玉也没打算瞒她，何况她回了家，卢首辅也定然会告诉她。见林赫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暖玉有些气馁的开口说道。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封我为郡主的。上次在殿上，义父倒是曾经提起过。当时陛下以皇族血脉不容混淆为由，当场便驳了。如今旧事重提，必然是……必然是册封我为郡主之事，和陛下所谋之事比起来，一个郡主封号不算什么。” 卢承瑜有些明白了。 也就是说，皇帝给了暖玉一个郡主封号。 要从暖玉这里得到更多…… 也不一定要暖玉付出什么，也许，是卫宸。 “……难不成陛下又有差事要劳烦卫宸。” “卢姐姐真是一点就通。”暖玉牵强的扯了扯唇角。这笑让卢承瑜有些心疼。美人梨花带泪的模样美，换成美人强颜欢笑，便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听我父亲说，陛下最近因为淮阳道的事动了几次大怒。不会是……不会是这烫手山芋会落到手中吧。” 卢承瑜话音落下，三人对视一眼。 均在彼此眼中看到忧心。 林赫冷笑。“我还道圣上对卫宸有多在意呢……却原来送死一次还不够。还要一而再的不顾卫宸性命。我立时便去楚家……不管如何，也要把这事拦下来，不能让卫宸去送死。”生气归生气，他们可以欺负卫宸，可以让卫宸想尽办法‘赎罪’。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宸去送死。 卫宸如果有个好歹，暖玉要怎么办？ 他们才成亲啊。 林赫也是个急脾气，说着便要动身去楚家。 暖玉这时候反应过来，赶忙去拦。“师父，还是等等……等二哥回来问清楚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也不一定便是淮阳道之事……” “傻暖玉，最近除了淮阳道，还有哪件事让齐君焦头烂额！” “师父，二哥心里一定早就谋算好了……”最终，暖玉说道。 她思来想去，想着卫宸最近的异常。 故意和楚家林赫交恶，故意和齐天朔结交。故意把自己弄得孤家寡人……而且齐凌来访，二人不知道是不是趁机计划了什么？暖玉甚至觉得，这事，怕是卫宸早就计划的……林赫皱眉，虽然觉得暖玉的话有道理，可是卫宸这番行事，真是胆大妄为！ 他便不在意自己。难道也不在意暖玉吗？上次一趟济北道，还不够暖玉提心吊胆。 齐国大了，京城大了，文武百官百十人，便没一个比卫宸强的。 这样的难事，为何总会落到卫宸头上。 便是提着脑袋去办差，最终齐君却连奖赏都无…… 换成是他，他才不会这么犯傻呢。在家陪媳妇才是正经事。 “是啊，暖玉所言不错。卫公子行事向来是成竹在胸的。如果这是卫公子一早便打的主意，暖玉多个郡主封号，也算是安了卫公子的心。他不在京城，小卫府也无人敢闯。”一旁卢承瑜轻声安慰道。 林赫勉强点点头。 可是心里还是怪卫宸行事太鲁莽。 淮阳道什么行情谁也不知。 这么贸然前往，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即使有齐凌在……想到齐凌，林赫突然心中一激灵。 淮阳道这事出的很怪，形势发展简直势如破竹。根本容不得多思。 好象前一刻传了齐凌随行护卫失踪，随后便传出淮阳道叛乱。再然后，便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真像世人所知的那般，没了齐凌的淮阳道，这么快便能发生这么多事。这一件件的……林赫怎么嗅出几分阴谋的味道。 “也好。我先送承瑜回府。然后再来见卫宸。” 时间不早了，若不是有内侍传旨，她早该告辞了。 如今听到林赫说亲自相送，卢承瑜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我想顺便见一见卢大人。”林赫道。 第六百四十章 早筹谋 第六百四十章早筹谋 卢承瑜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今日他唤她……承瑜。 心中那甜蜜的感觉似乎很快将这份小小的失落遮挡住了。“也好，我父亲也该回府了。暖玉，我便先走了。你若有事，便去卢家寻我。我定然随叫随到。” “好。卢姐姐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卢承瑜偷偷看向林赫，见他静静等在一旁，脸上并不见什么异样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她总怕林赫觉得她不够端庄，将来她好歹也是暖玉的长辈。心中叮嘱自己说话行事要稳重些……“林公子，我们走吧。” 林赫点头，走在卢承瑜身边。 二人很快出了院子。暖玉随即露出凝重之色。 刚才的话，大半是用来安慰林赫的。 其实她比林赫还担心。她知道林赫没有猜错，一定是卫宸接下了淮阳道平乱的差事。齐君为了安抚卫宸，才封她为郡主。 这样的安抚奖赏，她宁愿不要。 自从嫁进小卫府，暖玉管的便越来越少了。很多事情卫宸都渐渐收了回去。暖玉发现，自从成亲后，除了她和卫宸去了一趟玉器铺子，毛金一次也没向她报过账目。还有王述，最近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以前总跟在她身边的李二和青森，最近也经常不见人影，更别提进了门，只见过一次的卫宸余下几个心腹，暖玉更是见不到踪影。 芷香和芷云前一刻还很高兴，觉得自家小姐终于扬眉吐气了。 便叫那些以前诋毁小姐的人看一看。郡主啊，小姐可是郡主了。 真想看看卫家上下知道这个消息时，会不会气歪了脸。 只是，高兴只片刻。眼见着暖玉脸上毫无喜色。芷香和芷云也觉出事有内情，不由得凑上前来。“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芷香，最近王述在忙什么？” 芷香眨眨眼睛。 “没忙什么啊，就是一些杂事吧。说也奇怪，奴婢这几次去寻王述，都没见到他的人。都是他知道消息，又来找我。只说夫人的二公子刚成亲，家中很多事情要他安排。”芷香性子大大咧咧的，自然不会多想，如实回道。 “你便没问他都在忙什么。先前在楚家时，也没见他这么忙。”芷云在一旁嘀咕道。 “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我只管伺候好夫人。至于他在忙什么，我何必问。再说，我便是问，他也一定会说，告诉我，我也不懂。最终还要被他嫌弃笨，我才不去问。夫人，难不成王述做了什么对不起咱们小卫府的事？” 芷香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一脸毛骨悚然的问道。 芷云算是败给她了……她懒得安慰芷香了，便让芷香自己吓自己去吧。 “李二前几天倒是和奴婢提起过，说是二少爷暗中派了他些小差事。所以最近他不常在府中。至于什么事，他没有说。奴婢也没有追问。”李二这阵子总来找芷云。暖玉自然知道什么事，见芷云似乎并不讨厌李二，也便没有理会，想着顺其自然。 说来说去，似乎卫宸的心腹都被派出去办事了。 她这个夫人却在这里一头雾水。 暖玉已经不想去和卫宸争辩这些了。她只希望卫宸快点回来，然后告诉她，他是不是真的要去淮阳道。 —————— 散了朝，卫宸索性便不遮不拦的和齐凌并肩而行。 “我那皇兄动作倒快，想必此时传旨太监已经到卫家了。暖玉已经接了旨……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齐凌有些担心。 封郡主便封郡主吧。 竟然当殿便似了旨用了印，让内侍快马去送。 犯得着那么急？真是司马昭之心……“怕自己反悔吧。毕竟事关皇族血脉，若不当殿传旨，过后一定有人进言……”“这话倒不假，总有些闲得等发霉的老不羞。他们有那心思不关心诸道生乱，反倒在那里整日的盯着皇家那些体统。真是，当裁。”朝廷养了一帮这样的老臣，一个个拿着俸禄，于国家社稷却从不出力，便凡皇家有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们便一个劲的上折子。 齐君想必怕麻烦，所以索性当殿拟了旨。 所以说一个国家若是渐渐败落，不会是毫无原因的。 上行下效。 总有不得当之处。 齐国很多官位设的都不合宜。 真办事的没几个，养尊处优的官职倒是没少设。 这些，齐君未必不知，可他宁愿守着自己那个‘贤德’的名声，不思改过。 “……这事，女婿记下了。”卫宸道。 齐凌挑挑眉，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小子也许真的什么都明白，他能瞒过世人，瞒过那个防他像防贼的皇帝，却瞒不过卫宸这小子。 不过想到卫宸是他的女婿。 齐凌觉得也许老天真的站在他这边。 “皇帝莫明其妙给了暖玉一个玉阳郡主的名头，你说暖玉会不会多想？” “暖玉极聪明。” “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哪有不聪明的道理。”四周无人，齐凌说话顾忌少了些。 “所以，接到圣旨，她也许便猜到了原因。”卫宸苦笑道。 他这性子是改不了的，万事都喜欢自己抗着。能不告诉暖玉便不告诉暖玉。虽然暖玉曾因这事和他生过气。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次他依旧如此行事，想是暖玉已经知道他改过无望，最近对于他的事，越发的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可即便她不在意他的隐瞒。一道册封郡主的圣旨，已经足够暖玉猜出事情真相了。 “……这事，你不该牵扯进来。” “机会和危险并存。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小修撰，天天记皇帝说了几句话，骂了几句人。无趣的很……” “让你做这个，确是大材小用。不过能借此躲过这桩事，倒也不错。”齐凌轻叹。 “不是我想躲，便能躲开的。义父难道没发觉，齐君压根没打算放过我……”说这话时，卫宸调子极冷。 没谁立了功，不仅得不到嘉奖，反而被故意诋毁陷害，还会觉得高兴，还能坦然以对的。他亦如是，从齐君没给他应得的奖赏，反面算计他。更因他和暖玉那门亲事而刻意雪藏他开始，卫宸早就对这个朝廷失去了信心。 第六百四十一章 娇娇女 第六百四十一章娇娇女 在卫宸心中，世上本也没什么善恶之分。 有的好人，也会做恶事。恶人，也会去做善事。 如果没有暖玉，卫宸知道，他一定会去当个大恶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为非作歹，不择手段。 直到此时，其实卫宸也没觉得当个好人有什么好处，不过如果他为恶，暖玉一定会伤心的。就像上一世…… 想到暖玉，卫宸唇角不由得上淡淡的笑意。齐凌有些奇怪的打量卫宸，卫宸这种人，如果不是暖玉喜欢，他是不希望女儿嫁给他的。 如果暖玉自幼长在他身边，他尽了为父之责，可能还有资格出面干涉一下，可是暖玉人生前十几年，他都没有参与。哪怕当年为了寻她，他几乎踏遍甘宁道，甚至几次和暖玉失之交臂。他离暖玉最近的一次，便是卫宸从淮阳道赶回甘宁道下场参加乡试，那时候林赫跟着卫宸一起动身，他也便趁机一起去了甘宁道，虽然那之前，他已经去过数次甘宁道，每次都失望而归。他也吩咐下去，让人替他寻人。只是碍于那时候淮阳道尚不安稳，很多以前遗留下的淮阳道势力总想将他这个‘外来人’驱赶出淮阳道…… 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让对手放松戒备。 他把所寻之人说的模棱两可。 倒真的惹得那阵子，不少人带着少男少女的来他面前认亲。 当然，他暗中派人寻找孩子……当时他重返甘宁道时，只知道孩子已生，当时找到接生的稳婆，说是生了一天一*夜，险些一尸两命，他听完，心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他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回京，若他当初执意留在她身边，也许，她和孩子都不会失踪。 稳婆告诉她，孩子平安，可是大人产后极虚弱。 又正逢乱世，他留下的护卫和丫头护着她们母女离开，想寻个安全之地。 可覆巢无完卵，哪里又是安全的呢。 后面的事情，齐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也能猜的出。 为护她们母女，护卫伤重而亡，丫头为了引开追捕，不惜牺牲自己。最后剩她们母女二人…… “卫宸，你能娶到暖玉，你知道自己多幸运吗。”齐凌突然开口说道。 卫宸怔了怔，然后点头。“知道。我有时候会想，我和暖玉其实是两种人，如果不是卫家正好收养她，我和她根本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她会是王府小姐，锦衣玉食……被亲人捧在手心中长大。而我，卫家庶子，生母身份低贱。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王府千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卫宸心里真的这么认为的。他和暖玉，这十几年间，只要有一个行差步错，他们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所以齐凌虽然话中带着对他身份的鄙夷，卫宸也没有生气，因为那是事实。 齐凌似乎没想到卫宸竟然这么平静的接受他的身份不及暖玉。他以为以卫宸心高气傲的性子，必定不会在他面前服软呢。 “……你能明白最好。不管发生什么，不能让暖玉伤心。” “这也是心中所想。”卫宸答。 说过暖玉，齐凌轻叹一声，又提起了齐君。“……他不会放我出京的，所以你那边压力更大。一定要撑到我那皇兄不得不求我出京为止。至于其它的，我们且行且商量。” 卫宸点头。 齐凌觉得这个女婿让他最满意的地方便是脑子好用。 他们二人提前根本不需商量，卫宸也能配合他行事。 “你小子可别多心，别觉得自己做错了……便是没有淮阳道之乱，京城也平静不了多久了。你也知道，圣上自从收回济北道，便沾沾自喜起来，真的觉得自己是旷世明君了。诸道先前有济北和淮阳二道隐隐压制着，还不敢行事太过。如今两道郡龙无首，那些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再加上圣上向来不拘小节，小事从来不在意，待小事酿成大祸……想要救已经晚了。何况他一直把你当成一颗棋子，需要你时便给你些小恩小惠。用过后随手一丢。卫宸，我齐凌的女婿，便不是人中龙凤，也不能是这样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之辈。” “我明白。”卫宸答。 齐凌话虽然说的有些逆耳，可是卫宸却知道，齐凌今天和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对暖玉，齐凌是真的在意。 不会比他在意的少。 他哪怕觉得齐凌想要救走谨妃太过冒险。 因为他的暖玉的父亲，他也会助其一臂之力…… 何况，他真的不觉得齐君对他有所谓的知遇之恩，齐凌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就像齐凌所说，他不过一颗棋子罢了。继续当这颗棋子，结局无非是要不身死，要不乖乖听齐君之命行事，如果不听，还是逃不出一个死字。所以他真的没觉得自己该忠于齐君。 他只忠于自己的本心。 “……齐天朔那边，你安排的如何了？”“八*九不离十。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六皇子不会甘心功劳落到太子手中的。义父尽管放心。” “真没想到你小子那么早便开始计划了……齐天朔欺负过暖玉，哪怕他唤我一声皇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尽管放心。” 二人最后在宫外分道扬镳。 果然，卫宸才上马，便有内侍匆匆上前，言六皇子有请。 卫宸最近和齐天朔走的近，虽然齐天朔没像齐天治那样送出一块宫牌，不过卫宸想要入宫，也并不难。 他跟着内侍从偏门入，内侍手中握着齐天朔的腰牌。 护卫轻易便放了行。 那内侍引着卫宸直奔……栖凤宫。 看清楚方向，卫宸唇角划过浅浅的笑意。 此时，文谨宫中。 齐君今天心情十分不妙，想着如果楚家不和他离心。这事他大可以让楚文靖助卫宸一臂之力，就像当初济北道之乱。 卫宸和楚文靖也算是配合默契。 只是楚家……楚文谨陪在一旁，看着齐君阴晴不定的脸，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只是不管楚文谨如何小心翼翼服侍，齐君如果是故意来找茬的，她再小心也是防不胜防。 第六百四十二章 逼问 第六百四十二章逼问 楚文谨亲自斟茶，然后递到齐君手边。 齐君接过，端起缓缓饮了一口，然后重重将杯子放下。“这么烫，你想烫死朕不成……” 楚文谨慌忙起身，没有试图解释，安静的跪倒在齐君面前。 入宫十几年，先前的几年，齐君确实待她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齐君，她虽然称不上深爱，可也敬重，暗中发誓好好当他的妃子。 可是…… 渐渐的，楚文谨发现，总是在自己父兄出征时，他待她好。 若是不需要父亲和兄长领兵出征，齐君待她便十分冷淡。他也会来她宫中，只是夜里等待她的不是怜惜，而是……欺凌。常常弄得她身上青青紫紫的，有几次不小心被婢女看到，竟然开始传她如何蛊惑圣心，如何妖*媚惑主。楚文谨很委屈，可是没有觉得她委屈，反而各种羡慕嫉妒，尤其是夏皇后，开始明目张胆的与她为难。 “楚文谨，你瞒着朕的那些事，朕早就知道了。现在你老实告诉朕，那人是谁？” 齐君本名齐牧，比齐凌年长几岁，模样细看之下，其实和齐凌有些像。 楚文谨怔怔望着面前这张和她相处了十几年的脸，一时间心情此起彼伏。齐牧见楚文谨脸上满是不解，一双眼睛似是含着水光，他心中一阵心烦。 越发后悔那时该晚些唤御医去听雨轩救治她。也许她死了，他便不会这么烦心了。 “臣妾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楚文谨回神，赶忙开口。 齐牧冷笑，那张和齐凌有些相似的脸显得异常的冷酷，薄情。“朕说什么？你会不明白？楚文谨……从你入宫第一天起，朕便知道你非完璧之身。你当真以为一杯迷*药，便能迷的朕不辩西东……你太小瞧朕了。” 楚文谨霎时脸色大变。 这些年，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不后悔自己生下女儿，可是却害怕这事若是败露，会连累楚家。 所以她服侍的兢兢业业，不管他如何欺凌于她，她都忍了。 只要想到她的女儿还在人世，总有一天，她们母女能得团圆。再苦再疼，她也能忍。 虽然心中翻江倒海，可是楚文谨面上倒看不出如何惊慌来。甚至有种宿命的感觉，该来的总会来的。 女儿寻到了，也和齐凌再次见面了。 何况前阵子卫宸让人带话，说齐君心中生疑，早已暗中查证。为了不被齐君牵着鼻子走，所以卫宸会提前将‘消息’透露。让她不必在意旁人的议论，只需安静度日。 那一刻起，楚文谨便开始等着这一刻了。终于，来了…… 十多年的夫妻情，竟然全是假的。那些恩爱，那些过往，那些甜言蜜语，竟然全部是假的。 楚文谨觉得人生寂寥莫过于此了。 “臣妾冤枉。” “朕已经有了人证。只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以至朕没法把这事公诸于众。不过想想那人也许帮了朕也未可知。自己的女人入宫前便已非清白之身，这实在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好歹夫妻一场，你也陪了我十几年，这点情义朕还是有的。你只要老实告诉朕，那男人是谁……朕打听出，你还生过一个孩子。孩子如今在哪？是生是死？文谨，你把这些都告诉朕，朕不会怪罪你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追究也无用。何况，朕想，你一定是被人所迫……这种事，受伤的是你。你告诉朕那人是谁，朕派人杀了他。连同那个孽种……” 隐藏了十几年的恨意一夕间暴出。 楚文谨看着面前狰狞的那张脸，越发觉得心灰意冷。 他骗了她十几年。她也骗了他十几年，她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十几年夫妻，楚文谨也知道面前这人的脾性。他即认定，她多说什么都无用。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替自己辩解。 “陛下既然认定臣妾有罪，便请处置臣妾一人吧。这事楚家上下皆不知，是我一人之过。” 她能做的，便是把一切罪名认下。只期望不要牵连楚家，不要牵连她的女儿。“你只要告诉朕，那男人是谁？”憋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齐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如果不是顾虑着楚家，当年他便逼她开口了。 楚文谨不开口。 齐君脸上神情越来越冷，楚文谨这张脸，即便看了十几年，如今看来，还是赏心悦目的。 他想，自己不舍得她死，和她这张脸有很大关系吧。可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和别的男人…… 甚至还生过一个孩子。齐君便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每次折磨她后，他又觉得心疼，想要把她抱进怀里安抚……他真的只想知道那男人是谁，想将那男人挫骨扬灰。 他忍了十几年，今日这问题终于出口。 如今济北，淮阳二道都已收回手中，已经没什么事情让他顾虑了。所以楚家已经无足轻重…… 至于几道传回的那些小灾小难，齐君压根不觉得会有多大的影响。每年都有旱灾，水患，给些银子便是。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问出心中所疑了。 楚文谨跪在齐君面前，始终垂着头，无论齐君怎么追问，就是不开口。齐君在殿上，本就一肚子气，如今再加上楚文谨沉默以对。怒意更是上涌…… 问了三遍，楚文谨依旧执拗的不开口，齐凌怒极，他弯下身子，和楚文谨对视。“你真当朕舍不得杀你？” 事到如今，楚文谨反倒越发的平静了。 她也不想再委曲求全了。“陛下怎么会不舍得？臣妾在陛下心里，始终是颗棋子。陛下需要我父兄给朝廷卖命，便会赏臣妾一些东西。不需要，便对臣妾……宫中都说臣妾性子冷，不喜和人结交。臣妾身上隔三差五便带着伤，若是被人看到，又要说臣妾得*宠*了。这么多年，臣妾也累了，乏了，也不想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陛下如果对臣妾还有一分的怜悯，还请陛下给臣妾一个痛快。” 这番话让齐君怒上加怒。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夏皇后的私心 第六百四十三章夏皇后的私心 什么叫痛快？求死吗？想一死以求解脱？不可能。当初没让她死，如今他也不打算要她小命。她虽然骗过他，可毕竟是个美人。 宫中再无第二个可以和她争艳的美人了。齐君伸出手，掐住了楚文谨的脖子…… 眼见着楚文谨露出痛苦之色，齐君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你只要老实告诉朕，那男人是谁？朕不仅不会杀你，反而会*宠*你……你不想朕动楚家，朕便不动楚家。反正楚正吉已经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楚文谨虽然跟在楚正吉身边也征战了几年，可毕竟难与其父争锋……朕也不是非要楚家家破人亡……前提是，你得告诉朕，那男人是谁。” 楚文谨几乎不能呼吸。 她强忍着眩晕之感，看着面前有些面目模糊的齐君。 他早有灭掉楚家之心。也许当年她进宫，不仅没能消除齐君对楚家的猜忌，反而让齐君因她而对楚家越发的不满。 以齐君的性子，他忍了她十几年，也算是奇迹了。 楚文谨最后看了一眼齐君，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见楚文谨再不挣扎，齐君眸中冷意更甚。她宁愿赴死，也不愿说出那男人和孽种的所在。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尤其一个皇帝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最终，齐凌冷笑一声，便那么一根手臂扯着楚文谨进了内室。 很快，内室响起楚文谨隐忍的痛呼声。 这一刻，她希望自己是个死人。 —————— 栖凤宫中。 接见卫宸的是夏皇后，对于见到夏皇后，卫宸似乎很意外，有些诚惶诚恐的行了礼。夏皇后亲切的示意卫宸不必多礼。 宫人奉了茶，夏皇后挥手屏退左右，这才含笑开口。“常听朔儿念叨，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果然如朔儿所言，是个光风霁月的公子。”这是夏皇后和卫宸第一次正式见面。 卫宸最近天天入宫，夏皇后曾远远见过其身形。 今日确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卫宸，不由得在心中赞了一声。心道这次儿子倒没有夸大，卫宸模样确是俊朗。整个人给她一种高门公子雍容华贵之感。 只看相貌，实在看不出他竟然是庶出，而且据说生母身份十分卑贱。 今日之所以暗中招卫宸入内，实在是……想到齐天朔，夏皇后的目光飞快的从内室虚掩的门上一扫而过…… “本宫得到消息，说是陛下已将淮阳道平乱一事交于你手？” 才刚退朝，夏皇后便收到了消息，这速度不可谓不快。至于谁传的消息，卫宸微垂眼睛。掩下了眼中的冷意……“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圣命。” “本宫自然相信你。上次济北道之乱，你可谓居功至伟……本宫曾在陛下面前进言，以你的功劳，便是给个五品官位也是应当……只是陛下觉得你终究年纪小了些，不足以服众……”这道理任何人都明白，可是夏皇后用一副唏嘘的语气提起，似乎无形中在蛊惑卫宸。 “臣知道，臣还年轻，理应从小官做起。”卫宸回的十分平静，夏皇后似乎有些失望。 “……你这次前往淮阳道……可着实危机四伏啊。” 卫宸似乎无意和她多说，夏皇后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可想到儿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齐天朔觉得淮阳道这事是个良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太子有意插手。这事若是被太子做成…… 如果夏皇后此时的心思被外人得知，一定好奇为什么都是她的孩子，她却这般厚此薄彼。 自然是有内情的。 不过眼下不是多想那些的时候。她得想法子让卫宸把这趟功劳捧着送到齐天朔手中。 齐天治虽然有太子之名，当年不过是权宜之计，臣子们上书请立太子，再加上当时京城有些动荡。齐君也不敢贸然行事，最终还是决定暂且立长子为太子，以安民心。 所以在齐君心里，太子位上坐的并不一定是太子。只看两个儿子，谁更有本事，更得其父欢心。 谁得齐君欢心不必多说，自然是齐天朔。不过那齐天治也不可小觑，听说最近拉拢了不少势力，险些连楚家都归到太子阵营。 可再能收买人心又如何，他越是大肆拉拢官员，反倒越惹齐君厌恶，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让齐君觉得齐天朔比齐天治更有本事……如果此次功劳归于齐天朔，再有夏家，杜家一干氏族庇佑。这个储君之位，必然落入儿子手中。“皇后娘娘放心，臣会小心的。” “……本宫的意思是，让朔儿助你一臂之力可好？朔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试炼一番了。他跟你去淮阳道怕是会妨碍你，他可以跟你一起出京，然后让他留在后方，替你筹集粮草如何？你别看他平日里顽劣，实则是个有担当的孩子……你不会还记恨着当初和他打那一架吧？” “怎么会？当初是臣的不是。臣不该还手……” 夏皇后这厢在应付卫宸，避在内室的齐天朔简直想冲出去和卫宸对峙一番。 当初明明不是他伤的卫宸，反而自己一身伤是卫宸所为。可是父皇和母后都不相信他。 他和卫宸明明是宿敌，齐君却偏偏把卫宸谴到他身边。自己母后的意思是，这是父皇对他的偏爱。 偏爱他倒是没看出，卫宸跟在他身边，让齐天朔觉得自己时时被监视着倒是真的。不管他怎么为难卫宸，卫宸都不为所动，惹的急了，也不过淡淡一笑。 除了不跟他一起进花楼，卫宸简直是荤素不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相处久了，齐天朔倒真的觉得和卫宸有些兴趣相投呢。 只是，让他去和卫宸开口，他做不出。直接向齐君请旨，又必定被驳。思来想去，齐天朔想到让夏皇后旁敲侧击，让卫宸向父皇开口…… 可是他贴着门听来听去。 卫宸总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甚至还旧事重提。“本就是朔儿的错，哪里能怪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殿下终是殿下，身份尊贵。即便犯了王法，也该由要衙门问案，臣……逾越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退而求其次 第六百四十四章退而求其次 卫宸脸上神情十分郑重，语气也带着几分恭维之色。可是说的话却让齐天朔恨的紧握双拳。 只闻得厅中之人继续说道。 “这次出门，实是凶险，殿下还是留在京城为好。殿下金贵，若是不小心伤了哪里，娘娘会心疼的，何况臣也担当不起。” “怎么会伤到哪里？你会保护他的。” “刀剑无眼，臣不能十二个时辰都护在殿下身边。娘娘若真的希望殿下去，便请向陛下请旨。陛下若是下了旨意，臣遵旨便是。” 说来说去，卫宸不松口。夏皇后有些不耐了。在她看来，她亲自招见卫宸，便是给足了卫宸面子。不过是开口求个情，让齐天朔跟着一起出京罢了。他大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齐天朔留在那里。待事情了结后，再去接齐天朔便是，然后一起回京复命。 不过是借着卫宸之手，抬一抬自己儿子罢了。 算什么大事吗？ 这天下是齐家的，与其把功劳给卫宸一人，不如和齐天朔分一分。 待将来自己儿子有一天承继大统，定不会亏待他……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怎么就那么难呢。 “本宫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上道折子，让六皇子和你一起出京。然后找个离淮阳道近些的安全之地，把六皇子安置好。待你回京时，再和六皇子一起返京。卫宸，你即然真心相助朔儿，这可是个良机。待朔儿有一日登基为帝，少不得你的好处。你便是朔儿的左膀右臂，首辅之才……”夏皇后被逼得透露了真言。 卫宸心中鄙夷，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 “……这……这若是传出去，可是欺君大罪。” “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呢。你只说让朔儿押送粮草便是。他留在后方岂不是顺理成章。朔儿毕竟是皇子之尊，还是要小心些行事。” 卫宸似乎有些犹豫。 夏皇后想了想，似乎终于做了决定。 “……你不在的时候，本宫会照顾好卫家。照顾好暖玉，你尽管放心。暖玉如今被封了玉阳郡主，和七公主成了姐妹。本宫会让七公主多多和暖玉走动。让这京城权贵们，不敢踏进你家门一步。”这话似是打动了卫宸，卫宸点头，起身谢过夏皇后的恩典。 夏皇后松了一口气。 觉得卫宸也没有旁人形容的那般精明。不过一些小恩小惠罢了，便让卫宸点了头。 夏皇后又叮嘱了几句，卫宸一一点了头，这才让宫人悄声送卫宸出宫。 卫宸告退后，齐天朔推门而出。 “母后，您怎么能承诺卫宸会替他照顾卫家？还说什么京城再无人敢欺……母后明知道儿臣不甘心。” 夏皇后轻揉着额头，不过应付卫宸这么一小会儿，她便觉得头疼极了。也不知道卫宸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等着她开口。 总之，她宁愿和楚文谨斗一辈子，也不愿再和卫宸打交道。 “傻孩子，等你当上了太子，这天下都是你的……不过一个女子罢了。我儿何愁找不到美人相伴？” 夏皇后再次想起了六皇子的亲事。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出，若不是儿子被禁足，这亲事也不至于拖了又拖。听说卢家和林家定了亲。 卢家那二八年华的小姐要嫁进林家，嫁给那个年近三旬的林赫…… 也不知道卢家怎么想的，难道女儿真的没人娶不成？偏偏找了个大那么多的男人。 除了卢家小姐，京城名声佳的小姐没有几个了。 “朔儿，你觉得杜家小姐如何？”夏皇后属意自家侄女，不过想到长兄那张贪婪的脸，还是绝了把侄女接进宫的念头。 除了夏家，便只有杜家了。 杜家和夏家，如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儿子若是娶了杜家那个姑娘，杜家定然尽心竭力拥护儿子……虽然那杜家姑娘不及卢家那位小姐，可栖凤宫宴上，那姑娘看儿子的眼神……“杜妍吗？要长相没长相，要学识没学识，是个蠢的。” 而且每次看到他，都只会傻笑。 他可不想娶个那么蠢的女人当正妻…… “可她祖父可是丞相。朝中唯一和杜丞相匹敌的便是卢首辅，他只有一个独女，已经和林家定了亲。” 对卢承瑜，齐天朔没什么印象，想来也是个普通姑娘。“……母后当初便该想法子让我娶楚家小姐。”齐天朔抱怨。 夏皇后有些不高兴了。 楚文谨在宫中和她为难便罢了。儿子还想娶个楚家小姐进来当她儿媳妇，岂不是惹她烦心。“以后不准这样说……人家楚家不姐和卫宸早几年便定了亲。母后便是贵为一国之母，也不能无故的坏人姻缘。何况楚家不得你父皇欢心。你难道不想争这个太子之位了？” “……又不冲突。嫁进咱们齐家，便是咱们齐家的人。”齐天朔嘀咕。 “胡言乱语。母后决定了，你便娶那杜家小姐为正妃。” 齐天朔自然不愿，当初他曾想过同时娶卢家小姐和暖玉进门……那才是齐天朔最满意的亲事。 如今暖玉出嫁，卢家小姐也定了亲。他恨极卫宸，可若想争太子之位，却一定要倚重他。齐天朔觉得自己这个皇子当的太过无趣了。“……我不娶，母后喜欢，母后去娶便是……”说完，齐天朔不顾夏皇后的呼唤，气呼呼的出了门。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文谨宫附近。 对于楚文谨，齐天朔并无邪念，可因为她是暖玉的姑姑，所以齐天朔不仅不像夏皇后那样讨厌楚文谨，反而隐隐有些亲切之感。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多饮了几杯，便去了文谨宫，更不会被谨妃误会，招来了那场‘轻薄宫妃’的祸事。 时至如今，齐天朔还会关注文谨宫的动向。 他因心情不佳，没带侍从在身边。 一人负手在宫墙外踱步。突然间，一阵浅浅的哭声传来。齐天朔侧耳听了听，然后遁声而去。 那是在文谨宫的角门，每个宫殿都有角门偏门，专门让宫人出入之用。谨妃复位后，虽然还是妃位，可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服侍的很多宫人，都没有回来。齐天朔知道自己母后也并未派新的人手。所以文谨宫中的下人只有以前的三成……齐天朔没有露面，只隔着一道墙听着墙内两个宫女在嘀咕着什么。 第六百四十五章 谨妃的决定 第六百四十五章谨妃的决定 他好歹习过几年功夫，耳力比平常人强些。 隐约听到那宫女提起谨妃。 然后说最近宫中的传言为虚……似乎是说谨妃最近身上总带着伤……而且自己父皇对谨妃十分凶狠。 那姑娘说的含糊，很快便被另一个声音喝止了。随后两人的脚步声渐远。齐天朔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怜悯之色来。 他的父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成为一个当世名君，名子载入史册，受万千人敬仰。可实际上，他善妒，阴险，根本就没有慈悲心肠。 宫中所有女人都羡慕楚文谨，连他的母后也如是，其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齐天朔反倒认为，这宫中最可怜的女人，便是楚文谨了。 圣眷不衰？ 真是个笑话。 文谨宫中。 齐君已经离开好半晌了，帷幔中才颤颤巍巍的有了动静。而后帷幔被掀起，露出两个心腹宫女担忧的脸。文心和文蕊服侍楚文谨有五六个年头了，楚文谨被贬听雨轩时，她们两个被分派到浣衣局。楚文谨恢复妃位后，低声下气求了齐君，才让两个丫头再回文谨宫。 浣衣局的日子十分凄苦，因以前谨妃得*宠*，跟着得*宠*的宫妃，她们日子过的自然舒服，所以一朝落难，那些人能踩便踩，能欺便欺。 谨妃在听雨轩度日如年，她们在浣衣局也是同样。 所以能再次回到文谨宫，两人都觉得自家娘娘便是自己再造的恩人。 外面关于谨妃的流言实在太多，那些女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说娘娘如何得*宠*，如何*宠*冠后宫。 可她们谁见到娘娘此时的模样，一身是伤，几乎动弹不能……文心和文蕊红着眼睛扶起了楚文谨。“娘娘，还是给楚家送个消息吧。”以前齐君也有暴躁的时候，不过不会像如今这般，只要齐君一露面，自家娘娘便生不如死。如果以前频率是一月一次，如今便是隔个三五天，便要受一回罪。 文心甚至害怕，哪天齐君一个暴怒冲动，会不会要了自家主子的小命。 她们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要忍？为什么不向楚家求援？ 这事虽然不好出口，可总好过送了小命。 何况娘娘在听雨轩时伤了身子根基。只要受些凉便要咳上几天。偶尔还会咳出血丝来。可是齐君丝毫不怜惜，哪怕娘娘染病，齐君也照样如此…… 楚文谨半倚着软枕，她觉得自己哪里都疼。疼的地方多了，反倒分不清哪里更疼了。 她看着面前丫头红了眼睛，脸上露出温婉的浅笑。“……这事便是告诉父亲和兄长，又能怎么帮我？难不成要在殿上求陛下少‘宠’我几分不成？这种事，是宫闱密辛，你们两个若不想无故送命，不要再提起了。” 她们何尝不知。可是娘娘这样……太苦了些。“要不悄悄告诉暖玉小姐，暖玉小姐一定会向卫大人求救的，卫大人心思活络，兴许能帮一帮娘娘。娘娘，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了，长此以往，娘娘的身子……娘娘本就有了宿疾，这么成天的几乎病了好，好了病的，娘娘若是有个好歹，奴婢们也没了活路了，只能随了娘娘而去。”文心哭了。文蕊在一旁也红了眼睛。 诺大的文谨宫中。 其实能称为主仆情深的也只有她们三人。 那个在听雨轩服侍过娘娘，被娘娘带进文谨宫的管事嬷嬷，根本就是个墙头草。 谁给好处，她便亲谁。 很多谨妃的谣言，便是她传出去的。 楚文谨半晌无言，告诉暖玉？她怎么忍心让暖玉伤心呢？ 楚文谨今日终于算是看明白了，齐君如今最恨的便是那所谓的‘奸夫’和‘孽子’。如果暖玉真实身份暴露……楚文谨简直不敢想。暖玉是她的亲女，她便是豁出性命，也定要护暖玉周全。“……想法子传个消息给兄长，便说让兄长一切小心。”‘李代桃僵’是她和楚文靖的秘密，如今已经暴露了，听齐君话里的意思，一时三刻还不会对楚家下手。 可这是个大隐患。 想着那夜，齐凌星夜而来和她说的话。楚文谨那时候还有些犹豫。 此时终于做了决定。 楚家一定要离开京城，楚家一日不离开京城，便受制于齐君。 楚家始终便是那砧板上的肉，任齐君肆意打杀…… 不能，不能继续下去。她不能让暖玉活在这样的阴影下。楚文谨终于做了决定。 —————— 林赫送走了卢承瑜，似乎又在卢家逗留了一阵。大约两个时辰后，再次回到小卫府。 可依旧没能等来卫宸。 林赫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刚才卢大人说卫宸是和凌亲王一起出宫的。” 也就是说，卫宸早该在一个时辰前，便该回来了。可此时还没有露面。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吧。师父少安毋躁。” “你倒是信他。”林赫勉强压下心中焦虑。刚才和卢岳一番深谈，卢岳话里话外也带着担忧。觉得这次定然不会像济北道之行那般顺利，要知道济北王府在济北道不得民心，简直人人得而诛之，卫宸之举，正是顺应民心。再加上那时候得齐凌相助。 若无当时淮阳王那支奇兵。 卫宸最终便是侥幸胜了，也损失惨重。 绝对不会那么顺利便得胜而归。 这次淮阳道之乱，连齐凌也束手无策。可见那躲在淮阳道的背后之人多么能忍，多么能算计。简直是算无遗策……他竟然能背着齐凌，策反整个淮阳道。 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那人做到了，虽然打着来京城营救淮阳王的名头，可是他这样安排，无疑是把齐凌架到火上烤。 他越是大张旗鼓来救，齐凌的小命反倒越危险。 若是齐君一怒之下杀了齐凌，反倒趁了那人心意……总之，这事情太过棘手了。 而且连对方真实身分也不知。这么冒冒然前往淮阳道，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林赫听了卢岳一番说辞，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他性子比起楚文靖稳上几分，卢岳那番话若是让楚文靖听到，以楚小将军那暴脾气，怕是立时便要提着大刀去质问卫宸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一言为定 第六百四十六章一言为定 暖玉才嫁给他几天？他便要去拿小命冒险！楚文靖怕是宁愿砍断卫宸的双*腿，也不愿他拿性命去搏…… 他前思后想，还是亲口问过卫宸再去楚家。 这事，他隐约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又不知道哪里有异。总之，这种四六不靠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相比他的心焦，暖玉反倒更加平静些。如果不是知道小夫妻情深，林赫还以为暖玉心里压根不在意卫宸此行呢。 “我自然信他。这世上，我最信的便是二哥。”暖玉十分平静的说到。 也不知道这话让楚文靖听到，会不会心疼啊。“暖玉，卫宸确是聪明绝顶，行事手段也足够狠。可这次的事……真的十分凶险。按了卢大人所说，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暖玉心中一紧。 比起林赫，她知道的更多些。 她坚信卫宸一定早有安排，也相信齐凌便是宁愿自己疼自己伤，也一定不会做出让她疼的事情。 如果淮阳道真的凶险至极，齐凌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何况外面把齐凌传的太过一无是处了。 他可是淮阳道，若他真的那般无用，被自己心腹属下算计至此……那淮阳道也不会成为诸道之首。她的生父，必定不是个草包。 这点暖玉坚信。 “卫宸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 “……夫妻间的事，有些说不清的。以后师父成了亲，便会明白了。”暖玉淡淡说道。 林赫：“……”怎么有种自己被徒弟调*教了的感觉。 林赫细细打量暖玉，虽然模样显得十分青涩，可是周身淡然的感觉，倒和卫宸越来越像了。 不难想像，加以时日，暖玉会更加沉稳持重。 暖玉最初在林赫眼中，不过是个空有一张脸蛋的娇*小姐，后来迫于楚老将军，他收暖玉为徒，美其名教导暖玉。可是林赫自己却清楚，他并没有用心去教，只是敷衍的教了些手艺。可是小姑娘玉雕技艺却是一日精过一日。 他回京城后，和暖玉的往来多了些。 越发的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时到如今，他发现暖玉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姑娘。 遇到这样的大事，她竟然比他还要沉稳。难道，真的是他太过焦虑了？ “不说这事了。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卫宸真的去了淮阳道，你要如何？” “能如何。若是皇命，难道还能抗命不成？就像他去济北道一样，我会日夜期盼他平安归来。如果他真的有个好歹……我总会陪在他左右的。” 明明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话，甚至在林赫听来，这简直就是……就是誓言了，而且说的是同生共死的誓言，可是暖玉竟然用那样平淡的声音说出。 林赫不由得怔了怔，然后有些意外的看向暖玉。一个娇*小姐，生的也是瘦瘦弱弱的，似乎风大一些，都能把她吹倒。可偏偏说出的话，却透着股血气。连他都不敢说和谁同生共死，她却敢。而且林赫能感觉的出，暖玉不是说来好玩的，她说的出，便一定做的到。 林赫这时候反倒担忧起楚家来。 楚家上下就这么一个小辈。 若是卫宸有个好歹。 暖玉若真的舍命相随……卫宸迈步进来时，林赫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长辈在，可万不能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卫宸，林赫突然松了口气。 以前他觉得暖玉好相处，是个听话的姑娘。不像卫宸，做什么事情都心里有数，他决定了的事，旁人是万万劝不了的。今日才发现，比起倔强，暖玉丝毫不落卫宸之后。 他说了半天，暖玉只回以浅笑。 丝毫不能理解他做为长辈，却要苦口婆心劝她凡事看开些的窘态。 “你总算回来了。你快些劝劝暖玉……这丫头怎么一根筋啊。”林赫‘告状’。 卫宸给林赫行了礼，然后坐到暖玉身边。这才开口。“哦？一根筋。暖玉做了什么一根筋的事？” “她还做了什么？她只随口说说，便能吓破人的胆子。卫宸，我正经问你一句……你若真的去淮阳道，若是事出意外，你没能回来……我这是打个比方，暖玉你先别忙着瞪我……你若没能回来？你希望暖玉如何？” 卫宸侧头看向暖玉。 只见暖玉轻咬着下唇，脸上也看不出异样来。 可是卫宸还是看到小姑娘眼睛泛红。之所以不侧身看他，是怕他看到。 卫宸突然很心痛。 那种痛意瞬间席卷全身……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回答林赫的问题。“夫妻本是同林鸟。” 林赫松了一口气，后面一句他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卫宸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个万一，他真的没能回来。希望暖玉去过自己的日子。她可以回楚家，甚至可以再嫁…… 知道卫宸心中所想，林赫觉得是他大惊小怪了。 他才松了口气，卫宸已经轻轻道出下半句。“……即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自然要一起飞。上天，入地，总是要在一起的。” 什么？ 还上天入地在一起。 疯了，都疯了，一对疯子。林赫本以为这话暖玉必定不会认同，也许这话一出，能吓到暖玉……什么上天入地的，实在太瘆人了些。 可是暖玉却突然侧头迎上卫宸的目光。 然后，她笑了，她竟然笑了。 “二哥，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卫宸也笑着应了。 林赫觉得也许疯的不是他们，是他。他一定听错了，看错了。哪有这样的夫妻，世上哪有这样的夫妻？ 世间夫妻有多少标榜深情的，可是最终结局不依旧是劳燕分飞。 哎。 今天受了刺激，他得静静。 那边小夫妻二人发过誓，又眉目传情半晌，终于想起厅中还有个外人在呢。“林公子来访，可是有事？” 林赫怔了怔才回神。 都怪他们小夫妻，没事玩什么深情。害得他险些忘了大事。“有事，自然有事，没事谁稀罕登你的小卫府。”“便是没事，林公子也是小卫府的贵客……”这句话倒是让林赫心里舒坦了些。不过他还是觉得卫宸是疯子。 连带着把暖玉都带坏了。 第六百四十七章 圣命难违 第六百四十七章圣命难违 刚才卫宸那番话，可把他吓的不轻。如今卫宸语气再温和，话说的再好听，林赫也觉得卫宸应该归属疯子之流。 暖玉嫁给卫宸，哎……真是走上一条‘绝路’啊。“话说的再好听也没用，没事我可不敢来，来的次数多了，我也得跟你们一起变疯……言归正传，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真的要去淮阳道？淮阳道可不比济北道，凶险不说，这次连个援手之人都没有……”林赫不是个碎碎念的性子，可是今天这事，实在让他按捺不住，整个齐国，便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偏偏要卫宸去？食君之禄，朝廷便白养那些官员不成。 议和要卫宸去，平乱要卫宸去。 如今淮阳道造反了，还是卫宸。 齐国子民千千万万，怎么就专逮到一个卫宸使唤。 林赫是真的替卫宸叫屈，用便用了，总该论功行赏啊。最后是名没落着，赏没得到。反而还处处被猜忌。 他如果是卫宸，怕是要跟着淮阳道一起造反了。 也亏得卫宸能忍得…… “圣命难违。”卫宸答。 林赫冷哼。“圣命虽难违，可也要看你卫二少的心情吧。如果你不是一门心思去和齐天朔搅和到一起，本本份份的当你楚家的女婿，圣上怎么会重用你？卫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淮阳道之事，你一早便有所算计？你曾和我在淮阳道呆过两年，对于淮阳道也算知道几分。你不会觉得就凭着你那两年的见识，便真的能把平复淮阳道这场大乱吧？卫宸，你没那么天真吧！”林赫嗤笑。 他也曾呆在淮阳道，甚至比卫宸呆的时候还久。 可是对于淮阳道内情，林赫也不敢说自己多了解。 此事便是由他来做，他也不敢保证能做成。 那可是淮阳道…… 诸道之首的淮阳道。 仅靠卫宸一人，真的能顺利平乱……不是林赫看不起卫宸，实在是这听起来简直就像痴人说梦。 齐凌接管淮阳道十几年，他才离开，淮阳道便被旁人所夺。 可见那些人得有多么丧心病狂。 一个小小的卫宸，本事再大，还能强过齐凌不成？齐凌都铩羽而归，卫宸又凭什么制胜? 卫宸只是笑笑，并没反驳林赫。 林公子这心情可想而知。卫宸这等同于默认了。 心中难免气卫宸太过自傲。可事已至此，又不能不管。林公子简直想拿把剑把卫宸碎尸万段，不过在杀他前，还得先帮他度过难关……“看来你上次之所以故意和楚家闹翻，便是有此算计。其实大可不必，你直言便是，何必演那么一出，使得楚家二老伤心难过。”“不是作假，才容易取信旁人。”林赤对此不置可否。 丫头复又上了新茶。 林赫不再和卫宸说笑，语气郑重的问卫宸到底有什么打算？这次齐君不会准楚文靖同行了。 他也不会放齐凌出京。 卫宸孤身一人……怎么都这趟差事都是有去无回。 “车到山前必有路，舅舅不必担心。”一句舅舅，让林赫险些呛出一口茶。 这小子只有在有求他时，才会对他这么恭敬。 虽然唤声舅舅勉强也算合规矩。可是暖玉毕竟只是林玥琋认下的义女。如今自家长姐都不在了…… 若是唤他舅舅，怕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所以暖玉多数时候唤他师父。 至于卫宸，想听他一声唤，几乎没什么机会。暖玉并没在意卫宸突然换了称呼，她满脑子都在想卫宸这趟淮阳道之行……脑子乱轰轰的，根本没注意卫宸和林赫说了什么。卫宸眼角余光扫向暖玉，林赫会意，是他大意了，他也没打算当着暖玉的面说的太深。毕竟是个小姑娘，大事还是要避着她些的。 “罢了，你如今翅膀硬了，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说什么，也进不得你耳。要做什么，随你吧。” 林赫一副无奈的语气说道。 暖玉眨了眨眼睛，她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怎么像家中长辈在教训不听话小辈后的感慨。 以林赫的年纪，说这话实在有些别扭。 林赫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些愤然的起身。“我走了，不必送了。真是不识好人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舅舅还是先操心自己的婚事吧。”卫宸轻飘飘的回应。 林赫：“……”戏要不要演的这么全乎啊。点到便罢了，竟然还要加戏。这小子为了在暖玉面前表现自己男子汉气概，真是不惜贬低任何人啊。他堂堂林公子，也成了他的脚踏板。早知道就在大门外堵他了。何必让他有机会在暖玉面前显摆。 林赫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暖玉想去送，被卫宸拉住了衣袖。 “二哥，师父也是一片好心。” “不必了。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不必旁人操心。”卫宸有些无情的说道。暖玉怔了怔，然后在心中轻叹一声。 事情怎么闹到了这一步，她以为林赫亲自登门，卫宸便会顺势收起满身的刺，和林家重修旧好呢。怎么最终却了个林赫甩袖而去的结果。 见暖玉不开口，卫宸笑着凑到暖玉近前。 本想偷个香，不过暖玉侧了侧头，卫宸亲了个空。没能成功偷香，卫二少表示很不高兴。 “你要为了个外人和我闹吗？” 什么叫外人？ 闹？她什么时候和他闹了。暖玉觉得卫宸有些不可理喻。以前卫宸从来不会这样的，不管做什么，都以她的喜恶为首。最近他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他和楚家闹翻，都没对她解释过一句。 信任二字，说来简单，要做起来，真的很难。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甚至不会多问一句。 前一刻，当着林赫的面，他们还说着生死相许的话。 可此时，他却阴沉着一张脸，指责她胡闹。 暖玉不相和卫宸生气，她心疼他，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想必卫宸心里也不好受。 深深吸了一口气。暖玉轻声开口。“二哥也累了吧。先去歇着吧。我去看看彦儿。” 暖玉说完，刚要转身，卫宸一把拉过她，不由分说把她揽进怀里…… 第六百四十八章 月色佳人 第六百四十八章月色佳人 “娇娇儿，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凶你。” 暖玉心里一酸，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整个小卫府，都由她来掌管。 不管她做了什么决定，卫宸从不过问一句。这样的日子，已是多少女子望尘莫及的。想必外面发生的事，使得卫宸心情也不好，所以他说话冲了些罢了。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暖玉摇摇头。“……是我不够体谅二哥。二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的。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永远相信二哥。” 这话听在卫宸耳中，无异于甜言蜜语，卫宸不由得在心中轻叹。 他行事确是太过，这世上也只有暖玉会不问缘由的信她。 很多事情，还不到开口的时机。他刚刚是怕暖玉对于林赫突然告辞生疑，口无遮拦了些。 可最终却是暖玉认错。 明明他发过誓，必不让暖玉伤心的。 想到这里，卫宸缓缓把暖玉拉进怀里。正是傍晚时分，晚霞透过半开的木门射进屋中。 直直照在暖玉身上，卫宸突然觉得暖玉漂亮极了，他一直知道他的小姑娘倾国倾城，可是这一刻，卫宸觉得，自己能娶到暖玉，实是三生有幸。 前世，估且称为前世吧。 他前世做了那么多恶，今生竟然还能这样圆满…… 他之幸。 “让二哥抱抱，一会和你一起去看彦儿。” 暖玉闷声点头，也不知道卫宸怎么突然间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卫宸这人，向来是言出必践的。这样的人，其实挺简单的，因为那些凡世间的情情~爱爱，他压根不在意。所以他行事，才能做到冷静自持。 怀里抱着暖玉。四周一片静好，卫宸觉得疲惫了一天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很美好的感觉。 如果可能，他真想抛开一切，只把暖玉抱在怀里，然后便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可是，不能。 有些事，不进则退。如今便是他想退，也没有机会了。 “暖玉，不必担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暖玉脑袋缩在卫宸怀里，卫宸这话说完许久，暖玉才轻轻点了头。“……我总是信二哥的。” 卫宸依旧没有对暖玉多说什么。 晚些时候，二人去了书房，和齐彦一起用了晚膳，卫宸又指导了齐彦的功课，给他布置好了课业。便是他不在，他也知道要学什么。卫宸做这些的时候，暖玉便静静在一旁看着。 如果时间能停止在此时，该有多好。 这里有她的爱人，她的兄弟。 齐彦对此丝毫不知，只是觉得今天卫宸话尤其多，自家阿姐话尤其少。 卫宸最近忙，齐彦已经习惯卫宸一下给他布置多天的功课了。虽然这次似乎比哪次都多些，不过彦小娃也没在意。 见自家阿姐在一旁始终没开口。彦小娃觉得寂寞了。 “阿姐，你说过，我若是功课做的好，你便陪我回淮阳道看父王。我最近功课做的都好，卫……姐夫可以证明。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淮阳道？”彦小娃暗道好险。他和卫宸习惯名姓相称，卫宸唤他齐彦，他也唤卫宸名字，卫宸似乎并不在意。只同他说，有朝一日，他若强过卫宸，便可以吩咐卫宸替他办事。总之，彦小娃为了那个宏伟的目标，始终努力着。 虽然眼下离那目标还远了些。不过他天天学，时时学，加以时日，一定能超过卫宸的。 不过在暖玉面前，齐彦向来表现的十分乖巧。 自然不会直呼姐夫句讳。 暖玉回想，似乎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彦儿想家了？” 提起家了，齐彦脸上神情有些黯然。卫宸抬眼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复又低头批示齐彦写的字。 齐彦起身凑到暖玉身边。 “……有些想了。我更想父王。阿姐，父王怎么不来接我？” “彦儿不是答应过你父王吗。等学好本事，便回淮阳道。你如今才学了你姐夫几分本事？” 提起这个，齐彦有些脸红。他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可是和卫宸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牛身上一根毛……“那是姐夫太厉害了，再说我还小。阿姐，我想父王了，阿姐什么时候带我回淮阳道？”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可是齐彦都不能出这个小院子。 更别说玩闹了，小厮根本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 齐彦知道自己不能轻意出院子，可是这样等同于被禁足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暖玉也知道这对齐彦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了。可眼下，还不能放齐彦在府中乱闯。暖玉有些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齐彦。 她根本说不出回淮阳道的日子。 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送齐彦回淮阳道的那一天。 这时，一旁的卫宸开口道。 “……很快了。年前便应该有消息了。到时候让你阿姐陪你一起回淮阳道。” 齐彦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信便算了。”卫宸说完，复又低头。 齐彦马上拉话。“信，我信，姐夫的话，我向来信。” 这时候又喊上姐夫了，卫宸抬头看了一眼人小鬼大的齐彦，轻轻摇摇头，决定不理会小娃，让他们姐弟去思量吧。 齐彦果然叽叽喳喳的和暖玉说起话来。“阿姐，你听到了吗？我们要回家了……阿姐，你还没去过淮阳道吧，我告诉你，淮阳道可漂亮了。王府中有个水塘子，很大。里面养了很多鱼……我们回去可以偷鱼烤来吃，可香了。还有……” 虽然小娃声音有些吵。 可是卫宸的唇角还是缓缓勾了起来。 他喜欢这种感觉。有烟火气，像一个家。 安抚好齐彦，又看着他睡下，暖玉和卫宸这才起身回函玉苑。 二人经过园子，此时园中菊花初婝，在月光下，身姿聘婷……暖玉几乎看痴了。“二哥，真漂亮。”暖玉护在暖玉身边，含笑点头。暖玉在看花，卫宸在看暖玉。 在卫宸眼中，什么花也不及身边的姑娘。 “二哥，你怎么想到修这么一个大园子的？”暖玉突然好奇的问道。 “你喜欢花。”原因很简单，暖玉喜欢花，他便力所能及的修个大园子。暖玉喜欢什么，他总会捧到她面前…… 第六百四十九章 往昔 第六百四十九章往昔 多朴实无华的四个字，可听在暖玉耳中却觉得连带着心房都跟着一热。小时候，卫宸还没离开卫家，她也还是卫家三小姐的时候。那时候她总缠着卫宸，卫宸对她却是淡淡的，最初时候，根本不理会她，她愿意跟便跟，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回想起那时，暖玉都惊讶于自己的厚脸皮。 人家都说烈女怕缠郎，到她这里整个反了过来。 她已经记不清当初都说过什么了。不过大体上她喜欢的东西，她都在卫宸面前说过了。 而且说过不止一次。 她说过即忘，可是卫宸一件件，一桩桩竟然都记在了心底。 小到衣裳的样式，各色点心，大到院子布局，园子里选的花，都是她喜欢的。难怪嫁进来的第一天，她便觉得这里便是她的家。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 所以，不管他心中有什么打算。 她都会信任他。就像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也会永远信任她。只要她说的话，他从不质疑。哪怕她说自己有一个前世，他也从未怀疑过，反而会心疼她，对她好上加好…… “……在想什么？”见暖玉不开口，卫宸柔声问道。 “在想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我是不是挺讨人嫌的？二哥是不是特别烦我？” 小时候啊。卫宸想了想，然后笑了。“最初是奇怪，我和你在家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怎么突然对我示起好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丫头又要捉弄人。你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淘气鬼……” “哪里淘气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姑娘。”暖玉有些心虚的回嘴。 这辈了她确实没怎么捉弄卫宸，那是因为想抱卫宸大*腿。可是上辈子……似乎，也许，大概是没少捉弄卫宸的。还有刘妈妈，她记得自己似乎还曾把刘妈妈气哭过，当然，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如今的她可是把刘妈妈当亲人的。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暖玉，也不开口反驳。 这可比他直接开口杀伤力还要大，暖玉在卫宸有些戏耍的目光中，难得的脸红了。 “二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小时候不听话吗？” 卫宸摇摇头。 伸手揽过暖玉。 这里是小卫府，是他们的家，便是他们亲近些也不怕什么。反正没谁敢多长眼睛，多长一张舌头。暖玉初时被惊到了，而后看到四周都是花，丫头小厮的不见一个，也便坦然了，身子放松，任由卫宸把她揽进怀里。 “自然听话，我家娇娇儿最听话。记得小时候祖母罚我跪祠堂吗？你夜里来给我送吃的……” “怎么可能忘。那时候二哥对我特别凶。” 卫宸轻轻侧头，唇碰到暖玉额头。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闪开了。还没等暖玉脸红，卫宸已经直起身子，拥着她徜徉在花间。“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摔坏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起来。你要知道，你以前……可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 卫宸说的是暖玉六岁前。虽然兄妹接触不多，不过卫三小姐被卫老夫人纵出来的刁蛮，卫宸已经有幸见识过了。所以当初暖玉来缠他，他才会觉得奇怪。 最初更是十分抵触。 见打不得，便冷脸以对。可是在他的冷脸下，她竟然依旧……唔，勇往直前。 当时他还暗中佩服她，觉得小姑娘勇气可嘉。 她夜里来祠堂给他送点心，他也认为她居心不*良。直到他伤了她……往事历历在目，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回想起来，倒像是缘份早已天定。 六岁的暖玉，便给自己找了个小夫君。 那时候十几岁的小少年，也早早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妻子。 原本以为是兄妹，这份喜欢，他要深深埋在心底。 这一生，注定求而不得。却不想老天怜悯，暖玉只是卫家收养的女儿……最终，他如愿娶她过门。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可是卫宸已经觉得此生很圆满了。便是真的有个万一……其实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卫宸侧头看向暖玉，今晚是十五，月光高高挂在头顶。暖玉也正好侧头看向他，两个目光相碰，然后卫宸笑了，其实不必多说了。他在想什么暖玉怎么会不知？暖玉知道，所以这一趟淮阳道之行，是凶是吉，其实不重要。 如果没有暖玉。 他会为了名利不择手段。 如今有了暖玉，他虽然暂时做不到爱屋及乌。不过他会努力学，学着去在意。去在意除了暖玉外的人。 楚家，林家。 那些把他当成亲人的人。 所以这趟淮阳道之行，便不是为了暖玉，为了楚家，为了林家，为了暖玉生父齐凌，他也不能退缩。 何况事已至此，便是他想退，齐君也不会允许的。 卫宸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有些事情，他原本想瞒下的，可是楚家，林家视他为至亲，礼尚往来，他若还像以前那般，心里只在乎暖玉一个，旁人是死是活他压根不在意……暖玉会不会失望？不，她不会失望，她只会伤心。因为前世的他便是那样一个冷血的人。 如今，他有了她。 再不是前世那个众叛亲离的卫宸。 所以，暖玉喜欢的，在意的，他也要喜欢，要在意。 爱屋及乌。活在世上，不能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还要有亲人，有朋友。 那些在意他们的，他们在意的人。只有大家聚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乐的，了无遗憾的人生。 “暖玉，谨妃在宫中……” “姑姑出事了？难不成陛下不顾一切，要对姑姑下手？” 暖玉也不知道自己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只是听卫宸开口提起谨妃，原本美好的气氛瞬间化为乌有。 母女连心。她一直心疼谨妃。 她过的太苦了。何况齐君还知道了那些隐情。她在宫中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 “你先别急，听二哥说……齐君不会轻意对谨妃下手的。咱们的应对之法还是得当的。只是，这样更是刺激了齐君……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行事，暗地里对谨妃自然是怀恨在心的。” 第六百五十章 迎合 第六百五十章迎合 暖玉让自己镇定下来。 卫宸既然开了口，便是已经有了打算。 暖玉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再加上对卫宸知之甚详。脑子只稍稍一转，便想通了一些事。 卫宸原本没打算开口的。 他知道一些事情，事关谨妃。可是他说出来，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以他的性子，并没打算说出来。 暖玉一直清楚卫宸表面上表现的再多温和，其实他骨子里就带着薄凉，上一世对卫家人如何，便能看出他其实有多薄情冷血。 这其中自然有卫家的关系，卫家从卫宸出生，便没给过他温情，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温情，什么是亲情。 因为没有教他…… 小时候，刘妈妈告诉卫宸，要想填饱肚子，便要忍着。 因为刘妈妈性子软弱，她带大的卫宸，性子会是两人极端，要不极端软弱，要不极端无情强横。 上辈子的卫宸属于后一种。 极端的无情强横。 眼前的卫宸…… 虽然称不上无情，便这‘情’，似乎都倾注到了她身上。 对除了她之外的人，暖玉看不出卫宸有几分真‘情’意。 哪怕谨妃是她生母，在卫宸眼中，也就只比陌生人亲近一分吧。怕是还不及楚家上下，毕竟他和楚家打过一阵子交道，楚家上下待他至亲。他也会学着还上几分。 可他压根没见过谨妃…… 又能对谨妃有几分真情实意呢？ 他之所以关注着宫中，是因为她在意。如果有发事好生，卫宸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的告诉她。可如果事情不尽如他意，说出来也徒增她的烦恼，他便会本能的选择三缄其口。 他为什么又说了出来呢？ 终究，此时的卫宸和上一世不同。 在他心中，虽然不能像别人那样本能的把亲人放在重要的位置，便好歹有了一席之地。 他能做到这一步，暖玉已经十分感动了。终归，他是卫宸啊。前世那个毫无人性，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死于刀下的卫宸。 “他对姑姑做了什么？”暖玉听到自己轻声问道。 卫宸听暖玉语气不再那么急迫，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暖玉反应太过，他会后悔自己开口的。 如今看来，这事告诉暖玉，应该不算坏事。 “……无非是夫妻间的事。偶尔或许激烈些……你放心，谨妃没有性命之忧。” 暖玉并非不解人世的小姑娘。自然明白卫宸话中之意。 这事，乍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就像卫宸所说，总也伤不到性命。可是，她是有过亲身体会的，那种事，本就应该和心爱之人做。齐君即非姑姑心爱之人，如今再加上已经确定齐君知道了隐情，还有卫宸的应对之法。虽然保全了谨妃和楚家。 可是齐君如何甘心？ 他可是皇帝，这样的哑巴亏，他便是强行咽下，也不会放过谨妃的。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只要谨妃保住小命，齐君不能公然伤害她。谨妃在宫中便能平安度日。 “二哥，姑姑太苦了。” 暖玉没天真的求卫宸救谨妃出火海……因为她清楚，这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只是让楚文谨这么呆在宫中，也是暖玉不想看到的。 卫宸在：“……”暖玉还是伤心了。所以他刚才为什么没有管住自己的嘴？难道月色太好？ 卫宸其实有些后悔，不过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一个大男人，行事理应果断。没什么悔不悔的。他也曾暗中想过救谨妃，虽然这救的涵义广了些。不过有齐凌在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会有办法的。二哥答应你，一定会救出谨妃娘娘的。” 暖玉根本没当回事，只当卫宸在安慰她。 直到二人回到屋里，卫宸竟然细细和暖玉说起如何搭救谨妃出宫。这其中竟然还有齐凌……暖玉终于确定，卫宸那句安慰不是随便说的。他是真的打算去施为。 “二哥，是不是太危险了？” 楚文谨是宫妃，不管她是不是隐瞒了齐君，都改变不了她宫妃的身份。 除非死，不对，便是死，她也要葬进皇陵的，楚家也领不回她的尸首。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可不是乱说的。 “事在人为。富贵险中求，不算什么。”卫宸大气的一挥手，示意自己能办到。 哎。暖玉叹气，似乎她能卫宸带来的都是麻烦啊。 本以为只要跟在他身边，他富贵了，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她进火坑。最初，她真的只打算借着小庇护的。 可是如今…… 她所有的事，卫宸都替她背了。 她日子过的安稳，整个小卫府以她为尊。 她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不必看长辈脸色，不必晨昏定省。 可是卫宸却是早出晚归，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这其中，有多少她直接或是间接带来的麻烦，暖玉简直不敢去算了。“娇娇儿，二哥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烦心的。是希望你知道二哥在做什么，进而不再胡思乱想。二哥既然开了口，便一定能做到。你只管看好咱们小卫府。这里是咱们的家，二哥不管走多远，也一定会回来的。” 暖玉红着眼睛点头。 时间不早了…… 二人洗漱过后歇息。一般这种时候，都是卫宸极喜欢的。 而暖玉多半是半推半就。即不会迎合，也不会推拒。反正这种事，她除了前几次有些不适，后来便没什么感觉了。卫宸既然喜欢，由着他便是。 卫宸对此其实十分不满。 他更希望暖玉和他一起沉*沦……可是暖玉毕竟还小，才及笄的年纪，实在难以应付他的所需。 所以多半，都是卫宸在兢兢业业的耕耘。暖玉手软脚软全身软的任由卫宸施为。可是今晚，暖玉却主动解开了衣襟…… 哪怕只是几个盘扣，也足够卫宸血气上涌了。 他甚至语气有些不急。“娇娇……你不必的。”不必为他做到这一步。 他从不觉得暖玉应该理所应当的服侍他。 相反，能娶到暖玉，卫宸已经满足。 哪怕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沉沉的睡上一觉，对卫宸来说，也是一种极致享受。 第六百五十一章 缘定三生 第六百五十一章缘定三生 以前在卫家时，那时候暖玉还没‘出现’。 他总在想，上天为什么要他生在世间。有父有母，和无父无母一样。家中明明兄弟姐妹数人，可没谁会和他说一句话。 他明明是卫家二公子，可是过的日子连护卫小厮都不如。 此时他明白了，老天待人何其公平。 少时的苦，都是为了如今的甜。 “娇娇儿……这辈子，下辈子……都别离开二哥。” 最后那一刻，卫宸在暖玉耳边嘶哑的说道。暖玉小脸潮红，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不过出于对卫宸的信任，问题话音落下，她便轻声应了。 那一刻，卫宸觉得便是立时死了，也无憾。 暖玉累极，靠在卫宸怀里很快沉沉睡去，卫宸却了无睡意，怀中姑娘玉白如雪，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一阵阵热意上涌，卫宸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若不是顾虑到暖玉，他真的想便这么和暖玉一直到天长地久。 告诉了暖玉楚文谨近况。 卫宸发觉自己和暖玉似乎更亲近了一分。 反正暖玉的反应，真的让卫宸愉悦极了。成亲后，夫妻之事暖玉虽然从不拒绝，可也不反抗。这种极美之事，自然是夫妻琴瑟和鸣更让人喜欢。就像今晚…… 想到刚才的暖玉，卫宸唇角缓缓勾起。 便这么保持着这个弧度，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和往常一样，暖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卫宸早已出府。 想到昨晚，暖玉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热意，随后才发现，卫宸应该帮她擦过身子了。昨晚实在太累，最后她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种感觉…… “夫人，您要起身了吗？”就在这时，芷香突然挑起了帷幔。 然后，主仆两人都是一滞。 暖玉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半拥着锦被，身上虽然穿着中衣，可是……chuang铺凌乱，比以往哪天都乱。这一眼看去，便知道昨晚……至于芷香，则是觉得只一*夜不见，自家夫人怎么变的更漂亮了。 简直是艳若桃李，就连她看了都控制不住的想多看两眼呢。 那抱着锦被的模样，看的人心里发痒。 “发什么呆，还不快服侍夫人洗漱。”芷云摇了摇头，打断主仆两人的‘含情脉脉’。 芷香这丫头，怎么越发的笨了。 这成了亲的和不成亲的当然不一样。没看到早上爷的神情简直如沐春风吗？ 那自然是昨晚十分旖旎了。 小夫妻情深，这自然是极正常的，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芷香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竟然看自家夫人看的发呆，赶忙服侍暖玉换衣，芷云只淡淡看了一眼chuang铺，然后浅笑的将铺被换下，换了张素粉的鸳鸯戏水上去…… 暖玉从铜镜中看到那戏水的鸳鸯，刚刚退下的红意忍不住又爬上了脸颊。 用过早饭，秋莹挑了帘子进来。 “夫人，毛金来了。” “带他去偏厅，你先招待着。”知道秋莹和毛金有阵子没见了，暖玉特别这样安排。秋莹点头，红小脸转身去招待毛金。 “夫人总是偏心秋莹。哪次毛金来了，都是秋莹去招待的。传话也只让秋莹去。”芷香在一旁嘟着嘴抱怨。她也不是真的计较什么，只是习惯性的抱怨。暖玉三个大丫头，其实要说亲近，芷香应该排在第一位。她最高来到暖玉身边，在卫家时，始终是芷香陪在她身边，芷云多数时候留在院中照应。秋莹是最后来的。 可是暖玉多把事情交给芷云和秋莹，芷香则闲的很，她其实也很想帮暖玉啊，只是自家夫人向来不把事情交给她。 暖玉似笑非笑的看向芷香。然后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莫不是移情别恋看上毛管事了？” 芷香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毛金哪里有王述好？” “既然毛金不如你的王管事，我让秋莹去招待有什么不对？” 似乎，挺有道理的。芷香想，可是，又似乎有哪里不对。“这不是谁招待的问题，而是夫人只相信芷云和秋莹，从来不相信奴婢也能办好事。夫人，奴婢从小跟在夫人身边，和夫人最是贴心，夫人也给奴婢分派些事情做吧。” “……也好，既然你主动请命。以后府外的事情都交给你。我一会便吩咐秋莹，把她手中的账目也都交给你……你若是拿了账本，要见王述，便需请示了。你们一个管着内院，一个管着外院，需要避嫌了。还有月中发放用度，用末对账消账……以后府中每季添些什么，你都写在本子上交给我。不能有遗漏。每月进和出的银子要对上，如果对不上，要从你月银里扣除。还有……” 芷香初时一有惊喜。觉得自己终于可堪大用了。可听完暖玉说的话，她顿时泄了气。 不能和王述私下见面…… 还有整天和账目打交道…… 还要绞尽脑汁想着每季都要添什么，还要写在本子上…… 她想起自己那蜘蛛爬的字。这些便罢了，她对账目一点也不灵通，若是短了银子，还要自己补。 这怎么想，都是亏本买卖。 眼见着暖玉便要开口唤人，芷香赶忙上前阻拦。“奴婢和夫人说笑呢，说笑呢……奴婢还是跟在夫人身边，寸步不离的服侍夫人吧。至于那些事，还是秋莹姐姐辛苦些料理吧。我们都是奴婢，也不必分谁重谁轻，都是替夫人办事，不过分工不同罢了。再说，奴婢三天不见王述，会吃不下饭的。” 暖玉笑笑。 芷香这小心翼翼求饶的神情，愉悦到她了。 这丫头就是个开心果，心情不好了逗一逗芷香，立时阴转晴。 三个丫头，各有分工罢了，都是她的左膀右臂，都一样重要，哪个她都舍不得。 待暖玉去见毛金时，芷香对秋莹非但不羡慕，已经是满满的同情了。又要看账，又要对账，还要府里府外的跑，关键是账目错了，还要自己赔银子。真是个苦差。比起来，还是她的差事最轻松。每天只管服侍夫人。“秋莹姐姐，你辛苦了。”所以芷香见到秋莹，语气凝重的问了声好。秋莹一头雾火，不知道这丫头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第六百五十二章 高高在上 第六百五十二章高高在上 秋莹一定不会想到，不过是自家夫人逗了逗芷香，便把这丫头吓的不轻。见到暖玉，毛金起身行礼。秋莹和芷香立在暖玉身后。毛金坐在下首。“不必多礼。毛管事今天来，可是铺子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铺子无事。进账比上一季多了两成。是……是属下看到卫双双了。” 毛金匆匆看了一眼秋莹，然后老实回道。 秋莹果然面色微变。不过暖玉在前，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心里暗怪自己怎么就没问问毛金的来意，她和毛金见面次数不多，她觉得毛金踏实勤恳，是个过日子的，毛金觉得她稳重，服侍夫人这么多年，是个精细的。再加上夫人若是有消息传达，都交给她。时间久了，她和毛金越发的熟悉。两人渐生好感…… 秋莹自然讨厌卫双双。 可是也知道毛金和卫双双，似乎曾有过那么几分情意…… 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先来后到。那是她和毛金相识之前，所以秋莹也没去计较过。 可是毛金明明知道卫双双蛇蝎心肠，竟然还在暖玉面前提起，秋莹的脸色沉了沉。 相比秋莹，暖玉脸色倒十分平静。如今的卫双双，在她眼中还真的不算什么，和卫双双计较，她都嫌自贬身份呢。 暖玉不开口，只等着毛金道明…… 毛金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年前卫家将卫双双母女送回了阮家。卫家得势时，阮家自然想尽办法巴结。如今阮氏被卫家休弃，阮家再也不能借卫家之势……似乎生意还受了些牵连。阮家迁怒她们母女，美其名将她们养在别庄，实则是让她们做些下人活计……” 毛金说到这里，暖玉身后的芷香已经按捺不住了。“毛管事，听你这语气，你还挺心疼那个卫双双……” 毛金神情微变。 不过也没有开口反驳。 秋莹表情漠然的看向毛金，并没有开口质问。“属下只是觉得她们以前好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去做粗使活计，委实有些难为她们了。” 暖玉点点头。 示意自己听到了，毛金见暖玉神情和缓，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提起卫双双母女而生愠，不由得表情轻松了些。然后继续道。“……她们偷偷逃回京城。没有落脚之地……属下便想着能不能让她们在铺子里打个下手。她们说不要饷银，只要填饱肚子便好。”最后一句话，毛金声音变小，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办的不漂亮。 可是，两个女人一起在他面前哭。 她一个大男人，实在招架不住啊。 最终只得硬着头皮来求暖玉了。 暖玉没有开口，脸上神情依旧，倒是芷香，一脸的愤愤之色。“……当初她们母女怎么加害我家夫人的。若不是夫人福大命大，还能有命在？当初她们对夫人毫不留情，如今落魄了，便求到夫人这里，竟然还妄想夫人不计前嫌。毛管事，你当真是被鬼迷心窍了。” 毛金见暖玉不理会他。 不由得有些焦急的去看秋莹。 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咯噔。 在毛金心里，秋莹一直是个温柔的姑娘。性子恬静，而且最是讲理。 和秋莹在一起，毛金觉得特别身心放松。似乎有秋莹在，一切都能打点好，根本不需他烦心。他以为秋莹能明白他的苦衷。 卫双双母女固然可恶。可眼下她们母女确是走投无路…… 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不帮一帮她们。这对暖玉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救下卫双双母女性命。 可是…… 他似乎做错了。 因为向来对他和颜悦色的秋莹，竟然冷着一张俏脸。“秋莹，你帮我求一求夫人。” 毛金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秋莹抬眼看了一眼毛金。然后复又低下头去。 “毛管事，你难道忘了当初卫双双是怎么欺负秋莹姐姐的？” “我没忘。我也觉得她们母女落到这个地步，是她们咎由自取。只是她们一介女流，流落街头必定下场凄惨……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积些福报。” 在暖玉看来，卫双双母女去留不重要。 便是放她们一条活路又能如何……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京城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多了，如果一定要仗义疏财，她宁愿救个素昧平生之人。也不会把银子白白扔给卫双双母女。 并不是记仇，而是觉得无趣。她根本懒得理会卫双双母女。 “……把人送去卫家。至于卫家要如何处置，便和我无关了。”最终，暖玉开口说道。 “夫人，便是卫家将她们母女交到阮家人手上的。”毛金解释道。 暖玉挑眉。 “这与我有什么相干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应该去打听一下小卫府的名声……好了，下去吧。这种小事，以后不要来扰我。芷香，送毛管事出去。” “是。毛管事，请吧。还看什么？看秋莹姐吗？你真是个棒槌……”毛金不坏，相反的，他还是个憨厚的。可就是太憨厚了，反倒显得有些蠢了。 毛金一脸落寞的随着芷香出了门。 这时候芷香才开口。“夫人，奴婢代毛金向夫人请罪。” “小事罢了，毛金心眼不坏，只是性子太过敦厚木讷了些。你以后进了门，好好管一管便是了。” “夫人不会怪罪毛金？”秋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倒不是生毛金的气，他那人性子如此。 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当初也是看中了他这点。只是有时候，也真是气人。 “怪他什么？要怪，也怪卫双双母女巧舌如簧，想必她们母女在毛金面前痛哭流涕，演了好大一出悲情大戏。放在几年前，她们母女还能伤我，如今，我不和她们计较，已是我宽厚了……你派人盯紧些，要确保毛金把卫双双母女送回卫家。便说是……二少爷让送的。老夫人便知道如何处置了。”秋莹应下。 晚些时候，秋莹便来报。 说是毛金已经把卫双双母女亲自送回卫家。 卫双双母女在轿子上又哭又闹的，卫家又闹了一次大笑话。 第六百五十三章 快来撩拨 第六百五十三章快来撩拨 暖玉没有打听卫家如何安置卫双双母女，不过当晚卫宸回来，便给她带了消息回来。卫宸今天下朝后去了翰林院。 虽然都在传他要领兵前往淮阳道平乱。 不过皇帝一天没下旨，他就还是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里的‘秀才’们，其实舌*头也挺长。有和卫家离的近的，将那场大戏从头看到尾，然后添油加醋说给了卫宸。大家都知道卫宸早就被卫家逐出家门了，据说卫家族谱上都没有卫宸的名字。可见那卫家多么薄情寡义……那人之所以大肆宣扬，也有替卫宸打报不平之意。 要知道卫宸最近可是齐君眼前的红人。 和齐天朔同进同出。 平常人想入宫，那无异是痴人说梦。便是侥幸有机会入宫，怕是那人得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进宫前也会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可是卫宸进宫就像回家……这样说虽然有失分寸，可在大家看来，卫宸入宫真的很随意。 虽然六皇子名声不佳。可得皇帝欢心啊。 便是太子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所以卫家的事，那人才会用一幅替卫宸打报不平的语气，把卫家当成一个笑话来讲。 据那人说，卫家那位被休的夫人，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女儿被人塞在轿子里送回了卫家。那对母女在轿子里大放厥词，尤其是那个女儿，骂的十分难听。如果不是知道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只听她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个市井泼妇。 她还提到了如今的卫少夫人，楚家的小姐。 说楚家小姐忘恩负义。 当初若不是卫家收留，她哪有今天。如今她回到楚家，成了千金小姐，便不理会养母死活，还把养母的亲女视如洪水猛兽，说暖玉当初明明占了她的位置，她九死一生回到卫家，暖玉还仗着当时得卫老夫人欢心，欺压她。总之，卫双双一点也不嫌丢人，走一路说了一路。 似乎卫家那位被休的夫人几次阻拦，却拦不往卫双双那张嘴。 “……毛金把人送到门外，卫家大门紧闭。卫双双吵闹一路，还几次诬蔑于你，真的惹怒了毛金。他让人将卫双双母女手脚绑上，便把那母女二人扔在了卫家大门正中。”卫宸一边宽衣，一边淡淡说道。暖玉觉得惊奇……“毛金当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她倒不是怀疑毛金。只是毛金那人性子本就憨厚，以前和卫双双还有那么几分说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次也算是给毛金一个彻底了断的机会。 毛金果然没让她失望。 这次事情做的十分果断。 暖玉只要想到卫双双母女被绑了手脚扔在卫家大门前，就觉得善恶到头真的终有报……人活在世，还是与人为善的好。“最后呢？难不成卫家任由卫双双母女在门外丢脸。”“卫瑞开门将人扶了进去。”阮氏毕竟是卫瑞生母，卫瑞这样做，倒也在情理之中。 “卫双双母女回到卫家的消息，想必不出三天便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卫美玉和卫秀玉一定会回卫家。阮氏毕竟是她们的生母。若是卫家姐妹来访……暖玉，不要委屈自己。”卫宸不会阻拦暖玉和卫美玉卫秀玉往来。暖玉在卫家时，卫家姐妹始终对暖玉极好，便是知道了她并非卫家骨肉，也从未疏远过她。 “二哥放心。大姐和二姐便是来，也不会替卫双双母女求情的。二姐怕是还会大骂卫双双是个扫把星。”卫双双没回卫家前，卫家勉强也算是家和万事兴。那时候卫夫人虽然对她冷淡，可也不会不顾身份的责难于她。 直到卫双双归来。 卫夫人觉得亏欠女儿，便由着卫双双胡闹。 卫家亏欠她，卫夫人亏欠她。 也许世人觉得暖玉也理所当然的亏欠她。 可是暖玉觉得自己很无辜，因为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以为自己是卫家的孩子，卫夫人是她的生母。母亲从小不喜她，她也会觉得委屈。 至于重生后，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卫夫人亲女。 渐渐把母女亲情看淡了。 可卫双双遗失在前，卫家收留她在后……“二哥自然放心，我家娇娇儿如今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卫宸笑的别有深意，暖玉突然便想到了昨夜。 暗夜中，卫宸情动时，几次说她是妖精。 这不是个好欺负的，似乎意有所指啊。“二哥若是觉得……不好。我以后不去撩拨二哥便是。” 不是只有卫宸一人会用以退为进的，暖玉也会用。果然，卫宸借机逗一逗暖玉，没想到弄巧成拙。回想起昨夜，卫宸觉得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 撩拨…… 这词用的真妙。 “好，好，娇娇儿做什么都是好的。尤其是……撩拨。娇娇儿，晚些时候，你再撩拨二哥几次可好？” 暖玉红着脸瞪向卫宸。 卫宸不为所动，不仅不觉得自己话说的过份。反而颇有几分洋洋自得。 暖玉泄气。 不知道卫宸怎么能顶着那么一张脸，做这么厚脸皮的事。可是，不得不说，卫宸夜里沉迷的几近疯癫的神情，也愉悦到了她。 暖玉本是个脸皮薄的，此时，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好……” 卫宸脸上难掩兴奋。 催促着暖玉快些洗漱。 以至芷香和芷云一头雾水。这才什么时候？以往这时候公子会看书写折子，夫人或是陪在一旁，或是去内间雕玉。 不过主子吩咐，当丫头的自然尊命。 丫头们服侍着暖玉洗漱，换上中衣。 离开前，暖玉突然叫往了芷云。“去告诉秋莹，毛金做的很好。让她不必生毛金的气……”芷云还不知道卫家发生了什么，不过暖玉既然开了口，定然是卫双双母女之事有了眉目。 今天秋莹一整天都郁郁寡欢。 如今夫人开了口，想必秋莹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丫头退了出去，带上门。 卫宸有些迫不及待的揽了暖玉进了内间。 帷幔放下，烛光摇曳……美人蹁跹，公子如玉。 好像时间已到了尽头，要抓紧这最后一分一秒。 沉*沦。 要拥抱着彼此，誓死不放。 第六百五十四章 阮氏自绝 第六百五十四章阮氏自绝 汗打湿了额头。 暖玉微昂着头，露出纤细的颈。 很美，美的卫宸不知道怎么形容，脑海中一片混沌。闪亮，黑暗，乍亮，暗沉。 那种感觉，言语已经贫瘠。 卫宸想醉死在此时…… —————— 小卫府中一片静谧，似乎连空气都吐露着花的芬芳。可卫家，却是鸡飞狗跳…… 白日里卫瑞接到消息，说是母亲的妹妹被人绑了手脚扔在门外。 卫瑞急忙前去查看，一看确是自己的母亲。 离家不足一年，可是母亲竟然憔悴至此。卫瑞虽然不算个孝子，可也做不出对生母视而不见的事来。最终，他还是打开了府门，让人把阮氏的卫双双扶进府中。 对于卫双双，卫瑞称不上厌恶，可也绝对没有喜欢。 如果一定要形容，陌生人似乎更合适些。 他只知道，母亲为了这个幼妹，几乎是众叛亲离……卫瑞其实有些不理解，他的印象中，母亲始终是矜持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一个神情，便是连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永远是相同的。可自从卫双双归来，母亲行事越发的偏执，不管卫双双做什么，母亲似乎都纵容。 不管卫双双做的事多么过份，母亲似乎从未指责过一句。 即便对卫双双心存愧疚，可当年，谁也没想到卫双双会丢。 如今找回来了，好好待她便是了。何必处处纵容包庇。 以至如今…… 卫瑞自觉让阮氏的卫双双入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卫家还养不起两个闲人？何况还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却没想到，这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卫家闹了个不可开交。 先是其妻张秋。张氏自成亲后，一直就有些看不上阮夫人这个婆婆。卫瑞和她提起过，把当年父亲一气之下给母亲写了休书之事说给了张氏听。只是小夫妻间的闲话家常罢了，卫瑞压根没有多想。可是张氏却在心里鄙夷阮氏……都被休了，还赖在夫人不走。 在张秋看来，如果男人连休书都写了。 再留在夫人也是自取其辱。 而后又传出阮氏被卫家赶出家门，当时家书是卫老爷写的，说卫夫人和卫双双再次陷害暖玉。 实在蛇蝎心肠，卫家再留不得这对母女。 卫瑞那时候不在京城，便是焦急，也无计可施，再加上张秋的劝解，渐渐的卫瑞也便看开了。 可是如今母亲便在眼前，卫瑞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卫瑞扶着卫夫人，身后跟着卫双双。 迎面正碰到张秋由丫头扶着走出花厅。一见卫夫人，张秋脸色立时一沉。然后丝毫不顾卫瑞的脸面，大声斥责卫瑞糊涂。 卫瑞也怒了，张秋平时不给他脸面就算了，可阮氏毕竟是他的生母。 可是张秋在卫瑞面前嚣张惯了，再加上卫瑞如今无官无职，在家纯属吃闲饭的，根本不敢和张秋对峙。 阮氏白着一张脸，觉得即难堪又委屈。 最终卫双双站出来和张秋对骂。 张秋同样不是盏省油的灯，骂起人来丝毫不逊色于卫双双。 两人演了好大一出市井泼妇戏码。卫双双最终疯了似的上前，丫头们拼命相拦，还是让卫双双推搡到了张秋。 张秋后退了两步，绊到了门槛。身子一歪，撞到了门板上。然后张秋开始哭天抹泪，大叫着要丫头找郎中。 卫瑞也吓到了。 卫双双也不再嚣张了，吓得躲到阮氏身后。 郎中很快寻来，和郎中一起来的是卫老夫人。 卫老爷出门了，已派了家丁去寻。 又好一通鸡飞狗跳，郎中得出张秋有了喜脉，刚才这一撞，是动了胎气。 孩子怕是难保了…… 这下，不止是卫瑞，连卫老夫人都傻在那里。要知道卫老夫人一直盼着抱曾孙呢。虽然张秋为人跋扈，可毕竟是卫瑞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还是个官家千金，如果能给卫瑞生个一儿半女，卫家有了后，张秋也能安份些。可没想到，偏偏因为卫双双，张秋动了胎气。 卫老夫人直接把卫双双锁进了柴房。卫双双哭闹，说自己不知道张秋有孕在身。 见哀求卫老夫人无用，又一脸泪水的求阮素锦救她。 卫老夫人怒极，最终将卫双双母女一同关进了柴房。 又把卫瑞数落一通。 卫瑞老实听训，张秋竟然有身孕了，这事也着实把卫瑞惊到了。 他们成亲有两年了，张秋的肚皮一直没消息，卫瑞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不甘，这才借故找了妾氏……不想在这个时候，张氏竟然有喜了。 郎中开了安胎的方子。 丫头去熬药喂药，卫老夫人亲自陪在张秋身边好言安慰。张秋又哭又闹的，好容易才把安胎药喝下。 此时已入了夜。 卫老爷也终于姗姗来迟。听说阮氏回来了，卫老爷脸上并无多少欢喜之色，反而透出几分不耐来。 至于卫双双，卫老爷压根就当没这个女儿。 卫老夫人让卫老爷去劝劝阮氏，让她别再陪着卫双双胡闹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 只要她们母女安份下来，卫老夫人打算给她们些银子，让她们去乡下找个地方落脚。本份点过日子，卫家虽然不留她们，也不会让她们母女饿死街头的。卫老爷开始是不愿，后来因着卫老夫人冷脸，他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去了柴房。 不知道他和阮氏说了什么。 下人们只听到卫双双叫嚷的声音。 似乎是指责卫老爷不配为人父亲。 阮氏始终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卫老爷很快离开，入夜了，卫家渐渐安静下来。 后半夜，张氏终究是没能保住孩子…… 同一时间，有下人夜里起来小解，经过柴房。看到柴房大门洞开，一条人影吊在柴房的栋梁上。 下人吓得大喊。 一*夜之间，卫少夫人张氏失了腹中骨肉。 卫家被休的夫人阮氏自缢于柴房…… 卫双双不知所踪。 卫老夫人一夕间仿佛老了十岁。她站在柴房门外，看着栋梁上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的阮氏，深深叹了一口气。卫家，气数将尽了…… 如果不是她刚愎自用，目光短浅。 如果不是她一气之下将卫宸赶出家门。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长叹。悔之，晚矣。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上门相求 第六百五十五章上门相求 暖玉是第二天晌午过后才知道阮氏自缢的消息的，芷香说起阮氏来，十分唏嘘。 “阮氏其实不必如此的……”再怎样，也不该走上那条自绝的路啊。阮氏虽然不得人心，可毕竟也是条人命啊。只要她向卫老爷说句软话，以卫老爷先前对她的在意，一定会把她留在卫家的，她只要管好卫双双，别让卫双双再惹事，也不是没有生路的。 她何必。“以前在甘宁道时，阮氏多矜贵，真真是个贵夫人模样。因一个卫双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人啊，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个底线。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是她一味的纵容卫双双，何至如此。”芷香说罢，芷云赞同的点点头，这次芷香的话倒没有夸大，阮氏以前在卫家多体面，卫老爷几乎是看她脸色行事，便是卫老夫人不喜，卫老爷从来也是偏向阮氏的。 如果阮氏还是以前的模样，何以至此啊。 “夫人怎么不说话？不会认为是因为让毛金送了阮氏母女回卫家，才累得阮氏送命吧？夫人，这事可不赖咱们……夫人对阮氏母女也算是仁至义尽。卫双双那么加害夫人您，不管是楚家还是二少爷都没有追究。何况那阮氏本就是卫家的人，送回卫家是顺理成章的事。毛金已经收留她们一阵子了，总不该咱们给阮氏颐养天年吧。阮氏还好些，可那卫双双凭什么吃咱们的饭……她一路上都在骂夫人呢。”芷香愤愤的说道。 暖玉回过神来。 “……阮氏在阮家别庄做粗使活计，都没有自缢。这才回到卫家，竟然自缢了，必定是在卫家发生了什么？卫双双呢？有没有卫双双的消息？”这事暖玉不会傻到往自己身上拉。她不送阮氏母女回卫家，难道还养着她们母女不成。 就像芷香所言，如果只阮氏一人。 暖玉也不介意供养她。 可还有一个卫双双。暖玉让秋莹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自从毛金收留了阮氏母女，只几天的功夫，账目上便有了问题。 虽然出入不多，不过百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她开铺子做的是生意，不是善堂，便是善堂，她也不打算接济卫双双。芷香摇摇头。“还真的没有卫双双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卫家？”芷香和芷云又陪了暖玉一会，暖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芷香去门外迎客。芷香一头雾水的去了。 不足半个时辰。 果然有客到访。 芷云一边服侍暖玉更衣，一边赞道。“夫人如今真是料事如神。” “不难猜，阮氏无论如何也曾是卫家夫人，生了一儿三女……”卫双双是个害人精。还有卫美玉和卫秀玉在呢。那二人想必昨天便已经知道消息了，只是时间太晚了，实在不便成行，今日却又收到生母已故的消息。她们该是先去卫家，然后一定会转道来小卫府的。 至于是来指责她，还是另有来意，只看二人如何看待这事了。 来客果然是卫美玉和卫秀玉。 卫秀玉上个月生下一子，如今才出了月子便遇到这种事，暖玉见到她时，卫秀玉神情十分憔悴。 见到暖玉，向来坚强的卫秀玉竟然先红了眼眶。“三妹。” 卫秀玉这一声三妹，喊的暖玉心里也酸溜溜的。 卫美玉强忍着泪意上前和暖玉寒暄。“……虽说是自己走了绝路，可毕竟生养我和秀玉一场。乍然得到消息，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二姐才出月子，便这么伤心，你帮我劝劝她……我问了下人，昨夜过了子时，父亲去见了母亲。不知道和母亲说了什么，父亲离开后，母亲便……我和大哥都追问父亲。父亲这才开了口。他说不过是问一问母亲，到底为什么选择离开卫家？如果母亲放弃卫双双，父亲说可以让母亲回来。还像以前那般，当她的卫夫人。”卫美玉说起这话，显然也有些不解。卫老爷得知阮氏的死讯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没想到阮氏会自缢。 他心里一直装着阮氏。 只是阮氏所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为了一个卫双双，她竟然不管不顾。夫妻二十几年情份，还有一儿两女，她全都不要了。 她的眼中，只有一个卫双双。 卫双双如果本份些，卫家不介意多养一个人。可那卫双双是个惹祸精。自从她回卫家，卫家便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可过。 以前暖玉身份不明时，她欺负暖玉便罢了，如今暖玉身份天下皆知，她竟然还敢招惹，不是自寻死路吗？ 直到此时，她还不知悔改。“……母亲怕是心有悔意吧。可她性子向来高傲，是做不来摇尾乞怜，吃回头草的事的。以她的性子，若不是怕卫双双受人欺负，被阮家要挟着去做下人活计时，早就一头撞死了。如今卫双双好歹回了卫家，看在她身子里流着卫家血的份上，卫家好歹能给她一条活路。母亲许是觉得放心了，这才……暖玉，我和你二姐来，是想让你劝一劝二弟。让他重回卫家吧。” 卫美玉确是有所图。 她也知道自己所求强人所难了。 可是如今卫家眼看着便要败落了。 生意一落千丈，一家人坐吃山空。她也知道卫家对不起卫宸。 可她们毕竟姓了同一个卫啊。 卫宸身子里也同样流着卫家的血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是父亲还是祖母，如今都知道自己错了。只盼着卫宸再怜悯一次。 至于是暖玉让人送了阮氏母女回卫家的事，不管是卫美玉还是卫秀玉，甚至是卫瑞，也不觉得暖玉有错。 是母亲自己想不开，与旁人无关。 只是卫家如今的情况……她们姐妹离开卫家时，卫瑞之妻张氏正在大闹。 扬言一定要杀了卫双双，替她的孩子报仇。而卫双双……想到不知所踪的卫双双，卫家姐妹二人心头都涌起一团阴云。 明知强人所难，可卫美玉还是开了口。想到自己的夫君一直叮嘱她不要插手卫宸和卫家的事……卫美玉心头沉甸甸的。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语中的 第六百五十六章一语中的 暖玉有时候真的厌恶自己总能……一语中的。 她猜测卫美玉和卫秀玉必定来访。也隐约觉得以卫美玉和卫秀玉的心思，并不会迁怒她。 甚至也想到了，她们会不会替卫家来求卫宸。 既然想到了问题，暖玉心里自然有答案。 她本想直接替卫宸回绝的。 一而再，再而三，难道卫宸帮卫家还少吗？ 是卫家对卫宸无情，不是卫宸对卫家无情。如今卫宸走投无路了，又想起卫宸的好了。 卫宸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可以让卫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明明卫家和卫宸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可是卫老夫人自觉卫宸的存在，只会连累卫家，是她用卫宸换卫瑞回京的机会。卫宸说到做到，确实想法子让卫瑞回了京城，只是卫宸毕竟年轻，他自己官职那时候都是末品，如何能给卫瑞找个即轻松又品级高的差事，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卫瑞嫌弃，他宁愿赋闲，也不愿上任。 卫老爷不思进取，让京城繁华迷了眼，在任上玩忽职守。 总之，一切都是卫家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可是迎上卫美玉的泪目和卫秀玉那张憔悴的几乎没了血色的脸，暖玉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许是对暖玉所想有几分感知，卫美玉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来。 一旁卫秀玉见此，拭净了泪，然后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这事也确是难为卫宸和你了。只是，我和大姐也没有法子可想了。如今大嫂哭闹不止，大哥在一旁唉声叹气，祖母急的连话都说不出了。我和大姐前思后想，也只能来求你们了。暖玉，看在祖母疼你一场的份上，帮一帮卫家吧。” 卫美玉和卫秀玉都开了口。 就像卫宸所言，整个卫家，卫美玉和卫秀玉姐妹自始至终，待她如至亲。 她们这么苦苦哀求。 暖玉拒绝的话真的很难说出。 “……大姐，二姐，等二哥回来，我会问一问二哥的意思。如果他要回卫家，我绝不阻拦。” “如此也好。只是卫宸自小性子便犟。暖玉，你还是帮忙劝一劝他吧。”卫美玉最后有些祈求的开口说道。 这次，不等暖玉回应。 丫头挑了帘子，进来的是…… 冷的脸的卫宸。 乍见到卫宸，卫美玉和卫秀玉脸上神情俱是一变。她们特意选了这个时辰来，便是知道这时候卫宸不在府中。 直白点说，她们便是来求暖玉的。 虽然知道自己所求强人所难，可她们总不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卫家一夕间家道中落啊。 祖母和父亲其实心里都想着让卫宸回卫家，可是毕竟是长辈，怎么好开这个口，大哥卫瑞以前自认为压卫宸一头，如今这般落魄，反倒要仰卫宸鼻息而活，更是不愿在卫宸面前露面。 整个卫家，能做这事的便只有她们姐妹了。 知道卫宸心狠，绝不会卖她们面子。 所以卫美玉和卫秀玉自始至终，都打着让暖玉开口求卫宸的念头。 却没想到，眼看着暖玉便要点头之际，卫宸现身了。卫美玉想到卫宸也许听到了她刚才的话，脸上不由得露出忐忑之色。 “二弟，你回来了。” 卫宸点点头，脸上神情不辩喜怒。 他直接走到主位，落坐，丫头奉上茶，卫宸缓缓端起。 气氛仿佛凝滞了，哪怕是平时性子大咧咧的卫秀玉，此时也不敢造次。 卫宸放下茶盏……茶盏碰到桌子发出轻轻的声音。 这时候，厅中凝滞的气氛一松。卫宸抬眼看向卫美玉。“大姐，你有什么事，来寻我便是。何必拿暖玉当挡箭牌。” 话说的直接，卫美玉一张脸瞬间便红了。她本性纯良，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今天求到暖玉这里，也是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法子子。卫宸的直言，让卫美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好像是来人家家里偷东西，偏偏碰到了主人。 十分的难堪。 “二哥，我和大姐也不想来麻烦暖玉。可二哥你这幅性子，我和大哥便是说破了嘴，你也不会帮卫家的。”卫秀玉眼见卫美玉满面愧色，这才不得不开了口。“既然知道我不会帮卫家，你们何必来！”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卫宸在卫家姐妹面前，虽然耿直，可说话向来也是留了分寸的。 卫宸的毒舌，向来不会在卫家姐妹前动用。 只是二人今天所为，实在让卫宸不喜。 趁他不在，便来鼓动暖玉…… 暖玉心善，便是心中想拒绝，可看在卫家姐妹待她至亲的份上，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不同。 他不在意卫家姐妹。先前照顾她们，只因为她们对暖玉好。 她们若是对暖玉不好，他可不会和她们讲丝毫情面。“……大姐，二姐，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二哥帮卫家很多了。二哥离开卫家时，卫家有铺子，有生意，卫老爷和卫大少都有官职在身。老夫人照顾着生意。卫家本该蒸蒸日上的，若是出了事，二哥便去替卫家善后。那卫家，早晚也会败落的。两位姐姐如今都嫁了人，在夫家相夫教子。敢问姐姐们，若是姐夫家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姐夫自己解决？哪个会不思进取，自己什么都不做，一味的想着去找人相助？” 暖玉的问题几乎是直击要害。 卫美玉和卫秀玉不由得沉思。 自已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出了事，自然会想法子撑起这个家。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想着一味的求人。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卫家…… 二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来。“暖玉这话说的客气，要我说。卫家活该如此！”卫宸冷飕飕的开口。 “二哥，你便不能口下留情。”卫秀玉也想明白了，觉得暖玉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是卫宸这语气，能不能别这么幸灾乐祸。 “你们两个怎么不知道口下留情，竟然趁我不在来找暖玉。也亏得你们没什么歹心，若是你们敢算计暖玉。别说卫家了，我当初能帮你们牵线，让你们找到良人。如今自然也能剪了那根线……” “二弟，暖玉还在呢。你便不能稍微顾念些手足之情。”卫美玉无奈的开口。 第六百五十七章 症结所在 第六百五十七章症结所在 卫宸冷笑，心道如果不是顾念着暖玉，他一早便把姐妹二人轰出府去了。他可不是暖玉，可没那么多似是而非的顾虑。卫美玉和卫秀玉虽然没有坏心，可她们故意躲着他找上暖玉，也算是碰了卫宸的底线。好在她们虽然糊涂，还没有长坑害暖玉的心，他这才对姐妹二人网开一面。 卫家，他没打算回去。 当初离开前，他因着卫家曾经收养暖玉十年，所以对卫家也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没有卫家收留暖玉那十年…… 卫宸根本不会管卫家死活。有人说他这样冷血会遭报应的，如果他的世界中没有暖玉，遭不遭报应也无关痛痒。 只是如今有了暖玉，他愿意为暖玉多积德，多行善。 卫家应该庆幸他有了暖玉。如果没有暖玉，没准他还会火上浇锅油呢。 知道所求无望，也真的因为暖玉一席话而茅塞顿开，卫家姐妹离开的时候，脸上神情好看了几分。 送走了卫美玉和卫秀玉。 暖玉对卫宸说：“最该来的人反倒不露面。两个姐姐却被‘指使’着来求情。真是本末倒置。” 暖玉说的是卫瑞。 卫瑞年纪不小了，早该担起家族重担了。 不能在享受时他是卫家长子，到了该出力时，他便成了缩头乌龟了。 卫宸虽然不会再回卫家，可是给卫瑞指点一二还是不难的。只要卫瑞开口，暖玉相信卫宸不会拒绝的。反正是顺水推舟的事，何乐而不为。可是卫瑞藏头缩尾的，把希望寄托在出嫁的妹妹身上，在暖玉看来，简直就不算个男人。 “堂堂卫家嫡长子，自然在意身份。”卫宸轻描淡写的说道。 对于卫瑞，卫宸不喜不恨。当初自己弱，被欺负是自己没本事。如今他处处压卫瑞一头，是卫瑞没本事，与人无尤。卫瑞如果求上门来，他不吝啬口舌，会指点他几句，他即不露面，还端着他高高在上卫大公子的身份，也由着他。卫家是败是衰，和他有什么相干的，他的职责是照顾好小卫府，保护好暖玉。 “身份这东西，不过是虚名罢了。如果卫家像卢家，杜家，楚家那样。便是穿着破洞的衣裳出门，人家也说那是勤俭，是风骨。反过来说，以如今的卫家，卫大公子便是穿着绫罗绸缎出门，人家也会笑卫家治家无方，那衣裳便成了遮羞布。” 卫宸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暖玉。 随后缓缓露出笑意。 还是他的娇娇儿懂事。世上的道理，不需他开口，她都能和他想到一处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卫美玉和卫秀玉没有再回卫家，而是派了个人去卫家传话。 只说自己口才不佳，游说不得卫宸。卫老夫人闻此长长一叹。她有心去小卫府……只是上次登门，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但凡她还要点脸面，都不能再登小卫府的门了。 至于儿子和孙子……想到阮氏死后，儿子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卫老夫人心中是即心疼又觉得儿子真是无用。这辈子，便‘毁’在这个女人手中。这女人活着时，卫绪林事事都听她的，放着好官位不去，只因阮素锦不愿随着儿子一起上任。后来她走了，卫绪林虽然依旧吃吃喝喝，看起来无甚异样。实则，他心里根本放不下阮氏。 别看当初他大话说的响亮。 可是阮氏母女出了卫府，他便后悔了。 只是男人的尊严让他做不出再三出尔反尔的事。 这次阮氏再归，儿子卫绪林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阮氏不管是离开还是归来，从未表现出自己对卫绪林还有丝毫情意。 卫绪林不甘心。这才夜半去柴房。 去质问阮氏…… 并且说只要阮氏洗心革面，不再纵容卫双双，他愿意收回休书。 他们年纪不小了，也该过几年舒心日子了。 据卫绪林说，当时阮氏无声落泪，最终是点了头的。可为什么在卫绪林离开后，她竟然想不开自缢于柴房。 这时候指望卫绪林是不成了。 至于卫瑞…… 张氏张牙舞爪，一幅得理不饶人的泼妇行径。虽说这事确是张氏受了委屈，还连累腹中那未成形的孩子也没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哭闹还有什么用？无端的被人看了笑话。 此事罪魁祸首虽然是卫双双。 可如果张氏不出言不逊。卫双双和她也不至于真的动手。 在卫老夫人看来，张氏和卫双双的脾气，简直是半斤八两。便是卫双双有错，她如今不知所踪。甚至没人看到她是否出了府？ 卫老夫人命人在卫府上下寻找，没有找到人。 她出面亲自安抚张氏，张氏非但不领情，还扬言要造到其父那里。让她父亲给她做主。一定要把卫双双千刀万剐。卫瑞这时候垂头丧气的，任由张氏打骂。 卫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气呼呼的带着白妈妈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说我卫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的不让我省心，小的也这般无用。我一个老婆子，早就该颐养天年了。可是却在这里替一家老小操心。”卫老夫人受到的打击也不小，她虽然不喜阮氏，可毕竟一个院子里住了二十余年，阮氏乍然离去，而且还是那么个死法，卫老夫人心里也觉得别扭。可是谁让儿子只一味的在那里念叨他的错，他不该逼她。 孙子只会任由妻子张氏打骂。 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这时候，卫老夫人不免想起卫宸。 如果卫宸在，这事都不会发生吧。不管阮氏怎么个死法，张氏怎么个闹法，卫宸都不会看在眼里的吧。 而卫家，也不会因为流言，以至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老夫人身子硬朗着呢。”白妈妈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开解卫老夫人了。 当初她便觉得老夫人将二少爷赶出家门，会是一件憾事。别看二少爷那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做事最是有条理，而且不管做什么，他都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事实证明，他确是有本事。 偏偏，偏偏啊。 被老夫人一而再的漠视，最终再次离开卫家。 第六百五十八章 人有三急 第六百五十八章人有三急 如今卫家要败了…… 想起二少爷的好了。别说是二少爷了，换成是她，也不会再回卫家的。 卫家能给二少爷带来什么？ 庇佑？依靠？还是能让二少爷每每归家会宾至如归…… 都没有。二少爷不需要借助卫家丝毫。如今已成了京城新贵，迎娶暖玉。如今整个京城，谁人不羡慕。 反观卫家。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更是闹出了人命。 “你说我亲自去一趟小卫府，如何？” “奴婢觉得大小姐有一句话的不错。卫家，要想翻身，还是要靠咱们自己……二少爷当初离开卫家时，什么都没有。如今靠着自己挣下了那样一番家业。我们卫家这么多人，难道加起来，还不如二少爷一个。老夫人，咱们卫家，也该求个变了。” 白妈妈这话一出，卫老夫人脸色便变了。 白妈妈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她一个当下人的，不该忤逆主子的心思。可是与其让卫老夫人去碰壁，还不如让卫老夫人发一通火，然后想清楚卫家的前路在哪里。 卫老夫人果然生气了。 她本身脾气也不算好，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她的脾气是勉强压抑着的。如今白妈妈一句话简直就像捅了马蜂窝。卫老夫人果然大怒，连白妈妈都未能幸免。 摔了东西，砸了摆件。 卫老夫人无力的瘫软在榻上。 难道，卫家真的要败了？ 不，她不甘心。自从嫁进卫家，她对卫宸简直就是殚精竭虑。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儿子不争气。孙子不顶事……接下来，卫家要何去何从。 卫宸不会回卫家的，其实卫老夫人心里隐约也明白。当初自己太绝情，如今卫家出事了，需要卫宸了，便想让卫宸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果换一个人，或许还有可能。 卫宸，不可能！ 那是个心狠的孩子。这世上，除了暖玉，他对谁都猜。便是对他自己，他也下的了狠手。何况是弃了他的卫家。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对儿子太过纵容，以至卫绪林成了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是她对卫瑞寄予厚望，所以才让卫瑞养成眼高手低的脾性。 卫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她才是始作俑者？ 卫家，要何去何从？ —————— “卫家想翻身倒也不难。只要他们踏实下来。别一天到晚总想着一朝成为人上人，不出五年，卫家便能恢复当初甘宁道的盛况……” 晚膳后，暖玉和卫宸闲聊，几个丫头凑到暖玉身边，芷香仗着胆子发问。 如今京城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便是卫家的事。 卫宸是传奇人物。人们好奇小小的卫家怎么能生出卫宸这样的怪胎。 卫宸即然姓了卫，卫家为什么将他赶出家门？ 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卫家竟然不要。卫家人一定是疯了…… 还有便是阮氏之死，这成就了卫家父子无用论。有人翻出卫家父子入仕以来一路升迁的事实。 然后得出结论。 二人一路走下来，大半都是卫宸的手笔。 别看卫宸当初官位不高，可他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啊。隐性的隐性的权利很大。他完全能给卫家父子安排那样一条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十分平稳的升迁之路。只要他们父子不好高骛远，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虽然不能位极人臣，不过当个能入殿议政的京官还是不难的。将来辞官，当个闲散富家翁…… 挺好的一条路。 虽然不能平步青云，不过也算是一条扶摇直上的通天大道。却被那父子走的七零八落。 最后父子两个更是赋闲在家。 如果卫家迁居京城是一场豪赌，那么好好的一把牌，被卫家父子毁了。 芷香大意概括了一下京城的流言，然后才好奇的发问。卫宸今晚心情似乎不错，也没急着和暖玉洗漱就寝。 芷香这才寻机发问。 卫宸态度温和的开口回答了芷香的问题。芷香登时觉得自己是三个丫头中最厉害的一个。 芷香和秋莹都不敢发问。只她敢问，而且少爷还回应她了。她终于有了和王述吹嘘的资本。 “真的吗？如今卫家名声简直坏到底了？” 卫宸抬眼看了卫眼发问的芷香，明明平淡无奇的眼神，可是芷香身子却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可是下一刻，卫宸还是淡淡回答了她。 “极坏到极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只要动些心思，很容易便能逆转。” 芷香不敢再问了。 虽然心里好奇死了。 卫宸的好脾气也几乎用尽了。暖玉对于他用过晚膳便想着回房的事情意见十分大。按暖玉的话说，天天晚上回房做什么，丫头们不用猜，只要闭上眼睛便能想的出。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丢脸了。 长此以往，她得落个……祸水的名头。 不能这样下去了，卫宸需要节制。 而节制的方法便是晚膳后，让丫头们留在厅中。然后大家一起畅言人生理想什么的…… 要说人生理想，便是朝也看到暖玉，夕也看到暖玉。最后除了吃饭，暖玉时刻在他眼前。自然，天黑了，理应就寝。这才是完全人生。 所以可以想像卫二少心里的火气得有多大。 丫头，包括芷香在内，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出自家二少爷心情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美*妙。 于是丫头们开始想法子遁走。 尿遁虽然不好听，不过当此关键之时。丢脸便丢脸吧。芷香于是捂着肚子遁了。 芷云说要和府上绣娘讨论冬装的样式。 秋莹说账目还有些不清楚的，得挑灯夜查。 于是……望着三个丫头脚下生风的出了花厅。暖玉眨眨眼睛。“二哥，后面有狼在撵她们吗？” 卫宸笑，虽然没狼，不过在她们心中，他怕是比狼还要吓人的。 嘴上却温柔的解释道。“人有三急嘛。值得体谅……”虽然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附会，不过暖玉还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眼见着暖玉面色无异，卫宸清了清嗓子。“……早上起的太早了。”“二哥要入宫，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身，确是太早了些。” 所以……“我们去歇了吧。” 第六百五十九章 乱弹琴 第六百五十九章乱弹琴 暖玉自然点头。觉得这话合情合理。直到被卫宸拥着进了内室，暖玉才觉出异常来。 她似乎，也计，大概是被卫宸‘算计’了。 日子照常过着，暖玉没有特意去打听卫家如何料理阮氏的后事。卫家也再没谁来扰小卫府清静。转眼又过了十余日。皇命终于下达。 连带着还有封暖玉为玉阳郡主的告示。 齐凌封了亲王后，住在专门的亲王府。 府邸离皇宫不远，快马加鞭只要一柱香的功夫。齐君为表对暖玉的在意，特意下旨要在亲王府大摆宴席以贺暖玉加封玉阳郡主。 这样一来，做为郡马的卫宸率兵去淮阳道平乱，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虽然此去凶险，可是大家竟然对卫宸羡慕多过了担心。 背后都在议论卫宸的好运……庶出之子，平步青云。能娶到将军府的小姐，已经让人羡慕嫉妒了。如今平地一声雷，将军府小姐陡然成了亲王府郡主。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理应领兵平乱。便是身死，那也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 最终，齐君下旨封卫宸做了个副将。 而主帅竟然是……夏琰。 夏琰是夏皇后幼弟，齐天朔的小舅舅。 夏琰是武将出身，近些年一直领兵在外，名声虽比不得楚家父子。 便齐君有意栽培，近两年倒也渐渐有了些威名。这次齐君之所以等了十几天才下旨，便是为了等夏琰回京。 齐君这样的安排，很明显便是想用夏家来打压楚家。 想要捧出第二个楚家来…… 相比楚家，皇后亲族更让齐君放心。 夏琰和卫宸，这样一对搭档…… 有人觉得齐君简直是不顾淮阳道百姓，胡乱任命。上次济北道之乱，便是卫宸和楚文靖联手平定的，楚小将军上过杀场，斩过敌首，而且盛名在外。相比之下，那位夏将军便显得寡淡了些。 虽然齐君有意栽培，可前有楚家父子。 夏琰要扬名并不容易。 也有人大赞齐君这样的安排。楚家已经足够荣光了。长此以往，楚家怕是要功高盖主了。这时候扶植夏家，和楚家打打擂台，自然是好事。 至于那位夏琰将军能否顺利平乱…… 如果平不成，再议。 旨意送到亲王府。 齐凌很是恭顺的接了圣旨，赏了传旨的内侍。 内侍走后，齐凌一声冷哼，把圣旨甩到一旁长案上，懒得多看一眼。 齐君打的如意算盘！ 夏琰…… 真是笑话，那夏琰有什么本事吗？除了仗着夏家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冒领属下的功劳，在军中拉帮结伙，欺压低级将领……这些曾经闹的轰轰烈烈的，据说还往军营里带过女人。 总之，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齐君竟然让这样一个将领当主将，去淮阳道平乱。 简直是乱弹琴。 齐凌满脸怒意，这时候，有人施施然挑了帘子进来。见到齐凌的脸色，不由得冷冷一笑。“王爷何必动怒，依我看，这人选陛下选的极好。”齐凌抬眼，看到来人，脸上怒意和缓了几分。 “你小子，当着外人的面，‘义父’唤的亲切。没有外人在，便一口一个王爷的唤着。” 齐凌并不在意卫宸唤他什么。有多少人口蜜腹剑，口唤尊称，背地里却做着伤天害理的事。卫宸这人看似薄情，行事也十分张狂，可齐凌觉得卫宸是个很正直的人。 卫宸从不打诳语。 只要他说出口的话，他从来遵从。这比那些笑面虎可强上太多了。 再说一个称呼罢了。只要心里尊敬他，认可他是暖玉的父亲就足够了。不过嘴上，齐凌和卫宸只要一见面，必定互相损上几句的。 齐凌和楚文靖对于卫宸，其实心思差不多。 当宝贝护了十五年的女儿嫁给了卫宸…… 舍不得啊。 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最终留成仇。虽说女儿嫁了，可是对于抢走他们女儿的卫宸，还是要时刻耳提面命，让他永远觉得有威胁，进而对暖玉如珠如宝。“我心里敬着王爷是暖玉父亲的。至于嘴上……我盼着有一天，堂堂正正唤王爷一声‘父亲’。”而不是义父。 齐凌有些动容。 他重重点头。 “……会有那一天的。”而且，很快。 “你也听到刚才的圣旨了。夏琰为帅？”齐凌嗤笑道。 卫宸也笑了笑。“左右这次绝对不会让楚姓人为帅，所以谁为主帅，并不妨事。” “话虽如此。可是夏琰……夏琰那个草包。凭什么能当主帅，我淮阳道在齐君眼中，便那么不值一提吗？”最近淮阳道来的战报越发的频繁，几乎是一天一道折子。 难道这事还不够凶险？不够齐君用上十分精神去应对。 齐凌和卫宸私下里讨论过。 齐君便是不用楚家父子。也会从京中武将中选出一位。然后以那人为主，卫宸为副。 齐君是不放心让卫宸为主帅的。 便是有人提议，齐君也会用卫宸太过年轻，威名不足以挂帅为由搪塞。卫宸也没打算当主帅，他对领兵打仗一点也不热衷。 如果当主帅，少不得身先士卒。 他惜命的很。可不想冒死冲锋。不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齐天朔或是齐天治同行。 太子和六皇子，不管哪一个，对卫宸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 即要把事情做的漂亮，还同时要提防皇家之人。 可千想万想，没想到齐君竟然挑了这么一位……很多事情，因为多了个夏琰，便要从长计议了。 “越是轻敌，越是觉得淮阳道之乱是雷声大，雨点小，对我们来说，越有好处。王爷放心，一切有我。”从始至终，卫宸脸上神情都十分镇定，不见丝毫怒意。似乎不管齐君任命谁当这个主帅，对卫宸来说都无足轻重。 最近和卫宸讨论如何顺利救出谨妃，还不牵连楚家和小卫府。 如何能顺利平复淮阳道之乱。还不让卫宸获罪。 总之，齐凌对卫宸，几乎一天换一个观感。有时候他觉得卫宸这人‘心术不正。’有时候又觉得卫宸有几分憨傻。为了个女人，甘愿赴汤蹈火。最后，齐凌会庆幸，庆幸卫宸不是他的敌人。 如果他和卫宸为敌？ 第六百六十章 亲王府 第六百六十章亲王府 他虽然自诩也算有几分本事。可是在卫宸面前，自己这些本事似乎都成了无用的。 如果真的和卫宸一战。 他必败。 “那我们就按计划行事！”二人又到书房讨论了半晌，最后齐凌郑重的说道。 卫宸点头。“好。”卫宸点头。 翁婿两个击掌盟誓。 为了所爱，为了生命中最最重要，最最不可或缺之人，便是拼上性命又何妨。 人生在世，碌碌无为是活。轰轰烈烈也是活。 不求青史留名。便求无愧于心。 也许后世对他们会褒贬不一……不过，那又何妨。他们活着，痛快的活着。他们所为，是为大义。 旨意下达。 出征的日期定在五天后。齐君特意让卫宸参加完暖玉的加封大典再动身。 这一举动，又获得不少人赞其英明。 齐君十分受用。 至于是赞是真心还是假意？ 齐君并不关心，只要有人称赞他，他便龙心大悦。 至于淮阳道，齐君相信，有卫宸出马，必定能迎刃而解。 封夏琰为主将，也算是对卫宸的一个考验。齐君觉得夏皇后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 不管卫宸是不是包藏祸心，以后论功行赏，功劳少不得夏琰一份，而且要占头功。若是卫宸真的存了异心，夏琰可以先斩后奏，而且过失，尽数由卫宸来背。 总之，这对齐君，对夏家来说是双赢的局面。 至于卫宸…… 他如今可是郡马爷了，以后用起来诸多不便，齐君已经打算把卫宸束之高阁了。 反正淮阳道事罢，齐国诸道不过小打小闹，再不会大动干戈了。 和邻国又缔结了盟约，互不侵犯。在他有生之年，不出大事，实在不必要再动用卫宸了。 齐君的想法倒是挺美好，只是齐国当真从此后万事顺遂？ 天知道！ —————— 凌亲王府。 这是暖玉第一次来，明天便要在这里举行她郡主的加封大典。 齐君特意点了卢岳为礼官。 这一举动，无疑彰显了齐君对暖玉这个郡主的偏爱。要知道以卢岳的身份，他只需前来观礼，已经足够给楚家面子了。皇帝点他为礼官，而且卢岳非便没有推辞，还很是愿意。想来对这位楚小姐，如今卫家少夫人和其女是闺中至友的消息不假。 据说有阵子，卢岳还曾动过收暖玉为义女的念头。只是被淮阳道抢先了一步。 消息亦真亦假的。 反正大家说的很是尽兴，听的便当个趣闻来听。在一旁附和着感慨几句，也算是宾主尽欢。 而被世人传成圣眷加身，从一个养女逆袭成人生大赢家的暖玉，此时正和齐凌坐在花厅中静静喝茶。 卫宸去了翰林院。 再过两日他便要动身了，今次去翰林院向掌院辞行。 为了明天的加封大典，暖玉提前一天搬来了亲王府。 这座亲王府是以前一位异姓王爷所居，后来那人生了异心，被齐君满门发配。 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便一直空置着。 如今迎来了他新一任的主人。 府邸占地极广，前院有主院客院，还有个观景亭……修着亭台楼阁，假山池塘。 初秋时节，池中粉荷开败，显出几分颓败之色来。 好在院中四周种了几棵桂树，如今桂花飘香，倒把那颓败之色减了两分。 不过，毕竟荒废了几年，便是齐君让人重新收拾整顿一番，也难以立时焕发荣光。 齐凌住进来后，只让人翻修了主院和后院一个小院子。主院是他起居所用，内院那个小院子则是替暖玉准备的。父女两个坐在花厅中，远远能看到那个观景亭。 “这府邸初建时，想必十分漂亮。算是京城一景了……”暖玉轻声说道。 齐凌点头。“十几年前，我母病重，为父奉旨回京。那时候才刚建成，我还受邀逛过这个宅子……主家和如今的楚家颇像。几代忠臣，护卫边疆。只是听说那家的儿子出去喝花酒，说了一句没有他们父子，便没有如今的齐国太平。这话传到了齐君耳中，以‘犯上，不敬皇族’为由。将那家人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那之后，这宅子但始终闲置着。也曾有人想购下，只是这宅子太广，而且内里装饰太过华丽。住在这里，实在太过显眼了些。渐渐的，便没人打这宅子的主意了。”最终，齐君把这宅子改成亲王府，封赏给他。 “陛下是想让父王显眼些呢。”暖玉笑着说道。 齐凌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暖玉想表达什么。 无非是他住的显眼些，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只要行差步错，哪怕一步，也有人等着参他一本呢。 有人会说，这么大一个宅子，说赏便赏他了，陛下对他得多厚爱啊。 见鬼的厚爱。 他那个皇兄巴不得他住的高些，然后多些人盯着他，最好能给他身上盯个窟窿出来。 要不就沾沾这宅子的晦气，像第一任主人那般，被发配边疆，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父亲，不是宅子的错。” “为父知道。宅子是死的，住在宅子里的人是活的。女儿，你放心吧，为父可不会认命。这宅子，将来定是堂堂正正的亲王府，是有福之地。谁住进来，都能沾些贵气。”齐凌严肃的说道。 齐凌说的热血沸腾，连暖玉都被感染了，觉得身子里一股热血在涌动着。 最近很多关于齐凌的谣言。 说他是个无用之人。 在淮阳道十几年，非但没能养出几个心腹来，竟然还被属下以下犯上。 他才离开淮阳道，位子便被属下抢了。 甚至有人猜测。齐凌或是得到消息，知道属下要叛乱。 他为了保命，才逃回京城的。 那些谣言十分难听，把齐凌说的一无是处。 可暖玉觉得，自己的父亲并非像谣言所传那般无用。 他的眼神中仿佛淬了冰，眼中冷意翻腾，说话掷地有声，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贪生怕死，不能约束属下之辈？ 所以，淮阳道之乱……必定另有隐情。 暖玉心中生疑，可并没有发问。 父亲和卫宸都瞒着她，便说明有相瞒的必要。 她能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不连累他们。 让卫宸和父亲能大展身手……她也想看看，齐国诸道齐乱。父亲和卫宸，要如何拨乱反正…… 第六百六十一章 补个嫁妆 第六百六十一章补个嫁妆 “明天大典过后，卫宸便要离京了。丫头，为父的对你不住啊。”齐凌本性其实和卫宸有那么几分想像，性子里都带着几分薄凉。卫宸是骨子里透着股冷，而齐凌是因为生在皇家，长在皇家，见多了皇家的冷酷无情，尤其是失去了至爱，渐渐的，性子越发的阴沉了。 不管是卫宸还是齐凌，对于自己在意的人，都是那种掏心掏肺的对其好。 齐凌自从知道暖玉是其亲女，便不惜余力的替暖玉打算。只要暖玉要，只要他有，他都会毫不吝啬的捧给暖玉。 在他心中，压根便没有儿子强过女儿的念头。 他的女儿，一定是这世上最金贵的千金。 如果可能的话，齐凌不想暖玉担心。可是谁让卫宸是个难得的良才呢。除了卫宸，这事交给谁，齐凌也不放心。“父亲说的什么话。于公于私，二哥都该尽心竭力的。我相信二哥一定能平安归来。” “那是自然，我女儿相中的人，还能有差！”齐凌颇自豪的说道。 暖玉笑笑，觉得卫宸和齐凌一定能成为一对好翁婿，两人说这话的语气都相同。 卫宸也总喜欢这般得意洋洋的自夸。 “这宅子景致不错。小卫府毕竟小了些，以后你和卫宸索性便搬来这里住。丫头小厮你们不必操心。为父有一日离开京城，这里会原样留给你。”女儿成亲时，他虽然暗中派人送了贺礼，可齐凌依旧感觉亏欠了暖玉。 暖玉不能做为他亲女风光出嫁。 会成为齐凌一辈子最遗憾的事。 暖玉被齐凌的话惊到了。 她不过是个义女罢了，而且谁不知道封她这个郡主的原因。无非是让卫宸这差事看起来更加顺理成章些，也顺便安抚楚家。 如果齐凌把这园子给了她。暖玉都能想像的出，人们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齐凌。 一定是看疯子的目光。 而看她，则是觉得她一定是祖上积了几辈的德，这才一步登天。 这宅子在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京城不乏有银子的，也有人看这宅子眼红。可是最终依旧无缘入主。 这宅子，已不是有银子便能住的了。而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权势和富贵缺一不可。“……父亲的东西，理应留给彦儿。”暖玉不是推让，而是实事求是的说道。齐凌摇摇头。“他是男子汉，他想要什么，自己去挣去夺。为父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在咱们齐家，女儿是用来疼的。儿子是用来摔打的。他自己挣来的，也不能独吞，他得照顾好长姐。怎么？难道你觉得彦儿自己赚不来一份家业？” 暖玉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和齐凌愉快的玩耍了。 在旁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世子，到了齐凌口中便成了一个长工。 不仅没什么福利，还得照顾她这个坐享其成的阿姐。 暖玉对彦小娃拘了把同情的泪。 “父亲能做成的，彦儿当然也能做到。” “这就对了，你这个当长姐的，以后就这么教导彦儿。告诉他，我这个当父亲的，没什么可以留给他的。除了一个世子的名头……这宅子是要留给他的阿姐的。”齐凌说的挺正经，不像开玩笑，暖玉听了一会，脸色微变。 有些事，暖玉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一直知道齐凌对她的亲情是真的，他一直遗憾没能在她过去的人生出占有一席之位。 自从知道她的身份，齐凌也在竭尽所能的对她好。 可是像今天这样，几乎像是在分配家产的话，还是让暖玉心生抵触。 “……明天一定很热闹吧，卢大人亲自当礼官。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盛况，怕是明天府中会人山人海。”暖玉故意转移话题。 齐凌虽然疼暖玉，可这次却没让暖玉将话题带偏……“暖玉，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母女。你从小本应锦衣玉食，你是王府千金。出生便该是郡主之尊。可是你却寄人篱下。我打听过，你刚回京城时，楚老夫人待你一点也不好。你之所以住进了拢月轩，不是楚家多看重你，相反，是因为楚老夫人不让你进内宅。暖玉，过去的一切我无法改变。我能给你的，是将来。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没人敢打这宅子的主意。你如果想主为父的心安，便收下吧。你是姑娘家，不比彦儿。总要有些私产傍身的。楚家给的是楚家的心意，这宅子是为父的心意。” 齐凌说了在暖玉面前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暖玉听完，侧身迎上齐凌有些期盼的目光。 最终还是点了头。 别人给她一分善念，她会回以三分。齐凌待她真心实意，她也会回以相同的情意。“这就对了，以后为父的送你什么，你只管大方的收下。花用不了的，便留给我的外孙。” 外孙。暖玉眨眨眼睛，觉得小脸有些发烫。 齐凌完全没发现话题越发的怪异了。他以前没什么机会和暖玉独处。父女两个便是寻个机会见上一面，多数时候也都是时间紧迫。 要不就是身边还有别人。 哪怕是卫宸，很多话，齐凌也不方便直言。 这么说来，齐君这个册封大典，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让他们父女有了谈心的机会。 “以后你和卫宸的孩儿也是一样的。女儿捧在手心里，若是男丁，便要教他从小自力更生。卫宸也从未依靠过家族，如今不也天下闻名。有卫宸那样的父亲，定然是虎父无犬子。你们最好多生几个娃，不管是楚家还是咱们齐家，人丁都单薄了些。你们便是生上十个八个的，也养的起。以后我和楚楚文靖得了闲，也可以替你们分忧……我也正好和楚文靖比比，到底谁养娃更胜一筹。” 对于话题这样的神展开。暖玉已经不想多说什么。 她能做的，只有安静的听着齐凌用向往的语气说以后要和楚文靖打擂台。 看谁娃养的出众。 而且，是用她和卫宸的娃来比。 暖玉登时便有些同情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娃了。 两个外祖父……谁也不服谁，一个总想着压另一个一头。 唉，她已经能想像的出那将是多么‘热闹。’ 第六百六十二章 怪月色太美 第六百六十二章怪月色太美 齐凌从没说的这么痛快过。 以前林玥琋还在时，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向来是相敬如宾。 他和林玥琋的关系，还不如他和属下的关系来的亲近。以至齐凌觉得世上男子和姑娘相处，都是那样的。 互相尊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总之，要照顾到姑娘的心思。 倒没想到，在自己女儿身上找到了不同。 在暖玉面前，似乎他不知不觉便能把心中所想吐露出来。他甚至和暖玉说起了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 暖玉虽然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好脾气的听着，不时点头附和。 让齐凌感受到自己说的话，不管重要与否，暖玉都是认真在听的。 父女两个说着贴心话，说到最近，让齐凌个汉了都不由得心中升起几分唏嘘……他真的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像暖玉这般的。 看起来神情淡淡的，可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虽然没有明说，可齐凌也能感觉的出。暖玉是在用她的方式陪伴着，安慰着他这个父亲。 即便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至少今天，至少此时此刻，齐凌觉得很幸运。 这天，暖玉陪在齐凌身边，父女两个说了足有两个时辰的话。 以至当晚卫宸赶来亲王府和齐凌商量明天的册封大典，齐凌嗓子都是嘶哑的。 卫宸挑挑眉，越发觉得暖玉是大智若愚的典型。看起来是个娇*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对于朝廷大事也不甚清楚，实则，她简直心如明镜。 她在用她的方式，陪伴着他，陪伴着其父齐凌。 齐凌心情是这阵子从未有过的好，虽然嗓子哑了，可还是和卫宸说了很多。 说他当初失了暖玉母女，是多么绝望。 如今，救下谨妃的心是多么迫切。 还有暖玉…… 便是拼上他的性命，他也不会让暖玉受到哪怕丁点伤害的。所以先前他们计划的法子，怕是要变一变了。 先前他们还留了后手，如果无法不战而胜，便只能背水一战了。 可那样必会牵连到暖玉。 为了暖玉，他宁愿艰难些，哪怕他自己会身陷险境。 卫宸不置可否，只要不伤到暖玉，卫宸会最大程度配合齐凌行事。 当晚，小夫妻留宿亲王府。 齐凌给暖玉选的院子，虽然不是后院最大的，但一定是景致朝向最好的。 坐北朝南的双层绣楼。 楼下是花厅，楼上是小夫妻的寝室。 有一扇很大的木窗，窗棂雕成了牡丹花的样子。入了夜，有月光顺着窗楼照进来，牡丹花的样式打在墙壁上，使整个屋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暖意……这样一个有意境之地，不做些什么，卫宸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 虽然娶个妻子，身份比他高，被人说成攀附权贵。 可是卫宸一点也不恼。 旁人想攀附，也得看能不能攀的上。 何况攀附权贵附带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像这个小阁楼，便是平常人家建不起的。 卫宸倒是有银子建一个，可是小卫府占地委实不大。 修这么个楼实在不伦不类。 只有亲王府这样的宅子里，才适合建这么一个绣楼。 卫宸第一次佩服齐凌的眼光。替他们夫妻选了这么个妙地。 大汗淋漓的折腾了一场。暖玉累极的靠在卫宸怀里。任由卫宸一手把她揽在怀里，然后轻拍着。“你今天都和王爷说了什么？把王爷哄的那么开怀？”“我没有哄父亲，只是父亲一直在说，我在听罢了。” 卫宸笑了笑。“那就是太久没人陪着王爷畅所欲言了。突然多了你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王爷一时把持不住。” 暖玉：“……”这个词用在这里真的好吗？ “我们男人，生来便是做大事的。有些心事，是不会轻意说出来的。可谁没个心事呢……像是我，有心事可以和你畅所欲言。王爷又对谁说呢？便是王妃还在世时，据说他们夫妻关系十分平常。王爷也不见得会把心事说给王妃听，何况很多事，是不能向人吐露的。忍了这么多年，今朝一夕开口，自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刚才王爷还说要把这宅子送了你当陪嫁呢。” 暖玉：“……”自己父亲得有多按捺不住啊。 她都嫁人几个月了，这时候补陪嫁真的好吗？ “我倒是赞同王爷所言。儿子生来便要磨炼，要想长成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还真的不能养的太娇贵了。女儿生来便是该娇养的，富养的，养出一身气韵来，将来才好把她的夫君迷的五迷三道。这辈子除了她，再看不进旁的女子。就像她们的娘亲……” 她们，卫宸竟然还用了复数。 暖玉动了动身子，有种和卫宸保持距离的冲动。 只是，这时候她一动，距离不一定能保持，冲动这种事，便顺理成章了。 再次被压*在卫宸身下，暖玉扼腕。 饿狼什么的，真的很恼人，偏生卫宸还自觉是个口味挺专一的饿狼，为此还十分沾沾自喜。 又过了很久，月光从东窗转到南窗，屋中终于静了下来。暖玉觉得手脚无力，刚刚仿佛死了一回。或者说死死活活才更恰当。卫宸在这方面一直十分的孜孜不倦。暖玉每次以为到了极限，都会发现那不过是卫宸的小试牛刀。然后卫宸一定会再次让暖玉从欲生欲死中感叹卫宸在这方面的执念。今晚，卫宸又一次成功让暖玉感受到了他有多“饿”。 许是因为换了地方，虽然累极，可是暖玉还是了无睡意。她懒洋洋的被卫宸揽在怀里。 然后突然想起了楚老夫人曾经隐晦提起的话。 “二哥……祖母前阵子问过我。问我怎么还……还没有消息？” 要不是今晚月色太好，卫宸又反复折腾她，暖玉还真没脸发问。 卫宸怔了怔，似乎没明白暖玉所说。直到暖玉轻捶他，他才会意。这事，还真的得寻个好理由，要不以他们的恩爱程度，暖玉肚子早该有动静了。 “你还小，这事不急。” “我不急，只是祖母那边……好像挺期盼的。” “你呢？你也想要个孩子吗？”卫宸突然低头，然后语气十分郑重的问道。 第六百六十三章 华贵 第六百六十三章华贵 孩子…… 暖玉对孩子一直有个执念，上辈子孤苦了一辈子，那时候她真的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日子好歹容易熬些，便是没有男人给她撑腰，孩子也能支撑着她走下去。只是自从她从京城返回甘宁道后，和计宏礼便成了陌路之人，她自然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如今卫宸问她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想，她当然想。 她简直想了两辈子。 可是…… 不行，至少暂时不能有。卫宸马上便要离开京城，淮阳道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她不能让卫宸分心。 暖玉能想像的出，如果她真的有喜了，卫宸的心一定立时飞回京城。 这对卫宸来说，太危险了。她要卫宸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而不是牵挂着她。所以，暖玉最终摇摇头。 “我还小，父亲也曾和我说起过，说母亲生我时十分凶险，父亲还特意问过郎中。郎中说年岁大些会好些，危险也小一些。”这话倒也不假，她出嫁前，有一阵子楚文靖颇有些吃不下睡不着，暖玉追问，楚文靖才说出心中所忧。他怕旧事在暖玉身上重演……虽然在暖玉看来，楚小将军这简直就是无病呻~吟。 不过此时拿来搪塞卫宸正好。 卫宸一点也不意外楚文靖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同样的话，楚小将军也曾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过。他还当场保证，绝不会让暖玉置身险境。 虽然暖玉说的挺在理，他其实也没觉得失望，可心里，终是难免有些失望的。 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只要想到孩子生着暖玉的眉眼，有着他的轮廓，卫宸就觉得心中仿佛有团火在烧。 “好。等京城安定了，我们再慢慢来。”这事自然是急不得的。 暖玉在卫宸怀里轻轻点头。 这事便算告一段落，卫宸也确是履行了诺言，虽然和暖玉很亲近，可他还是私下里找了一个和他走的很近的御医。 宫中那么多妃嫔，可齐君子嗣却不多。这种事，御医自然有法子避免。 只是和宫中不同的是，宫中药是用在妃嫔身上，而卫宸这里，却要在他身上动作。 老御医每隔几天便会给卫宸施一次针，是药三分毒，为了以后着想，御医只是用祖传的针灸之术来达到卫宸的目的。这些，暖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卫宸也以为这事不会出差错。御医信誓旦旦，说这是他祖传的绝技。 他都没敢露给齐君，生怕齐君猜忌他。 要知道齐君偶尔身子不适，总要唤御医前去施针的。 卫宸信这人不会欺瞒他。所以卫宸压根没想这事上会有什么意外…… 关于子嗣的话题告一段落。 卫宸轻拍着暖玉。“睡吧，明天一早便得起来。”暖玉轻轻应了，闭上了眼睛，这次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芷香便叩响了房门。 二人起身后，卫宸去了前院。有专门的婆子进来替暖玉梳洗打扮。 加封大典地点设在外院正堂。 郡主朝服是暗红色的，裙摆下绣着云纹，裙上则是百鸟图。行动间，百鸟翩翩起舞，华贵异常。 头上横插着三根孔雀金簪，毕竟是义女，并非皇家正统。所以这套郡主朝服并未用凤，而是改用孔雀。 虽说朝服有些改动。可是一干仪式，倒是按了皇家典记所述…… 那个替暖玉梳妆的婆子是宫里的老嬷嬷了。七公主便是由她亲自教导长大的。说起来几年前，七公主还曾对卫宸动过心…… 嬷嬷自幼看着七公主长大，自然十分疼爱七公主。也曾因为暖玉嫁给卫宸，而直觉的对暖玉生厌。这次被委以教习嬷嬷的重任，教导暖玉大典礼仪，这嬷嬷也是存了轻视之心的。 可真的见到了人。 嬷嬷心里对暖玉的不喜瞬间减了几分。 七公主固然雍容华贵，毕竟皇家公主，自幼便严格遵循皇家礼仪行事。 整个京城，也没谁的身份能尊贵过七公主。 可这位楚家小姐……怎么说呢？第一眼，便觉得一身气韵。那可不是三两日能养出来的。如果没有告诉她暖玉曾经流落在外十余年，近两年才回京城，才正式回归楚家。嬷嬷会觉得暖玉自幼便得高人教导，于礼仪规矩方面，简直不需她多费唇舌。 细看之下，这嬷嬷还发现暖玉和七公主，还真的有那么三分相像呢。 尤其是那对柳叶弯眉，简直和七公主如出一辙。 容貌上，她更胜七公主一筹。 嬷嬷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是卫宸，也会选这位楚家小姐的。比起七公主，楚家小姐身上多了几分温婉之气。总之，这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姑娘。 不必齐凌叮嘱。嬷嬷已收了轻视之心。认真替暖玉打扮起来。 “郡主当真是花容月貌。奴婢十几岁入宫，在宫中近二十年了。也没见过一位容貌上能胜过郡主的。” 嬷嬷一边替暖玉点唇，一边赞道。其中自然有奉承的成风，不过一旁的丫头倒觉得嬷嬷说的不假。自家夫人此时的模样…… 都说人靠衣装。 本日暖玉对穿戴并不讲究，虽然衣裳用料考究，可样式十分朴素。 穿在暖玉身上，让人觉得温婉顺眼。 可如今暖玉这番妆容一上。登时晃得人移不开眼睛。美，极美……“嬷嬷谬赞。”暖玉轻轻回应。 铜镜中的人，是她，确又不像她了。 似乎更像上一世的她。 那时候她怕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虽然没有男人在身边，她依旧把自己打扮的十分光鲜。以至后来有人说她不安于室…… 隔了两辈子，再看到自己这般浓妆艳抹的模样。暖玉觉得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漂亮固然是漂亮的，只是艳的近妖了。 “奴婢从不打诳语。郡主的相貌细看之下，确是和谨妃娘娘十分相像。只是娘娘身上是岁月沉淀出的美，而郡主则是正值花样年岁……都一样漂亮。今日大典，郡主只需按了奴婢所说从台阶走上正堂。然后按卢大人所言。叩拜天恩……”嬷嬷最后一次提醒暖玉。 暖玉点头。 越是接近大典时辰，屋中丫头婆子们似乎越发的坐立难安。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大礼 第六百六十四章大礼 相比之下，暖玉的神情镇定极了。 连那位负责教导她规矩的嬷嬷也不由得对暖玉另眼相看。 她虽然更疼七公主一些。 可也不能否认，楚家这位小姐，也确是极好的。甚至比起七公主来，还要更稳重一些…… 嬷嬷有些心酸的想着七公主还是差些，回去要好好教导。 至于芷香和芷云等一干丫头，那就真的是坐立难安了。这可是大事啊，大典过后，自家夫人便是郡主了。 据说郡主都有封地，也不知道自家夫人有没有。 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啊，怎么还没开始。 还是晚些的好，她们一会要陪着夫人走上大堂的。芷香和芷云对视一眼，互相都在脸上看出紧张来。她们两个今天身穿素粉色，衬的暖玉那身暗红色朝服越发的殷红如血。 “芷云，我有点怕。” “怕什么，就像平时那样，平时我们不也走在夫人身后吗？不怕，小心些，慢点走，小心别摔跤。” 芷云不安慰还好，芷云这一说，芷香觉得自己仿佛腿肚子都在打颤。她又想去方便了……平时借尿遁习惯了。可是今天多给芷香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啊。“若是摔了怎么办？” “不过几步石阶罢了。怎么会摔。”芷云也紧张啊。这事她也是头一次做啊。便是想去问问都无人可问。因为实在没有哪家小姐有自家夫人这样的经历啊。简直堪称盛举了。 “我如果要摔，你一定要扶一扶我啊。” 越想越觉得摔跤的可能很大，芷香哀求道。 “我扶你，岂不是我们两个一起摔！”芷云头摇的像拨浪鼓。 如果屋中没有别人，暖玉真想抚额啊。自家丫头，丢人啊。一旁老嬷嬷笑的十分含蓄，可能也觉得这事挺有趣吧。宫女们可不敢这样抱怨。可见到暖玉没有丝毫怒意，嬷嬷心中隐隐有些羡慕起来。 在宫中行事，一步都不能错。错了也许便是粉身碎骨了。所以累，活的很累。哪像这两个丫头，那才是真性情。 最终，暖玉忍无可忍。“你们两个谁若是摔了。我今晚便把她嫁出去。” 芷香和芷云轻呼。 暖玉补充。“……至于替你们准备的嫁妆，充公。” 这威胁十分好用。暖玉话音落下，芷香腿也不抖了，芷云手也不颤了。 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你们主仆感情真好。奴婢十分羡慕。”嬷嬷笑着道。 “让嬷嬷见笑了。丫头年纪都不大，平日便没拘着性子。以至她们不分场合的胡闹。”嘴上说着胡闹，可暖玉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这才是真性情。哪像在宫中当差的奴婢。性子都得藏着，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得笑脸迎人。奴婢出宫前，还深觉主仆理应如此。便该主子高高在上，当奴婢便该由着主子打杀。今日见了郡主主仆方知，这世上竟有主仆这般情深的。郡主真是……仙女一样的人。”这话嬷嬷倒不是吹捧，而是心里真实想法。 以为宫中当差最好不过。 如今方知，人外有人，山外还有山。 当奴婢的，当成她这样的，才是最可悲的。 嬷嬷话音落下，屋中诸人脸上神情不同。有喜的有羡慕的，偏偏没有一个面上露出嫉妒之色。 这时。帘子被挑起。 韩妈妈亲自过来相请。“姑娘，时辰到了。”那些想看楚家热闹的，要再一次失望了。虽然楚家和卫宸似乎有了争执。可是事后，楚家并未为难卫宸。不仅没有为难卫宸，这次大典，楚老夫人还特意派了韩妈妈来操持。 楚老夫人虽然没有亲临，可是楚家一些旁系，今日皆来相贺。 还有楚小将军，一早便在府外和齐凌，卫宸一起迎客了。 诸人看到那三人站在一起，皆控制不住的抽了抽眼角。这关系……好乱。 卫二公子如今有了两个泰山大人。那两位泰山大人一左一右，把卫宸围在中间。倒颇有那么几分舍命相护的意思呢…… 可，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卫宸不是和楚家闹翻了吗？ 虽说齐凌认了其妻当义女，可这事是齐凌亡妻所为，当初其妻执意要认个干女儿。 总之，这三人站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外院诸人惊奇。内院倒是一派平静。 韩妈妈把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当。暖玉见到韩妈妈，不由得眼睛一亮。韩妈妈笑着上前，亲自拉起暖玉，然后上下打量。“姑娘今天……漂亮极了，保管一会姑爷看直了眼睛。”“韩妈妈。”“傻姑娘，如果不是碍于身份，老夫人是要亲自来的。老夫人不便前来，便派了奴婢来操持。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奴婢保管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让小姐风风光光当上这个郡主。” 暖玉重重点头。 韩妈妈眼睛有些发红。 她是真心疼暖玉的，自从暖玉出嫁，别说老夫人老将军了，便是她也觉得楚家少了什么。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夫妻两个连夜回府。 那之后暖玉再未回楚家。 总之，楚老夫人是思之如狂，她出门前，一个劲的叮嘱，定要替老夫人好好看看暖玉是不是瘦了，气色好不好。 暖玉随着韩妈妈一起出门。 一路前往正厅。 一路走下来，丫头们无不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仙。 此时正厅。 卢岳早已严阵以待。这种当礼官的事，他还是头一次。若是别人，卢岳必定不悦。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可是齐凌，卫宸，楚文靖，都是他的至交。 而暖玉对这三人来说，简直就像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卢岳非但没因齐君分派的差事而愠，反而隐隐有种亲切感。 若要细论，他们卢家和暖玉也算是姻亲了。 自己女儿和暖玉是至交，他出门前，女儿还特意叮嘱，一定要保护好暖玉。保佑大典一切顺利。望着站的比直的齐凌三人。还有左右偏厅一众的来客。卢岳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道。“时辰到，大典开始。请玉阳郡主上前……” 卢岳话音落下。 眼睛不由看得门外。 来客们也随之望向门外。只见，缓缓的，几人拾阶而上。 第六百六十五章 盛装 第六百六十五章盛装 为首的，自然便是这次大典的主角，凌亲王的义女，楚将军府的小姐，卫宸的夫人，楚暖玉。 今日来贺的，有不少朝中官员，他们都是见过暖玉的。 印象中，这位楚家的小姐模样十分素雅秀气，虽然生的极美，可是周身气韵是极安静的。 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娇媚，可今日一见，难怪都传楚家出美人呢，宫中那位谨妃传言当初年轻时，也是颇有美名的。便是如今，也没哪个宫妃相貌上能强过谨妃。做为谨妃的侄女，楚家小姐模样自然不会差。可是美成这样……有人心中赞了声‘祸水’。也就是她成了亲，又有楚家和齐凌护着，如果没有这样强大的依靠，她这模样，足以给她招来灾祸了。 今天有几个跟着父亲来看热闹的年轻公子眼底便仿佛淬了火，似乎有几分蠢蠢欲动。 嫁了人后，暖玉周身更是多了几分风韵。再加上今日这盛妆打扮。 一旁楚文靖微微蹙眉，卫宸的脸也瞬间一沉。 齐凌四下打量，把那些面上露出异色的人都收入眼中。 也不知道齐君是有心还是无意，安排了这样一出大戏。齐凌和楚家都没打算大动干戈的。可是圣意难违，齐君冠冕堂皇的下了旨意，而且还指了卢岳为礼官，上门是客，哪怕他贵为亲王，也没道理把客人拒之门外，何况这些人的到来，算是给了齐凌面子。只是……来客中人品参差不齐。 想到这里，齐凌看向卢岳。 卢岳也微微蹙眉。没想到齐君会给暖玉准备这样一身行头。 朝服不似朝服，宫装不似宫装的，似乎是取了两者合二为一。 单一种，都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齐国也是有女子样式的朝福的，权贵的妻室被封诰命时，要上殿谢恩，会着朝服。 若是后宫设宴，有诰命在身的，则需着宫装。 可是暖玉这身装扮，取二者之长，所以才会让人眼前止不住的一亮。只三分颜色，这身装扮硬生生能将人拉成七分。何况暖玉本就七分颜色，这样一打扮起来，简直迷*人眼。也不怪齐凌和卫宸齐齐变了脸色。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齐君授意的。 可是为什么？ 卢岳脑子转的飞快。 这处大典最是讲究繁文缛节。按规矩，不折腾够一个时辰不算完。 其间暖玉要几次参拜，拜谢大地，拜谢厚土，谢天恩，谢圣恩。总之，十分之繁琐。也不知道是卢岳语调太快，还是因为主角实在太过耀眼，似乎眨眼间，卢岳便大喊了一声礼成。 齐凌和卫宸上前。二人并排叩谢圣恩。 正好将暖玉整个挡在了身后。 “今日，是本王的女儿荣升玉阳郡主的大喜日子。多谢诸位前来捧场。诸位请前厅吃酒。” 齐凌虽然身份尴尬，而且齐君颇为忌讳他，可是他的身份毕竟是亲王，是齐君嫡亲的兄弟。齐凌话说的客气，可是谁也不会觉得齐凌是个好相与的。凌亲王一声令下，诸人呼喝着出了大厅。 眼见着人陆续离开。 卫宸这才开口。“多谢卢大人。” 做为礼官的卢岳，已经尽力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大礼。 那些本该长篇大论，歌功颂德的语句被卢岳三言两语带过。卢岳摆摆手。“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便是陛下追究起来，我也有话搪塞。倒是暖玉这身装扮……王爷，小将军，卫宸。你们要小心提防。” 总感觉齐君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怀好意。 可如果只是让暖玉露露脸，引得一些歹人觊觎。 似乎也伤不得楚家和齐凌根本。 可如果齐君没这个心思，他何必这样安排。“衣裳是今早由宫中嬷嬷带来的。说是时间紧迫，宫中绣娘才赶制出来的……”齐凌道。按理说衣裳应该提前送来，可是以时间紧迫为由，他似乎也没有追究的理由。 所以不管是齐凌还是卫宸。 都没机会在暖玉穿上之前，看一眼这身衣裳。 其实看了也无用。 不管是齐凌还是卫宸心中都明白。衣裳送来了，而且还连带着送了个负责给暖玉穿衣打扮的嬷嬷。 这事便不能更改。 卫宸只是没想到齐君竟然真的不顾诸道出乱子，竟然毫无转圜余地的对暖玉动心思。 不仅是卫宸怒，齐凌脸上也难掩怒色，便是向来不喜欢花心思想事的楚文靖，也能看出齐君这郡主封的，根本就带着恶意。“一身衣裳罢了，我不相信造办处赶不出……何况越是急，不是越应该按照旧式来做吗？暖玉这身衣裳……太奇怪了些。女儿，那替你打扮的嬷嬷可有说什么？” 暖玉摇摇头。 “嬷嬷只说自己是教导七公主礼仪的。是夏皇后亲自挑选出来的，说是她最是懂宫中规矩。” 自己这身装扮有多让人惊*艳，暖玉一早便有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比她料想的还要严重。“那人有没有为难你？”一听是夏皇后指派的，而且还是七公主的教习嬷嬷，齐凌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夏皇后对暖玉能有什么好心思。她是憋足了劲想害楚家呢。 暖玉再次摇摇头。 突然想到，那老嬷嬷或许也是想为难她的吧。 只是，毕竟身在宫中，最是懂得审时度势。何况她规矩学的不差，那嬷嬷索性便顺水推舟，并未难为她。 至于这身装扮，她也是受人所谴，实在怪不得她。不为难她，回宫想必便会受到追究，她自然不敢过上加过，在装扮上再动手脚，所以那嬷嬷是倾尽全力来打扮她的。“我倒觉得那嬷嬷是个懂道理的。她只是奉命给我装扮，在规矩上，并未为难我。”暖玉看的出，那嬷嬷最初对她确是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看她和丫对说笑，才渐渐开怀起来。最后露出的神情是羡慕。“……倒是个懂规矩的。”齐凌轻哼。 “那人即是七公主的教习嬷嬷，自然更偏心七公主些。她没有为难暖玉，想必是真的觉得暖玉无可挑剔。”卢岳听罢暖玉的话，然后说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 习惯性斗一斗 第六百六十六章习惯性斗一斗 “七公主性子骄纵，得夏皇后庇佑，年岁虽然长了，可是性子却还像个小孩子。和七公主比起来，暖玉自然是强上百倍的。”齐凌丝毫不觉得自己把女儿夸上了天有什么不对。那七公主他也在宫中见过，模样一般，性子傲慢，看人都喜欢斜着眼睛，一幅眼高于顶的倨傲神情。虽然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可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卢岳颇有几分意外的看向齐凌，似乎意外于齐凌对于暖玉的看重，毕竟是个义女。 而且齐君之所以给暖玉郡主封号，明显就是在安抚齐凌和卫宸。 好让齐凌安心留在京城，让卫宸去淮阳道替朝廷拼命。总之，一个郡主封号，换来一个贤君名声，再加上一个卫宸这样的良将。 齐君这买卖做的划算。 可是又为什么在加封大典上多此一举？ 卢岳实在想不通。这样做对齐君有什么好处？ “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几位要提防些……虽说有凌亲王和楚家相护，可是卫宸马上便要离开京城了，下官认为还是要多几分戒备。最好别让暖玉回小卫府了。小卫府毕竟不及亲王府或是楚家安全。” 齐凌和楚文靖对视一眼。 然后楚文靖开口说道。“从明天开始，直到卫宸回京。暖玉住在楚家。我楚家不怕旁人在背议论。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楚家的女儿，楚家永远有她的地方。” “也许，亲王府还需整治。等整治好，再由暖玉接手。” “你这亲王府占地太大了，得雇多少丫头护院的。这院子养着简直入不敷出，不划算。女儿，咱不要，父亲把拢月轩给你。那地方即僻静又安全。” “拢月轩本就是暖玉的。至于小将军担心的，你且放心，我自然会替暖玉安排周到，我已经和暖玉商量过了。府中一干人等，月银由我来给，暖玉只管来当主子便是。” 楚小将军觉得自己的风头要被齐凌抢走了。 虽说人家是亲生父女，可是楚小将军就是想压齐凌一头。没办法，谁让他当爹当习惯了，突然多个人和他争，楚文靖表示各种不甘心啊。 如今齐凌连亲王府都要送给暖玉。 他那小小的拢月轩，就显得太寒酸了。 一旁卢岳表示，有钱有权人的世界，他这个‘穷’人真的不懂。 随便送送便是个宅子院子的。 卢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可他给女儿准备的陪嫁只有整抬，太寒酸了，他要不要置办个院子，给女儿再添些嫁妆。 对于两个明显跑偏的父亲，卫宸懒得理会。 他不动声色的退到暖玉身边。“……娇娇儿，二哥简直移不开眼睛了。”不管是谁替暖玉准备了这样一身装扮。虽然危机四起，可是也让卫宸饱了眼福，不过一想这饱眼福的不止他一人，卫宸的心情越发的阴霾了。 本来想留些情面的。 如今看来，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别人待他不仁，他对别人不义。 暖玉只是微蹙眉头。在暖玉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一身衣裳还真的能伤她不成。 不管谁背后算计她，无非是想往她身上套个祸水的名头罢了，如果引得京城那些闲散浪~荡子的觊觎……不管那些人敢不敢对上楚家，对上凌亲王，于她的名声都十分不利。 名声这东西。 若是在意的话，它就是把利刃，伤人无形。直把人割得体无完肤，可她若是不在意，那它就什么都不是。 暖玉相信，卫宸不会在意的。 所以，她也不在意。 那些人不是觉得卫宸好命吗？娶到她这样一个出身好，而且运气佳的妻子。 那她就让那些人羡慕死，她就是出身好，运气佳。 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羡慕着……就要让他们看得到，听得到，却永远碰不到。 “二哥若喜欢，我照这样式裁几身新衣。”暖玉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卫宸呼吸一滞，看向暖玉的目光仿佛带了火。暖玉如今越发的会撩拨人了，只一句话，便让卫宸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倒不至于急色至此，毕竟他最近吃的很饱。 想着马上就要分开了，他连离开时的分额都尽量提前预支出来了。 他只是想把暖玉藏起来。 只他一人看。哪怕齐凌和楚文靖，他都有些吃味了。 “不急，等二哥回来后，你再裁，到时候只穿给二哥一人看。”卫宸也是个厚脸皮的，就着暖玉的撩拨，很轻意的撩拨了回去。 相比之下，暖玉还是太单纯了。 她小脸有些泛红，在卫宸含笑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 便是多活一世，也敌不上卫宸的厚脸皮。看来自己这辈子注定要让卫宸欺负了。 “……大红色太艳了，娇娇儿穿素粉还有天青更美。” 怕暖玉不够害羞，卫宸在一旁补充道。 这时候，两个父亲之争也告一段落。齐凌拉扯着衣摆，楚文靖拍了拍衣袖，二人都做出一幅自己无视对方的高傲神情。 卢岳：“……”送东西罢了，竟然还能争个面红耳赤的。他刚才还忧心忡忡，生怕有人背后算计楚家的齐凌。 可此时只想转身就走，甩开这对疯子。“卢大人，咱们结伴去前厅……”楚文靖扬声道。 “我这个当主人的，理应引路，卢大人，请。” “你这宅子不是送给暖玉了吗？还以主人自称？不害臊吗？” “……小将军不是觉得这宅子寒酸，拿不出手吗？我想着索性把整个宅子重新修缮一番再送给暖玉。所以当下，我还勉强能以主人自称。小将军，一起走吧？” 楚文靖冷哼一声。 当先迈步。卢岳摇摇头，楚文靖这性子，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三人结伴而去。 暖玉侧头看看卫宸。“二哥，你不和父亲一起去前厅吗？” “王爷不是以主人自称吗？自然该由王爷出面待客。至于我们……还是回我们的小院子，这身衣裳，似乎有些繁琐，怕是不好脱……二哥助你一臂之力。”卫宸一本正经的开口。 暖玉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卫宸这厮变脸功夫修习的忒好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卫宸的心愿 第六百六十七章卫宸的心愿 出乎所有人，其中包括齐凌和楚文靖的意料。卫宸竟然再未露面。 他们以为卫宸必定要出来待客的，毕竟今天对暖玉来说，可算是个大日子。他做为楚家和凌亲王的女婿，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在官员面前露个脸，加上一旁齐凌和楚文靖的帮衬，于卫宸的人脉可以说大有裨益。虽然外面都在传卫宸和楚家似乎交了恶……可毕竟耳听为虚，今天大家见到的是卫宸和楚文靖虽然没什么交流，可两人神情看上去十分平常。不像结了怨的样子啊。便是真有什么嫌隙，有楚暖玉在，早晚也会化解的。 诸人到了外院花厅，齐凌和楚文靖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 齐凌身份尊贵，诸人在齐凌面前都有些拘谨，可楚文靖不同。 他如今身上虽无正式的官职，可是楚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楚文靖成年后便一直跟着楚老将军征战在外，和京城这些官员称不上熟悉。大家也不是一定要和楚文靖结交，毕竟齐君对楚家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可是卢岳带了头，他一直和楚文靖说着什么，卢岳在朝中地位卓然，颇得齐君赏识，朝中不少官员都唯他马首是瞻，见他和楚文靖交好，再加上一旁齐王爷一幅高高在上，不屑与人结交之姿。大家渐渐都转向楚小将军…… 以前是道听途说，都说楚家父子不好结交。 而且性子野蛮，可真的和楚文靖交谈过后，无不觉得楚文靖性子和善，而且未语先笑，哪里有丝毫传言中的戾气。 至于卫宸…… 大家开始还有人在意，后来渐渐无人理会了。 齐凌坐在首位，开始还和前来奉承的人说上几句，最后索性冷着一张脸默默饮着茶。 齐凌便是再无用……因为他丢了印鉴。可他身份摆在那里，齐君的亲兄弟，那也不是轻意能得罪的。在齐凌这里受了冷遇的，最后都转向楚文靖那边。最后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以楚文靖和卢岳为首，身边围着一众人。而以齐凌为首，身边中空，似乎没人敢上前搭话。 如此这般过后。 齐凌倨傲，目中无人的名声渐渐在京城传开。 再加上他丢了印鉴在前，虽然这事没谁敢拿出来大肆议论。可毕竟纸里包不住火。 齐凌没什么本事，在淮阳道十几年，最终还落个属下叛变，逃回京城的结局。可那人却仗着皇族身份，目中无人，十分自大，如今还能稳坐亲王之位，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只因他姓了个齐…… 诸人好容易捱到开宴。 互相招呼着入了席。 饭菜自然是极美味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摆满了整张桌子。 可是凌亲王那张冷脸，愣是让这美味降了大半。 按理说，楚文靖和齐凌好歹也算沾亲带故了，可是二人……总之，今日之后，京城开始谣传齐凌和楚文靖不和的传闻，似乎是楚文靖觉得齐凌‘抢’了他的女儿。 楚家小姐当的好好的，而且也嫁了人。 如今虽然多了个郡主称号，身份倒是尊贵了。 可是因为齐凌的关系，卫宸得出征淮阳道。而且还是和夏琰一起，有夏琰这位主将在，这趟差事……吉凶难料啊。 卢岳等一干老臣联命上书，请示齐君任命楚文靖为主将，卫宸为副将，让翁婿二人一起出征淮阳道。 可是折子如石沉大海。直到圣旨下达，竟然选了夏家那位没什么名声的夏琰为主将。 这事似乎处处透着蹊跷。 一顿饭，诸人心思各异…… 而后院的秀楼中。卫宸和暖玉也在用饭，不过和前厅比起来，他们的饭菜十分简单，不过五六样小菜。可是卫宸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定要亲手喂暖玉吃饭。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她手脚又没问题。 被人喂饭…… 暖玉表示压力好大。 可是卫宸想做什么，她是阻止不了的。 芷香和芷云被赶出去了，走的时候二人一脸的莫明其妙。 卫宸手中握着竹筷，筷上夹着一块笋……然后抬头看向暖玉，见暖玉没有张口的意思，他眼睛眨了眨。 那神情哟，暖玉小心肝咯噔一下。 美色惑人哟。 “娇娇儿……” 暖玉还是不张口。她觉得太怪了，卫宸整个人都透着怪异。 好好的，偏要亲手喂她吃饭。她若是伤了手便罢了，可她手脚齐全的。这让她怎么能坦然接受呢。 “娇娇儿，我手酸。”卫宸不仅用眼神引诱暖玉，这撒娇的语气又是什么鬼。 暖玉依旧坚持着，虽然她的坚持已经岌岌可危。“二哥……你不必……”暖玉才开口，卫宸趁机而入……然后，他笑了，笑的十分开怀。“小时候每次看你吃点心，都觉得点心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可真的能随便吃后，我觉得味道实在一般。我就想，我其实喜欢的不是点心，而是喜欢看你吃点心。这辈子，我想在你身上做很多事，亲自照顾你，亲自喂你吃一顿饭，亲自替你擦身，服侍你沐浴。”最后两件说出来实在有点让暖玉接受不能，可是卫宸说的认真。 暖玉突然就觉昨得自己明白了。 他这是想在离开京城前，把能替她做的，全部替她做好。 这次，比起上次济北道之行，卫宸……心里没底。 他在害怕，怕他这一走，再没归来的时候。 暖玉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管静静的张口。卫宸喂，她吃，卫宸喂的很慢，她嚼的也很细。 两人虽然没有言语，可是暖玉觉得自己从未像此时那般和卫宸心心相连。 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卫宸。她会在京城等他回来。 回来后，她一定告诉他，她其实很想有个孩子，有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她还会告诉他，她相信他，她一直相信他，从他出京那一刻，她便坚信，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有别于前厅的山珍海味，暗潮汹涌。小楼中温情脉脉，小夫妻彼此对视着。最后，卫宸探向暖玉，把唇当成最后一口美味，送向暖玉。 第六百六十八章 忠犬夏家 第六百六十八章忠犬夏家 栖凤宫中。 齐君刚刚发了一场大怒。 整个栖凤宫如狂风过境，摆件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夏皇后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 “好的很！你真的朕的好皇后。” “陛下，臣妾并无坏心，只是希望郡主册封大礼办的圆满。” 夏皇后跪的比直，虽然被齐君一通脾气吓到了，可是对于自己所为，她没有丝毫悔意。 凭什么楚暖玉能当郡主！ 凭什么。 最初夏皇后只是不喜欢暖玉，毕竟是谨妃的侄女。夏皇后和楚文谨斗了这么多年，自然连带着厌恶楚家。要不是楚家父子身上背着赫赫战功。楚文谨怎么能稳座谨妃之位。 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她还有什么？ 她只会用那张漂亮脸蛋引诱圣上…… 夏皇后早年嫁给齐君时，他还是皇子。他和齐君也算是患难与共。 可是自从楚文谨入宫后，齐君一腔心思都扑到了楚文谨身上。对于她这个发妻极尽冷落。 好在楚文谨肚子不争气。 这么多年都没怀上龙嗣。这也是夏皇后能勉强按捺下妒意，没有对楚文谨下毒手的原因。 可是那个楚暖玉…… 她的出现，几乎将她一番心血教养出的儿子毁于一旦。如今她嫁了人，儿子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她。夏皇后甚至发现，齐天朔在暗中计划趁卫宸不在，强闯小卫府，把楚暖玉掠走。还要做出强盗闯进小卫府的假象。 一个楚暖玉，她有什么魅力，让儿子对她念念不忘。 夏皇后只能归结于，姓楚的女人，天生便有狐媚手段。 夏皇后怕儿子闯祸，一边暗中安排人盯着齐天朔，一边庆幸楚暖玉嫁了人。要不然，自己儿子死活都要闹着娶那丫头过门。 她可没打算和楚家化干戈为玉帛。 最让夏皇后不能接受的是，齐君竟然封楚暖玉为郡主。 先前不过一道旨意的事，夏皇后虽气，可也不至于为此做出什么不择手段的事。 可是齐君随后竟然下旨，要替楚暖玉办场册封大典。 而且首辅卢岳为礼官。 这在夏皇后看来，简直就像是用刀割她的肉。楚家凭什么?楚暖玉凭什么？那么一个靠脸蛋勾~引人的女人，凭什么能让卢岳主挂她的册封郡主大典。 郡主只比公主低了一级而已。 她的女儿是金枝玉叶，是公主之尊。 楚暖玉又是什么东西？ 她的母亲到如今都不知道身份，她凭什么能大刺刺的被封为郡主，而且还要弄得人尽皆知。 圣旨已下，夏皇后没法让齐君收回皇命。那她便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动些手脚了。最终夏皇后决定在朝服上动动手脚。 以前没有异姓人被封郡主的先河，所以大典那天是穿朝服还是宫装，并没有一定之规。 夏皇后索性便集二者之长。 能暖玉准备了一身必定能让人十分惊*艳的衣裳。再派了一个最会打扮的老嬷嬷。那嬷嬷是教导七公主的，自幼陪在七公主身边，对七公主自有一分偏爱。而且她还知道，当年七公主曾对卫宸动心。 自然，她心里对楚暖玉便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 这样不需她出手，嬷嬷便能代她教训一番楚暖玉。再加上那身衣裳，必定引得人议论纷纷…… 她要把楚家小姐水性扬花的名声借着这册封大典宣扬出去。 至于过后齐君会不会追究？ 那卫宸最终不过是颗弃子罢了。弃子之妻，虽然为了达到目的，给了个郡主封号，也不算什么重要之人。 夏皇后以为凭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凭着自己和齐君一路走来，患难与共的情份，齐君不会追究的。毕竟齐君心里，也不喜楚家人。 她这样做，齐君应该会乐见其成，就像当初她对听雨轩中的楚文谨出手一样。 哪怕楚暖玉在殿上大闹一通，齐君也未追究。 可是没想到，大典当天，齐君便怒意冲冲的来到栖凤宫，夏皇后本是十分高兴的，以为齐君是来看她的。却不想……“圆满？真是太圆满了，整个京城都知道册封大典上，玉阳郡主穿了身不伦不类的朝服。你把我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地？”“臣妾只是觉得既然祖制中没有记录，倒也算开了先河……那衣裳臣妾亲自看过了，十分漂亮华贵，上绣孔雀，以示暖玉只是凌亲王义女。” “你什么心思朕会不知？别把自己说的多么无私？你不过是希望楚暖玉经此之后坏了名声……你知不知道，为了今日，朕费了多少心思。你这样一番安排，坏了朕的大事！” 夏皇后真的不觉得自己坏了齐君的事。 她思前想后，也没觉得一个小小的楚暖玉，会有多大的影响。 “臣妾愚钝。” “你以为朕让夏琰为主将，夏家便能翻身，从此后便能碾压楚家不成？夏琰还没那个本事……卫宸才是胜负的关键，这时候你的所为非但不能安抚卫宸，反倒故意坏楚暖玉名声，让卫宸如何安心离京？朕念你二十几年陪在朕有身边，一直没有异心，朕才破例提拔夏琰。你这个当长姐的，难道不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行？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皇后，你蠢极了。” 夏皇后脸色越发的惨白。可还咬牙坚持着。 对于齐君的话，她并不相信。 “陛下难道真心封那楚暖玉为郡主不成？” “圣旨已下，自然做不得假。”齐君冷声回道。 他直起身子，眼睛望向殿外，似乎连多看一眼夏皇后都觉得碍眼。“陛下不过是为了稳住楚家和卫宸罢了。楚家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今郡主已封，楚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放眼整个天下，又有谁家姑娘能有些殊荣。楚家如果因为一件朝服便记恨上，实在是欺君罔上。” 齐君冷哼。 “妇人之见。有些东西，只你们夏家在乎……” 夏皇后不解。“楚家比起夏家来，门风可要清贵多了。”齐君这话说的夏皇后脸色又变。 什么叫楚家比夏家门风清贵？ “你们夏家是什么人家不必朕一一细说吧！夏家唯一比楚家强的便是……夏家忠心，夏家能做忠犬。” 第六百六十九章 帝后心思 第六百六十九章帝后心思 这话说出来，无疑是打了夏皇后脸面的。夏皇后脸色越发的惨白，简直毫无血色了，她以为夏家一直以来对齐君忠心耿耿，在齐君眼中，应该是良臣忠将。夏家虽然没出什么惊才艳艳之辈，可是这份对齐君的忠心，简直是天地可鉴。可是夏家几十年的忠心，却换来齐君一句‘忠犬’。齐君把夏家当成狗，一群依附着齐君的狗。 夏家是皇后姻亲，在齐国门阀中不敢说数一数二，但也绝对算名列前茅。 如今却被齐君这般诋毁…… 饶是夏皇后，心中也郁结难平。 “怎么？你觉得朕说错了。那你告诉朕，你们夏家除了会趋炎附势，会仗势欺人，还会什么？” 夏皇后一时无言。 这时候她也恨夏家，恨自己兄弟养出的孩子。一各个便没一个争气的。只会在京城当街跑马，欺男霸女。要不是仗着她这个皇后娘娘，那些侄子怕是能死上十次八次了。 京城都传六皇子齐天朔行事无度。 比起夏家那几个不省心的，自己儿子可让她省心多了。 可再无用，也是她的亲族，齐君的话实在难以入耳。“既然没什么本事，只能当奴才，便要有个当奴才的样子。你告诉夏琰，如果这次不能顺利解决淮阳道之乱，便不必回来见朕了。” “陛下，不可啊。”夏琰是夏家幺子，夏皇后嫡亲的弟弟，算是夏家难得的良才了。 虽然资质一般，可贵在踏实肯干。不管交给他什么差事，他都能按部就班的去做。算是夏家的顶梁柱。若此次淮阳道事败，齐君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夏琰陪葬。夏皇后简直不敢相信齐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无用的狗，朕何必费粮食去养。皇后，你该清楚朕如何行事……楚家比起夏家来如何？是不是比夏家强上太多了，可是楚家朕依旧说弃便弃，何况一个夏琰。” 夏皇后已经无话可说。 她以为齐君便是再无情，对于她这个发妻也是有一份情意在的。 他*宠*了谨妃那么多年，谨妃被贬听雨轩。他明知道她会暗中加害谨妃，也没有干涉，反而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任由谨妃在听雨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熬坏了身子，染上了咳血之症。 她以为，他对谨妃无情，对她这个发妻，总会顾惜几分的。 毕竟她陪他一路走来。为他生儿育女。用句民间的俗话，没有功劳还有一份苦劳呢。 不过因一件小事，齐君便把她所有的辛苦全部抹杀了，竟然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称夏家是他的狗……似乎觉得还不够，离开前。齐君冷冷放话……“朕知道你心心念念着让六儿当太子。可你别忘了，治儿也是朕的骨肉。” 齐君离开了，夏皇后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齐君竟然提起了这一茬。她以为他们之间早该是无声的默契了，她一直以为齐天治那个太子之位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当不得真的。 当初齐君明明是这样安慰她的，说他需要一个储君，只有立了太子，齐国才能长治久安。 所以她才容忍着小宫女爬上龙chuang…… 此时，齐君竟然说齐天治也是他的种，是他的种不假，可却不是她的骨肉，她的亲生骨肉，是齐天朔。 夏皇后本来觉得任命夏琰为主将，是齐君对夏家的看中，如今，却觉得夏家好揉捏，便是战功加身，齐君笃定夏家也不敢像楚家那般仗着功劳而不把皇帝放在眼中。这必是趟容易的差事，要不齐君也不会交给夏琰来办。自家的弟弟有几分本事，她这个当姐姐的难道会不知。她甚至想过在夏琰得胜归京之前，请旨让儿子前往……这样这天大的功劳岂不落到儿子身上，于他夺位大有好处。 现在看来，一个夏琰根本不够。 根本压不住阵势。 便是再心疼儿子，也是时候放他出去闯一闯了。 建一番功业，这才能有一争之力。 —————— 暖玉被封玉阳郡主，册封大典在亲王府举行，而且首辅卢岳为礼官。 这事简直传的风声水起。 多少人想进亲王府亲自观礼，耐何身份低微，便是想送上贺礼，人家亲王府都不收。 计家便是其中之一。 计家大宅…… 计老夫人最近十分的愁眉不展。她一直以为儿子是因为心怀抱负，这才执意要把如意斋迁至京城的。要知道小时候计宏礼对玉器并不喜欢。一门心思的要做官，要做大官。计老夫人虽然并不看好儿子能有什么大本事，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志向也是好的。 只是后来乡试，无端被冤枉，说他贿赂考官了。 然后被斥夺了考生身份。 为此计宏礼还颓废了好一阵子。 后来终于振作起来了。 却固执的要把铺子迁到京城。计家二老十分疼爱儿子。最终拗不过计宏礼的坚持。当真举家迁到了京城。 当然，之所以做了这样的决定，也并非计宏礼一人之力。而是那时候计家在甘宁道也着实混不下去了。如意斋几件镇店之宝无端失去踪迹。计老爷坚持报官，最后计宏礼站了出来，说东西是他卖掉了。 而且卖价低的简直让计老爷肝颤。 甘宁道于计家二老来说，实在算是个伤心地。 倒不如重整旗鼓，于是几年前，举家迁到京城。 倒没想到，儿子计宏礼来到京城后，仿佛突然间长大了。竟然真的一门心思做起了玉器生意。而且生意做的顺风顺水，不过三四年功夫，生意竟比在甘宁道时还要大些。立了业，计老夫人便着急起儿子的亲事来。 计宏礼已经到了及冠之年。 计老夫人急着抱孙子。 于是托了京城媒婆子，开始替计宏礼物色妻子人选。 找的多是商家之女，毕竟门当户对很重要。还有几个官员家庶出的千金。计家虽然不缺银子，可要想娶官家千金，还是嫌身份低微了。 勉强能娶个庶出的官家小姐，已经算是高攀了。 可是看来看去，计老夫人觉得不错的，拿给儿子看，儿子全都不满意。 一年中，媒婆子大概寻了十几个八字相合的姑娘。可计宏礼哪个都没多看一眼。 第六百七十章 高不可攀 第六百七十章高不可攀 眼瞅着又是一年年关将至。计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和计老爷一起上演了一出‘逼宫’的戏码，扬言计宏礼若是有心上人，他们二老无论如何也会替他娶进门，若是没有，明年必须娶妻，人选由他们来定。 于是，计宏礼说出了一番让计家二老瞠目结舌的话。 计老夫人还记得卫家那么小姐，叫暖玉的。 当初传出那姑娘是卫家收养的，而且母亲身份低贱……以当时卫家的在甘宁道的地位，计老夫人完全看不上那卫家三小姐。可是儿子执意要娶，于是计老夫人派了媒人前去提亲。 却不想卫家竟然拒绝了。 计老夫人自然生气。 要知道那姑娘不过是卫家养女，而且其养母亲口说出，说其母身份下~贱…… 料想其父也是个下九流的。 亲事不成，计老夫人隐隐还有些高兴。可是被那样一个姑娘拒婚，也实在于计家颜面有损。计老夫人那之后便有些记恨上了卫家这位三小姐。 后来得知，那卫三小姐的生父竟然是京城人士。听说还是个当官的。 计老夫人又有些扼腕，想着当初该多登几次门。该趁着卫三小姐没有认祖归宗前，把亲事定下来。 便是那卫三小姐寻到了亲人。先前定的亲事，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这事渐渐被计老夫人抛到了脑后，直到她听说了卫三小姐的真正身份，她竟然京城楚将军府的小姐。 而且那楚小将军，竟然只有她这个独女。 哪怕母亲身份不详，她也成了楚家正经的嫡长小姐。当年若是亲事成了，自己儿子便有个将军岳父了。 奈何天意弄人啊。 后来传出楚家小姐竟然和其养兄定了亲。 计老夫人只觉得荒唐，对那位先前的卫家小姐，如今的楚家小姐越发的看不上。想来在卫家时，这对兄妹就已经私相授受了。这样的姑娘，计家才不屑娶进门。 后来与楚家小姐有关的传言，计老夫人便再不理会了。 只一门心思想挑个品貌出众的姑娘当自己儿媳妇。 可是，楚家小姐被封郡主的消息实在太大了，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计老夫人自然也听说了……便是觉得暖玉风平不佳，对于暖玉这水涨船高的身份，计家老夫人也十分羡慕。不由得心里会想，暖玉本该是她们计家的少夫人的，如果当初亲事成了，儿子岂不多了个亲王岳父。何愁不能入朝为官。造化弄人啊。 羡慕归羡慕，她也清楚如今的计家是什么身份。 像将军府，亲王府那样的地界，计家根本没有走近的资格。 她还是老实的给儿子挑个商家小姐吧。 可是谁知道，就在郡主册封大礼的当天，儿子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告诉她。 他想去观礼，可是进不去亲王府大门。计老夫人只得安慰儿子，说那什么大礼的实在没什么看头，都是些脑满肠肥的官员，有什么好看的。何况那些都是高官，他们只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哪里能和他们攀上交情。 计老夫人不说还说。这一说，倒真的勾起了儿子的伤心事。 计宏礼开始说当初。当初他和卫宸相比，身份还要尊贵些。 他可是计家独子，而卫宸不过是卫家庶子。 这才几年功夫。 卫宸竟然的地位，竟然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了。 入朝为官，上殿听政，娶了将军府小姐，如今又成了亲王的女婿。 身份可谓是扶摇直上，而他呢？依旧是个玉器铺的掌柜。便是做生意，他也不及卫宸和暖玉……暖玉随随便便开了个玉器铺子，便能在京城风生水起，而他努力几年，依旧是不上不下。卫宸一句话，便能让他的铺子开不成。 最初在甘宁道时。 卫宸见到他还客客气气的。 登门相求，还会对他卑躬屈膝…… 可是如今，每每见到卫宸，计宏礼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卫宸淡淡一个目光，也能让他心惊肉跳。 明明当初，他强过卫宸的。 这才几年时间，卫宸的名字已经人尽皆知，他如今的卫宸面前，卫宸几乎不用正眼看他。 明明，他才是和暖玉有缘的那个，暖玉六岁时，他们便结缘了。 那时候卫宸和暖玉还是兄妹。他才合该是暖玉的良人…… 在暖玉和卫宸甜甜蜜蜜的依偎在一起时。 计宏礼告诉计老夫人。 这辈子，除了暖玉，他谁也不娶。计老夫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凌亲王府。 宴席过后，诸人陆续告辞。最后只余三人，齐凌，楚文靖还有卢岳。三人最后移步偏厅。 丫头奉上新茶。然后楚文靖冷声质问齐凌。“在你这亲王府中，你便由着卫宸胡乱行事！”今天可是册封郡主的大典，过了今天，谁人见到暖玉都得尊称她一声‘玉阳郡主’。 卫宸不趁这个机会拉拢人心，拓宽一下人脉。 他竟然避而不见。 不必动脑，楚文靖也知道卫宸一定见缝插针的和暖玉腻在一起。 那小子，没出息的很。 只要暖玉在，他向来看不到别人。 可今天这日子，少腻味一会能死人吗? 如果楚小将军亲自问，卫宸一定会点头。 天大地大，不如媳妇大。至于其它的，对卫宸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这点上，齐凌比楚文靖大方多了。 “……我已经送给暖玉了。所以这是暖玉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卫宸的地盘。” 楚文靖真想和齐凌大干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总是拆他的台，没有一点默契。好歹他们如今的关系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齐凌是他不为人知的妹夫，勉强算吧。虽然这事楚小将军始终憋着劲想揍齐凌一顿。 他帮齐凌养女儿，而且把暖玉视如己出，怎么看，都是齐凌欠了他……“人家小夫妻明天便要分开了，难分难舍也是正常。你啊，总是觉得卫宸抢了暖玉。虽然我有时候也看卫宸不顺眼，可想着暖玉喜欢。唉，当人父亲的，有时候真是难做。”齐凌轻叹一声说道，楚小将军忘了前一刻的怒意，十分感同身受的点头附和。“你说的不错，当爹难啊，眼睁睁看着女儿出嫁……” 第六百七十一章 愧为君 第六百七十一章愧为君 看着女儿出嫁便罢了。还得忍受女儿为了别的男人和他越发的疏远。 偏偏自己还想对女儿掏心掏肺的好。 自己有什么，都想一股脑的送给女儿。 只要自己女儿好，哪怕搭上这条性命，也觉得划算。暖玉虽然不是楚文靖亲生的女儿，可也要唤他一声舅舅的。楚文靖自己无儿无女，是真的把暖玉当成亲生的女儿疼惜着。自从在甘宁道看到那个当时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姑娘，看着卫家上下合伙欺负她，然后暖玉一声不响。任由那些人把脏水泼到她身上，那一刻他心疼极了，那小姑娘身子里流着楚家的血，他不允许旁人欺她分毫。 于是认亲，然后带着她离开甘宁道。 认下暖玉的前一天，他还是个浪~荡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 认回暖玉后，他成了一个父亲。无时无刻不想着女儿的父亲。 自从暖玉出嫁，楚文靖的心情始终有些低迷。他也明白女儿早晚是要嫁人的，也知道卫宸对暖玉有多在乎，可他就是心中不忿。可是他这样的心情，没人能理解，却不想今日，齐凌竟然能明白。楚小将军一时间对齐凌的厌恶倒是少了几分。 眼见着齐凌和楚文靖竟然冷着脸说起女儿经。 一旁的卢岳心里那滋味啊…… 他也是有女儿的啊。 于是，卢岳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我一直觉得给女儿的陪嫁不算少了，和二位一比，我觉得我应该再加些。” “对。一定要多给些嫁妆，这样女儿到了婆家才有面子。”楚小将军是有经验的，对此给了肯定的答案。“儿子要穷养，富养容易养了纨绔子来。所以不妨多给女儿添些嫁妆。”齐凌也点头附和。 卢岳第一次发现。 原来人们眼中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凌亲王，说起女儿来，那简直就是宠女无度。 暖玉只是个义女，他都能视如己出。如果是亲生的女儿，得*宠*成什么模样…… “王爷对暖玉真真父女情深……”卢岳最后感慨万千的道。 齐凌脸上神情怔了怔，然后语气郑重的回道。“本王的女儿，一切都是应得的。” 楚文靖轻轻一叹，然后露出赞同的神情。 “这次卫宸出战，还得多多仰仗卢大人。我和王爷这次怕是都难以出京，圣上又任命那夏琰为主将。我十分担心卫宸的安危……如果可能的话，还请卢大人多多帮衬着。”闲话过后，步入正题。“这事我也觉得不妥。夏琰虽说外放了几年，可是领兵打仗的本事委实差些。让他领了人打家劫舍，他倒还能胜任些，让他平判？怕是皇后娘娘的功劳，若非如此，陛下怎会用那夏琰为帅。”卢岳把齐凌和楚文靖当成自己人，说话自然少了几分顾忌。 那夏琰什么模样，大家都心如明镜。 只是齐君固执己见。根本不听劝阻。“……放眼天下，以让齐君信任的，唯夏家尔。”这时，卫宸的声音突然从花厅外传来，然后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徐徐踏进花厅，他不徐不缓的给三人行过礼，在三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解释道。“我齐国不是无人，而是无陛下敢用之人。楚家，卢家，甚至是只会溜须拍马的杜家，在齐君眼中，都不够牢靠。唯有夏家。夏家完全是靠着夏皇后支撑的，若是夏皇后出事，夏家也难以保全。所以夏家是万万不会有丝毫反判之心的。” 卫宸话音落下，花厅一阵死寂。 “我那皇兄，确是越发疑神疑鬼了。”齐凌点头称是。 卢岳也点头。“以前陛下虽然刚愎自用了些，可好歹还能听进些谏言……如今，不管谁开口，只要不合他的心意，他都不予理会。急了，还要发火，把人无端责打一顿，久而久之，便没谁触那霉头了。” 卢岳也不由得吐起了苦水。 他这个首辅当的越发的憋屈了。 一句为民请命的话也不能说，每天除了山呼‘吾皇万岁’似乎便没有第二件事情可做了。 诸道每天都有消息传来，有的直接呈给齐君，有的会由他们先行过目。卢岳是知道实情的，知道齐国诸道都不安宁，各种灾祸横行，这时候，齐君不派人前去巡视，开仓拔银稳定民心，而是不管不顾，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淮阳道上。 明明夏琰不是最好的平乱人选。可是齐君一意孤行。 还要搭上一个卫宸。 卢岳望着面前年轻俊俏的年轻公子，心底不由得重重一叹。 难怪齐凌和楚文靖心事重重的。卫宸可是他们的女婿，明知道这次差事凶多吉少，却不能相助。 如果换成他，怕是也会忧心忡忡。 这么一想，林赫无官一身轻，也不是坏事。“齐君怀疑我们楚家，弃楚家不用便罢了。可他不能拿淮阳道的百姓和卫宸的性命开玩笑啊。那夏琰是个什么东西？他连替我提鞋都不配，齐君却任他为主帅，宸小子为副将。而且特意下旨，一切尊主帅之令行事。真是……掩耳盗铃。” “父亲不必动怒。陛下无非是想功劳夏家享，若是败了，黑锅我背便是。”卫宸说的轻飘飘。 楚文靖可做不到这么闲适，他冷着一张脸斥责卫宸。“你小子既然知道，还这般轻松自在，还有闲功夫和暖玉胡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卫宸开始穿了件湖蓝的官袍，如今他这一身锦衣。明显就是胡闹过了头，连衣裳都换了。 如果楚文靖这般直白的话，会让卫宸羞愧。 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十分坦然的任由几人打量。 然后笑着开口道。“刚才用饭时，洒了些汤水。”解释的十分随意。 脸皮真厚，三人再次达成共识。“我会再劝一劝陛下，收回成命怕是难，只能让陛下多给夏琰派几个副将，那位夏家小将军最好不必出大帐，便等着凯旋而归。他不出力，又能领功劳，何乐而不为。” 齐凌看了一眼卫宸，卫宸缓缓点头。 下一刻，齐凌突然开了口。“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值得二位卖命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 共谋事 第六百七十二章共谋事 楚文靖先是不解，随后无所谓的摇摇头。“我们楚家反正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后快……我不会再替齐君卖命了。我即使把命丢在杀场上，也不过换来齐君一个嗤笑。如今诸道皆乱，我看离京城大乱的那天也不远了。我等着看这场弥天大祸何时蔓延到京城。” 楚文靖凉凉的说道。 卢岳露出深思的神情。 卢岳也曾是个有抱负的，想着建一番大功业。不求荣华富贵，但求能真的替百姓谋些福祉。 可是自从当上这个首辅，一件正经事没做过，反倒整日的奉承巴结，拣好听的话说。不然他这首辅的身份怕是难保……这样做的结果虽然是荣华富贵，可是，他觉得愧对祖宗，愧对他的恩师，甚至愧对天下黎民百姓。眼看着百姓深陷水火，他却只能在京城混混度日。 他也想过，这辈子便这般碌碌无为，得过且过。 可是就像楚文靖所说，没准哪一天，京城便会大乱，他们这些达官显贵，能有什么好结果？ 为了儿女，为了家人，卢岳知道自己要另寻出路了。 “王爷言之有理。确是没什么值得我卢某卖命的，可是王爷又有哪里值得我们卖命？”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把事情说开了，索性便直来直去，不必拐弯抹角的。齐凌眼睛一亮，似乎很喜欢卢岳的性子。“卢首辅贵为一品大员。吃喝不愁，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似乎没什么理由不替齐君卖命。”齐凌故意说道。 “王爷这话说的太过偏颇了。我卢岳也是寒门出身，当初进学时，也曾对天地表过誓。这辈子若为官，必定替天下黎民请命。在下为官这么多年，也从未忘却初衷。只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看着天下纷乱四起。如果王爷能……能拨乱反正，卢岳愿意赌一赌。” 这个世道，实在没什么好期待了。 除了一步步走向灭亡，卢岳看不到出路。 他不想亲人随着他一起给齐君陪葬。 今天登上亲王府在门，卢岳其实心里隐隐有些期盼…… 如果前一刻他还犹豫，这一刻，却无比的坚定了信念。他也是有女儿的，他的女儿喜欢林赫，林家和齐凌是姻亲，必定要站在齐凌这边。卢岳不管齐凌以前无用的形象是真是假，总之，既然注定要上一艘船，早上比晚上要好。早上船舱宽敞，他在上面自然自在些。晚上……便是勉强挤上面，那时候上面人太多了，他怕是连一站之地都无。 他能当到首辅，可见也是个行事果断的。 只瞬间，卢岳便做了选择。 他宁愿一搏，也不愿坐以待毙。“我不能。我也不想，不过有一个人能。” 齐凌突然开口，卢岳神情微变，在他看来，几人中齐凌是最适合当那个领头人的。齐凌和楚文靖一齐看向卫宸。卢岳也随着看向卫宸。只见卫宸一脸镇定，察觉到几人的目光，眉头微微一蹙。“……我一定用尽心尽力扶持小世子。还请两位父亲和卢大人放心。” 啊。 楚文靖眨眨眼睛，卢岳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来。 “小世子虽小，可虎父无犬子。”卢岳隐约明白齐凌为何推却，卫宸为何避让了。 他和林家是姻亲，而卫宸口中的小世子，则上林家的外孙，林赫的外甥，以后还得管自己女儿唤声舅母。 卢岳虽然没有开口，可突然间心中一松。有种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觉。“卢大人放心，齐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最后一句话，突然就让卢岳安心了。齐彦还小，齐凌明显不打算掌权，以后他们卢家和楚家必定十分得齐彦依仗。而且卫宸的意思也很明白，他会扶持齐彦。能得卫宸真心相待，齐彦是个有福之人。 卫宸初时效忠齐君，而后转投齐天朔麾下。 可是如果他出于真心，又怎么可能时到如今官位还如此低微呢。 齐君心胸十分狭隘，不是个有容人之量的，那齐天朔也颇有乃父之风，那样的人，谁又会傻到舍命相护。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此时，卫宸的话，卢岳觉得句句是肺腑之言。 卢岳没有追问齐彦的情况，楚文靖也没有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卢岳离开时，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火焰似乎有了复燃的苗头。也许，他还是能一展抱负的。 送走了卢岳，楚文靖冷声质问齐凌。“我以为你有夺位之心？”“……夺位？以前年轻气盛，确是有的。当初我那皇兄能做上皇位，手段也不算磊落。再加上夺妻之情，我确是曾经想过打进京城，然后将他踩于脚下。”“为何又放弃了？”“不是放弃，只是觉得无趣，就算攻下皇宫，我和文谨也回不到从前了，快十六年了，我还有多少十六年可挥霍。倒不如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了却残生。我们老了，以后是卫宸和彦儿的世界了……文靖，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知道你恨我。我其实也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不够坚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想救出文谨，然后带着她离开京城……” 竟然是看淡了权势，打算隐姓埋名。 楚文靖一脸的惊讶。卫宸似乎早已料到，轻轻一叹。“王爷想脱身，怕要等到尘埃落定。等到彦儿能独挡一面之时，我会带着暖玉去寻王爷的。”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破红尘了。 大千世界不好吗？当个权贵不好吗？ 楚文靖表示想不通，不过能恣意而活，总是好的。不管是齐凌还是卫宸，似乎总在耗费心神，如果真的有一天，能躲开一切是非，自在过活，似乎也不错。楚小将军不由得心生向往。“好，我们说定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理这世间琐事。”楚小将军拍着胸*脯发下宏愿。 几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由得露出笑意。 “宸儿，以茶代酒，助你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凯旋归来。” 第六百七十三章 目中无人夏将军 第六百七十三章目中无人夏将军 卫宸走的悄无声息，他直接出门，和夏琰汇合，夏琰几天前回京，他们这将前往淮阳道，带的兵马算是夏家的亲卫军。这几年一直由夏琰统领，随着夏琰在齐国各地驻扎。人马在城外十里扎营。卫宸和夏琰先一起来到军营，面对上万人马，卫宸始终表情都是淡淡的，并未露出丝毫惧意。 夏琰对卫宸还算尊敬。他唤卫宸卫大人。 卫宸唤他夏将军。 在正营见过诸位副将，夏琰给卫宸分派了个小营帐，卫宸以换装为由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一走，大帐中有人露出不甘的神情。“将军，让这小白脸当副将，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夏琰即便本事一般，几年来也养出了一批心腹。他这人虽然好大喜功，可是为人大方，时常对属下投其所好。 喜欢银子的，他给银子。喜欢姑娘的，他暗中送姑娘。 可谓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主子。 再加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聚在夏琰身边的，都是和夏琰脾性相投的。他们对夏琰自然诸多吹捧。觉得这事既然齐君交给了自家夏将军，何必还弄个副将过来。难道齐君派了那么一个白面书生，是来当监军的？ “还能怎么想，一定是京城那帮老家伙不愿夏家一家独大呗。”有人不屑的道，夏家是皇后亲族，在齐国本就该是除了齐姓最尊贵的姓氏。可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说什么夏将军除了出身，简直一无是处。这话由夏琰至属下兵士，简直恨得牙痒痒的。听说皇帝这次给了他一个美差，让他去平定淮阳道之乱。初时夏琰吓了一跳，后来还是接到姐姐的信，信中说他只管领兵前往，即使败了，也有人替他顶罪，如果最终取胜，夏家在齐国地位会更加卓然。 至于长姐最后说的，把功劳记到齐天朔名下这事，夏琰压根没在意。 齐天朔人远在京城，他便是想将功劳拱手相送，也是不能。 直到皇帝下旨，让卫宸做了他的副将，夏琰才意识到，他那个皇帝姐夫给他送了个替罪羔羊。 夏琰倒也特意打听了一下卫宸的身份。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倒真的吓了一跳。 他竟然是楚文靖的女婿，也是齐凌的女婿。虽说楚暖玉只是齐凌的义女，可毕竟皇帝封了郡主，那也算是认下了楚暖玉。这么个人……夏琰一时间有些摸不清他要怎么和卫宸相处。至于卫宸的名声，似乎前两年传出他行事手段十分狠，只是这两年，多是关于他和家里决裂，娶了楚家小姐的消息，至于他的为人如何，提起的人倒越发的少了。 打听来打听去的。 夏琰也只知道卫宸这人年纪不大。春天刚成的亲，娶的是楚家独女。 至于旁的，他没什么不*良嗜好。 即不喜酒，也不缺银子花用。 据说楚家小姐出嫁时，嫁妆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卫宸私下里还有自己的生意，齐国没有官员不能经商的规定，所以很多官员私下都有些营生，毕竟仅靠俸禄，很难在京城活的体面。要知道官位越高，越要在乎个排扬。吃穿用度的都有诸多讲究，不想贪墨，只有自己私下里做些营生了。卫宸的生意也不算隐密，很容易便能打探出来。再加上楚家小姐的私产。 总之，卫宸不缺银子。 一个即不好酒，也不缺银子。家中还有美娇娘的人，夏琰觉得有些棘手。 他这几天始终有些忧心。 想不通齐君把这么一个人谴到他身边有何意图？ 不相信他能平判？ 还是觉得只有卫宸能平判，又不想把功劳白白给了卫宸，所以才让为主帅。 难不成齐君是有意提拔他？ 夏琰没得到答案，隐晦的去问皇后，也只得了个尽心办差的回复。 直到今天和卫宸接触，夏琰发现是他太过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个年轻人，似乎有几分小聪明。夏琰能确定，齐君让卫宸跟着他，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事成之后，夏家被封赏。 因为卫宸是副将，一路跟着亲眼所见。也好杜绝天下悠悠众口。 夏琰确定，这差事交到他手上，确是齐君有意提拔他。 刚才将卫宸引荐给属下，算是一个下马威。这营地中，除了卫宸还有他带在身边的十几个护卫。都是夏家的人…… 那卫宸聪明些，只管一路沉默着跟着。 他会在战场上保护好他的。卫宸可是人证，见证夏家飞黄腾达的人证。夏琰美滋滋的想着。 至于淮阳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无非是帮乌合之众罢了。 他会怕？ 做为夏琰的属下，已经把察言观色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一见夏琰这神情，诸人已经会意过来。 想到凯旋归来时，京城百姓夹道相迎，然后等着他们的是加官进爵。 几个属下脸上也不由得挂上得意的笑。“属下先恭喜将军了。将军这次回来后，必定加官进爵。楚家……楚家算什么！等将军办完这趟差事，夏家一定压过楚家几个头。” 夏琰矜持的点点头。 “不可妄言。”属下的话让他十分伏帖，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那属下赶忙请罪，说自己一时失言，然后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不管理会他，文弱书生一个。等进了淮阳道，把他拉到杀场上吓他一吓，保管吓得他屁滚尿流，只能龟缩在将军身后。” 几个大笑着附和。 再说卫宸。夏琰对他还算周到，准备的营帐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卫宸不急不忙的换了身劲装。 夏琰没提给他分发军装，他也没要。夏琰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他跟在队伍后面，不惹事，他便不会为难他。 卫宸倒不觉得有什么。 这样的冷遇他一早便预料到了。只是跟了他来的李二柴飞平等人冷着一张脸。 “主子，那夏琰欺人太甚。”李二见卫宸穿的竟然是自家的衣裳，再想到自进了军营，他们受到的冷遇，不忿的道。 第六百七十四章 白面书生卫二少 第六百七十四章白面书生卫二少 柴飞平在一旁冷冷接话。“主子在，休要胡言。” 李二和柴飞平虽然情如兄弟，可柴飞平自从跟了卫宸，越发的老成持重了，主子也很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柴飞平去办。 前阵子柴飞平不知道去办了什么事，前两天才回京城。然后马不停蹄的跟着主子出门。柴飞平身上有股气势，李二越发觉得和自家主子很像，颇有几分不怒而威。 李二不再开口，可脸上神情依旧带着不甘怒意。 卫宸扯了扯衣摆。 他习惯穿宽松的袍子，突然间换了样式，有些不习惯。 他想如果暖玉在，一定会笑他。笑他像猴子似的，总想去扯扯衣领袖口。 想到暖玉，卫宸心里满满的，有种即将满溢的幸福感。昨夜难得的他们没有亲近，他只是抱着她，然后和她说了许多话。 说从前，说将来，说京城，说淮阳道。 反正只要暖玉说，他都附和。 卫宸发现，先前是自己轻视了小姑娘。或者说被暖玉的外表‘蒙蔽’了。其实不仅是他，楚家上下，甚至是齐凌，林赫。都以为暖玉是个需要时刻呵护着，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娇娇女。实则不是，暖玉说了很多她前世的事，直听得卫宸心里一揪一揪的疼。替她疼。 那么个好姑娘。 那姓计的竟然不知道珍惜。 还来京城纳妾。 更过份的是为了养活贪得无厌的妾室和妾室之子，他竟然厚着脸皮管暖玉伸手要银子。 得知这些，他恨不得冲进计家，把那姓计的五马分尸。 暖玉告诉他这些，并不是要让他上火担心的，而是变相的告诉他，她其实能独挡一面。让他走的放心，走的安心。他如何能不懂？越是懂，越觉得暖玉惹人疼，他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时刻带在身边。 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将暖玉从他脑海中暂时清出。 卫宸清了清嗓子。“以夏琰的为人，他即便打听过我。想必他的那些属下也只会挑好听的说。要其主必有其仆，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个仗着岳父身份的白面书生罢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所以能得到副将这差事，也是齐君有意为之。他怕是会想成齐君有意提拔夏家……然后由我这个‘楚’家人，当个人证。总之，在他眼中，我是个无用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卫宸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笑。 李二有些瞠目结舌。 “不会吧，夏琰难道不知道这差事十分凶险？”即使他不知道，他那个皇后姐姐难道不会叮嘱他吗？ 即便他不相信自家公子是个有真本事的。 难道便不想一想，京城那么多人，凭什么自家公子能屏中中选。 来当这个副将。这可是平乱啊，不是耍闹，输了便没机会了，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看夏皇后都未必清楚其中的凶险。”柴飞平说的保守，其实在他看来，即便是齐君，或许也把这事看的太轻了。 齐君如今大半精力都放到其余诸道上。 水患，旱情，灾荒啊。如果他真的在意淮阳道，便不会委派夏琰为主将了。 所以，这次的差事…… 真真是把命架在火上烤啊。 李二也是个聪明的，他只是太过聒噪了。并不表示他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听完柴飞平的话，李二难得沉默下来。 是啊。齐君一心想当明君。自然在这条路上不予余力。可是淮阳道，说到底是齐凌的地盘。哪怕此时朝廷收回，齐君也没把淮阳道的百姓当成齐国的百姓，当成他的子民，所以淮阳道闹成什么样，只要不真的打到京城，齐君所表现出的忧心忡忡，都是假的。 他巴不得淮阳道百姓自相残杀，最终属于齐凌的过往全部被抹杀。 然后还他一个干净澄明，不染丝毫杂质的淮阳道。 到时候他再迁些顺民过去，那才是齐君所向往的淮阳道。 所以，他派了夏琰前来。 一个草包。 “主子，我们只有十几个人……”李二一脸肝疼的道。 早知道，早知道多带些人马来了。自家主子也是有特立独行，只带了从济北道跟着他的一众兄弟们。 “人不贵多，贵在精。”卫宸答。 和卫宸说话，李二的脑子通常就不够用了。不等他发问，帐外有人禀报。“卫副将。将军吩咐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 卫宸眯了眯眼睛，柴飞平代他应了声。 “走吧。既然把我当成文弱书生，那就该有书生的样子。告诉夏琰，我骑不得马……” 夏琰在出发前一柱香时间得到消息。说那位卫副将身子骨弱，不擅骑马。 夏琰骂了声娘，让属下去找马车。 把拉粮的马车先牵过来一辆凑数……一听说卫宸要坐马车，夏琰身边那几个副将不由得嘲笑卫宸胆小如鼠，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甚至有人嘲讽。说楚家小姐嫁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可怜那朵娇花了。 对于暖玉的美貌，人们认知空前一致。 那是个美人，大美人。 和宫中谨妃相比不遑多让的美人。 “待咱们得胜归来……将军不妨和卫副将商量商量。那么个美人……可惜了。能做楚家和凌亲王的女婿，何愁不能加官进爵……将军丧妻，如果卫宸休妻，将来抱得美人归……以后等着将军的便是封侯拜相。属下等也能跟着将军飞黄腾达了……” 夏琰非但没觉得属下的话侮辱了他。 反倒心里美滋滋的。 连他那个外甥都惦记着那个楚家小姐。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不过据说人长的极美，而且手中握着的私产足够让人眼红。 若真的像属下所言…… 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至于她嫁过人，夏琰完全不在意，他也娶过媳妇，而且不止一个。 他和她，这么一比，正相配呢。“承尔等吉言，若是此事能成，我一定让你们各个官加一等。”“谢将军。”诸人叩谢。 大军开拔。 夏琰自然一马当先。 而新任副将卫宸，则走在队伍最后，前面或骑马，或步行，而卫宸舒舒服服的躺在马车上，虽然马车差强人意，车厢角落还有散落的粮食。不过好处在足够宽敞，卫宸能在里面打个滚。多铺了几张被子，坐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如果暖玉在，他们在车里滚上几滚，那真是…… 第六百七十五章 招人恨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招人恨的 卫宸止不住的想，如果暖玉在身边，他们能在车上滚上几滚，那真是…… 虽是初秋，可是秋老虎的余威不减，夏琰觉得这次是他扬眉吐气的良机，是老天厚爱他。所以他很是耀武扬威的穿了一身盔甲。盔甲第一次上身，显得干净又威武，只是，热汗顺着脸下淌，夏琰觉得，简直要淌成一条小溪了。 再想到刚才卫宸上车时，那身一看料子就轻薄的短装，还有那车上铺了五六层铺被，显得即松软又舒服。 此时卫宸必定仰躺在车中，兴许还有美酒点心摆在身边。而他……“将军，要不要歇一歇。”副将见夏琰脸色潮红，一脸的汗渍，不由得上前请示。“才行军不足一个时辰，歇什么歇！走，继续。”夏琰也想休息，可是随便开拔才走了十几里，现在便歇，照此下去，一天顶多走上几十里，要想赶到淮阳道，怕是得入了冬。 他虽然是个草包，可也知道时不待我。 只是……这才刚启程，他就能想像的出这趟差事得有多艰辛，不由得对于‘跟梢’的卫宸更加记恨起来。 长姐似乎也不喜卫宸。虽然没有明说这趟差事要让卫宸有去无回，可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都是希望他趁机好好教训一番卫宸。 夏琰有些不懂，他打听出这阵子卫宸跟齐天朔同进同出，似乎是齐天朔的心腹。 夏琰自动脑补成因为有卫宸的存在，所以齐天朔母子的关系不如以前亲近了。要知道自己长姐简直把小儿子疼成了眼珠了。 其实在夏家上下看来，夏皇后最应该做的是和太子齐天治的母子关系能亲近些，明明有个现成的齐天治，夏琰不解长姐为何执意要让齐天朔上位，为此不惜牺牲夏家的利益。 都是因为卫宸。如果没有卫宸，齐天朔和其母后的关系也不至于疏远，他也不至于出门办趟差，还得派个卫宸盯梢。 “……想个法子，在进淮阳道之前，把卫宸甩开。”夏琰想了想，最终决定。他不想听夏皇后的话，这趟差事在夏琰看来，并不算难，他带的人马可是正经随他征战四方的，是上过杀场见过血的，不比淮阳道那帮乌合之众。所以根本没有失败的过可，自然也不需要卫宸背这个黑锅。 与其卫宸折在他手中，还是让卫宸死在淮阳道那些叛军手中更合适。回去他也好交差。 这样，没有卫宸这个副将和他分一杯羹，功劳自然全部落到他身上。 至于长姐所说把齐天朔谴到淮阳道…… 夏琰只是冷冷一笑。 长姐当皇后当久了，真的以为自己一言九鼎了。 齐君难道不知齐天朔有几分本事？怎么可能让他来淮阳道捣乱。夏琰自觉想的很周到，这一趟立功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唯独多了一个碍眼的卫宸。 夏琰的属下很是清楚夏琰的心思。 闻言连连点头。“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过甩掉一个累赘罢了，简直的很。 几个副将围在夏琰身边，这个小团体俨然早已自成一体，油盐不浸。卫宸想要横插一杠，也得看看卫宸有没有那个本事。 好在他还算识时务。知道不凑上前来惹人嫌。 只是那穷讲究劲，真惹人烦。 一直走到暮色西垂，夏琰终于大发慈悲，下令安营扎寨。将士们拖着僵硬的步子搭建好了营盘，燃了篝火，这才稀疏的围着篝火落坐，开始填肚子。 这时候卫宸早已洗漱过后。 柴飞平正站在卫宸身边，小声禀报着。“……属下看那些人看咱们的目光，明显不怀好意。公子，咱们是不是早做准备？” 卫宸摇摇头。“不必，准备反而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来。夏琰现在不会动我，等即将到达淮阳道，他一定会想个法子甩开我。不过他和夏皇后毕竟不同。他虽然没什么真本事，可倒是一心要惩恶扬善，不管夏皇后交待了什么，他都没打算遵照执行。他最怕的是我抢了他的功劳。” 卫宸自认看人很准。 夏琰是个什么性子，他和夏琰相处半日。说上几句话，卫宸便能看出七八分。 那是个胆子不大，野心却不小的货色。 不管夏皇后说了什么，他都不敢对他出手，顶多暗中给他下个绊子罢了。 他能做的，无非是甩开他，让他落到叛军手中。如果他能死在叛军手中，那最好不过，便是侥幸不死，等回京后，他也可以说是他擅自行动，功劳自然是没有他的，没准还得被齐君处罚。 相比夏皇后和齐天朔。卫宸倒挺喜欢这个夏小将军的。 自认为有心机，可心思都摆在脸上，在卫宸看来，他可比齐天朔讨喜多了。 柴飞平点头。 他对卫宸十分信服，从济北道相识，卫宸说的话，办的事，便没错过一件。 哪怕卫宸的命令看起来匪夷所思，最后的结果也一定如卫宸所愿。“属下明白，会让弟兄们放松些的。” 卫宸点头。 “让兄弟们早点休息，你去告诉夏琰，便说我说的，我带的人，不需要轮守。” 所有的人，都要轮流守夜。 卫宸却执意要搞特殊化，这得多招兵怨。 不过柴飞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领命而去。 他按了卫宸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夏琰听，夏小将军咬牙切齿的……柴飞平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位夏小将军确是如公子所说，是个自认有心机，实则满肚子草的主。夏琰笑的十分牵强，还是点了头。说卫宸只有几十人，不必轮守，他的人马会做好警戒之事。 柴飞平一本正经的告退。 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柴飞平想着，怕是那壶热茶，全赏给了土地公。 卫宸带的护卫能早早吃了饭，竟然还能轮流洗个热水澡。最后更是早早回了营帐睡觉。呼噜打的山响。 可想而知，那些深更半夜轮换守夜的将士得有多羡慕嫉妒恨。 第二天开始，便有人开始暗中给他们使绊子。像是晚上住的营帐故意搭的不够结实，睡一半被北风掀了啊…… 第六百七十六章 拦马少年 第六百七十六章拦马少年 像是他们骑的马突然间水土不服起来……都是小毛病，虽然不影响行军，不过也给卫宸枯燥的行程添了几分趣味。 至于卫宸的马车和营帐，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动。 京城。楚家。 自从卫宸离京，当天楚文靖便把暖玉接回了楚家。虽然齐凌一个劲的挽留，可是那硕大的亲王府，到底不比楚家铜墙铁壁。自从发生齐天朔强闯进拢月轩的事后，楚家又新添了几位有功夫在身的护卫。 再加上楚小将军和楚老将军轮流在家。不管何时，楚家都至少有一位男主人。 齐凌倒是隔上几天便来一趟楚家，和暖玉见上一面。 无人来该的时候，暖玉一般在楚老夫人那里消磨上半天，午歇过后，下午雕玉。成亲后，她雕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虽说物以稀为贵，可也不能一年半载才添一件玉器。 毛金自从上次亲自把阮氏母女送回卫家。 第二天便传出阮氏自尽的消息后，那阵子十分沉默。反倒是秋莹不计前嫌，隔上几天便去趟铺子。毛金渐渐看开了，前两天来见过暖玉一次，说他这次已经彻底看开了。先前对于卫双双，他还有些执念，不是喜欢，而是当年在甘宁道卫家时，卫双双毫不犹豫舍弃他们一家的举动，让毛金十分在意，几年来一直装在心里，他盼着终有一天，卫双双能对他另眼相看。 这次他收留卫双双母女，卫双双虽然再次唤他一声‘阿金哥’。可味道已经完全不同了。 毛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没有期盼，没有恨意，也没什么得意失意的，就是感慨世事多变。 不管卫双双结局如何，毛金自认无愧于心。 他和卫双双也算有了了断。 这之后，便是见到卫双双，他也会目不斜视……经此一事，他和秋莹的感情倒是越发的浓厚了。前阵子毛金父母的妹妹也到了京城，住进了毛金的小院里，他们见过秋莹后，十分喜欢，简直不敢相信几年不见，自己儿子能娶到像秋莹那般天仙似的美人。 秋莹比起卫双双来，模样更秀气。虽然是丫头出身，可暖玉身边的丫头到底不比旁人。 虽然不敢说像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在生活在乡下的毛父毛母眼中，自然是毛金高攀了秋莹。 比起当年瘦骨嶙峋，而且恩将仇报的卫双双，他们自然更喜欢秋莹。据说毛金的妹妹更是和秋莹成了密友，她如今正在和秋莹学识字，说将来嫁了人，也要像秋莹那样，能写一手好字，管着家里的收支。 这次他们来，便是要亲眼看着毛金娶妻。 暖玉对毛金能看开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提醒毛金。这种事，她只能容忍一次，若是下次毛金再犯，便不必再来见他了。 毛金磕头谢过。 他能有这一切，可以说都是暖玉给的。 对暖玉，他敬畏，以前如果心里还有几分侥幸，觉得暖玉年纪小，便是他有异状，也能轻意瞒过她，到如今，他做什么她都心知肚明，不开口，是给他机会。从今往后，他必定不再欺她分毫。如果他有一分欺主，便让他不得好死。 毛金来过后的第三天，差人来报。说是好像看到了卫双双。 毛金是送一个客人出门，觉得那人的背景很像卫双双，不由得追了上去。卫双双数次暗害暖玉，这次更是和阮氏之死脱不得干系。卫家已放出话来，要遍寻卫双双。说是家门不幸，有知道卫双双踪迹的，还要打赏银子。这些年卫双双做了不少坏事，也是时候让她明白因果报应了。毛金追上前去，发现有辆马车接走了卫双双。马车上的人毛金只看到了一个侧脸……有些眼熟，可他一时又想不出那人是谁。 这事他思来想去，还是如实告诉了暖玉。 自从卫宸离开，关于淮阳道的流言瞬间便没有了。没有再提淮阳道叛乱，也没有再提起凌亲王三个字。 最近大家说的最多的便是六皇子齐天朔。他终于要成亲了，娶杜丞相的孙女，杜妍。 相比齐天朔，太子齐天治突然间蛰伏起来。前阵子都是太子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消息，最近这些消息也渐渐的销声匿迹。 整个京城，看似繁荣依旧。可是那繁荣中，总带着几分让人心忧的苍白之色。 今天是楚小将军留在府中，楚老将军出府会晤旧友。暖玉才从楚老夫人那里回来，楚文靖便到了。楚小将军见到女儿，从来都是一脸笑意的，只是今日。“暖玉。”他沉声唤道。 暖玉心中一紧。 “父亲。” “丫头……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告诉你。你祖父祖母还不知道，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楚文靖的性子，很少有让他犹豫的事。在他心中，事情只分对错，对的就去做，错的无论如何不能为。像这样犹豫不决的神情，暖玉很少在楚文靖脸上看到。“父亲请说。” “你姑姑……我是说你在淮阳道的姑姑……” 楚文靖才一开口，暖玉心中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淮阳道那位姑姑，才是楚老夫人的亲生女儿。母女十几年未见了，楚老夫人便是不说，暖玉也知道，其实在祖母心中，思女甚切。 如果不是顾虑着她和宫中的谨妃，祖母和祖父怕是早已不顾一切的出城前往淮阳道寻人了。 哪怕齐君阻拦，只要想，老两口也能想到出京的法子。 “可是姑姑出了什么事？” 暖玉轻声问道，楚文靖缓缓点头。十几年未见到妹妹了，楚文靖心里也是想的。哪怕记忆中自己的妹妹即刁蛮又任性。可毕竟骨肉亲情是割舍不了的。只是怕惹祸上身，楚文靖按捺着。在心中安慰自己，只要妹妹过的好，便是不见也没什么。 可是，妹妹过的真的好吗？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妹妹过的一点也不好。不仅不好，而是年纪轻轻便…… “昨晚，有个少年像当年卫宸那样，拦下了为父。他说……说自己的生母是‘楚文涵’。” 第六百七十七章 噩耗 第六百七十七章噩耗 当年卫宸惊马拦车，也算是桩美谈，人们津津乐道。便是时至如今，偶尔还会有人提起。 卫宸当年拦马，和楚文靖结识，进而告成了御状，瞬间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成了齐君眼前的红人，而后又娶了楚家小姐，成了人生大赢家。卫宸的成名之路可以说便是从那一撞开始的。 事后自是有人效仿。不过不是被撞残撞伤，便是被护卫拦下。再没人有卫宸那样的好运气了。 甚至为此，一些有权有势的出门还特意会准备两只恶犬，誓要杜绝如此扬名之辈。 “身份可查明了？”把脑中那些胡乱的思绪压下，暖玉轻声问道。 楚文靖点点头。 “他身上带着你姑姑的亲笔信，还有当年你姑姑离开京城时，父亲送的几件东西。”楚文靖心情很沉重。如果只是远道来认亲，以楚文靖的性子，必该喜逐颜开的。他这般愁容惨淡的，必定是另有隐情。 不等暖玉问。 楚小将军竟然红了眼睛。 “那孩子比你小上两岁。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从他脸上能隐约看出几分你姑姑的模样来。再加上他手上有信物，他的出身并无值得怀疑之处。只是他说的话……暖玉，你姑姑，已经去了。去年冬天的事……”楚文靖这话一说，暖玉登时一个激灵。去了是什么意思？楚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女儿，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这事情让祖母知道，她怎么受得住？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孩子也说不清楚，只说有官兵强闯进他家，你姑姑夫妻开了间小客栈，平日里都是男人在外面迎来送往，那天男人病了，你姑姑便在前面招呼客人。不想进来一队官兵，似乎垂涎你姑姑的美色，你姑姑最终为保清白，撞柱而亡，她的男人闻声赶来，见到妻子惨状，不要命的冲向那些官兵，最终被乱刀砍死。那孩子因为白天要上私塾，躲过了一劫。”楚文靖说起这些时，眼睛是血红的。那可是他的亲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十几年不见，他这个当兄长的时常惦记着，可是为了楚家，为了怕露出马脚，为了保住妹妹夫妻的性命，他甚至不敢靠近淮阳道。他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便会不管不顾的去探望妹妹。 他一直告诉自己。也告诉二老，妹妹小两口日子过的很好。 这样另一个妹妹的牺牲才值得。 这话一出，暖玉惊得心脏显然跳出来。 她虽然自幼流落甘宁道，可细数起来并没有真的受过什么苦。她从小模样生的好，虽然也会招人觊觎，可是小时候有卫家护着，年长此回到楚家，楚家父子在前，谁敢打她的主意。而后嫁给卫宸，卫宸虽然官当的不大，却十分有手段，也没谁敢堂而皇之的打她的主意，所以乍听自己的姑姑竟然落得那样一个结局……暖玉觉得不敢置信，心想一定是弄错了。或者那孩子身份存疑，怎么会发生那么惨烈的事呢？ 好歹是将军府出去的小姐。 便是隐姓埋名，也不该落到那么一个境地啊。 “……会不会父亲听错了，或是，那孩子说错了。父亲，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楚文靖定了定神，望着面前难掩慌乱的暖玉，心中又酸又涩的。两个妹妹，他有两个妹妹，可两个妹妹却没一个命好的。 当初他如果不点头，不去做那李代桃僵之事。是不是？是不是她们二人都会有个好结局。 没准真正的文涵会等来齐凌，文谨入宫，也许她那直白率真的性子，会让齐君偏爱。 文涵也不会在宫中度日如年，文谨也不会年纪轻轻命丧黄泉。 他倒希望自己是错的，可那孩子拿着文涵的亲笔书信。上面写着世道艰难，未雨绸缪，为防自己出了意外，孩子无可依托，所以提前写了书信藏在家中隐蔽之处。 他们夫妻出了事，那孩子走投无路，最终来京城投奔楚家。 “事已至此，我想把那孩子安置在拢月轩中。她是你弟弟，这事，暂时不要让你祖母知道。若是有人发现，便说，便说是收在身边教导雕工的。”暖玉点点头，拢月轩中多的是空房子，而且整个楚家，拢月轩最是隐蔽，楚老夫人轻意也不会踏足。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父亲有什么打算？要亲自去一趟淮阳道吗？” 楚文靖冷冷的点头。“自然是替他们夫妻报仇雪恨。” 这事不容楚文靖逃避。 那孩子说因夫妻二人得罪了当地的兵士，没人敢出面替他们夫妻收尸。 他只能连夜挖了个坑，草~草将夫妻二人葬了。他楚文靖的妹妹，便是走，也要风风光光的。 “这时父亲若出京，怕是会引起事端。”暖玉也知道劝不住楚文靖，可此时楚文靖出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一边是皇命的楚家上下安危，一边是惨死的妹妹。暖玉知道难，很难，换了谁敢很难抉择。 楚文靖沉默良久。 他恨不得不顾一切反了那个皇家…… 可是他的亲人都在京城。另一个妹妹还在宫中。除了按捺，除了忍，他不知道第二条路怎么走。“暖玉，父亲是不是太没用了。”楚小将军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哪怕年轻时的经历也算十分惨痛，可他从未让自己置身过痛苦中。发生便发生了，痛苦自责不能改变分毫。他只有接受，然后努力调适，让自己活的舒服些。 可这一次，无论怎么安慰自己，他还是觉得心痛如绞。 暖玉摇摇头。 “不，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父亲要保护的是整个楚家……还有宫里的姑姑。” 自从卫宸离开后，楚家四周总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那些人似乎没有隐蔽的意思，堂而皇之的守在楚家四周。意思很明显，他们在监视楚家。至于谁能这么胆大妄为，似乎除了宫里那位，再无第二个人选了。齐君明目张胆的派人盯梢楚家，这时候楚家若有动作，自然是……送羊入虎口。 第六百七十八章 景衡 第六百七十八章景衡 “那人在街上拦下父亲，身份可暴露了？父亲带人进府，可有人察觉？” 楚文靖想了想，摇头。“那孩子只是突然冲出来，然后一下子扑到车辕上，说了‘文涵’二字。我故意发火，责他胆子太大，竟然敢惊了楚家的马。便让人绑了他带回府中，看着像是要不依不饶的追究那孩子的冒失之过。” 想必齐君也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小插曲。 父女两个最后商量，这事暂时瞒着楚家二老。二老因为卫宸出征，已经够记挂的了。这时候如果知道女儿出了事，只会雪上加霜。 楚文靖也知道这仇眼下没法报，他之所以告诉暖玉，只是觉得这事太大了，自己一个人背不了。哪怕暖玉是楚家年纪最小的一个，可是楚文靖有种感觉。整个楚家，怕是暖玉才是最坚强的那一个。她从小到大经历的太多了，即使到了京城，其实安宁日子也没几天，嫁人才多久，卫宸便出征了。他能看出暖玉担心卫宸，可小姑娘每天照例去哄祖父祖母，照例在他这个父亲面前笑口常开。 多懂事的姑娘。 出了事，楚文靖本能的便来了拢月轩。他也知道自己强女儿所难了，可是，这事真的太出乎意料了，他一个若是憋在心里，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闯下大祸。 告诉暖玉，算是让暖玉帮忙分担一半。 他确是自私了。 楚文靖起身，说要去处理一下那孩子的事，然后会把那人送来拢月轩。 暖玉想了想，感觉这事如果始终憋在楚文靖心里，会把他闷出病来的。而且报仇这种事，也不一定要楚文靖亲自出马。“这事，告诉凌亲王吧。问一问那里什么情况，然后我写信将这事托付给二哥。” 交给卫宸来办？ 卫宸自然有这个本事，可是此时卫宸怕是脱不开身。 那夏琰是个刚愎自用的，卫宸初来乍到，定然会被排挤。何况那出事的镇子似乎并不在行军的途中。 “父亲放心，我有分寸。在我心中，二哥最重要。我会要信中叮嘱他的。这事能办便办，不急在一时。” 楚文靖点点头。 心事重重的出了拢月轩……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果真带了个年轻的公子进了拢月轩。 暖玉起身相迎。 那人和楚文靖一起走进拢月轩，身形消瘦，身量比楚文靖矮半个头。比起暖玉来，要高上一些。 观那人相貌，眉眼前却是隐隐带着楚家人特有的清俊之气。 难怪父亲不怀疑少年的身份。称呼少年已经有些勉强了，毕竟他比暖玉还高些。 那人见到暖玉，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去。虽说模样十分书卷气，可是神情间却带着拘谨。比起暖玉来，他反倒忸怩的像个姑娘。“衡儿，这是舅舅的女儿，长你两岁，你唤她一声姐姐。” “姐姐。”暖玉轻声应了。 楚文靖似乎也觉得把这人交给暖玉，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这人站直了，比暖玉还高小半头呢。 只是他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十分软弱。 让楚小将军颇有几分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的窘迫。他又怕事情败露，思来想去，拢月轩最安全，这才想着把人托付给暖玉。 暖玉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里屋子多，随便收拾一间给他安身便是。 她身边丫头婆子围着，又不是整个院子里只他们二人。也没什么可忌讳的。何况人家刚失去父母，确是可怜。 “这孩子姓景。单名一个衡字。”楚文靖介绍道。 景衡有些拘谨的抬头看了一眼暖玉，然后小声道。“姐姐可以唤我阿衡。” 暖玉复又点点头。“阿衡，你暂时住在这里，我已经让丫头替你收拾好房间了。你跟着丫头先去安置，一会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景衡小心翼翼的看向楚文靖，见他对自己点了头，他才对暖玉点点头，然后由秋莹领着前去安置。 直到景衡进了屋子，楚小将军才蹙眉道。“你姑姑以前在家时简直就是个刁蛮小姐。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没脾气的儿子来？”“世道艰难，没了楚家这个大靠山，姑姑哪里来刁蛮的起来。想必这些年也吃足了苦头吧。” 堂堂楚家小姐，却要隐姓埋名过日子。 还要操持家事，教养孩子。 先前在楚家时，她可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暖玉在心中轻轻一叹，越发觉得命运这东西，真真的瞬息万变，丝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先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看看京城动向。为父再慢慢给他找个地方。” “不急，便让他住在这里吧。我一个出嫁的女儿，早晚是要回小卫府的。这里空着也是空着……” “不行。这是父亲给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管将来楚家多出什么人，也不能改变这一条。丫头，父亲心里已经很愧疚了，你不能再让父亲愧上加愧吧。”对于楚文靖的固执，暖玉没一点办法。他和齐凌在这方面很像。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 只要出口，便一定做到。 “好。暂住。在父亲找到安置他的地方之前，便让他住在这里。我一会问一问他的功课，看看需不需要请个先生教导他。总不好再耽搁学业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姑娘心细，把景衡交给你，为父放心。” 秋莹很快带着换了一身衣裳的景衡来到花厅。 这身衣裳似乎是匆匆找来的，穿在景衡身上有些宽大。“……芷香从王述那里拿来的。一时三刻也找不到小公子能穿的衣裳。”“一会让王述出府买几身新衣裳，顺便再去打听一下哪个私塾先生名望好些……” 暖玉点点头，示意景衡落坐。然后轻声吩咐秋莹。秋莹点头，转身去安排。 饭菜很快上齐，眼见着景衡束手束脚的，只扒拉眼前的白饭。楚小将军眉头皱的更深了。 “多吃菜。这是你姐姐特意吩咐灶上替你准备的。” 把几个菜推到景衡面前，楚文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些。景衡怔了怔，抬头看向暖玉。暖玉笑笑，景衡眨了眨眼睛，脸似乎有些红。然后匆忙低头。“多谢姐姐。” “不必客气，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第六百七十九章 怀疑 第六百七十九章怀疑 虽然景衡手上有书信为证，又有当年楚文靖送出的信物。可是只凭一封信和几件信物，暖玉不可能完全相信这个少年。因为他出现在时机实在有些凑巧。过去十几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当年，如果是父母双亡这种消息，暖玉自然希望永远也不会听到。可是十几年都没消息的人，突然间就有了消息，而且是这种听了几乎让人肝胆俱裂的消息。 而且一切都是他说的。 谁也没有亲眼看到。 那样惨痛的事，暖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里是淮阳道……那里是齐凌治下的淮阳道。 暖玉本能的认为诸道中，如果要隐姓埋名，淮阳道确是首选。虽然最近淮阳道确是混乱，可是这种当街强霸民妇不成，逼其自尽，又残杀其夫的事。实在太耸人听闻了些，在没有佐证，或是没有得到确切证据之前，暖玉对景衡这个少年有所保留。倒是楚文靖，似乎对他十分信任，怕他在拢月轩住的不自在，还一个劲的说这里虽然暖玉是主，可她最是和气。从来没凶过谁，对下人都如沐春风。 景衡牵强的笑笑，看向暖玉的目光像只小兔子，又畏惧又带着几分好奇。 最后离开前，还把自己院中服侍的一个婆子唤了来，说是分给景衡的。那婆子姓赵，楚小将军小时候入府，据楚老夫人说，还算是楚文靖半个奶娘呢。平日里操持着楚文靖小院中的日常，是楚文靖最信任的，让她来景衡，可见楚小将军对这位景小公子的在意。 赵婆子对暖玉十分恭敬。 先给暖玉行了礼，又屈身唤了一声景小公子。“赵妈妈以后多费心些，阿衡刚来，总会拘谨些。”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公子。” 暖玉点点头。挥手示意婆子退下。 楚小将这时候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为父先回去了。阿衡，需要什么便和你阿姐说。你阿姐毕竟是个姑娘家，怕是会有什么想不到的。”景衡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对楚文靖的不舍来。楚文靖摸摸景衡的头，勉强压抑着殇心。他可以把景衡留在自己的小院里，可说实话，他并不太想看到景衡，一见景衡，他便不由得想起他的母亲。那个枉死在淮阳道的妹妹…… 他是一定要替妹妹报仇的。 不手刃仇人，他死不瞑目。 他思来想去，还是把景衡放在这里隐密些。 他的院子总有人出出进进的，怕是很快便被父亲知道。 在没替妹妹报仇前，他不想让二老知道。 他们已经够苦的了，现在虽然想女儿，可心中好歹有个盼头，如果知道女儿已故，楚文靖担心二老经受不住。 暖玉送走了父亲，转身去看景衡。 景衡依旧有些拘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暖玉的错觉，似乎楚小将军走后，景衡眉眼似乎展开些……“多谢阿姐收留……”暖玉摇头轻笑。“说的什么话，什么收留不收留的，父亲刚刚还说我们是一家人呢。” 景衡有些拘谨的笑笑，然后跟着赵妈妈回了自己的屋子。 景衡走后，秋莹不必暖玉招呼，已经上前禀道。“奴婢倒看不出景公子有什么异常来。他带的包袱里只有几件旧衣，而且能看出一路舟车劳顿，衣裳带着股味道。奴婢细细看了他换下的旧鞋，磨的也十分厉害。至于口言，奴婢也听不出什么异常来。景公子看上去就是个小家小户养出的公子，乍进楚家，难免战战兢兢。”秋莹心细，暖玉才把安置景衡的事交给她来办。 如果那个景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秋莹一定能发现。 暖玉点点头。“他手中有信物。父亲一定不会认错。只是我向来不信所谓的‘凑巧’，在我看来，万事都有因果。你先下去吧，好生照看着，他要什么便给什么，也叮嘱赵妈妈警醒些。”秋莹点头。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把暖玉的心神刺激的不清。 时间还早，暖玉已经觉得累了，芷香服侍着暖玉就寝。这丫头心大，对于院中多个景衡，非但没觉得不方便，反而兴致还挺高。她一边给暖玉拉好被子。一边嘀咕道：“世人都说咱们楚家出美人，果然不假。今天来的景小公子，也是个‘美人’呢。”景衡年纪小，虽然看起来比暖玉高些，可毕竟身量还没抽开，眉眼也显得带着几分秀气，还没养出男子的阳刚之气来。确是显得十分隽秀。有种不辩男女的美。 秋莹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简直百无禁*忌。 暖玉听后，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可到底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他若真是姑姑之子，以后便是府中的小公子，你们行事可要小心些。”芷香几人也知道楚家曾经有个表小姐，在楚家养了几年，后来嫁了人，她们便能为景衡是那位表小姐的儿子。而且据闻他家里似乎出了事，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楚小将军要把他安置在拢月轩中，怕是想把这消息瞒一瞒。此时楚家上下都在牵挂着卫宸，本来就提心吊胆的了。 芷香自认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 不过一个表小姐的儿子这时候找上楚家。 尤其是楚家如今没有男丁。 怎么想，都带着恶意啊。难不成他打听出楚家只一位小姐，所以上门来‘打秋风’。他想的倒美，虽然楚家只一位小姐，却颇得楚家上下的欢心。老将军和老夫人对小姐简直疼成眼珠子，小将军也把小姐当成心肝。 哪有那个景衡的份。 刚才还觉得景衡模样不错，养在院里养养眼也是好的。 这时候，芷秋却觉得景衡浑身上下，便没一处让人看的顺眼。“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你知道就好，几个丫头中，就你最不让我省心……” 芷香一脸的‘委屈’。她比自家小姐还要长两岁呢。小姐怎么用训小孩子的语气训斥她啊。明明，小姐才是该天真烂漫，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那个啊。 第六百八十章 如此安排 第六百八十章如此安排 这角色，是不是有点混乱…… 打发走芷香，暖玉不由得细细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父亲楚文靖魂不守舍的来拢月轩，然后告诉她淮阳道的姑姑出事了。随后说姑姑独子景衡前来寻亲。 而且用的是和卫宸一样的法子。 和卫宸一样的法？ 当年卫宸‘成功’攀附上楚家后，据说好一阵子，这种冲撞车马的事络绎不绝。那些权贵之人为此十分头疼，后来甚至衍生出几种护卫队形来。似乎这事还惊动了齐君，还曾说‘冲撞者死伤勿论’的话。 那之后，没谁再敢去尝试了。 要知道便是再想攀附权贵，再想出人头地，也得有命去攀附啊。 近两年，此法更是销声匿迹。父亲楚文靖说的清楚，说那人和卫宸用了同样的法子。 同样的法子，几年前卫宸可以成功。 换成现在，便是卫宸再故伎重演，怕也很难再次达成所愿了。 因为护卫人数多了，尤其对于冲撞车队这种事，十分戒备。那个景衡能在这样的戒备下成功见到想见之人，而且周身无伤……暖玉觉得他运气太好了。 还有便是刚才芷香所说。 景衡生的极好。 是和卫宸不一样的隽秀。 卫宸是那种生来一幅高高在上的睥睨之姿，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度。而景衡，却有股我见犹怜之意。 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展露笑颜。 会让人看了心生怜惜，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中保护周全。 如果真像他所说，他的父母被兵士所害，那些兵士难道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 会放任景衡这么一个弱质公子哥远遁京城？ 据他说，他盘缠只够一半路程的，余下一半，都是求好心人接济。 几百里路，靠着好心人，他竟然成功走到了京城。而且成功寻到亲人。这么一想，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楚文靖是关心则乱，而她则是旁观者清。 当年卫双双一路寻回甘宁道卫家，还要仰仗毛金一家呢。为此还要和毛金虚与委蛇。 既然怀疑，暖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趁夜起身给卫宸写了信，然后火漆封口。 做好一切，暖玉才重又躺下。 与此同时。隔着几道墙的一间宽敞的寝室中。 名为景衡的少年大睁着眼睛，他没有睡着，可一直没有动。而且发出很是均匀的呼吸声。 果然，那个被谴到他身边照顾的赵妈妈挑了帘子轻手轻脚的进来。景衡猛然闭上眼睛，赵妈妈站在一旁看了他半晌，随后小心翼翼的出去。这次，他听到木门被带上的刺啦声响。 景衡复又睁开眼睛。 这个楚家，比他想像中的好进。 那个据说所向披靡的楚文靖，竟然是个好糊弄的。他将身世道明，递上信物，他根本没有怀疑，直接便相信了。 红着眼睛，脸色阴沉的可怕，对他说，一定会替他的父母报仇。 进了楚家，本以为会见到楚家老将军。不想这事楚文靖竟然打算暂时瞒下。 而后将他送到楚暖玉身边。 这位楚家小姐…… 倒是个难糊弄的，比楚小将军还要精明些。可再精明又如何？便是想要辨明他话中真伪，她得派人走一趟淮阳道。而且还要耗时打探。这么往返一趟，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月的，十天半月，足够他把楚家搅得翻天覆地了。 还有一个让他意外的是楚暖玉的相貌。 已经嫁了人，可是竟然还能保持着那么一双剔透眼眸。 仿佛世上一切肮脏之事，如果出现在她眼中，都是对那双眸子的一种亵渎。 他也曾打探过楚暖玉，似乎除了貌美，便没什么让人侧目的了，可今天见了……貌美是真，除了相貌，她身上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东西。 长夜漫漫，人心各异。 府中多了一个人，如果楚家二老不特意打探，是不会有人故意提起的。再加上管事的叮嘱，那些婆子丫头嘴*巴闭紧一点。 景衡几乎成了一个无形的人。 他也不能天天见到暖玉。 每天好吃好喝的服侍着，第二天又来了个私塾先生。 给他讲四书五经，直听得景衡脑袋犯晕…… 可他又不能忤逆，只得耐着性子听着。 至于暖玉在忙什么？“你怀疑那个景衡的身份？”今天是齐凌来访的日子，齐凌入府后，先被楚文靖请到了书房，把景衡之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齐凌。齐凌有些不敢置信，他治下的淮阳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想到他离开淮阳道有一阵子了，而且最近外面把淮阳道传的十分不堪。也许真有人浑水摸鱼也未可知。 他答应会暗中相助。 楚文靖这才满意，而后齐凌前往拢月轩看女儿。 暖玉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自己的猜测。“我信父亲。”只四个字，便让齐凌满心愉悦，通身舒畅。 “我也不相信淮阳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楚文靖说那个景衡身上带着信物，而且知道一些其母的旧事……” “信物可以抢，至于旧事。只要用些心计，也能问出来。我只是想不通他这时候来，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他和二哥有仇？” 对于暖玉句句不离卫宸，齐凌已经能坦然以对了。要知道最开始齐凌对卫宸那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当卫宸有多本事？还能天下结仇不成？” 暖玉听出齐凌这是在挤兑卫宸。自家二哥的好，自己清楚便是。何必要和人争个高下。“如果不是冲着二哥来？难不成冲着楚家来的？” 暖玉这话一出，齐凌和暖玉都沉默下来。 “其实比起卫宸，楚家才是在外树敌的那个。要知道，这么多年，楚家父子在杀场上战无不胜……死在他们刀枪下的敌人不知几何。何况上溯几辈，楚家人都是战功赫赫。即便是死敌，也是有亲人至友的。难保……这事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给景衡请了个先生，那先生讲课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保管景衡听的‘神魂颠倒’。” 齐凌瞪着眼睛听了暖玉的丰功伟绩。心中倒越发怜悯起卫宸来了。他的乖乖女，怎么是个小魔星。 第六百八十一章 身份存疑 第六百八十一章身份存疑 “他自始至终一幅拘谨的样子，我一番好心，他自是不便出言拒绝。那便让他切身感受一下来自楚家的‘关爱’。”暖玉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姑娘，景衡一直表示自己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她便替他请了名师，那师傅讲课喜欢掰开了揉碎了的讲，那可谓是十足的认真。她也算是投其所好了。齐凌不置可否，在他看来，不管这个姓景的有什么歹意，他孤身一人，有何可惧的。 既然暖玉喜欢玩，便由着她玩便是。 “算来二哥应该已经离淮阳道很近了，父亲，姑姑……”卫宸和她说过。 齐凌之所以回京，很大的原因便是谨妃。 暖玉虽然不知道齐凌有什么打算，可最近一阵子，齐凌实在太过安静了。只领了个亲王的封号，即不上朝议政，除了楚家，也不和别的臣子往来。她并不知道离开前卫宸和齐凌到底说了什么，可卫宸已经快到淮阳道了，可这里还没有丝毫动静，暖玉自然心急。她即担心卫宸的安危，也担心京城的局势，可谓是寝食难安。 “……这事你不必多想，为父自有法子对付。你只管安心呆在楚家，和那的景衡周旋便是。” 这么一想，那个景衡简直是送上门来给暖玉解决的。 暖玉轻叹，齐凌和楚文靖想法相同，总觉得她还是孩子，什么事都不想告诉她。 她总不能告诉齐凌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吧。 所以也只能任由齐凌把她当孩子看待。 “彦儿最近很听话，每天都乖乖练字习武。”册封大典第二天，她便坐了马车大大方方的来了楚家。 这样一来，小卫府倒是安静了，没谁会对一个空宅子感兴趣。 “那就好。那小子从小被她母亲娇惯，若没有严师管教，实难成材。” “玥姨把彦儿教的很好。”林玥琋已经不在了，在暖玉看来，他虽然纵容齐彦，也没把齐彦养出骄奢性子来。“为父不是指责之意，也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从小也没尽到当人父亲的本份，把彦儿扔给玥娘一人。她身子本就不好，还要烦心王府的事，还要管教彦儿……罢了，提那些做甚，说什么也换不回玥娘的命了。暖玉，我不是个好榜样，你不要学我。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至于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不过是过烟云烟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何必执着！” 当年其母相助其兄长登位，齐凌心中也曾怪罪。 可如今想来，便是当年坐上皇位又如何？ 他不会有机会和心爱的姑娘相识，更不会生出暖玉这个女儿来。所以说，得与失只在一线之间，不必执着。 暖玉喜欢和齐凌说话。 以前觉得齐凌高高在上，是让人仰望的存在，真的相处过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性情中人。 喜恶分明，而且对于自己人，如她和齐彦，还要加上卫宸。简直是无条件的纵容。 离开前，齐凌承诺会派人去查清楚楚文涵的事。 在没有结果前，她只当不知，和景衡还是‘好姐弟’。 因为景衡在，所以楚文靖来拢月轩的次数也多了些。这么过了两天，楚老夫人终于察觉出异常来。第三天，在暖玉早上去请安的时候问道。“你父亲最近总往拢月轩跑，莫不是宸儿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暖玉摇摇头，一边轻轻的替楚老夫人捶着背，一边答道。“还没有消息。就因为没有消息，所以父亲怕我胡思乱想，便每晚来宽慰我几句。”楚老夫人自是不疑，她轻轻一叹。“也难变你父亲了，他多想助宸儿一臂之力，上次从济北道回来，他还对我说和宸儿一起上阵杀敌是件十分痛快的事。可是……”可是齐君猜忌楚家，所以是绝对不会允许楚文靖再有领兵的机会的。 “父亲不去也好，如果父亲和二哥都去了淮阳道，我会加倍担心的。如今只二哥一人……祖母也知道，二哥那人，最是机敏。”“这话倒不假，你父亲总是逞匹夫之勇，哪里宸儿机灵。丫头，你放心，宸儿必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像去岁那样，在除夕前，宸儿定然能平安归来。” “承祖母吉言。” 几句打消了楚老夫人的疑心，待暖玉回到拢月轩。 却发现景衡负手立在院中，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下人们尊他一声公子，他在院中逛一逛，自然不会有人阻拦。见到暖玉，他眼睛一亮，然后快步上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先生好好磨练了他的胆子，还是他有些原形毕露了，暖玉觉得景衡的神情比起初来时，有了天壤之别，虽然到她面前，他依旧小心翼翼的，可是细看之下，他眉梢眼角表露出的那种胆小懦弱之色全消。 “阿姐。” 景衡上前给暖玉行礼。 暖玉轻轻应了。然后轻声问道。“怎么没去听先生授课？” 景衡：“……”难道是他多想了，楚暖玉并不知道给他请了个怎样的先生。那先生一句话最少要重复十遍，而且每次都会问他相同的问题。偏偏还自诩是京城第一的先生，能屈尊进楚家，实在是他的运气。 景衡细细打量暖玉。 从她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仿佛她真的不解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一般。 “阿姐，先生讲的……我有些不懂。” 暖玉有些吃惊。“我让人找了京城最好的先生，据说那先生授课极其细致。阿衡还听不懂吗？”言下之意，他笨的简直无药可救了。 景衡如果点头，便是承认他自己愚笨了。可是不点头……难道还要继续听那老头子口若悬河的念叨。 他宁可伸脖子被砍一刀，也不想耳朵遭罪了。“不懂。” 暖玉心下觉得好笑。 这个景衡比她预想中坚持的时候可短太多了。如果这人真像表现出的那般天性纯良，与世无争，绝不会这般没有耐心的。虽然这只是暖玉的猜想，不过她自认看人还算准。 这个景衡，一定有问题。 暖玉心中怀疑，面上却十分平静。只是微微露出几分惊诧之色。 第六百八十二章 蠢笨多病 第六百八十二章蠢笨多病 “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找稍差一些的先生。阿衡，你的意思呢？” 他能怎么回应。 难道摇头。 他敢保证，他如果摇头，楚暖玉一定会让这个先生继续教他的。他没想到，才进楚家，楚暖玉便给他出了道难题。偏偏这难题还真有些让他束手无策。所以，他只能点头。 暖玉一声叹息，似乎有些失望。 “……我会和父亲说的，然后再给你换个名声稍差些的先生。阿衡，你如果觉得吃力，便歇一歇……人各有志，也许你不适合做学问呢，要不，你去习武如何？”暖玉很认真的给景衡提建议。 景衡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吐血了。 他哪里像力不从心，像个笨蛋？ “多谢阿姐体谅。我自幼体弱多病，连刀都提不起来，实在不适合习武。” “体弱多病？你于学问一道不精通，又体弱多病，这将来，可如何是好啊。”暖玉唏嘘。 景衡：“……”她那是什么表情？怜悯？看不起他？还是幸灾乐祸。 他险些破攻，便真的和暖玉好好争辩一番，还好他还没忘记这里是哪里。他几乎等于身陷敌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舅舅说便是我没什么本事，也会给我找个出路的。”“别听我父亲胡言乱语，这里可是京城。没点本事，怎么安身立命？以后怎么养家糊口？将来你得娶妻吧……总要有个一技之长的，要不姑娘怎么能点头！” 暖玉言下之意，姑娘们会嫌弃他。 景衡笑了，气笑了。 好在他还知道分寸，真心低下头去。 于是暖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真的像个姐姐般语重心长的道：“你啊，要自己争气！” 暖玉说完，对一旁的赵妈妈吩咐道。“多给公子炖些补脑补身的。”赵妈妈含笑应下。暖玉说完，带着丫头迈步进屋。 景衡反应过来，想要再开口说什么，已经迟了。丫头已经挑了帘子恭迎暖玉进门，而赵妈妈也上前示意他该回去听先生讲课了。“小姐对公子可真好。又是请最好的先生，又是叮嘱奴婢给公子熬补汤。公子真是福气！” 景衡真的要吐血了。 进了屋，芷香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夫人真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的。”“不是夫人有办法，而是景公子实在是出乎夫人意料。那先生讲课虽然啰嗦了些，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要不小将军能点头？小将军对景公子，可是真的挺关切的。” 这也是让暖玉担心的地方。 楚文靖简直把对妹妹的担心全部转移到景衡身上。 对景衡虽然不及她，可也不遑多让。如果真的证明景衡身份存疑，暖玉怕自己那耿直的父亲接受不了。 “让王述多些几个护卫，小心他暗中行事。” 芷香点头，很是欢快的去找王述了。 暖玉回到楚家，王述也随着暖玉回了楚家。他在楚家有自己的院子，楚家的大事小情也都知道，帮着新管事料理楚家琐事。倒让那新上任的管事松了一口气，新管事是王述从楚家数个小管事中提拔的，把王述当成师父，对其十分恭敬。所以王述调派几个护卫，并不算大事。 再说景衡回到小书房。 再次被那老先生逮到，那老先生丝毫不觉得自己授课有问题，只觉得景衡是个不学无术的。将军府中的公子……哎，纨绔子，不学无术。 好容易捱过那老头子的荼毒，才回到自己的屋子，赵妈妈又端了补品上来。直言是补脑的，景衡望着那盅补汤，真的很想将其掀翻，他忍了又忍，这才牵强的笑笑。“多谢妈妈。”“不必谢奴婢，公子要谢，便谢小姐。我家小姐可是天仙下凡，菩萨转世，最是心善了。” 天仙下凡…… 菩萨转世…… 心善？景衡那勉强吞进腹中的汤水，终是吐了出来。 好容易捱到就寝，赵妈妈的唠叨也告一段落，景衡发现，楚暖玉便是用‘絮叨’这招对付他。 先生絮叨，服侍的婆子絮叨，一整天他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以至入了夜，明明该万籁俱寂了，他的耳边竟然还是白日时那苍蝇般的嗡嗡声。 景衡冷着一张脸，直等到赵妈妈进内室检查过。 他才缓缓起身。赵妈妈毕竟年纪大了，在外间睡的鼾声四起。 景衡冷笑，站在赵妈妈身边犹豫很久，才将杀心敛了。 事有轻重缓急，这个老婆子，不忙着收拾……当务之急，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景衡悄悄出了屋子。他白天闲逛时，已经把拢月轩遍收眼底。这拢月轩虽然护卫严密，可防的是从外入内。几个暗卫都布置在院处，拢月轩里护卫却十分松散，想想也是，谁会想到拢月轩里会出什么篓子，便是有歹人，也一定是从外往里闯。 他行动十分小心，身子滑的几乎像条泥鳅。 一身黑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顺着墙边，他很快转到后面园子，然后寻了个角落，翻身而起…… 几乎在景衡离开房间的瞬间，那鼾声四起的赵妈妈睁开了眼睛。 小兔崽子，和她斗，她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都多。楚家家大业大，养个闲人不算什么。可问题是，那闲人不安好心啊。 多亏小姐提醒白日里让丫头提醒她。 赵妈妈在楚家快三十年了，把楚家当成自己的家，把楚文靖当成亲人。但凡骗楚文靖的人，赵妈妈都视为歹人。 景衡悄声离开拢月轩的那一刻，暖玉便接到了消息。 她想了想，示意护卫不必阻拦。 她倒要看看景衡要做什么？ 体弱多病？不能习武？ 他那壁虎一样的身形又算什么？此时已经能证明景衡身份存疑了。不过捉贼捉脏…… 这一晚，京城注定不会太平。 文谨宫中。 楚文谨本已睡下，可是突然有宫人来报，说是齐君圣驾离此不远了。楚文靖脸上露出凄惶之色。一旁服侍的文心和文蕊俏脸白了白，她们自然清楚，齐君每次来，离开后，自家娘娘身上都会带着伤。那惨状，几乎让见者垂泪。 第六百八十三章 “真相” 第六百八十三章“真相” “娘娘……” 楚文谨摇摇头，觉得自己活的挺悲哀，连丫头看她的眼神都满是怜悯。 她不知道齐君要折磨到何时方肯罢休，如果能选，她倒宁愿自己当初死在听雨轩中。对这世间，她本没什么可留恋的，当初进宫，也不过是觉得如果二人注定都是悲剧，何不把所有由一人背负，至少换得另一个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守到老。她也没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什么值得旁人铭记的，只是那时身处哪里，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这十几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反正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这么一天一天的，倒也不算难熬。 可自从认回了暖玉，她有些不甘心了，不甘心就这么去死，不甘心余生永远被困在三寸斗室。也不甘心继续被齐君这般欺凌。 不等楚文谨起身，齐君已经推开了门。 两个宫女赶忙跪地行礼。齐君冷冷的一挥手……文心和文蕊虽然满心担忧，可也不敢逗留。 门被关上，寝宫中只有齐君和楚文谨。 “怎么？不希望朕来？” “臣妾不敢。”以前她还有几分心气应付齐君，如今却提不起丝毫兴致来了。她甚至不敢想自己这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十五年了，足足十五年了。他一直知道，所以在齐君心中，怕是恨极了她。难怪自始至终，他对她从来毫不留情。旁人羡慕她圣眷不衰，实则她怕极了他，并不想他来。因为每次，都是一段痛苦的经历。 齐君冷笑。 面对朝臣，他能按捺着怒意。 面对夏皇后，他能勉强压抑着不悦。可面对楚文谨，他不需要压抑什么，也不需要按捺。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她不喜欢又能如何！ 依旧得承受的，她无路可逃。 她死活不开口，不吐露那个男人的身份，不吐露那个孽种的下落……这样也好，他也能多折磨她一阵。如果她哪天忍不住的，真的吐露实情，他反倒觉得无趣了呢。他上前，不由分说掐住了楚文谨的脖子，眼见着手下的女人一张较好的脸蛋泛白，泛青，直到她的挣扎渐渐无力，齐君才突然松手，任由楚文谨像块碎布一般软倒，然后在一旁咳个不停。 最后，甚至咳出了血。 望着锦被上那点点暗红。 齐君的眸子沉了沉。“你还不说吗？” 这是他每次来都要逼问的戏码。每次楚文谨都会摇头，然后便是一场如凌迟般的欢爱。 楚文谨匐在锦被上，好半晌气息才平稳下来。 很痛苦，每次似乎都到了死亡的临界点，可每一次又都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她知道如果她摇头，等待她的是什么……所以，今天她点了头。“陛下既然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陛下……十六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是谁？”齐君觉得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她竟然真的开口了。她竟然说她有心上人。 她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她入宫十五年了，他们做了十五年夫妻，她却说，她曾经有心上人。 “……家中的下人罢了。身份见不得光。如果是个富家公子，我父亲便是宁愿抗旨，也不会让我进宫的。然后我们……这事没人知道。后来，我假意染病，用银子买通了郎中，然后去了别庄休养。那人……我在别庄的那一年，他竟然投入我父麾下。他傻的竟然妄图从一个小杂役做起，想着有一天立下战功，然后当面向我父亲求娶我。想也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果然，我得到他战死的消息……” “死了！” 楚文谨点头。“是的，死了。直到死，我家人都不知道我和他曾经暗通款曲。至于孩子……想也知道，我担心受怕十个月，能生下什么健康的孩子！孩子一落地，便是个死婴，稳婆说我年纪太小，身子又弱，再加上怀胎期间忧思太重。孩子在我肚里七个月的时候，我接到那人的死讯。” “朕不信。” “陛下想一想，如果我父兄真的知道此事，又怎么能让我进宫？这可是欺君大罪啊。他们不知道，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齐君沉默。 他承认楚文谨这话说的在理。如果楚正吉知道自己女儿清白有损，是断然不会让她进宫的。楚正吉性子耿直，甚至有些迂腐，他自然不会做出祸连整个楚家的事。至于楚文靖，虽然行事有些草率，那时候是个愣头青，没什么定情。这事，他若是知道，又怎么会轻饶了那男人。便是不闹出人命来，楚家也不会这么平静。所以这事自始至终，都是楚文谨一人筹谋的。 男人死了，孩子死了。 她生无可恋，最终决定入宫。好歹她入宫后，楚家在朝廷根基能更深些。 她也知道有些事无法隐瞒，所以找了人做假…… 若非他宫妃重多，真的要被她搪塞过去了。心中疑惑都能解释的通。看起来，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情。 “既然不过是一时失足，你为何开始不说？” 楚文谨自嘲的笑笑。“真的全是我一人的错。与楚家无关。可陛下一问，臣妾便如实做答。陛下会信吗？定然觉得臣妾有意欺瞒陛下。这事，本也是我的过错，陛下震怒，赏下惩戒也是应该的。” “不过是你一人之言。何以为证？” “无人能证。当初的稳婆早已离开京城，如今下落不明。便是当初别庄服侍之人，也都被我送走了。至于已死之人，怕是枯骨都无处可寻了。陛若不信，臣妾甘愿领死以证其言。” “……你想把所在罪责都一己担了。不让朕迁怒楚家。” “本就是臣妾的过错，可来一己担之说。” 齐君勾了勾唇角。脸上表情越发的狰狞。“你说的，朕一句都不信。”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真相，他记恨了十五年，如果只是恨着一个下人，一个落地便死的孩子。老天不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齐君说完，倾身将楚文谨拉起。 在楚文谨带着惧意的目光中。 将她大力一甩，然后一脸冷戾的缓缓宽衣解带。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夜惊 第六百八十四章夜惊 灯火摇曳，chuang幔晃动。 痛苦的呢喃声久久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楚文谨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终于，齐君翻身下来。 云*雨停。 楚文谨缓缓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这个真相，是她一早替齐君准备好的。她刚才所言不假，她如果第一天便招供，齐君必定不会信她。如果待她被折腾久了再吐露，齐君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五分。 她便是自己死，也不会让齐君伤害暖玉分毫。 还有齐凌…… 齐凌如今在楚文谨心中，其实已经没有具体的模样。或者说当初不管多深爱，这份爱也被时间打败了。 她更想每天看到女儿，守着女儿…… 像个平凡的妇人，甚至能替女儿带一带外孙。 只要能脱离皇宫这个魔窟，能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便是碎尸万段她也甘愿。齐君一番折腾，沉沉睡去。而楚文谨却毫无睡意，她很疼，全身都疼的厉害，反倒感受不出哪里更疼了。这样的痛意她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夜，暖玉是不是早已安睡？她的女儿，一定会一世长安的，她把自己所有的好运全部加注到暖玉身上。所以，她一定会幸福，卫宸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同一时间。 楚家…… 楚文靖对景衡的身世丝毫没有起疑。因为在楚文靖看来，没什么好怀疑的。 模样像，信物有，还有妹妹的亲笔书信。 自己妹妹模样生的漂亮，被人觊觎的事情会发生也是正常。 而且景衡的话简直是一蹴而就，并没有特意渲染什么，如果景衡身份存疑，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楚文靖想不出景衡说谎的目的，再加上移情的作用，楚文靖对景衡虽然没有暖玉那么上心，可心里也把景衡当成楚家的孩子，想着以后不管他走仕途也好，经商也罢，楚家都会鼎力相助。 楚家家大业大，眼下他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也许将来楚家便要交到暖玉和景衡手中。 姐弟两个互相照应着，把楚家经营好。当然，这是楚小将军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还没敢把景衡的身份告诉楚家二老。怕二老伤心过重，对身体有损。不过以他对父母的了解，如果知道景衡的其嫡亲的外孙，必定十分疼爱他。 景衡身子里流着楚家的血。 所以把楚家托付给他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只是景衡的性子…… 和暖玉比起来……楚文靖总有种景衡不及暖玉的感觉。 两人明明看起来都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气质。景衡虽然是个男子，也许是身量还没长开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孱弱。 和暖玉站在一起，两人气质雷同。 可暖玉一个姑娘家，给人的感觉竟然比景衡还要稳重踏实，让人放心些。 这点让楚文靖有些担忧，怕景衡以后成年了，性子也太过软弱。他们楚家的男人，哪个不是铮铮铁骨。便是卫宸，那小子看起来似乎像个书生，实则功夫不错，性子也十分刚烈，宁折不曲。忧思太重，以至直到夜深，楚文靖竟然还没有丝毫睡意。这时，房门突然被叩响，随后响起王述的声音。“小将军，府中有异。” 一句府中一异，楚文靖一个激灵，马上翻身而起。 自从卫宸离京，暖玉暂居拢月轩，楚文靖总怕有人打暖玉的主意。 要知道郡上册封大典上暖玉一亮相，虽然只是让人惊鸿一瞥，可暖玉美名已然有了越传越旺的架势，哪怕他极力压制，甚至编排些谣言鱼目混珠，可还是不能将暖玉相貌的传言尽数散尽。 哪怕明知道楚家戒备森严，可难保有不怕死的。 拢月轩外护卫又加了三成，依旧不能让楚文靖完全安心。 于是王述一开口，楚文靖便急急起了身。 他几乎是眨眼间便拉开了房门，倒让门外的王述怔了怔。“发生了什么事？暖玉可有危险？” “小将军放心，小姐很安全，就是……就是……那位景公子，便不那么安全了。” 景衡出事了？ 楚文靖便是怕景衡出事，所以才将他安置在拢月轩，让暖玉就近照顾。 暖玉做事仔细，这点楚文靖十分放心。齐彦那么个小娃，暖玉都照顾的十分周到，何况是景衡，他也不需暖玉费什么心，怎么还会出事？ “走，我们去拢月轩，你半路上将事情说细告诉我。” 王述点头。 此时的景衡已经被押回了拢月轩，确实是‘押’……他是被内院巡守的婆子发现的，然后婆子引来的护卫，将他擒下。 哪怕他一直说自己是楚家的贵客。可护卫丝毫不讲情面。 便这么把他缚了双手，抽回拢月轩，因为他执意说自己住在拢月轩中。 拢月轩中住着谁，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突然多出个陌生的公子哥……反正已经惊动了楚家二老。 楚文靖走到拢月轩的大门，正好碰到匆匆而来楚家二老。楚老将军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护卫只说抓到个宵小之辈，似乎意图闯进楚家后院。可那人竟然说他是楚家的人，一见到冷着一张脸的楚老将军，楚文靖心头便是一紧，而后看到半眯着眼睛望向他的楚老夫人，楚小将军这心更是拔凉拔凉的。他最怕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莫明其妙的发生了。 来时的路上，王述已经细细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景衡似乎夜里出来乱逛，然后不知怎么逛进了内院。被内院守夜的婆子发现，出声示警，然后被护卫擒下。 如果婆子不大呼小叫，护卫不是吵吵闹闹，大半夜的喊什么抓贼。 也不会惊动楚家二老。 “父亲，母亲。”楚文靖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这大半夜的，你从外面惹来了什么？怎么会来打搅暖玉。”楚老将军心疼孙女，自从卫宸出京，暖玉的精神明显不如从前。怕是好容易睡着，又被吵醒。楚文靖只有垂首听训的份，自然不敢反驳。“靖儿，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连个轻重都不知……便是从府外带了人进来，哪里不能安置？偏要安置在拢月轩，你便不怕那人心存歹意，暗害玉丫头？” 第六百八十五章 狗急跳墙 第六百八十五章狗急跳墙 楚文靖第一个想法是，怎么可能？ 那可是真正文谨的孩子。是他们楚家的血脉……可是当着楚老将军，他却是有苦也说不出…… 总不能现在告诉楚老将军，自己的女儿死了，然后外孙寻上门吧。 要说早就说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此时说，无异于火上浇油。总之，楚文靖是无论如何不会道出实情的，便是要说，也要等到淮阳道有个结果，卫宸有好消息传回来。 消息透露，楚家二老执意在此时前往淮阳道…… 楚文靖只要想想，便觉得头疼欲裂。 他以为景衡也许只是觉得闷了，这才出了拢月轩。 左右是在宅子里乱逛，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何至引得楚家上下震荡，如临大敌般。 同时心里也有些怨暖玉没有把景衡照顾周到。 楚老将军冷哼，觉得楚文靖这些年除了年纪长了，其余一点长劲都没有。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那所谓的‘歹人’是谁，可显然楚文靖是知道的。从楚文靖脸上神情看起来，似乎那人真的和他有关，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楚家的客人，是被楚文靖安排住进拢月轩的……也许，那人并未胡言乱语。 至于楚老夫人，则是阴沉着一张脸。 任谁大半夜被吵醒，然后被告知府上抓到个可疑之人。 那人又一品咬定是有人把他领进府中的……心情都不会好。何况上了年纪的人，夜里本就睡的不踏实，这么折腾一番，今晚她是甭想再睡了。“我们还是进去自己看吧。”不是她不相信儿子，实在是这个儿子行事啊，有时候忒没分寸了。 不管那人是谁。一个男人，安排住进拢月轩，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安排都不合适啊。拢月轩里住的可是暖玉，是女眷。 这若是传出个闲言碎语的，等卫宸回来，让她这个当长辈的可如何向卫宸交待。 楚小将军硬着头皮，跟在楚家二老身后。 而此时的暖玉，早已整装，然后看着梗着脖子站在厅中，一幅楚家欺人太甚神情的景衡。 “……你派人盯着我？” 暖玉觉得好笑。“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着人保护你。” 景衡冷笑，他也不再伪装，那眼中的冷意，哪有丝毫白日里的小心翼翼。他恨不得冲上去把暖玉碎尸万段。 他也不是蠢的，自然知道暖玉在他身边派人了，不止一个赵妈妈，暗中还有人。 为此他老实了几天，然后想了个调虎离山的法子，调走了暗中的眼线。他行事十分小心，确定周身没有了眼线，他才行动的。 楚家以楚正吉为尊。 如果他能取了那老头的性命，无疑会让楚家大乱。 到时再栽赃给齐君。他知道楚家和齐君势如水火。只要他行事小心些，必不会露出马脚。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对方竟然是顺水推舟。 就在他摸进楚家二老的院子时，护卫现身。 双拳难敌四手，他终是被擒。景衡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他以为楚暖玉只是个平常的姑娘。除了模样漂亮一些，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女人……自幼养在内宅，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最喜欢嚼舌之辈。 “阿姐，我不过是觉得闷了，出去逛了逛……还请阿姐护我。”景衡想了想，开始示弱。 暖玉似笑非笑。“带着匕首去逛吗？护卫说你身手不错。” “匕首是母亲送我防身的，我自从离开淮阳道，一直带在身边。阿姐可以去问舅舅。” “你舅舅有没有叮嘱你，不能随便出拢月轩，也不能唤他舅舅，更不能让旁人知道你父母是谁！” 景衡不知道楚文靖都和女儿说过什么。这些话楚文靖确实三令五申，所以景衡只得点头。“所以你这是明知故犯？” “……我真是闷极了，白天不敢出拢月轩一步，想着晚上出去走了走。没想到碰到了护卫，然后引起了误会。至于身手……乡下孩子，都会几招粗浅功夫。要不我也只身一人也很难平安来到京城。阿姐难道因为我随便搪塞护卫几下，便认定我是个武林高手，进楚家一定别有居心吗？” 景衡有些懊恼。 他压根没把楚暖玉放在眼里。 不想竟然便载在楚暖玉手中。眼下一时三刻脱身不能，他只得……顺水推舟。 只要楚文靖在，楚家便不会伤他。 这点景衡十分笃定。 无论暖玉怎么问，景衡一口咬定他只是在楚家闲逛。 一旁的芷香和芷云都露出气愤的神情来。这个景衡自从进了拢月轩，便深居简出，好像是个老实人似的。 可如果真是老实人，哪里会深夜出门。 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偏偏小将军看重他，还让小姐无论如何照顾好他。 如今被护卫抓到，还矢口否认，满口狡辩。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长了这么一张尚算隽秀的脸。“那便等着祖父祖母来问吧。记住……小心回话。可莫要……”莫要什么暖玉没有出口。可是景衡眼睛却是一亮。 也许，并不一定要杀了楚正吉。 就在这时，楚家二老相伴而来，二人身后，是一脸忧色的楚文靖。见到暖玉在坐，而景衡却被绑着双手立在屋子正中，一幅受审的架势。 楚文靖脸色有些难看。 他望向暖玉，暖玉却并不看他，只是起身给楚家二老问好。 楚家二老一左一右坐好，暖玉站在楚老夫人身后。 然后几人目光齐齐看向景衡。 “你是谁？” 是个孩子，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 高瘦，已经隐隐有了男子的身量。楚老夫人脸上当时便暗沉下来…… 楚文靖倒不担心二老追问，他先前带这孩子进府是，已经设想过若是有人怀疑，要如何回应。 只说是他故交之子，故交病逝，便接到身边教养。 全当是个养子了。 楚文靖想着如果景衡如他们约定的那般开口解释。这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二老追究起来，他只说不过是件小事，等卫宸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他会挑个时间告诉楚家二老。 第六百八十六章 子夜好戏 第六百八十六章子夜好戏 就在楚文靖松了一口气之时。 景衡缓缓开了口。“我姓景。”三个字一出，楚小将军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听说姓景，楚老夫人倒没有多想，世上姓氏有百千，景这个姓虽然有些稀奇，可楚老夫人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因为一个姓露出什么异样神情来。 只是，景……景。确实有些熟悉啊。 “你这小子，怎么夜里乱走，我不是告诉过你，楚家有人巡夜吗？” 楚文靖赶忙开口相拦。 他目光望向暖玉，目光是有着提示之意，想让暖玉安抚一下楚家二老。 整个楚家，也只有暖玉能安抚自己那暴躁的父亲和严苛的母亲了。只是暖玉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这时候开口，只会火上浇油。暖玉不开口，楚文靖想想也觉得暖玉做法没错。这时候他们父女同时开口，自己生性有些多疑的母亲必定会更加怀疑。 反正他一口咬定他只是让暖玉代为照顾几天这孩子。 暖玉和这孩子并不熟悉。 暖玉执意开口，反倒更惹人疑。 “父亲，母亲。这孩子是我一个故人之后，故人逝去，我怜他无依无靠，便想接到身边照顾……这孩子生性胆小，不敢见外人。我思来想去，想着暖玉先前将彦儿照顾的很好，也顺便照顾一下这孩子。他比暖玉小些，尊暖玉一声姐姐。”他在解释为可将景衡安排在拢月轩。 “……不过是件小事，瞒着我和你母亲做甚？”楚老将军问话直奔根源。 “我知道这阵子二老心里惦记着卫宸。这等小事，实在不必烦忧二老。”这样也能解释的通。楚老将军上下打量景衡，觉得这孩子模样虽然不差，可是怎么感觉，感觉有些不好呢。 他也说不上景衡到底哪里惹人厌。 总之，这孩子一点也不合楚老将军的眼缘。 一旁楚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也同样打量着景衡。 都说相由心生，这样一张脸，本应是光风霁月，是张俊俏后生的相貌。可这孩子站在那里，眼神中似乎暗含着什么东西。 不管这孩子的父母是谁。这孩子性情，似乎并不太好。 只一眼，楚家二老已经给景衡定了性。 暖玉一直没开口，眼睛微垂，也没去看景衡。 楚小将军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应该能搪塞过去。至于过后，想必父母能理解的。 就在这时，景衡突然扑通一声跪地。 然后用膝盖爬向楚家二老……“祖母，祖父，我是衡儿……我母亲是……”“景衡。”楚文靖厉声喝止。 可是晚了，景衡既然开了口，是断不会半途而废的。“我母亲姓楚名文涵，我父姓景名敬之。” 楚文涵，景敬之。 文涵，景……文涵，景。楚老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景这个姓氏熟悉呢。楚文靖说的清楚，当年和女儿一起离开京城的那人，便是姓景。 这孩子莫不是……楚老夫人目露怀疑。 “祖母，我父亲母亲死的冤枉啊。祖父是大将军，一定要替我父母报仇雪恨。祖父……祖母。” 景衡戏演的挺上瘾。 祖父祖母叫的十分殷切。 一旁楚小将军脸上露出颓败之色。他简直不敢相信景衡竟然会这样做。他明明千叮嘱万嘱咐，说父母年迈，景衡父母的消息一定不能直言相告。这会要了二老的老命的。当时景衡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可是…… 景衡是故意的。故意在父母面前透露他的出身。 楚文靖突然意识到。 而暖玉，也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没想到景衡竟然不管不顾的开了口。 “靖儿，楚文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楚老将军大喝。 楚老夫人心中也很激动，可这时她发现暖玉把手轻轻放到了她肩上，然后轻按了几下。楚老夫人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眼望向儿子。 楚文靖挥手，屋中丫头尽数退下。 这时候才开口，缓缓说出他和景衡相遇的过程。 没什么新意，直听得楚老将军蹙眉。“你说这小子闯进队伍，毫发无伤的扑到你的近前……” 楚文靖点头。 他也惊叹景衡的好运气，最终归结为是妹妹在天有灵，在护佑着自己的孩子。 “他有信物，有书信，所以你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有信物，有妹妹的亲笔书信，他模样细看之下也确实和妹妹有几分相像……我为何怀疑？” 屋中一阵沉默。然后楚老夫人一字一字的问跪在她面前的景衡。“你说你父母死的冤枉？他们如何死的？” 心在泣血，暖玉能明显感觉的出楚老夫人身子在颤。她微微在手上加了力。 这事若是早些说破，终究是个隐患。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能证明景衡身份存疑，那么他说的话，自然也存疑。 楚文靖冷冷瞪向景衡。他觉得自己一番善意，他收留他，甚至让暖玉照看他。他付出了最大的诚意。可是景衡却……景衡能明显感觉的到来自于楚文靖那阴沉不满的目光。 那目光简直像刀子，在凌迟着他的后背。 可事已至此，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让这事轻意搪塞过去，那他在楚家才是真正的举步为艰。 他不能无功而返。 甚至此时，连抽身而退也成了难题。他唯有前行，想通这些，他缓缓开口，把其父母惨状用十分低沉的语调呈现在楚家二老眼前。 被辱，撞柱，迁怒，枉死。 他说的血腥十足。 而闻者，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楚老将军是上过杀场，见过尸山尸海的。他不相信一个孩子，甚至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词形容死亡。 何况死者还是他的父母亲人。 楚老将军沉默着，他不由得用眼角余光扫向暖玉。发现暖玉脸上神情十分平静，不见丝毫惊讶之色……今天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不管这个景衡身份是真是假。 别人不知道这拢月轩的守卫程度，他却是知道的。 如果暖玉不想，那个景衡，是无论如何不会悄无声息的走出拢月轩的。 所以……他且静观其变。[感冒了，难受。亲们天冷，注意身体~~~] 第六百八十七章 当局者迷 第六百八十七章当局者迷 至于楚文靖，当局者迷啊。 如果不是暖玉觉得有必要，是不会夜半三更弄出这样一出闹剧的。 在楚老将军看来，这就是一出闹剧。 至于景衡所言…… 如果他身份存疑，他的话自然也不可信。即便，即便是真的，远水解不了近火。淮阳道有卫宸在，还有齐凌那个旧主，总好过他们亲自跑去求证。想着上次齐凌到访，护卫报予他知，齐凌留的时间是比往日长些。 楚老将军只当父女两个要说些贴心话。 现在想来，这次暖玉必定是和齐凌商量过了。 正好这个景衡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除了你说的那些，你可还有什么凭证？你这些只能证明你确是识得我女的，却不能证明你便是我女儿的骨肉。”就在景衡垂头，眉梢眼角都带着志得意满之时，楚老夫人冷声问道。 乍然知道女儿的死讯，她确是五脏欲裂。 她自幼疼爱，恨不得*宠*上天的女儿。最终却落得客死异乡。 她们楚家行事自认无愧于天，楚家几辈先人都战死杀场。这样积德行善的人家，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事。 楚老夫人向来信佛。 相信佛祖普度众生。行善事积善果……所以震惊过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怀疑景衡话中真伪。 他定然是识得女儿的。 可若只因着几个信物，一封书信便能断定他便是文谨的孩子……而且，他口口声声称自己的母亲是文涵。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可如果真是女儿的骨肉，母女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女儿便是瞒着世人，也不会瞒着自己的孩子的。这是疑点一，还有便是景衡的表现。 明显自己儿子有意相拦。 是不想让他说出这番伤人心神的话的。 可他执意道出…… 这事若是不小心透露出来，她知道了，也便罢了。可是他却不顾文靖的阻拦，不管不顾的道出自己的出身。 即便他真的是自己的外孙。楚老夫人也觉得这孩子品性不好。 比起暖玉来，当时暖玉初来楚家，行事向来温婉，断然不会有这等忤逆父亲之意的举动。 景衡被问的一怔，难道这时候，楚老夫人不该痛哭失去爱女，然后慈祥的安慰他吗？怎么还能追问他？而且问的十分刁钻。 “……孙儿一人逃来京城，除了信物和书信，实在没有什么能证明的东西了。” “一天不能证明，便一天不是我楚家的人。靖儿，给这孩子找个小院子，把门拴好。这孩子腿脚太好了，可别让他再趁夜乱逛了。”不管景衡这番话是真是假，楚老夫人都受了刺激。所以这一次，不等楚老夫人开口，楚老将军已经冷声开口吩咐。 让景衡失望的是，明明该把他当成心肝疼的楚老夫人，竟然没有开口阻止。 怎么会这样？ 他打听过的，当初楚暖玉回楚家。楚老夫人很快便接受了。比起楚暖玉当初无凭无证的出身，他即有信物又有书信，可是楚家上下竟然不相信他。 楚家人难道都是疯的不成？ “祖母，祖母。我怕，这一路我遇到很多坏人，我是九死一生才来到京城，才寻到祖母的。祖父既然不信我，便把我关起来吧。我母亲若是知道，定然伤心极了。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亲便是那楚家泼出的水。” 本应唤声外祖母，外祖母的。 可景衡不想和暖玉有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和暖玉比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如果他查到的消息不错，这个楚暖玉的出身也十分惹人生疑，合该好好探查一番。 楚老夫人觉得心如刀绞。倒不是因为景衡的话，而是她想到了自己那个远在淮阳道，此时生死不知的女儿。 不过再伤心，楚老夫人也坚信，她的女儿，绝然不会教导出这样行事狠戾，不顾亲人的孩子。 这点从暖玉身上便能看出，和楚文靖这个总是征战在外，把府中大事小事交给才认回的女儿，便当了甩手掌柜的比起来。 自己的女儿陪在孩子身边。 便是言传身教，也不会教导出这样一个孩子的。 可一天不知道真相，一天不能证明，楚老夫人这心都是提着的。 景衡不知道的是，楚家人不管模样如何。俊俏公子哥，还是娇柔小姑娘，都是铁血铮铮……绝不会像景衡这般扒着楚老夫人的膝盖，哭诉自己如何可怜的。楚老夫人想，如果换成自己的女儿，多半是默默落泪。 所以景衡越哭，楚老夫人心中反倒越踏实了。 虽然只是自己的感觉。可是这孩子，和楚家无缘。 “你愿意唤祖父便唤吧。左右一个称呼罢了。等确实证明你是文涵的女儿，是我嫡亲的外孙，我们自然认可你楚家人的身份。在此之前，你便听你祖父的安排，暂且禁足。” 景衡不开口，可是眼中满是不甘。 他瞪向暖玉。 是瞪，而且目光很凶猛，虽然侧过脸，他脸上立时露出受伤的神情来，可那一眼，还是让暖玉觉得毛骨悚然。 “我已经拜托给义父了，他会派人回淮阳道探明真伪。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的。神父，祖母，父亲都还请少安毋躁。” 一听暖玉已经恳求齐凌派人回淮阳道。 景衡一怔，然后越发的觉得自己轻视了楚暖玉。 明明她自始至终，似乎都未怀疑他的身份，他唤她阿姐，她也应的坦然。 “阿姐，你求一求祖母，我母亲真的是楚文涵。” 暖玉想笑，他们前一刻已经算是撕破了脸面，如今他孤立无援。竟然厚着脸皮求她。 这世上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上次进宫给姑姑请安。姑姑和我提起过你母亲。说你母亲性子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倒不知文涵姑姑怎么教阿衡的。你这性子……” “父亲和母亲流落淮阳道，客居它乡，受人白眼。” “本性天成，逆境虽然会让人颓废，可不会让人改头换面。阿衡，我们素昧平生，我不会害你……”当然，也不会帮他便是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黄雀在后 第六百八十八章黄雀在后 景衡垂在身边的拳头缓缓攥紧。 真是失策。他只是粗粗看了那家人的生平……竟然没有细细揣摩。 以至那么早便露出马脚。 而楚暖玉竟然按兵不动，明明早就怀疑他，却能这般隐忍着，还和他姐弟相处。这样的心机……自始至终，暖玉也只说了这几句话。 可以楚文靖来说，却犹如当头棒喝。 当时他实在太震惊了，听了景衡的话，更是伤心绝望。以至心里越发的觉得愧对妹妹。 自然不会怀疑即有信物又有书信的景衡的身份。 听暖玉这般似是而非的两句话，竟然让楚文靖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暖玉的话其实一点道理也没有。这世上并不是什么性子的母亲便能教出什么性子的孩子来。 可是，如果景衡真的是自己妹妹的独子。 以文谨的性子，势必要把一切真相如实相告的。真正的文谨，性子其实更像母亲，性急，而且耿直。 这事虽然是隐密，可也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孩子。 再有便是暖玉所说的性子了。 以文谨那样的性子，不该养出这样胆小懦弱的儿子。 景衡真的胆小懦弱吗？ 楚文靖想起刚才景衡的所为，心中觉得一片冷意。 来拢月轩之前，他心里还暗暗责备暖玉没尽好当姐姐的职责，竟然让护卫胡闹，把自家人给绑了，还惹来了二老问责。 可如今…… 楚文靖不由得去看暖玉，暖玉突然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摇摇头。 楚文靖本打算开口替景衡求一求情。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事情一天没弄清楚，便一天不能盖棺论定。可是见暖玉的动作，他最终没有开口。 景衡环视，发现楚家四个人，意见竟然出奇的统一。 好就是，置之不理。 景衡心中蒸腾着怒意，可此时他孤身一人身陷‘敌营……’他想自己此时有任何动作，怕是楚家都会毫不留情的擒下他，尤其是楚暖玉。 那就不是简单的绑一绑手脚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既然祖父，祖母，父亲和阿姐都不相信我。那便把我囚起来吧。待真相大白那天，我定会离开楚家。” 景衡说的信誓旦旦，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楚家几人面不改色，楚老将军更是大手一挥，当真的护卫进来，然后押着他出门。景衡那个懊恼啊，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这么无礼对待过呢。 景衡被押出去。 楚老将军转身暖玉。“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楚老夫人也看向暖玉。 暖玉笑笑，亲自给二老斟了温茶。“还是祖父祖母明白孙女的心思。” 被排除在外的楚小将军觉得心里的伤更疼了。 “那是自然。我们家的姑娘，自然不会做出让祖父祖母伤心的事。” 楚文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如果景衡所为，真的会伤到楚家二老，想必暖玉一定会极力阻止的。可是刚才暖玉自始至终，虽然没有推波助澜，可也没有丝毫阻止事情恶劣下去的动作。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在看景衡演着一出拙劣的闹剧。 “祖父所言及是。当初父亲带景衡回来，我便有些疑心。他看起来软弱，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一路从淮阳道来到了京城，而且竟然成功劫下父亲的车队？如愿见到父亲，甚至陈了情。”“对，暖玉说的对。如今淮阳道动荡，那么个公子哥怎么可能平安走到京城。而且我看他的样子，似乎这一路也没受什么苦？靖儿，当初景衡在街上拦你时，可是衣衫褴褛？可是面黄肌瘦？”楚小将军想了想，摇头。“他说进城后找了个落脚之处，收拾了一番才出门的。”“你派人去那落脚之处看过吗？”“无。他说家当都背在身上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事情到了这一步。虽然没有佐证。不过景衡的身份…… “可那些东西不是假的，文谨的书信也不是假的。” “信物不假，书信不假，人，却不一定是真的。” “……暖玉，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怀疑景衡的？” 暖玉实在不想说出来刺激楚文靖，不过，谁让楚文靖刚才看他的目光带着苛责呢。“从第一面开始。” 楚文靖无话可说了。 楚老将军冷哼。 “你好歹活了三十几年，还不如暖玉一个孩子。以后遇到这种事，好好过脑子。人家一提，你便信……你妹妹虽然远在淮阳道，可你也要相信咱们楚家的姑娘，绝对不会无用到撞柱自尽。便是受辱……也得拉个垫背的。” 这是什么道理？ 暖玉觉得楚老将军这简直是神逻辑，不过想着如果事情换到自己身上，如果注定没有活路，倒不如一拼。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楚老将军这话虽然粗糙，可却是至理名言啊。 “事情暂时如此。暖玉把此事托付给齐凌。便由齐凌来办，何况宸小子如今便身在淮阳道……难道咱们还能被一个臭小子糊弄了不成。靖儿，派人看好那小子，然后另着人去探一探这小子何时进的城？进了城都见过什么人？总之，给我详查……至于他说的话，没证实之前，都当不得真，尤其是老婆子你，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女儿好好活着呢。你也得好好的，等宸小子回来，咱们便请旨出京……” 楚老夫人点头。 脸上神情已经不那么凝重了。 她信楚老将军，也信暖玉。 这一老一少都表了态，她如果继续伤心欲绝的，当真十分不济了。 “好了，刚才确是我老婆子不济。你们祖孙放心，我一定活的好好的，我还想抱重孙呢。” 这话说的暖玉俏脸一红。 终于，闹剧要结束了。 可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吗？自然，不会这么轻松的。 当晚，被禁了足的景衡便失去了踪迹…… 至于他是如何逃出楚家的？ 芷香问起时，暖玉笑笑。“咱们楚家又不是监牢，虽然上了把锁头，可锁君子不锁小人。” 至于护卫为什么那么不顶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景衡真的以为，黄雀，只能当一次吗？ 没了景衡，楚小将军烦恼了几天，至于楚家二老，心里反倒更敞亮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通敌之罪 第六百八十九章通敌之罪 那人若没问题，他会逃？既然逃了，便说明他身份存疑，他说的话自然也不可信。这般推演，自己女儿已亡的消息，十有八*九为假。 景衡逃出楚家第三天。 内侍敲响了楚家的大门。 传达了齐君的圣意。 北苑细作入京，曾居于楚家。进而疑心楚家。因楚家几代忠良，楚家女婿卫宸又在淮阳道征战，故而暂且不发落楚家，只派了护卫将楚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至于如处置，待卫宸回京再行定夺。 这道旨意一出，无疑于平地一声惊雷。 整个京城都震了三震。 北苑的细作…… 那北苑近十几年来，一直很是消停。 怎么突然间派了细作过京城。而且那细作的身份是如何被发现的？ 细作和楚家有过往来？ 有人追忆，十几年前，和北苑最后一场大战，便是楚老将军楚正吉挂帅。 一举将北苑打退了几十里，北苑这才和齐国议和。要说北苑，整个齐国，恐怕最恨的便是楚家了。 他们能和楚家有什么往来？ 可是白纸黑字，告示上说的清楚。说是那人曾经当街拦了楚文靖的马，然后被楚文靖带回楚家。自此便再未出来。 至于如何证明那人细作的身份。 有往来于齐国和北苑的商人，说是曾在北苑皇城见过那人。那人在北苑的身份，几乎人尽皆知。他是北苑皇帝最小的儿子。北苑皇帝十分疼自己这个小儿子，而且这位皇子向来平易近人的很，经常出现在北苑街头，这位商贾有一次便恰巧遇到。 然后又碰巧在京城看到这人。 再三确认，这才报了官。 虽然没能抓住那人，可是那人的的确确是被楚文靖带回了楚家。 这下楚家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管外面传的如何沸沸扬扬。 楚家。 落英院中。楚老夫人眼睛有些泛红，楚老将军阴沉着一张脸，暖玉陪在楚老夫人身边。楚老夫人轻叹一声，抓住暖玉的小手拢在怀里，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而屋子正中，跪着楚文靖。 本以为那个景衡最多不过是冒名顶替，想要图谋楚家的钱财，却不想那人竟然是北苑人。 当初确是楚文靖大大方方带那人回了楚家。 如今便是想反悔也不能了。 这时候去和齐君说，那个骗了楚家，那人说自己是楚家流落在外的外孙？那才真是笑话。 本来齐君就想构陷楚家呢。如今楚文靖亲自把刀递了出去。这一刀砍下去，楚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一声长叹，楚老夫人开了品。 “我们楚家几代忠良，最后竟然落了个‘里通外贼’的名声。靖儿，你糊涂啊。” 楚文靖低着头，紧抿着唇。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或者说，他根本没法解释。这事……不管是不是那景衡抓到了他的弱点，所以借机行事。都是他疏忽大意造成的。他当初怎么就脑袋一热，全然信了那人的话。 北苑的皇子。 身份竟然还无经尊贵呢，来楚家伏低做小的，装的好像是个风一吹就倒的无能之辈。 也难为了他。 这事不管是有人心蓄意而为，还是真的是那人无心之施。 总之，这次齐君倒真的没有冤枉楚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可如何是好。我和你父亲一把年纪了，死便死了。可是你还年轻，暖玉还年轻。总不能让你们背上判国的罪名。”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谁都没有想到。 楚家二老的心中，也只把景衡当成来楚家‘打秋风’的。也许是他真的识得文谨一家，或者文谨一家真的出了什么事，让景衡有机可趁。这才得了信物和书信。可即便再猜测，也想不到那景衡竟然是离淮阳道天高皇帝远的北苑国的皇子。北苑在齐国之北，而淮阳道在齐国东南方向。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 怎么让景衡和文谨一家搅和在一起了。 不必多想了。 北苑和齐国是死敌。当年北苑和齐国议和，也是因为北苑实在不堪连年征战了。尤其是楚家父子镇守北境，更是让北苑看不到丁点攻入齐国内境的希望。 这么一想，这位北苑皇子来京城，还想方设法进了楚家。 便表示，他这次齐国之行，怕是首当其冲冲着楚家来的。 只是暖玉识破了他，这才让他不得不另想它法。连夜遁逃。 如果他不逃，被堵在楚家，那更是坐实了楚家通敌判国的罪名。 侍卫已经来搜过。没有发现异常。 如今正里三圈外三圈的把楚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准进，不准出。 丫头们便是连出去采买，都要侍卫跟着。 楚家…… 这次怕是真的要败落了。 “怕什么。咱们楚家身正不怕影子斜。”楚老将军冷声喝道。 楚老夫人摇头轻叹。“这次，就差人赃俱获了。好在暖玉机灵，把那人逼的连夜离开了楚家。若那人继续留在楚家。被侍卫生生从楚家擒到。那当真是天要亡我们楚家啊。”“……楚文靖，你活了三十几年。真是白活了。你往家带什么人不好，偏要带个敌国奸细回来。直到事发那晚，你竟然还把他当成外甥，还瞪了暖玉几眼。是不是觉得暖玉没把那你‘亲外甥’照顾周全。”楚老将军开始秋后算账。虽然为时已晚，可整个楚家被禁。一时间除了苦等，也没有第二个法子。 难道盼着那北苑皇子自己跳出来。 然后指着楚家说，他是想来害楚家的。 做梦吧。 便是真的把那人擒到。 十有八*九那人也会顺便拉楚家下水。这浑水，楚家是趟定了。 被楚家二老联名数落。 楚文靖头垂的越发的低……暖玉不由得抽出手，然后回握住楚老夫人。“祖母，此时数落父亲也于事无补。我们首当其冲的，便是要想个对策。虽然齐君一直看楚家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可几次出手，我们楚家不都躲过了吗？虽然他是皇帝，可也不能不顾名声行事。我们只要想法子自证……还是有可能躲过这次劫难的。” 暖玉也没想到那人身份竟然这样耸人听闻。 她甚至想过，也许那人才是害了姑姑一家的凶徒。 第六百九十章 两世之异 第六百九十章两世之异 可凭他一人之力，是断然做不成那等事的。所以他有帮凶…… 她这才对他连夜遁走之举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以期能找到那人老巢，然后一网打尽。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苑帝幺子。 那人身份尊贵，这次赶赴齐国京城，身边自然会带着高手相护。所以短时间内，齐君便是倾整个京城之力，怕是也难以擒下他。 一天不能抓到他。 一天便不能定楚家的罪。 齐君在等，在等那人落网。而对楚家来说，这便是生机。世上之事，发生之前，谁人也难以预料到。可发生了便是发生了。悔恨怨怼都于事无补。 即使最终楚家真的难逃劫难。 她也会努力，绝不会坐以待毙。“暖玉，你的话祖母明白。可是自证？谈何容易啊？齐君本就对楚家不满。过去十几年来，他待你姑姑虽然算不得独*宠*，可在外人看来，至少是*宠*爱的。如今，他恨不得寻个机会便要了你姑姑性命。上次你姑姑被贬听雨轩，身子已毁了大半。便是齐君不找她麻烦，你姑姑怕是也会大病小病不断。若他再私下里欺凌你姑姑……我们楚家，对齐国可谓是忠心耿耿。不惜耗费心神，多少楚家先辈战死杀场，马革裹尸而还！可换来了什么？正吉，靖儿，朝廷对我们不仁，我们何必愚忠。想法子，逃……能逃多远逃多远？能逃几个是几个……这京城，我们不留了。” 这是楚老夫人第一次义正言辞，丝毫没有犹豫的痛斥齐君。 痛斥朝廷待楚家不公。 “你说的轻巧，逃？怎么逃？如今楚家被围的水泄不通。连只鸟恐怕都飞不出去。丫头，就像祖母说的，我们岁数大了，一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我们便是命丧黄泉也没什么。可你年纪还小，未来还有几十年好活。丫头，不管如何，我和你祖母一定想法子送你出京。你去淮阳道，去找卫宸。宸小子如今身在淮阳道……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便是那姓夏的小子不甘，卫宸也有法子置他。你只要呆在卫宸身边，宸小子定然能护你周全。” 暖玉所说的自证自辩。 楚老将军也觉得希望不大。 与其耗时耗力的去自证，倒不如竭尽全力送暖玉出京。 大不了，一把火烧了楚家。然后趁着院中大乱，侍卫顾忌不周之时，把暖玉送出京城。 什么财富，什么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毁便毁了。只要人在，那些身外之物都能再次置办。 只有人，才是最宝贵的。 “父亲说的是。暖玉，我们举楚家之力，送你去淮阳道找卫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文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家败，人亡。可是暖玉，一定要平安离京。 好歹要给楚家留个香火…… 不甘啊，真的不甘。他一时大意，竟然祸连整个楚家。 面前的二老，还有父亲，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暖玉。暖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什么是家人？ 家人便是危难之时相护，富贵之时相守，劫难之时，舍己为她……上一世，她错过了这样可爱的家人，何其不幸啊。这一世，她有了家人，有了至爱之人，她不会妥协的。 卫宸不在，她，也能撑起楚家这一片天。 不能下次见面，让卫宸笑她白白多活了一世。 北苑…… 印象中能和北苑扯上关系的，上一世只有祸连齐国的那件惊天的贪墨大案。 因为有人私自克扣粮草，甚至将粟米换成了霉米。使得楚文靖麾下数万将士身染恶疾。 最终败于北苑之手。 然后卫宸前往和谈。 最终虽然和北苑握手言和，可是却割了齐国几个大镇，给了北苑。 卫宸回朝后，暴出了这件惊天的粮草贪墨案。上一世，北苑发难时，卫宸已是首辅，而且时间大致该十余年后。那时候卫宸三十出头的年纪，即便如此，他也是齐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登上首辅之位的人。 如今首辅还是卢岳。 而且齐国向来只设一首辅，一丞相。 那件案子，是暖玉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最最血腥的一幕。 卫家上下百十口人，上至卫老爷夫妻，下到丫头小厮，尽数伏诛。而卫宸，则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幕。 那血，似乎染红了整个天际。 这一幕，暖玉十分不愿回想。 本以为这一世，再不会经历，所以也不需她去回想了。可比上一世早了这么多年，北苑竟然有了动作。 难道，上一世北苑也是这么早便开始有所动作。 只是她远在甘宁道，不得而知。 上一世直到北苑入侵，楚家还是齐国第一武将府。 那时楚老将军已经解甲，其子楚文靖接替楚老将军之职，成了主帅。 暖玉怔怔想着。 楚老夫人以为暖玉是伤心了。 不由得温声说道。“傻丫头，人都有个旦夕祸福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祖母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也看开了。早一天走晚一天走，早已不在乎的。可你不同。你还没给卫家留后，咱们楚家的香火也不能断在你父亲这一脉……你的孩子，便是我们楚家的血脉。所以，一定要平安送你离开京城。” 暖玉回神。 眨了眨眼睛，才将满眼的血色眨去。 没有，无论怎么回想，上一世这个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与北苑有关的事。若北苑真有细作入京，而且行踪暴露。这可是大事，甘宁道虽远离京甚远，可早晚消息也会传到的。可是没有，而且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应该便是这个时候动身来京城的。她记得入城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 那顶花轿，便在雪中徐徐而行。 直到喜乐划破了天际，她才寻回神智。 然后她没有闹，只是静静看着计宏礼娶了侧室。 她进京的具体时间已记不清了。不过按了从甘宁道到京城的距离算起，大概十天半月之后。 那时候京城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过新年。 而整个京城都迷茫着一股喜庆之意。 人们说的最多的便是置办年货，哪家的便宜几文，哪家的东西虽贵却值得。 没有人提起北苑二字。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主心骨 第六百九十一章主心骨 “祖母，眼下咱们楚家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祖母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去做。绝不会让祖母为难的。” “好，乖孙女。”楚老夫人只在意最后一句。至于暖玉前面说的，只当暖玉在宽慰她。 暖玉也不多和楚老夫人纠*缠，而是转头对父亲楚文靖说道。“当务之急，便是要确保景衡不要落入齐君手中。” 提起这个，楚小将军不由得露出愤慨之色来。“他害我们楚家到此，我们还要护他周全不成！” 暖玉叹气。也是她当初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实在没预料到‘景衡’竟然能和北苑牵扯上，所以只一门心思逼得景衡露出狐狸尾巴，却没想到他这尾巴不仅露给了楚家，还露给了齐君。成了齐君制约楚家的利刃。 想到此，暖玉心中冷意更甚。 是不是那些人真的以为楚家这次必败。 齐君是不是觉得这次一定能因此诛连楚家。 不甘。 真的不甘，如果暖玉没有在楚家生活在。没有切身了解楚家上下。便是楚家覆灭，也不过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就像上一世那般。可她如今清清楚楚的知道楚家为了齐国，为了这个朝廷，为了齐国百姓付出了什么。 那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撒头颅撒热血了。 楚家历代先辈，征战杀场，马革裹尸。 最后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只有齐君的猜忌，甚至不惜‘联合’北苑国奸细，也要把楚家打落尘埃。 所以，她定然不会让齐君达成所愿的。“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为盟友。父亲不必拘泥于此。”暖玉不急不缓的说道，楚文靖张了张口，以他的性子，直便是直，弯便是弯，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道理。可是……想到齐君只凭一个商人所谓指证，便围了楚家，楚文靖的心突然就凉了。 以前是他太傻。 觉得哪怕是把命丢在战场上，才是做为武将最终的归宿。 他若死了，谁护他的亲人，护他的女儿。 指望着齐君？ 他不趁火打劫，已经很对得起他征战杀场了。想到这里，楚文靖难得的没有开口，便这么沉默着。楚老将军斜了一眼儿子，对于暖玉的话，他虽不认同，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齐君对楚家无情，休怪楚家对齐君无义。 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世上没有谁便该无条件的给予，也没有谁只因为身份高人一等便能无条件的获取。 他老了，没几年好活了。 可是暖玉还年轻。 小姑娘二八年华，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让暖玉陪着楚家一起消亡…… 这是楚老将军不能接受的。为此，他宁愿改变自己固执的性情。反倒是楚老夫人，非但没觉得暖玉话里有错，反而十分赞同。她想了想，叮嘱楚文靖。“丫头说的不错。这时候不能让那个景衡落入齐君手中。只要没有切实人证，不管谁指控咱们楚家，也都是口说无凭。” 楚文靖在楚老夫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中，终于点了头。 暖玉眯了眯眼睛。 望着楚文靖挺拔的身形那微微了一躬动作。 觉得眼睛发涩。 就像楚家上下合力要护她一样，她也想保护楚家，保护她的亲人。 虽然她人微言轻，虽然她是整个楚家最弱的那一个，可她护佑楚家的人，不会比谁差。 “祖父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忧。不过只是围了楚家，又没下令抄没……便是抄家我们也不怕。孙女虽然不济，可也提前提防着齐君这样的举动呢。父亲，我暗中派人盯梢景衡……只是我的人如今被拦在楚家门外，他们会见机行事，绝对不会硬闯楚家。所以我得想个法子出门一次……” 暖玉这话一出。 楚家三人脸上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先一愣，然后便是一怔。最后由楚老夫人发问。“丫头，你说提防是什么意思？” “齐君数次为难咱们楚家，祖母觉得他会放过楚家吗？不过是没有机会将楚家一网打尽罢了。我即看透此人，难道还会坐以待毙，任由他欺凌我们楚家。祖母放心，哪怕齐君不管不顾抄了我们楚家。我们也能东山再起。” 细的，暖玉便不打算多说了。 不过这句话，已经能称为定心丸了。 楚老将军定定看向暖玉，没有开口。 楚家四人开始默契的按了暖玉所说行事。 围着楚家的侍卫头领是齐君亲点的，平日多在宫中行走，所以和楚家没什么交情。 不过，但凡这种行武出身的，对于楚家，都是由衷的敬佩的。 这人虽然得齐君耳提面命，不能对楚家心存一念仁慈。可若让人相信楚家勾结北苑，意图谋反，这话说出去，怕是不仅没有信，还会惹人发笑。 楚家？ 那和个北苑在战场上厮杀了数载，最后迫得北苑兵败议和的楚家。 和北苑勾结？ 勾结什么？便是要勾结，也要找个奸臣，谗臣才好行事啊。 和倔强的楚家人勾结？ 不是北苑奸细有毛病，便是楚家人脑袋被门夹了。所以楚家被围一世，在京城引起了很大动荡。殿上以卢岳为首之人，替楚家求情。言定然是北苑的阴谋。若齐君真的处置了楚家，便是中了北苑的奸计。到时候北苑真的挥师攻入齐国，没了楚家，谁还能和北苑挂帅出征！ 以杜淳为首的一派则力挺齐君。 言楚家既然和北苑皇族有了牵连，便是北苑真的入侵，也不能派楚将军出战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战场投敌。 总之，口水官司天天打，也没争出个输赢来。后来索性只要谁提起此事，齐君便冷下一张脸。 这么几天后，没谁敢在殿上再提起此事。 而楚家，便被这么继续圈禁着。 话题转回那个负责此事的侍卫身上。那人年纪和楚文靖相当，初时也曾提心吊胆，他虽然不信楚家会勾结北苑，可圣命难违，一直兢兢业业的办差。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楚家除了婆子出门采买两次，未有一人出府。 直到有一天，楚文靖现身，邀那人在门房喝了几杯。 那人初时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楚文靖何意。 第六百九十二章 离府 第六百九十二章离府 可楚文靖真的只和他喝了几盅酒。闲话了几句家常，说的都是老婆孩子之类的。实在没什么和朝廷大事扯上干系的。 而后那人发现，本来冻透了的身子渐渐回暖。 有了那几杯酒撑着，他竟然觉得差事也不那么难熬了。 第二天，楚文靖依旧请那人喝酒。 还是三杯，那人酒量不错，三杯酒下肚，除了觉得周身暖意融融，没有丝毫醉意。 翌日，依旧如此。 就这样过了五日，楚文靖和这侍卫已经称兄道弟了。 那人本就仰慕楚家两位将军，一个武将，上阵杀敌是毕生向往之事。这人幼时也曾有一颗报国之心，只是他和夏家沾了些亲戚，得夏皇后提拔，当了一个小侍卫头目。 他算是夏皇后的心腹，所以这次看守楚家的差事才能落到他身上。 他本就不认同夏皇后所为。可自己毕竟得了夏皇后照抚。 因为夏家，他才能娶妻生子，家中还置下一些薄产。所以，他同情楚家，却绝不会因此而渎职。 楚文靖和这人交好，也并没有想从这人身上得到什么。是暖玉说，这人看起来面象周正，是个正直之辈，哪怕京城都说这人是夏家眷养的，暖玉对此不置可否。自从景衡事件发生后，对于暖玉的话，楚文靖是听之信之。暖玉说这人不是坏人，他便陪他喝上几盅，左右楚小将军心情不佳，一人喝闷酒，不如找个伴对酌。 喝上几天，倒真喝出几分兄弟情意来。 这人也和楚文靖透了底。 他家族和夏家沾些亲戚，不过已算是末支了。他本家的一个表妹，嫁给了夏家一个旁系子弟。他和夏家没什么往来，只是几年前，他表妹突然来找他，说知道他自幼一腔抱负，不如投身大内做个护卫。 那时候他家里穷的连媳妇都讨不上。 为了生计，他只能硬着头皮被当成夏家的走狗。 楚小将军觉得这人是个真汉子。 之后和这人相处，倒越发的自在了…… 不知不觉，楚家被禁了半个月。 暖玉觉得，时机到了。其实出府不难，隔上两天，府中婆子便要出府采买。 她只要跟着马车出门便可去见青森了。 李二和柴飞平跟着卫宸走了。卫宸把青森留给了她，青森手下有一帮暗卫，平时暗中保护暖玉。有事可以任由暖玉调遣。景衡逃离楚家那天，暖玉让青森亲自带人追踪。 而且和青森约定了见面之处。 青森这人平时虽然胡闹，可不管吩咐他什么事，还没有做不好的。 至于毛金。 怕是齐君那边已经派人盯住了。 这时候暖玉自然不会去堂而皇之的找毛金。 今天，又轮到那侍卫头领职守。暖玉换了身青衣便要动身。芷香皱眉。“小姐，您好歹要扮一扮啊。您这模样，哪里像个丫头啊。”暖玉要装成丫头坐采买的马车出门。 可芷香觉得自家夫人这身装扮。 虽然足够朴素，可是……只会让人觉得返璞归真啊。一打眼就知道不是个丫头啊。那张脸，好歹弄些锅底灰糊一糊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府，那些护卫眼睛又不瞎？能让她糊弄出门。 暖玉轻轻一笑。 她也没打算装成丫头出府啊。 她要堂堂正正坐了马车出府。 她们楚家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会藏头缩尾的。 “……你像便可。”暖玉轻声回道，动作丝毫未停，直接起身出了拢月轩。 芷香跟在暖玉身后。她本来就是丫头，也不需什么装扮。可是暖玉不是啊……她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混出楚家，真的可以吗？ 芷香深深的感觉前路堪忧。 暖玉自顾自上了马车，灶上采买的婆子提前得了命令，只管驾车。 马车从楚家角门出…… 会有护卫查看，然后放行。 以为放行便结束了吗？不，还会有一个护卫跟着马车。一路盯着楚家采买的婆子，总之，务必保证楚家全方位都在耳目监视之下。 就这样一套流程。自家小姐竟然觉得有机可趁。 芷香不知道是配合自家小姐异想天开，还是嘀咕自家小姐真是朵温室养出的花。 不识人间险恶啊。 果然，马车到了角门，被拦下。 然后有护卫上前查看。 芷香紧张极了，她和暖玉端坐在马车中，只要挑开车帘，便能看到。 她们根本遁无所遁。 芷香双手合十，心时求着菩萨。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求佛祖，菩萨，爷爷奶奶们……让小姐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啊。 求那侍卫看不到小姐和她，看不到，看不到。 暖玉丝毫不理会一旁嘀嘀咕咕的芷香。 表情淡淡的等着护卫掀开车帘。 一二三…… 果然，眼前一亮，然后暖玉迎上护卫那双略带惊诧的眸子。 那人和暖玉对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眸子，挥手示意婆子可以出门了。 一旁有护卫要像以往那样跟上马车，暖玉听到那小首领渐渐的交待。说是总在门外站头也无趣，他跟上去就当散心了。 护卫自然不敢有异。 马车启动，芷香收回了几乎要跟出来的心，可不等那颗心落下。车帘一挑，那护卫头领竟然上了马车。 这是采买的马车，里面布置的十分粗糙。 芷香特意找了个垫子给暖玉坐。 虽然粗糙，可优点是足够大。 那侍卫头领上了马车，也不觉得挤。 芷香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一脸戒备的展开胳膊，把暖玉护在身后，虽然她比起暖玉，其实也没强壮到哪里去。“你要干嘛？”那模样，简直就像只护小鸡仔的老母鸡，暖玉简直哭笑不得。 既然出门时那人没开口。 此时必定也不会有加害之心，只是既然发现了她，问一问缘由也在情理之中。 那人微微蹙眉，也许觉得奇怪吧。 他也没打算如何。 他的腰刀未出鞘。 他自认脸上神情也不算是凶神恶煞啊。这楚府的丫头却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 “芷香，不得无礼。” “小姐，他，他……竟然上了马车。” “……侍卫大人职责所在。”暖玉答的不急不缓。 第六百九十三章 抉择 第六百九十三章抉择 芷香吓坏了。她是个柔弱的小丫头啊，从小到大都跟在暖玉身边，虽然不敢说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却没受过丁点苦啊。即便跟着暖玉去往陆安道那几年，她家小姐过着千金小姐的日子，她就过着小家碧玉的日子。后来遇到了王述，王述长她几岁，从来不会和她计较什么。 她和王述在一起，都是王述在照顾她。 所以芷香跟在暖玉身边，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心了。 突然间，楚家出事。 突然间，她得陪着暖玉应对这一切。 还有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好吓人。 眼见着芷香吓的身子发颤，还挡在她面前，暖玉心中觉得好笑，又觉得没有白疼几个丫头一场。“你放心，侍卫大人既然没有拦下我们，此时也不会出手害我们的。”暖玉轻声解释道，芷香虽然移开了身子，不再像块木头似的挡在暖玉面前，可看向那侍卫的目光还是十分戒备。 那侍卫认真打量了暖玉。 心中突然有种夏家气数将尽之感。 这感觉要说在他心里也酝酿许久了。只是他毕竟得了夏家相助，便是心中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可是拿便是拿了。 这世上，从来有得必有失。 他得了夏家的好处，便应该和夏家荣辱与共。 可是…… 夏皇后除了给他一个机会，旁的都是他拼命得来的。这个侍卫之职，也是他几次不顾性命，和亡命之徒拼命得来的。如果他孑然一身，他可以把这条小命还给夏家，可他如今有妻有子，还有年迈的老父需他赡养。他从没害过人，便是夏皇后命令他，他也会想法子搪塞，实在搪塞不了，便会想法子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 时至今日，他自问对百姓问心无愧。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赌一把？他虽然没见过楚家小姐，可却听过楚家小姐模样生的好，而且气度清贵，是那种周身带着贵气的姑娘。车中姑娘……虽然她坐在最简陋的马车中，车厢中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霉味。可是她坐在那里，这粗糙不堪的马车，愣生生成了华辇。不必发问，他已然知道她的身份。 楚家唯一的小姐，卫宸之妻，玉阳郡主楚暖玉。 听她和声安抚丫头，竟然让前一刻他从他心中窜过的那几分俱意，突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郡主殿下。” “大人言重了。‘殿下’二字实不敢当。” “郡主得陛下封赐，殿下二字自然当得。” “殿下，殿阶之下。那是皇家人才能站的地方。大人这般称呼，实在是让暖玉愧不敢当。我这个郡主之封，不过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罢了。大人和我父是至交，想来是和我父性情相投的。我父亲生性耿直，所以我今天出门，并未相告。大人如果欲告之我父，还请自便。”暖玉说完，头微微垂下，一幅任由那侍卫处置的模样。 侍卫沉默片刻。 然后摇了摇头。 “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栋字。我素来仰慕楚家风骨，我信楚家必不会和北苑勾结。小姐出府必是身有要事。在下保证小姐行踪不会暴露，可为了小姐安全，在下要护在小姐左右。” “这怎么行？你一个大男人……”芷香开始反驳。 她只是觉得暖玉身边跟着个侍卫头子，实在太奇怪了。自家小姐还怎么去办事?而且据说这人和夏家沾亲带故的，这人真的可靠吗？会不会出卖小姐啊。 芷香越想越觉得自家小姐简直胆大包天。 “如此，便有劳吕大人相护了。”暖玉倒觉得吕栋跟着她倒也不错，就当多个护卫在身边，她去见青森，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吕栋轻轻点头。 对于暖玉处事的方式越发的欣赏起来。 不多问，不多说，什么都占到即止，而且行事十分有度。 这样的人，竟然比真正的皇家公主还要有气势。 和楚家小姐一比，宫中真正的公主倒显得越发的小家子气了。 马车得了吩咐，轻轻一转，很快消失在一条小路上。 和青森约定的地方是个布庄，是卫宸名下的。布庄不大，平时生意不算多，客流量属于那种四平八稳的铺子。每月赚的银子数止上下相差无几。其实这布庄存在的最大意义，便在于布庄出的新布，都会提前送到暖玉面前。 如果暖玉喜欢，这布索性便封存了。 留着给暖玉慢慢裁衣。 那布庄掌柜看到暖玉，面上先是一喜。而后见到眼在暖玉身后的吕栋。那人一身短甲，虽然看不出品阶来，可确是朝廷官员。“夫人，可有什么喜欢的……我们铺子虽小，可花式却多。” “掌柜的。我们要见青管事。”芷香上前轻声道。 那掌柜的不动声色看向吕栋。 芷香轻轻摇摇头，掌柜的拱手告退。 “这是我私下里管着的一间小铺子。”言下之意，这算是她的私产。 吕栋点点头，并不多言，自顾自找了个角落，安静的站在一旁，如他所说般当了个尽职尽责的护卫。 青森来的很快，听说暖玉要见他。他几乎是一路飞掠过来的。 见到暖玉，他激动的上前行礼，突然间，他眼角余光扫到吕栋。“吕统领……”吕栋名声虽然不算显赫，可做为熟知京城八卦杂事的青森，他还是知道吕栋的。 夏家一派。 而且是个性子执拗的家伙。 可你若这人和夏家一党同流合污。他却没做过歹事。若说他清廉不阿，他确是受夏家举荐才出仕为官的。 这人到底算不算夏家一派？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夫人，吕统领怎么和夫人同路？” 青森知道自家夫人一定有法子出来见他。 可是对于这位暖玉这位同路人，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吕大人如今负责守卫楚家。”说守卫是因为好听。实际上是圈禁。吕栋十分感激暖玉。 他知道青森是卫宸的手下。 别看他只是个小管事，在京城人脉却不俗。 和很多达官贵人都认识，而且能很随意的出入诸人府邸。 算是卫宸不过或缺的左膀右臂。 第六百九十四章 见面 第六百九十四章见面 倒没想到。 卫宸前往淮阳道，这样险要的行程，竟然把青森留在了京城。 “青管事放心，我只负责保护郡主殿下安全。至于旁的，在下并未带耳朵出来。”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充耳不闻。 其实这种像是誓言的东西。 会不会守约？会不会失约？全凭各人品性。 这人既然说会守口如瓶，且看暖玉和青森会不会信了。 青森有些怀疑，可是见暖玉目光澄明，似乎并不怀疑吕栋的话。 青森想，眼前楚家之事为重。再说他要说的，若是吕栋说出去，他自己同样不好脱身。要知道放暖玉出门，也是一桩大罪。 最重要的是，似乎从始至终，自家夫人看人，还未看错过。便是二少爷在时，也曾赞夫人慧眼识人。 他不是相信吕栋，他是相信自家夫人不会看错人。 想到这里，青森如实向暖玉禀报那夜之后，景衡的动向。“……属下带人一路跟踪那小子，发现他们一行有二十几人，分散租住在京城几个花楼中。那小子如今住在一个叫如意楼的花楼中，住在一个叫花娘子的姑娘房中。夫人也知道，花楼这种地方，只要使些银子，不会有人拼命去查的。所以往来几批官兵来搜人，都被那小子躲过了。” 一旁吕栋挑了挑眉。 十分意外那个北苑皇子的动向竟然由这么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掌握着。 要知道齐君此次对北苑皇子简直势在必得。 大有不擒下他，城门都不开之意…… 如今入城容易，想要出城，却需要官府开具的文书。以至那些行商怨声载道。却没想到，那个几乎搜破了京城也没消息的北苑皇子，竟然大隐于市。“小心盯着，小心打草惊蛇。”“夫人放心，咱们也有那种可以长期住在花楼里的人手。就近盯着呢。那景衡只要一动，咱们的人立刻跟上，必不会让他有机会跑路。” 暖玉点点头。 这步棋，怎么用？何时用？ “夫人打算怎么安排？是不是要擒下那小子，然后亲自送到衙门，以示楚家清白？”这是一般人的思路。 上面不是怀疑楚家吗？ 那便由楚家亲自擒下人，然后送进衙门，足够证明楚家清白了吗？ 暖玉想了想，摇头。 “其实北苑奸细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她这话一出，青森脸上神情不由得一滞。心中不由得漾起一抹苦涩来。 他是真的同情楚家。 虽然他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好在他已经不在楚家当差了，如果他还是楚家的人，这次定然不管不顾的冲进那几个在殿上执意相助齐君的大臣家中，把他们杀个鸡犬不留。所以闹来闹去，北苑奸细反倒成了添头，齐君真正要做的，是借此处置楚家。 这样的朝廷！ 每每想到自家公子在外征战，而夫人却在京城被人欺负。 青森都恨不得化身千里马，把这些一股脑的告诉自家主子，然后主子扔下那混乱不堪的淮阳道，反正是齐国的淮阳道，也不是主子家的淮阳道。至于百姓是否被牵连？便是受了牵连，也是齐君这个当皇帝的为富不仁。 说归说，气归气。 事情摆在眼前，还是要办的。 “那我们如何应对好？如果那小子真的被捉？楚家是不是就危险了？” 暖玉缓缓点头。 如今主要缺的便是这个人证。 一旦北苑国奸细被抓到。谁还管他是不是真的和楚家勾结呢？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楚家和北苑奸细勾结，欲图谋不轨。如果她是齐君，也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的。 “这世道……真是见了鬼了。好人当不得啊。夫人，您吩咐属下吧。怎么做？只要能救下楚家，属下什么都敢为。” 哪怕把那小子确成碎块，扔进江里喂鱼，他也能干的出。别看他带着几十个护卫。 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青森便是这京城的地头蛇。 “……青森，助他离京。” 暖玉沉默良久，最终说道，青森面露惊诧。“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觉得不声不响杀了他，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属下确是觉得杀人比较方便。属下会处理好的，一定不会让人察觉。城门顶多再闭个十天半月的，如果再不开，京城怕是要闹粮荒了。只要捱过这阵子，上面没有证据，难道还能强行处置楚家不成？” 暖玉笑笑，抬目看向吕栋。 “吕统领觉得呢？” 吕栋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想了想开口。 “我倒觉得杀人不是个好法子。没有真的，也能弄个假的出来。除非，北苑皇子安全回转北苑……” 暖玉目露赞赏，然后转头看向青森。青森终于反应过来了。“夫人的意思是，如果那小子死了，上面或许会弄个假的……只有那小子平安离开京城，安全回到北苑皇城。才能证明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对楚家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青森静下心来一想，不得不承认那个吕栋说的不错。 那小子，不能杀！ 真憋屈。不仅不能杀，还得帮那小子逃离京城。 如果不是那小子，楚家何至有此劫难。都是那混小子惹的祸。 “夫人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便好。我修书一封，你寻机送到花娘子手中。” “花娘子难道也是北苑奸细？” “你应该说，她才是真正的北苑奸细！”没有谁会让堂堂皇子当奸细的。 青森倒吸了口冷气。要知道那花娘子在京城落脚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是京城很有名声的姑娘。谁人能想到，她竟然是北苑国派来齐国京城的。 北苑国的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青森替暖玉准备纸笔。 然后不动声色凑到吕栋身边。“兄弟。多谢。”“不必言谢，我不过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罢了。”“不管怎么说，你能助我家夫人出得楚家，都是我卫家上下的恩人。兄弟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我青森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让兄弟吃亏的。” 吕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青森。 然后缓缓挑了挑唇角。 他想，他赌对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生无可恋 第六百九十五章生无可恋 文谨宫。 楚文谨正在听文心说起宫外的事。“……奴婢打探过了，陛下下旨将楚家圈禁起来。如今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可是宫里的人私下里都在说，说只等抓到那北苑的奸细，陛下便会对楚家下手了。”文心说到这里，调子带着几分寂寥之色。楚家历代忠烈，如今的楚家二位将军，自从齐君登基后，数年征战在外，如今能活着，不过侥幸罢了。 可是齐君对楚家…… 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在宫里欺负楚家的女儿便罢了。如今竟然要把楚家一网打尽。 楚家如今还有什么值得齐君忌惮的。 楚小将军不过有个女儿罢了……人丁单薄至此，齐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楚家如果真有野心，楚家父子便不会在战场上抛头颅，撒热血了。一早就和北苑，南蜀之流勾结了。何必等到此时…… 齐君对楚家出手，也苦了自家娘娘。 许是觉得这次必定能如愿，这几晚齐君都宿在文谨宫。 自家娘娘也一连几天没能起身。 听完文心的话，半靠着软枕的楚文谨一阵猛咳。文心匆忙上前替她轻捶后背。 好容易止了咳，望着帕子上自己咳出的点点血色，楚文谨缓缓挑起了唇角。“……人善被人欺。文心，我乏了，想睡一会。” 文心不知道楚文谨那句话的意思，可总觉得楚文谨那话带着几分绝望。本想陪在自家娘娘身边。可是眼见着楚文谨很快睡下，而且睡容安详，这才替楚文谨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离齐君驾到还有两三个时辰，还是让自家娘娘多多休养。 每晚，文心都担心自家娘娘是不是已经到了极限。可是每个清晨，娘娘还是坚强的睁开眼睛。 想到这些，文心觉得眼中一片涩意，她努力眨去眼中的湿意，然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大步走出文谨宫。 当晚，齐君果然又来了。 他看到病怏怏的楚文谨，心情似乎更好了。 大手一挥，将近前服侍的宫女尽数屏退。然后屈尊降贵的亲自给自己斟了茶杯，品了一口，摇头。“爱妃宫中的茶味道比起皇后那里的，要差几分。” 楚文谨全身无力，这几夜被折腾的极惨。 晌午过后便有些发热。此时脸色潮红的半倚在软枕上，有气无力的回道。“臣妾这里自然比不起皇后娘娘那里。陛下若想品茶，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为好。” 她这话并没什么怒意，只是平述。 齐君却挑了挑眉。 “爱妃难不成在吃味？因为朕赞了皇后宫中的茶……” 楚文谨觉得和齐君越发的没法沟通了。“臣妾是真心觉得陛下该去娘娘宫中坐一坐……” 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触了齐君逆鳞，齐君脸色微变，然后咚的一声将茶盏叩在桌上。“楚文谨，你是不是以为朕不舍得杀你？” 楚文谨觉得这问话真无趣。 她如今在宫中，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 虽然恢复了宫妃之名，也不过是从听雨轩搬到了文谨宫罢了。 她就像一只金丝雀儿……从这个笼子换到那个笼子。除了吃穿如故，她真的不觉得这里比听雨轩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取谁的性命简直如探囊取物。” 明明楚文谨每句话都显得十分顺从，并不见丝毫戾气。 可是齐君心里的怒意依旧忍不住蒸腾而起。 她该求他。该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哀求他放过楚家，她在他面前，该低入尘埃。可是不管他下手多重，她宁可疼的全身抽搐，也绝不开口求饶。 他给什么，她都受着。 可楚文谨越是这样，他心中戾气越盛。恨不得把她差解入腹。恨不得把她剁成一块块的，然后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腐朽。 事到如今，她在他面前，依旧像只骄傲的孔雀。哪怕他已折了她的翼。 “既然如此，明天我便下令将楚家满门抄斩。” 楚文谨心头一跳，可是脸上神情还是淡淡的……“臣妾姓楚。楚家生我养我一场。楚家上下皆亡，臣妾也会跟了家人一起去的。” “你敢威胁朕？” 楚文靖平静的摇摇头。 这怎么能是威胁呢？她调子这么平静，她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 最终，等待楚文谨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待齐君偃旗息鼓，楚文谨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楚文谨。你又和朕玩什么新花样？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以为你这样明日朕便不会斩楚家人了吗？”齐君冷着脸去拉扯楚文谨。 他强行把她拉起。 可是一放手，她又软软倒下。整个人竟仿佛没有骨头般。 齐君不由得蹙眉。 然后用指尖去试楚文谨鼻息。 若有似无…… 齐君脸色微变。“来人，传御医。” 她不能死？他是皇帝，他没让她死，她怎么敢死！ 是楚文谨欠了他。 若当年她干干净净的入宫，他何至于此。 这么多年，她依旧隐瞒着。他再三追问，她先是闭口不言，随后是搪塞于他…… 即便后来她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信了。 他不信…… 他是皇帝，这世上的人没谁能在骗他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御医用了一柱香功夫赶到文谨宫，那时文心和文蕊已经给楚文谨打扮妥当。 御医只看到一个脸色煞白的美人躺在那里。 仿佛是尊冰雕。脸白的简直没了血色。“把她救活，她若出事，尔等一起陪葬。” 御医心头一紧。 赶忙提了药箱上前，齐君没有走，便那么负手立在一旁，御医头上很快浸出一层冷汗。 这种深夜来后宫的差事，多是两个御医结伴。二人轮番把脉，然后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惧意。 最后，年纪大些的御医战战兢兢的上前。“陛下，娘娘……娘娘本有宿疾。近几~日又忧思成疾，宿疾复发再加上又染上风寒之症。” “朕不想听那些没用的话，朕只要你们把谨妃医好。” “……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可是谨妃病重……再加上宿疾缠身……臣等恐怕……” 第六百九十六章 有情无情？ 第六百九十六章有情无情？ “谨妃若死，不仅你二人陪葬，朕诛你们全家。” 齐君仿佛一只困兽，似乎不知道如何宣泄心中悲恸之意。应该是悲恸吧？他觉得心有些疼，那疼意缓缓在全身弥漫开来。勾得他似乎全身都在发疼。 前一刻餍足的欢喜如今全然被怒意取代。 她想死！ 休想。他是皇帝，他不让她死，她便不能死。两个御医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陛下开恩，臣等定然尽全力救治娘娘。只求陛下不要祸连臣的家眷。” 齐君冷着脸。“两位大人，还是快救救我家娘娘吧。”文心在一旁红着眼睛开口。两个御医赶忙连滚带爬的起身，凑到一旁商量如何救治。 都言齐君最*宠*谨妃。 看来谣言终究是谣言。 旧疾，发热，这些本都不至命。可偏偏谨妃被齐君折腾的五内俱损，气血两虚。虽然谨妃打扮的整整齐齐，可是刚刚二人把脉时，还是看到那手腕上方青青紫紫的痕迹。 简直是……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这里可不是花楼，谨妃也不是花楼的花娘，可是随便欺凌。 他们自然不敢多言，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若是透露出去一句，等着的便是他们被齐君满门皆诛。 什么东西都有个极限。 连皇家都讲究个气数。一个人如果气数将尽，他们是救不活命的。那谨妃脸上明明已带了几分衰败将死之相。 药治的了病却救不了命啊。 两人只能硬着头皮给谨妃开了方子。 既然救不了命，那便吊一吊命吧。 方子是补方，开过后拿给齐君看。齐君握着方子的手指简直青筋毕露。他如何看不出这是一张万金方，所谓万金方，就是谁都能用，以补药为主，无论吃上多少幅也吃不死人，至于能不能救人，全凭天意了。 “尔等敢？” “……陛下，臣等真的无能为力。这方子或可助娘娘脱险……” 齐君阴沉着一张龙颜，将那方子上下看了几遍，最后扔给文心。“照着方子给你家娘娘煎药。”文心接过匆忙出门。 “滚，给朕滚。” 两个御医一脸惧意的退了出去。 屋中只有齐君的楚文谨二人。齐君望着楚文谨那张苍白的脸，觉得周身的怒意似乎无处宣泄。 他最近简直迷上了来这里。 不管心里有什么怒意，只要来到文谨宫，离开时都会身心畅快。他知道楚文谨如今有些怕他。 他有时候也会想曾经。 楚文谨初入宫中时，他虽然心有怒意，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从她身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来，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她。直到他找到人证…… 如果能回到往昔。 他多想回到她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心中矛盾，可是每每看到她，她还会对他笑。 哪像如今…… 见到他，便像见到死敌。 如今，她更是胆大包天的想用死来逃离他。 休想。 这一*夜，齐君寸步不离的守在楚文谨身边，亲自服侍她喝药，她不张口，药灌不尽，齐君甚至屈尊降贵，亲自喝了药，再哺入楚文谨口中。 可是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霞光。 楚文谨依然无知无觉。 暖玉昨天出府，虽然自认不会看错人，可是回府后，被楚家二老一顿数落…… 楚小将军怪暖玉‘利用’他。 利用便利用了，好歹要有始有终啊。可她倒好，竟然背着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若是暖玉有个好歹，他可怎么向卫宸交待啊。 至于楚老将军，虽然觉得暖玉的法子冒险了些，可是要想保命，自然要险中求。可为什么要让吕栋护在身边啊，她完全可以把他这个祖父带上啊。他不说话，他只在一旁听着。 父子两个冷着脸。 暖玉哄哄这个，劝劝那个。 最后还是楚老夫人冷笑着开了口。“你们父子若有通天的本事，可自行想法子替楚家脱罪。我们女人家本就不应该劳神劳心的钻研这些，暖玉，随祖母去绣花，这‘大事’，交给他们爷俩便是。” 暖玉轻轻应了。 果然随着楚老夫人去绣花了。 然后，楚家父子对视一眼。“您也真是的，干嘛要数落暖玉。丫头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家好。” 楚小将军一马当先的撕破前一刻的和平条约，主动开战。 “你个浑小子。暖玉是你女儿，你护不好她，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反倒过来教训老子……有本事你去安排……就你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别说让楚家脱身了，不让自己陷进去就不错了。”“都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事本来该由您出面的……”“老子要有那弯弯绕的心思，还会坐视楚家被这样欺负。” 楚小将军也沉默了。 就是啊，如果他有卫宸那样的心思，齐君还能这么挤兑楚家。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了，还想把楚家一网打尽……这时候，楚小将军尤其想念卫宸。 那小子花花肠子最多了。 偏偏，他远在淮阳道。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丫头这样行事，定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只管当好‘打手’便是。不要坏了暖玉的事。”楚老将军咳了咳，先低下了头。他也不是数落暖玉，只是怨暖玉行事前没有知会他们。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暖玉开了口，他们父子能允许？ 答案一定是不能。 所以，暖玉先斩后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父亲说的及是。我们父子文的不行，武刀弄枪却出类拔萃……我去问问丫头，有没有需要为父能做的事？” “你小子等等老子，我也去问一问暖玉。有没有我老头子能做的……” 屋中，暖玉和楚老夫人对视一笑，她听到院中父子两的对话，觉得即好笑，心里又不由得一松。 这才像一家人啊。 没有互相指责，只有危难时候相互扶持。 越是危难，越见真情。“暖玉，不管你做什么，祖母都相信你。只是你父亲和祖父是男人，他们觉得本应由他们出面保下楚家。可他们父子，上阵杀敌一顶十。这样动心思的事，是他们的弱项。能者多劳，祖母代他们谢谢你。” 第六百九十七章 齐心协力 第六百九十七章齐心协力 暖玉言道一家人，何必言谢。 楚老夫人一脸欣慰的点点头，觉得这辈子她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认下了暖玉。有了暖玉后，整个楚家似乎都变的和以往不同了。以前的楚家死气沉沉，便是有娘家几个侄女在身边，楚老夫人偶尔觉得侄女还算贴心外，大多时候觉得聒噪。现在想来，她对娘家那几个侄女，其实并无几分喜欢之意，不过是养在身边，为了和自己儿子置气罢了。 每次楚文靖抽时间回府。 只要一看到他那几个表妹，脸上都会露出隐忍之色。 楚老夫人便会觉得心里憋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吐出来了。 谁让儿子不让她痛快，她也不会让儿子舒服。可那样做的结果便是儿子回家的次数越发的少了。以至后来一年半载见不得他一面。现在想来，她那时候斗的那口气真是没什么意义。 如果她早些醒悟，也许早几年父子俩便请旨回京了。 也不至于盘旋南境几载，以至齐君越发的觉得楚家对朝廷图谋不轨。 其实那父子两个哪里是有什么野心啊，他们是不想回京面对她这个老婆子……往事不可追啊。随后楚家父子果真进来，然后有些扭捏的表示自己可以任暖玉驱使。“……给自家孙女当牛做马，不丢人，不丢人。”“唯女儿马首是瞻，正常的，正常的。” 暖玉：“……”难道楚家如今不是正逢危难吗？ 这父子二人竟然还能这般说话，也不知道是该赞他们耿直，还是感慨一句父子两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啊。 “你们两个不准这般胡言乱语，闭嘴，老实听暖玉说话。” 楚老夫人此时十分威仪。一句话便将场面震住了，楚家父子果然不再说话，眼巴巴的看向暖玉。 暖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楚老夫人，却发现楚老夫人看她的目光和那对父子一般无二。 心真累！ 就不能把她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辈吗？ 即便……她和卫宸学了几手，可这时候用这样迫切希翼的目光看着她，她还是会紧张的。 “父亲继续和吕栋喝酒。祖父只管在书房中研习兵法。祖母平日做什么，便还做什么。我们不能让人察觉出异样来。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三人点头。 不变应万变，确是个招术。 直到暖玉被王述请回拢月轩议事，楚家父子才回过味来。 这以不变应万变……根本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啊。既然孙女[女儿]说了。 该喝酒的喝酒，该看书的看书。至于楚老夫人，转身吩咐灶上炖些补品，暖玉伤神，得好好补一补。 许是因为暖玉神情始终平静，或者是楚家人天生粗神经。 反正楚家二老和父亲楚文靖，似乎因她一番话，紧绷的心神都松了两分。 可是暖玉心中那根弦却绷的越来越紧。 她想，也许楚家上下都清楚如今楚家的处境。只是他们信她……抑或他们不想让她伤神，所以做出一幅没什么大不了的放松神情。可祖父母和父亲越是这样，暖玉越觉得肩上担子重。 王述是来向暖玉禀报府中进项的。 暖玉出嫁后，王述随暖玉去了小卫府。 把管事一职让了出来。只是王述一回来，那新管事便捧着账目来找王述了。好说歹说也要王述重新接手。 王述推说自己如今是小卫府的管事。 新管事索性找到了楚老将军那里。 楚老将军大手一挥。道了句能者多劳。王述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重又做起了楚家管事一职。 “……开始有人打楚家铺面的主意，自从圈禁旨意下达后，银子每天递减。属下怀疑，是有人背地里动了手脚。可一时也查不出什么眉目来。”王述这阵子瘦的厉害，虽然暖玉没有逼他，可是王述自己觉得身上担子重。哪里若是出了疏漏，他自觉愧对楚家和卫家，尤其是对不起对他委以重任的暖玉。 暖玉沉默片刻。 “这是注定的事。趁火打劫，痛打落水狗。楚家风光时，他们无不巴结奉承，眼见着楚家即将落难，他们自然想趁机分一杯羹。没关系，一旦楚家脱险，我有法子让他们怎么吞下的，便怎么吐出来。” “话虽如此，可那些人……咱们楚家待人不薄，只要求上楚家的，老将军和小将军都会仗义出手。这些年借出去的银子，借据都攒了一匣子了。可楚家有难，何曾有一人伸出援手？不是属下爱说闲话，实在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抬举了那些人，肉包子喂了狗，兴许还能换回狗摇摇尾巴呢。有些人，明明拿了你的，还会反咬一口。铺子的事，暂且放一放，我倒要借机看看有多少人打楚家的主意……眼下当务之争，还是要先脱身……还有……”暖玉说到一半，芷香突然不唤自入。而且一脸的焦急。“夫人，夫人……宫里传了消息来，说是谨妃娘娘……”暖玉心中一紧，语调有些发颤的问道。“姑姑出事了？” 芷香喘了一口气。 这才语速极快的回道。 “……说是旧疾复发。是宫中内侍送来的消息。说是让老夫人入宫……老夫人让韩妈妈来转告小姐，让小姐快些准备，然后随老夫人一起入宫。” 旧疾复发？ 而且还派了内侍来请楚老夫人入宫？ 在这个当口！暖玉似乎周身力气一夕间用尽了。她几乎用尽了全力，这才挥了挥手。示意王述先下去。 王述有些担心的看向芷香。 用眼神示意芷香照顾好暖玉……芷香匆忙间点点头，扶着暖玉进了内间更衣。 暖玉任由芷香拉扯着她，替她换衣。她四肢仿佛没了力气。 她现在很害怕。 如今，她胆子已经很大了。还记得上一世，她嫁进计家后不久，计宏礼便上京了。她一个人住在诺大的一个院子里，虽然院中有十几个丫头婆子，可她还是怕。 最终安排婆子在外间轮守。 哪怕只隔着一道帘子。 她还是夜夜噩梦…… 后来计家老夫人替她请了个和尚收惊，和尚说她天生阳气弱。是那种人家大声咳一下，她都能被吓到的命格。 第六百九十八章 真的害怕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真的害怕了 可是自从再次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简直神鬼莫近。 六七岁便敢深夜闯祠堂给卫宸送饭。 要知道卫家的祠堂修在后院里偏僻之处。沿途种了不少松树，槐树，都是些属性阴的。可她依旧敢夜深人静时独自去后院祠堂。而且自始至终，心里便没有怕这个字眼。 后来身世暴露。 再后来随着楚家父子前往陆安道，复又回京。 她经历的事虽然不敢说馨竹难书。可要写个话本子，也足够百转千回了。 暖玉一直觉得，前一世她缺的胆子，这一世老天都补给她了。 可此时，她却被吓得周身无力，额上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淌，把给她梳妆的芷香吓的不轻。一个劲的问暖玉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先禀报侍卫，替她请个郎中。 暖玉努力压制着心中升起了惧意。 这时候，她便是再怕，也不能倒下。 因为卫宸不在，如果卫宸在，暖玉想她一定会倒进卫宸怀里，让卫宸挡在她面前，让卫宸来应对这一切。 可是卫宸不在。 她不仅不能倒下，还要拼尽全力挡在楚老夫人前面。 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她怕……她是真的怕她的至亲之人离她而去。 她努力了两辈子，终于有了亲人，她不想失去她们，也不能失去她们。“我无事，你和芷云随我入宫，下了马车，你们一个扶祖母，一个扶着我。若是发现我有什么异常，就加些力，万不能让我跌了。” 芷香慌乱的点头。 她很怕。 她从没见过自家小姐露出这样可以称为惶恐的神情。 小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镇定的应对。她最佩服的便是自家小姐永远‘面不改色’。可是此时，小姐竟然告诉她，一会无论如何要扶稳她。 暖玉只换了件素色的衣裳。 然后便带着芷香芷云出了门。 吕栋接到旨意，亲自护送暖玉和楚老夫人入宫。 见到暖玉的神情，吕栋微微蹙眉。 虽然暖玉是一届女流之辈，可在吕栋看来，楚家这位小姐可不一般。先不说她流落民间数载，幸运的被楚家找回，又让楚家上下待她如珠似宝，便是她能嫁给卫宸……在吕栋觉得，这位楚家小姐便十分非凡了。 旁人不清楚，他却知道一些内情。 当年七公主确是相中了卫宸。 夏皇后最终也确实从中作梗。 可是这其中空了一段时间。那一段时间，其实夏皇后在观望，然后并未在第一时间阻止。 她不阻止的意思，其实已经等同于默认了。 要知道夏皇后把七公主疼成眼珠子。那真是含在口中化怕，捧在手心怕摔。能被夏皇后默认为驸马的人…… 吕栋很早便知道卫宸了。 始终暗地里观察着。他发现卫宸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是做事却十分有手段。 多数时候，根本看不出他做了什么。可是事情便按着他的想法发展…… 后来夏皇后曾暗中召见过一次卫宸。他并不知道卫宸和夏皇后说了什么。那之后，夏皇后便禁了七公主的足，让她不许再见卫宸。夏皇后心胸狭隘，谁若是得罪了她，是断然没有好果子吃的，吕栋一直等着卫宸倒霉。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 他还如愿娶了楚家小姐。 七公主那样的出身，卫宸都不喜。 那眼光得高成什么样？由此可证，楚家小姐在卫宸心中，必定是强过七公主数倍的。 想起昨天在马车上，她从容应对他。 而如今……“夫人，保重。” 上车前，吕栋轻声叮嘱。暖玉轻轻点头谢过。 楚老夫人已经先上了车，见到暖玉，她伸手把暖玉招到近前。 见暖玉小脸苍白，她什么也没说，只重重叹了一口气。“丫头，一切都是命。”在别人眼中，楚文谨只是暖玉的姑姑，姑姑便是真的故去了，暖玉这个当侄女的伤心，也只是伤心一时。 可她真正的身份却是暖玉的生母。 暖玉虽然从未说过，可是楚老夫人能看出，对于生母，暖玉是十分在意的。 这丫头自幼亲情薄，只要谁对她好，她都暗暗记在心里。 文谨是迫不得已才入宫的，入宫后也始终惦记着她。而后几次入宫，文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给暖玉。在暖玉的心中，楚文谨这个姑姑的位置，怕是相当的重。如今她们尚在圈禁中，按了齐君的话说，便是还未洗脱和敌国勾结的嫌疑。 这时候招她们入宫。 楚老夫人心中想着…… 怕是谨妃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祖母，我明白。” “你明白便好。你姑姑便是真的……她也会笑着走的。” 有暖玉陪在她身边，楚老夫人相信谨妃便是真的会走，也一定会面带笑容的。 这辈子，她太苦了。老天怜悯，便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再不要入那宫门了。 “祖母放心。”暖玉虽然口是说着让楚老夫人放心。 可是她怎么能放心呢？ 暖玉虽然是个喜净的孩子，可是和楚老夫人在一起时，还是挺愿意和楚老夫人说话的。祖孙两个还从未这么长时间沉默以对呢。楚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暖玉都点头应了。 虽然暖玉都应了。可是楚老夫人还是从中看出几分异常来。 “丫头，你别吓祖母。” 楚老夫人可不觉得自己能承受暖玉有异的打击。 上次景衡说的话，已经让楚老夫人伤了半数的神，如今文谨又出事，她另一半的神都在文谨那里。如果此时暖玉……她可就没活路了。 “祖母放心，我都明白。不管发生什么，都会过去的。” 暖玉越是这样，楚老夫人这心里越是发酸。 暖玉才多大的小姑娘。 不是卫宸着急要娶她进门，她还留在楚家，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可如今，却要经历这些。 “丫头，是楚家拖累你了。” 暖玉回神，轻轻摇摇头。“祖母说的什么话？没有楚家，哪里有我。” “丫头，你若伤心，便在祖母怀里哭上一场。等下了马车，你还是尊贵的玉阳郡主……是咱们楚家嫡长的小姐，卫宸的夫人。你要让那些想看咱们楚家热闹的人看一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姓楚的，都能挺直了腰杆子……” 第六百九十九章 幸灾乐祸 第六百九十九章幸灾乐祸 暖玉闷声点头。 让她趴在楚老夫人怀里大哭，她也是哭不出的。哪怕她此时最想做的便是有一个胸膛，由着她放肆一哭，可那胸膛只能是卫宸的。楚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为了儿孙操劳了一辈了，她如何忍受让楚老夫人安慰她，暖玉想，祖母的伤心一点也不比她少。 反过来还要安慰不懂事的她。 她真是不孝。 吕栋将暖玉祖孙送到宫门，然后驱车回楚家。虽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可显然和谨妃有关，谨妃那身子一向不太好。 想必楚家父子也在担心着女儿，妹妹…… 他还是回楚家陪楚文靖饮上几杯，也好让他纾解一二。 祖孙二人入了宫，文心马上迎了上来，她奉了皇命在此候着楚老夫人和暖玉。昨天，御医在文谨宫守了一*夜。齐君也第一次没有提前回宫，而是一动不动的守在自家娘娘身边。可是没用，不管圣上如何威胁御医，甚至请了御医院最年长的老御医进宫给娘娘把脉开方。 方子换了几个，结果娘娘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最后是老御医想了个法子。 说是让娘娘的亲人进宫，陪娘娘说说话，看是不是能唤醒娘娘，好歹让娘娘心里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老御医说完话，圣上登时脸便黑了。 每每想起那一刻，文心都不由得搓搓手臂。 她从未见过齐君那么难看的脸色。他每每前来折腾娘娘，走后她和文蕊都心疼自家娘娘，想着圣上少来几次才好。即便二人闹的再僵，圣上脸上也从未出现过那样的神情。 好像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摸。 好在那迷茫慌乱的神色稍从即失。 文心只当自己看错了，不想圣上竟然真的点了头，下旨唤楚家祖孙入宫。 她这才壮着胆子向齐君请了命，亲自来宫门迎楚家祖孙。不想齐君竟然丝毫没有为难的点了头。 “……殿下，老夫人。娘娘她……” 文心见到楚老夫人和暖玉，扑通一通跪倒在地。那架式吓得暖玉俏脸一白。楚老夫人身子似乎有些蝼蛄。她急声问道。“文谨呢？她如何了？” “我家娘娘此时还在昏睡着，从昨夜开始，便没有醒。换了几个方子，药灌进几大碗。可是不见丝毫起身。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娘娘吧。” 文心跟在楚文谨身边数年。是个行事挺有分寸的丫头。 平日里行事稳妥，甚少这样方寸大失。可此时，她仿佛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如果娘娘有个好歹，她和文蕊要如何？她们舍不得娘娘啊……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娘娘那样好的主子了。 “昏睡着……也是好的。总算……我们快些去看文谨，文心，前面引路。” 楚老夫人心道好险。 不管如何，还活着便好。上次入宫，文谨的情况也十分凶险，那丫头自小性子便倔的很。从来不声不响的，可却是楚家三个孩子中，最坚韧的一个。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次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文心点头，快走在前引路。芷香和芷云一个扶着楚老夫人，一个扶着暖玉，跟着在文心身后。 眼看着便要到文谨宫。突然一队宫人簇拥着一位宫装妇人徐徐走近。文心转头示意楚家祖孙小心应对，然后上前跪地行记。口中道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老夫人和暖玉都是见过夏皇后的。 这时候遇到夏皇后，绝对是件糟心的事。可是尊卑有别。 楚老夫人上前行礼，暖玉随后也俯身请安。 夏皇后雍容的迈着步子，一只手伸着，有宫人小心搀扶着上前。 端的是雍容华贵，可离此不远，文谨宫中，谨妃生死未卜。暖玉虽然没在夏皇后脸上看到幸灾乐祸，可她能感觉的出，夏皇后此时心情甚好。 “本宫当是谁，竟然是楚家老夫人还有玉阳郡主……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文谨宫出了什么事？” 齐君连夜宣御医入文谨宫，这事瞒得了世人，却瞒不了夏皇后。 夏皇后如今这话，又是何意？ “回娘娘，奴婢奉了陛下之命，前来引玉阳郡主和楚老夫人入文谨宫。”文心上前回道。 “……陛下是真的疼文谨妹妹啊。隔阵子就要请了文谨的亲人来看望她。不像本宫，自从嫁进皇家，见到亲人的次数少之又少。老夫人，您真的生了个好女儿啊。” 此时，楚老夫人哪有心思和夏皇后周旋。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夏皇后似乎真的不知道楚文谨此时命在旦夕，竟然说起了齐天朔的亲事。“我那儿子是个不让本宫省心的，以后成了亲，有了妻子管着，兴许行事能好些。我们都是当母亲的，本宫十分羡慕老夫人。儿子征战杀场，女儿在宫中深得圣眷。这在我齐国可不多见。老夫人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暖玉能听出夏皇后话里夹枪带棒。她知道夏皇后是故意提起齐天朔的亲事的。娶了丞相的长孙女，也算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只是杜妍的性情可着实称不上好，离贤妻良母更是差之甚远。夏皇后心里怕是也有不甘，更别提齐天朔那性子，不知背地里和夏皇后闹成什么样子。 可是夏皇后这样明显有拦她们入文谨宫之意，一旁的文心面露急色。可她又不敢出言顶撞夏皇后。若是因为耽搁，以至娘娘那里……文心心中恨极了，恨夏皇后故意为之，便是圣上问起来，她也能用‘不知’二字搪塞。“娘娘洪福齐天，定然媳妇儿懂事，儿子孝顺。臣妻可比不得，臣妻今日有幸得陛下召见，急着去给谨妃娘娘请安，便不多留了。待六皇子大喜之日，定然前来恭贺。” 楚老夫人不喜不怒的怼了回去。 虽然是喜事，可是夏皇后脸上可没有丝毫喜色……楚老夫人这恭驾二字，有些打脸了。 可话题是夏皇后提起的，她又不好发作。 话说到这里，她若再拦，便太过明显了。不过本就是能阻一时是一时。那个楚文谨，一幅短命相，她不相信她能一而再的转危为安。 第七百章 皇帝质问 第六百九十九章幸灾乐祸 暖玉闷声点头。 让她趴在楚老夫人怀里大哭，她也是哭不出的。哪怕她此时最想做的便是有一个胸膛，由着她放肆一哭，可那胸膛只能是卫宸的。楚老夫人这么大年纪了，为了儿孙操劳了一辈了，她如何忍受让楚老夫人安慰她，暖玉想，祖母的伤心一点也不比她少。 反过来还要安慰不懂事的她。 她真是不孝。 吕栋将暖玉祖孙送到宫门，然后驱车回楚家。虽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可显然和谨妃有关，谨妃那身子一向不太好。 想必楚家父子也在担心着女儿，妹妹…… 他还是回楚家陪楚文靖饮上几杯，也好让他纾解一二。 祖孙二人入了宫，文心马上迎了上来，她奉了皇命在此候着楚老夫人和暖玉。昨天，御医在文谨宫守了一*夜。齐君也第一次没有提前回宫，而是一动不动的守在自家娘娘身边。可是没用，不管圣上如何威胁御医，甚至请了御医院最年长的老御医进宫给娘娘把脉开方。 方子换了几个，结果娘娘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最后是老御医想了个法子。 说是让娘娘的亲人进宫，陪娘娘说说话，看是不是能唤醒娘娘，好歹让娘娘心里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老御医说完话，圣上登时脸便黑了。 每每想起那一刻，文心都不由得搓搓手臂。 她从未见过齐君那么难看的脸色。他每每前来折腾娘娘，走后她和文蕊都心疼自家娘娘，想着圣上少来几次才好。即便二人闹的再僵，圣上脸上也从未出现过那样的神情。 好像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摸。 好在那迷茫慌乱的神色稍从即失。 文心只当自己看错了，不想圣上竟然真的点了头，下旨唤楚家祖孙入宫。 她这才壮着胆子向齐君请了命，亲自来宫门迎楚家祖孙。不想齐君竟然丝毫没有为难的点了头。 “……殿下，老夫人。娘娘她……” 文心见到楚老夫人和暖玉，扑通一通跪倒在地。那架式吓得暖玉俏脸一白。楚老夫人身子似乎有些蝼蛄。她急声问道。“文谨呢？她如何了？” “我家娘娘此时还在昏睡着，从昨夜开始，便没有醒。换了几个方子，药灌进几大碗。可是不见丝毫起身。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娘娘吧。” 文心跟在楚文谨身边数年。是个行事挺有分寸的丫头。 平日里行事稳妥，甚少这样方寸大失。可此时，她仿佛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如果娘娘有个好歹，她和文蕊要如何？她们舍不得娘娘啊……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娘娘那样好的主子了。 “昏睡着……也是好的。总算……我们快些去看文谨，文心，前面引路。” 楚老夫人心道好险。 不管如何，还活着便好。上次入宫，文谨的情况也十分凶险，那丫头自小性子便倔的很。从来不声不响的，可却是楚家三个孩子中，最坚韧的一个。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次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文心点头，快走在前引路。芷香和芷云一个扶着楚老夫人，一个扶着暖玉，跟着在文心身后。 眼看着便要到文谨宫。突然一队宫人簇拥着一位宫装妇人徐徐走近。文心转头示意楚家祖孙小心应对，然后上前跪地行记。口中道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老夫人和暖玉都是见过夏皇后的。 这时候遇到夏皇后，绝对是件糟心的事。可是尊卑有别。 楚老夫人上前行礼，暖玉随后也俯身请安。 夏皇后雍容的迈着步子，一只手伸着，有宫人小心搀扶着上前。 端的是雍容华贵，可离此不远，文谨宫中，谨妃生死未卜。暖玉虽然没在夏皇后脸上看到幸灾乐祸，可她能感觉的出，夏皇后此时心情甚好。 “本宫当是谁，竟然是楚家老夫人还有玉阳郡主……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文谨宫出了什么事？” 齐君连夜宣御医入文谨宫，这事瞒得了世人，却瞒不了夏皇后。 夏皇后如今这话，又是何意？ “回娘娘，奴婢奉了陛下之命，前来引玉阳郡主和楚老夫人入文谨宫。”文心上前回道。 “……陛下是真的疼文谨妹妹啊。隔阵子就要请了文谨的亲人来看望她。不像本宫，自从嫁进皇家，见到亲人的次数少之又少。老夫人，您真的生了个好女儿啊。” 此时，楚老夫人哪有心思和夏皇后周旋。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夏皇后似乎真的不知道楚文谨此时命在旦夕，竟然说起了齐天朔的亲事。“我那儿子是个不让本宫省心的，以后成了亲，有了妻子管着，兴许行事能好些。我们都是当母亲的，本宫十分羡慕老夫人。儿子征战杀场，女儿在宫中深得圣眷。这在我齐国可不多见。老夫人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暖玉能听出夏皇后话里夹枪带棒。她知道夏皇后是故意提起齐天朔的亲事的。娶了丞相的长孙女，也算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只是杜妍的性情可着实称不上好，离贤妻良母更是差之甚远。夏皇后心里怕是也有不甘，更别提齐天朔那性子，不知背地里和夏皇后闹成什么样子。 可是夏皇后这样明显有拦她们入文谨宫之意，一旁的文心面露急色。可她又不敢出言顶撞夏皇后。若是因为耽搁，以至娘娘那里……文心心中恨极了，恨夏皇后故意为之，便是圣上问起来，她也能用‘不知’二字搪塞。“娘娘洪福齐天，定然媳妇儿懂事，儿子孝顺。臣妻可比不得，臣妻今日有幸得陛下召见，急着去给谨妃娘娘请安，便不多留了。待六皇子大喜之日，定然前来恭贺。” 楚老夫人不喜不怒的怼了回去。 虽然是喜事，可是夏皇后脸上可没有丝毫喜色……楚老夫人这恭驾二字，有些打脸了。 可话题是夏皇后提起的，她又不好发作。 话说到这里，她若再拦，便太过明显了。不过本就是能阻一时是一时。那个楚文谨，一幅短命相，她不相信她能一而再的转危为安。 第七百零一章 难测人心 第七百零一章难测人心 “这个景衡说自己是我那未曾谋面姑姑的独子。随身还带着几件当年父亲给的信物……陛下也知道，我父亲性子耿直，再加上兄妹十几年未见，自是激动，这才将他带回楚家。后来他告诉父亲，说是姑姑一家被淮阳道判军所杀。”暖玉说到淮阳道时，齐君眉头猛的一挑，眼中闪过怒意。 暖玉不知道淮阳道三字为何引得齐君神情大动。 不管齐君为何质问她。 也不管齐君问话的目的，这时候她自然不需说谎。 反正这些事，即便都是真的，齐君也不会‘信’的。果然，暖玉话音落下，齐君冷声问道……“那北苑奸细便这么容易进了楚家？” “父亲当成自家孩子，自然不对他设防。而且那人眉眼，倒确是生的极细致的。父亲说有两分像姑姑。” 暖玉很听话，齐君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而且神情十分郑重，小脸上仿佛有咱让齐君信服的光。“……楚文靖竟然是那般容易被乘虚而入之人？”“那人太坏了，利用了父亲思念妹妹的心情。祖母见过他，虽然有些怀疑，不过不管祖母怎么发问，他都能对答如流。后来也许是觉得祖母终究是疑心了他，祖母追问他的那天深夜，他便不声不响的从楚家离开了。陛下试想一下，如果我父亲真的和他勾结，他怎么可能逃跑？他不跑，也便不会被人发现行踪了。” 齐君没有点头，只是目光从暖玉脸上淡淡扫过。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我必不得善终。” 齐君有些意外，小姑娘这话说的太狠了。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你可敢用卫宸之命起誓？” 暖玉缩在衣袖中的手掌缓缓握紧。 明明齐君在刁难她，可皇权二字，委实让她没有招架之力。此刻，她只想尽快去见谨妃，根本不想和齐君多处一刻。 “刚才所言，句句为实，若有一句假话，便让我夫君……永不归京。”虽然她确是句句实言，可这种誓言般的话，暖玉吐出还是十分艰难，以前她不信命，觉得她命由己不由天，可是重活一次，知道人死后，并不是真的消失于天地间。 她如今对于鬼神天地之说，心存敬畏。 齐君逼她至此。 终有一天，她会报还…… 终有一天，齐君也会如她这般。被迫立下誓言。 齐君似乎满意了。他能看出暖玉和卫宸这对小夫妻有多么情深意重。暖玉以己立誓，他不会尽信。她拿卫宸性命立誓，齐君已经确认，刚刚她所说之话，确是句句属实。 楚家便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也犯不上和北苑勾结。 要知道北苑便是对齐国兴兵，没个一年半载，也休想打到京城。而且北苑皇室狼子野心，和北苑勾结，无疑于与虎谋皮。就楚家父子那样的脾性，最终定然落个尸骨无存。 只是…… 真或假已经不重要了。 楚家，他再不想容忍了。 如果想让楚文谨对他一心一意，一定要断她羽翼。如今她心里牵挂着楚家上下，齐君对此十分不喜。 如果楚家败了，她心里眼里只有他…… 那时他可以不去计较她曾经的背叛。 他要她眼中只有他，唯有他。 齐君的想法有些疯癫，可他丝毫未察觉，甚至对此有些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好的约束楚文谨的办法。那就是将她拥有的一切都夺走，仅剩一个他。 齐君不愿去想楚文谨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他只知道，他要她。要她这辈子永远陪在他左右…… 即便是阎王，他不点头，也休想带走她。 人总是这样，觉得自己位高权重，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可有一样，即便是殚精竭虑，也是不能被人操控的，那就是人心。 在楚文谨心中，齐君算什么？ 入宫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宫中的日月。如果齐君不是这样丧心病狂相待，楚文谨虽然没有倾心齐君，为了楚家，为了这十年相伴之情，她也不会心生不甘的。她这辈子，一半时间都在深宫中，她已经习惯了，她并不是个求变之人，她本性其实很懦弱，如果不是情势之迫，她想一辈子便这么安静过活。 只是，老天不仁，齐君不仁。 齐君看向暖玉的目光渐冷，然后在暖玉希翼的目光中，挥挥手，暖玉谢过，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入得内室，一股刺鼻的汤药味扑面而来，暖玉眉头紧皱，这么重的汤药味，不知道齐君灌了多少药进姑姑腹中。 文蕊迎上前来。 自家娘娘很是看重这个侄女。 她们当奴婢人，自然也对暖玉毕恭毕敬。何况如今暖玉身份非比寻常。“殿下。”“免礼，姑姑可还好？”明明楚文谨只大离她丈许的地方被帷幔层层包围，她只要几步便能亲眼看到。可她怯了，暖玉觉得两只腿发直，她竟然一步也迈不出。文心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应暖玉。 “暖玉，快过来。”帷帐内，楚老夫人唤道。 暖玉深吸了一口气。 文心打帘，暖玉这才看到躺在那里，脸色灰败的楚文谨。 “祖母，姑姑……” 世间的母女，大体上不会有像她和楚文谨这般苦情的了。那句‘母亲’只能在心里悄悄去响。 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她便只有是她的姑姑。 楚老夫人摇摇头。 “……来和你姑姑说说话吧。”楚文谨的脸上，分明已透出几分灰败来。楚老夫人是过来人，这样的面相，她又如何看不出。文谨这次，怕是真的撑不住了吧。不管楚老夫人怎么和她说话，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楚老夫人和宫人都退了出去。 把内室留给了暖玉和楚文谨。 暖玉一步步走进帷幔，然后腿一软，跪倒在楚文谨chuang边。 “姑姑，我是暖玉。我来看望姑姑了……姑姑可是觉得暖玉不孝，不能时时陪在姑姑身边尽孝……母亲，母亲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暖玉啊。”最后一句，暖玉哽咽着出口，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辩不清。 第七百零二章 母女连心 第七百零二章母女连心 “小时候，我特别羡慕大姐和二姐，她们有母亲疼。每季，母亲都会张罗着给姐姐裁新衣。虽然卫家不短我吃穿，可我觉感觉自己和卫家格格不入。那种母女亲近的感觉，我羡慕极了……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唤声母亲了。可老天终究怜悯了我，让我找到亲人，找到了母亲。母亲，您睁开眼睛看一看暖玉啊。” 看一看她吧。 老天怜悯她，老天待她又何其残忍。 明知道母亲在宫中受煎熬，可她除了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不敢在齐凌面前提起‘姑姑’二字。 她太胆小了，谨妃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被她的胆小所害？ 卫宸说过，人不要把已经发生的事往自己身上揽。事情既然发生，必然有其发生的原因。暖玉也一直坚信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可是……明明卫宸说过，齐凌有意救谨妃脱离苦海。 反倒是她的迟疑，使得卫宸再未开口说过这件事。也许卫宸也和凌亲王提过，所以凌亲王在她面前，未正式提起过救谨妃之事。 她悔了，她应该主动找凌亲王商量的。她应该不惜一切，也要救出母亲的。 这宫中，简直就是吃人的魔窟。 那齐君，是噬人的兽。 暖玉看着毫无知觉的楚文谨，只觉得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陪在谨妃身边，便这么看着她渐渐油尽灯枯，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最终也保不住谨妃的命，可也要给她自由，至少，让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皇宫。 “母亲，我要怎么做？母亲希望我怎么做？” 暖玉流着泪，轻声问谨妃。 谨妃不会回答她的。 暖玉终是忍不住趴在谨妃身上，默默的落泪。 她因为碰到了谨妃的身子，同时鼻端嗅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暖玉觉得有异，这药味道太重了，而且离谨妃越近，药味越重。谨妃的衣裳是干净的，并未沾染上药渍，便是文心说强灌了几次药，谨妃身上也不该有这么浓重的药味，何况这药味……在暖玉闻来，倒真像是治疗外伤擦抹的药膏。暖玉轻轻将楚文谨的衣袖撩起，果然见到手腕已上，抹着褐色的药膏，随着暖玉的动作，药味简直称得上扑鼻而来。 暖玉接下来又翻开了楚文谨的领口，下摆，然后她有些腿软的瘫倒在地。 楚文谨身上的伤？ 是外伤，而且很多。有新伤有旧伤，简直是伤痕累累。 看样子，一直都是旧伤未好，新伤已添。 暖玉想，她没去查看的地方，恐怕也是如此。 楚文谨全身上下，除了露在外面的脸蛋和手脚，便没有一处不带伤的。 这伤是谁弄出来的不难猜测。 齐君！ 他竟然心狠至此。 难道谨妃旧疾复发，如果她是谨妃，也会希望旧疾复发，然后顺带着送了小命吧。 齐君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暖玉眼前一片迷茫，她真的不知道，她只是以为齐君只是待谨妃不好，可却不知道，背地里齐君竟然这样折磨她。 “母亲，你是不是觉得这么睡下去，比醒来要好？” 暖玉总算明白了谨妃每日受着怎样的煎熬。“可是，母亲如果真的这样一睡不醒，岂不是如了齐君的意……母亲要活，母亲一定要活着离开皇宫。活着离开这个牢笼。母亲，我们一定救母亲离开。一定！”暖玉想不通齐君为何招她和楚老夫人入宫。 他这样待楚文谨，简直不把她的命当回事。 谨妃出事是早晚的事。 他既然这般恨她，厌恶她，便让她不声不响的离去不是更好？何必要大动干戈，冒着他的恶行被发现的风险，招她和祖母入宫，暖玉想不通。 不管齐君为何招她们入宫。 她总算亲眼见证了齐君是如何对待楚文谨的，也坚定了她救谨妃离开皇宫的决心。哪怕，她真的熬不住离开了，她也不会让自己的母亲葬进皇陵的，她不能让谨妃死后还没有自由。 暖玉起身，拭净了眼角的泪。 刚要转身去寻楚老夫人，突然间，衣裳下摆被一道力度抓住。 暖玉一惊，低头去看，果然看到谨妃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她，她无神的眸子似乎瞬间漾起光彩来。 “……暖玉。” 楚文谨的声音又低又哑。 可是她的心情似乎有些激动，握着暖玉衣摆的手缓缓加了力。 暖玉哪里敢用力挣脱。 她复又俯下身，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才不至于让自己痛哭失声。 “母亲。” 暖玉贴着楚文谨的耳朵，轻声唤着。楚文谨眼中浸出了泪光，她想点头，奈何周身无力。只能眨了几下眼睛，示意自己听到了。 “母亲觉得如何？我去唤御医可好？” 楚文谨轻轻晃了晃头。 这样的动作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暖玉不敢逼她，见谨妃不松开，赶忙轻声安抚。“母亲不想，我们便不唤，我们谁也不唤，只我们母女呆在一起。” 谨妃望着暖玉，任由湿水顺着眼角滑落。 母女两个便这么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楚文谨似乎恢复了些许气力。“暖玉，不必唤御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见到你，我很高兴……刚才你说的话，我隐约听到了。女儿，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即便是死，也要看到齐牧[文君名讳]的下场，我才甘心闭眼。” 楚文谨说完这番话，似乎累极。 在暖玉的陪伴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然楚文谨只苏醒片刻，可暖玉仿佛找回了主心骨，她静静的陪在楚文谨身边，望着楚文谨即使昏睡，也依旧紧蹙的眉头，她多想替她抚平眉间的忧愁。 确定谨妃沉沉睡去，暖玉这才起身走出帷幔。 她挑了帘子出去的时候。 齐君已经不在了。 只有楚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饮茶。见到暖玉，楚老夫人招招手。显然楚老夫人和暖玉有话要说，文心见此领了宫女退出门去，还不忘将殿门带上。 第七百零三章 衣冠禽兽 第七百零三章衣冠禽兽 “丫头，你姑姑可好些了？” “醒了一次，又睡了。”听暖玉说楚文谨苏醒过一次，楚老夫人稍微放下心来。 如果楚文谨转醒后，精神突然间好了，那才糟糕呢。 她又睡去，想必身子在缓缓恢复。 “齐君去上朝了，临走前，问了我景衡的事……祖母如实相告了。” 楚老夫人知道齐君一定也问过暖玉了，暖玉必不会隐瞒，反正这事也没什么值得瞒的。除了楚文涵实则是楚文谨这件事外。“齐君刚才也质问过我了，我亦如实答了。”祖孙两个对视一眼，然后楚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暖玉有些发凉的小手。“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 “祖母，您看到姑姑身上的伤了吗？” 暖玉相信以楚老夫人的细心，必定是发现端倪了。 果然，楚老夫人点头。“新伤加旧伤，你姑姑……也就那张脸还能看。”齐君便是再狠戾，怕是对上楚文谨那张脸，也难以下狠手。所以他便招呼到她身上。 青青紫紫的痕迹。 间或加杂着齿痕，咬痕。 看到那些，楚老夫人显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齐君如今本就欲对楚家下手。楚老夫人静了许久，这才按捺下找齐君理论的冲动。哪怕是楚家的女儿，自从进宫那天，便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齐君这般明目张胆的准她们入宫探视。 便不会在意这事被她发现。 她若开口，只会落了下乘。 聪明人，便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种事，只能憋在心里，至死都不能透露出去。 说出去，损的也是楚家的脸面。 世人定会猜测是楚家的女儿做了什么，以至触怒圣颜。世人不会相信高高在上的皇帝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的。 所以，齐君有恃无恐，他甚至借此试探楚家。 “他便是皇帝……也不该这样待姑姑。他怎么能下那样的狠手？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十几年夫妻，难道便没有丝毫情份吗？暖玉简直不敢想像。 楚老夫人冷笑。 “茹毛饮血之辈……” “祖母，我想留在宫中几天。好好陪一陪姑姑。” 楚老夫人犹豫片刻，点了头。“也好，祖母亲自替你向齐君求个情，你如今嫁进了卫家，说起来也只算半个楚家人了。而且你在宫中，也能让齐君放心。只是，你要小心些……这宫中，危机四伏。”楚老夫人意有所指。 暖玉点点头。 这宫中，不喜她的人不仅齐君一个，不家夏皇后，甚至还有一个齐天朔。 她呆在这里，确是危机四伏。 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齐君是不会让她在宫中出事的。 说的直白些，如今他还要仰仗卫宸。便是为了淮阳道，齐君不仅不能动她，反而要护她周全，想必齐君心里别提多懊恼了。暖玉留下，自然有暖玉的打算。 这宫中虽然行事受束缚，可也有好处的。 “我便是故意要在齐君面前时常晃一晃。让他即厌烦，却又动不得我。我不能替姑姑报仇，总能恶心恶心齐君。”暖玉恨恨的说道。楚老夫人只当暖玉是心中不忿，刚才她见到文谨那身伤，都心意难平，何况暖玉这个女儿。都说母女连心，暖玉心中的恨意的不甘，楚老夫人明白。 “你啊，还是小孩子心性。也罢，这文谨宫再不济，也不会有歹人敢闯。丫头，好好陪一陪你姑姑。劝她看开些吧。”命这东西，有时候不信真的不行啊。别人眼中，富贵荣获的谨妃，实则在这深宫中，却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可偏偏楚家如今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了她。若是以前，她会把这事一字不差的告诉自家男人，让他来闹。反正整个齐国都知道楚正吉是个混不吝的。可如今……楚家徒有一个显贵名声。 连自家的女儿都护不住。楚老夫人觉得她们夫妻当真是愧对楚家列祖列宗。 暖玉点点头。 她自然明白楚老夫人心里息事宁人的想法。 可是她心疼啊。 她自然不会忤逆楚老夫人的话。见暖玉还算镇定，楚老夫人稍微放心了些。 楚家如今多事之秋，那边‘通敌’的罪名还未洗脱，这边谨妃又病重。好在老天怜惜。 无力感侵袭着楚老夫人的身心，让楚老夫人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她有些疲惫的开了安排道。“三天，你在宫只住三天。久了，怕会生出事端来，三天时间，你姑姑也能恢复几分精神了。到时候，便请那吕侍卫亲自来接你回楚家。”“好，都听祖母的。”暖玉很乖巧的应了。 暖玉的乖巧让楚老夫人很是欣慰。 以前她那几个侄女在时，虽然表面上也乖乖巧巧的应声。可是私下里，却总是阳奉阴违…… 终归，外姓人便是外姓人，还是自家姑娘可心。 “宸小子走了近一个多月，也没个消息送回来。也真苦了你了。这才成亲多久，小夫妻便要分开。还有景衡那事，你也得劳神。如今再加上你姑姑……丫头，难为你了。” “孙女不辛苦。楚家的事，便是我的事。卫宸不在，我一人也能撑起楚家和卫家。” “我楚家的女儿，就是有幅傲骨。好，好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休想让咱们楚家人弯腰。” 齐君是不得不离开，他是想做个贤明君主的，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误了早朝。可是今天的早朝，时间尤其短。甚至有几人明显有折子上奏，都被齐君冷眼瞪了回去。 臣子们心有戚戚。 除非十万火急的事，很是识时务的都将要奏的事情推后了。 从离开到回到文谨宫，齐君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暖玉和楚老夫人才刚说完话，文心便悄声推门进来，告诉暖玉祖孙，陛下已经摆驾在来文谨宫的路上。 齐君迈步进来时。 楚老夫人正襟危坐。 暖玉不在，齐君扫了一眼，知道暖玉还在内室。 楚老夫人上前行礼，然后和齐君说起想把暖玉留在宫中陪姑姑三天。 第七百零四章 魂牵梦萦 第七百零四章魂牵梦萦 齐君想了想，点头。这事于他来说，没有丝毫坏处。 楚暖玉在宫里，便算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姑娘再本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便是真的对楚家下手，齐君也没打算伤了暖玉。 要知道卫宸那狼仔子，把楚暖玉看的有多重！伤了楚暖玉，那狼仔子敢转回来咬他一口。卫宸虽然倨傲难驯，可确是柄利刃。而且是神兵，当真能以一敌十的神兵利器。“小事一桩，老夫人既然开了口，朕自然不会驳了老夫人这个面子。老夫人可还有什么所求，不妨一直说出来，朕也好斟酌着一起办了。” 楚老夫人心中十分清楚齐君何意。 是想让她开口问一句文谨身上的伤。他趁机许些好处于楚家，这好处于他来说必定是无关大局的。 然后以换得楚家三缄其口。 终究，在齐君心里还是对文谨身上的伤有几分顾忌的。 可楚老夫人偏不让齐君如意。想用一些蝇头小利换他自己的心安，休想。 楚家一时不如意，可不代表楚家会就此没落。 楚家有文靖，有卫宸。只要他们父子在，楚家便不会败。 楚老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谦逊。言楚家已经颇得圣眷，若是陛下再偏爱，可就惹人非议了。齐君脸上神情一凛，可是楚老夫人油盐不进，齐君除了暗中恨极，自然是不屑对一个老妇人口出恶语的。 “即如此，便让暖玉留在宫中陪陪她姑姑吧。老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吧，省得老将军记挂。” “谢陛下。” 齐君挥挥手，文心上前搀扶着楚老夫人转身向外行去。 途中。 文心有些六神无主的小声和楚老夫人说起谨妃的身体。 文心怕惹来杀身之祸，不敢透露过多。可是楚老夫人何偿不知呢？ “老夫人，娘娘这样……活的太苦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亲人似路人。文心丫头，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多劝劝她，让她性子改一改，不要那么犟。和齐君对着干，没什么好处。让她……能低头便低些头吧。总好过如今这般……”这般活着不如死了。 楚老夫人相信，如果今天暖玉不来。 如果不是暖玉和楚文谨说了一番话，也许，今天楚文谨真的不会再睁开眼睛了。生命如此脆弱，楚老夫人突然间觉得疲惫极了，再加上和齐君一通防贼似的斗智，让楚老夫人觉得疲惫异常。走到宫门前，她回头望向身后巍峨的皇宫，世人都羡慕住在这里的人，觉得只有至尊之人，才能住在这高墙大殿中。可真的住在这里的人，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 文谨丫头，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一定能亲眼看到这个腐朽的宫墙坍塌…… 楚老夫人回转楚家自不必多言。 文谨宫中，暖玉一直守在谨妃身边，其间齐君进来过几次，他似乎并没有和暖玉说话的心思。只是静静看了片刻楚文谨，然后调头离去。暖玉知道，他只是去了外殿。片刻后，御医便到了。然后齐君竟然和御医一同进来，亲眼看着御医给谨妃把脉。 对于谨妃曾经苏醒之事，暖玉并没有透露给齐君。 她觉得姑姑之所以强撑着睁开眼睛，仅仅是因为她。如果姑姑得知齐君在，怕是宁愿永不醒来。何况齐君把谨妃害成这般，即便他如今看起来对谨妃情深意重，暖玉也丁点不信。 御医和齐君前后离开了。暖玉能听到御医对齐君说的话。 御医说谨妃伤了心脉，怕是会长睡不醒…… 然后齐君摔了茶盏，冷声让人将御医拖了出去。 暖玉很是平静的听着齐君在外殿发火，似乎怒意滔天。文谨宫中的丫头太监跪了一地。不时听到求饶声音。暖玉心里泛起冷意…… 怒火宣泄完。 齐君挑了帘子进来。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朕让人给你在偏殿收拾了住处。” “……我想陪着姑姑。” “不必了，朕会陪着她。” 暖玉不得不起身。离开前，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姑很疼，陛下不要再欺负姑姑了。” 齐君脸上神情猛的一沉，虽未发火，可是看向暖玉的目光几乎带着杀意。暖玉只当没看到……“姑姑一直喊疼。我想姑姑是因为太疼了，所以不敢睁开眼睛。”暖玉说完，躬身告退。齐君有些失神，好半晌他才转头去看那个躺在那里面无血色的女子。 御医说她恐怕不会醒来了。 怎么可能! 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这些小伤便能伤了她的性命吗？她如果不醒……齐君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他竟然也有六神无主的时候。如果以后他的生命中没了楚文谨……那他，该多寂寥啊。 宫中无数女人，可没哪一个像楚文谨这般让他……魂牵梦系。 是的，他承认，他牵挂她。 因为牵挂，因为在意，所以对于她的背叛才会越发的放不下。才会一边想杀死她，一边又紧抓着不放。 楚暖玉说，让他不要再欺负楚文谨了。 谈何容易？他控制不住。 见到她，便想到她的背叛，便想让她疼。 疼到她再也没心思想那些旁的，疼到见到他，她眼中满是恐惧和臣服。“楚文谨，你真的本事……竟然让朕对你又爱又恨。你若敢死，朕便踏平楚家，你若睁开眼睛……朕答应你，朕不会杀楚家任何一个人，只要楚家没有野心，朕便对楚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齐君说这话时，语调十分疲惫，似乎用尽了全力。 他眼睛放空，从而没有看到他话音落下时，谨妃眼角迅速滑落的一滴泪。 她没感觉出一丝一毫齐牧对她的在意，他给她的，只有疼，永无止境的疼。 他的威胁，让楚文谨全身发冷。 楚家何时有过野心？明明是齐牧步步紧逼，楚家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 对楚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真大方，可是楚家不需用她来换这等怜悯。 她会活着，会努力的活。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被拉下皇位的那一天。齐牧是个昏君，是个残暴的昏君，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要众叛亲离的。 第七百零五章 非敌非友 第七百零五章非敌非友 不知是何原因，齐君让宫女给暖玉收拾的落脚之处。是在正殿的后面，应该算是正殿后园子的偏殿。 文心对暖玉十分恭敬。亲自引了暖玉主仆进屋。 然后安排好安寝事宜，这才屈身告退。 芷香上前替暖玉宽衣。“夫人，娘娘可好些了？”虽然刚刚齐君和御医的话她们都听到了，可是芷香觉得齐君此时表现的越在意谨妃，只是因为前面把谨妃欺负的太过了，不过是愧疚而已。暖玉是个别人待她至诚，她回以真心的人。诸如齐君那样的人，暖玉定然不屑和他多说什么。暖玉果然点了点头。“好些了，明后日应该就能转醒了。” “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娘娘那么好的人，老天自然不忍心收走娘娘。” “奴婢看啊，不是老天仁慈，是小姐带着祥瑞之气才是，上次亦是，小姐一旦入宫，娘娘便能转危为安。”芷云一边替暖玉铺chuang，一边插话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想来咱们家小姐是福星转世呢。” 两个丫头说的眉飞色舞，暖玉静静听着。 在这样寂寥的夜晚，她的思念几乎成灾…… 卫宸，你在哪里？可还好？ —————— 此时，齐凌一身黑衣，正站在一间脂粉香扑鼻的门前。侍从站在齐凌身后，随时戒备着。 今晚齐凌使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这才躲开了齐君的眼线，来到了暖玉所说的地方。 这是间花楼，此时已过了子夜，姑娘和客人们玩闹累了，自是体力不支，该歇息的都歇息去了。 属下弄晕了老鸨和护院。 悄无声息的站在那个叫花娘子的姑娘门外。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常，齐凌身子微微一闪，同一时间，屋门大开，然后有长剑呼啸砍出。 侍卫欲上前，被齐凌拦下。齐凌冷笑着开口道。“想死，就继续。” 屋中似是一滞。 然后长剑收回，再无动静。齐凌这才不急不缓的迈步进屋。 屋中，花娘子缩在墙角，一脸的惧意。 那个拿剑的少年冷着一张脸。少年身边，有四五个穿着青布小衫，可神情明显像是护卫的人。此时正手执手拿，一幅如临大敌的神情，齐凌冷哼，丝毫不把这些护卫放在眼里。 他孤身一人而入。 一人的气势，竟然压过了对面数人。 半晌，那执剑的少年冷声开口。“阁下是何人？” “来救人这条小命之人。” “大胆，敢在我家主子面前放肆……”护在那少年身边的护卫提剑冷斥。 齐凌笑笑。 “敢在本王面前放肆的，都去见阎王了。阁下一个小小护卫，还是识趣些，该当缩头乌***便当乌龟，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蝼蚁尚且偷生呢！” 一句本王，让那少年眼前一亮。他冷声将护卫斥退。 “你是齐凌。” “正是在下。” “王爷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安身？” 少年自觉藏身功夫高明，几泼官兵来查，也没能查出异常来。再加上楼中有人相护。 虽然难熬了些，可只要齐君打开城门，他们便有机会出城。 “玉阳告诉我的……” 那少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玉阳便是楚家小姐。楚暖玉知道他在哪里？少年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她若知道我在这里，为何不报官？” 齐凌觉得这问题有些可笑。 这样的脑子，也敢来敌国京城……小命丢在这里还是轻重，也不怕连累北苑国。 北苑皇帝也是奇怪，就算疼儿子，也不能由着儿子胡来啊。 “阁下怎么称呼……”“我行七。姓北名振……”“阁下竟然是七皇子，失敬。”齐凌一脸‘惊讶’，只是北振丝毫不觉得齐凌能寻到这里，会不知道他的名姓。 他这样开口，无非是让他放松警惕。 可是……楚暖玉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如果楚暖玉真的知道，为什么不报官？北振知道因为他，齐君圈禁了楚家。如果楚暖玉报官，他被抓，岂不是能洗清楚家通敌的嫌疑。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会是齐凌？ “七皇子。我就直说了……是暖玉告诉我，你在这里。暖玉之所以不报官，是因为齐君等这个良机已经等了许久了。” “良机？” “是，良机。一举捣毁楚家的良机。”北振眼睛一亮。 捣毁楚家！如果楚家真的能毁在齐君手中，那他可谓是做了件大事，回京后，父皇定然对他另眼相看。齐凌一句话，便让北振的得意之色顿失。“只是楚家若败的前提是，你死。齐君必然要做实楚家通敌的罪名。敢问殿下，你可愿意为了将北苑的死敌置之死地，而甘愿牺牲自己？” 根本不必去想，北振摇头。 命都没了，再大的功劳又有何用？ 依旧是给他人做嫁人，他北振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所以，你明白暖玉为何不报官的原因了吗？” 北振怔了怔，他想起了那个漂亮的过头的女子。那晚，若不是她算计，他也不至于轻意露出马脚。 也不会连夜逃离楚家而露了行踪。说起来，那个楚暖玉是他的死敌。 “她想保全楚家？为了保全自己，楚家小姐竟然枉顾大义……真是妇人之仁。”北振腹诽。 “是妇人之仁救了你一条命。若不是暖玉在意亲人更甚，你以为你小子还能站在这里和本王胡搅蛮缠。” 暖玉今天入宫，而且留在了宫里。 想必齐君必然对暖玉执意留在宫中生疑，进而紧盯宫中，生怕暖玉有所图谋。 暖玉自然是有图谋的。 齐君在寻良机，他们何尝不是在寻良机。 有暖玉在宫中绊住齐君，才好方便他行事。这也是齐凌尽了几天来找北振的原因。 欲速则不达。 万事皆要谨慎。北振因为齐凌一席话，神情有些萎靡。楚暖玉害了他，可楚暖玉又保全了他。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做了坏事，又做好事呢。北振有些糊涂。从小到大，在北振心中，坏人便是坏人，好人始终是好人。楚暖玉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 “齐君不仁在前，暖玉没有透露你的行踪，也不算不义。难道要她亲手葬送亲人的命。我只问你，你要死还是要活？要死我可以立时带你去见齐君，你当然可以诬蔑楚家。黄泉路上，你可以和楚家同行。齐君不会让你有机会活着的？你活着，楚家一案便有翻案的一天……” 第七百零六章 与虎谋皮 第七百零六章与虎谋皮 “你若想活，我会安排你出京。出京后，你快马加鞭赶回北苑，然后做出你一直身在北苑都城，并未离开一天的假象。” “你想让我给楚家脱罪？” “楚家何罪之有？”北振答不出。在此之前，他还为将楚家拖下水而洋洋自得呢。可听完齐凌一席话，他却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了，他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小命送给齐君。至于齐凌所问？他自然不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楚家几口的性命。他可是皇子，他的命多尊贵。楚家不过是个武夫世家罢了，怎么能同他等值！ 齐君真的会为了构陷楚家而杀了他吗？ 北苑国这位小皇子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北苑和齐国先前曾是死敌，打了几辈子…… 后来齐国有了楚家。楚家先辈曾经几代镇守北境，将北苑阻于北境外。尤其是如今的楚家父子，简直是用兵如神，而且他们父子打仗还十分威猛，总是冲在最前面，敌军士气因此高昂，而已方士气越发的颓败。 如果能杀了楚氏一门，自然是大功一件。 可前提是，他得有命活着回去领功。他可不想把功劳送给自己任何一个兄弟。 北苑国皇子之间，没有兄弟之情，有的只是你争我夺，谁最终得胜，谁便能登上帝位。 齐国数年前便立了储君。 齐君殁，自有太子登基为旁。北苑国却不同，直到老皇帝老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谁最后问鼎皇位。而取胜的条件便是，谁身上功劳最大，谁便能当皇帝。决定北苑皇储的不仅是北苑老皇帝，还有一众颇有名望的清贵老臣…… 收买不得，贿赂不得，只能埋头苦干替自己赚名声。所以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十分淡漠。 都想争个第一…… 他是最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出来便晚了长兄十几年，这功劳积累起来自然差了一大截……左右思量，北振不得不承认虽然放过楚家让他不甘，可总好过他死在这齐国京城。“好。”齐凌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不过口说无凭。“你去写张告示，如果你平安回到北苑皇城，故意藏头缩尾，我便把那告示张贴在你北苑皇城。告示上便写你悄悄入齐国皇城，被人识破。不得不与齐国权贵做了交易，这才保了自己全身而退。” “王爷欺人太甚。”北振没有开口，他身后的护卫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若不失信，这纸告示自然永无示人之日。我齐凌堂堂正正，断然不会做出毁约失德之行。写或不写，请随意。”说是随意，可是屋外都是齐凌的人，这么长时间他其余的手下都没有进来，可见早已失了先机。若想保命，这纸文书自然要写。 齐凌说的也没错。 口说无凭，若他毁约。楚家便会阖家成了那齐君刀下的亡魂。 齐凌自然需要一个制约他的东西。 最终，北振还是写了。 最后，他提出，想要再见暖玉一次。 齐凌直接摇头拒绝。“我们大齐的姑娘，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我有事关景衡的事要告诉她。” “你可以见一见楚文靖。” 反正楚小将军也表示很乐意再见一见这个‘外甥’，很想和他聊聊人生。 北振头摇的像拨浪鼓。他才不想见楚文靖呢，那可是北苑的死敌，前阵子喊他舅舅，已经喊得北振头晕目眩了。楚老将军他也不见，楚家那位老夫人，看人的目光太瘆人了，他也不见。 这么一数，楚家上下他想见的，唯一个楚暖玉。 齐凌最终也没有回答同意与否。 北振也没逼迫，他笃定，楚暖玉肯定会见他的。 谁让楚暖玉是个孝顺孩子，她的祖母和父亲想知道的消息，她一定会出面的。 齐凌来去如风。总共在屋子里停留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北振示意护卫关上房门，然后对一旁兀自装吓破胆的花娘子摆摆手。“收起你那幅嘴脸吧，楚家既然一早便知道本王在这里，你的身份楚家自然也清楚。” 花娘子这下脸上真的带了几分惧意了。“王爷救救奴家。”她可不想因为这个小皇子，把小命丢在这里。 花娘子即是花魁，模样自然极妖极媚，眉眼比起楚暖玉来，也不差多少。 可是，不对，感觉怎么像是一个天一个地呢。 北振有些厌恶花娘子的惺惺作态。“人家根本看不上你，放心，你平安的很。待本王离开后，你继续做你的花魁，让齐国无数的男人为你痴迷……”北振就是能断定楚家不会动花娘子。 楚家人有楚家人的风骨。 在战场上，他们北苑将军虽然不及楚家父子二人。 可是私底下，对于楚家父子，他们还是敬佩的。 楚暖玉身为楚家人，自然不屑对花娘子一个弱质女流出手。 花娘子哪敢反驳。只有点头的份，同时心中决定，以后老实本份的当她的花娘子。 至于北苑的事，和她隔着千里之遥，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齐凌回府之时，文谨宫中迎来了不速之客。 齐天朔白天时便在文谨宫外盘旋了许久，得知齐君始终在，一直没敢露面。本想趁齐君上朝那片刻的功夫进去见一见楚暖玉，却打听出楚暖玉在陪着昏睡的谨妃，楚老夫人移坐正殿。齐天朔不愿去应付楚老夫人，便暂且按捺着。 了解对方的，永远是敌人。 就像齐天朔断定暖玉不放心谨妃，会留宿宫中。 想要躲过齐君，去文谨宫后园子见楚暖玉……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实不然。 文谨宫后园子有个角门，平时供花匠出入打理园子。 而钥匙便和宫中多把钥匙收在一处。齐天朔轻意便拿到了。 然后开了门，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后园子。 他自然知道这与理不合。可他也没打算和楚暖玉讲礼数啊。他本就打算……偷香窃玉。 这里是皇宫，对齐天朔来说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再不能一尝所愿，他这辈子也许真的没机会亲近楚暖玉了。 第七百零七章 将计就计 第七百零七章将计就计 他和楚暖玉之间注定没有红线。也不知道月老这红线怎么扯的。 卫宸是个什么东西……如何配和他相比。 可是卫宸却如愿娶到暖玉，简直羡煞旁人。每每他见到卫宸，更恨不得噬其骨，饮其血，可是尊母后之命，又不得不交好卫宸，以换得卫宸替他奔走。 如今卫宸不在京城。 楚暖玉又身在皇宫。 这可是老天给他的良机。他们不能成就一世夫妻，便行一场露水姻缘吧。 齐天朔简直已经算是丧心病狂了。他根本就不打算守礼，所以做起那溜门撬锁的勾当，简直没有丝毫迟疑。园子静悄悄的，值夜的小宫女几个凑在一起，正在一处避风的小耳房内烤火，对于园子里的动静，除非大喊大叫，否则她们是听不到的。 远远的，齐天朔看到偏殿亮着灯。 然后是服侍暖玉的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出了屋子，顺便带上了门。 很快，屋中烛火熄灭了。 大概一柱香后，两个丫头屋中的烛火也熄了。 齐天朔又等了等。 行这等事，少不得提前要有所准备。如果姑娘大喊大叫的，行踪暴露不说，勉强行了好事，也失了趣味。齐天朔认识不少狐朋狗友。京城想要巴结这位六皇子的大有人在，所以弄些迷香，简直是轻而易举。 确定准备妥当。 齐天朔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然后走向暖玉栖身的屋子。 嫁了人也不是全无坏处。 这事做的隐密些，便是事后楚暖玉发觉，也无从诉苦。难不成要大张旗鼓说自己失了清白……齐天朔笃定这事暖玉便是有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 何况迷香一用。 她怕是连人都辩不清。怎么指证他？ 越想越觉得事情毫无纰漏，他甚至在自己的寝宫安排了一个人假装他在安睡。 成了好事，他再悄声回去替换，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轻轻推开门，屋中笼罩着一片黑暗。仗着是皇宫，是他熟悉的地盘，齐天朔摸着黑，小心翼翼的直奔屏风后。 屏风后，是张架子chuang，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出*******有个玲珑的身形。 齐天朔脸上笑意越发的浓重。 楚暖玉平时对他不假颜色，一幅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之姿。宁可自尽也不让他碰一下。如今，还不是落到他的手掌心。 齐天朔越想越觉得心潮澎湃。 这等好事，自然是越顺遂越好。 于是他掏出染了迷*药的帕子，直接捂住了女子的口鼻。*******女子只是小小挣扎了几下，脑袋一歪，便再无动静了。 这后园子修的房子，是为了主子偶尔赏花暂时歇脚的。所以窗子修的不大，再加上这张架子chuang摆放在离窗最远的角落里。前面还挡了一扇屏风，所以视线十分差。屏风外，齐天朔还能勉强看出屋中大致轮廓，此时，却只隐约能辩出自己手下摸的是个年轻女子，而且肤如凝脂。 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他才一沾上，手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宽衣……解带……齐天朔的气息瞬间乱了。 鼻间是淡淡的香气，他以前似乎在楚暖玉的身上闻到过。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无疑了。 暖玉，暖玉…… 齐天朔呢喃着暖玉的名字。 然后一把扯下了帷幔。 楚文谨缓缓睁开眼睛，好半晌，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致。 头上是熟悉的帷幔，鼻间是浓重的药香。 躺的久了，身子僵的厉害，她才稍微一动，周身上下那股噬骨的痛意瞬间袭来。楚文谨轻轻痛呼。 下一刻，齐君有些紧张的声音在楚文谨耳边响起，随后她被缓缓抱起，然后身后被垫上软枕，随后她又被轻轻安置好。这时，楚文谨才看到齐君。 “可是疼的厉害？” 齐君有些心急的问道。 楚文谨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摇摇头。 “在朕面前，不必假装。若是疼的厉害，便用力握紧朕的手……” 楚文谨望着身边这个一脸温柔，说话轻柔的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楚文谨这举动无疑又让齐君生怒……“怎么？朕便不能亲自照顾你。”“陛下，何必呢……”何必打一顿，又给她一颗甜枣，然后面前依旧是无底的深渊。 何必呢。 何必如此假惺惺。 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力气。左右今日治好了，明日再伤。 这样周而复始的，她是人，是活的，不是个死物件。这样痛苦下去，她倒宁愿长睡不醒。 “念在你刚脱离险境，朕不追究你言语的过失。若是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陛下还是杀了臣妾吧。臣妾活着……全是疼。” 真疼啊。楚文谨想，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疼了。齐君似乎没想到楚文谨先是惹怒他，然后接着便是示弱，她说自己疼，在齐君听来，就是在和他示弱讨饶。“你以后不准忤逆朕，朕便不会再伤你。” “忤逆？臣妾怎么敢！” 齐君听的出楚文谨话里带着自嘲。 她在怀疑他的话。可眼见她脸白的像鬼，身上一股浓重的药味。除了露在外面的，她全身便寻不出一块好地方来。 这次确是他下手太狠了。 她有些气，也是应该。 齐君说服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和楚文谨计较。好容易救回来的，总不能再让她死一次。“好了，刚过了子时，你好好休息，身子才能养好。”齐君压根没对哪个女人说过这种可以称为讨好的话。 可是楚文谨丝毫不领情。 她突然想起了暖玉。 “暖玉呢？可是出宫了？” 对于楚文谨一脸紧张的追问楚暖玉的下落，齐君十分不悦，可又觉得自己不该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朕让她陪你几天，把她安排在园子里空置的偏殿了。” “那地方怎么成？平时没个人烟的。” “这里是皇宫，难道还会有歹人不成？” 齐君不悦的反问。 就在齐君话音落下之时，殿门被打开，然后有内侍急声在内室门外禀道。“陛下，出事了……”一句出事了，让楚文谨心中止不住的七上八下起来。“大胆，深更半夜的，能出什么事？”“陛下，后园子……后园子出事了。” 第七百零八章 惑乱宫闱 第七百零八章惑乱宫闱 一句后园子出事了，让刚清醒的楚文谨瞬间露出慌乱之色来。她顾不得其它，大力抓住齐君的袖子。“暖玉不能出事，暖玉不能出事。暖玉若出事……我便去死！” 楚文谨几乎可以称为嘶吼了，喊完后，她眼睛一翻，身子软软倒下。齐君动作迅速接住她，觉得心跳几乎都停滞了。后园子……楚暖玉。 楚暖玉能出什么事？ 这可是皇宫大内！ 确定谨妃只是一时急火攻心，齐君将谨妃安置好，这才和内侍急匆匆赶往后园子。 此时后园子烛火通明，前几天才下了一场雪，园中的树上，花丛上还有一层薄雪未融。烛光一晃，显出一种别样的冷意来。 本该寂静无声的地方。 宫女，内侍，竟然还有持刀的大内侍卫。 人们显得十分慌乱，见到齐君，匆忙跪地行礼，原本干净的园子，薄雪被踩成烂泥。 似乎有一股腐朽的味道窜进齐君鼻端。 “……慌什么……想死朕便成全尔等。” 齐君一声喝斥，园中一静，跪地的丝毫不顾身上泥泞，将头垂的更低了。 齐君招来护卫总领，那是个年近四十的男子，能任大内侍卫总领，可见平日颇得齐君倚重。“发生了何事？” 侍卫总领目光扫了扫四下。 齐君眉头几乎蹙成了一个川，顺着一众凌乱的足迹，看向那扇明显半开的殿门。 齐君心头一跳，他出于一已私心，不想让楚暖玉离谨妃太近，所以将她安排在偏僻些的后园子。 那里必定便是楚暖玉的栖身之处。 而所谓的出事，也必定和那里有关。 “你且近前说话。”齐君挥手示意服侍的宫人退后，然后那侍卫总领听命上前，在齐君耳边说了几句话。 齐君脸上神情瞬间变了。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齐国皇宫怎么能发生那么荒唐的事。 臣妻，而且是谨妃的侄女，齐凌的义女……在宫中发生这样的事。 他怎么和文谨，怎么和齐凌还有那个卫宸交待。今天夏琰还有消息送回，说是马上便要进入淮阳道了。此时正在倚重卫宸之时。 楚暖玉若出了事。 “混账东西。”齐君几乎咬牙切齿的骂道。 齐君自然不止两个儿子，可是如今活在世上的，便只有太子和六皇子齐天朔了。 至于他的那些子嗣为何夭折？是正常死亡还是有人暗算，齐君并不想追究。儿子太多在齐君看来并不一定是好事。他当时为了登上帝位，将手足斩了个干净，仅有同母的齐凌活了下来。到了儿子这辈，他不希望他争位的事重演。所以两个儿子在齐君看来刚刚好。 太子齐天治出身毕竟有些问题。 虽然是他的种，可齐君觉得其母血脉太低贱，实在不配接掌他的天下。 自然，在齐君想来，自己卸任起码得几十年后…… 便只有一个齐天朔了。 这孩子虽然自幼顽劣，不过是个聪明孩子。齐君相信加以时日，他定能成才，他为此不惜暗中援手。明明拉开了兄弟相争的局面，他却把卫宸派到齐天朔身边，其意义自是不同。 如果齐天朔争气些，明白他的苦心，待他百年之后，这储君大位自然会落于他手。 可他竟然做出……做出此等丑事。 就在齐君满脸隐忍的怒意，正在迈步跨进偏厅，去看一看那孽障之时。 夏皇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夏皇后向来是雍容华贵的，可此时，她却仅着素衣，头发只粗粗挽就，被宫女搀扶着，走到齐君面前，已经气喘吁吁。“陛下，陛下……” 齐君冷冷看向夏皇后。“你教出的好儿子！” 这句指责虽然不重，可却让夏皇后脸色大变。最近夏皇后能明显感觉出齐君对齐天朔的偏爱。夏皇后是暗喜在心。 齐天治虽然同样唤她一声母后，可毕竟不是她亲子。 她无论如何对齐天治亲近不起来。 将来如果齐天治承继帝位，夏皇后自觉前途堪忧。所以她才千方百计的要替儿子铺路。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做让齐君不喜之事。 待夏琰在淮阳道那边有些进展，便求齐君放他去淮阳道。夏琰是齐天朔的小舅舅，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淮阳道的，富贵险中求，总在京城享福，哪有机会立个大功…… 却不想，齐天朔竟然暗中做下此等事。 刚才有宫女来报，说是儿子强闯了文谨宫女客的寝室，而且已行了轻薄之事。 今天文谨宫的来客只有楚家祖孙，楚老夫人早已离去，那文谨宫女客是谁自然不必明说…… 想着儿子平时对楚暖玉的在意，这种事……夏皇后想到这里，心跳的几乎失了方寸。那小子从小胆大包天，这世上便没他不敢为的事。他也许真的敢趁机做出那等事来。 别人还好说，哪怕是哪家朝臣的千金。 大不了娶进门便是。 可那是楚暖玉啊…… 夏皇后虽然不喜欢暖玉，而且可以说厌恶极了她。可一个女人，若真的遭遇这种事，夏皇后简直不敢想像。 夏皇后顾不上整理仪容，急匆匆的赶来了文谨宫。 白天时她还得意洋洋，如今，却只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哪怕让她向楚家求饶，她也甘愿去为。 “……朕以为他是个可造之才，却不想竟然是个……罢了，朕还年轻，还能养出儿子来。至于你那宝贝儿子……朕看，算了吧。”一句算了吧，让夏皇后瞬间面无血色。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全是为了儿子，如果儿子再没机会问鼎帝位，那她这么多年的坚强又为了什么？未来，她要何去何从。 “陛下开恩，兴许，兴许不是六儿的错。” 夏皇后气弱的反驳。 齐君冷笑。 “不是他的错，难道还是人家姑娘上赶着不成……皇后，惯子如杀子啊。” 齐君似乎累极，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迈步进了偏殿，夏皇后踌躇片刻，也跟着迈了步子进殿。 能跟着夏皇后和齐君一起进来的，只有二人的心腹之人，所以这殿上统共不过五六人罢了。 屏风早已被移开。 帷幔也被扯落…… 第七百零九章 越辩越黑 第七百零九章越辩越黑 所以齐君和夏皇后直接看到了那凌乱不堪的一幕…… 自己儿子……六皇子齐天朔未着衣裳，袒露着整个背，压*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头偏着，似是昏睡。而齐天朔不知为何，竟然也神智全无。夏皇后一见，登时一急。毕竟是自己儿子，便是出了这等丑事，儿子的安危也是最重的。“朔儿，快去看看，我朔儿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行那丑事太过……”做为男人，齐君一打眼便看出端倪来，必定是行那事太过激动，以至……丢人，丢人至极。“陛下，朔儿身子向来不错，这事，不足以……”毕竟是件难堪的事，虽然儿子下身盖着被子，可是这一幕被人看到，还是太过让人羞耻。 齐君冷哼。 已经不想和夏皇后争辩了。 齐君身边的内侍看了一眼齐君，然后小心上前查看。 看清*******纠*缠的两人，那内侍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正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走近，然后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声音，不仅是夏皇后，便是齐君也瞬间转头。只见暖玉被两个丫头扶着，身上披着大氅，头发未挽，只用一根带子扎着，看起来像是睡下后被吵醒，然后匆匆赶来的模样。 楚暖玉！ 夏皇后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那女子不是楚暖玉！那是谁？ 若不是楚暖玉，自己儿子这番所为……夏皇后心头一跳，猛然意识到，也许，儿子中了旁人的圈套。 “楚暖玉，你构陷我儿。”夏皇后当先发难。 暖玉看上去一头雾水。她眨着眼睛望向齐君，然后突然看到一张半露的背。她啊的一声轻呼，调开目光。“陛下，那是……那是什么人？文谨宫的后园子里怎么会有男子……”那露出的背是男是女不难辨别。暖玉这么问倒也正常。齐君冷着脸沉默着。 夏皇后则身形一晃，挡在暖玉面前。“你还假惺惺发问。这不是陛下给你安排的屋子吗？睡在屋中的不是你？那是谁？楚暖玉，你便是厌恶六皇子，也不该这么陷害他啊。” “皇后娘娘这话何意？岂不是在构陷我家夫人。后园子清冷，这间屋子有些潮，奴婢便自作主张帮夫人另选了间朝阳的屋子。难不成……是有意安排我家夫人住进这间屋子，然后受此……受此侮辱的？” 芷香这番话说的吐字清晰，口齿伶俐，竟然让夏皇后有瞬间的呆怔。 “大胆奴才，本宫问话，有你开口的份？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宫替你家主子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娘娘何必恼羞成怒。芷香虽是丫头，可一个丫头都能想到这些……娘娘当暖玉是个傻子吗？” 谁构陷谁？ 在这里不说自明……如果她真的住进了这间屋子。 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暖玉面色阴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夏皇后脸色变了几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暖玉这么争辩，于她们母子来说全无好处，她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这种时候，解释等于掩饰。不管如何，齐天朔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出现在这里便是大错。 后宫除了栖凤宫，他不该出现在任何一处殿宇中。 他有自己的王府，深夜本该避嫌出宫。可他非但没有出宫，反而出现在宫妃宫中，更是做出了此等惑乱宫闱之事…… 夏皇后意识到，不管是不是楚暖玉设计陷害了齐天朔。 无疑是歪打正着。 她先前的努力，完了，全完了。 一瞬间，夏皇后仿佛老了数岁，白日里的骄昂跋扈全都不见了，有的只是几分老态龙钟的颓败。 齐君看着眼前这场丑剧，最终目光定在暖玉身上。 “皇后，你先回宫。把六儿也顺便带走，别让他在这里继续丢人。至于那个女人……朕便送给六儿子，全当我这个当父亲的给儿子一份‘厚礼’，暖玉，你随朕来。” 夏皇后沉默着点头。 待齐君的暖玉出了偏殿，她让人关了殿门。 家丑，不外扬。哪怕这丑事怕是难以遮掩…… 齐君带暖玉回了文谨宫正殿。 御医已经来了，正在替谨妃诊脉。见到面沉如水的齐君，御医觉得腿有些发软。这两天齐君一直阴沉着一张脸，朝上朝下不见丝毫喜色，以至朝臣们人人自危。“谨妃如何？” “……回陛下，娘娘身子虚弱，这次是受了些刺激，这才晕厥。还请陛下*体谅娘娘，万不要再让娘娘受到什么刺激了。”这么个娇弱的女子，堪称人比花娇，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对她心生怜惜，怎么自家皇帝对其就能下那么重的狠手。齐君眉头跳了几跳。御医不敢再多言，赶忙以去开方子为借口退下。 齐君亲自上前去替楚文谨扯了扯被子。 确定她确是在昏睡，这才在谨妃身边坐下，然后招手唤暖玉上前。 “我真是小看了你，只几个时辰……你便把多少人想做却做不成的事，给办成了。” 暖玉并不开口，只低声听着齐君话中的斥责之意。 “朕的太子最近忙乎的很，拉拢了不少朝臣，那些朝臣每天盯着朕的六子，盼着朕的六子做些失德之事。也好让太子的位置坐的稳些，他们多少人算计着，却都没有成功，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你虽嫁了人，可模样看上去还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般清秀，和你姑姑比起来，你还只算个小姑娘。你一个小姑娘，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当真是一鸣惊人。皇后那人是个无理也能搅三分的，在你面前却无话可说。暖玉，你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齐君也不需暖玉回应。 继续说道。 “今日这事，你打算怎么了断？” “……这是陛下的家务事，暖玉只是凑巧住在了后园子里。陛下该问六皇子为何会在那里，如果想和女子……大可以回自己的府邸。怎么讲，这事都不怪我。”暖玉最后一句，明显便带了几分小姑娘那种微愠。 并不像一般人那种怒意上涌。似乎只是不甘，又带着几分委屈。 第七百一十章 犯了众怒 第七百一十章犯了众怒 迎上这么一张脸，即使满心怒意。齐君觉得如果自己对着一个小姑娘发火，也实在失了身份。何况还有一个楚文谨，齐君忘不了刚才楚文谨以为暖玉出事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神情。齐君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出事的真的是楚暖玉，自己会彻底失去楚文谨。 这让齐君心中有种后怕的感觉。 怕？ 真可笑。 暖玉说的也并非全是推脱之词。若不是齐天朔偷溜进后园子，图谋不轨，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暖玉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只是这等未雨绸缪，让齐君想起有些叹为观止。这让他想到了卫宸…… —————— 离淮阳道十里之遥。 夏琰带着兵将一路大张旗鼓的过来，他自觉声势十足。想着淮阳道不过一众叛军，能有什么章法？ 乌合之众罢了。 怎么和朝廷正规军相比。也许，他做的能比卫宸在济北道时做的更漂亮。 直接带着人马将淮阳道叛军冲散，然后擒得头领，便能凯旋而归了。长姐一门心思等消息，想在得胜前将齐天朔谴来镀金。 虽说夏家注定和齐天朔掰扯不清。 以后齐天朔若真的能登上帝位，夏家还要仰其鼻息。 可如今齐君正值壮年。等齐天朔上皇帝……那得猴年马月啊。与其奢望多少年后自己在齐天朔那里讨活计，夏琰觉得还是自己升官发财更重要些。如果还没等夏皇后反应过来，他便能得胜凯旋…… 夏琰只要想到那个场面，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唯一让夏琰觉得郁闷的便是队伍中多出的那个副将，卫宸了。 这小子一路坐车，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而他这个主将，不管刮风下雨，都得端坐在马上。 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自己，再看看被小厮打下马车，甚至地上有个水坑，他那属下还得找捧黄土垫平，然后卫宸才踩上去。他们这边一身铠甲被浇个透心凉，卫宸却连鞋底都没湿。一次两次……这时节，淮阳道虽然比京城暖和些，可这小风一吹，滋味就别提了。 卫宸还一脸惊诧的问他为什么不停下来避雨。将士们若是受了凉，可会误大事的。 明明卫宸一直在享福，他一直在受罪。最后卫宸竟然还落了个好名声。 那之后，只要变天，夏琰便吩咐队伍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最终，卫宸又嫌行军速度过慢，说是怕赶不出京城陪媳妇过年…… 夏琰当时把卫宸活剐了的心都有。 眼看着前面便要进淮阳道了，夏琰心里念叨了声阿弥陀佛。终于可以甩掉卫宸了。 他可不打算和卫宸分享这个功劳。 离此不远的卫宸的营帐中。李二和柴飞平一左一右看着卫宸正在写家书。 卫宸的家书十分简单。 每封三句话，总共写了十几封…… 然后注上日子，让他们按了时间发出去。 每隔十日一封。 这是卫宸准备在自己和夏琰‘分道扬镳’后，送给自家夫人报平安的。 那时候京城必定又是传言满天飞，怕夫人胡思乱想，自家公子便开始未雨绸缪。将信写好，装进匣子里，匣子外又裹了层防雨的毡子。卫宸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准备吧，夏琰要动手了。” 这一路上，他把夏琰惹的不善。 虽然卫宸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不过就是饭比夏琰的好些，水比夏琰的温些，衣裳比夏琰的舒服些，夏琰骑马暴土扬长的，他坐在马车中晃悠悠的睡个午觉……罢了。 真是小家子气。 总计较这些小节。 “公子终于要出手了，这一路上，憋屈死了。”李二咯嘣嘣的掰了掰手腕子，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叫行军？ 就这速度，遇点小风小雨也要歇上一天。 他李二不是行武出身，也知道太不像样子了。打仗这种事，贵在兵贵神速。 这么拖拖拉拉的，黄花菜都凉了。 一旁柴飞平瞟向李二，眼中带着鄙夷之色。“一路上你忙的很。一会撩拨这个，一会欺负那个的。公子身上背的这些骂名，多数都是你‘讨’来的。” “柴大哥，真心冤枉，我可是按了公子吩咐行事，不敢有一点马虎。” 李二嬉皮笑脸的回应。 卫宸包好匣子，递给柴飞平，然后目光淡淡扫向李二。 李二心肝一颤，立时不敢再胡言。“公子放心，便是我亡，也不会误了一封家书的。” 卫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若是家书延迟一封。让暖玉多担心一日……你便提头来见吧。”卫宸这话说的轻飘飘，可是杀气十足，李二那个后悔啊，就不该惩一时口舌之利。 “公子，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卫宸似笑非笑的颔首。 在夏琰看来，卫宸只带着几十个护卫，可自己手中却有雄兵万余。 几十人扔进一万人的队伍里，根本连浪花都激不起。所以夏琰一直没在意卫宸，甚至把长姐的叮嘱抛在脑后。 有夏琰这样的主将，他带出的副将和他也有几分相像。 都觉得卫宸的那些传闻是耸人听闻。充其量就是靠着那张脸吃饭的……那些传闻自然也是因为那张俊脸。据说当年七公主都着迷呢。 这么个人，皇帝让他当副将，怕也是被传言所误。 大营主帐中。 几个副将围着夏琰落坐。“将军，是不是该对那个卫宸……”一个副将比了个刀砍的手势。 夏琰冷冷一笑。“杀他，本将军还嫌脏了自己的手。这一路上，以你们看来，那个卫宸如何？” “卫宸，富家公子一个，养的油头粉面。看他那幅样子，每天上车还要人扶，下车也得侍卫接着，仿佛大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跑。典型的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把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笑着开了口。他话音落下，几人不由得露出附和的嘲讽神情。“王副将说的不错，我看那卫宸也没什么本事。一路上除了睡便是吃，永远躲在马车上，怕风吹怕雨淋的。我看济北道之所以立功……都是楚小将军的功劳。”“……不仅楚小将军，还有当时的淮阳道相助。” 第七百一十一章 谁暗算谁 第七百一十一章谁暗算谁 一个身材有些干瘪的人补充道。 诸人点头。 开始交头接耳。 夏琰也不阻止，他喜欢听这些人在背后非议卫宸。说的越难听，夏琰越解恨。 那么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竟然被齐君委以重任，而且被传的简直神之又神，几乎成了个无往不利的。不管多难的差事交到他手中，似乎他都能迎刃而解。夏琰自是不服，想着自己如果不是被齐君外放，若让他留在京城，他的名声一定强过卫宸。 这么一想，自然便免不得对齐君生出几分不满之意来。 当今天子可是他的姐夫，他们算是‘一家人’自然人不照顾自家人，反而倚重这么一个公子哥。 当真是鱼目混珠。 几个副将还在继续说着卫宸一路的‘奇闻异事’。 诸如卫宸吃东西挑剔，像个娘们。 卫宸穿衣服讲究，像个酸书生。 卫宸把侍卫当小厮用，像个一*夜暴富，压根没见过世面的奸商。 总之，在他们口中，卫宸简直一无是处。 当然，除了他的相貌，这可是卫宸的利器。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那卫宸再没本事，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副将。论地位，还要高诸位一头……” “凭什么？属下等的职位是靠拼命换来的。他在京城好吃好喝，还娶了个出身好，模样俏的媳妇……所有好处都让他占全了。属下不服……”那身材魁梧的王副将叫嚣道。 “属下也觉得他这副将之职实在名不副实。这一路，卫宸只顾着吃喝享乐，将军却说他的副将之职高过我等。实在……让属下等觉得心寒。”说话的人姓于，个头足足比王副将矮了一头。平时话说的不多，可总能说到人的心坎里，所以他这话一出，屋中几人，连同王副将都点了头。 夏琰很满意属下的反应。 “我知道诸位不甘心，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连我长姐，皇后娘娘对他也颇为倚重。六皇子更是看重他……”这话一出，看起来似乎是帮卫宸解围，可是效果嘛……“奸臣当道，将军，我等有责任让娘娘和六皇子看清卫宸的为人。必不让卫宸再有机会鱼目混珠。”王副将拍着胸，一副虽任重道远，要他甘愿为此鞠躬尽瘁的忠良模样。 夏琰觉得火候到了。 这才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开了口。“离这里三里，有个小村落……谁去放把火，把那卫宸引过去。就说有人打粮草的主意，让卫宸去查办。诸位以为如何？” 然后趁着卫宸带人离开，他们立时开拔。 这样很容易就能把卫宸甩开。 如果再趁着夜黑风高，火势凶猛之时，对卫宸放个冷箭，伤他性命难，不过要阻他进淮阳道却十分容易。 只要他不进淮阳道，这功劳自然与他无关。 到时他还能在齐君面前参卫宸一本。便说他玩忽职守，临阵脱逃。 诸将觉得这法子不错。 容易施为，容易撤退，实在是甩人利器，而且还能兼带杀人越货，无声无息。“属下愿意……”几个副将同时起身。 这时候，几人都忘了。 不管卫宸是不是没本事，是不是绣花枕头，可他都是齐君亲自委任的副将。 本该是他们的上峰。 最后这事落到王副将头上，夏琰对几个属下的性子十分清楚。 这个王副将头脑简单，只会听命行事。夏琰吩咐什么，他就会做什么。而且执行的绝对不打折扣。 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记的不二人选。 王副将很得意，高高兴兴的走了。 夏琰正颜，吩咐余下几人……“半个时辰后，开拔。” 几人领命，回去交待手下不动声色的准备着。 卫宸毕竟只带了几十个护卫，这时候都拱卫在他的营帐外。 只要营地没人大声喧哗，卫宸那些护卫是不会理会他们的，自然也不会发现异常，很快，离营地不远的一个地方火光冲天，有人急匆匆策马而来。大声喊着有人劫粮…… 那方向，确是运粮车队所在的方向。 夏琰衣衫不整的冲出大帐。此时，卫宸也由侍卫簇拥着走出营帐。 然后眯着眼睛，和夏琰并排看向那几乎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卫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夏琰一脸急切，似乎真的不知所措。卫宸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在下也不知，将军不如派个心腹去探查一番。” “粮草可是大事，粮草若真的出了事，我等都得饿死。此事过大，本将军又不便离营，可否劳卫将军走一趟。这整个营地，我最最信任的便是卫将军了。将军可是陛下亲自指派的副将，你我二人一定要互相配合，这才能事半功倍。卫将军以为如何？” 夏琰话说到这份上。 卫宸自然只有点头的份。见他答应了，夏琰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卫宸转身，看起来十分慌乱的吆喝侍卫服侍他更衣，他急着出营。 那样子，颇有几分慌不择路。 因为卫宸看不到，夏琰脸上鄙夷的神情更甚……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卫宸一行已经整装待发。“将军可要多带些将士，毕竟火情凶险？”夏琰假惺惺的发问…… 卫宸自是摇头。“不过去探一探消息。也不是什么凶险的差事。待在下回来，再和将军商定如何善后。”卫宸拱手抱拳，自出京第一次骑在马上。一身黑衣，看上去挺俊俏，可丝毫不像个上战场的将军，反倒像个出门踏青赏景的公子哥，吆喝着一帮护卫，去猎个兔子哄姑娘开心…… 夏琰心下鄙夷。 脸上神情却十分凝重。他重重点了头。“如此，卫将军请小心。” 卫宸打马…… 鞭子挥的挺高，不过落下去太轻了。那马是军马，性子烈，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长嘶一声，四周隐约有哄笑声…… “卫将军久不骑马，马有些欺生。”夏琰安抚。 卫宸点头。“确是有些手生了……” 夏琰对卫宸的厚脸皮十分佩服。又抽了几鞭，马终于挪动了蹄子，只是出营的路线似乎是条弧线…… 第七百一十二章 爱恨一线 第七百一十二章爱恨一线 目视卫宸及其护卫离营，夏琰一挥手。 属下副将得令。 很快整装，夏琰以战事吃紧为由，下令连夜赶路。 至于那场火情。不是有卫副将吗？卫副将是个能干的人，一场小火而已，卫副将定然是人到火灭…… 只是。 队伍走出很远，有人回首，那火，似乎还在烧。 王副将在火场以逸待劳候着卫宸。想趁乱放几支冷箭，他左等右等，直等着那场大火自己熄了，也没等来卫宸。他最终不得不承认……卫宸，丢了。 —————— 文谨宫中。 楚文谨再次转醒，已是第二日晌午十分。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还是齐君。楚文谨对此十分无奈。当初对她下狠手的是他，当她真的快死了，他却又为此震怒，而后更是以九五之尊，不惜屈尊降贵的亲自服侍她。擦身喂药这种事，他竟然会做？楚文谨以前根本就不敢想像。如今看齐君做，她竟然已经能坦然接受了。任由他动做，她都能岿然不动。楚文谨突然想起自己昏睡前，有宫人来报，说是后园子出事了。 她立时想到了暖玉。 “暖玉，暖玉在哪里？我的暖玉在哪里……” 楚文谨焦急的寻找暖玉，齐君脸黑如锅底。可是楚文谨眼中似乎根本看不到他。他虽气，可此时也不能和楚文谨计较。御医说的明白，她这次五内俱损，能再次醒来已是幸运，若再有损伤。 齐君缓缓闭上眼睛。 明明只是一颗棋子。十几年来，一直乖顺的呆在他身边，呆在他触手可及之地。 明明可以随他把*玩。 可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幅局面。 “暖玉很好，没有受伤。此时正在午膳时间……” 听说暖玉没有受伤，楚文谨这才放下心来。她乖乖让齐君扶着躺好。然后眼睛缓缓闭上，似乎不愿多看齐君一眼。若是以前，楚文谨这幅模样，少不得一通教训。 直到她讨饶，直到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只看他。 他才会罢手。 可是如今……“时辰不早了，可要吃些什么。御医说你只能吃些清淡的……” “臣妾不饿，多谢陛下。”一句便把齐君挡了回来。 “不吃饭怎么行！身体何时能养好。多少吃些，朕去传膳。” 齐君何曾这般低三下四过。只有别人在他面前低三下四的分，他可是天子，向来被服侍的妥妥当当，何曾管过旁人吃喝。 不想楚文谨还是摇头。齐君怒火有些难以压制。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楚文谨，你真当朕舍不得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朕留着你，不过是用来要挟楚家罢了。待朕处置了楚家，你便没了用处，到那时，朕管你死活！”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这些伤人的话还是飘了出来。 齐君有些后悔。 可是眼见着楚文谨无动于衷，他又觉得这些话说的轻了。 他就该告诉她，楚家全死了，只除了她。她无人惦记，自然心里眼里只有他。 楚文谨听完齐君的话，却是淡淡笑了。这才对啊，齐牧对她本该如此。 活着不过是用来要挟她的父亲和兄长。如果她死了，想必楚家父子不仅不会再替齐国卖命，兴许一个高兴，反了齐君也未可能。如今楚家这般寄人篱下，受齐君制衡，不过是因为宫中有一个她罢了。 有时候楚文谨也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好。 可是因为暖玉，她又不甘去死。 她还没好好和女儿相处过呢。 几次见面，都是匆匆。她还想看看暖玉的孩子，看看她的外孙呢。 “即如此，陛下何必理会臣妾，但让臣妾在这里自生自灭便是。” 楚文谨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威胁她，她越是反抗。如果此时齐君换个招术，来招以柔克刚，楚文谨也便不会这般和他硬碰硬了。只是两人都是那种性子十分强硬，不轻言低头之人。 齐君是因为身份使然。 而楚文谨是因为看透了，不想再委屈求全了。 甚至想用自己的死，来成全楚家。 楚文谨越是这样，齐君越是搓火。 他也知道如今楚文谨这身子……简直就是一碰就碎，他根本不能和她动粗的。可他也有法子制衡她。他其实不需时时拿楚家拿捏她，他只需把楚暖玉握在手心里，她自然便言听计从了。想到这里，齐君冷哼一声。“你若再惹怒朕，朕不动你，朕去罚暖玉。” 楚文谨霍然变色。“陛下堂堂天子……却用一个小姑娘威胁臣妾。” “小姑娘！你口中的小姑娘陷害了朕的六子。呵呵，小姑娘。朕也以为她是个无害的小姑娘呢。昨天楚老夫人说让她在宫中陪你几天，朕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喜欢那丫头，有她陪着，你身子也能好的快些，如今朕悔之莫及。” 楚文谨一脸疑惑。暖玉陷害了齐天朔？ 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楚文谨目带疑惑。齐君冷笑着开口解释。 将齐天朔在文谨宫后园子和一个女子行了那欢好之事，又被抓了个正着的事告诉了楚文谨。 楚文谨听完，不顾自己的身子，强行支起身子。“陛下还好意思把事情怪到暖玉身上，若不是暖玉凑巧躲过了此劫，暖玉岂还有活路！暖玉吉吉人自有天相，这才躲过了一场大劫！此事本就是六皇子图谋不轨，陛下竟然怪到暖玉身上，世上竟有这样的道理，臣妾当真是天了眼界。”楚文谨气息很乱，一张脸也眼见着没了血色。齐君阴沉着一张脸，强忍着想上前安抚她的举动。 “若不是楚暖玉算计，朔儿怎么会被侍卫发现？” “人在做，天在看，他做了那等歹事，便是天打雷劈也不为过。不过是被侍卫抓了个现形罢了……老天待他实在仁慈。”楚文谨轻笑着说道。 她脸色很难看，透着股大限将至的灰败之色。 可是她却在笑，那笑在齐君眼中，着实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仿佛，仿佛她既然破茧成蝶，离他而去。 突然间，恐惧袭上齐君心头。御医明明吩咐不得再让她动气，不能让她伤神，他在这里做什么？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一场美梦 第七百一十三章一场美梦 故意气她！ 而且拿她在意的楚暖玉。有那么一瞬间，齐君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这一刻，不管是齐天朔还是齐天治，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楚文谨好好的呆在他身边，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楚文谨说完这番话，果然眼睛一翻，再次昏厥过去，齐君惊得魂都要飞出来了，他大声喊着御医。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宫女去传御医了。 等待的时候变的尤其慢长。后来齐君知道，其实他等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御医来了，见到楚文谨的模样，二话不说开始施针。 好半晌，楚文谨脸色才渐渐回复血色。大冬天的，御医急的额头浸出了热汗，他一边拭汗，一边求饶的说道。“陛下，娘娘的身子真的经不起再有风浪了。娘娘若是有个好歹，臣一家都要陪葬。还请陛下怜悯微臣一家老小。” 齐君似是累极，他也没追究御医的话。 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御医叹了一口气，行了礼后转身离去。 文心离开的时间，示意宫女们一起退了出去，屋中只有齐君和楚文谨二人。 齐君缓缓走到楚文谨身边，低下头，看了她半晌，然后重重一叹。 有些人，明明不重要，可在要失去的时候，突然间变成了无法失去。齐君离开了文谨宫，离开前，他将暖玉招到面前，让暖玉只管陪着楚文谨，把她哄开心了。至于六皇子的事，他可以不计较。暖玉轻笑着点头。 —————— 栖凤宫中。 夏皇后只穿了件便裳，头发也是松松的挽就，乍然受到打击，她没了打扮的心思。想自己昨天还在楚家祖孙面前耀武扬威。可是今天就……楚暖玉，楚暖玉！ 楚暖玉那个红颜祸水。 自己齐天朔认识她，便像着了魔。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何况她姓楚。那楚家和夏家，压根就是宿敌。宫中楚文谨和她争*宠*。宫外，夏琰和楚文靖争军功。 他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楚暖玉。 而且还是个定了亲事的。 卫宸和楚暖玉顺利成婚，最高兴的莫于夏皇后。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那阵子她看齐天朔看的牢，整日的派人盯着他，就怕他出去又胡作非为。 好在后来他似乎一夕间长大了。知道要争权，而且竟然和卫宸化干戈为玉帛。夏皇后觉得欣慰的同时，终于感慨儿子长大了。可是……他如今又做出这样的丑事来。 昨夜齐君离开后，她便吩咐宫人将齐天朔的那女人带回了栖凤宫。 而且他还在齐天朔的衣袖里发现了一块沾了迷*药的帕子。 这等下三滥的东西，竟然也被他捎带进宫来。夏皇后气的全身无力，当场便将那帕子绞了个稀巴烂。至于那女子……被自己的丫头认了出来，是文谨宫中一个传门负责采雪水的宫女，据说谨妃喜喝雪水泡的茶，所以文谨宫便有一个专司采雪的丫头。 这丫头醒后，得知了此事。 先是哭了一鼻子，然后含羞带怯的表示自己已经是六皇子的人了。 那模样，分明是极愿意的。 夏皇后越发的觉得齐天朔是被人算计了。 虽然他的初衷是去算计楚暖玉，可是反过来被楚暖玉算计的简直什么都不剩了。 这时，宫人来禀，说是六皇子已醒来。 夏皇后气呼呼的起身去偏殿见齐天朔。 齐天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美梦，一个极美的梦。梦里，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只是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宿在栖凤宫偏殿。这里是夏皇后特意替他准备的寝室。偶尔他留宿宫中，便睡在这里。可他记得，自己明明应该在文谨宫后园子…… 这时，门帘被挑起，然后夏皇后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见到夏皇后，齐天朔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何时，只要夏皇后出了寝室，一定打扮的十分光鲜。她曾说过，不管她是不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她都要顾念着她齐国皇后的身份。人前，永远雍容华贵。 可是如今，夏皇后面容憔悴，似乎连胭脂都没有用。 “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憔悴？” 夏皇后上前，二话不说，先重重扇了齐天朔一记耳朵。 齐天朔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夏皇后向来疼他，连骂他都甚少，更何况是打他。齐天朔脸色瞬间一变。 “母亲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倒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 齐天朔毕竟心虚，他以为自己真的和暖玉行了好事，显然，如今已经东窗事发。 不过齐天朔依旧不觉得害怕。 自己母后便是知道又能如何！总会替他善后的。 那楚暖玉难道还能大张旗鼓的说出去不成！眼下，她除了默默忍下，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行。“儿臣不过是……不过是依着心意行事罢了。如今儿子已经圆了心中所想，以后必会听母后的话，再不会胡闹了。” 夏皇后几乎被气笑了。 圆了心中所想！ 直到此时，他竟然还以为自己真的占了楚暖玉便宜！“齐天朔，你真的母后的‘好儿子’！” 齐天朔能听出夏皇后话中的深意。 他不由得暗暗心惊。 难不成事情还有变…… 还有自己是如何回到栖凤宫的。他只记得自己很畅快，很舒服，怀里的姑娘初时抗拒，后来似乎得了趣，竟然缠了上来。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齐天朔也知道若不是事有意外，自己母后断然不会如此对他。 想到这里，齐天朔顾不得自己挨了打，脸上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母后，儿臣是如何到栖凤宫的？” 夏皇后眼见齐天朔神情变了几变。 虽然气他不争气，一个小小的楚暖玉便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可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儿子被人算计了，当娘的能不气。 于是她一五一十的将昨夜之事道明。随着夏皇后的话，齐天朔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后，整个脸可以用狰狞二字形容。 假的，竟然是假的。 他所有的满足，竟然都是假的。那女人竟然不是楚暖玉？他明明看着楚暖玉的两个贴身丫头从那屋子里退了出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 殷殷相劝 第七百一十四章殷殷相劝 齐天朔并不傻，想到这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去算计人，反被人算计。好一出顺水推舟，李代桃僵啊。这说明，楚暖玉自始至终都在防备着他。 即便她身在文谨宫，对于他的戒备也没有放下，甚至预料到他会有所作为，甚至提前做了准备。 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他进后园子，进那间屋子，看到架子*******的女子，还从容的迷晕了她。这些他都记的很清楚。 那女子身段玲珑，他虽然看不清，可手下触感告诉他，那是个颇年轻的姑娘。再加上那女人初时推拒……齐天朔本能的觉得她是楚暖玉无疑。他竟然犯了这样浅显的错，竟然没有去辩清怀里的女人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便草率的行了那事。 和别的女人欢好这种事，齐天朔倒不觉得有什么。 可对方不是楚暖玉，便让他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那女人是谁？” 他问夏皇后。夏皇后扇了儿子一耳光，此时也冷静下来了。母子两个都心知肚明，这事，齐天朔确是心生歹意，可是他的所为自始至终，那楚暖玉都是知道的，甚至还特意寻了个对齐天朔有意的宫女……齐天朔得感谢楚暖玉的‘成全’。她这一出‘请君入瓮’，真是煞费苦心。齐天朔此刻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不过是仰慕她，想要和她亲近罢了。可是她的所为，却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此事，他的父皇竟然对他的母后说。 他可以再生一个皇子…… 也就是说，齐君放弃了他。 以前齐天朔对权势并不那么热衷。当皇子多好，以后便是齐君不在了，他也能当个闲散王爷。 他对当明君没有丝毫兴趣。反倒是他那个平日木讷老实的兄长，似乎挺愿意接下这个重任。 因为楚暖玉的出现，让齐天朔越发的看清了权势的重要。他无法阻止卫宸娶楚暖玉，卫宸成亲时，他被父皇关在宫里。那时他不由得想，如果他是皇帝……如果他是皇帝，他想要一个女人岂不如探囊取物。 ‘求不得’这种苦，齐天朔压根没想过会落到自己身上。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都会有人捧到他面前。以至齐天朔对什么东西都是一时的兴起，得到后从不珍惜。因为得到太过容易了。唯一个楚暖玉……无论他怎么求，似乎都与她失之交臂。为了她，他甚至劝过夏皇后的谨妃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终究是无用。 楚暖玉还是嫁给了卫宸。 一个庶出小子，凭什么能娶到暖玉！其实若问齐天朔暖玉到底哪里好？值得他这般…… 除了暖玉是个美人。 她聪明，她果断，她行事……够狠。 这些都十分对齐天朔的胃口。 其实暖玉之于他，就像谨妃之于他的父皇。 明明不打算装进心里的，可偏偏，一眼便认定了她。“是文谨宫后园子一个小宫女。”夏皇后回应。 不必追问，齐天朔也知道那小宫女对他定然不讨厌，或者说，没准那小宫女十分‘仰慕’他呢。楚暖玉行事虽狠，可毕竟不是卫宸。卫宸也许不顾旁人意愿，可是暖玉绝对不会。 “那宫女心仪儿子？” 夏皇后似乎有些意外，可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那小宫女一直表现的似乎是被欺负了。可是宫中嬷嬷追问之下，她还是老实招供了。 小宫女怀春，思的便是六皇子齐天朔。 原来竟然是有一次她出宫办事，惹了些个小祸。便是让谨妃知道，也不过是责罚几句便罢了。谨妃是宫中出名的待人宽厚。却不想那天正好齐天朔闲来无事在宫中乱逛，然后眼见那小宫女哭，便让身边内侍上前询问。 最后齐天朔自然是‘英雄救美’了，虽然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小宫女却记在了心里，那事已经是几年前了。那时候齐天朔还是个小少年。模样生的好，待人又和气，一下便勾走了小宫女的心。 夏皇后不提，齐天朔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竟然还做过这样的好事。 他十五岁之后，便甚少留宿宫里了。 偶尔留宿，也只在夏皇后这里。 和旁的宫妃从不走动。 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再和宫女偶遇。 齐天朔一直秉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良好习惯。漂亮女人，自然有巴结他的会送进他府中。 他何必招惹宫里的。 却不想，一件随意而为的小插曲，竟然替自己惹来了这样一桩祸事。齐天朔可不觉得这是艳福，这明明就是桃花煞。 “……这次是我失策了，母后，接下来要如何？儿子全听母后的。” 听到齐天朔这么说，夏皇后本该欣慰的。可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才让齐天朔明白了这些，夏皇后又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朔儿，一个女人罢了。你便不能放手吗？大局为重啊。” “父皇对母后来说，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母后又为什么明知父皇心中并没有母后，却还是要和宫中一群女人争个你死我活？”夏皇后脸色微变，可最终也不过是一声长叹。“如何能一样，我和你父皇是少年夫妻，我们同甘共苦这么一路走过来。本该恩爱异常的，若不是那些女人引诱他，他如何会这般待母后？” “母后即然喜欢自欺欺人，我说什么都无用。可有一点，我们母子没什么不同。都是……一厢情愿。” “母后已经这个年纪了，一厢情愿也好，单相思也罢。他总归是我的夫君，我思他也是正常。可那楚暖玉……她可是别人的妻，听母后一句劝，算了吧。把她忘了，你要什么女人，母后都替你寻。母后保证，以后只要是你看中的女子，不管身份如何，母后定然把她送到你身边。只是……” 齐天朔冷笑。 “只是，我要先娶杜妍为妻。” “是。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除了娶杜妍，我们没第二条路可行了。你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母后去求情也无用，不仅不会缓解你和你父皇的关系，反而会火上浇油。如今唯有尽快和杜家联姻。一旦你娶了杜妍，杜丞相自然支持你……朔儿，你只要让杜妍当正妃，以后见到喜欢的，可以立她为侧妃。” 第七百一十五章 躲过一劫 第七百一十五章躲过一劫 夏皇后对儿子，真可谓是掏心掏肺，这世上一切美好的，她都能毫无保留的给他。 她也是女子，知道丈夫纳妾，妻子的苦楚。 可反过来，她又觉得自己的儿子理应多纳美妾，多生儿女，替皇家开枝散叶。 可见，双重标准自古便有了。 齐天朔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夏皇后脸上露出喜色。一时之败不算什么。被楚暖玉算计了也不算什么。 总归父子连心。夏皇后并不相信齐君从此之后便不认这个儿子。至于他说的能再生一个皇子……一个孩子从有到无，能不能长大成人，实在变数太多。 她有的是招术应对。 只要齐天朔有了争储的心思，只要儿子不再痴迷那个楚暖玉……夏皇后觉得这次的事倒也勉强算上‘吃一堑长一智。’ 夏皇后这边母子终于勉强达成一致。 文谨宫中，楚文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不再是齐君了。 她努力扯了扯唇，虽然面色惨白，可毕竟是个美人，如今美人身上带了股病怏怏的美，倒也别有一番风*情。暖玉心中轻叹，难怪齐君痴迷于她，自己的母亲，真的有倾国倾城的风韵。“姑姑，可好些了？” 屋中还有宫女，除了独处，暖玉根本不能唤她母亲。 一句姑姑，其实已然包含着暖玉对谨妃的感情，都说母女连心，谨妃再次昏厥时，暖玉只觉得胸闷难当。她急急前来，被齐君挡在屋外。只说御医在问诊。后来是御医向齐君进言，说谨妃心情郁结，于她病体无益。让亲人陪在身边，或许让心情好些。只有心情好了，病体才有康复的可能。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别说是身娇体弱的谨妃了，便是换成正常人，也会折腾坏的。 齐君最终点了头…… 暖玉才得以进门。 暖玉知道齐君防备着她。不过昨夜的事，她不悔…… 她无害人之心，只有防人之意。若不是齐天朔对她有歹意，昨夜根本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齐君和夏皇后却把罪过推到她头上。皇家的人，果然不讲理。 楚文谨点点头。“姑姑没事。倒是你，闷了吧。这宫中无甚意思，呆着实在乏味。”暖玉扶着楚文谨起身。她连躺了几天，身子无力，只能半靠在软枕上，看上去脸色依旧毫无血色，像朵娇花，似乎风一吹便能凋零。暖玉知道楚文谨这次能撑过来，其实很大程度是因为她不放心她。 甚至昨夜的事，在暖玉看来，于楚文谨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她虽然一度十分担心，可是她越担心她，牵挂她，便越舍不得离她而去。 她承认自己私心太过。可是如果可能……她真的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我明天便要回楚家啊。所以只能再陪姑姑一天。一天才十二个时辰，我巴不得时时陪在姑姑身边呢，怎么会闷。” “你这丫头……哄起人来倒真是一套一套的。暖玉，这样很好，你一定不要像姑姑这样，性子太犟，实在没什么好处。你要当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不管是你祖父祖母和父亲，还有卫宸，都会喜欢的。在意你的人，会希望看到你脸上带笑，天天无忧无虑的。”“姑姑性子哪里不好?我觉得姑姑很好……姑姑就是笑的太少了，姑姑若是常笑，肯定迷死人了。” 楚文谨脸上笑意浓了两分。 她是真的心情很好，睁开眼睛便看到一脸笑意的女儿。 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是美梦。哪怕美梦只有一天。“姑姑老了，可没有你这么容易笑了。暖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告诉姑姑。”楚文谨并不相信齐君的话，哪怕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也要再向暖玉确认。 暖玉想了想，慢慢开口说道。“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后园子替姑姑采雪水烹茶的那个小宫女，十分仰慕六皇子。我便多了个心眼，昨夜并没有睡在齐君吩咐的地方，那小宫女见我不领情，似乎有些愠了。便自己住了那个屋子。芷香和芷云还去找了那个宫女。似乎是因为六皇子纠*缠过我……所以那小宫女对我态度有些不敬。毕竟在宫中，我也不过住两晚，实在不必计较太多。我便去了芷香和芷云的屋子。想着挤一挤还暖和，倒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料中了…… 事后想想，也真的挺危急。若我一时疏忽。姑姑，我简直不敢想结局会如何……”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她看出那宫女不喜她，所以并未出声提醒，可暖玉也实在没想到，齐天朔胆子那么大。 竟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这里可是皇宫。她若出了事？他要怎么善后？难道笃定她只能哑巴吃黄莲吗？ 她看上去确实无害，像朵被人呵护的小花。 可如果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她也不会惜命的。 便是死，她也要拉上齐天朔给她陪葬！待二哥知道了消息，也许会拉上整个齐国给她陪葬呢。 所以昨晚不仅是她躲过了一场大劫。 便是齐君，也该庆幸齐天朔未能得逞。 至于之后的事，不过是报当初齐天朔绑了她的仇。那次卫宸重伤，险些命丧黄泉。欺负了她的男人，她始终记着。有机会，定然会讨回公道。 “暖玉，以后还是少入宫吧。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楚文谨握着暖玉的手指颤了颤，然后加大了力度，把暖玉的小手整个包在自己的掌心。虽然她的手掌同样纤细，可她是母亲，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拼上自己这一条命。 所以暖玉安然无恙，不仅是暖玉躲过一劫。 于她来说，也同样是捡回一条命。“姑姑在这里。”暖玉答。 楚文谨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一酸，眼泪险些决堤。“傻暖玉，姑姑习惯了。反正过了十几年了，也不怕再过十几年。你不一样，你不属于这里，外面自由自在，还有夫君相伴。以后再添几个小娃……姑姑盼着那一天。姑姑一定要亲眼看到那一天……” 第七百一十六章 无可奈何 第七百一十六章无可奈何 楚文谨这话一出，暖玉心中又酸又涩的。 可她还要假装没有听懂，脸上含笑逗着楚文谨说话。 和暖玉说了一会话，楚文谨果然精神好了些，午饭还多喝了半碗汤。齐君听到文心的禀报，很是高兴。对暖玉的怒意也消减了两分。他也知道这事如果真的要追究，其实是齐天朔先有恶念，然后楚暖玉才顺势而为的。 只是这丫头这般行事……足见这丫头并不像外表那般纯良无害。 比起文谨来，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可遇到镇定，行事果断，难怪卫宸宁愿舍了济北王府的小姐，也要娶她进门。 昨夜之事，不必齐君开口，自然有人下了封口令。 所以这事只昨夜的侍卫和内侍知道。 想必楚暖玉也不会傻到外传。所以这事虽然恶劣，不过于皇家颜面无甚损失。 齐君这怒意也淡了几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平日疏于管教，以至齐天朔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 前阵子夏皇后提议让齐天朔前往淮阳道，和夏琰联手抗敌，齐君觉得吉凶未卜，未点头。如今……齐君果然下了旨，着齐天朔立时出京，前往淮阳道，而且给了个监军之职。接到这个旨意，夏皇后心中即惊又喜，喜的是齐君显然并没有放弃齐天朔，惊的则是这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早。 夏皇后计划着待夏琰传回好消息，淮阳道一行吉凶已定，再让儿子出京。 即下了圣旨，夏皇后再不舍，也得替儿子打点行装。 暖玉离宫的前一晚，齐君拔冗和暖玉一起吃了顿饭。这饭吃的有些死寂，谨妃席上一字不发，哪怕齐君亲手给谨妃布菜，谨妃也只是默默的把菜扒到一旁，并不送进口中。齐君冷着一张脸，心中虽气可也不能和谨妃生气。御医已经再三警告他了，若是谨妃再昏厥，也许便真的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如今的楚文谨在齐君眼中，简直就是个纸片人，说不得动不得的。 还是暖玉见气氛太僵，主动开口和楚文谨说话。 暖玉的话，楚文谨句句都回。 暖玉说哪个菜味美，楚文谨便会浅尝。 虽然吃的不多，可总比一口不吃要强。 齐君脸色这才好看几分……用过饭，文心上了茶。齐君开口说道。“暖玉明天便要出宫了，你姑姑又要整日阴沉着一张脸了。”这样的话，在齐君说来，已经算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他可是皇帝，何曾看过旁人的脸色。 谁敢给他脸色看。 如今也只有楚文谨一个，他投鼠忌器，不敢和她动怒，以至拿楚文谨没了法子。 楚文谨假装没听到。只低着头叮嘱暖玉好好照顾楚家二老，一定要听父亲的话。 暖玉连连点头。 眼看着人家姑侄两个自顾自说话，齐君自觉无趣，可楚文谨难得有了些精神，不必卧chuang，齐君又不愿离开，想多看她一会。 明天楚暖玉出宫。 怕是自己连个笑脸都难看到了。 “姑姑身子不好，难免心情烦闷，陛下还请多担待一些。” 楚文谨不理会齐君，暖玉总不好给齐君脸色看，所以这活跃气氛只有她来做了。 “那是自然，朕堂堂男子，怎么会和你姑姑一般见识。” 齐君觉得暖玉还算识时务，于是回道。“如此姑姑便烦劳陛下多多照顾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暖玉模样本就生的和楚文谨有几分想像，这么一笑，看起来姑侄两越发相像了，如果不是知道暖玉喊楚文谨一声姑姑，齐君都要认为她们是一对母女了。 也算是有几分爱屋及乌吧。 齐君面上也带着几分浅笑来。 “那是自然，朕照顾你姑姑十几年了……还用你一个小姑娘来托付。不过你对你姑姑倒是一番真心实意。你们姑侄感情好的倒像一对母女。”母女二字一出，楚文谨面色微微一变。齐君在和暖玉说话，所以并未看到。 相比楚文谨的草木皆兵，暖玉显然心境更佳。 她笑着回齐君。 “我没有母亲，姑姑就如同我母亲。” “……这倒也在理。你姑姑性子冷，难得和你有说不完的话。以后……常常进宫吧。你如今也是郡主之尊。可以上帖子给皇后，自请入宫。”齐君心情不错，难得给暖玉解惑。 楚文谨蹙了蹙眉。宫中是非多，她虽不舍暖玉，可并不想暖玉沾染太深。 于是她拦下齐君的话。 “暖玉一个出嫁的姑娘，怎好经常入宫。我这次病了，暖玉才宫陪一陪我。平日暖玉总进宫，难免惹人非议。这个先河万不能开。”齐君一见楚文谨终于开口和他说话，心情自然更好。 也不计较楚文谨言辞间的拒绝。 “都听你的。” 暖玉见此，很识时务的起身告退。 楚文谨满脸不舍，可也知道这时候强留暖玉，只会惹得齐君对暖玉不满。 这次暖玉进宫，然后惹出了齐天朔在文谨宫后园临幸宫女之事……这事最后以齐天朔将那宫女收在身边了结。可这事确是让齐牧对暖玉心生不满。 楚文谨对此虽有不忿，可也知道强权之下，她的喜恶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她柔声叮嘱暖玉。“早些睡，明天陪姑姑一起吃早饭，姑姑还有东西送你呢。” 暖玉含笑点头。 后园子出了齐天朔那事后。 楚文谨自然不放心暖玉再住在后园子。 所以僻了偏殿给她。 上次因为自己的安排，以至楚暖玉险些出事，齐君自然不再坚强让暖玉去住后园子。 只是暖玉住在偏殿，齐君觉得终究有些不便。 他说话声音大些，楚暖玉那边都能听到。只是楚文谨似乎十分满足，齐君只能摸摸鼻子，容忍了。 想着明天楚暖玉便要出宫了。齐君觉得自己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见楚文谨因为和暖玉说话，脸上神情十分温柔，齐君趁机凑上前去。 “文谨，你打算送暖玉什么？朕就是随便一问，你这里东西若是不够，朕再添些。你是暖玉的姑姑，总不好出手太过单薄。” “……不必了，礼轻情意重。暖玉明白。” 齐君：“……”难道以后他们夫妻便这样长久相处下去。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一封家书引发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一封家书引发的…… 回到寝室，芷香服侍暖玉梳洗。 “这次得罪六皇子，是不是得罪了狠了些？那六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芷云有些担心。总觉得这次暖玉行事太过粗犷了些。那小宫女言语间诸多怠慢，是挺招人恨的，可毕竟是个和她们同龄的姑娘，何况那齐天朔实在不是个东西。 “夫人不招惹他，他也自来招惹夫人。芷云，你心太软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夫人心生戒备，真让那六皇子得了逞。夫人的下场会是什么？除了一条白绫吊死，没第二条路能走，我们两个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反正我是没脸苟活于世，我会跟着夫人一起去的。如今，即如了那宫女的意，也能让齐天朔得道夫人的利害，怎么会狠？我还觉得夫人太温和了呢，就该闹的人尽皆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几个侍卫宫女知道。以夏皇后的手段，怕是那几个侍卫宫女都命不久已……” 芷云倒不是同情那宫女。 只是觉得这么做，暖玉会和皇家结怨的。 如今不止是齐天朔，便是齐君和夏皇后，恐怕也会背后说夫人有手段。 明明自家夫人是迫于无奈。 可没谁站在她们这边。 难道做女人的，便该任由别人欺负。 世间的道理，总是同情那些最终失败的…… 弱者固然惹人同情，可齐天朔一番歹意，怎么也不能算是弱者吧。可是真的很奇怪，甚至连文谨宫中，隐隐也在暗中流传，说这事是自家夫人蓄意安排的，目的是构陷六皇子。 如果六皇子不出现。 她们几个女人寄居宫中几天，能有什么本事让齐天朔登门。 而且还随身带了染药的帕子…… 暖玉接过温水漱了口，然后淡淡说道。“反正也不是得罪一次了，索性便狠狠报复回来。” 芷香和芷云有些不解，暖玉含笑解释道。“我没忘记二哥因为他险些丧命。” 两个丫头霍然开朗。 原来自家夫人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二少爷…… 当然记得那次，送淮阳道离京，然后二少爷被支开。六皇子绑了夫人，欲图谋不轨，紧要关头被二少爷找到，亲自出手教训了齐天朔。 也被齐天朔重伤，险些丧命。 据说在宫中御医整整守了三天，才转危为安。 这么一想，自家夫人不过是让齐天朔在侍卫面前丢些脸面罢了，真是太宽厚仁慈了。 “你们不必忧心。左右皇家也是容不下楚家的。多得罪些少得罪些，也无伤大雅。” 暖玉在皇宫的最后一*夜，倒是异常安宁……整个文谨宫一片静谧。暖玉没有听到齐君离开的动静，想来，齐君对谨妃，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十几年相伴，总也有一分不舍的。可他那样伤害她，姑姑会原谅他吗？ 暖玉不由得想起卫宸。 他已经走了四十天了。 他走后，她简直度日如年，每天数着时辰过日子。 卫宸离京之前答应过她。一旦进了淮阳道，每隔几天，便会送一封家书回来。以解她思君之情……唔，是担忧之意。算起来，他第一封家书快要到了。 也不知道淮阳道的月色如何？ 是不是像京城这么冷！ 卫宸，卫宸，她们看着同一轮月。月亮能不能把她的思念带给他。 淮阳道。 卫宸前几天收到了暖玉的家书，暖玉信中写到淮阳道‘楚文涵’还有她的独子景衡。 暖玉似乎怀疑景衡的身份。 所以将此事相告。卫宸想了想，此时分兵两路……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计，出其不意，可打夏琰和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何况在卫宸心中，暖玉的家书可比皇命重要多了。 如今的淮阳道，简直乱成一锅粥。 直到进了淮阳道，卫宸终于知道叛军头领为谁。 并不是淮阳王麾下之人。 而是一个商贾……齐凌在时，他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因为生意做的大，每年税银交的足，齐凌为此对他十分礼遇。那人本性有些偏冷，并不时常来王府走动，不过每次王府开宴，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人姓苏，名凡毅。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苏老爷子几年前病逝，诺大的苏家便由他接掌。 几年时间，苏家在淮阳道，已暗暗成了翘楚。 当初苏凡颜接手时，苏家不过是富商。如今已经成了淮阳道首富。几乎淮阳道哪个镇子，都有苏家的铺面。 而齐凌离开淮阳道后。 这个苏凡毅竟然振臂一挥。当了判军头子…… 他有银子，不知多久之前便开始暗中收买齐凌的手下。 如今，整个淮阳道，几乎尽入他手。 自然，这些是表面上能看出来的。至于暗地里的……此时卫宸身处的地方，是淮阳道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动荡之初，逃的逃跑的跑，如今整个村子都被荒置了。 卫宸带着几十人，暂时落脚于此。 夏琰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人手。 那个齐凡毅藏的这样深，显然是个颇有心计的。 要说夏琰身边没有齐凡毅的探子，卫宸根本不信。所以齐凡毅对于他的情况，也算是了如指掌。当然，只是他想让别人知道的。 所以他此时身边人手越多，反而越不安全。 倒不如分出些人手，去查景衡的身份。 卫宸这话一出，李二登时露出震惊的神情。夏琰那边数万人马。淮阳道判军，虽然分布在各个镇子，可想当然的人数也不会少。要不也不至于像洪水猛兽般，这么短时间便将淮阳道收入囊中。 他们只有几十号人手。 如今自家公子竟然还要分出一队去做些查消息的小事。 虽然事关楚家……可是，可是……事情总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吧。眼下最急的不该是如何躲开敌人，然后想法子以少胜多，把那个齐凡毅抓住，迫他交出淮阳道吗？ 夫人若是知道如今他们真实的情况。也断然不会同意公子的做法的。 “我的公子爷啊。咱们统共就这么几十号人……您还要兵分两路。若是遇到夏琰或是那个齐凡毅，爷拿什么保命！难不成爷开一开口，便能保全自己？” 第七百一十八章 ‘羊’入虎口 第七百一十八章‘羊’入虎口 李二简直把卫宸当成神，可是即便是神，也没法以一敌百，敌千甚至是敌万吧。 齐君远在京城，只管高高坐在龙椅上，对淮阳道根本就是一知半解。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派了那个蠢货夏琰来平判。 那夏琰还当这是个美差，喜滋滋的便接了。一路上异想天开的，满心算计着立了大功，皇帝如何封赏。真是鼠目寸光，鼠目寸光。一路上对自家公子更是诸多防备，生怕公子抢了他的功劳。直到真的进了淮阳道，他才发觉，这差事不仅是算美，而且一个不好，恐怕还会丢了小命。 夏琰又想起了自家公子。 于是派人四处打探公子的行踪。 务必要寻回卫副将，好同他了起背这个黑锅。 所以此时卫宸躲的并不仅是淮阳道的判军，还有夏琰派来的人。 总共就这么几十号人，再兵分两路。李二觉得自家公子实在太过托大了！ 所以他难免有些焦急，可是他急，卫宸却丝毫不急，他很是悠闲的品了口茶，明明他们身处的地方十分荒凉，家徒四壁不说，院子主人似乎走的匆忙，院中破破烂烂的，卫宸十分坦然的坐在院中唯一的木墩子上，明明十分萧索破败之地，可因为多了这么一位看起来尊贵的公子哥，竟然愣生生把这小院的寂寥冲散了几分。倒颇有几分不羁自在的意境呢……赶路中，只一杯粗茶，卫宸也能喝出琼浆玉露的姿态来。 只见卫宸缓缓放下杯子，并不回李二的话。只转头吩咐柴飞平，让他带一路人马继续按着既定的路程前进。 而他自己，则带着李二等十几个人，要转道去趟暖玉信中所言的小镇。 李二险些栽倒。 十几个人……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慷慨就义，大踏步的直奔那黄泉路。 那镇子，如果消息不错，应该正是离判军大本营不远。那苏凡毅如今便在那镇子的隔壁。 如果苏凡毅想找自家公子喝杯茶，快马加鞭，一根柱的时辰足够。 他们这不是往虎口里送吗？ 明明之前的计划是先前往淮阳镇。收复淮阳道王府，以此告诫淮阳道诸人，他卫宸……哦，这里用卫宸不合适。自家公子说了，这时候要用齐凌的名号。 以此宣告世人，齐凌回来了。 如今自家公子却要为了夫人一封家书，便身赴险境。“公子的性命和夫人的家事。到底哪个重要？”李二阴沉着一张脸嘀咕。 卫宸起身，最近他们都是昼伏夜出，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他一边回屋更衣，顺便好心回应李二。“自然是夫人重要些。” 唉。 李二叹息。 英雄气短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自家公子也不例外啊。夫人虽然漂亮，夫人也十分聪明，可是…… 柴飞平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卫宸进了屋，他才摇摇头，好心给李二解惑。“你难道看不出，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主子压根不在意。主子在意的，唯有夫人。” 初时柴飞平也不理解，他当初之所以制造卫宸，便是喜欢卫宸做事的狠劲。 觉得跟着卫宸一定能干成大事，他数代以打猎为生，老实本份，可到了最后，却落了个家破人亡，那一刻柴飞平便发誓，定然有一日，衣锦还乡归。 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看一看，他柴飞平也是个有本事的。 后来跟着卫宸进京，柴飞平很快便成了卫宸心腹，做事如鱼得水。可渐渐的，柴飞平发现，卫宸看似有很大的野心，行事让人难以猜透。可是只有事关楚家小姐，自家公子才会殚精竭虑。与楚家小姐无关的，公子向来得过且过。 柴飞平也曾迷茫。 想着是不是另投明主。 毕竟他想要飞黄腾达，自家主子一定要富贵荣华。 可是后来，他亲眼看到京城发生了那么多事。突然感觉富贵这种东西，便是有了，怕是也难以长久。反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跟着卫宸。 只要他不背判，卫宸绝不会亏待他。 衣锦还乡固然面子好看，可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他活的好与不好，还是要自己评判。柴飞平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 被倚重，被看重，被人相信。 只要是卫宸交待下来的事，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行事，便是出了纰漏，也有人给他收拾残局。 而他只需做到忠心二字。 忠于主子，忠于夫人。 或者某种意义上来说，忠于夫人更甚忠于主子。 这些李二不知道，柴飞平也没打算告诉李二。不过同一个乡子里出来的兄弟，柴飞平可不想看着李二被主子所恶，而且原因不明。李二一头雾水，他想了很久。直到柴飞平依命带着大半人马离开。 直到自家主子翻身上马。 李二才隐约明白。 柴飞平的意思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夫人为重。 哪怕主子和夫人二选一，他选夫人，也绝不会错。 皇命和夫人的家书比起来，自然是夫人更重要。 虽然这个认知让李二大呼不能理解。不过显然，道理便是这样的道理。路上，卫宸凑向卫宸，和卫宸关于‘夫人最重要’的中心思想交流了一番，自家公子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写着‘孺子可教’。李二终于悟了…… 原来以前他都是不可雕的朽木。 暖玉家书中所写的镇子叫参通镇。 听名字便可知道，这镇子在淮阳道算是个交通要道，是出入淮阳道必经之处。 参通镇的镇守据说第一个归顺了苏凡毅，号称苏氏潜邸之臣。 所以参通镇从外面看起来，倒是一派祥和。 卫宸将马匹藏到镇外一个林子中。只带着李二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参通镇。 卫宸一身青衣，打扮的十分低调。可他模样好，所以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青衣，也能让他穿出几分倜傥味道来。而李二因为担惊受怕，倒越发的一幅奴才相了。 李二长相本来稍显粗犷。 配上如今这幅神情，倒越发显得主子清贵，奴才奴相十足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请君入瓮 第七百一十九章请君入瓮 “爷，咱们就这么进来啊？”李二抖着声音问道。 这全镇可都是敌人啊。 自家公子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李二以为好歹得避一避，哪怕夜里进来也是好的，好歹有夜色掩护一二啊。 “你难道想夜里入城不成。”卫宸左右扫视着，似乎对街道两边卖的小东西十分有兴趣，不时停下看一看，然后示意李二付钱。他买的多是些淮阳道的小玩意，逗孩子必备法宝。李二苦着脸交钱，很快怀里便抱满了。 看自家公子那意思，竟然还未尽兴。 卫宸百忙之中反问。 李二点头。 卫宸摇头。觉得自己眼光不济，怎么挑了李二这么个憨货。“你会飞檐走壁？”李二摇头。“还是会茅山穿墙术？”卫宸再问，李二继续摇头。 “既然都不会，夜里你打算如何进城？难不成叩叩城门，告诉人家，我们来了。” 李二挠挠头。 然后…… 卫宸露出不忍直视的目光。李二怀里抱的东西果然都顺利的投奔大地母亲的怀抱，李二慌乱的矮身去捡。 卫宸摇头，转身向前走去，他绝不认识这个憨货。 参通镇毕竟只是个镇子，平素往来的人不少，可最近是战时。参通镇虽然一切如故，可往来人数却是骤降，这可急坏了参通镇的镇守。 这位镇守年近四旬，是个嗜吃如命的，所以被人戏称‘吃遍三方……’。意指往来的客商，他都要盘剥一层皮下来。 最近来淮阳道的人少了，谁也不想有命赚银子没命花银子。所以这位吃遍三方的镇守很忧郁。 一忧郁，他就喜欢多吃。这叫化忧郁为食量。 所以他的体重蹭蹭上窜，不过几个月，竟然胖了足足三圈，远望，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球。 做为苏家的潜邸之臣，虽然是他自封的。以后是要跟着主子走遍天下的，若是以后主子真的成了推翻齐氏天下的新君，他可是要官拜三品以上大员的，所以脸面形象很重要。 可能杜绝这位胖镇守无止境吃的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有人，有银子。 有个有银子的银出现在三通镇，让胖镇守能从其身上剥一层皮。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可以化食量为动力…… 终于，这几个月，除了偶尔的小鱼小虾外，有人来报，说是参通镇来了位面生的俊后生。 模样生的俊，看年纪也就二十上下。只带着一个小厮，那小厮虽然生的五大三粗，可确是个手脚不协调的。连抱个东西都能无故摔个大马趴…… 这里可见谣言有多误人。 那位公子进了城后，一路买买买。 似乎是个人傻钱多的。 胖镇守一听来了精神。 立时吆喝着出府。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俊后生。如果能多剥些银子来，他也能少吃两碗饭…… 卫宸逛累了，选了一家看上去最豪华的酒楼吃午饭，继续贯彻他人傻钱多的形象，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可是却只动了几下筷子。 倒是一旁的李二吃的挺香，他觉得银子花的亏，不多吃点实在不划算。 所以那胖镇守进来时，便看到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俊后生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美味珍馐，一脸嫌弃的样子。 而他的小厮在大快朵颐…… 胖镇守眼睛几乎看直了。他看的不是卫宸，卫宸虽然确实挺俊的，可他只爱美食，连美人都不爱，更何况男子。 然后，他瞪李二。 暴残天物，暴殄天物啊。那牛肉得细嚼慢咽，那鱼得沾了酱汁才美味，那道炸鸡……胖镇守吞了吞口水，刚想开口斥责一番。不想卫宸抬眼正好看到他，然后卫宸挑唇一笑。胖镇守虽然不喜美色，可也晃了晃神，然后卫宸开口相邀，直言自己是家族幺子，自小被爹娘保护的太好，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然后爹娘还做主给他说了门亲事。对方据说是个无盐女，而且性如罗刹，他反驳无用，索性带了小厮逃家。然后一路逃进了三通镇。 至于为什么逃往淮阳道。 按卫宸说来，就是他是个出了门便不辩东西的。 走来走去，便走到了这里。 至于这里是不是打仗，他压根不在意。反正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会被抓壮丁。 再加上他带了个‘很能打’的小厮。 这时那位被卫宸称赞很能打的小厮，正在啃猪蹄，啃的满嘴是油。 卫宸看一眼，便被腻到了。这一眼，被胖镇守自动自发的解读为……俊后生很崇拜这个小厮，不惜屈尊降贵和小厮同桌而食。 自古尊卑有别。 可见这俊后生确是被家里爹娘管傻了。 属于真正的那种人傻钱多的。卫宸见胖镇守看着桌上的鱼鱼肉肉，很是主动的邀胖镇守同席，言说只是随便点了几道，如果胖镇守不嫌弃他年少无知，愿意结交，便一起享用。胖镇守见卫宸十分有诚意，胖镇守很愉快的加入了暴饮暴食的行列。 和李二抢着猪蹄。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 暖玉被吕栋亲自接回楚家。 见到暖玉平安回来，楚家二老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暖玉留在皇宫中必有其用意，可是那天祖孙两个一起出门，只回来楚老夫人一个，还是让楚老将军的心提了两天。楚文靖问了暖玉楚文谨如何。 暖玉回说已有见好。 楚文靖叹了口气，邀上吕栋去前院饮酒了。 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 一个劲的追问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暖玉想了想，把齐天朔的事粗粗说了。 她虽然故意避重就轻，可是楚家二老是什么人。一听便明白，这齐天朔是打算欺负暖玉，不想暖玉早有防备，他才没能得手。 不想齐君竟然不动声色便把这事给捂住了。 明明齐天朔包藏祸心，如今倒成了暖玉心机深沉，构陷齐天朔。 这世间的道理，都被他们齐家占了。可让旁人怎么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楚老将军气白了一张脸，暖玉吓了一跳，赶忙规劝。“祖父莫气，这事孙女一早便知道会如此，不过齐天朔险些害了二哥性命，即便被齐君猜忌，我也不后悔这般行事。” 第七百二十章 忍无可忍 第七百二十章忍无可忍 暖玉话音落下，楚老夫人一声轻叹。“你说想留在宫中陪你姑姑几~日，祖母便想到了，你定然心里有了算计……事已至此，祖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这丫头，看上去秀气文静，倒是个记仇的。你自己被欺负了你不记，却一心替宸小子报仇。哎，你们小夫妻啊，你一心为他好，他一心为你打算。倒真是情深意重。”上次因为暖玉被齐天朔轻薄，卫宸亲自动手教训了齐天朔，虽然自己也伤了，而且听文靖后来说，那伤还挺凶险。卫宸为了自家孙女连皇子都敢打，这世上也没什么他不敢为的事了。 楚老夫人一直以为自家孙女是个大家闺秀，这次却让齐天朔在侍卫面前丢了大脸。 虽然不是暖玉出手算计，却是暖玉放纵而来。 罢了。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她们老人家不懂。“老婆子，你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事已至此’……那六皇子本打算去欺负暖玉，是咱家孙女聪明，躲过了他的毒手。你试想一下，若是暖玉愚钝些……咱家宝贝孙女现在得落到什么境地……那真是求生不得，只能求死了。卫宸若是知道咱们一家子都没能把暖玉保护好，那小子兴许连咱们楚家都会一起报复。这算罢了，那是宸小子情深意重。可是暖玉呢……咱们的暖玉若是出了事，咱们两个老的还怎么活？反正现在我不能没有这个孙女，暖玉若有个好歹，我老头子便提刀砍了那齐天朔，再自己抹了脖子，老头子也不算亏。” 楚老将军气呼呼的说道。 齐家太欺负人了。 他们楚家做了什么？ 一没判国，二没贪墨。楚家世代征战杀场，以马革裹尸为荣，可是换来了什么？ 齐君猜忌便罢了，如今更是因那子虚乌有之说而怀疑楚家，甚至派了侍卫围了楚家。 他楚正吉活了几十年，从不争名逐利。只一心上阵杀敌。 可最终换来了什么？ 他的女儿在宫中受苦，他的孙女被无赖皇子垂涎，险些酿出大事。 他的儿子赋闲在家，一身领兵打仗的本事，却被圣上弃之不用…… 还有卫宸，他的孙女婿，却要给一个酒囊饭袋当副将…… 齐君对他们楚家不仁，便休怪楚家对齐君不义了。犯上作乱？“暖玉，你能想法子让祖父见一见凌亲王吗？” 对于权谋之事，楚老将军向来不上心。 他也知道卫宸和齐凌似乎暗中有什么约定。不过楚文靖始终有颗忠君爱国的心，只是前阵子被齐天治伤了一把…… 把很多楚老将军的亲信都收买了。 如今楚家落难，那些人竟然一个个都袖手旁观。 楚老将军还得感谢他们没趁机踩上一脚。 这次齐天朔事件，让楚老将军正式下了决心…… 齐家不仁，君将不君，国将不国。继续下去，天下百姓只能被其所累。如今整个齐国都十分动荡，淮阳道叛乱，甘宁道，济北道，陆安道……去岁有旱有涝，可是齐君只派了一个夏琰去淮阳道平乱，对于诸道之乱，皆轻描淡写。 京城的繁荣，更像是衰败前的最后挣扎。 齐氏，气数将尽。 暖玉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央求吕护卫的。”楚老将军虽然不知道暖玉怎么说服那吕栋对楚家网开一面，可显然吕栋对暖玉另眼相看。 他亲自送暖玉祖孙入宫，又不辞劳苦亲自接暖玉回楚家。直到把暖玉交到他们手中，他才露出一幅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那吕栋之所以被派来守着楚家，正是因不其是夏氏一党之人。 楚老将军看向暖玉，越看越觉得自家孙女是个有大本事的。别看模样秀气，似乎风一吹倒会倒。可做出的事，可桩桩件件都足够让人引为谈资。 京城有多少闺秀，有多少身份地位能和暖玉相媲美的，可哪个能像暖玉这般。身份扶摇直上，嫁得如意郎君，还能在宫中那虎狼之地应对自如，最后全身而退。 便是那夏皇后所出的七公主，也不过空有一个公主名头。 余下的名声皆是恃*宠*而骄，骄纵跋扈。而楚家的小姐，却是相貌佳，擅玉雕，告御状，护亲人……总之，皆是褒奖之言。 如今更是不声不响的让夏氏一党之人都俯首帖耳。 楚老将军不由得心中一叹。 孩子长大了，如今非但不需他们老的相护，反而能展开双臂，护楚家，护他们二老周全了。 楚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 说起来，楚家几人中，楚老夫人是心思最玲珑的一个了。 她知道儿子和卫宸私下里商量过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多问，也知道自家男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如果硬拉着他商量，他必定大怒，兴许还会觉得自己愧对齐家。如今这般任由齐家把事情做绝，由他自己想通透，才是最合适的。见楚老将军开了口，暖玉随后点了头，楚老夫人并没有表露什么。 对于皇家，她早已失望至及。 她前后两次入宫，都是文谨命悬一线。 一次是皇后暗算，齐君纵容。 这次是齐君对文谨下了狠手，皇后在一旁看着热闹。 帝后二人之行，已是失德失心。 楚家不管接下来做什么决定，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过后暖玉找到了吕栋，吕栋果然点了头。按了他的话说，皇命是许进不许出。他只要对凌亲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便是了。 齐凌当夜便至。 楚家父子和齐凌在书房中议事直到子时…… 翌日，虽然楚老将军和小将军都没有开口和暖玉说什么，可是楚家突然有了种肃杀的气氛。 —————— 淮阳道，参通镇。 胖镇守姓朱，名润。朱润，这名字绝对堪称史上最贴切的名字了。 朱镇守一个人能顶别人三个，那天和卫宸在酒楼里大吃了一顿，得知这位肥羊虽然出门时顺了不少银子，可一路上被他吃喝玩乐，糟蹋的所剩无己了。 朱润那个扼腕啊，怨老天不长眼，让这肥羊早些时候逛到三通镇便好了。 不过肥羊下一句话，立时让胖镇守眉开眼笑。 他说他已经写了家书。 第七百二十一章 胖子和肥羊 第七百二十一章胖子和肥羊 他是家中幺子，亦是嫡子，将来家业全由他来承继。家里盼着他回去继承家业，娶妻生子呢，所以一定会派人来接他。他在信中说要家人多送银子来，他不玩痛快，是不会回去成亲的。为了家族子嗣大业，家里一定会派人送银子来的。 卫肥羊打算继续东行，往淮阳道镇去看看。 据说淮阳王府修的十分华丽，他想去参详一番，然后回家盖个仿淮阳王府的宅子。 朱润听的几乎喜极而泣啊。 这只肥羊真善解人意。都不必他出招，肥羊便乖乖的替他要了银子。 于是朱润盛情的邀卫肥羊去府上小住，顺便要和卫肥羊探讨一下淮阳道民风民情。 卫肥羊自然点头，喜滋滋的便住进了镇守府。 进了镇守府，朱润彻底放下心来，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谅这只肥羊插翅也难逃。 朱润给卫宸主仆安排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院子虽然不大，可是布置的十分干净整洁。小厮送了热水，卫宸沐浴过后，正要休息，李二愁眉苦脸的进来。“爷，咱们这是不是‘投怀送抱’啊。这里前后左右都是朱润的人，咱们插翅也难飞啊。”李二简直蒙头转向，主子要进参通镇他明白，是来打探景家情况的。可是怎么能偶遇那个朱润呢，而且三言两语的便和朱润成了至交，还住进了那个朱润的宅子。 如今显然是进来容易，若是出来……那就难了。 那朱润一看就没安好心。 提到银子眼睛眯成一道缝。李二是真的不解自家公子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我们不是打算见一见苏凡毅吗？” 李二心道别用‘我们’二字，他可没打算见那个姓苏的。那姓苏的只用短短几个月，便将淮阳道收入手中。而且听说模样十分吓人，晚上见到哪同见到厉鬼。这便算了，据说他还喝人血，噬人肉……反正是个怪物，如不是十分火急，性命攸关，李二可不打算见那个姓苏的。 “……是主子要见，属下可不想见。” “我是主子，我要见，你自然只能跟着我一起见。这个朱镇守不错，挺好客的。我们不妨住上几天……” 卫宸望着四下，挺满意，朱润对于得失看的十分清楚。更明白欲要取得，先要舍得的道理。把他们主仆打点的十分周到。这一路舟车劳顿，和夏琰分开后，又急着赶路，卫宸觉得是时候好好修整几天了。 李二要哭了。 那个朱润好客的前提是，他们要捧着大把银子送给他。若是几天后，没人来送银子，那朱润一定翻脸无情。 不必旁人出手，便是他一个人，便能把他们主仆活活压死了。 “主子，我们不是来打听景家的事吗？我们明天便出去打听上，然后便出城……属下觉得这样安排最妥当，如今只有属下一人保护主子，属下怕……保护不周啊。”想着和柴飞平分开时，柴飞平叮嘱他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主子，有刀他挡，有剑他拦，便是死，也要他死在前面。 可是主子索性直接住进了敌营。 若是敌人出手，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啊。 李二终于明白青森为何幽幽说……主子是个好主子，那是不折腾人的时候，他折腾起来，简直不是人。 李二觉得这教训简直血淋淋。“爷用你来护？”卫宸十分不屑的打量李二，李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自家主子别看长了张小白脸，却是会功夫的，而且功夫还很厉害。 李二虽然只见过一次公子的身手，可也知道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确是不及卫宸的。“若是遇险，爷能自保，可是属下不能啊。属下还想跟在爷身边效力一辈子呢，所以爷，您就和属下交个底吧。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走？那个朱镇守太油腻了，属下看了倒胃口啊。”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李二。李二掷地有声的发誓。“属下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才想早点离开的。属下就是看那个胖子不顺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卫宸好心的没有揭穿李二，而是想了想回道。“景家自然要打探，不如这事便交给你吧。你明天出去打听消息。至于爷……我和朱润聊聊天，让他诓了苏凡毅过来……没上杀场前，我还不想和苏凡毅为敌。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 李二被硬生生的塞了个差事。 回自己屋子前对卫宸简直是‘恨之入骨’。 把自己送进虎口还不够，还要招个大老虎过来撩拨…… 他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主子，他想反悔，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腹诽归腹诽，第二天李二还是乖乖出府打探景家的消息。朱润睡到日上三竿，起来饱餐了一顿后，想起了自己府上还有贵客呢。派人去请，贵客来的很快，朱润十分喜欢和卫宸说话。这小公子别看自幼被爹娘严格管教，可是说话倒有那么几分血气。 朱润自认除了好银子这个缺点。 他也是个有血气的汉子。 “……小老弟啊，哥哥十分喜欢和你说话，你一开口，明明没什么道理的话，可听在我耳朵里，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既然是凭自己本事借来的银子，为什么还要还？还有你昨天说的那句‘银子是死的，谁有本事，死物就该归谁’。这话我回去想了半宿，觉得太有道理了。银子这种东西，确是谁有本事便归谁所有。小老弟啊，你虽然没出过门，可道理倒是懂的不少。” 卫宸徐徐品着茶。 暗道狗屁的道理，几句随意扯来的歪理，倒让这胖子奉为金玉良言。 卫宸表示自己虽然第一次远行，可也是有见识的。他从小到大换了十数个先生，每个先生老家都不同，所以他虽然没出府，可对于诸道的风*情是知道些的。 卫宸顺便还说了句，自己凭本事娶回来的女人，便该是自己的。是疼是打是骂是杀，都由着自己心情。 谁若干涉，便是犯了王法。 这话简直说到了朱胖子的心坎里。 第七百二十二章 景家过往 第七百二十二章景家过往 他掌管参通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却被苏公子几次提点，说他做事鲁莽，若再不知收敛，便要罚一罚他了。 朱胖子很委屈，他搜刮来的那些银子，大部份都入了苏氏的账目…… 他可是一门心思替公子打算的。 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了。 肥羊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他凭本事弄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被罚。朱润简直把卫宸引为知己，好酒好菜招呼着……要知道朱润喜欢银子，为人又十分小气，在参通镇，能吃上朱润一顿饭，那可真是值得吹嘘的一件奇事。 朱胖子总喜欢占便宜。 人家的饭从来比自家的香，能让朱胖子请客…… “老弟，吃，多吃。咱们兄弟不分彼此。”喝到最后，朱胖子醉了，他一手握猪蹄，一手抓鸡架，一条大象腿踩在凳子上，凳子被他踩的吱嘎作响。朱胖子丝毫不在意，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式。 卫宸笑着点头，只浅尝辄止。 看着朱胖子下菜……按了李二的话说，实在有些腻。 朱胖子喝高了，丝毫不在意卫宸的不迎合，反倒觉得卫宸这样挺好。 即不奉承又不溜须拍马的。真真大家风范啊。 喝的十分尽兴，最终朱胖子白着胸膛保证，要替卫宸引荐一个浊世佳公子…… 卫宸笑着应下。 李二直到傍晚才回来，他今天一天十分苦闷。景家的消息倒是挺容易便问到了。可是却是五年前的…… 据说五年前，确实有户姓景的人家，在参通镇开了间小客栈，生意不大，只有五六间客房，好在参通镇往来商贾颇多，生意倒也足够糊口。 掌柜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模样十分周正。 也挺会说话办事，因为生意小，并不被朱润看在眼里，日子过的倒也平静。 至于景夫人，据看到的人说，容貌确是上佳的。 不过再美的女子，终日操劳，也不能和养尊处优的贵夫人相比。便是偶尔有寻衅的，也是外来之人，景掌柜的招呼一声，邻里四下闻声而来……总之，景夫人的容貌并未给景氏一家带来什么灾难。 景家夫妇有个独子，确是名叫景衡。 生的俊俏，性子也十分腼腆，书读的很好。偶尔会帮景掌柜收个房钱……总之，那是颇合气的一家三口。 五年前，景掌柜的突然关了小客栈。 只说老家双亲年迈，要回乡侍奉亲人，便带着妻儿离开了参通镇。 “爷，那景家男人性子挺好，据说十分擅交际。景夫人甚少抛头露面，不过见过的都说景夫人只能算是风韵犹存，比景夫人年轻貌美的女子有很多。为了景夫人灭了景氏一家，有些牵强。还有那个景公子，被教的很好，待人十分有礼。这一家三口都是好性子，轻意不会得罪人……” 卫宸静静听完，然后眉头微蹙。 “……你这一天，只探到这些无用的消息……早知如此，我不如带了青森在身边。” 李二眨眨眼睛。 他这是被嫌弃了。 “公子这话便不对了。这些消息，也很难打听到的……都过了五年了，那些铺子掌柜都换了一轮……”“所以……我该赞你有本事。探明了景家三人的性子……敢问李二爷，景家的老家在哪里？景掌柜的说回乡侍奉长辈，他的长辈如今怎样了？是活是死……再不济，你也该问一问，这五年间有没有再看到景家三口……” 李二张了张嘴。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无话辩驳。 公子嫌弃他，嫌弃的挺对的。 他杂七杂八打听出一车来，却没有一样对如今的情势有用。“爷，属下明天再去打探……” 卫宸摇摇头。 “不必了，五年前景家既然离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定然不会向人透露行踪的。景家是京城人氏，所谓的回乡侍奉长辈自然也是敷衍之词……” “那可怎么办？夫人特意交待的事。若是办不成，夫人岂不失望。” 卫宸抬目望向窗外。今年无星无月，夜空中一片死寂的黑。 他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好半晌，卫宸才堪堪平复下心境。“再等……暖玉的下一封家书很快便会到了。里面一定有关于‘景衡’的消息。” 以暖玉的性子，她既然信中写了怀疑景衡。那景衡必定有问题。 家书发出至今，已半月余。卫宸有些不敢想，这半个月暖玉都经历了什么…… 好在有楚家二老和楚文靖相护，外面还有个凌亲王，再加上暖玉郡主的身份，保暖玉周全应该不难，只是暖玉怕是只能留在楚家，小卫府毕竟不及楚家安全。 至于凌亲王府，齐凌的势力毕竟不在京城，空有一个亲王名头，其实有些外强中干。 再观如今的淮阳道，其实有些出乎卫宸和齐凌的意料。齐凌在淮阳道十几年，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个苏凡毅的出现，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如今淮阳道看似有三股势力角逐。 苏凡毅为首的淮阳道叛军。 夏琰为首的朝廷人马。 还有便是他…… 只是不管在苏凡毅眼中，还是在夏琰眼中，他卫宸及几十护卫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大军一到，霎时便能把他们踩成肉糜。 卫宸试着想那一幕。两方对峙，均有万人，而他带着几十个护卫昂首阔步而来，夹在几万人之间…… 那感觉，怕是能想到的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卫宸天赋异禀，他非但不惧，还觉得血脉喷张。生为男人，便该如此这般立乱世而不惧，临危而不乱。 若遇事恐惧，只知道寻求强援，那还算什么男人。干脆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龟缩着了却残生算了…… 如今卫宸最大的喜好有两个，一个自然是暖玉，暖玉在他心中占了最重要的位置，这点永远不会改变，另一个便是在这诧异多变的乱世中，以一己之力游*走于这诡变的世间，不求名利，只希望不负所学。用自己的法子去还世间一片清净之地，哪怕只是弹丸之地也是好的。 人生在世，弹指而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七百二十三章 无心插柳 第七百二十三章无心插柳 他身处危机四伏的淮阳道，担心的不是自己，卫宸自信可以应付一切。可是京城……他担心暖玉。 没有他在身边，她睡觉会不会踢被子？会不会半夜受凉？ 会不会生病？若是病了，会不会好好喝药…… 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卫宸唉声叹气一百遍了。 第二天一早，卫宸才起身，朱胖子便耀武扬威的过来了。人家宿醉都会头疼没精神，朱胖子和别人相反，他喝醉后大睡一觉，然后就会精神百倍。他这陋习以前着实害苦了不少人。毕竟是一镇之守，请朱胖子吃饭喝酒的不在少数，大家同样喝个酩酊大醉，第二天没精打采的，可人家朱胖子照样吆五喝六，照样去铺子里收银税。那之后，渐渐的请客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朱胖子不地道，白吃白喝不干活。 朱胖子咋咋呼呼的进来，也不管卫宸衣衫不整，他不在意。他眼中只有银子和美食，至于美色，甭管男女，都入不得他的眼。 甘种意义上来说，朱胖子委实也算是个奇葩。 “……小兄弟，小兄弟，我昨天快马加鞭，把你的消息送给苏公子了……你知道苏公子是谁吧？他可是咱们淮阳道的头一号人物。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当然小兄弟你也不差，不过你和苏公子不同。苏公子家的长辈从小便按着祖训训导苏公子，把好好一个小公子管得老成持重，如今苏公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比以前的淮阳王还要有气势……小兄弟你一看就是个天真烂漫的，想必家里对小兄弟十分溺爱纵容。小兄弟，你和苏公子看上去一个严肃，一个开朗，想必能结成至交好友。苏公子一听我认识了小兄弟这样的人物，也十分感兴趣。打算过来见识见识小兄弟你……你今天不要出门了，便和为兄一起等着苏公子到访。”朱胖子说完，根本不管卫宸的意见，转身便迈着四方步回去吃他的点心了。 卫宸脸上神情很平静。 自顾自整理着衣领，一旁的李二怔怔的回过神来。 “……苏公子？苏凡毅吗？那个淮阳道的判军头目？”这叫什么事啊？ 那等人物，不应该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吗？ 怎么自家公子才来参通镇，和那个朱胖子吃了一顿饭，那朱胖子便把公子引荐给苏凡毅啊。 那个姓苏的既然是头目，是不是也该有点追究啊。朱胖子说的话，他竟然也相信，而且还屈尊降贵的亲自来参通镇，只为了见一个朱胖子口中的‘肥羊’，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玄幻了。 卫宸轻轻点了个头。 李二心里的感觉简直就是七上八下。 夏琰那厮都在做什么？带了一万人马来淮阳道，竟然没能生出些事端来，把那个姓苏的引过去。 反而让那个姓苏的这般闲，竟然说来便来。 “公子。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做些准备啊。公子不便出府，属下出入可没有在意，属下是不是出城召集兄弟……若是那姓苏的翻脸，咱们好歹也要有个应对章程啊。公子总不能束手就擒。” 卫宸觉得李二真聒噪。 这时候他十分怀念青林。 只是，他的所求和青林希望他追求的东西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果青林在，必不会这般多话。“不必了，你今天出门继续打探景家的消息。探不出，三天不许吃饭。”李二张着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公子竟然要独斗苏凡毅！ 那可是苏凡毅啊。据说生了三头六臂……手握红缨枪，脚踩风火轮……虽然李二觉得这形象更像哪吒。不过镇上的人都这么说，李二相信不是空xue来风。“公子，属下还是留下来吧，消息迟一日再探。属下虽然身手不济，好歹能替公子挡一挡刀箭。” 卫宸挥挥手，十分嫌弃的赶了李二出门。 待聒噪的李二出了门，卫宸这才不急不忙的起身。他去找朱胖子喝喝茶。 那朱润虽然无甚优点，可待人倒真算是诚意十足。 卫宸也有些意外朱润的快手快脚。 他来参通镇，确实并非只因查探景氏的消息。 这个朱润，是他一早便‘看中’的。齐凌告诉他的消息中，朱润这个人是个挺奇怪的存在。朱润这个参通镇镇守，是齐凌所封。当年朱润还不是个胖子，齐凌有次出行，路遇暴雨，看到一个男人撑着把破伞，伞是撑给一旁收拾东西的小商贩的，而他自己则淋在雨中，齐凌派人去问，手下回来答复。 朱润回应说，那商贩的东西能卖银子，淋坏了实在可怜。 他自己不值几个银子，淋一淋无妨。而且朱润根本不认识那个商贩。 齐凌当时觉得朱润倒是个至诚至信之人。正逢他初到淮阳道，在任命诸镇镇守时，便提拔了朱润。 朱润这个镇守当的倒也不错，年年上供的税银都是诸镇之首。 齐凌后来也陆续收到一些消息，说朱润克扣往来商贾的税银，以至参通镇往来客商怨声载道。 只是朱润收上来的银子，一半上交，一半花在参通镇的建造上，又修城墙，又建粮仓的。说他是贪官，可他贪的银子没进自己腰包，竟然都散了出去。 对于朱润，齐凌也是难以用善恶评说。 不过有一点，齐凌有些耿耿于怀，这人第一个投靠了苏凡毅。 齐凌自认对朱润有知遇之恩，可最终，朱润毫无犹豫的判变了。 和朱润结交并不难，投其所好便可。事实证明，这比想像中的还要容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卫宸也算看清了朱润几分。 这人，属于善恶模糊的那种。 他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至于行善还是做恶，皆由朱润心情而定。 两人这么快成了莫逆，其实卫宸骨子里，对于善恶的认知和朱润相当。 人活一世，为善为恶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卫宸追求的是那种极致……极致的享受，这好比把暖玉禁锢在身边。 极致的恐惧或者说是凶险万分。 第七百二十四章 他家美人谁能比 第七百二十四章他家美人谁能比 卫宸其实挺喜欢游*走在这种随时会危及生命，可一切又尽由掌握的感觉中。“小兄弟，你来了，快来尝尝这点心，味道好极了。” 卫宸拿起一块，并不送进口中，只是含笑看着。“……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也极喜欢吃点心。家中厨娘便变着花样的做给她吃……”“你的心上人？”朱胖子挑眉问道。 卫宸点点头。 “你原来有心上人了？难怪不喜欢家里给你定的亲事。你昨天不是说过吗……这女人啊，得凭自己的本事娶进门。以小兄弟的相貌人品，想必一定能娶到手。” 卫宸笑着摇摇头。 “她出身好。” “小兄弟出身也不错啊……” “她是官家千金，而且是独女。家中长辈疼的紧，怎么会让她嫁给我这种纨绔公子哥……朱兄，我其实想做一番大事业，待我做成，她家人便不会嫌弃我了……” “小兄弟有抱负。好的很，等见到苏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巴结巴结他。让他带你一起做大事……等你做成了大事，别说官家千金了。就是郡主也娶得……” 卫宸含笑饮茶。 他家暖玉便是郡主之尊，他卫宸早就如愿娶进门了。这世上，还有哪个姑娘能比得过他的暖玉。 卫宸和朱胖子的互动，其实大多是朱胖子在说，卫宸在听。 卫宸话说的不多，可越是这样，朱胖子越觉得卫宸是个人物。 他已经把卫宸渐渐和肥羊区分开了。如果只是卫宸当一只能扒皮的肥羊，他不必把卫宸引荐给苏凡毅。若问朱润为何独独对卫宸另眼相看，其实朱胖子自己也不知道。卫宸身上似乎有种气质，一种注定高高在上，凌驾世人之上的气质。朱胖子自认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过往的这些年，只要他看中的人，不管是肥羊还是豺狼，最后的结果都和朱胖子猜测的相差不远。朱胖子其实也有些疑惑，明明昨天从这公子哥身上只看到奢靡之气，怎么喝了一顿酒，这人身上竟然便沾上了贵气。 “说起来，我这些年没少替苏公子特色人才。所以我开口，苏公子十分给面子。小兄弟，你可别给哥哥我丢脸啊。” 卫宸自然点头，轻描淡写的表示自己若如愿娶了心上人，一定不会亏待朱润，朱胖子十分高兴，招呼着丫头再端盘点心上来。 看朱润吃点心，可比看他啃猪蹄子顺眼多了。 卫宸心道。点心这种东西，总让他想到暖玉。 也不知道京城最近天气如何？他家小姑娘其实十分娇贵，冷不得热不得的。没他在身边，天冷不知道会不会加件外裳……出来不足两月，他想家了，尤其想他的暖玉。“小兄弟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美人？” 卫宸笑笑，毫不忸怩的点头。 “说说你的美人什么模样？怎么能把小兄弟迷成这样。哥哥看来，你这模样，可把大把姑娘比了下去……” 这话换成旁人说，难免带着几分嘲讽。可是朱胖子来说，却听不出丝毫讽意，卫宸也没计较朱润的口无遮拦。“她啊，很漂亮。比任何姑娘都漂亮。脾气好，对身边的丫头都十分纵容，从不会与人置气……她还雕得一手好玉，任何人见了，都会眼前一亮。” “美人，好脾气的美人，还是个会雕玉的好脾气美人。小兄弟，这世上真有那样的女人？哪天你若娶到她，哥哥一定要见识见识。”朱胖子得势前娶过一房妻子，是个悍妇。后来他得势，有了银子，那女人每天疑神疑鬼，生怕朱润有了银子便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这么疑神疑鬼了几年，把自己作践出一身病，最后不甘不愿的撒手人寰，直到死都没有闭眼。朱润因此越发的觉得女人无趣，不如银子实在。 那之后将所有上门给他说亲的媒婆子都拒之门外。 久而久之，便再无人触这霉头。 朱胖子可觉得这世上有好女人。 听卫宸把心上人夸成了一朵花，以为他只是因为逑而不得。卫宸轻笑着点头。 脸上的神情哟……朱胖子看了竟然觉得脸有些烧的慌。 二人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相处起来倒挺融洽，其间一个说一个听，倒也相得益彰。 苏凡毅果然守时，在朱润刚要吆喝摆午膳之时，小厮进来通报，说是苏公子到了。一听苏凡毅到了，朱胖子以其身姿所不能达到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然后招呼着卫宸往外行。一边走一边不忘叮嘱卫宸。“苏公子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你不管有什么所求，只管开口。你不是要做一桩大事，然后好娶那个官家小姐进门吗？那你就求一求苏公子，让他分你些大事去做……在咱们淮阳道，便是没有学问也没什么，你只要报出我朱润的名号，便没谁敢欺负你。小兄弟，切记。” 朱胖子孜孜不倦的嘱咐着，其实他和卫宸也没多深的交情。 可他就是看这人顺眼。 他觉得卫宸哪都好。 模样好，出身好，性子好，最初看上去似乎有些傻。接触后才发现，他是属于那种大智若愚的。 朱胖子想到最近自己越发的不被苏凡毅倚重，便想着一举给苏凡毅找个左膀右臂，反正现在淮阳道杂事多，忙的很，苏凡毅很缺人手。这也就是他朱润有这面子，一张帖子便请来了苏凡毅。 换成别人，十张帖子怕是也难以请动这尊大佛。 朱胖子自觉十分有面子。 可是当卫宸和苏凡毅见面后，朱胖子这么一大坨，便成了多余的摆设。因为苏凡毅定定看向卫宸，然后卫宸淡淡回视。二人之间的目光对峙竟然颇有几分山崩地裂之势……反正朱胖子是这么感觉到的。他搓搓手臂，然后颇疑心的抬头望望天，难不成要变天了。“苏公子，里面请，里面请，陋室寒酸，公子莫嫌弃。”朱润凑上前来，苏凡毅淡淡颔首，然后一马当先进了花厅。 说是寒酸，可朱润这花厅着实称得上金碧辉煌。 那一屋的金玉摆件，无不彰显着朱胖子庸俗的喜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 群狼环饲之境 第七百二十五章群狼环饲之境 小丫头上了茶。苏凡毅目光扫向朱润。朱润先是不解，随后意识到这是公子爷嫌他了。朱胖子用眼神示意卫宸不必担心，然后十分不情愿的起身，拖着他那身肉，简直一步三回头的往花厅外挪。 他盼望着苏凡毅改变心意。可直到他出了花厅，也没听到苏凡毅开口。 朱胖子有些不甘。 明明他才是举荐之人，可是苏公子竟然还没过河便先拆了桥。 不过看苏公子那模样，似乎并未怪罪他行事鲁莽，毕竟他也称不上和那小兄弟多熟悉…… 朱胖子决定用吃去弥补自己被嫌弃的糟糕心境。 花厅中。 卫宸扫量着苏凡毅，这个淮阳道叛军的头领，几个月间便将齐国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这人看上去比他年长几岁，可端正的坐在主位上，却显得十分稳重，明明年纪不算大，可身上那股老成的感觉，倒能和凌亲王媲美了。 看似卫宸是羊入虎口，只要苏凡毅吆喝一声，卫宸立时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卫宸似乎并不急，只是目光淡淡的，略带着冷意的看向苏凡毅。 而苏凡毅也在回视卫宸。用着几乎和卫宸同样的冷漠眼神。 好半晌，苏凡毅淡漠的开了口。“……终于来了。” 卫宸轻轻勾了勾唇。“朱镇守说苏公子是个外冷内热的。还数次叮嘱我，说我如果有什么所求，不妨直言，苏公子必定能应承下来。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我来替凌王爷要回淮阳道……不知道苏公子可否割爱？” 卫宸这般直言，苏凡毅似乎没有预料到。他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发怔。 然后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终于来了的晦涩笑容。 “夏琰带人去往淮阳镇，意图攻占淮阳王府。而我如今身下将士足有三万……我为何要拱手相送？这世间，便是占便宜，也没有这样的占法。” 卫宸冷冷一笑。 “……苏公子莫非要反悔不成？” —————— 有一便有二，齐凌自从和楚老将军关在书房详谈过后。 隔上几天，便会趁着月色来楚家。吕栋对此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和楚家父子议完事，齐凌转道来了拢月轩…… 暖玉正捧着一封信，表情有些呆怔。芷香刚想开口禀报，齐凌挥挥手。芷香行礼告退。 暖玉在看的信，是卫宸的第一封家书。 信上共三句话，第一句说自己很好，第二句叮嘱她照顾好身体，第三句则是让她安心在家中等他，他很快回来…… 暖玉翻来覆去的看，也只有这三句。 这时候她十分恼卫宸写信的习惯。永远的言简意赅…… 短的让她多想他一会的时间都没有。正在暖玉失神之时，齐凌特意加重了脚步声，暖玉回神，看到齐凌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来。“父亲怎么来了？快坐，我喊芷香上茶。”齐凌摆摆手，拉了暖玉，让她会在他身边。“不必了，我把丫头支走了。为父的有事要告诉你。” 齐凌这么一本正经的神情，让暖玉也不由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来。 齐凌看着面前的女儿，他能清楚的从暖玉的脸上看出心爱姑娘的轮廓。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坚守所爱，没能在她们母女最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她们身边，以于造成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而后娶了玥娘，更是对这份感情的背叛。所以对暖玉母女，齐凌满心愧疚，哪怕倾尽所有，只要能换来暖玉母女平安，他也甘愿。他想了想，终于把和卫宸商量的事情说了出来。随着齐凌的话，暖玉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来。“……父亲的意思是，原来是故意做出淮阳道已不尊父亲号令的假像，只是为了留在京城……可是事情有了变故……淮阳道如今真实的情形，父亲也不知？” 暖玉一直疑惑淮阳王治理淮阳道十几载。 在淮阳道颇有名望，怎么他才离开淮阳道，淮阳道便发生了判乱。 原来这是齐凌走的一步险棋。 他若不这么做，齐君始终惦记着收复淮阳道，即便齐君不和他撕破脸皮，淮阳道始终有隐患。与其如此，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由他交出淮阳道，然后让齐君亲眼看到，淮阳道并不是他交回，齐君便能收回的。 那些他带来京城，又销声匿迹的人马，也是尊齐凌之命，暗中返回了淮阳道，在淮阳道以逸待劳，待着齐凌，或是齐凌的亲信回淮阳道……他们等来的人，是卫宸。 齐凌点头。权势这种东西，最是考验人。它可以勾出人心中埋藏最深的恶念。“本来一切尽在为父掌握，印鉴也交给了心腹之人妥善保管民。只是还是出了变故，如今我安排的那些人手，似乎也分为两拨，一拨投了新主，一拨隐在暗中，在等着为父回转。”这世上，最难猜测的是人心，最难保证的也是人心。 齐凌倒不觉得这事难以接受。 只是出了这等事，卫宸那边，便有些凶险了。 “卫宸应该已经进了淮阳道，如果不出为父所料，该是和为父安排的人见过面了。只是那些人，哪个忠心，哪个心存恶念……如今全靠卫宸自己甄别了。暖玉，父亲对不起你们母女。” 暖玉定了定神，努力压下心头窜起了冷意。 如今二哥身处郡狼环伺的淮阳道。按了齐凌的说话，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敌人，谁也不知道，全要靠二哥自己。 在二哥离京前，不管是二哥还是父亲齐凌，心里都觉得此行不算凶险，因为淮阳道早就有所安排，可是直到二哥进了淮阳道，父亲齐凌才收到消息，事情有变。 暖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连累了卫宸。 记忆中，上辈子卫宸仕途平坦，官位更是一路扶摇直上，并未听过他遇到过什么凶险。 可是从他们定亲伊始，似乎事情的发展便和前世不同了。 卫宸也一次次经历险境…… 如今更是身陷淮阳道。暖玉前一刻还看了卫宸报平安的家书，如今只觉得那寥寥几字的家书刺眼的很。 他总是这样，对她从来报喜不报忧。 第七百二十六章 齐凌的决定 第七百二十六章齐凌的决定 暖玉甚至猜测，这是不是卫宸提前写出来的。他一下子写数封家书，然后让属下每隔几天便送出一封。 这样她便以为他在淮阳道一切顺利，以为他真的如家书中所说那般，很快便能回来。 见暖玉失神，齐凌心里也很不好受。 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可是与其瞒着暖玉，齐凌选择直言相告，他相信他齐凌的女儿，是能经历风浪的，不会那么容易便被打败，果然，暖玉黯然只是片刻。 “此时是不是父亲尽快赶回淮阳道对二哥才好？” “是。”齐凌答。 他这招以退为进用的也算成功。 齐君果然按捺不住收回了淮阳道，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不管派哪个官员去，根本无法顺利收复淮阳道。 而与此同时，因为连带反应，诸道都开始动荡…… 这是齐凌和卫宸算计的结果，也是齐凌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管发生什么，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永远是平头百姓。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不进则亡。 他没有选择了。 就像楚老将军所说的，他们对齐家已经鞠躬尽瘁，自认把能给的全部献给了齐国，献给了边境的百姓。可是齐君依旧想要除掉楚家。 这样一个是非不分，不仁不义的国君，齐国焉有不败之理。 与其让百姓流离失所，经历数年的战火，倒不如……先破后立。 快刀斩乱麻，齐凌想起他和卫宸说起这些的时候。卫宸曾经淡淡说过一句话。 他说…… 有时候，残忍亦是一种仁慈。 “父亲原本怎么和二哥商定的？父亲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淮阳道反军攻入京城前……” 暖玉想了想，开口问道：“父亲是打算最大程度的洗清自己挑起齐国内乱的嫌疑……最终迫不得已，父亲不得不临危受命……大义为重，父亲和齐君不得不兄弟反目。”齐凌有些惊诧，他没想到暖玉竟然将他的计划猜透了七八分。 “父亲不必觉得奇怪。这不难猜……齐君名声大跌之时，正是父亲名声大振之日。父亲其实压根没打算救出姑姑吧。等到了那时，姑姑自然便落入父亲之手……”齐凌回京这么久，只暗中见过谨妃一次。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的兄长长久欺凌。 却依旧能按捺隐忍的人…… 暖玉是佩服的，可是又觉得心里发冷。 算计，真是好算计。齐君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和谨妃有旧情的竟然会是齐凌。 到了最后关头，便是要拿人要挟齐凌，也不会是谨妃。 这样看来，京城中，能被用来要挟齐凌的，似乎她才是最合适的那个。 暖玉突然抬起眼睛看向齐凌，齐凌微微蹙眉，一时不能理解暖玉眼中的含义。“为父不会害你母亲的。永远不会……”这点齐凌可以赌咒发誓。暖玉轻叹，自然是不会害的，可是到了那时，姑姑要如何自处？即便新君不是齐凌，而是彦儿或是齐凌任何一个心腹。姑姑谨妃的身份天下皆知，到了那时，便是齐凌想要抽身而退也是不能。 而姑姑呢？ 旧帝宫妃只有两个出路，不外乎出家和自缢。 不管是哪个，对姑姑来说都太残忍了。 她在宫中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本已觉得人生无望之时，父亲楚文靖找到了她。 谨妃对她说过，她活着的最大目的便是担心她过的不好。姑姑要亲眼看着她和卫宸夫妻和睦，看着他们的儿女平安长大。可如果真的像齐凌计划的那般，姑姑怎么在这世间立足？难道苟活于世，任人非议。 齐凌确实不会伤害谨妃。 可并不表示自己姑姑便能安然过活…… 暖玉不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她只知道卫宸是不在意这些的，他更在意她是不是高兴。 如果这事换到卫宸身上，他一定不会像齐凌这般，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从皇宫救出去。至于救出去以后能不能平安脱险……暖玉几乎能想到二哥会怎么说。 他一定会说，哪怕只有一切他和她相守，是自由的，他也甘愿冒险。 明明当初卫宸曾和她提起过，他们曾经商议过如何救出谨妃。 可最终无疾而终…… 原来最后齐凌竟然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暖玉确定这个决定是齐凌一人做的，她坚信二哥一定不会如此行事。 这便是卫宸和齐凌不同的地方。 齐凌看似豁达，持重，其实这十几年驻守淮阳道，终究将他果断的性子磨灭了几分。而卫宸不同，卫宸处事向来遇强则强。越是苦难，于卫宸来说越要奋勇向前。 暖玉不想评说谁对谁错。 可是因为齐凌的疏忽，确实让卫宸身处险境。 “父亲打算改变计划了吗？打算尽快离京？” 逢此非常之时，齐凌行事也不得不小心。所以不会来和她闲话家常。 齐凌此时看暖玉的目光，即欣慰又有几分赞赏。不愧是他的女儿，处变不惊，沉稳镇定。 “是。” “……可有离京的法子了？” “我有一千亲卫，并未走远。而是散落在城外待命……” 最近来京城的人难民越来越多，从初时的只要交几钱银子便能入城，到如今的城门每天只开两个时辰。以至城外有大批难民逗留徘徊。好在今年冬天不算严寒，还没出现难民冻死的情况。齐凌的那些亲卫，想必便是伪装成难民四散在城外的。 以前京城歌舞升平，权贵们沉迷酒水美色。 如今难民从四面八方而来。权贵们似乎也终于感受到了那种风雨欲来前的死寂了。 以至城中最近冷清不少，醉生梦死的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危机。 “父亲决定了吗？若是这样离京，父亲想要的声望……” “此一时彼一时，你难道还奢望齐君突然变成明君？京城的情况只会每况愈下，也许明年春天，粮荒便要闹到京城来了。我便是留下，名声也不会多好。倒不如去接应卫宸。我总不能让宸小子出事……他可是我女儿的如意郎君。暖玉，父亲决定了……决定带着你母亲一起走。” 第七百二十七章 要变天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要变天了 齐凌说离开的话暖玉不吃惊。 最后一句话，暖玉却大吃一惊。带着谨妃一起？ 谈何容易！ 齐国再动荡，这里也是京城。 有京畿卫保护的京城。 齐君再昏庸，也是这一国之君。 皇宫依旧是京畿重地，守护森严。要想从守卫森严的皇宫中救出谨妃。而且还要保证能瞒住齐君一时。至少要带着谨妃平安出城……而且路上带个女眷，而且是个有宿疾在身的女眷，这难度实在太大，危险系数太高了。退一步来说，便是齐凌成功带着谨妃离开京城，难道到了那个时候，齐君还不会察觉吗？ 那楚家，甚至是林家……如何自保？ 还有她…… 这个齐君亲封的玉阳郡主。 这些，齐凌有没有想过？暖玉真的很好奇，自己在亲生父亲心中，到底算是怎样的存在。 她在楚文靖心里，是被摆在第一位的。 只要她想，楚小将军必定会如她所愿。可是齐凌呢……暖玉突然间不确定起来。。“怎么带着姑姑一起？难不成父亲想要强闯皇宫带走姑姑不成？”暖玉问这话时，其实没什么火气，可是齐凌还是从暖玉的语调中听出了几分不妥来。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暖玉的顾虑。“你放心，为父不会连累楚家的。” 齐凌虽然这样说，可是一句轻飘飘的不连累，根本无法安抚暖玉。 君心难测，谁知道齐君一怒之下会不会迁怒楚家和林家。 卫宸一向喜欢算计，可他的算计都是优先考虑亲人的安危。 其实如果卫宸想带她离开京城，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可他却因顾虑着楚家和林家，反倒去迎合齐君，甚至明知道这趟差事凶多吉少，他也毅然领命。他的目的，无非便是他在外面替朝廷出力，她在京城能平安度日。这也是上次她敢在宫中反算计齐天朔的原因。暖玉知道，即使齐君再怒，在淮阳道未传来捷报前，齐君也不会对她下手的。 可一旦齐凌所为触怒了齐君。 卫宸替她营造的平衡点被打破。 以齐君睚眦必报的心性，楚家难逃劫难。 暖玉不知道齐凌有没有深思过。如果他考虑过，怎么还能轻松的说出要带着谨妃一起离京的话。 心有怒意，可是面前的是自己的生父。 自从知道她身世后，他也确实待她很好。千方百计替她打算。如今她这个郡主身份，也是他向齐君提出的。从齐凌眼中，暖玉真的感觉不到丝毫恶意。暖玉按捺下心头陡然窜起的火气，轻声问道……“父亲该知道齐君的性子，即使姑姑不和父亲扯上关系，如果姑姑突然从宫中消失，齐君也会迁怒楚家的。一旦齐君知道姑姑和父亲的过往……他甚至会怀疑父亲执意认我为义女的初衷。一旦往子嗣方面怀疑，那楚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父亲，还请三思。” 齐凌定定看向暖玉。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 她其实性子倔强，是个行事颇有几分果断的姑娘。从暖玉身上，齐凌总能窥见几分独属于卫宸行事的习惯……齐凌一直以为这是近墨者黑，可是如今想来，暖玉生下便是这样的性子，倒是卫宸行事是不是受了暖玉影响。如果没有暖玉在旁，那小子行事怕真的没个顾忌了。暖玉话里话外都在忧心楚家，齐凌有些心酸。他的女儿，第一考虑的却是楚家。 可想到楚家待暖玉确是真心真意。齐凌又觉得他没资格计较这些。 “为父是想把皇宫放把火，然后趁机救了你姑姑出来……再在文谨宫放具尸骸……齐君只会当你姑姑葬身火海。趁齐君焦头烂额之际，为父悄声带你姑姑离京。待他反应过来，我们早已出了京城范围。”齐凌本来没打算说的，可却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 计划虽然凶险了点。 手段也嫌太过粗鲁了些。可这事就如快刀斩乱麻，要的就是一个‘快’字。 “放火……父亲确定那火烧的起来。那里是皇宫，尤其姑姑的文谨宫。齐君下朝便会去姑姑那里。最近姑姑身子不好，文谨宫中长有御医职守。一旦火起，护卫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姑姑。父亲真的有机会李代桃僵？” 这法子若是用在听雨轩，暖玉觉得尚有成功的可能。 听雨轩毕竟偏僻，附近除了几个零星的护卫再无其他人。 可是文谨宫不同。 尤其是这次谨妃几乎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圈，齐君许是被吓到了，对于谨妃的盯防简直就是寸步不离。 暖玉看不出齐君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真心，他如何忍心那般折磨她。 上次发病，御医都束手无策，若不是谨妃心志坚定，或许便要阴阳永隔了。或是假意，他何必表现的仿佛自己片刻也离不开谨妃。上朝时就差拿根绳子系在谨妃手腕上了。 这时候齐凌想用火烧文谨宫的法子救谨妃出宫，暖玉觉得施行起来，怕是不会那么顺利。齐凌显然也考虑过了，不过在暖玉提起齐君待谨妃特别时，眉头还是忍不住的蹙了蹙。 他和谨妃虽然错过了。 可是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兄长对她一幅情深的模样。 这会让齐凌越发的记恨齐君。 他什么都要和他争，当年争皇位。因为是亲兄弟，他退居人后，不欲和他争抢。 皇位都给了他。 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也陪在他身边十几年。 这么一想，齐凌总有股不忿盘旋在心头。“时间紧迫，也没时间另想法子。为父已经安排妥当，明晚子时动手……”齐凌竟然只是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的。暖玉实在不知道齐凌告诉她此事的用意。 难道只是提醒她一声，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真的要变天了。 齐凌离开后，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到了后半夜，小雪转眼间成了鹅毛大雪。 暖玉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院中积雪竟然有了巴掌厚。芷香一边呵着手，一边挑了帘子进来。“这气候也真奇怪，每年到了这时候，天气都要开始转暖了，今年却突然冷了起来。刚才老夫人派丫头来传话，说是路滑，让夫人不必去请安了。一早小将军差人送了些新炭来，说是烧起来没有烟气，一会奴婢便多烧几个火盆……” 第七百二十八章 慈父 第七百二十八章慈父 一整天暖玉都在发怔，芷香和芷云几次和暖玉说话，暖玉都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想到昨天自家夫人才收到二少爷的家书，怕是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吧，丫头们唯有更尽心尽力的服侍……傍晚时分，楚小将军来了。 暖玉吩咐丫头摆饭，父女两个难得有机会一起安静吃一顿晚饭。 用饭其间很安静，暖玉没有开口，楚小将军也没有开口。 连服侍在旁的芷香也不敢轻意开口了。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楚家不是那种被奉行死规矩的家族。以前父女两个偶尔也一起吃饭，饭桌上时常谈笑风声，楚小将军更是觉得饭桌文化渊源流长，是个可以增进亲人间感情的好机会。是以父女两个用完饭，芷香奉了茶后，一溜烟的退了出去，那速度直让暖玉叹为观止。以前让这丫头避一避，她一脸的不情愿，今天她倒会看人脸色。 厅中没了旁人，楚小将军手中捧着茶杯，表情有些迟疑。 暖玉想，楚文靖一定不知道昨晚自己的生父来找过她，而且把他打算要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所以楚小将军这幅神情。欲言又止，一脸忐忑的，要知道楚家向来奉行男子叹大丈夫，敢做敢当。 这么扭捏的行为，实在不适合楚文靖。 最后还是暖玉先开了口。 “……昨晚凌亲王来过了。”她在楚文靖面前称呼齐凌凌亲王。 在齐凌面前称呼楚文靖楚小将军。这还是卫宸提点过的，纵然两个都是他父亲，可那两人似乎暗中有些较劲，暖玉索性避其锋芒，不想因为一个称呼而惹得二人不快。果然，‘凌亲王’三个字愉悦到了楚文靖。他喜欢暖玉把自己和楚家画到一个阵营。虽然大家并不是敌人，可他辛苦养了几年的女儿，突然间认了别人当爹……可以想像的出楚小将军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暖玉这样说话，显得和楚家更亲近，楚小将军听在耳中十分之受用。 “凌亲王和你说了什么？”楚小将军试探的问道。 他不知道齐凌和暖玉说了多少，在楚文靖看来，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暖玉的好。可是毕竟事关她的亲身父母，如果瞒着不说，过后小姑娘怪罪起来，虽然暖玉不会因为不认他这个父亲，可楚文靖会觉得心中不安。思来想去，他想告诉暖玉，可来了一个时辰了，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他却始终张不了口。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暖玉，难道告诉她，他亲爹打算从皇宫中劫走她亲娘，然后二人比翼双飞……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倒不想齐凌竟然私下里来见了暖玉。 楚小将军对于楚家家里的事向来不那么上心，自然也不会派人盯着齐凌。 “父亲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 楚小将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小丫头竟然什么都知道。想必从他进来，暖玉便猜到他的来意了，可是小姑娘不动声色，便这么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暖玉向来心软，如此这般所为，可见这次是真的怒了。 别说暖玉怒，楚文靖也觉得这事齐凌决定的太过草率了。 自从文谨病重，齐君对文谨的态度变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齐君似乎夜夜宿在文谨宫。 因此已经隐隐传出齐君独*宠*谨妃，后宫雨露不均之说。 这时候谨妃无疑处于风口浪尖，这时候谨妃出事……楚文靖怎么想，都是大大的不妙。 以齐君如今对谨妃的在意，他虽然不会再倚重楚家，可也不会当真对楚家赶尽杀绝。楚文靖所求和齐凌不同…… 他只求楚家上下平安。 至于那个官，齐君不愿意他做，他不做便是。 他在家打个拳，找人拼个酒，日子过的很清闲，虽说偶尔会觉得所学无用，可人活在世，哪能事事如意。相比他自己的抱负，他更在意家人的安危。可齐凌的决定，不会因为他的不喜而改变。 楚文靖只是没想到，齐凌竟然对暖玉似乎也稍欠人意。 暖玉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带走了文谨，可是暖玉呢？便把她留在京城……若是齐君迁怒，可如何是好？暖玉如今的身份可是玉阳郡主，齐凌名义上的义女，而且还是文谨最疼的侄女。楚文靖越想越觉得不妥，他和楚老将军商量，楚老将军倒沉稳的很，说这事齐凌必定不会牵连楚家。 楚文靖也相信齐凌不会牵连楚家，甚至会把齐君所有注意力都引到别处，可也难保事后齐君不会追究。 齐君即便没有证据，只凭他一个龙心大怒，也能让楚家遭逢一场大难…… 楚文靖如今身处两难之境。 一边是暖玉和父母，一边是嫡亲的妹妹。 少年无知的时候，还曾十分心仪这个妹妹。 对谨妃，楚文靖的在意甚至胜过亲生的妹妹。 前阵子景衡的事虽然楚小将军也十分在意，可相比之下，传出噩耗的若是谨妃，他怕是会不顾的一切亲自赶往淮阳道了。 他知道谨妃在宫中日子难熬，如果齐凌能平安救出她，给她想要的生活，楚文靖其实是赞同的。 只是事情成败与否，实在难测啊。 “你这丫头，和卫宸学坏了。眼看着父亲为此犹豫不决，你竟然也不开口，却在一旁看父亲的笑话……”“父亲既然早已知道，却没打算告诉女儿，女儿凭什么要告诉父亲。”暖玉轻声反驳。楚文靖眨了眨眼睛，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和卫宸在一起，当真是近墨者黑啊。 “好，好，是为父的错，父亲没打算瞒着你，可一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告诉你，你亲爹打算用火攻救你母亲出皇宫，然后把你留在京城。为父实在说不出口。”楚文靖想，如果他是齐凌，会不惜一切带着儿女一起离京的。哪怕路途凶险，可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再苦再难，也有个依靠，而不是单单带走自己喜欢的女人。 这其实有点本末倒置的。 可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齐凌行事颇有几分气魄。 第七百二十九章 只盼否极泰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慈父 一整天暖玉都在发怔，芷香和芷云几次和暖玉说话，暖玉都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想到昨天自家夫人才收到二少爷的家书，怕是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吧，丫头们唯有更尽心尽力的服侍……傍晚时分，楚小将军来了。 暖玉吩咐丫头摆饭，父女两个难得有机会一起安静吃一顿晚饭。 用饭其间很安静，暖玉没有开口，楚小将军也没有开口。 连服侍在旁的芷香也不敢轻意开口了。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楚家不是那种被奉行死规矩的家族。以前父女两个偶尔也一起吃饭，饭桌上时常谈笑风声，楚小将军更是觉得饭桌文化渊源流长，是个可以增进亲人间感情的好机会。是以父女两个用完饭，芷香奉了茶后，一溜烟的退了出去，那速度直让暖玉叹为观止。以前让这丫头避一避，她一脸的不情愿，今天她倒会看人脸色。 厅中没了旁人，楚小将军手中捧着茶杯，表情有些迟疑。 暖玉想，楚文靖一定不知道昨晚自己的生父来找过她，而且把他打算要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所以楚小将军这幅神情。欲言又止，一脸忐忑的，要知道楚家向来奉行男子叹大丈夫，敢做敢当。 这么扭捏的行为，实在不适合楚文靖。 最后还是暖玉先开了口。 “……昨晚凌亲王来过了。”她在楚文靖面前称呼齐凌凌亲王。 在齐凌面前称呼楚文靖楚小将军。这还是卫宸提点过的，纵然两个都是他父亲，可那两人似乎暗中有些较劲，暖玉索性避其锋芒，不想因为一个称呼而惹得二人不快。果然，‘凌亲王’三个字愉悦到了楚文靖。他喜欢暖玉把自己和楚家画到一个阵营。虽然大家并不是敌人，可他辛苦养了几年的女儿，突然间认了别人当爹……可以想像的出楚小将军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暖玉这样说话，显得和楚家更亲近，楚小将军听在耳中十分之受用。 “凌亲王和你说了什么？”楚小将军试探的问道。 他不知道齐凌和暖玉说了多少，在楚文靖看来，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暖玉的好。可是毕竟事关她的亲身父母，如果瞒着不说，过后小姑娘怪罪起来，虽然暖玉不会因为不认他这个父亲，可楚文靖会觉得心中不安。思来想去，他想告诉暖玉，可来了一个时辰了，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他却始终张不了口。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暖玉，难道告诉她，他亲爹打算从皇宫中劫走她亲娘，然后二人比翼双飞…… 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倒不想齐凌竟然私下里来见了暖玉。 楚小将军对于楚家家里的事向来不那么上心，自然也不会派人盯着齐凌。 “父亲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 楚小将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小丫头竟然什么都知道。想必从他进来，暖玉便猜到他的来意了，可是小姑娘不动声色，便这么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暖玉向来心软，如此这般所为，可见这次是真的怒了。 别说暖玉怒，楚文靖也觉得这事齐凌决定的太过草率了。 自从文谨病重，齐君对文谨的态度变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齐君似乎夜夜宿在文谨宫。 因此已经隐隐传出齐君独*宠*谨妃，后宫雨露不均之说。 这时候谨妃无疑处于风口浪尖，这时候谨妃出事……楚文靖怎么想，都是大大的不妙。 以齐君如今对谨妃的在意，他虽然不会再倚重楚家，可也不会当真对楚家赶尽杀绝。楚文靖所求和齐凌不同…… 他只求楚家上下平安。 至于那个官，齐君不愿意他做，他不做便是。 他在家打个拳，找人拼个酒，日子过的很清闲，虽说偶尔会觉得所学无用，可人活在世，哪能事事如意。相比他自己的抱负，他更在意家人的安危。可齐凌的决定，不会因为他的不喜而改变。 楚文靖只是没想到，齐凌竟然对暖玉似乎也稍欠人意。 暖玉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带走了文谨，可是暖玉呢？便把她留在京城……若是齐君迁怒，可如何是好？暖玉如今的身份可是玉阳郡主，齐凌名义上的义女，而且还是文谨最疼的侄女。楚文靖越想越觉得不妥，他和楚老将军商量，楚老将军倒沉稳的很，说这事齐凌必定不会牵连楚家。 楚文靖也相信齐凌不会牵连楚家，甚至会把齐君所有注意力都引到别处，可也难保事后齐君不会追究。 齐君即便没有证据，只凭他一个龙心大怒，也能让楚家遭逢一场大难…… 楚文靖如今身处两难之境。 一边是暖玉和父母，一边是嫡亲的妹妹。 少年无知的时候，还曾十分心仪这个妹妹。 对谨妃，楚文靖的在意甚至胜过亲生的妹妹。 前阵子景衡的事虽然楚小将军也十分在意，可相比之下，传出噩耗的若是谨妃，他怕是会不顾的一切亲自赶往淮阳道了。 他知道谨妃在宫中日子难熬，如果齐凌能平安救出她，给她想要的生活，楚文靖其实是赞同的。 只是事情成败与否，实在难测啊。 “你这丫头，和卫宸学坏了。眼看着父亲为此犹豫不决，你竟然也不开口，却在一旁看父亲的笑话……”“父亲既然早已知道，却没打算告诉女儿，女儿凭什么要告诉父亲。”暖玉轻声反驳。楚文靖眨了眨眼睛，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和卫宸在一起，当真是近墨者黑啊。 “好，好，是为父的错，父亲没打算瞒着你，可一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告诉你，你亲爹打算用火攻救你母亲出皇宫，然后把你留在京城。为父实在说不出口。”楚文靖想，如果他是齐凌，会不惜一切带着儿女一起离京的。哪怕路途凶险，可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再苦再难，也有个依靠，而不是单单带走自己喜欢的女人。 这其实有点本末倒置的。 可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齐凌行事颇有几分气魄。 第七百三十章 惊或喜 第七百三十章惊或喜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谈何容易啊。 文谨那身子骨，楚老夫人是真的担心极了。 她这人性子便是如此，当初不喜她时，对于她的死活她都可以漠不关心，可如今楚老夫人是真心把谨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尤其是知道谨妃代替亲生女儿入宫后，更是觉得自己欠了谨妃的，整个楚家都欠了她的。 她在宫中过的不好，楚老夫人便会吃不下睡不安。 上次从宫中回来，亲眼见到谨妃身上的伤痕，楚老夫人为此连续几天茶饭不思。 所以齐凌这事不管成功与否，楚老夫人都难安心。 楚家离皇宫远，就算皇宫闹翻了天，楚家也难听到丝毫声响，楚老夫人说起了上次进宫后的心情，暖玉静静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和楚老夫人一样，对于齐君同样责怪，对于谨妃，同样忧心。楚老将军很快挑了棉帘子进来。见暖玉也在，倒也不意外，昨天他们父子商量好的，由他告诉老妻关于谨妃的消息，暖玉那里则由儿子去说。 想来暖玉此时什么都知道了。 “外面情况如何？可有什么传言……” “……昨夜文谨宫走水，据说那火烧红了半边天。根本扑救不及……”楚老将军蹙着眉轻声说道。暖玉脸上神情未动，这和她想像中的几乎一样。齐凌话说的十分随意，似乎是一时兴起，不甘独自离开京城。可细想之下，进宫救人哪里是那么随便的事，想必他也是诸多安排。她能想到的，齐凌一定都想到了。 “齐君昨夜难道留宿文谨宫……” “听吕栋说正好夏皇后有事找齐君，齐君昨晚宿在栖凤宫。” 暖玉心道原来如此。这便是齐凌的安排。暖玉不知道齐凌怎么布置的，竟然让夏皇后前了黑锅。这点倒颇合暖玉心意…… 夏皇后把谨妃当成死敌。几次三番要下手谋害。这还不够，为了六皇子，她简直是殚精竭虑。卫宸离京前，夏皇后甚至直言让卫宸在淮阳道得胜之前提前告知夏皇后，夏皇后好安排齐天朔出京赶赴淮阳道，将卫宸的功劳冒领。 这事卫宸倒没什么怒意。在卫宸看来，当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择手段，倒也算不得什么。 哪怕齐天朔冒领了卫宸的功劳。夏皇后好算计……卫宸不在意，她却在意。齐君可以不褒奖卫宸，可是卫宸的功劳，她却不甘拱手让给齐天朔。所以宫中那晚，她才不惜一切的谋算。 齐天朔被贬出京，前往淮阳道戴罪立功。 这等于他成了卫宸的囊中之物。卫宸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齐天朔在卫宸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自家二哥只稍稍动动小指头，便能将齐天朔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一想，她和齐凌倒也颇有默契。 果然，楚老将军接下来说道。 “齐君大怒，据说当着侍卫的面，便亲自动手打了夏皇后。” 吕栋也只是听来的，据说文谨宫那火起的十分蹊跷，像是被浇了水油，根本灭不了…… 齐君怀疑有人纵火。 后来文谨宫中两个丫头突然哭着扑倒在齐君脚下。颤威威的拿出了一封信，是楚文谨的绝笔。信中大意说的是她已经心灰意冷，如今又身染宿疾，苟且偷生实在没什么乐趣，倒不如干脆赴死。好歹能落个清静。信中还劝齐君不要怪罪夏皇后，是她苦求夏皇后，夏皇后才答应助她一臂之力的。那一臂之力自然是拖住齐君，让楚文谨可以有条不紊的自己点了把火。 是的，火是她自己点的。 她把宫女都支了出去。只说自己想早点安歇。 然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寝殿。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眨眼间，整个寝殿便成了一片火海。 齐君闻迅赶来，不顾一切支使人去救，可是，没法子。火舌肆虐，人根本进不去。 最终，只在寝殿中寻到一副焦骨。 齐君抱着这幅焦骨，据说当时脸上的神情可以称为绝望…… 而后，他起身，狠狠的扇向夏皇后，当时夏皇后被打得唇角浸血。却不顾一切扑到齐君脚下，连声喊着冤枉。 楚老将军几乎平板的转述了吕栋的话。 他话音落下后，楚老夫人一声叹息。“我苦命的女儿啊……” 暖玉才回到拢月轩，芷香和芷云便焦急的挑了帘子进来，见到暖玉，两个丫头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后来还是芷香先开了口。“夫人，奴婢一会要说的话夫人听了怕是会伤心。夫人还请节哀。”“芷香说的不错，夫人，万请保重自己。二少爷远在淮阳道，还盼着早日回来和夫人团聚呢。”暖玉在心中轻轻一叹，她没白疼这几个丫头，每个待她都至诚。 见暖玉点了头。芷香和芷云才将昨夜宫中发生的事道出。 文谨宫走水，谨妃葬身火海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是出门采买的婆子听到了，慌忙回转才在楚家传开的。 消息确认无误，据说皇宫附近，能清楚的看到大火将天都染红了…… 宫中侍卫仿佛沸水般，从宫外被招进宫中。可是那大火依旧烧了两三个时辰。直到东边天际露出白芒，那火才彻底熄了。可以想像殿中若是有人结局如何。当时哭声震天，甚至传到了宫外…… 暖玉神情怔了怔，在芷香看来，小脸简直白的没了血色。 楚老将军说的言简意赅，暖玉当时心中没太大波动。可是经过芷香巧嘴一渲染，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恶心反胃。 她甚至想到了文谨宫中那具骸骨。 总之，暖玉难受极了。 在芷香和芷云慌乱的神情中，她只觉得眼前一暗，便人事不知了。 暖玉这一晕，可着实让拢月轩上下慌乱不已。芷香哭着去找王述，王述再火急火燎的去找楚小将军。最后吕栋又快马加鞭去请郎中。 楚老夫人也由韩妈妈扶着赶到了。 楚老将军听到消息，也大步流星进了拢月轩。 连谨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似乎也因为暖玉昏厥而淡了几分。此时楚家上下更关心暖玉。 好好的，怎么就晕了，莫不是听闻谨妃的消息，伤心过度。 第七百三十一章 狗咬狗 第七百三十一章狗咬狗 半个多时辰，郎中终于匆匆而至，吕栋忧心不已，也第一次进了拢月轩…… 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在一旁红着眼睛，韩妈妈手中捏着帕子，也在默默落泪。 她心疼谨妃，也担心暖玉。 楚家的小姐似乎都多灾多难的。韩妈妈几乎是看着文谨长大的，自她入了宫，便再没见过一面。对于楚文谨的感情，韩妈妈不比楚老夫人少几分。而对暖玉，韩妈妈也是越发的在意。谨妃身故，暖玉昏厥，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楚老夫人伤心欲绝，韩妈妈甚至不知道如何劝解。 一对老主仆便这么相对垂泪。 好容易盼来了郎中，韩妈妈赶忙请了郎中进来。然后和楚老夫人一起眼巴巴的看着郎中给暖玉诊脉。 郎中先是露出凝重神情，而后脸上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最终脸上甚至透出几分喜色来。 随后，他拱手向楚老夫人道喜。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少夫人这是……喜脉。” —————— 皇宫，齐君寝宫。 厚重的chuang幔垂着，整个寝宫黑洞洞的，殿门紧闭，窗棂外罩了黑纱。一队内侍跪在殿外。 手中端着托盘，盘上装着几样清淡的菜式。 自从今晨，天还未明，齐君便把自己关在寝宫中。 甚至连早朝也未现身。 一众大臣议论纷纷，都在说着文谨宫走水的事。谨妃一代倾城倾国的美人，便这么香消玉殒，着实让人叹息。 有几位大臣曾有幸在偏殿见过谨妃，谨妃喜净，再加上饱读诗书，偶尔也会被齐君召到身边服侍笔墨。那可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气质佳，相貌佳，性子和善，从不与人结怨，似乎不管齐君神情如何，她都不喜不怒，一幅*宠*辱不惊的神情。总之，是个让人一见便心生仰望的奇女子。 怎么就……死了呢。 后来齐君未现身，最终内侍传齐君口喻。 言罢朝三日。 齐君自从登基以来，向来勤勉。 虽然于政事上并不如何高明，可他绝对是个勤勤恳恳的人。早朝从未有过一日迟来。 可是为了一个谨妃，他竟然罢了早朝。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离宫，其间自然交头接耳，‘谨妃’二字偶尔飘进耳中。 再说齐君，把自己关在殿中，大殿昏茫茫的，齐君想，黄泉路大约也会这样的暗吧。人活着的时候，总觉得无论怎么欺负，她都是他的。活着是他的人，便是死，也是他的鬼。 可是当她真的成了鬼。 他却后悔极了。 文谨真狠，狠的连个全尸都不留给他。让他连思念她的机会都没有。齐君现在根本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那具烧的焦黑的骸骨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齐君打了个冷战，他觉得文谨一定就在他的身边。 她此时一定冷眼看着他，看着他为了她几乎发疯。 齐君压根不相信‘情’这个字。 在他眼中，只要有权势，便能换来一切。女人，财富，百官的臣服。 只要他在皇位一天，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楚文谨……她确是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可她却能杀了自己。 齐君手中还捏着那封楚文谨的亲笔信。 是她的笔迹，他不会认错。整封信不过寥寥几句，她说，她觉得生无可恋。她说，活着太累，太苦，太疼了。她说，与其这么无休止的疼下去，死也不那么可怕。 所以，她杀了自己。 信中，她连楚家二字都没有提起。那是她最在意的亲人，她竟然只字不提。 齐君想，他把她逼到了什么地步？她在意的人，她竟然全部舍弃了。 她的父亲母亲，她的兄长，还有她在意的楚暖玉。 这时，殿门被推开，齐凌冷喝。“给朕滚出去。朕谁也不想见。” 来人并没有听命，反而缓缓走了进来。 “陛下，请保重龙体。”是夏皇后。 齐君猛然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夏皇后。夏皇后身子一颤，不由得退了一步，如今她半张脸还泛着青紫之色。她是皇后，自从嫁进齐家，虽然齐君对她算不上盛*宠*，可自始至终和她也是相敬如宾，他何曾对她出过手…… 上次她对楚文谨出手。 齐君知道后，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默认了她的所为。 夏皇后以为在齐君心中，楚文谨不过是他用来掌控楚家的一颗棋子罢了。棋子再美，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博弈的时候用一用，一旦赌出输赢，棋子便无用了。 一颗无用的棋子，是扔是丢，似乎无关紧要。 可是…… “陛下，虽然人死为大，臣妾不该妄议。可是臣妾冤枉。臣妾和谨妃暗中从不往来……” 楚文谨心里发苦，她想楚文谨真狠啊。便是死，也不忘拉她下水。她堂堂一国之后，却被皇帝当着侍卫宫女的面当众扇了耳光。 她皇后的威仪尽失。 即便如此，她却还需跪在殿外苦苦哀求自己的男人以朝局为重。 明明，他心里根本没有她。 夏皇后心中的委屈无以复加。儿子被谨妃的侄女算计，如今不得不出京前往淮阳道，此行生死未卜。 自己被楚文谨这招害的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世上她会帮任何人，却独独不会帮楚文谨。 夏皇后真的没想到楚文谨会这般算计她……想着前几天她还满脸喜色的嘲讽楚家祖孙，真是现世报，现世报啊。 殿中没有动静，夏皇后腰杆挺的比直，她知道暗中无数人窥伺着她。她是大齐的皇后，便是世人皆知齐君为了一个谨妃而把自己关在寝殿不吃不喝，便是世人嘲笑她这个皇后无用，空有皇后虚名，却无皇后的尊贵……她也可以充耳不闻。 不管如何，楚文谨终究是死了。 一个死人，齐君心中记挂她，又能记她多久？ 两个女人的战争中，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她的背脊挺的直直的，任何困难，任何流言蜚语都不能让她弯腰。 “……陛下是齐国的陛下，是天下百姓的齐君。诸道的百姓还在等着陛下，文武百官还在等着陛下……淮阳道还有判军。难道陛下这些都不顾了吗？谨妃大？还是天下大？”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一嘴毛 第七百三十二章一嘴毛 夏皇后一字一顿的在殿外说道，声音透过殿门，只字不漏的传进齐君耳中。 他当然知道天下大，国事重，一个女人罢了，死便死了，难道他还真的去殉情不成？他自然不是痴情的男人。 他只是…… 这么多年，他在帝位上，想要当一个盛世名君。 可是眼下诸道乱相四起，他这个皇帝……却是无能为力。 此刻，齐君终于承认自己无能为力。他手下无可用之人，别看那些朝臣在殿上口若悬河，可是真派往诸道平乱，却是一个推一个，只会跪在殿下，口中嘟囔着自己无用，不能胜任。而楚家……他当真不敢再用。 楚家名望已经如此之高，楚家父子手握兵权时。 那些将士竟然只知楚家父子，而不知他这个齐国皇帝。 他自然不能忍受楚家父子威望高过他这个天子。所以楚家，便是诸道皆乱，他也不会再复用。 而夏家…… 夏琰不是个多聪明的，带兵的本领也一般，可夏琰却是个听话的，他怎么交待，夏琰便怎么执行。 淮阳道毕竟只是一道罢了，夏琰带领的却是齐国的精锐。齐君相信夏琰就算是个傻子，只知道带着铁骑一路前冲，也能踏平淮阳道那些判军。至于余下几道，多拨些银子，多放些粮，待来年春种秋收，世道自然会转好，百姓们不再流离失所，诸道之乱也自然不药而愈。 齐君觉得前面一片坦途。他甚至暗暗发誓，再不会欺负谨妃了。她要什么，他都给。 整个天下都是他，他给的起。 可她为什么要自尽呢…… 难道他最近对她还不够好吗？ 除了上朝，他几乎把自己的寝宫搬到了文谨宫。 这整个后宫，谁有她得*宠*？连皇后都拍马不及。皇后先前欺负了文谨，他用独*宠*她来偿还，来替她出气。他堂堂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极难得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舍他而去。 齐君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宫外夏皇后的声音嗡嗡的窜进耳朵，他已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心头烦闷的很。 当初夏氏欺负文谨时，如果他出手制止，是不是如今便会是另一幅局面了。 殿外，夏皇后依旧兢兢业业的叩着殿门，依旧讲着她的大道理。 殿内，乌漆漆的，齐君坐在长案前，眼睛始终没有焦距。 夏皇后说了许久，殿中始终没有动静，她不由得心生惧意，虽不敢相信齐君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轻贱自己的事，可心中惧意依旧滋长着。最终，她挥手唤了侍卫上前。 命侍卫撞开了殿门。 侍卫慑于夏皇后的冷脸，也怕齐君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最终用力撞开了殿门。夏皇后挥手将诸人留在殿外，一人缓缓走进殿中。 直到看到齐君直挺挺的端坐在那里，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齐君若有个万一…… 齐天朔不在京城，京城只有一个太子齐天治。 夏皇后怕自己无力回天，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陛下，身体为重，朝局为重啊。”夏皇后缓缓走向齐君。齐君抬了抬眼睛，越发觉得面前的女人面目可憎。 当初成亲时，他和她也曾鸳鸯情深，举案齐眉。 他夺位时，因她成亲两载无所出，恐遭人非议。她把自己贴身的丫头推了出来，替他生下长子。 孩子落地，母亲离世。 那时她抱着大红的襁褓，里面裹着他第一个孩子。曾经眉眼含笑的对他说……会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他顺利继位，她如愿被册封为皇后。翌年，生下齐天朔。 那之后，她对齐天治再也摆不出慈爱的面孔…… 当初的诺言，像场笑话。他知道她一直在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打算，也知道她一直打算把齐天治挤下太子之位，更知道她暗中为此布局，几次欲构陷太子，太子虽然一直默默无闻，可身边也有高人指点，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夏氏越发的急了。 甚至想到了李代桃僵。把别人的功劳冒领到齐天朔的头上。 妄想用泼天的功劳把齐天朔推上储君之位。 总归记挂着当初的结发之情吧，齐君对此向来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长子齐天治虽然无甚大错，可生母身份毕竟低贱……齐君并不想把自己的江山交到这样一个儿子手中，所以便任由夏皇后施为。 可是把天下交到齐天朔手中…… 齐君望着面前的夏皇后，不由的自嘲的笑了笑。 是不是因为他这辈子坏事做了太多，所以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可堪大用。 齐天治看似敦厚，实则心思不纯，这些年来夏氏出招，他拆招。这绝不是一个心思敦厚之人能做出来的。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齐君实在不喜。 至于齐天朔，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从小到大，他所做所为，无不向天下昭示一个道理。那就是皇家养出的孩子，性子必定是骄奢淫逸，跋扈横行的。 调*戏臣女，觊觎臣妻……甚至暗中做过绑架人的勾当。 想到有一天这天下要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中，齐君笑的越发自嘲了……“陛下，臣妾以为陛下……这才让侍卫开了门，陛下恕罪。”看着齐君脸上那晦暗不明的笑意，夏皇后心头狂跳。齐君向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们成亲之初，她肚子始终没有消息，他想争储位，可苦无没有血脉。皇家讲究血脉延续，没有子嗣争位便会吃亏。 她当时提出‘借腹’的法子。 让自己的心腹丫头怀胎生子，然后养在她名下，对外便说是她怀胎十月所出。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当晚便把她的心腹丫头强拉进内室…… 她在门外，听着自幼陪着她的丫头哭喊着求饶……十个月后，齐天治出生。 而那个替他生了孩子的女人，却死在他的掌中。 夏皇后经常梦到那一幕……女人产子后惨白着一张脸，唇角缓缓浸出血来。他当时便那般轻飘飘的转身，而她怀里抱着那个刚刚坠地的孩子，心里害怕极了，她唯有露出最慈爱的笑。然后赌咒发誓，会把那孩子视如己出。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一失一得 第七百三十三章一失一得 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而后这么多年，他似乎忘记了当初她说的话。 而她，也忘记了……她想把自己的孩子扶上皇位，夏皇后一直以为齐君是默许的，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从来不会追究。 直到此时。 直到看到齐君此时脸上的笑意，夏皇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太过自大了……他压根没变，他从来都是那个杀了人，嘴角还能含笑的齐牧。 他可以踩着兄弟的血登上皇位，也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看着她像个小丑似的，百般算计，却都做了无用功。 “陛下……”夏皇后呐呐的唤道。 “你满意了？文谨死了，你满意了？” 夏皇后脸色泛白，不敢应答。“文谨入宫后，何曾与你争过什么？你说楚家狼子野心……若是文谨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会生出事端。朕便不让她怀胎生子。你说楚家野心勃勃，朕便收了楚家兵权……一样样，一桩桩，都如了你的愿。如今，文谨更是自己走了……夏氏，你满意了吗？”夏皇后握了握拳，终是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高贵的夏皇后，终于匍匐在齐君面前。 身子抖的不成样子。“这些年，你暗中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朕念你和朕结发夫妻一场，从未理会。可你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怎配母仪天下？” “陛下。臣妾心里只有陛下啊。臣妾不管做了什么，都只想着我大齐江山稳固，陛下能成为有德之君，名流千古啊。” “为朕好？为大齐好？夏氏，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吗……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朕死后，你的儿子能登基为帝，你能安心的做你的皇太后……为朕好？如果真为朕好，朕喜欢你，你为什么偏偏要去暗害？你若不害得文谨染上宿疾，她如何会舍朕而去？”最终，齐君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夏皇后身上。 夏皇后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坐在那里，眼神阴霾的男人。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自辩，会万劫不复。 “臣妾确是嫉妒谨妃，确是曾暗中克扣过听雨轩的用度……可皇宫中，皆是陛下耳目……陛下难道不知听雨轩中情况如何？陛下明明知道的，如今却来和臣妾秋后算账。陛下可是天子，是我大齐的皇帝。” “夏氏，尔敢诬蔑朕！” “臣妾不敢，是臣妾的过，臣妾领，不是臣妾的过，臣妾万不能认……楚文谨之死，和臣妾无关。皆是陛下所迫……”最终，夏皇后冷静的说道。 —————— 此时，楚家。 楚家上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皆被郎中一句话打懵了。喜脉……喜脉……喜脉。而后楚老将军反应过来。“我楚家有后了。我要当曾祖父了……”而后是楚小将军。 “我要当祖父了……”呜呜……祖父了。 ‘好伤心’，自然不是伤心暖玉有喜，而是伤心于自己年纪轻轻，竟然便升级当了祖父了。他还没娶媳妇呢，如果哪天想开了，娶房媳妇生个孩子，这辈份，低的实在让人心酸啊。‘伤心’过后，便是兴奋了。当祖父了，在楚小将军看来，暖玉的孩子，便是楚家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孙子。楚小将军越想越觉得欢喜，想着自己以后身后会跟着一个小豆丁，奶声奶气的唤他祖父。 他可以领着小团子出门。逢人便说这是自己的孙儿。 旁人看他的目光定然是羡慕极了。 他年纪轻轻，孙子都有了。 高兴，实在太高兴了。楚小将军亲自送了郎中出门，封了个大红包给郎中，郎中欢天喜地的走了。 楚小将军着急的往回走，他得叮嘱暖玉好好养着，可别磕了碰了，以后楚家上下，暖玉为尊，连他这个父亲都得排在暖玉后面。 还没进屋，便听到楚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大笑声。“我楚正吉的重孙，我楚正吉的重孙……丫头，好样的。真给祖父长脸……” 长脸……楚小将军很想捂脸。虽然这事很振奋人心，也很让人高兴，可是这么说暖玉真的好吗？果然，楚老将军话音落下，楚老夫人已经开口喝斥道。“嚷嚷什么，要嚷嚷的人尽皆知啊。虽是喜事，可也不能胡乱嚷嚷，你再乱喊，我便不让娃认你这个曾祖……” 楚小将军：“……”他从不知道，自己母亲竟然也会逗趣。 楚老将军信以为真，果然做出一个封口的动作，楚老夫人看到楚文靖进来，笑呵呵的招手。 “咱们楚家也算得祖上庇佑。文谨宫走水，暖玉诊得喜脉，一祸一喜，也算是有得有失……你这个当父亲的，以后可不能再胡闹了，要记得你也是要当祖父的人了。”楚小将军嘟囔，他何曾胡闹过。不过楚老夫人显然高兴的太过，根本没多看儿子一眼，交待完父子两个，便挑了帘子进了内室。 暖玉还在发怔。 有喜了，感觉，感觉太缥缈了。 郎中说完后，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郎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和卫宸有了孩子…… 孩子，上辈子她最大的遗憾。 二哥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暖玉想，卫宸一定会乐疯的。他亲缘薄，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把自己没有拥有的，全部给他们的孩子。他和她说过，很久以前，他根本不想要孩子，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是冷的，这样的血，在他这里终结就好，不必继续祸害下一代。 而后他心中有了她，他心里便开始隐隐盼望他们会生个孩子。 他说，希望孩子像她，那样他看到孩子，便会想到她。她会时刻在他心里。 可是卫宸远在淮阳道。暖玉真想长了翅膀飞到淮阳道去，然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时候楚老夫人复又挑了帘子进来。见暖玉呆呆的拥被坐在那里，小脸上一片茫然之色，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暖玉还是个小姑娘呢，便要当母亲了。也难怪向来神情镇定的小丫头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心累的楚老夫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心累的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上前，拉了暖玉的手轻轻摸着。“傻丫头，要当娘了，还像个孩子呢。”暖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这事，总归有些害羞的。 此时，外间突然传出楚小将军的声音，他似乎有些气愤。暖玉细细一听，原来是楚小将军在腹诽卫宸。 说是成亲前，卫宸明明答应他，不会让暖玉这么早当母亲的。 卫宸失言了。 然后是楚老将军中气十足的谩骂声，骂楚文靖胡闹。 生儿育女乃人伦之常，他一个老丈人去掺和，也不嫌丢脸。然后楚小将军弱弱的回应，说是怕暖玉年纪太小，生孩子有风险……楚老将军也沉默下来，然后父子两个小心翼翼的挑了帘子，目光齐齐看向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望着那一老一小。再看看更小的暖玉。 登时觉得身上担子好重。 暖玉懵懂。 父子二人一知半解，还来添乱。 她这个老夫人当的，真累心。“女人生孩子，自然是鬼门关走上一遭。无论年纪大小……”楚老夫人说到这里，楚小将军脸上神情满是惊恐。楚老夫人瞪了一眼儿子，一个上过杀场的大男人，被女人生孩子吓白了脸，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我照顾着，暖玉能出什么事？你们父子两如果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家法伺候。” 家法虽然可怖，可是，楚小将军还是觉得卫宸不是个东西，失信于人，是个浑蛋。也亏得他远在淮阳道，若他在眼前，楚小将军一定把他打的全身开花。 “……暖玉年纪太小了。都怪卫宸那臭小子，明明答应我这个岳父晚几年的……” 楚小将军依旧耿耿于怀。 楚老夫人摇摇头，不再理会那对父子，只慈爱的和暖玉说道。“第一次当母亲，总归会有些紧张。不怕，有祖母在呢。”暖玉点点头，眼睛望向自己的肚子……肚子自然是平平的，郎中说尚不足两月，楚老夫人顺着眼睛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着开口。“……这孩子乖的很，若是早些发作，你怕是一早就有所察觉了。你这丫头也是粗心，月事迟了，自己便没多想一想。你身边服侍的丫头也都不够仔细，怎么竟然没有提醒你呢。” 楚老夫人轻声责怪道。 “芷云和我提起过，我只以为自己是受了凉，或是忧心二哥，以至月事迟了些。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幸好无事，郎中只叮嘱要静养几天，然后再服几幅保胎的方子。你这身子骨不算强壮，须得好好静养着，今天开始，不准再随便出门了，给祖母请安也免了。头三个月凶险些，等这胎坐稳，你偶尔能出去走走，那时候天气也暖和了……按了日子算，落地的时候正是明年初秋……祖母看小名就定个‘秋’字。男娃叫秋哥，女娃叫秋儿。” 一旁韩妈妈不由得噗嗤一笑。 “老夫人欢喜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能不欢喜吗？咱家多少年没有添丁了？我一想到过两年家里有个孩子跑来跑去，我这心啊……就一个劲的猛跳。暖玉，祖母真的是太高兴了。” “奴婢看小姐这身太瘦了些，得抓紧时间补补。以后小姐的补汤，便交给奴婢来料理了。”韩妈妈说道。楚老夫人连连点头。“对，不能假她人之手，还是你亲自动手我放心些。以后暖玉三餐，也得更精细些，你多费点心，把暖玉照顾好。”韩妈妈点头。 暖玉有喜的事，只楚家几人和服侍暖玉的几个大丫头知晓。 一般像是这种添丁的喜事，起码得等胎坐稳了三个月，然后才能透露出去。 所以楚老夫人走出拢月轩时，脸上神情已恢复如初。诸人只当暖玉突然病了，所以老夫人亲自来探望…… 当晚华灯初上之时。 宫中派了人来。 谨妃殁了…… —————— 淮阳道。 参通镇守朱润的府上。 参通镇是入淮阳道的门户，参通镇守是出了名的油水足，所以府邸修的也十分大气磅礴。 甚至比淮阳王府还要磅礴些。 卫宸和苏凡毅见面的地方是朱府花厅。 花厅中金银玉器摆了个满满当当。 金*瓶子，银罐子，玉如意……直把一个好好的花厅妆点成了花楼大堂。在一室耀眼的光亮中，卫宸轻飘飘的开口。 苏凡毅脸上神情明显的一怔。 随后抬头迎上卫宸略带着几分冷漠的目光。“……到手的东西，若舍去，难免伤筋动骨。试问阁下，你觊觎一件东西，好容易到了手，会再交出去吗？” 苏凡毅声音不算大，语调也不算凌厉，可听进人的耳中，总觉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一般。 卫宸闻言轻轻一笑，想了想回道。“那要看是什么？是不是自己能拥有的……如果本就是我的，我自然不会放手。如果是我勉强得到却守不住，不如交出，换些清静日子。苏公子这阵子是不是吃不下，睡不香？” 苏凡毅沉默。 卫宸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道。 “与共守着宝山，却整日提心吊胆，不如把宝山还给主人，还能从中分些宝物。苏公子觉得呢？” 两个像是打哑谜，不过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苏凡毅这几年表面上和齐凌关系不冷不热，实则暗地里，二人算是至交，齐凌年长几岁，算是兄长。 前几年，苏家老爷子还健在，苏凡毅其实本性颇有几分不羁。和苏老爷子父子关系闹的十分僵，一度还曾被苏老爷子赶出家门。苏凡毅落难时，偶遇齐凌。 齐王爷是个惜才的。 苏凡毅虽然脾气臭，可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他并不想接管家中生意，而一心扑在做学问上，想要当个封疆大吏，护佑一方百姓。 苏家世代经商，苏凡毅又是独子，苏老爷自然不愿儿子去做那劳什子的封疆大吏。再说这官是想当便能当的吗？还不是要苦熬，他自己年岁大了，以后他死了，家来交给谁？难道交给旁支的子嗣。 第七百三十五章 人心不古 第七百三十五章人心不古 苏老爷自然不甘。 于是逼着苏凡毅学如何做生意。苏凡毅自然和苏老爷唱反调，最后才被苏老爷赶出家门体验生活。想着等他走投无路，饿肚子的时候便知道银子是好东西了。 若不是遇到了齐凌，苏凡毅也许真的会走投无路。 苏凡毅跟在齐凌身边半年多，和齐凌学了不少东西。 后来不知道齐凌对他说了什么，苏凡毅乖乖回家，按了苏老爷的吩咐，踏实的经起商来。后来苏老爷病故，苏凡毅接掌苏家…… 这些都是齐凌粗粗告诉卫宸的。 他和苏凡毅到底怎么成了至交，他当年和苏凡毅说了什么？苏公子竟然甘愿放弃梦想，回家继承家业。 这些齐凌都没有说。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权势这种东西，最能试炼一个人。 苏凡毅如今似乎有些昏昏欲醉了，被权势熏的。“那件东西交于我手之前，是四分五裂的。是我一手将它粘成一件稀世之宝。我若交出去，岂不是白费了番心血。” “造福万民的好事。苏公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当个清官，造福万民吗？”卫宸轻飘飘的反问。 “淮阳王用了十年时间治理淮阳道。虽然把淮阳道治理成诸道之首，可依旧居于人下。上面一道旨意，他便不得不把这十年的艰辛双手奉上。世道不公，我不想步淮阳王的后尘。” 为什么朱胖子一个消息，苏凡毅便会赶到参通镇。 自然是苏凡毅明白，时候到了。 不管他交不交出淮阳道，都要会一会这个齐凌派来的人。 他和齐凌亲如兄弟，在苏凡毅看来，齐凌这人很难相信人，当初，足足半年时间，他和齐凌才开始以朋友相称。后来几年，他们渐渐成了至交。 齐凌才回京城多久？ 便又多了个心腹之人。而且这人比他还得到齐凌的倚重。 他是代齐凌来收回淮阳道的…… 淮阳王印鉴如今在苏凡毅手中。有了印鉴，他便是淮阳道真正的主事之人。 哪怕有些人还记挂着旧主，可是苏凡毅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真心替淮阳道百姓打算，天长日久，那些人即便不会尊他为主，也不会再和他做对的。苏凡毅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这时候，齐凌的人到了。 见了面，苏凡毅有些意外，这人太年轻了。后来想到这人的名讳，他才恍然大悟。 卫宸。 朱润是个眼中只有银子的，所有人在他眼中，只分为两种，一种有银子可图，这时候朱胖子向来眼中含笑，连哄带骗，定然让那人吐出银子。 另一种便是没银子可图的。 这种人，名字在朱润耳中，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更何况卫宸的名声都在京城。 还有便是济北道，偏偏济北道的穷人最多，是朱胖子最不喜欢的一道。所以对于济北道的人和事，朱润向来不上心。 至于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记它做甚。这是朱胖子的处事哲学，所以卫宸这名字，在朱胖子听来，不过是觉得挺别致，那辰字似乎还有天宫之意，反正寓意挺好，他也只感叹了一句卫宸他爹真会起名字。实不知这宸字，不过是当年卫老爷随便翻了个册子，册中第一个字便是它，所以卫宸才有了这么一个在朱胖子听来，定然是长辈苦苦琢磨才起的出的好名字。 朱润是真的不知道卫宸是何人。 所以他通报的毫无心理障碍。 苏凡毅是知道卫宸的。不过他的知道仅限于知道卫宸是齐君眼前的红人，似乎很多险要差事，齐君都会指派给这个卫宸。 他暗中把卫宸当成假想敌，然后设想卫宸做的事由他来做。 最终发现，自己似乎不及卫宸。 苏凡毅有些自傲，发现自己不及卫宸，便开始刻意躲开这两个字。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卫宸是个这么年轻的人。直到前几天，他收到齐凌的秘信，信中提及卫宸，他才派人去查。一查才知，齐凌在京城收了个义女，而且还被封了郡主，这卫宸，便是娶了那位玉阳郡主之人…… 苏凡毅自觉了解齐凌。 齐凌可不是那种会轻意认女儿的人。 在齐凌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只有两样，一个是淮阳道，一个便是他的独子。 苏凡毅打探出齐凌的独子齐彦似乎生死不明。上次他护送其亡妻的灵柩回淮阳道，因为齐彦下落不明，对于朝廷十分之不满。所以在奉旨入京前，便和他定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那时候苏凡毅以为自己是齐凌唯一的至交，他唯一信任的人。 可如今他才发现，比起卫宸来，自己似乎也不算什么。 齐凌放心让卫宸接手一切。 密信中清楚的写明，让他将淮阳道印鉴交予卫宸，而后把淮阳道一切移交给卫宸，而他则需帮着卫宸接手淮阳道…… 苏凡毅接到消息，立时就恼了。 他替齐凌打理淮阳道，还能说是兄弟义气。 可是把一切交给卫宸又是什么道理。那卫宸不过是个靠着嘴上功夫蒙骗住了齐君的小人罢了。 如今又故伎重演，骗得了齐凌的信任。 甚至还顺利娶了齐凌的义女。 总之，他不会轻意把自己辛苦积攒的东西，一股脑的交给一个根本就不知道根底的人。 如今真的见到卫宸，苏凡毅虽然有些吃惊，可心中也升起一种不屑之感。 他觉得，与其说本事，倒不如说卫宸靠着相貌蛊惑世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真的能不动一兵一卒，便逼退了敌人，成功签了议和文书。 真的能将济北道荡平，活抓济北王世子？ 便是再聪明的人，想要做成上述之事，也需殚精竭虑。 何况很多时候，人的本事是和阅历息息相关的。而阅历又需要经年累月的积攒。所以卫宸的出现虽然有些出乎苏凡毅的预料，可他也没觉得卫宸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可以从他手中抢回淮阳道。 他若执意不交，他亦对他无可奈何。 至于守不守得住便不关卫宸的事了。 左右朝廷一时三刻奈何不得他。他这个‘封疆大吏’还能支应一阵子。 第七百三十六章 欲擒故纵 第七百三十六章欲擒故纵 “苏公子是个聪明人，交或不交都由苏公子。我只是代表凌亲王走这一趟。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若是苏公子执意要把不属于自己的宝贝握在怀里，我们以后再见面便是敌人。” “我此时一声令下，卫大人哪里有以后？”苏凡毅缓缓端起杯子，朱胖子穷讲究，杯子都镶了金边，而且为了显示其卓越的品味，金边镶的几乎有杯子一半宽度，金边一眼看去能照出大半张人脸来。苏凡毅心道也不怕饮茶时让金子划伤了嘴。 苏凡毅对着那镶金边的杯子实在吞不下去茶，越发的觉得心浮气躁。 “相信以我凌亲王女婿的身份，苏公子还是不敢动我的。”卫宸语气轻飘的说道。 这句话，几乎让苏凡毅有些气急败坏。 可却不得不承认，卫宸说的不错。他如今虽然手握淮阳道，可也并不想和齐凌交恶。 当今天子如何苏凡毅不屑妄断，可是齐凌如何，苏凡毅却是清楚的。即便他不交出淮阳道，齐凌只需稍费时日，也能从他手中夺回淮阳道。十几年的经营，毕竟做不得假。 银子买得一时的低头。 却买不来一世的屈从。 苏凡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徐徐开口……“我确是不想和卫大人为敌。可我也不愿轻意把自己的心血交出……如今夏琰带兵直奔淮阳镇，意图攻下淮阳王府。因为淮阳道腹地，淮阳镇守军不过百人。王府主人不在，王府只有几十个护卫守护。一旦夏琰动手，王府顷刻间便会被攻破。那可是王爷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是我淮阳道百姓心中的‘圣地’。我虽然可以调兵迎战，可毕竟折损的是淮阳道的人马……如果卫大人有办法助我不损兵折将打败夏琰。我便承认卫大人是有本事的，我会履行当初的承诺。”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凡毅。苏凡毅觉得卫宸那双眼睛几乎能看透人心。 他其实有些吃不准。 吃不准卫宸会不会就地和他撕破脸面。 他虽然无惧。朱胖子说的清楚，卫宸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 初闻这消息，苏凡毅倒也敬佩这人的胆识。而后又觉得卫宸太过自大了。 他怎么就能笃定他会痛快交出印鉴，将整个淮阳道拱手相送呢？如今见了卫宸，苏凡毅却不由得怀疑起了朱润的话。 卫宸真的敢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厮便把自己送进他的手中。 此时他一声令下，卫宸插翅也难逃。 “苏公子背信在前，怎么保证这一次会履行承诺。”这一次三个字，卫宸咬的稍重。 苏凡毅冷哼一声。 “……如果凌亲王亲至，我自然不会失约。可你一个二十出头，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凭什么能接管淮阳道。” 卫宸模样生的俊，可一点也不油头粉面。 他身上那股气势，让人除了第一眼被他那张脸吸引外，余下皆是为他气势所慑。 苏凡毅这样说，自然是轻贱卫宸。卫宸也不怒，他敢只身赴‘约’。自然设想过和苏凡毅见面的情况。他离京前最后一次和齐凌见面，齐凌也曾犹豫，他说当初离开淮阳道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将淮阳道托付给旁人。 他并没从他心腹的属下中选人。 而是挑中了苏凡毅这个商人。 个中原因齐凌似乎并不想多说。只说他和苏凡毅约定，在他不在的时候，苏凡毅帮他‘盯一盯’淮阳道。 可是最近淮阳道闹的沸沸扬扬，明显和约定不同。 齐凌送出的信也都石沉大海。 也许淮阳道内出了什么事，也许当初所托之人出了事，齐凌也不敢断然。不过他还是送出了一封信，信中言明，让苏凡毅把印鉴交给卫宸。 卫宸如今终于明白事情出在哪里了…… 这个苏凡毅明显当头头当出了几分心得，觉得自己能治理好淮阳道，便想着多越俎代庖一阵子，如果没人追回，他索性一直代下去。 还有便是对于齐凌倚重他，而心生怨怼。 所以他能坦然的说，如果齐凌亲赴，他会如约将淮阳道交回齐凌手中。不过卫宸也不那么相信就是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吞过了象，知道自己胃口大，再过回以往勤俭持家的日子，怕是有些难。 卫宸还是相信齐凌的眼光的。 齐凌能相中，并且信任的人，总有些不凡之处。 自然不会傻的一见面便动刀动枪的。“我和夏将军军政上颇有些不合，和他也算不上多熟。倒没料想到夏将军是个有见地的，上来直取敌人老巢。”这话说的十分之不负责任，简直就是信口开河，偏生卫宸说的一本正经的，苏凡毅怔了怔，明知道卫宸在和他打马虎眼，却也没法直接说透。这感觉，就好像明知道天在下雨，可是除了他所有人都说如今晴空万里，以至他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似乎也只能附和着说此时晴空万里。 军政上不合是真。 夏琰有见地明显就是说反话。 “卫大人意下如何？”苏凡毅只能强行把话题扯回来，扯的有些生硬，实在不附和苏公子平时处事平和，深藏不露的气质。“苏公子指的是什么？”卫宸装傻。 苏凡毅深深吸离一口气，这才复又开口。 “卫大人得证明一下自己确是有本事挑起淮阳道这根大梁的。要不然在下辛苦支撑的淮阳道便这般轻飘飘的交出去，在下愧对淮阳道十数万百姓。如今夏琰领兵讨伐，不由分说直取淮阳镇。沿途百姓日子过的本就勉强糊口，再让夏将军打一打秋风，便是不伤性命，漫漫寒冬，无食果腹也是个死。这淮阳道的百姓，说起来也算是卫大人的子民。卫大人是不是想个法子，扼制一下夏将军……” “印鉴一日握在苏公子手中，这淮阳道就算不得旁人的。苏公子就算是匪首。夏琰奉命平判，有些损伤也是在所难免。至于这淮阳道十万百姓，他们可不知道我卫宸是谁，可一定知道苏公子宅心仁厚。我看苏公子还是早些去想法子和夏将军争个输赢吧。至于在下，既然苏公子即不想与我同殿为臣，也不敢动手杀我。便当我们今天从未见过面。我还有些私事，得留在参通镇几天。办了私事，我自会离开淮阳道。等苏公子和夏琰争出输赢来，我自会想说辞回京请罪。” 第七百三十七章 反客为主 第七百三十七章反客为主 卫宸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他谁也不帮，任由夏琰和苏凡毅去打…… 苏心毅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比卫宸管他要印鉴还要让苏凡毅胆战心惊。 论嘴上功夫，卫宸更胜齐凌一筹。 齐凌那张嘴皮子，苏凡毅尚且有所不如，更何况是卫宸。卫宸这人，他不说话时，高冷倨傲，是个清冷的世家公子哥。他话多的时候，通常可以说的人哑口无言，而且他说的话，还句句戳人心窝子。就好比刚刚那句苏凡毅握着印鉴一天，便得当一天匪首。淮阳道十数万百姓，确是没人知道卫宸，可是苏凡毅仁厚的名声却是人尽皆知。这也是齐凌离开后，苏凡毅能顺利接掌淮阳道的原因所在。听苏凡毅的，由苏凡毅带着他们等齐凌回来，总比朝廷派个似是而非的新官来的强。 如今淮阳道在外面看来，似乎上下一心，都跟着苏凡毅轰轰烈烈的造反。 可如果一旦有人说苏凡毅背主弃义，意欲将淮阳道据为己有……他这‘匪首’怕是也没几天可当了。 他把自己妆扮成一个大仁大义，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不惜赔上苏氏家业的仁德公子。 如果一旦这些都成了他一己私心，妄想趁着正主不在而鸠占鹊巢…… 苏凡毅顿时头大如斗。 旁人看他风光，如朱润。一直深信他本事大，可以把淮阳道治理得更甚从前。 他还收买了一些王府幕僚，也都明里暗里支持他。 他这些好名声，便是那些幕僚的功劳。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不管他许以什么，那些人都十分死忠。 断然不会背主弃义，如今之所隐忍不发，只因他因为要替齐凌守住淮阳道，而背上了一个匪首的名头。 一旦匪首之名坐实。苏凡毅的心猛的一跳。这阵子，他也算是春风得意，整个淮阳道握于己手，而且手握印鉴，掌管生杀大权，权势的滋味太美*妙了，他吃的有些上瘾了。若不是今日见到卫宸，和他一番明争暗斗，苏凡毅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的路越走越歪了。 他生生惊出一声冷汗来。 可面前的年轻公子却是一幅悠哉的神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苏凡毅一直相信人落地时没什么不同。 生在富贵人家，也不过是喝吃用度上舒服些。旁的也没什么优势…… 人后天之所以分成三六九等，不过是际遇造成的。 就像齐凌，只因他生在皇家，所以他能当淮阳王。而他苏凡毅，生在一个商贾之家，所以他只能当商人。如果易地而处，换成他姓齐，由他来当这个淮阳道之主，并不会比齐凌差多少。他也自信可以当个好道守。可如今见到卫宸，如果他探得消息不差，这人出身甘宁道，不过是家中庶出之子，据说其生母身份十分低微，生下她后便殁了，这人自幼便没长辈喜欢，属于那种爹不疼嫡母不喜的，十几岁离家，他这一身功绩，名望，皆是自己挣出来的。 当时看到这些，苏凡毅还觉得也许因为卫宸成名，所以连带着他的过往都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似乎是人为的做了些假……来造成卫宸如今权势滔天，幼时贫瘠无助。这样的对比之下，更显得卫宸其人十分的传奇。 即是假的，卫宸自然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足挂齿。 可是…… 看着面前一派怡然的年轻公子，苏凡毅的心七上八下，上面跳跳，下面跳跳，跳到上面，他会想起最近一阵子，自己是如何的呼风唤雨。跳到下面，他会想起当年和齐凌称兄道弟时，是何等的恣意。齐凌临行前，郑重将淮阳道托付于他，当时他确时没有什么私心，只一心想替齐凌守好淮阳道的。却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变得贪得无厌起来。 看卫宸那意思，能不能收回淮阳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能收回，他便勉为其难的收着，收不回，他便退出淮阳道，等他和夏琰争出个输赢，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苏凡毅心神更坚定些，心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准备，卫宸这番说辞便不会影响到他。可他偏偏不是个能当断则断的人…… 他性子中，优柔寡断偏偏占了那么几成。 于是……“淮阳王府毕竟是王爷的府邸。若被那夏琰强占了去，于王爷颜面无光。卫大人是不是能想个法子……也不必一下便把那夏琰击退，但万请保住淮阳王府。”苏凡毅手上虽然有数万兵马，可若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去和朝廷兵将杀个你死我活……实在是坐实了他谋反的意图。苏凡毅为保自己的名声，是不能和夏琰的军队硬碰硬的。以至夏琰进了淮阳道后，根本没遇到正经的抵抗。便这么一路长驱直入的杀到了淮阳镇。 卫宸行事，向来知道分寸。 也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如今伸手向苏凡毅要淮阳道，就等于从人家袖口是往处掏东西。 是个人都得有些逆反之心。何况这位苏公子也算是个人物。虽然打仗并不精通，不过当个父母官倒是挺尽职尽责。不管外面把淮阳道传的多么混乱，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可真的进来才知道。 整个淮阳道，看起来竟然比外面平和很多。 一路走来，诸道的慌乱卫宸看在眼里。 流民，盗匪……简直不堪入目。如果按了传言所说，那淮阳道理就是乌烟瘴气。可实际上，淮阳道竟然颇有几分乱中带稳。 这都是面前这位苏公子的功劳。 他即退一步，卫宸也不会得寸进尺。 何况有一句话苏凡毅说的不错。他可不想看到那个夏琰毁了淮阳王府。 那里好歹也算是暖玉的家。他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带着暖玉走遍诸道，看尽世间美景呢，这淮阳道自然不会落下。 卫宸是个痛快人，苏凡毅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再为难他。 遂点了头。 “一路上夏琰也没少‘关照’我，也是时候回敬他一二了。” 苏凡毅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明明该是他主导，卫宸旁从，可是从这位卫大人口中吐出，也听不出几分反客为主，可就是轻意的将主人的身份带了进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空手套狼 ?`b6>?{??G??x?????????F(?Q?gY?-R?GP?Q?mQY?wK$}?Q?i?589?tw??三十八章空手套狼r 苏凡毅思来想去，最终不得不承认，和夏琰去打，眼下自己没本事不损兵折将的取胜。r 夏琰虽然无甚建树，可毕竟领了皇命。r 如果他调遣兵将去迎敌。r 简直就是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不臣之心……r 如果齐凌被齐君所杀。他有理由兴兵，打着为主帅报仇的名头，可如今，齐凌加封凌亲王，只是被齐君软禁在京城。r 他能做的，无非就是打着救主的旗号上京。可若真的如此，岂不成了齐凌的催命符，总有些脑筋清楚的，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根本就不可能搪塞得了所有人。苏凡毅也算是经过深思熟虑，虽然心有不甘，可眼下，他确是没有比求卫宸出手相助更好的法子了。r “如此，在下代王爷谢过卫大人了。”r “……这样的话，苏公子不必说了。我称呼王爷一声父亲。王爷的事，便是我卫宸的事。我们一家人，根本不需说两家话。”r 苏凡毅：“……”堵心，真堵心。r 可他除了憋屈的点头附和，似乎也没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了。r 毕竟，他只掌印鉴，却调不动淮阳道的兵，也难派遣淮阳道的将。r “卫大人也许不知，这淮阳道，如今虽然名义上皆尊我号令，可苏某一届商贾……商人本就被人看不起，苏某哪怕是王爷的异姓兄弟，也依旧是个商人。王爷留下的几员大将……在下真的调遣不动。所以卫大人若是需要调动兵马，还需大人自己想个法子。”r 苏凡毅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r 卫宸并没有说破，只是笑笑。r 苏凡毅在他面前想要耀武扬威，却未能做到。最终不仅没能压他一头，反而被他隐隐压了一头。r 他自是心有不甘，自然会给他穿个小鞋，卫宸根本没往心里去。r 至于苏凡毅所说，淮阳王的那些旧部，确实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调动的。r 至于外界疯传齐凌的属下犯上作乱，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r “这是自然，几位将军跟了王爷十几载，也算是家臣了。我即然到了，自然要去逐个拜访的。”卫宸俨然一幅‘齐’家人自居，偏偏事实确是如此，虽然有些偏差，毕竟义女只是义女，并不是齐凌的血脉，可齐凌既然认了其为义女，勉强也算是一家人了，卫宸便从普通人，一越成了郡马……而且还是颇得倚重，并非花架子的郡马。r 苏凡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嫉妒卫宸哪方面了。r 朱胖子再进来的时候。r 苏凡毅的卫宸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也不知道是不是朱胖子太敏*感了，他怎么觉得二人之间有些别扭呢。按理说，他把卫宸引荐给苏凡毅。r 该是卫宸想尽办法去巴结奉承苏凡毅。r 也好让苏凡毅提携一二……r 可是事实却是，这位俊俏公子还是那个模样，脸上神情淡淡的，动作也很是随意。苏凡毅开口，他偶尔点头，偶尔不置可否。r 便和在他面前一般无二，丝毫没有因为苏凡毅的身份而改变分毫。r 明明先前他耳提面命，一个劲的告诉他，苏公子是个清贵之人，不喜旁人在他面前太过恣意。r 奇怪，真奇怪。r “朱兄来了。苏公子留下尝一尝朱府的点心吧。味道不错，我打算离开时，拜托朱兄引荐个厨子带走呢。”r 卫宸提起吃，朱润果然一下子便被吸引了。先前的疑虑一扫而空。什么该不该的，都不重要了。点心为重……“小兄弟果然眼光独到，难怪和为兄说的来。不是我吹牛，我淮阳道的点心确是数道中味道最美味的。什么荷叶酥啊，桃花糕啊，还有核桃芝麻再加点蜜饯之类的弄成的软糕，那吃一口，真的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厨子也不难找，等你回家的时候，我送你一个……”只要‘吃同道合’，朱胖子便将其引为莫逆。r 苏凡毅：“……”先前朱胖子明明对他俯首帖耳，未想卫宸一句话，便把朱胖子忽悠过去了。r “如此，多谢朱兄了。”r 朱胖子挥挥手，表示这不过是小事……他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替卫家小兄弟引荐苏凡毅的。这位苏公子在淮阳道可称得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之所以能苏凡毅最近在扶风镇，完全是因为前几天他刚送过一笔军饷去。r 苏凡毅似乎挺高兴。和他说起最近的行程，说要在扶风阵盘旋些时日。r 然后朱润正好结识了卫宸。和卫宸又是一见如故。r 再加上卫宸的做派，必然是个世家公子。r 朱润这才动了将卫宸引荐给苏凡毅的心思。“苏公子，在下这次可没有胡乱行事，卫兄弟确是个良才吧。苏公子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吩咐我卫兄弟去做。我卫兄弟别的也不图，只想要建功立业，回去迎娶官家小姐……”r 苏凡毅：“……”他今天已经一连几次无话可说了。r 卫宸要在他手下建功立业，回家迎娶官家小姐。r 苏凡毅看向卫宸，卫宸对他笑笑，笑的十分的腼腆，哪有刚才大尾巴狼的半分啊。r 苏凡毅很想反悔，他能不能收回刚才的话。r 显然，话一旦说出，是收不回的。尤其是像卫宸这种人，只要瞅种了一处，然后咬上，不满意是绝然不会松口的。r 苏凡毅吃了顿没滋辣味的饭，席上只见朱胖子一张大嘴开开合合，片刻他眼前的骨头便堆积如山。只见桌上那一盘盘的肉食迅速减少。r 苏公子彻底没了食欲。r 他放下筷子，便看到一旁的卫宸表情淡淡的吃着面前的菜，对于一旁朱润可以称为吓人的吃相一点也不嫌弃，苏公子突然就有些佩服起卫宸来。几天时间，便和朱胖子成了莫逆，这点上来说，卫宸委实是个人才。r 吃罢饭，上了茶，朱胖子长长舒了口气。r 这顿饭他吃的十分满足，虽然他除了银子，还有能换银子的宝贝什么都不喜欢。r 可是一左一右有两个俊俏公子助他下饭，朱胖子自觉这日子便是天下神仙也不及他啊。“苏公子离开时，是不是要带上我家卫兄弟？”r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主仆皆奇葩 bKgia?@bX?^?o??1?`8A_???!A??,?I?Ys??:?t?D?G?X??tQ[??IA?N??三十九章主仆皆奇葩r 苏凡毅拔冗点头，此刻十分不愿意搭理朱胖子，可是朱润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眼力价，见苏凡毅点头，竟然还向苏公子身边凑了凑。r “我这小兄弟本事大的很，虽然从小被爹娘管的有些傻。不过只要苏公子稍做点拨，绝对是员虎将……以后便凡有些不危险，功劳还大的差事，便统统交给我这个小兄弟。苏公子放心，我这小兄弟必定把事情办的圆圆满满的。”r 苏凡毅已经懒得纠正朱胖子的话了。r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不担风险，功劳还大的美差。r 如果有，他自己还想去做几桩呢。r 把名声弄得再好点，以后偶尔失些名声，也不至于成过街老鼠。朱胖子身上那股油腻腻的味道窜进苏凡毅鼻端，苏公子自幼也是个矜贵的，从小那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自然受不得这个。他皱了皱眉头，抬目看向卫宸。r “卫……公子。我们该动身了。”r 想到卫宸在朱胖子面前扯的那些谎，苏凡毅适时的改了称呼。r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本事如何？心机如何……暂时未知。不过刚才一照面，一交锋，他居于下风却是真的。所以苏凡毅如今心里对卫宸颇有那么几分忌讳，如果可能，他都不想多看卫宸一眼。r 卫宸轻轻应声。r 苏凡毅的邀约也算是试他的胆量，看他敢不敢便这么敌我不明的跟他同行。r 不过卫宸从小到大可不是被吓到的。r 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苏凡毅这番唱念做打的，其实更显出他心虚。r 如果他们之间有谁怕谁一说。那一定是苏凡毅更怕卫宸。r 见卫宸点头，苏凡毅果然松了一口气。只是卫宸又淡淡说道，他还有个出门闲逛的小厮，得等一等那小厮。苏公子那个郁闷啊，他苏凡毅好歹如今也是淮阳道明面上的掌权人，如今却要坐在朱胖子身边，听他叨咕晚饭要做几个肉菜，夜宵要吃几样点心……偏偏一边的卫宸听的还挺投入，不时和朱胖子交流一下心得，直哄得朱胖子那张大饼脸几乎笑成了一朵干涸的菊花。r 终于，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卫宸那个叫李二的小厮回来了。r 李二得知为了等他，淮阳道那匪首苏凡毅竟然已经在花厅喝了两壶茶，仅是如厕便四五次，很是过意不去。r “……苏公子应该早些通报一声的。这样属下便会早些回来。”r 李二如是说道。r 苏凡毅：“……”通报……向一个小厮。r 卫宸是个奇葩，连卫家养出的小厮都不是正常人。苏凡毅让自己平心静气，不要和一个下人计较。r “可以动身了吧？”苏凡毅问卫宸。r 卫宸问问头，一旁的朱胖子不高兴了。r “晚膳都备好了，我还吩咐灶上多加了几个肉食。午饭苏公子用的不多，怕是舟车劳顿所至，晚膳，理应多用些……再加上我这小兄弟十分衷情于我府上的厨子……用了晚膳再动身也不迟啊。”朱胖子满脸诚意的留客，苏凡毅不由得想，如果再和朱润一起吃顿晚膳，他连今早吃的都得一起吐出来。r 还好，卫宸并没有被朱胖子的所诱。r 语气十分严肃的答道。“……刚才苏公子已经交待给我差事了。既然有差事在身，理应以差事为重。朱兄的盛情，兄弟谢过，改日再聚。”r 卫宸仿佛换了个人般，正经八百的和朱润说话，朱润不由得身子挺直了些，肚子也努力收了收……“这么快便有差事了。看来苏公子十分看中小兄弟你啊。差事重要，差事重要。饭菜我给小兄弟留着，等哪天得了空，一定来陪哥哥啃上一次猪蹄子啊。”r 朱润告别的话说的都和别人不同。r 别人是约酒，他是约一起啃猪蹄子。r 卫宸点头，给李二使了个眼色，李二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过去。r 朱润喜笑颜开的接了。嘴上还一个劲的客套。“咱们兄弟一场，谈银子多伤感情。”一边搓了手指数银票，数的越发的眉开眼笑。r 真大方，动辄上千两。r 他真是没看错人，这个小兄弟真是个值得深交的。仗义……r 李二咂舌。r 心道见过脸厚的，像自家公子，多数时候脸皮厚的赛过城墙，可和这位朱镇守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r 卫宸笑的十分真诚。r 和朱胖子拱手相送……r 朱胖子挥着银票，一脸的不舍。r 这么个大财神，怎么就送走了呢。他真傻……r 真傻的朱润不知道自己刚才送走的实际上是个瘟神。卫宸和苏凡毅并肩骑在马上，二人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走在回扶风镇的驿道上。r 暮色已经西垂，西边几缕晚霞缓缓坠到山涧，r 二人身后跟着李二和一众苏凡毅的护卫。r 卫宸这边，只有李二一个人，而苏凡毅这次出门，带了二十余个护卫。r 李二自觉不能丢了自家主子的脸，所有脸上神情始终带着几分睥睨之色……r 有卫宸在，他这个护卫小厮自然是没人多看一眼。如今他挤在苏凡毅一众护卫间。倒颇有几分鹤立鸡群。r 这时，苏凡毅开口说道。“卫大人真大方，出手便是千两……”“我自幼的志向便不是当官。当官有什么好，一月那几两饷银，都不够给我家夫人买盒胭脂的。如今身上披的这身官袍，也是造化弄人，要让我远，我倒宁愿去当个奸商，像朱镇守那样，赚银子，享清福。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卫宸一幅自己被如今官位所扰，身不由己的语气。r 苏凡毅暗暗吸气。r 他算看明白了，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r 这话是故意说来气他的。他不气，他一点也不气。r “朱镇守行事虽然莽撞些，可每年上交的银税是诸道之首。”r 想到朱润行事一切向银子看齐，苏凡毅帮他开脱了一句。他自然不会好心替朱润说话，只是朱润终究在他手下行事，不管将来淮阳道交予谁手，朱胖子其实都是个可用之人。苏凡毅虽然不喜油腻腻的朱胖子，可是他这人行事向来恩怨分明 第七百四十章 金蝉脱壳 ?&+?s}b#?0?Y??Sb0"?"??u???????od?93??r?????5???IH/??四十章金蝉脱壳r “那是自然，只看朱兄行事手段，便能窥出一二。”r “……敢问卫大人何时动向前往淮阳镇？”r 那个夏琰带着人马长驱直入，离淮阳镇已经不远了。r 自从接到消息，苏凡毅便开始伤神，可是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应对。他手中除了银子，一概没有。即无兵也无将，那些手中握了兵的淮阳王旧部，一个个傲气十足，根本不遵他之命，和几位将军打交道，他次次‘伤筋动骨’。r 他们这边还没有个应对章程，他也曾提议出兵，可是几个将军都不愿和朝廷的人马动手。便这么任由夏琰深入腹地。r “不急。待我先去拜访过诸位将军再议。”r 卫宸心中自有章程，夏琰行事虽然鲁莽，可他那人胆子却不大。便是先行赶到淮阳镇，也不敢去强攻淮阳王府。r 他怕事后被问责。r 如果卫宸猜测不差，此时排在夏琰心中第一的该是找到他……r 苏凡毅轻叹一声。r 虽然不愿承认，可卫宸身上这种沉稳的气势，真的有几分像齐凌。r 二人毕竟没什么深交，话再往深里说，谁都觉得别扭。所以走到一半路程，苏凡毅便独自策马在前了。他带的那些护卫见主子策马，也挥鞭跟了上去。卫宸渐渐落后，李二这才打马上前。r “爷，属下打探到那景家的动向了。”r 卫宸示意李二长话短说。r 李二这人说话像老太太的裹脚布。李二叹气啊。这真是一个荡气回肠的好故事，他原打算细细道来的。r 既然主子有令。“景氏一家去了淮阳镇。”李二十分之言简意赅。r 卫宸蹙眉。r 觉得李二似乎有些欠收拾。r 李二的梦想是讨个老婆，看来他得好好关照一下了……r 就把李二排在所有侍卫的后面。待所有侍卫都娶到媳妇，他会帮李二特色的。见卫宸目光微沉，李二嘀咕着是公子让他长话短说的。r “朱镇守白日里还在我面前夸你这个小厮当的尽职。想要拿两个护卫来换你呢。”r 李二的心猛的一跳，想到朱胖子那张油腻腻的脸。立时竹筒倒豆子。r “三年前景衡下场参加科考，本得了个魁首，却不想被人冒名顶替……景家人发现后不甘，遂去告官。不想官官相护。父母官不仅没给景家做主反而诬陷景家讹诈，把景衡下了大牢，那景衡身子弱，在牢里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景家卖了小客栈才把景衡赎出来。然后连夜逃出了参通镇。后来有人在淮阳镇看到过景氏一家。似乎是怕当时的镇守灭口，这才逃到了淮阳镇。好歹淮阳镇有淮阳王镇守……至于景氏如今到底在淮阳镇哪里落脚，只能到了淮阳镇，属下再去查探。”r 卫宸点头。r 收回了那冷飕飕的目光。r 李二瞬间便觉得身上暖了几分。r 心道自家夫人也真不容易。和公子过日子，冬天得盖双层被子，夏天也得盖着锦被，实在是公子身上的冷气太瘆人了些。r 卫宸看着行走前面的苏凡毅。r 对于齐凌的眼光不由得有些敬佩。r 苏凡毅虽然被权势迷了眼，可最终还是选择与他合作。相来这对苏凡毅来说也是个艰难的抉择。r 他虽然不喜朱润，可还是帮朱润澄清。r 虽然性子有些狭隘，便也不失一个坦荡之人。r 卫宸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人是个可用之材……r 就在卫宸和苏凡毅相伴前往扶风镇之时。r 夏琰正在大帐中发火。他们自从进了淮阳道，行程简直太过顺利了。甚至可以说，一个敌人没遇到。r 齐君让他们来收复淮阳道……可他们竟然连判军的踪迹也寻不到。r 夏琰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带着将士们转上一圈，回去便能复命。r 想他可是御赐的将军，却连敌人的踪迹也寻不到，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r 途经过几镇，他们离得远远的，便关了城门。他们前去喊话，镇中人回应他们是奉命行事，至于奉了谁的命，不管夏琰派人如何去问，甚至城门前大骂，对方也不回应。骂的急了，泼下几桶滚烫的开水，天寒地冻的，倒是烫不死人，可几个淋湿了袍子的小兵还是染了风寒。r 淮阳道不管哪个镇，城墙修的都比别处要高上两丈，攻城云梯有所不及。r 夏琰让人接云梯。夏琰没想到这仗会打的这样憋屈。他一直以为他会和判军在淮阳道边境交战，所以攻城云梯带的不多，再这么接来接去，最后竟然只有不足十张梯子可用。r 至于一些散户，不过抢得些粮食充了军饷。r 那些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夏琰便是再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杀不能还手的淮阳道百姓。r 最终夏琰决定弃小镇，直奔淮阳镇。r 直接去攻判军的老巢。r 可是……谁能告诉他，判军的主将到底是谁？r 他们已经深入淮阳道腹地，竟然还没探出。而且，卫宸这个替罪羊，竟然也踪迹全无。r 这一路，他派出的人，有半数在搜寻卫宸。r 夏琰不相信卫宸敢进城。要知道这城里全是判军，卫宸带着那几十人若是进城，简直就如同泥牛入海。根本就是把自己送给判军当点心。r 所以卫宸现在在哪里？r “……王副将，当初让人带人给卫宸一些颜色……你倒好，竟然生生把人给本将看丢了。”夏琰兜头便甩了王副将一鞭子，王副将生的魁梧，足足比夏琰高出一头，却是敢怒不敢言。他是最早跟在夏琰身边的，知道这位夏将军喜怒无常。高兴了，动辄便赏银子，不高兴了，挥鞭子也是常事。r 那次的安排，他也十发恼火。r 火是他放的，他放了火，便在那里以逸待劳。等着卫宸撞到枪口上。r 他等啊等，直等到东边泛白，火不需灭，自己熄了，依旧没能等来卫宸。他才觉得事情有变，慌慌张张的追上队伍。r 这才知道，卫宸昨晚便带着人马离开大营了。看方向也确是往火场这边来。可是从大营到火场，策马也就一柱香的功夫。便在这一柱香的路程中，卫宸带着侍卫消失无踪。r 第七百四十一章 难觅敌人 ??9o?p?J=??h!?p?????1D?醼for?1A5?g?b?zM?F?F?*7n??h7??四十一章难觅敌人r 王副将顺着路来回找了几趟。r 连个马蹄印都没找出来。r 回来便挨了夏琰两鞭子。没法子，即到了淮阳道边镜，便是找不到卫宸，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平判。r 可是……敌人在哪？一路了除了遇到一些散居在城外的百姓，抢了几口干粮。一个正经的判军都没看到。那些百姓看他们的目光，似乎他们更像判军。r 这时候，夏琰开始后悔了。r 当初不应该算计卫宸，如果卫宸在，好歹夏琰能找个商量行事，不至于如今这般……问谁，谁摇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了惹祸上身。“你们一个个的，平时吃喝玩闹有你们，如今遇到事，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你们倒是说一说，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夏琰也算打过几场小仗，可没一场像如今这般。r 不知敌人何在？r 可偏偏这里又处处是敌人。r 自从进了淮阳道，他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r 身边还跟着一帮蠢货，没一个能替他分忧。那卫宸一路上虽然无甚建树，可只要他发问，卫宸都能说上几句。不会像几个属下这般闷声不吭。问急了，便只会说一句属下有罪。r 有时候夏琰真的恨不得用鞭子抽死一个。也好让他们看一看废物的下场。r 可想到自己周边全是敌人，他又觉得多个挡箭的也好。r 便这么一路寝食难安的，行到了淮阳镇，再行百里，便是淮阳道的首府淮阳镇了。r 夏琰料定判军首领定然在那里。r 可是怎么攻城？何时攻城？夏琰心里没底，他怕自己这边拉开一旦拉开架式攻城，敌人会从四面包抄过来。r 他虽然带了一万强兵，可双拳难敌四手。若真的冲出几万判军，他们岂不是四面楚歌。夏琰的问题，无人敢接。被打的王副将头用力的垂下，生怕夏琰看到他。瘦小的于副将努力缩了缩身子，就差把自己藏于人后了。还有一个副将姓由，他倒是蹙着眉，努力的想着。r 只是这人不算多聪明，思来想去，也不敢开口。r 夏琰看着面前三人，越发觉得自己身边皆是一些废物。r 先前卫宸在的时候，他那些属下行事，似乎从不需卫宸多言，那时候夏琰是看卫宸哪里都不顺眼，所在他根本看不到卫宸身上的优点，只天天挑卫宸的短处。r 懒啊，只知道享福啊，还有便是生的太俊俏了，简直就是近妖。r 如今卫宸不在了，他反而开始想念卫宸了。r 偶尔他会想起卫宸行事。r 卫宸整天呆在车里，有时候宿营地选的不好，卫宸索性不下车，直接睡在车中。r 他派人去盯卫宸，那人回报说，卫宸一整天可以不说话，甚至他的属下不需吩咐，便各行各事。r 那时他还骂了那盯梢的小兵，说他没事总盯着没用的。现在想来，不帮不需要吩咐便知道如何行事的属下，那简直闻所未闻啊。r 夏琰的人马，他交待一句，几个属下点头去执行。他如果少吩咐一句，他们便会少做一样。r 每天安营扎寨都需要夏琰费遍口舌。r 就像此时，他开口和副将议事，可只听到他的咆哮声，副将们一个个低着头，他恨不得每人再抽上几鞭子。r 夏琰怒极，一把将短案上的行军图扫落在地。“当初你们一个个说卫宸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时，恨不得说薄了嘴皮子，如今遇到正经事，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夏琰不想承认自己养了帮酒囊饭袋，可事实证明，他的副将确是除了八卦精通些，旁的一概不成。r 这时，由副将开了口。r “将军，属下看来，咱们应该尽快攻城。所谓兵贵神速，不管判军有什么打算。咱们一旦攻进淮阳镇，占了淮阳王府。便是在判军心中刺了一刀。我们攻下淮阳镇，可以以逸待劳，等着那些判军来夺城。”由副将开了头，于副将也不甘人后。r “由兄说的虽然有理。可如果判军早有埋伏，我们攻城岂不是中了敌人的圈套。等我们摆开架式攻城，和守军拼杀之时，判军从四面攻来，我们岂不被围攻。我们是孤军深入，身后并无援军，到时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 于副将话音落下，由副将也沉默了。r 他也不敢担保判军会不会趁乱来袭。r 毕竟一路走来，判军毫无动静。这实在太不正常了些。r 简直就像是故意打开条口子放他们进来，等他们入了圈套，再系紧口子，让他们插翅难逃。r 走到了这里，后退或是前进，实在是两难的抉择。r “要属下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干脆把沿途看到的人杀个遍。判军一天不出来，我们就一直杀。直杀到敌人现身为止。属下不相信我们杀出一坐尸山来，敌人还能坐的住。自然就现身了。”王副将嗜杀，可是夏琰并不想落个残暴的名声，所以一路上但凡遇到散居在城外的百姓，也只取了粮，并没伤人。r 王副将对此诸多抱怨。r “杀杀杀，淮阳道的百姓也是我大齐的百姓。自己人杀自己人？亏得王副将说的出口。”于副将腹诽。r “你就是个胆小鬼，他说自己是百姓便是百姓吗？我老王说他们是判军，他们就是判军。将军，我们干脆转头杀回去，把那些人屠个遍……然后便搬师回朝，只说将淮阳道判军尽数剿灭。”r 夏琰已经懒得动手抽王副将鞭子了。r 这人就是个蠢蛋，只知道杀人，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r 杀几个百姓冒充判军便能糊弄得了朝廷。r 他们还未班师回朝呢，判军又开始作乱。他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r 再者，连匪首是谁他们都没搞清楚。大捷？鬼才相信。“将军，万万不可枉造杀孽。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百姓是无辜的，咱们可以攻下淮阳王府，淮阳镇是淮阳道的首府，想必十分殷实，咱们便是守着淮阳镇，守个一年半载也不愁。等那些叛军狗急跳墙，自己送上门来，咱们再以地利之便，把判军打个落花流水。”由副将性子稳重些，是几个中话最少，却每次开口，都还算有些见地的。r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三分天定 第七百四十二章三分天定 夏琰沉默片刻。 终是摇了头。“不能贸然攻城，还是要再探一探……” 最终，夏琰决定派出斥候。将淮阳镇四周探个遍，确定没有埋伏再行攻城。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人的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啊。夏琰偏偏少了几分敢打敢拼。 —————— 卫宸被安置在苏府客房中。 当晚回来，匆匆用了晚膳，苏凡毅便把卫宸请到了书房，拿出淮阳道地图，上面勾勒着山川河流，还有一条墨线，画的是夏琰途经之地。 卫宸发现，夏琰方向感不错，直接走了条直线。这一路所经镇子不多，也被夏琰绕了过去。苏凡毅说，夏琰倒没纵属下伤人，只是把沿途百姓的粮食洗劫一空。 说他们是判军，在淮阳道百姓看来，这些朝廷派来的人马才是土匪。 朝廷人马过境后，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苏凡毅有些着急，眼瞅着夏琰领兵逼近淮 阳镇。别的镇子他可以不在意，可是淮阳镇不成，如果淮阳镇被攻下，他这个主事者实在颜面无光。 再说若齐凌归来，他如何交待。 其实苏凡毅没想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只是朝廷派人接管淮阳道，而且来人趾高气扬，上来就要重新征赋税，说是淮阳道十几年没给朝廷交税了，要一下补齐……最终惹起了众怒，这才被几位将军失手杀手。杀了朝廷命官，不管那人是不是贪得无厌，终归是齐君派往淮阳道的。最后没法子，只得‘造反’。 听完苏凡毅的话，卫宸沉默了。 齐皇族若败，并非败在外敌上，而是败在自己手中。 齐君派往淮阳道的新道守，也算是齐家人，是齐君一表三千里的兄弟。 平时在京城倒是挺内敛，风评也尚可。这才得了齐君委任为淮阳道道守，接掌淮阳道。却不想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重征十年赋税？ 他这胃口可着实不小。 齐君并没有下令追收淮阳道赋税，所以那人是打算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却未想贪心太甚，把小命丢在了淮阳道。 还为此逼反了淮阳道，也不知道齐君知道后，会不会感叹命运弄人。“当时几个将军来找我商议……王爷离开前，也叮嘱过他们。只是没想到，那新官行事太过，使得王爷旧部忍无可忍……人都杀了，总不能把几位将军交出去。就算是朝廷不深究，再派个新官来。难保不会是第二个无底洞。最终我和他们一商量，索性便借着杀贪官之机，淮阳道不再受朝廷挟制……”这是淮阳道叛乱的前因后果，苏凡毅其实挺委屈，他好好的商人，代齐凌掌管一阵政务，怎么就成了匪首了。 卫宸挑眉看向苏凡毅。他还真有些同情这位苏公子了。 几位凌亲王旧部平时不会遵苏公子之命行事。 可出了事，便想起这位‘老妈子’了，然后扯了大旗，把这位苏公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既然开了口，苏凡毅也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旁人看他都觉得他十分风光。 可内里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也是凭夏琰一个草莽将军，能一路深入腹地的原因。 几位凌亲王旧部，并不想和朝廷的人马动手。而苏公子手中虽然有银子，可是没有兵权。他调不动兵。 这才是苏凡毅最终妥协的重要原因。 话说到这份上，苏凡毅不由得追问卫宸手中有多少人马？可能打的过夏琰，而后得知齐君对他设防，所以只给了一个副将的差事，让他从旁协助夏琰，却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苏凡毅一脸失望，觉得他和卫宸简直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许是心烦吧，苏凡毅有些借酒消愁，他只喝了两盅，便觉得脑子有些发晕。 “卫大人，没想到你和苏某一样，都是光杆儿将军……” 卫宸淡淡品着酒，他酒量不错，酒品也好，所以不见丝毫醉态。苏家最多的便是银子，所以用来待客的酒都是上品，入口绵软，回味却悠长。 卫宸觉得跋涉一路，能喝上几盅这样的美酒，倒也不虚此行。 当然，任何美酒都比不得暖玉……如果能选，他还是宁愿留在京中陪媳妇。 也不知道暖玉最近如何？齐君有没有为难楚家。 卫宸写了家书，派人定时送出。可他却收不到京城的消息。 卫宸自嘲的笑笑，都道男人若行大事，便不能儿女情长。可如果没有儿女情长，男人做出天大的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日三餐，夜里只能睡一张chuang。 再高的名望，也不过活个几十年，权势滔天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唯有真情，可长久相伴。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一旁苏公子还在抱怨……“我和你不同。我可不是一个人。我身边有数十肝胆相照的兄弟，家中还有娇*妻相候。你才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何和本公子相比。”卫宸十分不屑的开口。 苏凡毅笑笑，然后趴在桌上，酣然入梦。 自有下人扶走了苏公子，服侍他就寝。 卫宸这边，烛火却燃了一晚。 苏凡毅第二天睁开眼睛，好半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后回忆起来，他似乎是和卫宸一起对饮。 苏公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他和谁喝酒不好，却偏和卫宸喝。 他这人酒后总喜欢吐真言，也不知道昨晚都和卫宸说了什么。他倒是记得隐约间，卫宸回了他一句什么。回了什么呢?苏公子想的头疼欲裂也想不出。 而后服侍的丫头进来，服侍他更衣洗漱。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昨晚随我回来的那位卫公子可起身了？” 丫头笑着回道。 “那卫公子天还没亮便出门了。似乎是去拜访钟老了……”苏凡毅吃了一惊。 凌亲王有四大猛将，也称淮阳四大金刚。若这四人分别镇守淮阳四境，那淮阳道简直固若金汤。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只是自从齐凌归京，这四人便懒散起来。只各自布防，初入淮阳道那片，便是钟老将军布防之地，自从夏琰领兵踏入，便没见钟老麾下一兵一卒。苏凡毅也曾差人去问，钟老只回了一句，他不和自己人打。这四人中，最让苏凡毅头疼的便是这个钟老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玉毓老将军 第七百四十三章玉毓老将军 这人已过不惑之年，是凌亲王至淮阳道后第一个追随之人。 向来自诩是凌亲王的家臣…… 齐凌对他也颇为仰仗，以至养出他一幅目中无人的睥睨之态。对于苏凡毅，钟老压根没正眼看一下。 对于他接掌淮阳道，也只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便是他真的有鸠占鹊巢之心，这个钟老，也必不会让他好过。 如果是他，四人中，会捡个软肺子先捏了捏，好歹找找口感。不想那卫宸竟然悍然不顾，直接便对上了钟老，苏凡毅轻笑，这下有热闹看了…… “让人去迎一迎卫公子，若是被钟老那鞭子伤到了，便让人抬回来。”钟老这人脾气不好，而且喜欢动鞭子。管他是谁，惹到他，都照抽不误，整个淮阳道，他也就忌讳齐凌一人。如今卫宸上门游说他出兵去打夏琰，在钟老看来，必定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耿直火爆脾气的钟老怕是要动用他那条抽人的神鞭了。 苏凡毅想到昨晚自己在卫宸面前失态，此时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小丫头领命，不知道自家公子看人挨打有什么好高兴的。 自家公子向来沉稳，喜怒很少形于色，像这种明显面带笑意的神情，小丫头自觉服侍了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于是，当天苏宅里暗中便开始流传，说是这位新进府中的贵客，其实和自家公子是世仇，当年抢了公子的青梅竹马云云…… 抢了苏凡毅的青梅竹马，和苏凡毅成了情敌的卫宸此时确是在钟宅。 这位钟老将军姓钟名毓秀，不难想到当初长辈赐名时想的便是‘钟灵毓秀’那词。只是，这词用在姑娘身上，显得多么婉约，妩媚，有着迷之魅惑。可用在一个五大三粗的汗子身上，尤其此人生的面色狰狞，看人的眼神像吞人，等闲人一照面，就得吓个腿软，所以这‘钟毓秀’三字，用在这点着实委屈了些。 卫宸一早来，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这位钟大人才姗姗露面。 见到卫宸，上下打量一遍，然后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其实不难猜测钟大人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想啊，他有这么一个婉约的名字，料想幼时其母必定对他诸多期望。 盼着他往钟灵毓秀那方面发展一下…… 既便不能人见人爱，至于也别人见人厌啊。 可是这位爷偏偏就要往人见人厌那方面发展，最终如愿长成如今这副尊容。 他丑了四十年，爹妈嫌，媳妇嫌，连儿女都生怕模样随了他……当然，如果不随他，心烦的便是钟大人了。俗话说养儿随娘，养女随爹，钟大人的千金偏偏就承袭了此条，那模样简直就是照着钟大人这模样长的。如今年过十八，依旧待字闺中。为此钟夫人怪罪，钟小姐哭闹，钟大人自然一个头两个大。正此关口，来了个小白脸…… 卫宸那模样，放在齐国也算是出挑的。 可想而知，钟大人心里简直是受了一万点伤害。 他自然对卫宸没好脸色，他才不管卫宸奉了谁的命令。即使在齐凌面前，他也从来不趋炎附势。 所以面对齐凌派来的这么个一看就是京城公子哥似的卫宸，钟老将军绷着张老脸，一点好脸色也不给。 “钟老。” “想当初王爷在时，也是这么称呼老夫的，你一个小娃娃，实在有些没规矩。” 卫宸笑笑，从善如流的改口。“钟老将军。” “不敢当，老夫一介草莽，实在和‘将军’二字沾不上。” 这么明显的挤兑，卫宸非便没怒，反而脸上神情越发的和善起来。“在下在京城，便久闻钟老将军的盛名。祖父楚老将军便常对在下说，放眼天下，能称得上英雄的，不过一手之数……钟老将军赫然便在其中。”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话承不欺人，果然，卫宸这话一出，钟老将军脸色和缓了些。“你小子这张嘴简直就是蜜里调了油。你捡好听的说也没用。没有王爷的命令，我是不会发兵的。” 钟毓秀老将军板着张冷脸回道。 虽然那个苏凡毅把淮阳道弄得乌烟瘴气，可和齐国诸道一比，淮阳道还算好的。钟老将军所辖之地，相比余下三位将军，和诸道离的更近些，别道惨景钟老将军虽未得见，可也时常听手下提起，大家凑在一起经常唏嘘，虽说那苏家公子不过一介布衣，而且还是个经商的。 可治理起政事来，倒挺有法子。 钟老将军开始不理解齐凌离开前，为何不把淮阳道交给他们四人。 毕竟他们四人在淮阳道，向来有四大天王美称，还被百姓戏称为淮阳道的‘镇道之宝’。为此钟老将军生了好一阵闷气。 后来眼看着齐国四境都起了纷乱，唯淮阳道乱中有序，钟老将军这口火气才缓缓咽了下来，心中也渐渐承认还是自家王爷有先见之名。 找了个能管事的临时主子…… 只是让他们四人听那苏凡毅的，却是妄想。 那就是个白面书生，制定些条条框框的还算在行。让他布军打仗，那是万万也不能的。 至于朝廷将他们归于‘判军’一类。钟老将军十分愤怒。那个新上任的道守是个黑心黑肝的东西，杀了他一点也不悔，他还嫌杀晚了呢。应该在他一进淮阳道时便取了那狗官的性命。也省得他把淮阳道弄得满是浊气，害得百姓吃了大苦。明明他们是惩奸除恶，竟然因为杀了一个狗官，朝廷便要把整个淮阳道视为判乱。 最终几人商定，宁愿背着判军的罪名，也绝不妥协。 断不能允许淮阳道被朝廷的人染指。 一个还不够，难道还要再来几个……那之后，整个淮阳道的将士便全背上了判军的头衔。 为此，他们几人倒有些愧对苏凡毅。所以对苏凡毅在淮阳道所为，大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谁让那公子哥平白的替他们背了‘匪首’这个称谓。 可这不表示，他们会出兵，真的和朝廷的军队动手。 第七百四十四章 难题 第七百四十四章难题 不管如何，他们也是大齐的子民，怎么能和自己国家的军队动手呢？ 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什么道理。 有那力气，便去守疆护国，去和敌人拼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而不是在淮阳道和自己的人动刀动枪。 伤了一个，伤的也是齐国的子民。 钟老将军虽然觉得齐君所为太过，哪里是个心有沟*壑，能放眼天下的明君，简直就是个昏庸这辈。看他派来人接任齐凌的人选就知道了。 所谓一丘之貉大体就是如此。 虽然心中愤慨，觉得委屈不甘。 可出兵对付朝廷的人…… 钟老将军是万万做不出的。 “……在下来，只是奉了凌亲王之命，来探望一下您老人家。凌亲王被琐事缠身，一时离不得京城，可又甚是挂念老将军。王爷经常提起老将军，说老将军一身傲骨，忠君为国。只要老将军在，便不怕淮阳道失守。” “王爷，还好吗？”卫宸虽然说的客气，什么琐事缠身。 谁不知道是齐君心眼小，嫉妒齐凌威望太高。 生怕他在淮阳道休养生息太久，然后一举撬了他的皇位。 这才想了个缘由，把齐凌拘在京中。这世间，越是高位的人，越喜欢以己度人，觉得自己在意的，旁人必定会更在意。 齐君怕是每天都会做有人来抢他皇位的噩梦。用伎俩得来的宝贝，终究心虚了些。“王爷很好，只是记挂着几位将军，尤其是钟老将军。” 卫宸说的诚恳，虽然钟老十分不喜卫宸这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模样，可是做人得知道好歹。 人家代表王爷问候他，他如果再绷着张老脸，那实在太不知轻重了。 卫宸随后捡起了些无关紧要，却又听起来颇有趣味的和钟老将军闲聊起来。 钟老将军初时不过是为了应付卫宸，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可是不知中觉间，钟老将军竟然打开了话匣子，从自己年轻时冲锋陷阵，直说到年岁大了，力有不及。 其中自然有对儿女的抱怨。 卫宸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偶尔蹙眉，是个很好的谈伴。他身上那股气势倒让钟老将军越发的不在意他的相貌，反倒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说到最后，钟老将军除了觉得卫宸太过年轻，有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外，当真挑不出卫宸丁点缺点了。 那张脸长成那样，是人家爹娘生的。 也不怨卫宸。 想必从小到大，为了他这张脸，他吃了不少苦。 就像他初见卫宸，便想当然的以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不知道人家十余岁离家，一身功绩那可是响当当的，都是自己凭真本事赚来的。钟老将军这人一幅臭脾气，却十分敬佩有真本事的。 卫宸在言语间偶尔带出几句如何排兵，如何布阵。虽然是纸上谈兵，可也足够让钟老将军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他的儿子，他带在身边教了十年，也不过是粗通兵法罢了。 可是人家卫宸，没先生教，只自己看了几本兵书，便有了如此感悟，实是个良才。 钟老先生有些理解齐凌为何倚重这个年轻人了。 “卫小子，你倒是个良将之才。只是……我还是不能出兵去和朝廷的军队打。老夫虽然不在乎什么名声，可也不想背负一身骂名。你如果能将淮阳道诸将身上的判军之名除掉……我老头子便听你调遣……”钟老将军是个务实之人。 他可没有称霸淮阳道的野心。 他知道淮阳道早晚要迎来主人的。 凌亲王既然相中了卫宸，而且卫宸的身份正好是淮阳道的女婿。 虽说收的是义女，可是王爷的脾气钟老将军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收的义女，世上任何人也休想逼迫他，便是皇帝想要逼他收个义女，怕是也难。 所以卫宸和齐凌也算是至亲。 世子还小，眼下先把淮阳道交到卫宸手中，钟老觉得也没什么。他和卫宸聊了半晌，心中倒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初见时因为卫宸相貌而生出的那些偏见不声不响的便散了。他如今看卫宸，双眼发亮，恨不得收在身边亲自教导兵法。 可他也明白，人家卫宸在他面前，是藏了拙的。 他这本事，还真没资格教导人家。 倒是可以把他的儿子送到卫宸身边，和这位王爷的成龙快婿学些本事…… 钟老将军在这方面倒颇有先见之名。 几位将军尚在观望之时，钟老将军便绝然的把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扔给了卫宸。钟小公子虽然不甘，可被父亲拿着鞭子追打，最终无法，只得委屈的跟在卫宸身边。后来倒真的建功立来，成了四大金刚后辈中难得出类拔萃的人物，这是后话，眼下暂且不提。只说眼前……钟老将军也算是给足了齐凌面子，他也没想着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执意的为难卫宸。只是列出了条件，那就是摆脱扣在头上判军的帽子，然后他便会听卫宸调遣。这看似挺讲理，实则，挺不讲理。 便是卫宸上折子，齐君直接批复，快马加鞭从淮阳道往返京城，也得用时十天半月的。 而夏琰那边，明显等不了十天半月便会攻城了。 以卫宸对夏琰的了解，他不敢直接攻城。事先一定派人将淮阳镇周围探个清楚，确定没人埋伏，他才会动手。 卫宸估计，最少三天，最多五天，夏琰便会按捺不住了。 而从扶风调兵到淮阳镇，需用两日，所以留给他的其实只有一天时间…… 这是难题，不过卫宸也无惧就是了。 越是难题，他越喜欢……“我其实也不想逼钟老将军。不过夏琰如今已经带着人马到了淮阳镇外，以他的为人，倒是不敢直接攻城。而是会派人四下探查，确定周边没有埋伏，他才会动手。一万精兵……强攻淮阳镇，敢问老将军，淮阳镇会如何？”“……淮阳常驻守军只有三百，因其是淮阳腹地，敌人不越过我等四人，是闯不到腹地中去的。万人攻城……最多一个时辰，城门必破。”说起打仗的事，钟老将军神情十分严肃。 第七百四十五章 度魔成人 第七百四十五章度魔成人 卫宸点点头。“一个时辰，老将军的意思是坐视淮阳镇被攻破，镇中百姓成为朝廷和淮阳守军之间的筹码。然后夏琰拥城和老将军们对峙……缺粮食了，直接要。不给就砍百姓……缺美人了直接从镇里抢。抢光镇里的便伸手管将军们要，不给就砍百姓……如果老将军觉是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在下也不怕多拖延一阵子，想法子替淮阳道守军摘了判军的帽子。”卫宸轻声说道。 用的是没有丝毫烟火气的调子。 钟老将军倒吸了一口冷气。 “胡言乱语，朝廷的军队，怎么会枉杀无辜？” 钟老将军之所坐视夏琰一路长驱直入，也是因为一路上，夏琰除了纵人抢了些粮，并未伤人。 所以钟老将军觉得事情还没到撕破脸面，杀场相见的地步。最好的法子便是有个中间人，把淮阳道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好好调解一番。 然后不必打仗，便能让朝廷摘下他们头上这顶叛军的帽子。 可是听卫宸所言，似乎调解不可能，倒是会因此贻误战机。钟老将军这些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不可能卫宸一句话，他便真的相信。 “不信在下所言，钟老将军可以派人去探一探。此时夏琰定然派了斥候在淮阳镇四周探看……斥候中，必定会有人借机做些杀人越货的事。那人一定是一个王姓副将的属下……那人最喜嗜杀……老将军不妨再仔细查一查，自夏琰一路深入淮阳道腹地，沿途便当真没有百姓伤故吗？若是让这些人进了淮阳镇，淮阳镇数年基业顷刻毁于一旦。在下只有一天，并无通天本事，一时三刻没法求来赦免的旨意。老将军若是执意如此，在下也无能为力，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老将军英雄一生，难道要晚节不保？” 钟老将军脸色十分难看。 每天只听属下回报，说朝廷兵马过后，并无死伤之人。 可依卫宸的意思…… 那所谓的无死伤之人，难道只是没有见到尸体。 想到这里，钟老将军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本想等卫宸告辞后再行安排，可想了想，人命为大，钟老将军还是当着卫宸的面，吩咐属下去查一查，是不是有夏琰的队伍过去后，有人不见了。 属下领命而去。 等待期间，钟老将军心跳的越来越快，他怕自己错了。 如果因为他所谓的‘不和自己人动手’而累得淮阳道百姓受难。他这个将军，便真是罪孽深重了。 为官者，第一要务便是保一方平安。 若连制下子民都保不周全，他这官当的太失职了。 “……如果你所言不虚……我不会坐视我道百姓受欺凌的。”钟老将军沉声道。 卫宸点点头，随着钟老将军一起沉默的等着结果。 大约一个时辰，那个属下急匆匆回转。只看那人的脸色，钟老将军心里便咯噔一声。 “说吧，不必避讳卫大人。”钟老将军开口吩咐道，那人点头，语速极快的说道。“属下派了去问。一时三刻只能探明方圆十余里之内的情况……朝廷的队伍过后，共有七人不见遗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五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有两个年轻的妇人，家人说是出门去河边洗米洗菜。将军也知道，这里靠河，村妇们淘米洗菜都去河边……那几个未出阁的姑娘有的去找同村姐妹，有的是随母亲出门，但转眼间不见踪迹……” 钟老将军拳头握的紧紧的。 七个。 而且都是女子。 还有五个花朵一样的小姑娘。 “村民可有报官。” “有两个报官的。以前庄子里偶尔有进山的猎户失踪。至于村妇多是落水，十天半月便会在下游发现尸体，所以人不见了，家人便以为落水了，并没有报官。”属下解释。 钟老将军点点头，他也是知道当地人的习惯的。当地民风淳朴，几年来未有一宗伤人案件，所以人如果不见了，不是在山里被凶兽伤了，便是不小心落了水，被淹死在河中。 如果一个村子只有一人失踪，确是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几个村子，一下子不见了七个人。 这么一想，事情便有些可怕了。钟老将军挥手示意属下先退下…… 老将军沉默良久，这才开口。“我要那个王副将。活的……我淮阳道的子民，便是死，也要入土为安。” 卫宸郑重的点了头。 他本可以进淮阳道便派人知会钟老将军的，可如果那样做，他没法迫钟老将军出兵…… 如果暖玉知道，必定认为他狠心。 可为了保全淮阳道更多的百姓，他唯有如此。在走向自由的路途中，总会有所牺牲。以前他不会在意，可是如今却觉得心中翻滚着苦涩的味道。 卫宸在心中轻轻一叹。他本欲成魔，却被暖玉度成了人。 生而为人，五感俱全，会伤心会难过，会思念。他卫宸在此立誓，必不惜一切保全淮阳道十数万百姓…… 说服了钟老将军，余下三人不需卫宸出面，钟老将军主动提出写信邀约。约三人在钟家见面。左右也被卫宸说动，不如送佛送上西。 钟老将军留下了卫宸。 当苏凡毅看到来报信的钟家小厮，心里的滋味啊，颇有点五味杂陈……他几次登门拜访，都被挡了回来。说是钟老将军身子不好，不见外客。可是卫宸第一次去，钟老将军不仅亲自接见，还把卫宸留下款待。 那卫宸有什么特异之处不成？ 苏凡毅不由得抬头望天，觉得自己除了模样不及卫宸，似乎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一对胳膊一对腿的，似乎区别也不大。可是，际遇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苏公子感慨过后，还是招呼属下去安排了。 卫宸如果能说服钟老将军，必定是尽快行动的。 他这个‘匪首’也得有所准备才是…… 几位将军的距离不算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都能把消息送到。所以当晚，钟家便办了场接风宴。 接的是三位将军…… 加上钟老将军，淮阳道四大金刚卫宸终于亲眼得见。除了钟毓秀老将军，余下三人是，逢皓，袁科，叶水生。皆年过三旬，其中叶水生年纪最小，今年正好而立之年。三人见到钟老将军，自是一通见礼。以前齐凌在时，几人每月都会见上一面，再加上齐凌，诸人围坐一起，商量一些淮阳道的政事。 自从齐凌离开。 几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自然有无数的话要说。 钟老将军那张老脸，见到几位同僚，终于有了几分晴模样。不再阴沉着像朵干扁的菊花。 卫宸一直立在钟老将军身边，神情十分的恭敬，初时三人还以为这是钟老将军新添的属下。可是细细一看，这公子模样生的好哇。这肯定不是钟老将军的属下。要知道钟老将军因为相貌有些出奇，所以最不喜模样生的好的男子了，在钟老将军看来，漂亮的都不中用，全是绣花枕头一把草，只有长相和钟老将军相近，五大三粗的男子，那才是铁血真汉子。 好在做为同僚，钟老夫人还不至于这般精致求精。 不过要想拜在钟老将军麾下。 脸一定要磕碜，越丑越吃香。 所以钟老身旁这位，必定不会是钟老的属下。 这模样，天天带在身边，纯属没事找事，多闹心啊。 “这位是卫大人……” 一个‘卫’字。三人表情各异，最后还是模样最是清秀的叶水生出声问道。“卫？卫宸？卫副将……随夏琰一起来‘平判’的那个卫大人？” 卫宸其实名声挺响亮的，而且齐国卫姓人并不多。当官的更是寥寥无几。 朝廷来的人马，夏琰为首，卫宸为副将，这消息他们还是知道的。 所以钟老将军一开口，卫宸的身份便暴露无疑。 听叶水生一语道破卫宸的身份，余下二人不由露出防备之色。虽然早有猜测，可朝廷派来平判的官员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紧张是难免的。 钟老将军示意几人稍安勿躁。然后将卫宸的身份介绍了一番。 京城楚家的女婿，玉阳郡主的夫婿，淮阳王的半子。唤齐凌一声‘父亲’。这次前往淮阳道，还有另一层深意。代齐凌接掌淮阳道…… 也就是说，这位卫大人其实是自己人。 钟老将军随后又将他和卫宸的话一一告之…… 三人听完，脸上露出和钟老将军初闻时一样的凝重神情。夏琰也从他们的辖区露过，他们也一样没有理会。想着反正他不伤人，粮食失了可以再想法子，只要不伤人命。可是却没仔细查验过，朝廷的队伍过去后，当真没有伤人吗？就像钟老将军所说的，不见死人，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我们粗心了。老将军这里如此，我们那里怕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终究，是我们失职。” 他们四人私下里互通有无，最后达成一致，不对朝廷的人马出手。 第七百四十六章 非常手段 第七百四十六章非常手段 可是这无疑是放纵豺狼进了自己家的大门，如今他们已至淮阳道腹地……放进来容易，若想赶出去，便难了。 几人并不怀疑卫宸的身份。 齐凌收了个义女他们也听到消息了。是京城楚家的小姐……楚家父子纵横杀场，但凡武将出身，没有不佩服的。楚家教出的小姐，自然是不会差。 能娶到楚家的小姐，这个卫宸自然也不会差。 何况如今还得到凌亲王的认可。 连苏凡毅那里都松了口。再加上最顽固的钟老将军都被说服，他们实在没理由再多生事端。 一天时间，卫宸当真说服了四位将军……这事说出去简直让人不敢置信，至于苏凡毅听后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细想之下，不过是说服一个最难的，余下三人再由自己人说服，这便容易了。 其实是有些偷奸取巧的，可是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 眼下耽误一刻，也许淮阳道百姓便会多葬送一条。 夏琰那人制军称不上严，一路上便对百姓多有骚扰，只是未进淮阳道，一些别有异人的不敢放手去做罢了。 一旦进了淮阳道，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淮阳道尽是判军。无声无息的杀几个人，在一些亡命徒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这其中，便以王副将为首。 那人，是只野兽。专门在暗中窥伺，寻机撕咬的野兽。也是卫宸撕开朝廷那道防线的良机。 卫宸没打算大动干戈，就像钟老将军所言，都是齐国的将士，便是死，也要死在杀场上，而不是死于同族相斗。“多说无益，我们听一听卫大人的部署。”几人很快达成共识。 事己至此，他们想独善其身已是奢望。 这时候再不出手，那真的愧对王爷，愧对百姓了。苏凡毅的命他们不屑服从，可是卫宸不同。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王爷不在，卫宸完全可以代王爷行事…… 其实他们该遵印鉴之命行事。不过，许是卫宸这人气势实在太盛。他站在这里，似乎比印鉴还要好用些。卫宸连夜部署，当晚余下三人连夜离开钟家，子时过后……几队人马暗中开赴淮阳镇…… 当夜，卫宸宿在钟家。 钟老将军伤了一天神，安置好卫宸后，便回了后宅。 钟夫人冷着一张脸，前几天她拖人给女儿寻了门亲事，对方是个读书人，却不想钟老将军反对。在钟老将军看来，钟家是武将世家……和读书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去，找个读书人当女婿，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要找，也要找个武将。 这才门当户对。 钟夫人大怒，钟小姐为此也生父亲的气。 想钟小姐待嫁女儿心，甭说读书人了，便是找个落地秀才，钟小姐也是愿意的。 哪个姑娘十八了，还待字闺中的，说好听些是父母舍不得，难听些，她就是个无人敢娶的老姑娘。外面甚至给了她一个绰号…… ‘钟无盐’…… 甭管男方爱条件如何，钟夫人已经和钟小姐交了底。给她准备的陪嫁十分丰厚，一定让钟小姐在婆家扬眉吐气。靠着自己的陪嫁便能度日的钟小姐，只想快点嫁人。不想自己父亲无端端的从中破坏…… 钟老将军一看到老妻的冷脸，脸色便是一沉。 他伤了一天神，回到家就想高chuang暖枕的睡个安稳觉，这都不行。 还要受那夹板气。 钟老将军平日对外人向来板着冷脸，对家人倒十分宽容，钟夫人像前几天那样开了口，无非是指责钟老将军做事不过脑子。 找个读书人当女婿也没什么不好。 一文一武的，不正好般配吗？ 钟老将军平时都会左耳进右耳出，并不会和妻子置气。在钟老将军看来，男人应该做大事，家长里短的小事，由着妻子去嘀咕便是。 只是今天钟老将军没了好脾气。他冷声喝斥妻子，钟夫人被吓得不轻，当真不敢再抱怨。 钟老将军看妻子白着一张脸，又于心不忍，这才将今日所为之事一一道出。 “老爷是说，咱们淮阳道要打仗了？”钟夫人闻言，脸色更白了。打仗这种事，似乎天天挂在嘴边，却离生活很远。 却不想竟然真的要发生了。“那夏琰纵手下行凶，好好的姑娘……说没便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家爹娘把女儿养大容易，能不心疼吗？老夫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坐视不救……你那些不过是后宅的小事，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把夏琰赶出淮阳道，如何保住百姓性命。”钟夫人点点头，她也是知道轻重的。 只是女儿的事终究是块心病。 两口子在被子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再铁血的汉子也是架不住绕指柔的，钟夫人柔声细语这么一求。 钟老将军脑袋一热，但应了。 以至第二天睁开眼，钟老将军那个悔啊。 他答应什么不好，偏偏答应自家妻子去为难卫宸……昨夜钟夫人柔声细语的赞了卫宸一通。女人家，对于这些神奇人物的传闻似乎更上心些。 在钟夫人的口中，卫宸简直无所不能。 所以替女儿寻门亲事，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被灌多了迷糊汤，钟老将军竟然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那边准备打仗，他这边却要向卫宸开口，求他替女儿做媒。这叫什么事啊！钟老将军简直悔青了肠子。 再说钟夫人，一早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钟小姐，钟小姐一听说传说中的人就在自己家。简直就是心花怒放……她自然不会奢望卫宸能看中她。卫宸娶了郡主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想去看一看传说中的人物。 一旁的钟少爷静静听着母亲和长姐的话。 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女人啊，只喜欢小白脸。 像他这种男子汉的长相，为什么不吃香？ 钟小姐长相更像父亲，五官实在不出众，好在性子活泼。 钟少爷长的像母亲，虽然算不得眉清目秀。可乍看也是个模样顺眼的小伙子。他比钟小姐小一岁，今年十七，有意参军，可是钟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终究舍不得他去吃苦。 第七百四十七章 钟家小猴子 第七百四十七章钟家小猴子 便这么一直拘在家里，尤其最近世道太乱，钟老将军索性禁了儿子的足。 半大的小伙子，平日时野疯了，乍然被关在家中，可想而知钟家小少爷这心情十分之不明媚。 再加上听母亲和长姐把卫宸夸成了朵花。 和他爹一样的认知不由得在他心中作起了崇……他爹钟老将军不喜欢长相俊俏的公子哥，他也不喜欢。 偏他母亲和长姐提起卫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尤其他长姐，模样本就磕碜，这么一笑啊。更丑了。‘钟无盐’三字，其实挺应景。 钟公子当然不敢开口。 不过在心中记了卫宸的仇。就像他爹说的，漂亮男人，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这么不中用的男人，凭什么指挥他爹行事。 他钟小公子便代父出手，教训那卫宸一二…… 然后…… 趁着钟夫人钟小姐幻想卫宸那张俊脸之时，钟家小公子偷偷溜了出来。 打听到卫宸住在客房，直奔客房而去。 卫宸昨夜便把该布置的都交待下去了。他是当惯了主子的，自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今天一天，四路人马便能赶到淮阳镇附近了。 他和钟老将军约定好，明日一起动身。 所以今天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让李二替他备了纸墨，打算写卦家书，暖玉总抱怨他家书写的太差强人意。 虽然短小精悍是个褒义词，可用在家书上，委实不能让夫人满意，卫宸决定写封暖玉满意的家书。 信中写些‘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想必暖玉看了，一定会心疼他。 有了暖玉的心疼，卫宸觉得便是远在千里之外，深夜也不那么难熬了。要知道卫少爷前阵子夜夜大鱼大肉的，突然间连清粥小菜都没了。这样的天差地别，实在让卫公子觉得夜夜度日如年……笔才沾了墨，还未及落下。只听院中一声闷响…… 随后是李二鬼叫的声音。 “公子，公子，着火了……” 书案正好在窗边，卫宸侧头去看。只见院中横着几根烧着的木头，许是因为被人一掼，此时冒着浓浓黑烟，登时把小院熏成了‘遮天蔽日’，也难怪李二大惊小怪。 他这人胆子本就不大，遇到又喜色大惊小怪。 片刻后，院外有人喊走水的声音…… 吆喝着院中人快点逃命。李二此时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怒意来……他如今的身份虽然是卫宸的小厮，可在京城时，他可是正经八百的小卫府护卫。 也是习过武，拿过刀的。 竟然被几根木头吓着了…… 李二觉得太丢脸了。正想不顾一切出门找人理论。卫宸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公子，不知道是哪个蠢蛋……属下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咱们一比写不出个卫字来。” 卫宸摇头，示意李二关上房门，然后复又低头开始构思他的家书，抑或称情书更合适些。 卫公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当然他的热也只能暖玉一人。 此番想哄媳妇，写封情书，却是提起笔，久久不知道要怎么落笔。 他和暖玉，其实已经不需要这些虚礼了。他懂暖玉，暖玉懂他，他们说好要生生世世做夫妻的。 何况暖玉为了他，可是死过一次了。卫宸直觉把暖玉上一世的死，当成他们最终未成眷属，所以暖玉才红颜薄命。暖玉活了两世，只为了一个他。 他们的情，其实已经不需要诉诸笔墨了。 不过不是有句诗叫‘明月千里寄相思’。如今他便效仿古人，来个‘鸿书千里寄相思’。 ————‘吾妻，展信开颜……’ 卫宸一脸平静，丝毫不为院中的遮天蔽日所动摇，下笔如有神助，李二佩服极了。 院中的烟尘渐渐被冷风刮走，李二打眼一看，木头已经烧成了炭。而门边，一个少年露出半张脸，正一脸挑衅的看着院中。 李二这个气啊。 这模样……生的五大三粗的，他就算不及公子聪明，也猜出这人是谁了。 钟家，谁还敢这么捣乱。必定是钟老将军那个独子了。 叫钟侯的那个…… 还钟侯呢，这名子起的怪别扭的。叫钟厚多好，琅琅上口还寓意深远。 就那猴子样，封侯是不可能了，活成只猴子倒是有希望。李二心中腹诽着。不过这小子离‘厚道’也差的老远喽。他爹把自家公子当贵客，生怕怠慢了，他倒好，敢放火……看那样子，必定还留了后手，是不是如果自家主子火急火燎的跑出去，立马便有一桶冷水泼上来，美其名：灭火。 李二想，真没创意。 还不及他呢，如果换成他，好歹也要把水换成冰啊。 天寒地冻的，一桶冰渣泼上来，那才真的是透心凉呢。 真是给他们五大三粗的汉子丢脸，汉子军团都不屑收那个猴子精…… 所以说，有些人的智商其实是等级的，李二所想，和钟侯所想相差无几，他确是让自己的小厮躲在门边，如果卫宸被烟熏出来，小厮一桶水泼上去。 若是卫宸计较，他大可以名正言顺的说他是好心替他们灭火。 便是自家将军老爹追究起来，也不能把他如何。他可是他爹的独子，他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他是钟家的希望……他爹才不会因为他命人泼了卫宸一桶水，便破坏钟家的希望呢。 只是钟小公子没想到，院中那么烟熏火燎的，卫宸竟然没出来。他便不怕真的着了火，自己被烧死在屋中。 即便不怕着火，好歹也出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啊。 他就一点好奇心也没有……钟小公子等了一刻钟。 就在他打算放弃回家向母亲长姐告状，就说卫宸是胆小鬼的时候，突然，一桶冷水兜头盖脸的从上面泼下来，十分精准的全部浇到钟公子身上。钟公子大叫着昂头去看，只见一个模样周正的汉子正咧着嘴对他笑。然后很欠打的说道。“我家公子让我帮小公子降降火……” 钟候身上衣裳湿透，小风这么一吹，冻的直打颤。 李二啧啧几声。然后好心的劝道。“快回去换件袍子。若是染了风寒，那就太没用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李二的桃花债 第七百四十八章李二的桃花债 钟侯抬向李二，嘴唇哆嗦，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一跺脚，吆喝着小厮迅速跑了。好冷，他得回去换件厚实的袍子。而且他和那个浇他水的人结了仇，不共戴天。 钟小公子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向母亲长姐告状的。 说起来钟小公子这性子，也着实算是慈母多败儿了。他不仅有个慈母，还有个慈姐。钟家小姐不仅模样像父亲，性子她承袭了个十成十。钟老将军看着女儿，经常惋惜。 惋惜女儿若是儿子就好了。 他就不必愁钟家后继无人了。 所以听说有人泼了自家弟弟一身湿，而且还是兜头泼的，立时怒了。 钟夫人在这事上还算脑袋清楚些，追问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人家贵客好好呆在客房，干嘛没事找事往自家儿子身上泼水。又不是泼水节…… 钟公子墨墨迹迹的好半晌，才说自己本打算去向贵客讨教的，却不想被贵客打了脸。唔，这里该换居被贵客泼了水。 不必再问了，必定是儿子使坏，没使成，然后被人家发现，以其人之道返还回来。 钟夫人虽然疼儿子，好在还没疼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还算是讲理，这事儿子有错在先，被人泼便泼了，也算是活该。 下次长点记性，招惹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能吃一堑长一智，倒也不算是坏事。钟夫人安慰儿子几句，自去处理后宅琐事了。 只是却没注意到，钟小姐在听到弟弟受了欺负后，便悄悄出了门。 她得去给弟弟讨回公道。 她的兄弟，便是受欺负，也只能自家人欺负。旁人若敢欺负一下，她必十下报还…… 再说李二，教训了钟公子，得意洋洋的回来向卫宸邀功，意思是自己猜的不差，那钟公子真的打算火攻夹带着水攻。实在是卑鄙至极……幸亏他李二明察秋毫，将钟家猴子教训了一番……李二嘀嘀咕咕的说，李二充耳不闻。 他情书还没写完呢。 正在愁用哪句诗收尾…… 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呢。还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好些。 也不知道暖玉喜欢哪句。 偏生李二还在一边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嗡…… 卫宸双耳自动开启左耳进右耳出模式。李二说了口干舌躁也没收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颇觉无趣，正在这时，院门外竟然又有人影闪过。 李二心想，泼冷水似乎还不足以教训钟公子。那干脆便让钟家公子见识见识‘卫家军’的功夫。 李二撸胳膊挽袖子的出了门。 打算让钟家公子开开眼界……于是李二撸胳膊挽袖子，然后掂着脚尖出了门，顺着墙边往外走。 他没像刚才那般上墙探头去看，想着反正那钟家公子是个笨的，门外能藏人的地方无非是门两边，他亲眼看着那人影晃到了自己这边。李二一脸坏笑，手指扳的噼啪响…… 心道，钟猴子，李二爷来了。 然后，他突然冲了出去。 然后…… 卫宸终于决定如何收尾了。“……好吃好喝好睡，等哥哥回家。你若是瘦了半分，二哥定不轻饶。”诗句是死人，他的心是活的。 卫宸堪堪收笔，突然院外一声几乎破了音的喊叫。 ……是个女子。 卫宸眉头皱的死紧，这钟老将军驭下，委实欠缺了些。 被吵得头疼，卫宸只得迈步出了门。然后，他眉头拧的越发的紧了。只见门外，李二傻站在一边，而另一边，一个女人环抱着双臂，头垂着，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 卫宸看向李二。正在这时，因那女子的喊叫声，钟府护卫现身了。见到那女子，护卫们躬身行礼，口中唤着小姐。 卫宸扶额。这叫什么事啊？ 钟小姐似乎觉得被护卫看到了丑态，怒火瞬间转移，很是中气十足的将护卫斥责走了。 护卫们低着头，走的毫不犹豫。看来，这位钟小姐平日没少在府中颐气指使。此时，除了躲在远处一个钟小姐带来的丫头，只有卫宸主仆和钟小姐了。李二也终于找回了神智，向卫宸开了口。“公子，求公子救一救属下，属下以为还是钟少爷来捣乱，想要吓一吓他，却不想来者是……”为什么来的是个女人，时间倒退片刻。 李二想吓一吓钟猴子。 突然间窜了出去，然后窜的太快，脚下不稳，如果是钟家公子，两人撞在一起抱成一团也没什么。 可偏偏来者是钟家小姐。 所以，他撞向了钟家小姐，又怕钟小姐身子骨弱，再撞伤了人家，所以堪堪站稳，然后，钟小姐受了惊吓，反倒没有站稳，最终……钟小姐倒在李二怀里，瞬间，尖叫声划破天际。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卫宸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看着李二，又转头看看钟家小姐，钟家小姐本是来给兄弟报仇的。 欺负了她弟弟的，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不会放过。只是……钟小姐本来应该看卫宸看的眼睛也不眨。因为钟老将军的相貌，实在不适合多看，所以钟家母女养成了喜欢看美男子的嗜好。卫宸若是站到钟家母女面前，无疑会被看脱一层皮。只是此时钟小姐完全没有看人的心情，她此时心跳的忒快了些…… “……属下唐突了小姐，在下代其向钟小姐请罪了。”卫宸轻声说道。 钟小姐此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卫宸。 明明挺俊的一张脸，若是以前，必定要让她眼睛一亮的。只是此时，她反倒觉得李二那张憨厚的脸更耐看些。 钟小姐一时之间，心里简直酸甜苦辣咸瞬间尝遍。从小到大，她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于是钟小姐跺了跺脚，转头跑了。 卫宸主仆：“……” 李二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吓死属下了，那张脸……还是钟家猴子顺眼些。”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李二。 什么也没说，负手回了院子。李二一脸的不解，总觉得自家公子看他的眼睛……忒有深意了些，似乎，在幸灾乐祸。 第七百四十九章 儿女债哟 第七百四十九章儿女债哟 李二这人遇事，便是在意，也在意不过一柱时功夫。 等到午膳时，他已经完全忘记过早些时候‘轻薄’过人家小姐了。钟府的伙食不错，李二胃口大开…… 吃完后，他吆喝小厮给卫宸沏了壶茶，又顺便狐假虎威了一次。卫宸在书案前不知道写着什么，简直笔走龙蛇。李二看的头晕，索性抱了茶壶去院中石桌旁落坐。 院子萧条，透着股阴冷冷的湿意。 李二怀抱热茶，想着最近一段总跟着公子赶路。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如今终于有了和公子一样的待遇。 越想越美，最后李二索性弃了杯子，直接把茶壶抱在怀里，便这么豪爽的往肚中灌着茶……一双*腿也十分没样子的翘到了石桌上。正在这时，钟老将军迈着方正的步子进来。经过一上午酝酿，他正打算找卫宸开口，不想妻子一脸紧张的找到他，身后跟着羞哒哒的女儿…… 然后，钟老将军觉得受了毕生最大的惊吓。 他有些晕乎乎的来找卫宸。一进院门便看到石桌边那个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厮。 钟老将军眼睛大睁，看着李二。 越来越觉女儿眼睛奇特。相中谁不好，一眼便相中一个小厮。 虽说女儿恨嫁，他也不在乎对方的出身。可一个小厮……这让钟老将军以后可怎么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 他此时最想做的便是调头就走，然后回去打断女儿的腿。他宁可养女儿一辈子。 可最终，疼爱女儿的心占了上风，钟老将军有些同手同脚的进了院子。李二见到钟老将军，七手八脚的上前引路。钟老将军用眼角余光打量李二…… 觉得哪哪都平庸极了。 自己女儿的眼光着实堪忧啊。 李二将钟老将军引起屋，自顾自退下继续忙里偷闲去了。 明天一早便要动身赶往淮阳镇，他得好好养精蓄锐…… 卫宸搁了笔，将钟老将军引至一旁的小偏厅。钟老将军落坐，和卫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卫宸初时还担心钟老将军是兴师问罪来了。毕竟李二的举动，确是轻薄了人家女儿。可见钟老将军说东道西，就是不提‘轻薄’二字。 卫宸脑海中闪过钟小姐羞怯而走的那一幕，似乎意识到钟老将军为何而来了。儿女是债啊……当金不易，好在他眼下还没这等烦恼。当初楚小将军让他迟几年再让暖玉生娃，他还有些不高兴，如今看来，楚小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弄个孩子出来做什么？气他？和他抢媳妇儿…… 还是小夫妻二人甜甜蜜蜜的好。 “……卫大人，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将军请说。只要卫宸能做到的，必定尽心竭力。” 钟老将军一听卫宸这话，越发觉得卫宸性子直爽。这样的人带出的属下，哪怕只是小厮，也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那个李二…… 哎，不能想李二刚刚那翘腿牛饮的样子，一想钟老将军就心疼。 女儿再嫌他，总和她娘一起挤兑他，可也是爹贴心的小棉袄啊。他哪舍得随便把小棉袄送人啊。便是要送，好歹也送个富贵人家啊。好歹家里有银子，也能给小棉袄换个新里新面新棉花。 而不是送个小厮，别说新里新面了，怕是将来那小厮还得靠女儿那件小棉袄御寒呢。 钟老将军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寒。 寒冬腊月，暴雪纷飞啊……“那个，你那带在身边的属下……”“老将军说李二啊。李二那人看似粗鲁，却是个心细的。若是不心细，我也不必独独把他带在身边了。不瞒老将军说，李二在京城，做的可不是迎来送往的小厮，李二是我府中的护卫统领。楚老将军也曾夸过李二，说若是放他在军营几年，当个副将绰绰有余。只是李二志不在此，便一直在我府中屈就。” 卫宸眼都不眨的替李二造势。 “楚老将军竟然都夸过他？” “……我唤楚老将军一声祖父，老将军时常把我唤到身边教诲。也曾教过我如何排兵布阵……” 钟老将军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这人啊，其实有门权贵亲戚挺重要的。如果李二只是卫府的护卫，他便是再替李二造势，也造不出什么大浪来。 可他是楚家的乘龙快婿，楚家在齐国武将心中，简直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提起楚家父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卫宸想像不出，仅靠一个名字，怎么能让人闻之色变。如今却是明白了。楚家靠着几代人浴血杀场，才换来如今提起楚家两位将军，世人无不赞誉，无不以能成为楚老将军那样的英雄而毕生奋斗着…… 楚家。 是让世人仰慕的存在。 他以成为楚家人而自豪着。 这里离京城千里之遥，可靠着‘楚家’二字的庇佑，他行事顺遂…… 不知不觉中，神思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楚家，回到了小小的拢月轩。钟老将军见卫宸沉默，这心里不由得开始七上八下。 那李二看着不着调，竟然还是个连楚老将军都称赞的良将。这样一来，钟老将军倒不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了，反而担心自己女儿的相貌……都怪他，他如果俊俏点，女儿也能漂亮点，这么一想，也不该怪他，该怪他娘，他外祖母。她娘把他生的俊俏点多好，也不必像卫宸这样，有卫宸十分之一，钟老将军就满足了。 “卫将军，敢问，李二小将军……可娶妻了？” 钟老将军硬着头皮问道。 卫宸回神，笑着摇头。“没有吗？那可有定亲？” 卫宸再次摇头。 当初卫宸以为李二相中了暖玉的哪个丫头，后来发现，是他误会了。李二完全是一根筋，看青森总去招惹丫头，他也凑热闹。 青森倒是和芷云越来越近了些。 李二这时才品过味来，然后骂青森不仗义。青森骂李二缺根筋，二人险些‘大打出手’…… “卫将军也知道，午前，小女胡闹……姑娘家。名节为重，李二小将军和小女……还请卫将军相助。” 第七百五十章 告密 第七百五十章告密 钟老将军走的时候，一张老脸复又皱成了一朵干菊花。 相比之下，卫宸脸上神情几乎没变。刚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李二见卫宸再次拿起笔，一副要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赶忙见缝插针的问道。“公子，那钟老将军来做什么？不会是和公子闲话家常吧。” “钟老将军啊。来兴师问罪了。” 兴师问罪？ 兴哪门子师，问的又是哪门子罪啊？李二一脸不解的看向卫宸。 卫宸轻叹一声，放下笔，然后招了招手，李二上前。“你午前轻薄了人家钟小姐，钟小姐哭着喊着要自缢……” 李二表情瞬间大变。“自缢？不必啊。她险些摔倒，我不过扶了她一下。这便要自缢？”李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卫宸轻叹，然后苦口婆心的教导李二。“女人的名节重于山。名节有污，自然没了活路。” 李二脸上神情迅速变化着。 一会疑惑，一会担忧……最后，他小心翼翼的问卫宸。“公子，她……钟小姐没伤着吧？” “多亏了钟夫人，性命倒是无忧。不过精神受了打击……钟老将军说，钟夫人如今寸步不离的看守着钟小姐，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去自缢。”似乎觉得李二脸色太难看了，卫宸还好心安慰李二。“我和钟老将军解释过了，这事和你无关，你也是一片好心。那钟小姐恶念在前，如今落到这般，也是咎由自取。” 李二勉强点头。 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过。 其实钟小姐也没做什么。 就算她想做什么，也是替弟弟出气。 她是个好姐姐。 李二心里对钟家小姐印象不坏。卫宸看着李二拧着眉头一脸苦思，不由得摇摇，复又提起笔。 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和夏琰那一仗…… 至于儿女情长，便算是闲暇一刻吧。当晚，卫宸和钟老将军又关在书房密谈了几个时辰。 子时过后…… 钟府后门悄悄打开。 几骑迅速绝尘而去。 ———————— 夏琰的大帐中。 一连三天，夏琰派出了所有的斥候。 探回来的消息都是附近绝无敌军。 夏琰终于做了决定，决定天一亮，就强攻淮阳镇城门。誓要用最快的时间攻下淮阳镇，占下淮阳王府。 他就不信到了那时，淮阳道的判军还不露面。 正在这时，于副将求见。 夏琰整了整冠，让于副将进来。 夏琰的几个心腹中，于副将是和可有可无的那人。倒不是说这人有二心，而是这人向来话不多。夏琰吩咐什么事，一般都是王副将他们抢着去办。剩下没人抢的，多数着落到于将副身上，一般剩下的差事都是最难办的，所以这人虽然性子不讨喜。夏琰倒也算是看中他。于副将挑了帐帘进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夏琰面前。 夏琰眉头瞬间蹙成了川字。 他最烦王副将这样二话不说便下跪。 “出了什么事？” “将军……属下发现一件事。” “说。明天就要攻城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对的，本将军必定赏你，错的，也不追究。” 王副将咬咬牙，这才开了口。原来是他的属下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每到一个地方，王副将都会带着几个心腹出营，去做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一般是三五个时辰后回来。 回来时，几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有一次，他发现王副将怀里竟然揣着一个女人的荷包。 王副将尚未娶妻，这点整个军营都知道。 那荷包绣工尚可，用料却十分粗糙。若是王副将逛花楼，和花楼姑娘胡闹要来的，花楼的姑娘们用的荷包毕竟是丝绸的，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土布…… 有了这个发现后，于副将便着重注意了。 直到这一次，他派出的属下回来说，王副将几人进了一个山洞。待他们离开，那人摸进山洞，却发现山洞中有具女尸…… 而且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被派去的人吓坏了，回来抖着声音报给他听。 耳听为虚，他亲自去山洞看了。 是个村妇的打扮，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模样不算多漂亮，毕竟乡下地方，养不出什么水灵的女子来。 那女子明显是被欺凌至死…… 而后被草率埋在几块石头下。 若不是被发现了，过段时间，也便烂在那里了，便是再有人发现，也不过是具尸骨。 于副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杀人偿命，到了哪里也不会变。 夏琰听完，沉默片刻…… 然后示意于副将先下去，这事他会去查。于副将行礼后退下。 于副将说的事，夏琰虽然有些怀疑，不过想到王副将的性子……他平日总喜欢说女人。可年过三十，还讨不上一房媳妇。 自从进了淮阳道，他便三令五申，不能伤百姓性命。 至于粮食，他们战线路拉的太长，后续补给有些不足，再说这里可是判军当道，没准哪家便出个判军，抢些粮食也算是让他们明白不能和朝廷做对。 可是伤人…… 而且还是女人…… 这就着实让人不耻了。 可几个副将中，王副将是最能打仗的一个。此时将他唤来逼问？若是真的？夏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思来想去，最终，他也没让人去唤王副将。 不管王副将做了什么，都等明天攻下淮阳镇再说。 而于副将也紧盯了主帐整整一晚上。 没有，夏琰什么都没有做。 说不失望是假的。一直以来，于副将虽然不说，可是夏琰这个将军如何他心知肚明。 一路上，他们几人合伙挤兑卫宸一个。 卫大人心胸宽广，并不和他们计较。 眼看便要进淮阳道，夏琰开口，王副将执行，自己去烧了一车粮草，那附近有个小村子，王副将为了让卫大人相信火借风势，风助火情。竟然派人点了民房。 幸亏卫大人聪明，并未中计。如果他中了圈套。 怕是早就把性命丢在淮阳道了。 自从卫大人失去踪迹，为了嫁祸给他，夏琰派人不少斥候去搜寻卫宸的踪迹。可是毫无消息…… 第七百五十一章 失望 第七百五十一章失望 为此夏琰一路几次发火。 一个将军，不想着如何打胜仗，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功劳却要自己独占…… 这样的将军，着实让人不耻。 于副将几年前被分派到夏琰帐前，一直默默做事。 几年时间，足够于副将看清夏琰的为人了。 这次强攻淮阳镇，他需要王副将打头阵，所以明知道王副将暗中伤人，而且还纵容属下行凶。 夏琰却不追究…… 为了取胜，简直连良心都丢了。于副将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简直就是白白浪费了。 与其在夏琰帐前当个副将，还不如去给楚家当家丁。他一直敬仰楚家父子，可以说是因为敬仰楚家父子而从戎。可却被派到夏琰麾下，他也曾告诫过自己，不管谁是将军，他只管报效朝廷，去战场上杀敌人…… 可是，齐国内斗，党派纷争。 夏家更是堂而皇之的和楚家明争暗斗。 最终迫得楚家父子归京，将虎符上交。 弄得堂堂大齐无可用之将…… 淮阳道平判这样的大事，竟然派一个二把刀夏琰带兵前来。这一路上，于副将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效忠的朝廷，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 做为主将夏琰，他想的不是如何平判，而是如何失败却把脏水泼到卫宸身上。 而对于王副将明里暗里的所为，他根本就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于副将不相信这一路上王副将的所为，夏琰一点也不清楚。想来是因为王副将最早追随夏琰，夏琰很多不便亲自动手的事，都是交由王副将的。所以对于王副将的恶行，夏琰虽未点头却是纵容的。 这样的主将啊！ 让他如何甘愿为其肝脑涂地？为其慷慨赴死。 于是趁着天还未亮，于副将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在营帐中商议了良久。 当天色大亮，夏琰点兵出战的时候。发现于副将及其心腹数人，竟然不知所踪。 夏琰自然大怒，可是攻城的时间到了。 他只是压下怒意，亲自指挥攻城。 淮阳城墙修的很高，比别的小镇高上一丈余。夏琰吩咐提前准备了攻城云梯。只是这么一通捣鼓下来，云梯不过几架了……架上云梯，远远看去，就好像把自己人送入淮阳城这张兽口中似的。夏琰自然不会亲临，而是高坐马上。 他身边是几个副将，王副将离他最近。 战鼓擂，城门前一片肃静。 夏琰侧头看向王副将，突然想起昨天于副将所说。 夏琰这人虽然也好女色，可还知道轻重，行军途中从不会在此事上出错。女色误事这点认知他还是有的。至于王副将……夏琰知道这人品行不*良，可这人听话啊，他指东，他绝不打西。 比起余下几个副将，夏琰还是最喜欢用王副将。 所以于副将说的那些，在夏琰看来不过是小节罢了。 死几个村妇而已。 而且还是淮阳道的村妇，天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判军的家眷。 这么一想，夏琰越发觉得于副将小题大作，想来于副将连夜离营，恐怕也是怕他追究，怕王副将报复。幸亏他逃的快，要不然他定然将于副将绑到阵前，杀了祭旗。战前扰乱军心，当斩。 “于副将，本将对你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让本将失望……”于副将拍着胸甲点头。 “将军放心，不过一个小小的淮阳城门，末将一时三刻，定能攻破。”王副将有些不屑的打量着城门之上那些缩头缩尾的守军。 他细细看过了，所有守军加起来不过百余人。 仅他手下便有精兵三行，只他一队人冲锋，也是三千对一百……如果不能取胜，他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不可轻敌。”夏琰叮嘱。 王副将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末将明白。”口中说着明白，王副将却压根便没把那些守军当回事。 只要能攻上城墙，他左一刀右一刀，顷刻间便给杀尽守军。然后再打开城门，放夏琰进去。 这平判头攻，妥妥的落在他头上。 待班师回朝，皇帝另行赏赐。 到时候他想讨几个漂亮女人就讨几个。那些小姐们嫌他是个粗人，不修边幅，他几次派人说亲，都未成。这次回去，以前那些拒绝的，他各个亲自登门，定然将那些女人都娶回府里，让她们轮流服侍他。 给他端茶送水，铺chuang叠被。王副将心里恨恨的想着。 “……你今日若攻下城来，你这一路上所为，本将便不再追究。”夏琰觉得火候欠些，于是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 王副将正在幻想着自己回京后左拥右抱，突然听到夏琰的话，脸上登时一变。“将军，属下……”王副将自认一路上行事十分隐密，和他一起行事的都是他的心腹，必不会有人透露出去，可是听夏琰的意思，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王副将如何不知自己所为，如果追究起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他生性如此，根本耐不住行军打仗长久寂寞。 一看到女子，便按捺不住自己。 一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后来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手下一起。 “你不必多说，本将说了，一切看你今日所为。你若攻下淮阳城来。那些过往，本将既往不咎。若是攻不下……欠债还钱，杀人自然偿命。” 王副将不再开口，只是一双眼睛红的几乎染血。 是谁？是谁把此事捅到夏琰那里的。王副将虽然战场上不算多精明，可这些弯弯的心思却是不少，他联想到于副将突然失踪。又想到昨晚有人说似乎是看见于副将去了帅帐…… 难道，是姓于的将此事捅到夏琰那里的。 姓于的，你逃远些，若是让他看到，定然取了那人小命。 王副将握了握拳，惧意和肆虐在胸中萦绕着。他对夏琰一抱拳，一催跨下马匹。马儿灰律律一声长嘶…… 攻城！ 钟老将军和卫宸昨夜安顿在一个离此三里的小山坳中。 夏琰派出的斥侯前两天便巡查过这里，向夏琰回报的自然是安全二字。 第七百五十二章 败走 第七百五十二章败走 对于卫宸决定在这里埋伏，钟老将军十分担忧。 他们都是杀场老将。如果换成是他，正打算大举攻城。别说援军在离城三里了，便是十里，他也能洞悉到。 可是卫宸却轻飘飘的说，夏琰不会打仗。 钟老将军自是不信。如果那夏琰不会打仗，齐君为何派了他来平判？ 这可是平判啊，又不是奶娃娃们玩的过家家。打打闹闹还能再来。卫宸笑的别有深意，却不再开口，钟老将军自从和卫宸接触后，才发现这个俊俏后生根本就是个扮猪吃虎的主。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站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可是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剑走偏锋。 他竟然带着人马摸到了夏琰鼻子底下，偏生那个夏琰竟然真的毫无所觉。 可即便如此，钟老将军还是担心。 “卫大人，咱们只带了一千人马……夏琰手下可是有一万精兵。”一比十，便是对方是草包，光用人海战术也能把他们压死……钟老将军真的觉得卫宸的安排有些匪夷所思。 “老将军不是说大家都是齐国人，不该自损吗。” 钟老将军点点头，这话确是他说的。他也确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放了夏琰长驱真入淮阳道。可如今这是打仗啊，对方马上就要强行攻城了。一旦城破，淮阳的百姓便要受屠戮了。刀剑无眼的，哪能不伤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时候，顾不得是不是同族同宗了。保护百姓要紧啊。”“老将军真是爱民如子。”卫宸赞道。钟老将军简直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这里互相恭维。 “都是娘生爹养的，在老夫心里，他们和我自家儿女也没什么不同。卫大人，我们下一步要如何？” “……等。” 一个等字。他们果然便静静等了一个时辰，前一天出了钟家，卫宸身边无声无息了多了几十个人。这可把钟大人吓的不轻。那几十人各个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他们竟然悄无声息的跟在卫宸身边。 而后又悄无声息的四散而去，也不知道被卫宸分派着去做了什么。 钟大人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李二从远处悄声上前。“公子，可以了。” 可以什么了？ 不等钟老将军发问。卫宸点点头。李二又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远。 钟老将军这时候终于按捺不住。“卫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啊？” 攻城战已经打响了，离城三里钟老将军也能听到那边震边的打杀声。 淮阳城那几百个守军，哪里顶得住数万人攻城。钟老将军每等一刻，心里便沉一分，他脑海中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大火，厮杀的将士，还有啼哭的婴儿……钟老将军眼圈渐渐红了。 “老将军，咱们已经出手了。”卫宸轻声说道。然后抬手一指城门方向。 钟老将军先是疑惑，随后凝神细听。 刚才的鬼哭狼嚎确实听不到了。而且厮杀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山坳里除了冷风吹起枯枝的刷刷声，再也听不到其它。钟老先生怔住了。 卫宸又望了片刻，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们该进城了。” 进城？ 钟老将军觉得活了几十年，就今天自己发傻的次数最多。 心不动腿先行，他便傻傻的跟着卫宸迈动步子，出了山坳，然后上了马，直奔淮阳镇而去。 到了城门间，只见云梯翻倒，弃盔弃甲随处可见。 可是城门却完好如初。他们策马到近前，城门缓缓开了。 然后李二率队迎出城来。翻身下马，跪倒在卫宸面前。“公子，幸不辱命。” 钟老将军糊里糊涂的随着卫宸进城，受到满城百姓夹道欢迎。怀里竟然还接到几个年轻姑娘扔的荷包。要知道钟老将军那副尊容，年轻时候都没这等好运呢。 钟老将军发现他们是往淮阳王府的方向而去。到了府外，见到了另外三人。 三人见到卫宸，神情和上次相经，皆是微变。 如果上次他们觉得卫宸是小白脸，此时的卫宸在他们面前，那简直就是用兵如神，颇有楚家两位将军之风。钟老将军眼见着几人对卫宸再没有初见时的轻视，而是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上次见面简直是天差地别，钟老将军心里不解，他和卫宸呆在一处，可是自始至终，竟然都不知道卫宸做了什么。 然后攻城的人马便退了。 刚才攻城时动静那么大，钟老将军以为自己得看到血流如注的惨况，可是没有，城外除了散落的盔甲外，并没见到死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宸在其中，又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钟老将军简直是一头雾水。 他不由得怪起妻女来。非便让他来求卫宸，一定要让那个李二的点头同意娶自家女儿……以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促成这段儿女亲事，对于卫宸的安排，竟然有看没懂。 几人将卫宸让进府中。 然后四大金刚中，话最多的蓬皓开了口：“还是钟老幸运。能跟在卫大人身边。想必日后老将军这排兵布阵，能更上层楼……” 这样的吹捧，放在平日，钟老将军自然爱听。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啊。他什么都没学到啊，白担了这名声，实在是心中不平啊。“逢将军言重了。我倒想听一听逢将军口中，卫大人如何用兵如神？”蓬皓只当钟老将军是变相的想让他吹捧卫宸一番。这又不是难事，而且蓬皓丝毫不差不觉得自己即将出口的话算是吹捧，他确是觉得卫宸排兵布阵十分了得。 今日攻城战打的轰轰烈烈。 卫宸提醒他，朝廷的斥候搜过后，他便可以带着精锐悄悄上前。当时蓬皓满心疑惑。 甚至怀疑卫宸是不是和夏琰串通，想要将他们淮阳道四路人马一网打尽啊。谁不知道斥候踪迹难觅，战场上，一不小心，便会被斥候发现踪迹，可是卫宸却信誓旦旦的说。 夏琰手下的斥候都是些花架子。 再加上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这些人心中难免就会自大…… 第七百五十三章 家人 第七百五十三章家人 京城，楚家。 楚家几人围坐，正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把暖玉有喜的消息写信告诉卫宸。“宸小子如今远在淮阳道，如果知道暖玉有了喜脉，怕是一喜之下，便能一鼓作气平了淮阳道之乱……”楚老将军无条件相信卫宸，在楚老将军心里，自己儿子怕是都没有卫宸本事大。楚小将军虽是不忿，觉得自己被个晚辈比了下去，不过他向来讲理，也知道卫宸确是足智多谋，这差事如果着落到他身上，他只会一刀一剑的去和淮阳道判军拼命，可是那些人原是淮阳王治下子民，也是大齐的臣民，刀剑应该砍向敌人，而不是对着自己人。 “还是等卫宸回来再说吧，也许那小子一急，不管不顾的扔下乱摊子便要回来看暖玉。”楚小将军对卫宸这方面的品行十分之怀疑。 说也奇怪，按时间算来，朝廷的人马应该已经进了淮阳道了。 可却一直没有战报传回。 吕栋说，宫里也没有收到消息。 就算是战局不利，夏琰也该送战报回京城。可是没有消息，一直没有消息，据吕栋说，齐君已经连派几批信使前往淮阳道了。 前阵子六皇子齐天朔也出京了。 可是直到此时，对于淮阳道，京城竟然还知之甚少，甚至依旧不知道淮阳道判军头领是谁，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楚小将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淮阳道，去助卫宸一臂之力。 济北道时，他和卫宸配合默契，一仗便拿下了济北王府世子。 当然，其中也有齐凌的功劳。不过楚小将军是不会认的……这次没了他这个强在力的后援，也没了齐凌。 没了他们二位相助，也不知道卫宸是不是在淮阳道举步为艰。 暖玉不懂打仗，再加上隔几天卫宸便有家书报平安，所以暖玉可以安心等候，可他却是上过杀场的。楚小将军总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杀场，看着将士和敌人的尸体堆积成了小山，回去后，他连吐了三天，当时楚老将军对他说，既然选了这样一条路，就要适应，适应时常见到死人，适应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所以楚文靖几乎能想像的到，淮阳道此时该是何等的人间地狱。 这时候，卫宸自然是不分心的好。 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 见儿子和楚老将军都开了口。最终说道：“靖儿说的有理，还是等宸儿回来给他一个惊喜吧。再说坐胎未满三月，不宜宣扬。” 楚老将军似乎有些失望。 他此时只想大声喊出来。 他们楚家有后了……暖玉肚里出来的娃，便是他们楚家的后代。哪怕那娃姓卫，楚老将军也不在意。 看儿子这样，对娶妻一点也不热衷。经过这些事，老妻对于给儿子找媳妇似乎也不那么急切了。 甚至有一晚，主动和他说，如果楚家后继无人，暖玉的孩子便是楚家的孩子。 世人都说他们楚家气数将尽，后继无人。他倒想让世人都知道，楚家有后了。 暖玉轻笑着看着楚老将军一脸失望之色，不由得轻声道。“便听祖母的吧。等二哥回来，便劳烦祖父替孙女开口吧。我，有点说不出……”暖玉适时做出娇羞之色。楚老将军果然背脊挺了挺，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总归是个丫头，不比男人。放心，你不便开口，祖父替你开口……”然后换来楚老夫人怒目一瞪。 随后楚老将军一头雾水的被楚文靖拉了出去。 楚老夫人指着楚老将军，恨声道。“这个老东西，那张嘴整天胡说八道的。丫头怎么了……没有女子，能有他们。暖玉，别听你祖父胡言乱语。不管你肚子里是男是女，祖母都喜欢。都把他当成宝贝疼……”暖玉刚才还有些不解楚老夫人为什么发火，此时却是明白了。竟然是担心她因祖父的话伤心。“祖母，我没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而且二哥和我说过，他更喜欢女儿。”一个像暖玉的小姑娘，如果真的是个女儿，怕是卫宸会把那孩子捧在手心里*宠*上天。 楚老夫人闻言不由得笑了。“这倒像宸小子能说出的话。男人啊，确实都疼女儿多些，当年，你祖父也疼你两个姑姑，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贪在口中怕化了。这些年，你祖父征战在外，心里挂念着这个家，更挂念你姑姑……当初你父亲从甘宁道回来，说你生母病故，你祖父足足病了三个月才勉强起身。如今传回来你另一个姑姑在淮阳道遇害的消息，虽然不知真伪，可你祖父这阵子夜里经常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他是担心啊。可他也不放心留我们祖孙在京城，你祖父啊，也难啊……” 暖玉静静听着，说到最后，楚老夫人几乎哽咽。 加上暖玉的生母，楚家一共有三个孩子。 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嫁进宫中。 嫁进宫中的受了十几年苦，终于解脱了……齐君已经发了诰文，如今整个楚家一片肃然的白，阖府透着股死寂之色。见此楚老将军心情十分低落，好在暖玉有喜的消息能让楚老将军开怀几分。另一个女儿远在淮阳道，如今生死未卜，还有便是楚文靖，年过三十，至今未娶。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能让楚家二老放心的。楚老夫人不由得轻叹，也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二人教子无方。“祖母，是我连累了楚家。”楚老夫人摇摇头，探身把暖玉拥进怀里。“傻丫头，你是祖父和祖母的心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没有你，我们楚家进进出出就这么一对半的人，清冷死了，以前祖母不觉得，可你回来后，祖母再受不得那么清清冷冷的过日子了。你好好养身子，等明年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到时你祖父定然高兴极了。” 暖玉点头。 家人，这才是家人。 她的家人，她上辈子没机会拥有，如今终于找回的家人。暖玉思绪不由得飞向了遥远的淮阳道…… 卫宸，你那里可好？ 她虽然是个养在后宅的小姐，可也知道战场上腥风血雨。 第七百五十四章 解禁 第七百五十四章解禁 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以为她是个不解世事的大小姐，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 她怎么会不知！ 她只是表现的仿佛自己是个不解世事的小姐罢了。 她其实心里清楚，隔上几天便送上门的家书，并不能报平安。不过是卫宸为了安她的心，为了让楚家上下安心，而使的小把戏罢了。她心中十分清楚，可她能做的，唯有假装不知，高高兴兴的展信…… “祖母，一切都会好的。我信二哥，这世上再难的事，二哥只要想做，也能做成。” “傻丫头，祖母也相信宸儿。放心，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书房中，楚家父子相对而坐。好半晌没人开口，楚小将军终是年轻些，耐性不及楚老将军。“父亲，齐凌走了。我们是不是得早做准备……” 诰文上只了谨妃病故，追封为贵妃。不日葬入皇陵。 对于楚家，却是只字未提。 至于齐凌的踪迹，并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一旦齐君发现齐凌离京，再联想到文谨宫走水。 即便齐凌事情安排的隐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然，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为前两天暗中和卢首辅通了消息，卢首辅会趁着国丧期间向齐君开口。所谓的敌国奸细一直没抓到，咱们楚家身上的罪名便是子虚乌有。齐君让侍卫围了我们楚家有阵子了，也是时候开禁了。”提起楚文谨，父子两个都沉默了。 他们并不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谨是逃出来了？还是已经葬身火海？毕竟那里是皇宫大内，想要纵火，然后再将人平安救出来，想着便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齐凌并没有细说他的安排。 只是囫囵着说一定会救出文谨…… 楚家父子也并未追问，这事知道的越多，于谁都不好倒不如蒙在鼓里。 便是事情出了纰漏，至少从楚家人口中逼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如今，他们楚家却要靠着文谨那点余宠…… 奢求齐君能对楚家网开一面。每当想到这些，父子两个心里都很难受。文谨活着的时候，为了楚家身陷皇宫十几年，看似位高权重，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宫妃们更是羡慕嫉妒恨。 可是她却是度日如年。 如今她‘死’了，他们还要借着这股势脱身。 “我们楚家对不起她啊！” 楚文靖沉默着点头。 是啊，对不起。这世上，他从未觉得自己亏欠过谁，可是对于她，那个曾经他喜欢，而后发现是其亲妹的姑娘，是真的满心愧疚。 所以不管对暖玉多好，楚文靖也觉得欠了些。 再好些，更好些。他也真心觉得暖玉是个可人疼的姑娘，不管爱屋及乌也好，因为愧疚而想要从暖玉身上报答也罢。为了暖玉，便是搭上整个楚家，他也心甘情愿，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二妹不会怪我们的。”楚文靖声音低落的说道。 “是啊，你二妹从小就心善，小时候虽然话不及你大妹多，可是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着咱们家里。得了什么东西，也总想着你大妹。你大妹挑过后，她才选。那丫头，自小便仁义……”大妹自然是楚家真正的小姐，二妹则是暖玉的生母。 便是在家中，也不敢随便称呼名姓。 父子两个都盼着，终有一日，可以百无禁*忌的在家中直呼两个女儿的名字。 “从卫宸和暖玉身上，我总感觉能看到自己和二妹……我其实恨过父亲。为什么二妹却偏偏是咱们楚家的小姐。如果她真是姑母家的表妹该有多好……” 楚老将军苦笑。 “我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你二妹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们两个便像卫宸和暖玉那样，真是庄好姻缘。”豆蔻少女，懵懂少年，情窦初开。 如果真是那样，三个孩子，至少两个是幸福的。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两个女儿在外，他当父亲的却是生死不知。 人世间，最大的苦便是阴阳相隔，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和女儿阴阳相隔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暖玉都要当母亲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虽然凌亲王口口声声不会连累楚家，可我们还是要提前准备……”“好，便按着咱们先前商量的办。”楚老将军沉声吩咐道。 楚文靖点头。 父子两个最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决绝之色。 不管发生什么。 保暖玉，是第一重要的事。 事情果真如楚老将军所料，借着谨妃追封谥号的机会，卢岳等一干重臣开口替楚家求情。 自从谨妃身死后，齐君的精神便不太好。卢岳一番游说，谨妃入宫伴驾十五年，一直颇得圣眷。如今一朝身死，红颜薄命…… 人即死了，便让她放心的去吧。 而她的家人，如今还被大内护卫圈禁着。 卢岳话音落下，杜丞相便站出来反对，说判国大罪不是儿戏，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女儿便轻饶了楚家。杜淳话音落下，向来在殿上甚少开口的太子齐天治也开了口。 他赞同杜淳的话，说不能放虎归山。一时间殿上争斗之声不断。 最后齐君摔了奏折…… 散朝后，夏皇后又在齐君耳边反复的劝导。说好容易将楚家圈禁，想要除掉楚家不过是举手之劳。 若是这次齐君心软，放过了楚家，以后再难寻到这样的良机。 夏皇后一门心思要置楚家于死地。 这点齐君一早就知道，以前谨妃在的时候，他不介意两个女人为了他而明争暗斗……可如今……齐君觉得，文谨人都死了，夏皇后却还抓着楚家不放。 心胸太过狭隘了些。 比起夏家，楚家犯的过，无非是功劳太大。 真要说楚家判国，齐君也是不相信的。如果楚文谨没死，齐君不会想到楚文谨的好，也不会连带着想到楚家的好。 齐君甚至有些相信当年楚文谨身上必是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 失节并非她所愿…… 这样一想，齐君越发觉得自己对她太狠了。如果不是自己逼问她，不是死抓着这个不放，文谨，也许不会死。 事后，护卫告诉他。 文谨没有挣扎，便那么直挺挺的被烧死了。 她是，不想活了啊。 每每想到这些，齐君都心如刀绞。偏偏，让他静静思念一会谨妃的时间，夏皇后都不给。 还在他耳边力劝他除掉楚家。 文谨才刚走，他便下令除掉楚家。 那他成了什么？嗜血的怪物吗？他确是忌惮楚家父子……可楚家父子乖乖交上了虎符，近一年多也老实呆在京城，并无不臣之心。 他有什么理由要将楚家一网打尽。 何况，卫宸如今还远在淮阳道。他的妻子楚暖玉如今被接回楚家…… 齐君甚至怀疑夏皇后包藏祸心。他是不是希望他下令斩了楚家父子，然后卫宸索性便投靠了判军……“闭嘴，你当朕是傻子吗？楚家和夏家，谁对朕忠心耿耿？谁对朕心怀恨意，你当朕不知道？” 齐君最近脾气似乎小了些，以至夏皇后越发的得寸进尺。以为自己当初劝着齐君出了殿门，复又上朝议事，她甚至以为没了楚文谨，她和齐君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夫妻的时候。 她的话，齐君都会听。 而这阵子，确实不管夏皇后开口说什么，齐君都没有摇头。 以至夏皇后越发觉得自己重要，是齐君不可或缺的。于是，她想当然的劝齐君快些除掉楚家。以免楚家得了翻身的机会。自然，她更多的是为夏家，为了齐天朔打算。 如果将来齐天朔夺得储君之位，以齐天朔和楚家的那些旧怨，楚家必定不会效忠。 与其将来楚家出来生事，夏皇后自然希望替儿子铲平前路。 夏皇后没想到齐君会发怒，惊得瞬间跪倒在地。 齐君的声音冷冷的传进夏皇后耳中。“夏氏，朕不屑收拾你，你便当朕是个软柿子吗……朕今天明白告诉你一句话。文谨走了，文谨的亲人，朕必会善待……来人，传朕旨意，楚家判国一罪纯属无稽之谈。即刻下令撤回侍卫，明日备了礼，由内侍代朕去给楚家压惊。” “陛下，不可啊。”夏皇后厉声劝阻。 “不可？笑话，朕是一国之君。整个齐国都是朕的，朕说谁该死，谁就必须死。朕不让谁死，他就能活。夏氏，你难道希望朕开口赐死夏氏一门！” 夏皇后全身颤*抖着。 翌日，内侍亲自带了几样御赐佳品去楚家传旨。楚老将军接过旨意，打赏了内侍。内侍惯会看人脸色，恭喜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怀里揣着一大锭银子回转…… 拿有银财与人消灾，他自然把楚家接到圣旨后，如何的狂喜，如何的喜极而泣，拜倒叩谢皇恩说的感天动地。齐君不由得动容，越发的觉得自己以前行事太过武断了。 竟然当殿斥责了太子心胸狭隘。 太子低头受训，谁也没看到那低垂的一张脸上，神情几乎可以称为狰狞…… 吕栋临走前来见楚家父子。 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因为开禁，楚家前阵子死寂的氛围似乎活络了几分。丫头们虽然穿着素衣，可脸上也带着了几分闲适来。 第七百五十五章 战报 第七百五十五章战报 下人们虽然不精算计。 可也知道谨妃是楚家最大的依仗，如今谨妃故去……楚家不仅没了靠山，而且还被怀疑通敌判国。 有的下人甚至想尽办法逃离楚家。 楚老夫人对此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那些离开的，她也不打算追究，留下的，都收到了嘉奖。那些在危难之时弃主而去的在得知楚家转危为安后，后悔自是不提……那些留下的，也觉得仿佛得了新生。 要知道这次是真的十分凶险。 一旦齐君六亲不认，楚家败落只是瞬息的事。 不得不说，楚家自有天助…… 便在圣旨送到楚家的两天后，又有京城商贾传出自己亲自在北苑国皇城看到了北苑七皇子北振。那七皇子带着一帮侍从，大摇大摆的在北苑皇城闲逛。 可见前阵子说楚家通敌判国，实是诬陷。 那个一口咬定见到七皇子从楚家出来的商人，也消声匿迹了。 人们更是觉得这是有人构陷楚家，而幕后之人……夏家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对于谨妃的故去，也是众说纷纭…… 便在谣言满天飞之时，从宫中传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凌亲王齐凌失踪了。 齐凌一直告病，齐君因为心情不佳，也没在意，直到他觉得有异，派人去传齐凌时，齐凌竟然不在亲王府。 王府下人俱在，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有几天没见到齐凌了。 至于齐凌的踪迹，却是谁也说不出。 齐君自然震怒，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因为齐凌不见而去迁怒暖玉，毕竟暖玉只是齐凌的义女，而且当初之所以封暖玉郡主，是为了安抚卫宸。 齐君可不会傻到认为他抓了一个楚暖玉，便能引出齐凌来。 非但引不出，怕是会因此让卫宸一急之下做出些狗急跳墙的事。所以齐君只是私下派人暗访，并没有迁怒暖玉的意思。 楚家接到消息后，楚老将军松了一口气。 暖玉神情倒是十分镇定。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早就设想过，一旦齐凌离开，齐君在不知道谨妃诈死之前，是不会迁怒她的，毕竟她只是齐凌的义女，如果齐凌真的看重她，必然会考虑她的处境，他不该不管不顾的遁走。因为齐凌对她的不在意，倒也正好让齐君暂时断了迁怒她的意图。她和齐凌最后一次见面，之所以说的那般决绝，说齐凌离开，齐君会迁怒她，只是因为她要确定齐凌不管有什么安排，不会牵连楚家。 她和楚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父女的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她用自己‘要挟’齐凌。 她要当楚家孝顺的女儿，必定便成了齐凌眼中不孝的女儿。 暖玉不知是自己的要挟生效了，还是齐凌压根没打算牵连楚家，总之如今所有关于齐凌的言论，并未提及楚家。 就在这时。 淮阳道夏琰终于送来了战报。 他已率兵攻到淮阳镇…… 一时间，朝上郡臣激昂，要知道淮阳镇可是淮阳道的腹地，没想到夏琰这般迅雷不及掩耳，竟然已攻入淮阳道腹地。待攻下淮阳镇，夺回淮阳王府，淮阳道判军必定土崩瓦解。 这恐怕是这一阵子，朝堂上唯一的好消息了。 齐君当殿便说要激将夏琰，连带着夏氏一族在京城那岌岌可危的名声也得到了挽救。 楚家，拢月轩。 最近楚老夫人闲暇时便会来拢月轩走动，按她老人家的话说，年纪大了，多走动延年益寿。楚老将军自然是妇唱夫随，至于楚文靖，他本就有偶尔来探望暖玉的习惯。如今这习惯发扬光大，偶尔成了天天。 暖玉被勒令养了几天胎，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 只是身边有楚老夫人和韩妈妈，又有一众丫头簇拥。 那架式…… 忒惊人了些，暖玉去园子散了几次步，便寻了个借口，不再出院子了，每日只在院中走上几圈。 楚老夫人乐不得暖玉少走动呢。虽然郎中说暖玉没有大碍了，可是暖玉毕竟身子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最近韩妈妈一天三顿的汤汤水水，也没能让暖玉多出一两肉来，看起来似乎还是风一吹便会倒的娇*小姐模样。楚老夫人为此愁白了头，每次郎中来请脉，她都要拉着郎中问上许久。 再加上暖玉最近害喜情况严重。 动辄吃进的东西便如数吐出来。楚老夫人和韩妈妈主仆心疼的哟，最终索性搬进了拢月轩，就近照顾。 楚家上下只知道小姐病了，老夫人都搬到拢月轩中坐镇了，楚家上下都在传暖玉思夫心切，以至忧思成疾，暖玉听到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最近也确是没什么心思想旁的，毛金几次求见，都是秋莹去招待的。 最近朝局动荡，玉器铺子生意差了些。毛金想着暖玉能多雕几件玉器，摆在堂中用来揽客，铺子里几乎没有暖玉亲手雕的玉器了，都是铺子请来的玉匠所雕，秋莹不能明说，只能搪塞，毛金为些也是急的很，最后秋莹索性搬到了铺子里，和毛金一起想办法。 王述隔上几天便回一趟小卫府。 暖玉也有一阵子没见齐彦了，甚是挂念。 好在卫宸走之前不知道和齐彦说了什么，以前那么爱热闹的娃竟然一直呆在小卫府书房，院门都没出一步。 暖玉听了王述的话，不由得轻叹一声。 眼下朝局太乱，齐彦还不便现身。好容易再无人提及他，怕是还要委屈彦小娃一阵子。 小卫府一即如故，生意上的事，王述和毛金也可兼顾。 青森负责拢月轩的护卫，生怕暖玉有丁点闪失。 少夫人有喜这种事，实在是重中之重…… 青森和王述是卫宸留下照顾暖玉和楚家的，是卫宸的心腹。楚家父子商量过后，决定把暖玉有喜之事如实相告，二人暗喜在心，尤其是青森，恨不得把暖玉举在头顶上，为此请命住进了拢月轩的门房，当起了守门大将，还当的乐此不疲的。王述怕暖玉操劳，凡事亲力亲为，能不过问暖玉的，便不去扰暖玉静养。 第七百五十六章 家书 第七百五十六章家书 二人在心里都盼着卫宸早日回京。 早一天知道卫家要迎来一个小主子了…… 可是战报中却没有提及卫宸，这点很不正常。 楚老将军想了法子去打探，也只从内侍口中得出一句话。 卫宸，并没和夏琰一起入淮阳道。夏琰在战报最后一页，皆是用来陈述卫宸罪状的。 说卫宸在入淮阳道前，无故离营，踪迹全无。 一路打到淮阳镇，皆是夏琰一人之功。 消息之所以没有传出，似是齐君之意，至于原因为何，无人可以洞悉。 知道消息后，楚老将军紧蹙的眉头便再没有松开过。他知道卫宸擅用奇招，也知道齐君谴卫宸给夏琰当副将，本就不安好心。可是夏琰那样一个棒槌竟然能一路打到淮阳镇去。楚老将军觉得不是打探的消息有误，就是夏琰这瞒报，报喜不报忧。 至于卫宸如今身在何处？ “父亲放心，宸小子向来足智多谋。必定不会甘愿替夏家做嫁衣，定然是自己想法子平判去了。” 楚小将军安慰道。 以前这事他兴许还能和女儿商量一番。如今暖玉成了楚家重点保护对象，多吹一下风，楚老夫人都要担心半晌。 楚家父子可不敢拿这个去烦暖玉。 “……也不知道凌亲王如今身在何处？可是要往淮阳道方向而去？”齐君虽然解了楚家之禁，可是楚老将军若此时请旨出京，那无疑是顶风作案。齐君因为谨妃之死而一时心软，可并不表示齐君从此后便真的会放过楚家。这时候楚家如果不知轻重的凑上前去，结果自然是只能惹齐君生厌。“谁能知道凌亲王心中所想。便是连暖玉这个女儿，他也放心留在京城，也不怕事情败露，牵连了暖玉。”楚小将军对此耿耿于怀，救谨妃出火坑，他自是觉得对，可是齐凌为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事情败露，暖玉身世大白天下，齐君能让暖玉活！ 楚老将军摇头。 提点儿子。“这就是你不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看彦小娃……凌亲王也是个敢想敢做的，一双儿女都在京城。凌亲王就像那飘在天上的风筝。不管飘出多远，只要儿女在京城，他就一定得回来。” “话虽如此，可他若重返淮阳道……这以后的事，怕是真的难以预料了。” 齐凌虽然和楚家合作。 可也不会将所有的秘密如实相告。 齐凌所隐瞒的，必定和淮阳道有关。他在淮阳道十几年，经营钻研，怎会那般无用？ 这话说的不假，楚老将军也无话反驳。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然后不由得看向拢月轩的方向。也不知道卫宸下落不明的消息，能不能一直瞒着暖玉。 此时的暖玉，正在看卫宸写的家书。 卫宸的家书，向来以短小精悍著称，内容直来直去，从不废话，可最近的家书，写的却是越发的……情深意重了。 尤其是手中这封，竟然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三页纸…… 其中大部分都在诉说思念之情，甚至还引了几句诗句来表情达意。 最后结局，更是用了‘得妻如此，夫妇何求’这句。虽然暖玉挺喜欢卫宸对她说情话，可显然，卫宸不是个惯常甜言蜜语之人，他若是如此，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远在淮阳道，这信送到她手中，也要十天半月……即便卫宸写这信时有事要发生，如今不管她做什么，怕是也鞭长莫及了。 细细将信看完，暖玉把信收到匣子里，然后放到枕边。 那匣子里已经有十几封家书了。 皆出自卫宸之手。 芷香见暖玉收了信，这才端着补汤上前。“公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暖玉见到补汤就想叹气。 她身子骨确是不算强，可也没弱到天天补，顿顿补的份上。偏生郎中探过脉后，说她幼时伤了身子，虽得多喝些汤汤水水进补，这话若是被卫老夫人听到，必定委屈。卫夫人待她虽不亲厚，可是卫老夫人却从未亏待过她。是她天生养不胖，反倒怪责到卫家头上。祖母楚老夫人已经念叨几次了。 暖玉开口解释几次，楚老夫人不听，执意认为卫家亏待了暖玉。 暖玉只得沉默了。 若是再解释，楚老夫人怕是一怒之下，要到卫家讨公道去了。那她可就真是好心帮了倒忙…… 于是暖玉继续这么痛并快乐的被楚老夫人一日三顿的喂着补汤。“打仗这种事，公子哪里说的准……倒是你，最近韩妈妈接手照顾小姐，你便得了清闲，整日和王述厮混在一起。”芷云挑了帘子进来，她来送点心，韩妈妈最近十分有心得，变的花样的做点心，连她们这些丫头都跟着一起饱了口福。芷香红着脸，她最近确是天天殾有听到王述。不过让她承认‘厮混’这个词，她是不认的。“我哪里是和王管事厮混，我是帮他对账目呢。小姐也知道现在小卫府和楚家的账目都要王述来管。最近楚家开门迎客，天天都有客上门，王述得去照应，每天看账目都看到后半夜，左右小姐这里不缺人手，我便去帮一帮王述。” 芷云指着芷香，笑着对暖玉说。 “女大不中留。奴婢觉得不如早些把芷香嫁过去，晚上便可以帮王管事一起看账目了。”以往芷香必定红着脸追打芷云。可是今天她却低头不语。 芷云睁大了眼睛…… 暖玉露出了然之色。“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 这下芷香红着脸唤了声小姐，然后一脸羞怯的挑了帘子出去。 “……这事也不必等到二哥回来了。我便做主了，芷云，你去挑个好日子。顺便回了祖母，便说借个喜气……也好盼着二哥早日得胜归京。再去和韩妈妈商量个好日子，先把芷云和秋莹的亲事办了。”芷云含笑应下。 嫁两个丫头，算不得什么大事。楚老夫人点了头，又各自赏了银子，还让韩妈妈张罗着添了两抬嫁妆。 日子很快定好了，便在十天后。当天便告知了芷香和秋莹…… 第七百五十七章 背叛 第七百五十七章背叛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 不管什么事，只要做了，便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先有文谨宫失火，后在齐凌离京。这两件事本来八竿子打不到。齐君不会作践自己，往一块联想的。偏偏事有疏漏……先前那个在听雨轩服侍的老嬷嬷，后随着楚文谨到了文谨宫，当了个管事嬷嬷。要说谁最不愿楚文谨出事，一定便是她了。 这老嬷嬷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自从她到了文谨宫，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文谨宫中大事小情，她都心里有数。 这人要说起来也不算坏，楚文谨是她的主子，她一心一意的服侍着，盼望着楚文谨受*宠*。 连带着她这个管事嬷嬷也能风光些。 可偏偏，文谨宫失火，烧死了一代倾城的谨妃。 自那之后，那老嬷嬷日子不好过了。夏皇后因为她当初帮了谨妃，对她十分不喜。谨妃两个贴身服侍的宫女在事后，呈给齐君一封谨妃的亲笔信，齐君看过后，沉默良久，最后竟然把两个宫女留在身边服侍。 许是有着几分迁怒之意，夏皇后最想惩治的其实是文心和文蕊。 她动不得二人，便把怒火都撒向那个借了谨妃势的嬷嬷。 竟然随便寻了个错处，将那老嬷嬷贬回听雨轩…… 如今的听雨轩可不比从前了，自从谨妃在这里染上宿痴，齐君对听雨轩这三个字便深恶痛绝起来。 在听雨斩当差，甚至不及在冷宫当差，冷宫好歹还有些配额，一日三餐还勉强能果腹。可这听雨斩因被齐君所恶，每月那少得可怜的定额更是被管事的堂而皇之的克扣，甚至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 那嬷嬷尝过了甜，复又回到最初。 甚至如今的听雨轩，还不及当初。 她心中自是恨的。 恨夏皇后，也恨谨妃，恨楚文谨为什么那么心狠。 她死便死了，为什么在死之前不将她安排好。她能让贴身服侍的两个宫女留在齐君身边，难道不能给她一个老婆子安排条活路。 楚文谨不仁，她也不必守着那义了。 于是老嬷嬷寻了个机会，冒死挡了齐君的驾…… 齐凌回京后，曾经暗中来过一次文谨宫，虽然齐凌做了部署，谨妃也十分小心。可还是被这个夜半起夜的嬷嬷发现了……她奉楚文谨为主时，自然是三缄其口。 可一旦心里有了恨，便觉得这事或许是她转运的良机。 夜半三更，齐君的兄弟来嫔妃的寝宫。 虽然只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可毕竟是于理不合。 如果是正经事，何必躲躲藏藏，偏偏要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访，大可以青天白日的到访，旁人自是不会多心。 当时那嬷嬷也只是觉得奇怪。 不过如今到了她嘴中，却成了谨妃和凌亲王深夜幽会，私相授受。 因这嬷嬷一番话，才安静几天的后宫，又起了一番腥风血雨…… 楚家。 楚文谨在宫中多年，自是有几个心腹，她便是不在了，过去的主仆情义尚在。尤其是文心和文蕊，两人自从到了齐君身边服侍，自是战战兢兢。 好在齐君念着谨妃的旧情，对她们二人倒也体恤，管事的给二人派了打扫齐君寝宫的差事。 本来文心文蕊因着齐君的庇护，日子过的倒也安宁。 可那嬷嬷一席话后…… 文心和文蕊迎来了噩梦般的日子。齐君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以前谨妃在的时候，他也总胡思乱想，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套到谨妃身上。谨妃数次因此饱受欺凌……如今那嬷嬷一席话后，齐君想到了文心和文蕊是谨妃的心腹，楚文谨便是去赴死，也提前安排好了两个宫女的出路。想来谨妃的事情两个宫女必是知道些的。 齐君自然不必亲自逼问。 这事，其实夏皇后十分愿意效劳。不过齐君还不算老眼昏花，还知道把两个宫女交到夏皇后手中，多半最后两个宫女小命不保，问出的东西也必定对谨妃不利。 所以齐君谢绝了夏皇后的好意，只让自己心腹的内侍去逼问。 即是逼问，自然要用刑。 宫中内侍向来心狠手辣，跟在齐君身边这个行事尤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人私下里，和太子齐天治走的很近。 至于原因也不难猜测。齐君年岁渐长，终有一日太子会登基称帝。巴结奉承这种事，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齐君自以为避开了夏皇后，由他的心腹内侍问训，事情定然不会出纰漏。 可是…… 拿着按了手印的供词，齐君简直双目欲裂。 上面清楚的写着，齐凌夜半私入文谨宫…… 深夜，楚家大门被人叩响。门子小跑着去报信，很快，楚老将军的院子亮了灯，随后是楚小将军的。 楚老夫人夜宿拢月轩，韩妈妈俯身轻唤楚老夫人。“老夫人，少爷有请。说是卢大人来了。有要事……”楚老夫人激灵一下，瞬间便清醒了。 夜半三更，有何要事要劳卢岳亲临。 韩妈妈动作迅速服侍楚老夫人更衣。“别吵到暖玉。”暖玉最近害喜十分厉害，人家夫人有喜，都是越养越圆润，可是暖玉小脸眼见着便瘦了下去。更别提那身子骨了，楚老夫人每每见到，都忧心忡忡。生怕这娇弱的身子骨生娃时遭罪。 韩妈妈点头。 “奴婢叮嘱芷香了，让她小心服侍着。” 楚老夫人点头，由韩妈妈搀扶着，悄声走出拢月轩。 卢岳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待楚老夫人进来，双方见过礼，卢岳开口说道。“在下收到消息，说宫中有人告发凌亲王曾经无诏入宫，深夜进去文谨宫。和谨妃娘娘……暗通款曲。老将军，这种事，可大可小，若是齐君追究起来……在下担心会祸连贵府，乃至贵府出嫁的小姐。” 宫妃和当朝王爷有染。 齐君一怒之下，可是会罪诛九族的。楚老将军怔了怔。“哪个造这样的谣。我女儿人都死了，却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我女儿和凌亲王……这简直就是……路唇不对马嘴。” 第七百五十八章 示警 第七百五十八章示警 楚老将军心里发冷。越发觉得齐凌简直就是个祸害，年轻时害他的女儿还不够。 如今又要害他们宝贝孙女。 以前的事，楚家并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可是暖玉的身世若真的大白天下，那齐君会放过暖玉吗？他是皇帝，他哪里能忍受自己的妃子背叛他，入宫前还生了一个女儿。 楚家上下丝毫不怀疑，若是齐君知道暖玉是谨妃所生，暖玉早就不在人世了。 齐凌太不小心了，即便两人一定要见上一面，也要多加小心，怎么能被旁人察觉了行踪，如今一状告到齐君那里。 齐君本就不是个大度之人。 若是追究起来……楚老将军已经没功夫骂齐凌，满脑子都是如何保住暖玉。 “……据说是娘娘身边服侍的丫头亲口招了供。供词如今便在齐君手中。老将军要想个对策啊。怕是明天齐君便要对难楚家了。”官当到卢岳这样的，宫中有个亲信实在很平常。如果卫宸在，想必这事不须他连夜来报信，卫宸定然能探到。 只是卫宸不在，卢岳总感觉齐君对楚家不公。 楚家数代忠良，守着齐国边境，多少楚家儿孙战死杀场。如果不是楚家世代为将，人丁也不至于单薄至此。 可是齐君却因为猜忌楚家，而将楚家父子拘在京中，收了兵权不说，还要对楚家赶尽杀绝。 这次淮阳道平判，如果楚家父子前往，必定事半功倍。可齐君却执意派夏琰前往，那夏琰有什么真本事？无非是仗着是皇后亲弟，谋了个将军之职，代着一帮乌合之众行些恃强凌弱之事。 让他们惹祸闹事，夏琰及其属下可以一顶三。 让他们平淮阳道之乱，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卢岳虽然位高权重，可也不是迂腐之人。他认为齐君这些作为，齐国已有亡国之相了。 诸道皆乱，京城动荡也是早晚的事。 京畿卫纵然身手不俗，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流民成灾，抑或判军攻来，不过几千京畿卫，能守卫京城几时？ 在卢岳看来，帝位，能者居之。只要能平定诸道，让百姓安居乐业，他并非迂腐的只认齐君一人为帝。所以他才和林家，楚家走的这样近，才会在此时冒着风险来给楚家通风报信。相信收到宫内消息的不止他一人……这道理楚家几人皆明白。 楚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坏在齐凌那儿…… 虽说纸里包不住火，可是眼下却实在不是个好机会。楚老夫人甚至想过，等有一天，楚家再不必时时戒备。 齐凌站稳了脚跟，能护暖玉周全了。暖玉身世大白天下也没什么，到时，暖玉便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之尊。可是绝对不是这个时候。 齐凌才刚离京，卫宸远在淮阳道平判。 这时候齐君若是追究起来。暖玉的身世终究再难隐瞒了。 “死无对证，这事是真是假，如何评断？” “不管真假，只要有流言传出来，楚家便成了众矢之的。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暖玉的出身……见过暖玉和谨妃娘娘的，都是她们不像姑侄，倒像母女。娘娘在世时，对暖玉也十分看重，自从小将军带暖玉回府后，对于暖玉生母一直模棱两可。有人去查过十六七年前的事，小将军身边似乎并无女子，连服侍之人都是小厮……” 楚文靖的脸色用锅底二字已不足形容了。 “我暗中收个女人在院中，还要昭告天下不成……真是岂有此事。” “这事说起来，也确是道听途说，可小将军，切记人言可畏啊。小将军还是早做准备，关于暖玉生母一定要准备些说辞，以防齐君追究。” 事情过了太久，十六七年前，楚小将军正是青春恣意，行事不管不顾的年纪，和女子有些什么，进而有了暖玉，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那女子到底是谁？是何身份？简直是一个谜。不管怎么去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暖玉生母和任何蛛丝马迹。 自然便有人怀疑起暖玉的身份。 不过那些人也是吃饱了撑的，如果暖玉身世有疑，楚家会让她认祖归宗？ 人家楚家都确定了，旁人何必跟着操心。 可就是有这种没事找事的人。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替人家楚家担心这担心那的……与其说他们热心，倒不如说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事便罢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那些人的嘴便开始滔滔不绝了。 关于暖玉的身世，已经被他们编出十个八个版本了。 楚文靖沉默的点头。 “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他们父子十几年来，一直征战在外，几次伤重，我儿背上那条疤，每每想起，我都想落泪。那次我儿险些丧命……可换来了什么？兵权我们楚家不稀罕，即有人稀罕，我们交回便是。可我们楚家这一辈，只有暖玉一个姑娘啊。那些人还想方设法加害……暖玉一个小姑娘，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将来即不能挂帅，又不能争权的，他们何必抓着不放。我们楚家的血脉，我们自己都不怀疑，旁人担个什么心？我好好的女儿，无端被发落到听雨轩，这才染上了咳血之症，若不是得了那折磨人的病，她怎么会想不开？年轻纪纪的，便舍了她的亲人而去。我们楚家，到底欠齐家多少？” 楚老夫人话音落下，四下一阵死寂般的静。 好半晌，卢岳才轻轻开口。“这道理，天下人皆明白。楚家，在百姓眼中满门忠良。老夫人不必去在意那些小人之念。 至于暖玉的身世，只要楚家上下众口一词，和旁人有什么相干的。小将军一口咬定暖玉是其女儿，老将军老夫人认定暖玉是亲孙女，旁人再疑神疑鬼也无用。这事毕竟只是耳听……耳听为虚。何况娘娘……已经死无对证。齐君执意追究，小将军便学一学贵府小姐，去告一告御状。人都死了，还要硬往身上泼脏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不管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人死都死了，何必再追究。 第七百五十九章 隐忧 第七百五十九章隐忧 只是齐君毕竟没有那宽阔的胸怀。 怕是会动真格的。 “卢大人所说不错。我们楚家的女儿，也不是能随便被欺负的。便是人不在了，我这个当爹的，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在宫中受了那么多年苦，终于能摆脱皇宫了。 楚老将军丝毫不觉得女儿死遁离宫有什么错。 如果齐君当真是个仁德之君，真的信任倚重楚家。他们楚家男女无幼，都可以为国捐躯，都以战死杀场为荣。 可是齐君不是。 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记恨着。一直以折磨谨妃为乐。这样的人，哪配为君？楚老将军甚至觉得，齐君都不配称为男人。 这事不管谁对谁错。 若是牵扯到暖玉，他楚家必定不依。 原则只有一个，爱在楚家背后嚼什么舌*头便嚼。齐君若是怒极，把他这把老骨头招进宫中，骂上一顿打上一顿，楚老将军也绝无怨言，可不能伤暖玉一根汗毛。 “自然是这个道理。我和老将军一样心思，将来谁若伤我家承瑜，我拼着小命不要也要和他拼上一拼。”家中有女儿的，都不会坐视女儿被欺负。“卢兄说的在理，谁敢伤我暖玉，我便和他拼命。”楚小将军狠声道。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 随后朗声大笑。 这夜半三更的，倒品出几分人生真味来。 楚老夫人摇摇头，本是凶险之事，最后倒成了护女同盟了。 “多谢卢大人深夜前来示警。” 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楚家父子沉浸在如何保护暖玉的思绪中，楚老夫人只得开口道谢。 “老夫人这话说的严重了。我卢家和林家是姻亲，林家和楚家又是至交。何况我一直仰慕老将军……这世上，不为权势，一心保家卫国的武将，真的不多。” 这话换来楚老夫人一阵苦笑。“我们夫妻成亲三十多年，聚少离多。我年轻时，不止一次的想过，觉得自己命不好。嫁个男人，有时候三年两载才能见上他一面。我有丈夫，却等同守着活寡……好容易生了一对儿女，儿子才十岁出头，便跟着他父亲东征西走，我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梦中总能见到他们父子俩一身是血的和我道别。说这辈子对我不起，下辈子若还是能夫妻，做母子，再行报还。我要他们的下辈子做甚？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我只求他们这辈子好好的活，囫囵着出去，囫囵着回来。我便知足了。这些，我都忍了，因为他们父子做的是保家卫国的差事，是我们大齐的功臣……可是如今想来，我却委屈的很。我这几十年苦守京城，他们父子征战杀场，最终却落了……女儿枉死还要被诬蔑。儿子一身本事，为了避嫌却不得不整日呆在府中无所事事。卢大人，我想问一问，这叫什么道理？这样的朝廷……我怎么能甘愿任它践踏欺凌……” “妇道人家，休要乱语。”楚老将军在一旁冷声斥责。 楚小将军张了张口，却沉默了。 他觉得母亲所说，句句没错。他可以为了齐国百姓征战杀场，不怕伤不怕死。 可他不会再为齐君出征。 齐牧，不配为君。 他不做愚忠之辈。 楚家，也不做那愚忠之臣。 楚老将军虽然斥责楚老夫人，可那发涩的调子，无不昭示着他心神不宁。这些话，楚老夫人压根没对他说过。他以为他征战在外为苦，妻子守着宅子，整日养尊处优日子过的十分自在呢。原来，他们在外，她一颗心始终提着。 她怕，怕哪次他们离开，却再不能回来。 而他，竟然从未想过这些。 他，于齐国，于百姓，是英豪。于楚家，于她，却是罪人。 卢岳目光也有些许恍惚。 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何等的义薄云天，何等的大义凛然。 这样的人，换不来尊重，也难怪刚才楚老夫人说出那番话了。如果换成是他，也许他早就……往下的想法，卢岳强行掐灭了。 “老将军不必担忧，刚刚我们说了什么，在下出了这门便忘了。只是我刚才所言，还请老将军和小将军多多参详。”楚家父子表情凝重的点头。 楚文靖亲自送了卢岳出门。 楚老将军和老妻对视一眼，一起转身回了落英院。 这事，如卢岳所言，还须细细参详。 楚文靖和卢岳并肩走向大门。“刚才当着老将军和老夫人的面，有些话，在下不好细说。文靖，我长你数岁，勉强算做你的长辈。在我眼中，你和阿赫是一样的……想到若是将来，阿赫出征，承瑜在家里望穿秋水的等着。我这心就像是有刀子在割，这时候若有人还要暗中加害承瑜，我一定会和那歹人拼命。这次，暗中出手的是太子。太子府有个幕僚名唤薄渊，这人神出鬼没，跟在太子身边几年了，却无人探知其出身。这一年来，太子行事越发的大开大合，皆是此人之功。初时我以为是夏皇后所为，故意构陷楚家。后来查到，并不是。夏皇后似乎有心，不过齐君并未将谨妃的心腹宫女交到夏皇后手中。而是交给了他的心腹内侍。那内侍，和薄渊暗中有些往来……娘娘的心腹，怕是吃了不少苦。其实最终她们说或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刚才当着老将军的面，我瞒了些事。怕老将军一气之下怒火攻心。前阵子，老将军和太子似乎走的很近。不少武将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都投到了太子那边。” 宫中这些错综复杂，七拐八绕的关系。卢岳自然不必细说。 能查到那内侍是太子的人，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这才是卢岳连夜来楚家报信的原因。 如果只是夏皇后出手，卢岳倒不觉得可怕。 先前夏皇后几次对楚家下狠手。最终也没能让齐君下狠心除掉楚家。 何况谨妃新丧。齐君多少还得顾念着几分旧情。 可是太子…… 太子齐天治最近行事越发的让人摸不透了。齐天朔出京，暗中前往淮阳道。 第七百六十章 提防 第七百六十章提防 按理说，太子也该有所动静，可是没有。他依旧每天上朝，这阵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性子，轻意不开口，齐君问到他头上，才勉强说上几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齐君即不会生气，自然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的话。 这和前阵子他大出风头，似乎朝臣们说的每件事，他皆有自己的见解。而如今却是三缄其口，和前阵子相比几乎是大相径庭。 事有反常必有妖。 果然，他竟然暗中行事。第一桩做的便是抓住谨妃的事不放，然后扯出暖玉，扯出楚家……卢岳一时也猜不出齐天治的用意，不过既然是他的手笔，自然不会是和风细雨。 楚文靖点头。 “多谢大人。在我心中，大人是齐国的肱骨。” “小将军说笑了，什么肱骨不肱骨的。不过是个闲散谋士罢了。偏偏我的强项是农耕，矿业那方面……可如今，这些关乎百姓生计的，齐君都不在意。济北道发现了金矿，按理说该派个稳妥之人前去探查，然后再行开采，可是齐君却属意六皇子前往。六皇子是什么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若真的到了济北道，济北道的百姓还有活路？我为此上了几道折子，都被齐君驳回来了，说我是无事献殷勤……在齐君看来，那金矿，便是他们齐家的了，任何提及之人，都是觊觎那金矿。”卢岳之所以能坐到首辅之位，便是因为齐君初登基那几年，大力发展农耕。卢岳从小便喜欢研究这些，才被齐君提拔起来，可是近几年，齐君似乎对农耕这等关乎民生的不再重视了。反而开始倚重杜淳那等靠着一张嘴便爬上高位之人。 卢岳自嘲的说完，脸上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薄渊。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楚文靖再次点头。 卢岳这样反复提醒，楚文靖自然放在了心上。 只是苦于他以前压根没在意过齐天治，自然更不会在意那个齐天治身边的幕僚薄渊了。 他送走了卢岳。将王述唤来。 问其可知薄渊？ 王述点头，说是自从这个薄渊到了齐天治身边后，齐天治行事大变。 似乎和楚老将军交好，然后利用楚老将军的名望壮大自己羽翼之举，也是薄渊授意。 总之，这人隐在暗处，就像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兽。 可他行事太低调了，多半都呆在太子府，显得出府。偶尔几次出府，也都是行色匆匆，很快便回转，要想抓到他的短处，实在太难。 “当初公子曾吩咐过，让我等密切注意薄渊这个人。可我派人盯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派人去查薄渊的出身……许是薄姓之人太少，直到如今也没查到什么眉目。”楚文靖暗暗吃惊，想不到卫宸那么早便注意到了这个人。可见他是个粗心大意的，如果不是卢岳提醒，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还有那么一个人隐藏在暗处，随时打算陷害楚家呢。 打发走了王述，楚文靖去见楚家二老。 许是心有所感吧，暖玉今晚睡的尤其不好，还做了个噩梦。梦中卫宸笑着对她伸出手，可是突然间，他唇角浸出血来。她发疯盘的想要拉住他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暖玉被吓醒了，醒后哪现院中亮光一闪而逝。 听到内室的动静，芷香披了衣服进来。 问暖玉可是哪里不适。 暖玉摇摇头，问起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半夜的，院中怎么有光。 芷香是个实心眼的，楚老夫人只吩咐她们好好服侍暖玉，可没说不让她告诉暖玉实情。于是芷香乖乖说了，说是有人连夜拜访，楚老夫人刚才和韩妈妈一起出了拢月轩。 深夜拜访。 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的。 暖玉想了想，差芷香去打听。 芷香替暖玉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 夜半三更的，她能找的也只有王述了，王述被楚文靖传唤，刚好回来。一看到芷香，赶忙把自己的外裳披到芷香身上。 对于芷香，王述实在懒得开口纠正了。 这丫头句句不离‘小姐’‘夫人’的。简直把主子的话当成圣旨，深更半夜出门也不知道披件厚实的外裳，真冻坏了，心疼的还是他。芷香丝毫不能理解王述关心她的心意，只当王述是习惯性的照顾她。她追问王述发生了什么。王述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便如实相告。 芷香听完，三两下把外裳扒下来。 塞到王述怀里就要回去复命。王述一把拉住了她。 不由分说再次把外裳披到她身上，芷香一脸疑惑，不解王述今晚怎么这么粗鲁。 王述懒得和芷香解释。 这丫头缺根筋，说多少她也理解不了，反倒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行事婆妈。 为了堵芷香的口，王述索性低下头，猛的亲了上去。 芷香傻了…… 好半晌，王述放开她，芷香一字未说，转身便跑了，自然，王述那件外裳也好好的披在芷香身上。王述笑笑，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小院子。 哪怕年纪不小了，还是个小姑娘呢。亲一下脸便发烫了…… 想到再过几天便能娶她过门，王述觉得不管挡在楚家和暖玉前面的是什么？荆棘也好，灾难也罢，都不算什么。 主子不在，夫人又有孕在身，他这个当属下的，一定尽心竭力。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什么困难都迎迎刃而解。 芷香一路跑回拢月轩，进了院子，这才放缓了步子，可是她心跳的太厉害了。 挑了帘子，进了内室，她才勉强压抑住心跳，尽量言简意赅的将王述的话转述给暖玉。 暖玉披衣靠在chuang头，听完芷香的话，低头深思良久。卢首辅深夜来访，随后父亲又向王述问起了太子幕僚…… 这事显然是一环套一环。也就是说，卢岳来访，事关太子齐天治。 “最近京城是不是有什么留言？” “……多是些灾民之类的话。也没什么新鲜的啊。”芷香凝神想着。 第七百六十一章 排除异己 第七百六十一章排除异己 暖玉沉默下来，最近因为她的身子，外面有些什么流言，丫头们已经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了，生怕被楚老夫人抓住进而训斥。 毛金几次求见，碍于楚老夫人看她看的严，她都没有露面。如今铺子生意减了三成，暖玉虽然心急，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总不能这时候背着楚老夫人去雕玉。 祖母虽然有些草木皆兵，可毕竟是为了她。 何况祖母说的也不错，银子可以再赚，若是伤了身子，那她就要追悔莫及了。 芷香心里没那些弯弯绕，她即说没有，那就真的是没有什么新奇的了。 那卢首辅深意到访？所为何事？ 难不成和太子齐天治有关？ 齐天治这人，暖玉看不透。这人在暖玉看来，有些亦正亦邪。他不像齐天朔，六皇子一眼看去，便知是个纨绔公子，招猫逼狗的主儿。可是齐天治不是。 他乍看似乎是个颇有几分书卷气的。 说话办事都透着股和气劲儿……可是如果他真实性情的确如此，前阵子断然不会突然转了性子，开始插手政事，而且似乎朝中所议之事，他都会插手。卫宸那阵子在翰林院任职，亲眼见证了齐天治从默默无闻，到了后来一开口，殿上半数朝臣附和。 暖玉记得当初祖父楚老将军十分推崇他。 还当起了齐天治的师父。偶尔还会宿在太子府。 可是后来，祖父突然便再不踏足太子府大门了，当晚，卫宸便告诉他。那些和楚家走的近的武将，十之八*九都和齐天治暗中接洽过。 别看武将在朝上不及文臣来的话多。可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齐天治不动声色，利用楚家这颗大树，轻意便招揽了到了朝上半数武将。 如今，卢岳又深夜登门，来意似乎和太子有关。 暖玉蹙眉想了想，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迅速一闪…… 如果她是齐天治，如果确定楚家不能为他所用，她怕是也会想法子除掉楚家。侍卫才从楚家撤走几天，这时候的楚家，无疑尚在风雨飘摇中。人们多数尚在观望，毕竟楚家这次元气大伤。虽然最终保住了楚家，可一时三刻，齐君必不会再重用楚家。一个武将世家，家中若无人上得战场。那家道中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齐天治显然等不及了。 齐国如今外忧内患，齐君明显力有不及。齐天治若不想将来接手一个烂摊子，便必须插手其中。 只是齐天治私心太重了些。不去先想那内忧，也不防备那外患，却先排除异己。 卫宸曾说，太子看似仁厚，可并非善良之辈，自然也不是储君之选。 暖玉那时还不解，以为卫宸是在防微杜渐。如今想来，自家二哥才是看的最通透的那个啊……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身处何地，他都能怀着一颗平常心去看这个世界，去看任何人。齐天治既然要对楚家出手，自然得找楚家的软肋下手。 而楚家的软肋…… 暖玉心头一跳。 她一直觉得文谨宫失火，谨妃葬身火海一事太顺利了。这话说出来或许引起歧义，毕竟谨妃是她的生母，她顺利离开皇宫，她心中也暗暗替她高兴。只是，太顺利了…… 过后无人怀疑，无人觉得文谨宫那火起的奇怪，也没人将此事和凌亲王失踪联系到一起。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世人皆有颗八卦之心。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怎么可能不被放到一起讲…… 便是明面上不敢乱说，私下里京城也会是八卦满天飞。可是没有，没有任何关于文谨宫失火的流言。 暖玉眯了眯眼睛，原来齐天治在这里等着楚家呢。 此时，齐君那里怕是已经有什么凭证了。证明凌亲王和谨妃暗中有联系……甚至私相授受之类的。 谨妃一直是齐君心里那颗朱砂痣，一边在意着，一边又恨着。所以一边盛宠她，一边折磨她。 如果此时传出谨妃诈死逃离皇宫，而且还是和亲兄弟一起…… 那她这个凌亲王的义女，谨妃的侄女，怕是难逃一死了。 谁让她和谨妃，凌亲王都关系匪浅呢。 这时候，院中灯火又一闪，是楚老夫人回来了。 见到暖玉屋中亮着灯，楚老夫人自然得问一问。知道暖玉发了噩梦，楚老夫人不放心，挑了帘子进来看暖玉。此时正是夜最深最黑的时候，楚老夫人进来时，带着一股冷意，生生让暖玉打了个寒颤。楚老夫人赶忙招呼丫头再给屋中添个火盆，芷香点头下去端火盆了。 韩妈妈扶着楚老夫人坐到暖玉身边。 “丫头，梦到了什么？怎么吓的小脸煞白？” 烛光下，暖玉小脸显得十分苍白，楚老夫人有些担心的拉了暖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中捂着。可是楚老夫人刚从外面走了一圈，手并不热，可她发现，暖玉的手竟然冰凉冰凉的。暖玉怔了怔，轻声说道。“梦到二哥了，一身是血的……他伸出手，可我怎么都拉不住他，最后他不见了。” 楚老夫人眉头蹙的紧紧的。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这些神乎的东西，都要信几分，楚老夫人也不例外。这梦……“小姐，梦都是反的，所以这梦是大吉之相啊。”一旁韩妈妈笑着开口，楚老夫人反应过来，赶忙附和着点头。“是啊，梦都是反的，想必宸儿那必定是大吉大利。过不了多久，便能凯旋归来了。等知道自己要当爹了，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暖玉笑了笑，她能看出楚老夫人在强颜欢笑，也知道韩妈妈是为她着想，不想她胡思乱想，才这么说的。暖玉其实不太相信梦这种东西，太缥缈了些，与其相信这似是而非的梦境，她宁愿相信卫宸。 相信卫宸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我知道，二哥肯定能平安回来。” “你就该这样想，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给祖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暖玉小脸瞬间便红了，一旁楚老夫人见此面上露出笑意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无眠之夜 第七百六十一章排除异己 暖玉沉默下来，最近因为她的身子，外面有些什么流言，丫头们已经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了，生怕被楚老夫人抓住进而训斥。 毛金几次求见，碍于楚老夫人看她看的严，她都没有露面。如今铺子生意减了三成，暖玉虽然心急，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总不能这时候背着楚老夫人去雕玉。 祖母虽然有些草木皆兵，可毕竟是为了她。 何况祖母说的也不错，银子可以再赚，若是伤了身子，那她就要追悔莫及了。 芷香心里没那些弯弯绕，她即说没有，那就真的是没有什么新奇的了。 那卢首辅深意到访？所为何事？ 难不成和太子齐天治有关？ 齐天治这人，暖玉看不透。这人在暖玉看来，有些亦正亦邪。他不像齐天朔，六皇子一眼看去，便知是个纨绔公子，招猫逼狗的主儿。可是齐天治不是。 他乍看似乎是个颇有几分书卷气的。 说话办事都透着股和气劲儿……可是如果他真实性情的确如此，前阵子断然不会突然转了性子，开始插手政事，而且似乎朝中所议之事，他都会插手。卫宸那阵子在翰林院任职，亲眼见证了齐天治从默默无闻，到了后来一开口，殿上半数朝臣附和。 暖玉记得当初祖父楚老将军十分推崇他。 还当起了齐天治的师父。偶尔还会宿在太子府。 可是后来，祖父突然便再不踏足太子府大门了，当晚，卫宸便告诉他。那些和楚家走的近的武将，十之八*九都和齐天治暗中接洽过。 别看武将在朝上不及文臣来的话多。可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齐天治不动声色，利用楚家这颗大树，轻意便招揽了到了朝上半数武将。 如今，卢岳又深夜登门，来意似乎和太子有关。 暖玉蹙眉想了想，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迅速一闪…… 如果她是齐天治，如果确定楚家不能为他所用，她怕是也会想法子除掉楚家。侍卫才从楚家撤走几天，这时候的楚家，无疑尚在风雨飘摇中。人们多数尚在观望，毕竟楚家这次元气大伤。虽然最终保住了楚家，可一时三刻，齐君必不会再重用楚家。一个武将世家，家中若无人上得战场。那家道中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齐天治显然等不及了。 齐国如今外忧内患，齐君明显力有不及。齐天治若不想将来接手一个烂摊子，便必须插手其中。 只是齐天治私心太重了些。不去先想那内忧，也不防备那外患，却先排除异己。 卫宸曾说，太子看似仁厚，可并非善良之辈，自然也不是储君之选。 暖玉那时还不解，以为卫宸是在防微杜渐。如今想来，自家二哥才是看的最通透的那个啊……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身处何地，他都能怀着一颗平常心去看这个世界，去看任何人。齐天治既然要对楚家出手，自然得找楚家的软肋下手。 而楚家的软肋…… 暖玉心头一跳。 她一直觉得文谨宫失火，谨妃葬身火海一事太顺利了。这话说出来或许引起歧义，毕竟谨妃是她的生母，她顺利离开皇宫，她心中也暗暗替她高兴。只是，太顺利了…… 过后无人怀疑，无人觉得文谨宫那火起的奇怪，也没人将此事和凌亲王失踪联系到一起。 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世人皆有颗八卦之心。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怎么可能不被放到一起讲…… 便是明面上不敢乱说，私下里京城也会是八卦满天飞。可是没有，没有任何关于文谨宫失火的流言。 暖玉眯了眯眼睛，原来齐天治在这里等着楚家呢。 此时，齐君那里怕是已经有什么凭证了。证明凌亲王和谨妃暗中有联系……甚至私相授受之类的。 谨妃一直是齐君心里那颗朱砂痣，一边在意着，一边又恨着。所以一边盛宠她，一边折磨她。 如果此时传出谨妃诈死逃离皇宫，而且还是和亲兄弟一起…… 那她这个凌亲王的义女，谨妃的侄女，怕是难逃一死了。 谁让她和谨妃，凌亲王都关系匪浅呢。 这时候，院中灯火又一闪，是楚老夫人回来了。 见到暖玉屋中亮着灯，楚老夫人自然得问一问。知道暖玉发了噩梦，楚老夫人不放心，挑了帘子进来看暖玉。此时正是夜最深最黑的时候，楚老夫人进来时，带着一股冷意，生生让暖玉打了个寒颤。楚老夫人赶忙招呼丫头再给屋中添个火盆，芷香点头下去端火盆了。 韩妈妈扶着楚老夫人坐到暖玉身边。 “丫头，梦到了什么？怎么吓的小脸煞白？” 烛光下，暖玉小脸显得十分苍白，楚老夫人有些担心的拉了暖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中捂着。可是楚老夫人刚从外面走了一圈，手并不热，可她发现，暖玉的手竟然冰凉冰凉的。暖玉怔了怔，轻声说道。“梦到二哥了，一身是血的……他伸出手，可我怎么都拉不住他，最后他不见了。” 楚老夫人眉头蹙的紧紧的。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这些神乎的东西，都要信几分，楚老夫人也不例外。这梦……“小姐，梦都是反的，所以这梦是大吉之相啊。”一旁韩妈妈笑着开口，楚老夫人反应过来，赶忙附和着点头。“是啊，梦都是反的，想必宸儿那必定是大吉大利。过不了多久，便能凯旋归来了。等知道自己要当爹了，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暖玉笑了笑，她能看出楚老夫人在强颜欢笑，也知道韩妈妈是为她着想，不想她胡思乱想，才这么说的。暖玉其实不太相信梦这种东西，太缥缈了些，与其相信这似是而非的梦境，她宁愿相信卫宸。 相信卫宸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我知道，二哥肯定能平安回来。” “你就该这样想，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给祖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暖玉小脸瞬间便红了，一旁楚老夫人见此面上露出笑意来。 第七百六十三章 气数将尽 第七百六十三章气数将尽 对此，朝廷却拿不出一个章程来。 有人主张驱逐，可是驱往哪里却又没法决定。 赶回老家？老家闹灾荒，他们才举家逃难来此。 傻子都不会回老家等死。就近找个镇子安置？这么多人，而且人数与日俱增，别说填饱肚子了，每个人每天一碗稀粥，朝廷都快供应不起了。更何况把所有人迁到就近的镇子。根本就没法安排。 每天朝堂上议，可是每天都拿不出个法子来。只能眼看着有人冻死，有人饿死，转眼死人生前占的地方便被新的流民侵占。 便这么周而复始。 这时候齐君如果有功夫追究所谓的谨妃夜会凌亲王，那离亡国之日真的不远了。 暖玉也不知道齐国为何走到这一步。印象中，前世凌亲王造反，最后败于卫宸之手。大约十年后，齐君殁，太子治继位，国号承坤。承坤十年，她病故，享年三十六岁，齐家一直稳坐皇位。这些她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昨晚噩梦后，却隐隐约约的记了起来。 重活一世，难道连皇帝也要换个人来坐。 暖玉表示这个变化有点惊人，她从未认真想过，一时有些发怔。 见暖玉沉默，楚老夫人以为自己话说的重了。其实她无意斥责暖玉。只是有些话心中明白，却不能说。不过只有她们祖孙，说说也无妨。“京城如今乱的很，齐君想尽法子粉饰太平。拼命的往诸道送监察官员。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不会因为突然来了个管药材的伙计便能不药而愈。终究，需要对症下药。乱，也不是一下便乱起来的。这么多年，朝廷行事向来虎头蛇尾的。齐君喜欢人称赞，造就了一众只知道阿谀奉承之辈。以杜淳为首的那帮官员，他们会什么？书没读几年，靠着家族蒙荫出仕。在朝上除了溜须拍马，只会喊陛下万岁，陛下英明。靠着这些奸邪之辈，朝廷气数早晚会尽的……” 楚老夫人也非平常内宅妇人。 她可是将军夫人。 一人独撑楚家二十几载。若不是齐国女子不能征战杀场，楚老夫人怕是会背着弓箭，和楚老将军一起御敌。 这番见识，平常男子或许都比之不上。 暖玉认真听着，小脸上神情十分凝重。“祖母，二哥若真的……”“傻丫头，宸小子不管有什么打算，楚家上下皆认可。你不必多想，我和你祖父一早就看透了。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必再举家逃难……易子而食那等事，不要再发生了。” 说出去简直不敢想像。 可这一切，却都真实发生着，只和他们隔了一道巍峨的城墙。 也许，真实情况比这还要更惨烈。 楚老夫人随后和暖玉说起楚家父子的打算。暖玉有些心急的开口。“齐君本就对祖父十分忌惮，定然不会允许祖父此时离京的。祖父这般在殿上当着朝臣的面再次开口，齐君怕是会觉得祖父倚老卖老，齐君本就不是大度之人，一怒之下，祖父怕是要被责罚。” 这法子放到平日，用一用倒也不无妨。 可如今，京城内忧外患。 诸道皆乱，流民遍野。 淮阳道那捷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齐君怕是没心思和楚老将军周旋。 至于楚小将军的打算，暖玉觉得尚可一试。 “我也担心你祖父行事没个轻重。” “齐君便是大怒，眼下也不会严惩祖父的，齐君向来要面子，这时候对祖父下手，岂不落人口实。只是祖父这么大年纪，在殿上受几句羞辱再所难免了。”“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你祖父皮糙肉厚的，不妨事。只是依你之见，齐君接下来会如何？” “我猜暗中向齐君开口举报姑姑之人。多半是姑姑宫中有些地位的宫人。文心和文蕊对姑姑忠心无二。姑姑离开时若是将她二人安排出宫便好了。姑姑本是一番好意，让齐君照抚二人，不想齐君竟然把二人安排在自己身边，怕是姑姑也没有料到吧。不是这二人，那便只能是先前在听雨轩当差的那个嬷嬷了，她从听雨轩一个打扫婆子，成了文谨宫管事嬷嬷。好日子过习惯了乍然又回到旧时，必是不甘。若真的是她，齐君必定不会尽信，会再暗中找证据。而文心和文蕊便要遭难了……屈打成招这种事，历来屡见不鲜。祖母想法子探一探，若是那老嬷嬷突然不见踪迹，必是她背后生事。文心和文蕊若被严刑拷问，便让父亲寻个因由，便说……说夏皇后公报私仇，暗中加害己故谨妃身边的宫女。父亲这御状，也便靠的顺理成章些。” 楚老夫人点头。 派人去给楚小将军传信…… 两个时辰后，楚家父子回来。果然如暖玉所猜那般，楚老将军灰头土脸，蔫头耷脑的。 楚老夫人追问之下，果然和暖玉所说一般无二。楚老将军当殿提出要带着老夫人出京寻访故人。 齐君以非常之时，不宜出京为由挡了下来。 楚老将军再开口…… 还未等说完一句话，齐君便大怒。一把挥下了案上的奏折。 随后冷声斥责楚老将军一把年纪，行事却不知轻重，总之，楚老将军自觉脸面皆丢了。他没想到，齐君竟然真的不管不顾的和他撕破了脸面。 “……暖玉刚刚还说，齐君这次怕是会在殿上大发雷霆。倒真的和暖玉所猜不差。看来你这笨法子，不适用啊。” 楚老将军叹气。 “早知道便问一问丫头了。如今可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不过是想出趟京城。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了？” “祖父不必生气。齐君越是如此，越说明京城局势之紧张。再这么闹上几个月，不必有人判乱，齐国自亡。”暖玉在一旁柔声劝道。“亡国。这种事，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竟然觉得挺顺耳。丫头，这事本想瞒你，却不想你自己看出来了。祖父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的透彻。我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楚家几大罪状 第七百六十四章楚家几大罪状 今日在殿上，齐君话音落下，齐天治竟然也开了口。 说他在此紧要之时，却想着独善其身，实在是自私之极。 他们楚家怎么就自私之极了。不是他不想披挂上阵，是齐家父子不相信他，不敢用他。 怎么到了齐天治口中，便成了他楚家缩头缩尾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事，最让楚老将军生气的是，殿上不少武将看他的眼神立时变了。要知道以前他们可是隐隐以楚家马首是瞻。 如今却成了齐天治的走狗。 整天在齐天治身后汪汪叫唤。齐天治手指一抬，他们便扑上去撕咬。 楚老将军不是个小气的，如果齐天治真是个有德之辈，能当起大任，他们投奔便投奔，谁不愿奔个好前程。他也没道理拦着谁的富贵路。可齐天治不是……如今，楚老将军终于看清楚了齐天治的为人。那就是个小肚鸡肠之辈，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齐天治但是，抽冷子冲出来咬人一口，直咬得人鲜血淋漓。 今日在殿上，倒让楚老将军把一些人看得透透的。 “父亲不必生气，和那些人生气，实在上抬举了他们……暖玉，我托人去打探了，文谨宫失火后，那个老嬷嬷又被发配回听雨轩。只是前几天，突然便被齐君调到了浣衣局，据说还当了个小管事。至于文心和文蕊，本是打扫齐君寝宫的婢女，却突然失踪了……”“听你这意思，定是那老婆子告发的。文心和文蕊两个丫头怕是被齐君暗中羁押起来了。定然会对她二人逼供？那她二人如今岂不是……”楚老将军反应很快，立时将一切联想了起来。 楚家父子这次倒是齐齐看向暖玉。这些弯弯绕的事，直绕得他们头疼，整个楚家，似乎暖玉最精通。谁让卫宸生了那么一幅弯弯绕的心肠，暖玉也算是近朱者赤。“放心，文心和文蕊怕是会受些皮肉之苦，性命暂时无忧。齐君还是顾念着姑姑几分的，姑姑特意给两个宫女安排了后路，想来齐君便怒，也不会和两个宫女一般见识的。只是还需等等齐君先提起。”暖玉想，以齐君的性子，这种事是必定会追究的，而且会迅雷不及掩耳的追究。 只要齐君开口，楚小将军便有了用武之地。 父女对视一眼，此时已不需多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楚小将军心里已经有数了。 虽然等着对方发难实在不附和楚小将军的性子。 他更喜欢主动出击的，可这种事，先发不一定制人，也许会制于人。 几人点头，楚老夫人一直注意着暖玉，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虽然郎中也说暖玉只是看着瘦弱，可每每看到暖玉那张小脸，那幅瘦弱的小身板，再想到她竟然快要当娘了，楚老夫人都觉得有点恍惚，再加上卫宸不在，她自然对暖玉格外在意些。“就像卢大人所说，无凭无据，如今更是死无对证。齐君如果真的因此为难咱们楚家，为难暖玉，我老婆子便和靖儿一起，却跪宫门，去告御状。文谨这十几年受的苦，我这个当娘人要替她讨回来。” 楚老夫人现在最后悔的便是为何自己那么记仇，人家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可她竟然记了十几年。如果她早些想通，早些和文谨互通有无，就能早很多年知道文谨在宫中过的什么日子。也不会觉得文谨真的受*宠*，更不会让文谨背负着楚家，在宫中忍了那么多年。 都是她的过失。 她这个母亲当的太失职了。两个女儿，如今竟然都音讯全无。 楚老夫人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不必母亲出面，我这个当兄长的一定会替妹妹讨回公道。” 当初齐凌回京，提议救文谨出宫时。 楚文靖还觉得太过。毕竟嫁进了皇家，便该恪守本份。可是齐君接连所为，简直是刷新了楚小将军对皇家的认知。 纵容皇后背后伤人，借故构陷楚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让楚家对皇家失望了。 果然不出暖玉所料，当天便有圣旨送到楚家。 召楚老夫人进宫问话。 楚家几人对视一眼，然后按着早已商量好的，各自行事。 楚老夫人收拾好，随着宫里来接人的马车进了宫。 楚老将军出了门，去了卢府。 楚文靖去了书房。当晚，楚老夫人被齐君留宿宫中，言谨妃有些遗物，需楚老夫人处置。 这话的推脱之意简直昭然若揭。谁不知道文谨宫失火，把整个寝宫烧了个干净。谨妃还能留下什么遗物？楚老夫人这是被……齐君扣押了。 第二天朝堂上，齐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面列举了楚家数条罪状。 欺上……楚家父子在杀场上，曾经故意放走敌首。 大不敬……楚家父子行事向来为尊圣命，以将在为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数次先斩后奏。甚至几次刻意让齐君派往阵前的督军陷于险境。 最后一条，是谨妃和凌亲王密谋，意图加害齐君，事情败露，谨妃纵火自*焚。 一时间，朝廷哗然。为了谨妃之死，齐君曾罢过早朝。一幅为了谨妃伤情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竟然便把谨妃从天摔到了地。勾结凌亲王，意图刺杀齐君？这罪名实在有点大。 诸人看着跪在殿中，身板挺的比起的楚正吉，越发觉得齐君和楚家，简直是副不死不休的局面。本来因为谨妃之死，齐君对楚家网开了一面，现在看来，楚家，怕是凶多吉少。 卢岳带人上前求情。 与人勾结，意图行刺皇帝，这可是大罪，要人证物证俱在，还要当事人的口供。 如今谨妃已死，凌亲王踪迹不明。 这勾结亲王行刺皇帝的大罪，到底是怎么确定的？齐君自然说不出。 总不能说一个老婆子向他告了一状，他派内侍去审谨妃的宫女，然后逼问出来的吧。尤其是两个宫女如今的惨状。 拿到证词，齐君亲自去见了两个宫女，一见之下，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一天前还模样清秀的两个宫女，简直像从血里刚涝出来似的。从头到脚，便没一处不带着血渍。 满身是伤痕。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天灾逢人祸 第七百六十五章天灾逢人祸 便是那样，两个宫女见到她，还一口咬定谨妃从未私下和凌亲王见过面。 那供词，是有人蓄意陷害谨妃。 她们越是这样，齐君越觉得可疑。如果真的是子虚乌有，她们何必一个劲的强调谨妃和凌亲王未曾私下见过面。 她们应该是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 不管真伪，屈打成招是事实，那个跟了他五六年的小太监跪倒在他面前。 说之所以屈打成招，皆是夏皇后授意。 皇后有命，他一个小内侍不敢不尊…… 齐君盛怒同时，也静下心来思索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谨妃和凌亲王必定暗中有所勾结。 这次文谨宫失火，谨妃身死，怕也是楚文谨为了助齐凌脱困，而故意为之。为了齐凌，楚文谨竟然甘愿赴死。齐君最不能原谅的便是这一点。 他自问对她掏心掏肺。哪怕对她下手狠些，也是因为太在意她了。可是最后，她却选择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 楚文谨既然不仁，便休怪他不义。 她最在意的便是楚家，那他便把楚家拖下水。这次，不管是谁，休想他再手下留情。 齐君这想法虽然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有一点倒是殊途同归，那就是暂时并没有迁怒暖玉之意。 这也是齐凌明里暗里布局的真正意图。 不管如何，哪怕有一天此事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到暖玉。 齐君眼下觉得楚家碍眼，至于暖玉，毕竟是卫宸之妻。他还想用卫宸，对暖玉自然会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所以这次齐君并未宣暖玉一同入宫，而只单独传召了楚老夫人。 一边是替楚家求情的卢岳，一边是以杜淳和太子为首的反驳卢岳之言。 这种事，可不是玩笑话，齐君既然开了口，必是铁证如山。只是碍于皇家脸面，不便现于人前罢了。何必执意追究，谋害皇帝，等同于谋逆，先前楚家便被人告发同北苑皇子暗中联络，想来无风不起浪，楚家，早有不臣之心。这才暗中授意谨妃对齐君下手，事败，这才不得不自*焚而亡。 楚老将军面无表情的听着以齐天治为首的一众臣子帮他编着一本恩爱情仇录。 其中不乏家他曾经的部下，有几个甚至是靠他提携才有了今日的。 人心啊。 真是善变的很。 同一时间。暖玉对秋莹和芷云点点头，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然后一脸凛然的转身出了屋子。 一个时辰后，有人发现有几间粮铺竟然不声不响的涨了价，而且一下涨了三成。随后，数家粮铺均上调了粮价，调的最多的，竟然提了五成。紧拉着，有谣言称流民围城，京城粮食越来越少，怕是用不了多久，京城便要闹粮荒了，初时人们不信，嘴里说着天子脚下，断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背地里，都开始囤粮。 以至涨价的当天午后，诸家粮铺外都排起了长队。 而淮阳道判军即将攻向京城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慌乱，从点滴开始。 暖玉用过晚饭，芷云送上补汤。“……老夫人临出门前交待了，便是她老人家不在，小姐的补汤也不能少。这是韩妈妈亲自熬的，小姐多少用些。”芷云知道暖玉胃口不佳，这种时候，该静心养胎，可京城这边动荡不休，二少爷又远在淮阳道，虽然隔三差五便有家书，可芷香都能看出这家书怕是二少爷一早便写出来的。因为送的实在太准时了。 以如今淮阳道的情势，送个战报不知道要拖延几~日。 偏生这家书隔上几天一封，简直雷打不动。所以暖玉不仅要忧心楚家，还要惦记远在淮阳道的二少爷。可谓是一心多用，芷云有时候想，如果她是暖玉，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可是暖玉看起来除了神情有些憔悴外，丝毫看不出异样来。暖玉接过汤碗，用调羹缓缓拨弄着。 “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老夫人没受什么苦，只是被禁了足。老将军回府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小将军下午出门，还未回来。” “外面呢。情况如何？” “粮价都涨起来了，虽然眼下还没人生事。可是已经隐隐有了苗头……那些余出的银子，毛金会想法子运回京城，然后听小姐的吩咐。找些远些的富户换成银子，再拉回京城救助流民，小姐只管放心。”天气还寒着，城外的流民每天都有死伤，相比京城里的百姓，暖玉更担心城外的百姓。同是齐国子民，可他们却无家可归，一日三餐不济。“奴婢听说城外的粥铺每天只放一次粥。而且是大半锅水兑一碗米熬出来的……这么下去，得饿死多少人？奴婢实在不懂，咱们齐国当真只因一场灾荒便能亡国？诸道不是都有粮仓吗？不是也发了赈灾银子吗？可怎么流民越来越多……” 暖玉缓缓喝着汤。 一边回应芷云问话。 “确是诸道皆有粮仓，可谁又知道粮仓是不是满的？是不是有贪官暗中把粮仓的粮当成私粮换了银子……”暖玉这话并非妄言，前世这时候便出了几桩这样惊天动地的案子。两世皆有天灾，前世齐国也动荡过两年，便在那其间暴出公粮被挪用的消息。 前世的甘宁道城外也是流民遍野。 有人组织商人捐粮，她记得计家捐了几百石…… 好容易捱过了荒年，计家为此也是元气大伤。 可再伤元气，也没到如今诸道皆乱的程度啊。 暖玉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赈灾的银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一百两银子，上头层层卡扣。真正能用到百姓身上的十之无一……至于齐国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灾荒亡国？天灾又逢人祸，多少年积下的宿疾一经暴发，自然来势汹汹。” 芷香沉默下来。 她家也是年幼遭了难。 爹娘都死了，她才卖身进卫家的。后来被分到暖玉身边……她是亲眼见过灾难过后，官员的不作为的。 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年累月的积累，然后一朝喷发。 “让王述再以楚家的名义，送批粮食到城外。粮从我的私产里出……” 第七百六十六章 无愧于心 第七百六十六章无愧于心 这几年暖玉私产根本没花过一分，卫宸给的银子，暖玉便花用不尽了。所以几年来也积攒下一比可观的银子。 再加上她出嫁时的嫁妆，她也算是富甲一方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暖玉一直觉得卫宸前世杀*戮太重，虽然今生卫宸已经克制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性命，可他毕竟满身戾气，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她希望自己多救些人，可以换取卫宸平安。银子终究是身外之物，花了可以再赚，如今暖玉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她的亲人，她的卫宸。 就像暖玉所说，朝廷确是发了赈灾银子。可这银子最终用到了哪里，却没人说的清。 反正事实是，越来越多的流民往京城聚集，光靠朝廷的粥铺已经无法满足越来越多的流民。于是朝中有些权势的，便差了家丁在城外支起摊子，施粥。 王述给暖玉描述过，隔上百丈，便有各家设的施粥摊子。 楚家和卢家的挨着。 权贵人家，便能多撑上一阵子，一些普通官宦人家的施粥摊子已经撤了。 毕竟这么长期往外掏粮，一般人家都经受不住。 好在卫宸私产中有几家粮铺，因为经历过上辈子的粮荒，暖玉尤其让王述多屯了些粮。像这样的施粥摊子，还能支撑个三五月。安排好这些，楚小将军挑了帘子进来。父女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楚小将军轻声道。“明天为父一定将你祖母接出皇宫。丫头尽管放心。”“父亲小心。”暖玉叮嘱。 楚小将军大笑三声。 “该担心的是齐君。他这皇位……怕是坐到头了。暖玉，我暗中接到消息了。凌亲王已经回到淮阳道了。齐君虽然派了人马追捕，可是凌亲王兜了个大圈，快马加鞭，绕过追兵先回了淮阳道。这乱世，快要有个头了。” “凌亲王已经回淮阳道了？那姑姑呢？照路程来算，姑姑必定没跟在身边，若是带着女眷，可走不了那么快。” 提起楚文谨，楚小将军摇摇头。 齐凌只暗中告诉他，他人已经平安回到淮阳道。这时候，怕是已经和卫宸汇合了。至于汇合后如何行事，楚文靖实在猜不出。 送信的并示提及旁的。所以楚文靖也不知道谨妃如今到底是生是死。 这在楚家人心中也是个谜。 暖玉轻叹一声。“希望姑姑安好。”如果他是齐凌，也不会带着女眷赶路的，她也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将楚文谨安置好，然后快马加鞭赶回淮阳道。等一切安定下来，再把楚文谨接回身边，只是想必这次二人分离，心里滋味必然是五味俱全的。当年在齐凌看来，普通的一别，可两人却分别了十六年。 人生又有几个十六年好虚度。 “放心，前车之鉴在那里，如果齐凌这次还会让你姑姑出事，那他就真的不配活在这世上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楚小将军一直对齐凌当年‘辜负’楚文谨的事耿耿于怀。暖玉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两个父亲，明争暗斗的，偏偏二人皆是世上最在意姑姑的人。也是姑姑最在意的人。 一个是姑姑的兄长，一个是…… 暖玉也说不准如今在楚文谨心里，齐凌到底算什么？不过不是无动于衷的便是了。 如果真的忘了前尘往事，以她对姑姑的了解，她是不会这般决绝的跟着齐凌离开皇宫的。“丫头，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想法，可不能再瞒着父亲了。”楚文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女儿了。这都到了什么关头了，暖玉看起来还是这么镇静，不见丝毫慌乱。楚文靖也知道如今暖玉的情况也实在不适合心情起伏太大，可这么一点也不起伏，着实让楚小将军摸不到头脑啊。 他们楚家自认对朝廷鞠躬尽瘁。 是朝廷不要楚家，弃楚家不顾，是齐君千方百计的构陷楚家。 所以楚家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无愧于心。 齐凌和卫宸联手的事，大家已经心照不宣。可是具体后续如何，楚文靖心里也有些没底。 卫宸并没和他们说太深。 当时许是担心以他们父子的脾气，不会点头吧。 其实，自从暖玉和卫宸成了亲，他们已经在那条走偏的路上策马奔腾了。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也没什么背弃不背弃一说了。能让百姓好，能平息诸道之乱，只要有那本事，楚小将军都愿意替其效劳。人活一世，图的便是个痛快，他想战场想的心痒难耐，想长刀想的手痒难耐。 只要能让他披挂上阵，能让他学有所用。 便是让他给卫宸行礼，唤卫宸一声主帅，他也甘愿。 “下一步，二哥可能会暗中回京，确定家人平安，二哥才敢放开手脚。” “还好，算那小子有良心。”楚小将军难得称赞道。 很多人喜欢说大义这个词。大仁大义，什么叫大义？抛妻弃子，眼见着妻子被绑上城头，男人却为了所谓的救百姓出苦海，而枉顾妻子性命，任妻子被射杀于城上，即使在所有人心中，那男人是大仁大义之辈，楚小将军也十分不屑。 一个连妻儿都护不好的男人根本算不得男人。一个不算男人的人，配称大仁大义？ 卫宸这想法让楚文靖觉得很朴实，是个好男人。 暖玉心道，卫宸有没有良心她不知道，不过他舍不得她，确是千真万确，他们俩从小纠*缠着，一晃眼有十余年了。 这十年间，他心里始终装着她，从未有过一天放下。暖玉坚信，在卫宸心中，她必定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一场灾难，只能活一人，卫宸必定希望活着的是她。所以哪怕是爬，他也会爬回京城来。如果终将有一场大战，他一定会在确保她平安后，再披挂上阵。 “你即有打算，便不必顾虑着为父和你祖父祖母。我好歹是一家之主，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法子护你祖父祖母周全。你只管让卫宸放开手脚去行事……” 第七百六十七章 心生敬畏 第七百六十七章心生敬畏 楚小将军殷殷叮嘱着，暖玉面带笑意的听着，虽然楚小将军说或不说，卫宸都会那般行事。可是当父亲的这样开了口，暖玉还是觉得心里一暖，这才是父亲。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一晚，楚小将军窃窃说了许久，甚至忆起了初见暖玉的情形。 他说看到暖玉的第一眼，便已经确定她是楚家的骨血。 那种感觉，骨肉相连，仿佛他心肝缺了一块，找到暖玉的那一刻，心肝终于接合完整。 他当时便决定了，不管暖玉点头与否，都会把暖玉接回身边抚养。正逢了卫家上下合力为难暖玉，楚小将军当时那个气啊，如果不是看在卫老夫人对暖玉尚算有几分怜惜之情上，他当时会把卫家屋顶掀了。可暖玉把卫老夫人当成至亲，楚小将军才不得不爱屋及乌，在卫家来京城后，还出了不少力。可是卫家对于暖玉和卫宸的亲事，竟然还挑三拣四的。他们楚家的小姐，能嫁进小小的卫家，卫家祖坟上都冒了青烟，那卫老夫人竟然还怕暖玉和卫宸曾是兄妹的事情被人知晓，怕卫家因此丢了颜面。 他们楚家不比卫家在乎脸面。 楚家都不在意，卫家却在那里嫌东嫌西的。 暖玉随着楚小将军的话回忆着，不仔细想，总感觉自己的卫宸走到一起，也算是水到渠成。可是听了楚小将军的话，暖玉感觉，她能嫁给卫宸，也挺惊险的。其间出了任何一个小纰漏，她和卫宸最终的结果都是劳燕分飞。 “……卫家那位夫人殁了。那个卫双双呢？你可有消息？” 暖玉摇摇头。 说也奇怪，卫双双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卫家，然后便踪迹全无。 暖玉可不觉得卫双双因为没了卫夫人，便会改过自新。她总感觉暗中，有双阴狠的眸子在瞪视她。“那丫头是个歹毒的，你可要当心。呆在家里自然无事，若是出门，一定带足了护卫。卫双双来明的，咱不怕，就怕那卫双双暗中害人。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生了那么一幅歹毒心肠。她幼年时受过苦，确是值得同情。可回到卫家后，她日子过的不错啊。吃喝不愁的，她如果本本份份的，有母亲替她张罗，她兴许早嫁了人。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所以这人啊，万不能心生恶念，害人害己啊。” 暖玉点头。她感觉卫双双背后应该有人帮她。她一个姑娘家，京城再大，也终得露面啊。卫宸始终提防着卫双双，可依旧没有找到卫双双的踪迹。“父亲一提，我倒想起来了。过几天秋莹便要和毛金成亲了，依卫双双的性子，怕是要闹一闹……毛金以前属意她，虽然她不喜毛金。不过在卫双双心里，怕是觉得毛金另娶她人，也是一种背叛吧。”“毛病。她嫌弃毛小子，如今有人肯嫁给毛小子了，她又要生事。这人，真是个疯子。” 暖玉既然想到这里。 自然要有所安排的。楚小将军想了想，也觉得暖玉的担心并不是空xue来风。 而且放着卫双双在外，也是一个隐患。 父女两个商量了许久，楚小将军这才离去。 明天，他要去告御状…… 就在京城局势晦暗不明，楚家风雨飘摇之际。淮阳道…… 几个人将卫宸请进府中。这是齐凌的旧宅，上书淮阳王府几字，已经有些斑驳了，漆皮开始脱落。整个王府因此都带着几分落败之色。 想当年，这也是幢雕梁画栋的宅子。 林玥琋还在世的时候，把王府料理的整整齐齐，她才故去不足一年，整个淮阳王府竟然已沦落至此。卫宸心中难免有几分唏嘘。 钟老将军为人豪爽，丁点没觉得此景伤情，大摇大摆的进了宅子。余下三人倒是没有钟老将军这等气魄。也不能说没有钟毓秀的气魄，而是他们越发觉得面前的年轻人不是等闲之辈，想到先前对其轻视，越发觉得心虚。甘愿让卫宸走在前面。 于是先有钟老将军大踏步前行。 后有卫宸闲庭信步在后。最后是三位身披战甲的将军。 乍一看，倒好像成了钟老在给卫宸引路，余下三人护卫左右。 钟老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明明前一刻攻城战还打的如火如荼。那夏琰一幅不破城誓不撤兵的决然模样。 怎么片刻后，便退了个干净。 而且这么大动静的攻城战，竟然没看到死人。 奇哉，怪哉。 可是钟老将军如果发问，岂不显得他太无用了。他可是一路跟着卫宸的。竟然不知道卫宸都做了什么，这若是被三个同僚知道，岂不要笑他无用。于是钟老将军假装和卫宸同心协力，一起不死不伤而驱了敌人之兵，八字步迈的越发的抑扬顿挫了。 几人行进花厅。 有小厮奉了茶。 卫宸被请到上座。 最终还是年纪排在钟老将军后面的蓬皓开了口。“卫大人真是料事如初，大人说夏琰此人生性胆小多疑，而且还好大喜功。果真如此……只要让他察觉出淮阳镇早有防备，他便生了迟疑之心。再加上袁将军和叶将军从旁造势……夏琰才拉开架式，便打了退堂鼓。我们未伤一兵一卒，便守住了城门。真是……在下为将近二十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淮阳道西面是群山。南境和南蜀接壤。南蜀也曾北侵，哪一仗打的都是轰轰烈烈，敌人和自己人死伤无数。 最终守住门户，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所以得知夏琰要带兵强攻淮阳镇。 几人心里都在打鼓。 便是侥幸守住了城门，如果自己人伤亡太多，也是惨胜。 如果守不住，被夏琰攻下，就真的坐实了淮阳道做乱之实，夏琰便是胜，也必是惨胜，朝廷人马必定大大折损。到那时，他们便真的前无门，后无路，真真的陷入了两难之境。所以卫宸不动声色的便逼退了夏琰的人马，着实让几人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卫宸从心底升出敬畏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虚虚实实 第七百六十八章虚虚实实 年纪大小，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是否有作为的依据。 他们先前便犯了轻视的毛病。以为卫宸是个公子哥，徒有其表。实则不然，虽然看上去卫宸也并未做什么，无非是安排了细节末枝的东西。可就是这些在几人看来太过无足轻重的小事。可确真真实实起了作用。 虽说只是一时逼退夏琰。 不过有一便有二，几人对此十分自信。 钟老将军听了个头晕目眩。每句话分开他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他愣是有听没懂。 什么叫不战而驱敌人之兵啊……什么叫让对方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啊……除了睡觉方便，他都和卫宸在一起，难不成趁着他方便的时候……钟老将军一脸严肃的想着。 蓬皓赞完卫宸，不忘赞一赞钟老将军，我们这位毓秀老将军十分喜欢听好话，属于那种就算你惹了他，你如果用好话哄一哄他，他也能表面冷着脸，实则心里乐开了花的那种人。虽然他跟了卫宸一路，可是依旧稀里糊涂，可蓬皓的好话依旧听得钟老将军心花怒放，只是苦于要端着他冷面将军的名号，一张老脸憋乐憋的有些发紫，活脱脱一朵开败的干菊花，再加上钟老将军那张可止小儿夜啼的脸，效果委实有些惊人。 连说的兴头正起的蓬皓，话音也是一顿，然后他赞到哪里了，生生忘了。 场面这么一空，连空气都显出几分凝滞来。 余下两人，袁科和叶水生都不及蓬皓擅言辞，让他们接话救火，他们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最终，卫宸笑笑。 起身给四位将军行了个礼。 按说以他的身份，虽然齐君只给了个副将的身份，而且并无武将官职。可是他在京城任职翰林院，而且是凌亲王的女婿。身份是这四人拍马也不及的。卫宸这般动作，四人俱是一脸惊恐，连钟老将军经此一役，也再不敢轻视卫宸了。以前他认为打仗是件技术活，得身先士卒带兵冲锋。所以钟老将军开始是有些看不上卫宸那幅作态的。 不披甲，不配剑，活脱脱一个文弱书生模样。 这样的人，怎么会打仗？ 如今楚老将军觉得，这才是打仗的至高境界。不需披甲，也不必配剑，只要轻飘飘几句话，便让能敌人败走。 这才真真是大将之风。 趁着四人赶忙还礼之时，卫宸轻声开了口。“今日不过是略施小计逼退夏琰。等他重整旗鼓，第二次攻城，便不那么好打发了。” 卫宸用了打发二字，明明很严肃的话题，可是听进四人耳中，却觉得卫宸成竹在胸。 还是蓬皓开了口。“还请卫将军示下。” 他们即不想被朝廷归为判军，又不想任由朝廷派人来瓜分淮阳道。 整个齐国，除了淮阳道，哪里不是乱成一锅粥。虽然外面都在传淮阳道有判军作乱，可是比起其它几道，百姓日子过的是最安稳的。他们不能放任这份安稳毁于一旦。事已至此，自然不能举手投降中途变卦。所以这城，他们还得守。可是怎么守？却着实是个难题，四人虽然都到了，可他们也只听卫宸吩咐，每人带了几百亲卫。 四人分别镇守淮阳道四境，不敢轻意调动守军，恐防边境生变。 再加上淮阳镇的守卫。 总共不过二千余人…… 两千人外加一城平民百姓，这城要怎么守？ “几位将军只管听命行事。至于钟老将军，怕是要委屈钟老一次了。”钟老将军一听说他另有任务，登时露出唯我独尊的神情。 淮阳道四大金刚，他才是最老当益壮那个。 余下三人陪笑，心道能运用上钟老的，必定不算好差事。 事实证明，多数人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当天傍晚，城门悄悄开了，然后几个人影迅速闪出城门。 夏琰的大营。 夏琰很生气，今天的攻城战打的太憋屈了。明明斥候探明，四周并无伏兵，淮阳镇守军也不多，这城攻城战根本就是必胜之战。只要攻下淮阳城门，他往朝廷报的战报便能成为捷报。相对的，等待卫宸的便一定是噩耗。上封战报后面，他可是如实供述了卫宸的罪状，夏琰此时甚至怀疑卫宸已经被判军擒下了，毕竟他那模样，走到哪都惹人注意，怎么能成功来到淮阳道腹地，必定是一入淮阳道，便成了俘虏。 没准，那小子经不住拷打，早就认贼做父了呢。 在没攻城之前，夏琰越想越觉得自己命好，有个当皇后听长姐，这样的好差事才能轮到他头上。 可是如今……夏琰大怒之下，将营帐中的短案一脚踹翻。 身边两个副将头垂的更低了，恨不得有道地逢立时闪身进去。于副将昨夜连夜遁走，如今夏琰身边只有于副将和由副将了。 “于副将，你今早还跟本将保证，必定能一举攻下淮阳镇？可你一个灰头土脸退回来的也是你……你把本将的脸面都丢净了。”做为夏琰的副将，虽然也算是历经几次小仗，可多是些剿匪的差事，真正的和敌人你死我活，他们并未亲历过。好歹是朝廷的人马，碰到一些参差不齐的土匪，胜的自然轻松。以至于副将以为攻城和剿匪也没什么两样。架了梯子爬上去，然后将守城的砍翻便是，他们这么攻下了几个匪寨。 可是未成想。 明明探得无伏击，无援兵的，在攻城战鼓第一次擂响时，竟然有斥候来报，说是昨日探过的地方，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从那留下的痕迹来看，那队伍怕是足有几千人……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谓一鼓作气。 夏琰最终还是命令攻城。就在将士抬着云梯冲向城门时。 又有人来报，说已经看到了援军。 从队伍前行腾起了烟尘来看，援军怕是不比他们人少。 而且和初时探到的方向截然相反，那一刻夏琰意识到，他中计了。 他之所以一路深入淮阳道腹地，没遇到敌人，是因为对方故意把他们放进来，想将瓮中捉鳖，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七百六十九章 委以‘重任’ 第七百六十九章委以‘重任’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夏琰下令撤退。 那么第三个斥候所说的话，无疑让夏琰瞬间做出了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他不下令撤退。 任由判军援军到来，左右包抄他们。待到那时，城中守中再提枪冲出。三面围攻之……那他带人插翅也难逃了。 第三个斥候来报。 说是守军早就接到消息，早就有了布置，城墙上烧着滚油。一旦他们攻城，守军便将滚油泼下，再放一把火，云梯皆毁不说，第一波冲上去的千百将士，怕是小命也难保。而且夏琰也确实看到城墙上隔上几丈，便早出一股烟气。 斥候说他伪装着潜在城墙下，勉强能听到城墙上守城将士的说话声。而且攻城前，有个大嗓门的管事的，大声吆喝火烧的旺些，把油烧的越热越好，直接把人浇死才好。那斥候得了消息，小心退了回来报信。 当时第一波攻城的将士已经冲了出去，眼瞅着便要冲到城下…… 夏琰犹豫不决，眼睁睁看着城墙上有人几人抬起了一口大锅。夏琰当机立断，迅速鸣金收兵。 顾不得将士跑的丢盔弃甲，他立时下命后撤。 足足后撤三十里，才放下心来。这才安营扎寨。 直到此时，夏琰才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怕是被对方忽悠了。判军如果真的有那么多援军，怎么不追上来？攻城前，他派人了斥候细细探查过，附近并无埋伏。那援军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 总之，此事透着蹊跷。 可夏琰必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指挥不当，中了敌人的奸计的。 他要找个替罪羊，最好的人选自然是身边的副将。如果不是昨夜姓于的逃了，那替罪羊必定是于副将了。 眼下，夏琰抬目看向面前的两人。 “王副将，你这一路背着本将做了多少恶事？还还快从实招来，本将还能替你周旋一二，你若不招，便休怪本将大义灭亲了。” 王副将自然不会傻到开口。 他虽然不聪明，可也看出夏琰这是找茬呢。 他的那些事，夏琰真的丝毫不知？不尽然吧……夏琰一直没有开口，在王副将看来，便是默许了他行事的。 反正淮阳道尽是判军，弄死几个判军的女人算什么大事？ 他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将军话从何说起？属下自从跟在将军身边，向来是将军开口说东，属下不敢西行一步。属下对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夏琰冷着脸看向王副将。这时候他想到的最好法子便是弃车保帅。王副将虽然能打，可却是个草包。以前行事还知道个遮掩，自从进了淮阳道，行事越发的胆大包天。 昨晚于副将所言，十有八*九真有其事。 如果今天顺利攻破淮阳道城门，夏琰便不打算追究了。只要王副将以后行事谨慎些……可是王副将在战场上第一个调头……实在让夏琰觉得颜面尽失，他手下的副将竟然这般贪生怕死，显得他这个将军十分无能。 王副将梗着脖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 至于夏琰所在意的他第一个调头便跑。 那是因为斥候向夏琰禀报时，他听到了。明知道城墙上支只滚油，他不跑难道还等着被热油烫熟不成。 王副将觉得自己明知前面凶险，却还硬着头皮往前冲，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不想城没攻下来，夏琰却把过错推到他身上。王副将可不是个吃哑巴亏的。 “今日之事，明显有人背后生事。将军觉得，会不会是于副将？” 夏琰眼神沉了沉。“他身边才有几十人，能成什么大事。”一幅不屑的语气。 “几十人也足够生事了……卫副将身边也只带着几十个护卫，可那夜趁着火势踪迹全无，属下一直派人在找，却连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也许于副将也在效仿卫宸。故布疑阵，借以报复将军。” 这话夏琰自然知道是假的。 那阵势太大了，不是区区几十人能做出来的。何况于副将也没那等脑子。如果他聪明至此，也不会数年来依旧是个默默无闻的副将了。 不过王副将的话倒让夏琰茅塞顿开。 他在想，会不会是卫宸暗中生事？不过这想法从夏琰脑子中稍纵即失。 一路上卫宸那副无能样子，夏琰看的十分清楚。 何况他身边也只带了几十护卫。而自己手中有万余人马，给卫宸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他。何况卫宸也没道理对付他。 要知道他和卫宸也算是荣辱与共。 他攻城失利，齐君责罚时，也少不了卫宸。 夏琰目光阴沉不定的盯着王副将，饶是王副将自认胆大，也被夏琰看向汗毛直竖。好在夏琰也知道眼下不是处置王副将的时机。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攻下淮阳镇，占下判军老巢。 既然强攻不成，那就只能偷袭了。 他可不相信那油浇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烧着。 总有熄火的时候。 至于援军，夏琰已经断定白天是有人故布疑阵了。哪有什么援军？没准淮阳道判乱也只是被人口口相传，传的凶险罢了。 如果真有判军，怎么能坐视他一路长驱直入，直捣淮阳道腹地。 至于白天那瓮中捉鳖的念头，已经在夏琰的脑子中消息了。“王副将，本将命你连夜带五千精兵强攻淮阳城……务必要趁着守军空虚，趁其不备。攻下淮阳镇。”王副将心里叫苦，这等苦差事，他真不想接手。 可是自己如今有短处握在夏琰手中。 若是抗命…… 王副将苦着脸接命。 夏琰脸色稍霁。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有个自称钟姓的武将求见。 他说自己知道淮阳道判军的内幕。 一听说姓钟，一旁静默的由副将开了口。“应该是钟毓秀……这人好大喜功，性子有些难测，他原是齐凌坐下一员猛将。如今凌亲王远在京城，这人……怕是来投将军的，毕竟没了主子，正常人都该替自己想条后路的。” 夏琰点点头。 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让人带钟老将军进来。 帘帐一挑，露出钟老将军那张老脸来…… 第七百七十章 敌首 第七百七十章敌首 夏琰自认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俊的，美的，丑的。 虽然他没什么机会见到丑的，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麾下的兵士偶尔也会有个丑八怪。可咋见到钟老将军，他还是将才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丑，忒丑，就没见过长成这模样的人。 先不说卫宸委派给钟老先生的重任能不能成，就当这一出城，便惊得让夏琰喷了茶。 仅这一点，卫宸若是知道，必定能大赞钟老将军。 钟老将军虽然模样不济，不过性子向来自傲，觉得自己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有本事的将军，能让他服气的，以前只有齐凌和楚家父子，如今再加个卫宸。至于夏琰，昨天像只老鼠似的抱头鼠窜，实在让钟老将军不屑的很，便是带着卫宸的嘱托而来，也难以让钟老将军对夏琰摆出什么趋炎附势的神情来。 所以钟老将军微蹙着眉，卫宸一个劲的叮嘱他要见人低一分，见人低一分，虽不用点头哈腰，可也别表现的仿佛是上峰来巡视啊。 可是进了营帐，见到夏琰，钟老将军便全忘了。他斜着眼睛打量夏琰，觉得夏琰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模样生的人五人六的，可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纵属下行凶…… 战场上，被吓一吓便退了兵。就这样的人，竟然还被齐君委以重任，这齐君，行事也太拎不清了，这么一想，他给淮阳道派了个贪官来，倒也不足为奇了。 钟老将军打量着夏琰，打量着大帐，自然也看到了夏琰身边两个副将。 卫宸给他简单描述了。 说那个王副将生的五大三粗，所以只一眼，钟老将军就找到了正主。 他之所以趟这趟浑水，便是因为这个姓王的暗中祸害淮阳道的姑娘媳妇儿。 王副将被钟老将军盯的全身汗毛直竖。王副将模样性子都不算好，所以至今讨不到媳妇儿。可和钟老将军一笔，他觉得自己简直貌如潘安。可钟老将军这眼神也忒邪性了点。 夏琰有些摸不些此人来意，碍于他是齐凌的旧部，以前颇得齐凌重用，夏琰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虽然他真的很想。 有碍观瞻，着实有碍观瞻。 多看一眼，晚上都得做噩梦。于是夏琰眼神左右飘忽的问道。“你说有要事要面见本将军。如今本将军在此，你可以开口了。”语调倨傲，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 钟老将军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如果当初卫宸用如今夏琰这幅调子，钟老将军哪怕淮阳城失守，他再强攻回来，也绝不会听卫宸之命行事。 卫宸比起夏琰来，可着实讨喜多了。 钟老将军心中鄙夷，觉得夏琰在找死，面上倒显得沉稳下来。毕竟身有要务，这时候钟老将军突然想起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做不成，卫宸说了，这个王副将，他休想自己发落。为了替淮阳道百姓出口恶气，这个王副将，他一定要亲手砍了他。 且让他再多蹦跶片刻。 钟老将军深吸一口气。“自从王爷离开淮阳道。整个淮阳道便乱了。更有胆大之人，将齐君派来的新道守一刀砍了……那之后，淮阳道更是郡龙无首。”那个一刀砍了新道守的胆大之人，便是钟老将军。所以如果细听，他的语气非但没有鄙夷，反而隐隐带着两分得意。不过夏琰和两个副将着重在意的都是钟老将军所说之言，他在说淮阳道叛乱的始末。他们打听了一路，也没探出端倪的始末啊。 夏琰不由得凝神细听。 “后来，有个姓苏的商人，他在淮阳道四处都有商号。买卖做的很大，他那人又野心勃勃，竟然趁乱用银子拉拢了一帮虾兵蟹将。当起了淮阳道的山大王。老夫受王爷恩惠，看不得淮阳道生乱，和他较量了几场，胜负参半，可他有银子，老夫却没了军饷。” 苏姓商人。 夏琰突然脑中一惊。淮阳道是个有姓苏的商贾，据属下探来，这人在淮阳道十分有名望。人们提起他来，无不敬佩。据说这人还是个仗义疏财的大善人。 经常接济救助穷人。 夏琰当时轻嗤一声，说这样的人，绝对当不成判军。 哪有判军名声这么好的。打脸，打的啪啪做响啊。那个姓苏的，不止的判军，而且还是判军头领，他们这次此行的敌手。 难怪齐君的人也打探不出淮阳道判军主将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那些无知百姓，得了些小恩小惠，竟然不动声色的将那人护的滴水不漏。夏琰自顾自的把这事串成了一条线，根本不必钟老将军多费唇舌。几乎钟老将军一开口，他便信了。 这样的事实，也让他好向齐君交差。 不是他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竟然藏的这样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钟老将军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卫宸说了，务必要让夏琰相信苏凡毅的身份。 钟老将军为此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苏凡毅接触的哪件事，可以说出来游说夏琰，总不好他随便一说，夏琰便信吧。那夏琰也太傻了。 事实证明，夏琰就是这么傻。 他此时六神无主，打了半天仗，连对方主将是谁都没弄明白。这战报要怎么写？ 前一封可以说才进淮阳道，还未探明。 可新的战报，要写他攻城了。已经深入淮阳道腹地，却还不知道敌首的身份，那实在显得他太无能了。钟老将军的话简直就是夏琰瞌睡遇到热枕头。他只有扑上去抱进怀里的份，生疑？有什么可疑的。 姓钟的不是假的。 模样丑成这样，想造假也难。 他是齐凌旧部不假，综不所述，他实在没理由怀疑这丑将军的话。 “你且仔细些说。”夏琰开口命令道。钟老将军眉头微蹙，以他这幅好脾气，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他觉得他模样虽不济，可是性子好啊，丑汉子也温柔啊。 成功娶到媳妇儿就是证明。 以他这幅好脾气，都要受不了这个夏琰了。 卫宸竟然能和他同路，对于卫宸的忍功，钟老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七百七十一章 釜底抽薪 第七百七十一章釜底抽薪 夏琰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命令他。他越让他仔细说，钟老将军说的越稀里糊涂。 夏琰问起，他一概以不知道，没听说回应。 总结一下，钟老将军的意思是苏凡毅如今并不在淮阳镇。 他去了离此不远的扶风镇。 那是苏家的大本营。早些时候夏琰攻城时的那些阵势，都是假的。是苏凡毅知道夏琰的动向，迅速安排的。其实淮阳道镇只有几百守军。 如果夏琰强攻，不出半个时辰，必定能攻下淮阳镇。 言下之意，淮阳道根本就是唱了一出空城计，夏琰很容易便中计了。 夏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绷起。“你是说，姓苏的早已料定我不敢攻城？”夏琰这人本事不大，却十分自负。 听了钟老将军夹枪带棒的一席话，自是满心怒意。 他被人算计了？算计他的人竟然远在扶风镇，人家根本没露面，便将他的心思猜了个透透的。相比判军四面来援，自然是判军故布疑阵更容易取信于人。毕竟判军如果真的人数众多，便该紧追他不放，而不该如此悄无声息。所以便如这个丑将军所说，对方设了个陷阱……但凡自负的人，都不能忍受自己不如别人，尤其是自己所想所行都被人洞悉。 “你那时在哪里？怎么这时才来。” 夏琰终于发问了。 钟老将军早有准备。“我手上只带了几百人马。自从王爷离开淮阳道，便再未发过饷银，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我便放他们回家种地了。” 回家种地！ 夏琰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这个姓钟的来了不过一刻，说出的话已经几次让他欲喷血了。 “就我这几百老弱残兵，不等露面，便被人连锅端了。所以我只能等到这时候再露面。” 夏琰虽然不悦，可也知道私心下，自然自保不重，这时候能来通风报信，已是极难得了。想到这里，夏琰脸色好看了些。“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对于夏琰这般毫无礼貌的问话，钟老将军只用一句卫宸说过的话，便能安抚自己了。 卫宸在他临行前对他说。不管夏琰态度多恶劣，多么高高在上，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很快就会尝到阶下囚是什么滋味，钟老将军衷心的盼望着。“夏将军若想擒下反贼，还是快些前往扶风镇。若是迟了，姓苏的援兵到了，谁胜谁负便难以预料了。”钟老将军感觉自己话说的十分的诚恳。 不过夏琰只是冷冷一笑，挥手示意钟老将军可以退下了。 他虽然相信他这一番说辞，可却不会如他希望的那般行事。想利用他来擒下匪首，做梦！夏琰终于看出来了，那个姓钟的怕是平日没少被姓苏的欺负。他手下那些老弱残兵，恐怕跟着他境况也十分凄凉。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想利用他去和姓苏的硬拼，然后姓钟的好坐收渔翁之利。 休想。 既然明知道判军首领在扶风镇。 他这时候领兵前往，岂不是送羊入虎口，想必判军的精锐，皆在扶风镇，他便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明天，便去攻城。 等攻下淮阳镇，据镇而守。才真的叫以逸待劳。 姓苏的不过是个商人，难道还能用兵如神，如果他真的钟毓秀说的那么威望高，还什么得全道百姓相护，那这一路，怎么无人出来抵抗。 所以，那姓钟的话中也是真假参半。 苏凡毅首领身份为真，全道百姓会拼命相护为假。 苏凡毅此时身在扶风镇为真，扶风镇空虚，此时是擒匪首最佳时机为假。 真正不喜苏凡毅，恨不得苏凡毅被擒的，是钟毓秀。相比之下，他这个朝廷正经的平判将军，都没有钟毓秀那么急切。 所以，他大可以反过来利用钟毓秀…… 夏琰深思着。 钟老将军出了大帐，本想告辞，不过被拦下了。然后有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小营帐，说是他一路舟车劳顿，明天天亮再动身也不迟。钟老将军表现的有些怒意，不过最终还是被强留在营中，夏琰听到属下回报，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就在夏琰踌躇满志的调兵遣将，誓要一举攻下淮阳镇时。 钟老将军正翘着二郎腿暗乐呢。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时卫宸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卫宸说，他这番说辞，夏琰必不会全信，不过需要夏琰信的，夏琰必定都信了。 可他疑心重，所以会试探一番。 所以他离开时，夏琰一定会拦。这时候钟老将军表现的越生气，越能安夏琰的心。 毕竟在夏琰看来，钟老将军就是来‘祸水东引’‘趁火打劫’的。告了密，自然要跑路。不能路，心情自然不佳。 钟老将军于是演的很卖力。 想必此时，夏琰已经排兵布阵了。 卫宸说，必须迫夏琰尽快攻城。和夏琰过招，讲究的便是个快狠准…… 今日攻城之战，夏琰必定不会送战报回京。他一定等着攻下淮阳镇，再行请赏，所以他们得趁着他发出战报前，将夏琰擒下。 至于扶风镇苏凡毅。 已经到了要透露的时候了。苏凡毅这颗棋，也该露面了。 夏琰这一*夜注意睡不安稳了，反之，钟老将军睡的挺好，还做了个女儿终于出嫁的美梦。 梦醒了，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是遇到贵人了，不仅能把王爷交待的差事办好，如果运气好点，没准能顺便解决他一个老~大难的问题，给他宝贝女儿打个如意郎君呢。 不等钟老将军起身，他便听到帐外一阵凌乱的响动。 属下挑了帘子进来，悄声告诉他。夏琰带着大约八千精兵出营了。 留下不足两千人马守着营地。 钟老将军笑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釜底抽薪…… 要论带兵打仗，卫宸不敢称第一，楚家父子，凌亲王，甚至淮阳道四位将军都要强过他。 可若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卫宸当仁不让。 如果以夏琰的性子，不逼一逼他，他一定在营中缩上几天，然后再给京城发封和淮阳道判军成拉锯之式的战报。 第七百七十二章 胜负 第七百七十二章胜负 用以显得他这趟差事之凶险。 自然便希望得胜后嘉奖多些。最好能官升三*级……想必齐君暗中派的细作，也被夏琰拿下了。夏琰这人谋略虽然稀疏平常。不过寻个暗中偷窥的，应该还不在话下。好歹领了几年兵，又加上夏皇后提点，知道些齐君的习好也是正常。 其实他拖上几天，倒也无关大局。 不过卫宸着急回京呢，没功夫陪夏琰演戏。 京城有他的暖玉。 分开那一刻，他便开始想暖玉了。如今足足想了几十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耽搁一天，他的思念便泛滥一刻。他怕回到京城，思念泛滥的太过，吓到暖玉。以防自己化身恶狠，卫宸急着收拾夏琰。 他是真的没把夏琰当回事。 夏琰和他比谋略？差的可不止一截。 一路上他把夏琰的性子摸了个透，猜度他行事也从未错过。 这次由钟老将军出面，必能事半功倍。如果卫宸没记错的话，夏琰那人自诩出身名门，颇为喜欢魏晋那种风骨，自然对钟老将军那幅尊容敬谢不敏。想到夏琰看到钟老将军脸上会出现的神情，卫宸心情就极妙。不必他亲自出手，便让夏琰烦心，颇另类的不战而力敌。 夏琰看似并不急着攻城。也不过是因为他把淮阳镇当成了他的囊中物。 若他意识到迟一日攻城，也许便失了良机，甚至可能判军援军至，他反倒成了人家的囊中物。 夏琰必定会尽快攻城的。 至于扶风镇，是用来扰乱夏琰视听的。夏琰性子便是如此，看起来可信的，他越是不信。他总怀疑别人对他有歹意，所以卫宸让钟老将军强调苏凡毅在扶风镇。 钟老将军多说一遍，夏琰对扶风镇便敬而远之一分。 总之，夏琰就是个不懂装懂，大愚若智之辈。 翌日一早，卫宸早早起身。很快，蓬皓和叶水生便到了。“……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夏琰已经整兵待发，要第二次攻城了。”昨天卫宸说，有法子让夏琰再次攻城，他们几人都是一脸不解，那夏琰不攻城才好呢，他们也不必这般草木皆兵。可是卫宸却说，与其千日防贼，不如一决胜负。几人想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夏琰在城外一天，连城门都不能开。淮阳镇虽说是淮阳道的腹地，可是屯兵屯粮皆不宽裕。毕竟如果敌人能攻到淮阳镇，那整个淮阳道怕也离沦陷不远了。 如果这场仗真的旷日持*久。 必然会影响来年的春种。那可直接关系到明年淮阳道百姓的生计问题。 再说，那夏琰明明没什么大本事，如今这态势，看起来似乎像是夏琰占尽了先机。 这若是传出去，他们淮阳道岂不是帮夏琰涨了声势。 何况夏琰纵容属下伤人，夏琰多停留一天，淮阳道百姓便多受一天的迫害。 只是，这时候和夏琰一决胜负？ 几人心里有些没底。 若是他们将精锐调回，四人合力，夏琰必定不是对手。可是凌王爷离开前吩咐过，不管出了什么事，镇守边境的人马不能妄动。以防敌国有机可趁，所以他们能调动的兵马，实在不多。若是和夏琰拼命，朝廷五个人打他们一个人，实在是人数悬殊，胜算不大。昨天卫宸只负了手，并不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一句指责之言，可是四个将军都面有愧色，如果不是他们四人互相推脱，冷眼看着夏琰带着人马一路来到这里，何至淮阳镇不保？ 就算再是嫌隙，也该以大局为重。虽然卫宸没有指责之意，可是几人还是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 无论如何不该放任夏琰一路来到淮阳道腹地。 所以对于卫宸的安排，几人唯有点头。 昨天钟老将军先离开了，然后卫宸又分别唤了另外三人，各自吩咐一番。 虽然卫宸说夏琰很快便攻城，可是才隔了一天，夏琰便卷土重来。在蓬皓几人的眼中，卫宸简直成了铁嘴神算了。他们虽然按照卫宸的吩咐布置了，可是凭着淮阳镇这些许兵力，真的便能打败夏琰吗？ 饶是几人领了十几年兵，也没法像卫宸这般成竹在胸。 听了蓬皓的话，卫宸点点头。 然后看向李二，李二会意。“几位将军放心，我家大人行事向来稳重。对方虽然人多，可是他们的将军却是个酒囊饭袋。所以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李二这话丝毫也没能安慰到蓬皓和叶水生。李二不开口还好，李二这一开口，他们反倒心里更没底了。 卫宸虽然看上去十分告谱。 可是人们常说，有什么样的主子能养出什么样的属下吗？ 这个李二…… 说话办事都透着股张狂劲，昨天卫宸虽然有所吩咐，可也不过是把他们手下人马分派了一下。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来。 卫宸哪里看不出二人眼中的迟疑。不过他向来不会和外人解释过多。 他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仅有的家人身上了。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暖玉，他必定事无巨细的一一解释清楚。换成旁人，他才懒得开口。 不过如果真的是暖玉站在他面前，怕是也不需他太费唇舌，暖玉闻弦便知雅意，和他心有灵犀……逢皓始终注意着卫宸，也不知道卫宸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卫宸的镇静，缓缓影响着二人。 到了出门时，二人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此时夏琰的营地中。钟老将军阴沉着一张脸，举目看向四下。夏琰带走了那个王副将。他本打算亲自斩了那厮的，算那家伙命大！ 一旁，有属下上前请示。 “将军。东南方向戒备松散。我们的人马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冲进来。” 钟老将军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炊烟滚滚，是敌人马厩和伙房所在……钟老将军突然笑了笑，饶是跟在他身边日久心腹看到这笑，也不由得心中一寒。 钟老将军笑过后开口道。“卫宸那小子确是有些本事，连我们冲进来的方向都提前算计好了。你且点起三堆篝火……”篝火为媒，狼烟为令。 第七百七十三章 高低 第七百七十三章高低 方向东南……骑兵冲锋。 很快，钟老将军的营帐前便起了三堆篝火。此时正是严冬，点个火取暖再正常不过了。 很快，三堆篝火成了三道狼烟。 待发觉有异，再寻钟老将军，营帐已空。营地时群龙无首，夏琰带着王副将离营，留下一个由副将，半个时辰前，有人来报，说是在营地不远处见到了于副将……由副将知道夏琰有多想擒下于副将，细细将营防御安排一番，便领着一小队离开去擒于副将了。此时营地中狼烟起，伴随着狼烟，是数百骑从营地东南直冲进来。 营地东南是马厩所在。 马厩里还剩下几百匹不必出战的战马。 敌人这么一冲，战马乱窜。马踩了人，人砍了马。顷刻间乱成一团。有人去报，却无论如何找不到管事的。 按理说也不至如此，主将和副将不在，营地中总有些小管事的。可是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营地乱起来的时间太短了，几乎狼烟冒起的瞬间，东南方向便被攻破了。敌军冲了进来，挥刀便砍。敌人虽然刀法不精，可马上之人占了先机。骑兵所过之处，哀嚎声遍野。 一时间，痛呼声，呼喝声不绝于耳。 等终于有小管事出面控制住了场面。 敌人早已从来的地方策马而去。除了吃了一嘴灰，他们甚至连敌人一根马毛都没有留下。 就在大家放松警惕，搀扶着去疗伤之时。战鼓擂，随着战鼓声，本已离去的骑兵再次呼啸而来。 刚才有披了甲的，因为要疗伤，脱了战甲，此时也顾不得肩膀血流如注了，又慌忙的披甲上马。可他们上了马，敌人一个冲锋过去，再次策马远去…… 这次受伤的也不敢再动了，便那么端着枪高居马上，等着敌人第三次冲锋。 日头越升越高，阳光照在铠甲上，热意越来越甚。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敌人依旧没有动静。 这时候，由副将终于赶回来了，他看到满目狼藉的营地，眼睛几乎喷出血来。 王副将似乎故意引诱他追击。 几次眼看着便要抓到他，却被他左躲右闪给逃了，这样几次之后，突然营地中烟雾四起。由副将暗叫一声不妙，这时候，前面的于副将也勒了马。回头对他露出略带嘲讽的笑意……明明只有寸步之遥，可他却无论如何抓不到他。 由副将暗恨。 眼下营地重要，他调头策马返回营地。可晚了…… 属下上前，禀明了他不在时，敌人已经冲锋两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钟老将军不见了。 由副将不由得想，必定有内鬼，敌人才知道营地薄弱之处。才能毫不费力的冲进营地。难道那个姓钟的也投奔了判军？由副将想到这里，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他慌忙差人去通报夏琰。 既然那姓钟的不是好人。那他所说的也不可信。 什么淮阳镇没有援军，只有几百守军，那根本就是假的。 他命人整顿人马，前去接应夏琰。对方看上去只想让他们后方生乱。对方已两次冲进营地，皆未强占，想来意不在意…… 很快，队伍整装待发。 就在由副将领着队伍开拔之时。 突然，又一阵急躁的鼓点。由副将吆喝着属下们戒备。 他注意着是不是对方又有骑兵冲锋。可是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却是满天箭雨。 由副将并没坚持太久，哪怕箭雨伤人并不重，似乎虚张声势成份更大，可是望着满眼的血腥，由副将吓得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很快，近两千余人，皆交出了兵器…… 然后被双手反绑，集体团坐在营地的空地间，这时候，钟老将军终于露面了。同时露面的还有那几百骑兵……几百人？真的只有几百人？ 竟然前后三次，造出那样大的声势来。 由副将以为对方足有几千人，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还不想死，所以才会投降。 可如果知道对方总共只有几百人，拼死他也不会投降的。“姓钟的，你竟然算计我？”钟老将军不屑的看向被绑成只粽子的由副将。“我这叫兵不厌诈……”卫宸说的，人数不及对方，便在声势上压过对方。 一旦对方在心里升出怯意来。 便离失败不远了。果然，按了卫宸的吩咐，三纵两出，果然便以少胜多，迫得由副将投降。 “你竟然和朝廷做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本将军会不会有好下场眼下还不好说，不过你绝对没好下场，这点本将军能确定。姓由的，你和姓于的狼狈为奸，一路上害了我多少淮阳道的女子？” 钟老将军攻下营地，然后命几百属下调转马头，随便恭候夏琰…… 这营地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唯营门处修的不错。高高的瞭望哨，还配了两支巨弩。 凭他几百人马，倒真的可以和夏琰拼杀一阵。 不过钟老将军并不太担心，因为卫宸说过，夏琰即便能逃回营地，身边人数必定大减，怕是不足千人。 以他数百铁甲卫，对战夏琰千八百的狼狈逃兵，再加上巨弩助阵。如果不赢，他钟字倒着写。 此时的夏琰，就像卫宸所说的那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败在了哪里？ 他才下令攻城，几锅滚油便浇了下来。 直接浇到了攻城云梯上，然后敌人一个火把……幸亏攻城的将士跑的慢，这才没被烧成灰。那姓钟的明明说油锅不过是用来吓人的，里面烧的其实都是水，而且淮阳镇缺柴少锅的……为了节省，只把水烧热，冒出热气用以吓人。一锅热水浇下，也不过阻他一时。 可是滚油…… 攻城云梯被烧。 只能强行攻破城门。 未等他们冲破城门，城门自己开了。然后乌压压一通箭雨……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城门又关了。 夏琰觉得这城攻的太憋屈了。根本没法让他大展拳脚，似乎他刚想有所动作，对方便会出些招术，而且都是那种让他缩头缩尾的招术。从头至尾，他的人便没能接近城门。 滚油过后，又是几锅滚烫的开水。 第七百七十四章 溃不成军 第七百七十四章溃不成军 将士只顾得抱头鼠窜了，哪里还能听夏琰指挥…… 就在混乱之际。营地方向冒出滚滚浓烟。夏琰心下大惊。难道营地被偷袭了？ 就在他下令集结队伍时。两侧又冲出数千黑甲卫。明晃晃的黑甲反射着冷光。自己这边人仰马翻，丢盔弃甲的，可是敌人却是甲胄分明，端坐在马上。 高下立现。 对方并不上前，只是端坐在马上。夏琰心里不由得越来越虚。如果对方直接冲上来，他还能下令一战。 可是对方不冲，难道他下令冲锋。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夏琰如今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便这么和黑甲卫对峙着。 此时卫宸站在城墙之上，他的身边站着蓬皓和叶水生。 袁科此时置在黑甲军中，听卫宸之命，只围不攻。卫宸说，夏琰不敢轻举妄动。当时接到命令时，袁科还曾迟疑。所有的人马，如今都在城外。城墙上如今不足百人。如果夏琰攻城，不用一个时辰，城门必破。 卫宸在赌，赌夏琰没那个胆子。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蓬皓此时也不由得身子发颤……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他这一生，经大战小战足有几十场，还没哪场仗打成这样。敌我悬殊，而且己方诸多桎棝。对方虽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式，可毕竟是朝廷的人马。整个淮阳道，没谁想真的当判军。即便将来真的走到这一步，至少，不能戴上‘叛军’的帽子。 夏琰那边毫无顾忌，他们这边却是束手束脚，最好的结果便是不和朝廷的人马大动干戈便能逼退夏琰。 听起来便难如登天，何况做起来。 蓬皓等人初听卫宸之言简直觉得是天方夜谭。 夏琰带着齐国精锐，虽然他这个主将着实平庸了些，可毕竟是朝廷的人马。 反之，他们淮阳道，如今郡龙无首，四个将军也是各自为政，哪个都不想损失惨重，又不想淮阳道落入旁人之手。所以行事越发的狭隘。私心过重的结果便是如今成了这幅局面。兵临城下，真真的兵临城下啊。 这一仗，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必败。 甚至不用去打，败局已定。 可是卫宸自始至终，都十分沉稳，虽未说是胜利二字，可是他行事有理有度，丝毫不见急迫。 他往那里一站，似乎无形中便形成了一个气场。仿佛天大的事，摆在他面前，也能迎刃而解。虽然对卫宸的信心已经空前高涨，可是蓬皓看着城下一幕，还是觉得心仿佛要跳出来了。他身边的叶水生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虽然比卫宸年长十几年，可是站在卫宸身边，却是脸色煞白。乍一看，仿佛随时会倒。“……大人，夏琰真的不会攻城吗？” 险，极险。 他们这出空城计唱的太惊险了。 简直有种把自己送入狼口的感觉…… 这时候叶水生其实有些后悔，从入伍那天，他便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他可以死，可一定要死在杀场上，而不是站在这里，然后被潮水般的敌军吞噬。叶水生觉得这样的死法实在太窝囊了些，倒不如不管不顾的冲杀出去，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 叶水生的问题，也是蓬皓想问的。 夏琰真的不会不顾一切的攻城吗？眼前明显是后退无路，左右被围，唯有向前才有一拼之力。 如果两个来回他们攻入淮阳镇，他们必败。 袁科身边看心黑甲如云，其实只有不足千人…… 不过是仗着地形优势，再加上卫宸的排兵布阵，被放大了而已。如果夏琰知道真相，一个冲锋，黑甲卫便会散了…… 一切，都是摆设。 何况黑甲卫皆是临时征招的，里面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亲卫，并没有真正的悍然杀气……若真刀真枪对打，他们或许比夏琰的人马还要更早的溃不成军。卫宸负手立在城头上，目光淡淡的扫视着战场的一切。 角度问题，夏琰看不到他，他却能轻意的找到夏琰那张帅字旗。 卫宸并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李二赶忙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弓箭递了上去。 蓬皓的叶水生都有些意外，卫宸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在不像会舞刀弄剑的。李二背着弓箭，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摆设，显得卫宸有些气势…… 卫宸搭箭挽弓。蓬皓和叶水生几乎屏息。眼睁睁看着长箭脱身，片刻后，夏琰那大大的‘夏’字旗瞬间折断，然后夏琰身边一阵大乱。 这时，卫宸才轻声开了口。 “不会。” 蓬皓和叶水生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卫宸这是在回应他们刚才的疑问。夏琰不会攻城。 果然，混乱过后，夏琰的队伍似乎在缓缓后撤。这时候卫宸淡淡看了一眼李二，李二会意，瞬间，战鼓起。城门下的黑甲卫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竟然真的后撤了？”叶水生有些不敢置信，虽然卫宸那箭称得上惊天一箭，可是夏琰这么轻易的便选择退兵，还是让叶水生心头升起一种恍惚之感，仿佛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明明必死之局，可莫明其妙的便破解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躲开了这杀身之祸。 明知道后撤也是凶险的，可是夏琰为什么后撤。 城上三人中，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局面，都会选择攻城的。 近成人，在城门前根本施展不开，不如分成三队。左右两翼牵制黑甲卫，主力放在中间一队，用来攻城。 攻下淮阳镇，借着城门之势据守……战局或许会瞬间逆转…… “夏琰生性如此，不算稀奇。”卫宸淡淡说道。他虽然说的简单，可是在蓬皓和叶水生看来，这一点也不简单。一环扣着一环，哪一环出了错，结局都会不同。 钟老将军那里惑敌，而且还要趁机和营外黑甲卫里应外合。 袁科那里身披黑甲以助声势。 而城门上，才是最凶险之地。卫宸身着长袍，他甚至没有披甲，便那么迎风而立，单薄的身形似乎要被冷风扯得变形。 他便这么站在城头巍然不动。 第七百七十五章 卫宸天降 第七百七十五章卫宸天降 他清瘦的身形，仿佛是一只既然要振臂的雄鹰…… 似乎下一刻便要飞上九天。可以说是卫宸的沉稳守住了淮阳镇。如果城上只有蓬皓或是叶水生，他们不敢保证能像卫宸这般，大敌当前面不改色。 守着一坐空城，还能像置身万军之中，巍然不动。这份胆识，这份魄力，着实让蓬皓和叶水生敬佩，他们想，哪怕这辈子，他们怕是也赶不上卫宸之万一了…… “大人太过谦逊了。我和水生都知道，是大人的算无遗策，才守住了淮阳镇。” 卫宸轻轻勾了勾唇角。 很想告诉他们，不是他的算无遗策，而是心中对暖玉的思念太甚，所以行事才会这般急躁。 不过这事，若是让旁人知晓，怕是要说暖玉一句红颜祸水了。“黑甲卫压上去。点燃狼烟告知钟老将军……” 卫宸吩咐。 这次蓬皓和叶水生毫不迟疑的点了头，然后二人转身下了城头，到了他们出场之时。 夏琰此时可以称得上晕头转向。 这时他如果还不知道自己中了计，那他真的笨的无药可救了，虽然如今，他这般回京，怕是也无药可救。齐君不会轻饶了他的。 打到此时，夏琰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谁打？ 那个苏凡毅不过是个商人，他手中为什么会有黑甲卫？ 若是黑甲卫是朝廷的人马，可是他们却冷眼旁观。如今更是对他们紧追不舍。 越来越多的人掉队，身形淹没在黑甲卫中。 夏琰被王副将护着往营地方向冲。可是突然间，跑在队首的将士抱头往回冲，前面有人放箭…… 夏琰眼睛似乎有片刻的失神，头上的箭雨似乎一格一格的进入他的脑子。近了，更近了……就在危急之时，王副将拉了夏琰一把。 夏琰身子一否，摔落马上，而他的坐骑却没他那么好运，中了一箭，嘶鸣的缓缓倒下。夏琰被吓傻了，他此时后悔极了。他怎么会觉得这是个美差呢？明明是要命的差事。他还想着靠这趟差事长官发财呢。 此时能留条命离开淮阳道，已是万幸了。 “将军，怎么办？”王副将大声问道。 似乎前后左右都是敌军，他们被包围了。淮阳道能有这么多判军？还是那些黑甲卫也判乱了……夏琰脑子几乎成了一团浆糊。“后面……不，后面不行。左面……左面跑。”混乱之中，夏琰根本不辩方位。 慌乱中，夏琰成了王副将的主心骨。他说往左，王副将便护着夏琰往左。 左边似乎真的没什么敌人，王副将暗中窃喜。 便这么一路被追着，越跑越远，越跑越远，渐渐脱离了队伍。 整个朝廷的军队，渐渐成了群龙无首的孤军…… 四面都是敌人，似乎往哪边跑，都有黑甲卫。将士们慌不择路的逃着。突然间，有人大声唤道。“是卫大人，卫副将。” 卫大人三字一出，慌乱的人马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 最后，李二簇拥着卫宸现身了。 诸人见到卫宸，一时间颇有种冰火两重天之感。一路上，这位卫副将虽然不得夏琰的欢心，可是却和将士们处的不错。卫宸为人大方，他手下的护卫性子也都十分开朗，偶尔和兄弟们赌个钱拼个酒的，一路上倒也有了几分兄弟情谊。突然间，卫宸领着几十护卫现身，这无疑让六神无主的将士们瞬间安定了下来。 “……夏将军逃了……夏将军扔下兄弟们自己逃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一声落下后。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木然……主将都逃了，那他们还在这里拼死拼活又为了什么。 “卫大人，大人救救我们。”不知是谁带了头，很快，卫宸面前跪倒一片。看着这些人，卫宸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不见丝毫烟火气。 卫宸一路皆如此，人们倒也不觉得有异。这种时候，卫宸这种神情，奇异般的有了安抚人心的作用。 黑甲卫不知不觉退了下去，将士们也不在乎，只跪在地上，低头求着卫宸。 他们虽然不像夏琰那般不喜卫宸，不过夏琰故意算计卫宸，然后带着他们迅速离去的事，想起来还是挺伤人的。 那时候夏琰是主将，便是有些将士于心不忍，也不能做什么。此时想起，却觉得自己这般黑心，可人家卫宸却是以德报怨，在此紧要之时现身相救。 “大人，请救救我们……” 此时突然有个人起身，然后一步步坚定的走向卫宸。这时候将士们才注意到，那人身着将士袍。是于副将，只见于副将一步步走向卫宸，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卫宸的马前。 “卫大人，属下从此后，唯在人之命马首是瞻。属下这条命，是大人保下的。大人让属下去死，属下无一句怨言。求大人收留……” 于副将私自带着心腹离营这种事，夏琰自然不便讲明，只说于副出营办事了。 可谁都知道几个副将中，于副将为人最是内敛，性子也和善，所在以官兵中，他人缘最好。可是也最被余下两个副将排挤。 王副将便曾经暗算过于副将。 事后也没见夏琰追究。所以于副将此时说卫宸救了他一命，大家本能的便会想到有人暗害于副将，然后幸亏得卫宸相救。 其实整个队伍中，能称得上夏琰心腹的，不过百十人罢了。夏琰的亲卫，王副将，由副将及他们的亲卫。 大多数官兵，入伍都是为了救个活命，有口饭吃。 并没什么除了夏琰，不认旁的主帅的心思，所以眼见着于副将跪在卫宸面前……大家心里那秆秤渐渐的偏了。 跟着夏琰一路，如今没有功劳不说，回去怕是还要被处罚。 提处罚还早些，他们能不能留条命离开淮阳道还是个未知数呢。即使跋山涉水的回去了，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临阵败逃…… 齐国对逃兵处罚的很严厉，斩首都有可能。 与其当个逃兵被斩首，倒不如尊卫宸为帅。 卫宸的名声不是假的，就像此时，大家跑的一身狼狈，只他一人衣袍如新，便那么施施然的坐在马上，仅这副英姿，便足以让人拜服…… 第七百七十六章 来去如风 第七百七十六章来去如风 夏琰逃了。 战场上，夏琰做为主将，不顾他手下的将士，自己逃之夭夭了。 这样的将军，哪配为帅，便在群龙无首，慌乱非常之时，卫宸出现了。就好像是天降神将。 虽然卫宸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征战杀场的将军，可此时的卫宸在无数人眼中，身上是带着光点的。 于副将当先一跪，宣誓效忠。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上前。 一个，两个，百个……最后以卫宸为中心，乌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卫宸神情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平静，他身边的李二等人可平静不下来。这叫什么？万人拥戴……简直就把自家公子当成了天将下凡了。那个夏琰一路上神气活现的，仿佛手下人马是他的夏家私军，一路上挤兑自家公子，如今呢？这些人看向公子的眼神皆是敬畏。 在他们危难之时，自家公子从天而降。 这若是传出去，简直，简直就像是天命所归。 “公子。”李二声音难掩激动。 他觉得自家公子该趁此机会收编了这些人马。如今时局动荡，手里有兵底气才足。 不止是李二，柴飞平也回来了。当初他和卫宸兵分两路，柴飞平一路带着几十护卫搅乱夏琰的视听。 夏琰派去寻找卫宸的人马，被柴飞平带着几乎在淮阳道绕了一圈。今晨，柴飞平终于回来复命。“公子，良机难觅。”柴飞平也觉得卫宸应该顺势而为。虽然这些人的忠心…… 远处。 蓬皓和叶水生望向这一幕，虽然没有置身其中，可是双目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热。 甚至有种和将士一起跪地膜拜卫宸的冲动。“……一代神将。”叶水生点头。很奇怪，卫宸并没有带兵在杀场上冲杀，可是他便那么一脸冷意的端坐在马上，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戾气来，凛然，不可侵犯。 有的人天生便是良才，有的人天生便是良将。 而卫宸天生即是良才，又是良将。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刚才那惊天一箭…… 得此人，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当初他们还曾疑惑齐凌怎么会把淮阳道交给卫宸。 虽说是其女婿，可毕竟只是义女。 他们几人跟在齐凌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齐凌不是个轻信人的信子。他暂时被困京城，派来接掌淮阳道之人，必定是他极信任之人。当初四人甚至猜测过，这人会在四人之中产生。 只是他们四人，各个有优点，可是又都有缺点。 镇守一方尚可，统筹全局，便难充取信他人了。 至于苏凡毅，倒是个合适的军师角色，可是却少了魄力。 所以一直以来，四人对苏凡毅的示好不为所动，对他的所为不过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他们的沉默，似乎唤醒了苏凡毅的野心。那小子最近似乎越发的不安份了……所以蓬皓才提议，是时候该让苏凡毅抛头露面了。 淮阳道被传判乱数月，却还是一盘散沙，没个主事之人，这传出去像话吗？ 苏凡毅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蓬皓才不会承认他打算让苏凡毅替卫宸挡枪呢。不过话说回来，能替卫大人挡枪，也是苏凡毅那小子的造化。毕竟以他这阵子的行事，如果王爷回来，怕是再难留他了。“你说卫大人会不会顺势接管朝廷的人马？”叶水生有些羡慕的看着卫宸被簇拥在中间，然后轻声问道。 “你说呢？”蓬皓反问。 叶水生想了想开口。“权势这种东西，本是无形。之所以人人逃不脱，是因为万人追捧的感觉……我们只是看看，便觉得心潮澎湃了，何况置身其中。如果换成我，怕是没法拒绝。”蓬皓笑笑：“我也拒绝不了。实在是诱*惑太大。如果我手下再添一万兵马，别说称霸淮阳道了，便是称霸天下，也指日可待了。” 蓬皓试着想了想，把自己换成卫宸。 发现心仿佛要跳出心房。那种由心底蒸腾而起的激动根本抑制不了。 可是下一刻，二人眼睛齐齐睁大。 因为卫宸…… 卫宸竟然轻轻一笑，然后调转马头。 看样子，竟然是要打马而去。“大人……”于副将红着眼睛大喊道。 于副将话音落下，无数低低浅浅的声音随后场起。“大人。大人救救我等。”“大人不要弃我等而去……”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并无意为难大人。” “卫大人，纵火烧粮引开大人，是夏琰和王副将合谋。幸亏大人没有中计，王副将还打算教训大人一番呢。” “幸亏大人机警……我等不求有功，只求保命……大人，我等愿意追随大人鞍前马后。” …… 无数的声浪混在一起，有种群魔乱舞之感。 有人面露急切，有人面露惊诧，有人慌慌张张，有人面带怀疑。总之，千人千面。 卫宸淡淡看向这些人。 在他们看来，夏琰抛弃了他们，就如同齐国抛弃了他们。他们便是侥幸能逃回京城，杀场叛逃的罪名也是要掉脑袋的。便是他们身上长满嘴，也没人会相信他们的，他们无论说什么，都是狡辩。 敌人至，主帅逃…… 这种事情是绝不会出现在齐国的史书中的。所以这些人，根本没有活路。 只是，危难之时的忠心值几个银子！ 卫宸颇为鄙夷的笑笑，并不为所动，哪天这些人跪死在这里，卫宸也毫不心软。 他之所以亮相，不过是不想这些人无故枉死于此罢了。 毕竟是朝廷的人马，若皆折损在此，不管将来齐凌是不是能如愿，总会落个坏名声。 他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谁让齐凌是暖玉和生父。 当人女婿的，自然得懂得何时何地都要巴结奉承岳父大人。 夏琰手下的将，虽然不尽是歹人，可主将如此，这些人常年在夏琰手下，多少染了些恶习。 他们想归顺于他，他还不屑要呢。 “……夏将军在那个方向，诸位自去寻主将吧。” 卫宸好心给指了条路。 然后不顾李二等人一脸可惜的神情，双*腿一夹马腹。便真的不带走一片云彩般的……走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隔岸观火 第七百七十七章隔岸观火 谁能保证自己在权势面前能不动心。 谁能保证数千人跪在那里认主，却依旧能调头便走。 这世上，没谁敢夸口自己能做到。 反正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自觉做不到。权势迷*人眼，有时候不是真的心存贪念，只是事情到了那一步，不得不如此。像卫宸这般不管不顾，调头便走了，从古至今未闻未见。 即便是时下一些话本子里。 写到这里，也该是将军抱拳，谢过诸将。然后欣然接过帅印，表示自己会竭尽全力带领大家奔向光明的未来。 没有哪个话本子里会这样写…… 面对数千跪地将士，那人悍然不顾，打马而去。 若是这样写了，怕是要被吐沫星子喷死。人人渴望的，他唾手可得，却还矫情的不要。真是，真是……羡慕嫉妒恨死了。 诸人傻在原地。 有人看向卫宸，有人看向卫宸指出的夏琰的离去的方向。 心中犹豫不决…… 见卫宸真的没有回头，越行越远。 有人起身，然后恨恨的看向卫宸离去的方向，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去找夏琰。 有人带头，起身的越来越多。“这是做什么？这么轻意的便放过他们？”蓬皓十分不甘。叶水生斜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不放又如何？留下又不是一条心，养一郡豺狼在身边不成？卫大人如果不是为了淮阳道，为了王爷的名声，何以至此啊。”叶水生的看的明白，卫宸如果不是考虑到将来不好善后，这些人哪有机会做这般举棋不定之举，一早就死在攻城战中了。他们四人不愿和朝廷的人马动手，卫宸是为了照顾他们的心思，这才出此下策。 整场仗，死伤不过百十人…… 这说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 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而且敌众我寡。被卫宸轻描淡写的一安排，便这么结束了。 朝廷的人马四下溃散，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卫大人行事……真真让人意想不到。”叶水生赞道。 “何止是意想不到，简直是料事如神，昨天他吩咐时，我还觉得简直是痴人说梦。一千守军，竟然还兵分三路……最后竟然真的‘不战而驱敌之兵’，水生，我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叶水生点头，他也同样心服口服，初见时的轻视，如今想来，卫宸不和他们计较，实是大度。 “走，也该动动真章了。把他们的粮草尽数毁了，不信他们不离开淮阳道。” 最后一计，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钟老将军攻下营地，不过是迫得夏琰不得不按照他们计划的路线逃跑罢了。 他们若是没了粮，看还能在淮阳道猖狂几天。 叶水生点头，而后二人策马而去…… 钟老将军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卫宸明明说要和他前后夹击的。可是夏琰连个影都没露啊。害得他在这里严阵以待几个时辰，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卫宸可是答应过他，要把姓王的交到他手中，由他亲手料理了。伤了他淮阳道的人，就该偿命。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卫大人有命，让钟大人火速赶往扶风镇。 钟老将军是那种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走的人吗？ 不是。 所以，他才不会听卫宸的调命…… 可是，可是，家里的女儿可是望眼欲穿，她相中谁不好啊，偏偏相中卫宸的小厮，想到女儿，钟老将军真想哭。 “……孽障啊。启程，去扶风镇。” 最终，钟老将军领着黑甲卫像阵风似的刮远了。 被留下的俘虏们：“……”谁来给他们解开绳子啊。 然后被绑成粽子的俘虏们又眼睁睁的看着又一队黑甲卫刮了进来。人家看都不看他们，一把火烧了粮草，然后像刚才钟老将军那般，一阵风也刮远了。 风萧萧，心凉凉。 没了将军，没了粮草，他们还身处淮阳道腹地。 还能活着逃出淮阳道吗？ 不知是谁哽咽出声，然后一个，两个，最后哭声竟然连成了片。都是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果是死在战场上，保家为国，和敌人拼杀，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便是死，也虽死犹荣，可是这叫什么事啊？ 说是来平判，叛军在哪儿？ 一路走来，除了欺负欺负百姓，哪有一个判军的影儿。 若说钟老将军是判军。 人家虽然绑了他们，可没动他们一根汗毛啊。如果真是判军，他们还有命在？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说淮阳道判乱的？ 真的……判乱了吗？ 扶风镇，苏宅。 苏凡毅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品茶。卫宸来了，虽然淮阳道之首没机会当了。不过想想自己过去几个月，这淮阳道道守当的也挺窝囊的。好处没享受到，倒没少往里添银子。 银子他不缺，添便添了。可是添了银子，却换不来一个好字。 四位将军更是伸手便管他要银子。 要的天经地义。可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一个个冷着脸，说什么没有王爷亲笔调令，绝不动兵。哪怕他手握淮阳王印鉴也不行。 和那四人斗，简直要把苏凡毅的脑子都掏空了。如今换卫宸和他们去斗吧，卫宸虽然有本事说报钟老将军。可余下三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主。 那个蓬皓向来眼高于顶，对谁都没好脸，只和叶水生关系亲厚些。 至于叶水生，虽然看着忠厚，可却是个倔强性子。他若不愿，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会轻意点头，据闻当年王爷收服他时，也颇费了番心思。 还有一个袁科。 性子不好也不坏，他行事向来随大溜。 余下三人点头，他也会点头，三人中任何一人摇头，他绝不会点头。 想到卫宸头疼欲裂的去和四人明争暗斗，苏凡毅这心里啊，别提多舒坦了。‘敌人’和‘敌人’斗，他隔岸观火，真是奇哉妙哉。 不管结果如何，以后凌王爷回来，他没功劳也有苦劳，他守了淮阳道几月安宁总做不得假。将来论功行赏，少不得他一份。至于卫宸和那四人……希望他们两败俱伤吧。 第七百七十八章 人比人得死 第七百七十八章人比人得死 苏凡毅虽然没什么恶念，可也不算个良善之辈，他确是一心盼着淮阳道好，可又有些不甘自己大权旁落，心里有些矛盾，不过希望卫宸吃个小瘪这一条倒是不假。在他看来，卫宸就是太过一帆风顺了。先是和朱胖子结识，然后轻而易举被朱胖子引为异姓兄弟，随后又顺理成章的被朱胖子引荐给他。而自己这个淮阳道名义上的掌权者，在卫宸面前，没过上三招便全盘皆输，他虽然手里紧握着淮阳王印鉴，拒不交出，意要为难卫宸一番。可是卫宸没有印鉴，竟然还是轻意说服了姓钟的那个老顽固。 苏凡毅心里自是有些不痛快，所以知道夏琰领兵攻城的消息。 只淡淡一笑，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看一看卫宸的丑态了。 他压根不会想到，属于他的‘光辉’时间即将来临了。 这时候，他的贴身小厮前来通报，说是朱润来访，言有要事禀报。 朱胖子能有什么要事？苏凡毅十分不以为然，可他素来对外都是个谦谦君子模样。要不是惯会收买人心，也不会时至如今，依旧没人向朝廷透露出他代淮阳王执掌淮阳道的消息。他‘匪首’的身份时至今日，对朝廷来说还是绝密。 每每想到此，苏凡毅都十分自得。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也算是颇有建树的。 就算不想见，他也只能面容寡淡的点了点头，让人把朱润带到会客厅。 苏凡毅还没走进会客厅，便听到朱胖子在厅中来回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朱润几乎胖成了一个球，走上一步，呼哧带喘的。可他偏偏不安生，在厅中走来走去，于是喘气声大的外面都能听到。苏凡毅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朱胖子向来信奉能坐绝不走，能躺绝不坐，反正是个将‘懒’字进行到底的。今天怎么在厅中走来走去，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大事要禀报不成。苏凡毅脸上堆起浅笑，然后迈步走进会客厅，看到他，朱润脸色一喜，赶忙走向苏凡毅。其实苏凡毅挺烦朱胖子的，偏生朱胖子是个自来熟，觉得自己和苏凡毅亲如兄弟，每次见了都一副亲亲~热热模样，苏凡毅不动声色的躲了躲，以往苏凡毅如此，朱润从不在意，只是今日，朱润竟然步子一顿，然后上下打量起苏凡毅来。 苏凡毅觉得奇怪，脸上笑意僵了僵。 “朱兄，这么急寻在下，可是有事？”经苏凡毅的提点，朱润终于想起了正事。 以前在朱润眼中，整个淮阳道最有气质的便是苏凡毅了。苏家公子那是要身份有身份，要涵养有涵养。 便是淮阳王那个武夫，也是有所不及的。 朱润自己是个粗人，所以最是敬重苏凡毅这种精细之人。可是自从见到卫宸…… 朱润发现苏凡毅似乎，也没他以为的那么好。他刚才是微微闪身躲开了他吧？为什么躲？嫌他动作粗鲁？那几天和卫宸相处时，也没见人家卫宸嫌弃他。而且和卫宸一起喝酒吃肉，都十分过瘾。卫宸不扭捏，不拘谨，也不像那些文弱公子哥那么推三阻四，以前苏凡毅推脱，朱胖子只当他是读书人，和他们这些大老粗混不到一处去，可是卫宸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卫宸都能和他混在一处，苏凡毅却不能…… 他细细打量苏凡毅，发现他似乎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不及卫宸养眼，不及卫宸会说话，不及卫宸会办事，也不及卫宸招人喜欢。 自己急匆匆来报信，可他却一副倨傲之态，难道是嫌他烦？觉得他来扰了他清静。 朱胖子虽然不聪明，可能当一镇之守，肚子里也装了点东西，并不是一肚子泔水。他可是一番好意，既然苏凡毅不急，他朱润何必操这个心，想到这里，朱胖子清了清嗓子，然后慢声细语的说明了来意，随着他的话，苏凡毅的脸色渐渐变了，初时还能端着清贵公子之姿，可是最后……“你是说……我的身份被透露出去了？如今已经人尽皆知。”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身份是隐密啊。他曾千叮嘱万嘱托，手下人更是拿尽了好处。 好几个月，都平安无事，怎么突然间，他的身份便弄得人尽皆知了。 苏凡毅所谓的叮嘱，只是亲信之人，或者说他打点的都是一些他觉得有必要打点的。至于平头百姓，他可不会屈尊自己去结交，他在平民中名声也不错，多是他的属下以他之名行了些善事，这才落了个良善的好名声。百姓们虽然念着苏家的好，在他们眼中，苏凡毅也确是个大善人。可对于他隐瞒的代齐凌掌管淮阳道这层身份，百姓们并不知道，如果真的如他向卫宸吹嘘的那般人尽皆知…… 怎么会几个月时间，京城还不知道淮阳道的深浅。 这也是苏凡毅沾沾自喜之处。 他觉得自己这事办的极漂亮，就算淮阳道和朝廷闹翻了天，他苏凡毅也能置身事外。 可是…… 他的身份怎么会透露出去？朱润前来竟然是听到了这事，特意来给他示警。 这么一想，油腻腻的朱润似乎也不那么讨人嫌了。这厢苏凡毅胡乱想着，可是朱润却越发觉得苏凡毅太过平常了些，这人啊，就怕比。不是常说货比货得扔，这人比人……一比之下真是高下立现。 苏凡毅努力压下心头窜起了慌乱之意。 他思来想去，知道他身份的无非就那么几人。 他自认是个大方的主子，他的属下心腹几个月没有背叛他，也不会此时出卖他。 还有便是那四位将军…… 再有，便是卫宸了。四位将军对他所行之事，历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他出面，能替他们四人挡事，他们又不想真的被人戳脊梁骨。所以那四人巴不得他这个匪首的身份能多瞒上一阵子呢。必不会轻意说出去，那就只有一个人可能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了，那就是卫宸。 卫宸，卫宸。 好狠的卫宸啊！“朱兄，你可知是何人在背后胡言乱语？” 第七百七十九章 卫宸的正事 第七百七十九章卫宸的正事 朱润摇摇头，就算知道，他也不打算开口了。他拿苏凡毅当兄弟，当知己，自认为了苏凡毅，就算不能两肋插刀，也可以一起分享美酒佳肴，在朱润眼中，美食胜过一切。他对苏凡毅如此掏心掏肺，可是苏凡毅对他却是敷衍了事。以前还不觉得，可是和卫宸相处后，朱润越发的觉得自己在苏凡毅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人心啊。 积累起来难，伤起来，容易的很。 苏凡毅不知不觉的几个动作，便伤了朱胖子的心。他也是个行事果断的，既然看清了苏凡毅，便不会再对苏凡毅掏心掏肺了。 苏凡毅自是不知朱润的心国，他见朱润摇头，便没再理会他，只是蹙着眉，想着怎么才能扳回一局来。 “……朱兄，在下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只有朱兄和几位将军最是清楚……前几天朱兄引荐的那个卫宸……”听到苏凡毅提起卫宸，朱润眼中微微带了几分警觉。可是朱润平时对苏凡毅实在太过巴结奉承了，以至在苏凡毅眼中，朱润是个只会投机取巧，巴结奉承的小人，他从没想过朱润有一天会反过来嫌弃他。 他觉得自己属尊降贵和朱润结交，已是对朱润极大的恩泽了。 若是以往，朱润一定会主动接话，可是今次……朱润只是愣愣的看着苏凡毅，并不接话，苏凡毅心中越发的烦躁，只得自己开了口。“那个卫宸，是知道在下身份的。” “朱公子放心，我卫兄弟一定不会说出去的。”不等苏凡毅说完，朱润已经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苏凡毅脸上神情一滞。 脸色也微微变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淮阳道大了，知道苏公子身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是有可能的。苏公子放心，便是有人知道也不怕，这里可是淮阳道，我们淮阳道的地盘，还轮不到别人做主，公子尽管安下心来，想必这事人们说上几天，也便觉得无趣了。” 朱润前来，本是想助苏凡毅一臂之力的。 他们参通镇位置特殊，有什么传言也首先在那里传起，他若制止一番，流言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在淮阳道肆虐。只是朱润改主意了，他不想当傻子了。既然苏凡毅不领情，他就找领情的去，卫宸可是派人给他传了消息，让他即刻动身去淮阳镇呢。 在来之前，朱润还在犹豫，如果让他从苏凡毅和卫宸之间选一个，他选谁？ 是苏凡毅帮了他一把，他决定了，选卫宸。 卫兄弟比起苏凡毅来，可实在多了。 想到这里，朱润抱拳，打算告辞了。这是朱胖子第一次在苏凡前面前摆了张冷脸，苏凡毅一时真的难以接受。“怎么？我说不得卫宸半个不字了？”“公子说的什么话。嘴长在公子身上，公子愿意骂谁便骂说，愿意说谁便说谁，我老朱可管不了。”“你即管不了，何以摆了张冷脸对我。这事，除了卫宸传出去，没有第二个人，你当卫宸是什么好人？他连真实身份都瞒了你。你还真以为他把你当兄弟，人家可是……”于是，苏凡毅很轻松的便把卫宸的身份透露出去了。 淮阳道的女婿。 京城的新贵，是个顶顶有本事的。 朱润静静听着，脸色跟着变了几变，最后，却停留在笑意上。苏凡毅实在不能理解朱胖子的脑子都在想什么。卫宸欺骗了他，可他还能笑的出。“卫宸自始至终便在骗你，你难道不气？” 朱胖子摇摇头。 “卫兄弟说他要娶官家小姐，我还觉得他跟在公子身边，随便做件事情，便能如愿娶到心上人呢。却不想他相中的竟然是郡主。乖乖，眼光真高。最后竟然真让他娶到了。本事着实不小……”苏凡毅觉得朱润长了个和常人迥异的脑子。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卫宸骗了他吗？ “你搞清楚，卫宸压根没把你当自己人。”自己人三字，苏凡毅咬的尤其重。 朱胖子毫不示弱。“公子便把在下当‘自己人’了吗？” 苏凡毅无言以对。 朱胖子走了，他连参通镇都没回，直接便去了淮阳镇。卫宸虽然有些地方瞒着他，可细细想来，初次见面，便是他也不会把所有实情透露出去。他和卫宸相识一场，不管做什么，都合拍的很。两相一比，他宁愿赌一赌。卫宸是淮阳王的女婿，这淮阳道…… 谁说朱胖子傻的，他比猴都精。 偏生长了幅猪的模样。 卫宸将四位将军按需分配后。带着自己那几十人，回转淮阳镇。 他身后，默默跟着一队人，以于副将为首。卫宸看向柴飞平。柴飞平点点头，转身迎向于副将。 这些收尾的事，柴飞平便能胜任。 为官之道，说白了，就是会用人，人尽其才。 傻子才会事事亲历亲为。 李二跟着卫宸身后，他有些不解。“公子，为何不将那些人都留下？”人多力量大。便这么眼睁睁的放走了几千人，李二的心在滴血。卫宸白了他一眼，心道难怪钟老将军相中李二，李二这人和钟家小姐倒也相配，二人都有些……唔，荤素不忌。 “身边养一帮随时捅本少的？我又不缺心眼。” 言下之意，李二是个缺心眼的。李二摸摸鼻子，对于自己被冠上缺心眼的名声，实在很委屈。“公子，我们急着回淮阳镇做什么？公子不去看看柴大哥怎么收编那些士兵吗？” “……我还有正事。” 正事？李二心道，打仗难道不是正事？ 收服人心难道不是正事，自家公子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卫宸之次没让李二想太久，很好心的给了提示。“暖玉让我打探的事，有些眉目了。”夫人让打探的事？李二恍然大悟。是景家。李二：“……”乖乖，这都什么时候了，险些城破人亡的。自家公子心里记着的竟然是夫人随口*交待的事。 *宠*妻*宠*妻。 这么个宠法，真的不会把夫人纵上天吗？ “你没媳妇，你不明白。”又被完上不明白的李二望天，觉得自己明白的很。不就是有妻万事足吗？ 第七百八十章 接管 第七百八十章接管 “你没媳妇，你不明白……”被冠上‘不明白’的李二望天，觉得自己明白的很，不就是有妻万事足吗？俗称怕老婆。这有什么好吹嘘自豪的啊？为什么别人做来丢人的事，能被自家公子说的理所当然，坦坦荡荡，而且隐约还带着几分自鸣得意。 见李二一脸不服气，卫宸步子顿了顿。“也许，你很快便能明白了。”说完，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扬长而去。 这次李二是真的不明白了。 什么叫他很快就会有？有什么？媳妇吗？他不要啊。自家公子这么本事的人，娶了夫人后，都变得神智不清的，换成他，岂不直接成了傻子。与其娶妻后变成傻子，他宁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 “公子，公子，属下不要媳妇啊……”李二叫嚣着追向卫宸。 淮阳王府坐满在淮阳镇，齐凌通向半年在外，半年在淮阳镇，所以淮阳镇没设镇守。 齐凌不在淮阳镇的时候，由王府一个管事的照应着。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齐凌离开前，将代管淮阳道之权交到了苏凡毅手中后，管事的便跟着齐凌一道上京了。 卫宸真不知道当初这位凌王爷有着怎样的心思。 诺大的淮阳道说丢便丢，而且丢给一个黑心商人，别管苏凡毅把自己妆点的如何大义凛然，如何济世救人，在卫宸看来，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商人的本性便是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好处，苏凡毅会接手？什么兄弟之情，骗鬼去吧。在卫宸看来，但凡冠上‘情’之一字，都是有利可图的。就像他对暖玉有情，便是图暖玉这个人。 齐凌将淮阳道暂时交于他手。 除了因为和暖玉的父女之情，更重要的是觉得他合适，他可以接管淮阳道，可以让淮阳道摘去判军的帽子。甚至淮阳道真的反了，他也有法子让淮阳道反军摇身一变成为正义之师。 所以卫宸压根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情’。 走进淮阳王府，但凡见到卫宸的下人，行了礼后都静静退到一旁，对于这位‘新主子’，下人们还摸不清他的喜好。以前王妃在时，脾气好，不管下人们做什么，向来不会斥责，所以下人们在林玥琋面前便不那么拘谨，一旦齐凌回府，下人们便都轻手轻脚起来，因为齐凌驭下十分严厉。 这位卫大人…… 李二跟在卫宸身后，一路狐假虎威的很。 卫宸懒得理会李二，只要一想到那位钟小姐的尊容，连自诩黑心的卫宸都觉得不那么好意思继续把李二当老黄牛去使。只是为了淮阳道的安定团结，怕是要委屈李二了。 “主子，王爷以前倒是驭下有方，这些下人规矩学的不错。” 卫宸挑了挑眉，觉得李二的心思太过昭然若揭了些。 有这么个属下跟在身后，他觉得颜面无光的很，于是卫宸挥了挥手。“交给你吧。府上琐事以后别来扰公子我。” 李二欢天喜地的点了头。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慧眼如炬，选了这么个好主子。这王府占地颇大，里面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手下还从未管过这么多人呢。李二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卫宸实在有点不忍心，不过想到暖玉在家中苦苦等着他。他觉得牺牲一个李二以换得淮阳道尽快步入正轨，实在划算的很。于是卫宸心安理得的把李二‘卖’了。 目前的情况是，夏琰带的朝廷的人马分崩离析。 一部分按了他指的方向追踪夏琰而去，那些多数是夏琰的私家军和王副将的人马。 余下一部分则跟着于副将一起留在了城外。柴飞平会着情安置。跟着他进城的，只有那几十个从甘宁道便跟了他的弟兄们。卫宸已经按着他们的品性各自安排了差事。最后他身边余下一个李二，倒也不必他安排，李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好出路。 以后不如便让他留在淮阳道。 掌管这淮阳镇…… 这样的身份，想必不会辱没了那位钟家小姐。 卫宸面无表情的走进淮阳王府待客的花厅。里边坐着一个人，看着他慌忙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后一步，拱手唤他大人。 那是个看上去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也许他实际年龄要小些，长年的操劳让他比实际年龄在年长些，卫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直看得那人双*腿发抖，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卫宸面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明明是个看上去挺结实的中年汉子，便那么全身无力的跪倒地卫宸面前。 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卫宸。 “你姓景？”卫宸走到主位上，施施然落坐，婢女奉上香茶，卫宸轻酌，然后淡淡问道，那人忙不迭的点头。“小的确是姓景。” 卫宸这才抬眼打量那人。 眉头不由得微蹙。他本性薄凉，心里并没什么亲人的概念。可是因为暖玉，他对楚家人称得上爱屋及乌。 楚家父子待他至诚，楚老夫人将他视如亲孙。楚家的亲人，便是他的亲人，暖玉在意的，便是他在意的。当年景家这位和楚家小姐那出……私奔，也称得上轰轰烈烈。 据楚文靖回忆，姓楚的出身虽然不算高，可也是个读书人。 只是和楚家门楣相差太多，再加上齐君当时已经钦点了楚家小姐入宫，所以这二人最终才不得不走了这条路。楚文靖每每提起这个景姓之人，虽说不喜，可言语中也没有太过诋毁。 十几年时间，真的能将一个人彻底的改头换面吗？ 简直是和想像中的……判若两人。 “我姓卫……内人是京城人士，姓楚。” 卫宸淡淡说道，那人本就一脸惧意，听到卫宸提起‘楚’字，身子瞬间滞了滞。随后那人露出一脸迷茫之色。“小的虽是京城人士，只是十几年便来到了淮阳道，对于京城里人的事，实在，知道的不多。” 卫宸冷冷瞟了那人一眼。 只一眼，那人腿便一弯，险些再次扑倒在地。“尊夫人何在？令公子何在？”卫宸不屑与他周旋，直接问道。 第七百八十一章 寻人 第七百八十一章寻人 那人闻言脸色大变。如果刚才只是唯唯诺诺，此时却是惨白着一张脸。 他先前还心存侥幸。他毕竟离开京城十几年了，如果要来找他，一早便来找了，不会等十几年。初时他还提心吊胆，近几年已经放下心来，觉得楚家再不会追究了，便是楚家十几年后想找他算账，也再难找到他了，毕竟淮阳道大了，当初楚文靖只知道他带着其妹来了淮阳道。 淮阳道数万人口，想要找出他，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十几年来，他们每年都要搬家，最近两年才在参通镇落脚…… 可偏偏就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个当官的。姓景的清楚自己置身哪里。淮阳王府的主事之人……那身份，姓景的简直不敢深思。对方问他妻儿……“小的妻子病了，正在家中养病。至于犬子，去年便离开家了，说是和几个同伴一起出门游学，归其不定。” 看一个人品质如何。 观其形，察其色。面前这人的话，卫宸一点也不信，这人说话时，眼珠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就不是敢看他。卫宸有些意外，按理说楚家小姐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见惯了好东西的娇*小姐，怎么选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同样姓楚，同样是楚家小姐，暖玉选了他。 而当年的楚小姐，却选了面前这么一个男人，这男人便是倒退十几二十年，模样出只能算是周正，比起当年当兄长的楚小将军差的远呢。楚小姐当年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男人离家了京城，家和亲人都不要了。这十几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对于除了暖玉之外的女子，卫宸难得有那么几分怜悯。 “内人托我去探望姑母，前面带路吧。”卫宸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那人闻言，垂在身边的手臂似乎一僵。 “内人姓楚，是凌亲王义女。陛下亲封的玉阳郡主。”卫宸轻声说道。这话一出，那男人脸色变的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了，简直就像是卫宸的话含了雷霆万钧之力般，直击得那人一脸死灰之色，狡辩不成，事已至此，似乎除了带人前往，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可是真的带去…… 那人支支吾吾半晌。 最终扑通一声跪地。说起来，这人勉强也算是他的长辈，不过卫宸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很是大方的受了这一礼。“大人，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我有一子，名景衡。从小到大，我们夫妻倾尽全力供他读书。却不想……他中了秀才，却被人冒名顶替，我们去告官，可是这天下向来是官官相护……我们夫妻散尽了家财，这才将人救出来。可是，他受了刺激，整日的疯疯癫癫的。我妻子急火攻心，也病倒了。后来我们遇到一个商队，说是缺个打杂的，他们相中了我儿。我想着离开淮阳道，对他或许是件好事，便应了商队所求，大人，我并没有害那孩子的心思啊，他可是我的亲生骨肉。” 这人断断续续的说着。 卫宸毫无表情的听着。 来淮阳道这十几年，初时这人对妻儿还算不错。只是时间久了，再加上楚家小姐毕竟娇生惯养，吃不得什么苦。和小家小户出身的女子自是不能相比。这人便有些嫌弃了，再加上一直以来搬来搬去，这人便有些后悔了。当初本想着攀个高枝，若能顺利娶到楚家小姐，他自然也能跟着一步登天，却不想楚家小姐最后被皇帝钦点入宫。 这人怕了。 他已经找了机会和楚家小姐有了夫妻之实。 想着便是楚家嫌他出身不好，生米煮成了熟饭，楚家也只能认了。 可以说阴错阳差，以至这人不得不带着楚家小姐离开京城。 好歹楚家小姐模样生的漂亮，倒也拴了这男人几年。只是漂亮终究不顶饭吃……听完这人的话，卫宸冷冷的勾起了唇角。“你盼了一世的富贵，本来就要到了。只是……“大人何意？” “楚家两老本欲寻回女儿，不便明正言顺相认，打算认个义女，楚将军府的义女……楚小将军的义妹，便是本公子见了，也要尊声姑姑。有一日见到凌亲王，也可以兄妹相称。你觉得楚家缺银子？本公子缺银子？凌亲王缺银子？二老疼女儿，自是不会看着她过破败日子……到时候宅子田地……要什么给什么。只是，你是无福消受了。”“小人知错，小人知错，看在我们同娶了楚家小姐的份上，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就像卫宸所说，富贵唾手可得，这人十分后悔，当初该对她们母子更好些。 “你也配和本公并称。” “小的自是不配，自是不配，可我们十几年夫妻。她是离不开我的……” 卫宸不置可否，最终还是和那人去见了如今唤做楚文涵的，真正的楚文谨。夫妻二人租住在淮阳镇的贫民区中。院中只有三间土房，除了那几间勉强可以栖身的屋子，院中什么都没有。一眼望去，简直寂寥的让人惊心。李二跟在卫宸身后，他在参通镇时明明打探到这对夫妻感情不错，这男人对妻儿尚可啊。 不想真相竟然是这般。 李二恨极，一路上用眼刀子剜了那男人几十下。 那男人缩着肩膀，大气不敢出。“贱内，便在屋中。” 卫宸示意李二看住那人，李二点头，他正手痒呢，随后卫宸迈步进了屋子。屋子低矮，只一扇小窗子也是形同虚设。进了屋片刻，卫宸才勉强看清屋中布局。 三间屋子，一间锁了门，余下两间是敞开的。屋子一角摆了张木板搭成的chuang铺。上面蜷缩着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动了动，然后始终支起身子。 “……你是谁？”卫宸站在门边，光线照着，周身气度尽显。 “我姓卫。我的岳父大人姓楚，名文靖。楚老将军是我的祖父。”那人听罢，身子猛的一震。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是……你是我兄长的女婿？你娶了……我兄长找到那孩子了？真的找到了？太好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虚情假意 第七百八十二章虚情假意 卫宸缓缓走进屋中。片刻后才适应了屋中昏暗的光线。 那哪里能称得上是chuang？不过是几块板子拼在一起，上面铺着薄薄的垫被。板子上有个瘦弱的女子，此时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卫宸压下惊诧，对那女子点点头。刚才在淮阳王府看到那个男人，卫宸便知道自己看到的或许难以接受，可是他终究高估了那个男人。 这何止是难以接受啊。 屋中的环境，简直脏乱到另人发指的境界。 这女子明明才三十几岁，可却头生银发。 “暖玉十岁时，岳父将他接回楚家。今年春天，我如愿娶到暖玉。在下是卫宸，姑姑可唤我一声宸儿。祖父和祖母都这么唤我。”卫宸柔声说道。 那女子此时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见客，实在太过邋遢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可又想到自己这幅样子，是无论怎么梳理都梳理不干净的。于是她凄惨的笑笑。 “让你见笑了。”曾经叱咤楚家的娇*小姐，在自己母亲怀里撒娇耍赖的娇*小姐……被父亲兄长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以前的楚文谨已经被她彻底舍弃了。 她是楚文涵…… 可这十几年来，这个名字都被她辱没了。 “姑姑不必伤心，我这次来，便是奉了祖父祖母之命，前来探望姑姑的。祖母已经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了。自从知道姑姑远在淮阳道，祖母便整天念叨着姑姑。再在很快便会返京，姑姑可愿同行？”没有找到人之前，卫宸还担心楚文涵的相貌和谨妃太像，若是带回京城，会惹起祸事，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十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早已把当初那个明媚的楚家小姐杀死了。 如今面前的妇人，不过是个形销骨立的活死人罢了。 回家？ 回家吗。她想了很多年的家吗？ 楚文涵招招手，示意卫宸上前。她身子不好，气力有些不济。可是很多话，她又不吐不快。 当初，她因淘气时而背着母亲出府，有时候跟着兄长，有时候身边跟着仆妇。 偶尔的机会，她认识了一个景姓公子，他虽然模样不算出众，可是待人温和，尤其是对她，简直温柔体贴至已，只要她心中所想，他都会替她做到。有时候甚至不需她开口，他便能把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她出身楚家，自然不缺银子花用。那些小东西也不值几个银子，可那份心意，让当年年少无知的她十分感动，久而久之，她动了心，甚至在没有婚约的前提下，和他越了界…… 而后，圣旨送到了楚家。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和他离开京城，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行了。 当时，她腹中已经怀了孩儿。 她在淮阳道生下孩子，瘦巴巴的一小团。 那时，这男人对她还算照顾，只是比起初遇时，已差了一大截，她想她连累了他和自己一起背景离乡，他气她也是应该的。他虽然出身不高，可好歹在京城有家有亲人。因为她，他不得不舍弃亲人，只是后来，随着孩子大些，他待她越来越糟糕了。 不仅对她，连他们的孩子。 “宸儿，姑姑只求你一件事。你去帮我找回衡儿……我儿景衡……去年染病，被那男人狠心抛下了。如今已过了几个月，不知道衡儿如今还在不在人世？他若不在了，我便跟了他去。他若侥幸活着，求你代姑姑照顾他。他比暖玉小一岁，是暖玉的兄弟。” 面子女子的身份不必怀疑。 卫宸已派人查清楚了，他查的，可比李二查的清楚明白的多。 再加上面前妇人的面容，虽然一脸病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可是眉眼间隐约带着属于楚家人的秀丽。“姑姑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楚文涵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身子似乎也有了些力气。 她盼啊盼。盼了这么多年，她的亲人终于来寻她了。 到了和那男人清算的时候了。当年，她年幼无知，竟然天真的相信了他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谎言。如今，她亲身经历过了，知道有些男人，誓言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为达目的，他们可以说尽世间的甜言蜜语。 一旦期望落空。 他便会成为这世上最绝情之人…… “宸儿，姓景的人呢？”这么多年，她看着他脸色行事。 她从小娇养，没吃过苦，闺中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不擅女红，不擅料理家事。 厨艺也不算精。最初他照顾她，可是时间久了，他终于开始觉得她没用。 为此她学女红，学做饭，学着管家。可是他待她，依旧一天差过一天。 开始时只是斥责谩骂。后来竟然动了手，那之后，简直一发不可收拾。这些，她勉强忍得，她忍不得的是，他竟然对他们唯一的孩子都能那般狠心。 孩子被陷害了。 他冷眼旁观，若不是碍于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他绝不会花银子救人。 人勉强救了出来。因为当初舍不得银子，所以孩子在牢中吃了苦头，整个人也几乎毁了。 那人觉得在参通镇留不得了。 带着她连夜离开，走到半路，把孩子推下马车…… 楚文涵几乎疯了，去和那男人理论，被那男人打的遍体鳞伤。 “在院中。” “让他进来。我和他，也是时候做个了结啊。”如果卫宸没有找上门来，也许，她便这么带着遗憾而去，如今卫宸找上了门，她的亲人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个这么有本事的亲人。 想那男人必是吓破了胆子。 不仅如此，他怕是还要后悔这些年来这么对她。 进了屋子，必定要唱念一番的。果然，那人进了屋，殷勤的替楚文涵盖好被子，然后立在板子边，一幅守着妻子寸步不离的痴情模样。 “涵儿。你可好些了。”然后还不忘用担忧的调子，一脸深情的问候着。 世间之人，让卫宸厌恶的不算。 除了他在意的人，对旁人，卫宸向来是无视的。可对这姓景的男人…… 第七百八十三章 有眼无珠 第七百八十三章有眼无珠 卫宸几乎有种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在他卫宸面前演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可楚文涵被欺负了这么久，如果不让她出一口恶气，卫宸担心她的身子怕是会吃不消，卫宸可不想带着这样的楚文涵回京。 于是卫宸退到一旁。 李二很快押了那男人进来。见到屋中的楚文涵，李二吓的不轻。要知道楚家两代小姐，都是出了名的美貌。 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美人。 可如今面前这位，当年曾经美貌过？李二实在看不出，只觉得这女子一脸苦相，便这么寡在烂棉被里。看起来狼狈非常，楚家的小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活的像个乞丐啊。 “……景云昌，你害我至此，害我儿至此！如今我亲人找上门来，终于找了清算的时候了。举头三尺有神灵，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楚文涵咬牙切齿的说道。 景云昌自从见到卫宸，脸色便没好看过。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十六年了，时隔十六年，楚家竟然能找到他们。早知如此，他便该对她好些。眼看着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却偏偏和他失之交臂。不过景云昌也没在意楚文涵的话。 十几年的夫妻了。难道她还真的忍心杀他不成。 他待她虽然不算好，可也没有弃她于不顾。他还顾念着几分夫妻之情。 要知道如今的楚文涵，姿色不再。而且没什么本事，当家主事哪样都拿不出手……如今的她，是个累赘，他没甩掉她，已是善良了。这年头，活着不易，何况带着她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虽说日子过的凄凉了些。 可好歹保下她一条命，若没有他，她一早便死了。哪还能活到如今。“涵儿，夫妻一场，何必如此。” “夫妻一场？当初你骗我失~身于你。你图的不过是我楚家的权势富贵罢了。你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家中父母无法，只得将我嫁给你。我是楚家嫡女，母亲最疼的女儿，家中自然不会亏待于我……有了楚家当靠山，你便有机会飞黄腾达了。却不想险些丢了小命。事已至此，你除了带我离开京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才不甘不愿的带我离开……我兄长当初给了几千两银子，让我们寻个小地方安家。可你却非要拿银子去做生意，然后赔了个精光。 这便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开始嫌弃我不如村妇会掌家……我出身将军府，家中一应事务皆在仆妇，我何曾做过体力活？这么多年，我女红学了，厨艺精了，也会当家过日子了。可你呢……景云昌，你们夫妻止于此。我们本就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年来连个正经安身之处都没有。当年是我有眼无珠，以后我们再不相干。” “夫人，你不能对我这般无情啊，我们夫妻十几年，你不能翻脸无情啊。我为了你，背景离乡……” 景云昌急了。 虽然卫宸挺凶，而且住在淮阳王府。 可是卫宸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以于景云昌以为卫宸不过是色厉内荏。不过是借着齐凌之势，本身是个没什么本事的。 以貌度人，卫宸那模样，也确实不像是个行事多狠的。 景云昌刚才在淮阳王府升起了俱意，很快散了，如今他想的已经不仅是保命了，而是富贵。 夫妻十几年，这时候楚文涵想甩开了。 休想。 门也没有。 “你家中除了个寡母，还有什么？前几年你寡母也亡故了。当初兄长给我的银子，你都糟践了……这些年，我们母子跟着你餐风露宿，你最终竟然狠心舍弃了衡儿。景云昌，你还是人吗？野兽还有舔犊之情，天寒地冻的，你竟然扔下了衡儿。宸儿，姑姑累了，接下来的事，由你处置吧。” 楚文涵以为时至今日。 景云昌多少会有些悔意。可是没有，他眼中除了对银子的渴望，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十几年，她便跟这样一个畜牲不如的东西过日子。 她这辈子，真是眼瞎心也瞎。 景云昌一听楚文涵的话，脸色微微变了。他转向卫宸，陪笑道。“先前不知大人身份，如今知道了，方知我们竟是一家人。” 厚颜无耻之人，卫宸也算见识过不少。 不过像面前这个这么厚颜无耻的，也算是让卫宸开了眼界。 卫宸看向李二。 李二点头，转身出去了，景云昌以为卫宸是怕家丑外场，这才驱走了手下，越发觉得自己离富贵日子不远了。 守了楚文涵十几年，终于守得云开现月明了。只是他脸上笑意还没有展开，李二领着两个婆子进来了。那婆子也不理会旁人，只兀自扶起楚文涵。景云昌上去拦，不想李二上前，一把当他扒拉到一旁。 “你做什么？你们要带我妻去哪儿？” “姓景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舔着脸和我家公子称为‘一家人’……丢妻弃子的东西，我家公子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卫宸眼见着婆子将楚文涵扶出屋中，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景云昌急了。 如果让卫宸带走了楚文涵，他岂不是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儿子死了，女人没了。他以后日子怎么过？“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可是楚家的女婿……姓卫的小子要唤我一声姑父的。”李二见过不想活的，可像景云昌这么不想活，上赶着送死的，他倒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那神情，像是那么好说话的？李二摇摇头，决定让景云昌死个明白。 “姓景的，我实话告诉你。折损在我家公子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家公子除了对夫人另眼相看，旁人在公子眼中，只分死活。不碍公子眼的，便能活。碍了眼的，除了死没第二条路。别说你一个无赖小人了，便是凌王爷，也不敢自称和我家公子是‘一家人’……公子的家人，除了夫人，再无其他。”景云昌眼中终于再次露出惧意。 第七百八十四章 收网 第七百八十四章收网 卫宸回到淮阳王府时，钟老将军已经在等他了。他让李二去安置楚文涵，然后去书房见钟老将军。 “一切如卫大人所料，夏琰被引到姓王的伤人的那个山洞。夏琰被吓到了，当晚便发了热，如今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他的那些旧部，有的跟上了，有的跑散了。但凡那些抢粮的伤人的，本将军全让人拿下了，那些老实的，便任由他们逃命去了。”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夏琰虽然见过死人，可一定没见过被欺辱至死，又被乱石掩埋的死人。 在设局之前，卫宸已经叮嘱钟老将军，派人将死尸挖出来，就放在那个山洞里。王副将虽然有心躲开那山洞，可是有心算无心，最终他们只能在那个山洞落脚，王副将以为自己和属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当时他们埋人虽然慌张，可人埋在山洞深处，不仔细查看，也不会发现的。怀抱侥幸之心，王副将硬着头皮进了山洞。 可却没想到，那具乱七八糟的尸体便大刺刺的摆在洞中。 夏琰当时便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甚至险些一刀砍了王副将。 王副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和夏琰发生了争执，夏琰因为还需要用王副将，二人最终也只能握手言和，不过裂痕终究是有的了。 卫宸点点头，这本就是他算计好的。夏琰那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不过也只敢在背后算计算计他罢了。当面怕是都不敢对他说句重话。他不是那种本质上的恶人，王副将才是。卫宸也没指望夏琰能清理门户，只要他们二人有了嫌隙就好。“派人小心跟着，出淮阳道前，拿下王副将。” 钟老将军点头。 这事他愿意去做，再加上能助淮阳道脱困，可谓一举两得。 “卫大人放心，本将吩咐属下，务必跟紧他们……这里是淮阳道，他们无头苍蝇似的乱闯。我的属下不必跟的太近，他们也跑不了。”钟老将军自得的道。见卫宸神情平静的看向他，钟老将军轻咳一声，然后有些忸怩的开了口。 “不知大人可问过那李二的意思……他愿不愿……”提起女儿的亲事，简直比打仗还让钟老将军发憷。 上阵杀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可是嫁女儿…… 人家如果不愿意，总不能强买强卖吧。卫宸似笑非笑的看向钟老将军，觉得老人家委实不易，女儿模样随了他，也非钟老将军所愿。“老将军不妨将钟小姐接来淮阳王府小住，李二是个热心肠，我让他亲自招待钟小姐。”钟老将军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卫宸愿意牵线就好，他一直提着这颗心，担心李二嫌自家女儿模样不好。 “我女儿的长相……” “李二喜欢心善的姑娘。”卫宸一本正经的回道。 钟老将军这次真的放了心。虽然把女儿接来淮阳王府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不过和女儿的终身大事比较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他钟家的小姐，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说。 如果在意，早八百年就该一根绳子吊死了。 “如此甚好，甚好。我这就叫属下去接我家丫头。” 钟老先生对卫宸简直是千恩万谢，就差立军令状了，他发誓一定亲眼看着夏琰狼狈逃出淮阳道。 卫宸这才笑着送走了钟老将军，他没打算要夏琰的命，这次朝廷的人马，夏琰最多能带回半数。过后齐君追究起来，夏琰还要背这口黑锅呢。 至于王副将，死活便与他无干了。 所以卫宸很是痛快的把王副将给了钟老将军，是杀是剐随他心意。 刚送走了钟老将军，李二先是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确保钟老将军已经走了，然后才进了花厅。李二自诩平生无所畏惧，便是自家主子冷脸时，他也不怕。可是钟老将军，他却十分发憷，每次钟老将军见到他，都瞪着一双牛眼，上下打量他，直把他看得全身冒冷汗。 然后钟老将军会连连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么几次之后，只要钟老将军在，李二都躲得远远的。 “公子，姓钟的走了？” 卫宸点点头。 “公子，你说钟老将军是不是要暗害属下？每次见到属下，他都上下打量，公子也知道，钟老将军那副尊荣，不盯着人看还好，这一旦盯着人看，那眼神仿佛要吃人。属下被看的心里发毛。”李二搓着胳膊说道。 “怎么会！一般人钟老将军还不看呢，他看你，是欣赏你，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钟老刚才还和我说起，想要提拔你呢……”李二眼睛登时一亮，虽然觉得既然是要提拔他，也该是自家公子啊，和钟老有什么相干的，不过钟老将军的名声在淮阳道那也是响当当的，许是自家公子在淮阳道不及钟老吃的开吧。 想到这里，李二觉得自己真是有眼无珠。人家一番好心，他却还躲躲藏藏的，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真的？那下次钟老将军再来，属下一定伺候好他老人家。” “倒也不必等下次了，钟老将军说钟小姐最近郁结在心，整天闷闷不乐，钟老怕女儿闷出病来，打算把女儿接到淮阳镇散散心。我思来想去，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便由你出面接待一下钟小姐吧。也不必时时陪着，打理好钟小姐的饮食起居便可。”李二本来听闻钟小姐要来，一张脸不由得有些发白。 因为显然钟小姐这闷闷不乐，起因是他。 后又被卫宸一夸，顿时觉得这是件小事。不过是安排饮食起居罢了，并不需要时时陪在身边伺候。 那位钟小姐，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这么一想，李二当下便点了头，发誓若没有招待好钟小姐，他便任由卫宸处置。 李二下去替钟小姐收拾院子了。 身边突然安静下来，卫宸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出来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暖玉在京城一切可好？ 这里离京城中途遥远，京城发生的事，传到他耳中，得迟上十天半月的。 第七百八十五章 异变 第七百八十五章异变 景家的事已经打探清楚了，楚文涵已经点了头，确定景衡是被景云昌遗弃在来淮阳镇的路途中。那时候景衡病的厉害，再加上他在牢中受了刺激，勉强救回来后，连家人都识不得。一个疯子，还是个快要病死的疯子，最终被景云昌狠心弃于路边。 那个假借了景衡之名之人。想必景衡和他有过交集。 要想查清楚景衡是生是死？若生如今又身在何处，怕是还要谴人去细查…… 不出十天，夏琰便能被一路撵出淮阳道，到时候便该他出场了。由他出面‘打败’苏凡毅，将淮阳道收归己手…… 至于将来齐君能不能接手控制淮阳道，那便是齐君的问题了。 怕是齐凌不会给齐君这样的机会。 正在卫宸出神之时，李二慌慌张张的迈步进来。“公子，刚收到的消息……文谨宫失火，谨妃娘娘葬身火海……凌亲王失踪……楚家先前被齐君派了侍卫圈了起来，出入要盘查。”京城数日前发生的事，因卫宸在淮阳道辗转，此时方传到卫宸这里。 李二说的很急，卫宸脸色微变，接过密信。 信是他留在京城的暗庄所写。 信中如李二所说，写信人最后补充了一句。 少夫人安好，勿念。 多这一句，在卫宸看来作用不大，非但没能安慰到卫宸，卫宸反倒更加忧心忡忡。暖玉只来了消息让他查景衡其人，并未透露别的。 齐君自然不会此时动暖玉，毕竟他在替朝廷平乱。 若此时伤了他的夫人，齐君难道不担心他立时便投了判军。 可若传出淮阳道大捷的消息，楚家便危险了。 他本来计划把声势造的大些，他如今也算是久经杀场的一员老将了，齐君不能再以年纪太轻为由搪塞他的封赏。 便是不能出将入相，也一定要进殿议政，而不是当那劳什子的记事官。 至于齐凌的计划…… 齐凌在外，他在内，他二人已定下里应外合之计。只是没想到，齐君竟然先对楚家下了手。卫宸自然明白齐君已忍到了极限，不过既然忍了十几年，不妨再忍一阵子，好歹等他取胜回京再行处置楚家为好，齐君竟然按捺不住了，趁着他不在，竟然便对楚家动了手。好在他还顾念着几分淮阳道……并没对暖玉动手。 暖玉写给卫宸的信中，只说楚家遇到个上门打秋风的。 自称景衡。暖玉觉得奇怪，这才让身在淮阳道的卫宸打探一二。 暖玉并没写这人竟然是北苑国的人，而且齐君竟然还借机对楚家出了手。 “公子，楚家满门对朝廷鞠躬尽瘁，就差马革裹尸了。齐君却这样对楚家，当真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这消息若传出来，齐国各地会有无数人对朝廷失望，对齐君失望。楚家判国?便是栽赃，也找个容易取信人的原因啊。判国？和北苑人暗中勾结？试问天下人，谁会信。 此时便是他急着赶回京城，也是于事无补了。 其中几个消息，最让卫宸在意的是齐凌竟然提前离京。 他们计划的明明是先‘收回’淮阳道，然后趁着齐君高兴之余，对齐凌不加防备，齐凌再寻机会离京，一旦他平安返回淮阳道，便是反了朝廷，齐君也无法追究他和楚家的过失。 他留在京城，见机行事。 朝廷对楚家不仁，楚家也不需忌讳太多。眼下举国大乱，正是夺权的好时机。 只是，一切的计划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保暖玉万全。 齐凌竟然失信了。 齐凌这么一走，齐君难保不迁怒暖玉。 即便眼下因为谨妃亡故，齐君顾念着几分旧情，暂时不动楚家。可终究治标不治本。“公子，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李二是知道卫宸的计划的。 可如今，计划怕是要变了。 卫宸眸子微眯，目色清冷。“他既然趁机加难楚家，便休怪我卫宸吃败仗……我去请苏凡毅来淮阳王府。” 从扶风镇到淮阳镇，快马加鞭大概一个半时辰。 苏公子自觉是个文弱书生，所以出门都是坐车的，在他看来，只有武夫才骑在马上喝风吃土的，便是被人摆了一道，他在淮阳道的名声大落，苏凡毅也没打算委屈自己，所以对于平生头一次的骑马之行，若非被李二堵了嘴，他一定会叫嚷一路的。 李二带着护卫，不由分说闯进苏家。说是卫宸请他议事。 见鬼的议事。 他在扶风镇，卫宸在淮阳镇。 两镇隔着百十里，卫宸说议事便议事啊。苏凡毅自然摇头，然后那个李二竟然不由分说用了强…… 他的护卫投鼠忌器，不敢对李二动手。 这才造就如今这幅局面。 苏凡毅被甩在马上，嘴被堵着，李二一人牵着两匹马的缰绳。 一路策马，到了淮阳王府，苏凡毅被颠的几乎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被扔到卫宸面前后，苏凡毅倒了许久的气，出气入气才算是平缓下来。“……卫宸，你什么意思？” 卫宸目光有些发冷。苏凡毅迎上卫宸的目光，身子不由得一滞。 心脏猛的一跳，竟然有些害怕。卫宸自始至终，虽然脸上表情不多，可神情始终算是平静的。 此时，他却明显带着怒意。 苏凡毅有些心虚，他可没少暗中给卫宸使绊子，莫不是他察觉了，所以找他算账。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苏凡毅是那种越是心虚，说话声音越大的。用言语来掩饰他的心虚。“你让李二绑了我来到底何意？难不成你在淮阳镇站不住脚，所以需要我出面相助？” 不秘卫宸开口，一旁的李二已经轻嗤出声。 “你来相助？你如果能在淮阳镇站住脚，你一早就住进这淮阳王府了？吹什么牛皮。倒是我家公子，如今可是王府的新主子。” 什么? 苏凡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 卫宸竟然已经在淮阳镇立足了。这淮阳王府是块硬骨头，当初他确是打过主意，可是府中里里外外都是齐凌的人，根本容不得他动手脚。 他只能灰头土脸的回了他的扶风镇。卫宸才来多久？一天？两天……老天命怎么这么不公平，一样是人，怎么对卫宸那么眷顾。他做什么，哪怕再难的事，都能手到擒来。 第七百八十六章 造反吧 第七百八十六章造反吧 直到被李二粗鲁的推搡进淮阳王府花厅，苏凡毅才觉得脚下终于稳固了些。 他这人自小娇生惯养，父母在世时，从不会逼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反而对他十分溺爱，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他养的比很多闺阁小姐还要金贵，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舞刀弄枪更是糙汉子会喜欢的，苏凡毅向来看不上那些粗鲁汉子，他把自己养的十分精贵，便是父母不在了，他的吃穿用度也十分讲究。 似乎只有和齐凌打交道的那阵子，他受了些苦。 和苏凡毅这个富家公子相比，齐凌就显得太糙了些。 吃用并不讲究，哪怕他是淮阳王。 他这个讲究的毛病，似乎在齐凌面前，也稍稍收敛了些。其实说起来，他确是佩服齐凌的。明知道齐君猜忌他，他却还义无反顾的奉旨入京，他若不拒不入京，京城离此千里之遥，齐君也没法子治他的罪，可他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进了京，临行前将淮阳道托付于他。 说是他手下四个将军，虽然皆是良将，可却不能治世。 当时苏凡毅心里别提多美了。 他自幼满腹抱负，为了和家里对抗还曾离开家，以求父亲不再阻拦他入仕的打算。虽然最终阴错阳差回家接掌了祖业。可他却成和淮阳王成了莫逆，这在父亲眼中，简直就是个奇迹。后来苏家的生意也确是越发的顺风顺水。以至他越发的膨胀，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不世之材。 以至渐渐被权势迷了眼。 直到卫宸出现。 对于卫宸，苏凡毅心里其实是佩服的，可他自诩高傲，除了齐凌，见不得旁人比他强，所以心里才即希望淮阳道得以保全，又希望卫宸可以败北。只是，事与愿违。 “这便是卫大人的待客之道吗？”苏凡毅揉着肩膀，看向李二的目光几乎淬了火。李二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法子，他倒想客气点呢，谁让苏凡毅不识抬举呢。 卫宸挥挥手…… “去准备迎钟小姐。”李二本还因为让苏凡毅吃了苦头而沾沾自喜呢，卫宸一句话，让他喜色顿收，他险些忘了，还有个要命的钟小姐呢。 苏凡毅眼见着卫宸偏心自己的护卫。 想他堂堂苏凡毅，也当了一阵子淮阳道之首了，可是在卫宸眼中，似乎算不上什么。 连他的贴身小厮都比不上，苏凡毅自然不甘。“你若想让我替你做什么，便把你那小厮交给我惩治……你若不舍得一个小厮，今日便不必开口了。” 卫宸上下打量苏凡毅。然后很痛快的点了头。 一副李二任苏凡毅打杀的模样。 苏凡毅脸上难掩惊讶，不过卫宸既然松了口，他必定不会让那李二好过。 卫宸也算是识时务，苏凡毅扯了扯衣摆，一幅自谦的样子坐了下来。“卫大人寻我何事？不妨直言。” 卫宸并不理会苏凡毅，只自顾自的品着茶，然后淡淡开了口。 他说的很简单，苏凡毅的身份，是他让钟老将军透露出去的。判军头领这个头衔，终究不好听，苏凡毅尽早要摘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洗洗白。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今洗白之举怕是要往后挪一挪了。眼下当务之色，便是要做出朝廷不敌，淮阳道欲攻入京城的态势。 苏凡毅初时还能神情平静的听着。直到卫宸说是他让钟老将军将苏凡毅的身份透露出去后，苏凡毅的脸色便变了，直到卫宸最后说完让苏凡毅领兵攻入京城…… 苏凡毅的下巴险些掉下来。 卫宸不由得摇摇头，面上难掩鄙夷。“初见时，苏公子也算是一方俊杰。在下私下还觉得苏公子和王爷可以媲美呢。”苏凡毅冷哼。“你说的再好听也没用。如今你才是‘首领’。你即有谋反之心，自去谋反，苏某可不趟这淌浑水。”他还疑惑身份怎么泄露出去的，他一直十分小心，却不想卫宸竟然毫不在意他的安危，竟然便直接让钟老将军透露出去了。 那姓钟的也不是个东西。 他苏凡毅几次登门求见，钟老都避而不见。可是卫宸一去，他不仅见了，而且登时便和卫宸一条心了。如今是卫宸开口指哪，钟老便打哪。忠心耿耿的当起了卫宸的跟班。 他们当初想如何便如何。 如今要他出面。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 苏凡毅决定袖手旁观。 卫宸也不恼，目光淡淡瞥向苏凡毅，然后缓缓开了口。“眼下，齐国大乱。诸道皆流民。淮阳道这时候出兵，便不是谋反了，而是拨乱反正。帝位，能者居之。苏公子难道真的不在意吗？” 苏凡毅动了动耳朵。 依旧摇头。 誓不替卫宸出头。“苏公子既然不愿，我便让钟老将军挑这个大梁了。苏公子也知道，不过是挂个名的事罢了。这淮阳道，早晚是要交回王爷手中的，王爷断然不会将淮阳道交回朝廷。这所谓的‘反’，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苏公子既然不喜被名声所累，今日便当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会差人送苏公子回扶风镇。” 卫宸一副言尽如此的神情。 扬声便要喊人。苏凡毅赶忙伸手拦下。他有些怀疑的问道。“你真的没害我？”卫宸的话，苏凡毅仔细从脑中过了一遍。淮阳道绝不愿被朝廷收回。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如今诸道皆乱，唯淮阳道尚算安定。不管外面传的如何风声水起，淮阳道的百姓依旧过着平静的日子。听说几个大城外的流民越聚越多，尤其是京城，外面流民简直里三层外三层，探子回报，每天都有人冻死在城外。 让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可是淮阳道数万人，无一人饿死。 苏凡毅颇自毫的想着，这是他的功劳。 眼下出兵，他们大可以平乱为名。齐国内乱，国将不国，君将不君。 卫宸说的不错，皇帝，能者居之。齐君既然治理不好齐国，便该退位让贤。 这皇帝，应换一个能治理好天下的人来做。 第七百八十七章 十六年 第七百八十七章十六年 他此时若不出面，是不是表示以后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了。 苏凡毅自然不甘心。 “在下能害苏公子什么？”卫宸好笑的问道。苏凡毅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卫宸名声显赫，自他露面，淮阳道立时反败为胜，他出手力敌这才保全了淮阳王府。卫宸做的事，都是大事，哪怕明知道他故意刁难他，也不见卫宸报私仇。 所以卫宸这番话，并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就像你说的，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你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出面。何必一定是我？” “……反正你做了几个月，已经习惯了。”言下之事，一事不烦二主，反正他也喜欢当头领，不如再多当一阵子，直到齐凌回来，他便能卸任了。苏凡毅气闷。 卫宸笑笑，然后开解道。“四位将军性子都不适合当这个首领。还是苏公子足智多谋，手段了得。” 苏凡毅哼了哼，算是接受了卫宸的夸奖。 卫宸又和苏凡毅就如何行事商量了一番，苏凡毅来的时候满心怒意，走的时候倒是如沐春风。自然，他没忘记卫宸的话，将李二交给他处置。只是，待他要寻李二晦气之时，钟老将军出面了，不由分说拦下了他，说什么李二是他钟玉毓罩着的人，谁敢伤李二一下，他必十下报之，才刚觉得意气风发的苏凡毅，又被钟老将军打压下来。 走的时候，依旧灰溜溜的。 李二自是不知道他躲过了一劫。 此时他对着面前这对姐弟，正在抓耳挠腮。 自家公子说只来一个钟小姐，可是钟小姐身边这个猴子是怎么回事。 姐弟两个站在一起，弟弟更像姑娘，姐姐更像汉子……害得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这对姐妹搭话。 这事……怎么解！ “李二哥。” 钟小姐红着脸唤道，一旁的钟家公子搓了搓手臂，觉得自家姐姐怕是病的不轻。明明生就一幅鬼见愁的模样，偏生做出这等丫头做的扭捏之举。所以不等李二反应，钟小少爷已经开了口。“姐，你病的？” 钟小姐瞪弟弟。 明明不让他来的，他偏要跟。 跟便跟了，不帮她便罢了，还来坏事。母亲教导过她，姑娘家，要柔弱，要娇羞，要风一吹就会倒，这样男人见了才会怜惜。当着李二，她自是不好发火，所以只能咬着下牙回道。“姐姐很好，倒是弟弟你，不是吵着闹着要跟父亲上战场吗？”言下之意，他该识点时务，好让她和李二孤男寡女共处。 偏偏钟小少爷是个实心眼的。 “我才不想跟父亲上战场，我要跟着卫大人上战场。父亲说了，卫大人一人便能敌一万人……我要和卫大人学怎么不死人，还能打胜仗。”钟家公子扬声道。 李二眼睛一亮，终于对钟家猴子另眼相看了几分。 小伙子，有眼光。 “我这就带你去见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最喜欢好学的孩子。钟小子，我看好你……” 钟家公子眼睛一亮，然后拉着李二不由分说要去拜见卫宸。 钟小姐急的原地跺了跺脚，这时候钟家公子回头，对钟小姐比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钟小姐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李二消失在眼前，满心期盼着自家兄弟变成神助功，可以让她一尝所愿。 此时。离淮阳道十数里之遥的一个小村中。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上前。 然后躬身道。“王爷，属下已经打探清楚。夏琰一路直取淮阳镇，欲夺下淮阳王府。却最终败北，夏琰一路逃离淮阳道，他麾下人马，一部份走散了，还有一部分转投卫大人麾下。只有三成跟在夏琰身边。” 黑衣人说完，那个一直负手立在院中的男子缓缓回头。 是齐凌…… “即已到了淮阳镇，怎会轻意败北？” “似乎是几位将军合谋，夏琰中计了。这才兵败如山倒。” 齐凌笑笑，他手下四位将军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让他们打仗还行，至于谋略，便实在伐善可陈了些。 这种几乎不损一兵一卒，便让对方溃败的事，怎么听都不是他那几个将军能想的出的。所以，必定是卫宸在背后出谋划策。 想到卫宸，齐凌目光微蹙。 做为一个有野心之人，能有卫宸这样的属下，那当真是求之不得。 可是做为一个父亲，卫宸这样的女婿…… 齐凌却颇有些担忧。 当初卫宸没离开京城时，他们曾商议过。最终达成一致，卫宸先去淮阳道，假意收复。然后回京复命，他再寻机出京，接手淮阳道。 这样卫宸即立了功，又能洗脱嫌疑。 卫宸留在京城，将来和他里应外和…… 可是齐凌知道，卫宸必定不会这样行事的。哪怕他是暖玉的生父，卫宸对他也不十分信任。 在卫宸心中，他只是暖玉的父亲。 卫宸尊敬他，不过是因为暖玉。一旦没了暖玉，或者一旦他的所为有损暖玉，卫宸那小子怕是会翻脸无情。这也是当初齐凌并没有和卫宸深谈的原因。 同样两个擅谋略的人。总要分个一主一从。 可是不管是他还是卫宸，都不愿当那个从属之人。 这次他贸然出手，怕是卫宸知道消息后，要有大动作了…… “传本王之令，全速赶往淮阳镇。” 齐凌下令，黑衣人领命。 他本来应该早几天进淮阳道的，只是安置楚文谨让他颇费了一些功夫。十六年了，毕竟过了十六年，他们之间，隔了整整十六年。再不是当初的小儿女情怀了。文谨心中只有暖玉，而他心里却不能只装他们母女。 他要权势，没有权势，他如何保她们母女周全。 当初离京时，楚文谨是被藏在车下暗匣中出的城。 不如此，楚文谨执意留在京中，一定要亲眼看到楚家化险为夷。 他强行将她带离京城。 以至这一路，她几乎没和他说话。 而齐凌也不知道怎么和如今的楚文谨相处。毕竟，十六年，还有另一个男人…… 每每想到此，齐凌都痛彻心扉。他恨极了齐牧，誓要亲手杀了他。为了他自己，为了文谨，为了他们的女儿，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齐君。 第七百八十八章 反攻 第七百八十八章反攻 为了救楚文谨出宫，带她出京城，齐凌可谓是竭尽全力。可是楚文谨并不领情，一路上对他也是冷着一张脸，他再三保证绝不会连累暖玉，可是她不相信。 可想而知，齐凌这一路上心情有多糟糕。 再加上邻近淮阳道，想到卫宸……齐凌更头疼了，好容易将楚文谨安置在一个小镇中，又派了护卫看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说服卫宸，然后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一切…… 京中生了变，卫宸在淮阳道一天也不想多呆了。第二天，便让柴飞平暗中散布消息，说是淮阳道判军已经集结，欲攻向京城。这消息一出，淮阳道造反一说，便是开弓再无回头箭了，卫宸还记得他说出这番话时，苏凡毅脸上惊讶莫名的神情，看他的目光，仿佛他是个疯子。 卫宸承认，他确实不是个平常人。如果暖玉有损，他索性便成个疯子。 誓要搅得齐国大乱。 不管是齐君还是淮阳王，都休想善终。 当时苏凡毅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说他不是人……世上再恶毒的人，也不会希望天下大乱的。可是卫宸却不在乎，如果没了暖玉，天下乱不乱与他何干！ 苏凡毅当时气红了眼睛。 直说他是昏聩，被美色所迷，竟然还口无遮拦说暖玉美色误国。 卫宸回以冷笑，然后在苏凡毅几乎称之为怒极的神情中，坦坦荡荡的告诉苏凡毅。还好有个暖玉，如果没有暖玉，他兴许一个兴起，去投了敌国呢。 气和苏凡毅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管苏凡毅赞不赞同，卫宸都不会改变心意。 就如同他对苏凡毅所说的，造反和平乱，虽然都是双字词，可是意义却大不同。 随着淮阳道叛军集结的消息，一同送出的还有诸道大乱，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路边的惨状。 一边是淮阳道虽然被外面传得混乱不堪，什么犯上作乱，不服教化。可是百姓安居，有衣穿有饭吃，这些投奔了卫宸的将士亲眼所见。而一边却是诸道生乱，官员舞弊，以至百姓沦为流民，处处被人驱赶鞭打，以至全身伤痕，饿死路边。从京城到淮阳道一路上，这些也是兵士们亲眼所见。 耳为为虚，眼睛总是实的。 做不得半分假。 淮阳道这所谓的‘作乱’……又做的什么乱呢。 诸道所谓的天下太平，又哪里能称为太平呢。 所以叛军又如何称得上叛军呢。卫宸的法子简单粗暴，先把淮阳道的人马归为叛军，然后又把叛军划分到平乱的队伍中。说起来简单，施行起来却是繁复冗长，苏凡毅自认是个聪明的，也被卫宸的话绕了个晕头转向。卫宸一席话说完，苏凡毅再没有开口，只在离开前用指尖点向卫宸。 说了句…… 幸好还未和他成死敌。 苏凡毅悬崖勒马，这辈子都不想和卫宸交恶了。 时间紧迫，计划一旦运转起来，便再无反悔的机会了，卫宸本不打算陷的这样深。不管是收复济北道，还是淮阳道平乱，卫宸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如果这事与齐国，与百姓大有裨益自然是好的。他没打算得什么赏赐。至于名声，终究是虚的，他也不甚在意，他在意的，一直以来都只有暖玉一个。 所以不管是齐君还是淮阳王。 如果他们聪明些，都该知道他的逆鳞是暖玉。 只要他们不动暖玉，他卫宸不管做什么，都会尽心竭力。若伤了暖玉，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卫宸下了命令，整个淮阳道明里暗里都动了起来。柴飞平忙的手脚朝天，他如今是卫宸的副手，卫宸安排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柴飞平来施行。 李二也没功夫去招待钟家姐弟了。 钟老将军也没心思惦记女儿和李二的事了，既然要反攻，他这个老将自然要出马。 他已经请命当了个先锋。 为了个先锋之职，淮阳道四大金刚险些打起来，最后秉承着敬老尊贤，钟老将军如愿抢到先锋这个差事。而后中蓬皓和袁科，叶水生留守淮阳道。 至于苏凡毅，最终还是决定背水一战。 成者王侯败者寇。反正他如今匪首的帽子也摘不掉了，不如搏一搏。 这一*夜，淮阳王府彻底亮着灯。 各路人马走马灯似的几乎没有断过。卫宸一*夜未眠安排淮阳道诸事。 本要慢慢来做的，如今都急匆匆安排好。仅是纸张，便用了百余张。然后这些信很快被送到淮阳道各处。 有人的接到命令，大刀阔斧的行动，有人的接到命令，不动声色的安排…… 第二天东方露出浅白之时。 卫宸已经整装待发。他望着京城的方向……暖玉，等他。他会不计一切的尽快归京。 他已经不在意齐凌那所谓的里应外合之计了。齐凌虽然倚重他，可对他也并非全然信任。如果他真的将他当成至亲，在出京之前，他会把淮阳道的事情交待清楚，可是齐凌没有。 很多事情，都是卫宸自己猜测出的。 说服苏凡毅，收服四大将军…… 除了一个所谓齐凌女婿的身份，他靠的皆是自己。一切看似轻松，可是内里用的心机，不足为外人道。 如今他所为……卫宸想，也许会和齐凌不谋而合。 齐凌一直希望他做个抉择。选他或是齐君。 卫宸的所为，在齐凌看来，颇有两面交好的嫌疑。当初齐凌最开始提议的便是淮阳道以平乱的借口兴兵。卫宸却觉得时机还不到。 再拖延半年，让齐国诸道乱的无法平复，那时再起兵，才是顺应天意。 齐凌最终点了头。 可是齐凌心里，对于起兵是十分迫切的。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只是，却和齐凌所期望的大相径庭。 并非是准备充足的平乱。而是他卫宸为了一己私心，算是把淮阳道诸人握于股掌间了。不过在卫宸看来，也不算什么。谋略这种东西，他是与生俱来的。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差别。 “公子。可以启程了。”李二勒马跟在卫宸身边。 李二身后，是两个身着护卫衣裳之人。 卫宸只粗粗一打量，并没有多言，李二脸上神情却是瞬间一变，心虚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相悖 第七百八十九章相悖 见卫宸没有追问，李二松了一口气，然后回首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胡闹什么，留在王府多好。偏要受这份累……尤其是你，一个姑娘家，就该呆在后院绣个花养个草的，你偏要骑马冲锋？若是伤了脸可怎么是好？钟老将军会杀了我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是真怕那个老头子啊。 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家姐弟。 钟小弟撇嘴。“李二哥放心，即便伤了脸蛋，我爹也绝不会怪你的。再说，就我阿姐那张脸，伤不伤的也没什么所谓。”最后一句说完，换来钟家小姐一通粉拳。 闹归闹，要动身时，二人倒是规矩的很。保证会跟在李二身后。 见到钟老将军，会自行请罪。 李二无法，腿长在两人身上，他若不把他们带在身边，这二人便要自已行动了。与其让他们姐弟胡乱去闯，倒不如带在身边安心些。只是突然间多了两个跟班，一个还是个姑娘，甭管那姑娘什么模样，女人就是女人，李二别提多别扭了。 晚上宿营时，给钟家小姐专门准备了个小营帐。 钟少爷和李二挤在一起，和卫宸隔着一个屏风。要知道卫宸可是钟家少爷的偶像。 所以这一晚，钟家少爷兴奋的睡不着，连带着李二也没法睡，第二天两个难兄难弟一起垂头耷拉脑的。 卫宸眸子眯了眯。 索性让李二带着钟家姐弟去断后。 他可没时间耽搁。 李二最终苦着脸吆喝着钟家姐弟离开了。 柴飞平上前，颇为好笑的道。“公子这是在成人之美。” 卫宸点头。“能不能让钟老将军死心塌地办事，全靠李二了。”“……想必会如公子所愿，李二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性子却挺腼腆。当年在庄子里时，见到姑娘便脸红，所以没能讨上媳妇。他嘴上嚷嚷着找个漂亮媳妇儿，其实只要那姑娘主动些，甭管模样如何，定然能将李二追到手。” 一同赶了两天路，钟家那位小姐模样虽然差强人意了些。 可性子着实不错。 和他们一帮男人相处起来，竟然也能谈天说地。 据钟家少爷说，他那阿姐从性子到长相，都随了钟老将军。 李二也挺喜欢和钟小姐搭话的。 “将李二追到手，有些本末倒置了。”卫宸轻夹马腹，侧身说道。柴飞平笑笑。“虽然背后说一个姑娘是非，着实不算光明磊落。可那钟小姐的尊容……能嫁李二，都算高攀了。”那姑娘高攀了。 李二模样生的挺周正，憨头憨脑的，而且有点一根筋，他如果有一天真的娶了钟家小姐，必定对人家死心塌地。卫宸笑笑：“这话倒不假，我得管钟老将军多要些陪嫁，好歹是替钟老将军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柴飞平：“……”要不要说的这么实事求是啊。 正在这时，有护卫上前，先是凑近柴飞平说了几句，柴飞平脸色微变，挥手斥退了护卫，然后凑向卫宸。 “公子，凌亲王派人来见公子。” 齐凌？ 卫宸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终于露面了…… 卫宸示意队伍休整片刻，然后见了齐凌派来的人，那人卫宸也认识，是齐凌的暗卫，齐凌出入皆带在身边。那人见到卫宸，跪地行礼，口中唤着卫大人。 卫宸矜持的点点头。“起来吧，王爷如今何在？” “……离此十里，王爷请大人去见上一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卫宸冷冷看向那个护卫，直看得那护卫神情微变。这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我妻受困，在下要赶回京城，实在没时间耽搁。你便代我向王爷传个话。便说……我答应王爷的，都已做到，王爷却食言了。余下的事，待我救暖玉脱困后，再行商议吧。” 卫宸说完转身便走，那护卫上前作势要拦。 只是卫宸身形一转，也不知道怎么便一下子脱离那护卫的掌控。 能做齐凌的暗卫，而且始终被齐凌带在身边，功夫自然不错。这人也十分自负，数年来没有一人能与之为敌，更何况卫宸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个白面书生。 身形高瘦，胳膊腿的看起来没有一点力量。 可卫宸却轻意的摆脱了他。 失了先机，这护卫再想制住卫宸便难了。柴飞平已带人挡在卫宸身前。“我家公子说的清楚，时间紧迫，没时间去见王爷。王爷怕是也心急赶回淮阳道，不如各自别过，阁下，请。” 那人眼见着再无机会。深深看了一眼卫宸，然后调头离去。 柴飞平注视着那人，直到那人身影消失。 “公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卫宸淡淡一笑。“我也没打算善罢甘休。” 纵火烧宫，突然离京，牵连暖玉，他怎么会善罢甘休。对方是齐凌，暖玉的生父，也不行。 这世上，除了他，没人能欺负暖玉。谁也不行，亲生父亲也不行。 柴飞平不解。不过卫宸已经调转马头。 他只能压下疑惑，纵马追向卫宸。 当夜，他们宿营后，柴飞平便明白卫宸所说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了。 因为，齐凌亲自来访。 柴飞平奉命去迎客，只见凌亲王冷着一张脸，神情十分阴沉。这人模样生的不错，平时端着幅高贵姿态，似乎旁人在他眼中，都是无关轻重的。 柴飞平也曾几次见过齐凌。 只觉得齐凌一身气度，倒也难得，可是此时，他却气度全无。 颇有几分煞星模样。 “王爷，请。我家公子在帐中久候。”齐凌一声冷哼，迈步进了大帐。 营帐中，卫宸在看文书，看到齐凌，他缓缓放下文书，然后不慌不忙的起身，扯了扯自己衣裳下摆，这才微微俯身……“王爷。” 齐凌本不有气，这下更气了。 京城时，他还唤了一声‘父王’呢。 虽然有攀附之嫌，可也好过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声王爷。“卫宸，你何意？” 不等他回淮阳道，便起兵攻向京城。 虽然打着平乱的旗号，可是他这番行事也太过仓促了。何况，以卫宸的心机，如何猜不出他会提前回淮阳道。 第七百九十章 归心似箭 第七百九十章归心似箭 卫宸觉得齐凌这幅兴师问罪的神情挺奇怪。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能分辨彼此话语中的真伪。他说的话，齐凌能分辨的出，自然齐凌的话，他也能分辨的出。 当初在京城时，因为共同在意着一个人，他们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卫宸压根没打算和齐凌为敌。 只是齐凌是齐凌，他是他，齐凌如果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卫宸是万万不能点头的。 如果有一天，他做了什么，那也一定是他想要去做，而不是因为齐凌所想。暖玉也说过，他这人有时候固执起来，简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可没法子，谁让他生来便带着不羁。齐凌若是按着商议的行事，他也必定按着当初的约定行事，可是齐凌却提前离京，枉顾暖玉的安危…… 此时却又来做出一幅兴师问罪的神情，不觉得可笑吗？ “没什么，只是想快些回京。” 卫宸自始至终，神情都怏怏的，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话。齐凌何时受过这等挤兑，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齐凌经常会想他和卫宸的关系。 翁婿。 可卫宸并不是他挑选出来的女婿人选。 只是他认回暖玉时，已经无力回天。只是卫宸其人……他始终有些忌讳，倒不是他对暖玉不好，相反的，他对暖玉简直太好了，齐凌便没看到过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那么好，简直是如珠如宝。 他和楚文谨的认知不同。 楚文谨觉得这是好事，天下女子都盼望着找到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齐凌却觉得有些不妥。如今事实证明了，他并不是未雨绸缪。 暖玉有丁点危机，卫宸做起事来便不管不顾了，愣生生将整个淮阳道拉下水……简直是，简直是无法无天。为了一个女人，行事这般失常，齐凌心中摇摇头。断定卫宸不堪大用。 这对翁婿，是那种彼此欣赏，彼此猜忌，彼此提防。 卫宸丝毫不在意齐凌所想。 他此时手中握着的东西，足以和齐凌抗衡，所以他并不需要在齐凌面前卑躬屈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歹他是暖玉的生父，卫宸并不想和齐凌撕破脸皮。 所以，他声音放缓了些，继续说道：“王爷把江山一统，登上帝位放在第一位，可我心中，暖玉才是至宝。我已经收到消息，楚家被齐君派侍卫看守起来。眼下因着谨妃亡故，齐君还顾念着一分旧情。可是王爷这事做的并不是无迹可寻。事情若败露，楚家危矣，暖玉危矣。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回京，不顾一切救下暖玉和楚家，至于王爷所图，恕卫宸无力相助。” 齐凌目光冷冷的看着卫宸。 这是……打算袖手旁观的意思。先前他可不是如此说的，卫宸赞同他所想。并且点了头，承诺相助。 淮阳道转了一圈，这小子便反悔了。齐凌的脸色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高高在上的淮阳道，在卫宸面前，成了个喜怒形于色之人。不过卫宸不是齐凌一个冷脸便会回心转意的，眼下正是用人之计，齐凌只能将怒气压了压，低声道。“我离开之前，已经布置了一番。齐君必不会疑心到暖玉身上的。如果暖玉真的有危险，我怎么会把彦儿依旧留在小卫府。暖玉是我的女儿，我在意他，不会比你少。卫宸，大事当前，儿女情长暂且放一放。我们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拉拢人手，一举攻向京城。你即开了弓，这箭自然只能直指京城……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这其中轻重缓急，想必你也清楚。” 齐凌自觉已经十分礼贤下士了。 他毕竟出身皇族，从小到大，只有人巴结奉承他，还没谁需要他忍气吞声了。 当年之所以和楚文谨落到那个地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楚文谨的真实出身。他也并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相告，这才弄得两人天各一方。如果他们表明心意时向对方坦诚出身，他们的结局也许会大有不同。 如果十几年前，他便知道楚文谨进了入。 他早十几年，便领兵打进京城了。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此时齐凌能这般和卫宸说话，已是极难得的了。只是卫宸不领情，他望着眼前连绵的营帐，还有远处跳动的篝火。暖玉和他说过，上辈子他和齐凌是敌人，最终是他打败了齐凌。 这辈子虽然多了一层翁婿的身份，可是卫宸竟然有种躲不开宿命之感。 “王爷还是快些去追钟老将军吧。钟老性子暴躁，由他打先锋，王爷若不亲自坐镇，怕是会坏事。” “……你即知会坏事，为何还让他打头阵？”齐凌冷声问道。卫宸笑笑，当然是要引出齐凌。这答案齐凌怕是也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追问。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卫宸。 “我们若有一天杀场相见。你如何告诉暖玉？我可是她的生父。” “嫁鸡随鸡，即嫁了我，暖玉生是我卫家的人，死是我卫家的鬼。何况她是楚家的小姐……王爷，我们男人做事，少扯女人。若是终有一天杀场相见，我们各凭本事便是。” 眼见着卫宸毫不退让。齐凌脸上难掩黯然之色。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天下和儿女情长，他选了天下，难道有错？得了天下，才能保护她们母女周全，这想法难道有错？ 卫宸摇摇头，并不想和齐凌多说什么。 其实不管是齐凌还是他，都无所谓对或是错。只是追求不同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齐凌千不该万不该，提前离京，还搞了出声势浩大的火烧文谨宫。 齐凌自认为做的神不鬼知不觉。 可任何事，若有心人追查，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君不怀疑还好，一旦疑心…… 卫宸简直不敢想。 他和齐凌，算是撕破脸面了。卫宸心里有些发空，可更多的却是怒意。 他没当过父亲，可见过楚小将军怎么当一个父亲。楚小将军不是暖玉的生父，真实身份只是暖玉的舅舅。可是楚文靖对暖玉，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 第七百九十一章 各自追求 第七百九十章归心似箭 卫宸觉得齐凌这幅兴师问罪的神情挺奇怪。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能分辨彼此话语中的真伪。他说的话，齐凌能分辨的出，自然齐凌的话，他也能分辨的出。 当初在京城时，因为共同在意着一个人，他们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卫宸压根没打算和齐凌为敌。 只是齐凌是齐凌，他是他，齐凌如果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卫宸是万万不能点头的。 如果有一天，他做了什么，那也一定是他想要去做，而不是因为齐凌所想。暖玉也说过，他这人有时候固执起来，简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可没法子，谁让他生来便带着不羁。齐凌若是按着商议的行事，他也必定按着当初的约定行事，可是齐凌却提前离京，枉顾暖玉的安危…… 此时却又来做出一幅兴师问罪的神情，不觉得可笑吗？ “没什么，只是想快些回京。” 卫宸自始至终，神情都怏怏的，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话。齐凌何时受过这等挤兑，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齐凌经常会想他和卫宸的关系。 翁婿。 可卫宸并不是他挑选出来的女婿人选。 只是他认回暖玉时，已经无力回天。只是卫宸其人……他始终有些忌讳，倒不是他对暖玉不好，相反的，他对暖玉简直太好了，齐凌便没看到过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那么好，简直是如珠如宝。 他和楚文谨的认知不同。 楚文谨觉得这是好事，天下女子都盼望着找到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齐凌却觉得有些不妥。如今事实证明了，他并不是未雨绸缪。 暖玉有丁点危机，卫宸做起事来便不管不顾了，愣生生将整个淮阳道拉下水……简直是，简直是无法无天。为了一个女人，行事这般失常，齐凌心中摇摇头。断定卫宸不堪大用。 这对翁婿，是那种彼此欣赏，彼此猜忌，彼此提防。 卫宸丝毫不在意齐凌所想。 他此时手中握着的东西，足以和齐凌抗衡，所以他并不需要在齐凌面前卑躬屈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歹他是暖玉的生父，卫宸并不想和齐凌撕破脸皮。 所以，他声音放缓了些，继续说道：“王爷把江山一统，登上帝位放在第一位，可我心中，暖玉才是至宝。我已经收到消息，楚家被齐君派侍卫看守起来。眼下因着谨妃亡故，齐君还顾念着一分旧情。可是王爷这事做的并不是无迹可寻。事情若败露，楚家危矣，暖玉危矣。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回京，不顾一切救下暖玉和楚家，至于王爷所图，恕卫宸无力相助。” 齐凌目光冷冷的看着卫宸。 这是……打算袖手旁观的意思。先前他可不是如此说的，卫宸赞同他所想。并且点了头，承诺相助。 淮阳道转了一圈，这小子便反悔了。齐凌的脸色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高高在上的淮阳道，在卫宸面前，成了个喜怒形于色之人。不过卫宸不是齐凌一个冷脸便会回心转意的，眼下正是用人之计，齐凌只能将怒气压了压，低声道。“我离开之前，已经布置了一番。齐君必不会疑心到暖玉身上的。如果暖玉真的有危险，我怎么会把彦儿依旧留在小卫府。暖玉是我的女儿，我在意他，不会比你少。卫宸，大事当前，儿女情长暂且放一放。我们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拉拢人手，一举攻向京城。你即开了弓，这箭自然只能直指京城……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这其中轻重缓急，想必你也清楚。” 齐凌自觉已经十分礼贤下士了。 他毕竟出身皇族，从小到大，只有人巴结奉承他，还没谁需要他忍气吞声了。 当年之所以和楚文谨落到那个地步，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楚文谨的真实出身。他也并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相告，这才弄得两人天各一方。如果他们表明心意时向对方坦诚出身，他们的结局也许会大有不同。 如果十几年前，他便知道楚文谨进了入。 他早十几年，便领兵打进京城了。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此时齐凌能这般和卫宸说话，已是极难得的了。只是卫宸不领情，他望着眼前连绵的营帐，还有远处跳动的篝火。暖玉和他说过，上辈子他和齐凌是敌人，最终是他打败了齐凌。 这辈子虽然多了一层翁婿的身份，可是卫宸竟然有种躲不开宿命之感。 “王爷还是快些去追钟老将军吧。钟老性子暴躁，由他打先锋，王爷若不亲自坐镇，怕是会坏事。” “……你即知会坏事，为何还让他打头阵？”齐凌冷声问道。卫宸笑笑，当然是要引出齐凌。这答案齐凌怕是也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追问。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卫宸。 “我们若有一天杀场相见。你如何告诉暖玉？我可是她的生父。” “嫁鸡随鸡，即嫁了我，暖玉生是我卫家的人，死是我卫家的鬼。何况她是楚家的小姐……王爷，我们男人做事，少扯女人。若是终有一天杀场相见，我们各凭本事便是。” 眼见着卫宸毫不退让。齐凌脸上难掩黯然之色。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天下和儿女情长，他选了天下，难道有错？得了天下，才能保护她们母女周全，这想法难道有错？ 卫宸摇摇头，并不想和齐凌多说什么。 其实不管是齐凌还是他，都无所谓对或是错。只是追求不同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齐凌千不该万不该，提前离京，还搞了出声势浩大的火烧文谨宫。 齐凌自认为做的神不鬼知不觉。 可任何事，若有心人追查，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君不怀疑还好，一旦疑心…… 卫宸简直不敢想。 他和齐凌，算是撕破脸面了。卫宸心里有些发空，可更多的却是怒意。 他没当过父亲，可见过楚小将军怎么当一个父亲。楚小将军不是暖玉的生父，真实身份只是暖玉的舅舅。可是楚文靖对暖玉，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 第七百九十二章 “战败” 第七百九十二章“战败” 淮阳道之乱，齐君一直没太当回事。因为一直以来，虽然传出淮阳道生乱，可和诸道民怨四起，流民横行比起来，淮阳道实在太过平静了些，何况这些年齐凌治理淮阳道，也算是兢兢业业，和他治理一国比起来，一个小小的淮阳道，不该在齐凌离开便立时生乱。齐君对此也颇有怀疑，所以才派了夏琰前往。 他自是知道夏琰的斤两的。 怕出了万一，他还让卫宸同行。 卫宸若不是楚家的女婿，齐君或许会更倚重他些。只是他娶了楚暖玉，而楚暖玉偏偏还认了齐凌为义父，这盘根错节的关系，实在让齐君忌讳的很。 好在自幼一起长大，他是清楚齐凌的心性的。 楚暖玉这个义女，也不过是他为了拉拢楚家而认下的。 他得了机会逃离京城，立时便把楚家小姐给甩下了。齐君之所以打消了对暖玉的猜忌，便是因为齐凌离开前，没有为暖玉安排任何一个保护措施。他仿佛忘记了，他还有个义女在京城。 齐凌既然不在乎这个义女，他拿楚暖玉做文章也没什么意思。 若一个控制不好尺度，反倒惹怒卫宸。那小子可不是个好安抚的…… 只是齐君万没想到，夏琰竟然铩羽而归。不仅是夏琰，据说卫宸带着残兵在后。不仅没能平判，反倒惹得淮阳道以平乱之名，挥师京城。齐君接到消息时，险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夏琰是个酒囊饭袋，难道卫宸也是吃素的。堂堂朝廷人马，竟然被淮阳道几个乱臣贼子一路追回京城，据说夏琰进城时，跑的连鞋子都丢了。 那脸，可真丢的天下皆知了。 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六子。 随着夏琰一起，被判军追的丢冠弃袍，哪里还有丁点皇家公子的模样。 最让齐君生气的是卫宸。 他竟然败了，而且败的莫明其妙。据夏琰的折子上说，他们原本很是顺利，一路攻到了淮阳镇，只要攻破淮阳镇，攻下淮阳王府，到时据守淮阳镇以逸待劳，不愁打不败淮阳道叛军。可最后却被对方来了个绝地反击。夏琰说对方太过狡猾，引他入瓮。 还说卫宸还未进淮阳道时，便失去了踪迹。 直到他们的人马在淮阳镇外被冲散，卫宸却又莫明其妙的出现，而且立时从夏琰手中‘抢’走了三成人马。 言下之意，卫宸这次淮阳道之行，不仅没能出力，反而拖了夏琰后腿。便是这战败，也都是因为卫宸，如果卫宸和他一条心，二人齐心协力，这次淮阳道之行，必然是另一个结果。 齐君当时便摔了折子。 夏琰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 本事不大，心却不小。他自是将卫宸视为眼中钉。怕是一路上便绞尽脑汁的想要如何算计卫宸。 即不让卫宸抢了他的功劳，出了事又能让卫宸顶罪。 他怕是真的听信了一些诋毁卫宸的传言，以为卫宸不过是个白面书生，皆因娶了楚家小姐，才得了机会…… 只是，没算计成卫宸，反倒被卫宸借机脱身……蠢货。真是蠢到家了，当初怎么就耳根子一软，被夏皇后说动了。不家齐天朔，齐君本意是再给他一个机会，可是那个丢人东西却和夏琰一起狼狈逃回京城。 狼狈模样弄了个全城皆知。 他倒想抬举他呢，可是那小子忒不争气了。 太子虽是他的长子，可生母身份毕竟太低。齐君心中是更倾向于六皇子的，毕竟是嫡出，还有夏家支持，相比之下，太子势力太弱，不堪大用。 可是，那小子做的叫什么事？ 摔了折子，齐君犹不解气，又去夏皇后寝宫闹了一通，把夏皇后骂了个体无完肤，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些。 齐君觉得宫里的女人，便没一个和他心意呢。 不是像夏皇后那般，只知道争来斗去，便是像根木头桩子似的，见到他畏畏缩缩，回句话都吞吞吐吐的，这时候，齐君越发思念楚文谨。觉得只有楚文谨才是最懂他的女人。 至于前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关于谨妃和凌亲王暗通款曲之事。最后以楚文靖在宫门外跪了三天，几乎一死以证谨妃和楚家清白划上了句点。楚家老夫人自然也被他放出宫去了，齐君也知道自己这次这事办的委实没道理，死无对证，凭一个老婆子不知真假的一句话，便怀疑自己的妃子。 谨妃入宫十六年，性子如何齐君还是知道的。这十六年，她本本份份，齐君已经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错怪她了。也许，入宫前发生的事，确非她所愿。她本就伤心欲绝，可他非但不心疼她，反而时刻怀疑她，动辄便对她下狠手。以至她最终绝望如厮……宁愿赴死，也不愿再相信他一次。 每每想到此，齐君都痛彻心肺。 他把背后造造谣的那个老嬷嬷已经处死了。她的两个丫头也被他放了，如今正在养伤。 他的心腹内侍也因为背着他对那两个丫头下手，而被他贬到冷宫看房子。 诸多连番打击，齐君在夏琰和六皇子跪在殿外请罪时，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 齐君病倒了…… 楚家。 楚老夫人自从回到楚家，便下令关门谢客，那些想看楚家热闹的，那些借机打探消息的，通通被挡在门外。楚老夫人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照顾暖玉上面了。 终于，暖玉怀胎满三月了……郎中过来好过脉，向楚老夫人道喜。说脉像平稳，以后只要小心些，万不能动了胎气，便没什么大碍了。楚老夫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暖玉被解了禁，终于能在园中走一走了。 此时已是初春，天气将暖，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把人照得懒洋洋的。 暖玉便在芷云的搀扶下，缓缓在园中漫步，芷香终于出嫁了，如今嫁做人妇的芷香要操持自己的小家，每天只在拢月轩呆上半日。 便在这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暖玉接到了卫宸战败的消息。 消息是秋莹带回来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安慰 第七百九十三章安慰 自家二少爷会败？ “……如今京城都传遍了，说是夏琰和二少爷联手，还是败了。今天一早，夏琰已经进城了，狼狈的呀仿佛身后有野狗在追。”秋莹到此时还不能相信自己听来的话。自家公子竟然会败？这真是耸人听闻。她听到消息，顾不得铺子的生意，便急匆匆回楚家报信。 暖玉倒是没太吃惊。 打仗自然有胜有负，只要卫宸没伤着哪里，对暖玉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至于败了……暖玉心知其中必有内情，只是不知道自家二哥回来，会不会觉得丢面子。 暖玉丝毫不担心卫宸的心情，便是吃了败仗，她肚子里这块肉，便足够卫宸喜逐颜开的了。只是齐君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至于卫宸，便是不当官了，回来吃老本，也足够他们两口子自在的活个几十年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永远取胜的道理。那夏琰回京了，二少爷可有消息？何时能回京？” “……至多不过一两天吧。似乎是二少爷和夏将军兵分两路回京的。小姐，您说二少爷这次吃了败仗，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治二少爷的罪啊？”秋莹忧心忡忡的问道。 “总不至于伤了性命。”除死无大事，暖玉柔声说道。 秋莹点点头，觉得自己跟了暖玉这么多年，遇事还这般莽撞，实在是不堪大用啊。“事道越来越乱了，铺子生意也一落千丈。你和毛金商量商量，提早做些准备吧。”那玉器铺子算是暖玉的心血，是她开来要和计家打擂台的，只是如今她的心境，已不屑和计宏礼计较了。所以这铺子若是开不下去，倒也没什么。 乱世，谁还有那闲银子买玉。 都急着抢着屯粮去了。 秋莹点头，这也是她担心的地方。 这才一两年的光景，她们初到时，京城的繁华简直迷*人眼，可如今，走在街上，来往百姓稀少不说。 很多临街的铺面都关门大吉了。整个京城，如今最大的玉器铺子只有楚家和计家两家。听说最近计家的铺子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只勉强维持，说不准哪天便关门歇业了。小姐说的对，要想条后路了。 秋莹索性陪着暖玉在园子里慢慢走着。 然后尽量把毛金的意思转达给暖玉。 她和秋莹同一天出嫁，现在她已经搬出将军府了，暖玉帮毛金置办了个两进的小院。 毛金父母妹妹如今都在京中，他们本想回乡下的，被毛金拦下了，如今世道太乱，京城好歹是天子脚下，能安全些。可也不知道还能安全几天？暖玉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偶尔摇头。 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留在京城…… “几道中，我最看好淮阳道。虽然淮阳道如今生乱，不过越是乱，才越能快些拨乱反正。你回去告知毛金……我们以后如果换个落脚之地，会是淮阳道。”秋莹点头，暖玉的话，她从不怀疑。因为自家小姐从来没错过。小姐即说淮阳道好，那她便认定淮阳道便是。 至于如何迁到淮阳道，细节还需斟酌，不过有了暖玉的话，她回去和毛金便能商量着开始准备了。 送走了秋莹，芷云笑着上前扶着暖玉回院子。 “奴婢跟着小姐先是在甘宁道，后又去陆安道，最后在京城落脚，对淮阳道，倒真的好奇呢？小世子总夸淮阳道如何如何好，奴婢倒真想见识一番。”暖玉知道，芷云在变相的安抚她。 毕竟楚家世代居于京城。 此次若是离开，也算是背景离乡了。“淮阳道也好，京城也罢。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安家。”“小姐说的对。宅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宅子里的人。”暖玉笑笑，几个丫头中，芷云是最贴心的一个。“你啊，又贴心又细心的，我都舍不得让你出嫁了。” “奴婢也不想嫁人，奴婢便跟着小姐。” “越说越不像话了。哪能一辈子不嫁人。芷香和秋莹都已经找到人家了。你也该找了……有相中的便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只要人品没问题，出身不算什么。” 芷云红着小脸点头。 暖玉回到拢月轩，发现楚家三人竟然都在。楚老夫人如今长住拢月轩，她出现自然不奇怪，偶尔楚老将军也来拢月轩落个脚，可是楚小将军最近忙的很，每天都不见人影，暖玉上次见他，还是三天前。 “祖父，祖母，父亲。可是有什么事？” 全家齐聚，而且几人的目光很是奇怪。暖玉不由得小声问道。 楚家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楚老夫人开了口。“丫头啊……宸小子走了三个多月了。祖母这心里啊，时时惦记着。祖母有时候做梦，会梦到宸小子吃了败仗，然后被敌人追杀……每次都被吓醒。祖母就想啊，宸小子快点回来吧，哪吃了败仗，能平安回来便好。”“你祖母说的不错，打仗这种事，哪有人敢断言谁胜谁负。败便败了，下次再找补回来便是。暖玉，你可不能胡思乱想。”楚老将军附和道。 暖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人。 突然间明白了。 然后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里发酸。她的亲人们，在意的永远不是卫宸是不是打了胜仗。而是卫宸能不能平安回来。怕也受惊，竟然还提前打了腹稿。也真是难为几位长辈了。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不经事的吗？ 答案是…… 像。 永远瘦瘦弱弱的，虽然郎中诊脉说暖玉一切都好。身子虽然算不得多强壮，可和病弱无关，可是无论怎么养，都养不胖她，她永远这么柔柔弱弱的，小脸白莹莹的，让人放不下心来。 暖玉笑笑，就着楚老夫人的手劲坐到楚老夫人身边，然后半拥着楚老夫人说道：“不就是二哥吃了次败仗吗？打仗这种事，如果永远只胜不败，那岂不是天下大乱？我们大齐老早便占了北苑南蜀了。”暖玉睁只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完，然后楚家父子一脸懵相，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暖玉竟然已经知道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举家信任 第七百九十四章举家信任 “你这丫头，竟然已经知道了。害得我和你祖母担心极了，生怕你一着急有个好歹……不过祖父还是要说一句，宸小子这次啊，不定又打着什么鬼主意呢？要说他能兵败如山倒，祖父可不信。”对于卫宸，楚老将军有强大的自信心，他对自己儿子的信任都不及卫宸。所以不管外面怎么说卫宸，楚老将军都不信。 卫宸生了那么幅弯弯绕的心肠，会兵败如山倒…… 让敌人兵败如山倒还差不多。 “为父也不信，兴许是宸小子听说了齐君对咱们楚家下手，所以一气之下，干脆打场败仗，用来气一气齐君。”楚文靖用着其发散性的思维得出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楚老夫人瞪儿子。 打仗可不是小事，难道只为了气一气皇帝。 卫宸便故意吃了败仗。 楚老夫人一直觉得卫宸做事十分有分寸。所以压根不相信卫宸会把打仗看得那么儿戏。 暖玉不搭话。 只和楚小将军对视一眼，然后父女两个有些不自在的调开视线。 别人自是不会拿打仗当儿戏，可是卫宸……兴许真的会。 楚老将军听着儿子和老妻的对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即想不出，他也懒得费那脑子。一边数落老妻，一边斥责儿子，然后还不忘让暖玉宽心。“那齐君有什么地方值得宸小子死命效忠？虽说齐君不地道，可百姓总是无辜的，所以宸儿不会故意败北，连累百姓的……丫头，别听你父亲胡言乱语，也别在意你祖母的话。咱们楚家对得起齐家，是齐家对咱们不起。所以不管宸小子做了什么，都没错。” 话音落下，楚老将军才意识到。 他似乎，也觉得卫宸真是个可以把打仗当儿戏的家伙…… 最近时常呆在家里，和儿子商量出路，所以被儿子连累了，脑子里也开始装豆腐渣了。 真是件可怕的事。 楚老将军不动声色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可是打仗，可不是一人说了能算的事。宸小子便是生了几张嘴，怕也难以说动淮阳道诸将遵他号令吧。你们一个个的担心什么？担心宸小子故意放水，让朝廷败北……即便真的放水，那小子也一定会考虑周全的，咱们根本不必在这里猜来猜去的。等他回来，那小子自然会实言相告。” 说到最后，楚老将军觉得自己在妻儿面前的威严是彻底没有了。 卫宸那臭小子。 到底做了什么？ 所以说，一本正经的猜测，永远不会猜中。反倒楚小将军这般玩笑似的话语，倒是最接近真相。 卫宸还真的就是因为齐君派侍卫围了楚家，这才让朝廷的人马转胜为败的。打仗虽然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可如果几个将军都听命于他，那胜负还真就是他一张嘴便能决定的事。 楚府上下，并未因卫宸的失利而有丝毫变动。 依旧如故盼着卫宸归京。 可是京城关于这次淮阳道之行的谣言却是愈演愈烈。当初齐君任命夏琰为主帅时，朝中有不少老臣反对。最终齐君力排众议，还是让夏琰接了这趟差事。 齐君那时也是赌气。 当初他重用卫宸时，那些老臣们也一个个跳出来，说卫宸年纪轻轻，不堪重用。 他问那些老臣，不用卫宸，他们中哪个能胜任。他们一个个闭口不言。最终齐君力排众议，将差事交给卫宸。 几次下来，但凡交到卫宸手中的差事，件件办的都十分圆满。 所以这次自己的圣意再次受阻，齐君像以前那般，依旧力排众议。 又为了堵这些老臣的嘴，他还让卫宸当了副将。 却不想…… 齐君再次去夏皇后那里发了一通怒意，这次不仅是夏琰，连带着齐天朔丢尽了皇家的脸面，齐君统统计到夏皇后身上了。夏皇后又哭又闹的，嚷嚷着自己冤枉。 而且还要替齐天朔洗白。 说什么他到时，已经败了。这事和齐天朔无关，齐天朔受了连累。 见鬼的受了连累，当初夏皇后一门心思想让齐天朔去淮阳道时，怎么不怕受连累。如今事败，却又和他说什么牵不牵连的，世上的事，难不成好事夏皇后全要，坏事便全与她们母子无关。 夏皇后的哭闹，非但没让齐君产生丝毫怜惜之心，反倒越发的觉得夏皇后简直不堪入目。 哪里有丁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齐君冷哼一声，夏皇后不顾一切的跪地上前，想要去拉齐君的衣摆，被齐君一脚踹到一旁。齐君冷冷看了一眼夏皇后，甩袖而去。 齐君走后，夏皇后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据说整个栖凤宫，被她砸的面目全非。 翌日早朝。 齐君传唤了夏琰和齐天朔。 说起来，这次六皇子确是满心委屈。 越看夏琰这个舅舅，越觉得可恨可恶。明明比卫宸年长，行事差了何止千里。 卫宸即使奉了皇后跟在他身边当跟班的时候，也一幅从容不度的样子。虽然每次看到卫宸那样，齐天朔都生气，恨不得将卫宸脸上那张镇定的面具扯下来踩个稀巴烂。不过卫宸遇事镇定从容的样子，还是让齐天朔十分佩服。 这人就怕比。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吓一跳。 一路和夏琰一起逃回京城。 其间夏琰不顾将士死活，甚至故意让人弄伤了一比兵卒，让他们勉强跟在后面。用来拖住追兵。 至于其余的一些丑事，齐天朔简直不愿回想。 一个人，能下~贱到何等地步？这次齐天朔是真的开了眼界……所以上了殿后，甥舅两个谁也没有理会谁，一左一右站在殿中。齐君冷冷的开了口。“你们二人可知罪？” 夏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口中念着‘臣罪该万死’。可是随后的话，却是句句在指责卫宸。 这仗之所以败，他口中的原因，竟然全在卫宸身上。卫宸私自离开，以至军心涣散。他担心卫宸安危，派人去寻卫宸，以至兵力分散，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第七百九十五章 无将可派 第七百九十五章无将可派 攻城站时，他在城前指挥，以至大营空虚，这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若是卫宸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一仗，自然也不会败。 齐天朔在一旁听着，简直要作呕。亏得夏琰有脸说，若没有卫宸断后，他们能逃回京城？一万人马怕是都要折损在淮阳道了。夏琰却还口口声声怪罪卫宸。虚伪到这种地步的人，也是个奇葩了。 听罢夏琰的话，大殿中一阵安静。 这时候，太子齐天治突然站了出来。“父皇，卫宸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不顾皇命，私自离开军营，实是犯了欺君大罪，还请父亲按了律法严惩。” 齐天治话音落下。 卢岳开了口。“夏将军所言，乃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便是要严惩卫宸，也要等他回来，问清事情缘由再行定夺。”卢岳即开了口，自然少不得杜淳，他本该和六皇子齐天朔一个阵营，毕竟六皇子即将成为他的孙女婿。只是齐天朔不在的这阵子，他和太子走的很近。至于二人私下里有什么勾当，便不足为外人道了。见杜淳开口，齐天朔脸上神情先是一松，毕竟他即将娶杜妍为妻，杜淳向来最疼孙女，必定会站在他这边的。只是……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卫宸既然是副将，理应和主帅一起归京。可他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传回。足可见此人目无皇权，目无陛下。夏将军说的清楚，如果不是卫宸私自离营，以至夏将军分兵去寻他，这一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夏将军领兵几年，未偿败绩，这次大败，必定事出有因，依臣来看，卫宸便是那个因。” 齐天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淳竟然附议齐天治。 他离天京城前，杜淳还曾暗中派人寻过他，说只要他娶了杜妍，杜家定会支持他。 他虽然不喜欢卫宸，可卫宸毕竟是齐君派给他的人，也和他一起出入了一阵子。有卫宸在，对制约齐天治大有益处。杜淳理应保下卫宸，而不是和齐天治一条心，要严惩卫宸。 齐天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替卫宸争辩几句。 他们虽然是情敌，而且互相看不顺眼。 他还曾出手打过他。 可是相比夏琰，齐天朔觉得还是卫宸更加顺眼些。 他刚要开口，一旁杜淳轻哼一声，目光是似乎带着警告之意。这么一顿，齐天朔积起的那点胆气便全没了。 最终大殿上再次成了卢，杜之争。 二派争来争去，卢岳这边隐隐占了上风时，齐天治适时说上几句……齐天治话音落下，总有臣子附和。 齐君被吵的头疼。 最终长臂一扫，将龙案上的奏折扫了一地。这下，殿中终于安静了。 议事殿，议事殿，这哪里还像议事的地方。 你争我夺，你退我进的，人人各执一词，简直成了市集。这些大臣们一个个也成了市井泼妇。“你们只顾着吵来吵去，吵的朕头疼。淮阳道的人马打着平乱的旗号攻向京城……你们哪个能挂帅迎敌？” 齐君冷声质问道。 可是话落半晌，却无一人开口。 淮阳道真的反了…… 这事说起来也真的让人糊涂。当初淮阳道的判军到底是什么人？ 难不成是淮阳道的守军？ 其实淮阳道自始至终，只传出个似是而非的判乱消息。旁的一概没有……若真的像传言般的那么混乱不堪，流民中，怎么不见淮阳道的人。 反倒是甘宁，陆安两道。 占了流民的半数。 莫不是这次齐君派人去平判，派错了？会不会是夏琰做了什么，这才引得淮阳道举全道之兵一路追杀。 人家淮阳道明明没打算造反的，这下骑虎难下……也不得不反了。 殿上不少人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没谁敢第一个开口。 最终还是卢岳硬着头皮举荐了人。 “……若说行军布阵，带兵冲锋，京是怕是无人及得上楚家父子。” 这话不假。 殿中不乏武将，可没谁敢在此时请命……淮阳道的判军已经打到京城了。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拦阻。据闻一路上还救了不少流民。当地驻军有想出面阻拦的，竟然数次被流民冲撞大营。驻军碍于百姓，再加上不愿担上私自动兵的大过，一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何况齐君向来对兵权看的十分重。 每道的守军不过三两千人，还要分到四五个将军手下。 每人手中不过几百人的兵马。若是几人联手，倒还能阻一阻淮阳道的兵马。 可偏偏，齐君十分喜欢‘制衡’这词。几位将军必定有些隔阂，也许有些前怨，或是份属不同阵营。总之，几人绝不会联手。 这在平时自然是齐君喜闻乐见的。 可在战时，却是一击致命。 淮阳道判军便这么一路长驱直入，直达京城附近。 偏偏，朝中还无可用之人。 齐君眯了眯眼睛，对于卢岳的话不置可否……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齐君是绝对不会启用楚家父子的，费心千辛万苦，才将楚家父子手中的兵权收回。如何能再发放回去。 果然。齐君没有回应卢岳的话，而是看向武将所站的方向。“诸位爱卿皆是我大齐的良将……难道诸位能眼睁睁看着判军来犯。谁能挂帅，率领京畿卫将淮阳道判军就地正法。”没人开口，那些平日时耀武扬威的武将们，各个垂下头去。这时候谁敢站出来，便是打赢了，齐国正此大伤之机，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嘉奖。 还有更大的可能，是打不赢。 那些京畿卫，皆是些少爷兵。 平时训练懒散。楚老将军刚回京时，曾经当了一段时间京畿卫教头。 不过才训了几天，据说便训倒了大半京畿卫。最终齐君无法，只得免了老将军京畿卫教头的职务。实在是天天有人告状，齐君耳朵听得起了茧子，又担心楚老将军真的将京畿卫训出来，京畿卫再不听皇命…… 私心作祟。 京畿卫直到此时依旧是些少爷兵。 让他们和济北道判军交手？岂不胡闹……齐君已发下皇令，命附近诸道人马来援。 第七百九十六章 齐君病发 第七百九十六章齐君病发 可是兵荒马乱的，天知道圣旨何时送达，援军何时能到？这时候谁敢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殿上鸦雀无声，齐君的怒意随之上涌。尤其是看到夏琰一幅受了牵连的神情，更是怒上加怒，卫宸是什么性子，齐君自认还是知道的。 那小子是个遇事都有捷径可走的人。 如果夏琰真的听了他的话，一路和卫宸交好，卫宸必然不会离营，怕是这个夏琰算计不成，反而让卫宸顺势离营。卫宸那人气量佳，若不是夏琰行事太过，卫宸不会和他一般计较的。 齐天朔欺负暖玉，卫宸还曾和他拼过命。 他吩咐几句，卫宸也乖乖和齐天朔握手言和了。在离开京城前，一直兢兢业业的帮衬着齐天朔。 夏琰这个蠢货，以为他派卫宸一同前往是去抢他的功劳？没有卫宸相助，夏琰算个什么东西。 再加上卢岳提出唯有楚家父子可用，齐君心头突然一热，然后觉得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的从口中喷出……在一众臣子大声嚷嚷陛下的声音中，齐君眼前一黑。 齐君病了。 而且病的很厉害，几个御医轮流施针，也不见好转，夏皇后一直守在殿外，太子来了几次，都被夏皇后不轻不重的挡了回去，天色将暗，她吩咐内侍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齐君，这才匆匆赶回栖凤宫。 六皇子齐天朔早已在宫中久候。 母子两个见面，没功劳诉离愁。 夏皇后直接说道。“我见你父皇有些不好……”齐天朔脸色大变。 为了堵齐天治的嘴，夏皇后也把六皇子挡在了殿外。“母后是说，父皇……撑不住了。” 夏皇后冷哼一声。 “自从姓楚的那个贱人被烧死，你父皇病了一场后，身子始终没见好转。这阵子只是强撑着上朝理政。这次你舅舅吃了败仗，让你父皇动了真怒。依母后看，怕是有些悬了。朔儿，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继承皇位啊。他表面看起来忠厚老实，实则最有心机。这一年多，不动声色的网罗了多少朝臣？你个傻小子，以前还觉得他不会威胁到咱们……如今看来，定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夏皇后冷声说道。 齐天朔点头。 以前他一年到头也看不到齐天治一面。便是年尾家宴，齐天治也总以染病推脱。 而且父皇从不会差人去请。他说有病来不了，父皇也不过冷哼一声，从来没有差人过问过他的病情。 这明显就是不受*宠*。反过来，他若是生了病，父皇每天都会亲自来看他…… 两相一比，齐天朔自然不会把齐天治看在眼里。 可谁想到，不会叫的狗咬起人来才疼。 齐天治突然一改往日龟缩在府中的模样，反而想尽办法结识朝臣。甚至连楚老将军都利用。有一阵子，太子和楚正吉走的很近，因为楚正吉，朝中一帮武将竟然逐渐开始和太子交好。 那齐天治最后果然一脚踢开了楚家。 这一下才真正的暴露了他的真实性情，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及，利用过后，又后果断丢弃之人。 这样的人…… 竟然便是那个胆小如鼠，连家宴都不敢露面的太子长兄。 齐天朔想到这些，拳头紧紧攥起。“……一切都听母后的。”自从楚文谨死后，她这个皇后便彻底失了帝心。夏皇后曾几次派人去问过父亲长兄，问他们有什么法子扭转自己在齐君心中的形象，不管他多喜欢楚家那个小妖精，她人死都死了，她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斗过她。她们斗了十几年，她还是皇后，而楚文谨依旧是个宫妃，而且还是个被齐君捏在手心里当人质的宫妃。 别以为她看不出齐君对楚家有多厌恶。 可是又不好明目张胆处置。只得把怒气撒到楚文谨身上。 反正这十几年来，谨妃身上的伤永远没有断过。总是旧伤不去又添新伤。 所以齐君这迁怒也只是一时。 当时父兄的回复是，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富贵荣华，等有一天儿子继位，她做个尊贵的太后娘娘，便可以恣意而活了。 可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忍了。 再忍下去，她们母子会粉身碎骨的。“即如此，你出宫去你祖父家，把你父亲的消息告诉你祖父，让你祖父他们准备。母后会想法子拉太子下台，你只要听母后的话行事，母后保准把你送上那个位置……” 她争了一辈子，只为了那即将发生的事。 当初齐天治出生，齐君曾答应过她。 齐天治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堵天下悠悠众口的。将来的皇位，一定由她的儿子承继。 便是齐君反悔，她便是抢，也要把皇位给儿子抢过来。 如果齐天治不知轻重的来抢，她便将他的身世透露出去。 一个从贱婢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妄想问鼎天下，真是可笑至极。 齐天朔点头，夏皇后将儿子招到近前，细细吩咐着，直到月上中天，齐天朔才离开夏皇后的寝宫。 此时，太子府中。 齐天治推门而入，书房中，早有一人相候，见到他满脸怒意，不由得劝道。“殿下何秘动怒，便让夏氏再高兴片刻。”“薄先生是没有看到夏氏那张得意的嘴脸。父皇病重，哪有不让太子探视的道理，当真是牝鸡司晨，还以为自己能继续在宫中作威作福几十年！”齐天治以前给人的感觉从来是文质彬彬，性情似乎十分敦厚。 可此时，他却语气尖酸，面露冷笑，整个人显得十分阴郁…… “不过让她得意一时罢了。殿下何必在意。夏氏越不让殿下探视，越证明陛下龙体有恙。” 齐天治点头。“父皇这阵子气色始终不好，这一次竟然在殿上吐了血。我离的近，看的最清楚。那血暗沉无光，父皇，怕是命不久矣。”“如此说来，我们要开始准备了……夏氏必定也有所准备。殿下如今是太子，是国之储君，朝中半数人都是咱们的人，到时，殿上定要见机行事。不能给夏氏可趁之机。”齐天治点头……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太子身世 第七百九十七章太子身世 薄渊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这时候殿下若是继位，内忧外患，着实不算什么好时候，不仅有六皇子，还有凌亲王在一旁虎视眈眈。” “淮阳道之乱，依属下猜测，怕是凌亲王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薄渊说道。 齐天治面露沉思之色。“我也曾猜测过，可如果凌亲王有反意，他又何必要奉召回京？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淮阳道离此路途遥远，他不进京，难道父皇还能发兵去打他不成？”这是最让齐天治疑惑的地方，如果齐凌一早心生反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奉召进京，让自己陷于京中。 薄渊想了想。 “……殿下还记得前一阵的有关谨妃的谣言吗？” “你是说，谨妃和齐凌夜半私会的事？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谨妃入宫十几年，这十几年间，凌亲王回京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出。要说他们有什么关系？本太子可不信。” “殿下说的是。只是无风不起浪，也许，凌亲王真的是为了谨妃才回京的呢。”薄渊轻声说道。 即无凭又无据的，不过是猜测罢了。 也没法证实。不过淮阳道作乱的真相，齐天治相信一定另有内情。 眼下，齐君病重，他这个太子自然要担起重担来。“明天一早，我以太子的身子，率领朝臣去给父皇请安，我看那夏氏如何拦？” “这样也好，陛下若真的病重。有些事情需提前准备，夏皇后能拦殿下，却拦不住那些老臣。殿下毕竟是晚辈，对夏氏要敬重，可那些老臣可不吃夏皇后那套……殿下提前再加把火，明天陛下身子到底如何，便能见分晓了。”齐天治点头。 他当了二十几年太子，终于到了场眉吐气之时。 想到夏皇后，齐天治眯了眯眼睛。年幼不懂事时，也曾羡慕过齐天朔，羡慕夏皇后简直把齐天朔当成眼珠子疼爱。 同样是儿子，夏皇后见到他，永远没有好脸色。 不管他做什么，夏皇后似乎都不喜欢。 渐渐的，他越少出现在夏皇后面前…… 直到后来，他收了薄渊这个幕僚，经薄渊提起，才对自己的身世疑心起来。如果他真的是夏皇后所生，又是嫡长子，而且得封太子，夏皇后难道不该对他好些吗？将来他登基为帝，她才能安稳的当好这个太后。 后来他想明白了。 夏皇后这般待他，是笃定他当不上这个新帝…… 太子毕竟是太子，一日不登基，一天便不是九五至尊。 薄渊帮他调查身世，竟然真的被查了出来。他果然不是夏皇后所生，而是她身边一个宫女所生。为了固*宠*，为了拉拢齐君，她将自己的贴身婢女送给了齐君。 婢女有孕，被夏皇后藏在宫中。 自己也装做大腹便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夏皇后生了嫡长子。 而她的生母，那个婢女，却在他落地后，便被夏皇后取了性命。 所以夏皇后，是他的杀母仇人。 “旁的我不惧，只是夏皇后必定是希望齐天朔继位的……” “殿下当了多年太子，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并无让夏皇后加难的短处。唯一样……” “我的身世吗？” 薄渊点头。“这是夏皇后的最后一步棋，轻意她是不会走的。如果她暴出殿下非她亲生。那她岂不是欺骗了世人二十几年。到时候，齐天朔的身世怕是也要被诟病。何况六皇子那声名狼藉的名声。属下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依仗和殿下争这个储君之位。” “我们要防她背后出手，在我身世上做文章。人嘴两张皮，有时候真相只是稍稍变动，结果便大不相同。薄先生，我们是不是……给她来一招先下手为强。用的好，我的出身不仅不会被诟病，兴许还能成为加分项。”齐天治冷冷挑起唇角。 薄渊怔了怔。然后缓缓点了头。 二人这厢计划着。 而卫宸此时离京只有一天路程了。 楚家父子和暖玉商量，还是要把京城一些动向提前告知卫宸，所以派了毛金前来…… 卫宸将毛金召进帐中。 先问了暖玉的近况，得知暖玉安好，楚家上下并没有损伤，面上神情这才好看了些。便是一早便探出，齐君并没有真的对楚家下手，可是卫宸丝毫不感激齐君。 若非谨妃用一条命，换来齐君那微乎其微的‘爱屋及乌’。 楚家怕是难逃一场大难。 而暖玉，也定然会受牵连…… 毛金带来的不仅是楚家安好的消息，还有便是夏琰和齐天朔已经回京，据说齐君在殿上大声斥责了二人一通，然后急火攻心，犯了心疾。 多的便打探不出来了。 只是这几天，齐君确是罢了早朝。 齐君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名垂青史的明君。在政务上向来勤恳。 一连罢了早朝几天，怕是龙体堪忧了。 “夫人让属下告诉公子。小心齐天治……” 卫宸点点头，眉梢眼角里终于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他的暖玉，向来和他心意相通。别看齐天朔母女在京城闹的声势浩大。可真的需要提防的却非夏氏母子。 而是以前隐忍，如今咄咄逼人的太子齐天治。 暖玉看的分明。 心知夏皇后母子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真正需要他戒备的是民间传闻，温文尔雅的那个太子殿下。 “你且休息一*夜，明天和我一起回京。”卫宸对毛金说道。 毛金自然点头，他刚才见到了李二，李二对他使了眼色，也不知道暗中有何事寻他。 打发走了毛金。 卫宸唇角勾的弧度渐大。 明天，明天便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暖玉了。 也不知道小丫头瘦了多少？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虽然楚家一定不会亏待她，可他不亲眼看到她，总也不能放心。 这次他出门一百多天，几乎是她自来京城后，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以后，他再不会和她分开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誓要守在暖玉身边。 不管齐国乱成何样？不管百姓有没有饭吃。 他都不在意…… 旁人死活与他何干？他只要暖玉安好。 “公子，有人在营外，指名要见主子您……他自称是东宫幕僚，说是姓薄……”李二的声音响起。 第七百九十八章 拒太子请 第七百九十八章拒太子请 东宫幕僚薄渊。 卫宸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可以说齐天治能到如今的地位，得益于此人的相处。 此是薄渊前来，倒也不算出呼意料。 卫宸吩咐李二将人带进营帐。 薄渊和卫宸之间，算是彼此闻名，却未得见。薄渊这人甚少出太子府。而卫宸和齐天治又素来没什么往来。便是其间齐天治向卫宸抛过橄榄枝，也被卫宸不咸不淡的挡了回去，后来齐君将他派到齐天朔身边，他和齐天治名正言顺份属两个阵营，自是不需要往来。 李二动作很快。 薄渊挑了帘子进帐。 齐天治经常说起卫宸，薄渊知道卫宸年纪轻轻，模样生的极是出众。京城人们提起俊俏的公子哥来，卫宸向来榜上有名。只是薄渊一直以来，也没太把卫宸看进眼中。他初到太子府时，齐天治在齐君面前连句话都不敢说。虽说是太子，可这些年来，太子府一切用度，和普通皇子比起来都稍有不如。夏皇后对太子更是视若无睹，连皇家的宫宴，齐天治从不露面，齐君和夏皇后也从不多问。 他来王府不足三年。 齐天治从默默无闻，到如今的权倾朝野。 至于六皇子，薄渊向来没把他当成敌手。夏皇后和齐君再喜欢他，一个名声尽失的皇子，也休想登上帝位，却未想到，前阵子太子和六皇子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自卫宸离京后，六皇子又开始走下坡路，这阵子更是失了帝心。可见，卫宸确是个良才。 京城关于他的传言，倒也有几分是真。 所以薄渊今天露面了…… 这世上，本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如今的局面，相信卫宸也清楚。这时候他若助太子一臂之力，太子登基后，对他，对楚家，自是大有好处。 至于那个齐天朔。 就凭他那个心胸狭隘的母后，齐天朔若坐上那位子，也一定不会善待卫宸，善等楚家。 与其跟个没前途的主子，不如改弦易辙。给自己谋个好出路…… 因为看重卫宸，所以薄渊亲自出面，他道明来意，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然后挑眉去看卫宸。 在薄渊看来，齐天治已经足够礼贤下士。 他这个东宫第一幕僚亲自来请，可谓是诚意十足了。 只是…… 卫宸淡淡一笑，并未有薄渊想像中的那般喜形于色，迎上薄渊微凝的目光，卫宸摇摇头。“……卫大人何意？” “摇头自是拒绝之意。” 卫宸答。这个薄渊，他一早派人查过，却未探出深浅。虽说他向来隐在齐天治身后，很少出面行事，可是这人在卫宸看来，就是一条毒蛇，躲在人后，随时打算趁机咬上一口。而且还是带着有着剧毒的品种。 他害过暖玉。 虽然他们行事十分隐密。 还准备了替罪羊，不过他卫宸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卫宸这人记仇，睚眦必报。 害过暖玉的，他会记上一辈子。寻到机会，便会反咬对方一口。这个薄渊到底哪里看出他卫宸会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如今储君之争，还未正式开始，他脸怎么那么大，便一口咬定齐天治可以登基称帝。 只要有他卫宸在，齐天治休想轻易得逞。 齐天治算计楚家，借楚家之势，拉拢了一众朝臣，又将楚家一脚踢开。 虽然他当了次楚家的试金石，那些个两面三刀的，楚家也不屑结交。可是，他心存歹念却是毋庸置疑了。这其中，也有这位薄幕僚的功劳。 所以卫宸似笑非笑的迎上薄渊的目光。 薄渊有些恼。 自从他进了太子府，还没谁敢这般轻视他呢。 他虽无官职在身，可他做的事，却让能旁人官职加身。太子殿下便是个人证。如今他们拉拢卫宸，是给卫宸脸面。 事到如今，便是没有卫宸，齐天治也必定是下一任齐君。 想到此，薄渊也没了好脸色。 “卫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在下可未曾开罪卫大人。太子殿下求贤若渴，这才命在下来请，卫大人若是觉得在下身份低微，我回去禀明殿睛，由殿下亲自来请卫大人可好？” “你身份确实低微了些……我如今可是凌亲王的女婿，我妻暖玉是玉阳郡主。请问你一个小小幕僚，凭什么在本公子面前叫嚣。” 薄渊气的不轻，他那句不过是客套话。 和人打交道向来用此句自谦。谁也不会当真，偏生卫宸似乎当了真，而且真的把他贬低至此，他自己还有凌亲王女婿的身份自居，自觉高高在上，薄渊冷笑。“凌亲王……朝廷怕是再无凌亲王了。” 落渊冷笑着说道。 齐凌犯上作乱的消息，想必不久便会传至京城。 卫宸仿佛没有听懂。 “朝廷下了贬斥的圣旨吗？一日未夺其亲王之位，凌亲王便是我大齐境内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卫宸一幅自得的神情说道，看在薄渊眼中，怒意在心中翻滚。 卫宸说的也没错。 齐凌逃离了京城，虽然齐君派人追击，而后一直病着，并未下过夺齐凌封号的旨意。 “卫大人是个聪明人。不会以为凭着凌亲王女婿的名号，能一直管用吧？”“不管用再说。”言下之意，能用一天是一天。薄渊觉得卫宸简直无法理喻。 京城这么多人，其中不乏有学问的良才。 可他却不惜跋山百里亲自来城外见卫宸，足见诚意，可是卫宸却是推三阻四，似是而非。 话说的云里雾里不说，竟然还一幅看不上他的神情…… 薄渊此人也不是个大度的。 先前便因流言，对卫宸诸多不喜，如今更是……“卫大人既然不愿与在下为吾，那在下便等着看看卫大人没了凌亲王这个靠山后，要如何行事……” “劳烦阁下转告太子殿下。卫宸这人，平生无所好，唯在意吾妻……” 薄渊有些奇怪，而后想了想，反应过来。卫宸这是在算后账。只因曾经他笃定卫宸娶楚暖玉，只是时势所迫，他对楚暖玉并无真情，所以劝齐天治对楚暖玉出手，即是试探，也算是和卫宸示好。 第七百九十九章 置身事外 第七百九十九章置身事外 在薄渊和齐天治看来，男人最重要的便是权势和财富。 有了这两样，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搞到手。只是，最终失败告终。不过薄渊也没太当回事，却不想，自己失算了。卫宸这话也算交了底，因为他们先前暗中算计过楚暖玉，所以卫宸不仅不会相助，反而因此事记恨上了太子齐天治。 薄渊觉得卫宸太不知好歹了。 一个女人罢了。 再喜欢，能喜欢到什么程度？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奋斗一辈子？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可是卫宸下一句话，薄渊笑不出了。“我们幼时曾兄妹相称，十年前，我便认定了暖玉。试问薄幕僚，有人若妄图伤害你的心肝至宝，你会如何？会和歹人同流合污？薄幕僚回去后不妨直言，便说我卫宸不会归顺谋害自己妻子的人。” “你！简直不知所谓。”薄渊甩袖而去。 薄渊离开后，帘子一挑，柴飞平和李二走了进来。柴飞平为人耿直，卫宸刚才的话，他听了个清楚，心中佩服卫宸的为人，可也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哪怕是至爱之人，便这么堂而皇之的和太子齐天治交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自家公子向来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搪塞一下又有何难的。 为什么一定要和齐天治交恶？ 不必柴飞平开口，李二已经帮他问了出来。“主子何必说的那么明白，忽悠一下这个姓薄的，又不费什么力气。公子不是常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吗？这姓薄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公子何必公然与他为敌？” 卫宸在京城名声很大。 可是却很少与人交恶。 即使和齐天朔那样的人交了恶，事后也会若无其事的和其相处。 这点，李二等属下都十分佩服，却不知今日为何行事这般急切？ 卫宸冷冷看了一眼李二，李二缩了缩脖子，自从他带着钟家姐弟的事情被卫宸识破，自家公子便没给过他好脸色，哪怕他早已将钟家姐弟送到钟老将军身边，可是一次错，步步错。这一路上，李二简直是度日如年，他刚才看到毛金，给毛金使了眼色，想问一问毛金如何将功补过。 还没说上三句话，薄渊便来了。 李二缩了缩脖子。 柴飞平不动声色上前，扯了扯李二衣袖。 李二后退一步，缩在柴飞平身后，侧身偷瞒卫宸。 卫宸被气笑了。 这个憨货。真当他为了那等小事生气，他不过是看这小子不顺眼罢了，行军都有姑娘陪着，他的暖玉却远在京城。 他这个主子当的还不及属下，自然是要生气的。 卫宸自然不会承认他嫉妒李二。 “齐君怕是没几天了……所以齐天治才忙着拉拢朝臣。想必夏皇后也会如此，这时候，他可没闲暇对付本公子……与其置身其中，不如隔岸观火。” “话虽如此，可是公子这般毫不留情面，那齐天治若是记仇……” “他能有公子我记仇？”卫宸反问柴飞平。 柴飞平：“……”应该是没有的。这世上，他便没看到哪个人能像自家主子这般睚眦必报。可你若说他小气吧，他待弟兄们却又亲如手中，出手十分大方，迎来送来的也从不吝啬。便是参通镇那个胖镇守，他们途经三通镇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嘱咐了半天，也没见自家公子露出不耐之色来。可见，自家公子不是个小心眼的，可是只要事关夫人，他那心眼小的和针鼻几乎一样。 “还是你觉得他能顺利当上新君？” 这次柴飞平毫不迟疑的摇摇头。 一个默默无闻的太子，仅靠一个幕僚，便想问鼎帝位？那是痴人说梦。 朝上那些支持他的人，多是些墙头草的角色。谁能权势，他们便依附谁，想靠他们将齐天治推上帝位，实在是痴人说梦。 何况不家六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 虽然六皇子那名声，委实不适合当皇帝。可谁让人家有个有钱有势的外祖父。有个当皇后的亲娘。 就像他刚才所方，与其身陷其中，不如置身事外。 何况他齐凌和楚家女婿双重身份，注定他不会被人倚重。不管他效忠于谁，都会不得善终。 即如此，倒不如谋算自己的…… 和薄渊那种人，虚与委蛇的是无用的。若想取信于他，必定是要做些实事的。卫宸可没打算帮齐天治……“他即没公子我记仇，又当不上皇帝，我奉承他做甚？” 柴飞平和李二对视一眼。 竟然答不出…… “属下去安排毛金的住处。” “属下去安排巡视……”二人一幅逃命的架式。 生怕记仇的卫宸将仇恨转移。要知道李二一路上便莫明其妙的自家公子‘记恨’了。 卫宸失笑。 离暖玉越来越近了，不出意外，明晚便能见到她了。 所以卫宸心情很好，薄渊的到来，也未损其半分好心情。 为何让薄渊难堪？ 自然不止他说出的原因。和薄渊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如今京城局势动荡，他宁愿被齐天治主仆记恨，也不愿掺和夺嫡之事。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至于报复？他卫宸会怕一个小小的幕僚？薄渊再本事，也不过是个幕僚，不管他有什么野心，在齐天治那里也休想得逞。 至于京城局势，想必夏琰当先回去，非但没成功将过错推到他身上，反而受了齐君首当其冲的怒意。 怕是夏家，这次也会受到牵连。 至于齐天朔，只能怪他运气不佳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夏琰逃命的时候现身。夏琰如果不拉上他一起受过，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只在卫宸心中转瞬即失。 然后他开始想暖玉。 想暖玉说话的语调，想暖玉娇羞时泛红的小脸，想暖玉和他撒娇时的神态……然后成功的将自己一腔火气点着了。 在见到暖玉的前一晚，卫宸叹着气，努力的‘自食其力’。他发誓，明晚见到暖玉，一定拉着她大战三百回合，这次，不管她如何求饶，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八百章 卫家败落 第八百章卫家败落 相比卫宸这里看上去风声鹤唳，实则一切尽在卫宸掌握比起来。京城局势则是晦暗不明。 这几天，卢岳成了楚家的坐上宾，卢岳来做客，顺便带了女儿前来。 转过年来，便是林玥琋周年忌，周年忌过后，林家便要准备迎娶事宜了。待嫁女儿心，她和暖玉总有说不完的话。 相比暖玉和卫宸，卢承瑜心里明白，林赫并没有多在意她，毕竟两个人见面次数两只手都数的出，也没一起经历过什么大事，林赫不过是觉得她尚可，所以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哪怕只是这样，卢承瑜已经很满足了。哪怕她母亲每天唉声叹气，说她这是挑花了眼，挑来挑去，竟然挑中了林赫。 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 父亲卢岳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每次盯着她的目光，还是隐隐带了担忧。 可是卢承瑜觉得，父母的担忧是多余的。林赫一定会待她好的。 他们不懂林赫，以为他多年不娶，在外游学，是个浪~荡公子，实则不然，林赫是最重感情的。要不他也不会因为亡姐一句话，便在父母面前发誓，会留在京城，会娶妻生子。也不会嘴上对暖玉挑三拣四，实则却是暗中关心着暖玉。这次她跟了父亲同来，也是收到林赫的信，林赫说卫宸在外，暖玉难免忧心，让她得了闲，便来陪一陪暖玉。 若是旁人，怕是要据点未婚夫婿对别人竟然比对自己还好。 可是卢承瑜不会。 她和暖玉亲如姐妹，她希望暖玉幸福，暖玉越幸福，她这个当姐妹的才会越高兴。 暖玉过的好，林赫才会越放心。父亲说她这是女生外向…… 卢承瑜才不管这些，她只一门心思希望暖玉好。不管外面有什么谣言，不管旁人如何诋毁暖玉，她都不相信，在卢承瑜的心中，暖玉是除了父母兄弟外，她最最亲近的人。 “……你舅舅让父亲给我带了话，说怕是寂寞。让我来陪陪你……却不知道你竟然在养胎，暖玉，你太不够意思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歹也带些补品来啊。如今带的这些……怕是你一时三刻的用不上。”卢承瑜指着堆在桌上的一堆玉料说道。这是她拜托父兄特意给暖玉寻来的，知道她手艺好，闲暇时喜欢雕玉，拿来给暖玉解闷的。 “我的好姐姐，你去小库房看看，补品都快堆成山了。反倒是这些，我最喜欢，便是不能动手，放在那里看着心里也高兴。”楚老夫人最近简直将京城一应药铺子细细拿筛子过了一遍，但凡补身的，都被她买了来，如今都堆在拢月轩中的小库房里，据芷香说，堆了满满一屋子。别说她怀一个了，便是生上三五个，也足够把她补成一头牛了。 好在郎中拦了下来，说是多补无益。 楚老夫人这次意犹未尽的罢手。要不然，她老人家还要继续‘祸害’药铺子呢。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出嫁了还能回娘家住，祖母还把你当成心肝宝贝疼着惯着的。你想想，如果卫二少没离开卫家，你如今有这样的好日子？我听说卫家……似乎要败了？” 暖玉露出一脸好奇之色来。 楚老夫人叮嘱她最近只管养身子，旁的事一概不让她插手。 她便是要吩咐毛金事情，也得背着楚老夫人。丫头们以她的心情为重，这样烦心的事情自然不会说给她听。不过卫家于她，早已今非昔比了。 如今她的家是小卫府还有这里。 至于卫家…… 不过是上辈子的念想罢了。这辈子，她和卫家的恩怨已经两清了。说起懂她，还是卢承瑜，卢承瑜清楚卫家对暖玉来说，已经算不得多重要了。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卫宸和她肚里的娃，说到亲人，只有楚家人。 “卫家老爷如今赋闲在家，据说自从卫夫人亡故后，整个人仿佛都颓废了。整个卫家，一直由卫老夫人支持着，只是卫老夫人再有本事，也架不住家里全是些败家子啊。卫大少两口了，现在几乎成了仇人。两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仅如此，卫家大少夫人最近似乎还迷上了买首饰，首饰那种东西，随便置办一套，也得百十两银子……卫家便是再家大业大，也禁不得这样祸害啊。” 如今卫家成了京城的笑柄。卢承瑜在后院，也时常听下人们提起。 因为和暖玉有些关系，她还特意留心了些。 卫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铺中一些伙计手脚也开始不干净，总之，卫家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哪哪都是毛病，如果有个明白人能整治整治，还能好些，偏生卫家父子都是扶不上墙的，诺大一个家族，却要靠一个老夫人撑着。也不知道卫老夫人哪天归了西，卫家就彻底败了。 暖玉听完，轻声一叹。 “卫家若不是待二哥太过苛刻，二哥随便帮一帮，卫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谁说不是呢。这人啊，贵人在自知之名。卫家在甘宁道混不下去了，举家迁到京中，按理说，是来投奔卫二少爷。可是卫家非但没有丁点自觉，还端着架子，仿佛自己还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暖玉，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像别人那般瞒着你，你要明白，你和卫家没什么相干的了，可不许为了卫家伤神。” “‘小舅母’放心。该还的二哥和楚家早就替我还给卫家了，我不欠卫家什么了……” 一句小舅母，让卢承瑜闹了个大红脸，她毕竟和暖玉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像初时好般不知所措了。“你个丫头，真是牙尖嘴利的很。这天下间，也就只有卫二少能治你了……你等着，等着卫二少回来，把你圈在院中。孩子不生下来，让你连院门都出不了！”卢承瑜逗趣的说道，她虽然是打趣，可是暖玉却有些惆怅了。 卫家的事，暖玉听了只是觉得世事无常。 得失之间，也许并不全是坏处。 上辈子卫家卷进了粮草贪墨案中，最终落了个满门被诛。如今的卫家，怕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第八百零一章 群狼环伺 第八百零一章群狼环伺 失了富贵，保住了性命。 是赔是赚倒也不好计较了…… 她自认已经尽了心意，至于卫家是衰败还是繁荣，她都不甚在意了，暖玉相信卫宸也不会在意的。只是心中有些伤情再所难免，再加上想像着卫宸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怕是真会像卢承瑜说的那般，干脆把她‘圈’起来。这事，还真是那人能做的出的。所以她能不叹气吗？ 盼着他回来。 眼见着他真的要回来了，暖玉又有些忐忑了。她这算是‘近夫情怯’……真是要不得的念头。二人打趣过后，卢承瑜说起了正事。“我今天来，可不是特意来‘欺负’你的。我是受了父亲之托，我父亲如今虽然和楚家老将军小将军议事，可是这事，我父亲不让我问一问你，终究心中难安？暖玉，卫二少……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我的意思是，如果齐君……真的归西。卫二少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继位？或是六皇子？总感觉他那人，便是再能忍，也忍不得曾经欺负过你的六皇子当皇帝。太子虽然和卫二少明面上没有交恶，可是他对楚家，却着实称不上良善？这两个人……依我看来，哪个都不像能当皇帝的。” 卢承瑜在暖玉面前，说起话来百无禁*忌。 暖玉脸上笑意渐收。 卢承瑜不避她，她也不会隐瞒卢承瑜。“这事我最近也在想，二哥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六皇子登基。一旦齐天朔当了皇帝，怕是楚家和二哥都没有好果子吃。至于太子……二哥说过，其人看似仁厚，却暗藏祸心。这样的人，气量小，不宜为君。” “我猜卫二少也不能坐视这二人胡作非为。此时不插手，不过是让他们鹬蚌相争罢了。只是卫二少到底属意谁人为君？二皇子？三皇子？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几位皇子及冠后都去了封地，如今皆是闲散王爷，京城只有太子和六皇子。这几人无论是资质还是名声，都太伐善可陈了些。哪个出来也难以服从。 何况这几个皇子，母妃身份都不高。 自幼不得齐君欢心，所以早早出了京，封地也多是些贫瘠之地。 而且要受道守辖制，总之，和淮阳道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王爷比起来，那几位不过是富贵闲人罢了。“……我倒觉得如今的局势，哪位皇子都无法力挽狂澜了。”暖玉轻叹着说道，卢承瑜附和着点头。“是啊，乱成这样，我倒觉得要想拨乱反正，索性就连根拔了，从头开始焕发新颜……暖玉，这话我只对你说，我啊……是真不看好那几个皇子。罢了，太深的我们也不必说了，彼此心知肚明便好，不管发生什么，我总会劝父亲看开些的，个人名声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最后一句的深意，只有暖玉明白。 暖玉轻咬着唇，对卢承瑜点了点头。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然后轻轻一笑。暖玉想，难怪林赫会同意娶卢承瑜。这位卢家小姐，颇有几分男儿气概呢。 这样的事，旁人连想都不敢想，她不仅敢想，而且还直言相告。 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是个值得让林赫倾心相待的姑娘。暖玉打定主意要在林赫面前，多替卢承瑜美言几句。“你这有喜之事，我看应该让卫家知道。尤其是卫大小两口子……那卫家大少夫人可没少说你的坏话。”暖玉很佩服卢承瑜这正事和私事能完美衔接。“招惹她做甚？疯狗似的，哪天又来府上乱吠……”卢承瑜被逗笑了。“你这丫头，生的文文静静的，说起话来简直是绵里藏针啊。确是疯狗，听说如今她院中服侍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连个丫头都没有。说是防着卫大少偷*腥，这夫妻做到这份上，也着实无趣的很。” “男人不是靠管的。靠管，终是落了下乘。” “那是自然，她应该学一学我们二少夫人，生的如花似玉，天下间少有人能及。就这模样，卫二少想偷*腥，都嫌旁人生的不及自家内人，还偷个什么意思？”“卢姐姐，小舅母，你饶了我吧。我家二哥别说不会偷*腥，便是偷，也偷的高明，断然不会被人发现的。” 卢承瑜露出一幅被打败的神情。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偏偏暖玉还一幅沾沾自得的神情。 罢了，模样不及暖玉，脸皮也没她厚。她算是甘拜下风。 “不闹了，我父亲怕是也该来唤我了。暖玉，你记住……卢家，林家，楚家，一条心。” “卢姐姐，你也记住，对于雪中送炭之人，我和二哥，都会感激不尽。” 果然，卢岳差丫头来唤卢承瑜。 暖玉虽然不知祖父，父亲和卢岳说了什么，哪怕政见不合，只要卢承瑜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卢承瑜才走，芷云便急匆匆进来。她行事向来稳重，和风风火火的芷香大相径庭。可是今天，额头却跑出了汗……“小姐，小姐，二少爷进城了。” 二哥回来了。 暖玉猛然起身，可怕芷云吓的不轻。“我的好小姐，您小心些，当心肚里的娃。” 暖玉挥挥手。“我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那么娇贵？二哥在哪？何时能回来？”卫宸回来了，卫宸回来了，暖玉心里眼里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只这一句反复叫嚣着。 太想他了，想的心都疼了。 想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淮阳道之行，虽然不及济北道那趟差事来的轰轰烈烈。甚至当此慌乱之际，提起的人都少了。可是暖玉却明白，这一趟，比起济北道凶险多了。 济北道之行，有父亲楚文靖相护。 遇事还有个商量之人。 可这一次，却是群狼环伺，而且还有个随便会在背后捅刀的夏琰同行。 当真是凶险万分。 只要能平安回来，暖玉可不管卫宸吃不吃败阵…… 齐君若想卫宸大胜，便不该怀疑他，更不该派夏琰与他同往。齐君既然防备着二哥，二哥自然也不会傻的真的为了一趟差事搭上性命。如今这样的结果，也算是齐君咎由自取。 第八百零二章 天作之合 第八百零二章天作之合 “我的好小姐，先别急。奴婢是听王管事说的，说是刚进城门，要先进宫复命的。回府，若是齐君不责难，也得一两个时辰吧。” 这么久啊。 暖玉有些失望。 芷云简直是哭笑不得。几个月都等了，还差这一两个时辰。 “奴婢吩咐灶上准备些公子喜欢的饭菜，给公子接风洗尘。咱们可不管打胜打败，只要公子平安回来，皆是喜事。” 许是长时间的潜移默化。 连说话最谨慎的芷云，偶尔都会‘大言不惭’一回。 “老夫人刚才让人传话，说是二少回来，你们小夫妻长久不见，她这个老人家在不方便，便不过来了。小姐，老夫人待小姐真好。” “祖母确是疼我。我有时候忍不住的想，我如果生在楚家，简直就像泡在蜜罐里……所谓天理循环，有苦才有甜，许是老天觉得我命太好了，所以我才会在甘宁道卫家呆了十年。可老天毕竟怜惜我，让我认识了二哥，没有那十年相伴，也便没有如今的卫宸和楚暖玉。” 芷云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家小姐。 都说怀了娃的女人总喜欢胡思乱想，看来不假。 芷云看来，自家小姐本就应该从小长在蜜罐里，楚家的嫡小姐，本就尊贵，反倒是在卫家那几年，是小姐不该承受的。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卫家不管如何，都再和小姐没有关系了，想到最近关于卫家的传言，芷云觉得瞒着暖玉是对的，她自然不知道卢承瑜已经全部告诉暖玉了。“就算小姐小时候不在卫家，老天也会另寻机会让小姐和二少爷相见的。缘分向来天定，小姐和二少本就是天作之合。是任什么也无法拆散的。”暖玉轻轻一笑，自然不会和芷云争辩。 天作之合…… 也许真的是呢。卫宸一直认为上辈子她之所以早早病故，他虽权倾朝野却落了个声名狼藉，想必结局也不会太好，一切的原因皆是暖玉和他未能相守。所以这一世，他们才早早定了终身，暖玉自然不觉得小时候她讨好他，便是她相中了他，不过卫宸执意如此认为，暖玉也便由了他去。 说起来，也算是她‘相中’了他，只是没想到，最后她竟然嫁给了他。想到上一世卫宸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暖玉觉得自己还真是勇气可嘉。前世卫宸那样的名声，她竟然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如今回想起来，暖玉都觉得小时候自己真是勇者无畏，换成此时，她也许都不敢想当然的觉得自己便能捂热卫宸。 卫宸要回来了，暖玉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 已经微微隆起。她有些胆怯，有些不安，又有些跃跃欲试，想知道卫宸看到如今的她，会是什么神情？ 她又怕自己变丑了，自家二哥会嫌弃，总之，心情十分的矛盾。 芷云还未嫁人，体会不到暖玉这等即期盼又胆怯的心情。 只一味的在层中张罗，哪里换新的，哪里再擦一擦，抹一抹。 “……幔子换一换，换成淡紫的纱帐，案上玉石料子赶紧收了，可别让公子看到……还有那套羊脂白玉的茶盘，拿出来用，公子最喜欢用那杯子饮茶……吩咐粗使婆子，院子要重新扫过，长廊重新擦拭一遍……” 芷云指挥着丫头婆子收拾着，屋中丫头奔走，只暖玉一个闲人。 这么一通忙乱，倒让暖玉那才升起的些许惆怅瞬间烟消云散了。盼了几个月，终于盼着卫宸平安回来，便是模样变丑了又如何。他还敢嫌弃不成？他若敢嫌弃……她便，她便带着小团子跑路。跑的远远的，让他再也寻不到。 整个楚家，都因为卫宸即将回府，而隐隐透着股雀跃，和风声鹤唳的京城比起来，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而此时的宫中。 齐君勉强支起身子，仰靠在龙榻上，夏皇后一脸担忧的守在一旁，似乎和齐君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卫宸垂首立在榻前，齐君强撑着精神，意图用眼神震慑住卫宸，可是他皆竟有病在身，别说此时，便是平时，卫宸也不会被他一个眼神震慑住，更何况此时，卫宸轻声道。“陛下保重龙体。”说的不咸不淡，委实有些敷衍。 齐君猛的咳一几声，夏皇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卫宸面前，总有种畏首畏尾的感觉。 这阵子，她挡了无数朝臣，便是首辅卢岳也曾挡过。可是卫宸…… 夏皇后安慰自己，卫宸是来顶替儿子受责难的。 齐君把怒意发在卫宸身上多些，对齐天朔，便能网开一面。只是，自从卫宸进了齐君寝殿，夏皇后始终没找到让齐君迁怒他的机会，如今卫宸开口，夏皇后自觉机会来了，立时抓到卫宸的话柄，厉声斥责道。“陛下如何保重龙体？一个小小的淮阳道，你竟然大败而归，卫宸，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大齐数万万百姓吗？你怎么还能有脸进宫面圣。” 夏皇后言语之尖酸，表情之刻薄，实在让卫宸有些叹为观止。 好歹是皇后，养尊处优的，怎么没养出点矜贵来，反而越发的像个市井泼妇了。卫宸自然不会任由夏皇后往他头上泼脏水。 明明是夏琰和齐天朔的错，想要扯上他？夏皇后嫁给齐君也二十几年了，怎么竟然还没摸透齐君的性子，果然，夏皇后一开口，齐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只是最近夏皇后废寝忘食的照顾他，多少让齐君有些感动，所以他没有开口斥责，而是冷冷的看向卫宸。 卫宸直到夏皇后声音落下，这才轻声开了口。 “臣跟着夏将军一路前往淮阳道，路上诸多寻衅便不必说了。进淮阳道前，夏将军手下的王副将故意在粮草附近放火，引臣去救火，意图将臣一起烧死。臣无法，这才带着几十个护卫先避其锋芒，却没想到，夏将军丝毫不懂行军布阵，竟然直直撞进判军的陷阱中。这才落了个大败。陛下便是要罚，臣也只领该领的罚，至于夏将军那份，恕臣不认。” 第八百零三章 面圣 第八百零三章面圣 “胡言乱语？夏将军为何让属下放火引你前往？又为何要烧死你？卫宸，饭能多吃，话却不能乱说……你这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是要诛九族的。”夏皇后脸上神情越发的阴狠了，透着股戾气，哪有丝毫母仪天下的模样。 齐君的眉蹙的越发的紧了。 “这话娘娘该去问夏将军。微臣倒是隐隐听到……论功行赏，官升三*级之类的胡言乱语，却不知出自谁口。微臣身边一无兵，二无权，便是微臣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法转败为胜，陛下若罚，臣认便是。”卫宸并不叫冤枉，和夏琰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卫宸身上的做法比起来，卫宸显得十分坦荡。 他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构陷夏琰之意。 而且相比夏琰，齐君更相信卫宸的话。 夏琰心胸确是狭隘，怕卫宸分其功劳，再被下属撺掇几句，倒确实做的出谋害卫宸之事。 毕竟夏琰一直没在京城，而关于卫宸的流言，也多是年纪轻轻，模样出挑之类的。他的资历和年纪，实在不像是立过什么大功的。所以夏琰轻视卫宸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再轻视，也要有个度。 夏琰这番胡闹，却让朝廷吃了大亏。 淮阳道明目张胆的打着平乱的旗号，已经开始做乱了。偏偏那些无知的百姓竟然还很是支持…… 要亡了，齐国要亡了。 齐君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猛咳。“……闭嘴……若不是你举荐夏琰……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京城，要破了……齐国，要亡了。朕是个罪人啊，夏氏，朕若死了，必拉你陪葬。”夏皇后照顾的几分感激之心顿时全没了，齐君记得的都是夏氏的不好，若不是夏皇后几次三番在他面前进言，说幼弟夏琰是个将才，他怎么会让夏琰前往淮阳道。 那个夏琰刚愎自用，排除异己。 和一众属下一起谋算卫宸。 卫宸能侥幸逃得一命，已是老天庇佑了。他身边无兵，便是本事再大又有何用？便是发现淮阳道的阴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琰往陷阱里跳。是他的错啊，是他耳根子太软，是他因担心卫宸功高，又怕他生了异心，所以对卫宸诸多提防。 本以为夏琰知道大局为重，却不想夏琰是个只能看到眼前小利的蠢货。 卫宸没回来前，齐君心中其实隐约已经有了答案，如今听卫宸一说，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琰怕卫宸抢了他的功劳，所以伙同属下，意图谋害卫宸。被卫宸识破，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卫宸总共身边只有几十个护卫，他只能带着几十个护卫逃命。 到了夏琰口中，反倒说成卫宸无故离营。 真当他龙体有恙，连脑子也一起坏了吗？ 夏琰，夏琰，都是夏琰做的好事。 卫宸微微垂着头，在齐君和夏皇后看不到的角度，唇角却是微微勾着的。 齐君这人明明不聪明，却偏偏自诩聪明绝顶。很多事情，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倒不如只开个头，余下的齐君自然会替他补齐，想必此时齐君脑中，已经将他如何受排挤，夏琰如何伙同属下谋害他，以至他最终不得不逃离军营，在脑中已经编成一出大戏。 而且其中九成为真。 至于那一成虚的，不过是他稍许夸大了些罢了。不管和谁对质，齐君都挑不出错处来。 谎言的最高境界，便是九真一假。 在齐君面前，尤其是要叫冤，那会适得其反。齐君一席话后，夏皇后哪里顾得上卫宸，而是一脸的惶恐。“陛下，臣妾一心一意为陛下打算。陛下龙体有恙这阵子，臣妾更是衣不解带的在身边照顾。臣妾幼弟虽然愚钝，可绝不会做出自毁根基的事……卫宸在说谎，一定是卫宸在说谎，他怕陛下追究，所以故意诱导陛下。陛下不要被他骗了。” “闭嘴。”齐君头疼欲裂。 齐君这人如果不喜一个人，怎么看那人都觉得碍眼。其实他对夏皇后，真的没什么夫妻之情了。 本以为患难见真情，夏皇后也一直说舍不得离开他，还曾说过生同寝，死同xue的话。如今他不过一句‘陪葬’便让她露出了真面目。 什么情深不寿？什么夫妻同心。都是哄骗他的。她不过是希望……“卫宸，你去替朕传太子入宫觐见。” 时至此时，齐君对齐天朔已经彻底失望了。齐天朔根本就是块烂泥，怎么都扶不上墙。他以为自己身强体壮，还能活个几十年，却不想，一场病，几乎便要了他的命，齐君突然怕了，怕自己死后，两个儿子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如今齐国诸道皆乱，若两兄弟因为皇位大打出手，那齐国，不必等到判军攻入京城，便可以亡了。 一听齐君要传齐天治觐见。 夏皇后脸色登时一片惨白。 她已经拦了齐天治数次，她不能给齐天治见齐君的机会。他是太子又如何，一旦齐君归西，她只要联络几个权臣，然后说齐君临危受命，再暴出齐天治的身份，自己儿子定然能顺利继位。 “陛下，不可。” 齐君生了这一场气，又被夏琰和齐天朔‘伤’了一场，精神有些不济，闻言冷冷的看向夏皇后。 “陛下难道忘了当初的承诺？陛下明明说过……” “朕说过什么？说过会让朔儿继位！可你的朔儿是个什么品性，你自己不知吗？齐国交到他手上，早晚得亡。” “陛下比起朔儿来，又能强到哪里去呢。”夏皇后似乎发了狠，不顾卫宸还在，竟然顶撞了齐君。 “你……你个泼妇……卫宸，卫宸帮朕传旨，朕要废后，朕一定要废后。”齐君声嘶力竭的喊完，两眼猛的一翻，再次昏厥过去。夏皇后急忙上前，确实齐君只是昏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齐天朔吃了败仗，被世人说三道四，此时若是齐君归西，世人必定支持齐天治，所以齐君还不能死。 便是要死，也要等到这泼谣言过去。 齐君昏厥，夏皇后理了理衣摆，然后颇有几分倨傲的看向卫宸。 第八百零四章 “惊吓” 第八百零四章“惊吓” “卫宸，你是聪明人。陛下把你放到朔儿身边，你便该替朔儿打算，而不是言语间蓄意将祸水往朔儿身上引。本宫念你是个人才，你只要在本宫面前发誓，发誓你效忠朔儿，本宫便不会为难你。等朔儿登基为帝，本宫还会让朔儿重用你……” 楚家…… 得知卫宸回京的消息，林赫兴冲冲的前来，他已经有阵子没来看暖玉了，按了他的话说，便是师徒，也有缘尽之时，言下之意就是他没什么可教导暖玉的了，说的再直白点，林赫觉得有点丢面子，暖玉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姑娘，他竟然已经教无可教，林赫只叹暖玉是个姑娘，如果暖玉是个男子，他是一定要将暖玉带在身边的。这样的徒弟，带在身边才有面子。 只是这次见面，有些颠覆林赫的三观。 徒弟，女徒弟，大着肚子的女徒弟。 林赫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暖玉的肚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几天日头盛，大家都换了春装，林赫自己也脱了厚袍子，只穿了件织锦的素色长衫。可他见了同样换了春装的暖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肚子……”徒弟长大了，嫁人了，转眼竟然都要生娃了。林赫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想着上次见到卢承瑜，她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她，明明比暖玉还年长两岁呢，可是如今还待字闺中。 嫁他这么一个老男人，也着实为难卢承瑜了。 暖玉低头看看，觉得林赫少见多怪。“成了亲的女人，这样不是正常吗？师父，你见识太少了。” 见识太少的林赫：“……” 从十几岁便走南闯北，自诩将整个齐国都踏了个遍的林赫被人说见识少，心里这感觉啊，冷飕飕的，连午时正盛的太阳都照不暖他发凉的心啊。“你这成亲才几个月……啊，不对，我是说……卫宸那小子……这么说也不对，我当着你一个女子的面说那些做什么。卫宸那小子年纪轻轻，都要当爹了，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林赫有些语无伦次，本来想赞一下卫宸的，可是发现和暖玉说这些，明显不合适。可是不说吧，他又觉得自己受了惊吓，不找补回来有些吃亏，可又明显不能在暖玉这里找补。总之，抓心挠肺的。 他听说卫宸回来，赶忙便来打探。 怕这小子缺个胳膊少只腿的，他这里替他担了一百个心，那小子倒好，非但囫囵着回来，京城竟然还有这么个大礼等着他。 那小子真好命。 林公子才不承认他仿佛灌了一坛子醋呢。“那小子进宫复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罚。这次可着实打了个大败仗啊。他卫二少不败的名头，这次算是彻底被抹黑了。暖玉，你难道不担心？夏琰和齐天朔先一步回来，必定在齐君面前竭尽所能的栽赃卫宸。卫宸这次怕是会被严惩。齐君对卫宸，向来是有功不赏，有过必罚。” 暖玉亲自给林赫斟了茶，在林赫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声音很平静的回道。“二哥又不傻，师父能想到的，二哥自然能想到，怕是二哥这次故意在夏琰之后回来，便是给夏琰发挥的机会……齐君的性子常人难测，并不是谁先开口，便信了谁的，师父且看着，我家二哥不会被罚的，不仅不会被罚，怕是还要趁机扯夏琰和齐君朔的后腿呢。” 林赫实在不解暖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那么相信卫宸。 听起来像是盲目的崇拜，不管卫宸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有道理的，可细品暖玉的话，林赫却不得不承认，暖玉这话句句都透露着睿智。都是一孕傻三年，林赫怎么觉得暖玉越发的灵光了。“师父担心二哥，我在这里替二哥先行谢过。”“你谢什么，一会让卫宸回来亲自谢我。对了，你这肚子……可告诉卫宸了？”暖玉摇摇头。“二哥出门在外，还是尽量不要让他担心。”“你倒懂事，若是卫宸有个好歹……连自己后继有人都不知道，该多不甘心。”暖玉明知道林赫这是报复她呢。 她这师父性子也挺猎奇的。 和她始终是亦师亦友的。高兴时，对她无话不说，不高兴时，几个月不理会她。 这次他能来看卫宸，暖玉其实挺高兴。只是，别总拿她肚子做文章，她会更感激他的。林赫知道有个词叫适可而止，闹暖玉几句便够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太过斤斤计较，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一想连卫宸都不知道的事，他却先卫宸一步知道，林赫心中优越感简直爆满，也便不在意自己被暖玉惊到了。 他来，自然不是来打趣暖玉的。 看卫宸不假，不过林赫向来喜欢来一趟多办几件事。 “丫头，你和卢家小姐，关系如何？”林赫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暖玉笑笑，轻声回道：“情如姐妹。” “那她，平日有个什么喜好吗？师父这把年纪了，实在摸不准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 “卢姐姐的喜好？我只知道一样……” 林赫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总算没有问错人。马上要到卢承瑜生辰了，他这个未婚夫婿，总要送个礼的，可又苦于不知道卢家小姐喜欢什么。送礼自然是要送心头好的，胡乱送礼实在没意思，所以林赫想到了暖玉。“是什么？只要你说的出，师父便能弄到。你也知道下个月她生辰……” 暖玉自然知道。 连礼物都替卢承瑜准备好了。 一套绣了戏水鸳鸯的帷幔，料子是她和几个丫头一起选的。正好适合卢承瑜成亲的时候用。 “卢姐姐喜欢，她只喜欢当我的小舅母。” 林赫：“……”他错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来问暖玉这事。 不是给暖玉戏弄他的机会吗？ 这丫头，仗着肚子里揣了个娃，越发的有恃无恐了，连师父的玩笑也开。林赫心中念叨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能报还在暖玉身上，便报到她和卫宸的小仔儿身上…… 第八百零五章 思念 第八百零四章“惊吓” “卫宸，你是聪明人。陛下把你放到朔儿身边，你便该替朔儿打算，而不是言语间蓄意将祸水往朔儿身上引。本宫念你是个人才，你只要在本宫面前发誓，发誓你效忠朔儿，本宫便不会为难你。等朔儿登基为帝，本宫还会让朔儿重用你……” 楚家…… 得知卫宸回京的消息，林赫兴冲冲的前来，他已经有阵子没来看暖玉了，按了他的话说，便是师徒，也有缘尽之时，言下之意就是他没什么可教导暖玉的了，说的再直白点，林赫觉得有点丢面子，暖玉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姑娘，他竟然已经教无可教，林赫只叹暖玉是个姑娘，如果暖玉是个男子，他是一定要将暖玉带在身边的。这样的徒弟，带在身边才有面子。 只是这次见面，有些颠覆林赫的三观。 徒弟，女徒弟，大着肚子的女徒弟。 林赫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暖玉的肚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几天日头盛，大家都换了春装，林赫自己也脱了厚袍子，只穿了件织锦的素色长衫。可他见了同样换了春装的暖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肚子……”徒弟长大了，嫁人了，转眼竟然都要生娃了。林赫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想着上次见到卢承瑜，她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她，明明比暖玉还年长两岁呢，可是如今还待字闺中。 嫁他这么一个老男人，也着实为难卢承瑜了。 暖玉低头看看，觉得林赫少见多怪。“成了亲的女人，这样不是正常吗？师父，你见识太少了。” 见识太少的林赫：“……” 从十几岁便走南闯北，自诩将整个齐国都踏了个遍的林赫被人说见识少，心里这感觉啊，冷飕飕的，连午时正盛的太阳都照不暖他发凉的心啊。“你这成亲才几个月……啊，不对，我是说……卫宸那小子……这么说也不对，我当着你一个女子的面说那些做什么。卫宸那小子年纪轻轻，都要当爹了，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林赫有些语无伦次，本来想赞一下卫宸的，可是发现和暖玉说这些，明显不合适。可是不说吧，他又觉得自己受了惊吓，不找补回来有些吃亏，可又明显不能在暖玉这里找补。总之，抓心挠肺的。 他听说卫宸回来，赶忙便来打探。 怕这小子缺个胳膊少只腿的，他这里替他担了一百个心，那小子倒好，非但囫囵着回来，京城竟然还有这么个大礼等着他。 那小子真好命。 林公子才不承认他仿佛灌了一坛子醋呢。“那小子进宫复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罚。这次可着实打了个大败仗啊。他卫二少不败的名头，这次算是彻底被抹黑了。暖玉，你难道不担心？夏琰和齐天朔先一步回来，必定在齐君面前竭尽所能的栽赃卫宸。卫宸这次怕是会被严惩。齐君对卫宸，向来是有功不赏，有过必罚。” 暖玉亲自给林赫斟了茶，在林赫受宠若惊的眼神中，声音很平静的回道。“二哥又不傻，师父能想到的，二哥自然能想到，怕是二哥这次故意在夏琰之后回来，便是给夏琰发挥的机会……齐君的性子常人难测，并不是谁先开口，便信了谁的，师父且看着，我家二哥不会被罚的，不仅不会被罚，怕是还要趁机扯夏琰和齐君朔的后腿呢。” 林赫实在不解暖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那么相信卫宸。 听起来像是盲目的崇拜，不管卫宸做什么，在她眼中都是有道理的，可细品暖玉的话，林赫却不得不承认，暖玉这话句句都透露着睿智。都是一孕傻三年，林赫怎么觉得暖玉越发的灵光了。“师父担心二哥，我在这里替二哥先行谢过。”“你谢什么，一会让卫宸回来亲自谢我。对了，你这肚子……可告诉卫宸了？”暖玉摇摇头。“二哥出门在外，还是尽量不要让他担心。”“你倒懂事，若是卫宸有个好歹……连自己后继有人都不知道，该多不甘心。”暖玉明知道林赫这是报复她呢。 她这师父性子也挺猎奇的。 和她始终是亦师亦友的。高兴时，对她无话不说，不高兴时，几个月不理会她。 这次他能来看卫宸，暖玉其实挺高兴。只是，别总拿她肚子做文章，她会更感激他的。林赫知道有个词叫适可而止，闹暖玉几句便够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太过斤斤计较，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一想连卫宸都不知道的事，他却先卫宸一步知道，林赫心中优越感简直爆满，也便不在意自己被暖玉惊到了。 他来，自然不是来打趣暖玉的。 看卫宸不假，不过林赫向来喜欢来一趟多办几件事。 “丫头，你和卢家小姐，关系如何？”林赫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暖玉笑笑，轻声回道：“情如姐妹。” “那她，平日有个什么喜好吗？师父这把年纪了，实在摸不准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 “卢姐姐的喜好？我只知道一样……” 林赫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总算没有问错人。马上要到卢承瑜生辰了，他这个未婚夫婿，总要送个礼的，可又苦于不知道卢家小姐喜欢什么。送礼自然是要送心头好的，胡乱送礼实在没意思，所以林赫想到了暖玉。“是什么？只要你说的出，师父便能弄到。你也知道下个月她生辰……” 暖玉自然知道。 连礼物都替卢承瑜准备好了。 一套绣了戏水鸳鸯的帷幔，料子是她和几个丫头一起选的。正好适合卢承瑜成亲的时候用。 “卢姐姐喜欢，她只喜欢当我的小舅母。” 林赫：“……”他错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来问暖玉这事。 不是给暖玉戏弄他的机会吗？ 这丫头，仗着肚子里揣了个娃，越发的有恃无恐了，连师父的玩笑也开。林赫心中念叨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能报还在暖玉身上，便报到她和卫宸的小仔儿身上…… 第八百零六章 傻了 第八百零六章傻了 这趟淮阳道之行，卫宸现在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命运。 命运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卫宸以前向来不信，他更相信我命由己不由天。可是自从知道了一些‘真相’。卫宸更愿意把那些当成暖玉的梦境。卫宸渐渐开始相信起命运来。命中注定这种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这次淮阳道之行，他的本意是先齐凌一步接掌淮阳道。 然后在把淮阳道交还齐凌前，整顿一番。 他也没打算据为己有，不过为自己留几步暗棋罢了。齐凌来日如果不算计他，他也不会去找齐凌的麻烦。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还没等他下手，便收到齐君对楚家下手的消息。不过结识了四位将军，又和苏凡毅过了招，也算是不虚此行。 便是知道自己只是远水，无论如何解不了近火。可是卫宸还是没法安心留在淮阳道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便想起暖玉在。 脑海中的暖玉流着泪，向他伸着手。可他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她。 他也知道自己思虑太甚，以至脑子里全是暖玉，可是没法子，他这辈子，已中暖玉之毒太深，已经无药可解了，什么也不能和暖玉相比。所以他毅然回京。哪怕为此吃了败仗。 如今真的站在拢月轩外，和暖玉只一门之隔。 他觉得自己这颗心才真的放了下来。 青森从院中走出来，看到卫宸，眼睛霎时瞪的大大的，然后转身跑回去，大声喊着公子回来了。 卫宸阻拦不及，只得摇头失笑。他还打算给暖玉一个惊喜呢，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一进府，暖玉这里很快会得到消息，不过想来以暖玉的性子，见到他，也一定会惊喜非常的，倒不想被青森这个憨货能嚷嚷出来了。青森声音一落，院中果然热闹起来。提着灯笼的小丫头，手中还握着扫把的粗使婆子，总之，一下子数颗脑袋探出来，卫宸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最后出来的是芷云。 她挥挥手。 喝斥了丫头婆子，然后上前给卫宸行礼。“公子怎么才回来？小姐等的简直是望穿秋水。”说完，侧身引路。 卫宸微微蹙眉，觉得院中下人反应有点过。 他不过走了百来天罢了。也不是一走数年…… 这种奇怪的感觉，直到他迈步进屋，然后看到浅笑盈盈的暖玉。 卫宸怔了怔，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在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暖玉不该像只小鸟似的扑进他怀里吗？ 每次分别，暖玉见到他，都会急急扑进他怀里。而暖玉的丫头们也都很懂事，不必赶，便会识趣的带了门出去，可是今天……芷云便罢了，可是芷香和秋莹已经嫁了人，做了妇人打扮，可是此时却像左右护法似的，一左一右站在暖玉身边。 暖玉没起身。 只是坐在那里，眼中带笑的望着他。 这是……卫宸心里突然一咯噔，难不成齐君还是伤了暖玉，所以丫头们才战战兢兢的陪在一边。卫宸拳头握了握，努力压抑着心中升起了火气，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暖玉。 暖玉觉得奇怪，觉得卫宸的神情有些不对。 看到她，难道他不该一脸笑意吗？可是他竟然绷着一张俊脸，看向芷香和秋莹的眼神也有些阴沉。暖玉猜测，莫不是他在宫中被齐君斥责了，所以心情郁结。这么一想，暖玉也忘记刚才丫头们给她出的主意的，她不是始终没有告诉卫宸有孕的消息吗？芷香便突发奇想，说吓一吓二公子，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事，相反，暖玉什么都不做，只端坐在厅中。然后看卫宸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身子有异…… 暖玉想着耍一耍倒也无伤大雅，还能顺便闹一闹卫宸。 便这么直愣愣的见了面，然后他望着她的肚子发呆，只要一想那个场面，暖玉便觉得头大。 卫宸这人看着精明，实则在某些方面，却是个傻子。 偏偏他这人素来会掩饰，总把一切掩饰的天衣无缝，以至暖玉和丫头们联手，想看一看卫宸吃惊的神情。这才有了卫宸看到的那一幕……暖玉当中坐，左右护法两边立。 只是，结果和暖玉所想相差甚远。 一见卫宸冷着张脸，暖玉便忘了和丫头们的约定，本能的起来走向卫宸。 然后…… 卫宸的眼睛越瞪越大，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呆成了一根木头。 他看到了什么？ 卫宸以为暖玉哪里伤了，所以不*良于行。他心中正想着不管谁伤了暖玉，他都要十倍百倍的报还回去。然后暖玉起来走向他。然后……卫宸那眼睛多尖锐，只一眼，便能发现暖玉哪里瘦了一分，哪里添了一分。 小脸似乎瘦了些，脸上神色白里透着红，想来楚家把她照顾的很好。 衣裳没宽也没紧，还是那个尺寸。 只是腰身……涨了三分。 卫宸何许人也，只要脑子稍微一动，便知道自己刚才想差了。暖玉不是被谁欺负了，而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卫宸这才做出暖玉所期望看到的神情……发愣。 他直愣愣的看着暖玉的肚子，眼睛眨也不眨。 仿佛僵成了一根木桩子。 “……二哥。” 暖玉小声唤道，卫宸那么盯着她，她即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便那么僵在卫宸身前三步处。 “你这是……怎么了？”卫宸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问出这种傻问题。 一旁芷香扑哧一笑。 芷云瞪向她，芷香赶紧捂住了嘴。“我下去给公子准备些宵夜。芷香，你随我一起去。”芷云唤走了一脸不情愿的芷香。 “奴婢也要回去了，还有账目要对呢。”秋莹笑笑，很是识趣的告辞。 卫宸清冷的点点头。 几个丫头颇有几分狼狈逃窜之感…… 屋中只有卫宸和暖玉二人，暖玉又小心翼翼的唤了声二哥。卫宸这才回过神来，他狠狠瞪了一眼暖玉。然后转开了头…… 暖玉傻子，他难道不该把她抱进怀里，然后问长问短吗？ 他一直是这样对她的啊。 第八百零七章 心疼 第八百零七章心疼 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冷淡？ 尤其她此时还…… 与其说卫宸气暖玉，倒不如说卫宸有些不知所措了。当然，他也有些生暖玉的气，这样大的事，她竟然瞒着他……如果他真的留下来整顿淮阳道，是不是等他回来时，会有个小娃扑出来唤他父亲。 只要想到那个场面，卫宸生生的惊起了一身汗毛。 只是他对暖玉，便是生气，也只是片刻。 然后卫宸开始担心起暖玉来……他想，自己得去楚小将军那里领棍棒了。 当初说好的，迟几年再生孩子。 他也一直注意着，只要不想要，总能有法子的，只是临行那一*夜太过忘情，以至……卫宸后悔极了。早知会弄出这么个东西来，他宁可忍成内伤，也不会痴缠暖玉的，如今可如何是好？暖玉自然不知道卫宸心里那简直称得上翻江倒海的念头，见卫宸不理会她，暖玉的眼圈渐渐红了。“二哥，你不喜欢孩子吗？” 卫宸慌忙回头，见到暖玉竟然红了眼睛。 心里仿佛像刀割般的疼。 他胡乱的摇头，想上前将暖玉揽进怀里，可是又怕碰到暖玉的肚子，一时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胡说什么，我哪里会不喜欢孩子……我做梦都想你给我生个女儿。” 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卫宸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次换暖玉发愣了，她怔怔看着卫宸。然后疑惑的开口。“二哥既然喜欢，为何？”卫宸有些急躁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暖玉圈进怀里，这才轻声开口。“我哪里是不喜欢？我是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暖玉，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亲人。如今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至亲，我当然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有个模样像你，身子里流着我的血的孩子……只是，你还太小了。” “哪里小？我母亲也是像我这样大的时候生下的我？祖母说她也是这个年纪生下的父亲。” 为母则刚。 暖玉如今听不得旁人说她的不是。丁点也不成……她的孩子一定能平安落地。 暖玉坚信。 她也知道卫宸怕什么。这事，绝对不会发生的，绝对不会。 暖玉伸出手，反抱卫宸。“二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卫宸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暖玉能明显感觉的出，卫宸抱着她的手臂加了加力，可似乎怕伤到她，又瞬间松开。然后，她被卫宸拉进了内室。 “……我不放心，我得好好看看你。” 卫宸以这样的借口，把手掌轻轻贴到了暖玉小腹上。 孩子还小，暖玉的小腹发硬，才微微的隆起。 卫宸怔怔的，仿佛膜拜般，用自己的手感受着，感受着…… 这里住着他的孩子，他和暖玉的孩子，只要一想到这点，卫宸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傻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东西闹不闹人……” “已经没有了，最开始胃口不好。被郎中勒令养了好一阵子的胎。” “养胎？怎么了？可有什么问题？” 卫宸被吓到了，语气急促的问道。“……我如果说祖母杞人忧天，你信不信？”她只是生的瘦弱了些，可身子骨好的很。郎中也只是为了宽楚老夫人的心，才开了几幅安胎的方子。卫宸摇摇头。“我明天自己去问祖母。”这是表示并不相信暖玉的话。 暖玉有些气馁。 明明该小别胜新婚的，可是自从见了面，卫宸的反应除了冷漠便是惊疑。 很是让暖玉纠结。她有孕难道不是好事吗？怎么卫宸反应这么奇怪…… “真的没事，我现在胃口好极了。今晚还多吃了半碗饭呢。” 这样说是为了宽卫宸的心，卫宸的回应也很直接……“明天开始，我顿顿陪你一起吃饭。你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要比平日~我吃一倍。” 这下轮到暖玉苦着一张脸了。 她有些无奈的抬头去看卫宸，只觉得卫宸的眼睛亮亮的，眼中仿佛有无数的星辰。“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卫宸终于露出了笑意。 “傻娇娇儿，二哥只会更想你。” “可是你一进屋，便冷着一张脸，二哥，你气我没有告诉你吗？” 暖玉不提，卫宸便打算揭过了，暖玉既然自己提起，卫宸决定，这事不能这么轻意便过了，得教训她一二。只是考虑到她如今的情况，把家法押后，等这娃落地，他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卫宸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然后轻轻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二哥分神。” 暖玉连连点头。 “我想着便是告诉二哥，只会让你更担心。你身在淮阳道，本就凶险，再挂念着家里，还怎么行事……” 卫宸轻叹。 虽然理智上他认同暖玉的话，可是情感上……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娃，而且他们成亲才几个月，据说怀胎初期会很难受，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卫宸越想越觉得心疼，那么难熬的日子，暖玉一个人强撑着。暖玉说的不错，如果暖玉一早告诉他，他也许什么都不想，便偷偷回京了。管它淮阳道是不是做乱，管它淮阳王是不是谋逆，什么都没有暖玉和孩子来的重要。 ……好像个昏君。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旁人知道，必定要骂他一句没志气。 没志气便没志气。志气这东西能值几个银子。他只要暖玉和孩子都好好的，至于这天下谁来坐，卫宸真的不在意。 “二哥，你可见到……父亲了？” 暖玉所说的父亲是谁，卫宸自然明白。他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暖玉眼睛一亮。“姑姑呢？可还好？还有淮阳道那位姑姑……如今身在何处？” “二姑姑被我安排住进淮阳王府了，至于她的独子景衡，至今还没有消息。至于大姑姑……你放心，被妥当的安置好了。” “那王爷呢？可是和二哥说了什么？”暖玉敏*感的察觉出卫宸对齐凌的回避，再次开口，父亲二字便换成了王爷。 在暖玉心中，齐凌虽然是亲生父亲，可重要程度也比不上卫宸。如果要齐凌和卫宸之间选一个，暖玉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卫宸。 第八百零八章 报喜不报忧 第八百零八章报喜不报忧 卫宸深深看了一眼暖玉，生他的，厌弃他。知他的，唯暖玉。 “……没说什么。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卫宸倒也没说谎，在卫宸看来，齐凌那些心思真不算什么。人哪有不贪心的，齐凌也算不多贪心，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暖玉自然不信，不过卫宸不想说，暖玉便问不出。时辰不早了，暖玉示意丫头准备了宵夜，卫宸摇摇头，示意不必。这个时辰，自是不便去给楚家二老请安，何况他此时只想陪在暖玉身边，他马上要当爹了……这个事实，他还没消化完，此时心中依旧觉得不敢置信。 手下的触感告诉他，是真的。他确实在暖玉肚中种下了一个小娃娃。可是…… 卫宸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一边想着暖玉还小，都说女人产子如同在阎王殿前走上一遭。再说暖玉养的娇气，最是怕疼，生孩子的痛，也不知道暖玉能不能捱得住，若是受不得可如何是好。一边又想着再过几个月，便有个小团子从暖玉肚子中出来，然后养上一阵子，便会有人奶声奶气的唤他父亲，那种滋味，简直美好的让卫宸眼睛发涩，美梦还没做完，他又想到了楚小将军，也不知道明天等着他的是什么？楚家的家法若是教训起人来，是不是得让他扒一层皮，总之，卫宸瞬间的思维，几乎要赶上淮阳道几个月所想了。不对，在淮阳道呆了几个月，也没有这片刻来的心累，心慌，心满意足。 暖玉缩在卫宸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耳边能听到卫宸的心跳声。 砰砰……很重，让暖玉很踏实。惦记了几个月，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二哥，你把淮阳道发生的事，讲给我听吧。”暖玉小声央求。卫宸是个宠妻狂魔，只要暖玉开口，卫宸向来点头，不过是报喜不报忧，卫宸于是开始从朱胖子说起…… 当说到钟家小姐相中了李二，卫宸打算让李二去‘和亲’时，暖玉好笑的问道。“那钟家小姐的模样真的很丑吗？” 卫宸用力点点头。 “丑，丑的惨绝人寰。” 暖玉是想像不出惨绝人寰的钟小姐长成什么样？不过卫宸这样遣词造句，怕是那位钟小姐的芳容确是让人退避三舍。“既然钟小姐模样生的那样吓人，你还撮合她和李二，二哥这不是害了李二吗？” 卫宸摇头。“这你便不懂了吧。李二那人向来不在意美丑。美人摆在他面前，他也看不出美在哪里。所以给他讨个漂亮媳妇，实在是害人家姑娘。李二需要找一个性情和他相和的，钟家小姐除了模样，配李二刚好。” 暖玉腹诽。 除了模样，这男人喜欢女人，难道最重要的不就是模样吗？她如果长成钟小姐那模样，当年不管怎么抱卫宸大*腿，怎么巴结奉承，也必定没有兄妹相亲相爱那一出。所以，卫宸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李二那人如果喜欢，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李二说好听些是卫宸的左膀右臂，其实不过是个山村莽汉出身，人家钟小姐好歹是将门之后，说起来，李二还高攀了呢。不过想到钟小姐那模样，二人一个出身高，一个模样正，中和一下，正相配。“那个朱镇守呢？他没恼你骗他？” “二哥可没骗他。他虽然生的肥头大耳，可是人却不笨。你当他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他怎么会那么痛快便通知苏凡毅，他那是不想趟这浑水。朱润虽然爱黄白之物，可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了。他表现的仿佛是投靠了苏凡毅，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寻个靠山罢了。一旦王爷重掌淮阳道，朱胖子一定是第一个去请安的。” 暖玉似懂非懂的点头。 实在不能理解卫宸瞒了身份，那朱润一口一个小兄弟的与他结交。 可是二人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些个弯弯绕的门道，暖玉觉得便是自己再和卫宸学上十年，也还是不精的。 她猜测人心，总是情非得已。 她其实十分不喜以己度人。不过是时势所迫罢了。如今卫宸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暖玉问卫宸淮阳道的事，卫宸自然也要投桃报李，问暖玉京城的事。夫妻二人虽然谁都没有明说，可采取了一样的招术，那就是报喜不报忧。暖玉只说谨妃亡故前，留了封绝笔信，信中似乎言道要齐君看在她入宫十六年的份上，放楚家一条生路，然后齐君就把侍卫撤回去了。暖玉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一点也不凶险，卫宸不傻，自然不会尽信。 后来宫中有人告密，说怀疑谨妃之死存疑。 她是和凌亲王双宿双栖去了。 这事的最终解决之法，是楚小将军到宫门前长跪。 以沉默自辩。 暖玉说的轻松，可是卫宸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也不轻松。而是凶险至极的，若是齐君当真不讲情面。那他的暖玉……想到此，卫宸手臂紧了紧，贴在暖玉耳边轻声道。“娇娇儿，是二哥不好。我不该去淮阳道。” 暖玉摇摇头。“那是二哥的职责，我在京城，祖母祖父把我当成珍宝，生怕我磕了碰了，自从郎中诊出喜脉，祖母在拢月轩陪我住了好一阵子，你也知道祖母几十年住在落英院中。可从来没离开过自己那间老屋子。韩妈妈换着花样的给我熬补汤，你看我，腰身宽了多少？我都怕被上十个月，把我补成两个大。二哥，我真的很好，你安心办差，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有父亲，他说过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伤我分毫的。” 卫宸笑着点了点暖玉额头。 “我知道，楚家二老和楚小将军都把你当成掌上明珠。可是没法子，二哥就是个不成器的。心里总是记挂着我家娇娇儿。这次出去，二哥可着实吃了败仗，暖玉，你会不会觉得二哥没用？” “祖父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将军，不可能一辈子总打胜仗。再说，二哥的‘败’便真的是败吗？”暖玉眨了眨眼睛，颇有深意的问道。 第八百零九章 守护 第八百零九章守护 卫宸怔了怔，然后笑了。 而后笑的一发不可收拾，暖玉有些发傻，觉得和卫宸这俊俏公子的模样都让他自己笑崩了。卫二少，那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清贵内敛，倨傲清雅，可如今他笑的眼牙不见眼的，虽然还是挺俊俏的，可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也就是她看到，若是被旁人看到，他卫二公子的形象便没有了。有那么好笑吗？卫宸笑够了，这才道了句得妻暖玉，此生再无可求。 直说的暖玉小脸绯红。 这话本也没什么。可是卫宸那张俊颜，再加上他那幅神情，竟然让暖玉有种全身发麻的感觉。 暖玉这神情一出，卫宸便是一僵。 然后笑容转苦笑。 真是自做孽，抱得吃不得，这滋味……虽然知道自己在暖玉心里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 不管他装的多高傲，上一世那声名狼藉的名声，也足够暖玉看清他的本质了。 可是不能再在暖玉心头添一笔了。 卫宸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见暖玉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长吁一口气。男人啊，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他可没打算欺负暖玉，只是暖玉在侧，他有些难以抑制。“今天进宫，我见齐君气色不好，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暖玉，咱们该为离开做准备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铺子我已经暗中让毛金收拾着。宅子铺面带不走，便留下。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回来。我们只带银子走。” “你倒是豁达？这东西也是你一点点置办的，尤其是玉器铺子，真的舍得便这么撒手不管？” “……我当初开玉器铺子，只是想和计家打擂台。如今京城动荡，所谓盛世玉器古玩，乱世黄金白银。便是开着，也是入不敷出，倒不如趁此机会关门大吉。也省得旁人猜忌。”暖玉提起计家，卫宸眸子沉了沉。离开之前，他还要收拾计宏礼。 前世他害暖玉一生，今生还来觊觎暖玉。便是暖玉嫁了人，怕是那计宏礼的心思也难以消除。卫宸自认从来不是个大方的，有人惦记他的暖玉，他自是要料理的。 “我家娇娇儿倒真有幅好胸襟。” “那是自然，活了两辈子，如果还看不透这些，当真是白活了。” “哪里就两辈子了，你还要陪我几十年呢。” 卫宸藏下眼中深意，轻声说道……“那是自然，不陪在二哥身边，二哥落得像上辈子那般，落个阎罗名声可如何是好？” 卫宸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有你在身边，二哥便不敢为恶。总感觉若是做了坏事，老天便要罚我。而对我最大的惩罚，便是老天把你收回去。所以二哥这辈子一定当个大善人。” 暖玉抬眸看他，虽然卫宸一脸坦然，脸上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不过暖玉若是信了他的话，那才有鬼。 卫宸这人…… 罢了，人无完人，卫宸能这样，暖玉已经很满足了。 比起上一世他动辄就要伤人，这一世的卫宸已经足够仁慈了。“时候不早了，睡吧，二哥守着你。”暖玉定定看向卫宸，然后笑着闭上了眼睛。阔别几个月，她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暖玉在睡梦中，唇角都是微勾的。 卫宸当真如他所说，便那么定定看着她，守护着她。 守一辈子。 翌日一早暖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卫宸已经不在了。如果不是身侧有睡过的痕迹，暖玉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美梦。一个美于卫宸的美梦。听到动静，芷云挑了帘子进来。“二少爷去给老夫人和老将军请安了。” 暖玉点点头。 芷云一边服侍暖玉梳洗，一边说着楚家下人们之间传的悄悄话。 “采买的婆子出去，有人指着咱们府上的马车说二少爷打了败仗，丢了皇家的脸面。那婆子也是个有血性的，二话不说，抽出背菜的扁担便和那人动了手……”“然后呢？婆子可受了伤？” “小姐放心，咱们可是将军府，府上婆子也不是吃素的。便是婆子不行，还有车夫呢。最后那说闲话的被打的抱头鼠窜，那个婆子拎着根扁担，早早追了他半条街。老将军下令了，说是败便败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行军打仗，哪有常胜的……再说败也是夏琰败，和咱们二少爷有什么相干的。二公子只是副将，而且还是个手下没兵的副将。能把一半兵平安带回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是啊。赏那婆子五两银子。若是府中有人诋毁二哥，便撵出府去。” “小姐放心，咱们府中上下一条心。只会说二公子的好话。” “倒也不必说二哥好话，只要背地里不腹诽造谣惑众便行了。这世道，火上浇油的多，雪中送炭的毕竟是少数。” “旁人火上浇油咱们管不着，咱们府上的人，最是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小姐尽管放心。如今二公子回来了，小姐只管安心养身子。奴婢还没见过二少爷办不成的事。” 暖玉轻笑着点头。 她也没见过卫宸什么事办不成。 用过饭，和几个丫头凑在一起选着花样子，卫宸挑了帘子进来。芷香和秋莹出嫁后，楚老夫人又送了几个小丫头过来，她们对卫宸不熟悉，只知道卫宸那显赫的名声，一见卫宸，慌忙起身，芷云笑着带了小丫头出去。“奴婢去灶上看看午膳，少爷陪一陪小姐……”在楚家，丫头们还是习惯称呼暖玉小姐。暖玉小脸泛红，小丫头们轻笑着退了出去，卫宸皮糙肉厚的，不在意丫头们的打趣。 “都要当娘的人了，还那么容易脸红。” “谁像二哥那样，脸比城墙还厚。” “脸皮厚是好事，不管旁人说什么，只管绷着张冷脸。这是对付那些死皮赖脸缠上来巴结的人最好的法子。暖玉，我刚才和祖父，父亲商量了一下，我们明天便回小卫府，彦儿的事……怕是要藏不住了。” 第八百一十章 撩拨之事 第八百一十章撩拨之事 暖玉大吃一惊，齐彦一直住在小卫府的书房。当时情况那么紧急，都没人怀疑。如今已经没人再提起淮阳王府的小世子了，怎么彦儿的事反倒败露了。 “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彦儿自己出门了？” 卫宸摇摇头。“彦儿很听话，知道事情轻重，没有你我的允许，自然不会出门，小卫府虽然不引人注意，可毕竟有心怀异心的，会趁着你我不在，去探一探小卫府的虚实也未可知。初时许没在意彦儿，事后却又现了端倪。”“这可如何是好？彦儿会不会有危险？”暖玉心疼弟弟，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到弟弟了。按捺着思念，没有中途回小卫府，便是怕有人怀疑。她在楚家，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楚家，彦儿也能安全些。 “……对方既然发现后没有第一时间上报齐君，想是另有图谋。此时我们再呆在楚家也没什么意义了，还是回小卫府。也向对方表明我们会等着他找上门来。” 太过琐碎的东西卫宸并没有细讲，也不知道卫宸是怎么说报楚家二老的。 反正晌午过后，暖玉已经收拾好东西，上了小卫府的马车。 一旁楚老夫人由韩妈妈陪着来送暖玉。 “回去后好好养身子，不能伤神。”暖玉点头。 “补汤还是要喝的，我会差韩妈妈隔三差五去查勤，你若是少喝了一顿，休怪祖母翻脸。”暖玉再点头。 “万事交给宸儿去办，你只管安心养胎，等秋后给我生个胖曾孙。”暖玉小脸泛红，似乎除了点头没第二个动作好做，一旁韩妈妈轻笑着宽慰道。“姑爷对小姐的事，比奴婢都要细心，今天早上已经细细问过奴婢补汤要怎么喝，身子要怎么养，老夫人尽管放心便是。”“宸儿倒是个知冷知热的孩子。暖玉交给他，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是小卫府毕竟是新建的府邸，若是暖玉有什么不适，身边连个照应的长辈也无。”“依奴婢看，没长辈倒是好事，若有个天天要立规矩的婆婆，小姐多辛苦。这样好，小姐进门便是主母，家中大小事情一应都由小姐决定，这样不生闲气，对孩子也好。” “敢对我孙女立规矩？谁给她的胆子……若真有那么个婆婆，我老人家索性搬到小卫府去住。我就近去保护我孙女。”楚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回道。韩妈妈掩了袖子轻笑，身边小丫头一个个也都憋着笑。 楚老夫人说完，自己也笑了。“越说越出格了。有宸儿在，谁敢欺负我家暖玉。” “是，是，没谁敢欺负咱们楚家的小姐。老夫人您尽管放心。小姐，您一定要听老夫人话，按时喝补汤，按时让郎中把脉。要不啊，老夫人在家是吃不下睡不香的。” 楚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出嫁的姑娘，能回娘家住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如今小两口回家，卫宸又是真心细的，真的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暖玉连连点头，楚家父子和卫宸等在一旁，等着楚老夫人和暖玉告别。 “女人家，就是事多。”楚老将军嘀咕。 “女人家，就是麻烦。”楚小将军腹诽。他都没机会和女儿多说几句话。 “女人家……本该如此。”父子两人侧头，等着卫宸和他们一起‘同仇敌忾’却不想等来这么一句。 卫宸话音落下，楚老夫人便赞道。“还是宸儿耐心，你们父子啊，个顶个的不讨喜。” 楚家父子：“……”他们好冤枉。 卫宸那就是故意说给楚老夫人听的，这小子，诡计多端啊。 不管卫宸如何诡计多端，反正离开楚家时，把楚老夫人哄得一脸笑意，直说过几天便要去小卫府小住。一定要保证暖玉生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楚家父子对视一眼，然后无声的说着：诡计多端。 他们还在想法子劝楚老夫人去小卫府小住几天。 父子两个有些事情要料理，又不想楚老夫人干涉。 倒不想卫宸不声不响便把事情做了。这小子，当真是急智，不，是诡智。 回到阔别百日余的小卫府，暖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楚家固然好，拢月轩也修的精美，可是还是不及自己的小院子。已是四月天，卫宸专门为暖玉修的花园子，已经绿意盎然。卫宸特意请了个花匠，以保证一年四季园中花香不断，几株老梅凋了，几株桃花又不声不响的吐露出芬芳。暖玉一路走来，脸上笑意渐浓。进了屋子，卫宸亲自扶暖玉上了榻，吩咐丫头去准备些点心。 然后他也随后爬上了榻，把暖玉松松揽在怀里。 “娇娇儿，咱家好还是楚家好？” 暖玉挑眉，卫宸竟然问这种傻问题。卫宸愿意问，她也愿意答，夫妻过日子，过的就是家长里短，哪里有那么多大事可说。“自然是自己家好。园子比楚家的还要漂亮。”“只是园子漂亮吗？”暖玉侧头想想。“楚家有祖母坐镇，小卫府却是以我为尊……我可以在自己家随便胡闹，在楚家可不能……要被祖母念叨的。” “还有呢？” 还有什么？暖玉想了想，摇头。 卫宸叹气。 他觉得暖玉有时候十分精明，有时候又傻傻的，透着股憨厚劲。 自己家里自然诸事方便。 最方便的便是……亲~热了。真是个傻姑娘，他虽然不能做什么，可是吃些豆腐，亲亲小脸还是可行的。 于是，卫宸亲身示范了什么叫诸事方便…… 暖玉小脸绯红，芷云送点心的时候，一脸的担忧，甚至问需不需要找个郎中来请请脉。然后被暖玉三言两语打发出去。 卫宸腆着笑脸凑上来，亲自把点头喂到暖玉唇边。暖玉瞪他，卫宸反而笑的更开怀了。“果真千娇百媚，秀色可餐。” “二哥。” “……真想一口将你吞了。” 暖玉脸红的发烫，卫宸脸皮厚，什么话都说的出。可是暖玉却是个脸面薄的，丫头打趣几句都能让她闹个大红脸，更何况卫宸的话这般露骨。“我该让芷云请郎中的。”卫宸轻声嘀咕道。 第八百一十一章 互为软肋 第八百一十一章互为软肋 暖玉疑惑的看向他。她并没有哪里不舒服。下一句，卫宸的话让暖玉恨不得将他的口堵了。他说：“好像胎坐稳了，便可以行亲近之事了。” 卫宸是被暖玉‘赶’出门的。 出了院门，卫宸脸上笑意顿收，然后身子一转，去了书房。 齐彦本性活泼，自从母亲病逝，他仿佛一夕间长大了，父亲齐凌将他留在京城，住进了小卫府。自那一刻起，齐彦突然觉得，自己再不是那个父母呵护，可以恣意而为的孩子了，他懂事了，他想快些长大，快些和父亲比肩，那样才能保护长姐。 所以卫宸的话，他都听。 卫宸让他学什么，他就学什么。 卫宸不让他出院门，他便每天埋头苦读。 七八岁的孩子，俨然已经是个清贵的小公子。 见到突然现身的卫宸，齐彦也只是眼睛亮了亮，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缠上去。 “姐夫。”齐彦恭恭敬敬的唤道。 卫宸点点头。在齐彦面前，他是个冷面师父，他只教齐彦有用的东西。齐凌把齐彦留在京城，一来是为了齐彦的安全，二则是希望卫宸把齐彦教导成材。最初的齐彦，少爷脾气十足，行事更是只凭心意。虽然本性良善，可被其母管教的太过娇贵了些。而且喜武不喜文，如果只想当个闲散世子，确实无需对齐彦要求太多。他喜欢功夫，尽可以让他去学。 可是齐凌的野心远不止一个淮阳道。 所以齐彦注定要比别的孩子辛苦。 “我走前布置的你可都学会了？” 齐彦点点头，将一摞册子抱了过来，卫宸随便挑出一本，考问了他。齐彦答的头头是道，偶尔还会添些自己的见解。卫宸点点头，虽说读的都是圣贤书，可是圣贤的道理，也不一定是对的。齐彦年纪不大，对很多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并且会为之辩解。可见这孩子确是个可造之材。齐彦是喜欢卫宸的，和喜欢暖玉的喜欢似乎又不同。 在暖玉面前，他只是个孩子。可以对暖玉撒娇耍赖。可在卫宸面前，他不仅是暖玉的幼弟，更是卫宸的学生。 卫宸教导起他来，又极严格。 所以小小年纪的齐彦，脑中便生出一种将来一定要超过卫宸，这样卫宸便没法子训斥他了。 而他也确实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着。 十年，二十年…… 在他后几十年的生命中，卫宸是他的指路明灯，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追赶上卫宸了，卫宸总会前行一大截，然后他继续追……便这么你追我赶，他竟然真的成了一代名君。自然，这是后话，眼下，将来的一代名君，还是个七八岁年纪的稚子。 便是再少年老成，面对难得点头的卫宸，也难免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卫宸也知道大半年时间，齐彦连院子都没踏出一步，确是难为他了。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楚家看到齐彦时，这孩子有多么骄阳跋扈。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齐彦，已经是个行事有度，心智渐成的小少年了。 齐凌自觉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因为暖玉是他的亲生女儿。做为他的女婿，他别无选择，总不能让暖玉不认父亲。 齐凌也明白他不忍心让暖玉伤心。 暖玉心中是渴望亲情的。 他也确实不会让暖玉伤心，只要齐凌没有害暖玉之心，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容忍。 齐彦在齐凌心中，是儿子，是王府世子，将来如果有一天，齐彦会是毫无争议的储君人选。可是暖玉在齐凌心中，地位便有些难测了。她是齐凌心爱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这点上，齐凌自然是极在意暖玉的。可是他心爱的女人，却进了宫，成了他兄长的妃子。这点，怕是齐凌会在意一辈子。 他对楚文靖，爱意还有几分？ 是不是有埋怨？是不是心有不甘，这些都直接影响到暖玉在齐凌心中的地位。 卫宸不希望有一天，暖玉心中的噩梦真的上演。暖玉说过，上一世，他和齐凌杀场相见，最终大败齐凌。 齐凌那轰轰烈烈的大业，也嘎然而止。 “姐夫，阿姐和姐夫一起回来了吗？”齐彦小声问道。 卫宸回过神，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你想你阿姐吗？” 齐彦连连点头。“想，想极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便是暖玉，他的阿姐了。便是父亲，如今在齐彦心中的位置也远远不及暖玉。齐彦小时候仅有的记忆中，母亲占了大半，至于关于父亲的记忆，其实是少之又少的，以前父亲并不常回府，每次回府不过几天，然后便会离开，他离开后，母亲总会落泪，所以齐彦心中，齐凌的形象压根就不那么亲近。 没了母亲，如果他跟在父亲身边，也许能找回父子亲情。 可是最终他被留在京城。 这也是卫宸承诺照顾教导齐彦的原因。他不能改变齐凌的认知，却能教导齐彦如何行事。 齐凌的软肋，同样握在他手中。只是，他对齐彦，却没有丝毫歹意，他只是单纯的爱屋及乌。希望把齐彦教成一个以长姐为重，以百姓为重之人。“我带你去见暖玉可好？” 齐彦眼中光亮乍现。 然后语气有些踌躇的问道。“如果我出院门会给姐夫惹麻烦，我还是不出去了。我在院子里住习惯了，不觉得闷。” 如果暖玉在此，一定会觉得心酸的。 小小年纪的孩子，却要学着长大。可是失去母亲，父亲又要做那宏图大业，齐彦已经失去天真的权利了。“不会惹麻烦的。我们去见你妸姐……只是你阿姐如今有些情况？”“阿姐怎么了？病了吗？”齐彦焦急的问道，卫宸摇摇头。 “不算病，不过身子很娇贵，你不能像以前那样闹她。” 齐彦点头。“阿姐到底怎么了？” 卫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彦儿，你要当舅舅了。” 齐彦傻在那里。 对于舅舅这个词，在齐彦心中代表着高大，英俊，风~流，倜傥。总之，是按了林赫的形象归纳总结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成长 第八百一十二章成长 齐彦心中，林赫那样的人，才配称为舅舅。而他……彦小娃看了一眼卫宸，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发现只比卫宸腰高一些。他竟然要当舅舅的，好，好神奇！“我要当舅舅了，可怎么当个舅舅啊？我不会雕玉，也不会像林家舅舅那样开口就能说一大篇道理。我功夫也不好，才刚学了一套拳法。” 卫宸被彦小娃的反应逗笑了。 见到卫宸笑，齐彦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 不就是会多个小娃吗？ 小娃以后还会叫他舅舅，这么一想，齐彦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挺了挺腰杆。“姐夫，我们去看阿姐。” 见刚才还踌躇的齐彦，瞬间成了个小大人。卫宸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赞了一声。 想着不愧是姐弟二人，都是迎难而上的性子。 虽然在迥然的环境中长大，可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与生俱来的。 那种东西名为……清贵。 清高，贵气，哪怕身边环绕着无数人，也能第一眼被看到。 “好，我们去看你阿姐。”卫宸伸出手，齐彦怔了怔，卫宸很少表现得这般亲切，他看到卫宸眼中仿佛流淌着光亮，那光亮让齐彦觉得很漂亮，不由自主的便将手送了出去，卫宸握住，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暖玉被勒令在榻上静养。 按了卫宸的话说，这一路舟车劳顿，天知道，从楚家到小卫府，统共都没花费半个时辰。 卫宸要做的事，暖玉压根辩不过他。他让她静养，她静养便是。 正无趣的望着窗外，突然间有人挑了帘子进来。暖玉以为是芷云，有些无奈的吩咐。“放一旁吧，我一会再喝。”卫宸从楚老夫人那里承袭来了对于补汤的执念。似乎暖玉少喝一碗，腹中娃便不能平安落地。却不想来者不是芷云，而是……“阿姐。”齐彦高高兴兴的唤道，他已经许久没见暖玉了，心里想念的紧。暖玉一听，霎时收回目光，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一脸小心翼翼，却又想上前的齐彦。“彦儿，你怎么来了？二哥……怎么带彦儿过来了？” “你身子不便，自然是彦儿来看你更方便些。”卫宸手中正端着暖玉深恶痛绝的补汤。 这汤熬时放了几味安胎的中药，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可以长期服用。只是味道却着实不敢恭维。见到齐彦，暖玉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见到卫宸手中那碗补汤。 暖玉苦着脸。“你带彦儿来我很高兴，你若不端着这碗汤，我会更高兴的。” 卫宸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汤味道也不算太难喝。 只是暖玉自幼喜欢吃的东西就很单调。她喜欢点心，喜欢清粥小菜，对山珍海味却无爱。 汤品尤其不喜欢味道繁复的。不过那是小时候，自从她回到楚家，似乎不再那么挑剔了，可自从成了亲，她那股娇柔劲又被他养回来了。对此，卫宸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庆幸。 手中这碗汤加了几味补药起来，味道自然不会那么纯。 “娇娇儿乖，这汤虽然味道欠佳，可对咱们孩子好。还是要喝的……” “我身子好的很，偏那郎中觉得我瘦了些，一个劲的开补药方子。我这是虽瘦却强健的很。平日里连个头疼脑热的毛病都不会生……”暖玉嘀咕，一旁的齐彦觉得自己阿姐这样推三阻四的样子似乎很有趣，小脸含笑的看着，暖玉一抬头，便看到齐彦用小手捂着脸，正从缝隙里偷偷看着她和卫宸的互动。暖玉登时觉得自己这长姐的尊严怕是要扫地了。 卫宸丝毫没觉得和暖玉这般有什么不能示人的。见暖玉不愿喝，他索性昂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对暖玉眨了眨眼睛。“要不二哥亲自喂你？”此喂非彼喂，若是在闺房，卫宸这么闹也便闹了，可身旁还有齐彦在啊。卫宸这又是闹的哪一样啊，暖玉感觉心好累。卫宸也知道见好就收，真要把暖玉惹急了，最后受苦的还得是他，不能亲近，总能抱一抱的，如果晚上暖玉把他踢下chuang，长夜漫漫，他可如何安眠。 卫宸很识趣的将汤碗奉上。 然后一本正经的教导齐彦。 “以后你长大娶了妻，也要如此行事。她喝的汤汤水水的，你要提前尝一尝，这叫‘同甘共苦’……” 齐彦很是受教的点头。“姐夫放心。” 暖玉：“……”她还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喝完这碗汤啊。 卫宸盯着暖玉喝完汤，这才满足的拿着空碗离去。 暖玉对齐彦招招手，齐彦凑上前来，可因为卫宸提前叮嘱过，不能像过去那样和暖玉胡闹，所以齐彦规规矩矩的坐在榻边。 “最近还好吗？都学了些什么？” “好。阿姐虽然不在，可我也没偷懒，姐夫布置的功课，我都完成了，刚才姐夫还夸奖我了呢。” 齐彦洋洋得意的说道。 毕竟是个小孩子，难免喜欢在别人面前翘尾巴。暖玉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笑容的齐彦，心中即安慰又觉得发酸。 这么个小东西，本该由母亲疼着，父亲管着。 可他却只能跟在她身边。 几个月来，都没敢让他踏出书房范围一步。 如今卫宸既然让他出了书房，便是以后不必再躲藏着了。 “你收拾收拾，搬来姐姐的院子吧。你姐夫白天有事没时间陪阿姐，彦儿多陪陪阿姐吧。”“姐夫说我是大孩子了，不能再缠着姐姐了。而且姐姐肚子里有了小娃娃，需要静养，阿姐，我在书房住的很好。书房里很多书方便我识字。阿姐，你好好养身子，以后我当了舅舅，要教小外甥识字的。”自然，这也是卫宸灌输给齐彦的。 他才不想两个世界多了一个彦小娃。 多暖玉肚子里的这个，已经很让卫二少窝火了。再多一个，卫二少就要五内俱焚了。 方便齐彦识字，暖玉自然不会强求齐彦非要搬来她的院子。她只是觉得自己一走几个月，这个姐姐当的实在不够格。想要多陪一陪齐彦，暖玉也知道平静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欺世 第八百一十三章欺世 这厢齐彦在和暖玉吹嘘他自己的本事。 书房中，卫宸却迎来了一个即是意料中，又是意料外的访客。 卫宸发现自己最近似乎和太子府犯冲。 他自然明白齐彦的事，若不是对方有意说破，并不那么容易查出。对方既然开了口，便表示这事可以商量。卫宸也猜测过对方是谁。 皇后和六皇子派…… 卫宸倒是希望这事是被夏皇后发现的。 倒能拖延一时。 可这事偏偏就和太子府有关。 今日太子府的来客是卫宸的熟人了。说熟人倒也算不上，两人只见过一次面。不过按了薄渊的话说，他和卫宸倒是神交已久。 来者是客，卫宸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将薄渊请进书房，丫头上了茶。 二人谁也没提齐彦，而是说起了这京城的茶……据薄渊说，真正的好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小卫府的茶算是上品了，不过离佳品，还欠了些。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个衣食无忧，吃最美容的珍馐，穿最华丽的衣裳，喝最甘甜的茶。“卫大人离这一步，只差了个机遇罢了。” 卫宸微微勾唇。 “是甘是苦，如人饮水罢了，有人喜好苦涩，反倒觉得甘甜之味难以入口，薄兄有大才，何不择良木而栖？” “良木？哪个生来便是良木？我倒觉是自己能栽培出一棵良木，岂不更胜一筹。” “朽木便是朽木，披了良木的外皮，内里也变不成良木。薄兄觉得呢？”卫宸反问，薄渊轻轻一叹。“宁为鸡首不为凤尾。古往今来，多少擅智者辅佐在明主身侧，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反倒是那些草包皇帝身边的能活的长久些。太子是齐国储君，血脉不容轻视。我倒觉得比起胡作非为的六皇子，太子是个可以追随之人。” 两人今天谈话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丝毫杀气。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明白自己说服不了对方，对方同样也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走向…… “卫大人一直将淮阳王府的小世子藏在府中，意欲何为？” “彦儿是我的妻弟，薄兄难道忘了，我的妻子正是玉阳郡主。”卫宸三两拨千金的回道。 “不过是个义女罢了。凌亲王能把一个义女看的多重？卫大人……我们不如联手，先夺回淮阳道，卫大人再行决定追究谁？”薄渊胸有成竹的问道。在他看来，卫宸把齐彦放在小卫府，自然有避着齐凌的意思。至于楚暖玉知不知道？薄渊并不在意，她不过是齐凌的义女罢了。当初认下，也只是想拉拢楚家，拉拢不成，齐凌能把一个义女看的多重？ 他自然不会把儿子交到楚暖玉和卫宸的手中。 这不等于把自己的命脉放到人家手中吗？ 所以一定是卫宸用计将齐凌弄到身边，等合适时候，用以要挟齐凌。 这一点，足可见卫宸的野心。 薄渊喜欢有野心的人，这样的才容易做交易。 卫宸进京前，他去说服卫宸，铩羽而归，这一次，他手中握着‘齐彦’这张牌，他不相信卫宸会摇头。 要知道齐彦的下落若是传出去，不仅是齐凌，便是齐君也会怀疑卫宸居心不*良的。 “我只是代王爷照料小世子一阵子罢了。薄兄这话说的，好像我对齐彦有所图谋似的……齐彦好歹唤我一声姐夫，我怎么会害他？”“明人不说暗话，卫大人何必在我面前狡辩呢。如果卫大人真的只是照顾小世子一阵子。那索性便让百姓们都知道。当初遍寻不到的淮阳王府世子，如今身在小卫府。凌亲王如今据不交回淮阳道，大部份原因便是因为怀疑夏家暗害了小世子，而齐君包庇夏家……凌亲王若是知道小世子在卫大人手中。怕是卫大人两面都不讨好。那样的局面，想必卫大人并不想看到，我今日的提议，大人还请三思。” 落渊这次来，可谓是信心十足。 齐彦在小卫府的事。 太子的意思是直接禀报给齐君。 借以打压卫宸，失了齐君的信任，卫宸还有什么作为…… 可是薄渊认为，便是失了帝心，卫宸还是卫宸。他的脑子还在，手段还有。也许太子这样一逼迫，卫宸反倒真心实意追随齐天朔了。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落渊不为。 最终他带着这个消息，来和卫宸‘商量’…… 卫宸暗中帮太子行事，他便把这消息隐藏下来，至于什么时候透露出去？ 薄渊心中冷笑，那就要看卫宸够不够聪明了。 卫宸果然沉默了。 薄渊脸上露出笃定的笑意。 “……阿姐，父王呢？我好久没见到父王了。”齐彦问暖玉。 世上唯二的亲人，彦小娃自然惦记。“我也不清楚，此时应该在淮阳道。”“父王说会接我回王府，阿姐能不能让姐夫给父王写封信，便请父王迟些来接我，我还得教小外甥识字呢。”暖玉简直哭笑不得。“等我肚子里的小娃能识字，怕是要好几年。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你不想淮阳道？不想父王了吗？” “淮阳道永远在那里，我早些回去晚些回去也没什么分别……以前母妃还在时，总说父王有大事要做，让我不要烦父王。父王自去做他的大事，我一边和姐夫学本事，一边都小外甥认字。阿姐，我想跟在阿姐身边。” 暖玉伸出手，将齐彦揽进怀里。 彦小娃始终记着暖玉的肚子里有个小娃娃。所以被暖玉揽进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卫宸进来时，便看到齐凌伸展着两只胳膊，姿势颇困难的偎在暖玉怀里。 卫二少果断的醋了。 “时候不早了，彦儿该回去了。记得，我今早列的书目，三天时间要看完。” 齐彦登时瞪圆了眼睛。 “姐夫明明说十天看完的。” “……那是笨孩子，彦儿这么聪明，难道要和那些笨孩子相提并论。”卫宸说的那叫一个郑重其事。齐彦想了想，果断的摇摇头。卫宸欣慰的笑了：“果然彦儿是最聪明的。” 第八百一十四章 怜惜 第八百一十四章怜惜 最终彦小娃晕乎乎的回了书房，立誓要头悬梁锥刺股，誓要当个聪明孩子。 暖玉简直哭笑不得。“二哥做什么欺负彦儿？” “谁让他离得那么近……”卫宸回的颇为理直气壮。暖玉：“……”这叫什么世道啊。总归卫宸生气，旁人倒霉，好在他还记挂着齐彦只是个小娃，只罚他用功识字，倒没真的让彦小娃去做什么力所不能之事。只是，卫宸这醋性是不是忒大了性。“二哥最近变了喜好吗？”卫宸挑了挑眉，不解暖玉何意。暖玉言简意赅的解惑：“嗜酸。” 暖玉说完，赶忙转过身去。 片刻后，卫宸轻嗤一声。然后发出愉悦的笑意…… 谁说拈酸吃醋是女人的特权，他卫宸就是特立独行。就是喜欢酸口。 暖玉不知道卫宸如何和太子府交涉的，只知道随后几天，小卫府很是平静，卫宸很少出门，偶尔有寻上门的，卫宸也皆带至书房。按了卫宸的话说，静养便是不见外客，一门心思吃了睡，睡了吃，暖玉嘀咕，这不像是养胎，更像是养猪。卫宸竟然还挺赞同的点点头。 说如果真的能把暖玉养的白白胖胖，他一定要去寺里烧香还愿。 卫宸这人向来不信这些，竟然发下这样的宏愿，足可见暖玉之难养程度在卫宸心中需要烧香拜佛都难以企及。 齐彦每天会过来给暖玉请安，多数时候只陪暖玉说上几句话，便匆匆赶回书房。卫宸除了待客，大半时候倒都陪在暖玉身边，服侍汤水，擦身换衣，全部亲力亲为。喂个汤水，暖玉勉强还能接受，哪怕十次有八次，喂着喂着，便成了口对口，可是擦身换衣，暖玉觉得着实有点为难卫宸。她害羞可以闭上眼睛，任由卫宸折腾，可是卫宸一边替她擦身，一边喘着粗气，看她的目光仿佛带着火星，实在让暖玉担心，哪天他按捺不住，岂不直接将她差解入腹。 好在这事暖玉每天担心，却始终没有发生。 卫宸每天依旧将她照顾的滴水不漏，也依旧没有越雷池一步。 哪怕郎中说只要小心些，是可以做些亲密之事，卫宸也只是每天照旧，未曾真的亲近暖玉。暖玉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卫宸虽然总喜欢逗她，可遇到事情，向来以她为重，这样的男人，得之，她幸极。 便这样过了十几天，楚老夫人来了。 她不放心暖玉，能在楚家等上十几天，还是楚家父子阻拦的结果，楚老将军说人家小两口好久没见了，小别胜新婚，她一个老婆子去凑什么热闹，楚小将军在一旁满腹委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越发的不得人心了，亲娘一门心思惦记着宝贝孙女，他的事压根不上心了，以前一年到头，只顾着给他相看姑娘，迫切的希望他讨房媳妇，如今楚小将军动了娶妻的念头，反倒没有替他张罗了。 为此楚老夫人只得按捺着，走马灯似的给楚小将军说亲。 只是如今的楚家，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哪户人家敢在这时把女儿嫁进楚家，敢赌一赌嫁进楚家的姑娘，门第又委实太低了些。所以楚老夫人做了几天无用功后，索性一怒之下直接来了小卫府。 她倒想看看，有一天楚家更上层楼。 那些如今观望的人家，便是想和楚家联姻，她还不点头呢。楚老将军亲自护送老夫人进了小卫府，然后便被儿子匆匆唤了回去。至于父子两个在家里琢磨什么，楚老夫人便眼不见心不烦了。 小卫府没有设客院，所以楚老夫人和暖玉住在一起。 卫宸则去了书房。 楚老夫人拉着暖玉的手，一脸歉意的看向卫宸。“宸小子，委屈你去睡书房了。” 卫宸摇摇头。 若是平时，楚老夫人霸占了他的位置，他自然‘委屈’，可这几天日夜陪着暖玉，他自认忍耐力岌岌可危。 还是睡书房安心些。 他安心，暖玉安全。虽然郎中说暖玉身子并无大碍，只要一直好好调养着，不会发生卫宸担忧的那种难产的情况。可卫宸不放心啊。若真的到时出了危险，他岂不悔青了肠子，此时忍着是为了暖玉好，将来加倍补回来便是。不过迟上一年罢了。暖玉欠的债，他一点也不着急讨要，他们可是要一辈子守在一起的。 男人们私下里会说些荤话。 关起门来，屋里无数的花样，可是迎上暖玉那张脸，卫宸觉得自己若是开了口，就真的太下作了。暖玉倒是不介意，可他介意啊。他的暖玉，他怜惜，他娇惯。有些事，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不是对方不肯俯下身来，而是自己不忍心对方因自己而受委屈，丁点也不行。 楚老夫人来的正是时候。 卫宸最近正是肝炎旺盛的时候。 春天到了啊…… 卫宸搬去了书房和齐彦做伴，为此还得了楚老夫人一句‘像个姐夫样子’的赞赏之言。 小卫府风平浪静，可是外面却几乎翻了天。 淮阳道…… 反了。 从淮阳道到京城一路上，淮阳道救助了数万百姓。流民们无所栖身，淮阳道却敞开了大门，欢迎这些流民安居。一时间，淮阳道一越成了诸道之首，以前遇灾，大家逃难都往京城来。如今，京城外的盘旋的流民却商量着去淮阳道。 经过一冬。 身子弱的不是冻死便是饿死了。活下来的，都是些相对身强体壮的。 这样的人，只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可是要想接纳这些人，需要数以万石的粮食，便是齐君集诸道之力，也不堪重负，何况齐君便是下了旨意，诸道能执行几分也未可知。 百姓们眼见着诸家设的施粥摊子米越来越少了。 最终有人振臂一呼，索性大家拖家带口的前往淮阳道。若是命大，能平安抵达淮阳道，便有了活路。 京城里的权贵们一边欣喜于流民渐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被流民所围，一天到晚担心流民闯进城中，必定趁乱轰抢打砸，那他们几辈子置下的产业，岂不都要付之流水。 第八百一十五章 宏愿 第八百一十五章宏愿 一边又觉得那些人没吃没喝，女人孩子跟着他们一路受尽苦难。如今虽然有善心之人设的粥摊子，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想治本，还是要找个地方栖身，然后种地养牲畜，那才真的是治本之法。善心施舍，只能勉强让他们活命。 这次齐国内乱，文人们争辩良久，最终总结了几点原因。 地方官员贪墨为首要诱因。 官官相互，百姓们没了活路，反观官员们，便是家中小妾奶娘家的孩子，都能吃饱穿暖。而做为皇帝，齐君只喜欢听好话。以前朝上还有大臣敢提出异议。可是最近两年，那些有脾气，有风骨的老臣们一个个都被齐君处置了。留下的这些，要不就是不作为，只会说奉承话，要不就是不敢开口，只闷声听命行事。长此以往，百姓的话上达不到天听。 时间久了，皇帝甚至想当然的觉得自己一切的决定都是对的。 更加听不进逆耳之语。 这样的情况年年叠加，终于过了一个度…… 然后，内乱暴发。 天灾只是诱恩，人祸才是齐国内乱的根本。 这话一出，举城大哗。据说当天几个最激进的书生便被下了大狱，这样一来，更加让百姓们认定，此言非虚。 天灾为辅，人祸为重。 这时候，淮阳道提出平乱，给百姓们一条活路，还齐国一片朗朗晴日。 这口号一出，响应声无数。据说淮阳道那只平判的队伍，初时不过数万人。等接近京城时，人数足足翻了几倍，足有五六万人。 而诸道的援军，却始终没有踪迹。 京城早几天便点了狼烟，诸道本该来援。最近的守卫离京城不过三五日路程，若是援军接连到达，淮阳道的乱军一定会应接不暇。便是车轮战，也足以灭掉这几万反判之军。可是，没有…… 齐君即没有收到密报，也没有哪道的队伍露头。 甚至京城中，人们也开始考虑若是淮阳道攻破城门，大家是归顺还是抵抗。 “……淮阳道的人马快要打进京城了。”楚老夫人毕竟是将军夫人，对于时下妇人喜欢的东西，她向来不精通，不过妇人们不喜欢的，她反倒喜欢。像是打仗的消息，别人闻之色变的话，楚老夫人说出来面不改色。 她这算是提前给暖玉打个招呼，以防哪天京城真的被攻破，暖玉受惊太大。 即是将门虎女，暖玉自然不是个胆小的。 这些事，虽然卫宸没有细说，可是暖玉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不怕，淮阳道的人，必定不会伤楚家和林家。” 林家是齐凌的姻亲，楚家是楚文谨的娘家。 “你倒想的开，便不怕改天换日？” 楚老夫人觉得孙女心真大。这种事从她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比她这个活了多半辈子的老婆子还要不在意。她还为此伤心了几天呢。齐君虽然不济，可楚家父子也替他开疆拓土了那么多年，若皇帝换了，楚家这些功劳岂不全部白费。楚老夫人倒是不在意皇帝谁来做，就是觉得自家老头子年纪大了，怕是再也打不动仗了，儿子性子不够稳重，怕是再难担起楚家这武将世家的门楣了。“换来换去，左不出一个‘齐’字去。总之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楚老夫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说的这么轻飘飘，真的好吗？ “你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 “这里只有祖母，在祖母面前，孙女何需顾忌……” 楚老夫人点点头，觉得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亲人面前说话都藏着掖着的，着实无趣。暖玉既然知道，她也不必费心开解了。也许真的到了那时候，暖玉反倒过来开解她。 “你这话也不错。我们祖孙，说话实在不需要顾忌什么。那祖母便直接问你了？齐凌……是打算自己称帝？还是辅佐哪个皇子称帝？”事已到此，虽然还没大范围传出凌亲王造反的消息，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情已经开始有人私下里议论里，传开也就这几天了。 好在齐凌走的毫不留恋，所以暖玉这个凌亲王义女，还没谁提起。 若齐凌真的替暖玉打点好一切再走，那才真是害了暖玉。这么一想，楚老夫人反倒觉得齐凌这般无情无义之举，倒也不算多绝情。 暖玉摇摇头，楚老夫人这问题太尖锐了。 卫宸从未和她提起过。 她也无从猜测…… 上辈子齐凌可压根没有皇帝命。也不知道重活一次，他是不是便多了条皇帝命。 “二哥没说过，我也没问过王爷。不管王爷心里有什么打算。总会护全楚家的。祖母放心。” “我哪里是担心楚家。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为难咱们楚家的，咱们楚家几代忠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我们即不争名，也不夺利，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为难咱们楚家，我是担心你姑姑。你姑姑如今跟在……身边。若他称了帝，你姑姑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还进皇宫吧？你姑姑啊，真是个苦命的。” 暖玉也曾想过。 她想，楚文谨宁愿和她住在一起，也绝对不会进宫的。 其实，齐凌和楚文谨，已经没有缘分了。 不管齐凌是不是要称帝，他总不会做个默默无闻的闲散王爷……楚文谨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根本不能现于人前。 齐凌也不是个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的人。 所以，他们两个……“以后我把姑姑接到府中，让姑姑和我一起照顾孩子。” “丫头啊。你这话，真是说到祖母的心坎里了。只是宸小子将来怕是会封王拜相。小卫府会变成大卫府的。到时候人多嘴杂的……不妥啊。”“二哥说了，等教好彦儿，我们便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过几年清静日子，到时候把祖父祖母也接过去。父亲怕是要娶妻的，楚家便交给父亲来管，祖父和祖母只管和我一起去逍遥。” 暖玉在说一幅蓝图。 楚老夫人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幕。 山水中，有幢宅子。 宅子里有孩子在打闹。暖玉和文谨母女坐在那里，一边做着女红，一边抬眼看向孩子。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不屑理会 第八百一十六章不屑理会 母女两个有说有笑。 文谨再不似在宫中那般，一幅我见犹怜的神色，她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望着暖玉的孩子的目光软得一塌糊涂。 楚老夫人想着想着，不由得轻笑出声。“好，我们全家合起来使唤你父亲。让他把楚家照顾好，然后我们去山中逍遥。” 暖玉也笑了。 她自然知道这事三年五载的怕是难以达成。 可人活在世上，如果心中连个美好的愿望也没有，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不管什么时候能梦想成真，有个美梦总是好的。暖玉相信卫宸，他说过的话，会努力办到。 小时候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祖孙两个逗趣时，卫府再次迎来访客，这次来的是…… 青森一脸的不忿。他从卫宸离开卫家便跟在卫宸身边，是亲眼看着卫宸当时初到京城时，多么举步为艰，几乎寸步难行。自家公子几乎是呕心沥血，才终于在京城立足。 可是卫家倒是轻巧，一句在甘宁道无甚建树，不如举家迁至京城。 也不知道当初公子怎么会答应卫老夫人这条霸道的要求，竟然当真亲力亲为的将卫家迁到了京城。卫家初到，公子更是殚精竭虑，买宅子，置办铺子，然后将地契一张张交到卫老夫人手中。当时青森也在，卫老夫人接过，笑的合不拢嘴，可是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薄凉。 青森记的很清楚。 当时卫老夫人脸上带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说卫宸本是卫家弃子，如今替卫宸鞍前马后。等得了闲，便让卫老爷将卫宸的名字添到族谱上。 说那话时，卫老夫人一幅高高在上的神情。 还当自家公子多稀罕名字上族谱呢？ 没有卫家，自家公子便少了个大累赘。好容易公子和卫这绝裂，公子再不管卫家的事。这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卫家就又找上门来，而且是阖家…… 是的，阖家…… 卫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如今规规矩矩的站在小卫府门外。以卫老夫人为首，她身后立着卫老爷。 卫老爷身后是卫大少，和他那一妻一妾。 三人身后，是十几个卫宸的大小丫头。总之，总共十几二十个人，都能演一出大戏了。 他们不喊也不叫，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小卫府门外。 让过往的人看了……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公子，干脆报官算了。”什么养育之恩？卫家对公子那仅有的一点恩情，公子也早就翻倍还给卫家了。如今卫家这堵在门口的架式，实在太阴损了。他们不嫌丢人，小卫府还要脸面呢。 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卫家日子艰难。 这时候想到公子的好了…… 早做什么去了？说公子是庶出之子，一幅施恩的神情要把公子的名字重新写上族谱时，卫老夫人一定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带着全家求到卫宸头上。 “如今京城动荡，谁还在乎家长里短这些小事。”卫宸淡淡说道。据说最近夜里经常有人闯进权贵的家中，又是抢金银又是伤人的，衙役们管这些都已经焦头烂额了，何必拿这等事平白给人添了笑料。卫宸倒没想到卫老夫人会这么做。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是卫家人，可卫家那几口人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卫老爷眼高手低。本事不大，却不屑这个官职，不喜那个官位。 总想做番大事，最终却一事无成，尤其是阮氏故去后，他整日呆在府中，越发的颓废。 卫大少是个表面看上去老实，实则风~流成性之人。有妻有妾，还经常光顾京城的花楼。这对父子卫宸都不屑多看一眼，唯一个卫老夫人，卫宸曾经十分敬重。 不管她待他如何，她总是真心待暖玉的。只要对暖玉好的人，卫宸都敬重，哪怕卫老夫人压根不喜欢他这个庶出的孙子。卫家迁到京城，看在卫老夫人曾经怜惜暖玉十年的份上，他倾尽全力相助。而后卫老夫人过河拆桥，一句等卫老爷得闲，将他的名字补上族谱，便将他一切功劳抹杀了。 卫宸并不在意。 如果暖玉开口让他改姓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所以把划了的名字再次写到族谱上，对卫宸来说，连鸡肋都算不上。 他做那些全是因为暖玉。仅仅是因为暖玉，如果没有暖玉，那十年，卫老夫人也像阮氏那样对暖玉冷漠绝情，他怕是会亲手毁了卫家。可以说卫老夫人一个善念，让卫家得以保全。 暖玉并没有详细说过前世卫家如何。不过卫宸想，以他前世声名狼藉的名声，还有自己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前世的卫家结局一定好不了，兴许他一个大招，卫家举家覆灭了也未可知呢。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卫宸也能‘未卜先知’。暖玉避而不谈，并没有告诉卫宸卫家的结局，便是不想卫宸多想。暖玉不说，卫宸凭着自己的性子，竟也猜到了结局。 他就是这么一种人。 别人不让他好过，他也绝不会让别人好过。 没能力时他可以忍，忍尽一切。一旦时机成熟，他就是一头野狼，把人撕得四分五裂。 所以对卫家，他看在暖玉的薄面上，帮。 帮过后，便和卫家两清了。 卫家这样夹缠不清的，实在让卫宸不屑。尤其是卫老夫人，先前卫宸还觉得她一个老妇人，掌管着卫家，也算是不易。可卫家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样的境地。卫宸连同情都觉得是多余的。卫老夫人不怕丢人，愿意给小卫府当门子，由着她便是，反正他卫宸的名声也不好听，也不在乎多一个‘六亲不认’。 可是卫宸豁达，可不表示他手下的人也同样豁达。 小卫府的护卫，都是卫宸从济北道带回来的。卫宸帮他们报了血海深仇，这些汉子便一心一意追随着卫宸。 再加上他们多是些山野长大的，性子本就烈性。再加上门外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小卫府和卫家的关系终是破冰，到了吵闹不休的境地。 第八百一十七章 争执之间 第八百一十七章争执之间 卫宸不发话，青森也不敢自作主张。只得瞪着眼睛干着急，以前他兴许还会考虑去请示夫人。可如今夫人可是块宝，公子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手心怕摔的。他可不敢拿这些烦心事去扰。以至青森没有接到指示，也便没有去支会守让的如何应对。那些守门的虽然没亲眼见到卫家如何对自家公子，可却听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当父亲，当祖母的，不疼自己的晚辈，反倒处处算计。 最后还把人赶出家门，这样的长辈，哪里值得尊敬。 当人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孩子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孩子面前。他们虽是猎户出身，可每每打到好猎物，当爹的都留给孩子，哪时舍得自己吃上一口。在这些粗汉子看来，这样才是长辈该做的，而不是狠心将孩子赶出家门。 等孩子发达了，便带着全家上来讨要银子。 世上哪有这样的便宜的事。 危难时，不见伸出援手，只会落井下石。 风光时，站出来伸手要银子，而且要的毫不脸红。这样的人，在这些粗汉子们眼中，哪里配为长辈。久得不到示下，又见百姓们围着四周指指点点，便有性急的上前赶人。 卫家人脸面再厚，可被这样当成猴子似的指指点点，也觉得颜面无光。只是事已至此，后退无路。 如果不想卫家就此败落，落个食不果腹的结局，只能来求卫宸。 这足以让像是卫老爷和卫大公子这样的人郁闷了。 他们再不济，也是卫宸的父亲和长兄。如今却被小卫府一个护卫这样驱赶，可以想像卫家父子心中做何感想。他们不敢看热闹的百姓们冲突，因为百姓人多势众，吵起来也得不到好处，可不表示他们会怕小卫府几个护卫。卫家父子笃定小卫府的护卫不敢伤他们分毫。他们毕竟是卫宸的父兄，也能称为这些护卫的主子…… 却不想，来赶人的护卫手劲挺大。 卫家父子二人也没能在他手中讨到好处，反而被推搡着后退了几步，狼狈的摔倒在地。 在看热闹百姓的哄笑声中。卫家父子脸涨的通红，尤其是卫大少，他从小便觉得自己高卫宸一等。 卫宸是从婢女肚子里爬出来的。 而他是卫家夫人所生。 嫡子，嫡孙的名头全被他占了。有时候他止不住的想，老天即生了他卫瑞，又何必生卫宸。 从小到大，卫宸也处处不及他。 先生赞他聪颖，却从不称赞卫宸一声。而卫宸一直以来就像个影子般，活在阴暗的地方。卫瑞曾相过，以后长大了，他当官，卫宸冲其量就是个废物，在卫家混吃等死。 可如今的局面却是，他一事无成。而卫宸，却成了京城新贵，不仅颇得齐君倚重，还娶了将军府的小姐，那楚暖玉嫁给卫宸后，更是一越成了郡主。 连带着卫宸都贵上加贵。 暖玉是卫家的养女，从小也唤他一声兄长。 卫瑞后悔，当初自己怎么不对暖玉好些，也许……卫瑞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设想，如果是他娶了暖玉。如今美人在怀，功名地位唾手可得。他便不会像个乞丐似的，在小卫府门外祈求卫宸的施舍了。他会端正的坐在大厅中，厅中跪着的人换成了卫宸。 为了有口饭吃，卫宸像只狗般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可那毕竟是做梦，现实却是他竟然被小卫府的看门狗欺负。 卫瑞几乎疯了。 他有些慌不择路的冲向一旁一个护卫。然后趁那护卫防备不及，一把抽出护卫的腰刀。 那护卫刚才还出手拦了驱赶卫家父子的看门人。 如今却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捅入腹中的长刀。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好心没好报。这人是几十护卫中，脾气最温和的一人。他虽然也和兄弟们一样同仇敌忾，可想到这些人毕竟是公子的亲人。 如何应对，还需公子示下，所以他刚才还阻拦护卫对卫家人动粗。 他的一念之仁，不仅没能阻止卫家人继续胡闹。反而被卫家人趁机夺了刀…… 见到自己人受伤，护卫们瞬间红了眼睛。 争执，一触即发。 “公子，公子，出事了。”有人叩响了房门。卫宸正在教齐彦写字，闻言眉头微蹙，一旁久候的青森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公子的气场越发的强了。 如今共处一室，都觉得呼吸不畅了。也不知道夫人和小世子如何泰然自若和公子同处一室的。 “什么事？急成这样？” 不需卫宸吩咐，青森开门问道。 “卫家大公子抢了柳安的刀，把柳安砍伤了……” “什么？柳安伤了？伤的重不重？”青森一听，脸色霎时大变。济北道跟来的兄弟们，他和这个柳安关系一直很好。这个是个软性子，似乎任谁都能欺负。而且是个烂好人，当初在济北道时，对杀父仇人都不下不去手。回京后，便一直替小卫府看家护院。从来不争名不争利的。如今却伤在卫瑞手中。 旁人和卫瑞争执，青森不敢断然孰是孰非，可是柳安，必定是卫瑞不由分说动了手。“流了不少血，已经被抬进门房了，有兄弟去找郎中了。”青森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公子，柳安最老实了。他们卫家欺人太甚，光捡老实的欺负。公子不欲和他们计较，他们却不放过公子。柳安若是有个好歹，便叫那个卫瑞偿命。” “……人不欺我，我也不屑欺人，人若欺我的人，我也不怕麻烦。即如此，随我去门外会一会卫家人吧。” 卫宸缓缓起身，齐彦眼巴巴的看着，有热闹可看，他好想去凑热闹啊。卫宸微微蹙眉，然后吩咐青森给齐彦找身小厮的青衣。京城见过齐彦的人没几个，事已至此，倒也不必如此小心了。 然后吩咐齐彦躲在人后，只能看热闹。 齐彦连连点头。 他虽然不抱怨暖玉和卫宸离家，自己却只能呆在书房的小院中。可毕竟是个活泼性子，终于有场热闹看，而且还会是一场极大的热闹。自家姐夫亲自出面，料理他那帮不省心的亲人……这出大戏，只要能让他看，齐彦才不介意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样……[亲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下一句……红包拿来。哈哈哈……新年快乐~~~吃好喝好睡好~] 第八百一十八章 闹剧 第八百一十八章闹剧 彦小娃在书房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偶尔下人们也会说起卫宸的家事，齐彦侧耳听了些。也知道卫家待卫宸不好，不仅十分苛刻，还总想着叫卫宸毫不保留的回报生养之恩。下人们说，卫家就像吸血的虫子，不把卫宸榨干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齐彦还小，下人们的话有些他听不懂，可他明白，有恩就要报，有债就要讨。一个孩子出生，家族便应该养育他教导他，就像他的母妃和父王那般，他们从未向他讨要过什么。母妃曾对他说过，父母对孩子好，那是天性，是不会附加任何条件的。 卫家养卫宸，如今却堵着小卫府的门。 这样的挟恩图报…… 他们是不是也应该问问卫宸，愿不愿意生在卫家？谁家的孩子会被家族这样欺负？ 青森很快找了身小厮的青衣，然后替齐彦换上，随便拉着齐彦的手，急急忙忙跑向大门，他可不想错过任何好戏。 小卫府的门外。 卫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头微微下垂，不去看旁边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其实这些百姓的存在，也并非全无好处。她在赌，赌卫宸不会袖手旁观，若无这些百姓助阵，她这出戏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唱下去了。有了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她不相信卫宸能永远对她们视若无睹。 如果不是走到绝路，卫老夫人也不愿做这丢人之事。 丢人啊，实在太丢人了。她活了大半辈子，所有的风光前半辈子用尽了。以至到了晚年，晚景凄凉。 儿子是团烂呢。 孙儿是个绣花枕头…… 不仅不能帮她重振卫家，反而像只吸血虫，把卫家吸了个干干净净。 卫家如今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铺子关了，先前卫宸和楚家帮忙在城外置办的两个庄子也卖了。如今卫家只剩一个宅子。 下人能谴的谴，能辞的辞。可是每天吃花用度，还是让卫家捉襟见肘，这时候唯有卫宸能救卫家了。 以前卫老夫人是真不看好这个庶出的孙子。 她觉得卫家有她当家，以后家业交给嫡孙。 至于卫宸，卫瑞性子仁厚，断然不会为难卫宸的。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理会他，他还是平安长大了。只要给卫宸一口饭吃，饿不死便是。 至于卫宸的前途，卫老夫人压根没想过。 卫家从上到下，卫老夫人最不看好的便是卫宸了。 若是不卫宸那个婢女生母，也不至于儿子和儿媳关系僵了数年。 这些卫老夫人都记在卫宸身上。可是，万没想到啊。整个卫家，如今却要仰卫宸鼻息而活。 可她却傻傻的，两次将卫宸扫地出门。那时候以为卫宸没了卫家，不是当乞丐便是饿死街头。此时方知，失了家族庇护的卫宸，反倒如鱼得水，在京城混的风声水起。 娶了将军府小姐，做了亲王女婿…… 卫宸一步登天，卫家却是一步步落入尘埃。 虽然此时上门，她一辈子最在意的脸面是彻底丢净了，可如果能换回卫家重振，卫老夫人觉得值。 还有便是暖玉。 早知道她是将军府小姐，暖玉小时候，她一定勒令卫老夫人待她更好些。 让儿子，长孙也待暖玉更好些。 最让卫老夫人后悔的便是当初卫宸和暖玉定亲，明明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可她却为了所谓的脸面，反而出言奚落，本来暖玉尊她敬她，此后也渐渐疏远了。 成亲后，卫宸甚至没让暖玉来卫家给她这个长辈请安，显然是不打算认她了。 可是卫家生养卫宸一场，不是他不想认，便能把这血脉亲情断绝的。她不相信，卫宸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今天不要脸面，她什么都不要了，亲自来小卫府相求，只望卫宸看在‘卫’这个姓氏的薄面上，救一救卫家。 救一救。 越想越觉得凄凉。 卫老夫人甚至不知道卫家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初入京城时，一片欣欣向荣。 楚家帮忙置办的铺面，位置极好，生意不错。 城外的庄子位置好，收成佳。 可怎么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临街的旺铺，只能换来几袋米。以前怕是要用车来论的…… 卫老夫人先前觉得粮铺平庸了，所以把粮铺改成了古玩铺面。初时也确是大赚了一笔。可谁知道突然间粮价飞涨…… 古玩字画再无人问津，一张先辈书画，甚至换不来一石米。 字画成了废纸，吃饭问题成了重中之重。 卫家向来不存粮，几两年庄子的进项也都拿来开古玩铺子了。 谁知道京城的天，说变就变。粮食成了稀罕物，古董字画扔在街上，怕是都没人捡。 便在这时候，卫瑞和小卫府的护卫动了手。然后竟然失手捅伤了一个护卫。卫老夫人连忙喝止卫瑞。好在小卫府的护卫也没有情急之下杀了卫瑞泄恨……他们将受伤的护卫抬进院中，然后匆匆去请郎中了。卫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卫府的护卫各个体形彪悍，若真不计后果动起手来，卫家这几个人，可不够他们砍的。 想来卫宸吩咐了，不得对卫家人动手。 这样一想，卫老夫人觉得此行还有几分希望…… 只是，注定要让卫老夫人失望了，她让两个下人拦住卫瑞，又瞪了一眼卫瑞身边的张氏。 刚才若不是张氏一个劲的喋喋不休，卫瑞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和护卫动起手来。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她入了门，卫家便没一天安宁日子。 整天和侧室撕扯不休不说。 竟然还背后拿卫家的银子接济娘家。 以前张氏在卫家十分耀武扬威，一度甚至拿捏住了卫老夫人。 后来卫老夫人抓住张氏往娘家送银子的证据，算是抓住了张氏的短处，这张氏才消停下来。 张氏白着一张脸，想要反讽回去。可想了想如今自己在卫家身单势孤，娘家父亲去年犯了事，如今也是官司缠身……张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向卫瑞，扯了扯他的衣摆……然后不甘不愿的劝卫瑞消气。 卫老夫人简直气白了一张脸。 娶妻娶贤，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简直就是娶了个丧命星。 第八百一十九章 账单 第八百一十九章账单 卫老夫人有时候难免也会胡思乱想。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孙卫瑞身上，想着如果卫瑞当初不是娶了这个张氏……若是暖玉小时候，卫瑞能和暖玉亲近些，是不是此时，这小卫府的主人便是卫瑞，而不是卫宸了。每每想起这些，卫老夫人都会一阵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 然后更是一步错，步步错。似乎便没有对的时候了。卫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与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卫家毁在她手中。 不就是向卫宸低个头。 她低便是了，她一个长辈，卫宸难道连这份薄面都不给？ 时到今日，卫老夫人依旧想端着长辈的架子，欲用‘祖母’这个身份压卫宸。这时候，小卫府大门轰然开启，然后当先出来的是十几个护卫，这些护卫似乎气势全开，一脸肃然，十几个人，却生生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过境之感。 卫老夫人的心肝不由得颤了颤。 一双*腿似乎有些立不稳，一旁的白妈妈赶忙上前相扶。 护卫分左右而立，拱卫着中间的一个人。 那人一步步，走向卫老夫人。 明明是她的晚辈，明明是当初被卫宸所弃之人。可迎上卫宸冷冷的目光，卫老夫人内心却生出一股畏惧之意来。这种意念来的太快，卫老夫人几乎毫无反击之力。卫宸前行一步，卫老夫人便控制不住的后退一小步。 便这么卫宸进，卫老夫人退。 最终，卫宸走出大门，站在石阶下…… 围观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多数只知卫宸其名，却未见过卫宸真人。 据说这位卫大人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娶了将军府小姐，后又升格做了亲王的女婿。平过济北道之乱，这次在淮阳道虽然铩羽而归，可主帅是夏琰，说起来卫宸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只是没人想到，卫宸能这样年轻，模样又是这样的出众。 便是连老妇人见了，也难免眼前一亮，更别提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了。 她们没有丝毫不敬之心，只是人本能的喜欢模样生的好的。卫宸今日穿了身天青的长衫，负手立在门前，端的是个浊世佳公子模样。 和卫家男女老少一比，高下立现。 人们看热闹，其实并不在乎内情。只是喜欢凑热闹。此时，刚才还骂卫宸心狠，连家族都不顾的人，片刻功夫，便有大部份转投卫宸的阵营。 看卫宸这样，也不像那个卫大少所说的忘恩负义。 对家族落井下石的人啊。 四下一静，人人眼睛大睁，要看卫老夫人和卫宸这对祖孙，如何打这场大仗！ 卫瑞见到卫宸，眼睛都红了。 他从小被人称赞着长大，可如今，人人都知道卫家出了个卫宸，谁又知道他卫瑞的名头。 卫宸娶了貌美如花的暖玉，当了将军府和凌亲王的乘龙快婿，而他娶的张氏，不仅是个泼妇，如今岳父一家吃了官司，非但不能借力，反而要连累卫家。两相一比，卫瑞看卫宸的眼神仿佛淬了火。恨不得将卫宸瞬间烧成灰。 “卫宸，你终于出来了。你如今富贵了，攀附上了楚家和林家，据说连凌亲王都对你另眼相看……你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卫宸目光渐渐从卫瑞身上扫过。 没有丝毫停顿，一幅毫不在意卫瑞的神情。 卫瑞气上加气，一下甩开一旁的张氏。“我们卫家还在甘宁道时，你是什么样子？需不需要大哥说出来让旁人见识一下……那时候的卫宸啊。坑蒙拐骗，坏事做尽。后来在甘宁道实在没法呆了，这才避难到了京城。倒不想凭着你这一张俊脸，还有那三寸不烂之舌，倒让你在京城混的顺风顺水，不仅骗了个将军府的小姐当妻子，竟然还能骗得齐君重用……卫宸，你便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你姓卫，你日子过的风光无限，可卫家如今什么光景？你不理会便罢了，还让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卫家的铺子如今关门大吉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想私吞卫家临街那几间旺铺，休想！我们卫家便是饿死，也绝不会把铺子交给你。”卫瑞话音落下，四周响起一片唏嘘声。 好一出恩怨大戏啊。 有人疑惑，难道卫宸真像这位卫大少所说，在甘宁道无恶不做，以至甘宁道不能容身，这才来了京城。 他真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哄骗楚家小姐下嫁？哄骗齐君重用他？ 那他……本事也忒大了。 人人都有张嘴，旁人怎么哄不来骗不来？偏生卫宸这般厉害。 卫瑞的本意其实是想先发制人，却不想自己却弄巧成拙…… 卫老夫人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卫瑞难得这么有血性，卫老夫人怕自己一拦，把卫瑞才升起的几分胆子全都吓回去。她便任由卫瑞去说，只是，卫瑞说的话……怕是成事不足，火上浇油了。 卫瑞声音落下，以为卫宸一定会张口反驳。 卫宸一反驳，便落了下乘。 他并没说特例，只是笼统的说卫宸做恶，卫宸怕是想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卫瑞自觉自己做了件聪明事。 还未来得及得意，卫宸一个眼风冷冷的从他身上扫过，卫瑞觉得周身一寒，竟然没种的有些腿软。一旁的张氏露出鄙夷之色，越发觉得卫瑞没种。 那卫宸还没开口，卫瑞便吓得险些倒在地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卫宸会开口反驳，或是自辩之时。卫宸轻轻一个眼神递给跟在他身边的柴飞平，柴飞平会意。 然后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 后又慢吞吞的展开，所有人包括卫家人都被柴飞平的动作吸引住了。 然后柴飞平唇角微抿，册子上记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有股冲上前去把卫家人砍成七段八段的冲动。“……卫宸，卫家庶出次子，生母吕氏，乃卫夫人的婢女…… 卫宸直到离开卫家，共花用……每年一件冬裳，用银五钱，夏裳乃奶娘刘氏用旧衣所改……每日两餐，用银三钱。每餐一碗清粥，一碟青菜。时而被卫家管事遗忘，不给用度，以至食不果腹……总计，卫宸在离开卫家前，共花用银子不足十两。卫家迁往京城，途中所用马车人手……共花银子五千两……卫家临街旺铺……共计一万三千两……” 第八百二十章 没退路 第八百二十章没退路 柴飞平一项项着念着，语气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在照本宣科。可他调子却是越昂越高，吐字越来越清晰。 四下一片死寂般的静，连那些看热闹的也不再交头接耳。 刚才听那卫家大公子所言，以为这位卫大人是个作奸犯科之辈，只是侥幸娶到了将军府的小姐，这才一步登天。 却不想，真相根本就与卫大公子所言相悖。 眼见着卫家并无人反驳，其实不是卫家人不想反驳，而是被惊在了原地，他们压根没细想过卫宸花过卫家多少银子，更没在意过卫宸给卫家花过多少银子。 听卫宸这么一说，连卫家人都觉得震惊。 卫老夫人更是控制不住的有些脸红……儿子孙子不识五谷，不知米粮价钱，可她却是知道的。当时卫宸当地契交到她手中时，她接的十发坦然，觉得卫家养卫宸一场，卫宸回报给卫家这些不算什么。不仅不多，还算是少呢。她也压根没有仔细想过。可由这护卫口中一出，她怎么卫家着实有些贪得无厌呢。 柴飞平很快念完，卫宸给卫家的银子，足足五万两之多。 这样一笔银子，在旁人看来，足够花用几辈子了。可是卫家不过用了三四年，便将这些全部败光了。 柴飞平话音落下，青森终于按捺不住的开了口。“卫家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些，当初将我家公子赶出卫家，而且堂而皇之的从族谱上除名。若非被赶出家门，我家公子何必在京城重置府邸……而且整个府邸大小都不及卫府的后园子。我家公子拼死拼活赚来的银子，全都用来填卫家这个无底洞了。敢问卫家诸人，我家公子到底还欠卫家多少银子？你们列个数目出来，也好让我家公子拼命赚银子去填？要不然，旁人还真的以为我家公子狼心狗肺，眼亲家道中落，却不施予援手呢……不是不援，实是我家公子如今和卫家没有丁点关系……退一万步说，卫家这般的无底洞，我家公子填上一次都能搭进去小半条命。再填一次，怕是要把整条命搭进去…… 大家也听到刚才卫大公子如何诋毁我家公子了。傻子才会再往卫家那无底洞填银子。我家公子不傻，绝不会再任卫家予取予求。” 自始至终，卫宸只是站在石阶下。 看似以一人之力，对抗着卫家……实则，合柴飞平，青森二人之力，胜负几乎一面倒。 卫老夫人脸上露出颓败之色，似乎一下子老了数岁。她甚至生不出争辩的力气了。她这般大闹，原是打算用卫家丢些脸面，来迫卫宸助卫家脱离难关。 前提是，卫宸还在意自己的脸面。 卫老夫人以为卫宸是在意的。如今的卫宸在世人眼中，那就是人含着金汤匙落地的公子哥，能顺利娶到将军府小姐，自然也不会是卫宸一人之力，必定是卫家阖族相助，才有了今日的卫宸。卫老夫人实在太高估卫家在卫宸心中的位置了，也太低估了卫宸。他根本就不怕丢脸，他甚至将过往写在册子上，让属下来读，他不介意他狼狈的过去人尽皆知。 本以为抓住了卫宸的软肋，可直到此时卫老夫人才发现。 她抓住的根本不是卫宸的软肋，而是被卫宸视如鸡肋，反道是卫家，帮他下定了除掉这块‘鸡肋’的决心。 他竟然，竟然自已说出其母只是卫家一个婢女…… 竟然说出自己幼时在卫家食不果腹。 这种事，难道风光是不应该百般遮掩吗？ 卫老夫人发现自己又一次棋差一招。卫老夫人不开口，卫老爷抬头看看卫宸，觉得面前的儿子简直就是个陌生人。当初卫宸在卫家时，和卫老爷也甚少见面。所以在卫老爷心中，他只有一个儿子。再加上如今阮氏不在了，卫老爷把卫瑞看的更重了些，毕竟这是阮氏留在世上的血脉。卫老爷本想摆一摆严父的脸色，助卫老夫人一臂之力的。可是眼见着卫宸负手立在那里，脸上神情不喜不怒，就那么眼泪平淡的从卫家诸人身上一扫而过。 卫老爷突然觉得，卫宸虽然没做什么，可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卫老爷张了张口，最终败下阵来。 他真的不知道能斥责卫宸什么？骂他不孝？可卫宸明明替卫家置办了家业。卫家入京后，宅子铺子皆是卫宸置办的，这些卫老爷以前并不知道，只以为都是卫老夫人吩咐卫宸办的。他是真的没想到，卫家没有出一两银子，一切皆是卫宸所出。 卫宸给的宅子铺子庄子，还有卫家从甘宁道带来的银子。 加起来少说也有十数万两。这些银子难道全部赔光了？卫老爷此时最想做的，是追问卫老夫人银子的下落，而不是被人当成笑柄，还要硬着头皮去质问卫宸。 “母亲，咱们回去吧。”于是卫老爷不仅没站出来拿出严父的架式质问卫宸，而是反过来劝卫老夫人息事宁人。事情已经闹的很难看了，继续下去，除了丢尽卫家的脸，卫老爷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用。人家卫宸摆明了不想再给卫家银子了，而且他也确实把卫宸的名字从族谱里除去了，严格说来，卫宸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换成是他，也不会傻到大把银子砸进这样的卫家。 卫老爷难得有次主见。 若换做平时，卫老夫人必定依从。 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儿子没骨气，成亲后便被阮氏拿捏，后来休了阮氏，只是这么多年被管教习惯了，再也寻不回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了。 阮氏死后，更是整天呆在屋子里。 对卫家不闻不问。今日难得卫老爷开了口，可如果她此时离去，卫家在京城怕是再难立足了……她也没能力带着卫家重返甘宁道了。 那间古董银子，几乎将卫家的家产赔净了。 再加上张氏背着她从铺子里支银子接济娘家……若不是走投无路，卫老夫人也不想做这样丢脸的事。 想她一把年纪了，便是卫宸心一软，再次帮了卫家，她的名声也丢尽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楚家人 第八百二十一章楚家人 她这招，便是胜了，也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可是为了卫家，她只能这样做。 先前她曾被张氏鼓动，来过一次小卫府。 那次已经足够让卫老夫人明白，卫宸和暖玉，都再不是她能轻意左右的人了。小时候暖玉在她身边，什么事都听她的。如今…… “宸儿，你当真眼睁睁看着卫家败了家？看着你的亲人露宿街头？” 卫老夫人不去想刚才册子上所言。只一口咬着卫宸姓卫，是她的孙儿，卫家的二少爷。她矢口不提卫宸给了卫家多少，只追问卫宸是否看着卫家家道中落？ 附近看热闹的人，也终于看出了些门道。 先前还真当这位卫大人是个富贵了便忘本的人。许是觉得娶了将军府小姐为妻，便高人一等了。 所以再不屑理会那些穷亲戚。原来不是，刚才那话，卫家并无人反驳，可见册子上所载，并非妄言。这位卫大人几乎倾家荡产，报答了卫家那十年的‘养育’之恩。如今卫家家道中落了，又来讹诈，是的，讹诈人家，真是没见过脸面这么厚的。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面的人。 还举家前来。 丢脸还要一家人一齐来丢。 刚才看卫老夫人还觉得可怜的，毕竟一把年纪了，由婆子扶着在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可此时再看，却觉得面目十分可憎。 她这样做，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人家不给银子，她便赖在人家门口。幸亏卫大人有应对之法，若是没有，岂不是身上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一个忘恩负义，置亲人于危险的名声，便这么不清不楚的背上了。 “……我说老夫人，还是快些带着儿孙回去吧。卫大人既然已经给了那么多银子，只要卫家上下节俭些，日子还是能过的。”有善心人劝道，这话说的倒也中正，并没带着鄙夷之色。 “银子谁嫌多，怕是卫老夫人眼红卫大人如今即是将军府的乘龙快婿，又是陛下倚重之臣。楚家家大业大，只有这一位小姐。当初楚小姐出嫁时，头抬嫁妆上了主待，最后一抬还没有出门……据说楚家二老还给孙女准备了不少体己银子，想必卫家眼红了，这才想了这么个下作的法子。人家楚家陪嫁再多，也是给人家小姐的，难道卫家还想明目张胆的抢了去？何况连人都赶出门，族谱都除了名的……当初觉得庶出的没出息，如今又觉得人家好。想上门讨银子花用……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明显就在骂卫家贪心不足了。 “我卫家的事，与尔等何干！”这样的诋毁，卫老夫人自然不能认。 “老夫人何必动气。难不成被说中了心思？你们卫家的事？这里明明是大路，谁都能走……在下就想站在这里看热闹，难道犯了王法不成？何况你们‘卫’家的事。虽然都姓了个卫，可是卫大人和卫家如今还有什么相干的。以如今卫大人的名声，还会在乎你们一个小小的卫家？我看啊，如今不甘心的，想要卫大人重回卫家的，恰恰是老夫人吧。当初百般嫌弃的人，突然间一飞冲天……老夫人想必心里滋味不好受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把事情做的那般决，不仅赶人，还除名…… 如今后悔了。想要反悔？这世上断然没有卖后悔药的。 刚才卫大人的属下说的清楚，你们卫家是如何养卫大人的？人家千百倍的还了这份养育之恩。你们还要做什么？非要卫大人倾家荡产的填你们卫家那个大窟窿？在下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像卫家，像老夫人这样厚脸皮的，还真是平生未见。”那人语气唏嘘的道…… 卫老夫人气得喘了半天粗气，却愣生生无话反驳。 卫大少这时候一把甩开张氏。他早就想和卫宸干一架了。今日因为有求于他，他一直隐忍着，刚才捅了他一个护卫，不过是给他一个警告。 不想卫宸不仅不怕，反而变本加厉。 弄出个劳什子账目来。他姓卫，生来便是卫家的人，他的便是卫家的。 他们卫家用卫宸的银子，有什么不对？“卫宸，你是男人就站出来说一声？你帮不帮卫家？这银子，你给还是不给？” 卫宸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卫瑞。 对于这位大哥，卫宸一直没在意过。小时候卫瑞其实没少耍小聪明诬陷他。 以至他今天偷玉，明天偷银子……反正从小到大，他的手便没‘干净’过。这些自导自演的小戏码，卫宸根本不看在眼中。随便卫瑞怎么诬陷，反正他在卫家本就可有可无，压根没谁在意他。便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影响不到他。这么多年了，卫瑞也没什么长劲。 难得今天这句话，说的还算带着几分男子气概。 于是卫宸拔冗回了一句。“不帮。不给。” “你！你也姓卫，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卫家败落？看着祖宗牌位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卫宸，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卫宸觉得挺好笑。 他怎么就心狠了？ 当初他使尽诡计构陷他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心狠。 卫家人，讲的都是自己的道理。 卫家人，永远自觉有理。 卫宸觉得无趣极了，他有些后悔露面了。让他们在门口叫嚣好了，左右他不在意名声。 “宸儿，人不能无根。你从落地，便注定是卫家的人。难道……你一辈子都像块浮萍似的飘在外面，再不回卫家了？没有根的人，哪里才是家啊？”卫老夫人突然感慨的说道。 卫宸觉得这是句废话。 根本懒得应声。 暖玉在哪里，哪里便是他的家。 浮萍？他又不是无家可归之人。这个词竟然被卫老夫人狗急跳墙用在他身上。可见卫家，真的到了穷途末路…… 卫宸不在意，有人却在意。 卫老夫人话音落下，一道比她中气更足的声音在门内扬起。“什么叫没根的人……他是我楚家的姑爷。你们卫家嫌弃他，我们楚家不嫌弃，宸儿，从今往后，你便大方告诉世人……你姓‘楚’。只要有人敢欺负你，我们楚家上下齐心协力，定然帮你报仇。” 第八百二十二章 苦肉计 第八百二十二章苦肉计 楚老夫人霸气现身…… 暖玉跟在她身边，祖孙两个站在门外，俯视着诸人……就算旁人不知道楚老夫人的身份，她这一番话，也自报了家门。 楚家的老夫人，在京城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楚家父子一直在外征战，诺大一个楚家，一直是老夫人在支撑着。而且楚家名声极佳，数代皆忠良。这样一个有着赫赫威望家族的老夫人站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说楚家是卫家的家，楚家的人便是卫宸的亲人。 看热闹的大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如今他们对于刚刚卫瑞说的话，已经丁点不信了。 楚家就像根标杆，楚家人满门忠良，他们看中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个为非作歹之辈。 这道理怕是连三岁孩子都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一脸苦相劝导卫宸认祖归宗的卫家，自然便是恶的一方。 卫宸回首。然后有些惊讶的唤了一声：“祖母。”卫宸确是没想到，楚老夫人竟然会这般露面。楚家待他好，他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暖玉……他能感受到楚家二老是真心喜欢他，可也觉得是因为他对暖玉好，楚家二老才会对他好。可听楚老夫人之言，竟然连改卫姓为楚姓的话都说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向来能言善辩的卫宸，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所以只能呆怔怔的唤了声祖母。 “傻小子。心愿意呆的地方才是家，心爱的人呆在地方才是家。至于卫家……除了算计还有贪心，你们还能给宸儿什么？你们也配自称是宸儿的亲人，竟然还满口仁义道德，打着为宸儿好的旗号。依我看啊，你们不是为了宸儿好，为你们自己好才是真的。宸儿给的银子，你们快败光了，没银子花了，你们又想到宸儿这个冤大头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楚老夫人开口，话像连珠炮似的，让人颇有些应接不暇。 卫老夫人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你们当初收养我孙女暖玉十年，你们卫家进京后，临街那几间旺铺我们楚家都低价转到了你们卫家名下，宸儿怕你们觉得在京城举目无亲，手里多握些产业才安心。又自己掏银子给你们添了几间铺面，怕你们觉得京城喧嚣，还给你们置了两个庄子，让你们举家上下能到庄子小住……像宸儿这样的子孙，世上还哪时去寻？你们可曾花过一两银子？自始至终，拿宸儿的东西拿的理所当然，宸儿真的欠了你们卫家？欠了多少？我楚家那些铺子少说也值个两三万两银子……你们照顾我孙女那十年，又花了多少银子？宸儿十年都没花用你们十两银子，我孙女又能花多少？千两？是不是足够了。我们十倍百倍的还你们卫家。” 楚老夫人气势全开，比起卫老夫人，模样华贵多了。 身边还伴着模样秀美的暖玉，祖孙二人身后，一溜青葱似的小丫头。 更衬着楚老夫人雍容华贵。 反观卫老夫人，此时灰头土脸，脸色简直像霜打了的茄子。看起来十分难看，楚老夫人终于说到了尾声，最后一句直指卫老夫人。“我还亲自登门，恳求过卫老夫人放过宸儿……不要再以亲人之名，来行此事龌~龊之事了。你们卫家这样的人家，不管宸儿给你们多少银子，都满足不是你们。你们还是放宸儿一条生路吧。” 这话说的，看似哀求，却诛心极了。 卫老夫人原希望事情闹大，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这样她才能借势压卫宸一头。 可如今，她却希望四周看热闹的人都是瞎子，聋子，傻子。 楚老夫人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她用长辈的身分压卫宸，楚家同样用长辈的身份拉卫宸。偏偏，那些看热闹的想当然的觉得楚家的势力大…… 卫老夫人虽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聪明些，别再纠缠不清了。就算做不成亲人，好歹也别成了仇人。可卫老夫人实在没法子了，生意赔了个血本无归，庄子抵了出去。若是筹不出银子来，他们卫家便真的倾家荡产了。 别说过舒服日子了。 怕是卫家上下真的要流落街头了。 卫老夫人把目光定到了暖玉身上。 大约有一年多没看到暖玉了，一年的时间，心里的小姑娘竟然已长成了这般漂亮的大姑娘。 而且一身气度，暖玉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可她站在强势的楚老夫人身边，身上华贵的气势丝毫没被楚老夫人压住。和楚老夫人反倒一个动，一个极静，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暖玉身上的春衫，乍看没什么特殊，可是细看之下，却有隐隐的光亮晃动。卫老夫人知道，那是新近京城新兴起的一种料子，薄如蝉翼，上面却绣着暗纹。 不过据说这料子极费功夫，原料也十分讲究。所以价格贵的离谱，一块帕子的尺寸，便足够裁十件样式漂亮的新衣裳了。所以这料子，一般只被用来做帕子，拿在手中也能彰显出几个贵气来。 用来做衣裳的，卫老夫人还未曾见过。 可暖玉身上穿的明明便是这种料子裁的衣裳…… 她这一件，怕是能给卫家全府都裁身新衣裳了。 卫宸供应着暖玉这般奢侈的用度，便不能施舍给卫家一些吗？ 这一刻，卫老夫人再不觉得她是来无理取闹的了，她觉得这些银子本就该是卫家的，她要的，理直气壮。 “暖玉，祖母那十年如何对你的？几个孩子中，祖母最疼的便是你？你如今认祖归宗，回了楚家，便看不起小小的卫家了吗？暖玉，你难道舍得眼睁睁看着卫宸败在祖母手中……看着祖母流落街头吗？暖玉啊，你替祖母说句话吧。” 人如果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说的话，做的事，当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卫宸眸子微沉。 卫家冲他来，他不惧，是打是骂，随他们折腾。可他们不该牵扯暖玉。就像刚才楚老夫人所说，暖玉欠卫家的，楚家早就已经替她还清了。 当初卫老夫人接过地契时，他便曾如实相告。 这些是楚家所给，是为了报还卫家那暖玉那十年收留之恩。 第八百二十三章 当出手 第八百二十三章当出手 言下之意，自然是恩怨两清。 卫老夫人若是不接，楚家还会高看卫老夫人一眼，可她并没有犹豫，而是觉得楚家欠了卫家的，理应给卫家好处。 如今，却又以所谓的亲情要挟暖玉。 当初拿人家银子时，可是欢喜的紧，前账消的也痛快。 等缺银子了，又把前账拿出来说事。卫宸的脸上已经隐隐露出不耐之色。 可如果他此时开口反驳卫老夫人，怎么说都是他落了下乘。卫老夫人年纪摆在那里，卫宸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哥，若是真的和卫老夫人对质起来，便是赢了，脸面也不好看，这也是卫宸在卫家人面前，始终很少开口的原因。他不怕开罪卫家，也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可他不希望连累暖玉。只要事关暖玉，再小的事卫宸也当大事来看。 卫老夫人见卫宸没有开口。 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怕极了这个次孙。她记得明明小时候，卫宸不言不语，是个挺老实本份的孩子。怎么如今狠心至此？ 卫老夫人还是觉得无不是的长辈，有的只是不是的子孙。 所以这事自始至终都是卫宸的错。他若是老实本份，何以至被赶出卫家……即被赶出了卫家，便是卫宸有错，这个强大的逻辑深埋在卫老夫人的心中。 让她前一刻还有些松动，觉得自己该极早抽身的念头，再次淡了下去。 不逼卫宸回卫家。不达成此行目的，她誓不离开。暖玉才觉得心有些发冷，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变这么多。明明上一世，直到卫老夫人去世，一直很疼她。卫老夫人离世时，她哭的几尽晕厥，当时她心中，只卫老夫人一个亲人。 明明一样的人，重活了一遍，怎么变化这么大。 卫老夫人眼中的算计实大太明显了，她虽然语气温和，可和前世的卫老夫人，简直是大相径庭。前世的卫老夫人眼中没有对她的算计，只是脉脉的温情。 是真的一门心思希望她过好日子。 当得知计宏礼在京城纳了侧室。还曾专门把她招回楚家，然后祖孙两个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然后卫老夫人告诉她。 既然嫁进了计家，便要相夫教子，哪怕无子，也要把计家的掌家大权握在手中。 即便一世无子，只要手握大权，也能安享晚年。 只是她命苦，没活到晚年，早早便忧思太甚，染了一身的病。 可眼前的卫老夫人……暖玉刚想开口，她想说即嫁了卫宸，一切自当以卫宸为重。 卫宸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可绝不会拖卫宸后腿。可不等她开口，楚老夫人已经抢先呛声。“当初收银子时，可不见老夫人手软，如今又这翻做派……便是阎王座下的小鬼都没老夫人这般难缠。”这话自然难听，只是那些围观之人，没谁觉得楚老夫人这话说错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当年因卫宸是庶子，所以在卫家过的十分凄惨。 卫宸不堪长此以往，所以离开卫家，卫家本就不喜卫宸，觉得卫宸是个多余的。正好趁机把卫宸除名。 可没想到，卫宸竟然真的在京城立了足。 后来更是成了京城新贵。 这时候卫家又记起卫宸是卫家人了。开始对卫宸百般盘剥…… 卫宸最终受不了像吸血虫的卫家，第二次离家…… 卫家当时之所以放卫宸离开，是因为拿尽了好处。这时候的卫宸又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可谁知好景不长，卫家将产业败光了。 如今又落了个身无分文，这时候，又想起卫宸了。而此时的卫宸，已经娶了将军府小姐，成了楚家的女婿。比起几年前，更有家底了，也更能让卫家‘吃’个痛快了。所以卫家老夫人带头，带着一众卫家人，大张旗鼓前来讨银子。 这时候有人意识到，这种事不是应该关着门，在家里解决吗？ 毕竟家丑不外扬，可是卫老夫人似乎怕事情闹的不够人尽皆知，领着卫家人堵了人家大门。 意思很明显，她不怕别人知道。 别人知道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好处是，若是不知情的情况下，人们想当然的会觉得卫宸这个晚辈确是像卫家人所说的那样。 忘恩负义。 狼心狗肺。 如今富贵了，便想着抛开卫家。 可真相却与所想的几乎是颠倒的。楚家老夫人亲自出面，甚至亲口说出卫宸是楚家人的话。可见……卫家的贪心，连楚家老夫人都受不了了。 “老夫人又不姓卫，我卫家的事，何需老夫人插足？” 说话的是卫瑞。 本来他被卫宸压的已经失了血性，缩在张氏身边，再提不起本点志气来。可是暖玉的出现，却让卫瑞越看身边的张氏，越发觉得像吞了只苍蝇。 明明他和卫宸拥有一样的机会。甚至当初他比卫宸还要占先机。他是嫡子，若是想照顾暖玉，岂不比卫宸便宜多了。 可是如今的结果却是，卫宸娶了暖玉。 娶了美若天仙的暖玉。 卫瑞一直知道暖玉模样生的好，和两个妹妹一点也不像。 两个妹妹样貌只是秀气，可暖玉小小年纪，已然是个美人坯子。可卫瑞没想到，如今的暖玉，会是这个模样。 华贵雍容自是不必说。将军府的小姐，圣上亲封的郡主。 在整个齐国境内，所有女眷中，尊贵也排在前几位。 卫宸凭什么有这样好的运气？ 只因为卫宸生了张小白脸吗？ 卫瑞这话十分无礼，这时候卫宸可以理所当然的出手了。他和卫瑞辈份可是一样。卫瑞只觉得眼前暗影一闪，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被踹飞…… 身子撞到墙上时，痛意才袭来。卫瑞惨叫出声，那惨叫，甚至已经不是人能发出的了。 场面一时死寂，然后是张氏哭喊的声音。 这时候只见卫宸拉了拉衣摆，一脸嫌弃的神情，似乎刚才踢卫瑞那一脚，脏了他的鞋袜般。 “卫宸，你……你……”卫老夫人惊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实在是卫宸刚才那一脚，动作太快，太狠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不敬我祖母者，当罚。” 第八百二十四章 卫家事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卫家事了 卫宸口中的祖母是哪一位，不必多言，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明白。自然是楚家老夫人无疑。 而卫家老夫人，这位卫宸真正的祖母，此时摇摇欲坠，脸色难看的仿佛将熄的烛火。似乎只要卫宸再加一口气，她便会立时西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善终了。卫家上下也看出来了，二少爷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再帮卫家了。先前他们被卫老夫人一腔煽动的觉得小卫府的东西便是卫府的，同姓一个卫字，本没什么两样，可是经此一事，除了卫家几位主子，跟着来的哪怕是白妈妈这等老忠之仆，也觉得卫家人事情做的太绝情了些。前后两次将二少爷赶出家门，更是绝情到连二少爷的名字都从族谱中删去了。即已做了此等事，便是不把二少爷当成自家人了。可是遇到难事，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狮子大开口。 这样的长辈，难怪二少爷轻视之。这样的亲人，难怪二少爷漠视之。 白妈妈轻叹一声：“老夫人，咱们回吧。”事已到此，多说无益。卫家的笑话闹的还不够大吗？这些……白妈妈吞下那句‘自作自受’的腹诽。如果不是卫老夫人有意加难卫宸，闹出这么大一场笑话，惹来这么多人看热闹，何以至卫家丢这么大的脸。白妈妈心中始终没觉得卫宸哪里做的不对，卫家上下都骂卫宸狼心狗肺，富贵了便忘本。 可是白妈妈却觉得卫宸不是那样的人。 她心中永远有那么一幕…… 小小的少年，满情希翼的躲在角落，看着那厅中的热闹。 仿佛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后来少年的目光越发的死寂，直到这样的目光，转而望向小时候的暖玉。 白妈妈心中不由得会心一笑。 旁人看暖玉只会羡慕她一飞冲天，羡慕她郡主之尊，可白妈妈却觉得这是暖玉应得的。暖玉小小年纪，已经透露出几分不凡来。那样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那样懂事惹人怜惜的小姑娘，出身必定不凡。 在白妈妈看来，卫家能养暖玉十年，本是卫家的福份。 和暖玉结了这样一个大善缘…… 若不是卫家贪心太过，卫家本应平平稳稳的。 若是卫老夫人始终保持着那颗平常心，不因置身京城繁华之地而迷了眼，不把卫宸和楚家搜刮的这样狠，事情本不会至此。 若老夫人还是暖玉小时候，真心实意怜惜她的祖母。 楚家和二少爷便是看在暖玉的面子上，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一切，都是一个‘贪’字啊。 越是贪心，越是被贪念左右，越是不满足，越是觉得旁人都欠了卫家。年轻时的卫老夫人那是何等的睿智，白妈妈想到卫老夫人早年丧夫，一人拉扯着孩子，还要防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旁支侵吞卫家的产业。那时的卫老夫人何等的从容豁达。却不想老了老了，却是晚节不保。 此时，一切都晚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从容的转身离去，胜亦从容，败亦从容。这才是一个卫老夫人应该做的事。只是，已到了这步田地，卫老夫人把能舍的，能丢的，全部丢掉了，为了达到让卫宸出手帮卫家的目的，她选择了不择手段，她没有退路啊，真的没有。难道眼睁睁看着卫家上下几十口，便这么流落街头。那些跟在她身边数年的婆子丫头，那些守护卫家十几二十个的忠仆，便让他们最终落个无家可归的结局。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人，卫老夫人也不能后退一步。 卫宸的话固然伤到了她，而且伤的很重。就好像有人用尽全力扇了她一巴掌。 如果只她自己一人，她便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她死了，卫家上下会如何？这一家老小要如何活命。 活，无路，死，不能。 这是卫老夫人此时的真实写照。 自然，心中这份苦，无人明白，无人知晓，便是卫家人也觉得到了这步田地，多说无益。倒不如回去重整旗鼓，寻机会再来。 也许下次不闹的这么僵，卫宸会看在同族人份上，多少施舍些。 “母亲，走吧。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卫绪林站出来说道。 “是啊，祖母，回去吧。卫宸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如今富贵了，连亲人都不认了。我看他能风光到几时。”卫瑞恨声道。从前自诩从容的卫大少，今日可谓是前功尽弃，再也佯装不了从容。眼中有着对卫宸滔天的恨意。至于恨意中是不是夹带着羡慕的嫉妒，只有他自己知道。 张氏不开口，脸上带着鄙夷的笑意。 在她看来，今天这出戏，本就是场大笑话。 败便败了，那么大的家业，便因为她接济娘家千百两银子，便能倒了。 明明是卫老夫人没本事，卫老爷和卫瑞没担当。这才最终落个家道中落的结局，卫老夫人却把错处都推到她身上。 卫瑞那个蠢货也跟着卫老夫人一起同仇敌忾…… 说若不是娶了她进来，卫家合该风光十足。 见鬼的风光，就卫家这几个没用的人……老的糊涂，中的无能，小的虚伪。 张氏性子确是泼辣，可眼神却不差。先前她错看了卫瑞，错看了卫家，也错看了卫老夫人。她还以为卫老夫人整天挂在嘴上的恩情有多重呢？却原来，人家楚家早就用银子报了那十年收养之恩。 可卫老夫人却只字未提。 害得她端着长嫂的名头，却丢了大脸。这一次，她本不欲来，却被卫瑞强拉了来。 还说什么要让她见识见识卫家上下有多齐心，手段有多了得。 在张氏看来，齐心她没见到，私心倒是不必深究，各个都有。手段也不如何，倒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挺利索。 “是啊是啊，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了。”张氏冷笑着附和。 张氏不开口还好，卫老夫人确实有了鸣金收兵的心思。可张氏这夹枪带棒的一句话，简直让卫老夫人骑虎难下。 “卫宸，暖玉，咱们今日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你们想彻底摆脱卫家，可以……你们再帮卫家最后一次，以后便是饿死，我也不会再踏进你小卫府一步。”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三年抱俩的美好愿望 第八百二十五章三年抱俩的美好愿望 楚老夫人和暖玉对视一眼，祖孙两个都有些奇怪卫老夫人今日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真当她们楚家和小卫府是好欺负的吗？ 只要她使个眼色，自有下人去请衙役，到时候卫家上下怕是少不得要吃几天牢饭了。 楚老夫人是不介意对卫家下狠手的。敢欺到她楚家头上，她如今上年纪了，脾气也温和了，如果换成十年前，她早就报官了，还容得卫家这样胡闹。只是……楚老夫人看向卫宸，那毕竟是卫宸的家人，闹成这样，想必卫宸心里也不好过。 其实楚老夫人多虑了，卫宸这人心狠。 而且不仅是对旁人心狠，对自己也狠。 他所有的善，全用在暖玉身上了。更何况他对卫家上下，压根便没什么亲情。 哪怕卫家人集体在他前面挥剑自刎，他也没什么感觉。 卫宸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暖玉。卫老夫人当初毕竟怜惜暖玉一场，如今他和卫家交恶至此，暖玉会不会难过。 卫宸目光不由得看向暖玉，暖玉也正好看向卫宸。小夫妻对视一眼，卫宸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暖玉懂他，他自然也懂暖玉。 卫家和他，暖玉在意的自然是他。 卫家如此行事，暖玉怕是也失望至极了，对卫老夫人的感情怕是也所剩不多了。即如此，他便没什么需要忌讳的了。 帮卫家一次，对卫宸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卫老夫人既然开了口，索性便这般了断了吧。“……城外的庄子，我让属下买回来，卫老夫人可以带着一家老小前去。庄外有十几亩田地，只要细心耕种，养活卫家上下绰绰有余。老夫人，今日话已至此，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卫家打交道。以后，我和卫家，桥归桥路归路。诸位给在下做个见证……以后，我卫宸和卫家，再无关系。”卫宸看向暖玉，暖玉笑了笑，然后扶着楚老夫人转身进了院子。 卫宸这样做，暖玉心中十分安慰。 她总会想起上一世。 卫宸眼睁睁看着卫家几十口死于刑场。 那时的卫宸，眼中冰冷冷的，毫无温度。卫家或许有过，可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这其中，少不得卫宸的手笔。 他前世冷情至此，如今却能对卫家施以援手，而且在这种卫家强迫堵上门之时。 可见，如今的他和前世的他，真真的天差地别…… 楚老夫人觉得奇怪，哪有送了银子，还笑的出的？“真是个傻姑娘。白白送了银子，人家还不领情，怕是背后还觉得你们送的少……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笑的出。真是个傻丫头，宸小子也是傻的。” “一个庄子罢了，我们还送的出。您那宝贝孙女婿很快便能赚回来的。” “再有本事，也不能助长卫家的气焰。你看他们今天做的这叫什么事啊。闹的满城皆知的，怕是明天过后，得被人们茶余饭后的说上几天。”楚老夫人还是觉得气愤。有那银子还不如拿去当善款，还能救下几个流民，却要给卫家那些不知感恩为何物的东西。 暖玉摇摇头。 “祖母是不知道以前二哥的心有多冷。他啊，心是石头做的，孙女用了快十年才将他的心捂热，” 楚老夫人自是不解，暖玉也没打算解释。 楚老夫人笑笑，觉得自己越发的像个市井妇人了，斤斤计较的。人家小夫妻都不在意，她何必替他们惋惜。 罢了，就当破财免灾吧。 这次卫老夫人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开了口，说只要卫宸再帮卫家一次，就不会再来打扰。毕竟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罢了…… 府外，卫家人虽有不满，可比起即将饿肚子的结局，好歹卫宸送了个庄子。 他们可以举家搬到庄子上，再把卫宅变卖，卖得银子用来买粮，足可以吃到明年的田地有收成。 虽然和想像中的有出入，不过……想到先前卫宸那张冷脸，能给他们一个庄子，也算是个好结果吧。 最终，卫家人拖拖拉拉的走了。 闹剧看完了，看热闹的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的也慢慢散了。想必明天过后，无数人会知道他卫宸和卫家再无干系了。 终于，摆脱了卫家。 卫宸自从第一次离开卫家，就一直想着如何能和卫家一刀两断。 卫家上下待他不好，他何必要替卫家打算。 赚了银子要给卫家，卫家有了难处要来找他，坏事永远忘不了他，好事却从来想不起他。 这样的亲人，弃了一点也不可惜，卫宸如今感觉轻松的很。 这世上，他想照顾的只有暖玉一个。 卫家那些人，可没此等福分。 卫宸吆喝着护卫关门，又问过柳安的伤势，得知不会伤及性命，只是需要静养数月。卫宸点点头，让柳安尽管养病…… 回到院子，见暖玉和楚老夫人相谈甚欢，楚老夫人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卫宸笑笑，觉得比起大度，楚老夫人强上卫老夫人数倍。 见卫宸来了，楚老夫人招招手。“宸儿来了，我正在暖玉商量给孩子做小衣裳呢。暖玉喜欢天青色，我倒觉得这嫩绿不错。看着多舒坦……天青有些寡淡了，小孩子，还是穿的鲜艳一些的好。”“我觉得这淡青色，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这绿色，若是女孩，怕是不合用。” “我看选淡粉，那颜色即不艳也不寡淡。” 桌上摆了数匹料子，卫宸一眼相当淡粉色。 楚老夫人摇头失笑。 卫宸这小子精灵古怪的，这小心思啊，动的倒是早…… 生怕暖玉心里有什么负担，索性便变相的说自己喜欢女儿。暖玉刚才那话，其实已经隐隐透出忧色来了。 什么绿色的女孩不合用，那完全就是托词，她啊，是紧张呢。 这丫头，对她这个外祖母还在藏着掖着的。依楚老夫人看，若真得了个女儿，卫宸怕是更欢喜呢。 宠妻狂魔有机会进化成宠女狂魔。 卫宸定然乐意极了。“还是宸小子有眼光。我看就选天青和淡粉……各自裁上几件小衣裳，这次用不上，下次再用。暖玉啊，你争气些，争取三年给祖母添两个曾孙……” 第八百二十六章 吐露心声 第八百二十六章吐露心声 卫宸脸上露出傻笑来，看着那淡粉的料子，一脸的喜欢之情。楚老夫人摇头失笑，唤了韩妈妈一起去灶上亲自给暖玉炖补汤。留下的小两口，卫宸将暖玉拉到近前……“娇*小娇儿，二哥说过，不管男女，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二哥都喜欢。” 卫宸觉得回京后自己发笑的次数，简直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独宿书房，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自问这一切是不是一场美梦？ 他这样的性子，竟然能娶到暖玉，能有自己的孩子……卫宸感觉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多少次，他险些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每一次，都是暖玉阻止了他。他只要想到暖玉若是知道他做了恶事，再不会理会他。 他便绝了为非做歹的念头。 只得用比捷径困难十倍百倍的法子去按部就班的做事。 很苦，很难熬。他刚来京城时，甚至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希望出人头地了。可如果不出人头地，他如何能娶楚家小姐…… 他殚精竭虑去做事，只要有机会，哪怕拼命，他也毫不犹豫。终是有了几分名声，而后更是胆大的接了议和的差事，那差事朝上无人敢接，这才着落到他身上。 因着楚家父子和暖玉都在陆安道，所以哪怕此行凶险，那些老臣们甚至说，能成功议和的希望十之无一，他还是毅然决然前往。 最终他成功了。 回京后，名声大噪…… 那时他才终于有了两分和楚家联姻的底气。 一晃，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和暖玉的孩子再过几个月便要出生了。暖玉见卫宸有些失神，不由得轻轻晃了晃他，卫宸回神，一只手轻轻抚上暖玉的小腹。 暖玉的肚子只是微微隆起，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可是摸上去，触感是硬邦邦的，卫宸觉得眼眶发热。 暖玉给了他一切。亲人，孩子，还有一个家。 “娇娇儿，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我卫宸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能得楚家上下真心相待？能被祖母说成是‘自己人’。” “二哥说的什么话。二哥在我眼中，是世上最好的人。即聪明又沉稳，即睿智又满腹心机。反正，这世上再也人能比二哥好了。”“傻丫头……那是二哥不敢在你面前放肆……我总怕我家的娇娇一气之下，再不理我了。刚来京城那阵子，有人招揽我。让我去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虽说很容易积攒名声和财富，可一想到这些银子来路不正，若是有一天，被你知晓，你会如何看我这个二哥？你一定觉得二哥是个无用之人……一想到被人看轻，想到你或许因此再不搭理我，不认我这个二哥。我害怕了，最终我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去替朝廷，其实更像是替齐君效力。那些不方便交给朝臣的差事，最终都落到了我身上。 数次死里逃生，那时候只要想到还没娶你过门。如果真的死了，我死都不能瞑目，再难熬，也便熬过来了。” 暖玉听了卫宸的话，眼睛红红的。 她自然知道卫宸来京城闯荡，开始一定很难。 后来二人重逢，卫宸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独自在京城闯荡这几年一语带过。 倒没想到，一件孩子的小衣裳，倒让卫宸生出这么多感慨来。“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二哥身边的。” 卫宸侧了侧脸，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和暖玉一样红了眼睛，实在有些难看。这些年，他习惯了有苦自己受，疼了累了，想了想暖玉，也便不疼不累了。他的家业，都是自己拼了性命赚来的。卫家凭什么伸手来要？ 今天他看似大大咧咧，并不在意卫家闹上门来。 实际上…… “我知道卫家来闹，让二哥心里难过。我心里也难过，我总记得小时候卫老夫人是真心疼爱我。对我的好，甚至胜过两个姐姐。韩妈妈说那是因为我讨人喜欢，两个姐姐自幼由母亲教导，随了其母性子，有些清冷。反倒是我，自幼在老夫人身边长大，性子最是活泼。不管原因是什么，老夫人对我的好，总不是做假。今天老夫人有一句话倒也没有说错。不管卫家人做了什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家落流街头。可万事都有个度……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门来。家里的银子都是二哥辛苦赚来的，我那些陪嫁都是祖父祖母和父亲积攒下来的。平白拿出去送人情，我做不出……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卫家再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无关了。我们只当花钱买个安心吧。” 生他的，弃他。 知他，懂他，疼他的唯有暖玉。 “好，就当买个安心。你不气便好。” “我有什么好气的。若是二哥不松口，我怕是还要劝二哥呢。这样也好，卫老夫人亲自开了口，我们和卫家的事也算善终了。卫家这么一闹，以后休想再拿不孝这个名头压二哥。就像祖母说的，全当花钱消灾了。” “你和祖母怎么知道卫家来闹？”卫宸特意吩咐不要扰暖玉静养。 “我可是小卫府的主母，府中发生的事，哪件我不知道？”暖玉一脸得意的反问。 卫宸：“……”所以他最近小心防备，天天戒备的，其实做了白功。小丫头早就在府中埋了眼线。 “暖玉啊暖玉，你学坏了。竟然躲在一边看二哥的笑话。最近二哥做的傻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也没知道几件，只知道二哥看账目看睡了，选府上下一季的料子选错了，才初春，便愣生生让人摘荷叶，说是什么荷叶粥清淡香甜……还有……” 卫宸扶额，他一世的英明啊。 全毁了。 “娇娇儿，二哥还有事……” “彦儿今天的功课已经上完。王述一早也回过话了……柴护卫也被二哥派了出去。这时候，二哥还有什么事？”言下之意，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卫宸这时候显然就是借彦儿遁逃。 卫宸心道，小卫府的事，小丫头竟然还真的无有不知啊。 第八百二十七章 满园春意 第八百二十七章满园春意 卫宸一直知道暖玉聪明，而且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聪明。 平时看起来平常。可一旦遇事，那真是果断的连他都自愧弗如啊。 敢闯大殿，敢当殿细数皇后罪状…… 这事很多男人都不敢为，她做起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生的这么个柔弱的模样，做的事，却是提起来都让人胆寒……小卫府是他一手布置的，里边服侍的人也是他亲自挑选的。本以为小卫府，他可操控自由，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暖玉给渗透了。 而且还渗透的挺透彻。 对于他一举一动，都知之甚详。 卫宸倒是不气，毕竟暖玉动这些心思，也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而且对暖玉的心机十分之佩服。 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便把他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小卫府给彻底‘捣毁’了。暖玉总说庆幸他的心机从无害她之心。 他何曾不庆幸她的心机都只为他好。 “……这要当母亲了，心思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动声色的便收买了我身边的人。老实告诉二哥……是谁向你泄了二哥的密？你若不说，我就把身边几个人都处置了。” “二哥自去处置。你处置了李二青森他们几个，我才容易在二哥身边安插个眼线。这样更方便知道二哥的行踪。” 卫宸闻言，唇边挂起了笑意。“我家小姑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动声色的便要把二哥的人马一网打尽啊。罢了，看在你这么喜欢二哥的份上，二哥便不计较了。” 暖玉羞红了一张小脸，在卫宸的三寸不烂之舌下，终于败下阵来。“谁喜欢你？” “自然是我家娇娇儿喜欢。” “我才不喜欢你。” 暖玉脑袋一扭，唇角忍笑。 “不喜欢吗？真的不喜欢啊……难道是二哥记错了……明明夜里你最喜欢哭着嘀咕……喜欢极了，喜欢极了。难不成二哥听错了。” “卫宸！” 适可而止，卫宸喜欢撩拨暖玉，喜欢看她红着小脸，一双杏目瞪向他的模样。卫宸觉得漂亮极了。 不过逗过头，吃苦的可就是他了。 “好，二哥的错，娇娇儿不喜欢二哥，是二哥喜欢你，喜欢极了，喜欢到死了也要跟你睡在一口棺材里。” 情话也能讲的这般血淋淋。 这卫宸绝对算是头一份了。 “二哥不闹了，我们言归正传。今天的事，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卫家卖掉的庄子，是我让人暗中买下来的。” 卫宸那时候给了卫老夫人两个庄子的地契。卫老夫人对生意上的事，知之甚详。 可是农庄田地，她却知之甚少。 两个庄子，相聚不远。 他只给了卫老夫人两个庄子，并每个庄子十亩的田契。 余下环绕庄子的百余亩粮田，则被他扣下了。 庄中的佃户，多数也是他的人。他不过稍做安排，卫老夫人为了筹备银子开卫家的古玩铺子，便动了卖庄子的心思，古玩铺子有阵子生意兴隆，卫老夫人更加不会在意那两个鸡肋般的庄子了，粮价大涨，古玩大跌时，她第一个变卖的便是两个庄子。 当时他收回庄子的价钱。 只用了原价的三成。 算来算去，他亏的不多。 这几年，庄子的收成早就赚回了数倍于他给卫家所花的银子了。 不过为了让暖玉怜惜他…… 卫宸并没有全部告诉暖玉，只告诉暖玉他早就预料到卫家有些一闹，为了彻底和卫家断绝关系，连给卫家的封口费，那个庄子，也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暖玉自然对他刮目相看，直称呼卫宸未雨绸缪。 小两口在厅中甜甜蜜蜜说着话。 远远的，便能听到暖玉的笑声。楚老夫人和韩妈妈对视一眼。“奴婢扶着老夫人去看看小卫府的园子吧，据说是整个京城最漂亮的园子。是姑爷专门给小姐造的。” 楚老夫人点头。 园子很漂亮，卫宸特意让人移来了几株桃树，如今开的正灿烂。 桃树旁，是几株牡丹，已经打了花苞…… 远处，是几丛山茶。 楚老夫人看着这满园关不住的春~色，轻叹一声。“宸小子有心了。” “姑爷对小姐一直用心的很，老夫人亲自来小卫府看过后，这下能放心了吧。” “宸儿对暖玉的心意，我自然放心，可这将来……我怕暖玉最终还是会受牵连。我年纪大了，活了大半辈子，也够本了。可暖玉还年轻，如今又大着个肚子。齐凌那边……唉，真是一团乱麻。” “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姐怎么说也是王爷的骨肉，难道王爷忍心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而置小姐安危于不顾。再说，小世子如今还在小卫府中。王爷便是不顾惜小姐，也要顾惜小世子啊。实在是老夫人您想的太多了。” 韩妈妈劝道。 她知道楚老夫人的心病是什么。 暖玉是齐凌的亲女，楚家做不出拦着暖玉，不让她认父的事。 可这亲认了，烦心事也随之来了。 “男人的野心啊！当初文谨和他最终错过。难道真的只是时运不济……齐凌那人，非池中物。当年便是文谨和他真的成了亲。怕是日子也不会比进宫好过多少。” 韩妈妈闻言，也轻叹了一声。“男人们的野心，吃苦的却是女人。文谨小姐这辈子，真真毁在齐家兄弟手中了。” “这话说的不错。齐家兄弟二人……要我说啊，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文谨以后的路，可要怎么走啊？” “小姐不是说过，以后接了文谨小姐一起住。老夫人不必担心这个。小姐喜静，文谨小姐也喜净，母女两个住在一起，相互照顾着，一起照看孩子，奴婢看挺好。” “你啊。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暖玉那话不过是说出来安慰我的。这事上，暖玉看的最清楚。你别看暖玉年纪小，可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以后文谨的出路啊……还得暖玉和齐凌去交涉。这事便是宸儿，怕是也使不上力。” 韩妈妈有些不解，楚老夫人只是轻叹一声，不再开口解释。 第八百二十八章 牝鸡司晨 第八百二十八章牝鸡司晨 对于齐凌，楚家上下虽然并不喜欢，可是看在暖玉的面子上，也不会表露出分毫便是。 可除去齐凌是暖玉生父这一点，楚老夫人真希望齐凌能离楚家远些。齐凌的野心……有点吓人。楚家父子别看性子急躁，父子两个都向往战场，可是父子两个还真没什么野心，求的只是家宅和顺，亲人安康。至于卫宸……楚老夫人虽然有些看不透，可是卫宸对暖玉的在意做不得假，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在卫宸心中，暖玉胜过一切，楚老夫人只要确定这一点便足够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卫宸都会以暖玉为重。 可是齐凌不同。 他确是在意文谨，也在意暖玉。 可是母女两个加起来，和这个天下比起来，又是孰轻孰重呢？ 这个答案，楚老夫人不知道，也不敢去赌，所以楚家和齐凌打交道时，难免有些被动。 齐凌在京城时，数次来楚家拜访，和暖玉相处的也挺融洽，可毕竟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看到的只有京城权贵，只有些朝臣间一些小的勾心斗角。那些小心思让齐凌不胜烦恼，这时候和暖玉这个女儿相处，便显得十分难能可贵了。可一旦离开京城，回到淮阳道。看到浴血的将士，被推到了权利的顶峰，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变呢？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家中那对父子和她，都把齐凌想的太简单了。 也不知道卫宸有什么打算？ 可一旦和齐凌发生什么摩擦，暖玉又将如何自处？ 想到这些，楚老夫人头大如斗。她躲来小卫府，也是想眼不见心为烦，也不知道父子二人在家中捣鼓什么呢。 以为她一点也不知道呢。那里可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宅子，有点风吹草动便瞒不过她。 她不过是不想揭穿那父子二人罢了…… —————— 宫中，齐君寝宫。 齐君这阵子经常昏睡，清醒时间越来越少了，便是醒了，也觉得周身无力。 而且每次他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夏皇后。 夏皇后打着什么心思，齐君自然清楚。做了近三十年夫妻，夏皇后本性如何，他自是知道。夏氏那人并无什么大智，他当初娶她，也是因为她算不上聪明，也不笨，是个挺普通的女子。当时他还是个皇子，而且是个并不得宠的皇子。想要娶名门望族的姑娘有些痴心妄想，他便挑中了夏氏。 夏氏模样中等，性子也不算温柔。 他那时只想娶个普通女子，模样不必太好，太美的女子难免成了温柔冢，太软弱温柔的又难以在皇家生存，于是挑中了平平无奇的夏氏。 不好不坏的长相，不好不坏的性子。 可毕竟在后位上坐的久了，便是本来没有，如今也是利益熏心了。 新君之位，为了儿子，夏皇后想必是胆大包天的。当初立齐天治为太子，是因他初登帝位，位置坐的并不稳。 早日太子，只为稳定民心。 对齐天治，齐君称不上喜欢，也不厌恶。只是他自认身强力壮，还能在龙椅上坐个十年二十年的……到了那时，让做储君，齐君再烦心不迟。 未曾想，老天不怜悯啊。 齐君转了转眼睛，发现殿中空无一人。 夏皇后没在。 齐君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他染病后，权利竟然会旁落到夏皇后手中。在齐君看来，夏皇后一点也不聪明，根本没本事敢在此时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为了齐天朔，她真的什么都做的出？ 到了此时，齐君才觉得自己不仅皇帝当不好，连男人，做的也失败。 临终前，妻子抢了权，也不知道齐国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 齐君自继位那天，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当个明君。他心中总憋着一口气，想让他的父亲和母亲，想让齐家列祖列宗看一看。 看一看他这个不被看好的皇子，才是真龙天子。 可是齐君没想到，最终落了个这样的结局。外敌环伺，天下大乱。 已是初春，流民依旧没能得到安置，他发下的皇令，成了一纸空谈。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流民进入淮阳道。眼睁睁看着齐凌声势日大，而他却是生机渐无。 不甘心啊。 不管他如何不甘心，老天似乎也听不到他的心声。他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 齐君努力支起胳膊，呼唤了几声，无人应声。 整个殿中一片死寂，齐君自嘲的笑笑，复又昏睡过去，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掌了灯。 听到动静，夏皇后矜持的上前。夏皇后最近皇帝当的越发的有滋有味了。朝臣们上的折子，都被她挡了。那些小事，几个重臣商量后定夺，大事……他们只得请示夏皇后。虽然于理不合，可国家大事，哪个朝臣也不敢私自决定。 太子最近称病不出。 整个京城，似乎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做主的人了。 折子呈给夏皇后，口中说的是请皇后代为转交给圣上。至于交或不交……夏皇后自然没有转交，而是让儿子齐天朔过目，然后母子商量着批复。 这种事，初做是十分忐忑，毕竟那可是批阅折子啊。 除了齐君，似乎只有太子曾经代劳过。如今终于轮到自己的儿子了。 开了头，随后便容易了。 有一便有二……母子两个从初时的束手束脚，到了如今的挥洒自如。反正臣子们只认玉玺，批复用印后，昭告天下。夏皇后觉得当皇帝似乎也并不难…… 反正折子是大臣们思虑再三呈上的。 只管应允便是。 处理了今天几道折子，夏皇后心情不错，这才拔冗来看一看齐君。 整个皇后，如今都由她把持着，夏皇后的感觉好的不能再好了……“陛下醒了，可要用膳？” 夏皇后也只是习惯性的问问，殿中除了她空无一人，她手中即无碗又无勺，根本没有给齐君喂饭的打算。 “夏氏，你胆子太大了。” 又昏睡了一阵，齐君精神似乎好了些，声音肆意的斥责着。 夏皇后掩了袖子轻笑。“帝后，帝后，陛下为尊，陛下之下，自然便是皇后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急火攻心 第八百二十九章急火攻心 “陛下染病，行事不便，那些琐事便只能由我这个皇后代劳了……” “你！你！你这是牝鸡司晨，你这是搅乱朝纲。你会毁了这个天下的……” 夏皇后丝毫不以为意。“毁了天下？臣妾可没这个本事，这天下便是毁，也是毁在陛下手中。臣妾做的，是救这个天下。”以前夏皇后可不敢和齐君这般说话，不过权势和胆子是并列的，握住了权势，胆子自然涨了。如今齐君在夏皇后眼中，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罢了。 整个朝政都握在她们母女手中。 她倒要看看，齐天治能耐她何。 齐君果然因为夏皇后这句话而喘息了良久。 最终，他声音放低。“你便不能等我死后再行事……”齐君突然放软了调子，夏皇后一怔，很快回道。“未雨绸缪，万事都要讲究个先机。你那个好太子，可不给我们母子那个时间。”太子称病，自然也是夏皇后逼迫的。夏皇后一直以太子的出身为把柄，言道只要太子敢上朝理政，她便昭告天下，便说当初有个痴心妄想的宫女爬上了龙chuang，引诱的齐君。夏皇后甚至留了几个人证。以证明她这个皇后这些年来多么忍辱负重。 夏皇后相信齐天治不敢轻举妄动。 他安份些，将来也许还能当个闲散王爷。不安份，这世上便容不下他了。 “治儿仁厚，他必不会为难你们母子的。” “齐天治仁厚？他那不是仁厚，是有心机。过去十几年来，不声不响的在他的太子府当他的本份太子。最近一年，却开始大刀阔斧的拉拢朝臣，扩大势力。他仁厚？那老天要下红雨了。” 夏皇后对此嗤之以鼻。 齐天治若真的没有野心，便该早些交出储君之位。 自请去个偏僻之地，当他的闲王便是。 可是事到如今，他依旧负隅顽抗。 夏皇后知道齐天治并没有死心，只是被她压得死死的，没法子脱身罢了。 一旦给齐天治翻身的机会，那死的便是她们母子了。 这种事，夏皇后绝对不允许发生。“不管如何，治儿都是朕亲封的太子，便是朕死了，继位的也是治儿。你和你那个声名狼藉的儿子……早晚要遭报应的。” 齐君见自己越是示弱，夏皇后越是有恃无恐，也便收了弱势，强撑着精神诅咒道。“嫌我逆儿声名狼藉。朔儿小时候，是谁把他宠成那幅性子的？陛下还说不管朔儿性情如何，以后必会承继大业。陛下如今又嫌朔儿名声不佳了！臣妾先前还觉得欢喜，陛下疼朔儿胜过疼太子。还真当陛下有心栽培朔儿，如今我才明白，陛下纵儿如害儿。陛下压根没打算把天下交到朔儿手中……”这才是让夏皇后最绝望的。 她真傻。 以为齐君是因为喜欢自己的儿子，所以才纵容他。 她从未深思过，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子，怎么可能是储君。 自从想通这点，夏皇后心中先前多在意齐君，如今便多恨齐君，恨不得他早死，又希望他别这么快死，最好死前好好感受一番什么叫煎熬，就像如今…… 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子一步步将齐国收为囊中物，他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丝毫阻止不得。只要一想到这些，夏皇后便觉得痛快，觉得自己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拔云见日了。 齐君沉默。 他当然不会把天下交给齐天朔，甚至没想过交给齐天治。 他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他会挑一个喜欢的亲自教导。 这一刻，齐君并不后悔纵容齐天朔，把他培养成一个纨绔皇子。他后悔的是……为什么一直没能让文谨给他生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将死，所以越发的回忆起从前来。 十六年，足足十六年。 他都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心，他明明知道她喜欢孩子，可一直没有给她。 御医一直在她的补药中加了避子的成份。 如果她有孩子，此时也十几岁了。他会不予余力的培养这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必定是极聪明的。 可是，他一直不放心楚家，一直怀疑她。以至……“当初朕若是让文谨生个孩子便好了……” 齐君提起楚文谨，夏皇后登时脸色大变。“她人都死了，陛下还对她念念不忘。那个小贱人，她生来就是祸水。是个祸连族人的祸水。” “朕不许你说文谨的不是。”齐君动了怒，厉声说完，便是一阵猛咳。 “臣妾哪句话说错了。陛下一直猜忌楚家，若不是楚文谨自*焚而亡，陛下怕是会把楚家上下杀个干净。虽然最终楚文谨用自己的小命换来楚家几人活命的机会。可楚家已经败了，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谣传楚文谨没死，而是和齐凌暗通款曲，一起逃了。 可夏皇后并不相信。 齐凌的楚文谨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怎么就暗通款曲了。夏皇后倒觉得是齐凌趁机逃离京城，有心人借机散布谣言，意图将楚家和齐凌一网打尽。 夏皇后猜测是太子所为。 齐君想大声吆喝夏皇后闭嘴，可是却有心无力。终于在夏皇后连番言语刺激下，齐君再次昏睡过去。夏皇后冷眼看着齐君，并不上前。 心还是会疼，毕竟夫妻这么多年，可是齐君口口声声后悔没让楚文谨生个孩子……言下之意自然是有意将皇位传给谨妃的贱种。 哼。 真是痴心妄想。 楚文谨此时都化成白骨了，生孩子！两人去阴曹地府生吧。 这个天下，整个齐国，都是儿子齐天朔的。 “来人，传御医。”夏皇后还不想齐君此时便死，她还没有彻底铲除齐天治。还没有拉拢好朝上几个顽固老臣。 有宫人应声。 快步退下。 “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你可曾仔细看过我一眼……当初娶我，不过是因为我夏氏式微……自楚文谨进宫后，你眼中更是只有她一人……齐牧，这皇位，是你欠我的。我一定要替朔儿拿回来。” 第八百三十章 至亲至爱 第八百三十章至亲至爱 当晚，楚老夫人去住了偏房，言不挡在小两口中间碍眼了。暖玉小脸绯红，卫宸则深深一躬。暖玉头垂的更低了，卫宸这一礼，简直让她脸没处安放了，明明当初楚老夫人来时，她亲自邀了楚老夫人和她同住的，如今却被楚老夫人这般打趣。一旁韩妈妈笑道：“老夫人啊，就是来试试咱们姑爷是不是以小姐为重的，如今看来，只要是小姐喜欢的，姑爷都依。老夫人这下终于放心了，自然不会挡在你们小两口中间当那惹人嫌的。老夫人，老奴说的可对？” “偏你话多。”楚老夫人笑着轻斥道。 楚老夫人拉起暖玉的手，然后轻轻放到卫宸手心中。 最后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年纪还小，等活到祖母这个岁数，便明白权势便是再迷人眼，也不过是迷上一时。最重要的，唯至亲至爱，等到将来即将离开人世时，还能握着心爱之人的手，那才不枉此生。” “祖母所言，卫宸必不会忘。”暖玉还在那里一知半解，卫宸已经沉声承诺。 楚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自从谨妃亡故，便有人说楚家虽出美人，可是楚家的美人都没有好归宿。 竟然将暖玉都捎带上了。楚老夫人心中有气，这才再三敲打卫宸。 很多事情她不开口，并不表示她不知道。 银子权势固然好，可也没有身边至亲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权势金银迷了眼。 暖玉和卫宸静静听着，乖乖点头称是。 难得有人听楚老夫人教诲，要知道家中那对父子，每每她一开口，不是头疼便是事忙，跑的比猴子都快。还是暖玉和卫宸孝顺懂事，楚老夫人说了个尽兴，这和由韩妈妈扶着去了偏房安歇。 小两口洗漱过后。 暖玉枕在卫宸手臂上。“二哥，我们以后把姑姑接到家里好不好？我和姑姑一起照看我们的孩子。姑姑一定爱极了这个孩子。”暖玉语带向往的说道。小时候，她羡慕极了大姐和二姐，她们有母亲疼。 每当卫老夫人一脸和蔼的和卫家两个姐姐说话，她都止不住的想凑上前去，只是每次她一近前，卫夫人的脸色便会大变。 后来她再不敢亲近卫夫人了。 只远远看着母女三人，眼中露出羡慕之色。 今生她竟然也有了和母亲相处的机会。暖玉如何不向往之…… “好。我家暖玉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卫宸自然不会摇头，府中多个长辈照应总是好的。 他虽然没见过谨妃，可听暖玉形容，是个喜静，性子温婉之人，暖玉的性子倒是有几分承袭自其母。 只是，想让谨妃像个平常妇人般来女儿家小住，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再难的事，只要暖玉想，他也会帮暖玉办到。“如果凌王爷不同意可如何是好？如今姑姑的下落只有凌王爷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小女儿去求一求父亲，事情总能办成的。”卫宸笑着给暖玉出谋划策。 暖玉摇头。“我都是出嫁的女儿了。实在不好像个小姑娘那般。不如，让彦儿去说？” “我倒觉得你们姐弟，王爷倒是更在意你。” 齐凌对齐彦的在意，只是因为齐彦是他的独子。 当初林玥琋病逝时，卫宸还能从齐凌身上看出两分对林玥琋的缅怀，甚至对齐彦，齐凌也有几分愧疚，只是时间一长，再加上权势加身。如今的齐凌心中，怕是只有天下，儿女之情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些只是他的推测，卫宸自然不会对暖玉说起。 只是心中对齐凌的观感，当真是每况愈下了。 暖玉也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用。一切都得等尘埃落定后。所以眼下最紧要便是这京城的局势。“……齐君真的病重？那太子和六皇子之争，二哥看来，要如何收场。” “病重不假，不过这其中有没有夏皇后的功劳便不得而知了。” 暖玉豁然睁大眼睛，一脸惊讶。“二哥是说，夏皇后敢加害齐君？”在暖玉看来，夏皇后虽然嫉妒心很强，说话办事也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之感。可委实不像敢犯上做乱的人啊。“不是她敢不敢，而是事已至此，她不敢，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觉得放任齐天治继位，他会如何对夏皇后？” 暖玉想了想，开口说道。“夏皇后到时便是太后。应该是好好供养着，却不会再给夏皇后把持后宫的机会。至于六皇子，多半不会留吧。” 卫宸低头，唇突然落到暖玉额头。 重重亲了一下。 然后才开口赞道。“你说的不错，很像齐天治会做的事。齐天治的本性其实很像齐君。大事未成前，他可以极尽所能的隐忍。忍常人所不能忍。一旦他大权在握，性子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需再忍耐行事，可以放开手脚行事了。夏皇后，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好好供养起来。至于真实情况如何，齐天治不会让人知道的，至于齐天朔，随便找个机会，便能取了他的小命，他被夏皇后纵容的没个样子……齐天治稍微动点心思，给他挖个坑，他自己便能跳进去。便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所以夏皇后急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天治继位。”暖玉反问。 “这是自然。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的。” “朝臣便任由夏皇后这般行事？便没人怀疑齐君病重另有隐情，还有太子呢？不是传出齐君病重吗？他做为太子，这时候称病不出。这又算什么法子？难不成他要等着齐君病故，夏皇后推举六皇子登基时，出来争位？” 现在京城局势很乱。 简直人人自危。 丫头们聚在一起也不讨论花样子了，而是开始替自己的前途担心。 哪天真的改朝换代，她们这些寄人篱下之人，可如何是好？ 所以暖玉也知道一些京城的情况。 只是丫头们能说的，都是些人人清楚的小事，要想知道内幕，还得问卫宸。 第八百三十一章 姐妹到访 第八百三十一章姐妹到访 “夏皇后自然不会自己推举六皇子继位。这不成了扰乱朝纲吗？我猜，她必然会趁着齐君驾崩前，让齐君写一个废黜太子的旨意，原因，大概和太子的出身有关。至于六皇子，再加一封册立太子的旨意便是。齐君驾崩后，六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了。至于太子……他既然知道出身是软肋，自然会想法子应对。到最后，夏皇后和六皇子，怕是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时局正乱。 这时候太子若是代齐君理政。 平乱，功劳是齐君的。 未能平乱，罪过是太子的。 所以齐天治才称病不出，夏皇后母子以为是自己本事大，成功排挤齐天治，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呢。实则……让螳螂先捕蝉，过后自有黄雀在后。至于齐凌…… 卫宸其实挺佩服齐凌。 自从回到淮阳道后，始终没有传出消息。 如今淮阳道的人马依旧以苏凡毅为首。 眼下已经将京城外流民清理干净。下一步，便是要围城，攻城了。 至于各路援军，卫宸猜测，那些援军怕是没机会来救驾的。 齐凌应该是用了围点打援的法子。 看似着急清理流民，要围城。可也只是做出来的样子罢子。如果卫宸没猜错的话，城外人马并不多。并不像传言的那般数万人马。大部分人马，都被齐凌分派着去收复诸道了。 等齐君，现在应该是夏皇后在背后把持着朝政。 待夏氏母子发现端倪。 诸路人马回转，一起围城，那时候，怕是不止几万人马了。 齐天治以为他是黄雀，却不知身后还有只鹰…… “依二哥看来，京城什么时候会生乱？再过几个月，我们的孩子便要出世了，会不会那时候京城正乱着。”暖玉担心的问道。 “怕是拖不到那个时候，便是真的那时候生乱也不怕，二哥陪着你。” 他只要不去明目张胆的辅佐齐天治。夏皇后便不会没事找事来招惹他。 那天在宫中，夏皇后威胁他，他则告诉夏皇后，入城前，已经见过太子府幕僚。 旁的不需多说，夏皇后已经自动自发的将条件降低，不必他誓死效忠齐天朔，只要他不帮齐天治，便不会为难他和楚家。 这也是这阵子他能经常陪在暖玉身边的原因。 当时只想着趁机偷个闲。 等真的打起来，怕是再也难有清静的日子了。 卫宸没想到，回府后被告知，他要当爹了。 卫宸反倒庆幸夏皇后的‘英明’让他有时间陪在暖玉身边，和她一起迎接这个上天恩赐的小生命。 “我不怕，不管谁主天下，都不会为难我们的。太子胜，我还是玉阳郡主……齐天治还不至于傻到会因为凌亲王的事而牵连至卫家。凌王爷胜，我还能捞个公主当当。” 如果是夏皇后，恐怕会做出拿她去要挟齐凌的事。 不过齐天治一定不会。 越是聪明的人，行事反而越是斟酌再三。 齐凌当初离京时对她不管不顾，没谁会觉得她对齐凌有多重要。 只是…… 暖玉忘了一点。 “暖玉，齐天治知道凌王爷将齐彦托付给了你。” 这点也是卫宸所忌讳的。上次和薄渊虽然是不欢而散。可是齐彦之事，总是个隐患。 卫宸担心若是齐凌真的兵临城下。 齐天治一定会利用暖玉和齐彦的，眼下齐天治的心思在夏皇后和齐天朔身上。 所以卫宸希望，齐凌近快攻城。 在齐君未死之前，攻进城来。 让齐天治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已经让属下乔装成流民，去给苏凡毅送了封信，只是不知道苏公子见到他的信。 会是个什么反应了。 卫宸笑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愿老天怜悯。 “二哥，你担心真的到了那一天，齐天治会用我和彦儿威胁凌王爷？”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要提防齐天治。” “他是太子，身边近卫数百。我们小卫府的护卫加起来，不足一百。便是加上楚家和林家的，也只能勉强和太子一争。”“傻丫头，谁要和他打？到时候，二哥自然有法子让他焦头烂额，让他应接不暇。至于彦儿，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齐天治用齐彦威胁他，不过是笃定他要一直藏着齐彦。 可卫宸没打算一直藏着齐彦。 如今还未传出齐凌叛乱的消息。淮阳道乱军的头领还是苏凡毅……齐彦如今依旧是淮阳道王府的世子。 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至于会不会到了紧要关头，用齐彦为筹码？他只要让齐天治不敢用便是……齐天治那人既然像极了齐君，用对付齐君的招术对付齐天治，定能左右他行事。眼下唯一要解决的便是薄渊，这人不能让他继续留在齐天治身边。 至于法子？ 左不出离间二字…… 接下来无论暖玉怎么追问，卫宸都不再解释，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 暖玉往卫宸怀里缩了缩，决定当个幸福的傻姑娘。 万事都有卫宸挡在她前面，便是天榻了，也有卫宸顶着。那些烦心事，便让卫宸去操心吧。 翌日。 有人到访，让暖玉欣喜的是来客是卫美玉和卫秀玉，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姐妹二人了。同来的还有她们的夫君。 两个姐夫由卫宸迎去书房。 卫家姐妹则被丫头请进了后院。 姐妹二人先给楚老夫人行了礼，楚老夫人分别给了见面礼，又给两人的孩子赏了些小玩意，便借故乏了，由韩妈妈扶着去歇息了。 姐妹三人这才亲亲~热热的凑到一起。 “大姐，二姐，你们可好？” 卫美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去年秋初，她又生了个男孩，如今在夫家十分得宠，可谓十分体面。 卫秀玉去年夏天也生了个男孩。 一举得男，夫家也十分欣喜，虽然卫家如今成了京城的笑柄，便好在夫家是明白人，并未因此嫌弃姐妹二人。 “好，我们你二姐都好。我们今日结伴前来，一是你姐夫有事和卫宸商议，再则便是要谢一谢卫宸。”卫美玉的大女儿和奶娘一起哄着弟弟在一旁玩耍，卫秀玉亲自抱着孩子，奶娘立在一旁，见此把孩子递给奶娘，示意她去凑个热闹，然后也开了口。“是啊，如果没有二哥，我和大姐不定嫁进什么人家呢。如今的卫家……暖玉可知道近况。” 第八百三十二章 小时候 第八百三十二章小时候 说到卫家近况，卫秀玉顿了顿，然后自嘲的笑笑。“我小时候，总觉得祖母很威仪，说话办事都很有气势，我还曾暗暗发誓，将来当个祖母那样的夫人……”卫美玉也轻叹一声附和道。“当时只觉得母亲太过冷漠了，还是祖母那样的性子，才能当个好主母。小时候祖母只疼暖玉，我和你二姐还曾暗暗嫉妒过呢。可是看到母亲那样待你，我们便想，老天是公平的。母亲这里得不到的，祖母都能给你。” 卫美玉含笑说道。 她本性温婉，儿子还小，人还显得有些丰盈。 这倒给卫美玉添了几分丽色。 她人生的秀气，太瘦弱反而不好看，这样丰润些，人显得即温婉又精神。 “大姐说的没错。我们嫉妒祖母对你那么好……明明都是祖母的孙女，可是祖母只疼暖玉你一个。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和大姐的性子，委实不招人喜欢。当初还曾因为性情像母亲沾沾自喜过。直到嫁人后，才知道母亲那样的性子，看似高傲，实则不过是孤芳自赏。一个男人不管多在意你，长期对上那张冷脸，兴趣也会大减，我倒庆幸我和大姐没将母亲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若真的像母亲，也不知道嫁人后，日子过的怎么样？” 卫秀玉嫁人之出，也是端着幅矜持的架子。 和夫家人闹的也有些僵。 后来夫妻二人恳谈了几次，卫秀玉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本就是因为没有母亲教导，这才自以为是的学了母亲的样子，得夫君指点，她很快和夫家关系融洽起来。 “小时候你能跟着祖母长大，是件幸事。”卫美玉最终说。 暖玉点点头。 她一直感激卫老夫人，在卫家的时候，几个孙女中，卫老夫人确是最疼她。 便是没有母亲的疼爱，她在卫家也没吃受什么委屈。 只是最后卫双双回来后，有卫夫人撑腰，委实闹腾了一阵子。“我知道祖母亲自上门来逼卫宸和你。暖玉，你别怪祖母，她怕是也没了法子。以祖母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这样丢脸的事的。”卫家姐妹之所以陪着夫君前来，主要是来安抚暖玉的。 如今京城局势日益紧张。 当初卫宸替她们选的夫君人选，本就是和卫宸志同道合的。到了此时，他们自然是要和卫宸共进退的。 卫宸是要做大事的，暖玉注定富贵一生，身份会越发的尊贵。虽是同族姐妹，可也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姐妹间生了嫌隙。何况卫家做的事，确是太强人所难了。“这次二哥做的可是仁至义尽了。又给庄子又给地的。不管将来卫家如何，都再和二哥无关了。”卫秀玉说完轻轻一叹。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姐妹二人其实处境有些尴尬。 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卫宸给找的夫家。 可是卫家这次的事，做的实在太丢人了。如今已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 姐妹二人成亲后，都往家送过银子。 接济娘家这种事，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会让夫家人后悔娶这样的媳妇进门的。哪个出嫁的姑娘，还要总拿银子接济娘家？好在她们的夫君体谅她们，并未因此看低姐妹二人。 这也说明卫宸眼光好，找的男人都是君子。 可接济娘家这种事，做个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此以往。卫家闹了这样一出，也让姐妹两个下定了决心。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初她们姐妹亲定时，冯家和辛家给的礼金，除了置办她们姐妹的嫁妆，还能余下大半。 出嫁时，卫老夫人并没有私下给姐妹二人体己银子。 冯家和辛家也未挑剔过。 成亲后，姐妹二人也时常往娘家送银子。 每次卫老夫人接过，都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从未问过她们一句。问问她们从婆家往娘家拿银子，夫家人会不会加难？问问她们，各自的夫君会不会不喜。没有，没有一句。卫老夫人每次收的都十分坦然。 经过这场闹剧。 她们姐妹也算看明白了，卫家就是个无底洞。 无论她们姐妹怎么填，都永远填不满。 所谓沟壑难填。而且还会因此遭夫家人嫌弃……便是最终落个被休的下场，也甭想回卫家。 在卫家看来，她们是出嫁的姑娘，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可是要银子时，她们便是卫家的小姐了。和卫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如此的，两面三刀…… “罢了，不说那些烦心事了。卫家搬出城外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暖玉，你和二哥真是神速啊，这成亲才几个月，你便有了……想来，二哥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卫秀玉小时候便喜欢打趣暖玉，这毛病一直没变。她看向暖玉的小腹，意有所指的取笑道。 “要说快，大姐才快，三年抱俩，而且儿女双全。想必姐夫一家对大姐满意极了。” “那是自然，大姐性子好，大姐夫又是个读书人，他们二人啊……那真是琴瑟和鸣，郎才女貌。” “休要说我，你成亲一年多，便生了儿子。一举得男，比我还命好。”卫美玉俏脸泛红，可嘴上也没落了下风。 “我们姐妹再好命，也没暖玉命好……暖玉和二哥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彼此性情相和。二哥为了暖玉，可没少做傻事。怕是提起二哥为暖玉做的那些傻事，足够说上一天一*夜的。”卫家姐妹联手逗暖玉。 暖玉很快败下阵来。 以前在卫家时，她和卫秀玉闭嘴，大姐卫美玉总是笑咪*咪的站在一旁。 如今当了娘，性子倒活络了几分。想必是姐夫教妻有方…… 看着眼前气色极佳的卫家姐妹，暖玉脸上笑意渐渐加深。不管前路如何，她在意的人，都会好好的。 “这娃得秋后生，也不知道到时候京城……” “胡言乱语什么。不管如何，总有男人在前面，难不成要打仗，女人还不生孩子了。你啊，还像小时候那么口无遮拦的。”卫美玉教训妹妹。 第八百三十三章 滋味难辩 第八百三十三章滋味难辩 卫秀玉露出傻笑来。 姐妹三个有多久没这么相处了。 感觉像做梦。 只是，毕竟沧海桑田啊。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每天只想着多裁件新衣，多吃些美味。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们各自嫁人，有了丈夫，有了孩子。 再这么重聚，心中的感觉啊。又酸又甜的。 滋味难辩的很。“二哥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楚家这一辈只你一个，生个男丁支应门庭好些。楚老夫人喜欢重孙女还是重孙？”卫秀玉一叠声的问道。 “傻秀玉。只要是暖玉生的，不管男孩女孩卫宸都喜欢。”卫美玉含笑说道。 卫秀玉一脸恍然大悟之色。 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暖玉，直看得暖玉小脸染上绯色，这才收回目光。 “二姐，你还像小时候那样，总喜欢欺负我。” “我如今可不敢欺负我家三妹，你受了委屈，二哥一定找我算账。你这小模样，都不必多说什么，只是眉头一蹙，眼睛半闭。不管让二哥做什么，二哥一定毫不犹豫的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怕是二哥都不会皱眉。你啊，活脱脱一个红颜祸水，也亏得二哥能降服得了。换成别人，怕是早就五迷三道了。”这自然是逗趣的话，不过倒也不假。 古往今来，美人有几个能善终。 不是美人命运多舛……而是男人生来便喜欢为了美人角逐。不管谁胜谁负，以血腥开始的恋情，结局必定凄惨。 多亏了卫宸自幼便相中了暖玉，然后披荆斩棘娶了暖玉，暖玉才能过这样安稳的日子。若没有卫宸……哪怕有楚家相护，也少不得要生些争端。何况楚家如今地位大不如前，暖玉的日子，怕是也要难熬了。 说到这里，姐妹三人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暖玉含笑开了口。“二姐说的不错。没有二哥，我都不知道自己落个什么结局。也许嫁个权贵家的公子。可是一旦楚家露出败相。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这天下间，只有二哥一人，并不在意我的出身，他只在意我。”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别胡思乱想了。既然你和卫宸成了亲，便是注定你们有缘。卫宸小时候虽然少言寡语。可做事从来有分寸……你在卫家时，他便相中了你，你们这辈子啊，必定绑在一起了。所以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根本不必去想。都怪秀玉，没事总提这些做什么。你我如何的日子，都是卫宸给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忘了这一点。暖玉即是我们的三妹，也是我们恩人的妻子。这点，永远不变。” “大姐说的对。你即是我们的三妹，又是恩人之妻。若没有二哥，我们怎么能嫁进官宦人家？若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卫家闹出这等丑事，夫家非但没有怪罪我和大姐，反倒转过来宽慰我和大姐。暖玉，我们能有这样的日子，都是二哥给的。” 卫家姐妹这样一说，暖玉反倒不好意思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 “对，都是一家人。暖玉，二哥对你肚中这个宝贝想必是喜欢极了。有没有早早起个名字啊。” 暖玉笑头摇头。“还有半年多才生呢。而且也不知道男女，这名字委实不好起。不过祖母倒是给起了个乳名。说是不管男女，都用‘秋’这个字。” “秋哥儿，秋儿……倒也顺耳，这孩子又正好是秋天生的，应景的很。楚老夫人真把你当成了宝，见小卫府没个长辈，亲自来小卫府坐镇。” “祖母待人至亲。楚家上下对我也是如珠似宝。我能有今天，总觉得自己做了场美梦。尤其是和二哥成亲，简直不敢想像。” “是啊。当初传出你和二哥亲定的消息，我和大姐可吓的不轻。以为是有人造谣生事。后来想想，似乎也没错。你小时候，二哥对我和大姐都是爱理不理的，只待你一人好。你要什么，只要开口，便是千难万难，二哥也要捧到你面前。你也知道那时候，隐园的用度极少，自从你喜欢中午往隐园跑，隐园的午膳顿顿精致。后来我和刘妈妈闲聊，才知道二哥为了你，特意用文章去换银子。本是二哥写的，却要署旁人的名字。”卫宸和暖玉相继离开卫家，见刘妈妈一人孤苦，卫家姐妹时常接济，也渐渐和刘妈妈走的近了。 后来刘妈妈偶然提起，卫家姐妹才知道。 在暖玉六七岁时，卫宸竟然已经开始对暖玉好，为了暖玉，一路披荆斩棘。 “刘妈妈本也来了京城，可是水土不服，最后被二哥送回甘宁道老家颐养天年了。若是刘妈妈知道你们有了孩子，定然极高兴。” “二哥已写了信。二哥说没有刘妈妈，便没有如今的他……我生孩子，一定让刘妈妈知道。”暖玉答。 “如此甚好，刘妈妈接到消息，一定会急急赶来京城的。”卫秀玉笑着应和。 “天气热了，京城眼下又乱……我真担心刘妈妈像二姐说的接到消息就住京城赶。可二哥又说不妨事。” “卫宸做事，向来稳重，他说不妨事，便是不妨事，你只管好好养身子，秋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男孩女孩不重要，只要大人和孩子平安，就是福。” “我看楚家人，也不像喜男不喜女的样子。你若真生了个千金，怕是楚家上下得给宠成公主。楚家父子都是性情中人，越是莽汉子，越是喜欢女儿。我都能想像得出这孩子生下来后，可比金元宝还金贵。怕是到时候我们当姨母的要抱一抱，还要问过楚家父子和二哥呢。”卫秀玉一脸笑意的说道。 “你这张嘴啊。什么事情到了你口中，便翻天覆地了。隔辈亲，楚家二老这么疼暖玉，暖玉的孩子必定是亲上加亲。还有你二哥，别看平日绷着张俊脸，一旦见了自己的孩子，怕是那脸再也绷不住了。暖玉，你生孩子时，一定要给我和秀玉送个消息，我们俩是过来人，陪在你身边，你也能安心些。” “大姐这话说的对。我和大姐陪着你，你就不怕了。而且二哥也能放心。” 暖玉点头。心道怕是有点难，到时候……卫宸那人会顾忌血房吗？ 第八百三十四章 “打情骂俏” 第八百三十四章“打情骂俏” 书房中，卫宸和辛，冯二人的商谈也告一段落。 冯子腾和辛无为起身。拱手抱拳：“到时候，我冯氏，辛氏，任君差遣。” 到了此时，自然要给自己和全族找到后路。 当初卫宸之所以将卫美玉和卫秀玉嫁进冯氏和辛氏，也是因为这两户人家都是书香世家，门庭清贵。这样的人家，不屑在朝中争一时短长，他们会在适时的时候站出来。他们一旦站出来，便是做了决定。卫宸并不感觉意外，冯子腾和辛无为能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夏皇后和六皇子这以轻意的便把持了朝政，真的是夏皇后本事非凡？算无遗策吗？自然不是…… 是因为齐君已失了民心。 朝中无人再助纣为虐。 可一时间，六皇子和太了角逐，便是六皇子眼下占了先机。可六皇子毕竟不是个当皇帝的料，所以最终胜负未揭晓前。 很多朝臣都在观望。 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依旧想像以前那般荣华度日。 卫宸送走了卫家姐妹夫妇。 皱眉看着暖玉泛红的眼睛。“便不该让你见她们。”本以为暖玉见到卫家姐妹能高兴，谁想到会红了眼睛。如今卫宸恨不得把暖玉当成个珍贵的玉摆件，便摆在内室，最好弄个琉璃罩子罩上，谁也碰不得。以前卫宸没觉得自己这么婆妈，可是如今……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我见大姐二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让我见？”暖玉不依。 “……见一次红一次眼睛，不如不见。”卫宸冷声道。 暖玉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自从卫宸回京，对她就紧张极了。 若不是不能十二个时辰陪在她身边，怕是吃饭穿衣，他都不假她人之手了。 似乎只有他自己动手，才会安心。 这是……祖母说女子怀胎，心情会十分善变。而且患得患失。 她倒没害这毛病，不过似乎这毛病由卫宸替她得了。“我们只是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暖玉的本意是提一提小时候的趣事。童趣童趣，小时候觉得天塌地陷的事，现在想来不过一笑罢了。可显然她的认知和卫宸的认知一定不在一个频道上。 因为卫宸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小时候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说，二哥陪你说，何必要和卫家姐妹说。” 暖玉：“……”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二哥，你最近要替我害喜吗？”暖玉问。 卫宸不知所以，目带疑惑看向暖玉。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祖母说，害喜才喜欢食酸。” 卫宸气结。 她这是变相说他吃卫家姐妹的醋。他有必要吃卫家姐妹的醋吗？她们能见到暖玉，还是他一时心软。要不然她们这辈子都休想见到暖玉一面。 吃醋，醋了。见鬼的醋了。“好了，我知道二哥不喜欢我和旁人打交道。大姐和二姐不是旁人啊。她们是我小时候，除了祖母待我最好的人。何况我许久未见她们的面了，上次见到大姐和二姐。二姐还大着肚子，如今二姐家的儿子都会爬了。二哥吃的哪门子的味。” 他什么时候限制过她的交际了。 天地良心。卫宸觉得暖玉越发的不讲道理了。想到楚老夫人说的，怀胎的女人最是善变，卫宸很识时务的没有反驳。 于是暖玉想当然的觉得自己说对了。 心里美滋滋的拉了卫宸的手。“大姐和二姐今天来，是来劝我的。她们怕我在意卫害的事。是来让我放宽心的。说是不管二哥做了什么决定，都有二哥的道理。嘱托我们行事不必再顾忌卫家。”卫宸还在为醋了之事耿耿于怀，闻此也没什么好语气。“事后诸葛亮……我事情办完了，她们才开口。简直是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二哥便不要和大姐二姐计较了。” 他什么时候和女人计较过！ 暖玉似乎看出卫宸眼中的鄙夷，不由得开口道。“二哥这不就是在和女人计较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哥……”二哥之后的话，终于被卫宸堵住了，用口。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怕自己按捺不住，所以由着小丫头口无遮拦。 一会说他小气，一会他又醋了。这些诽谤他可以照单全收，不过是要收些利息的……至于利息是什么，亲亲，抱抱似乎勉强能接受。如果能再进一步。 卫宸周身血气有些翻腾。 毕竟豺狼成性，许久未见荤腥，属于那种点火便着的类型。 暖玉又娇娇柔柔的偎在他怀里，一幅任君采撷的勾人模样…… 自然其中有卫宸自行想像的成份，不过，也许，大概，其实也可以一试。 他还曾特意问过郎中，他不记得当时郎中那吃惊的神情，似乎他的问题多么奇异似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关心自己的性福难道有错？ 在郎中‘这么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卫大人竟然没有侍妾，通房之流’的惊叹目光中，叮嘱他只要小心行事，并不妨事。 只是卫宸一看到暖玉这娇弱的小模样，便下不去手。 今天，可是暖玉招惹了他。 那便休怪他……卫宸一变身，一下把暖玉抱了起来。暖玉一惊，本能的抓紧了卫宸的衣袖。“二哥。”然后有些惊慌的唤道。 卫宸摇摇头。 “我问过郎中了。” 什么问过郎中了，便这么不清不楚的一句话，随后，暖玉发现自己真傻，太傻了。 卫宸那眼神，眸中仿佛染了火，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把她拆解入腹。 这目光她太熟悉了，初成亲那阵子，每到夜里他都眼冒绿光。就如此时一般……他是想？暖玉有些担忧。“孩子……” “放心。”卫宸答。 然后低下头，彻底堵上了暖玉喋喋不休的口。 唇齿相依，津液相融。 暖玉觉得周身洋溢着浓浓的暖意。 可她又真的担心，所以身子仿佛置身水火中，真真的冰火两重天。 又想到卫宸竟然特意去请示郎中。 小脸红的几近发烫。真是，羞人。 第八百三十五章 最大的运气 第八百三十五章最大的运气 “现在是白天……”大白天的，岂不是白日……真的好吗？ “遮上帷幔就好。”卫宸百忙之中解惑。 “……我怕。” “我在。” 就是因为他在，她才怕啊。这种事，祖母似乎也隐晦的提过。说是女人怀胎时，男人最容易空虚寂寞冷了，这时候就是那有缝的蛋，很容易被苍蝇叮上。 如果不想让卫宸给她添几个姐妹，她要照顾到卫宸各个方面。 楚老夫人虽然说的含蓄，不过暖玉还是明白的。 这种事……罢了，反正卫宸左右不会伤到她，便由着他又能如何。 何况，她也想他了。见暖玉初时还有些不愿，可是突然间又开始配合起来。 卫宸心跳的更快了。 虽然暖玉看起来似乎除了肚子大了些，似乎哪里都没变。可亲眼见到，卫宸发现。其实有的地方还是和以前不同了。而且这变化，想必男人们都会喜欢。 于是…… 直到暮色西垂，卫宸才吆喝丫头准备香汤，他亲自服侍暖玉沐浴。 对此丫头们已经习以为常。自家公子和夫人恩爱异常，一起洗个鸳鸯浴啥的，真是不必见怪。 吃晚饭时，比以往晚了近一个时辰。 芷云本想服侍在侧，不过被卫宸挥挥手，芷云行礼退下，出门前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暖玉。 她总觉得自家夫人似乎有些变化？ 可才隔了几个时辰啊。至于到底哪里变了？似乎更漂亮了些。 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甜蜜的感觉。就仿佛被二少爷喂了一碗蜂蜜水。 卫宸亲自替暖玉布菜，对于暖玉的喜好，他知之甚详。暖玉总说自己最好养，不挑吃喝，不挑穿戴，实则呢？ “我不吃这个……这个也不喜欢吃……那个味道好怪……二哥，我饱了。” 卫宸眼睛都不眨一下，用筷子点了点暖玉的饭碗，那碗里明明还有大半碗饭。暖玉觉得满腹委屈，要说卫宸回来后，有什么地方不好了。 就是变得比以前不讲情面了。 以前她不喜欢的，他通通替她吃掉。 她喜欢的，他向来喜欢夹到她碗里，然后看着她送入口中。 那时卫宸脸上的神情，比自己吃进口中还要来的高兴。 可自从卫宸从淮阳道回来，在吃食上开始对她不假颜色……无论她用什么法子，他仿佛都能发现，然后勒令她把碗中饭，盘中菜吃尽。天知道，她的喜好可是两辈子养成的，一时间真的很难改换口味啊。 卫宸放下筷子。 然后一脸凝重的看向暖玉。 在暖玉有些惴惴的神情中，缓缓开了口。“娇娇儿，你希望咱们的女儿生下来缺个胳膊少个腿吗？” “不准咒我女儿。二哥最坏了。” 暖玉立时炸了，说她可以，说她的孩子，不行！ “既然希望女儿好好的，就不准挑食。你只当不是自己在吃，是女儿在吃就好。”卫宸再次拿起筷子，继续自己的布菜大业。他也不会太过强人所难，味道重的，口味怪的，他都不会逼迫暖玉吞进肚中。 小丫头自小嗜甜食，可也不能一天到晚啃点心啊。 若产子时真的有个好歹，他简直不敢想。 事关孩子，暖玉即便再不喜，也只能再次端起碗。然后闭上眼睛，囫囵着往口中塞着饭菜。 卫宸在一旁看着，脸上虽然挂着浅笑。可是眼中却带着心疼。 他的小姑娘，从小到大，他便从未逼迫过她。 可是为了他……他口中说为了孩子。是他私心太重，在卫宸心中，孩子也只是暖玉的附属而已，如果没了暖玉，他要孩子何用？ 他要暖玉好好的。 口中却称赞着：“我家娇娇儿最听话。以后女儿也一定像娇娇儿这么听话。” 暖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开口反驳。“为什么一定是女儿？”“因为二哥喜欢。” “如果是男孩呢。” “男孩啊……就当他早些出来准备。准备保护妹妹。”暖玉索性不再开口。如果再开口，卫宸一定会说，他们再接再厉，一定能生出妹妹来。 果然，知卫宸者，暖玉也。不必暖玉开口，卫宸也能把话说圆满了。 “我们努力些，第二胎一定是个女孩，如果还不是……再努力便是，早晚能生出女儿的。” 人家都是要儿子承继香火，卫宸倒好，儿子生出来凑数的，女儿才是他的心头好。 “我喜欢男孩。” “……男孩好，男孩长大后可以保护妹妹。” 暖玉：“……” 三句不离女儿，真是要魔怔了。 别人都想一举得男，她倒希望自己生个女儿。女儿女儿，你快来吧，别让你父亲因为惦记你，真的魔怔了。 关于生男生女，这是卫宸第一次静态更喜欢女孩。 不过暖玉也知道，卫宸这么说，也未尝没有让她放宽心的意思。 她其实清楚，卫宸并不在意这些。男孩女孩在他心中都一样宝贝。只要是她和他的孩子，他都爱。他们两个其实同命相连，上辈子都没儿女缘。 这辈子，她和他一定要补回来。 便像卫宸说的，要儿女成全…… 姐姐保护幼弟。 长兄保护小妹。 用过晚膳，卫宸又亲自牵着暖玉的手去园中散步消食，正好碰到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和韩妈妈上下打量卫宸。 然后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来…… 她们可听说了，今天的晚膳，卫宸晚一个时间传的。 暖玉不明所以，卫宸难得觉得面皮发烫…… “好，好。小夫妻，就应该这样。” “多谢祖母体谅，”楚老夫人原意是打趣一下卫宸。这小子在她们长辈面前，从面端着架子，难得露出这样窘迫的神情。 不想卫宸脸皮厚，反倒是楚老夫人无语可说了。 一旁韩妈妈笑着打趣。“老夫人一辈子从不落于人下，这次……碰到克星喽。” “真是戎马一生，老了老了，反倒‘晚节不保’。”楚老夫人笑着说道。 暖玉不解，不知道卫宸和楚老夫人打的什么哑谜。 “祖母在说什么？” “祖母在说，你找了个好夫君。丫头啊，你刚回来时，祖母觉得对你不起。如今反倒觉得，你最大的运气，便是小时候在卫家长大……” 第八百三十六章 不委屈 第八百三十六章不委屈 如果没有小时候的那场劫难，又哪里会识得卫宸。 暖玉不是自小和卫宸一起长大，以卫宸这寡淡薄凉的性子，是不会轻意和暖玉这般交心的。 这些楚老夫人看的明白，以前只觉得是暖玉受苦了，她本该生来富贵，却流落甘宁道十载。现在看来，世间万事都在得失之间。 “祖母怎么这么说？我不觉得自己受苦。我反倒觉得自己命好。我有祖父祖母疼，有父亲宠着。还有二哥……这世上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有我这般好命？”暖玉拉着楚老夫人的手臂，像个小孩子那般用娇俏的语调说着。楚老夫人笑着拍拍暖玉的手。“是你的性子好，看的开。才不觉得苦。这世上有多少人会因为流落在外而恨上至亲。又有多少人被寻回后心性大变……旁的不说，只说卫家那位正经的三小姐，祖母可听说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好容易才认祖归宗。如果她懂道理，回到卫家，安份的当她的小姐，总比她幼时际遇要好上太多了。幼时的苦便是再计较，也受过了。 无论再怎么在意，幼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不能更改，倒不如求个好的未来。 依先前那卫夫人对她的在意，给她寻门稳妥的亲事自是不难，再多给些陪嫁。在卫家养上几年，然后风风光光的出嫁……她这辈子，虽然不敢说大富大贵，可必定能衣食无忧。”楚老夫人对于卫双双始终耿耿于怀，觉得那姑娘心眼太歹毒了。 她幼时固然可怜。 可就像她刚才所说，年幼的遭遇已经不可能更改了。 为什么还要如此计较。 然后把一切过错都强加给暖玉身上。 这样的迁怒委实没有道理。那卫双双便是要怨，也该去怨把她弄丢的人啊。 可她不由分说便陷害暖玉。 如果暖玉也像卫双双那般，回到楚家后，岂不搅得楚家宁无宁日。 所以说，一个人的性子，真的决定她的命运。是命运多舛？还是先苦后甜……“祖母怎么提起她了。我都许久没有想起她了。” “你这丫头心善。你当所有人都像你这般不记仇！那卫双双据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依祖母看啊，那姑娘性子这么恶毒，常言道祸害遗千年。她没那么容易死。我担心她哪天出来像疯狗似的，趁你不备，咬你一口。堂堂正正咱们楚家自然不惧，可如果那丫头用什么阴谋诡计……”楚老夫人觉得自家孙女样样好，唯一样，性子太平和了些。 暖玉的人生也算不得一帆风顺。 都说一个人的心性和遭遇分不开。 暖玉也算是几经大起大落。怎么性子中没沾染上一点斤斤计较的小毛病。 此时楚老夫人倒希望暖玉小心眼些，多和人计较些。 人善总会被人欺。 “祖母不必担心，便是她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有二哥在呢？在二哥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楚老夫人见暖玉推崇卫宸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叹气。傻丫头，若有一天卫宸真的待她不好可如何是好？卫宸在一旁笑着开口……“祖母放心，有我在，必不让人欺了暖玉。” 楚老夫人叹气。 “罢了，你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我和你祖父辛苦些，得多活几年，然后你父亲接手……只宸小子一人，他又要顾小家，还要顾着大局，我怕他分身乏术。” “有祖母和祖父在。我长心眼有什么用。那就不劳祖母多辛苦几年。”暖玉打趣道。 楚老夫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随后这逛园子消食的行动变成暖玉祖孙在前，卫宸跟在后面，韩妈妈走在最后。 韩妈妈望着面前说说笑笑的祖孙，还有二人身后，看向暖玉眼中满是宠溺的卫宸。 心中一阵后怕，当初暖玉回府时，她还曾有意刁难。好在她翻然悔悟，再加上小姐不是个记仇的性子。要不然，她怕是再难在楚家容身了。 值此乱世，她一个老婆子，怕是难活过三日啊。 所以暖玉的到来，其实不仅让楚家上下改天换地，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韩妈妈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把暖玉照顾的妥妥当当，让她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楚老夫人年岁大了，暖玉又大着肚子，这消食的活动不过进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各归各屋了。 卫宸礼数周全的向楚老夫人告退。 然后扶着暖玉回了内室。 内室自然早就收拾一新，铺盖换了新人，便连帷幔……“二哥，你这样大动干戈做什么？岂不是昭告天下我们……”简直是告诉小卫府上下，他们都做了什么。 卫宸丝毫不在意。男人对于这方面，向来有种隐隐的自豪感。 天下皆知才好呢。 天下皆知才没有和她抢暖玉。 别看眼下风平浪静，可卫宸细细数了下，发现自己的情敌不少…… 计宏礼那样前世的宿敌，和新添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像是六皇子。 还有那个北苑的皇子。 似乎连太子对暖玉……都隐隐有些想法。总之，卫宸觉得自己便是娶了暖玉，也得千日防贼。“夫妻敦伦。人之常情。谁敢非议！” 暖玉叹息。 同卫宸这样不知脸面为何物的人讲脸面？她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罢了，反正丢脸的事他做了不止一件，也不差再添这一件。只是，她端庄守礼的好形象，怕是要颠覆了。 见暖玉再不理会他，只背了身自去睡下。 卫宸脸上露出得逞的神情。然后笑着凑上前去。“娇娇儿。生气了？” 暖玉不理他。 和他生气？那无疑是和自己过不去。不过今晚是懒得理会他了。 “二哥刚才逗你呢。这铺被是二哥亲手换的，只说你不喜欢旧的花样。这帷幔也是……” “真的？”暖玉立马被哄的转了身。 卫宸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自然是真的。你饭后不是歇了片刻吗？二哥手脚快，便用那片刻功夫便做完这些了。你那丫头芷云还取笑我，说将来我若不当官了，倒可以胜任卫少夫人贴身丫头一职……” 第八百三十七章 将殁 第八百三十七章将殁 芷云性子最稳重，轻意不会这样打趣卫宸。 逼得芷云说了这话，卫宸这动作得多顺溜啊……暖玉发现经过自己的培养，卫宸越来越有二十四孝夫君的模样了。 简直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据说他最近开始和厨娘学着煲补汤呢。 暖玉并没生卫宸的气，先前只是有些气闷。如今听卫宸一席话，这心里更是又甜又涩的。 卫宸是做大事的，他胸有沟壑…… 如今却在家中给她铺chuang叠被，穿衣擦身，外带布菜煲汤。 卫宸倒不觉得自己所为有什么不好的，照顾暖玉是他的本能，甚至连责任都称不上，不照顾，他反倒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为什么？所以他见暖玉眼睛泛红，便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卫宸心中一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暖玉哪里有异。卫宸向来处变不惊，此时脸色也是微变。“娇娇儿，你哪里不舒服？不怕，你告诉二哥……” 暖玉先是不解，随后意识到卫宸在想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这么前一刻红眼圈，后一刻又笑的。 倒是安了卫宸的心。 卫宸轻叹着对暖玉说道……“二哥这条小命，不会丢在济北道，不会丢在淮阳道，怕是要丢在我家娇娇儿手中了。” “不准胡说。什么丢命不丢命的。二哥一定不会有事。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祖母说卫双双是祸害，要我说她不够格，二哥才是真正的‘祸害’呢。” “我是祸害，你就是祸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卫宸捏了捏暖玉的鼻子，一副受怜的语气说道。 “不胡闹了，告诉二哥，刚才怎么了？” “……二哥，你整日陪在我身边，替我端茶送水，铺chuang叠被的。你委屈吗？” “委屈？伺候自己的夫人，何来委屈二字？把你交给别人伺候，我还不放心呢。”卫宸觉得男人就应该如此，能屈能伸，上马能杀敌，回家能弯腰。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怀了胎的女人，当真喜欢胡思乱想。 “……你不在的时候，丫头服侍着，我不也一直好好的。” “你也说是我不在的时候了。我若在，何曾让丫头服侍过你。我们刚成亲时我都亲力亲为，如今你正是辛苦之时，我反倒偷闲？傻丫头……二哥照顾你天经地义。” “二哥不怕旁人耻笑吗？天天呆在府中围着老婆孩子转。别人会骂你没出息的。” “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你家二哥能文能武，先平济北道，又闯淮阳道。天下间哪个男人能像你家二哥这样威武？” 卫宸一脸天下那些凡夫俗子怎么和我比的倨傲神情。 暖玉怔怔望着卫宸。 最终偎进卫宸怀里。“祖母说我最大的幸事便是遇到二哥。”“祖母这话不对。应该是二哥最大的幸事是遇到你。” 夜渐渐深了，暖玉头枕着卫宸的手臂，睡的正沉。 卫宸没什么睡意，他从小习惯少眠了。 在卫家是如此，后来一人来京城，更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如今便是明知道没有危险，可他少眠的习惯依旧改不了。似乎不管身子如何，心都随时准备着，戒备着。 他一直未动，便这么任由暖玉枕得他手臂发麻，渐渐没了知觉。卫宸其实不太懂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暖玉。 甭管谁和他争，除非他死，否则旁人休想碰到暖玉一根汗毛。 正在这时，窗棂被轻叩两下。 卫宸眼睛猛然一沉…… 事情若不是十万火急，不会有人在此时扰他。卫宸等了片刻，见暖玉并未醒来。这才小心的将暖玉头摆好，又替她细细掖了被角，才起身离去。 来人已经在书房相候，是柴飞平。柴飞平见到卫宸，俯身行礼。“不必多礼了，何事？” “……齐君病重。怕是要殡天了。”柴飞平说道。 卫宸最近几乎足不出户的陪着暖玉，可不表示他对京城局势不在意。 御医局有他的线人。 他知道齐君的汤药中，哪味药下重了一钱，哪味药少下了一钱。 夏皇后虽然没有加害齐君，不过倒用了番心思，让齐君更短命些。 “终于来了……”卫宸轻声说道。 “公子，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出城？” 卫宸摇摇头。“此时夫人不便出行。我们留在京中。你便按了我先前说的行事……” 柴飞平点头。当初卫宸计划出京时，并不知道暖玉有孕。知道自家夫人有孕后，柴飞平也想过计划有变。“公子，会不会太凶险了些？不管是六皇子还是太子谁夺胜，对咱们都算不得好消息。” “无妨。夏皇后必定密不发丧。她得将一切准备妥当，确定齐天朔能顺利继位，才会昭告天下……至于太子，他准备了这么久，这场热闹，怕是要闹上好大一阵子。” “真不知道这场动乱，什么时候是个头……”柴飞平摇头叹息着告退了。 提前做足了功夫，所以齐君便是即刻死了，他们也不会六神无主。 柴飞平只希望快些迎来太平。 自从跟了卫宸后，他见到了太多灾民，流民，甚至盗匪。 不是迫不得己，谁愿意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百姓们求的不多，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什么光耀门楣。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便知足了。这场初时只是小小的动荡，便这么越演越烈，最终竟然整个大齐乱成了一锅粥。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活命，有人甚至易子而食。这样的天下，天家不想着如何平乱，反倒搞起了兄弟争位。别说百姓们了，便是柴飞平这样的糙汉子，也想把齐家那对兄弟从龙椅上拉下来。“快了……乱了，才能拨乱反正。”卫宸很轻的说道。 柴飞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回首，只见卫宸已经埋首案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可那话，的的确确是自家公子所说。 只有乱了，才能拨乱反正。 就像毒瘤，它小的时候去割，无从下手。 只有它到了流浓溃烂的地步，才会不顾一切的忍痛也要割去。“属下……拭目以待。” 第八百三十八章 助功 第八百三十八章助功 齐君病重，能打探到的自然不止卫宸。可以说京城有些权势的，都有自己消息的来源，所以翌日起，京城看起来一切如前，依旧是街止门可罗雀，只有几位行色匆匆的路人可是权势人家的府邸，却像开了锅。 马车往来不断。 像是卢家，杜家这样的人家。 更是登门者无数。 杜淳的孙女，杜妍即将嫁给齐天朔，所以他的派系无可抉择，自然是站在六皇子这边。 而卢岳的心思，却有些难测。他在朝中向来即不亲太子一派，也和六皇子一派素来往来。若一定要说他和哪个官员亲近，也就只有楚家和卫宸了。卫宸自淮阳道吃了败仗后，便被齐君罢了职，一直在家中反省己过。当时不少人冷嘲热讽，说卫宸时运不济，立了功没嘉奖，做为副将，吃了场败仗，皇家立时翻脸不认人，连官位都给罢黜了。 如今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时候，可以关起门来安心度日，是多少人渴求的，可是身在朝中，却由不得他们。 朝臣们也是身不由己。 这时候不择主，待新主继位，也没好果子吃。即使择主，若是选对了，自然是富贵荣华，若是跟错了主子，最终怕是落个身首异处……哪怕不送命，仕途也被断送了。所以这时候不需要择主，实在是件天大的幸事。不管将来谁继位，卫宸只要对其尽忠，便可保住他的荣华。 像楚家，这样一个看似失热的将军府门前，也难得热闹起来。 林家在京城向来低调行事。自从女儿嫁进淮阳王府。 逢年过节，总有人排队给林家送礼。 毕竟淮阳王齐凌可是除了齐君外，身份最尊贵的王爷了。哪怕不打算和齐凌打交道，结个善缘也是好的。可自从林玥琋病逝后，林家门前一夕间变得门可罗雀。 除了偶尔有上门向林赫求个玉挂件，几乎成了京城权贵们的禁*忌之地。 今日，但是禁*忌之地，也有了往为之客。 至于小卫府，也收到了十几封拜帖。 卫宸如今无官无职，可是名声在那里呢。卫宸这人，必定不会是个甘于平庸之辈。这时候，找个聪明人商量一番，便尤为重要了。 卫宸一个帖子也没有回复。只叮嘱门子，如果卢家，林家来人，不必请示，直接请进院中。 午后，卫宸等的人果然来了。 当时卫宸刚陪暖玉用了午膳。暖玉习惯午后小憩片刻。 卫宸便坐在暖玉身边，让暖玉的后背可以靠着他，这样暖玉侧睡的姿势能舒服些。 听说有客到，暖玉把身子放平。“二哥不必陪我，快去迎客吧。” “林赫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卫宸既然开了口，暖玉自然不会摇头。“……二哥要单独和卢大人说话？”卫宸也不瞒暖玉，果断的点点头。“我有些事情要和卢大人交个底。” 卫宸的话也不是不能当着林赫说。 可是林赫那性子，怕是见卢岳这般犹豫不决的，会影响他们翁婿二人的感情。 这样一想，卫宸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良的大好人。 暖玉点了头，便有人将林赫带到了院子。 林赫抬眼一看，看到暖玉在招手唤他。林赫想着他明明的卢岳一起进府的，卫宸却这盘‘厚此薄彼’。想必这次他该和卢岳交低了。 卫宸有些事，怕是瞒了天下人…… “丫头看起来倒是精明的很，有卫宸在身边就是不一样。”林赫打趣道。 暖玉大大方方的点了头，她发现在有些人面前，如果脸皮薄实在是吃亏的很，就像林赫。 他总以打击她为乐。 哪怕他是个长辈，可似乎一点长辈的自觉都没有。林赫果然怔了怔，然后落坐，丫头奉了茶。林赫这才开口。“卫宸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要背着我和卢大人说？”“即是见不得光，自然要背着人了。” “……丫头，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林赫轻叹。他最近总想起初见暖玉时，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光景，长的玉雪可爱的。小小年纪，在玉器上的造诣已然不浅。 他后来问过暖玉，她怎么就能一眼分辨出玉器的好坏。 暖玉说，是她天生丽质。 林赫不置可否……可他也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原因。 暖玉在卫家，确是无人教导她。有次和卫宸说起，卫宸说暖玉于玉器一道仿佛无师自通。林赫才相信，有人天生适合吃这碗饭。后来收了暖玉为徒，他亲自证明了卫宸那句话的真伪，暖玉确实不需他太过教导，便能举一反三，甚至有些还颇有见地，连他也不由得惊叹。 一转眼，竟然过了十年了。 那个不及他腰高的小姑娘，也怀胎生子了。 她和卫宸竟然便真的这么一路走下来……林赫这辈子其实不再算娶妻了，一是因心底始终装着个人，二则是因为长姐。 他亲眼看着长姐嫁进淮阳王府。 齐凌对她还算有心，可也不过是对寻常的夫妻，虽然二人相敬如宾，可他看不出二人间，有几分深情来。 他也挑不出齐凌哪里对长姐不好。 后来知道他另有所爱，虽然怪他明明心中另有所爱，为何还要娶他的阿姐。 可是林家小姐自幼体弱多病，若是不嫁进淮阳王府，用上等的补口调养着，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这样一想，他也实在无法出口怪责齐凌。 是卫宸和暖玉这一对，让他再次对感情有了信心。 让他萌生了娶妻的念头。 这样说起来，暖玉虽然是个晚辈，可是无形中竟然在引导他。 “你知道齐君病重之事？” “二哥说了。” “你不担心？”林赫有些好奇，暖玉绝对不是个只一味养在后宅，不知道事态的傻姑娘。 “有二哥在。” 林赫一直不知道暖玉为何这般相信卫宸，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卫宸在身边，哪怕天塌地陷的事，暖玉也能泰然自若。 “……小时候，有一次二哥被大哥冤枉偷了他的玉佩。然后祖母罚二哥跪祠堂。我那时候和二哥还生疏着……可我相信二哥是清白的，因为二哥那种人，做了的事，他必定敢做敢为。反倒是大哥，是个看起来斯文，实则嫉妒心十分强的人。” 第八百三十九章 攻城 第八百三十九章攻城 “他其实一早便发现二哥比他强。所以才陷害二哥。我那时候只是同情二哥，夜里便偷偷给他送点心。可是二哥不领情……他还一气之下将我推倒，磕坏了头。然后二哥不管不顾的抱了我去求祖母，被祖母用家法责打。自那之后，二哥便开始和我亲近起来。二哥在卫家没地位，连个小厮都能欺负二哥。可是只要我去二哥的院子，每次都有好菜好饭招待着。二哥那种人，只要装进心里的人，一装便是一辈子……” 林赫第一次听到卫宸幼时的事。 他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卫二少，自幼便是个小霸王呢。 虽是庶出，可以卫宸的心性，一个小小的卫家，根本不在话下。 他不争，是因为没必要。卫家上下根本就没有需要他去争的动力，或者说卫家的人，他一个也不在意，被欺负也好，被苛责也罢，他压根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对方做什么又有什么分别。 直到暖玉出现…… 所以，卫宸做的这一切，离开卫家，远赴京城，在京城置下这份家业，都是因为暖玉。 “所以在我心中，二哥无所不能。” 林赫露出深思的神情。卫宸差人请他前去书房的时候，林赫深深看了看暖玉，暖玉回以淡淡一笑。 林赫也笑了。 贤内助。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卫宸自然不知道暖玉潜移默化中助了他一臂之力，他还有些疑惑林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要知道林赫对他虽然说不上敌意，可每次见面，互相揭个短，说句带刺的话也是正常，今天却出奇的安静，而且对于他的提议，竟然没有提出丝毫异议。 连带着卢岳头点的都十分痛快。 直到当晚，暖玉和卫宸提起，卫宸才知道，原来暖玉在林赫面前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若直接劝林赫，林赫那人性子犟，非但会反驳，而且会事与愿违，所以暖玉便以退为进。 他的暖玉，果然是个聪明姑娘。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齐君必先叛军攻城前驾崩。 京城关起门来，得先选个新君出来之时。 当天午夜，城外火光冲天。 淮阳道竟然选择在此时攻城。 京城被围已经数日，初时人人惶恐，后来人们发现，这些人只是围着京城，却并不限制客商往来。只是京城守军怕有奸细混进城中，所以盘查的十分严格，非京城人士，这阵子都只准出不准入。有人见京城局势紧张，觉得不是久留之地，便有了离京的打算。 出了城门，很是顺利的便上了驿道。 即不见有人阻拦，也不见有人上来盘问。 渐渐的，离京的人越来越多…… 出入的人多了，大家也便习惯了城外有执枪的兵士。 淮阳道打着平乱的旗号，也确是安置了很多流民。人们便以为他们来京城的目的，只是为了安置流民，让人们不再流离失所。所以很多人自动自发的把‘叛军’这顶帽子摘了，而且谁要提起判乱这二字，互相还要争执一番呢。 却没想到，对方突然发难。 竟然趁夜攻城。 城门外喊杀声震天，城中渐渐亮起灯来，直到举城皆惊。 因为事出突然，青森和李二结伴来报。两人都是粗汉子，叩门声音震天。 卫宸瞬间睁开眼睛，暖玉呢喃几声，也醒了，卫宸的眉头几乎蹙成了个川字。他决定还是快些把李二‘嫁’出去，留在身边太闹心了。 不是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大声喧哗吗？ 哪怕京城乱成一锅粥，一个小卫府上下加起来百来人罢了，扔进诺大的京城，连个涟漪都无。 “二哥，你听……外面这么吵，是不是出事了？” “不管出什么事，哪天天塌了，都不该这么没规矩。” 卫宸话音才落，李二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公子，天塌了。” 暖玉：“……” 卫宸轻叹一声，披衣而起。 芷云也挑了帘子进来，服侍暖玉着衣。“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听外院有嚷嚷着火的，有嚷嚷有贼的，还有人喊打仗了。总之，乱成一锅粥。” 卫宸已经去外室见李二和青森了。 “公子，天榻了。”李二重复到。 没听到卫宸的回应，不过暖玉猜想，大体是冷冷瞪了一眼李二，接下来，李二的声音再响起时，终于不再一幅天榻地陷的语气了。“淮阳道的人马攻城了。据说四城齐攻，如今四城都在告急。” 功城战，一般都有个主从。 主攻哪个城门。 余下几个城门派人袭扰，扰乱视听，绝对不会四个城门一个攻的。 兵力太过分散了，而且不利手调度指挥。可对方竟然不管主从，四门一起强攻。 京城虽然守卫森严，而且自从淮阳道人马围城后，一刻也未曾怠慢。可这不管攻守，都讲究个气势。 被围了许久，也未见对方有攻城之意。 守军们自然便会松懈些。尤其没听说谁会夜里攻城的。 所以对方攻了个出其不意。 而守军赶鸭子上架，疲于应对，再加上四门告急，场面可谓是混乱至极。 “人家攻城，你们跟着急什么？” 李二和青森对视一眼。 “城若破了……”“谁攻城？”“淮阳道的人马啊。”所以……“虽说不管谁先攻进来，都不会伤害咱们小卫府的人。可公子这般，岂不落人话柄，属下猜能出力的都会出力，公子若是不出一分力，实在说不过去。”李二不想承认自己一时情急，把这些给忘了。脑中只想着城门要破，城破家亡，好凄惨的景儿。至于谁在攻城，他还真的没太深思。卫宸深深看了一眼李二，李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了主子的逆鳞。 “你倒难得精明一次。”卫宸赞。 李二怔了怔，然后脸上露出喜色来。 虽然外面一片喧嚣，可是能得公子一句赞，还是让李二觉得这城攻的好。“公子可要出府？” “……我们去楚家。”卫宸轻声说道。 去楚家？为什么去楚家？不等李二发问，卫宸已经转身进了内室。李二一个头两个大，问身边的青森：“公子这时候为什么去楚家？”不是应该直奔城门吗？ 第八百四十章 挑衅 第八百四十章挑衅 在卫家，所有人都把他和李二划到一个阵营。说他们两个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除了长相不相近外，从想法到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青森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怎么就和李二这样的像兄弟了呢？明明他比李二睿智多了。这时候到楚家，自然是因为楚家父子是将军啊。是惯常领兵打仗的，像无头苍蝇乱窜的那些，根本成不了气候。 何况自家公子是楚家的姑爷，理应照应楚家的。 李二见青森摇摇头，也转身走开了。不由得一脸疑惑，脑子里几乎快成一团浆糊了。 他突然间想到了钟小姐。 从淮阳道到京城的一路上，他因替钟小姐遮掩身份，和钟小姐接触渐多，那位钟小姐除了模样磕碜些，其它的都挺好，尤其是性子。无论李二说什么，她都点头称是，有时候李二没主意了，她也能想出个法子来。总之，直到把钟小姐亲自送到钟老将军手中时，李二老生出一股惆怅来，觉得这世上，除了钟小姐，已无人懂他了。连自家公子和他也越发的‘离心’了。 这厢李二在感慨人情薄凉。 卫宸已经三言两语交待了始末。 他还担心暖玉会精神会紧张，可是他说完，暖玉只是轻轻点了个头，叮嘱他要小心。 即将出门的卫宸反倒不舒坦了。 不必千里送夫，好歹要表现一下不舍之情啊。他可是出去打仗的！刀剑无眼。 “二哥，早去早回。”暖玉再次叮嘱道。 卫宸索性不走了，回身质问暖玉，便不担心他吗？这可是打仗。 “想必二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再说城里有祖父和父亲，城外是淮阳道四大将军，二哥不是总吹嘘和几位将军都是莫逆之交吗？尤其是和钟老将军……离咱们最近的是东城门，东城也是达官显贵齐居之处，想必守护和各府家丁人数最多，所以我猜想攻此城的，便是钟老将军。二哥不过出门走个过场，有何可担心的？” 直问的卫宸哑口无言。 平日都怪他对暖玉太过知无不言了。 再加上暖玉本就聪明，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十之有九。 如今想弄些神秘感出来都难了。 别看四门都攻的轰轰烈烈，但卫宸猜测，对方并不会真的投入所有兵力攻城。要说佯攻吧，似乎也不是…… 不过倒真如暖玉所说，他确实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你好好休息，我恐怕要明早才能回府了。” 暖玉点点头，虽说心中料定卫宸早有计划，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毕竟刀剑无眼，眼见着卫宸转身挑了帘子出去，暖玉还是补充了一句。“二哥，小心。” 卫宸步子一顿，唇角扬起笑意来，他的暖玉，最在意的还在他。 卫宸带着十几个护卫直奔楚家，如卫宸所料，楚家大门外人头攒动。 卫宸粗粗一打量，似乎有朝中几位中立的文臣，还有数位武将。 那些武将有的是先前和楚家走的很近，后来投靠太子的。有的是即不和太子一派往来，也不和六皇子一派往来的。 还有几位始终和楚家关系亲厚。 他们都被挡在楚家大门外。 楚家的护卫持刀挡在门前，阻拦着前拥的众人。 “楚老将军何在？如今国难当头，老将军若是还计较一时得失，实是胸襟太小……” “话不能这样说，先前对楚家疑神疑鬼，如今京城被围攻，便想起楚家的好了。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倒觉得楚老将军不能轻意出战……劳烦小哥通禀一声，便说我等仰慕老将军风采，欲投到老将军麾下杀敌。” “此时来投？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那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倒是挺周正，被周边火把一照，身长腿长的，倒有那么几分气势。 这人话音一落，便有从旁奚落。 不等那奚落之人话音落下，又一道声音起，说的无非是值当大难当头，楚老将军该不计前嫌，披甲上阵驭敌。 至于守住京城后，是否会被齐君给个逾越之罪，便无人在意了。 归根到底一句话。这时候缺个主心骨，放眼京城，怕也只有楚家能当此重任了。 卫宸在人后听了听，越发觉得人情薄凉，当初楚家被齐君猜忌时，这些人在哪里？ 楚家被侍卫所围，禁止出入时。 这些人怕还躲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要看楚家的热闹了。如今知道国难当头了……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让楚家一味的忍让，付出…… 却让那些道貌岸然者得利。 卫宸心里，压根没什么国大于家，大局重于小家的概念。在他看来，得先把自己的小家保护好，才有心思去顾那个大局。 平日那些在殿上叫嚣之辈，这时候又在哪里？ 楚家护卫远远看到卫宸，眼睛便是一亮。 老将军和小将军都交待了，任何人不准入府，只一人若是到了，不必通传，速速领入府中，那便是卫宸了。 其实楚家父子不吩咐，门子此时也不会拦卫宸。 这可是楚家的姑爷，老将军和老夫人有多宠爱，整个楚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小姐才回小卫府几天，楚老夫人便因思念孙女，去了小卫府小住。 “都别吵了，我家老将军吩咐过，今夜不见外客。” 这话一出，门外又是一阵喧哗。这时，柴飞平和李二上前，一左一右走在卫宸前面。长臂一伸，这边扒拉一下，那边推撞一下。 不过片刻功夫，便轻松的把卫宸送到人前。 有人认出卫宸，大声唤着卫大人留步。 见卫宸丝毫不为所动，有人开始指责皆因卫宸打了败仗，才让淮阳道的叛军攻至京城。 此时，他该不顾一切去守城，哪怕用自己的血肉之驱去挡去填。 卫宸面上带着冷意，却不会因为几句闲言碎语而生怒。 他迈步，进了楚家。 守门的护卫放过卫宸一行，再次用长刀将闲杂人等拦在门外。 “卫宸，你个缩头乌龟，只知道躲在家中吃喝享乐……你那妻子，实是个祸水。” 第八百四十一章 护妻 第八百四十一章护妻 卫宸本已经迈步跨进了大门。 可听到这声指控，步子却停下了。 那人说完，似乎也自觉失言，努力把自己往人群里挤，只是这话造成的影响委实不小，卫宸步子停下，门外也随之一静。 刚才还满口仁义道德之辈，似乎同时息了音。 和卫宸美名并存的还有卫宸的杀名。 据说这人行事，向来喜怒无常…… 被齐君任命为副将，和夏琰同往淮阳道平乱。一路上，卫宸对夏琰吆五喝六……最终之所以吃了败仗，据传是卫宸刻意放水。 当然，这些只是谣言，可空xue不来风。 尤其是听说那位楚家小姐生的如花似玉，还有一手玉雕的绝活。 楚家玉器铺子，件件都是精品。一件玉摆件，便能卖百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得赚多少银子？最最重要的是，她是楚家的小姐……楚家这一辈，唯一的血脉。 便是姑娘又如何。 自从卫宸娶了楚暖玉，也入楚家如入无人之境。 护卫见到卫宸，脸上马上露出殷勤的神情。刚才他们上前求见时，这些护卫一个个脸绷的像是石雕。 前后对比太大，于是有些心胸狭隘之辈，便有些口无遮拦了。卫宸明明只是甘宁道一个名不见经传小氏族的庶出之子，据说当年还被赶出了家门。他凭什么这么好命？ 娶到楚家小姐，一步登天。 不仅如此，还被楚家上下另眼看相，楚家父子视若至亲。看那样子，不管卫宸有什么想要的，楚家都会鼎力相助。 一个人如果拥有太多，自然会让人心生嫉妒。 尤其是这人还生的玉树临风。 同样是深夜出门，他们各个面上带着惧意和彷徨之色，可是卫宸脸上神情却十分平静……人们才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卫宸。 所以这酸葡萄的话，不经脑子，便喊了出来。 “你骂在下，无论骂什么。我狼心狗肺也好，能敌判国也罢。我都不会计较，毕竟狗嘴里总归吐不出象牙。” 那人本有些气弱，可被骂成狗，是个男人都得暴怒。所以那人也不缩头缩尾了，索性站出来和卫宸叫嚣。“你骂谁是狗？”“我只是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同阁下何干？”“卫宸，你不就依仗着长了张漂亮脸蛋，得了楚家小姐的青睐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出身低贱……不容亲族……你真当楚家会看上你。楚家父子何许人也……你一个以色惑人之辈，能入楚家二位将军的眼？聪明些，夹着尾巴做人。兴许还能多蹦跶几天，楚家全当养了个玩物……你若这般不知分寸，随便乱闯楚家，怕是楚家很快便容不下你了。” 这番话一出，周边响起一阵抽气声。 虽然不少人都觉得卫宸就是靠着模样才能娶到楚家小姐的。 可没谁敢当着卫宸的面说出来。 毕竟卫二少的积威犹在。 再加上楚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人会轻意招惹。 这下，仿佛捅了马蜂窝，本来大家急着求楚家父子出面守城，虽然有京畿卫，可是对方四城齐攻，自然是楚家父子出面胜算大些。 可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样一出大戏。 几乎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倒想看一看卫宸怎么应对？或是楚家会不会如外面所传的那般，把卫宸当成自家人。 卫宸回首，看了那开口之人一眼，只一眼，便让那人觉得周身一寒。 甚至有种把自己舌头咬断的冲动。 好在卫宸的眼风从那人身上一扫而过，脸上明晃晃的带着不屑之色。 “……以色惑人！好歹还有个‘色’字。” 是个男人，便绝不能允许自己被用‘漂亮’二字称赞。可是卫宸在这方面显然是个奇葩。他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夸他。 夸他玉树临风也好，漂亮也罢，左右都是赞他的。 他也觉得自己这模样，倒也真的称得上漂亮了。和暖玉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什么都能拐到暖玉那边去，这样的功夫也是世上少有了。卫宸话音落下，人们目光看向那出言挑衅之人。 这人生的像根竹竿，脑袋尖尖，倒真有几分鼠辈的样子。 别提‘漂亮’了，不吓坏人已经算好的了。四周开始指指点点，卫宸在石阶上负手而立，模样清俊，姿态倨傲。而这人缩手缩脚，目光闪躲，像只老鼠。不必卫宸多言，高下立见。 卫宸轻飘飘一句几乎可以算是自损的话，轻意扳回了局面。 他不欲在门外多做纠缠，才要转身。那人许是觉得太过颜面无光了。大声叫嚣道：“你们夫妻二人狼狈为奸，侵占卫家家产。你是以色惑人，你那妻子是以色侍人……都是一样的货色。”这话说的实在太过，这人话音落下，围在他身边的人自动自发的往后退，很快便和人这拉开了距离。 说卫宸便罢了，毕竟卫家如今家道中落。 卫宸也被罢官，赋闲在家。 可是说人家的妻子，说楚家小姐……如今他们还站在人家楚家的大门前，连声求着楚家父子不计前嫌呢。 这人却在这里大声编排人家的女儿。当真生了个鼠辈脑子不成。 有人开始埋怨这人胡言乱语，有人索性开口骂这人没长脑子，饭能多吃，话却不能乱说。 卫宸的目光再次沉了沉。 “刚才我的话只说了一半，骂我可以，谁若辱我妻……我必十倍报还。”报还二字吐出，卫宸突然伸手从护卫手中夺过长剑，然后随后一甩。一道银光便向那人扑来。 那人四周空了出来，想拉个垫背的都没有。 卫宸动作太快了，也根本容不得他躲。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剑直直刺向他，然后狠狠扎进他的脚尖…… 瞬间穿透了皮肉，深深刺进脚下青石。剑柄微晃，疼痛才猛然袭来。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声。卫宸使了个眼色，柴飞平沉默上前，也不知道哪里寻了块破布，二话不说堵了那人的口。那人想叫，叫不出，想要抽出剑，却又不敢，只能又惧又怕的望向卫宸。 “以后若再有辱我家夫人者，便如此人。”柴飞平走回卫宸身边，铁塔似的身形本就让人觉得有些压迫感。再加上他洪钟般的声音，那震慑效果…… 第八百四十二章 护子 第八百四十二章护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诸人自然始料未及。原本只是来请命的，希望楚家父子能出战，帮着城门守将把守城门。 城门绝不能破，京城若破，大齐岂不宣告亡国。 可是……刚才还觉得有热闹看的，一见卫宸这铁塔般的护卫，再加上卫宸刚刚露的那一手。 那劲量，那准头。刚刚几个开了口的，都有些退缩了。尤其是骂楚家人心眼小，认为卫宸靠了容貌才能娶到楚家小姐的。更是不动声色的往人群里缩。 这时，再无人叫嚣了。 卫宸唇角勾了勾，面上尽现嘲讽之色。 就在他要转身进院子时，大门轰然大启。 然后两队护卫鱼贯而出，随后走出了正主。 楚小将军接到护卫禀报，就心急火撩的来救女婿了。他生怕卫宸在楚家门外被人欺负了，那样岂不太丢楚家的脸面了，再说也没法和暖玉交待啊。此时楚小将军完全忘记了卫宸向来不是个好欺负的，这当了爹，终于明白老母鸡护着小鸡仔是什么感觉了，那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不用脑子。他便这么一股脑的来施救了。 为此，他难得动用了豪华阵容。 才到门边，便听到卫宸说骂他可以，却不能辱暖玉分毫。 楚小将军听罢后，这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觉得自己选的女婿果然不错，此时楚小将军早已把当初自己对卫宸挑三拣四的事实给忽略掉了。一门心思觉得自己眼光独到，给暖玉选了个好男人。 这卫宸这护妻之势，放眼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因自己被骂而动怒，那些人就是不长眼，偏要提起暖玉。提便提吧，只说暖玉是个美人便罢了，表现一下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偏要说什么暖玉是祸水，这下触到了卫宸的逆鳞了，卫宸这人是轻意不出手，出手便是狠的，那人那只脚，怕是要废了。 活该。 “在我楚家门外，大言不惭的辱我楚家人。尔等胆子不小！” 毕竟是一门忠烈，武将世家出身，楚小将军耍起威风来，还是挺有气势的。 这么左右护卫拱卫，楚小将军一身墨衣立在门前。 气势摄人…… “小将军，我等只是太过心急，这才出言冒犯卫大人。并无诋毁楚家之意。” “卫宸是我半子。你骂我儿子……还说无意诋毁楚家，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便说句狠话……自我女儿下嫁卫宸，卫宸便是我楚家的人，从今往后，但凡有谁在背后说三道四，休怪我楚家的长枪招呼。” 楚家擅长使枪，楚小将军一杆枪也舞的虎虎生威。 而且楚家父子的性子都极度护内，就是百姓们常言的护犊子。只要是自己家人做的事，便不会有错。 当了儿子的卫宸垂下头，走到楚文靖身后。 然后和楚文靖一起抬眼打量诸人。 四下先是一静，因为刚才还有人嘲笑卫宸不过是因为生了张漂亮脸蛋，楚家上下根本就没真心接纳他。 如今楚文靖亲口证实，人家是把卫宸当自己人，当儿子的。 这无疑是打了那些胡言乱语之人好大一个巴掌。 见诸人脸上再无轻视之色，楚小将军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有这功夫在我楚家大门外耽搁，不如去城门看看……”言下之意，不管这些人怎么闹，楚家都没打算掺和。有人一听，立时急了：“小将军，国事为重啊。” “国事自有官员料理，和我等平头百姓有何相干的，宸儿，随为父进来。” 如今楚家父子身无官职，要强说自己是平头百姓，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有点不要脸就是了…… “小将军不可啊，小将军……”诸人险些跪地请命，可是楚家这对翁婿看都不看一眼，转身便进了大门。随着轰然一声大门再次闭合。 “天要亡我大齐啊！” 有人涕泪交加的嘶吼。 大门内，楚小将军挥挥手，护卫退下。他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许久未曾这般郑重其事了，都有些生疏了。”以前他有官职时，时常带着护卫策马扬鞭。 这才隔了几年，竟然觉得前尘如梦了。 “父亲已经很霸气了。”“你小子干嘛这么堂而皇之的登门，走侧门，走偏门？要不干脆翻墙得了。也好过被人围在这里啊。” “我卫宸一身堂堂正正，侧门？偏门？偏墙？那太丢脸面了。不干！” “浑小子，这时候讲起脸面了。不过你小子刚才那手真漂亮。” “岳父大人，我刚才之言，皆是肺腑，我这人生的皮糙肉厚，骂几句也没什么。可是暖玉，容不得一句诋毁。” “说的对。谁敢诋毁暖玉，我们父子便冲上去把他打个七零八落……”楚小将军义愤填膺的附和。 卫宸笑笑，觉得不管时局多乱，只有亲人在身边，都无惧。 “祖父呢？可在书房。” “自然在书房候着，知道你小子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大张旗鼓的走大门。”以为卫宸会悄悄进府的。却没想到卫宸选了个最‘笨’的法子。 “我自然要大张旗鼓些，要不然那些人还真当我卫宸胆小怕事呢，走吧，咱们先去见祖父。今日这事，有些蹊跷啊。” 卫宸说的不仅是攻城，还有堵楚家大门的事。 说到正事，楚小将军点头。“是有点奇怪，这才乱了多久？半个时辰，楚家门外竟然堵满了人，我刚才粗粗打量了一下，不下百人。这些人如果真的只是来请命，我楚家大门紧闭，他们自该退去。好像有人故意煽动气氛，以至那些人不管不顾的竟然开口叫嚣骂人。” “雕虫小技罢了。岳父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卫宸说完，跟在楚文靖身后，直奔书房。 院外，吵闹声震天。这一*夜，京城无人能成眠。 书房中，楚老将军站在疆域图前，背手盯着那写着京城二字的弹丸之地。 听到声音，他长叹一声。“宸儿来了……你看这大齐疆域图……从北到南，由西至东……哪里能得安静？”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大患 第八百四十二章护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诸人自然始料未及。原本只是来请命的，希望楚家父子能出战，帮着城门守将把守城门。 城门绝不能破，京城若破，大齐岂不宣告亡国。 可是……刚才还觉得有热闹看的，一见卫宸这铁塔般的护卫，再加上卫宸刚刚露的那一手。 那劲量，那准头。刚刚几个开了口的，都有些退缩了。尤其是骂楚家人心眼小，认为卫宸靠了容貌才能娶到楚家小姐的。更是不动声色的往人群里缩。 这时，再无人叫嚣了。 卫宸唇角勾了勾，面上尽现嘲讽之色。 就在他要转身进院子时，大门轰然大启。 然后两队护卫鱼贯而出，随后走出了正主。 楚小将军接到护卫禀报，就心急火撩的来救女婿了。他生怕卫宸在楚家门外被人欺负了，那样岂不太丢楚家的脸面了，再说也没法和暖玉交待啊。此时楚小将军完全忘记了卫宸向来不是个好欺负的，这当了爹，终于明白老母鸡护着小鸡仔是什么感觉了，那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不用脑子。他便这么一股脑的来施救了。 为此，他难得动用了豪华阵容。 才到门边，便听到卫宸说骂他可以，却不能辱暖玉分毫。 楚小将军听罢后，这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觉得自己选的女婿果然不错，此时楚小将军早已把当初自己对卫宸挑三拣四的事实给忽略掉了。一门心思觉得自己眼光独到，给暖玉选了个好男人。 这卫宸这护妻之势，放眼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因自己被骂而动怒，那些人就是不长眼，偏要提起暖玉。提便提吧，只说暖玉是个美人便罢了，表现一下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偏要说什么暖玉是祸水，这下触到了卫宸的逆鳞了，卫宸这人是轻意不出手，出手便是狠的，那人那只脚，怕是要废了。 活该。 “在我楚家门外，大言不惭的辱我楚家人。尔等胆子不小！” 毕竟是一门忠烈，武将世家出身，楚小将军耍起威风来，还是挺有气势的。 这么左右护卫拱卫，楚小将军一身墨衣立在门前。 气势摄人…… “小将军，我等只是太过心急，这才出言冒犯卫大人。并无诋毁楚家之意。” “卫宸是我半子。你骂我儿子……还说无意诋毁楚家，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便说句狠话……自我女儿下嫁卫宸，卫宸便是我楚家的人，从今往后，但凡有谁在背后说三道四，休怪我楚家的长枪招呼。” 楚家擅长使枪，楚小将军一杆枪也舞的虎虎生威。 而且楚家父子的性子都极度护内，就是百姓们常言的护犊子。只要是自己家人做的事，便不会有错。 当了儿子的卫宸垂下头，走到楚文靖身后。 然后和楚文靖一起抬眼打量诸人。 四下先是一静，因为刚才还有人嘲笑卫宸不过是因为生了张漂亮脸蛋，楚家上下根本就没真心接纳他。 如今楚文靖亲口证实，人家是把卫宸当自己人，当儿子的。 这无疑是打了那些胡言乱语之人好大一个巴掌。 见诸人脸上再无轻视之色，楚小将军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有这功夫在我楚家大门外耽搁，不如去城门看看……”言下之意，不管这些人怎么闹，楚家都没打算掺和。有人一听，立时急了：“小将军，国事为重啊。” “国事自有官员料理，和我等平头百姓有何相干的，宸儿，随为父进来。” 如今楚家父子身无官职，要强说自己是平头百姓，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有点不要脸就是了…… “小将军不可啊，小将军……”诸人险些跪地请命，可是楚家这对翁婿看都不看一眼，转身便进了大门。随着轰然一声大门再次闭合。 “天要亡我大齐啊！” 有人涕泪交加的嘶吼。 大门内，楚小将军挥挥手，护卫退下。他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许久未曾这般郑重其事了，都有些生疏了。”以前他有官职时，时常带着护卫策马扬鞭。 这才隔了几年，竟然觉得前尘如梦了。 “父亲已经很霸气了。”“你小子干嘛这么堂而皇之的登门，走侧门，走偏门？要不干脆翻墙得了。也好过被人围在这里啊。” “我卫宸一身堂堂正正，侧门？偏门？偏墙？那太丢脸面了。不干！” “浑小子，这时候讲起脸面了。不过你小子刚才那手真漂亮。” “岳父大人，我刚才之言，皆是肺腑，我这人生的皮糙肉厚，骂几句也没什么。可是暖玉，容不得一句诋毁。” “说的对。谁敢诋毁暖玉，我们父子便冲上去把他打个七零八落……”楚小将军义愤填膺的附和。 卫宸笑笑，觉得不管时局多乱，只有亲人在身边，都无惧。 “祖父呢？可在书房。” “自然在书房候着，知道你小子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你大张旗鼓的走大门。”以为卫宸会悄悄进府的。却没想到卫宸选了个最‘笨’的法子。 “我自然要大张旗鼓些，要不然那些人还真当我卫宸胆小怕事呢，走吧，咱们先去见祖父。今日这事，有些蹊跷啊。” 卫宸说的不仅是攻城，还有堵楚家大门的事。 说到正事，楚小将军点头。“是有点奇怪，这才乱了多久？半个时辰，楚家门外竟然堵满了人，我刚才粗粗打量了一下，不下百人。这些人如果真的只是来请命，我楚家大门紧闭，他们自该退去。好像有人故意煽动气氛，以至那些人不管不顾的竟然开口叫嚣骂人。” “雕虫小技罢了。岳父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卫宸说完，跟在楚文靖身后，直奔书房。 院外，吵闹声震天。这一*夜，京城无人能成眠。 书房中，楚老将军站在疆域图前，背手盯着那写着京城二字的弹丸之地。 听到声音，他长叹一声。“宸儿来了……你看这大齐疆域图……从北到南，由西至东……哪里能得安静？” 第八百四十四章 鼠辈 第八百四十四章鼠辈 宫中。 夏皇后脸上神情称得上狰狞。 夏琰这次大败而归，本被齐君斥责后夺了帅印。让其闭门思过，可夏皇后掌权后，寻了个由头，便给了夏琰一个京城总防务的差事，负责京畿治安，护佑京城门户。这个差事平时里是个闲差，除非敌人率众攻到京城，否则这个京城门户根本不可能有所动摇。夏琰本以为得了天大的好处，却不想他才接手，京城便被围了，也不知道先前那些乱军们躲在哪里，早不围城，晚不围城，偏要他接了京城总防务便立马把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琰先前还洋洋自得，他夏琰吃了败仗又如何？如今依旧身居要职。 再观卫宸，只能赋闲在家中。 不被齐君问责已是好的了。 世人都传卫宸是个奇才，鬼才。他倒要看看，不被皇帝看中的奇才，要如何施展他的才华。 和卫宸相比，他即使受了斥责，不过几天功夫，便换了个差事。 可是不等夏琰寻机会在卫宸面前显摆一番，便开始过起来焦头烂额的日子。 任命的旨意已下，断无收回的道理，何况夏皇后除了用夏琰，也再寻不出第二个心腹了。 杜淳倒称得上德高望重，可他是个文臣，对于如何领兵守城是一问三不知。 有老臣上折子，建议启用楚家。 不管是夏皇后还是齐君，都不甘心让楚家有机会东山再起。这次若是启用了楚家，一旦楚家立了大功，过后只得封赏，那齐君先前对楚家做的事，都成了无用功。齐君病着，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的，这两三个时辰中，他一半用来骂夏皇后，夏皇后如今是‘皮糙肉厚’，甭管齐君说什么难听的话，夏皇后都能冷笑以对。齐君虽然恼怒至极，可是敌人来袭，还是要先攘外，再行安内的。 齐君不相信自己是个短命的。 他需忍辱负重，寻找机会翻盘。定然能让夏皇后俯首…… 所以齐君骂累后，还是要和夏皇后商量一下如何对敌的。 淮阳道的判军首领是个苏姓男子。齐君认为这不过是齐凌使的障眼法。背后出谋划策的必定是齐凌。夏皇后却觉得齐凌在京城时，淮阳道已然生乱。 齐凌在京城，如果还能掌控淮阳道。他若有那般的本事，怎么会轻意被拘于京城。 若他早有反心，何必要奉旨来京？ 这个问题可把齐君难住了。这也是齐君想不通的地方，如果齐凌早有反心，当初拒不入京便是，淮阳道和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可谓是鞭长莫及…… 齐凌不奉诏，他只有兴兵讨伐。可如此大动干戈，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行的。 那样齐凌便可以大张旗鼓的在淮阳道休养生息。 他为什么要入京？ 二人各执己见，不过不能启用楚家，倒是难得的看法一致。 随后齐君病情加重，最近这阵子更是连日昏睡，夏皇后自然更加倚重夏琰。一心筹谋儿子继位之事，索性把京城守护皆交到了夏琰手中。却不想，四门被攻，夏琰却连夜进宫，跪在她面前，说是自己担不起守城重任。 这是要临阵退缩。 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夏琰竟然临阵退缩。 让她到哪里去抓个武将守城啊！“本宫在宫中，一直为夏家谋算，只要寻机，便要送些好处给夏家。你这个京城总防务的差事，可是本宫力排众议才保下来的。你如今和本宫说……你无能！你守不住京城。你让本宫怎么对满朝文武交待？怎么对陛下交待？” 夏琰心中那个悔啊，悔不该当初为了出人头地，轻信了夏皇后的话。 什么这总防务只是个闲差，什么只需他天天点个卯，根本不必在差事上费心。 如果有敌攻到京城，需要他这个总防务守城，整个大齐也快完了。 到时他便是守不住，也可以逃命了。 当时夏皇后连这样的‘后路’都替他想好了，夏琰才脑子一热，接下了这烫手山芋。如今是骑虎难下，平时里他叮嘱手下小心提防便是。可是此时，四城被攻？ 他哪有本事守住四个城门啊！ “阿姐，四个城门都有判军在攻啊。臣弟从城墙上往下望，黑压压的一片人啊。一人望不到边际……守？怎么守？” “休唤我阿姐。”夏皇后气怒攻心，简直是外忧内患一齐袭来。直让夏皇后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不放心儿子一人应对，她真想两眼一闭，再不管这些烦恼事了。“皇后娘娘。守不住啊。” “守不住也得守。整个淮阳道能有多少人？还一眼望不到边际？一定是天色太黑，你看错了。” “都烧着火把，臣弟不会看错，还请娘娘开恩，便免了臣弟这个总防务之职吧。”夏琰只想保命，这时候别和他提什么京城为重，连命都丢了，便是守住城门又如何。 他还没活够。 如果没有这要命的差事，他呆在夏家，好歹也能保住小命。 便是夏家有难，想必自己的老母也会想尽办法保下他这个幺儿的。 夏皇后一直不觉得夏家的人贪心怕死。她心中甚至隐隐觉得夏家高人一等。可是夏琰此时的表现，夏皇后满脸失望之色。“你是本宫的兄弟，这时候，你不帮本宫，竟然还扯本宫的后腿？”“不是臣弟不帮娘娘，实在是，臣弟……无能啊。”他行军打仗二把刀，调兵遣将守城也是二把刀，如今四城皆由先前的副将领着守城官兵强撑着，不知道何时便告破了。城外声势浩大，一幅今夜一定要攻入京城的架式。与其等城门失守，殃及他这个池鱼，他不如先行请罪。 “所以，你的属下在浴血奋战。你却来求本宫将你免职？” 夏皇后阴沉的问道。 夏琰点头。“娘娘也知道，臣弟无甚大本事，太平盛世时还能担些重任，如今正逢乱世，臣弟，臣弟真的没那个本事啊。娘娘可以找卫宸，对！找卫宸。卫宸用兵神出鬼没，定然能守住城门。” 只要能脱身，他不介意把这烫手山芋送给卫宸。 一旦卫宸保全了京城，他再行打算也不迟。 第八百四十五章 “母子” 第八百四十五章“母子”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精于算计？哪个心肠也称不上和善。和善的人，在后宫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存活。所以夏皇后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善被人欺。她要当个歹人，恶人，去欺负别人的人。可此时，她竟然也觉得夏琰眼中的算计太过碍眼了些。“然后呢？卫宸守住京城，你再把功劳抢回来？”“怎么能算抢呢。娘娘根本不必给他什么官职，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他一无官二无爵的，立了功也不需嘉奖。” 打的好一出如意算盘啊。 夏皇后觉得累极了，儿子不让她省心，齐君对她也是面善心恶。太子那边更是见面带笑，心里却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还有这个兄弟。 在如此关键时刻，竟然还在为自己打算。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身为总防务，即领了俸禄，便该克尽职守。与其和本宫在这里胡搅蛮缠，若是让敌军破了城门，休怪本宫不顾同胞之情。”“娘娘太过心狠手辣了些。当初明明说好，一旦敌袭，守不得便退。如今却又让臣弟死守这京城四门？”“对方才攻城，你便要逃？”夏皇后恨不得扇夏琰几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便是要保命，也不能在此时。 打都不敢打，只知道抱头鼠窜。 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夏家。 “退？往哪里退？本宫丑话放在这里，若是敌军攻进城，你，我，都没命。” “娘娘此言何意？”夏琰是真的怕了。 怕的双*腿直打颤。 从小到大，他被夏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后从军，也一直有夏皇后照应着，可以说没吃过一点苦。 上次从淮阳道一路溃败而归，是他这辈子受的最大的苦楚了。如今竟然还会丢命。“我们逃无可逃。” “我不管。阿姐若是护不得我周全，我便回去告诉母亲，说阿姐要杀我！”夏皇后气的眼前金星乱窜。对于这个幼弟，她也和母亲一样，十分偏疼，可是便宠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来。 “你去告。告了也无用。京城若破，本宫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夏琰还欲嚷嚷，这时有人大步进殿。“舅舅怎么这般胆小……淮阳道乱军在外面风餐露宿。我们在城中以逸待劳。明明是我们占尽先机。舅舅只要守住城门，必定能等来援军。到时我们和援军里应外合，让他们来的，去不的！”来者自然是齐天朔，看到儿子，夏皇后脸色更难看了些。 这阵子她用心教导齐天朔。 还能他请了名师，教他治国之道。可他丝毫不感兴趣，还说什么等他当上新君。到时候振臂一呼，天下人谁敢不听他的？哪里还需学什么权衡，迂回之术。 夏皇后如今后悔，后悔对齐天朔太过放纵了。 早知今日，他小时候便严格教导他，也不至于到了此时，她殚精竭虑，他却在一旁冷言冷语。“休要胡言乱语。对方来者不善，万不可轻敌。” “母后就是胆子太小，我和舅舅同去，定然将那淮阳道匪首斩落马下。”“去不得。你给母后老实呆在宫中。”“……到了这个地步，母后觉得我若不出面，以后郡臣会甘愿俯首？大哥占了个太子之位，我若不立个大功，如何和他争这储君之位？”“那也不需你亲自涉险。须知刀剑无眼。”夏皇后再怎么想鞭策儿子，也不会希望他上杀场的。夏琰不喜欢听这话了。她的儿子便担心刀枪无眼，难不成他这个当弟弟的，便能刀枪不入了。 “娘娘，您这心偏的太过明显了些。”夏琰嘲讽的道。 “母后，您太过操心了些。”一旁齐天朔不甘的接话。 夏皇后那个气啊……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好，你跟着你舅舅去守城。只是……小心些。你还年轻，不可胡乱行事。”夏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一番好意，到了齐天朔那里，竟然成了拦着他立功的歹人。罢了，便让他见识一番，到时候必定吓得腿软。想到这里，夏皇后又叮嘱夏琰，一定要护好齐天朔。 齐天朔若有损，夏氏危矣。 夏琰虽然觉得夏皇后危言耸听，不过还是点了头。 有齐天朔同行，夏皇后至少不会过河拆桥。送走了甥舅两个，夏皇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宫人来报。齐天治求见。 小时候齐天治便是时常来给她请安，不过年长些，似乎也看得出夏皇后并不喜欢见他，渐渐来的越发的少了，这几年更是年年称病，夏皇后甚至有些记不清上次见齐天治是什么时候了。齐君病重后，齐天治来探病，亦被她挡在了殿外。 这时候来？ 夏皇后点了头。 宫人很快引了一个男子进来。 那人生的模样清雅，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一股书卷气。 夏皇后眯了眯眼睛。 仔细打量齐天治。当年服侍她的宫女中，齐天治的生母模样最美。夏皇后本欲选个丑些的，可被身边的嬷嬷劝住了，说是如果不选个美的，恐难拴住男人的心。夏皇后最终才忍痛选了个美人。 当年的齐君一见，果然十分满意。 很快那女人便有了身孕…… 当初那女人也曾求过她，说她并不计较名份，只求让她留在宫中，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只是当她生下齐天治那一刻，已经注定留不得了。 嫡子，自然只能认她这个嫡母。 她都有些忘了那女人的相貌，如今一见齐天治，那女子死不瞑目的模样突然闪进脑海。夏皇后觉得周身一冷，看齐天治越发觉得碍眼了。 齐天治恭敬的给夏皇后请了安。 齐天治这点，连卫宸都要甘拜下风。 明明心中恨极，可面上，却不带出分毫来。 “母后。” “你怎么来？我并没有派人传你进宫？”事已至此，似乎继续佯装母慈子孝也没什么意义了。夏皇后冷着一张脸质问道。 齐天治笑了笑。 “自然是进宫和母亲商量一下，怎么御敌？” “本宫自有计较，你不必操心。只管在府中养病便是。” 齐天治闻言，唇角鄙夷的勾了勾。“母亲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大齐的太子……将来承袭帝位之人。” 第八百四十六章 摊牌 第八百四十六章摊牌 齐天治在夏皇后面前，素来恭敬谦和，夏皇后虽然不喜欢齐天治，可从礼仪上，她挑不出齐天治丝毫错处来，可是今日……“你怎么敢这般和本宫说话？”虽然夏皇后也清楚，齐天治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无害，可在她面前，齐天治素来就是个没脾气的，这突然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夏皇后自然会质问。 而且问话的语调，还像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本宫’二字，我也称得。只是在娘娘面前，我素来谦逊，不愿和娘娘计较罢了。” 齐天治第一次在夏皇后面前露出真实的面目来。 看起来斯文的一张脸，立时现出几分狰狞来，夏皇后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中。“本宫乏了，你先退下吧。” “我才来，来意还不及说明，娘娘便要赶我走。娘娘是不是太心虚了些？” 齐天治的眼中，恨意缓缓涌上来。 小时候他也曾委屈，也曾羡慕齐天朔。同样是夏皇后的孩子，他还是太子，夏皇后理应更看重他一些。可是似乎从记事起，夏皇后每每见了他，明明前一刻还在笑的，可瞬间收了笑，脸上登时布满冷意。后来他索性称病，避开了夏皇后，也对自己的身世生了疑心。 后来将此事交给薄渊。薄渊果然不负他所托。 终于查明了他的身世。 齐君亲子自不必疑，堂堂皇家，还做不出混淆血脉之事。可是母亲，却只是夏皇后身边服侍的宫女。因模样出众，被夏皇后推到齐君面前。 这种事，在别人看来，是福份。 齐天治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高兴还是以泪洗面？总之，很快有了他。 夏皇后用她的母亲固宠，用他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可却狠心的害了他的生母。 难产而亡？ 骗鬼的话。薄渊费劲千辛万苦还寻到了当年替他接生的老嬷嬷。那老嬷嬷是个机灵的，眼见着夏皇后所为，悄悄逃了。在外四处躲藏，生怕被夏皇后找到。那老嬷嬷说，当时他的母亲生下他时，并未难产。 所以这难产而亡之说，自是假的。 他母亲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用白绫生生绞死了。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恨不得食夏皇后之肉，喝夏皇后的血。 她怎能心狠至此！ 后来她生了齐天朔，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良母，对齐天朔嘘寒问暖，好东西恨不得一股脑都给齐天朔。 她也是当母亲的。 对自己的孩子那般爱怜，对他这个被她杀了生母的孩子，却冷漠至此。 人性，真的太丑陋了。“本宫有何有心虚的？殿下不是还病着吗？还是早些回府养病吧。这京城不管发生什么，自有本宫撑着，殿下便不必劳神了。”“这声‘母后’，我也唤了二十几年。娘娘年纪大了，儿子怎么舍得母后这般劳累。何况我即身居太子之位，自然是要身先士卒的，要不然岂不白白担了这储君之名。” 夏皇后最恨这储君二字。 可是齐天治却偏偏要句句提及。 他故意在戳夏皇后的心窝子。 “朝廷上下，都知道你病着。你即病了，就该好好养着，莫像你父皇这般，你父亲以前多勤奋，天天看折子恨不得看到子时。如今才生了这般的重病。你年纪虽轻，也要未雨绸缪。”“多谢娘娘挂念，儿臣的病已经好了，刚才已经请了御医把脉。儿臣今日来，便是要宽一宽母后的心。朝廷琐事以后便由儿子担着，母后只管照顾好父皇，管理好后宫便足以。”他自谦儿臣，一口一个母后的唤着。听上去真是母慈子孝。 可是夏皇后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起来。 齐天治是来告诉她，以后朝堂上的事，不需她这个皇后插手了。 夏皇后怒极，而后缓缓笑了。“齐天治，你是想让本宫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个贱婢所生？你这卑贱之身，岂配得上储君二字。”夏皇后嗤笑着道。 齐天治脸色微变。 “娘娘终于说实话了。” “本宫不说，你便不知道吗？这些年，你躲在太子府，怕是早就将此事查清了。” 何况她为了让齐天治本份些。便是用此事让齐天治‘称病’不出的。“我虽不是娘娘所生，好歹唤了娘娘二十几年‘母后’娘娘便丝毫不念骨肉之情？”“……若不是你那个狐媚子娘，这二十几年，我如何会如鲠在喉。每每看到你，我都会想起那些往事。你这太子之位，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还真当你这样的出身，能承继大位？别做梦了……聪明些，便快些回府收拾细软，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情份上，本宫不会杀你。不仅不杀我，为了彰显新君仁慈，本宫还会让朔儿给你块封地，给你个亲王的封号。你便去当个闲散王爷，一辈子不问政事吧。” 二十几年了，终于说出口中了。 夏皇后觉得痛快极了。 尤其是见齐天治一脸痛苦之色。 夏皇后越发觉得舒坦。 想让他抽身而退？想让他将皇位拱手送给齐天朔。 做梦的是夏皇后才是。 当初他曾想过将身份公诸于世，以化被动为主动，被薄渊拦下了，说是还不到时候。今日，终于是时候了。“我生母是婢女，因相貌出众被娘娘挑中。被娘娘送到齐君面前，强行被玷污。而后生下我这个长子……娘娘为了保住正妻之位，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认下了我这个孽子。如今欲行过河拆桥之事……”“休要胡言乱语。”夏皇后冷声斥责。“儿臣可不是胡言乱语，这消息，天亮后，便会传的人尽皆知了。看到时候人们是说我这个太子惑乱皇家，还是娘娘……惑乱宫闱。” 齐天治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夏皇后愣了愣。 “一派胡言，本宫为何会把一个婢女送到自己夫君的*******。这简直就是……简直是自取灭亡……” “母后这话说的便大错特错了。不是自取灭亡，而是……打着过河拆桥的好主意，因为，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母亲活命。” 第八百四十七章 示威 第八百四十七章示威 齐天治今天来见夏皇后，便是来摊牌的。 事已至此，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反正互相都知道底细了，也没必要再粉饰太平了。 他今晚就是要亲自告诉夏皇后，她那恶心的心思，他已经替她宣扬出去了。 她戴了二十几年那雍容华贵的面具，被他捅破了，今日之后，她大可不必再这般辛苦的装腔作势了。 齐天治话音落下半晌，夏皇后才意识到齐天治做了什么。 他这是……自掘坟墓？ 把自己下~贱的出身公诸于世对他有何好处？ “娘娘当真以为天下人在意我的出身？只要我是齐君的骨血……我便是皇长子。我生母早亡，更是被人同情。倒是娘娘，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实则心狠手辣。六弟想当新君？有娘娘这样心狠手辣的母亲，再加上六弟那名声。百姓不揭竿而起，都对不起母亲这二十几年的苦心钻营。” 夏皇后终于意识到。 齐天治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不行，这事不能公诸于世。不能让世人知道她做都了些什么。 是她太心软了，她应该抢占先机，提前把齐天治的出身宣扬出去。 而不是在这里，被齐天治以此反制。 “治儿，这是你父亲的天下啊。你忍心就此毁了。” 齐天治很佩服夏皇后这般变脸的速度。“毁？怎么能是毁呢。不过是新君继位后，后宫再无太后之位罢了。” “……大齐正在危难关头。如今淮阳道的乱军正在攻城。城门若破，我们母子都没有活路。治儿，唯今之计我们还是要先联手对外。至于那些旧怨，我们过后再议可否？” 夏皇后放下身段，用商量的语气说着。 齐天治闻言，上下打量夏皇后，那目光满是鄙夷。 夏皇后身子僵了僵，可刚才齐天治那番话，踩到了她的痛处。以至她有些束手束脚。 这事情传扬出去，虽然她继续是皇后，无人能罢黜。可毕竟，于儿子声誉有损。 何况她这二十几年，行事小心，整日的约束自己，性子也愣生生扳成了如今这幅和善的模样。其间的辛苦，又有谁知，如果继续放任齐天治行事，她连番努力，一朝皆空。夏皇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硬的不行，便只能来软的。 只是，她忘了，自己先前对齐天治有多狠。 齐天治如今反过来，对她便有多狠。 “娘娘还是快些想了想，事情传得天下皆知后，要怎么善后吧。” “逆子，你这个逆子。今日，本宫便让你来得，走不得。”夏皇后说变脸便变脸。 便要吆喝人擒下齐天治。这时候，心腹宫女一脸焦急的进了殿。然后附耳说了句什么。夏皇后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将高抬的手缓缓放下。“……本宫小觑了你。” “娘娘累了，早些歇息吧。儿臣告辞了。明日开始，朝政不必娘娘插手了。至于我那个六弟……这阵子也累了，也是时候歇息了。” 齐天治说完，一脸得意的扬长而去。 怒极的夏皇后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 “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本宫说一遍。” 宫女面露惧意，还是强撑着胆子重复了一遍。“皇宫……被围了。太子府中一个姓薄的传话。说殿……说他的主子若有丝毫损伤，他便不顾一切攻进宫中。他还说他带的人马虽然守不住四个城门，要攻个皇宫大门还是轻巧的很……” “滚。给本宫滚下去。” 宫女落荒而逃。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明明白天时态势还在片大好呢。 突然间，判军攻城，齐天治又进宫威胁她。 她本来握在手中的一切，转瞬间便要失去。 夏皇后怎能甘心！ 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的儿子齐天朔。一旦齐天治真的登基为帝，她的朔儿哪里还有命在。 她的朔儿看似行事无度，实则性子淳朴……“来人，本宫要去见陛下。替本宫引路。” 她得快些逼着齐君改诏书。 宫门外，齐天治脸上再不复先前的敦厚仁慈，而显出几分刻薄来。 薄渊迎上间来，对齐天治选择今夜去见夏皇后，颇有几分微词。“殿下行事太过急切了些。” “急切？本宫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你是没看到夏氏那张脸……足够本宫乐上一年了。”薄渊微微垂下头，不再和齐天治理论。 在薄渊看来，成大事者，必然都是能忍的。 谁忍到最后，谁便胜出。 如今已到了最后关头。 齐天治实在必要进宫招惹夏皇后…… 把夏皇后惹急了着实没什么益处。 只是他知道，齐天治此时已经有些魔怔了。根本不会听他的劝告。 齐天治兀自得意了半晌，这才发现薄渊一直沉默着。这才勉强压下笑意，随口问道。“你刚才让宫女传了什么话？把夏皇后吓得脸都白了。” “属下只是告诉娘娘一声，她若伤了殿下一根汗毛。属下便立刻下令攻破宫门。” “你倒是胆大。” “殿下今日之举太过冒失了些。若是夏皇后不顾一切伤了殿下可如何是好？殿下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岂不前功尽弃。”见齐天治脸上神情还算和缓，薄渊还是多了句嘴。齐天治立时拉下脸来。“她敢！我这个太子大大方方的进宫，若是伤在夏氏手中，朝臣们岂会应允！” 薄渊其实很想说一句。 齐天治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今齐国朝不保夕，一个太子是伤是折的。 根本无关大局。只是……“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齐天治点点头。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侍卫上前。 明明很普通的事情，不管是府上有事，还是城门那边出了事，侍卫都要来禀的。可是薄渊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仿佛…… 他也说不上会发生什么，只是心跳的厉害。 “殿下。探子来报。淮阳道判军并非尊苏凡颜之命行事，而是……”“而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做甚。”齐天治心情好，性子中那些压抑多年的急躁越发的显现出来。“而是，遵凌亲王号令。” 第八百四十八章 诱敌 第八百四十八章诱敌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齐天治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薄渊先前曾经怀疑过。不过齐天治压根不相信，他那个皇叔有那个本事？如果真有那个本事，何必奉召入京？自然是不敢忤逆齐君，所以才一封诏书，便能将齐凌招回京城。 他入京后，淮阳道便生了乱。 可见齐凌这人，名声也不过是吹出来的罢了。“哪里听来的胡话……”齐天治骂传话的侍卫。 薄渊上前，拦下齐天治，侍卫感激的看了一眼薄渊。“一个侍卫罢了，他只是来传话的，殿下和他计较什么？”薄渊挥挥手，侍卫行了礼一溜烟的远去。齐天治冷哼：“偏生你好脾气，总是护着那些狗奴才，以至他们胆子越发的大了。什么话都敢往本宫耳朵里送。” 狗奴才。薄渊面色十分平静的看向齐天治。 他自是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好脾气，只是以往再气，也还知道收敛。 可是今日和夏皇后摊牌后，他骨子里那种肆意妄为的性子却再不加掩饰。简直和齐君一般无二。薄渊心里有些发冷，越发有种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的感觉。 当年他找到齐天治，是因为齐天治明明是东宫太子，却那般式微，被一个声名狼藉的六皇子打压的根本抬不起头来，无丝毫一国储君的风范。而六皇子横行京城，没少做那等欺男霸女之事。便因为出身皇家，夏皇后明里暗里替其遮掩，他做了无数恶事，却依旧逍遥法外。几个皇子，这位太子殿下的人品排在首位。 “我和那侍卫一样，都只是殿下的属下罢了。” 薄渊轻飘飘的说道。 齐天治闻言，眉头微蹙。“先生怎么和那些下等侍卫相比。不是自贬身价吗？”“除了主子，便是奴才，有什么身价可贬。”齐天治觉得今天的薄渊有些奇怪，平日里不管他说什么，薄渊甚少反驳。出了事，薄渊会替他出谋划策，然后还会亲自赴险，最难完成的事，薄渊向来亲力亲为。 只是今日薄渊却没有听他的吩咐。 竟然带了兵围了皇宫。齐天治很是有几分气恼，可想到薄渊一路扶持着他走到今日，齐天治强行压下了怒意。 偏偏薄渊话里话外，都在和他唱反调。 “先生和那些贱奴不同。先生即是本宫的良师，又是本宫的挚友。等本宫登上皇位，先生便是本宫坐下第一人。” 薄渊没有点头，齐天治也不计较。薄渊这人生性似乎偏冷，他便从未看过薄渊对什么感兴趣。一天到晚呆在府中，除了他这个太子，他也不太搭理府上旁人。 想到薄渊跟了他几年，忠心耿耿。 齐天治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过愤愤了些。“本宫还是不相信皇叔会反？” “信或不信，殿下不如抓个人来，一试便知。”当初他亲自登门去求卫宸。卫宸始终推三阻四。 虽然最终卫宸同意两不相帮，可时至此时，不是卫宸不插手，便能置身事外。 以前不用齐彦的事情来拉卫宸下水，只是因为一个齐彦，便是齐君知道卫宸收留了他，也不是什么大过。无非是斥责卫宸几句罢了。齐彦终究是齐家的骨血，和齐君一样，身子里都流着齐家的血。此时却不同了，若是齐凌犯上做乱，齐彦自然是最好的人质。 不仅有齐彦，还有楚暖玉。 她可是齐凌的义女。 齐凌既然能让齐彦留在小卫府，可见齐凌对这个义女，还是在意的。 此时，用那姐弟二人逼一逼齐凌，若是对方不再攻城，便表示确是齐凌造反了。若是无用，不过两条人命罢了，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至于卫宸……他当初既然选择袖手旁观，便别怪他翻脸无情。 “你说彦儿？”林玥琋先齐凌一步，带齐彦回京城。 齐天治曾见过齐彦一次，觉得那孩子倒也招人喜欢。 是个聪明伶俐的娃。 齐彦好歹唤他一声兄长…… 利用一个小孩子，而且怕要还要伤了他，齐天治终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而且太狠了。 “当初殿下要将此事上报陛下，属下拦了下来，如今终于到了运用之时。”薄渊言下之意，他一早就准备着这时候利用齐彦。齐天治还是觉得不妥。“平白招惹卫宸做甚？他本来两不相帮，若是惹了他，他去帮小六可如何是好？”“不会。卫宸那人看上去是个不管不顾的，实则他行事十分有分寸，六皇子不得民心，卫宸断然不会去助纣为虐。” 齐天治心说此时卫宸是不会。 可如果你绑了他媳妇，又强抢了他小舅子。 这事，便没个准了。 “不试一试，如何证实。京城中此时还不知道谁在攻城，说出去实在是个笑话。” 薄渊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 那卫宸不过是因为妻子即姓楚，又是淮阳道义女，所以看起来才十分着重。 若那楚暖玉只是个市井出身的姑娘，他会这般在意？ 薄渊觉得卫宸和他是一类人。他们这类人，都是利益为上的。就像当初他选了齐天治，不仅仅是因为他比六皇子名声好，还因为他是太子。 比起六皇子胜算要大。 如果六皇子不是个纨绔公子哥，又得帝后喜欢，他兴许便去帮六皇子了。 卫宸之所以不插手，不是他推说的有把柄在夏皇后手中，所以不能帮齐天治，而是……卫宸在观望，他在等。等胜负快见分晓之时，他自然会择良主而栖。如果用楚暖玉和齐凌真的试探出齐凌谋反。 卫宸怕被牵连，怕是要谢他呢。 谢他带走楚暖玉，从而洗脱了他帮凶的嫌弃。 “……卫宸为了楚暖玉，可没少生事。连小六都被他打过。你确信卫宸不会因为楚暖玉，和本宫撕破脸面？” “不会。一个女人罢了。如果这个女人的存在只会连累他，帮他扣了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卫宸首当其冲要除的，便是那对姐弟。” “话虽如此。可是楚家……” “楚家也会感激殿下的。那楚暖玉，是凌王爷亲口认下的义女。因为凌王爷，才得了郡主封号。凌王爷获罪，她自然要受牵连。” 第八百四十九章 陷阱 第八百四十九章陷阱 “楚家也难逃一个帮凶的嫌疑。我们弄走了楚暖玉，楚家便能从中择出去。不必再受牵连，这对楚家来说，是件好事。” 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会那般行事，旁人自然也会那般行事。 卫宸自然是个极聪明的，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么会为了一个楚暖玉而自毁前程。 楚暖玉虽然是楚家的小姐，可毕竟十几岁才回楚家，和楚家人能有多亲近？无非是楚家人丁凋零，所以才能顺利认祖归宗。 如果因为一个楚暖玉，而使整个楚家受牵连？ 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薄渊最终还是说服了齐天治。 “你说的也在理，本宫总要知道和谁为敌。那先生便亲自跑一趟小卫府吧。” 薄渊迟疑了片刻，点头。 他总觉得心神有几分不宁……料想必定是因为城门那处太过喧闹，又加上齐天治今晚这大胆之举。两相加起来，他也算是担惊受怕了。“本宫去城门那边看一看，你如果得手了，便去东城门寻本宫。” 齐天治交待。 薄渊领命。以前齐天治在他面前，从不用‘本宫’二字，如今，倒是用的越发娴熟了。 主仆分道扬镳。齐天治领着护卫直奔东城门，薄渊带着另一队护卫直奔小卫府。 楚家。 “法子便是……请君入瓮。”卫宸言。刚才楚家父子齐声问他有什么法子除掉薄渊。 对于薄渊，卫宸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他觉得薄渊是个有大才的。只是，他没寻个好主子，所以注定没什么好结果。“说详细些，怎么个请君入瓮法？”楚小将军追问。 卫宸于是三言两语道明。 “什么？你将齐凌是幕后匪首的消息透露给了齐天治？” 楚文靖觉得卫宸办事实在太吓人了。怎么好端端的，便把这藏了许久的秘密透露出去了呢。 那暖玉…… “你不是说齐天治知道彦小子在你那里吗？他如果知道凌王爷造反？若是打算用彦儿牵制王爷，彦儿岂不危险。还有暖玉，终究是因为凌王爷的原因，才得了个郡主的封赏。若是凌王爷谋反……怕是暖玉也难逃干系啊。”楚文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暖玉的安危。 卫宸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十分欣慰。 楚家的人，才是真心对暖玉好的。 他们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心在意着暖玉。 他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亲人，真真幸运。“父亲放心，太子那人其实才是最像齐君的，生性多疑……他必是先不信，然后薄渊会说服齐天治……薄渊其人，是个聪明的，可这种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总以为这世上，旁人行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们两次见面，我都表示因为暖玉，而不便和太子共事。在他心中，怕是觉得我是故意用暖玉搪塞他。” 楚家父子有些不解。 “我越表现的在意暖玉，薄渊越会觉得我是在演戏。” 这是什么道理？楚家父子脑子中全是问号。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终于理解了卫宸的用意。 卫宸前期已经有所部署，而且刻意在引导薄渊。此时，他再将齐凌选择的消息透露给齐天治。齐天治生性多疑，不管心中信或不信，都要证实一番，这时候薄渊一定会提出用齐彦的暖玉试探齐凌。 所以，暖玉是饵。 想到这一点，楚小将军登时变脸。 “卫宸，你何意？你要把暖玉置于险境？你别忘了，我女儿肚里可怀着你的孩子……她若有个闪失，我绝不饶你。” 楚小将军的性子便是如此，炮仗一样，点火就着。 虽然楚小将军上演了一出变脸计，可卫宸心底还是高兴的。 楚文靖越气，证明越在乎暖玉。旁人对卫宸如何，他不在意，只要对暖玉好的，他都记在心里。 倒是楚老将军坐的八风不动，脸上神情亦是十分的沉稳。 “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怎么还这么不经脑子。宸小子有多在意咱家丫头，你会不知？宸小子几句话，便使得你方寸大乱。你啊，还是欠了些定力。” 楚小将军呆怔片刻，也不在意自己被数落了。一叠声的问卫宸，暖玉那边可安排好了。 “自是安排妥当。彦儿刚才随我一起来了楚家。如今被安置在拢月轩中。” 至于小卫府，他做了几道关卡，便是那薄渊有本事一一闯过，也必不会找到暖玉的。 小卫府是他费尽心思修建的。 一切亲力亲为，焉能无退路？ 府邸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齐彦眼下不便再藏身小卫府，暖玉如今身子重，不便轻意挪动，便留在小卫府。 楚小将军睁大眼睛。“你是骑马来的，如何夹带彦小子？”楚文靖惊疑的道。 “天黑，雾气重。宸小子的护卫都是五大三粗的，怀里裹个孩子倒真是不易被发觉，也是宸小子胆大，这般明目张胆的带彦儿出府。太子那边主要想找的是彦儿，至于暖玉，不过是捎带着罢了。毕竟只是个义女名份。若不是太子在小卫府发现彦儿的踪迹，都不会想到暖玉。” 楚老将军替儿子解惑。 “祖父英明。彦儿最近在和我几个属下学拳脚功夫。身子骨强健了不少，颠簸这么片刻功夫，实在不算什么。”便是夹带了个人，也不能因此放缓马速。他们策马而来，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只带了两个心腹。 便是有人怀疑他动了手脚，都无丛查起。 “你办事，祖父自然放心。今日这番大动干戈的攻城，京城局势……”“不管是夏皇后还是太子齐天治，都打着攘内安外的主意。只待齐君驾崩，这争位的大戏，便要开唱了。”“他们好歹是母子，这时候难道不该联手御敌？还争什么争？争来争去，也不怕渔翁得利。”楚小将军觉得不可思议。 卫宸笑笑。这便是人性吧。 总怕联手，对方在过程中得到的好处多过己方。 既然不能握手言和，那便各自施展，鹿死谁手？只能是各凭本事。 在旁人看来，实在是不能想像，不过在皇家。 不稀奇。 皇家的人，自幼便算计度日。 让他们相信别人，比登天还难。 所以听起来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在皇家人身上，一点也不稀奇。 第八百五十章 外忧内患 第八百五十章外忧内患 城门那边的动静渐弱。 柴飞平叩门进来。“老将军，小将军，公子……城门那边已经渐渐消停下来了。四门皆未攻破。” 卫宸摆摆手。柴飞平带了门退下。“倒和你所猜一分不差。”楚小将军唏嘘。 当时接到攻城的消息，他惊得登时从榻上翻身而起。 倒不是有多担心城门被攻破，如今的大齐皇室，几乎等同于名存实亡了。齐君病重，夏皇后揽权，太子算计，六皇子整天吆五喝六。 根本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何况楚家自觉对得起朝廷。朝廷却对不起楚家。 愚忠之臣，楚家不做。 不过这说攻城就攻城，还是让楚小将军身体里的血一阵澎湃。便是不能亲自上阵，看人打仗，他也是兴奋的。 他就是这么个没事找事的人。 就在楚小将军要带人出门凑热闹时，被楚老将军拦下。 楚小将军正在手痒之时，卫宸到了。楚小将军大刀阔斧的去给卫宸解围…… 虽说没有亲临，不过听卫宸一席话，也颇有种全身酣畅淋漓之感。如今证实卫宸所猜一点不差，更是觉得仿佛自己也曾身临其境。“理应如此。”卫宸轻声回道。 相比楚家父子，卫宸脸上的神情实在太平静了。 仿佛一切，尽在他掌心。 楚老将军不由得暗自点头，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没有阻止卫宸娶暖玉，实在是件明智之事。 当时老婆子，儿子，都有些顾忌，觉得卫宸出身太低了。 恐惹那些权贵笑话…… 笑她们楚家小姐无人娶，竟然嫁个庶出之子。如今终于证明，他人虽老，眼光却不错。 卫宸除了庶出这个身份，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好夫婿。 对暖玉，亦是如珠似宝。 “下一步呢？要做什么？”楚小将军一脸蠢蠢欲动之色。终于到了要见分晓之时，他怎能不兴奋？受了这么久的气，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楚小将军压根就不是忍气吞生的性子，齐君几次三番构陷楚家，若不是父亲拦着，母亲劝着，卫宸又承诺必定会和朝廷清算，楚小将军早就在上次齐君传楚老夫人进宫问话，还不由分说将人扣下时，便发作了。 楚家虽然式微。 可是楚家若是振臂一呼，还是能把京城搅个翻天覆地的。 他苦忍这么久，终于要大展身手了。 “父亲自然是和我一道，去会一会那个薄渊。” 楚小将军十分乐意，简直比以前出征时还要跃跃欲试。他把自己雪藏了许久的长枪拎了出来。 十分爱怜的擦拭着。 一旁，楚老将军和卫宸正在齐国疆域图上指指点点。 楚文靖听了一会，发现他们说的竟然和京城之事无关。“父亲，卫宸，你们在说什么？南蜀？北苑……有它们什么事？” 楚老将军又想叹气了。 他虽然不算聪明，可自家老婆子却是个十分精明的。都说儿子随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米汤灌多了，怎么自家儿子一脑子浆糊啊，白生了那么一幅机灵模样。 一边，卫宸好脾气的解释。“内乱好平……外忧，难解。” 外忧？ 楚小将军眼睛瞪时睁的溜圆……“外忧？难不成，南蜀和北苑都不安份了？” *** 薄渊带着一行人，直奔小卫府。 在薄渊看来，自己这趟差事并不难，只要和卫宸说明白，卫宸便是有几分不舍楚暖玉，也不会和他交恶的。退一万步说，便是交恶，他今日带的都是太子府的精锐，一个小小的卫家，他还不放在眼中。 那卫宸即便会几下三角猫功夫，于此事也无甚大的影响。 至于齐彦。 左右是齐凌的儿子，难道卫宸愿意为了一个齐彦，而被扣上判乱之名。 只是，薄渊依旧觉得心跳如雷，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他命不好，许是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不管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薄渊都能坦然接受，渐渐的，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惊异了。可今日……眼看着离小卫府近了。 前面转个弯，便能看到小卫府的大门了。 薄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挥手示意护卫们悄声前行。 就在这时，一道低低的呜鸣由远及近，转瞬间便到了近前。只一眨眼的功夫，走在最前面的几个护卫身子便软软的倒下。 甚至，不知道是谁出手。 “谁？行事这般躲躲闪闪的，实是小人行径。”薄渊策马上前。 无声，无人。 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先生，是暗箭，箭尖淬了毒。”箭小而短，可是射来的劲道却比长箭还要利上几分。 而且敌在暗，他们在明。继续前行……护卫没有多说，可显然是觉得不能再走了。 眼看着离小卫府只有区区之遥，却被阻这里。 薄渊自是不能甘心。 “……不过几支箭罢了，便想阻住我太了府的精锐，实是做梦。走……”薄渊在前，护卫们隐在暗处，借着夜色继续前行。 破空声再次袭来。 不管护卫们怎么隐匿身形，暗箭还是从不同方向接连不断的射来。 这种敌在暗，己在明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先生，敌暗我明，实不能再前进了。”太子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各个身手矫健。也都是隐匿行踪的高手。可对方似乎比他们还要高明，亦或是对方早己料到他们一行，提前做了万全的布置。总之，再前行，那和找死无异。 谁也不是铜墙铁壁，挡不住冷箭。 小卫府已然在望，四周一片死寂。 刚刚还喧嚣的人声，似乎也沉寂了下来。不知何时，眼前起了一层薄雾。明明近在眼前的小卫府，在薄雾中显得影影绰绰。 薄渊少时苦难，自从进了太子府，命运也算是急转直上。 只要是他部署的，向来算无遗漏。 唯独今次…… 他不相信卫宸能预料到他会来小卫府。 更加不相信卫宸会提前做了布置。 明知道他们是太子府的人马，还敢暗中放冷箭伤人。“卫宸，太子府幕僚薄渊请见……”薄渊大喝道。 然后再次策马…… 咚。 薄渊觉得这个声音离自己很近，可隐约间，又觉得离他十分遥远。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偿宿愿 第八百五十一章一偿宿愿 他的眼前，倒影出幼时的一幕。 他母亲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了。他父亲是庄子里有名的无赖。平日里对妻子非打即骂，可妻子毕竟能操持家事，能给他做饭填饱肚子。 突然间，妻子没了。 对于他这个刚落地的儿子，他恨极。 若不是长姐偷偷把他藏到了草垛里，他的父亲险些溺死了他。 他那个无赖父亲把长姐打的半死。 后来许是觉得有个儿子，好歹能给他养老，还勉强压抑着要弄死他的欲*望。可对年幼的他，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伤筋动骨是常有的事，他的长姐每天以泪洗面，每次父亲回来，都让他躲进柜子里。 父亲寻不到他，便会拿长姐出气。 长姐到了十五岁…… 他父亲打起了长姐的主意。 那时候，他五岁。 他永远记得长姐拉着他的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生，先生。”声音由远及近，薄渊眨了眨眼睛。“……先生。小卫府到了。”薄渊低头，看着自己腰侧已经没入身子里的箭。他穿了墨色长衫，所以护卫并没发现他已中箭。薄渊怔了怔，这时候，小卫府的大门缓缓开启。 薄渊回身看了看跟来的护卫，发现完好的只有五六个人了。 一路上，竟然折损了近九成人马。 他拜别恩师前，他的恩师曾替他占卜了一卦。说他幼时清贫，却是个有后福的，余生是个富贵命格。只是，其间有一次大灾。若是能顺利闯过，便可后福无忧，若是不能……“卫宸。”薄渊唤道。 “薄公子。”卫宸一身月白的袍子，在夜色下显得十分冷漠。 卫宸身边，是手执长枪的楚文靖。 楚小将军看到时薄渊，一脸的嫌弃。“便是你，带人要来逮我的女儿？” 薄渊其实感觉不出太多的痛意，也许是曾经有过比这还痛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脑子轻飘飘的，仿佛自己随时会飞出这个身子。“小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奉太子之命，将小世子接到太子府，以护其安全。” “少跟本将军假惺惺的。齐天治什么人品，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即是他的人，想来人品也是别无二致的。不过你既然不打算带走我女儿，那我便不和你动手。宸儿，他说的小世子？又是哪个？” 卫宸摇头。 “女婿不知。怕是有人冤枉小卫府吧。”卫宸轻飘飘的说道。 楚文靖一本正经的点头。“你们是来接人的？你们听谁说小卫府关了位世子的？难不成，你们想强行搜寻？可你们只来了这么几个人……怕是，搜不过来吧。” 薄渊怔了怔。 他看向卫宸。 卫宸这招，用的太直白了些。 可有的时候，越是直白，反而越有用。 薄渊明白，他中计了。卫宸早已将他的所想所为猜了个十成。 一路上的冷箭，也必和卫宸脱不得干系。可他却没有证据。他说小卫府没有齐彦，小卫府中必定不会有齐彦……难道卫宸早先便将齐彦送出了城？ 京城虽被围，可对方似乎急着救流民，并无攻城之意，所以每天出城的人，虽然严加盘查，也并不限制出城人数。要想送了个孩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薄渊一直以为卫宸将齐彦留在小卫府，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齐彦毕竟是世子，齐凌为了儿子，会不惜一切的。 若是叛军真的攻进京城，卫宸可以把齐彦交给判军。想来叛军一定十分乐意拿齐彦来要挟齐凌。齐凌毕竟是淮阳王，能让淮阳王乖乖束手就擒，在叛军看来，该是件喜闻乐见之事。所以薄渊只派人盯着小卫府，提前并没打齐彦的主意。 若齐凌做乱。 卫宸一早把齐彦送出城，倒是在情理之中了。 薄渊挥了挥手。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退后。薄渊轻夹马腹，跨下马儿向前几步，离卫宸只有三步之遥了。“卫宸，你这是自寻死路！” “薄渊，你走的才是条死路。”卫宸眼睛在薄渊受伤的位置定了定。 然后若无其事的回道。 “你勾结齐凌……犯上作乱。是诛九族的大罪。”薄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也得你有命回去告诉你那太子主子啊……你啊，自己的命都难保啊。姓薄的，你说你何苦呢？我们楚家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必要和我们楚家做对。直白告诉你，谁当皇帝，本将军压根不在意。只要他让本将军重新上战场杀场，保家为国。本将军便尊他为主又如何……你可别说你是为了我们楚家好，将我楚家的女儿交出去，让叛军泄恨……为了暖玉，我们楚家上下豁出性命在所不惜。只要敢打暖玉的主意，我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子，哪怕是皇帝，我楚家也不惧……至于宸小子，你可以问一问他有多在意暖玉？”楚小将军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吾妻如吾命。吾命可舍，吾妻不能抛。”不必薄渊开口。 卫宸已经如是说道。 其妻，如其命。他的命可舍，其妻却不能舍弃…… 薄渊觉得这话简直就像说出来嘲讽他的。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说出可以舍命的话来。 当真是，当真是不能想像。 这辈子，他不会为任何人说出舍命的话。便是当初为了保全他，而被人牙子拉走的长姐，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命去换的。“成王败寇，卫宸，你我二人争个长短吧。若这么不声不响的去死，我不甘心。” 他中的那只箭似乎并未淬毒，只是有痛意一阵阵袭来。 “胜之不武。” “……我五岁习武，习武的年头比你的年纪都要大，我若不伤，才真的是胜之不武。亮剑吧……”薄渊翻身下马。 楚文靖要刚想上前，被卫宸伸手拦住。 “即如此，便如君所愿。” 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彼此的。这点在卫宸和薄渊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卫宸也不愿薄渊便这么轻意的送了命。 即如此，倒不如拼上一场…… 薄渊没有带护卫，卫宸也没让楚小将军跟随。二人去了园子…… 第八百五十二章 福星 第八百五十二章福星 渊薄执一柄弯刀，卫宸执剑。 刀光剑影，上下翻飞。就像薄渊所说，若他不伤，卫宸不是敌手……此时他身上带伤，卫宸便隐隐占了上风。最终薄渊拼着受卫宸一剑，长刀刺向卫宸腰侧……卫宸侧身闪开，刀风几乎是贴着卫宸的衣料滑开，铛……有东西从卫宸身上滑落。 不知道是不是卫宸一早料定会用到这块地方。 四周燃了一圈火把。 把方寸之地照的亮如白昼。 所以薄渊眼睛微垂，便看到落到地上的东西。 是块玉雕的挂件…… 玉挂件不算什么稀罕物。 可那拴着玉挂件的链子。“……阿姐一会便回来。弟弟乖……在这里等着阿姐。”小小的他坐在路边，手里被阿姐塞了几个烧饼。烧饼还有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了。那时只想不顾一切狼吞虎咽。 可是这几个烧饼，是用阿姐换来的。 他那时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人家给了烧饼，阿姐便要跟着那人走。 他哭着去拉阿姐，烧饼滚到了地上。 阿姐打了他。 阿姐说，这是救命的粮食，是用她的小命换来的。 阿姐蹲下，将烧饭一各个捡起来。仔细的包好，再次塞进他手中。一旁，那个‘买’了阿姐的人一脸不耐。催促着阿姐上路。 他哭不出，他怕自己一哭，阿姐就会马上消失了。 那人脸上不耐之色越来越浓。最后索性拉着阿姐的胳膊，强行拽走了她。 他踉跄着去追。 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烧饼，那是阿姐用命换来的。后来……薄渊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那时候还是太小了。他甚至记不清阿姐的长相，记不清拉走阿姐那人的样貌。可他记得阿姐挣扎着，将脖子上的银链子拽下来，然后小手勒的发青，愣生生把链子一分为二。 将一半扔给了他。 说若是侥幸活命，以后也能当个凭证，用来认亲。 这一晃，便过去了二十几年。 他进了太子府后，曾经派人找过。可是人海茫茫，他甚至说不清当时阿姐是在什么地方被人领走的。 也说不清那个‘买’了阿姐的人长什么样子。 甚至连年纪，他都记不得了。 而那半根链子，他珍藏了二十几年。 那是他外祖父送给母亲的陪嫁。不值几个银子，里边寄托着母亲对他们姐弟的爱怜和……愧疚。 最最苦难的时候，他也没舍得卖掉那半根链子。 时隔二十几年，他竟然再次…… 怎么可能？ 薄渊两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卫宸见他神情有异，抽身而退。 薄渊最终扑倒在地，几乎是爬着将那半根链子抓在了手中。“这是哪里来的？谁给你的？” 阿姐说过，他的外祖父家，是加工银饰的，曾经也算薄有资产，只是母亲年幼时，曾有贼人闯入，杀人劫财，外祖父家才一朝败落下来。 母亲最终才会下嫁给他那无赖父亲。 这链子，是外祖父亲手打来送给女儿的。 卫宸目光沉了沉。看向那链子…… 这是刘妈妈前阵子随家书一同捎带来的。刘妈妈说，这链子先行一步，她收拾妥当，随后便至。她无儿无女，链子本该是送给她的孩子的。她拿卫宸当自己的孩子，这链子便送给了卫宸。还特意叮嘱，她特意带着链子去了寺中，让主持特意加持过，可保人平安，让卫宸一定要随身携带。 卫宸本不信这些，便是真的能保平安。 他也希望这链子能保暖玉平安。 暖玉和卫宸心中所想一样，都希望心爱之人平安无事。最后暖玉亲手雕了一个玉观音，系在链子上，由她亲手拴在卫宸腰带上。 卫宸是何许人，只看薄渊的神情，便知道这链子对薄渊来说，必定大人深意。 “……无可奉告。” 薄渊定了定神。 抬目细细打量卫宸，随后在心中摇摇头。 卫宸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长姐。可是卫宸腰上去系着这根链子……卫宸推脱，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他和卫宸表面上倒是言谈恳切，实则他位属太子，卫宸似乎并不看好齐天治。所以他们是敌对关系。 对于敌人的发问，如果是他，也不会如实相告的。可是他实在太思念长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姐姐……想到此，薄渊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腰上的伤口更痛了，痛的他几乎连开口都费了全部的力气，也或许，真相近在眼前，他却胆怯了。 链子在卫宸手中。 那是不是表示…… 薄渊简直不敢想。 随后，薄渊磕磕绊绊的讲了他幼年的事。 卫宸静静听着，远远看来，二人不像死敌，倒像挚友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姐姐。没有阿姐，便没有我这条命。卫宸，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在这里给你告罪了。关于这条链子，还请，如实相告。” 卫宸听完，只觉得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 原以为薄渊必定要除去，为此他绞尽脑汁安排了一场劫杀。 得确保自己的人不被抓到，同时确保太子府的人没有漏网之鱼。同时还要让薄渊受点皮肉伤，这样他和他对上，他才有得胜之机。 最难的，其实是猜测薄渊要走的路线。 他手下人手不多，如果路线估算有误，怕是要在小卫府中大动干戈了。 如今看来…… 一截断链子，事情竟然有了转折。这链子，是今早暖玉才刚替他拴上的，便发挥了这么大的功用。如果不是确定上辈子暖玉和刘妈妈素无往来，他都要认为暖玉一早便知道这链子的妙用了。 这么想来，暖玉实是他的福星。 卫宸心中雀跃，脸上却不动声色。 “先生若想见到链子主人，还请……对我小卫府行个方便。” 薄渊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了头。 楚小将军远远看到卫宸和薄渊一前一后向他行来。他实在看不出二人谁胜谁负。卫宸说薄渊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拦下了他欲去看热闹的心思。还特意在园中空中布置了一个小演武场。在楚文靖看来，今晚二人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第八百五十三章 化敌 第八百五十三章化敌 他早已打定主意，一会让小厮偷偷去瞄一眼。 如果卫宸落了下风，他才不管什么一对一还是二对一呢。 江湖义气哪里女婿性命重要。 楚小将军还没来得及差遣人去探听着，这二人却无事一般回来了。 “宸小子，你这是……胜了？” 卫宸看了一眼薄渊。 薄渊恭敬的上前，给楚小将军行了个礼。“是在下唐突了小将军。在下不该轻视贵府小姐。” 楚文靖露出呆怔的神情，不知道二人明明打了一架，按理说该互相交恶。可是这薄渊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刚才提起暖玉，一脸的倨傲之色。一副他带走暖玉，实是为楚家解围的神情。 如今……楚文靖看向卫宸。 心道卫宸难不成又有新本事了，打一架还能顺便给薄渊灌些迷糊汤。 卫宸对于楚文靖的反应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这位岳父大人，简直承接了家中所有的笑料。 当初见第一面时，他还觉得这是个十分靠谱，十分有心机的人。“薄先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所以：“……”楚文靖依旧一头雾水。 薄渊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在楚家时，卫宸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明明说薄渊是个有诡心机的，不得不除。 怎么此时却对薄渊满口赞誉。 果然，这世界变化太快，他实在有些应接不暇。“他不逮暖玉了？” “先生怎么会无缘无故抓人呢？” “那他到底来做什么！”楚小将军抓狂。 “……窜门。” 楚文靖：“……” 薄渊：“……”大半夜的带着护卫来窜门，他行事得有多疯狂。薄渊刚想再找个理由，楚小将军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好糊弄，谁知道下一刻楚文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下次早点来，大门都拴了。” 薄渊脸上神情难辩，似乎即惊讶又觉得疑惑。 倒是卫宸一脸坦然。“岳父大人说的对，薄先生下次早些来。以免又发生什么误会。再伤了先生，在下不知道如何向……交待了。”卫宸说的模棱两可。楚文靖好歹记着自己是卫宸的长辈，看上去卫宸和薄渊大有称兄道弟的架式，所以他也是这姓薄的长辈，架子一定要端的稳稳的。 薄渊毫不迟疑的点头。 “公子说的是。在下先行告辞了。” “这便走了？你那腰上还带伤呢。好歹让郎中看看再走啊……”楚小将军见暖玉和薄渊大有化干戈为玉帛之势，热心肠的道。 这下换薄渊和卫宸一起露出惊奇之色了。 “不了，带着伤回去好取信殿下。”薄渊倒也不隐瞒，很痛快的说道。 “也真难为你了。”楚文靖露出同情之色，哥俩好似的拍了拍薄渊。 薄渊勾了勾唇角。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不管是卫宸还是楚文靖，都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主。 他以正常人的心思猜度二人，当然是大错特错。 “……以后……我们或许真的会成为至交。” 离开前，薄渊对卫宸和楚文靖说道。 薄渊走了，带着他的伤兵残将。楚文靖再不用端着长辈架子，一脸好奇的追问卫宸怎么胜的？那薄渊明显便是屈服了，甚至直接说带着伤回去糊弄齐天治。 卫宸这说服人的本事，厉害到吓人。 “不是我的功劳，父亲若好奇，明日去问暖玉吧。”楚小将军抓了抓脑袋，心道让一个长辈带着满腹疑问去睡觉，是不是不孝？ 随后他意识到，卫宸明明说他今天可以痛快的大战一场的，他还把自己久未动用的长枪擦得晶亮亮…… 誓要大饮歹人血。 可是血呢？他的枪……白擦了。 卫宸回到屋子，暖玉和楚老夫人已经回了院子。 以防万一，他还是让暖玉祖孙去暗室避了避。 楚老夫人见他回来了，也不停留。让他们小夫妻早些歇息，闹了大半夜，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她老了，经不起熬，也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二人送走了楚老夫人。 卫宸一把将暖玉揽进怀里。 “娇娇儿，你真的二哥的福星。”然后吧唧一口，亲在暖玉额头。 暖玉被亲了个晕晕乎乎。 实在不知道卫宸兴致怎么这么好。难不成一切顺利？应该是一切顺利，如果不顺利，她和祖母二人不会只在暗室呆了不足一个时间便出来了。 卫宸告诉过她，没有绝对安全之前，她和楚老夫人便安心呆在暗室中。 她都做好了在暗室小住几天的打算。 却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卫宸便把一切事情料理好了。 “这事，说起来全是你的功劳。你还记得这根链子吧……” 卫宸几句话将事情大致讲完，暖玉听罢，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奇之色来。“世上竟有这等奇事……今天早上我突然想起这链子。前几~日收到家书，刘妈妈叮嘱这链子可保平安。我便想着最近京城时局太乱，二哥又经常出府。便请了尊菩萨，想着和这链子拴在一起，是不是更加事半功倍。竟然便牵出这样一件奇事来……刘妈妈若是知道，必定欢喜极了。” 刘妈妈很少说自己的事。 卫宸和暖玉只知道刘妈妈先前嫁了人，生了自己的孩子。 随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刘妈妈后来进了卫家，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分派到卫宸这里，当了卫宸的奶娘。 卫二少不受宠，所以刘妈妈跟卫宸一起，没少受委屈。 这链子虽不值几个银子，却是刘妈妈一番心意。 暖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发奇想，正好赶在今早将链子系在卫宸腰间。 这真是…… 无心插柳之举。“先不必告诉刘妈妈，若是薄渊……也省得刘妈妈伤心。” 卫宸想了片刻，然后如是对暖玉说道。暖玉点头：“我明白，不知道也便不知道了。若是知道了却空欢喜一场，才是真伤心。” “你能明白便好。” “有什么不明白的，认定已经不在了的亲人，突然间出现必定欢喜。可若亲人为非作歹……反倒不如没有。刘妈妈也必定如此认为。”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大限 第八百五十四章大限 “……娇娇儿，上辈子……那么难，便没想过来投奔二哥吗？”卫宸突然问道。暖玉怔了怔，然后缓缓摇摇头。“我在卫家时，和二哥一点也不亲近。那时候全家都疏远二哥，我也不敢和二哥亲近，我怕祖母生气……后来二哥一气之下离开卫家，我还和大家一起松了口气，后来二哥在京城发达了，我也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京城离甘宁道那么远，远的我根本不敢去想。后来我去京城那次，其实去过二哥府邸……只是，我当初对你那么坏，二哥又怎么会见我？”那次救援无门，她回转甘宁道，自此绝了再入京的心思，直到她死。 而卫宸的声望越是与日俱增。 整个齐国，只要提起卫宸二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也想过借卫宸的名，只要告诉计宏礼，她是卫宸的族妹，计宏礼定然不会那般对她。可是说了又如何，计宏礼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另一场虚情假意罢了。 计宏礼那时候仕途不顺，若让她去求卫宸相助，她根本就是自讨没趣。 渐渐的，这心思便淡了。 计宏礼最后一次回甘宁道，初时并没打算和她争夺计家的产业，她听丫头们私下议论，说是侧室打听到，卫宸便是甘宁道卫家的二公子，是暖玉的兄长。 所以计宏礼那次回来，是打算和暖玉摒弃前嫌重修旧好的。 只是暖玉那些心已死。 再不愿和计宏礼纠缠了。计宏礼不甘，最终夺了计家大半的家业。那之后，直到她死，他再未露面。 那时候觉得撕心裂肺，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做了场噩梦而已。 卫宸心疼极了，暖玉故做坚强的模样，让卫宸恨不得把暖玉捧到手心里，便这么平举在胸*前，不容任何人欺负。 “是二哥不好。”他怎能那么心狠，竟然置暖玉不顾。 暖玉一个小姑娘，自然是人云亦云的，他和她置什么气。他怎么能容许暖玉嫁进计家。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姓计的将暖玉欺负成那般！ 他怎么忍心。 上一世，他大错，所以老天‘罚’他，这一世要把暖玉当成至宝。 这样的惩罚，他甘之如饴。 暖玉被逗笑了，前一世的事和卫宸有什么相干的。若说不好，也是她不好，她小时候总欺负卫宸。卫宸得势后，没有连同她一起报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她前世活的虽然凄苦了些，可也算是衣食无忧。可是卫宸呢，幼时坎坷，虽然最终成了权贵，可依旧孤家寡人，其实也真的比不出到底谁更凄惨些。 “不是二哥的错，是我不好。我如果对二哥好些，二哥也会对我好的。二哥是这世上最是非分明之人。” 是非分明吗？ 卫宸心里即甜又泛着几丝苦意。 在旁人眼中，他卫宸睚眦必报，是个有仇记仇，有恩忘恩的，可在暖玉眼中，他却这么好。卫宸觉得受之有愧。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我怕齐君熬不了几天了，这京城，马上便要变天了。” “这次真的病重吗？前几次也传出病重，都是虚惊一场。”齐君已经病重几次了，似乎随时要准备后事，可是每次都能转危为安。以至朝中太子党和六皇子党连争斗的心思都没了。天知道齐君会不会真的驾崩，若这只是齐君故意做出来试探众臣的，那可着实不妙。齐君上演了几次狼来了，暖玉也觉得这次恐怕还会虚惊一场。 她的记忆中，齐君是个长寿的，还能活个一二十年呢。 只是前世与今生毕竟早已不同。 前世卫宸是齐君的得力助手，帮齐君攘内安外，记忆中，齐中虽然也曾动荡过，却没有此次这般举国皆乱。 最重要的是，前世齐凌败于卫宸之手。 如今一切都变了，卫宸勉强还要管齐凌唤声父亲。 这关系乱的啊。也不知道最终结局会如何。“这次怕是真的不好了。” 夏皇后也算有几分气魄，事已至此，她如果再不动手，那便真的毫无机会了。 尝过了权势的滋味，让她再次退回后宫，只做那高高在上，却无甚实权的夏皇后，她会甘心？ 她自然不甘心。 这阵子各方势力角逐，几方也算是心有灵犀，使得夏皇后掌权之路走的尤为顺畅，便得她真的以为一国之君不过如此罢了。 牝鸡司晨…… 那是因为主人放纵，若主人有意杀鸡，那牝鸡哪有司晨之机。 “那京城会如何？” 暖玉是真的猜不出卫宸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开始以为卫宸会暗中安排她出京。后来又觉得卫宸怕是会和齐凌联手演一出大戏，最后甚至认为卫宸也许不会插手权力之争。不管谁胜谁负，卫宸都只会做那壁上观。 可似乎卫宸并不打算束手待毙。 “娇娇儿，你信我吗？” 暖玉觉得卫宸问的简直就是废话。这世上，她最信的便是他。 他如果说太阳西升东落，她哪怕亲眼所见并非如此，也会点头的。对卫宸，她就是信的盲目。 楚家二老和楚文靖便是觉得她太倚重卫宸了，所以是个傻姑娘。 傻姑娘又如何，她又没有野心，也不想像夏皇后那般牝鸡司晨。 她只要卫宸安好，亲人安好，他们的孩子安好，她便满足了。“凌王爷给了你一个郡主之位，二哥便替你争一个公主来。” 公主？暖玉忍不住的一声轻呼。“二哥，不可胡闹。” 卫宸十分自得的笑了…… “胡闹？你见过二哥何曾做过胡闹之事？” 暖玉心道，他做的事，拎出来件件称得上胡闹。 迎上卫宸的目光，暖玉自然乖乖摇头，卫宸这才爱怜的摸摸暖玉的头，心满意路的抱着暖玉重新回了内室。 经过昨晚，第二天的京城更显寂寥，街上偶尔会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 临街所有的铺子都拴上了门板。 唯有粮铺面前排起了长队。 市井都在传，说是判军要攻进城了，到时候印着大齐的银锭子便像石头一样一文不值了。 倒不如换成粮食，等判军攻进城，便拴紧大门躲在屋中。 第八百五十五章 诋毁 第八百五十五章诋毁 对于昨晚有人集结在楚家门外，请求楚家父子出面守城，可楚家父子无动于衷之事也在京城传扬开来。 暖玉很好奇，明明街上没几个行人，大家怕了都躲在自己家里，这谣言怎么还像狂风过境般……“那些人七嘴八舌的，隔着院墙也要说人长短的。小姐太心善了，不知道有些人以此为乐，一天不说人是非，一天便吃不下睡不香。”芷香冷哼道。 嫁了人的芷香，似乎真的变了些。 变的更……按芷云的话说，变的更率真了些。 说话好像比以往还直率，遣词用句更是一语中的。 芷云难得附和的点点头。“芷香说的不错，那些人就是太闲了。恨不得在自家墙上挖个洞……总之，由那些口中一传，明明没有的事，也被传得绘声绘色了。”什么楚家父子昨夜吓得两腿抖成了筛子，根本不能出府啊。 卫宸回楚家时，明明是堂堂正正走的正门。 他还亲自出手教训了一个诋毁暖玉的无赖。 可今早却变成，卫宸藏头缩尾的要进楚家门，被人发现堵截。 失手伤了一个义正言辞斥责楚家不作为的壮士……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楚小将军那句卫宸是楚家人的话，也被说成楚小将军嫌弃卫宸胆小，已后悔将暖玉下嫁。 总之，传的已经不止面目全非了，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而且那些人说的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亲眼得见般。 楚家的下人不过去粮铺拉了趟粮，两只耳朵便被这些污言秽语塞满了。竟然还有人迁怒小卫府，向卫家的马车扔烂菜叶子。 “韩妈妈说这时候菜叶子也是好东西。收拾一番拿去剁碎，去喂鸡鸭了。” 芷云一脸好笑的说道。 芷香瞪大眼睛，觉得卫家上下都是怪胎。“他们扔咱们菜叶子，韩妈妈竟然还拿去喂鸡鸭？” “这有什么，菜叶子上又没长嘴。又不会说人是非，再说用丢咱们马车的菜叶子喂鸡喂鸭，也算是那些不辩是非的造福咱们小卫府了。” “可是……那些人看不起咱们小卫府啊。” 这时候，韩妈妈扶着楚老夫人进了屋子。“看不起如何？看得起又如何？芷香丫头便是嫁了人，这脾气似乎也没变，还是像以前那般毛毛躁躁的……”芷香上前亲自扶了楚老夫人。一脸急切的回道。“不是奴婢毛躁，实是那些人欺人太甚！简直就是颠倒黑白，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容着他们中伤楚家和咱们小卫府。” 楚老夫人拍了拍芷香的手。 颇欣慰的对暖玉说：“你教出的丫头，都和别家的不同。看这同仇敌忾的模样？只要你这当主子的一声令下，这丫头敢拎了柴刀和人拼命。” “芷香自幼性子直率，是孙女管教不严之过。”暖玉笑着接话，心情似乎并未因为外面都在骂楚家和卫宸而动怒。 “这你丫头，祖母夸你驭下有方，你还谦虚起来了。这么护主的丫头，才是最好的。咱们库里有几匹那几匹花色鲜艳的料子，抽空拿过来，给小卫府丫头们分一分吧。那料子太艳，也就这些个不足双十的丫头们穿了才好看。” 楚家有绸缎庄，每季都会送新料子进府。 一旁韩妈妈点头。“奴婢记下了，一会便吩咐下去。” “多谢老夫人赏。”芷香乐呵呵的领了赏。楚老夫人赏的，自然是极好的。当初她跟着小姐离开卫家，还曾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过。 自己朝不保夕不算什么，反正她是苦人家的孩子。 最不怕的便是吃苦。可小姐不同，小姐自幼娇生惯养着，吃不得苦的。 芷香没想到，她们不仅没过一天苦日子，日子反倒越过越有滋味，如今简直就是蜜里调了油。 当丫头当成她这般的，真是老天垂爱了。“不必谢我，要谢你家小姐。以后啊，只要你们用心服侍着，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几个小丫头应是。 场面一时倒很是欢脱。 说笑过后，芷香领了几个小丫头出去，她自是知道暖玉祖孙有话要说。 “祖母，可是气到您了？” “唉。我如今这年纪，动怒不好。可这次，确是真的替你祖父和父亲叫屈。不敢出城？吓得腿软？他们父子打了多少仗？见过多少人海尸山？害怕？这世上谁都会怕，唯独他们父子不会。” 楚老夫人气的是那谣言如此诋毁。 竟然也有人信。楚家几代忠良，为齐国守着门户。 可他们守护的都是些什么人？便是这些不辩是非？随意诋毁他们的人吗？如果都是些这样的东西，那楚家的付出，实在是不值。 “这番谣言，一听便知道是诋毁楚家的。祖母不必计较……” “说是不计较，可这心里难免觉得委屈。暖玉，你说他们父子身上那些伤疤值得吗？” “……只要无愧于心，便是值得的。祖母，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的。那些恶人，自会有恶报。种善因得善果，我们不图别人感激，我们只图问心无愧。”“是啊，问心无愧，还是你这丫头通透。我也不去想那些事了，那些便交给男人去做。我老婆子如今啊只想快些抱到曾孙……五个月，还有五个月，我曾孙便要落地了。我们秋哥儿真选了个好时候。” 楚老夫人有些汗颜。 自己心智竟然还不及暖玉。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一辈强过一辈。 “宸儿有没有说，何时把彦儿送出城？彦儿留在京城，始终不安全。” 说是不提，可三言两语，楚老夫人又把话题扯回来了。一旁韩妈妈轻拉楚老夫人衣摆。“老夫人刚才明明说只提小少爷的……”“你提醒的对，我们只说秋哥儿……到时得给秋哥儿找个好奶娘。可不能委屈了我的曾孙。还有暖玉，也要专门添两个人服侍，月子做不好要落下病根的。还有这宅子，也得扩一扩了。” 暖玉含笑听着楚老夫人嘀咕，突然就生出一股岁月净好之感来。 她想，将来，她便和祖父，姑姑和丫头婆子们在厅中这般说些家长里短。 卫宸去外面做事，她会等他一起用晚膳…… 然后他们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孩子在院中玩闹…… 第八百五十六章 近忧 第八百五十六章近忧 楚老夫人盼着重孙早些落地，如今京城这局势…… 也不知道到了那时，能不能见分晓了。“还扩什么宅子，奴婢看倒不如把小姐和姑父接回咱们府上。老夫人还可以时时见到小少爷……”“话虽如此，就怕宸儿多想。”楚老夫人觉得正合心思，可又担心卫宸多心。暖玉回神，止不住的轻笑出声。“二哥才不会多心，祖母不嫌弃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楚老夫人闻言露出高兴的神色来。“祖母将来还指望着宸小子光辉咱们楚家门楣呢。” 以前楚老夫人执意给楚文靖娶妻。 那是因为她一个守着诺大一个宅子，实在是冷寂的很。 如今她有了孙女，马上便有曾孙了。 甭管这孩子姓什么，身子里总归流着一半楚家的血，这便足够了。 楚老夫人如今啊，可再不像过去那般心思狭隘了。只要楚家上下好好的，暖玉好好的，她这辈子便没什么所求了。 眼下唯有一桩心事……“也不知道你两个姑姑如今可好？”“祖母放心，两个姑姑如今都在淮阳道，必定会被照顾的十分妥当的。等京城事了，祖母可以亲自动身去看望两位姑姑。”楚老夫人摇摇头。“小姐怎么忘了？小姐如今大着肚子，老夫人怎么放心离开？奴婢看老夫人必定是要等小姐平安生下小公子……到时候怕是看到小公子，老夫人又不舍得了。这离京啊，遥遥无期。”韩妈妈猜测道。 “我曾孙自然更重要些。那两个丫头啊。如今年岁也都不小了，该怎么过日子也不必我来教。我知道她们如今好好的便够了。便是要去看她们，也一定要带着我曾孙一起。我得让她们看看我宝贝曾孙……宸小子和暖玉丫头这模样，生出的孩子不定多招人稀罕呢。” “小姐您看看，老夫人这主意都想好了。到时候小姐也要陪着老夫人辛苦一番了。” “陪着祖母那是我当孙女的本份，只是苦了祖母要等上两年了……” “祖母身子还硬朗，甭说两年，等上五年也不算什么。只是怕是到时还是难以成行啊……”楚老夫人突然忧心忡忡的道。 “老夫人何意？”韩妈妈问道。 “你看宸小子和暖玉这黏糊劲……说不定到时候这肚子又有消息了。” 暖玉闻言脸瞬间一红，连韩妈妈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楚老夫人年纪越大，人倒越发的胡闹了。这话也能拿来打趣暖玉。可韩妈妈心里却又替楚老夫人高兴。想想以前的楚家何等的寂寥冷寂，如今却是老幼都天天带笑，说话也不必像过去那般拘谨，祖孙这般逗闹，这小日子真是越品越有滋味。 楚家便是失了权势又如何。 权势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哪有痛快过活来的重要。 何况，刚才老夫人也提到了，有卫宸在，楚家，不会败。 卫宸去了楚家，自把楚老夫人接去小卫府。楚家俨然成了卫宸等人商量事情的不二之选…… 在楚家不管布置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今日楚家先后来了几波人。 有林家，有卢家，还有始终默默支持楚家，无论齐天治如何引诱，都未改弦易主之人……书房中，十几个人或坐或立。 窗边的长案上，摆着齐国的疆域图。这几天楚老将军和卫宸在上面勾勾画画，图上此时俨然已经勾勒出泾渭分明的几道线。那是齐国的布防线路和已探到的敌国行军线路。 楚老将军用手点重重点在几个墨色点子上，然后声音凝重的道。“……我在宸儿这几天在研究北苑的边境布防，发现近十年里，北苑往边境增兵至少五成……如今我们齐国内忧外患。那些人眼睛仿佛瞎了，竟然看不到。”楚老夫人用手指了指天，意指那些通天的权贵们。 权贵们争权逐利。 不管是夏皇后和六皇子，还是太子齐天治。 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皇位，只有龙椅。 便是坐上那龙椅又能如何。 新君登位便能天下太平吗？ 新君登位诸道便能拨乱反正？ 新君登位便能用来震慑邻国…… 都不能。 齐国如今明明内乱外忧，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如今只有稍微加些外力，齐国便能土崩瓦解。可他们却还在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争得头破血流。 不惜累得百姓流离失所。 还是卫宸说的对。 在权贵眼中，是拿天下百姓在博弈。输赢损的都是百姓…… 眼下，拨乱反正自是重要，可是反正之后呢？如果任由齐国像过去那般，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诸人听着，眉头都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真正忧国忧民的，才会明白楚老将军所忧之事。 南北两个门户，若是一齐告破，敌人不日便能攻到京城…… 到了那时，才真的是国破家亡。如今京城被淮阳道的人马所围，尚且伤不得根本，便是淮阳道人马攻进来，也不会大肆诛杀百姓。可是南蜀和北苑……“老将军所言及是，我们此时需防外敌趁火打劫。”一个武将点头附和，几个武将，都四旬左右的年纪，是当年楚老将军的部下，如今在朝中，都只是五六品的武将，并不得齐君重用。 和他们一样品级的，有大半投到了太子齐天治的门下。 只有他们几人，始终感念着老将军当年的知遇之恩，不为权势动摇。 “内忧，容易解。一旦……进城，我们便无需太过担心了。可这外患，北苑和南蜀一国来犯，尚且能应付，若是两国一起来犯？我们如何应对？双拳难敌四手啊。”卢岳也沉声说道。 “卢大人这话说的……南蜀和北苑，毕竟一南一北，过去几十年，他们也从未联手犯过我大齐。” 有人觉得卢岳言语太过危言耸听。 “卢大人所说不无道理，他们只需派人暗中商定，一起犯我大齐边境……然后将我大齐居中一分为二。”林赫突然开口说道。 林赫话音一落，书房一阵寂静。 这想法，他们其实都想过，只是觉得是无稽之谈，毕竟过去几十年，两个一南一北也从未听过暗中勾结之事。 第八百五十七章 筹谋 第八百五十七章筹谋 可如今听林赫这么一说，似乎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就像林赫猜测那般，它们其实不需要勾结，只要达成一个协议，将齐国一分为二…… 以京城为界，北边归北苑，南边归南蜀。 这想法没有便罢了，一旦在脑海中扎下根来，简直逼得人头痛欲裂。 “林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 有人问。 林赫摇摇头，不过很快回道。“大家想一想，那北苑皇子为什么突然来京城？还假借身份住进了楚家？必定不会是因为想要说服楚家投敌判国吧……” 卢岳接道：“楚家几代忠良，如果一个黄口小儿几句话，便能让楚家改投北苑，那他便不是一个北苑一个小小的皇子了，该是北苑太子殿下了。北苑皇子来京城，我倒认为，他更大的目的并非是楚家，而是……”“卢大人的意思是，那北苑皇子和南蜀之人，约定在大齐京城见面？”这话一出，书房中登时一阵抽气声。 话题进行到此，走向已经十分出乎大家意料了。 “在下看来，北苑皇子住进楚家，只是顺便罢了……他正好救过一个少年，是楚家的远亲，便借由那少年的身份入主楚家，以期京近探一探楚家，毕竟楚家于北苑来说，可是进攻我们大齐最大的敌人。如果能趁机加害楚家，他回到北苑，自是大功一件。只是他毕竟年轻，据说那七皇子还未及冠，正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纪，最终也未能如愿，反倒自己险些身陷京城。最终狼狈逃回北苑……他来京城，最大的目的，应该是和南蜀的使臣见面。” “何以见得？还请卫大人明示……” 卫宸的话说的有些道理。 虽然其中有卫宸的猜测，可是听起来竟然顺理成章的很。 “七皇子好歹也是苑帝的亲子，如果只是想来加害楚家，实在犯不上北苑皇子亲自涉险……他们大可用别的法子，依在下来看，弄个北苑美人送进京城，都比这位北苑皇子出面更稳妥些。美人还能祸乱一方，那北苑皇子能做什么？他来，必然是有需要北苑皇室出面的事情……之所以是北苑七皇子，不是角逐储君之位更有利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下猜测，多半是因为北苑对于和南蜀联手一事，也并未太过看重。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一纸约定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张纸罢了……两国若真的一起犯我大齐边境，必定是谁占下的地盘，以后便归谁……” “宸儿，你的意思是。北苑和南蜀，必定会一起犯我大齐边境？”刚才还只是猜测，听卫宸一言，却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卫宸点头。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相信南蜀的北苑都不会错过的。” 暖玉告诉过他，北苑最终来犯。按时间上算来，应该是几年后的事情。只是如今和暖玉梦中的前世毕竟不同。暖玉也说过，前世虽然齐国也闹了一场大灾，可却远没有如今这般举国皆乱。 卫宸将所有情况联想到一起，最终确定，北苑和南蜀暗中有了勾结。 能让他们勾结在一起的，必定有一个共同的利益，那便是齐国。 卫宸话音落下，书房中半晌无人开口。 有人是惊到了，有人在深思，有人却不知道自己开口能说什么。 如今整个齐皇室都陷在内斗中，便是此时上折子，说南蜀和北苑恐有入侵之举，怕是也无人在意吧。 可一旦对方真的动手，那便为时太晚了。 “请楚老将军看在大齐数万万百姓的面子上，定要护佑我大齐边境安危。” 卢岳代头，林家父子，还有一众武将起身拱手抱拳，卫宸也起身，缓缓抬起了双手。 楚正吉看着面前这些同僚，还有林赫，楚文靖，卫宸……老中少三代人，大齐的栋梁几乎都在这里了。 和那些一味争名逐利的人不同。 书房中的这些人，目光看的更远。在意的东西更加让人敬佩。 “我父子二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不会让我大齐遭受生灵涂炭之苦……”楚老将军这句话，与其说是应对大家所请，不如说是誓言。 “诸位大人放心，我楚家的男儿，便是死，也定会死在杀场上。”楚文靖掷地有声的说道。 今日，算是将此事说破了。 在坐诸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会是新王朝的奠基人……同时也是旧王朝的送葬者。 齐皇室，已然到了末路，再无回转之机。 “当初我父子二人解甲归田，颇动了一番心思，将几位副将安置在诸道。等时机一到，老夫振臂一呼……我大齐便是再乱，也由不得歹人趁火打劫。” 楚老将军目光从诸人面上一扫而过，在看向卫宸时，目光顿了顿。 卫宸回以淡笑。 楚老将军欣慰的点点头。 那几位副将的出路，是卫宸的手笔。 楚老将军也想不出，明明卫宸那时官位不高，怎么就有本事插手他那几位副将的安置。 不管卫宸怎么做到的，几个副将的官职有高有低，可细究会发现，他们在的位子都十分特殊，有的管粮草，有的管军需，甚至还有被派去养马的。 粗看不觉有什么，若是将几人的归处列出来，楚老将军发现，打仗所需的东西，几乎都抓在几人手中。 只待，他振臂一呼。 “在下在朝中二十几年，也累积了些人脉……在下能保京城安稳。不管京城何时告破，都不会生乱。”卢岳说道。 “在下手中虽然只有千百人马，可用好了也是一个不少的助力，在下愿意和卢大人一起，护佑京城安危。”一个武将站出来请命。 “属下即无兵亦无马，属下的老家却是济北道……属下的家族在济北道还算有些话语权，如今济北道群龙无首，属下愿意赶赴济北道，和道守一起集结人马，只待老将军一声令下。” “属下是京城人士，别的本事没有，手上功夫还算不错。属下愿意追随卫大人……” 有人上前向卫宸抱拳。 第八百五十八章 突然冒出的“情敌” 第八百五十八章突然冒出的“情敌” 这人话音落下，书房中一阵安静。 有人追随楚家父子不奇怪，随父子二人征战杀场，往大了说建功立业，可以保家为国，往小了说能满足很多男子心中那股肆虐，那种希望见到血腥的欲*望。 可是追随卫宸……“聪儿。”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文质彬彬，却是一身短打装扮，这表明他并非文人。那人话音落下，楚老将军身边一个中年汉子有些尴尬的唤了一声。不仅是那位中年武将，楚老将军也是微微蹙眉，楚文靖脸上神情则更直白了些，带着几分明显的不赞同。 这年轻人楚家父子都认识。 姓谈名聪，说起来当年和他们楚家也算有段过往。 那时楚家父子不看好卫宸和暖玉，又担心谣言伤害暖玉，所以匆忙间便想给暖玉寻个好人家。楚老将军相中的便是这位谈姓青年了，那时候这谈聪堪堪过了二十岁，当时和谈副将提了提，谈家父子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只是后来杀出了个卫宸，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楚文靖对这谈聪，当年说不上多喜欢，没当成女婿他也没什么遗憾之感。 那件事情虽说并非楚家的过失，一切都是因错阳差，可毕竟楚家开了口…… 楚老将军亲自登门，向谈副将告罪，谈副将倒是个大度的，只说二人缘份不够，这事便就此揭过。 这事在楚文靖心中，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这次谈副将带了儿子登门，楚文靖也不过初时别扭了一下，后来想到这个谈聪如今正是好年岁，谈副将将儿子带在身边，以期有个发前程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这正好表明谈家早就不在意那件事了。 却不想此时，谈聪却站出来，表示自己要追随卫宸。 这就有点…… “父亲，卫大人年纪轻轻，却屡立奇功，儿子平生最敬佩此等人物。有心追随，还请老将军，小将军和父亲成全。” 这个谈聪确是十分聪明，他不直接请示自己父亲，而是连带着楚家父子。 谈副将面露为难之色。 目光也和谈聪一起看向楚老将军，在坐诸位，楚老将军是最有决定权的一个。 卫宸看了一眼谈聪，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似乎只是在看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谈聪侧头，对卫宸露出有些拘谨的笑意。 楚老将军看着卫宸和谈聪，两个人年纪相当。 论样貌，一个秀隽，一个俊雅。 谈聪虽不及卫宸，可在男子中，也算是模样周正的了，难得的是谈聪武将出身，却生了幅文人面孔，看起来就像个瘦弱的读书人。可是披上战甲的那刻，便仿佛变了个人。 这么说来，倒和卫宸颇有几分‘异曲同工’……卫宸看上去无害，对生人冷淡倨傲，对熟人笑脸相迎。可是实际上卫宸狠起来，恐怕没几个人比得上。 “老谈啊。孩子大了，我们老的该放手便放手吧。聪儿若是愿意跟着宸儿……便让他跟。宸儿这孩子是个读书人，有聪儿跟在身边，我也放心些。”竟然同意了。 不知道内情的人只觉得楚老将军真是网开了一面，这算是在提携谈聪了。 年轻一辈中，这谈聪倒也算个佼佼者。 那么容易便能跟在卫宸身边？卫宸这人，便是身居此屋中，也让人觉得周身布着层冷意，似乎除了楚家父子能近身。旁人一便靠近，便会被这年轻人的戾气割伤。 以如今卫宸的身份，绝对算得上京城顶顶的新贵了。 自然也有人打着卫宸的主意。这所谓打卫宸主意，并非贬义词，这些人多是和楚家交情颇深的，他们在楚家父子面前还算有几分薄面，可自己的子辈，孙辈……和楚家便完全扯上不干系了。 偏多是些武将家的孩子，书读的稀里哗啦。 会几下拳脚功夫，可又没好到能随父亲或是祖父一起上阵杀敌。 有心替小辈找条出路，可屋中诸位，哪个身边也不缺这样的人…… 也不是没想过走卫宸这条线，可是……甭管那卫宸出身如何，如今人家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楚家的女婿，凌亲王的半子。 将来若是有一天，齐凌问鼎皇位。那等着齐凌的何止滔天的富贵，简直就是扶摇直上九重天。 何况卫宸似乎骨子里便带着倨傲。 和旁人站在一起，显得高高在上，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姿，以至许多人打卫宸的主意，可是真正有所动作的，唯今只谈聪一个。 “多谢老将军，多谢小将军。多谢父亲成全。卫大人，属下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大人指教……”谈聪看起来倒是挺高兴，恭敬的给卫宸行礼。 卫宸点点头，既然是楚老将军的决定，他自然不会反驳。 “……谈公子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年纪相当，以后遇事商量着来办便好。”卫宸和气的回道。 “大人唤我阿聪即可。” “好，阿聪，以后我们互相照抚。” 谈副将，诸人：“……”三言两语，那边竟然已经将身份定下了。 一句阿聪，足以说明一切了。 卫宸却没有开口客套什么，依旧由着谈聪唤他卫大人。 谈副将摇摇头，索性便听了楚老将军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这儿子，也是个犟种。虽然心中从未肖想过楚家小姐，可毕竟曾有机会摆在眼前，乍然得到，又很快失去，滋味必定不好受。 何况京城，简直将楚家小姐传成了天仙。 如今更是贵为郡主，将来怕是少不得要封个公主的。 这样尊贵的女子，他们谈家真的无福消受啊。 偏生儿子始终憋着那口气，也并非不甘，也不是不忿。其实谈副将也不知道儿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平日里老实本份的，除了让他娶妻死活不点头，旁的事一概听从父母之命。 这难得自做主张，便将自己的前程搭上了。 谈副将轻轻一叹。“聪儿，以后好好跟着卫大人办事。” “是。”谈聪老实的应道。 第八百五十九章 携手并肩 第八百五十九章携手并肩 “好了，宸儿身边有个得用之人。聪儿努力些，也能有个好前程，皆大欢喜。就依刚才诸位大人所言，我们有力的出力，有劲的使劲……总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南蜀，北苑阻于陆安和济北两道。”楚老将军一锤定音。那些还有些蠢蠢欲动之人，不由得露出些许的失望之色。楚老将军都看在眼中，心中觉得好笑。 怕自家的晚辈被宸儿的名声稳稳压在上头。所以在宸儿身边缺人这时，无人开口。 如今觉得事态明朗了，齐皇室越发的不堪。 所以终于决定赌一把了。 赌注虽然大些，可一旦得胜，带来的好处绝对是物超所值。这时候又觉得宸儿是个香饽饽了。 想往卫宸那使劲。 真当他年老昏花，辩不出真伪善恶来。 屋中这些人，忠心绝对无疑，可是这品性嘛…… “是。我等一切以老将军马首是瞻。” 楚文靖将人一一送出。又悉心安排了车马，直到诸人前后出了门，他和卫宸对视一眼，这才并肩往书房走……“那个谈聪，你若不喜……父亲可以帮你打发了他。”楚文靖始终觉得不该把谈聪放在卫宸身边，便是卫宸不知道，卫宸不可能不知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探不出这些。 也不知道谈聪是不是还对暖玉有什么心思。 虽然楚文靖觉得借谈聪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暖玉的主意。 可毕竟有过那么一出，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别扭的。 卫宸对旁的事倒是挺大度，可是暖玉的事，向来眼中揉不得沙子。不成想卫宸却摇摇头。“他想跟着我，便让他跟吧。我身边也正好缺个副将。” 一听卫宸竟然真的打算用谈聪，楚文靖倒先急起来了。“你要谈聪当你的副将？”这个副将，倒也不一定是上阵杀敌的武将，大意是副手，竟然就是卫宸会把不十分紧要的事交给谈聪去办。虽然不一定有透露出什么，可留个外人在身边，也就卫宸有这样的胆子。 明知道对方或许居心不*良，他竟然还敢放任。 “我打听过，和我年纪相当的京城子弟中，堪用的不多。谈聪算是难得之人了。” 卫宸也曾相过扩大自己的势力，可是最终因为无可用之人，不得不搁置。 他身边虽然有几十个济北道收来的忠心护卫，可毕竟那些人大字不识几个。很多事情不能交给他们去做。 若这谈聪是个明白人，用一用又何妨。 过去那点小事，卫宸怎么会计较呢？ 成者王，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他早已是胜利者了。 如今失败之人还硬要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们夫妻恩恩爱爱的自找罪受，他为何不成全。 尤其是他眼下连小肉团子都种进暖玉肚中了。 楚文靖看着卫宸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觉得牙疼……谁如果不长眼，和卫宸为敌，那死的一定十分的……销魂。 既然卫宸觉得谈聪可用，楚文靖也便不再劝说了。二人回到书房，屋中还余下几人，林家父子，卢岳，还有便是谈聪了，他倒挺识趣，见到卫宸，微微垂首行过礼后，便规矩的立到了卫宸身后。 倒真把自己当成个护卫在用了。 卫宸也没有一点要赶人的意思，楚老将军看了一眼儿子，随后缓缓开口。“该商量的都商量了。如今，朝廷我们是不指望了。不管出什么事，我们楚家都绝不退缩。便是最终败了……也不过是杀身成仁，我们楚家不惧。”“我们楚家的儿女，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楚小将军随后附和道。 林赫眼睛有些发红。 这场仗，虽然还未开打，可是他隐约能从楚家父子的表情中看出忧心忡忡来。 这种像是誓师的话，听起来倒是鼓舞士气，可是何尝不是因为心中认定胜算不大，在提前唱挽歌呢。 “说的好像我们林家便是贪生怕死之辈似的……谈聪跟着卫宸，我便跟着楚小将军吧。” 林家老爷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缓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眼中已是一片镇定。 “你跟我做甚？你又不会打仗。”楚小将军嫌弃。 “……咱俩去演武场比试比试，到底谁身手好？”他玉言公子这名号说出去，那也是响当当的。他愿意屈尊降贵给楚文靖当跟班，楚文靖竟然还嫌弃，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打仗，就像打群架，又不是单打独斗。就算你会几招三角猫功夫又如何，难道双拳能和对方一队人打……”楚文靖依旧用嫌弃的口吻说道。 林赫眼睛红通通的，这次是气的。 他自认脾气不错，可只要一和楚文靖对上，二人少不得要掐个你死我活。年轻时便如此，如今长了些岁数，似乎这习惯还未改。 两人像斗鸡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好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怕小辈笑话。阿赫便跟着文靖……” 楚老将军见此无奈的开口道，楚文靖和林赫也不是真心要打架，只是习惯始然，如今既然楚老将军发了话，也便不再开口。 算是沉默着接受了。 “至于老林你，便和我老头子做个伴吧。让年轻人去闯荡，去拼命吧，我们两个老东西，便守着这京城门户吧。”林老爷点点头。 “在下只是个文臣，打仗的事实在不精通。不过这动兵事便需粮饷……在下在京中也算有些门路，这粮饷，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卢岳最终开口说道。 “多谢卢大人。” “多谢。”几人开口道谢。 “不必客套，说起来我们都不是外人，虽然有些托大，可阿赫毕竟算我半子。我女承瑜和暖玉亲如姐妹……林家，楚家的事，便是我卢家的事。这是私，为公……护佑我大齐百姓，保我大齐江山，是我应做之事。老将军，林老，小将军……你们才是真正要经受风浪之人。卢某在这里，拜谢了。” 若是南蜀北苑兴兵。 站出来的会是楚家和林家。 卢岳会隐在幕后。所以不管多大的风浪，都会当先冲向楚家和林家。 第八百六十章 用人不疑 第八百六十章用人不疑 说来可笑，诺大一个齐国，经百年沧桑，历数代齐君，本坚若磐石，可一朝败落，却如山崩地裂之势。 转眼间，便要土崩瓦解。 偏生上位者还在拼死拼活的争着新君之位。他们便不想一想，便是争到手又如何？一个满是焦土，百姓流离失所的齐国，要来何用？便是勉强当上这皇帝，也要背负一世骂名。卢岳便是看透了这些，这才最终做出另投明主的决定。今日在坐诸人，哪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死的坦荡。而不是死在权势争斗中，不给这腐朽的齐皇室陪葬。 诸人商量好，林家父子和卢岳一起告辞。 林玥琋周年忌马上要到了。 周年忌过后，便是林赫和卢承瑜成亲的日子。 两家需要好好商量一番，先前林赫对于这门亲可报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许是暖玉和卫宸刺激到了他吧，也或许他是真的相中了卢家小姐的善良，如今对这门亲事倒是多了几分在意。 外人都走了，转眼屋中只有楚家父子和卫宸，哦，还有个谈聪。 没了外人，楚老将军也不端着架子了，他看了一眼卫宸，见卫宸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清了清嗓子。“聪儿，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自你十三岁随你父亲进了军营，老夫便在意你了。一晃十几年了，这其间，我看着你从拎不起长枪，到能在马上用长枪掀翻敌首……” 谈聪静静听着，眼晴随着楚老将军所言越发的光亮起来。 “你既然选择跟在卫宸身边，便一心一意的跟着他。建立自己一番功业，将来当个主帅……” “老将军，聪儿真的行吗？将来有一日，我能当主帅，像老将军一样的主帅？”谈聪声音听起来虽然依旧沉稳，可细细一辩，便能听出他调子中夹带着希翼。 “自然能当。老夫进军营时，也和你一般年纪，也是跟在我父亲身边十几年，一点点爬上来的。你如何不行？” 谈聪用力点头。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激动来。 只是…… 楚老将军话锋一转。“只是，你若存了异心。便早些知难而退，我和你父亲相交一场，实在不想因为儿女的事而破坏了这份交情。” 谈聪怔了怔，再次重重点了头。“老将军放心，卫大人放心。我不会痴心妄想的，我是真的敬佩卫大人年纪轻轻，手段却了得。似乎什么事，都不出他所料……与其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当个父亲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宁愿跟在卫大人身边，不管卫大人即将做什么，我会舍命相陪。绝不背弃……”要说当年的事，他一点不计较也实在是高估了他，如果楚老将军压根没有提起，他自然也不敢痴心妄想。 可一旦自己有机会，最终却又失去。那种滋味实在难受至极。 会让人生出一种自我怀疑来，怀疑自己无能，怀疑自己的出身，甚至怀疑自己上阵杀敌有何意义。 总之，他确实闹了阵脾气。 可是，待他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莫明其妙，只不过是家中长辈偶有一提罢了，无媒无妁的。 按了百姓的粗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有什么道理指责楚家，怪罪楚家小姐。 尤其是后来他细细打探了卫宸的过往，更加觉得只有卫宸这样的人，和楚家小姐才相配。 他一个小小副将之子，实在是配不上。 越是了解卫宸，他越是真心佩服他。 所以才趁着这次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不愿留在父亲身边，当个永远被父亲保护的孩子。他想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给旁人看，给父亲看，也是给自己看。选择追随卫宸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义气用事，楚老将军担心他别有居心，他也能理解，毕竟曾经出过那事，卫宸和他之间，难免有些嫌隙。 “卫大人，我谈聪虽然是个只知道上阵杀敌的粗人，可也知道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我追随大人，是因为大人所为让谈聪敬佩。与旁的事毫无干系，还请大人莫要怀疑在下的心意。” 谈聪对卫宸深深一躬。 楚家父子对视一眼，觉得这谈聪倒是个识趣的。 卫宸淡淡开了口。“我点头，也是因为你是可造之才，可旁的都无干系。莫要让我失望……” 谈聪重重应是。 卫宸觉得楚家父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刚才楚老将军那番连敲带打的话虽是好心，可楚老将军明显小觑了他。 他卫宸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别说只不过是长辈偶然一个念头了，便是暖玉真的和这姓谈的定了亲，他也一定会把暖玉抢过来。 所以说来说去，这人都必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一个手下败将，何足挂齿。 所以当天卫宸回转小卫府，身边便多了个谈聪。 对此楚老夫人表示十分惊异。越发觉得卫宸是个做大事的，这胸襟，忒大度了。 卫宸很是谦虚的接受了这个赞赏。 然后亲自引着谈聪拜见了暖玉…… 谈聪说起来，和暖玉也算有些缘份，当初暖玉随着楚家父子在陆安道时。谈聪也曾数次跟着父亲进将军府议事，可却一次也未见过暖玉。这样说来，二人的缘份委实太浅了，直到暖玉嫁给卫宸，直到他认了卫宸为主，才有机会第一次见到暖玉。 暖玉的模样自是极漂亮的。 可是自始至终，暖玉也只淡淡扫了谈聪一眼。 知道他是卫宸新收的心腹，只轻声叮嘱谈聪好好办事。 便再未多看谈聪一眼了。 至于暖玉知不知道当年的事……其实卫宸也吃不准，不过暖玉的反应让卫宸觉得愉悦极了。 小姑娘这幅冷若冰霜的脸孔摆的十分合宜啊。 谈聪见卫宸夫妇似有话要说，很是识时务的起身告辞。出得院子，他才自嘲的一笑。 再美又如何，终究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今日亲眼见到楚家小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从今往后，他便一心一意追随着卫宸…… f 第八百六十一章 以身涉险 第八百六十一章以身涉险 先立业后成亲。 他将来的妻子，不需要多美，只需要温柔可人，对他一心一意即可。 “二哥，你又小心眼了。”谈聪走后，暖玉挑了眉评判道。 卫宸不急不缓了酌了口清茶，这才抬眼去看暖玉。“这话何解？” “你收个副将在身边罢了，何必要专程带来给我看……你啊，还总说我是小孩子心性，二哥何尝不是？” “好歹也算是旧识，带来给你开开眼。”卫宸也不否认，含笑说道。 暖玉轻叹一声，觉得卫宸在她面前，这天性是越发的暴露了。以前还会藏着掖着，生怕她知其本性，如今倒好，越发的把他那本性往她眼前摆，似乎怕她不知道似的。“……连手下败将都称不是，也值得二哥动心思。” “自然是不值得的，不过是让他认清身份罢了。” 暖玉实在说不过卫宸，也不好在这事上太过和卫宸纠缠。夫妻间，这种小事最好别太纠缠，小事容易变大事，到时候伤了夫妻感情便不好了，虽然暖玉觉得他和卫宸简直是油泼不进，针刺不入，不过为了等小事斗嘴，实在无趣。于是暖玉话锋一转，问起了今日楚家聚首之事。 暖玉自然是知道的。 这事只瞒了楚老夫人。 倒也不是怕楚老夫人知道，实在是不愿楚老夫人太过忧心，她如今一门心思惦记着暖玉便足够操心的了。 楚家父子和暖玉小两口，都不希望楚再给楚老夫人添桩心事。虽然这事也是纸里包不住火，不过能包一时是一时吧。 “和你猜想的相差无几……只除了这个谈聪。” “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尽快。”卫宸答。 所谓的尽快，便是三天之内。 这等事，其实也不好做个评判，到底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是对的还是错的。 如果站在齐皇室来看，自然是卫宸等人有了不臣之心。 如果站在百姓立场来看，这是件大公德。推翻暴戾的齐皇室，还天下清平，真正做到拨乱反正。 至于是公是过，只能留待后人评说了。 卫宸他们能做的，便是尽自己一切力量，将这个乱彻底扼杀。 不要让内斗耗尽齐国，而是要迅速重整旗鼓，以待南蜀的北苑来犯之敌，那才是真正要大动干戈之事。 齐君寝殿。 齐牧已经不知道自己病重多久了，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除了偶尔的清醒，便全然是昏睡中度过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之间，朝廷如何了。 他已经没有心力去在意那些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会长命百岁，还能当几十年皇帝。如今方知，天命难违啊。每次睁眼，龙榻前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宫人，齐君明白，这是夏皇后在防备他。 夏皇后怕他还留了什么后招…… 一个自信能活百岁之人，在四十几岁的时候，便会想着留后招？ 所以夏皇后是真的蠢。 可这个蠢妇，竟然把持了朝政。 那他这个齐君，是不是比那个蠢妇还要蠢些。越是将死，齐君越是想念已故的谨妃。 她得有多恨他啊。才会宁愿自*焚，忍受烈火焚身之痛，也要逃离他……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别，莫过于生和死了。以为几十年才能再聚首，如今，他们马上便可以相聚了。这么一想，齐君心里竟然还隐隐有了分愉悦之意。 他后悔当初未曾善待她。 过去的事，他耿耿于怀，以至直到失去，方才后悔。 这种事，哪里像个皇帝所为。这世上最蠢的男人，也不会这样做的。 当珍惜时，万要珍惜。一旦失去，便是悔青了肠子，也不管用了。 再说他这个皇帝，自以为当的挺好，会是个明君。便是不能名垂千古，起码史书上提到他，也不会背负骂名。可是如今……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诸道皆乱，百姓流离，判军突起，最后还被夏皇后夺了权，将他圈禁宫中等死。 皇帝当到这份上，也着实不如痛快一死了。 齐牧并未开口唤人，便是唤进来的人，也是夏皇后的心腹。 如果再倒霉些，将那个蠢妇唤来，一气之下，他又会背过气去。 齐君静静躺了半晌，这才努力用双臂支起身子。然后一点点挪下龙榻…… 不远处便是龙案，上面有纸有笔。 他要拟诏…… 他要让太子尽快登基，在夏皇后那个蠢妇将太子身世大白天下前，登基。 他要发罪己诏…… 将太子身世之过揽于己身。 是他的错，和太子无关。先前他看不进眼中的齐天治，如今成了齐君的救命稻草。 只是，齐君毕竟病倒太久，才走了两步，身子一软便整个人扑到地上。 还连带着扯翻了一盏青铜灯。 声响过后，殿门被推开。齐牧狼狈的趴在地上努力回头去看。随后，他眼睛突然大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 “凌弟。”竟然是齐凌。怎么会是齐凌？齐凌不是应该逃的远远的，再不踏足京城一步吗？ 来者确是齐凌，夏皇后因为大权在握，难免有些沾沾自喜，觉得她的安排毫无疏漏。实则，这诺大的皇帝，其实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例如，卫宸的眼线。 楚家的内应。 自然还有隶属齐凌的人。 这些人，齐凌虽然远在淮阳道，可对于京城，他始终耿耿于怀。 以前对于权势，他并未生出十成追捧之心。可自从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被这皇帝圈了整整十六年。 知道齐君折磨她，整整折磨了她十六年……齐凌心中那股戾气，再也压抑不住。当年这皇位，也并非只有齐牧坐得。只是齐牧是长兄，他们一母同胞，他才让贤的。可他错了，齐牧压根不是个贤明的皇帝。齐牧压根当不了一个贤明的皇帝。 是他的错。 他当年一时兄弟义气，害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连累了自己的女儿。 也苦了天下百姓。 如今…… 便如卫宸所言，是时候拨乱反正了。“皇兄，臣弟来了。” 如果不是身体软弱无力，齐君真想大笑，当年，他初登帝位，危难之时，齐凌也是这般推开殿门，当着满朝朝臣，一句，臣弟来了，替他安抚了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乱臣贼子。如今，同样一句臣弟来了，似乎，与先前大为不同。“凌弟，你来看皇兄笑话吗？” 第八百六十二章 宫闱隐秘 第八百六十二章宫闱隐秘 齐凌和齐牧兄弟二人，小时候也算是兄弟情深了。深宫这种地方，向来讲究个派系。就算他们二人是皇后所出，正正经经的嫡出之子，可先帝那么多儿子，只他们两个抱成一小团，和诸多皇子相斗，无疑也是螳臂当车。遥想当年，也曾受过苦，兄弟二人向来是团在一起，一人有难，二人同受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了计较，有了算计。 先帝其实属意的并非齐牧，而是他们的大哥，先前的长子。 大哥哪里都好，性子好，学问好，待人宽厚，兄友弟恭。唯一样，大哥的生母只是贵妃，位于皇后之下。 和如今的齐天治一样，大哥当了二十几年太子。后来父皇病重，母后不甘心贵妃有一天会压到她头上。她们斗了近三十年，贵妃始终是贵妃，皇后依旧是皇后。 他的母后十分要强，自是做不到年老色衰后，再失了权势。 于是…… 那场动乱，整个皇宫几乎被付之一炬。 贵妃命葬火场，他那宽厚的大哥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当时他说了一句什么？时间太久了，久到齐凌根本不敢回想。似乎是说……这皇位，他们兄弟想要，拿去便是。他压根不稀罕……他还说，这皇位坐起来怕是不如想的滋味好。将来，他们兄弟二人也一定会分崩离析。权势面前，哪有什么兄弟情可讲。 说完这诅咒似的话。 先太子，皇长子，便那么抹了脖子。 齐凌其实挺喜欢他的那个长兄。 从小到大，有人拉帮结伙其实他们兄弟两个，向来大皇子都会挡在中间，多数时候都是斥责欺负他们的人。他虽然从未说过一句怜惜他们的话，可他却做了兄弟该做的。 带得长兄自刎。 逼得贵妃自尽…… 从殿门到龙榻，十数步的距离，齐凌几乎将自己过去三十几年的生活回忆了一遍。然后发现，他并非善人，他是个恶人，而且是个大恶人。明明当初他觉得长兄才是新君的最好人选，可因为母后，因为‘一母同胞’四字。他泯灭了良知，他做下了恶事。“皇兄，你梦到过大皇兄吗？” 齐君一怔，本来觉得自己的姿势在齐凌面前太过狼狈了。 他想不顾一切的起身，可是齐凌突然提起往事。 齐君挣扎的动作一滞。不等齐君回应，齐凌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我总梦到大哥。大哥在梦里说，不怪我们……要怪，便怪老天。如果明知结局，老天何必生下他。” “……朕向来不信命。” 齐君病了多日，说起话来有些气喘。 “臣弟知道。皇兄向来信奉我命由己不由天。可抢来的终究是抢来的，最终，还是要还回去的。” 如果在齐君重病前，齐凌这样说话，齐君一定早就火冒三丈了。可是如今，他却只能缩在地上，猛咳几声。 齐凌在离齐君三步处站定。 微微低头，表情冷漠的看着齐君在地上挣扎…… “朕不信，这天下是朕的。永远是朕的。”齐君吼道，可是调子有气无力。吼完这句，他身子一软，手臂重量再也支撑不起身子，突然踉跄着扑倒在地，身子瘫软成一团。 模样是从未有过的丑陋狼狈。 曾几何时，他们兄弟也曾意气风发。 可是如今…… 齐凌看着齐君斑白的鬓角，脸上那明显透出的青灰之色，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 得了天下又如何。 曲高和寡罢了。心爱之人没有了，儿子女儿不亲了，百姓骂，官员怨。 最终依旧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罢了。 “没什么永远……此时你活着，人们记得你。明天你死了，也不过是枯骨一具。哪里有什么永远。皇兄，该醒了。” 齐君仿佛不认识齐凌了。 他们兄弟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当年他登基后，能肃清的全部肃清了。当初也曾犹豫过，是否连这个弟弟也一并除去。齐牧信奉斩草要除根。在齐牧心中，亲兄弟也是不能相信的。可最终，还是放过了齐凌，将他发派淮阳道，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齐凌掌管淮阳道一日，齐君便忧心一日。 他常恨自己当初为何一时心软。以至给自己添了这么一桩心事。“活着，我是齐国之君，是皇帝。死了，我也是皇帝。” “皇兄，何必如何固执。都到了如今，皇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当年争位之事再次重演吗？” 齐君脸色大变，喘息声更重了，仿佛胸肺中的气息供不应求。 他在地上喘息了好大一会，才缓缓平静下来。齐凌的话，触到了齐君的逆鳞。当年夺位之事，是齐国举国上下的禁*忌。谁若敢提起，齐君必定要取其首级。此时齐凌旧事重提……“齐凌，你闭嘴，当年的事，你也参与其中，你敢说自己便无过吗？” “不敢。也不能，皇兄，我们错了。当年，若是将齐国交给大哥，或许……”或许齐国不至如此。 他们的大皇兄是个胸有沟壑的，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政务上，所以才轻意让他们兄弟二人占了先机。 他压根没想过，平日以礼相待的兄弟，竟然会对他刀剑相向。 而其母妃的死，又让他彻底灰了心。 最终才自绝性命。 “大哥，大哥，你和大哥一样，都是婆妈性子。大哥那样的人，如何服众？他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齐君死咬着这个借口。 这是当初他争位时的借口，也是这些年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齐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死了，过去二十几年，他从未让往事进过他的心。他不去想，可是此时，他却仿佛看到那个温文尔雅的大皇兄缓步向他走来。 他说…… 阿牧，你又胡闹了。 他说…… 阿牧，你又惹父皇生气了。 他说…… 阿牧，你该长大了。 他长大了，他把皇位抢到手。 他本意……本意也并不想伤他啊。那样一个温润之人，并非一定要死。“大哥向来以德服人。朝中上下，皇兄何曾见人欺负过大哥？” 齐凌有些自嘲的发问，与其说在问齐君，不如说在自言自语。 第八百六十三章 曾经恶事 第八百六十三章曾经恶事 这些都是皇室隐秘。 很多事情，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晓，待他们身死，这世上，便再无人知道那丑陋旧事了。“大哥性子便是如此，向来温温和和的，可是做起事来却是面面俱到。” “大皇兄那么好，当初你怎么不帮大皇兄？反而和我一起……一起逼死了他。”此时，齐君终于承认，他曾亲手逼死了长兄。 “猪油蒙了心吧。当时觉得母后和皇兄才是我该在意的，至于大哥……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人？他一定是故意装出来骗世人的。我们的生母是皇后，这皇位，理应由嫡子承继……”齐凌进宫，自然不是来和齐君闲话家常的，他本是偷偷进宫，想不知不觉要了齐君的性命…… 待六皇子和齐天治动了手。 他再坐收渔利。 可见到人，发现上次见面还意气风发的齐君，竟然衰老至此。 齐凌突然便生出一分于心不忍来。 “皇兄，事已至此，趁我们还活着。能还的便还了吧……” 兄弟见面，不止是齐凌感慨，齐牧也满心感慨，曾经的齐凌，那是何等的义气风发。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脸上似乎再也没了笑意。 兄弟二人每次见面，都彼此试探防备。 这次见面，二人似乎终于摒弃前嫌，竟然能说几句贴心话了。 旧事重演？ 齐君当然不希望。谁也不会希望自己死后，儿子打个你死我活。当年他做过的事，他希望永远不要在自己儿子身上上演。 这阵子夏皇后把持着朝政，齐君眼睁睁看着齐国一落再落，一败再败。 如今，他身上背负的骂名，怕是够让他入十八层地狱的了。 明君？真是场笑话，不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归西，已是老天对他的怜悯了。 齐牧何尝不明白，他的儿子中，没有一个能当大任。太子看起来似有几分先太子的模样，可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懦弱，性子狭隘之人。他那佯装的温文尔雅，不过是保命招术罢了。 至于齐天朔，更是个扶不上墙的货色。 被夏皇后宠的没了样子，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人如果当了皇帝，那真是天下之祸，百姓之祸。 这些，齐君不是不懂。 可是……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自己争了一辈子，夺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在临终前却要拱手送人。老天待他何其残忍。 ——————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卫宸却了无睡意，暖玉朦胧中，感受到一股视线纠缠着她，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卫宸赶忙轻声安抚。 暖玉这才缓缓定下心来。 她拍着自己慌乱跳动的心房，有气无力的质问。“二哥，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娇娇儿，齐凌进城了。”没什么迟疑，卫宸直接给了答案。前一刻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便一片澄明。“凌王爷进京了？”暖玉始终不习惯称呼齐凌父王。 也怕旁人听到，觉得她狐假虎威，背后便称呼齐凌一声凌王爷。 这个时候进京？ 太凶险了。 如今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富贵险中求。换成是我，也会如此的。”卫宸倒不觉得有什么。蠢蛋才会真的走攻城拼命那条路呢。 便是勉强攻破城门，也是死伤无数。不管是守军还是淮阳道的人马，都是齐国的将士，便是死，也应该死在和来犯之敌拼杀的战场上，而不是死于同斗争位中。这是楚家父子，林家父子，还有卢岳都认可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这时候进京，是不是太过凶险了些？”暖玉还是有些担心。 虽说男人做的是大事，是她们这些女子不懂的。女人向来被说成头发长见识短。这点暖玉也不反驳，和卫宸比起来，她确是定力不及。 她在意的更多还是性命。 人如果命都丢了，那争来的东西还有何意义。 齐凌这时候进京，在暖玉看来，太过凶险了。常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杀场上身先士卒固然没错。 可把自己置身险境，便要另当别论了。“这时候进京，想必谁都不会想到。难道要被人料到的时候再偷偷进京。娇娇儿，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自然是关心的。哪怕不是凌王爷，只要是个相熟之人，哪怕交情浅些，我也会担心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夏皇后想不到凌王爷此时进京。齐天治一门心思都用来戒备齐天朔和夏皇后了，此时怕是也分身乏术。再加上我们还有刘妈妈……”刘妈妈如今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薄渊惦记着长姐，对于齐天治所图之事，心思自然便淡了几分。 薄渊那人，倒也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性子。 他深思熟虑过后，想必对于齐天治的大业，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凌王爷如今何在？”齐凌冒险进城，自然不是来观光的。 卫宸挑了挑眉头。 “娇娇儿猜一猜？” 还弄得神秘兮兮的。暖玉支起身子，卫宸一见索性长臂一伸，将暖玉揽进怀里，又细心帮她掖好被角。 这一通动作做下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简直像做了千百遍，暖玉怔怔看着，心突然间软的一塌糊涂。其实不管发生什么，暖玉都相信，卫宸都会尽量替她打算的，会尽全力站在她的角度，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 如果卫宸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便真的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卫宸如今还有心思和她逗趣，想必齐凌那边应该一切顺利。 齐凌进京，并未来看她这个女儿……如今还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似乎答案只有一个了。 “莫不是悄悄进宫了？” 皇宫看似铜墙铁壁。一到时辰便落匙，任何人都再踏不进宫中一步。实则，越是如此，越是有漏洞百出。 当初齐凌能悄悄去见谨妃，如今自然也能在不惊动护卫的情况下，去见齐君。 卫宸勾了勾唇，面带赞赏。 他家的娇娇儿向来一点便透，当真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 “你再猜一猜，凌王爷入宫有何目的？” 暖玉眉头蹙了蹙，这时候入宫，悄无声息的，怕是护卫带的也不多，自然不是去逼宫的？ 第八百六十四章 同类 第八百六十四章同类 暖玉觉得齐凌胆子太大了些，这点他和卫宸这对翁婿倒是很像。只要决定的事，哪怕是刀山油锅，卫宸也会眉头都不皱的去闯。这事若是换成旁人来做，暖玉一定会认为其太过托大了，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可是齐凌来做，暖玉心里竟然觉得本该如此。她对齐凌，相比父女亲情，其实更多的是希望齐凌最终能胜，倒不是她对公主有什么执念，实在是齐国百姓太苦了，齐国内乱早一天平复，百姓便能早一天过安宁日子。 自从卫宸去岁离开京城，前往淮阳道始。 似乎京城便逐渐开始生乱。 连京城的百姓都没安稳日子可过，何况诸道百姓…… 卫宸眼睛看着暖玉，并没有开口直接解惑的意思。暖玉露齿一笑，心里隐约觉得卫宸是故意为之。 故意在试炼她，确切的说应该是在用他的法子教导着她，引导着她。暖玉不知道卫宸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卫宸很少和暖玉说起将来。偶尔提起，也像是说来哄暖玉的。 就像齐凌进京之事，卫宸提前一点口风也未露。 暖玉确信此事卫宸必定一早便知道。如今京城腥风血雨，官员们可谓是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再三，称得上步步惊心。可是卫宸压根没在暖玉面前提起过凶险二字。每天面对暖玉，从来是从容有度，仿佛眼前一片坦途似的。天知道如今眼前这条路，有多难行，有多艰险。 卫宸虽然口中不说，可却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她。 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发生了，卫宸便不会再瞒她，不仅会将事情如实相告，还会问她的对事情的看法。她如果说的不对，卫宸便纠正。如果说的对，卫宸会含笑看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头，夸一句娇娇儿聪慧。 卫宸是那种万事藏在心里，从不会怨天尤人。 出了事，他永远会挡在她前面。可他也会怕……怕自己有一天若不能护暖玉周全，卫宸不需要暖玉变得多厉害，他只要暖玉有起码的自保本事。 手可以无缚鸡之力，可是脑子一定要有保命之法。卫宸所想，暖玉有些明白，可心里又拒绝自己明白。 她通常都会装糊涂，卫宸让她说，她便说，卫宸赞她，她便收下。 卫宸纠正她，她便记在心里。 今日也如此。 “此时进宫，必定是隐匿行踪入宫的……即隐匿行踪，必定不是去逼宫的。难不成是劝齐君退位的？二哥，我这念头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暖玉自己都被逗笑了。 “为何不会是劝齐君退位呢？”卫宸轻声反问。 “凭着凌王爷几句劝，齐君便会退位？他便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不得不退位让贤。让位给谁？太子？六皇子？还是凌王爷。既然是凌王爷入宫，必定是希望最好兵不血刃，毕竟伤的都是齐国子民，如果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那场攻城战，便是凌王爷用来敲山震虎所用。齐君不是个会听劝的性子，若不是齐君一意孤行，孤高倨傲，齐国何以至此。”如今提起齐君，百姓明面上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私下里，简直把齐君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本他当初如何继位已无人计较了。 最近又被频繁的被人提起。 尤其是用齐君的所为和先太子的品行比较。那位己故的先太子在人们口中，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存在。 他似乎无所不精，而且待人温厚，实是个明君人选。可却被齐君逼死于其母妃寝殿之中。据说死的时候曾断言，终有一日，齐君会失了民心，失了心爱之人，失了这天下。 如今，一语成谶。这些只是野史谣言。正史上记的是因为皇宫走水，太子及其母妃被困宫中，最终丧命。 “……你听说过先太子的事吗？”卫宸并没否定暖玉的话，只是话锋一转，问起了旧事。 暖玉点点头。“隐约听丫头说起过，说先太子自幼聪敏，极得民心。先帝仙逝后，宫中着了场大火，几乎把皇宫焚毁了七成。先太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因齐君是皇后所生，身子最尊贵。所以最终由齐君继位。”她说的是史书所载的版本。 “此话半真半假，聪敏民心所向是真。火中丧生是假。”卫宸说道。 “……难道真像谣传的那般，是被齐君所迫，自刎于宫中？” “有时候谣言也并非空xue来风。虽不全，却也不远矣。当年齐君杀了先太子的母妃，先太子是个至诚至孝之人。他和齐君，凌亲王三人兄弟关系很好，比他和其他皇子都要亲近些。先太子万没想到，最终会是齐君和他争这皇位。先太子对于皇位并不热衷。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是身为太子，心系天下。若有个比他更强之人，他并不介意将皇位托付。可是，没有。齐君不是个好人选。”明明很是唏嘘之言，可卫宸却不带丝毫情绪，语调平平的，明明该是件让人扼腕之事，倒让暖玉觉得自己只是在听一个普通人的生平。 见暖玉面上神色不变。 卫宸才继续开了口。 这种宫闱密辛，卫宸并不想暖玉知道太多。可是前太子的事，又和齐凌入宫息息相关。 那位前太子算起来是暖玉的叔父。 卫宸担心暖玉听后心中不适。所以语气十分平常，不见丝毫起伏，好在暖玉是个经过大事的姑娘，这些事说出来虽然让人震惊，可还不至于影响到暖玉。 “齐君先是逼死了贵妃……先太子见母妃身亡，怕是终于见识到了何为大恶……最后似乎绝望了，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反抗。反而拔出剑，自刎于其母妃身旁。临终前，确是说过以齐君之能，必失民心，失挚爱之人，最终失天下。” “谣言……竟然大半是真的。”暖玉有些意外。 “空xue不来风，这道理永远不会变。” “那二哥……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凌亲王。” 第八百六十五章 禅位 第八百六十五章禅位 “凌亲王亲口所说？”暖玉这下是真的意外了。齐凌和卫宸的关系有这么亲厚吗？竟然连这种绝密之事，齐凌都告诉了卫宸。 “是。怎么？奇怪？没什么可奇怪的。求人办事，实话实说是基本的礼仪，如果对于我这个半子还藏着掖着，那王爷这辈子岂不活的太无趣了些。”身边连一个能吐露真言的人都没有。 活着得有多辛苦。 “话虽如此，可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齐君震怒之下，怕是会伤及性命。” “传出去又如何？齐君便是想追究，也得有命在啊……”谣言自然也是卫宸和齐凌商量的结果。此事中凌亲王虽然不是帮凶，可毕竟当年他选了袖手旁观。 这事不仅在齐君心里是个毒瘤，在齐凌心中亦是。 齐凌入宫，要拨的不仅是齐君心里那颗毒瘤，还有自己心里的。 暖玉总算明白了，原本卫宸背着她，早就和齐凌沆瀣一气了。二人还定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暖玉如今终于清楚齐凌入宫的目的了。 “凌王爷入宫确是逼宫，可此逼宫非彼逼宫……此事最好的解决之道，便是齐君退位让贤。亲手拟旨定下新君人选……可是我还是觉得说服齐君，是件难如登天之事。” 卫宸笑而不语。 难如登天吗？ 曾经，他们的亲事，在世人看来难如登天，他不依旧如愿娶她为妻了。如今他们的孩子已安然在她腹中几月。 所以那些口中念叨着难如登天的人，都是不去努力之辈。 夫妻两个叙话之时…… 宫中。齐凌的话让齐君想起了很多往事。有他们兄弟还小时，被人欺负的时，先太子出面相助。 有兄弟几人一起在园子中饮酒做诗，无论他们如何胡闹，大皇兄都只在一旁含笑摇头，一旦父皇和母后怪罪起来，从来都是太皇兄站出来，说一切都是他默许之事。 明明已经淡忘的事，可突然间，仿佛是昨日重现般，一幕幕出现在齐君脑海中。自那人提剑自刎，齐君再不敢去想，甚至贵妃生前所居宫殿，他让人重新修缮，然后大门紧锁，多少年了，无一人踏足，似乎只要锁死了那里，那些事情便再不会出现在他的脑子中。 齐君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齐凌要旧事重提。 “皇兄，当初大皇兄的话即将应验了……”齐凌只说了一句。 齐君脸色便大变。 那句诅咒，是齐君的肉中刺，他这些年的辛勤，便是怕结局真如他所料那般。失去爱人，失去民心，失去天下。 可偏偏，他不是那块料。 他当不了明君，他一辈子倾心所爱的女人，也离他而去。 齐国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在百姓心中，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这个皇帝。 天下…… 如今的天下，哪里还由他做主！ 不，他不能让大皇兄的话应验，绝不！齐君一点点从地上支起身子，然后仅靠着两只手臂，竟然爬上了龙榻。 他将自己在龙榻上放平，喘息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凌弟，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大齐的数百年基业，断送在皇兄手中。” 齐凌缓缓说道。 齐君冷笑。“怎么会断送在朕手中？朕有太子……” “皇兄真的以为天治能让大齐拨乱反正？转危为安？”齐凌走上前来，坐到龙榻旁，和齐君离的很近，兄弟二人好像从未离得这样近过。近到，齐君能从齐凌脸上看到二人相似之处。毕竟是同父同母，二人模样其实有四五分相似。 齐君似乎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人是他的兄弟，亲兄弟。 他们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他心心念念想除掉的人，身子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小时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年长些，不管他做什么，他也总要掺和一脚。然后被母后发现，一起挨骂挨罚。 当年他要做皇帝，他明明觉得不妥，还是硬着头皮支持他。 眼睁睁看着大皇兄死在面前，那时候的齐凌……齐君回想，那时的齐凌哭成了个泪人，抱着大皇兄渐冷的身子，一个劲的说‘大哥别走’……也许就从那一刻开始，他对这个亲兄弟生了防备之心吧。总觉得他对先太子做的事，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过往无数的回忆一下子涌进脑子。 齐君看着齐凌，兄弟对视，最终齐君先移开了目光。“朕也不想当大齐的罪人。朕懂了，你深夜进宫，是来说服朕退位的……” 齐凌沉默片刻，点头。“是。大齐内乱日久，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北苑皇子和南蜀使臣已经暗中会面。臣弟担心他们会联手犯我大齐……天治也好，天朔也罢，都坐不稳这江山。眼睁睁看着夏氏如此败坏我齐家江山，皇兄难道甘心？” 齐君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先前确是更偏疼齐天朔多些。 他毕竟是嫡出，他自己也是嫡出之子…… 在齐君看来，嫡子承继新君之位才是顺理成章之事。齐天治没什么错处，从小到大都很是听话乖顺…… 可就是太听话了，再加上他的出身，让齐君不由得心生戒备。齐君这辈子最讨厌那种气质儒雅之人，偏偏自己的长子便长成了那样一个人。 可是齐天朔…… 齐君自嘲的笑笑，这天下，若是交到齐天朔手中，怕是亡的更快。 如今，他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可悲啊，可悲至及。直到他将死之时，才发现自己这辈子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好。朕拟诏。皇位传于……凌亲王。” “臣弟必不负皇兄所托。我大齐，不会亡。”齐凌脸上并不见什么喜色，听罢齐君所言，他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然后郑重其事的开口，话语如同承诺。 齐君轻轻点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甘心又如何。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这是保全齐国唯一的法子了，唯一的。齐君心中明白，齐凌今晚踏进大殿的那一刻，便坚信可以说服他。毕竟，他们是兄弟啊，他明白他的不甘。 不甘背负一世骂名，不甘齐国毁于己手。 所以，天下，他只能拱手相送。唯一能安慰齐君的便是，他和齐凌一母同胞，勉强也算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第八百六十六章 规劝 第八百六十六章规劝 这夜，夏皇后睡的很安稳，因为成功守住了城门。夏皇后很自觉的把功劳归结到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安排周到，遇事沉稳，这才保全了京城，大挫了敌军。 心情好自然睡的香。 何况夏皇后最近被权势熏的，越发的自以为是。 她觉得齐君寝宫都是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齐君也翻不出花来。 她最近在逼齐君改诏书。 废太子齐天治，改立齐天朔为太子。 一旦有了新诏，齐君是死是活夏皇后便不在意了，可这次无论她怎么劝，怎么威胁，齐君都不为所动。还说什么如果把天下交到齐天朔手中，是自取灭亡。夏皇后自然大怒，可齐君不写，她又无能为力，她还不敢伪造诏书，若是被朝臣知道，她岂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齐天治手中。可齐君一日不写诏书，夏皇后便一日不能心安。 不过比起一切尽在掌握，夏皇后坚信齐君改立太子的诏书一定会写的。 齐君是嫡出，他最在意身份，必不会真的把这天下交到齐天治手中。那齐天治的生母只是个宫女，齐天治的出身也跟着低贱起来，他实在不配为君。 夏皇后自然想不到，有人会趁夜入宫。会劝得齐君动笔…… 至于太子齐天治，很多事情他一直仰仗着薄渊，薄渊没有提起宫中之事，他自然显少在意。 和齐君病重相比，自然是守住京城门户更重要些，所以最近他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到城门守卫上。 这倒和夏皇后所想不谋而合了。 两人暗中角逐，无所不用其及的收服臣子。 以期在最终决战之时，能战胜对方，成功问鼎九五至尊之位。 让夏皇后和齐天治没想到的事，一*夜，只一*夜，事情却大变。就在暖玉和卫宸长谈隔天，天似亮非亮之时，丧钟长鸣…… 暖玉被钟声惊醒，这才发现卫宸早已起身，去摸身旁的位置，已经是冷的了，看样子卫宸应该起身有一阵子了，芷云挑了帘子进来，手上拿着一件素色襦裙。“夫人，齐君驾崩了。”听到丧钟，暖玉已经隐约猜到了，听芷云一说，倒也没太意外。只是一边穿衣裳，一边问芷云。“公子呢？”“在书房，凌王爷来了。公子和凌王爷一直在书房议事，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替我梳妆，我要去书房见一见凌王爷。” 芷云点头，虽然有些疑惑夫人找凌亲王何事，可想到暖玉是凌亲王的义女，去见一见义父倒也正常。 暖玉很快收拾妥当，连早饭都没顾得上用，便急匆匆赶往书房。中途遇到楚老夫人，祖孙两个对视一眼，楚老夫人对暖玉点点头，叮嘱她万事小心，便带着韩妈妈回院子了。 书房外，有青森和李二一起职守，看到暖玉，二人让开身形，示意公子吩咐了，如果夫人来，不必通传。 暖玉推门而入，屋中二人正站在长案前看着什么，闻声一起回头，齐凌见到暖玉，眼前大亮…… “丫头，起的这么早？是不是父王扰到你了。” 对于暖玉，齐凌是真的想念，自己的女儿，而且是和心爱之人所生，失而复得的女儿。想比齐彦，齐凌心中对暖玉更在意一分。暖玉摇摇头：“是钟声……” 齐凌神情有些黯然。 “……宸儿，暖玉，父王昨夜确实秘密进宫去见了皇兄。皇兄已经病入膏肓……昨夜我逼着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他很伤心，我离开时，他仿佛是回光返照……皇兄和我说，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便是先太子和文谨。他还说，如果有来世，他宁愿生在平凡百姓家，也绝不想再生在帝王之家。”想起昨夜，齐凌脸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没想到，他才离开两个时辰，齐君便殁了。 虽然齐君看起来确是时日无多，可昨夜还能提笔写诏书，还有和他一起回忆儿时旧事。 兄弟二人虽然暗中斗了十几年，可这突然间有一个不在了，齐凌真的有些难过。“齐君心愿已了，王爷不必伤心了。与其便那么整日病着，眼睁睁看着夏皇后惑乱朝纲，齐君走了反倒清静。”卫宸轻声道。暖玉清楚齐凌的野心，可要说齐凌会加害齐君，暖玉便不信了。 齐君已经病入膏肓，齐夫实在不必多此一举了。 齐凌若想不动刀枪便接收京城，少不得一番安排，如果齐君能多活几天，齐凌这边也不必太过紧迫。如今这般……“父王今后有什么打算？”暖玉一声父王，似是安了齐凌的心，让齐凌面上刚刚还有的几分咄咄逼人似乎都敛进心中，卫宸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暖玉，心道福星。 齐凌和卫宸，翁婿二人没什么大冲突，可是小矛盾不断。 齐凌在没看到暖玉前，一切安排都以能尽快登基为目的。在卫宸看来，齐凌所用法子太过铤而走险了，他打算便这么捧着齐君的诏书，身后带着护卫，从城门一路走到皇宫，声势浩大，用百姓以造势。 借着齐君诏书和自己的人马逼得朝臣拥立。 暖玉听完卫宸的转述，面上虽然镇定，可心中却在嘀咕。 这还真像齐凌会做的事。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只是…… “父王，这法子虽坦率，却有风险。若是夏皇后和太子联手，一口咬定父王手中的诏书是假的。再带人群起而攻之，不仅会伤到百姓，世人还会说父王伪造诏书，甚至把齐君驾崩之事，也推到父王身上。父王不可这般行事，女儿也明白，父王这些年来不易，如今终于要扬眉吐气一番了，自然希望闹的人尽皆知。可此时，还是要提防夏皇后和太子的人马。” 齐凌得了传位诏书，脑子一热，便有些不管不顾起来，卫宸刚才也曾劝他，不要大张旗鼓。 可是齐凌觉得卫宸胆小怕事。可同样的话，由暖玉来说，齐凌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便是偏心吧。 “依暖玉之意？父王应该如何。” 暖玉看向卫宸，卫宸对她淡淡一笑，暖玉这才转向齐凌。 第八百六十七章 情深似海 第八百六十七章情深似海 “依女儿看，该请朝中几位老臣做主。” 老臣虽迂腐，平日里不通情理，可迂腐有迂腐的好处。 他们最是信奉皇权，觉得一切皆是天意，天意该当如此，必不能违。 如果没有诏书，他们便会顺应天意，拥立齐天治为新君。如今即有传位诏书…… “再请卢大人替父王暗中奔走。待到六皇子和太子争位那日，再将诏书亮出，方能一击得胜。”暖玉的法子有些迂回，不过齐凌听得频频点头。暖玉话音落下，齐凌转头问卫宸。“贤婿以为如何?”“可以一试。”卫宸答。 卫宸并没计较齐凌的偏心。 刚才他和齐凌已经就此事议论了许久，他们二人各执己见，齐凌想要大张旗鼓的告知天下人，他手中有齐君传位诏书。 卫宸却觉得此事该秘而不宣，一旦拿出来，便是必胜之局。 可是齐凌性子倨傲，并不听卫宸所劝。卫宸也便不自讨没趣了，事已至此，齐凌取胜的机会在六成以上，这对卫宸来说，已是极好的了。 他行事，只要有一线生机，便敢冒险，何况这过于半数的胜算，对卫宸来说已经是个让他喜闻乐见的结果了。 便由着齐凌去闹，也不过是多走些弯路。 最不济便打上一场罢了。 只是那对齐国来说，便是自损。 这是楚家和他都极力想要阻止发生的。可如果齐凌固执己见，便只能走那一步了。 就在这时，暖玉现身。 三言两语便说服了齐凌，如果换做旁人，怕是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可是卫宸不会。齐凌这般在意暖玉所言，卫宸十分高兴。这比齐凌听他之言还要让卫宸觉得欢喜。 暖玉即开了口，卫宸也点了头，齐凌虽然觉得有些败兴，不够气势磅礴。不过他也知道此时登基为重，能不打这一仗，还是不打的好。 能兵不血刃，自然不见血的好。 以后他有的是机会向百姓证明，他会是个好皇帝…… 既然决定了，卫宸便要着手布置了，齐凌暂且留在书房，等卫宸的好消息。卫宸假装没看到齐凌希望暖玉留下做陪的眼神，拉着暖玉刚要出门。齐凌的眼睛在暖玉身上转了几圈，突然开了口。“暖玉，你这是……”暖玉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今天她穿了件略宽大的襦裙，并未穿束身的长裙，以至齐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在暖玉转身之际，齐凌还是看出了端倪。 卫宸拉着暖玉，笑着开口。 “王爷要当外祖父了。” 说完，也不等齐凌反应过来，拉了暖玉出门，独留齐凌在书房，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又长了一辈。 他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却要当外祖父了…… 这让齐凌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郁闷好，手中握着的传位诏书，似乎也不那么吸引人了。 卫宸拉着暖玉出了书房，问她有没有用过早饭，暖玉摇摇头，卫宸轻叹一声，拉着暖玉回房。想必听到丧钟，又发现他不在了，一时情急之下，她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卫宸拉着暖玉的手加了加力，暖玉疑惑的侧身看向卫宸。卫宸轻叹：“娇娇儿，在二哥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二哥，一定要保重自己。” “在我心中，二哥也是最重要的。为了我，二哥也一定要保重。” 卫宸点点头。脚下步子放缓了些，担心暖玉没用早饭，体力不济。 “那是自然。二哥可不打算英年早逝。” “二哥，不准口无遮拦。”刚听了丧钟，卫宸又提什么英年早逝，暖玉觉得晦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暖玉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了。 和上一世的轨迹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么茫然让暖玉害怕，她宁愿相信真的是命由天定…… 她重活一世，便是要来陪他一场的。所以，卫宸不会有事。 “好，好。是二哥的错，娇娇儿不要急。小心身子，自从我回了京城，这心便没一刻放下……”本该是喜悦之事，可是因为楚小将军那番血淋淋的感悟，以至卫宸时刻担心受怕的。怕是只有等到暖玉平安产子，他才能放下心来。 早知道会这样忐忑，他宁愿不要孩子。 什么人也不及暖玉来的重要，哪怕是他的骨肉。 “祖母说女人都是这样的，不经历这一场，便算不得圆满。”暖玉倒不觉得有什么，前三个月害喜严重，她胃口不佳，又加上心忧卫宸，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寡欢。最近许是因为卫宸的陪伴，她觉得舒服些了。除了偶尔吐一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了。 “我们相守一世，便是圆满。” 卫宸说的坦然，暖玉怔了怔，笑了。“是，我和二哥白头偕老便是圆满。可我总怕自己先走……总要有个人照顾二哥，我才安心。” “还说我口无遮拦，你这话便好听吗？什么先走后走的……二哥长你六岁，便是走，也是二哥先走。” “……若是二哥先走，留我一人放心吗？” 卫宸轻叹。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到这上面。“自然是不放心的。” “那我便跟着二哥一起走。”暖玉含笑说道。 卫宸眼睛微眯。目光微微一沉。“不许。” “二哥不讲理，二哥说过，会生生世世陪着我。”卫宸最受不了暖玉这般轻咬下唇追问他了，心底再次叹了口气。 情深似海固然好。 可是，情太深了，也是种桎棝。生生将两人绑在一起，一生俱生，一损……卫宸不敢再想下去了。“好，我们一起。” “一起。我们的孩子会将我们葬在一起。”暖玉很是高兴的说道。 这么血淋淋的，也亏得她竟然还很有兴致。卫宸很想再叹一口气，他觉得暖玉那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心是越发的强悍了。 “我陪你先用早饭，你再去歇一歇。我去楚家……以夏皇后的性子，怕是很快便要闹起来了。” 暖玉点点头。 “……太子那边，可是稳操胜券？” “太子早就开始暗中布置逼宫了……夏皇后只要一动，齐天治便会动手了。很快，京城的乱局便能了结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措手不及 第八百六十八章措手不及 暖玉虽未出门，可也知道如今京城乱做一团。 皇帝驾崩，本应太子登基，可是却突然传出，太子身世存疑。 夏皇后同时也拿出了一道罢黜太子的诏书…… 一时间，谁继任新君成了最迫在眉睫之事。 太子府。 齐天冷哼一声，此时的他，早已失了平日文雅之姿，他手握长剑，直指薄渊…… “薄渊，你到底是何居心？关于本宫的出身，你明明说已经打点好了，便是夏皇后要拿本宫的出身做文章，对本宫也只会事半功倍，必不会有损本宫威望。可是如今……本宫的出身成了笑柄。”想到只一天，关于他的出身，便已传得满城皆知，连同夏皇后那废黜太子的诏书一起，简直打了齐天治一个措手不及。 他所有的安排，几乎都因此停滞了。 齐君驾崩，太子继位，本是祖宗规矩。 可如今……想到今日在宫中，夏皇后那张志得意满的脸，齐天治的长剑又向薄渊近了一寸，他行事皆听这薄渊的。 是薄渊说有法子应对的。可是从谣言传出至今，薄渊却什么都没做。薄渊沉默以对，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卫宸很像，如果不考虑利益，他和卫宸能成为至交。 那天他本打定主意要和卫宸拼个胜负。 便是死在卫宸手中，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谁让他不及卫宸好命呢。卫宸能遇到贵人，他却遇不到。 卫宸可以依仗着如今的身份而不必让自己依附于谁，他却不能。他要想实现抱负，便只能找个主子。 太子齐天治虽然不是个好人选，可比起六皇子，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可是真的和齐天治打了交道，他才知道谣言误人。 外面都说太子殿下仁厚，敏而好学，性子颇有几分先太子的遗风。 可真的置身太子府，才知道世人皆愚。先太子是何等人物，一个自幼无母后教导，又不得齐君欢心的皇子，又哪里能真的和先太子相比。 只是上了贼船，便由不得他的喜恶了…… 可是那天和卫宸那一场不打不相识，让薄渊心中隐忍了许久的抱负突然便苏醒了过来。如果是卫宸……卫宸也不需他宣誓效忠，卫宸说他只要一心替朝廷做事，一心为百姓谋福，便会助他。 何况还有他寻了多年的长姐消息。 所以薄渊几乎没犹豫，便和卫宸结了盟。对于齐天治，他算是背主弃义。如今被齐天治拿剑指着，也不算委屈。 “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齐天治以前还是挺看重薄渊的，虽然心中有些看不起这些靠嘴皮子吃饭之人，可好歹薄渊自从进了府，确实没少给他排忧解难。他从一个默默无闻，身边几乎无可用之人的太子，成了如今手握权势，有小半数朝臣支持的太子殿下。他也会尊他一声先生，可是今日这番局面，让齐天治恨不得将薄渊除之而后快。“责罚！本宫便是把你五马分尸，也不能消本宫心头之恨。薄渊，本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告诉本宫，本宫要如何才能登上帝位？” 夏皇后那张废黜太子的诏书实在让齐天治有些措手不及。 他虽一直没见到齐君，可是也并未太过急迫，是因为他坚信，在他和齐天朔中，齐君只能选择他。 他确实不是齐君眼中最合适的新君人选，可是眼下除了他，便没有第二个人能胜任。 齐君除非被人胁迫，是断然不会让齐天朔继位的。 齐天治在宫中便指证夏皇后手是诏书为假。 几位宗族老臣亲自出来辨别过，确认圣旨并非伪造。 所以，是齐君临死前真的写了废黜太子的诏书。可是册立谁为新君，夏皇后却拿不出旨意。 夏皇后只说既然齐君已下了旨，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不管是论幼论，还是尊卑论，都该是六皇子齐天朔继位。 几位老臣有些迟疑。 事情便暂且搁置。可诏告天下新君人选是迫在眉睫之事。 可是薄渊却只一味的领罚，丝毫没有给他出谋划策之意。齐天治怒火上涌，眼睛渐渐泛红，他手中长剑突然向前一刺。 薄渊一声闷哼。 手臂已经被齐天治挑出了一条寸许的口子，血珠子很快浸出了外衫，将整个手臂染成了红色。 “姓薄的，你真当本宫离了你，便不能当这个皇帝！” 虽然证实了那张废他的旨意为真，可谁知是不是齐君病重之时被夏皇后要挟所写。 那些老臣不傻不疯，会让齐天朔继位？齐天朔就是个酒囊饭袋，他除了吃喝玩乐，欺凌良家姑娘，他还会什么？让他治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属下不敢。”薄渊冷清清的站在那里，虽然有血嘀嗒着落地，可周身依旧笼罩着那种让齐天治即羡慕又嫉妒的淡然之色。相比他这个太子，薄渊反倒更像个主子。 齐天治以前还能压抑着这些，毕竟薄渊再有气势，本领再大，依旧是他养的一条狗罢了。 可是如今，这条狗竟然不声不响的反咬了他一大口。 “你不敢！你为何背叛本宫？你的主子是谁？是夏皇后？还是齐天朔？” 齐天治目中几乎蒙了一层血色。 面目狰狞的剑指薄渊…… 薄渊身形未动，对于齐天治的问话沉默以对。 齐天治怒火上涌，手中剑锋一转，一剑又刺向了薄渊另一条手臂…… 眼见着那条衣袖也被瞬间染红了，齐天治脸上笑意越发的狰狞。“本宫当不了皇帝，齐天治也休想。夏氏那个毒妇……本宫和她势不两立。” 齐天治也曾设想过若是不能顺利继位，便以武力强夺。 只是突然他身世被暴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一时间，齐天治有些慌乱。可是静下心来后，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一早就部署过的，无非是提前些罢了。可是薄渊……“你这个背弃主子的东西，本宫留你何用？”齐天治冷声说完，长剑刺进了薄渊的前胸。 薄渊晃了晃，最终缓缓倒地。 血很快浸出，看着地上那刺目的红色，齐天治露出狰狞的笑意。 第八百六十九章 做美梦 第八百六十九章做美梦 夏皇后寝宫。 忙碌了一天，夏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齐君会突然病逝。御医明明说他还能撑上几天的。 好在她已经迫他写了废黜太子的诏书。 只要有诏书在手，齐天治便休想得逞。想着今天当着满朝文武，齐天治那面带不甘，却又无力反抗的神色，夏皇后便觉得心情愉悦。 虽然齐君未能在死前写册立诏书，可齐天治已被废，眼下除了六皇子有资格继位，谁还能胜任？ 夏皇后觉得自己简直稳操胜券。齐君以为差个诏书，她便不能把儿子推上皇位了？夏皇后笑的越发的得意了。 这时候，殿门大开，齐天朔缓步进殿，看到儿子，夏皇后招招手。“你今日在殿上，怎么那般和老臣们说话。以后注意些，都是些老臣，朝廷还用的上。” 夏皇后教导儿子，齐天朔一幅不以为意的神怀。“再老也是臣子，儿子将来可是皇帝。皇帝让他三更死，阎王都不敢留他到五更。母后，您太过杞人忧天了。” “你啊，这等浑话，等登基后再说不迟。你便不怕你大哥和你争！”夏皇后虽然也觉得儿子说的有理，可她活了这么多年，吃的盐比儿子吃的面还要多，自然知道这话也只能私下说说，若当着朝臣说，很容易动摇齐国根基。 “齐天治凭什么和本宫争？” “小心隔墙有耳，本宫二字，等你确定继位再自称也不迟。” “母后太过小心了。不过一个自称罢了。儿子以后还不屑用本宫二字呢，儿子自称‘朕’。” 夏皇后作势要打儿子，可是抬起手，自己也笑了。 “这么多年，我们母子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朔儿，以后你当了皇帝，要勤勉，不能再胡乱行事了。一定要集思广益，多听大臣们的意见。” 齐天朔最烦夏皇后说教了。 以前还能强忍着听，毕竟那时候上面有个太子长兄，他能不能称帝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太子被废，他中宫所出的身份，是所有皇子中最尊贵的。这个皇位，已经非他莫属，有了底气，齐天朔自然不再向先前那样毕恭毕敬了。“儿臣知道了，母后还是少操些心吧。” 齐天朔一幅不耐的语气说道。 夏皇后有些不悦。“母后操心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前如果不那么胡乱行事，把自己弄了个声名狼藉，母后至于这般忧心忡忡吗？”“母后这是在怪罪儿子？”齐天朔拉下脸来，他可是齐国下一任皇帝，整个齐国，谁敢这般说他。也就是看在夏皇后是他母后，一直在替谋划的份上，要是换一个人，齐天朔早就翻脸了。 “怎么？你还没继位呢。便不愿听母后的话了?” “……怎么会。儿子只是在想事。母后，儿子继位后，是不是便能纳妃了？” “你才刚成亲多久？便想着纳妾了。真是和你父皇一样。新君继位，给后宫添几个新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要善待杜妍。那杜丞相今日可是最支持你继位的一个，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知道。杜妍是皇后，我再纳个宠妃……就像父皇一样。” 夏皇后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齐天朔的意思自然是就像齐君宠谨妃一样。 虽然谨妃不是皇后，可这十几年来，谨妃在宫中总是隐隐压她一头。斗了十几年，她这个皇后也未能和一个妃出争出个胜负来。都是因为齐君在意楚文谨…… 看着儿子用向往的语气说着这些，夏皇后握了握拳。“朔儿，你打算纳谁为妃？”自己的儿子，她自然是了解的。如果没有人选，齐天朔不会此时提起的。 齐天朔有些迟疑，他觉得此时说出来实在不合适。这事可以从长计议…… 可是若不提前告知，没有夏皇后相助，他又怕自己无法达成所愿。 想了想，齐天朔还是开了口。 他笃定夏皇后除了点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母亲该明白儿子的心意。” 夏皇后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楚家那对姑侄，都是祸水。 一个迷惑她的男人，一个引诱她的儿子。“本宫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天下女子万千。除了楚暖玉，你纳谁进宫都可以。” “天下女子万千，便没一个能胜过暖玉。” 齐天朔毫不退让。 夏皇后觉得有些可笑，还未继位，便想着夺人之妻。这便是她的儿子……可是此时除了儿子，夏皇后一无所有。 只有齐天朔称帝，她才能稳坐太后之位。便是再气，此时夏皇后也只能强忍着。“她再好，已经嫁了人，怎么还能入宫？你强让她入宫，岂不惹天下人耻笑。朔儿，你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可不准再这般胡闹。听母后的话，你若喜欢貌美的姑娘，母后便下道旨意，举国选秀……一定给你选几个漂亮的姑娘填充后宫。可好？” “只要不昭告天下……谁又会知道。” “你的意思是……” “儿臣打算取了卫宸性命，再把楚家发派北境苦寒之地。楚暖玉无依无靠之际，儿臣再悄悄安排她入宫。” “不可。这太儿戏了。”夏皇后听完，言词制止。 “没了楚家和卫宸，楚暖玉不过一个弱女子。有何不可的？这天下都是儿臣的，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儿臣便不能要吗？” “……可她已嫁了人。” “嫁过人又如何，儿臣不在意。儿臣也没打算给她封号，便这么秘密养在后宫。母后放心，楚家的女人，儿臣绝不会让她有翻身的机会的……” 听齐天朔这样说，夏皇后沉默下来。 如果像儿子所说，只是把楚暖玉养在后宫，给她僻个小院子。只让她服侍儿子……将来她再动些手脚，让她像楚文谨那样，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似乎也不是不可为的……就像儿子刚才所言的，他可是皇帝，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如果都得不到。那这个皇帝当的岂不太委屈了些。何况那楚暖玉可是姓楚，她和楚文谨斗了一辈子，最终也没争出个输赢来，这让夏皇后觉得有口气总是憋在胸口，也许，能从楚暖玉身上讨回来。“此事，等你继位后，母后会替你打算……”这便是应了，齐天朔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第八百七十章 万事具备 第八百七十章万事具备 能不能继位还未可知，齐天朔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皇帝了。齐君在位时不让他做的事，他要一件件都达成所愿。 楚暖玉对齐天朔来说，是个死结，那结系在那里，如果不能得到她，齐天朔便是生也不能瞑目。他和卫宸比起来，自觉不差什么。出身和卫宸相比，更是一天一地。卫宸凭什么能娶到楚暖玉？若不是当初齐君阻拦，楚暖玉该嫁进王府，他也不会娶那个杜妍进府。 是楚暖玉不识抬举，若她弃卫宸而选他。 齐天朔自然会八抬大轿娶她入门，让她当正妃。 可是如今……能当个暖chuang的侍妾，已是她的造化了。 夏皇后心中，对于楚家姑侄都是带着恨意的，听儿子这样编排楚暖玉，心中十分痛快。刚刚生起的那点想要制止儿子胡言乱想的念头也没了……她反倒觉得齐天朔是个做大事的。 不会为感情所累，够狠，是个能成大事的。 母子两个在殿中异想天开，夏皇后最终被齐天朔所诱，也和他一起畅想起未来了。 未来她是太后，继续掌管后宫。 那杜妍虽是皇后，可如果不服她的管教，她也有法子收拾她。夏皇后心中美滋滋的，先前还忧心没能让齐君写下册立新君的诏书，齐君便死了。 真是连死都不会挑时候。 此时却觉得便是少了个诏书，也无关痛痒。 她是皇后，齐天治又被废。除了她的儿子，谁还能当这个新君…… 至于先前忧心如今京城局势，还有诸道乱事，全被自己要当太后，儿子要当皇帝这件喜事给压下去了。 新君新气象。 乱相早晚会平息的。至于围在城外的判军，城门能守住一次，便能守住两次三次，守城将士以逸待劳，怎么看都是判军处于弱势。一旦援军赶到，消灭判军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夏皇后越发觉得母子两个前路一片坦途。 同一时间。 卢府书房。 气氛有些肃然，有十数人四散坐在书房中，有老有少。 年老的大都一脸镇定，年少的有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有的在抹额头浸出的冷汗。卢岳眼睛环视一周，然后轻声说道。“事情在下已经说明，接下来，诸位要表一表心意了。” 几年老臣对视一眼，最后坐在卢岳下首之人开了口。“拨乱反正。是这么个道理……眼下太子被废，夏皇后一心力荐六皇子。六皇子什么性情，想必在坐大家都清楚，如果让六皇子继位，那我大齐真的离亡国不远矣。”“大人说的是。这些年，大齐已经被毁的不善了。若再出一个昏庸之辈，我等身死是小，可置数万万百姓于苦海。罪过啊，大罪过啊。”“当年，相比齐君继位，其实大多数朝臣更属意凌王爷。只是凌王爷主动避让。齐君才能登位……先太子之死，此时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可不能让先太子死不瞑目。先太子生前，最在意的便是民生，是百姓，先太子希望百姓能过好日子。他是个淡薄名利之人。想必不会怪罪我等……若是任由六皇子继位，我等才真的是愧对天下，愧对先帝和先太子。” 卢岳见此，缓缓起身，对诸人道。“即如此，我们明日殿上，见分晓吧。” 诸人点头。 此事由卢岳出面，楚家和林家相助。 卫宸便闲了下来。卫宸虽然一身功绩，可因为年轻，越发显其太过凌厉。 辅佐新君登位这种事，需要的是周旋，是巧舌如簧，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 有卢岳一干文臣，还有楚家父子这对武将。 卫宸若是现身，反倒无益。楚老夫人很满意，此事不必卫宸出面，暖玉便不必忧心了。 卫宸这人虽然脑子好，可行事有时候戾气太重了些，这点也可以理解，毕竟年轻人吗，还需历练。 所以整个京城几乎是波涛汹涌，可是小卫府却一派平静。卫宸陪着暖玉在挑玉石。腹中孩子四个多月了，郎中终于点了头，说这一胎算是坐稳了。暖玉不必再每天小心翼翼了，也不必顿顿补汤加保胎药了。这几个月，暖玉被禁足，被限制，楚老夫人就差拿根绳子把暖玉拴在榻上了。 如今终于解了禁足令，暖玉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做些什么。 雕玉毕竟是个体力活，累眼累心的，楚老夫人不让。 暖玉退而求其次，暖玉只能拉着卫宸挑拣挑拣玉料。 于是青森带着护卫将库中玉料搬到院中。洋洋洒洒竟然占了小半个院子。 望着面前这颇有几分巍峨的玉石山，暖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富人。“……夫人被惊到了吧。刚才开了库门，奴婢也被惊到了呢。有人送玉料，便往库里收，竟然没仔细盘查过多少……奴婢刚才顺便计了数。共有玉料千余块。其中大的便是这几块了。奴婢看这块大的，能雕一整扇屏风了……还有这块，能雕个照壁。”芷香和芷云陪在暖玉身边，芷云指着几块最大的玉料说道。 卫宸脸上也难得露出惊诧之色来。 卫宸偶尔也会带几块玉料回来，加起来也有百余块。不过和眼前这些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倒不知道，我家娇娇儿竟然不动声色的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卫宸似笑非笑的望着院中这些石头。有的看起来就是石头，没什么特色，有的已经露出玉纹，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玉色。“我也不知。”暖玉也觉得意外。 “有老将军送的，小将军送的，林公子送的，凌王爷送的……少爷送的夫人都当成宝，收在屋中箱笼中。”芷云一脸笑意的补充道。 暖玉有些脸红的转头去看院中石头，卫宸则面带浅笑的说道。“芷云丫头事情办的妥当，赏。”芷云笑着谢过。 然后很是识趣的带着丫头小厮出去，只留暖玉小两口在院中对着石头指指点点。“明明是我让芷云特意收起来的，二哥却只赏芷云一个人。真偏心。” “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赏芷云五两银子，却要把整个身家都给你……二哥哪里偏心？” 第八百七十一章 宠妻之道 第八百七十一章宠妻之道 暖玉觉得卫宸脸皮的厚度与日俱增。 什么叫他的便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虽然挺绕嘴，不过听进耳中感觉滋味十分美妙。只是这么便把自己身家都给了她，他不会觉得自己男性尊严有损吗？暖玉在卫宸面前，向来藏不住心事，所以卫宸只一眼，便看出暖玉心中的小九九。 小姑娘这是觉得他这话说的太轻飘了。 卫宸轻叹，心道当男人真难，当楚暖玉的男人更难。 她虽然年纪看着不大，可毕竟经历过梦中那一世，那一世对暖玉造成的伤害简直无法弥补。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虽然暖玉从来没说过，可是卫宸是谁，对人心思的揣摩虽然不敢说炉火纯青，可暖玉的心思，却瞒不了他。 他没法回到上辈子，没法抹去暖玉心中的痛。他能做的，唯有对她好，再好些，更好些。然后让这些美好的记忆，慢慢取代那些伤痛的记恨，他相信终有一天，暖玉心中只有喜乐，没有伤心。“在你面前，二哥向来不在意面子里子的事。我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让我家娇娇儿开心。暖玉，二哥所言，句句肺腑……在二哥心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重过你。什么身家性命，钱财铺子的，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让你过好日子。若是惹你伤了心，那些东西要来何用？” “二哥甜言密语说的越发顺溜了。”暖玉心中感动，她想不管不顾的扑进卫宸怀里哭上一场，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过莫明其妙了些。 所以只能掩饰般的转开了目光。 不过眼中的湿意，还是透露出了她并非像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卫宸也不为难她。 她说什么，卫宸都点头。 “那是自然，娶了个美人为妻，当然得好好学一学宠妻之道。暖玉，这些东西都是死的，只有经过你手，才能变成活物。就像二哥一样，没有你在身边，便是权倾天下又如何？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高处不胜寒，二哥只喜欢当个普通人，陪在我家暖玉身边。” 暖玉的心事自然不止一桩。 以卫宸的本事，本应跟在齐凌身边，扶持齐凌登基。可是因为她……她是齐凌的女儿，卫宸的身份便着实有些不尴不尬了。 齐凌重用卫宸，旁人会说卫宸是借妻子之势。 卫宸多半不在意，可是暖玉却觉得难过。明明卫宸凭自己的本事办事，可却因为娶了凌亲王的义女，所以功劳都被轻描淡写了。 此时不助齐凌登位，待大局已定。 卫宸便再没有从龙之功了。 将来卫宸出仕为官，官位也难以和那几位立了从龙之功的臣子相比了。 “二哥，你明明可以……”他明明有本事，明明很厉害，可以压过很多人。可是却因为顾虑着她的身份，而放弃了。 “让祖父和父亲出面更好，他们即声名远播，又能震慑朝臣。若是我硬要插手，会累及祖父和父亲的。暖玉，二哥还年轻，可是祖父不年轻了，父亲也需要机会。”楚家父子向来一起行事，这次一起出面相助，也不会惹人注意。 楚老将军自觉身强休壮，还不到告老还乡之时。而且楚老将军确实是难得的良将…… 新君继位，百废待兴，需要有一位大将坐镇京城。 楚小将军正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之时。齐君心思狭隘，提防着楚家，以至楚小将军赋闲许久。 一旦齐凌登基，立时便会启用楚文靖。 毕竟一南一北，两个宿敌都在虎视眈眈。 如果再加上一个他，世人难免会觉得齐凌偏颇……只重用亲近之人。 这对一个新继位的皇帝来说，可是大忌。 相比楚家父子，卫宸自觉人微言轻，这次不露面，也不算什么损失，相比去拼拼杀杀，他宁愿陪在暖玉身边。 反正在暖玉产子前，卫宸不打算出京了。 他才不管事情是不是火烧眉毛呢。他如今只在意暖玉。所以暖玉担心的事，在卫宸看来，不仅不是坏事，而且是他喜闻乐见的。“二哥明明有从龙之功……”暖玉替卫宸委屈。 就像先前齐君对卫宸所做的，明明卫宸满身功劳。可是齐君却从不褒奖，一旦有错，立时重罚。 如今辅佐的是齐凌，却还是如此……“傻暖玉。那是你亲生父亲。我做了什么他会不知？我越是这样不争名不夺利，反而越会得到器重。你且等着，一旦强敌来犯。便是二哥扬名天下之时……”卫宸信誓旦旦的说着。 暖玉几乎看痴了。 “二哥，你真好看。” 卫宸矜持的点点头，被赞好看虽然有点让人窝心，可是能用自己的脸蛋引开暖玉的忧心，他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就在小夫妻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逗闹之时。 柴飞平急匆匆上前。 “公子。凌王爷有要事相告……” 卫宸微微蹙眉，示意柴飞平直言。“卢大人传来消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明日殿上见分晓。可是……玉玺不见了。有传位诏书，手中理应握有传国玉玺……凌王爷和卢大人的人几乎翻遍了齐君寝宫。依旧一无所获。” “当夜，凌王爷可有看到玉玺？”卫宸疑惑的问道。 “……王爷说齐君用过印，便命人将玉玺送到正殿。传国玉玺这种东西，轻意不能妄动。便是夏皇后，也只敢动用齐君的小印。”皇帝更迭，传国玉玺始终摆在正殿龙案上。无人敢私动一下。可是如今，它却丢了。 “大殿守卫和别处不同。是专门隶属于京畿卫管辖的。轮守之人每十天出宫轮换一次。轮职之时，更是不能见外臣，正殿戒备森严，殿门一旦关闭，没有齐君口喻，不得开启。玉玺也只有在废立太子和一些重要诏书是方用。齐君之所以能顺利将玉玺取到寝宫，是因其病重，夏皇后又催促齐君写废黜太子的诏书……”若不是齐君病重起不了身。这传国玉玺是不应该离开正殿的。 正殿坐落在大殿后。 每年祭天时方会开启…… 而传国玉玺，运用的次数也很少。上次动用，还是十几年前册立齐天治为太子之时…… 第八百七十二章 鱼目混珠 第八百七十二章鱼目混珠 所以玉玺是齐君写完诏书后送回正殿，直到齐君驾崩之间失踪的。 正殿守卫森严，失窃的可能极低。 “先查正殿轮守的护卫，再查帝寝殿宫人……去请卢大人和楚老将军过府。”柴飞平点头，转身下去转述卫宸的命令。 传国玉玺失窃，这实在是桩棘手之事。当初齐凌倒也曾用淮阳王印鉴丢失做为借口，可那不过是齐凌的脱身之计。如今，便在齐凌有望登上帝位之时，传国玉玺失窃，这若是传出去，世人自然对那道诏书生疑，便是齐凌最终继位，也会被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 “二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当年齐君逼宫，先太子自刎。传国玉玺始终摆在正殿。 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打传国玉玺的主意，这次皇宫风平浪静的，竟然丢了玉玺。 “好事向来多磨。”卫宸轻声说道，目光在满院的玉石料子上一扫而过。 卫宸先送暖玉回了院子，迎上楚老夫人疑惑的目光，只轻轻摇摇头，说了句一切有他。 楚老夫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往日这时候卫宸都会陪在暖玉身边，所以卫宸但凡和往日不同，必定是有事发生了。“我老婆子不懂你们都在忙什么，我只知道一点，暖玉如今大着肚子，行动越发不便了，你这个要当父亲的，可得留在暖玉身边。可不能动不动便出远门，一走几个月了。”暖玉怀胎前三个月，每天躺在榻上养胎，她这个当祖母的简直是提心吊胆，生怕孩子有个好歹，暖玉有个闪失，她回来可怎么向卫宸交待。 好好的妻子托付给她个楚家。 再能照顾出个好歹来。 实在是干系太大了，楚老夫人怕了。 “祖母放心，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先顾着暖玉。”有了这话，楚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她就喜欢听卫宸这小子说话。干巴利落脆，说当便能做到。 不像那些纨绔子弟，整天山盟海誓的，一遇到事情便怂了。 “丫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看宸小子神情有些不对啊。” 虽说让出了楚家，由着几个男人去做什么，可楚老夫人这操心的性子终是难改。 “祖母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有二哥在，都会迎刃而解的。” “你这丫头，卫宸也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崩地裂的事，只有要宸小子，似乎也不算难事。”楚老夫人点着暖玉的额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道。暖玉傻笑：“本来就是啊，只要有二哥在，世上便没有大事。” “……你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真是越发的不矜持了。”看似指责的话，楚老夫人却用爱怜的语气说着。 暖玉靠在楚老夫人身上，撒娇般的蹭了蹭，直惹得楚老夫人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暖玉这才开口：“我从小到大，所有丢脸的事都在二哥面前做尽了，也不怕再丢脸些了……何况二哥说过，矜持这种东西，是摆给外人看的，对自己人，不必如此。” “那在祖母面前呢？” “祖母也是自己人啊。” “……难怪小姐总喜欢腻着老夫人，原来是在老夫人面前原形毕露啊。老夫人，小姐这性子，倒真像老将军……老夫人可还记得，老将军年轻时，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冷着张脸，端着将军架子，可一旦回府，便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围着老夫人前前后后的转呢。”一旁韩妈妈送上甜汤，含笑应道。 楚老夫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年轻时候的事在孙女面前提起。 “多少年前的事了，提它做甚。” “祖母，真的吗？祖父年轻时也时刻粘在祖母身边吗？”暖玉感兴趣的问道。虽说心中仿佛压着一坐大山，可就像她对楚老夫人所说。哪怕天崩地裂的事，只要有卫宸在，她便放心。 这时候她不想让楚老夫人看出异状来。多个人担心罢了。“你听韩妈妈胡言乱语。你祖母年轻时一年大半都带兵在外，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他倒想粘着我呢，可有得有闲功夫啊。” 暖玉和韩妈妈对视一眼。 “韩妈妈，原来祖母是怪祖父陪在身边的时间太短了。韩妈妈一定要提醒祖父……年轻时不能粘着，此时粘着也不晚啊。” “小姐的话，奴婢记下了。”暖玉和韩妈妈一唱一喝，直惹得楚老夫人指指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祖孙两个说说笑笑的，暖玉确定楚老夫人看不出端倪来，才示意韩妈妈带着楚老夫人去歇息。 晚上卫宸很晚才回来。暖玉一直等着他，卫宸挑了帘子进来搓了搓手，确定不会冰到暖玉，这才上了榻，一把将暖玉揽进怀里。“二哥，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如何失窃的了。” “那东西呢？可追问来了？” 卫宸摇摇头。 “玉玺是送回正殿途中被人调包的。那太监见事情败露，竟然撞柱而亡，他动作太快了。阻拦不及，他当场便断气了。” 也就是说，虽然找到了玉玺如何失窃的，可玉玺的下落终究不明。 “登基之时，一定要有传国玉玺为证。在凌王爷登基前，要务必寻回玉玺。”卫宸声音里透着疲惫，暖玉心疼极了，伸出一只手，轻轻给卫宸捏着额头。 卫宸动脑多了，时常头疼。尤其是最近，郎中说是心神耗损太过，需静养。 可卫宸如何能安心静养。 暖玉是疼在心里，又恨自己没法帮忙卫宸分忧。 “能寻回来吗？若是寻不回……可如何是好？” 卫宸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尽力而为。若是寻不回，便只能……鱼目混珠了。” “鱼目混珠？” “真的玉玺寻不回，我们便自己刻一枚……” 暖玉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传国玉玺终归也只是块玉罢了。娇娇儿，于玉雕一技，你可是不落人后的。” 所以，卫宸打算让她大展身手？“二哥，你不会是想让我……”“二哥正有此意，我已经和林赫商议过了，明天一早，他便会过来和你一起选料。” 第八百七十三章 艺高人胆大 第八百七十三章艺高人胆大 什么叫艺高人胆大，卫宸便是了。 那是传国玉玺啊。不是随便谁的印鉴，说刻便刻了。 齐国代代相传，几乎奉为神明的传国玉玺啊。暖玉突然觉得身上担子好重，她有些担不起了。“二哥，这事风险太大了，我怕……”“有什么好怕的，你只把它当块石头便是。”卫宸那幅传国玉玺就是块顽石的调调当真让暖玉叹为观止。她没卫宸那么高的觉悟，很难把玉玺当石头看啊。“可它不是普通石头。”“都是从石头里刨出来的，没什么不同。”卫宸镇定的说道。 “你确实不太方便，干脆别参与了，便交给林赫去办吧。”卫宸想了想，开口道。 “舅舅一人，怕是时间来不及。舅舅雕工素来大气磅礴……精细之处，怕是难以以假乱真。何况不是雕完便能交工，传国玉玺沿袭数代，新料自然不能鱼目混珠，还要细细打磨……二哥，时间太紧了，怕是很难赶到凌亲王登基前完成。”暖玉懂卫宸的意思，双管齐下，如果能在登基前追加玉玺，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便用个假的凑数。 左右玉玺摆在龙案上。 若无人怀疑其有假，没谁会刻意去查验的。 只要假的乍看和真的无异。让凌亲王顺利继位，便大功告成了。 “卢大人会和钦天监官员商议，择个黄道吉日行继位大典……” “我大齐向来有新君百日继之说。先帝驾崩百日内，新君必须继位。再拖延，也不过三月余罢了。何况还要避开盛夏，此时马上便到四月了……钦天监一定会在四月或是五月间选个吉日。所以我们只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二哥，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卫宸轻轻一叹。 他有意瞒了暖玉。 倒不想小姑娘连这些都知道。确实，时间很紧…… 如果齐凌登基时，没有传国玉玺，便是勉强称帝，也是后患无穷。 卫宸不说，暖玉也明白事情有多棘手。“就听二哥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暖玉在卫宸怀里轻轻说道。 “……娇娇儿。” “我知道二哥担心我。二哥放心，我会量力的。绝不会伤到孩子……”就像卫宸一切以她为重，她也一切以卫宸为重。会伤到卫宸的事，她绝不会为。 如今卫宸最在意的便是她和孩子，她自然不会让卫宸担心。 “我和林赫今日争了半日，我不想让你插手，可林赫说他自己办不到。” 想起今日书心中，林赫脸红脖子粗的和他叫嚣。 卫宸的意思很明确，他会想办法寻回玉玺，这鱼目混珠之法也要准备。双管齐下，以防万一。 可他不想暖玉插手。 暖玉如今怀着孩子，雕玉这种事费神费力，卫宸看不得暖玉辛苦。林赫和卫宸交涉半晌，最后拍着桌子说出了实情。 他和暖玉雕工互补。 太过精细的纹路，他并不擅长。 暖玉反倒十分精通…… 他和暖玉联手，可以事半功倍。若是少了暖玉，林赫根本无法完成。 卫宸当即表示了惊叹，对于林赫这个师父称谓表达了充足的怀疑。林赫也说了实情，说他压根没费心指导过暖玉玉雕。暖玉是自学成材。 他精通的，并不适合暖玉，暖玉擅长的，他也无法效仿。 总之，他们师徒二人合在一起，林赫有信心可以弄了个以假乱真的传国玉玺。 若没有暖玉，便一事无成。 “所以二哥才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吗？二哥其实可以直说的。” “传国玉玺固然重要，可在二哥心中，没什么能比过你。娇娇儿……二哥心疼。” “我也心疼二哥。” 卫宸紧了紧手臂，把暖玉紧紧圈在怀里。这一*夜，他们没有放开彼此。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卫宸所说，天一亮林赫便登门了。 见到卫宸，林赫脸色有些难看，昨天二人争执半晌……在林赫看来，传国玉玺是何等重要之事。暖玉不过辛苦些罢了，可是卫宸却执意阻挠，一幅什么都没暖玉重要的架势。又不是要暖玉的小命，至于如此吗？昨天的卫宸就像只老母鸡，死命护着暖玉这个小鸡仔。 “舅舅。”暖玉含笑唤道。 “我可不敢当，卫少夫人……”卫少夫人几个字。林赫咬的尤其重。 卫宸只当没看见，亲自替暖玉添了碗清粥。 暖玉招呼林赫一起用些早饭。 林赫摇头，表示大事当前，肚子不饿。暖玉想和卫宸去挑石料，眼下她和林赫都没有合适的玉料，只能多那些石料里挑，好在昨天搬出来，还未收回库中。 卫宸拦下暖玉。 “先吃饭。” “……我不太饿。” “吃饭，不吃饭不许出门。” 林赫这个气啊。从进门到现在，卫宸没正眼看过他。不正眼看他便罢了，还拦着暖玉和他说话。 “卫宸，你这心眼是不是太小了些。不过是争了几句，你便对我这个长辈这般不敬？何况兹事体大，少吃一顿饭罢了，饿不死人的。” “在我看来，什么事也不及暖玉重要。林公子来早了，还是去外面等吧。” 卫宸越赶人，林赫越不走，最后索性上了桌，大大方方的吃了卫家一顿早饭，在林赫看来这是不吃白不吃。 几人用过饭，卫宸才拔冗看向林赫。“不是一顿不吃饿不死人吗？” “……罢了，事已至此，便依你。你可以陪在暖玉身边，只要她表露出丁点不适来，你立马把她抱回屋……这下行了吗？”林赫昨天执意坚持玉雕技艺不能外泄为由，拒绝卫宸在一旁观摩。 此时终于松口了。 “舅舅这么早便来了，真是辛苦了。”卫宸立时变脸，和颜悦色的和林赫打招呼。 林赫：“……”这人属狗的，说翻脸便翻脸。 “你啊，这性子，真不知道暖玉如何受得。” “这点舅舅不必费心了。我的脾气向来只对外人撒。” 被当成外人的林赫觉得心里这个憋屈啊。按理说，似乎是他在帮卫宸啊。齐凌继位称帝，卫宸得的便宜明显比他多啊。暖玉可是齐凌的义女，卫宸是齐凌半子…… 第八百七十四章 艳羡 第八百七十四章艳羡 岳父登基称帝，他这个半子受益更大。 当不成皇帝，自然是卫宸受累更多。 怎么反倒成了他在这边张罗，卫宸那边推三阻四。这世道啊……还让不让人活了！林公子满腔哀怨的跟在卫宸小夫妻身后去选玉料了……卫宸始终陪在暖玉身边，暖玉和林赫则指指点点的挑拣着那些在卫宸看来更像石头的玉石料子。 林赫表情凝重，望着这满院的玉石料子。 卫宸昨天只说暖玉存了些玉料，林赫倒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传国玉玺非同儿戏，可不是普通料子可以刻出来的。今日一见，何止是一些啊，这简直能多开两间玉器铺子了。可即便面前摆满了玉料，想要在其中找到一块适合刻成传国玉玺的，依旧如大海捞针。 “舅舅，我们各选各的……争取尽快找到原料。” 相比之下，暖玉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平静。事已至此，她唯有尽力。至于结果如何，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这分坦然，或者说一种豁达吧，便是连林赫也望尘莫及。 “只好如此了。”林赫点头，然后走进各色石头间，开始挑挑拣拣。卫宸一直半拥着暖玉，用自己一条手臂支持着暖玉的腰，生怕她受累。如果有第二条路，卫宸都不会点头让暖玉亲自动手的。只是，就像暖玉所言，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么多，要怎么选……” 卫宸难得露出头疼的神情来。 “先看尺寸，尺寸合适的，怕是只有一两成，先剔除不合用的。” 卫宸抬眼打量这满眼的石头。 多是些尺寸小的，巴掌大的最多，这些玉料一般用来雕个挂饰，除了这些，确实如暖玉所说，只余一两成了。 “这块，那块……还有那几块。先开出来看看成色吧。” 她擅雕玉，至于赌玉，并不精通。林赫也很快选了几块。 有小厮将二人选中的石头搬出来，旁边专门僻出了一块地方，请了匠人将玉石开出一道口子。 玉这种东西，卫宸一直觉得不过是些价比金银的石头，是富贵人用来妆点门面的。 如果让卫宸选，他宁愿用一块玉去换几个包子，好歹能果腹。卫宸看着暖玉认真的挑拣着玉料，偶尔侧头和林赫说句什么，林赫也是一脸严肃，丝毫不见平日的调笑之色。 卫宸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离开卫家时的光景。 那时候他着实狠饿了一阵子。 他看着那些有钱人进出玉器铺子，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玉挂件，便能卖出百十两银子。 卫宸开始绞尽脑汁的算百十两银子能换多少饼子。 最后发现如果换来的饼子能把他埋起来…… 那时卫宸对玉器其实是十分厌恶的。后来遇到了林赫，被林赫收在身边，每日看着林赫琢玉，看着那些人捧着银子上门，只为求林赫雕个玉摆件。有好一阵子，卫宸着实不解人们为什么愿意用金山银山去换一块石头。 后来发现暖玉喜欢玉，而且在琢玉方面颇有几分天赋。 这些石头在卫宸眼中，突然便有了天壤之别，他是看石头花纹也美了，觉得石头颜色也漂亮了。青青白白的，挺透亮。 林赫说他是‘爱玉及玉’…… 那时候卫宸也只是觉得玉这种东西，有灵性，像暖玉。 如今……他看着暖玉认真和林赫说着什么，林赫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看着暖玉的目光时亮时暗，看着她痴痴望着玉料。 卫宸突然笑了。 爱玉及玉，林赫这话总结的真到位。 “暖玉，有什么需要二哥来办的。”卫宸凑上前去。 “没什么能指望你，你不如悄悄的多寻两个匠人来……这些料子，怕是都要破开看一看的。”林赫百忙中抽空回道。 “恩，舅舅说的不错，麻烦二哥了。”暖玉这时候注意力也全在玉料上，眼都没抬的说道。 卫宸又想叹气了。 他家暖玉有了玉，便不要他这个哥哥了。也不知道是暖玉感觉到卫宸的怨气，还是暖玉习惯时时看到卫宸。她又突然看向卫宸，然后轻声说了句快去快回。卫宸突然就原地复活了。觉得暖玉不管何时都不会疏忽他。 卫宸这人，在旁人面前十分稳重，颇有几分老成，可在暖玉面前，反倒像个毛头小子。 暖玉一个眼神，一句叮嘱，便能让他生龙活虎，望着快步离去的卫宸，林赫对暖玉挑了挑拇指。 暖玉笑了笑，很快再次认真挑起玉料来。 这驭夫，也要讲究个方法的。别看她看只是个娇*小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可依旧有法子让卫宸‘马首是瞻’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细究下来，无非是个将心比心。 她真心对卫宸好，卫宸自然真心相待。 这世间的夫妻，只要能做到彼此真心真意，世上会少很多怨偶。 卫宸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出一个时辰，便又请来了三位匠人。 随后的一整天，卫宸都陪在暖玉身边，不时替暖玉捏捏手，揉揉腰，添个茶递个水，再偷空喂暖玉几块点心。 林赫一边用眼睛忙碌着，一边心中腹诽卫宸和暖玉。 真是……伤风败俗哦。喝个水何至于卫宸先尝尝。吃个点心何至于卫宸亲自喂到暖玉嘴边。加件外裳何至于卫宸亲自给拉平褶皱…… 还有很多，简直馨竹难书。 好容易捱到傍晚，终于选出一块堪用的料子。 林赫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时刻看到这对小夫妻了。 林赫才不会承认，他有些羡慕卫宸。对于即将娶妻之事有些心痒难耐了……“我先拿回去，按照尺寸先动手，等雕出大体模样来，你再细琢。” 暖玉点点头。“有劳舅舅了。” “不劳不敢当，下次别再让我长针眼了。” 终于给林赫逮到腹诽的机会了，他自然不会放过卫宸。 暖玉有些脸红，今天卫宸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恐怕大半是做给林赫看的。 林赫和卫宸似乎有些水火不容，两人每次见面，总经争上几句。 “……舅舅努力些，下次报复回来便是。” 第八百七十五章 新君 第八百七十五章新君 林赫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卫宸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他重重一哼，带着玉料扬长而去。 看似有风度，实则，颇有几分落荒而逃。 “你和舅舅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似乎只要你们见面，便少不得互相诋毁几句……”卫宸揽着暖玉回院子，边走边回道：“谁让他当初执意说和你和计宏礼……” 卫宸记仇。而且十分记仇。 虽然林赫也没真的阻挠过他和暖玉。 可毕竟曾经帮过计宏礼，这点卫宸记他一辈子。暖玉眨了眨眼睛，实在想不出卫宸竟然到了如今还记着那一出。 “舅舅只是提了提，又没真的做什么？” “他带你去过一趟如意斋……”卫宸闷声说道。 “……二哥便当我去考察敌情了。” “那该让二哥陪你，何时轮到林赫了。”卫宸有些方面很偏执，甭管暖玉怎么说，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意更改。暖玉也不白费力气去说服他了。只是上下打理卫宸，然后颇有几分叹息般的开口。“旁人都道卫大人胸有沟壑，是个颇有气量之人。实是那些人被蒙了眼。我们的卫大人，实则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 卫宸挑挑眉。 “怎么？你难道要教我‘以德报怨’。” 暖玉笑着摇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二哥便是二哥，不管二哥什么样子，都是二哥。” 卫宸就喜欢暖玉这爱恨分明的小模样。他用指尖轻刮暖玉俏鼻，然后颇有几分无奈的嘀咕道：“气量那是东西向来是给外人看的，至于内人，便不需遮掩了。”做为内人的暖玉觉得卫宸的脸皮，似乎又厚了些。 辛苦一天，又陪着楚老夫人说了会话。 暖玉这才被卫宸拉进内室。 卫宸亲自服侍暖玉洗漱，又是捏腿又是揉脚的。 直到确定暖玉并无不妥，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我们干脆私奔吧。京城这地方，实在让人不得清静。” “私奔？二哥可是八抬大轿把我娶进门的，怎么能用私奔二字呢，便是走……也该用‘遁世’二字。” “这两个字用的好。我家娇娇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暖玉知道卫宸在逗她开心。 整整一天，卫宸虽然没说，可她能看出他始终忧心忡忡。 暖玉拉过卫宸的手，然后放到自己小腹上。 突然间，卫宸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放在暖玉小腹的手也瞬间一缩。“刚才是……” “肉团子在和父亲打招呼呢。” 暖玉也很惊奇，这似乎是孩子第一次在她肚子里有动静。 那种感觉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暖玉有些心跳加快，可看卫宸似乎比她还要吃惊，暖玉反倒镇定下来。难得看到卫宸这种慌乱无措的神情，这时候的卫宸，倒附和他这个年纪了。平时对人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 暖玉明白他是为了震慑人。 她很心疼他。可也知道卫宸一路行来不容易，才换来如今的名声。 卫宸似乎真的被惊到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暖玉小腹。 最终试探般的再次凑近，可似乎怕伤到小娃，一脸的踌躇。便这么退退进进，还是暖玉最终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卫宸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 卫宸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好半晌，他才轻轻开口。“虽然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可心里始终有些发虚，怕自己在做梦。今日……终于知道不是梦了。娇娇儿，不是梦。” 暖玉眼睛有些发涩，她能理解卫宸的感觉。 从小时候的无权无势，被亲人厌弃，到如今的有家有业，有妻，即将有子。卫宸一路经历了太多太多。 其中的辛苦又有谁知。旁人只看到卫宸的风光…… “不是梦。二哥，再过几个月，肉团子便要出生了。过上两年，便会奶声奶气的唤父亲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所有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二哥，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过。” 卫宸点点头，手掌轻轻贴着暖玉的小腹。 掌下微微起伏。 是小团子在和他这个父亲打招呼…… “秋儿乖，不准闹娘。你若让娘辛苦，为父出来定不饶你。” “二哥这便开始说教了，他还小，哪里明白？”暖玉笑卫宸此时便装腔作势教育起孩子来了。 “我卫宸的儿子，自然比旁人家的厉害。” “便一定是儿子吗？我倒希望是个女儿。” “女儿更好。我家秋儿必定像她娘，将来求娶的人定然踏平咱们小卫府的门槛。”卫宸一幅有女万事足的满足神情。 暖玉摇摇头，都说女人成亲后，便像多一个孩子般。这话诚不欺她，此时的卫宸，就像个大孩子，眼中闪烁着单纯的快乐。 —————— 翌日，暖玉被卫宸勒令歇息。 一早齐凌和林家分别派人来请卫宸进宫。 齐凌的意思自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他要提携，自然是提携自己人。 至于林家，林老爷父子昨夜整夜未眠，将今日殿上可能发生的事设想了一遍。 卫宸固然需要避嫌。 可兹事体大，不管是齐凌还是林家父子，都觉得有卫宸在一旁掠阵，胜算更大些。 可是卫宸最终还是没有出府。 所以并不知道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午后，楚家派人传来了消息。 说是今日殿上齐凌现身，最终手握诏书力压太子和六皇子，夏皇后急匆匆上殿，结果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朝臣及宗族老臣已经确认诏书为真。齐凌便是下一任齐君。 钦天监已经开始挑选新皇继位的日子。 反正结果是齐凌力挫齐天朔和齐天治。 满朝文武亲自见证下，得以验明证身…… 一场轰轰烈烈的争位大战，便这么偃旗息鼓了。倒真的如齐凌所期望的那般，兵不血刃。 当天，围了京城数日的判军，以苏凡毅为首，跪在城门外，递上了降书。 表示愿意归顺朝廷。 至此，京城之围告破。 沉寂了数日的京城，仿佛瞬间解了禁令般，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正值国丧期间，虽不可描红挂彩，可那些闭门歇业的铺子重张营业，街头巷尾终于现出小贩身形。 第八百七十六章 隐忧 第八百七十六章隐忧 原本死气沉沉的京城，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 下了朝，齐凌的卢岳一起去了楚家。楚家书房中，诸人齐聚，楚家父子，林家父子，卢岳，齐凌，最后一个到的是卫宸。见到卫宸，齐凌先是冷哼一声，随后才表情寡淡的开口。“你小子，本王三催四请才露面，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话听起来满腹怨气。不等卫宸回应，楚老将军已经接了口。“宸小子不露面，是我和林老商议过后决定的。他在京城已经够张扬了。此时若再跟在王爷左右，难免会惹人注意……他年纪不大，不管是名声还是威望，还是慢慢积攒的好。” 齐凌虽然心中赞同楚老将军的话。可表面上却依旧带着几分怒意。 “是我的不是，只是暖玉今早身子不适，我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人。”卫宸好脾气的笑笑，丝毫不在意齐凌的不满。 “身子不适？可是病了……”齐凌忧心的追问道。 卫宸摇摇头。 一旁的楚家父子也跟着摇摇头，一幅卫宸没治了的神情。 林赫强忍着笑意，觉得卫宸虽然不老，可着实是个滑头。 “不是病了？那怎么会身子不适？可请了郎中？”事关暖玉，齐凌的担忧不似做假。林家父子虽然觉得卫宸这理由找的有些牵强，毕竟只是义女罢了。却没想到，齐凌看起来倒是真的挺在意暖玉的。 齐凌追问之下，卫宸才有些迟疑的将暖玉有喜之事道出。这下，发怔的换成齐凌了。他这是要做外祖父了……“你们才成亲多久不……暖玉年纪还小……你小子……暖玉若是有个好歹，我扒了你的皮。”大体上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知道女儿有喜了，都会怪女婿欺负了女儿。随后便会担心女儿的身子，毕竟产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 卫宸不过随口一说，倒真的便解了自己身上之围。 要知道齐凌对于卫宸不露面，怨气着实不少。 林家父子对视一眼，越发觉得卫宸不简单。 不单是一句替自己解围不简单。卫宸能急流勇退更加不简单。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的。一旦立了从龙之功，那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再加上暖玉的身份，卫宸简直占尽了世间便宜。 可是过犹不及这个词，卫宸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卫宸又随口说暖玉早上只是害喜，此时已经好了。齐凌果然不再追究他不露面的事。 接下来，诸人沉默下来，齐凌当先开了口。 先是谢过诸人，今日能顺利压下六皇子和齐天治，在坐诸位功不可没。 接下来的话题便有些沉重了。“不管是夏皇后还是齐天治，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我们还有场硬仗要打。”齐凌凝声说道。今日在殿中虽然齐凌占了上风，夏皇后无话可说，齐天治也偃旗息鼓。 可二人准备良久，自然不会甘心。 甚至，二人私底下会联手对付齐凌一人。 “王爷说的不错。夏皇后一定会孤注一掷的。以她的性子，自是觉得王爷继位后，她们母子便没了活路。至于齐天治……他怕是早就有了造反的打算。他只是在等，如果没有那道废黜太子的诏书，他的机会是最大的。夏皇后若是暗中行事，他可以名正言顺的起兵夺位。便是被废，他当了这么多年太子，没犯过什么大错，也有和齐天朔的一争之力。王爷这封诏书，可以说是打了齐天治一个措手不及。他今日在殿上虽然甘拜下风，事后必定会有所动作……我们一定要防着夏皇后和齐天治暗中勾结。”卢岳说道。 “……若是他们勾结在一起，我们便将他们一网打尽。”齐凌丝毫不惧。 淮阳道的人马不再围城，可依旧驻扎在京城三里外，便是以防万一的。 不管人们如何猜想，此时都名正言顺的护卫京城安全。 临阵倒戈，弃暗投明。 也算是一桩美谈了。“王爷说的不错。夏皇后和齐天治是孤军……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原本王爷还愁如何安置他们。夏皇后的身份，委实不便长留后宫。便是王爷大量，不计较一时得失，把夏皇后供养起来，将来也会出问题的。夏皇后可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齐天朔的性情更是跋扈骄纵。不管王爷将他发派到哪里，也是祸乱一方百姓的存在。齐天治是个笑面虎，越是这样的人，咬起人来越狠。所以齐天治也留不得……” 楚文靖性子直爽，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 他话音落下，楚老将军一声轻斥。 齐凌摆摆手。“老将军不必怪罪文靖，本王倒觉得文靖这番言语是真心实意的。他说的不错，这也是本王担忧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他们没有野心，齐凌倒也不介意将他们供养起来，给个亲王封号，让他们当一方闲散王爷，身份尊贵手不掌权。 只是，他们二人却都不是甘于平庸的。 在坐诸人虽然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可没谁有楚文靖这样的胆子。 楚小将军不在意，他是领兵打仗的，文臣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他可没有。 见齐凌点头，楚文靖心中对齐凌的厌恶减了几分…… 楚文靖一直认为是齐凌害了妹妹。如果没有齐凌，谨妃即便入宫，也不会惹得齐君下那般狠手。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谨妃入宫时，已非完璧。只是齐凌位高权重，再加上是妹妹甘愿，他这个当兄长的无权质疑罢了。此时发现，这个齐凌也并非一无是处，好歹是个知道好歹的。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权贵还是强些的。 “王爷英明。” “英明，本王可担不起，不过是不想齐国依旧被内乱所扰罢了……本王派到南北之境的探子回报。说是南蜀和北苑边境调动频繁。似有攻入我大齐之势。” “真的？何时之事……”楚老将军一脸严肃的问道。 “半月前。” “半月前的消息，此时，他们是不是已经挥军攻入我齐国境内了？王爷，可要早做打算啊。”楚老将军脸上露出忧色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 重任 第八百七十七章重任 齐凌点头。 “这也是我急于登基的原因之一。在北苑和南蜀攻入我大齐腹地前，本王一定要继位，将诸道兵将握于己手。”齐凌冷声说道。 齐国诸道的兵马虽然被卫宸和楚家父子动了些心思拖延住了。 不过若是他们强行进京，也并非不能办到。 大家不过想着明哲保身罢了。争来争去，也是齐家人在争位，先有齐君大败前太子，如今再有个凌亲王力压前太子，似乎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所以诸道多是顺水推舟，在时刻观望罢了。 等齐凌继位后。 这些人便会陆续进京…… 认主也好，表忠心也罢。总之，他们会宣誓效忠新君。以换得自己继续镇守诸道，当个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吏。 “事不迟疑，我们各自去安排。不管夏皇后和齐天治何时动手，都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齐凌沉声吩咐道，诸人领命。 最后，齐凌看向卫宸。“诸位去安排吧，卫宸留下，本王有话对你说。” 楚小将军对卫宸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让他不要顶撞齐凌。 卫宸笑笑，目送诸人出了书房。 屋中只有齐凌和卫宸二人，齐凌脸上的神情更阴沉了几分。“刚才当着诸人的面，本王便没揭穿你的小把戏。卫宸……你今日为何不露面？”卫宸是个良才，是那种胸中装着真东西的良才。 今日殿上情况十分紧张，如果卫宸在，齐凌相信自己这边能更加如鱼得水。 卫宸口才十分了得，可以把人堵的哑口无言。 “王爷心中应该明白。” “本王自是知道，你怕太出风头，你怕本王登基后，会提防你……卫宸，你大可不必。本王是个知道轻重的，你是良才，本王一定会用。你若是个蠢才，我即便十分在意暖玉，也不会用你的。儿女私情怎及齐国万万百姓来的重要。” “王爷大义凛然，卫宸佩服。只是在我心中，暖玉重过齐国万万百姓。” “七尺男儿，怎可贪图美色。卫宸，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对于卫宸，齐凌是即想用，又有顾虑。 可不管如何，卫宸在齐凌眼中始终是个有本事的。 可卫宸却自甘坠*落，一幅离不开女人的样子，哪怕那个女人是他的女儿，齐凌也觉得卫宸太过没出息了。 今天是个多好的扬名之机。如果卫宸跟在他身边，待他登基后，论功行赏，少不得要嘉奖卫宸。很可能给他个要职，可是卫宸却退缩了。 迎上齐凌冷戾的神情，卫宸耸耸肩。“人各有志。在下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王爷却心系万千百姓……” “卫宸，暖玉是我亲生的女儿，我自是希望你们夫妻和睦。可你若是因为暖玉，而变成如今这般不求上进之人，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姑息。” 卫宸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疑惑。似是不解齐凌此言之意。 不过就是权势重于一切罢了。 最初知道暖玉是其亲女时那股喜悦，被时间冲淡了。而对于权势的欲*望，却是一日更甚一日。 这也不算错。不过就是不讲情面了些罢了。 如果他卫宸真的像齐凌所想那般，万事冲在前头，做齐凌的挡箭牌，做那把最厉的剑，齐凌指哪他刺哪。 也不过就是把利器罢了。 此时需要他，便用一用，哪天天下太平，嫌他戾气太重了，便将他随手一丢。 齐家的人，大体上都如此。齐凌比起齐君和齐天治等人，多了几分良心，不过那良心也不能和他的大业混为一谈。混在一起，良心便成了无用的东西。 能占的便宜，他自然是要占的。 因为那是暖玉该得的。 所以卫宸也没太坚持。最终被齐凌说服，接下了应对齐天治的差事。 不管齐天治有什么打算，齐凌吩咐卫宸，都务必要将其一网打尽，绝不能给齐天治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夏皇后那边，齐凌自己应付。 提起夏皇后，齐凌眼中满是厌恶……“文谨的仇，便由我替他来报。”这话倒是挺有男子气概，不过卫宸心下依旧觉得齐凌这是亡羊补牢。 早知今日，当初对权势的欲*望少一些。 也便不会那么容易便被齐君诓来京城。自然也不会在暖玉出生时，他这个父亲不在身边。 甘宁道动荡之时，暖玉母女也便不会失散了。一切看似天意，实则是人祸。 “我们翁婿二人联手，定然将京城势力一网打尽。将我大齐拨乱反正。”齐凌掷地有声的道。 卫宸点头，齐凌拍了拍卫宸的肩膀，一脸的鼓舞之色。 待卫宸脱身回到小卫府。 暖玉早己翘首以待。一旁楚老夫人向卫宸‘告状’：“劝她歇一会，这丫头无论如何不去。说一定要等你平安回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旁人不知道，我们家里人可是知道的。那凌亲王可是你的亲岳丈，还会难为你不成！” “祖母说的是。王爷怎么会难为我。暖玉这是太紧张了……生怕殿上出什么事。其实有祖父和父亲在，能出什么事？这丫头，总喜欢杞人忧天。”卫宸爱怜的道，楚老夫人似是找到了知音，一个劲的点头。暖玉被二人说的头垂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齐凌当不当皇帝，在暖玉看来并没什么。 她是真的担心齐凌为难卫宸…… 楚老夫人不知内情便罢了，卫宸知道还和楚老夫人一起数落她。 暖玉幽怨的瞪向卫宸。 卫宸讨好的笑笑，转头哄楚老夫人。“祖母照看了暖玉半天，着实辛苦了。还是快去歇歇吧。至于暖玉，我会亲自教训她了。下次她若再敢枉顾祖母之命，定不轻饶。”楚老夫人被卫宸哄的很是高兴，她本也不是真心生气，于是由韩妈妈扶着，很是满意的回屋了。 “二哥。” “傻丫头，怎么能和祖母做对。让你歇息，去歇着便是，你还不相信二哥吗？” “芷云说凌亲王继位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我自然担心二哥……二哥胆子真大，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 第八百七十八章 撩拨 第八百七十八章撩拨 “他即是皇帝，也是我的岳父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会对我如何的。”卫宸扶着暖玉进内室，语气十分的淡然。 “我有那么大的面子？二哥真是高估了我……”自从齐凌暗中离开京城那次起，暖玉便有些灰心了，虽然齐凌说他都布置好了，齐君必定不会迁怒她。可齐凌首当其冲考虑的永远是他自己。便是楚文谨，和他的野心相比，怕也是无足轻重的。暖玉可不觉得她的面子大到能让齐凌对卫宸有多宽容。 卫宸不愿出风头，不想借凌亲王女婿这个名头，暖玉自是支持。 卫宸还年轻，若是起步太高，将来难有寸功不说，若是一个不顺齐凌的意，身份越高跌的越惨。 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暖玉总感觉前世卫宸升迁太快，高处不胜寒。所以才养出那么一幅倨傲冷血的性子。 今生有她为伴，虽然不能像前世那般年纪轻轻位极人臣。 也算是对卫宸的另一种弥补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进了内室。 卫宸亲自扶着暖玉躺好，然后和衣靠在暖玉身边。一只手支在脑后，一只手习惯性的轻抚暖玉的头发。 “昨天不过挑了几块玉料，也算不得累。睡一觉便养好精神了。在祖母眼中，我便是尊琉璃娃娃似的。”暖玉侧身靠向卫宸，用着撒娇的语气说着。 “你可比琉璃娃娃娇气多了。琉璃的摆在那里扫扫尘便可。你得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我们便始终提心吊胆的。等这孩子老实的从你肚子里钻出来，才算是告一段落。”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暖玉不依了，明明是楚老夫人和卫宸杞人忧天，反倒将一切怪到她身上。 卫宸向来喜欢撩拨暖玉，最开始回京时是真的被暖玉的肚子惊到了。 那阵子他很是小心，生怕暖玉动了胎气，如今胎坐稳了，自然能撩拨几句了。 眼见着暖玉似是真的气了，卫宸赶忙安抚。“乖，好好躺着，二哥逗你玩呢。我家娇娇儿自然比琉璃娃娃金贵多了。祖母也是一片好心。你啊，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丫头。”卫宸轻点暖玉额头，语气宠溺的道。 卫宸这样的动作语气，十分的纵容宠溺。 暖玉本也不是真气，只是不喜欢卫宸一幅逗~弄的语气说她。卫宸既然放下身段哄她，她自然不会过份矫情。 “我明白，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以后祖母吩咐什么，我一定点头。二哥，说说今天在楚家都发生了什么？王爷真的没有为难你吗？我总感觉王爷似乎有意要提拔你……”“不是提拔，而是想用我震慑朝臣。所以我才执意不露面的……那种特意的殊荣，并不是好事。连你都知道高位不胜寒的道理，王爷如何不知？他不过是觉得因为你，我定然不会拒绝他这番‘好意’罢了。”好意二字，卫宸咬的尤其重。 暖玉沉默片刻，轻轻一叹。 事已至此，暖玉有时候想想自己的身世，真的觉得是老天和她开了个大玩笑。 她如果真的只是楚家的小姐，该有多好。 那样卫宸行事也不必诸多顾虑。 楚家父子二人都是耿直性子，他们要给卫宸什么，必定出于真心。而不像齐凌那般，他们要猜要防？ 血缘不足以维系他们和齐凌的关系。这点暖玉心中明白。 可齐凌又不是那种真的一点亲情不念之人…… 这才是让暖玉觉得为难之处。她多想见一见楚文谨，想问一问她，对于这个亲生父亲，她要如何应对才好？ 过近过远，似乎都不合适。 “王爷给了你什么差事？” “盯着齐天治，以防他狗急跳墙。” 暖玉吸了口冷气，觉得齐凌行事太过份。卫宸已经明白表示不愿插手帝位之争这团乱麻。 可是齐凌还执意将卫宸扯进去。 去对付齐天治？和夏皇后比起来，齐天治才是那块难啃的骨头。 齐凌真的对卫宸‘委以重任’啊……卫宸想不要这份殊荣，都逃不掉啊。“傻姑娘，薄渊还跟在齐天治身边呢。我们有那么一个厉害的眼线，你还怕二哥不能对付齐天治？”“薄先生如今在齐天治心中已经大不如前了。何况他前几天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还在养伤，根本起不了身。如今齐天治怕是不会再请教薄先生了。”暖玉有些忧心的说道。 “真是个傻姑娘。薄渊如果只有这么点本事，死了也不可惜。”卫宸不欲细说。 暖玉凭着卫宸的神情，只能猜测薄渊还有后招。 所以事情真的像卫宸所说，一切还尽在他掌中。 这么一想，暖玉安心了些。“王爷登基后，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派给二哥……父亲和舅舅都说边境最近不太平。南蜀和北苑似乎都有进犯之意。” “什么事情也没你重要。我会上道折子请求留在京城。在你未平安生下孩子前，二哥哪也不去。” “可若是敌人来犯……” “这么大一个齐国，还找不出几位领兵的将领了？以前是齐君刚愎自用。王爷比起齐君来，总要强些。况且还有楚家在呢。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暖玉小声嘀咕了几句。 卫宸觉得好笑的摇摇头。 和卫宸说了半天话，暖玉不知不觉缓缓睡去。 卫宸轻轻替她拉好被子。心道刚才还执意说自己不累呢，这不便睡了。 昨天只是挑了玉料，暖玉便如此辛苦。若是真的雕起玉玺来……卫宸悄悄起身，无论如何，他也要寻回传国玉玺。 暖玉一觉醒来，发现卫宸手中握着一封信。她眨了眨眼睛，这一觉睡的太香甜了，屋中竟然已经点了烛灯。“二哥。” 卫宸放下信，走到暖玉身边，小心扶她起来。 亲自替她披上外裳，然后才轻声问道。“时辰不早了，饿了吧。我吩咐芷云备饭。”暖玉点点头。 眼睛突然扫到桌上那封信。 卫宸看东西很快，一般的信他转瞬传能看完，很少这般双手捏着信，眼中一片沉静的盯着信纸。 第八百七十九章 危机 第八百七十九章危机 “谁送来的信？二哥看的那么聚精会神？” 卫宸低身亲自给暖玉套上鞋袜。扶着她走到桌边，任由暖玉拿起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暖玉得仔细去辨认。 “……济北道……许万青。那位显摆石头花纹漂亮的许县令？”暖玉在记忆中扒拉半天，终于想起了这位许县令是何许人也。说起来也是个奇葩。从济北道平安回来后，楚文靖对这位许县令浪费的口水最多。 说这位许县令不算坏人。 只是他做的事，很是附和呆蠢二字。 济北道之行，这位许县令没添什么麻烦，所以最后齐凌和卫宸都没动这位许县令。 便让他继续当一县之长，只吩咐他要注意济北道动向，若发现有异，随时给京城传书。 许县令写字龙飞凤舞，和他给人的观感迥异。信里大体写的是许万青发现有股人偷偷在内平峰挖矿…… 因为济北道自齐君收回来后，一直没找到一个妥善的人交付。所以内平峰发现的那个金矿一直封存着，绝不允许有人开采。 许万青还说，他发现开采之人以前很小心，人数也不多。内平峰那么大，百十个人扔进去，连个响动都没有。可是最近，人突然多了起来。而且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许万青受人之托，对于内平峰那坐矿十分上心。隔阵子便要亲自去看看。开始对方动静小，许万青也没太在意。活着不易，他每次只带人将人驱赶，也没太过赶尽杀绝。可这次，他带人上内平峰，却被对方堵在了山脚。 双方大打出手，最后各有损伤。 许万青回去修整一番，又带人去了一次。这次依旧没能上山。 许万青这才给楚家送了消息。 最后这封信落到了卫宸手中。 “二哥怎么这么关心济北道的事？”虽然是件大事，可也该齐凌头疼，怎么反倒卫宸一脸深思。 “对方有恃无恐，而且最近明显有些急功近利了。不惜的朝廷的人马对上。”“齐君殁，新君还未继位，此时正是齐国最乱之时。有人趁火打劫在所难免。许县令手中人马不多，对方许是后面有人撑腰……”“这话正解。对方有人撑腰？谁敢在此时公然和朝廷做对？齐国再乱，朝廷终归是朝廷，放眼齐国，也没有几个敢公然和朝廷叫嚣之人。我曾怀疑过夏皇后，可是夏家是靠着夏皇后一人支持的。夏家上下，并无一个有坦当之辈。至于齐天治……他定然是也打过济北道的主意，可他自诩太子，觉得整个齐国都会是他的，他也不必派人去偷自己的东西。” “不是夏皇后，不是齐天治。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暖玉这下也被绕晕了。 再眼馋金子，公然和朝廷的人马动手，也不是个明智之举。小心有命偷挖金矿，没命去花那金子。 “提起济北道……你能想到什么？” “济北道，以前是济北王的封地。北边和北苑接壤……” 北苑！北苑？暖玉心中恍然一亮。“二哥是怀疑北苑？”“北苑国那位七皇子你是见过的。你觉得他本事如何？” “二哥是问北振？他假借姑姑独子之名进府。不管动机如何，胆子是有几分的。至于本事如何，我实在看不出什么。”“北振回到都城后，身份水涨船高，据说他的母妃也因此受了封赏。他也成了除了太子外，最得北苑皇帝赏识的皇子。” 暖玉实在想不出北振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进楚家没多久，身份便暴露了。若不是为了保全楚家，北振恐怕难以逃离京城。因为北振，楚家顺便揪出了蛰伏在京城的北苑探子数人。可以说北振这次京城之行，实在没捞到什么便宜。一路逃窜回北苑都城，竟然还受了褒奖。这北苑皇帝是不是眼皮子太浅了些。“北苑皇帝虽不十分精明，可比起齐君来……也算是励精图治，他登基后，北苑百姓的日子确实大有长劲。” 言下之意，便是北苑皇帝比齐君精明。 如果北振在京城无甚建树，又一路逃回北苑。 北苑皇帝必不会对他大加赞赏，更不会母凭子贵升了他母亲的妃位。 “难不成，是因为内平峰……” 齐凌点点头。 内平峰的金矿一直是个秘密。一场山崩将知情之人尽数掩埋。如今除了许万青和跟在卫宸身边那几十个济北道收来的护卫，这天下间，怕只有齐君和几个朝廷肱骨之臣知道。 眼下齐国大乱，并不适合开采。 难不成，被北振知道了。 然后派人暗中开采…… 这次之所以敢和齐国朝廷的人马动手，是因为……“济北道百姓是不是要大难临头了？”暖玉有些担心的问道。 “……怕是难逃此劫了。”卫宸答道。 “二哥，想想法子，济北道也算是多灾多难了。这才太平几天，竟然又要出事……祖父和父亲怎么说？” “他们并未想到北苑，我提到后，他们才将事情串到一起。此时楚老将军已经去见凌王爷了。只是，恐怕已经晚了。” “济北道出事，那陆安道呢？二哥明明和南蜀签了国书。保证互不侵犯的，难道南蜀要撕毁约定不成？” 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要起。 暖玉简直觉得应接不暇。“一张纸罢了。撕便撕了……” “凌王爷能顺利继位吗？”暖玉轻叹一声，忧心忡忡的道。 “除了凌王爷，没谁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了。齐天朔和齐天治是井底之蛙，若是他们眼界放宽些。这皇位便是给他们，他们也会推拒的。” 卫宸这话倒是不假。 诸人都觉得那龙椅是好东西，坐上后便能号令整个齐国。 可如今的齐国简直是千疮百孔。灾慌未过，乱世未安。又要有强敌来犯。 简直是腹背受敌。 这时候继位，那龙椅简直就是个火盆，谁当皇帝，谁便被放到火上烤。 “事有缓急，二哥还是想着如何一举灭掉齐天治的人马，先安内，后攘外。” “安内攘外。乱世既然已成，我们只能迎难而上。暖玉，只要你在我身边，二哥不俱一切。” 第八百八十章 愿一世无忧 第八百八十章愿一世无忧 前一世卫家因牵扯进粮草贪墨案，最终法场送了性命。当时正值北苑大举入侵。 至于南蜀，暖玉的记忆中，南蜀只是派兵在边境骚扰，前世直到她身故，南蜀也没有大举来犯。 暖玉也明白前世就像一场梦。现实和梦境早己不同。可是突然间，南蜀和北苑一起来犯，再加上齐国如今正是内乱喧嚣之时。似乎所有的坏事都赶趟儿似一起来了。暖玉有时难免会唏嘘。 会想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以至影响到卫宸，进而影响到全局。 卫宸似乎也想到了，所以最近常和暖玉说起的都是些欢快的事。 他会和暖玉一起畅想未来，他们找一个山青水秀之地，他写字，她雕玉，孩子在院中嬉戏。 祖父，祖母，还有姑姑在一旁浅笑轻语。 这是暖玉的一个梦。 “二哥，好像一切都变了。”卫宸用手指轻点暖玉的唇，阻止她继续开口。卫宸这人在旁人面前虽然总是习惯当个矜持公子。可在暖玉面前，早就不在意什么面子里子了，只要能让暖玉高兴，他不介意脸皮厚些，偶尔假装自己傻些。 可此时，卫宸却紧抿着唇角，俊脸上露出冷寂之色。 “暖玉，前世和此刻，对你来说，哪个更重要些？” “自然是眼前。二哥和孩子，还有我们的亲人……祖父，祖母，父亲，姑姑……舅舅。”暖玉不知道卫宸何出此问，很是认真的回道。“那你知道，你此时在二哥眼中是什么样子吗？”暖玉摇摇头。 “你眼中总带着惶恐，每发生一件和前世不附之事，你总要露出自责之色。” 暖玉听得表情一怔，真的吗？她真的像卫宸所说那样吗？ “你只是个小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没本事影响朝局，也没本事挑起几国争端……暖玉，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二哥在。二哥替你挡风遮雨。” 暖玉眨了眨眼睛，眼泪突然便流了下来。 她也不想哭的，前世泪流的太多了。 可是……“二哥，你这么煽情做什么？” 卫宸有些慌了，连帕子都顾不上拿，直接用衣袖给暖玉拭泪。“都要当娘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也不怕女儿笑话。好了，不哭，暖玉乖，不哭，是二哥不好，二哥提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些。二哥以后再不提了，只要你高兴，你让二哥做什么都行。”卫宸见不得暖玉落泪，仿佛有刀子在剜他的心。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 将来他会在意一个姑娘甚过在意自己的命，卫宸一定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什么东西都不及自己的性命前程重要。 再美的姑娘，也只是个女人罢了。天下间女人何其多，他卫宸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锦绣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不成想，别说以命抵命了，便是用他的命换暖玉不落泪，他都心甘情愿。 情是什么？ 卫宸其实说不清，只知道他希望暖玉开怀，希望她一世无忧。 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我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二哥也不能再说什么生啊死啊的话。” 暖玉哽咽的说道。 卫宸连连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二哥可以答应你一切，你也要答应二哥，以后再也不流泪了。”让女人落泪的男人不是个好男人，卫宸十分信奉此条。以哄暖玉高兴为己任，可今日却惹得暖玉落泪。卫宸后悔极了，暖玉本就喜欢佯装坚强，也许前世受的苦太多了，无人心疼，怜惜她，所以只要不像前世那般凄凉，她都能笑着面对。 所以暖玉看起来比别的姑娘大度，是个性子温柔，骨子里却透着几分坚韧的姑娘。 暖玉点点头。 这事便算过去了，二人谁也没有再提。 随后的几天，卫宸依旧是很少出府，偶尔出府也只是去往楚家。 钦天监已经定下了新君登基的日子，便在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期间，要将已逝的齐君安葬，还要准备新君登基事宜，可以说时间紧迫，礼部官员们忙的团团转。那些归顺了的淮阳道人马，依旧驻扎在京城外，如果京城有什么动静，他们挥马片刻便至。 所以对于齐凌登基，虽然京城也有反对之声。 可在强权之下，这声音很快平息了。 随后凌亲王的丰功伟绩开始在京城四下传颂。 齐凌被确定为齐国新君的第二天，便写了一封长长的罪己诏…… 其中着重说明当年自己未能救下先太子，以至一直悔恨。 其二，便是安定诸道灾民。 再则，则是扫兵买马，以防敌国趁乱侵扰。 诏书一发，引得一片热议声。有赞有骂，对于最后一点，多数人都觉得太过杞人忧天了，简直就是劳民伤财。 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发放赈灾银子和粮食，安置诸道流民。 已到了播种时节，流民们不回乡，这粮食谁来种？ 只要挺过这一季，待新粮有了收成，这场几乎弥漫了全家的大灾便能过去了。 待新君登基，大赦天下。 赋税减半，只需两三年，百姓们便能缓过来。齐国便能恢复往日昌盛…… 不管人们是否觉得招兵买马妥当，很快迎来了流民的返乡潮。驿道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大多逃往大镇，如今朝廷真的开始赈灾，路上都是朝廷设的善堂，不必饿肚子。晚上可以住在驿站，也不需投宿银子。 那些被引到淮阳道的百姓，去留随意。 有的索性便留在了淮阳道。 有的则觉得世代所居才是家，也开始带着家眷返家。 虽然难免慌乱些，可比起前阵子路上无行人的惨状，这种慌乱倒显出几分热闹来。 就在百姓忙着返乡，礼部准备新君继位，齐凌派人前往诸道督察赈灾银两之时。 清晨，一匹马打破了京城的寂静。 马蹄飞纵，直奔亲王府。 “报……五百里加急。北苑攻入陆安道。三天时间，突进百里……” 这个声音，打破了齐国清晨的宁愿。 北苑，来犯。 一大早，暖玉被叩门声吵醒，她最近嗜睡的厉害。卫宸每天都小心起身，出去练半个时辰剑，再去一早送来的各路消息细看一遍…… 第八百八十一章 突发奇想 第八百八十一章突发奇想 事情有急有缓，急的他先安排人手去办。 缓的则在回去唤暖玉起身，陪暖玉吃完早饭后，再去书房料理。 可是今天一早，卫宸还没起身，便有人急急叩响了院门。 暖玉听到芷云去应门。 很快，房门被叩响。芷云在门外焦急的道。“公子，出事了，凌亲王差人来请公子去议事。” 卫宸起身，暖玉也要跟着起来，被卫宸拦下。“你再睡一会，我去见见王爷……”“能出什么事？怎么找的这么急？” “不管是夏皇后还是齐天治，都不会在此时闹事。我猜，怕是边境出事了。”卫宸一起着衣，一边回道。 暖玉轻叹一声，该来的总会来。 依卫宸的猜测，如果对方想要乘虚而入，也是时候发动了。 “二哥小心。” 卫宸笑笑，回身将暖玉的手臂塞进被子中。“傻姑娘，这里可是京城，不管是北苑还是南蜀，想要攻进京城，都是痴心妄想。”暖玉也笑了，她喜欢卫宸这样满脸傲气的模样。 又小声哄了暖玉几句。卫宸起身离开。 没了卫宸，暖玉也睡不安稳了，索性披了件衣裳靠在chuang边，想着最近京城发生的事。 先是玉玺先了。 然后齐凌决定让她和林赫联手雕个玉玺应付登基当天。 没安宁几天，如今又出事了。 卫宸猜的八*九不离十，多半是边境出事了。 暖玉其实更担心齐天治生事……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果换成暖玉来应付，怕是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卫宸却还能像个没事人般，每天陪在她身边，用来处理事情的时间每天不会超过一个时辰。祖母常笑卫宸若是个皇帝，必定是个昏君。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卫宸只是笑笑。 芷云挑了帘子进来，见暖玉醒着，不由得担心的道。“是不是奴婢吵醒夫人了。” “不关你的事，二哥起身时我便醒了。” “夫人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呢。” 暖玉摇摇头。“服侍我起身吧。我想去舅舅家看看。” 芷云轻叹一声，只得上前服侍暖玉穿衣洗漱。用早饭时，楚老夫人问起早上为何吵闹，暖玉轻声说齐凌找卫宸有事。暖玉说的十分随意，楚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什么。 饭后，暖玉说要出门走走。 打算去林家串个门。 楚老夫人想着暖玉确是许久未出门了，如今胎已经稳了，出门散散心也可。 何况如今齐凌即将登基，暖玉这个郡主马上便要水涨船高了。齐凌没有女儿，暖玉可就是唯一的公主了。 这样的身份，放眼京城，怕是无人敢欺。“也好，我也许久未见林家夫人了，她也快娶儿媳妇了，我们去问一问也是礼数。”说完，差韩妈妈安排车马随从。 小卫府离林家不算远。 坐马车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便至。 出门前，暖玉给林家送了拜帖，所以小卫府马车才到门口，林老爷和林夫人便迎了出来。 双方见面，自是一阵寒暄。 尤其是林夫人，见到暖玉，更是好一通嘘寒问暖。林玥琋病逝前，没少在林夫人面前赞暖玉。 后来齐彦也一直由暖玉照看着，齐彦可是林夫人的外孙。 所以对暖玉，林夫人是真的喜欢，再加上暖玉那微隆的小腹，更是让林夫人觉得暖玉是个有福的。 才成亲不久，便要替卫家开枝散叶了。 妇人，尤其是像楚老夫人和林夫人这样，一直想抱孙子，儿子却死活不娶妻的，要是看到谁家媳妇大着肚子，简直羡慕极了。 何况暖玉不是外人。 林老爷应酬一番，便请辞去了书房，把整个花厅都给了林夫人和楚老夫人。 林夫人笑着对暖玉说道。“……你林伯父走了，这里便是我们祖孙三个的天下了。暖玉不必拘谨，自在些。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妹妹不必开口，暖玉这丫头也不会见外的。她在阿赫面前，可是放肆的很。口着唤着阿赫舅舅，可言语上那是丝毫不让。这丫头，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暖玉笑着低下头。 一副不管楚老夫人如何说教，都不反驳的乖巧模样。 “老姐姐这话说的有些过啊。暖玉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孙女，祖母看孙女，那是百看百好的。我看暖玉这丫头就哪哪都好。模样好，性子好。阿赫那小子，向来是个不正经的。他不欺负暖玉我便烧高香了，暖玉还能欺负了他？老姐姐，还是你命好了。这眼看着便要抱上重孙了，可我家阿赫……”“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倒是羡慕你呢。你家阿赫可马上就要娶卢家的小姐过门了，明年年根，你一准能抱上孙子。可我呢，我家那个浑小子，到如今也没有娶妻的打算，我看我这辈子，也就只能抱抱重孙子了，这孙儿，是无论如何也没机会抱了。” “暖玉，我们老姐妹说话，你也插不上嘴。不如去看看你舅舅。” “你舅舅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你去找他吧。”林夫人唤了丫头进来，领着暖玉去找林赫。 暖玉行过礼，这才由芷云扶着，和丫头一起去见林赫。 “年纪不大，这孩子怕是不容易生啊……” “谁说不是呢。我如今住在小卫府，就近照顾着，便是怕这丫头出个好歹。” 渐行渐远，暖玉还能听到楚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和林夫人说着自己。祖母明知道她有事寻林赫，可一句没问。 对于楚老夫人所为，暖玉即感激又感动。 林赫似是没料到暖玉会来，见到暖玉，他先是怔了怔，然后脸色突然一变。“你这丫头，大着肚子，随便乱跑什么？” 暖玉挥挥手，芷云笑着招呼着引路丫头一起去院中亭子说话了。 “舅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林赫挑眉。 “有什么不妥的？” “二哥先前怀疑玉玺是齐天治所窃。他一定会在新君登基之时拿出来发难……可我总感觉没有薄渊相助，齐天治似乎没这样的本事……”“追究玉玺的下落是卫宸的事，我们只管弄个能以假乱真的出来。能在新君登基前刻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明白。只是，我有些不安心，总感觉玉玺失窃一切，恐怕牵扯更大。舅舅，我想……” 第八百八十二章 云山雾罩 第八百八十二章云山雾罩 林赫听暖玉说完，如果开始他只是报着听听看的想法，待暖玉话音落下，林赫脸上神情已经大变，他上下打量暖玉，最后郑重其事的点了头。“就照你说的行事。” 暖玉谢过林赫，这才唤了芷云进来。 “舅舅忙着，那我便先走了。舅舅有时间多来府上坐坐。” “不送了。你啊，难得屈尊降贵来林府，便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看我还是少登小卫府的门为好。” “那我以后便天天邀小舅母上卫府做客，让舅舅独守空房。”暖玉打趣着说完，不等林赫变脸，已经拉了芷云的手出了门。 芷云小心的扶着暖玉。 身后是林赫叮嘱暖玉小心的声音。 暖玉回到花厅，林夫人正说到迎娶卢承瑜之事。见到暖玉，林夫人招招手。“你和承瑜丫头关系好，可一定要多在承瑜丫头面前多替你舅舅说些好话。阿赫这孩子，性子倔的很，我真怕他们小两口以后会发生口角摩擦。承瑜毕竟年纪小阿赫那么多。” 当初卢家和林家定亲，便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堂堂首辅家的小姐，竟然会嫁一个已是而立之年的男人。 林赫虽然名声极佳，还有一手雕玉的绝活。 可毕竟年纪大了。林家比起卢家来，门庭也只能算是平常。 卢承瑜正是二八年华，风华正茂之时。 暖玉笑着安抚道。“林伯母放心，承瑜性子好，不仅不会和舅舅闹，便是舅舅倔强起来，也一定会让着舅舅的。” “这丫头，说的什么话？阿赫还需一个小姑娘让着……”楚老夫人轻点暖玉额头，一幅爱怜的语气轻斥着。 林夫人也被逗笑了。“能和暖玉玩到一块的，性子必定温婉的很。没准还真的会让着我们家那浑小子呢。暖玉丫头，承你吉言了。”“伯母，我再告诉您一个秘密。您以后可千万不能在承瑜面前透露出来啊……卢姐姐啊，早早便相中了舅舅呢。所以您放心，能嫁给舅舅，是卢姐姐的心愿，她一定会珍惜万分的。舅舅心里对承瑜也是在意的……就像祖母说的，您便放宽了心，只管等着抱孙儿吧。” “老姐姐，暖玉这小*嘴真甜，老姐姐真有神气啊。”林夫人高兴的赞道。 楚老夫人拍了拍暖玉的手，很是赞同的点头附和。“是啊，自从这丫头进门，我便没有一天不被她哄得笑口常开的。” 林夫人要留暖玉祖孙用饭，楚老夫人婉拒，带着暖玉告辞。林夫人亲自送出府门，祖孙上了马车，楚老夫人侧身问道。“你的事可是都料理好了。” 暖玉眨了眨眼睛，然后点点头。 一幅做了坏事被抓到的神情。“你啊，必定是有事要找林赫。还一定是隐密之事，不方便向我这个老太婆透露。” “祖母英明。” “你这丫头，溜须拍马也无用。我不过问你和宸小子的事，只一样……要顾惜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伤了身子。” 暖玉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祖母放心，便是我自己不在意，二哥也在意的很。” “这话倒是不假，宸小子就是比你懂事，你自己的身子，宸儿比你还上心。你啊，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嫁了宸儿这么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要担当有担当的。” “祖母。我才是您的亲孙女……祖母口中，怎么好像二哥才是您的亲孙子。您只要提起二哥，从来都是满口赞誉。” “怎么？吃味了？我倒希望宸儿是我亲孙子呢。有那样的亲孙子，我们楚家多有脸面啊。” 楚老夫人故意逗暖玉。 暖玉目光一闪，抱了楚老夫人的手臂轻晃。像个讨糖吃的小姑娘。 楚老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到小卫府，楚老夫人露出疲惫之色，年纪毕竟大了，又和林夫人聊了许久。 韩妈妈扶着楚老夫人下去休息。 临出门前，楚老夫人叮嘱暖玉也去歇一歇。 芷云扶着暖玉进了内室，暖玉才躺下，院中便响起丫头给卫宸行礼的声音。 眨眼间，卫宸挑了帘了进来。对芷云挥了挥手，芷云退下。卫宸也脱了鞋，合衣躺在暖玉身边。 见卫宸自从进门始终沉默着，暖玉心中有些担心。“二哥，出了什么事？” “……陆安道治下三个镇子已经失守。” 暖玉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敌人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丢了三个镇子？” “是啊。三个镇子，敌人只用了五天时间……暖玉，武清镇也在其中。”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你猜攻入陆安道的是何许人也？” 暖玉曾在陆安道生活三年。随着楚家父子守卫边境，那三年时间，楚家父子和南蜀交战几十场…… 虽然规模都不大，可除了南蜀，还有何人能从陆安道入境？可是卫宸既然这样问，显然不会是南蜀所为。暖玉摇摇头。“我实在猜不出，总不会是北苑的人马吗？北苑离若想进犯陆安道，得绕过济北道……边境绵延数百里，实在太过劳民伤财了。” 卫宸点点头…… “确是北苑人马。带兵之人，乃是北苑七皇子，北振。” 当时听齐凌说完，卫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直担心的都是北苑会进犯济北道。 更担心北苑和南蜀一起发难。 北苑攻济北道。 南蜀攻陆安道。 让齐国头尾皆生乱。南北不能照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北苑不惜绕过整个济北道，转而从陆安道发难。 就像暖玉说的，这根本就是劳民伤财。 不仅是他，当时听到消息的官员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后，官员们吵成一团。 有的说一定是敌人的疑兵之计，南蜀故意打着北苑的旗号……可是目的呢？ 难道是诱齐国将济北道守卫调往陆军道驰援。 然后北苑再趁机发难攻入济北道。 可即便要增援陆安道，也并不一定要调济北道的守军。完全可以从甘宁道或是淮阳道调兵。 所以敌人这一举动，到底有何用意？ 第八百八十三章 见招拆招 第八百八十三章见招拆招 今天齐凌共召了十数人进府。 这十几个人都是齐国肱骨重臣。 卢岳和楚家父子，林老爷俱在。可是大家面面相觑。都猜不透敌方是何用意？ 暖玉也听得云山雾罩……“北振是主将？领兵攻下武清镇。”暖玉在武清镇住了三年。武清镇的将军府邸，是她一手打理起来的。离开时，祖父和父亲万分不舍，暖玉这三年时间，把一个光秃秃的将军府，打理成井井有条，一步一景的府邸，没有暖玉，将军只是个栖身之处，自从暖玉到来，将军府便成了一个家。 楚小将军还曾提议以后旧地重游，一定要带着一家老小去看一看自家女儿打理的院子。 临行前，楚小将军叮嘱武清镇的镇守，一定要看好将军府。 “祖父和父亲什么神情？是不是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去陆安道。” “……知父莫若女。” “王爷有什么打算？会派谁领兵前往？”不管是不是北苑真的绕过济北道攻进了陆安道。 都要派人前去迎战。暖玉觉得此时去想那些没有答案的东西用处不大。 不管北苑是何用意？也不管南蜀和北苑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将敌人打退，抢回被夺的城镇。 “祖父和父亲一起请命出战。” 暖玉轻叹一声，也不必卫宸说完，便已猜到了答案。“王爷必定不会让祖父和父亲出战的。在王爷看来，第一战便让楚家出马，那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且王爷也必定会怀疑这是敌人故布疑阵，便是要将楚家父子引至陆安道。” 卫宸紧绷的神情渐渐放缓。 即便是天塌地陷的事，似乎和暖玉说上几句，也能让他心情大好。 看着暖玉脸上仿佛发光的神情，卫宸突然觉得世上没什么难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遇佛杀佛，遇神诛神。他卫宸何俱之有。 “我家娇娇儿真是个女诸葛。”简直料事如神，暖玉所说，和齐凌所想丝毫不差。齐凌确是有些忧虑。也确是觉得第一战便派楚家父子出战，这传出去，着实脸上无光。楚家父子即便要出战，也要迎战最强的敌人。那个打着北苑人马，却不知道真伪的敌军人，实在不配和楚家父子一战。 “其实不难猜，齐家人都一样的性子。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觉得旁人都低人一等。” “……似乎，你也是齐家人。” 议完事，齐凌独独留下了卫宸。和他说的便是暖玉认祖归宗的事。 听齐凌的意思，是打算登基后昭告天下…… 暖玉是他亲女的事情，他想要天下人尽知。 卫宸当时便摇了头。齐凌明显有些不悦，可是卫宸提到了楚家父子，齐凌最终轻叹一声，言他如果真的一意孤行，确实对楚家父子不好交待。这事也便暂时搁置了。 可是齐凌既然有些想法。 施行只是早晚的问题。 齐凌如今已经是皇帝了，只差一个继位大典。他是凌亲王时，性子便已经十分倨傲了，这当了皇帝后，性子只会加个更字。将来如何……卫宸都有些难以预料了。 “我姓楚。”暖玉轻声说道，可语气却十分认真。 “暖玉，你便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大白天下吗？你可是公主，堂堂正正的公主。如今外面提起你，只会说你运气好，幸运的认了齐凌为义父。你明明便是齐凌嫡亲的女儿。是大齐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二哥，我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到成了楚家的小姐，又被封为郡主。身份已经够传奇了，足以让天下所有女子羡慕了。王爷继位后，我少不得一个公主封号。这样足够了，二哥今日怎么突然提起这些？难不成……王爷和二哥提起了我的身世？” 卫宸轻轻点头。 暖玉其实有些生气，可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动怒。 所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暖玉开始想应对的法子。齐凌和楚文靖不同，楚文靖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和楚文靖在一起，暖玉感觉很自在，不管她说什么，楚小将军一定会点头。 只要是她为难的事，楚小将军一定不会去做。 可是齐凌不同。 他们虽是父女，可是暖玉并没有信心能说服齐凌。 “二哥可知姑姑如今何在？” “……在淮阳王府中。” “王爷即将继位，可曾和二哥提起如何安置姑姑？” 卫宸摇头。 暖玉冷冷的笑了。“怕是做着便把姑姑养在淮阳王府的美梦呢。二哥，帮我悄悄给姑姑送封信……”“暖玉，你有什么打算？”“天下的好事不能全落到一个人身上。如果他肯为了姑姑放弃皇位，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和姑姑一起生活。我不会掺和其中的。姑姑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找个依靠了。可如今他是骑虎难下……最早的时候，王爷还说让二哥辅佐彦儿呢。如今也再不提了。我总不能让姑姑余生都隐姓埋名，在王府做个等着皇帝偶尔兴起临幸的望夫女吧。二哥，我想把姑姑接来一起生活……可以吗？” 卫宸凝神想了想。点头。 “她虽是谨妃，可认识姑姑的人毕竟不多。再过几月你便要临盆了，祖母年纪毕竟大了，不能让祖母太过劳累。如果姑姑能在，也是件好事。便这么定了，你写信直言秋后临盆，让姑姑前来照顾。” 卫宸已经知道暖玉打着什么主意了。 虽然齐凌知晓后，必定动怒。 不过当母亲的照顾生孩子的女儿，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好，我马上便写。” “不必争在一起，我累了，你陪二哥躺一躺。娇娇儿，我越发的觉得时间混乱，怕是我们以后要走的路，会更艰难的……”本以为齐凌继位后，暖玉荣升公主。便可无俱无畏了。可真实情况却是前路越发的迷茫。 “不管等着我们的是什么。只要二哥在我身边，我都不怕。刀山油锅，我们一起闯……何况，我这公主名头虽然有些虚，可内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再加上姑姑助阵，关于我身世之事，我有八成把握能说服王爷。如今我反倒更担心陆安道……” 第八百八十四章 破釜沉舟 第八百八十四章破釜沉舟 像他们这种，少时相伴，然后终成正果，自始至终心志坚定的夫妻，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卫宸十几岁便到了京城。 他在京城扬名时，也算是少年英豪。便是卫宸不提，暖玉也知道必定有不少姑娘会相中卫宸这个俊俏公子。大家闺秀的姑娘顾念着矜持，有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没那么多讲究，但凡卫宸有一分花心，如今的卫宸便如同前世那般了。 可是卫宸没有，自始至终，他只有她。 一如她心中只有他。 明明只打算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倒不想最终这棵大树成了替她遮风挡雨的大伞，而且只替她一人挡雨。每每想到这些，暖玉心里都会有种得意之感。为了能在一起，以前都是卫宸在拼在搏。她始终是个坐享其成的，如今终于到了她可以尽一分力的时候。 她一定能说服齐凌。 翌日，卫宸派亲卫带了暖玉的亲笔信前往淮阳道。 随后的几天风平浪静，整个京城百废待兴，似乎每天，都比昨天要好上一些。 敌袭的消息在刚从被围困境脱身而出的京城人百姓看来，是天高皇帝远的事……以前敌国也偶尔进犯边境，皇帝自会派兵剿灭，何况陆安道离京城路途遥远，敌人想要攻入京城，得打个一年半载的。只要不是眼前便有亡国风险，百姓们也只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十分在意。 和陆安道比起来，自然是眼前新君继位更重要些。 夏皇后依旧住在栖凤宫。 待新君登基，她会迁至先太后所居之处。 至于齐天治和齐天朔，翰林院已经开始拟封赏诏书了。 二个一个朔王，一个治王，在京城给二人兴建王府。 这算是将二人拘在京城了。太子党和六皇子党自是不忿，带着一些攀附权势的文人在王府门外闹了几天，齐凌让人不予理会，这番大度之举被人竞相传颂，齐凌继位新君的呼声倒是越发的高昂起来。 有人将这些年齐凌在淮阳道所为一一列举。 言齐凌是个有治国之才的，齐国在他的治下，必定鹏程万里。 谁敢来犯，让他有来无回。 在齐凌继位前两天，诸道官员陆续抵京，参加新君的继位大典。 栖凤宫中。 夏皇后将摆在面前的几碟饭菜扫落在地，碟碗碎片四溅。 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请罪。 齐凌以担心她为名，将她心腹的宫女皆驱出了皇帝。新拨来的宫女，一个个像根木头。夏皇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也曾想过便安于现状，好歹能保住儿子性命。 这番为他人做嫁衣，委实让夏皇后身心受创。 她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自己是最傻的一个。 齐凌不仅对她下手，连夏家也没有逃脱。夏琰被贬斥，如今只领了个闲散武将的职。 她的儿子齐天朔，更是被齐凌强留在京城。 夏皇后还曾梦想着齐凌网开一面，给齐天朔一块封地，她便和儿子一起去封地。虽然做不了真皇帝，当去当个土皇帝…… 可是齐凌竟然狠心至此。 把齐天朔留在京城，给个王爷封号又能如何。 难道儿子还能有什么建树不成？便是有才，也会被齐凌压的死死的。 齐凌眼下还没继位，她在宫中便如此凄惨，待齐凌继了位，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先太后所居之处，这些年来一直空着，据说和听雨轩比起来，也相差不多。夏皇后才不甘后半辈子便活活老死宫中…… 齐天朔进来看到的便是宫女跪成一片，夏皇后正在发火。 许是因为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乍然过这般几乎寄人篱下的日子，齐天朔迅速成熟起来。再不像先前那样莽撞行事了。 他扶着夏皇后进了内室，挥手斥退了宫人。 这才轻声说道。“母后这是何必呢？何必跟几个奴婢一般见识。” “朔儿，母后如今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啊？我可是堂堂一国之后，吃穿用度还比不得先前宫妃……母后身边的人，都被齐凌谴走了。如今在身边服侍的，一个个又呆又蠢，活活像几根木头桩子。这些便罢了，母后都能忍。可他却强行把你留在京城……吾儿，他这是想斩草除根啊。” “皇叔不至如此。儿子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经常进宫给母后请安。”“糊涂。留在京城有什么好？郁郁不得志……齐凌压根没打算容下你，容下母后。” 齐天朔压根不是个和善的。 他强压着不忿安慰夏皇后。 可最终还是被夏皇后挑起了怒意。“儿臣能如何？还能造反不成？” “……为什么不成？”夏皇后反问。 齐天朔愣住了。 —————— 小卫府。 林赫已经把玉玺送到了小卫府，暖玉每天要花五个时辰去刻这个玉玺。 卫宸每天陪在身边，严格控制着暖玉的作息。 每半个时辰歇息一次。 绝不允许暖玉过度劳累。 暖玉有时候真的觉得卫宸太过婆妈了。可见到卫宸看她的目光，暖玉的心不由得一软。觉得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担心她，是因为在意她。 虽然时间紧迫了些，可暖玉还是听了卫宸的话。 每天这么按部就班的刻着玉玺。 尺寸样式摆在案上，暖玉照着去刻…… 刻完后还要找匠人再行加工……终于在齐凌继位前一天，卫宸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送进了亲王府。 暖玉也终于可以长长吁出一口气了。 腹是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小腹很明显的隆起来。楚老夫人常取笑暖玉，说暖玉的肚子好似扣了口锅……卫宸习惯了每晚睡前和肚中孩子打招呼。 他摸暖玉肚子哪里，哪里便有个小鼓包。是孩子在和卫宸无声的交流着感情。 每每暖玉都会笑卫宸多此一举。 卫宸鄙夷的看向暖玉，说他的儿子，定然是极聪明的，在娘胎里便和爹打招呼，实在是件平常事。 明天，便是新君继位大典了。 暖玉靠在卫宸怀里，有些担心的问道。“二哥，明天，一切会顺利吗？” 第八百八十五章 宫变（上） 第八百八十五章宫变（上） 卫宸低头，唇落在暖玉额头。然后轻声回道。“会。” 暖玉笑笑。“二哥马上便要当驸马了。郡马到驸马，也算是官升一级吧？” “这一级升的委实没什么用处。没银子可领，还得大摆宴席请同僚。真真是又破财，又劳心。”卫宸一幅他吃了大亏的语气。暖玉手指在卫宸腰眼重重一按，卫宸身子一僵，腰眼那位置，向来是暖玉的软肋。 只要卫宸一碰，暖玉就全身发软。 她以为那里也是卫宸的弱点呢。 谁想到卫宸突然间目光一变，看暖玉的眼神瞬间便不同了。 “二哥……时辰不早了。明天还有大事要做呢，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吧。”卫宸那目光暖玉太熟悉了。 一般他化身为狼前，都会这么看着她。 卫宸似笑非笑的看着暖玉像个小乌龟似的，连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 卫宸被暖玉逗得几乎发笑。小姑娘每次都这样，以为能躲过一劫，可最终…… 像刚才暖玉袭击他一样，卫宸的手指在暖玉腰眼处轻轻一按，被子里登时传来抽气声。 刚成亲时，卫宸和房事上始终小心翼翼，生怕伤到暖玉。毕竟她年纪还小，可如今她们成亲也快一年了。这事做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暖玉也从中得了趣。 可每次，她依旧一幅羞怯的样子。 甚至把自己裹成个蚕蛹，这害羞的神情和成亲之初如出一辙。 卫宸简直爱死了。 他今晚本不想累到她，毕竟这阵子她也不轻松。好在终于是能交差了。他最想做的事便是搂着她好好睡一觉，偏生小姑娘主动招惹他。 卫宸回想，似乎暖玉从未主动招惹过他。 他如果能忍，便不是男人了。 “……娇娇儿，二哥来了。”卫宸说完，猛的掀开被子，暖玉一声轻呼，然后声音被卫宸堵上。 很快，暖玉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卫宸向来喜欢欺负她，每每弄得她气息不稳。得喘上许久才以平复，可不等她呼吸平复，卫宸便会…… 总之，一言难尽啊。 卫宸顾惜着暖玉的肚子，不敢太过放纵。只在暖玉唇上浅尝辄止。可即使只是囫囵的亲了亲，暖玉也觉得头晕目眩。“二哥。”暖玉软锦锦的唤着，卫宸轻声应着，忙着在暖玉身上点火。 那种感觉…… 仿佛自己要烧起来了。 暖玉即有些怕心里却又期待着。她喜欢卫宸一脸痴迷的模样。 这时候的卫宸似乎褪*去了所有贵公子的外壳，是只属于她一个的卫宸。“暖玉，暖玉。”卫宸呢喃般的唤着。 回应他的是暖玉断断续续的嘤咛声。 夜，还长。 整夜好眠，卫宸神清气爽的起身。 看着身边露出肩头睡的正香暖玉，眼神控制不住的从暖玉肩头扫过。 那里有些发红，昨夜他力气有些控制不住，谁让昨夜暖玉第一次主动招惹她。 若不是她肚子里揣了个肉团子，卫宸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昨晚暖玉问他，一切会顺利吗？ 怎么可能顺利？不过有他在，不管出什么纰漏，他也能想法子平复。 今天之后，她会是玉阳公主…… 轻轻俯身，在暖玉额头淡淡落下一吻，卫宸起身毫不迟疑的出了门。待院中响起卫宸的脚步声，暖玉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怔怔的伸手摸向额头，那里似乎还留着卫宸薄唇的温度。 暖玉痴痴的笑了。 不管今天宫中会发生什么，她相信只要有卫宸在，都能迎刃而解。 万众瞩目的新君继位大典在正殿举行。 天将明之时，宫外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那是等待入宫觐见新君的百官和诸道官员。 百官在前，诸道官员在后。每个脸上都是一片肃然之色…… 其实四周安静极了，可是官员们心中就是觉得不踏实，那种风雨欲来之势，直压得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喘气声大些，惊动了这四周的肃杀之气。 卢岳和杜淳分列左右。 卢岳神情平静，面上虽无喜色，可是京城谁人不知，这位卢首辅早已名正言顺的投靠了新君。 这首辅之位，必定是保住了。 可是杜淳不同。 他的孙女嫁给了齐天朔，做了齐天朔的正妃。杜淳心中虽然有了几分悔意，可他素来疼爱孙女，只要孙女开口，杜淳向来无有不应。 孙女回家哭诉，哭诉齐天朔的郁郁不得志。 哭自己明明是极贵的凤命，最终却沦落至此。 成一个皆下囚，被圈在小小的王府中。便是回趟娘家，都有人暗中盯着，而齐天朔和她的小命也随时会丢。 被孙女哭的心烦意乱的杜淳，最终决定破釜沉舟…… “卢大人真会见风使舵。” “杜大人谬赞了。在下这不是见风使舵，而是辅佐明君。不必在下细说，两任齐君，孰高孰低，杜大人还是能辩的清的。我劝大人一句，不要迎难而上了，有时候顺势而为，保的不仅是自己。” 杜淳冷哼。 “明明就是个见风使舵的，还非把自己说成多高尚。卢岳，你是不是早就生了异心？要不然当初六皇子选妃时，你卢家的小姐为何装得那般胆小懦弱，不就是不想嫁给齐天朔吗？” “小女生性胆小。” “你卢岳的女儿胆小？真是笑掉人的大牙……是你的女儿害了我孙女。” “强词夺理。杜大人前阵子还高高兴兴的嫁孙女。还说自家孙女嫁的是皇子，进门便当正妃……如今反倒赖到我女儿头上了。怎么？你是眼看着六皇子注定失势，所以后悔了。”卢岳冷声质问道。 时辰还早，他们候在宫外等候入宫。 二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可身后之人勉强还是能入耳。 “后悔也没用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杜相还是节哀吧。”二人身后，突然有人开口说道。 杜淳一听，脸上登时现出怒意来。卢岳说什么，他只能听着。 便是怒了，也只能互相损上几句。 可是一个小小的卫宸…… 年纪能当他孙女的卫宸，凭什么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第八百八十六章 宫变（中） 第八百八十六章宫变（中） “……杜相说的什么话。宸儿是我楚家的女婿，我楚文靖的半子。”楚小将军冷着脸说道。 “卫大人还是玉阳郡主……哦，今日过后，便要改口称公主了。卫大人还是玉阳公主的夫婿。我大齐唯一的驸马。” “是啊，放眼齐国，卫大人的身份那也是出类拔萃的。杜相这话委实太过了。” 此一时彼一此，风水轮流转，如今大家也算看明白了。齐凌继位，楚家也算是迎来了春天，不管楚家是凭借着女儿是齐凌义女而得势，还是齐凌看在义女的面子上提携楚家，反正结果就是楚家会扶摇直上，相比之下，和六皇子成了姻亲的杜家，显然就要被打压了。 成者王侯败者寇。古来如此。 以前不敢招惹杜淳的，如今也敢对他明朝暗讽了。 卢岳和他做对便罢了，他们二人一直以来都是针尖对麦芒。可这些个见风使舵的，也配来嘲讽他。 “新君继位！齐凌那道诏书真伪难辩……太子被废，理应由皇后所出的六皇子继位，可如今却闹出了一个兄死弟继？说出去便不怕笑掉人的大牙。我杜淳忍了许久，今日再不能忍了……齐凌篡位，其罪当诛。六皇子才是天命所归……”杜淳大声喝道，他的声音落下后，几十道声音附和着他喊着‘六皇子才是天命所归……’本来有些死寂的宫门，突然间剑拔弩张起来。 “杜相所言不假。齐君在位时，齐凌便有谋逆之心。上次他逃出京城，陛下还发了海捕文书。难道大家都忘了吗？陛下怎会将皇位传于一个早有异心之人？定然是齐凌在陛下病重之时威胁陛下……先帝待诸位不薄啊，难道诸位眼睁睁看着有人谋朝篡位而不予理会吗？甚至还认贼做父，去做那齐凌的走狗。诸位该和我等一起，群起而攻之。一起辅佐六皇子登基……六皇子才是天命所归。” 慌乱中，一队护卫由远及近。 他们手握长枪，是大内侍卫的装扮。这些人上前对杜淳行礼。“杜相。” “夏将军来的正好，还不将这些助纣为虐之辈绳之以法，以正我大齐律例。”来者正是被勒令在家中闭门思过的夏琰。 夏琰朗声应是。 一脸冷笑的看向卫宸。 他不恨别人，楚家父子是有真本事的，虽然楚家父子的存大很大程度上衬托出他的无能。可楚家父子的名望毕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像卫宸，最初扬名全凭一张脸，而后便借着女人之势。实在让夏琰鄙夷至极。如今他更是好命的要鱼跃龙门了，一旦齐凌称帝，卫宸什么都不做，便成了驸马。 夏琰自是不甘心。 何况两人淮阳道一行，可以说是结下了死仇。 他们之间，不死不休。 “卫宸，还要束手就擒。”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吆五喝六。”楚文靖丝毫不俱，他是武将，身上带着佩剑，他抽出长剑挡在卫宸身前。 “卫宸，你这个胆小鬼，你敢不敢和本将军真刀真刀打一场？而不是像个娘们似的，躲在别人后面。” 夏琰扫了扫四下，发现自己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场面。 那些齐凌依附了齐凌的朝臣们，都被护卫看守起来。 余下那些明哲保身的聚在一起，也有护卫执枪守着。这么容易便控制住了场面，夏琰面上自然露出得意之色。 他的长姐先前还千叮嘱万嘱咐，说这事极险，让他一定要小心谨慎。 他四下已经探明，并没有埋伏，也不知道是齐凌太过自信，还是觉得夏皇后软弱可欺。总之，不管齐凌出于什么目的，倒让他拣了个便宜。阿姐说宫门口行事最是便宜，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此时看来当真如此。夏皇后让他迅速行事，不得拖泥带水。可是夏琰难得占了先机，卫宸和楚小将军这样的人都能任他打杀，夏琰得意之下，自然想着出出风头。 淮阳道之行，卫宸害他不浅。 明明卫宸诸多算计，夏琰甚至怀疑卫宸早就和齐凌勾结。 可是回京后，齐君却只严惩了他。 夏琰一直心有不甘，想要好好教训卫宸，可一直苦无机会，今日机会摆在眼前。 他自然有些按捺不住了。 卫宸似是被激怒了。不管楚小将军如何阻拦，卫宸竟然真的站了出来。他一个文臣，笔杆子上的功夫，夏琰自愧不如。可如果论武……夏琰觉得自己轻松便能取了卫宸小命。他当然没打算让卫宸死的这么轻松。他要让卫宸，求生不能，求死无门，夏琰脸上露出冷笑。杜淳有些着急，此时自是该刀斩乱麻的好，趁着齐凌毫无防备之时，先夺下宫门，以皇宫为依托。 城外那些人听到消息，必定要来救驾。 到时他们依托皇帝有利地形，和对方周旋。 夏皇后为了今日准备了良久，今日召集到的人马大大多过城外淮阳道的兵马。 再加上他们以逸待劳。 算起来，能有七成胜算。可前提是，夏琰要将朝臣尽数控制在手中。不允许他们有机会生事。眼看着胜利在望，夏琰却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和卫宸在皇宫门前比斗。 “夏将军，大事为重。” 夏琰其实早就对杜淳的指手画脚生心不满。 他是夏皇合的亲兄弟。 杜淳算什么东西？不就是齐天朔娶了他的孙女吗？那杜妍性子刁蛮，他几次听到齐天朔在向长姐抱怨。 杜淳还在这里做着齐天朔继位，他的孙女便是皇后的美梦。 杜妍那性情，哪有丝毫大家风范。 让她做了皇后，岂不给齐皇家丢脸。所以对于杜淳，夏琰并不十分恭敬。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杜相等不得吗？”杜淳面色微变，可顾虑着夏琰的身份，最终冷哼一声。 夏琰将目光转向卫宸。 “卫宸，别让我瞧不起你。” 卫宸上前一步，伸手拦下欲代其出头的楚小将军。“夏琰，你暗算我的仇，也是时候了结了。” “暗算你又如何？如果不是你命大，你一早便死在本将军手中了。”夏琰冷笑道。 第八百八十七章 宫变（下） 第八百八十七章宫变（下） “那便看一看，今日到底是谁的死期？” “你一个穷书生，看看你那模样。生了张比女人还勾人的脸，你如果不当官……其实靠你这模样也能有条活路的。如今这京城啊，什么稀罕事都有……本将军看你不如去小倌馆讨生活。”夏琰说完，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跟在夏琰身边的侍卫闻言看向卫宸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轻佻。 楚小将军闻言大怒。“夏琰，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如此口出恶言？” 看着楚文靖怒极却被侍卫压制的模样，夏琰心中更是得意。他虽然不恨楚家父子，可那谨妃在宫中和长姐斗了十几年。长姐最恨的便是楚家。看到楚文靖吃瘪，夏琰自然心情大好。“我可是实话实说，不信你问兄弟们？兄弟们，卫大人模样如何？” 夏琰的亲信齐齐点头。 “夏琰，你再敢辱我楚家的人，我一定杀了你。” 楚文靖冷声说道。 “那也得小将军有命活……卫宸，你受死吧。”夏琰已逞了口舌痛快。 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在诸人面前将卫宸重伤，以此震慑那些有二心的朝臣。 夏琰可没打算和卫宸讲什么江湖道义，他提剑便刺。 被护卫压着，强行围观之人，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卫宸名声响亮，不管是因相貌出众还是文采斐然，似乎他都是个文弱书生。和舞刀弄剑一点也不沾边。 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卫宸有些狼狈的躲开了夏琰的第一剑。 夏琰心下有些吃惊，可见卫宸躲的狼狈。只当卫宸是侥幸。 第二剑又猛的刺来。 “宸儿……”楚文靖担忧的唤道。 “卫大人。”卢岳的声音随后响起。 杜淳也露出得意的神情，觉得这个夏琰虽然蠢了些，可今天做的事倒是大快人心。 他挑卫宸下手，收效甚妙。 卫宸即是楚家的女婿，也是齐凌的半子。和卢家林家走的很近…… 伤一个卫宸，必然能让楚家和齐凌乱了阵脚。也可同时震慑卢林两家。 诸人只见长剑刺向卫宸，这一次，卫宸虽然侧了侧身，可似乎没能躲开。 诸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惊才艳艳的卫大人，便这么折在夏琰的剑下。心中升起扼腕，唏嘘之意。 不管齐凌凭借什么扬名京城，他是个有才的年轻公子这一点却无人反驳。齐君在位时，他先后立了几件大功，每桩功劳都够他连升三*级了。 齐君对卫宸，始终不公。 可是卫宸从未在意过，对于皇合依旧孜孜不倦的执行着。唯一一次败绩，便是淮阳道。 可那也是因为做了夏琰的副将。 如今，眼看着他便要折扣在夏琰手中。 那种痛失良才的感觉，几乎让所有人感同身受。心中少不得叹一声天妒英才。 夏琰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的那些属下一个个也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就在这时，夏琰脸上神情却是突然一变，随后，只见本该受伤的卫宸缓缓站直身形，而本来手握长剑要伤人的夏琰，却是手捂前胸。 明明该刺进卫宸胸膛的剑，却刺进了夏琰胸膛。 “将军……” 有人反应过来，嘶喊着上前。夏琰怔了怔，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看向卫宸。 卫宸面上神情极冷，唇角勾勒着淡淡的弧度，似嘲笑。 夏琰突然眼睛一亮，卫宸身后，有人执剑上前。 那人他识得，是夏家一个远亲。 “吕栋……杀了他……杀了卫宸。”吕栋受夏皇后提携，若没有夏皇后，哪有吕栋的今天，所以夏琰在吕栋面前，向来高高在上，吕栋在他面前，素来俯首帖耳。 在夏琰看来，卫宸不过是侥幸罢了。 吕栋一定能杀了卫宸，一定。 可是…… 只见吕栋来到卫宸身后，手中长剑刷的一声收入剑鞘。然后，他缓缓拜倒在卫宸面前。 “卫大人，幸不辱命。” 夏琰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强撑着神智，断续的问道：“为什么？” 随着他开口，有血水从他口中喷出。吕栋直视夏琰。“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将你踩在脚下……” 夏琰带着不甘，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琰的几个心腹提剑上前，余下的护卫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们多数都是皇帝侍卫。 受命跟随夏琰。夏琰这个统帅，刚愎自用，性情极其难测。 其实大多数人对夏琰只有畏惧，却无忠心。 吕栋缓缓起身，收回鞘的长剑复又缓缓抽出。他剑指那几个欲上前替夏来报仇之人。 “夏氏谋逆，其罪当诛……本将奉齐君之命，剿灭夏氏一族。反抗者，视为同罪，诛。”他口中的齐君，自然是新君齐凌。 不待诸人反应过来，吕栋已经执剑上前。 夏琰的这几个心腹留不得。夏琰会杀鸡儆猴，他也会。 吕栋功夫不俗。 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卫宸却在这时缓缓走到夏琰面前，然后面不改色的从夏琰胸膛抽出染血的长刀。 随后轻飘飘的用剑指向那些挟制着朝臣的侍卫。 “反抗者，视为谋逆，诛。” 有的侍卫反应过来，慌乱的扔下兵器。 有人便有二，随着兵器听落地声，侍卫中大半都弃了兵器，跪倒在地。 有些迟疑之辈，想要劫持官宫脱险。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侍卫三下五除二的卸了兵器。有几个冥顽不灵的，护卫直接将其重伤。 最终，所有人俯首跪地。 “吉时到……诸位大人，请入宫。”此时，宫门大开。 有宫人唱报。 对于宫外的血渍，门内的宫人仿佛视而不见。 卢岳当先迈步跨进皇宫，被吓得一脸惨白的杜淳双*腿僵直的险些绊倒。 宫人上前相扶。“杜相小心。”杜淳心慌意乱的摆摆手。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大步流星的卢岳和林楚两家的几人。突然意识到……夏皇后和六皇子大势已去。那些人没杀他，并不是杀不得，而是不屑。 是不屑杀他啊。 他太糊涂了，竟然天真的以为凭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便能扭转乾坤。 天命所归，天命所归。 齐凌才是天命所归啊。 第八百八十八章 妻女之仇 第八百八十八章妻女之仇 那个卫宸也许早就料到宫门前必有一场干戈……可他竟然真的没有布置人手！杜淳还以为六皇子和自己这方占尽了先机，如今看来，不是卫宸托大，而是人家压根没把他们看在眼中。 想必宫中的夏皇后和六皇子，此时也已经被拿下了。 杜淳所料不差。 栖凤宫中。 夏皇后和齐凌正在对峙，说是对峙，一方只有夏皇后和齐天朔，而齐凌身后却是数名手执长刀的侍卫。胜负已定，夏皇后最终夺过儿子齐天朔手中的剑，扔到齐凌脚下。“朔儿喊你一声王叔，本宫自知命数将尽。只求王爷给朔儿一条生路。”事到如今，夏皇后自知败局己定。 她孤注一掷。 和杜淳联手妄图在宫门挑起争端。 然后他们的人借机挟制住卢岳和楚家等一干重臣。 只要齐凌失了卢岳和楚家父子这对左膀右臂。夏皇后谅齐凌再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手握传位诏书又如何。 无权无势，无人支持他。他不过是个势单力薄的亲王罢了。 到时鹿死谁手便真的不好说了。可是，明明必胜之局，最终却败了。 刚才有人来报，夏琰已被卫宸所杀。 夏皇后颓败的瘫软在地。此时，她已经不奢望自己有条活路了，她只求齐凌能放儿子齐天朔一马，哪怕放他出京，去当个平民百姓也好，活着便好。 此时，夏皇后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为重。 只是，晚了。 “……我若败，皇嫂可想过留我一条生路？” 夏皇后脸色微变。她自然没打算给齐凌留活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向来讲究个斩草除根，断然不会给敌人东山再起之机。“王爷和先帝一母同胞，本宫从未想过害王爷性命。”这话说的要多不自然便有多不自然。夏皇后虽败，可毕竟当久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如今为了儿子不得不俯首，可让她说这些违心之言，她脸上依旧带着不忿。 “皇嫂说这话，便不怕天打雷劈吗？我们都一样……皇嫂没打算给我活命，本王自然也要斩草除根。朔儿，皇叔对你不起了。” 齐天朔红着一双眼睛，恨不得冲上前来和齐凌拼命。 被夏皇后死命拉着。 “王爷，朔儿还小，他什么都不懂。这些事，都是皇嫂所为……你看在他年幼无知听份上，便留他一条活路吧，朔儿，快跪下，快给你皇叔磕头，求你皇叔放你一马。” 齐天朔耿着脑袋。 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瞪向齐凌。 夏皇后强按了几下，也未能让儿子低头。 “母后若不在了，儿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齐凌当了皇帝，眼中哪里容下儿臣？与其活的像条狗，儿臣宁愿和母后一起上路，黄泉路上，我们母子也好有个照应。”齐天朔觉得自己就是糊里糊涂的打了场仗，而且败的也十分的莫明其妙。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和母后明明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可是卫宸…… 那个卫宸竟然这样轻松便破了他布下的局。当真是凭卫宸一己之力，便将他一网打尽。 和那样的人斗，齐天朔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惧意来。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最开始时便错了，他不该和卫宸为敌。 在齐天朔心中，对卫宸的惧意甚至强过了对齐凌。 齐凌眼中的戾色显而易见，死在齐凌手中也不过是成王败寇。 可卫宸只比他大两岁，他们本该是不相上下的。 可和卫宸比起来，他实在是……不堪一击。 “你说的什么浑话。死有什么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朔儿，是母后害了你，明知道你心智当皇帝有所不及……可还是因一己私心，想把你推上皇位。如果你不争……你父皇在世时，求他给你块封地该有多好？远离纷争，不必经历这些朝堂上的黑暗。朔儿，是母后害了你。” 齐天朔轻轻抱了抱夏皇后。 齐凌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夏皇后母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齐君登基，她当了皇后，死在她手上的人有多少？ 以前齐君只要宠哪个女人，那个女人便注定红颜薄命……还有龙嗣。 如今还活着的几个，哪个不是母亲身份卑微，便是活着也不会影响大局。 那些宫妃所出的皇子，便没一个平安长大的。 她最恨文谨，一直和文谨明争暗斗。之所以文谨还在世，是因为齐君压根没打算让文谨有孕。 可是说齐君害了文谨，也正因此保全了文谨。 齐凌今日特意亲自来见夏皇后，并不想听夏皇后在这里忏悔。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齐凌都没兴趣聆听。他来此，只为一人…… “朔儿既然这么孝顺，皇叔便成全你。你身上流着我们齐家的血，便是要死，也要死得尊严……至于皇嫂，这条白绫，你曾赐给十几个宫妃。如今也轮到皇嫂自己用一次了。” “齐凌，你疯了。你竟然让我自缢？让朔儿自尽……” 夏皇后露出疯癫的神色，护卫见此，齐齐抽出长剑，剑尖指向夏皇后母子。 “如果你们只是惹了本王，本王大人不计小人过，还可以留你们一条性命。可你们……朔儿曾几次三番欺负我女暖玉。我齐凌的女儿，岂是你能觊觎的？” “王爷，楚暖玉不过是王爷的义女罢了。朔儿才是和王爷骨肉相边的。你们身子里同样留着齐家的血啊……王爷难道忍心让齐家为数不多的血脉再有折损？” 被护卫的长刀一吓。 夏皇后倒是找回了几分理智。 “谁和皇嫂说，暖玉只是本王的义女了？” 夏皇后一怔。 脸上露出吃惊之色。齐天朔也猛的抬头看向齐凌。 “暖玉是本王嫡亲的血脉。”齐凌含笑说道。 轰。 夏皇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什么？楚暖玉是齐凌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她明明姓楚？如果不是楚家的血脉，以楚老夫人那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如何会甘心认下。 还有楚文靖，那也是个性子耿直的。 如果楚暖玉不是他的女儿，楚文靖怎么会处处回护？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夏皇后殁 第八百八十九章夏皇后殁 “儿臣知道了。母后，儿臣知道了。宫中的谣言不是假的。皇叔和谨妃……皇叔和谨妃确是早有私情。”文谨宫失火后，开始出现谣言，说是齐凌曾夜访文谨宫。 甚至楚文谨的死，也被人说成是死遁，真相是楚文谨和齐凌双宿双栖了。 齐君曾经怀疑，还为此将楚老夫人召进宫中问话。 可是楚文靖自跪宫门…… 扬言愿意以死替其妹证明清白。 自然，这事最终无疾而终，又寻不到证据，也便不了了之。此时齐天朔突然提起，夏皇后脸色大变。 这可是皇家丑闻啊…… 这事若传出去，齐凌这个皇帝便名声扫地了。 只是…… 齐凌怎么会给夏皇后开口的机会。 他既然敢在夏皇后母子面前提起，自然是要灭口的。 在他们临死前，他要让夏皇后母子知道，敢欺负他的女儿和女人，他必定要加倍报还。 “朔儿的脑筋也算聪明。”齐凌赞道。 “怎么可能？当年楚文谨入宫时……难道她那时已经生过孩子？难怪这些年来，陛下对她始终忽冷忽热。她那么受宠，简直是独宠专房，可十几年来，都没替陛下生个一儿半女的。原来如此！陛下早就知道她不洁……哈哈哈。这么想来，她这些年受的罪，全是因为王爷啊。”“闭嘴。” “王爷做得，本宫还说不得吗？楚文谨那个贱人。竟然一女侍二夫……而且还是兄弟二人。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下~贱了。” “本王今日亲自前来料理你们母子，便是要替文谨和暖玉报仇的。皇嫂暗害文谨，朔儿欺负暖玉。你们母子真是蛇鼠一窝。本王既然之所以开口，便是要你们死个明白……吉时快到了，今天可是本王的继位大典，只是皇嫂和朔儿却无福看到了。来人，送他们母子上路。” 夏皇后开始挣扎。齐天朔也拼了命的去抢侍卫的刀。 想要给自己拼出一条出路来。 齐天朔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认识了楚暖玉。 当初，在宫中看到她，一时好奇，去招惹了她。自此后，心中便放不下她了。 他是坏人，他无恶不做。 可对楚暖玉，他是真心的。 他真心想对她好。真心希望在她心中，他不是个坏人。可他做的事，却事与愿违。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她。 却原来，是这样一场孽缘…… 最终，竟然因她走向黄泉。如果他没招惹过楚暖玉，齐凌或许还会一时心软留他一命。可齐凌说的清楚，因为他欺负暖玉，齐凌是替女儿报仇。 从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 她只是个被楚家认回的女儿。 如今，他是皆下之囚。而她，即将成为真正的公主。 老天为何这样安排？既得不到她，为何又要让他遇到她？ 齐天朔被强行灌下了毒酒，药效发作的很快，他疼极了。 他能听到自己母后的嘶吼声，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想的是……他其实不知道她哪里好。 可是自从见过她，旁人在他眼中都成了云烟。 他想见到她，想天天，时时，刻刻见到她。所以他才对她做了那些坏事。 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了吧。 既然无缘，相遇只是途惹伤悲，便不再相遇了吧……下辈子，他再不想生在帝王家了。帝王家有什么好？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不想要的，却被逼着去争去夺。 想娶的姑娘嫁给了别人。 想嫁他的姑娘他却不喜。 最终还是被逼着娶了他不爱的姑娘。然后整日的借酒消愁。还让他的妻子整天以泪洗面。 造孽啊。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在齐天朔最后的时间里，他对自己这一生，有悔，有恨，有愧…… 最终，还是尘归尘，土归土。 一旁的夏皇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带着她的不甘结束了她这容贵的一生。 齐凌闭了闭眼睛。 最终疲惫的挥挥手……“好好安置了吧。” 护卫应声。齐凌随后缓缓转身，走出了栖凤宫。 微风拂面，带着一股春天特有的味道。齐凌想，这样的结局很好。 该毁的毁，该杀的杀。 一切，从新开始…… 明天，是暂新的一天。齐国，迎来了新生…… 夏皇后突染暴病，死于新君登基之日。 六皇子齐天朔至孝至善。追随其母而去，自刎于栖凤宫……新君感念其仁孝，追封其为亲王。 这是齐国治所载之言。 夏皇后真的病死了吗？齐天朔真的是追随其母，自刎而亡吗？ 答案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一页，已经翻过。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死了一个先皇后，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而停留…… 真真假假，留待后人评说。 新君继位大典注定不会太平。 解决了夏皇后和六皇子，便能一帆风顺了吗？答案是：不能。 继位大典在正殿举行。 礼部官员大声说着祈福之语，百官分列两侧，齐凌身着龙袍，跪在殿上。 头顶长案上，摆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那里放着传国玉玺。 礼官祈祷完毕，百官跪倒，三呼万岁…… 最后一步，便是新君举起传国玉玺。 预示着齐国帝王代代相传。就在齐凌打开盒子，捧出玉玺之时。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继位大典。 “传国玉玺是假的。齐凌伪造传位诏书，毒害先帝……” 楚家父子，林大人，卢岳……还有无数的朝臣，瞬间看向那开口之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 “治王何出此言？” 开口之人正是齐天治，问话之人是卫宸。 他的身份，足够他站在楚家父子身后…… 和齐天治，隔着三缓台阶对峙。 一上一下，齐天治微微低头，还着怜悯的眼光看向卫宸。“自然是因为……真正的传国玉玺，父皇早已传给了本王。” 齐天治声音落下，只见殿尾走出一个官员来。 这人官位不高，所以他没动作前，无人在意他。只见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那盒子乍看之下，和龙案上摆的那个装了玉玺的盒子别无二致。 第八百九十章 齐天治的后招 第八百九十章齐天治的后招 郡臣一阵嗡嗡议论声音，最近倒也听了些关于玉玺失窃的传言。可兹事体大，谁也不敢胡乱猜测，这世若是传扬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至于那些不甘齐凌登位的。 也只敢在背后非议几句。 明眼人都看得出，不管齐凌手中圣旨是真是假，这位凌亲王继位总强过六皇子。至于太子……虽然近两年渐渐有了些权势，可过去十几年都呆在太子府，当他老实本份的太子。所以势力相比齐天朔和齐凌，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而且齐天治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孱弱。 有人总喜欢拿齐天治和先太子比较。 先太子是性情仁厚，而不是软弱。齐天治和先太子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倒是齐凌，这些年来将淮阳道治理的十分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齐凌，是最合适的新君人选。 至于那道诏书，宗族老臣确认为真，这便足够了。可就在继位大典上，齐天治却手握传国玉玺，直言先帝将玉玺给了他。 一时间，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继位大典能否顺顺当当的结束。 齐凌神情冷冷的看着齐天治从匣子里拿出传国玉玺。然后将玉玺交室宗室老臣的手中。这些个年过古稀的老臣，都是十分有声望的，他们平时很少参与朝政，只在这种时刻才会出来压轴。几个老臣接过玉玺，细细分辨，随后脸上露出古怪神情。“陛下，能否解释一下这是何物？” 几个老臣将齐天台呈上的玉玺同样摆到龙案上。 两个玉玺，乍看之下并无甚区别。 可是细细观之。会发现齐天治呈上的那个，颜色更润，而且整个玉玺周身似乎有种古朴沧桑之感。这种感觉很玄妙，所以老臣们才会质问齐凌。 齐天治脸上露出笑意。“皇叔用尽心机，终是棋差一招。”齐天治觉得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费一兵一卒，让齐凌当着朝臣百官的面，被几位老顽固揭穿。 这个皇帝，他倒要看看齐凌如何能当成。 只有齐天朔那个傻子，才会想要动刀动枪…… 君子向来动口不动手。真有本事的，哪个会提着大刀和人拼命。所以齐天朔落败，实是他技不如人。 他便不同了。 他能忍，能等，一定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候向齐凌发难。 “如诸位所见……”齐凌淡淡说道，然后目光缓缓转向齐天治。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最终齐天治目光缩了缩，齐凌不由得冷冷一哼。 “宸儿，你来说。” 然后轻声吩咐道。 卫宸领命，上前捧起龙案上本就有的玉玺，然后恭敬的交给几位老臣。 几位老臣聚在一起，细细查看，卫宸用手指了指，随后几位老臣点点头…… “我等已验明。废太子齐天治，因被废黜怀恨在心，竟然暗中盗窃传国玉玺，以图篡位。盗窃玉玺，视同谋逆，按律当诛。” 齐天治脸的得意的神情还不及收敛，其中一个老臣代表几人开了口。齐天治面色大变。“不，不可能。明明是本王拿出的玉玺为真，你们竟然包庇乱臣贼子。” “你的玉玺确是为真，只是，一个月前，宫中丢了玉玺之事陛下已经告知我等……我等大急，想要举全国之力查找。是陛下说有法子寻回玉玺。果真便寻回了。你若不服，可亲眼看一看……”那老臣捧着卫宸给他的玉玺，轻点玉玺一角，示意齐天治去看。 齐天治上前。 只见玉玺一角，刻着几个米粒大的小字。 ‘抛砖引玉……’ 抛砖引玉。 “诸位大人也来看一看。” 那老臣话音一落，卢岳等人上前。 伪造玉玺的大罪，便因为这几个小字，而变成了为了寻回真玉玺而使的障眼法。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诸人心中暗赞，好大的手笔。 这假玉玺刻的和真玉玺几乎一般无二。若不是几个小字，全真的能以假乱真的。 这也足见齐凌本性正真，并没打算以假乱真诓骗世人。 “玉玺失窃，陛下和我等几人商议。最终定了这个计谋……要让歹人不打自招。”卢岳这时候站出来说道。 一句话，齐天治所为已被定性。 偷窃传国玉玺，意图加害新君，妄图夺位。 此时，齐天治脸上早已惨白一片。 他刚才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比齐天朔聪明，如今看来，他和齐天朔也没什么两样。依旧轻轻松松被齐凌打败。 齐天朔还能搏上一搏，而他…… 他太自大了，而且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并没安排人手逼宫。 他想以一己之力，上演一出夺位大戏。 他相信在朝臣百官面前，齐凌不敢对他出手。 齐凌确实没有出手，可是四个米粒大的小字，却几乎要了他的小命。 这是谁想出来的？ 这玉玺是谁刻的？ 林赫，一定有林家的事…… 林家和楚家交好，楚暖玉是林赫的徒弟，据说雕玉颇有造诣。一定是林家的楚家联手，一定是。 楚暖玉，楚暖玉。 先前他还觉得楚暖玉只是生了张漂亮脸蛋，除此之外，并无甚本事。 如今看来，他真是井底之蛙。 眼看着护卫上前，便要将齐天治拿下。 被擒，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他本想留一手。如今看来是留不住了。 “……这有一封文书，诸位看过后，再决定不迟。”齐天治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 然后捧在手中，恭敬的交给几位老臣。 卢岳和楚正吉也凑上前去，齐天治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并不在意多几个人去看。 他相信，这文书一出，场面立时会翻转。 就算当不了皇帝，起码也能保住性命。他可以和齐凌谈个条件，让齐凌给他一块封地。 虽然当不得皇帝，就像齐凌以前那样，镇守一方，当个土皇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他能将一切夺回来。 老臣捧着那张文书的手有些哆嗦。 “你……你……你堂堂皇子，怎么能做出这等事？荒唐……荒唐啊。” 第八百九十一章 步入正轨 第八百九十一章步入正轨 “哪里荒唐，和北苑议和，是何等好事。北苑使臣答应本王，只要本王继位，北苑和齐国再无战事。” 那是一封议和文书。 齐天治所签，上面写着齐国和北苑百年修好。 待齐天治登基为帝，娶北苑公主为后。自此后，两国交好，再无战事。 可一切的前提是…… 齐天治登基。 “我泱泱大国。皇后之位何其尊贵，怎么能让北苑人来做。将来生下的孩子，身上有北苑的血统……这岂不是拱手将江山奉上。”“不管孩子母亲是谁，身子里总有一半齐国的血统。难道虚名便那么重要。强过和北苑再无战事。诸位不妨回想一下，近百年来，我们和北苑数次交好，胜负参半。哪次动武，不是损失惨重。国库为此年年都要花费大笔军饷，屯兵数万，只为了防北苑暗中来犯。若我们和北苑联姻，便再不需在边境大量屯兵了，我们完全可以将兵力调往南境……我们甚至可以和北苑联手，一起瓜分南蜀……” “你说的什么浑话。和北苑联手？那不是等同于与虎谋皮，北苑人奸诈狡猾。很可能反过来咬我们大齐一口。齐天治，你私通北苑，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前阵子北苑七皇子来京城，楚家被冤枉。如今可算找到了正主。”卢岳说道。 “卢大人休得冤枉本王。本王和北苑七皇子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敢问这文书何时拟的？阁下又是和谁见面商定的？‘新君继位，迎娶苑国公主为后，两国修百年之好。’……这话一出，已经等同谋逆了。好在先帝英明，将皇位传给了其弟。若真的让阁下继位，那岂不是将我们大齐拱手送给北苑。和北苑联手伐南蜀？北苑必定要借道南下吧。没准北苑转眼便联命南蜀瓜分我大齐了。” “就是，北苑人的话怎么能信！” “……本王之心，天地可鉴。我大齐动荡未平，此时和北苑议和，也可让我齐国休养生息。难道本王错了？” “北苑趁火打劫，正需要个借口呢，王爷便把自己送了上去？真是……目光短浅。”齐天治这文书一拿出，并没有出现像齐天治希望的那样群臣赞誉的场面，而是官员们脸上都露出几分不屑之意来。 齐国动荡不假。 齐国内耗过大也不假，齐国需要修养生息也是真。 可这不代表齐国便没有和北苑一战之力。 齐国这场内乱，看似大动干戈。先平济北道，后征淮阳道。可真实情况，齐国并没有损失多少兵将。 反倒是平民百姓伤的多些。 齐凌和卫宸为何演那出戏？楚家父子为何明知道齐君猜忌，可依旧没有辞官。 都是因为私欲事小，国事为大。 一旦北苑和南蜀进犯，他们披上战甲，立时便能上阵杀敌。 至于军饷。 齐凌在淮阳道经营十几年，打一场仗还是能负担的起的。 北苑找上齐天治，也算是有眼光。齐天治这人目光短浅，野心却不小，妄图借着北苑之势上位。 如果齐国满朝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许真的会因此推举齐天治登位，可立在殿中诸臣，却多半是有血性的，宁愿战死杀场，也不愿和假惺惺的北苑联姻。 尤其是几个重臣。 楚家父子，卢岳，林大人……还有一干老臣，他们只忠心皇家，可如今的皇帝是齐凌，所以他们唯齐凌马首是瞻。 即便是没什么胆识的，像杜淳之辈。 也不愿任北苑摆布…… 他们随便送个女人过来，谎称公主，便能当齐国的皇后。 这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来人……齐天治私盗玉玺，和北苑私通。有判国嫌疑……将其缉拿囚于王府。待朕随后处置。”不再给齐天治狡辩的机会，齐凌冷声开口。 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擒下齐天治。 “齐凌，我知道你想杀我。可你如果杀了我，便证明你心虚……你抢了本属于我的皇位。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杀你是因为你犯了当诛之罪。不过你放心，朕是不会杀你的。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将我大齐治理成强国。誓要让北苑和南蜀年年来朝……” “你做梦。北苑才不会屈服于你。绝不会！” 齐天治叫嚷着被拖了下去。 齐凌立于石阶之上，缓缓捧起传国玉玺。 最后举过头顶。“朕立誓，五年……五年之内。定让北苑，南蜀俯首称臣。” “陛下万岁，万万岁……” —————— 齐凌登继，改年号为承阳。 登基翌日，连发几道旨意。 诸道兵马随时待命，以防敌国来袭…… 任命楚正吉为征南将军，楚文靖为征北将军。父子二人各领五万精兵，即日启程，迎战北苑和南蜀。 卫宸为京畿卫统领。 整合京城守卫和皇宫守卫，统编入京畿卫，由卫宸统领。 所在从龙之臣，官升一级。 至于先前追随六皇子和太子的。齐凌也并没有治他们的罪。 有才的，继续录用。 至于那些靠奉承上位的，则都被谴回了家。 先前和楚家交好，后来见风使舵投夺齐天治的那些人，被一撸到底，按齐凌的话说，见异思迁，实小人行径。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也是孬种。那些人悔恨不己，在楚家门前长跪不起。 一时间，诸人唏嘘……先前还以为楚家到了这一辈，怕是要衰败了。 如今看来，不仅不露败相，反而还要更上层楼了。 暖玉已经加封公主，齐凌专门赏了暖玉一座公主府…… 几年前入京，身世被诟病的小姑娘，转眼成了齐国最尊贵的姑娘。 小卫府每天收到拜帖无数。 都是些朝臣妻女，想要结识暖玉。 齐凌登基虽然只有几天，可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楚家父子整装待发。 卫宸负责京城及周边治安，林赫接了后勤的差事，南北两路人马的粮饷，由他来督促。 暖玉想起前世祸连卫家的粮草贪墨案，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变了，一切都不同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找乐子 第八百九十二章找乐子 林赫督办此事，必然谨慎。 不会再有大宗贪墨案了。 卫家虽然搬到了城外别庄，可即衣食无忧，又能保住性命，这在暖玉看来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凌和卫宸也没像前世那般大打出手。 齐凌也没败给卫宸，不仅没丢了性命，如今还逾期当了皇帝。 最让暖玉觉得惊奇的是，齐凌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新郡新气象。自从齐凌登基后，整个京城仿佛焕然一新。楚老夫人如今最喜欢说的便是她命好，女儿虽然不在身边。可确给她留了个贴心的孙女。 如今楚家复苏，可以说是借了暖玉的光。 没有暖玉，指不定楚家最终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便在楚老夫人和韩妈妈你一句我一句打趣暖玉时，卫宸回府了，如今他公务烦恼，再不能像原先那般可以整日的陪在暖玉身边了。为此，卫宸十分的不愿，甚至几次向齐凌开口，要卸职。被齐凌冷脸骂了回来。说他再像以前那般胸无大志，便让他去前线督军。这么一吓，卫宸果然‘老实’了，上，再不提卸职之事了。只是每日逮到机会就要偷个懒，哪怕中午只空出半个时辰，他也要策马回来看看暖玉。 如今便是。 他午后还要出城去巡视京畿营布防。 见到卫宸，楚老夫人笑着对身边的韩妈妈说道。“看这紧张劲哟，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是来谋算他媳妇的呢。”“这是咱们姑父在意小姐。这一刻也分不开，真真是对交颈的鸳鸯，片刻也分开不得啊。”“还是你会说话……鸳鸯。这词用的好，可不真真是对鸳鸯吗？宸儿若不是被陛下征用啊，我看他倒宁愿一天到晚守在暖玉身边。” “老夫人这话倒不假。奴婢看咱们姑爷啊。对那差事也就一般……能让咱们姑爷挂心的，唯有小姐。” 主仆两个故意你一句我一句的羞臊着暖玉。 暖玉果然小脸泛红，扯了扯楚老夫人的衣袖。“祖母，我可是您嫡亲的孙女。您却总欺负我。”“这不叫欺负，这叫啊……找乐子。姑爷回来了，奴婢扶着老夫人去歇一歇吧。” 韩妈妈话音落下，卫宸正好挑了帘子进来。 见到楚老夫人主仆要走，卫宸自然挽留。“你们小两口说些什么悄悄话，我一个老婆子在旁边多煞风景啊，我去睡一会，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暖玉。” “多谢祖母。”卫宸十发善于见风使舵。见此马上恭敬的送楚老夫人出门。 楚老夫人摇摇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被韩妈妈搀扶着出了门。 送走了楚老夫人，卫宸邀功般的凑到暖玉身前。“娇娇儿，二哥回来看看你。” 暖玉用一根手指推开卫宸越凑越近的俊脸。然后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道：“我的卫二公子，您出门才一个多时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已经分开一个多时辰了，够久了……” 暖玉：“……”对于此等厚脸皮，她还能如何。 见暖玉不说话，卫宸笑着上前，然后在暖玉惊诧的目光中，竟然弯身半蹲在她身侧。暖玉吓了一跳，下一刻，卫宸掀起暖玉长裙，将暖玉一条腿架到他的膝上，然后轻轻替暖玉揉着发酸的小腿。 暖玉肚子越来越大，小腿时常发酸。 有时候夜里卫宸一连一两个时辰替暖玉揉腿。 只是那是在*******，暖玉还能放开些。可此时他们却是在花厅里。 随时会有丫头进来。 “二哥……” “不唤卫二公子了？” “不了，再不唤了。” 卫宸轻笑着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暖玉的头，随后复又低头认真给暖玉揉小腿，暖玉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卫宸拿当她小孩子哄了，还摸摸头。口中腹诽，可心里却是甜的。 就像卫宸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分开一个多时辰，确是好久了。 “二公子……挺顺耳，以后偶尔可以唤唤。比如，夜深人静，我们夫妻敦伦之时……” 对于调*戏暖玉，卫宸从来不予余力。他喜欢把暖玉逗红了脸，然后再温声软语的哄。暖玉果然红着小脸用手打他。 卫宸看着是个文弱公子，实则皮糙肉厚。暖玉那几下拍在他后背，和挠痒痒无异。 逗完了，也享受了暖玉的花拳绣腿。该哄了……“好了，是二哥不好，不该欺负你。夜里你可以欺负回来。是打是咬，悉听尊便，二哥保证不喊不叫。”“卫宸！”一般暖玉直呼其名时，便是到了极限，这时候若不收手，晚上便要孤枕难眠了。“好了，二哥和你说正事。姑姑回信了……”暖玉注意力果然被卫宸带走了。 这招，屡试不爽。卫宸心中暗笑，觉得自家媳妇实在可爱的紧，脸上神情却十分正经。“陛下派了心腹保护着姑姑。姑姑会想办法脱身。在人生产前，一定会赶到京城。” 虽说保护，实则什么意思，卫宸和暖玉都明白。 “陛下对姑姑到底有什么打算？难道让姑姑长住淮阳王府不成？这淮阳道早晚是要有个新道守的，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治下有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而不去打那宅子的主意？”暖玉担心的是齐凌以后久居京城，对于淮阳道便没那么大威慑力了。世上再无淮阳王，这淮阳王府自然也没了用处。 齐凌的心腹多数都到了京城。留在淮阳道的人数必定不多。 若到时候淮阳王府有个闪失，那么姑姑的安危…… 暖玉虽然盼着和母亲重逢，可齐凌便这么把楚文谨留在淮阳道，暖玉这心里又十分不是滋味。 她也感觉自己太难伺候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似乎怎么安排都不合她的心意。卫宸常取笑她要当娘了，脾气也大了，再不像过去那般温柔似水了。暖玉一般的回应是眼睛泛红，然后可怜巴巴的望向卫宸。卫宸很快便败下阵来，把她揽进怀里好言安慰。 有时候还得扮个猫啊狗啊的哄她开怀。 第八百九十三章 忙里偷闲 第八百九十三章忙里偷闲 “自然不会。只是让姑姑再回皇宫，实在风险太大，而且皇宫那个地方，姑姑也未必愿意回去。” 如何安置楚文谨，也是齐凌焦头烂额的事。 齐凌有次和卫宸议事，说完了正事，二人闲话家常。齐凌突然轻叹，说羡慕他妻子便在身边，伸手可碰。而他……言语间，似乎十分思念楚文谨。 可对于如何安置楚文谨，却是闭口不提。 这本就是件难以两全的事。 齐凌即希望楚文谨在他身边，又不想楚文谨身份败露。 可皇宫那地方，最是人多口杂，虽然齐凌已经清理了后宫。可也不能将宫人全部换一遍，难保有见过谨妃真面目的。 登基后，便有人开始劝他立后了。 整天挂在嘴边的便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 好在如今南北战事为重，朝臣们还不敢行事太过，一旦天下太平……齐凌这个皇帝，耳根子便别想清净了。 “姑姑一定不想回去。”暖玉掷地有声的替楚文谨回道。 “是。姑姑最想和你住在一起，睁开眼便能看到女儿和外孙。那才是姑姑想过的日子。” 楚文谨信中虽然没有明言，可言语间对于齐凌似乎十分淡漠。她必定不愿为齐凌二次入宫。 何况皇宫，最是吃人不吐骨头。 楚文谨诈死都要逃离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姑姑一定有法子的。姑姑向来说到做到。我们也要准备准备，姑姑喜静，我们是不是再僻院子出来？” “都听你的。” “那就得快些动工了，姑姑到时正好入住。我明天便去吩咐王述。” “彦儿呢？陛下何时接他进宫？” “听陛下的意思，打算边境有好消息传来，再接彦儿入宫。给彦儿身上添些功绩，也好顺势立彦儿为太子。” “太子？陛下已经决定了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齐凌不过三十几岁，正是身强体健之时。 明证不相信齐凌能挡得住那些老臣轮番轰炸他。后宫，早晚是要有主人的。齐凌也会有除了她和彦儿外的孩子的。皇位之争如何凶残，单看齐凌如何登基便可窥见。 夏皇后和齐天朔死了。 齐天治被禁足在王府。随时有处死的可能。 暖玉私心不希望齐彦卷进其中。可齐彦的身份是齐凌的嫡长子。 可是放弃一切，暖玉觉得对不起林玥琋。林玥琋临死之时，将齐彦托付给她。属于齐彦的，暖玉自然要帮他夺到手中。这么一想，暖玉先前的犹豫褪也个干干净净。 “这样也好，嫡长子的身份，再加上你这个良师。彦儿会是个好皇帝的。” “你这么说，二哥感觉很荣幸。只是，我并不赞同彦儿这么早便被立为太子。暖玉，齐国江山代代相传，可没有一任太子能继承皇位的。” 暖玉沉默下来。 这事她也知道。 据说都快成了诅咒了。尤其是齐天治这个太子最终也未能顺利继位。 所以册立太子，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承阳皇帝或许不同。”承阳是年号，承阳皇帝自然便是指的齐凌。 卫宸笑笑，或许吧。他也希望在齐凌的治理下，齐国能焕然一新。 二人说话间，卫宸一直在轮番给暖玉捏着小腿。卫宸这姿势自然不舒服，暖玉阻止了几次，卫宸都摇头，直到确信暖玉的小腿恢复正常，卫宸才起身， 看了看天色，他该出城了。“二哥得巡视京畿卫大营。晚上不能陪你一起用晚饭了，你和祖母一起用。多吃些，二哥回来要问丫头的。”暖玉点头。“你这么大老远的回来，便只是给我捏捏腿，二哥，你不必如此的。”“二哥甘之如饴。” 卫宸说完，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暖玉知道卫宸时间安排的很紧，齐凌终于能大显神通了。自然不会放过卫宸的。 以前他便觊觎卫宸的才华，如今能正大光明的盘剥，自然要让卫宸物尽其用。 旁人都说卫宸占了她的光，所以才得齐凌重用。 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 明明是她占了卫宸的便宜，齐凌不是个会看谁面子行事的人。即使她是他亲生的女儿。如果卫宸是个草包，他宁愿不认她这个女儿，也不会重用卫宸的。 偏生那些人信口胡言，把卫宸说成一个吃软饭的。 庆幸卫宸不在意。 卫宸十分鄙夷的说那些人是酸葡萄心里。 自己吃不着，自然对能吃到的羡慕嫉妒恨。 当了次酸葡萄的暖玉当时一口咬下，狠狠的把卫宸的手腕咬出一个月牙儿。 葡萄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卫宸那之后再不敢把暖玉看成一颗葡萄了。她明明是个悍妇……有牙印为证。哪怕暖玉咬定那是月牙儿形的定情信物。 胡乱想着，暖玉面上缓缓露出笑意来。 午后，暖玉陪着楚老夫人一起给孩子缝小衣裳。 楚老夫人虽然嘴上说一定是个曾孙。可小衣裳却做了两种颜色。 按了楚老夫人的话说，总不会浪费的。暖玉必定三年能抱俩。 一旁韩妈妈掩了袖子轻笑，暖玉正缠着小肚兜，闻言直接让针插了手。给这玉色的小肚兜添了抹艳红。 楚老夫人心疼极了，索性抢过暖玉的针线。 直嚷嚷她这双手，也就刻个玉佩。 女红啊，她这辈子是别想有什么建树了。暖玉乐得清闲，看着楚老夫人和韩妈妈在那里穿针引线。 其实小卫府哪里需要主子动手，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祖孙两人，外加韩妈妈并几个丫头，一层子十几个人，热闹的很。远远的便能听到笑闹声。 王述站在院中，有些不忍打扰这一幕。 还是芷香出来给暖玉拿点心，看到院中的王述。“傻站在院子里做什么？你是有事找夫人？还是来找我？”王述轻叹一声，再好的话，从自家媳妇嘴里吐出来，也变了味。“来禀夫人……门外有客到访。” “夫人如今不见外客，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回便回了吧。”每天登门求见长公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字， 暖玉一律不见。 王述摇摇头。 “能驳的，我自然便驳了。这人……夫人也许想见一见吧。” “别卖关子了，谁？” 第八百九十四章 喜忧参半 第八百九十四章喜忧参半 还未进屋，已经听到花厅中楚老夫人笑着回忆从前，说自己年轻的时候，那女红也是顶顶厉害的，只是如今年岁大了，手指硬了，比不得过去了。随后响起韩妈妈附和的声音。说她能做证，楚老夫人初嫁进楚家时，楚老将军的袍子都是楚老夫人亲手缝的，那时候府中绣娘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再无用处被楚家赶出府门。 韩妈妈声音落下后，是几个小丫头的笑声。 芷香定了定神，她有些不忍心打断这一幕。 可是王述还在院中候着。 芷香挑了帘子进来，然后悄悄在暖玉耳边说了几句，暖玉神情愣了愣，楚老夫人时刻注意着暖玉，自然也看到了。 “丫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芷香挥挥手，屋中小丫头行礼后退下，暖玉这才开口。“王管事说府外有人求见。”“什么客人？值得王管事这样大惊小怪的。”楚老夫人也知道最近小卫府简直客似云来，这时候她得感激齐凌，有齐凌这个皇帝撑腰，暖玉才可以闭门谢客。这若是换了从前，少不得要说暖玉不知轻重。如今啊，那些人却觉得暖玉这样闭门谢客，是矜持，是有气度。总之，人嘴两张皮，好的歹的，皆因身份而定。“……他自称，景衡。”景衡二字一出，楚老夫人神情也是大变。 那是楚老夫人亲外孙的外字。 上次卫宸前往淮阳道，找到了楚文涵。如今姐妹二人应该是在淮阳王府重聚了。 可是据说景衡先前染了重病，被其父所弃…… 那景云昌如今被卫宸整治的生不如死。卫宸也一直派人在找景衡，可一直没有消息，卫宸甚至派人往北苑方向打探去了。景衡是楚老夫人卡在喉咙的一根刺，未找到之前，楚老夫人始终记挂着。 可是随着时间，找到景衡的希望越加的渺茫了。楚老夫人最近已经显少提起景衡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自称景衡的人来求见，楚老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当初北苑皇子假借景衡之名来行骗，如今齐凌刚刚继位，京城局势才步入正轨，正是要时刻提防的时候，难保有人想要利用暖玉来搅乱齐国朝纲。 所以楚老夫人的第一反应是。 “不见，兴许又是个招摇撞骗的。” 见暖玉有些迟疑，楚老夫人反而转过头安慰暖玉。“上次的事还没长教训！这时候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定然是看到你祖父和父亲又被启用了，咱们楚家不仅没败落，反而养出位公主来，便想着上门讨些便宜。这世上的便宜哪有那么容易讨？退一万步说，即便是真的……他不回淮阳道去寻他母亲，反而跑来京城。这人品啊，委实有些问题。” 楚老夫人看不上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 即便是亲外孙，当初自己女儿舍了亲人跟着那景的私奔，若是过的好便罢了，哪怕贫苦些，只要夫妻和睦楚老夫人也能欣慰些，可那姓景的是个什么东西？打秋风打到卫宸那里，好在卫宸不是个心软的，终让那姓景的得了报应。 因为厌恶那姓景的，所以对于景衡，楚老夫人报的观点也是可有可无。 当初不知道姓景的做了什么事之前，楚老夫人对于外孙的到来还有那么几分期盼，如今啊……上梁不正，下梁如何能正？她已经不报期望了。 “听二哥说，姑姑的独子性子还是好的，先前也吃了不少苦。如果真的找上门来，也是桩好事。” “你这话也有道理，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只是他若真的没死，不是应该回淮阳道寻他母亲吗？怎么好端端的来了京城？”楚老夫人还是觉得骗子上门。 “……他这时候上门，必定不是单纯的寻亲。祖母不妨去歇一歇，孙女去见一见他。” 楚老夫人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头。 家中老头子和儿子都说过，暖玉并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何况这里是小卫府，暖玉身边跟着丫头，还有护卫暗中保护，谅那人胆子再大，也不敢伤如今的暖玉。 “也罢，问问清楚也好。你去见一见他吧。小心些，可别伤了自己。” “祖母放心，他既敢上门，孙女便敢招待。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他若心怀不轨，二哥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楚老夫人点点头。“那倒是，宸小子把你当成宝贝，谁敢欺负了他的宝贝，他会把对方大卸八块。” 暖玉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会生活在亲人的打趣中度过了。 芷云和芷香一左一右陪着暖玉。 王述将人迎到了外院花厅。他则转身去迎暖玉。“……夫人，那人看起来确实和上次那北苑的有些相像。上次也是因为那人的模样，小将军立马便相信那人的身份了。和上次那人比起来，这次来的似乎更文弱些。”“他是如何来的？身边可有旁人？”“属下自然是能问的都问了。据他说，他在淮阳道病重，眼看着没了活路。北振那阵子似乎去了淮阳道，正好路过救下了他。他得知北振利用他的身份陷害楚家，和北振大闹一场。北振待他似乎挺宽容。然后带着个老仆，一路前来京城。他说自己之所以不回淮阳道，是因为其父如此待他，他不愿再回去受那份苦楚，他先去了楚家，随后便来了咱们小卫府。” 暖玉不置可否。 倒是一旁的芷香嘀咕道。 “和北苑皇子大闹一场，还能平平安安的来了京城……难不成他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值得北苑那个皇子对他另眼相看。” “这他倒没说，只说北振和他一见如故，北振曾有个幼弟，早早夭折了。似乎是他们二人相貌确有相似之处，所以把他当成兄弟了吧。”“那北振可不像个轻意认兄弟的……”“在夫人面前，休要胡言乱语。”王述小声训到。“夫人都嫌我呢，你倒嫌我。夫人，奴婢今晚值夜，奴婢不回院子了。”王述脸上又青又白的，妻不教，夫之过啊。 第八百九十五章 真假难辩 第八百九十五章真假难辩 “你们两个这般‘打情骂俏’的，我看着眼晕。” “夫人，奴婢才没和王述打情骂俏呢，奴婢是真心要值夜的。奴婢都好久没替夫人守夜了。”芷香委屈极了。 一旁王述那张有些发黑的脸似乎也透着几分红晕来。 “好了，知道你们夫妻二人恩爱。快别在夫人面前打闹了，打地方了。” 芷香和王述不由得正颜，然后王述当先迈步进了花厅。“王大哥，我阿姐来了吗？”少年略带惊喜的声音随即响起。 王述转身，少年随着王述一起看向花厅。 暖玉由丫头搀扶着，缓缓迈步走进花厅。 那人确是像王述所言，模样乍看上去和北振有三四分相像。 少年的模样似乎更多的像楚小将军，尤其是眼睛生的尤其像楚家人。 暖玉生了双大眼睛，少年也是。 那少年见到暖玉，有个露出惊喜之色。然后快步上前……“你便是暖玉，我阿姐吗？” 父亲说过，姑姑离开京城时已然身怀有孕，所以她长景衡一岁。 说是少年，其实比暖玉还要高半个头。暖玉点点头……“你是景衡？” “我是。我知道上次北振借我之名进了楚家。我不该把一切都告诉他……我对不起楚家。” “你这人真奇怪，你说自己是景公子便真的是景公子了？上次那个北苑细作还说自己是景衡呢。把小将军骗的团团转，谁想到那人是弱苑的细作，楚家被他害得差点便犯了谋逆大罪。你如何自证身份？”暖玉没有开口，而是表情淡然的落坐，芷香站了出来，指着那少年问道。 “我确实没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当初母亲给我的东西，被北振夺去了。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有一句假话，便让老天劈死我。阿姐，你可以不信我，楚家也不必认我。我之所以一路东躲西藏来京城，只是因为有件事一定要告诉阿姐。北振暗中和南蜀勾结。商定好共同伐齐……事成后以京城为界，南归南蜀，京城以北归北苑。北苑独子野心，早就有了入侵齐国的念头。尤其是北振发现济北道那个金矿后，北苑皇帝也生了觊觎之心。北振也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颇得北苑皇帝倚重。他这次打算出其不意，领兵绕过济北道，和南蜀联手强攻陆安道……陆安道告急，诸道必定前往增援，待济北道守军前往驰援之时，北苑皇帝会御驾亲征济北道。阿姐，千万不要中计啊。” 景衡说完，见暖玉面上丝毫不见异色。不由得一脸焦急的道。 “我知道自己这是空口无凭，可我真的听北振和下属议事。这是北振亲口所说。阿姐，我真的不是来占便宜的。我把话带到，会立刻赶住淮阳道的。母亲尚在，为人子的定然要侍奉左右。我和王大哥说了，父亲虽然自幼苛责我，可母亲待我很好。如果父亲旧习不改，我会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阿姐，我马上就走，只求你信我，千万不要抽调济北道守卫。千万不要……” 景衡说完，躬身行礼。然后当真迈步离去。 直到他出了花厅，王述才上前请示暖玉。 “……派人跟着他，若他出城，便将他拦下，送去京畿卫大营吧。” 王述点头。 “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啊？” 暖玉点点头。“身份真假难辩，他说的话却是能信的。” “既然能信，夫人是不是快些通知公子啊。让公子把此事禀明陛下……可千万不要种了北苑的奸计啊。”芷香焦急的道。 芷云扶着暖玉起身，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公子满腹谋略，夫人算无遗漏，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隐情！” “……公子和夫人早就猜到了啊。害得奴婢以为会中了那北苑的奸计。小将军那里便要艰难了……”楚文靖奉命前往镇守济北道。若守军被抽调，那这场仗便真的凶险了。 “你二人不得再提此事。”暖玉制止了芷香继续发问。 芷香见暖玉神情清冷，有些害怕，赶忙点头应下。 做丫头的，妄议国家大事，确是逾越了。 “夫人放心，我和芷香即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暖玉点点头。回到后院，把景衡的来意说给楚老夫人听。楚老夫人听罢，重重一叹。 “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话，本性倒也不坏。” “真伪便由二哥去辩吧。如果二哥觉得他可信，便让他先留在京城。他知道很多北振的事，我们也许可以善加利用。” “……即便都是真的，那北振何以对他另眼相看？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楚老夫人叮嘱。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大约一个时辰后，王述来回话，说景衡确是带着老仆直接出城了。王述按照暖玉的吩咐，在城外将主仆拦下，直接送到了卫宸手中。 人既然已经交给卫宸，暖玉便放心了。 楚老夫人似乎有些担忧，不过也没有再提起景衡。 用过晚饭，楚老夫人和暖玉各自回房。 卫宸说晚归，果真便晚归。直到临近子时，卫宸才回府。 暖玉听到外间的动静，缓缓支起身子。 卫宸挑起内室的帘子，抬头便迎上暖玉的目光。卫宸微微蹙眉。暖玉一见，赶忙说道。“我已经睡了一觉了，可没有熬夜等二哥回来。” 卫宸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他一个神情，暖玉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小姑娘总会想法子开脱，害得他都不忍心苛责她半句。 罢了，谁让她是他的命呢。 他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暖玉伤一点心的。 “你啊！小心身子。” “我身子好的很，郎中来请脉，还夸我身子养的好呢。” “这么多人围着你，韩妈妈天天变着花样给你补。你身子再养不好，我便只能去菩萨面前磕头，求菩萨保佑你了。”卫宸一边脱去外裳，一边打趣道。 暖玉很是谦虚的点点头。 觉得卫宸的法子挺好，说不定他去磕几个头，菩萨一个开恩，会安排他们下辈子继续做夫妻呢。 “如果能缘定三生，我跪死在菩萨面前也心甘。”卫宸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八百九十六章 百废将兴 第八百九十六章百废将兴 卫宸爬上chuang，展开手臂，暖玉自动自发依偎进卫宸怀里。 然后问起了景衡…… “……他说的可是真的？” “关于北苑帝亲征的事，皆是真的。他是大齐人，北苑要征讨齐国，他自然无法置之不理。我料想当初他被北振所救，对北振十分感激，北振见他文采不错，谈吐也十发有度，这才带了他回北苑。至于利用他的手分陷害楚家，景衡确是不知。” “这么说他并未说谎……那二哥打算如何安置他，真的送他回淮阳道吗？” “自然不能。你忘了如今两个姑姑都在淮阳道。”“二哥不说，我倒忽略了。若是景衡看到，难保透露出去。可早晚景衡也会和母亲相见的。”“等确认他可信，我自会安排他前往淮阳道见母。” 至于如何确认他可信…… “二哥让他和祖父一起前往陆安道？” “北振在陆安道，他说会尽力说服北振不再要和齐国为敌。” 暖玉还是有些担心，若是景衡怀有异心，会不会和北振联手加害楚老将军。 卫宸冷冷勾起了唇角。 语调十分平静的说道。“他若有异心，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暖玉听罢，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卫宸即便收起了利爪，也是头随时会咬断人脖子的狮子。 即使卫宸已经弄清了景衡的身份，翌日暖玉便将此消息告诉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听罢，沉默良久，随后语调有些低沉的开口。“既然他说可以帮你祖父，便让他跟着你祖父一路南下吧。他和北苑国皇子交好，事情若是传出去，便是皇帝不追究，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如果他能立个大功，让咱们齐国能少折扣些精锐，也算是将功补过吧。”楚老夫人并没有提出要见景衡。 就像楚老夫人所说那般。就像景衡是个品性尚佳的好孩子。可他被北振所救，和北振去了北苑国，而且私下里和北振交好。这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断章取义……那楚家会再次处于风口浪尖的。 如今好不容易楚家复又得到重用。 京城多少人看着眼红，时时刻刻盯着楚家，想要寻楚家的短处。 此时，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如果景衡真的能在陆安道立功，回朝后也好顺势禀明皇帝…… “祖母放心，二哥会派人保护他的。” “卫宸做事，祖母向来放心。这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愿你祖父和你父亲旗开得胜。在你肚中孩子落地前，能平安回转京城。” “会的，一定会的。” 新君继位，齐凌每天大概七八个时辰都在勤政殿。各道的折子堆积如山。有要银子的，要粮食的，卢岳等一干大臣和齐凌一起简直忙的焦头烂额。折子先由卢岳并几个大臣合议，然后呈交齐凌批复。 短短半个月，齐凌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卫宸做了半个月京畿卫统领。 齐凌一道旨意下来，卫宸便跃升为翰林院掌院，原掌院宋守一越成为右相，取代了杜淳的位置。 左辅，右相，还有卫宸所供职的翰林院。 成了齐凌的智囊团…… 今天，关于百姓返回故土后，如何恢复生产之事，殿上足足议了两个时辰。 最终齐凌挥挥手。“卢爱卿所言有理，宋爱卿说的也不错。只是，眼下南北战事吃紧……若是五年无赋税，朝廷没有银子。这仗要怎么打？朕可以节衣缩食，可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啊。”不当皇帝，不知道当皇帝的苦。 齐凌初到淮阳道时，也曾兢兢业业的处理政事。 可淮阳道的事情和一国之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诸人告退。 卢岳和宋守并肩往外走。“下官真佩服卢大人，不管陛下提到什么，大人都能说出番道理来，不像下官，初担重担，真的觉得有些有心无力啊。” 直到此时，宋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当了右相。 真的是破格提拔了。 卢岳笑笑。“陛下既然钦点了大人，便说明大人有能力当好这个右相。宋大人只是一时间还不适应陛下办事的节奏罢了。很快便能跟上的。”宋守苦笑，升官自然是好事，可这突然间便成了一个之下数人之上的右相，刚拉到旨意时，他和他的家人都吓得不轻，还是他妻子掐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直到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了皇帝垂青。 当初新君继位时，他是两不相帮明哲保身。 最终继位的是凌亲王，他还以为自己这翰林院掌院之职恐怕都难保了。 却不想，按了妻子的话说，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宋守想不通，皇帝重用他，必定是有人替他说了好话。可会是谁呢？卢岳？林大人？楚将军？或是卫宸…… 当初他自认对卫宸算不得好。卫宸初到翰林院，他还曾找过卫宸麻烦。 后来他发现卫宸这人是个挺讲义气的汉子。 别看模样生的文弱书生般秀气，可是说话一言九鼎。而且心胸宽广，便是有人故意挤兑他，他一向也不和那些人计较。这样的人，通常是成大事者。 宋守渐渐对卫宸另眼相看。 后来偶尔还会帮一帮卫宸。 他不奢望卫宸念他的好，只要卫宸不记他的仇，宋守便知足了。 他今日故意和卢岳搭话，也是想从卢岳口中探听些情况。 “……不怕卢大人笑话。下官这稀里糊涂的便升了官，都不知道要谢谁？”卢岳笑笑，驻足看向走在诸人身后的卫宸。 卫宸身边那人……大家虽然叫不出那人的名姓，可很多人都见过这人。 以前这人经常跟在齐天治身后，是齐天治的幕僚。 齐天治近两年势力大涨，皆是此人的功劳。 这人如今得卫宸举荐，也进了翰林院。 卫宸正在和那人低声说着什么，那人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能在陛下面前举荐人，令陛下毫不犹豫任用的……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只有驸马了。” 宋守脸上的神情又惊又疑。 真的是卫宸。 “不瞒大人说，当初卫大人在翰林院时，我可没少刁难他。”宋守苦笑。 第八百九十七章 局势初成 第八百九十七章局势初成 “卫宸那人，行事大气。大人那所谓的刁难，他根本看不进眼中。卫宸心中装的都是家中天下的大事……卫宸既然举荐大人，自然是大人有过人的本事。他可不会拿此等大事开玩笑。便是为了卫宸的举荐，大人这个右相，也要竭尽所能的当好。”卢岳一番话，直说得宋守面红耳赤，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 人家卫宸明明是个坦荡君子。 宋守暗暗发誓，以后自己便是卫宸一党了。 卫宸待他不薄，举荐了他却从未告诉他。 这样的人，才真真是君子风度。 旁人都说卫宸是借了妻子楚暖玉那阵东风，这才扶摇直上的。 以前宋守也曾腹诽卫宸好运。娶个妻子，先是将军府小姐，后又被封郡主，最终竟然还当了公主。 放眼天下，再也没这等奇女子了。 如今看来，不是卫宸借了妻子的东风，而是卫宸真的有大才，皇帝才破格重用他……若是个草包，怕是从此后要仰公主鼻息过活了。宋守不由得回头看向卫宸，只见卫宸一脸凝重的和身边一位年轻官员议事。 宋守感慨，卫宸真是个忧国忧民的。 卢岳轻轻一笑，在旁人眼中，卫宸倒真是个大度的。 可真的了解他后便会发现，他哪里是大度，他那是不屑计较。这位宋大人之所以被卫宸举荐，不过是皇帝觉得卫宸只当个京畿卫统领实在是屈才。 如今百废待举，卫宸休想置身事外。 最后因一句天下文人皆翰林，卫宸入主翰林院。 齐凌当时问起翰林院的掌院宋守如何？卫宸随口答了句虽木讷，肚子里却有些墨水。 然后突然提到杜淳上年纪了，该告老还乡了。 卢岳一直搞不清在齐凌和卫宸之间，到底是互相信任，还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们中间夹着一个楚暖玉。 可楚暖玉毕竟只是齐凌的义女，如今虽然被封公主，身份地位尊贵无比。可毕竟是个女子。女子的尊贵，向来以夫家为准。 难道齐凌真的要扶持卫宸？ 摸不准那对翁婿心中所想。 卢岳索性便不费那个脑子了，不过给卫宸找个帮手总不会有错。于是卢岳三言两语便让宋守对卫宸感恩戴德。 卢岳和宋守都以为卫宸一定在和人商量如何开源节流？如何即让百姓休养生息，朝廷还能拿出军饷…… 宋守轻叹一声，轻声道……“卫大人为了朝廷，真是殚精竭虑。” 而被赞殚精竭虑的卫宸。 “不准去我府上占便宜。”他冷声对薄渊说道。 以前他和薄渊明明是死敌，二人险些杀个不死不休。 如今虽然因为刘妈妈关系修复，可卫宸也没打算和薄渊称兄道弟啊，可是薄渊却是个不认生的，上来便唤卫宸一声兄弟…… 而且还死皮赖脸的要搬到小卫府去住，说是要给卫宸当幕僚。 他可进了翰林院，是正经百八的翰林学士……“我长姐是你的奶娘，说起来我也是你们卫家的家仆。我搬去你府上随时待命，有何不妥？”卫宸侧头打量薄渊，穿着翰林学士的官袍，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的，却偏偏当人幕僚当上了瘾。 “你如今终于摆脱了齐天治，也入了翰林院。算是得道升天了。还要屈尊当什么幕僚！” “一日为幕僚，终身为幕僚。再说我在翰林院，只是负责草似个诏书。你知我志不在此的……” “你志在当幕僚，住进我小卫府占便宜。”卫宸嘲讽。 薄渊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当幕僚，和你一起用诡计害人，可比草似诏书有意思多了。卫宸，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我对你说句实话，我一生所学，皆在如何辅佐明主。陛下有你辅佐，我便是勉强和你一争，胜算也不大。所以我想去教导幼主……把太子教成一个明君，是我毕生所望。” “太子有我教导足矣。” “多个先生罢了，而且我不收束脩。” 卫宸镇定的迈着步子，丝毫不介意身边有个薄渊一直在嗡嗡…… “……我替你教训计宏礼，还能替你看着谈聪。”薄渊使出了杀手锏。 卫宸驻足，看向薄渊的目光渐冷。“你知道的真不少？计宏礼……谈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仰慕尊夫人的可不止这二人……齐天朔自不必提，便是连齐天治，对尊夫人也是青睐有加。当初南蜀提议要和北齐联姻，指名要楚家小姐。想必那位南蜀的皇子对尊夫人也是存了爱慕之心的。还不止如此，还有那北苑的七皇子，他可是真正见识过尊夫人的本事的……” “如你所愿。”卫宸最终冷声说道。 薄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能把卫宸堵的无话可说，实在大快人心。 “我长姐何时来京城？要不我亲自去接？” “……我会让刘妈妈打道回府的。” “不要啊。卫宸，卫大人，卫兄弟……” 出了皇宫，诸人互相道别。宋守十分郑重的和卫宸道别。 卫宸蹙了蹙眉，不知道这位前上司吃错了什么药。卢岳上前：“恭喜卫大人又多了同僚。”同僚二字，卢岳特意咬的十分重。 卫宸会意。颇有那么几分哭笑不得。卢岳这人当真对他做到了爱屋及乌……卫宸谢过卢岳，翻身上马。“卢大人，告辞。” 回到家中，告诉暖玉明日薄渊会搬来小卫府。 暖玉眨了眨眼睛，叹了句世事无常。 前一刻还是死对头呢，怎么后一刻便要搬来家中当家臣了。 外院还养着个谈聪呢。当初他执意追随卫宸，卫宸若是出征，他自然做个副将，可卫宸如今身陷京城，一时三刻断然不会离京的，所以谈聪一时之时没了用武之地。 “若那谈总是可用之才，二哥不如送他去京畿卫大营吧。” “……我也正有此意，谈聪确是个领兵的好手，便让他去京畿卫大营磨练几年……他若能安下心来，来日建功立业，也不枉他追随我一场。” “薄渊呢。真的让他教导彦儿吗？” “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薄渊教导彦儿，算是大材小用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天子之威 第八百九十八章天子之威 “刘妈妈来信了，说是已经动身了。” “……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见我家夫人了。” 这话乍听也没什么毛病，可是卫宸能不能不要用会让她脸红的眼神看着她，暖玉在卫宸的目光中颇有那么几分不知手脚该摆在哪里，卫宸忍着笑，看着暖玉小脸泛红，被他握在掌心中的小手似乎都有些发烫了。这才轻笑一声放开她。“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二哥刚才那神情……像个妖精似的。也就是我被二哥荼毒惯了，定力好，若换成旁人，怕是要晕在二哥怀里了。”暖玉嘟着唇小声抱怨。 卫宸突然低头。 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不等暖玉反应过来，卫宸已经没事人一般进了内室。 暖玉跟上前去，快步追了上去。才进内室，突然间手臂被卫宸一扯，下一刻，唇上又是一触即离。 暖玉红着小脸瞪向卫宸。 卫宸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 眼见着暖玉要和他算帐。卫宸收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一本正经的拉了暖玉落坐。 “陛下今天和我提起了你入宫之事……” 自从齐凌登基后，暖玉和齐凌这对父女还没见过面。册封公主也只是一道圣旨送到了小卫府。齐凌曾冷着脸对卫宸说，若不是暖玉已经出嫁，这公主册封大典一定办的轰轰烈烈，要让天下人知道，他齐凌有多么看重暖玉。 可是暖玉如今大着肚子，诸事不便。 齐凌每每想起都要狠瞪卫宸几眼。 “为什么执意要让我入宫？如果真的想见我这个女儿，他大可出宫来见。”暖玉对皇宫没丁点好印象。 若不是卫宸替她挡着，齐凌怕是还希望她搬进宫中陪他共叙父女天伦呢。“以前是王爷时，还能屈尊降贵，如今贵为皇帝，怎么还肯屈尊出宫。你身世的事，也是时候你们父女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了。”暖玉轻叹一声点头。“我原还想等着姑姑到了京城再开口。” “我怕陛下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管以前多么谦逊的人，一旦登上帝位，被人山呼万岁万万岁，都会有些飘飘然，齐凌也如是。 何况他本性便不是多么谦逊的人。 “二哥，和他相认之初，他还曾说过让你辅佐彦儿继位。” “傻姑娘，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皇位于陛下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对于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如何许诺都无伤大雅。可一旦真的登上那个位置，便会发现，根本不能轻意舍弃。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皇帝中途禅位。不都是希望自己长生不老，永远坐在龙椅上吗？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卫宸语调有些唏嘘。 “那二哥呢？你明明有机会飞黄腾达的。先帝在世时，是真的看重你的，如果你那时顺从先帝，先帝也不会始终防备着二哥，早就给二哥加官进爵了。” 卫宸听到暖玉所问，笑的十分得意。“那是因为二哥心中，你比权势富贵来的重要。” 暖玉发现自己和卫宸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话题，最后都能被卫宸扯到他自傲的专情上面来。 什么权势如浮云，富贵如云烟。 于他来说，云烟浮云都无甚区别。他要的，唯她而己。 虽然卫宸总会把话题带偏，可是暖玉每次听完，还会觉得心跳加速。别的男人说出来，那是油腔滑调，可是卫宸却是说到做到。 为了她，他确是舍弃良多。 “我明天和二哥一起入宫。我们父女，总是要见面的。” “也好。去见一见他吧。这阵子太过操劳，御医说如果长此以往，定会伤身。劝一劝陛下，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循序渐进。如今和他登基前比起来，已经是一片大好了。” 做为皇帝，齐凌比先帝齐牧强上百倍。 他是真的忧国忧民，所思所想皆为百姓，只是对于暖玉这个女儿和齐彦这个儿子来说…… 他这个父亲，其实有些欠佳。 时到如今，齐彦还住在楚府。 自始至终齐彦的存在对齐凌来说，似乎只是后继有人。 齐凌对齐彦，甚至不及他对暖玉。暖玉好歹是他心爱之人生的女儿。而齐彦……想到林赫因齐凌一句相邀而出仕，林老爷明明已经辞官在家颐养天生，如今也天天上朝，替齐凌分忧。 “如果可能，劝一劝陛下……还是早些接彦儿回宫。” 提起齐彦，暖玉不由得轻叹。“彦儿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她们姐弟，其实同病相连。 “彦儿还有你我。有疼他的外祖父母和舅舅……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我们在，可保彦儿万全。” “我答应了王妃，一定会照顾好彦儿。二哥，多谢。” “夫妻之间，何谈谢字。” 翌日，暖玉和卫宸一起入宫。 齐凌如今后宫空虚，连个正经的主了都没有。暖玉这个公主进了宫门，便被宫女簇拥着去了后宫。 齐凌将暖玉安置在复建后的文谨宫中。 一干宫女战战兢兢的分列左右。芷香实在看不得这些人一幅谨小慎微的模样，挥手将宫女屏退。“夫人，这文谨宫和未失火前一模一样呢。连宫中的摆设都几乎一样。” “……先帝对娘娘还是有情的。”文谨宫是齐牧在位时下令修建的，那时齐国已现乱相，朝臣劝齐牧不要如此劳师动众。 人死都死了，再重修宫殿也于事无补。可齐牧坚持，最终重修文谨宫。 宫中一草一木，几乎和先前一般无二。暖玉望着面前的一切，心中一声叹息。 缘来缘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在芷香话音落下之时，殿外一声冷哼。惊得芷香脸色微变。然后只见一身龙袍的齐凌信步迈入殿中。暖玉带了芷香和芷云两个丫头。齐凌目光冷冷的看向二人。“刚才哪个丫头信口胡言？”芷香被吓到了，以前齐凌也曾去楚家探望暖玉，每次前来，都十分规矩守礼，对下人虽有几分倨傲，可从不会像此时这般面带冷意。 芷香和芷云头垂的更低了，谁都不敢开口。 暖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然后起身给齐凌行礼。 齐凌脸上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 第八百九十九章 宫中相见 第八百九十九章宫中相见 “你身子不便，免礼吧。”暖玉谢过。 “陛下这是才下朝吗？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齐凌脸上神情不算好看，可想到暖玉难得入宫一趟，还是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 “刚才哪个丫头说先帝对谨妃有情？依朕看，不过是怕睹物伤情，这才让人重修了文谨宫，与其看着满地狼藉，倒不如对着旧时的文谨宫。如果是朕，也会选择重修文谨宫的。”芷香和芷云不明所以，尤其是芷香，自己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就惹怒了新皇。 “这里是皇宫，自然是能放着一块黑呼呼的空地。与其建个新宫，又要找匠人画图，又要找人堪舆。不如按了旧样的文谨宫重建，省时省力。” 齐凌点点头。 觉得暖玉这个女儿还算贴心。 今日在殿上，几个老臣吵的不可开交。偏偏卫宸在一旁袖手旁观，他开口询问，卫宸竟然一幅左右皆可的神情。 朝廷缺的是有才干的能人，不是和稀泥的和事老。为此齐凌在殿上发了通脾气。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便是暖玉今日入宫来探望他了。 可一开口那句陛下…… 如果是义女，这么称呼倒也无可厚非，若她死皮赖脸的称他‘父皇’，齐凌倒觉得对方太过功利了。 可是陛下二字，从暖玉口中唤出，听在齐凌耳中，却刺耳异常。 “这话还勉强像个样子，以后要约束你府中的丫头，若再这般口无遮拦……朕便派几个宫中的老人去你身边服侍。” “是。” 暖玉俯身领命。 一旁的芷香和芷云自知是自己连累了暖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齐凌看着面前一站两跪的场面，突然便觉得烦心，他挥挥手。“你们出去候着，朕和暖玉有话要说。” 两个丫头领命。 直到殿中只有暖玉和齐凌二人，齐凌才有些失落的开了口。“暖玉，你在怪朕吗？” 暖玉摇头。“陛下何以这么认为？” “你为何久不入宫？而且一口一个陛下的唤着，暖玉，你是朕嫡亲的女儿，大齐最尊贵的长公主。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朕都给你。”暖玉定了定神，心道怪她不唤父皇，他自己不也一口一个朕字。何曾在她面前自称过父皇。 以前齐凌在她面前，暖玉总能察觉出几分小心翼翼。 那时齐凌对她这个女儿心有愧疚，所以想要皆尽全力的对她好。 可如今父女再见，感觉却大不相同了。曾经的小心翼翼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高高在上。难怪卫宸和她分开时叮嘱她，心里要有些准备。她还奇怪准备什么，如今看来，还是卫宸了解齐凌更甚于她这个女儿。 “陛下初登大位，正是要大展拳脚之时。我这个公主封号，已经惹得很多人颇有微词了。若再口口声声唤着父皇……那才真的是不知轻重。陛下，我们父女，彼此心知肚明便好，何必拘泥于一个称谓。”“你是朕亲生的女儿，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称为父皇才是实至名归。”暖玉心中轻叹，心道重头戏来了。 真如卫宸所言。 皇位会很快改变一个人。让他失去理智，甚至会被万民朝拜，山呼万岁的声音所迷，真的以为自己会活个万岁万万岁。 “父皇可以下诏，全而告之，我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可是我的母亲呢？陛下要怎么说我的身世？若不提母亲，我又为何成为楚家的小姐。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当务之急，是济北陆安两道之危。待解了南北之危，齐国度过这场大难，我们再议我的身世好不好？” “朕打算把文涵这个名字还给你姑姑。楚家当年有两女，一嫡一庶。你的母亲便是庶出的楚家小姐楚文涵。” “一没媒妁之言，二无婚娶大礼。便平白的多了我这样一个女儿……陛下是打算让楚家颜面尽失？还是打算把姑姑的名声彻底毁了。” “当日在甘宁道，我们曾拜过天地。”齐凌解释道。 “陛下只娶过一个妻子，便是己故的林玥琋。” “……暖玉，你执意要当这个楚家小姐吗？” 暖玉缓缓吐出一口气，明明入宫前，卫宸千叮嘱万嘱托。不要和齐凌争执，可是如今的齐凌……“父皇，请顾念着女儿和姑姑名声，请保全楚家和林家。父皇需要他们以保大齐江山永固。” 暖玉一句父皇，让齐凌神情一凛。 随后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你的顾虑父皇明白，可是父皇觉得亏欠你们母女良多。如今登基为帝，想要给你们世上最好的一切。暖玉，你能明白父皇的苦心吗？” “女儿都明白。可是我更希望父亲是个明君，以后史书上提起父亲，皆是赞颂之词，而无一句诋毁之言。哪怕是儿女情长之事……” 这句话，算是说进了齐凌的心坎里。 他深深看向暖玉，越发觉得这世上，便没哪个姑娘比得上自己的女儿。真真是便宜卫宸那小子了。 “你这肚子，还有几个月生？” “秋天，孩子便能落地了。” “这是朕的外孙。朕得想想给他准备些什么……要不封个爵位可好？世袭罔替。” 暖玉笑了，男人疼起女儿来大概都是如此的，就像楚文靖，也在绞尽脑汁的想着送给外孙什么礼物。 车马银两，甚至还想送几个奶娘过来。还好被楚老夫人拦下了。 今日换成齐凌，眼前的一切瞬间冲淡了前一刻的冷凝。“也许是个女儿呢？”“女儿也好。若是女儿，等她年长些，朕便赐她一个公主的封号。我齐凌的外孙女，身份自然尊贵。以后她长大了，朕在全国替她选婿，定然给她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君。” “听父皇这一通说辞，我都不敢生了。父皇，不必如此，我从不怨您的。” “……你虽不怨，可我心中却有愧啊。对你们姐弟二人，我皆心有愧疚。” 齐凌即提起了齐彦，暖玉便顺势开口问道。“父皇何时接彦儿回宫？彦儿说，很想父皇。”和她这个女儿比起来，齐彦已经许久未见到齐凌了。 “彦儿由卫宸教导，父皇放心。等楚家父子搬师回朝后，我便诏告天下，封彦儿为太子。” 第九百章 说服 第九百章说服 “……就算将来父皇立了皇后，你和彦儿也是父皇最看重的孩子。尤其是暖玉你，你的出现是让父皇最为欣喜的。”齐凌语气深沉的对暖玉说道。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和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本以为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可是突然间，却发现自己的孩子还在人世，这无疑是老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齐凌以前确实只是一心想将淮阳道治理好。 可自从文谨和暖玉出现。 他确是越发的心有不甘。 自己心爱的女人被禁锢皇宫十几年，只要想到这缺失的十六年，还有另一个男人，齐凌就气闷的想杀人。 再加上齐牧对他的赶尽杀绝，他这才决定铤而走险。 如今他得到了皇位，也救出了文谨，还让自己的女儿成了公主。 似乎，该满足了。 可是……齐凌看着面前的暖玉，越发的觉得暖玉像母亲。心中的思念泛滥，可他不能堂而皇之的将楚文谨接进宫中。他便是用心清理了后宫，可也难保有人认出文谨。 齐凌也想过李代桃僵，便让文谨恢复她原本的名字。 然后堂而皇之的入宫。 可依旧难以避免人们背后非议。难避天下悠悠众口。 若是传出他的妃子和先帝的谨妃相貌酷似。若不是暖玉刚才那番话，他或许便要不管不顾的先把暖玉的身世昭告天下了…… 旁人阻拦，齐凌只觉得那些人别有居心，只有暖玉的话，他勉强还能听进去几分。 暖玉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如果将暖玉的身份昭告天下，等于将楚文靖置于尴尬之地。而且提起暖玉的身世，总要提及她的生母。这生母的身份……倒不如依了暖玉所言。左右他心中在意着她便是了。只要她开口，只要他有，都会满足她。她虽然不能进齐家家谱，可却是他最在意的女儿，是齐国的长公主，身份无与伦比。眼下先如何安排，他毕竟登基时日太短，等以后齐国安定下来，再行斟酌此事便是。 想通这些，齐凌越发觉得暖玉蕙质兰心。 此时，他尚且心存侥幸，觉得眼睛只要安抚好暖玉，他们便能同天下人所有的父女那般相处着。 他是慈父，暖玉是贴心的女儿。 将来若有一天，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暖玉是他的女儿，暖玉也必定会点头的。 在暖玉心中，他这个父亲是最重要的。 比楚文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要重要。 此时把楚文谨留在淮阳道，齐凌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名了。如果楚文谨此时回京，事情反倒更加棘手。他虽然思她甚深，可眼下毕竟无暇顾忌儿女私情。至于何时接回楚文谨？ 最近朝臣们开始上折了，劝他立后。 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而且有人开始暗中张罗着选秀，新帝登基，广纳后宫，这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 齐凌不能阻止。 他也无意阻止。 总之，似乎眼开眼睛便是烦心事，闭上眼睛那些烦心事还会入梦。齐凌觉得这个皇帝当的疲惫至及。 唯一让他高兴的便是暖玉终于肯进宫见他这个父亲了。 而且还改口唤他父皇了。“你不如留在宫中小住几天，也让我们父女团圆团圆。” “祖母还在小卫府，是为了照顾我才搬来小卫府的。每天睡前不亲眼看看我，怕是都睡不安稳……而且皇宫这地方，女儿也确实不喜。”暖玉环顾四周，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齐凌表情怔了怔，这才意识到或许文谨宫失火终是吓到了暖玉。他虽然提前打了招呼，可是那场大火几乎烧红了半边天。齐凌难得的被暖玉拒绝而没有动怒。暖玉不喜欢皇宫也能理解，她先前几次入宫，不是看人脸色，便是闯大殿告状，对这皇帝实在印象欠佳。 齐凌笑着摸了摸暖玉的头，一幅爱怜的神情。 “好，父皇便不留你了。你回去好好养身子，在你产子之前，父皇不会让卫宸出京的。” 暖玉眼睛似乎一亮，这神情愉悦到了齐凌。 他补充道：“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向父皇开口，只要父亲能办到的，无有不应。” 暖玉和齐凌相处，一半依着卫宸的建议，一办在摸索。她在努力循着齐凌的神情调整，如今看来，倒也算是十分成功的见招拆招了。 不仅和颜悦色的劝解了齐凌把她的身世昭告天下的意图，也提了彦儿的事。 最终竟然还得了齐凌一句无有不应。换成别的姑娘难免飘飘然之下贸然天口，可是暖玉不会。“我没什么想要的，如今日子已经很好了。我一直害怕生孩子时二哥不在，如今父皇金口玉言，我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只希望父亲能成为一代贤王，希望我大齐百姓在父皇治下能安居乐业……” “父皇定然不会让我女失望的。” 直到被宫人送出宫门，暖玉还觉得这趟进宫简直像做梦。宫门外，暖玉见到卫宸。 只见他立关车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瞬间，他们的目光相触。 卫宸的目光原本黝黑暗沉，可迎上暖玉的目光后，他的目光瞬间大亮…… 仿佛漆黑的夜空，瞬间星子遍布。 暖玉不由得笑了。 她有些急切的上前，换来卫宸眉头微蹙，然后举步迎上前来。从芷香手中接过暖玉，亲手拉着。 然后轻声训斥道。“难不成身后有老虎在追你。也不怕跌伤了自己。” “二哥，二哥，我真的做到的。”暖玉丝毫不在意卫宸的冷脸。而是一脸喜悦的向卫宸讨赏。 卫宸轻叹一声，展开手臂半拥着暖玉，然后快步走向马车。 刚才侍卫们目光都盯在暖玉身上。 偏生她粗心大意的，眼中只有他。 卫宸有些醋了，按捺着替侍卫洗眼睛的冲动，将暖玉扶上马车。 暖玉上了车也不老实，侧头身子凑向卫宸。 卫宸只能再次伸出手臂，把暖玉固然在自己身侧，然后轻声吩咐驭夫启程。 “二哥，你担心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第九百零一章 暖玉一小娃二 第九百零一章暖玉一小娃二 伴着清脆的马蹄声，是卫宸轻轻的叹息声。 罢了，得妻如此，也便只能跟着她一起疯了。卫宸脸上神情瞬间一变，露出‘吾妻很本事，我很欣慰’的神情。 “我家娇娇儿真厉害。” 暖玉十分骄傲的抬了抬头。“那是自然，我自幼跟在二哥身后，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虽然不能学到精髓。好歹也觉了些二哥身上的皮毛……我就像二哥教的那般，不和他争执，只说希望他能当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陛下果然爱听这样的话……”“自然，忠言逆耳，人都愿意都好听的，天子也不例外。” “我改口唤了父皇，果然使得龙颜大悦。” “你本就该唤他父皇，可如果开始便唤，只会让陛下觉得理所当然，你开始唤陛下，而后改口，才会让他觉得难能可贵。” 其实都是些十分浅显的道理，齐凌是暖玉的生父，卫宸并不愿在齐凌身上太过动心思。 齐凌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和齐凌打交道，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过犹不及。 “还有件好事。父皇答应我，在我们孩子出生前，不会谴你离京的。” 卫宸笑着轻点暖玉鼻尖。“便是陛下差遣，我也会死活赖在京城的。我家娇娇儿产子，我怎么能不在！” “还有，还有，父皇说等祖父和父亲凯旋归来。便择日立彦儿为太子，也会接彦儿住进东宫的。” 卫宸点点头。 “我家暖玉果然非同凡想，只进宫一次，便一下子解了几个难题。” 暖玉虽然被卫宸夸的有些飘飘然，不过还是和卫宸提起了一件忧心之事。“父皇虽然暂时不会在我的出身上动心思了，可我总觉得他并不死心，似乎早晚要让我的身世大白天下。”“他是皇帝，天上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想让自己的女儿认祖归宗，也是情理之中。” 这次暖玉能顺利说服齐凌，在卫宸看来已是极好的了。 至于将来…… 待平定了南北两境之乱，齐国得以恢复，百姓能安居乐业。 那时候齐凌也有了声望，暖玉的身世便是大白天下，似乎也无关紧要的。可眼下当务之急，却是求稳。 此时朝中不宜有太大的波浪。 所以卫宸才会教暖玉如何说服齐凌。 “……一切等姑姑到后再议。” 暖玉点点头。 楚家父子已经出京了。 楚老将军去了陆安道，身边带着景衡。 楚文靖去了济北道，临走之前管卫宸要了柴飞平为副将。 一早薄渊便带着行装住进了小卫府，和谈聪当了邻居，今早卫宸和暖玉出府前，薄渊已经去叩门了，据说他打算长居小卫府了，总要和邻居搞好关系。 马车徐徐行着，听着耳边整齐的马蹄声，暖玉不由得想起自己一路行来……先出卫家，后至陆安道，随后跟着楚家父子来了京城，初到京城时不得楚老夫人欢心，那阵子着实难熬。 好容易和楚老夫人祖孙情深。 以前疼她像疼亲孙女的卫老夫人反倒阻拦她和卫宸的亲事。 而后卫宸再次离开卫家。 再然后卫宸拒娶济北王府的小姐…… 一眨眼，时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们不仅如愿成了亲，很快，她便要当母亲了。“娇娇儿，在想什么。”卫宸让暖玉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环着暖玉肩膀，一只手拉着暖玉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抚着。 “想我们竟然真的成亲了。二哥，我有时候总感觉自己在做梦。做了一个美梦，我总怕有一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过着上辈子的日子。我在死气沉沉的计家等死，你在京城大展伸手，当你肆意行事的卫大人。” “傻姑娘。那才是梦。如今眼前的一切皆是真的。没有死气沉沉的计家，没有等死的姑娘。更没有肆意行事的卫宸。” “我知道。可能是因为太幸福了吧。所以难免会战战兢兢……二哥，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腻了，烦了，就像梦里那样，养了一后院女人……到了那时，我要何去何从？” 卫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郎中和楚老夫人都叮嘱过他。 说是怀着孩子的女人通常行事毫无道理，前一刻还满面笑意，下一刻便能哭得仿佛天要塌了。 卫宸一直没有切身感受过，如今算是好好尝了一尝。 “从我十三岁开始，想的都是如何把你娶进门。想了足足十年……你觉得我还有闲心去招惹别的女人？” “书上都说，没娶进门前，是如珠如宝，娶进门后，便成了糟糠之妻。”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如珠如宝。娇娇儿，咱们不信话本子那一套好吗？你明知道我绝不会如此的……全天下的男人如何都和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心中，你第一，孩子第二，永远是这样的排列。” 卫宸话音刚落，暖玉一声轻呼。 卫宸心中一跳，双手本能的抱紧暖玉，然后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疼了……” 暖玉笑着摇摇头。 她从未觉得这么好过，哪里都好。“刚才孩子踢我了。就在二哥说孩子第二的时候。” 卫宸蹙眉。“难不成这小子吃味了？” “他还这么小，哪里便明白什么是吃味？” “你说在我说他第二的时候伸腿。岂不是吃味了。就算吃味也没办法。我心中，永远是妻子第一，孩子第二……” 卫宸郑重其事的说道，暖玉哭笑不得的用粉拳去捶他。“二哥。” “叫二哥也没用，我就是要让这小子知道，他老老实实还好，我看在是我儿子的面子上，会把他放在心中第二的位置，他若让你吃苦，他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我便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卫宸的孩子，自然是个知道疼母亲的。” “……卫宸。你越说，他越踢我。”暖玉拉了卫宸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看来是个不省心的。既然不听为父的话，我这个当父亲的定然要教导他一二……不如，便把他送进东宫陪彦儿一起读书识字吧。想必滋味定然十分销魂……” 太子的课程啊……卫宸私下打听过，排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第九百零二章 人情之味 第九百零二章人情之味 许是被卫宸那句送入东宫陪太子吓到了。 后半段的车程，暖玉肚中的小团子十分安份，再不折腾暖玉了。暖玉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害喜倒不算严重，楚老夫人说这是因为她身子养的好，孩子呆在她肚子中觉得舒服，所以才没折腾她。只是小团子自有了动静后，倒是越发的不老实了，每天都要折腾几次，尤其是睡前，总要让卫宸训上几句才会安生，就像刚才那般。 小团子还未落地，暖玉已经能想像将来的鸡飞狗跳了。 车停在大门前，楚老夫人便当先上前来。“祖母，怎么好劳您辛苦……”卫宸扶了暖玉下车，恭恭敬敬的给楚老夫人行了礼。 楚老夫人上前拉了暖玉的手，然后含笑说道。“几步路罢了，哪里便称得上辛苦，倒是你和暖玉入宫，祖母这心里啊始终记挂着，如今看着你们小夫妻平安回来，我这心啊终于踏实了。宸儿，祖母知道你算无遗漏，这次你祖父和父亲能再次披甲上阵，楚家非便没有败落，反而更上层楼。这些都是你的功劳……祖母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尽心尽力对暖玉好，把暖玉照顾周全了。你别嫌祖母无用便好。” 楚老夫人早就想寻机对卫宸道声谢意了。 一直以来卫宸压根没有在楚老夫人面前提起过一句他的所为。 可是楚老夫人心如明镜。 自始至终，若没有卫宸替楚家筹谋着。 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有什么本事，她能不知！便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越发的觉得卫宸是个好孩子。 不居功，不自傲，不管发生什么，一切以暖玉为先。这样的男子，上哪去寻。 “祖母能来照顾暖玉，卫宸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唤您一声祖母，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必言谢。” “姑爷这话说的好，一家人之间，什么谢不谢的……老夫人照顾小姐那是爱孙心切，姑爷照抚楚家那是情深意真……这叫就，两好并一好，家和万事兴。”韩妈妈见楚老夫人和卫宸这般，赶忙上前附和道，楚老夫人点头。“说的不错，一家人理应如此。宸儿，旁的话祖母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你和暖玉平安康顺。” “承祖母吉言。” 卫宸不是个在长辈面前油嘴滑舌之人。 今日和楚老夫人这番话，已经算是极尽煽情之能事了。 暖玉和楚老夫人在前，卫宸在后，身边跟着韩妈妈。韩妈妈笑呵呵的告诉卫宸，自从暖玉出门，楚老夫人便一刻也坐不住了，生怕皇帝一个兴起，把暖玉留在宫中伴驾。 卫宸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楚老夫人心中所忧。 韩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明清楚卫宸对暖玉是真心的，也知道卫宸会竭尽全力照应楚家。 可是眼看着卫宸步步高升…… 暖玉这个公主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韩妈妈并不知道暖玉的出身，只当齐凌看在己故王妃的面子上，对这个义女照顾有加。旁人说卫宸借了暖玉之势的，那是他们不清楚内情。在韩妈妈看来，实则是自家小姐借了卫宸之势。卫宸隐约明白韩妈妈所忧，他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挺欣慰。 有这样忠心护主的家仆，实是楚家之幸。 暖玉之幸，这位韩妈妈厨艺不错，暖玉之所以气色这样好，有大半是这位韩妈妈的功劳。 投桃报李，卫宸不介意安安这位楚妈妈的心。 “韩妈妈放心，只要我卫宸在，必定不会让楚家和暖玉吃亏的。” 韩妈妈觉得眼眶一热，她没想到卫宸会回应她。“姑爷放心，奴婢一定将小姐照顾的周周到到，只要小姐开口，奴婢便是拼死也会替小姐办到。” 卫宸虚虚一拜，谢过韩妈妈。 韩妈妈错开身子，一幅受宠若惊的神情，卫宸已经迈步向前。 韩妈妈怔怔的立在那里，看着远去的三人…… 前面老夫人和小姐看起来亲亲密密的，不必旁人告知已经感情极好。卫宸跟在祖孙二人身后，他的目光，似乎永远定在小姐身上。 韩妈妈缓缓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 不必谁开口，便是为了小姐，姑爷也一定将楚家照顾的妥妥当当，是她枉为小人了。 不过有刚才卫宸那句话，为了暖玉小两口，便是刀山油锅，她也敢闯。 人活在世，活的就是这么个人情味。 她虽是个当奴婢的，可是上到楚家二老，下到暖玉和卫宸，没一个把她当奴婢使唤。 楚老夫人还常说，以后她老了，便让暖玉像服侍长辈那般给她送终。 她，也是楚家人。 为了楚家，她也可以粉身碎骨。 卫宸并不知道自己不过随便几句话，会在韩妈妈心中形成那么大一个涟漪。 他只顾着去看暖玉了。 刚才车上，暖玉说她们能成亲，就像做梦。 其实卫宸有时也会这么想。真像场梦啊……当时离开甘宁道时，他做梦也不敢想会娶暖玉为妻。当时只是对暖玉生了杂念，再难把暖玉单纯的当成妹妹相待。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的去查暖玉的出身。 便是猜到暖玉并非卫家骨肉。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娶暖玉为妻。 不是不想，而不是敢想。 他觉得，自己压根配不上暖玉。 那么个漂亮单纯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而他……庶出之子，还被赶出了家门，最终流落京城，那时的他走在街人，人们都要躲着他。因为，他就像个乞丐。 “二哥，你快过来，我和祖母说陛下答应我不会让我出城办差，祖母还不信，你快上来替我说句话。陛下明明答应了的……” 卫宸应声，快步上前，正好听到楚老夫人小声嘀咕。 “你有那么大的能耐，真的几句话便说服了陛下？”楚老夫人有些不信。 齐凌那么个固执的，真的会因为暖玉进一趟宫，便把眼前几件烦心事都破解了…… “祖母，是真的。” 卫宸肯定的答道。 “……你都说了什么？不会是又哭又闹的吧……” 暖玉：“……”她是那种不达目的，便哭闹不止的人吗？“祖母。”暖玉不甘的连声唤道。 第九百零三章 万事皆兴 第九百零三章万事皆兴 卫宸笑了。 “祖母放心，暖玉这哭闹的本事啊，只会在我面前使一使。在陛下面前，她可是个沉着睿智的姑娘。” 沉着睿智这个结论，暖玉觉得挺顺耳。 可什么叫哭高的本事只在他面前使一使啊。这不明显抹黑她吗？“二哥。” 这下暖玉不唤祖母，改换二哥了。 楚老夫人和卫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笑了。“你啊，小孩子心性。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楚老夫人笑着训斥。暖玉觉得委屈极了，她明明凭一人之力，说服了齐凌。把几件烦心事都解决了，不被夸奖便罢了，竟然还被楚老夫人和卫宸一起捉弄取笑。 “韩妈妈，我要吃荷叶羹。”她决定了，不和卫宸一般计较。 言语上赢不了，便从吃上下功夫，誓要吃穷小卫府。 韩妈妈赶忙应了。 暖玉挑衅的看向卫宸，然后小*嘴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吃食。 卫宸摊摊手。“祖母请看，果然只和我闹吧。” “确实啊。看来是你太惯着她了……这媳妇啊，还是要管一管教一教的。该打便打，该骂便骂，我这个当祖母的一定不拦着。” “祖母说笑了。我哪里舍得打她骂她。我恨不得把她举到我头顶，任她作威作福呢。”卫宸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一对上暖玉，他便只有溃不成军的份了。 “唉，教出这么个任性跋扈的小姐，实是祖母之过啊。” “不怪祖母，是暖玉本性如此。我便只能，即娶之，则忍之了。” 暖玉哭笑不得的看着楚老夫人和卫宸一唱一喝的，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叹气的啊。“祖母，我怎么感觉二哥才是您的亲孙儿。” “卫宸自然是我至亲的孙儿……” “祖母。”卫宸趁机唤道，楚老夫人高高兴兴的应了，见暖玉小*嘴嘟的都能挂上油瓶了，不由得取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多大了，还和夫君急宠吃味。也不怕将来孩子随了你，和你争宠。到时候宸小子是顾着你呢，还是偏心孩子啊。”“自然是要偏心我多些。”暖玉信誓旦旦的道。 然后瞪向卫宸。 卫宸乖乖点头。 “这刁蛮的丫头啊……” 卫宸浅笑着附和。这刁蛮的样子，真是活灵活现，让他，简直爱不释手。 很快进入初夏，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 暖玉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往年并不觉得酷暑难耐，今年却尤其难熬，卫宸心疼暖玉，命人在园中搭了间竹舍，又在竹舍四周挖上水道，蓄了水。 四周流水环绕，身下竹香扑鼻。 暖玉索性便天天呆在竹舍中，看看书，偶尔做做女红。 楚老夫人每天过来陪暖玉半天，一起吃过晌午饭，便回院子歇息。 午后暖玉小憩片刻，待暖玉睁开眼睛，卫宸多数时候已经回家了。 上完早朝，去翰林院露个脸，把差事往下分派分派，他便仗着翰林院他为尊，堂而皇之的回家陪媳妇了。 以至整个翰林院的人都知道卫大人的夫人是个片刻离不得夫君的。 自然也有嫉妒的，不过多半换来同僚一句谁让你家夫人不是公主呢。 人家夫人是公主，而且是堂堂正正，有封号的长公主。 那身份…… 论起来，齐国女子中该排在头一份了。 所以卫宸即便堂而皇之的早退，也没谁不长眼的去向齐凌告状，而且即便告了，卫宸非但不会受罚，兴许，皇帝一怒之下，还会严重告密之人。得不偿失的事，谁也不会去做。 明眼人都看得出。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朝臣中，卫宸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眼下，还是能溜须拍马便拍了拍吧，等将来卫宸高升，连奉承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卫宸虽然大半不在翰林院，可翰林院的差事却完成的比先前宋守整日坐镇翰林院还要好。以至宋守有一次在卫宸面前大吐苦水，说那些尖酸翰林们，也会看人下菜碟，换来卫宸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宋守不解，去找卢岳解惑。 卢大人摇头晃脑的说了句……当官的最高境界，便是无事一身轻。 自己累死累活去干，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倒不如像卫宸这样知人善用…… 宋守面上露出苦思之色。 就在暖玉怀胎六个月的时候。 陆安道传回战报，被北苑强占的镇子，已经夺回了两座，如今楚老将军正率众和北振对峙…… 至于济北道，楚小将军把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守着国境，一队去挖金矿。 这般轮换着，短短几个月，竟然也挖出比不少的财富来。楚文靖的折子上，大大咧咧的写着自己能‘自给自足’了。 据卫宸转述，当时殿上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最后皇帝齐凌冷哼一声，道了句‘死性不改’。至于楚文靖私自采矿，却是只字未提。 这便得想要攒劲参楚小将军的人，也各个偃旗息鼓了。 皇帝明显不打算追究，他们即便联名上折子，也不过是落个被皇帝厌弃的结果。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小卫府还是访客不断，暖玉偶尔也会见一见外客。 卫家姐妹来过一次，暖玉亲自在竹舍招待。 她们是来谢过卫宸的。 两位姐夫如今都谋了不错的差事，当初他们也算是冒了风险和卫宸一起谋划。 如今晋升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二人和暖玉约好，等到了暖玉产子前夕，她们会来相伴。 暖玉毕竟是头胎，心中没底，有卫美玉和卫秀玉在，能多少放松些。 还有便是卢承瑜，林赫如今有差事在身，多数时候都往返于陆安济北两道和京城之间，离原本定下的婚期越来越近，可是林赫还远在陆安道，卢承瑜有些不安心，所以来找暖玉谈心。 暖玉信誓旦旦的说林赫一定会回来的。 娶个美人入府，他是断然不会错过的……直说得卢承瑜小脸绯红，落荒而逃。 玉器铺子重张开业。 毛金和秋莹忙碌起来，秋莹也传出了喜讯，据说毛金如今简直是寸步不离，不仅把母亲接来照顾秋莹，还专门给秋莹请了个厨娘，专司伺候秋莹饮食。 第九百零四章 一朵娇花 第九百零四章一朵娇花 一切都欣欣向荣起来。 齐凌初继位之时的怀疑腹诽之声已经渐至不闻。 齐凌对于暖玉这位义女，也是封赏不断，隔上几天，便要往小卫府送东西，穿的用的吃的玩的，可谓是无所不有。先前还有人想要看热闹，觉得暖玉不过是齐凌当王爷时收的义女，据传闻，似乎还不是齐凌想要收的，而是其亡妻林玥琋替齐凌收下的，原因是其子齐彦和楚家小姐能玩到一处，听着不像是收义女，更像是玩笑般的给儿子找个玩伴。 后来林玥琋病逝。齐凌碍于亡妻自是不好立时反悔。 可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想要如何皆由他心。他还对义女这般好，足见这位楚家小姐并非徒有其表。 那些开始处于观望状态，没第一时间让妻女前往小卫府拜访的，开始有了动作，小卫府迎来了第二拨访客。 他们自然知道暖玉不见外客，能进小卫府大门的，只有和楚家交好的几位小姐。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表忠心。 一时间，卫宸在朝中简直是地位卓然。 那些官位没他高的，见到他，也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卫大人。 卫宸对此欣然以对，并无不便，也没觉得自己因妻子而声名显赫有什么不好，和相熟之人，如卢岳，林家父子面前，他通常摆出一幅与有荣焉的神情，似乎暖玉越是地位卓然，越显得他这个夫君有面子。这让有些嫉妒卫宸好命的，想要看卫宸被妻子光环所压的人大失所望。 暖玉隔上十天半月，总要入宫一次。 自齐凌登基以来，一直勤勤恳恳，无数道请立皇后的折子，都被齐凌堆在龙案上。 暖玉这次入宫，齐凌面色微嘲的将这些折子指给暖玉看。“……一个个都想当朕的家。朕后宫要不要女人，他们也这般操心。到底是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齐凌怒道，眼下南北两道还在战时，诸道百姓还没有安全安置，官员们本该把注意力放在民生大事上，可总有那么一些人，盯着他的后宫。 偏生上这种折子的不止一人，齐凌总不能一气之下将这些人全部夺了官职。 这才是让齐凌最气的地方。 暖玉看着那几乎能称为小山一般的折子。 突然明白进宫前，卫宸那自求多福的目光是何用意了。 暖玉轻抚着小腹，小团子如今已经七个多月了，暖玉如今走上几步便觉得疲惫不堪，可怜见的，她却要挺着大肚子进宫听齐凌腹诽……“父皇惜怒，朝臣们也是替父皇打算。这诺大的后宫，总要有个主子的。父皇还年轻，还能活上几十年……总不能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齐凌目光转向暖玉，从暖玉的目光中，他能感觉的出暖玉这番话是出于真心的。 齐凌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女儿总是最贴心的。 可是……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姑姑。” “女儿知道。” “除了你姑姑，旁的女人一概入不得朕的眼睛。”齐凌强调…… 暖玉看着齐凌一本正经的强调他的所谓情深，突然间有些恍惚起来。她想到了卫宸。其实男人痴情与否，取决于男人自己，这世间对于男人总是宽泛的。有钱人家的公子通常妻妾成群，痴情二字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笑话。 就像上一世的卫宸。 他后院养了多少女人，怕是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如今，他却能只守着她一人过活。 所以说，男人并不是注定不能和一个女人相守，而是大多数男人不甘只有一个女人。 今日齐凌之所以和她提起这些，总不会是想要强调自己的痴心。或者说，某种意义上，他确实也曾痴心过。只是，他毕竟不是卫宸那样的人。卫宸，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痴情之人。果然，齐凌下一句便说道：“可你姑姑这辈子恐怕再不会入皇宫一步了。” 暖玉定定神，心中明白重头戏来了。 “父皇是不是有了打算？” 齐凌犹豫片刻，点头。“你姑姑会不会怨朕？”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姑姑会理解吧。毕竟姑姑不会入宫，而父皇也不能时常出宫。父皇和姑姑……算是命运弄人吧。” 齐凌脸上神情微变。一句命运弄人，说出来容易，可是真的亲身经历，才会明白其中的苦闷。 他用了数年，终于找到她们母女。 他当初想要夺下皇位，起因也是因为暖玉母女。 可如今，为了皇位，为了江山永固，他却不得不娶妻立后。 不知道是这皇位拘禁了他，还是他得到了皇位。齐凌今日招暖玉入宫用意很明显。就是他心底动摇了，可却又放不下楚文谨。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他最终舍鱼而取熊掌，他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要暖玉入宫见证他是多么的难以取舍。 暖玉觉得真是件可笑的事。 他愿意演，她只能配合。 卫宸说的一点也不差。皇位会迷失一个人的本性，不是他本性多坏，而是坐在皇位上，便会将心中的阴暗面无限的扩大。暖玉最初见到的齐凌时，觉得他真是个盖世的大英雄，他倨傲，清高，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那种高高在上，凌驾世人的神情，是暖玉永远不能忘记了。 如今，他真的贵为天子了，可那种神情，却再难寻到了。 暖玉不知道姑姑心中做何感想，可她们是母女，母女连心，她所想所思，和母亲应该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吧。 如果卫宸心中有了广纳妾室的念头，那么他们的关系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暖玉看来，爱情的世界中，永远容不下第三个人。 如果卫宸心中有了别的女人，她绝不会像前世那般姑息。她和卫宸之间容不下一粒沙子。 卫宸清楚她的性子，所以总似真似假的在她面前嘀咕…… 说什么为了她这一株花，他得清出整片的森林供养着。待她瞪眼看向他时，他总会笑着说，一整片林子只养她一朵，那才是真正的富养。 暖玉是他富养出的一朵娇花，而且是唯一的一朵。 第九百零五章 情深不寿 第九百零五章情深不寿 人和人，真的大不相同。 明明齐凌和卫宸乍看之下，其实有些相似之处，一样的俊美无双，一样的睥睨世人，一样的孤傲自大。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种人。 卫宸为了她能忍耐一切，可是齐凌，终究差了一筹。 “你姑姑会原谅父皇吗？” “父皇应该亲自去问姑姑，女儿不是姑姑，女儿不能代替姑姑做答。”这话显然让齐凌有些失望，可是暖玉是他最亲的人，透过暖玉，他仿佛能看到她的母亲。所以他喜欢暖玉时常进宫陪一陪他。 他是皇帝，也是男人。 也会孤枕难眠，也会寂寞难耐，以前四处奔走，根本没功夫想这些，如今长住宫中，长夜漫漫，他便会思念那远在淮阳道的人。 可是齐凌心中明白，楚文谨是一定不会入宫的。 哪怕他想方设法替她改换身份，她也绝不会踏入皇宫一步。 他从宫中救走她那一天开始，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东西。他迈不进，而她也迈不出。 一路带她前往淮阳道。他们之间大多时候是无话可说的，有时他想亲近她，她会露出惊慌的神情……渐渐的，齐凌也没了那样的念头。“你姑姑，根本就不在乎朕立后。” 不必暖玉开口，齐凌自顾自说道。 “其实朕和你姑姑之间，并不像你想像的那般……我们之间，隔了不仅是十六年的光阴。你姑姑曾说过，我们可以朋友般的相处，她却绝不会嫁给父皇。暖玉，她是你母亲，我是你父亲，我们一家人十六年来，一直天各一方，如今终于有了团圆的机会，难道不该团圆吗？” “便是天各一方，只要知道亲人各自安好。我想姑姑这些年真的累了，想要平静度日，而和父亲牵扯过深，便永远不可能平静度日。” “你是说，你姑姑的心里还有父皇？” “……姑姑肯跟着父皇离开京城，一路前往淮阳道。心中自然有父皇。只是，就像姑姑说的，毕竟隔了十六年的光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时候了，父皇如今贵为天子，负担着天下苍生的生计。也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年轻的皇子了。” 大家都变了…… 暖玉从未像现在这般明白‘时过境迁’的何意。 此时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有些事，发生了便不能抹去。有些人，错过了便永远也寻不回来了。 齐凌脸上露出寂寥的神情，他一身龙袍，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可此时却一脸的萎蔫不振之色。 父女两个沉默良久。 齐凌突然笑了笑。 “朕和卫宸打赌。朕说朕若将这堆请立皇后的折子给你看过，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朕接你姑姑入京……而卫宸却说，你不仅不会劝朕接你姑姑入宫，你还会朕放手。果然，还是卫宸了解你……你便不希望父母相守吗？你和卫宸夫妻情深，你应该能明白相爱之人，失去彼此有多心痛……你能设想你失去卫宸吗？或者卫宸离开你？” “女儿和卫宸与父皇和姑姑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朕怎么看不出？” “我和卫宸，彼此把对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能替卫宸去死，卫宸也会毫不犹豫的为我去死。可是父皇能毫不犹豫的替姑姑去死吗？姑姑会毫不犹豫的为了父皇去死吗？当初，父皇和姑姑也曾情深，可终究逃不出一个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 用情至深，所以注定感觉不会长久。 是这样吗？ 至于暖玉所问的。他会毫不犹豫的为了楚文谨而死吗？ ……会吗？齐凌答不出。 所以，他真的像暖玉所说的那般，虽然曾经深爱楚文谨，可十六年的光阴毕竟改变了他们。 齐凌最终轻叹一声。“也许你说的对。父皇和你姑姑，终究是……情深不寿。” 暖玉进宫三天后。 齐凌便诏告了天下…… 最终选了卢岳的幼妹，也就是卢承瑜的小姑姑。 卢承瑜急急来访，便是告诉暖玉这个消息。卢承瑜的小姑姑今年双十年华，按理说早该嫁人了，只是曾经定过一门亲事，还未过门，未婚夫君便病死了，之后的几年，也有人上门提亲，只是卢承瑜这位小姑姑执意不嫁，这才拖到如今的年纪。 “我和小姑姑不熟，她一直住在城外别庄里。只过年时候回京一趟。暖玉，我没想到陛下会选中小姑姑。我父亲似乎也很意外，他派人问过小姑姑的意思，小姑姑……点了头。” 卢承瑜觉得很抱歉。 虽然皇帝早晚要娶妻，要立皇后，可是卢承瑜一直认为暖玉和林玥琋关系很好。所以必定反感这门亲事。 皇帝娶谁不好，偏要娶卢家的小姐。 别说暖玉这边了，便是对林家，卢承瑜也是无颜面对的。好在林赫并不怪她，还宽慰她，说是齐凌娶个知根知底的为后，总好过娶个陌生人。看在卢承瑜的面子上，将来的皇后娘娘也不会和暖玉交恶的。 可不管林赫怎么劝，卢承瑜都觉得心有愧疚。所以接到消息，一大早便来暖玉这里请罪了。 其实暖玉也是早就知道的，可别忘了卫宸如今可是翰林院掌院。那诏告天下的圣旨还是薄渊亲手所写呢。 所以暖玉齐凌宣她入宫，不过是给自己吃颗定心丸。实则，他心中早有打算。 说不上失望，不过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 卫宸则笑她明知会如此，却还要伤神，实在是自作自受。 “这可是圣旨。圣意难违，你小姑姑也不敢不应啊。” “话虽如此，可小姑姑若是不愿，父亲宁愿抗旨，也一定会帮小姑姑的。” “傻姐姐，你小姑姑之所以不随便嫁人，便是怕旁人看了她的笑话。她要嫁，也一定嫁一个比以前更好的夫家。还有什么人能和皇帝相比？”“我明白，所以才觉得对不起你。暖玉，我代我小姑姑对你说声抱歉。” “这是好事，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要恭喜你有个皇后姑姑了……以后小舅舅若是欺负你，你便搬出皇后姑姑来，到时候小舅舅一定对你俯首帖耳。”暖玉取笑道。 第九百零六章 客自远方来 第九百零六章客自远方来 卢承瑜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直觉的若是齐凌册封皇后，对暖玉全无好处。虽然人选是她的姑姑，可她那小姑姑脾性有些怪异，素来和她不亲近，连父亲对小姑姑的脾性也是莫可奈何，相比之下，卢承瑜竟然觉得和暖玉更亲近些，难怪母亲嘀咕说她胳膊肘往外拐。“暖玉，我小姑姑的脾气……也不知道她真的当了皇后，会不会卖父亲和我的面子。”言下之意自然是，她这个侄女也是借不到她的势的。 暖玉不知道齐凌为何最终选了卢家小姐。 听完卢承瑜形容其小姑姑，暖玉更觉得莫明其妙。 除了她是卢岳的幼妹，那姑娘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齐凌另眼相看。 “我总感觉圣上选我姑姑有些奇怪，我姑姑年纪已经大了，而且还落了个克夫之名，陛下若要立后，京城无数大家闺秀任他择选，他怎么便选中了我姑姑。”卢承瑜得暖玉之间可谓是无话不谈，她把暖玉当成亲妹妹，再加上林赫那层关系，卢承瑜已经习惯照顾暖玉，遇事挡在暖玉面前。 “选中小姑姑，自然是小姑姑有让陛下倾心之处。你便不要多想了。总之便高高兴兴的等着自己多个皇后姑姑便好。” “也只能如此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派人告诉我……为了你，我不怕顶撞姑姑。” 卢承瑜郑重其事的叮嘱暖玉。 暖玉简直想开口问一问她是姓卢还是姓林了。 真是……“你母亲便没数落你，女大不中留。” “你怎么猜到我母亲数落我这句了？自然是数落了。还不止呢，还有一句胳膊肘往外拐……” “卢姐姐，你到底有多在意我小舅舅？” “……你有多在意卫宸，我便多在意林赫。” “我和卫宸与你和小舅舅不同。我们自幼长在一起，青梅竹马。这世上，没谁比二哥对我更好了。”“我们虽然幼时不曾见面。可我一直十分仰慕他，当年父亲不止一次和母亲说起玉言公子……直叹他不入仕太过可惜。我那时候还小，虽然不知道父亲口中的可惜指的是什么。可他的名字已经装进心底，后来渐渐长大，终于明白父亲所谓的可惜为何？如今有机会嫁给他，一圆我儿时期望。” “姐姐会幸福的，小舅舅一定会对姐姐的。” “何以见得？”卢承瑜含笑问道。“因为在小舅舅心中，也是在意卢姐姐。” 天下的姻缘，大体上离不开情投意合几个字。 不管初时林赫为何同意联姻，如今他心中已经十分在意卢承瑜。“希望如此吧。”卢承瑜苦笑道。与暖玉和卫宸相比，她和林赫……若不是她当初厚着脸皮去求父亲，也不会有这门亲事了。 而卫宸为了娶到暖玉，勇往直前，不惜撞的头破血流。 和卫宸对暖玉的情深相比，林赫心中，或许她不过是个仗着出身不错，所以任情行事的姑娘。 不管林赫如何想她，这辈子，她非林赫不嫁。 不管林赫如何对她，她对林赫，就像暖玉对卫宸那般。是宁愿把性命托付的…… 和卢承瑜说了放久的话，暖玉越发的觉得卢承瑜和林赫简直是绝配。一个温柔贤淑，一个性子虽傲不骄，二人简直是珠联璧合。 送走了卢承瑜，暖玉才想躺下歇一歇。 芷云便面色有些奇怪的上前禀报。说是有淮阳道贵客至……“那贵客自称夫人的姑姑，韩妈妈已经扶着老夫人去花厅了。”楚家突然多出位自淮阳道一路跋涉而来的姑奶奶，看模样倒真的和谨妃娘娘有些相似。 楚老夫人得到消息，脸上的神情即惊且喜。 都来不及等暖玉，便已经表情急切的去了花厅。 暖玉赶忙让芷云帮她更衣。 还未进花厅，暖玉便听到楚老夫人的抽泣声。 “……文涵……文涵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母亲……” 听着楚老夫人这般断续的话语，暖玉的眼睛瞬间便红了。心里又酸又涩的，她已经知道花厅中是何人了。 芷云扶着暖玉迈步进了花厅。 几乎是瞬间，屋中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暖玉。 楚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泪，然后招呼暖玉。“丫头，快来见过你文涵姑姑。” 楚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妇人，模样乍看之下，倒真的和楚文谨有些相像。只是两鬓竟然已微微泛白…… 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可是眼中神情却十分亮。她见到暖玉，快步起身，然后从芷云手中接过暖玉。“这便是暖玉吧。果然是个可人儿。” 楚文涵上下打量暖玉，越看越觉得腹中那些形容词似乎都无法形容面前的姑娘。 美，俏，灵气，那遇事沉稳的神情。 都让楚文涵对暖玉印象更佳。 按真实身分来论，暖玉该唤她一声姨母。 只是……楚文涵望向暖玉，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暖玉笑笑，然后转身吩咐芷云帮韩妈妈一起准备晚膳，今晚，要给姑姑接风。 韩妈妈的芷云领命退下。 暖玉再一挥手，余下几个小丫头也鱼贯退出，最后只留一个仆妇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几乎没有存在感，屋中再无外人，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在脸上用力一抹…… 暖玉露出震惊的神情，然后一步步走向那人。 那人眼中带着泪，随着暖玉走近她，她的眼泪几乎像断了线的珠子。 “暖玉。” “……母亲。”暖玉轻声唤道，似乎怕声音太大，惊醒了这场美梦。 真的是她的母亲。 宫中几次相见，她都装扮的十分雍容，乍然换成布衣荆钗，只觉得先前那娇媚之色，瞬间变成素雅。楚文谨便是那种无论穿什么，都能美成仙子的那种人。 听到那声如梦呓般的称呼，楚文谨的泪落的更凶了。 “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回来看你的……暖玉，你吃苦了。都是母亲不好，当初没能保护好你。以至你在甘宁道受苦。暖玉，暖玉啊……我的暖玉。” 第九百零七章 母女相见 第九百零七章母女相见 暖玉也忍不住的落了泪，还是一旁的楚老夫人抹着眼泪劝道。 “好了，亲人团聚，本是高兴的事，你们母女这么一哭，害得我老婆子这眼泪也止不住了。文谨，文涵，你们都过来。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好，我们不哭。祖母说的对，亲人团聚是喜事。我们晚上要大摆宴席，替母亲和姑姑接风。姑姑，母亲……你们能一起回来真好。祖母想都不敢想，祖母总在我耳边念叨，说当初两个女儿围在身边时多高兴！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今日，祖母终于如愿以偿了。” “如愿以偿，暖玉说的好。快过来母亲身边，让母亲好好看看你们二人。文谨，瘦了。文涵……都有白头发了。一晃这么多年，你这丫头也真是狠心啊。便不想母亲，不想这个家吗？你们两个丫头啊……瞒着母亲偷天换日，若不是暖玉回到京城，和文谨见了面。你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这个老婆子啊。你们两个狠心的丫头！狠心的丫头啊。”楚老夫人还劝女儿不落泪，可自己却忍不住了流了泪。 十六年，足足十六年了。 她终于又见到女儿了。 她亲生的女儿啊。 曾经的楚家嫡小姐何等的意气风发，楚老夫人脑海中始终记着小姑娘手里握着根鞭子，便那么挡在垂花门前。 门外，是楚家旁系女眷。 因为夫君儿子常年在外，那些旁支家的便趁机上门讨些便宜。 楚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总不好和那些人撕破脸面。最终便是小小的文涵，那是她还是文谨。小小的女娃，明明身高只及大人的腰。却用一根鞭子，将诸人震慑住，而后，那些人果然再不敢上门占便宜。 谁也不是一开始便能独挡一面的，楚老夫人年轻时亦是。 当时是不到十岁的女儿用一根鞭子替她守住了楚家。 楚老夫人把目光转向另一侧。“还有你，你负气离家，你可知你哥哥寻了你多久？最终却只带回一个你已经病逝的消息。你可知当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你这丫头，生的文文弱弱的，可从小脾气就正。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你取而代之成了文谨，可知这些年来，每每到了清明时节，我都要去山上给你烧纸线。母亲总是后悔，后悔当初对你不够好，盼着有个改正的机会。老天开眼啊，今日终于等到了。文谨，文涵……母亲等你们，等了足足十六年。 以前不管我们母女之间有什么隔阂，这十六年，也足以化解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们两个都是暖玉的姑姑……我们老少三人，便守着暖玉，盼着她腹中的孩子平安落地。” “是，一切都听母亲的。”十六年的苦难，终究把曾经满身反骨的少女彻底改头换面。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性子，却再也寻不回当初了。 “母亲，母亲真的不计较过往那些……” “不计较了。母亲老了，没多少年日子好活了。只盼着在有生之年，能儿孙绕膝，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什么功名利禄，富贵权势的，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罢了。暖玉，以后她们便是你大姑姑和二姑姑，不要在外人面前唤错。那些见过你二姑姑的丫头。能信任的留着，不可信的便想个由头谴去别庄。”一朝天子一朝臣，楚文谨的死随着齐君的死而变成了死无对证。 便是有人发觉出什么异常来。 楚家也能应对。 便是楚家无能为力，皇宫里那个新登基的皇帝总要顾念几分旧情。 “是，祖母放心。” 跟着她一起入宫的丫头见过谨妃的只有芷香和芷云，这两个丫头的忠心不必怀疑。 “如此，文涵随母亲去房中说话，暖玉便留在这里和文谨好好诉诉母女离别之情……” 楚老夫人三下五除二的安排完，由楚文涵扶着出了花厅。 楚文谨则拉着暖玉落坐，她上下打量暖玉，尤其是暖玉的肚子。然后有些忧心的道：“你还这么年轻，生孩子时怕是要受苦了。”“我不怕，姑姑生我时，也是这个年轻。” 楚文谨笑笑。 “傻姑娘，姑姑其实有些后悔了。若不是姑姑一意孤行把你带到这个世上，你便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楚文谨说着说完，鼻子又发酸了。 如果没有暖玉，皇宫那场火，她便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了。 只因心中记挂着女儿，她才苟且偷生，不是齐凌不惜犯险进皇宫救她让她感动，而是因为暖玉。 不看到暖玉幸福，她便是死也难以瞑目。 “姑姑这话若是让二哥听到，定然要不依不饶的，母亲若不生下我，他如何能娶我进门？” “你这丫头，脸皮似乎厚了些。也不知道卫宸如何调*教的人……姑姑今日便好好看一看卫宸，久闻其声，未见其人，今日终于能见到卫宸了。”“他不怕看，姑姑随便看他。姑姑是他的长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他一定能如姑姑所愿。” 说起卫宸，暖玉简直就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很是欢快。 本来有些沉重的母女见面，因为暖玉一番插科打诨的话，反倒清松起来。 “暖玉，看到你脸上的神情，姑姑便知道卫宸待你极好。你祖母待你也极好。姑姑便放心了……” “楚家上下对我都好，尤其是二哥，他做什么事，一定把我摆在第一位……姑姑，别说那种放心了的丧气话。姑姑这次既然来了京城，便住了这里吧。二哥说等孩子生下来，交给长辈看管才更放心。” “……我便是来投奔你和卫宸的，自然要住在你这小卫府中。只是……暖玉，姑姑路上看到告示了。齐凌要封后了，暖玉，你是不是心中怪姑姑？怪你父亲？” “姑姑不怪吗？” 暖玉反问，楚文谨摇摇头。“不怪，真的不怪。这么多年了，那些情情爱爱的，早就不在了。姑姑自从进了宫那一刻，便将前尘往事尽数抛却了。而你父亲在娶妻之时，也已经背弃了我们当初的诺言。既然有缘无份，不如就各自安好吧。” 第九百零八章 见女婿 第九百零八章见女婿 暖玉觉得楚文谨其实和她很像，既然得不到全部的，那便索性都抛掉。 就像上一世，计宏礼娶了侧室那一刻，她其实已然抛弃了他。 后来他几次回计家，她都避而不见。 直到她死时，隐约间似乎听到计宏礼的叹息声。那时她还自艾自怜，如今想来，即使是计宏礼想要左拥右抱，她也绝不会点头的。其实她早已做了决定，只是双眼睛被蒙蔽了，愣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深闺怨妇。 楚文谨见暖玉不开口，以为她在替她担心。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十六年在宫中，她日子过的其实比很多女人都要好。 锦衣玉食，赏赐不断。 偶尔齐君对她也有几分怜惜…… 一个人呆在另一个人身边十六年，心中自然会把这人装进心底，不管在不在意，也终究心里有了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她，还如何能和齐凌相守？ 所以她并不觉得齐凌娶妻有什么错。 当初既然错过了，就像一个圆，划错了一笔，便再难是圆的了。她和齐凌这一辈子，怕是再难有机会恢复如初了。“姑姑有你便足够了。你信上说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姑姑多担心你，简直一刻也等不了了，后来还是你大姑姑执意要回京城，我这才混进她的队伍里。我虽然做了番安排，怕是我不在王府中的消息也很快会传到京城，到时，圣上少不得要怀疑我来了京城。所以我打算让宸儿给他带个消息，让他暗中来一趟小卫府。我和他的事情，早晚要说清楚的。你觉得可好？” 暖玉觉得心疼，真的是心疼，满心只有这一种感觉。 楚文谨语言小心翼翼，自称姑姑。姑姑二字，对真正的楚文谨自然是尊称，可对面前的楚文谨，却是最大的伤害。 她竟然连堂堂正正唤她一声母亲也做不到。 “好。都听母亲的。”“暖玉，你以后要习惯改口唤我姑姑。不能称母亲……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便足够了。一个称谓罢了。‘母亲’二字，要永远藏在心底。”母亲二字，是楚文谨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的。可她却只能忍痛割舍，和暖玉的安危比起来，别说一个称谓了，便是让她去死，她也毫不犹豫。楚文谨感觉的出暖玉神情的变化，刚才说话时，暖玉还轻声唤她姑姑呢。许是她刚才那番话，让小姑娘感触深了些罢。 “……是。姑姑。我以后每唤您一声姑姑，心底便唤你一声母亲。姑姑，姑姑，姑姑……” 楚文谨连声应着，眼睛红的厉害，可她强忍着没有落泪。泪水都在那十几年间流尽了，以后，等待她的便是儿孙绕膝的美好日子，她再不会落泪了。“姑姑说的不错，纸里包不住火。只要消息送到京城，圣上很容易便能想到姑姑定然是借了大姑姑之力……能来的地方也只有京城。二哥既然让我写了信，想必心中早有应对之策，姑姑只管放心便是。” “丫头，你简直把卫宸夸上了天。姑姑今天倒要亲眼见识见识卫宸是不是像你说的这般无所不能。” “……姑姑见后，必定喜欢。” 暖玉信心十足。 一般晚膳都是暖玉和卫宸在小花厅用。 楚老夫人逗趣般的说不打扰小两口团聚，所以多半在自己的屋中用晚饭。 难得晚膳摆在了饭厅。而且一家人围桌而坐。 楚老夫为首，左右是楚文谨和楚文涵，暖玉和卫宸坐在楚老夫人对面。 卫宸现身后，楚文谨和楚文涵便颇有几分不知道如何开口……倒不是卫宸不好，而是卫宸，太好了。 比她们想像中的还要好。 要说俊俏公子，自家兄长，林家公子，齐凌，甚至是已故的齐君。 他们都算是翩然佳公子的，可是和面前的卫宸比起来。 他们不是嫌太粗鲁，便是嫌太老成。 而卫宸，即给你一种镇定自若之感，和暖玉互动起来，又让人觉得年轻气盛，周身洋溢着一股即傲又谦逊的气息。 “你们两个，不是吵着要好好考量一番卫宸吗？如今宸小子便是眼前，怎么一个两个的，反倒不开口了。” “母亲，哪有您这样拆女儿台的？再说我在淮阳道见过宸儿了，我和文谨说起过。是文谨不信，可不是女儿不信。”楚文涵小声嘀咕。“……我说宸儿是最好的，你们还不信。如今看了真人，老婆子我可有一句虚张声势？”楚老夫人简直把卫宸夸成了一朵花，楚家姐妹自然不会尽信，所以玩笑般的说要考量卫宸一番，看他是不是能做楚家的女婿。 如今人家才露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周身那种风度简直力压一切。 再挑剔的人也难以挑出错处来。 何况人家自始至终，待人礼貌周到，对长辈尊敬谦逊。对暖玉照顾周全……“母亲所言，句句为真。我们只是有些意外……”“意外什么？意外暖玉给找到这么好的夫君？”“看母亲这话说的，暖玉也是我的至亲，我楚家的姑娘，必定是人中龙凤。谁能娶到暖玉，那可是三生有幸……” 楚文涵和楚老夫人说了半日的话。 许是让她想起了过往，性子倒比初见时少了几分拘谨。 楚文谨本性温柔，所以一如既往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她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看向卫宸的目光却带着赞许。 模样好，性子好，本事高，把暖玉照顾的无微不至。这样的男子，已是世上难寻。而且听暖玉说，他还十分痴情，曾对暖玉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必再三追问，楚文谨已经相信暖玉所说了。 暖玉说卫宸无所不能。那便在楚文谨心中，便真的无所不能。“你这话说的还算顺耳。文谨，你也别痴痴看着了，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宸儿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祖母所言及是，姑姑请问……” 见到楚文谨真人，卫宸终于明白齐凌为何耿耿于怀了。 这位谨妃娘娘比起暖玉来，还要柔上几分。 如今她已经是个快要当外祖母的人了，可是老天似乎格外厚待她。 如果她不说自己的年纪，楚文谨看起来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夫人…… 第九百零九章 血淋淋的情话 第九百零九章血淋淋的情话 和暖玉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更像姐妹。 这样一个女子，也难怪齐凌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年。 只是，齐凌终于棋差一招…… 所以注定他这辈子便只能当个孤家寡人。 人生在世，一定要明白取舍的道理…… 有舍方有得。这点上卫宸十分自豪，他向来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 他如果想要权势，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为了得到权势，他必定要舍弃一些什么。 而那要舍弃的东西，是他万万不能失去的。所以他宁愿不要权势，齐凌即想抱得美人归，又想坐拥齐国江山，成为人人赞誉的齐国皇帝。 老天待人都是公平的。 不会把所有的好运都加注到一人身上。 齐凌如果不要这个天下，只想抱得美人归。 一个男人为了自己而舍了这整个天下，想信世上任何女子都不能视而不见。 得楚文谨再次倾心，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齐凌选了天下，那就注定他和楚文谨只能背道而驰。 齐凌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在他选择夺权那一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曾经心爱的姑娘。 “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只希望你们小夫妻好好相处，这辈子惺惺相惜，不离不弃。” “姑姑放心，即使将来身死，我也一定会死在暖玉后面，我要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好，这样才能放心去黄泉追她。” 卫宸再次把世上最痴情的话，说得这般血淋淋。 楚文谨和楚文涵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带着那么几分欣慰和庆幸。 欣慰卫宸是暖玉可以托付的人，庆幸暖玉遇到一个可以负责她一辈子的人。 自淮阳王府相见，再到一路上二人同乘，那分别的十六年的凄惶，已经在二人之间淡却了。姐妹二人身世有些想像，一个所托非人，一个无疾而终。结局竟然出奇的相似，所以姐妹二人一路上感情深厚，楚文涵在心中也早已将暖玉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卫宸这话虽然有些吓人，可却是世上最最动人的情话。 我比你后死，因为我若先死，会不放心。 所以，我看着你先我而去，然后独自神伤，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再从容的赴死，去黄泉寻你。 我们一起投胎，来世，还做夫妻。 “文谨，姐姐有些羡慕你。” 楚文涵用手拭了拭眼角，然后强颜欢笑的说道。 “姑姑也会苦尽甘来的。我今日收到了祖父的信，信中大赞景衡，说景衡是个当军师的料……姑姑若是不反对，便让景衡留在祖父身边，助祖父一臂之力，待立了大功，回来后陛下一定论功行赏，到时候姑姑再给景衡在京城寻个好姑娘……”卫宸虽然点到即止，可这话很好的安慰到了楚文涵。 “说起衡儿，姑姑还要谢过你……衡儿给我写信了。信中说自己被人救起，可是却不敢送消息回来，生怕……如果不是宸儿你，姑姑这辈子怕是再寻见到衡儿一面了。”以前是她胆小，竟然容忍那男人那般欺凌她。 那男人总在她面前说她一无是处。 管不好家，做不好家务，连女红也是一塌糊涂。 久而久之，她竟然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每天白吃白喝，是个彻底的废物。 那人最终彻底给她洗了脑。 也越发的对她为所欲为。她吃些苦便罢了，可却连累了唯一的孩子。 没离开家时，她本是个骄纵的娇*小姐。 可脾气竟然生生被那人不知不觉间磨没了。 是卫宸教会她，若想过人过的日子，便要勇敢起来。也是卫宸替她安置了景衡，也是他让景衡有了勇气写信回家。 一切，都是卫宸的功劳。 “我们是一家人……” 卫宸一句话，概括所有。 “二哥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楚家的事，便是二哥的事……姑姑不必和二哥客气……” “你这丫头，越发的没大没小了。”楚老夫人笑骂。 “在二哥面前，我向来无法无天。不信祖母问二哥？”“是。她从小到大，在我面前向来如此。想哭便哭，想闹便闹，不过最经常做的还是抱着肚子，然后可怜巴巴的对我说……‘二哥，我想吃点心了。’她在卫家时，老夫人也没亏待了她。可也许是我院中点心更合她胃口。她每天都要光顾。渐渐吃光了我的积蓄，我只能想办法填饱她的小肚子。这才不得不学着做生意，说起来，今日这番家业，可完全是暖玉的功劳。” 这番话说的一本正经，连暖玉都以为卫宸在说过往。 可是，可是。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什么叫她吃光了他的积蓄？ 虽然卫宸把他奋斗得来的一切都扣到了她头上，可是这饭桶的黑锅，她可不背。 “我那么小，能吃多少？明明是二哥那时候长身子……” “你不说我倒真的忘记了。你人小，确是吃的不多，可是你自小挑嘴，喜欢的便吃些，不喜欢的咬上一口便不吃了，然后眨着眼睛看我……我只能让刘妈妈变着花样的给你准备点心。” “我还奇怪明明你院中点心最开始一点也不好吃。可后来却越来越美味，我恨不得吃上一盘子。原来那时候二哥便这么在意我了。”暖玉一脸的洋洋得意。“你们看看她，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这占了便宜便沾沾自喜的模样啊，倒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宸儿，你啊，这辈子怕是难有翻身之日了。” 楚老夫人笑呵呵的取笑卫宸。 “甘之如饴。”卫宸一脸宠溺的看着暖玉。 “这傻小子，我们是拦不住他犯傻了。暖玉，你以后不许欺负宸儿……你若欺负宸儿，祖母可不依。” 暖玉一边挑挑拣拣的吃着卫宸夹到她碗里的饭菜。 一边把自己不喜欢的拨到一旁，然后卫宸默不作声的吃掉，再给暖玉夹新的。 然后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一定不是祖母的亲孙女，二哥才是祖母的亲孙子。” 楚老夫人一脸笑意，用一幅‘你才知道’的神情回视暖玉。 暖玉马上拉了卫宸的手。“二哥，我把祖母让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对我更好些。” “你不把祖母让我给，我也会对你好的。好了，快吃饭，不准挑挑拣拣……” 第九百一十章 集体焦虑 第九百一十章集体焦虑 楚老夫人和楚文谨一脸宠溺的看着暖玉和卫宸互动，一旁的楚文涵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也笑了。成亲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亲近些也是正常的，想当初……楚文涵念头才刚一转，便努力强行拉了回来，卫宸救她出火坑，可谓是给了她一次重新过活的机会，她如果一味的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不仅对不起那些始终牵挂她的家人，更加对不起自己，想当初楚家嫡小姐，也是远近闻名的一朵娇花，也曾惹得无数公子哥争相求娶。 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必追。 “暖玉，不得胡闹。”见闹的差不多了，楚老夫人才佯装端起长辈的架子，轻声斥道。 “是。”暖玉乖乖点头，然后对卫宸偷偷一笑，示意自己肚子已经填饱了。卫宸眨了眨眼睛，小两口那眉梢眼角仿佛都带着甜蜜。 暖玉也知道自己有些娇气过头了，可是卫宸宠着她惯着她，似乎不娇气些，都不足以让卫宸安心。所以才造就如今他们吃饭都要这般腻歪。暖玉是习以为常，卫宸则是故意纵容，总之，这顿家宴过后，楚老夫人每每见到暖玉，总要咋舌，楚文谨则唇角含笑，用着和卫宸相同的宠溺眼神看着暖玉。 楚文涵则会揉揉胳膊，表示自己快要受不了这一家老小了。 日子便在一晃而过。 转眼进了九月。 楚文靖终于传回了消息，北苑皇帝御驾亲征，被楚文靖提前预知，阻于边境…… 北苑皇帝亲征，第一战便落败，自是不甘，于是很快发起了第二次攻城…… 楚文靖虽然早就戒备，可没想到北苑出兵近十万……楚小将军手中只有三万精兵外加淮阳道诸镇凑在一起的松散兵力，人数共有五万余，说起来也不算少了，可是北苑竟然举全国之兵而犯，楚文靖率众苦战三日，最终退回济北镇，丢了高安和东平两镇。 然后以济北道为依托，云宁，沧运和凌昌三镇筑成了一条防线，和敌军对峙。 对方人数有十万余。 足以证明此时身在陆安道的北苑七皇子北振，身边并无大队兵马。 对方，确实如楚家父子所猜，用了声东击西之计。 好在楚文靖擅用兵，排兵布阵是个高手，所以如今正以五万人数和对方十万余敌军对峙。 足足十天，未让敌人前进寸许。 军情送回，齐凌立时下令调动甘宁道和淮阳道人马驰援。 同时给驻扎在陆安道的楚老将军下了旨意，小心提防北苑和南蜀勾结，分南北两方同时入侵我大齐。 齐国刚刚经历过大灾，内乱，帝崩，夺位。如今又再次迎来了敌袭…… 不得不说，如今的齐国，当真是风雨飘摇。 好在新君齐凌是个颇有魄力的，几道旨意当天便八百里加急送往诸道。 调兵遣将，驰援的驰援，戒备的戒备。 整个齐国，慌而不乱。 这一下子使得齐凌名声大振…… 百年难遇的明君之名在百姓间渐渐传扬开来。 小卫府。 楚老夫人正在和韩妈妈挑选稳婆。 眼见着暖玉的肚子像气吹起来般，一天大过一天，楚老夫人开始焦虑起来。 即便暖玉笑着安抚，也收效甚危。 如今楚家父子在外征战，若是暖玉有个好歹，她如何向暖玉的父亲和祖父交待。 那二人的家书中，次次提到暖玉。 只恨战事吃紧，抽不开身回京探望。 楚老夫人这一张紧，连带着整个小卫府似乎也紧张起来。 连丫头们走路都开始小心翼翼，生怕脚步声惊到了暖玉。 暖玉本来不以为然，天下女子都要经历产子一关，旁人能受的，她也能受。 她连死都经历过，生个孩子罢了，她一定能行。可是眼见着楚老夫人一日忧过一日，连带着暖玉也不由得忧心起来。 每天望着自己的肚子，即希望孩子早些落地，又想着索性便让孩子在腹中多呆些时日。总之，即期盼又担忧。 整个小卫府，似乎只有卫宸一人依旧如故。 每天要进宫，晌午前回来。然后陪暖玉一起用午膳。 饭后暖玉小憩，卫宸则捧着书册在一旁陪着。 晚饭前，卫宸会扶着暖玉去园子转一圈。 偶尔小两口自己用晚膳，偶尔大家聚在一起…… 这时候，暖玉羡慕极了卫宸的从容镇定。 “……这个是京城最好的稳婆。她接生了几百个孩子。” 韩妈妈抱着一本册子，上面是王述专门搜罗来的稳婆人选。“年纪有些大了，怕会体力不济。”楚老夫人不太满意。 韩妈妈翻过一页。“这个年纪轻，才三十出头……自己生了六七个孩子。从她手中落地的孩子也有几十个了。” “年纪太轻，遇到点突发情况，自己便先慌了神。” 楚老夫人依旧不满意。 韩妈妈只能无耐的继续后翻。 “这位，四十岁，当稳婆十年……” “她接生的孩子，有好几个最终胎死在腹中。最终一尸两命，这样的人不能用。” “老夫人，最好的稳婆人选都在这里了，您一个也不满意。难不成奴婢亲自给小姐接生？” 韩妈妈随口一说，楚老夫人目光一亮。“这倒是个法子。要不这样吧，把前两位稳婆请来……你和我也守在一旁，再找几个生过孩子的婆子在屋中伺候。总之，不管暖玉遇到什么情况，身边的人一定不能慌神。” 韩妈妈粗粗一算。 两个稳婆，再加上她们主仆，再要几个有经验的婆子。 外间自然还要有服侍的丫头，算起来，这里里外外，怕是得有二十来个人了。 这声势，真够浩大了。 “奴婢这就差人去请。” “好，快些去请，千万别等暖玉发作了……大不了咱们多养她们几天，我算着日子，怕是就这几天了。” 韩妈妈迈步向外行，楚老夫人又突然唤住了她。“两个稳婆子够吗？要不再多找几个……” “生孩子这种事，老夫人也亲自经历过。屋中人越多，越是添乱。奴婢看两个稳婆足够了。” 楚老夫人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时候怕是只有疼的感觉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临产 第九百一十一章临产 四下若是乱糟糟的，只会觉得烦心。 其实当年她生孩子时，是腹痛难忍后，稳婆才被请到府上。 明明亲自经历过，也知道暖玉会经历什么，可是楚老夫人依旧六神无主。 如果自己能代暖玉受这个罪，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替暖玉去受苦。 这时候楚老夫人也不由得有些怨怼起卫宸来。 急什么？暖玉才多大年纪，怎么不等两年再要孩子…… 暖玉听后，只觉得哭笑不得，当初留成她早些有喜的是楚老夫人，如今责怪她和卫宸的也是楚老夫人。人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不假。 暖玉只得含笑安慰楚老夫人。 说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有楚老夫人坐镇，她一点也不紧张。楚老夫人听后虽欣慰，可是随着暖玉肚子一日大过一日，楚老夫人还是越发的憔悴起来。 就在暖玉担心她这孩子若是再不生，楚老夫人怕是要熬出一场病来的时候…… 小团子终于有了动静。 一早，卫宸起身，暖玉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卫宸轻轻把手掌盖在暖玉眼睑上。柔声让暖玉再睡会，时辰还早。 以前也有惊醒的时候，她只要闭上眼睛，很快便能去找周公下棋。通常下完一盘，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肚子似乎感觉有些奇怪，并不疼，具体让暖玉用言语形容，暖玉也形容不出。 卫宸一见，面上闪过忧色。 暖玉劝他上朝，说自己无事，许是昨晚睡的太早了。 卫宸最终还是差人去告了假。 然后寸步不离的陪在暖玉身边，暖玉若是口渴，他恨不得亲自喂暖玉喝水。 暖玉一脸无奈，用过早饭后要去园子散步。卫宸跟在后面，楚老夫人和暖玉并肩走在前面，二人身后是楚家姐妹，然后便是卫宸。 楚文谨故意放慢一步。“宸儿，女人这时候最是心烦意乱。你可别和暖玉计较……”卫宸摇摇头，看向暖玉的目光依旧一脸的纵容。“姑姑放心，暖玉即是我妻，又是我的三妹，从小到大，对她，我向来纵容的很。”“姑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倒是暖玉这丫头最近越发的恃宠而骄了。” “我喜欢宠着她。” 楚文谨心道自己真是白白担心了。 她毕竟和卫宸接触时间短，感觉卫宸大多时候都绷着一张俊脸，便开始替女儿担心起来。 却不知卫宸的笑，多数都给了暖玉。 所以在旁人面前，他脸上笑意不多。 不是他冷着脸，而是他本就如此。 这时候楚文涵的声音加了进来。“偏生你在这里忧心，你看母亲和暖玉，根本就是自得其乐……一个是老小孩，一个是真孩子。”“姐姐说的是，我心里也明白，可始终放不下心来。先前我还觉得姐姐小题大做，如今才知道，自己也是草木皆兵。” “当母亲的都如此。以为衡儿不在了的时候，我都想跟着他一起去了。” 接下来的路，便换成暖玉祖孙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卫宸，楚家姐妹走在最后，二人小声嘀咕着。 卫宸觉得挺好笑的。 这里严格说起来，没有一个是他的亲人。 可是走在这些人中间，他却第一次觉得叨叨絮语，竟然也这般动听。 第一次感觉到亲人之间，便该这般互相牵挂，互相嘀咕着对方的不妥之处，可心里却时刻记挂着自家的孩子。 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暖玉突然一声轻呼。 卫宸反应迅速，几步窜上前去。 把暖玉揽进怀里，然后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哪里疼？” 暖玉白着一张小脸，看到卫宸的瞬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把自己送进卫宸怀里。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道：“刚才肚子狠疼了一下……” 一旁楚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神情比暖玉还要紧张。 “莫不是要生了？” “算起来还不到日子……”楚文谨和楚文涵也快步上前。 “提前几天也正常，当初我生衡儿时，足足提前的小半个月呢。” “暖玉，暖玉，你别怕，你告诉姑姑，怎么个疼法？” “就是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很疼……啊。又来了。二哥，我疼，祖母，我疼……姑姑……” 那种痛意，暖玉平生未曾经历过。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滚，勾得她肠胃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疼，疼极了。 暖玉这一呼痛，卫宸二话不说，弯身抱起她。“我抱暖玉回房，祖母差人唤稳婆来。麻烦两位姑姑就近照顾暖玉。”“……稳婆。稳婆……”楚老夫人简直脚下生风。 楚文涵和楚文谨二话不说，跟上卫宸的步子。 卫宸把暖玉安置在*******，暖玉突然抓住了卫宸的袖子。 “二哥。” 卫宸迅速低头亲了亲暖玉的汗湿的额头。“娇娇儿不怕，二哥在。” 暖玉努力扯了扯唇角。“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我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怕生个孩子。” 卫宸庆幸楚家姐妹正在外间和丫头一起张罗着东西。 “是，我家娇娇儿最厉害。不过一个孩子罢子。难不倒我家娇娇儿……” 没人的时候，卫宸喜欢称呼暖玉娇娇儿。 暖玉是他一个人的娇娇儿。 又一阵痛意袭来，暖玉面上露出痛意来。 卫宸轻抚她额头。“疼就喊出来。” 暖玉忍着泪摇摇头。疼，疼极了。这才刚开始，祖母和母亲都说过，整个过程怕是要几个时辰。 这才是最开始的疼，和后来比起来，不算什么。 她能忍，就像她说的，连死都尝试过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怕的？ 卫宸宠着她，她也喜欢顺着卫宸的喜好行事。 可那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趣。一旦真的到了紧要关头，暖玉反倒镇定下来。 便是暖玉这份镇定，让卫宸心疼极了。 他宁愿疼的是她。 这时候别说楚老夫人怪他了，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不轻意让暖玉受孕。 可是终究就是没能做到。以至暖玉受此锥心之痛。“娇娇儿，你要疼了便喊出来。你若是不愿被人听到，便咬着二哥……”卫宸说着，把手腕送到暖玉唇边。 第九百一十二章 相伴 第九百一十二章相伴 生孩子这种事，说起来容易，人们总喜欢说，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生孩子。可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才明白什么叫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稳婆跟在楚老夫人身后来的很快，平常时楚老夫人走路需要韩妈妈在一旁搀扶着，如今不仅甩开了韩妈妈，简直能称得上健步如飞了。 “你们快去看我孙女，我孙女和重孙若是有个好歹，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能来给公主接生，那可是相当有面子，可也因为暖玉是公主，若是暖玉有个好歹，她们的小命怕是难保，这趟差事可以说风险和机遇并存。 当初是楚老夫人选人，两个稳婆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早早被接进小卫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可是穷苦人家，乍然过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还真的难以适应……也许这就叫天生穷命吧。 终于，暖玉要生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点头，然后急急去查看暖玉的情况。 挑了帘子一进内室，却发现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模样俊秀至及的男人……“这……血房污秽，公子还请移步。” 楚老夫人随后也跟了进来。 “宸儿，你怎么还在。去外面等……”楚老夫人快步上前，见暖玉额头全是汗，此时似乎痛及，正咬着强忍着…… 她脸色瞬间变了。“丫头，丫头，暖玉……祖母来了。是不是疼的厉害。忍一忍，生孩子都是这样，我们女人啊，早晚是要走这一遭的。”暖玉勉强睁开眼睛，艰难的对楚老夫人扯了扯唇角，太疼了，实在太疼了，暖玉觉得，死都没有生孩子来的疼。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来看看我家暖玉。”楚老夫人吆喝着被卫宸吓到的两个稳婆。 两人迟疑的上前，当了稳婆这么多年，还没在血房里看到过一个男人。 稳婆也曾听说，这小卫府的主子为了娶楚家小姐，当年可是连郡主都拒绝了，虽然事实证明，这位卫大人目光长远，先前的楚家小姐成了如今的公主。 而且据说卫宸平日也十分宠妻。 可这是生孩子啊。 男人都忌讳这种事啊。血房污秽，进了会倒霉运的。 很多大户人家，女子产子都要特别辟个小房间。 这位卫大人不仅没另给妻子找间屋子，而是将妻子安置在内室。这便罢了，为什么这男人竟然还留在这里？难道便不怕霉运缠身，景衡了仕途。“这……多有不便。”稳婆看着卫宸，实在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楚老夫人握着暖玉的另一只手。 “暖玉，放开宸儿，让他出去。” 暖玉脸上神情怔了怔，然后缓缓松开握住卫宸的另一只手。 “二哥，我没事，不疼。”阵痛一阵接一阵，趁着间歇，暖玉劝卫宸出去。 以前暖玉便问过卫宸，她生孩子时，他会做什么？ 卫宸答的是他会陪着她。 当时暖玉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卫宸在哄她，可如今看卫宸的样子，似乎是真的要陪在她身边。“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是我夫人有个万一，我便杀了你们给她陪葬。”卫宸冷声说道，两个稳婆一惊，赶忙去查看暖玉的情况。 “宸儿，去外面等吧，你一个男子，留在这里着实不便。”楚文谨上前劝道。 卫宸对暖玉这么痴情，楚文谨觉得很欣慰。 只是这种事，男人留在这里也使不上力。 因为是楚文谨开口，卫宸没有直言拒绝，不过他脸上带着倔强之色，反过来握紧了暖玉的手。痛意再次袭来，暖玉疼的全身一僵。卫宸也跟着呼吸一滞。 此时如果能把暖玉的痛意都加注到他身上，他宁愿少活十年。 都给他吧，不要让暖玉疼…… 那种几乎能称上的切肤之痛的感觉，让卫宸越发的不愿松开暖玉的手。 “宸儿，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暖玉分心，听姑姑的话，去外面等。一有情况，我马上便告诉你。”欣慰归欣慰，可卫宸留在这里，一来不成体统，再则暖玉会软弱。 有心爱的男人在身边，女人都会变得软弱。 为了暖玉好，也为了卫宸好，楚文谨只好当了次恶人。 “……姑姑说的对，看到二哥，眼泪便控制不住，二哥，去外面等。” “暖玉。” “我也不想二哥看到我那么难看的模样……”暖玉牵强的笑笑，然后痛意再次袭来。 眼泪便缓缓顺着脸颊滑落，卫宸愣愣的看着，最终缓缓的松开暖玉的手。“暖玉，二哥在，二哥一直在。” 卫宸还是挑了帘子出去了。 楚文谨和楚老夫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卫宸那孩子，做事有礼有度，可是他就这么冷冰冰的绷着一张脸，周身便笼罩着一股慑人之气……好在他还算听暖玉的话。 两个稳婆僵直的身子也放松了些。 这位卫大人年纪不大，可是周身那股戾气，好吓人啊。 她们丝毫不怀疑如果暖玉有个好歹，好位卫大人真的要她人陪葬。 接下来的时间，卫宸觉得度日如年，明明才过了半个时辰，可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大半辈子。 一墙之隔，他能听到暖玉强忍的痛呼声。 有楚老夫人慈祥的安抚声，楚家姐妹温柔的宽慰声。还有稳婆催促暖玉用力的声音，总之，很多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卫宸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便在这时候，芷云匆匆上前。 “公子，刘妈妈到了。” 卫宸眼睛一亮。 此时，不管有什么突发情况，卫宸都觉得仿佛能打破什么邪恶的诅咒般。何况刘妈妈在他心中，是像母亲一样的存在。“快带刘妈妈过来。” 很快，院中响起急切的脚步声，芷云把暖玉正在产子的消息告诉了刘妈妈。 刘妈妈恨不得自己一步能迈出一丈远。 都怪自己在路上耽搁了，送消息说自己要来照顾暖玉，还说什么暖玉生孩子时一定陪在身边。 进了屋，刘妈妈和卫宸顾不得寒暄。 “暖玉呢？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疼了快两个时辰了。”芷云回道。 丫头中，她是唯一个尚未嫁人的，所以便留在外面照应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产子 第九百一十三章产子 “暖玉身边都有谁陪着？” 暖玉没有母亲，卫家也没个长辈在。刘妈妈只要想到暖玉身边连个真心怜惜她的都没有，心便拧着疼。 暖玉和卫宸一样，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尤其是暖玉，卫宸离开楚家后，是暖玉时常来陪她，才让她打消了离开卫家的念头。 “有她祖母，还有两个姑姑。” 刘妈妈松了一口气。 “……都是楚家那边的人啊。这可不行，咱们卫家这边也得有个人啊。我去换身衣裳，立时便进去陪着她。少爷放心，有我在，暖玉一定平平安安的。” 刘妈妈说完，火急火撩的拉了芷云去换衣裳了。 这时候，小丫头来禀，说是薄渊在院外求见。 卫宸哪有心思理会薄渊。只让小丫头给薄渊带了句话。便说如果暖玉有个好歹，他这辈子再也别想见长姐了。 薄渊自然不敢在这时候触卫宸的霉头。 刘妈妈很快回来，给了卫宸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挑了帘子进去…… 一个时辰…… 又一个时辰…… 从暖玉最初发作到如今足足过了四个时辰。 里边除了暖玉偶尔的痛呼声和稳婆大叫用力的声音，卫宸再也听不到其它…… 卫宸也从初时的慌乱无措，到了此时的心如止水。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一个‘生死相随’罢了。暖玉总说愧疚于他……说他明明该有个好前程，合该位及人臣的。可因为她，那些都没有了。 为了她，他另投明主。 为了她，他摒弃前嫌，和上辈子的死敌握手言和不说，还暗中出力助他登基称帝。 其实这些他做的一点也没压力，并不会觉得自己委屈了。 千言万语化做一句话，甘之如饴。 天渐渐黑了，屋中点起了蜡烛。 芷云小心翼翼的上前，卫宸便这么抱臂立在窗边，已经足足两个小时未动一下了。 “公子，天色不早了，吃些东西吧。” 见卫宸不动，芷云心中轻轻一叹，她是亲眼见证自家公子是如何和小姐走到一起的。其中的艰辛，外人根本无法理解。世人都羡慕公子，先娶了个将军府小姐，这位将军府小姐却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而后竟然又被封了公主。 都觉得公子有福。 可这一切，公子又付出怎样的艰辛呢。 一路走来，二人相互扶持着。 这才终于等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果小姐有个万一……公子怕是也不会独活吧。以前芷云并不相信世间的真情。 所有的真情，也敌不过岁月蹉跎……当年她的母亲和父亲便是如此，初成亲时也曾蜜里调油。可好景不长，她出生后，父亲很快纳了妾室，最终母亲含恨而终，而妾室怂恿父亲，最终为了养幼弟，将她发卖。 别说情~爱了，便是骨血亲情又如何。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相信世间是有真情的。 小姐产子，所有亲人围在身边。 公子寸步不离的守候着……“若是小姐知道公子滴水未进，会分心的。”芷云只能提起暖玉，卫宸果然缓缓侧身…… “暖玉吃东西了吗？” “稳婆让准备了参汤。已经送进去了。” 卫宸点点头，这才坐到桌旁，匆匆将白饭送进口中。 那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其间刘妈妈出来告诉卫宸，暖玉这头怕是不好生。 她年纪太小，身子骨弱。 再加上肚中孩子个头有些大。总之，必定要受场大罪。 楚老夫人和楚家姐妹陆续出来吃了些东西，然后又急匆匆的进了内室。暖玉的痛呼声渐渐低了下来。 卫宸几次手碰到帘子…… 最终，都缩了回来。 暖玉已经很疼了，他不能让暖玉痛上加痛。 他此时若见暖玉，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世人都说卫宸是个冰柱了，外在面前向来冷着张脸。 可他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他自信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控制好自己的七情六欲。唯独在暖玉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 时间继续流淌着，卫宸从未像此时这般希望时间过的快些，再快些。可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让暖玉少受些苦。 将近子时之时。 在暖玉痛了足足六个时辰之后。 稳婆一声孩子已经露头，终于让卫宸神情大变。 哇…… 卫宸从未有一刻觉得孩子的哭声这样美妙。内室帘子被挑起，芷香红着眼睛出来报喜。“公子，是位小少爷。” 卫宸脸上不见丝毫喜色，只问了一句。 “暖玉呢？” “……夫人累坏了，已经昏睡过去了。”这几个时辰，让芷香是又怕又羡慕。 女人似乎天生便大度。 所有的苦痛，似乎在孩子呱呱坠地那刻，全部都消弥了。 那么疼，那么痛，明明强撑着随时会晕厥，可没亲眼看到孩子，小姐便那么强撑着，直到刘妈妈把孩子抱到小姐面前。小姐定定看了一眼，然后突然便合上了眼睛。 惊险，太惊险了。 稳婆说小姐的情况很危险，若是生不出，很可能便要一尸两命。 卫宸缓缓点点头。 突然身子一晃…… 芷香吓了一跳，好在卫宸很快恢复如初。 如果不是他脸色太过惨白，芷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去书房。”卫宸说完，调头出了门，芷香眨着眼睛满脸疑惑。等了足足几个时辰，却不看一眼孩子便走了。 自家公子这性情，是越发的多变了。 直到推开书房的门，终于有道水痕顺着卫宸的脸颊滑落。 谢谢。 感谢老天，把暖玉还给了他。 感谢老天，把他的命还给了他。 感谢。 感谢一切神灵，以前他不信神佛，这一刻，他信了，信相信世间自有神灵在，神灵一定是听到了他的祈祷…… 只要暖玉平平安安。 他卫宸发誓，这辈子，绝不做一件恶事。 只要暖玉平平安安。 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相抵。 他愿意把自己的寿命分一半给暖玉…… 只要暖玉平平安安，他会，他会倾尽全力，助齐凌复兴大齐。 他要积德，他要无数的公德。以换和暖玉来生相守。 第九百一十四章 粉雕玉琢小团子 第九百一十四章粉雕玉琢小团子 此刻，卫宸才真的决定敛起心中的‘恶’，一心向善。 在此之前，他在暖玉面前，向来是温文尔雅的，可在暖玉看不到的时候，他行事依旧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卫宸在外的名声除了俊美无双外，还有个卫修罗。 今日之后，他真的会弃恶从善。 要多行善事，今生他和暖玉相守，已经别无所求。他要修来世，修来世和暖玉再续前缘。 “公子，楚老夫人问公子是否差人去报喜……” 王述在门外问道。所谓的报喜，自然是向齐凌。 “明日上朝，我亲自去说。” 王述点点头，像来时那般悄悄退下。 刚才公子的声音……似乎有些嘶哑。他还是替公子抓幅防风寒的汤药吧。 卫宸很快平复好情绪，待回到院中时，已全然看不出他刚才有多激动。 芷香一脸喜色的迎上前来。“公子，快去看看小少爷吧。模样可讨人喜欢了。” 卫宸轻轻恩了一声，可是迈向内室的步子走的异常缓慢。芷香是个粗心的，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时候，楚老夫人挑了帘子出来。见到卫宸上前，将他向外推了推。 “先别进去，稳婆还在给暖玉收拾。你二姑姑和婆子正在给孩子清洗，一会收拾好便能抱出来了……” 卫宸愣愣的点点头，楚老夫人神情一怔。突然间，卫宸扑通一声跪倒在楚老夫人面前。“祖母，多谢。” 楚老夫人笑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可谢的。暖玉可是我孙女。我守着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啊，要谢，便去谢暖玉……这孩子暖玉生的艰难啊。” 要说六个时辰倒也不算长，可是这六个时辰，暖玉一直疼的撕心裂肺。 稳婆说按暖玉这么个疼法，孩子早就该落地了。 可是孩子个头大，时时生不出。 生到最后，暖玉已经力竭。可是稳婆一句再生不出怕是大人孩子都危险了，暖玉突然间睁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楚老夫人上前，暖玉贴着她的耳朵说…… “暖玉对我说，如果她有个万一，便将她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宸儿，你都不知道祖母那时什么心情，我恨不得替暖玉去死啊。好在老天怜悯啊。秋哥儿是个知道疼母亲的，最终还是平安落地。暖玉那血，浸湿了半chuang被子啊。”楚老夫人说到刚才的险境，得到重孙的喜色也减了几天，眼睛红通通的，强忍着泪意。 都说女人生孩子便是在阎王殿前走一遭。 那也只是说的容易，听的唏嘘。 真正疼到什么程度，只有当过母亲的女人才知道。 即便同为女人，腹中孩子有男有女，有小有大，也是不同的。 暖玉年纪轻，又是头胎，好在听了郎中的话，身子补的好，她虽瘦弱，可是身子却硬朗。这才强捱了过来，若是身子差些，怕是…… “宸儿，好好待暖玉。” “祖母放心，暖玉比我的命还要重，我的命可丢，却容不得旁人伤暖玉一根汗毛。”“祖母知道你重情。所以祖母才会和你说这番话。便是暖玉真的有个好歹，祖母和楚家也不会怪你的。” “多谢祖母。暖玉若是有个好歹，我便跟着暖玉一起去了，到时候怕是要累祖母替我们养孩子了。” 卫宸这话听的像在说笑。可是卫宸脸上的神情却一本正经。楚老夫人心中一咯噔，她竟然觉得卫宸这话并不是说着好玩的……这一刻，楚老夫人才真的庆幸，庆幸暖玉平安生下秋哥儿。 “祖母年纪大了，可不想再受那个累了。秋哥儿，还是你们自己养。” “母亲，宸儿。”这时，楚文谨怀中抱了个红色襁褓，一脸喜色的唤道。 “快来看看咱们的秋哥儿……” 卫宸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楚文谨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把小小的襁褓缓缓交到卫宸手中。 “这样，对。用手腕的劲托住他。然后抱紧……”楚文谨在一旁指导卫宸如何抱孩子。 卫宸此时就像个刚启蒙的小孩子，一脸认真的听着教诲。 “文谨，宸小子抱孩子倒还真的像模像样呢。当初你哥哥出生时，稳婆也要让你父亲抱一抱，可你父亲那握刀的手竟然抖的不成样子。最后孩子也没抱成。” “父亲说起过，说是后悔极了，所以文涵出生前，父亲每天拿几册书包在披风里……然后怀里抱着。据说那阵子父亲手下副将都看到过父亲那个造型。还当父亲这是练什么神功呢。其实不过是练如何抱孩子。” “还有这等奇事……等你父亲回来，我要好好问一问他。” 一边楚老夫人母女轻声絮语。 而卫宸则傻怔怔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团子。 小脸怕是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 生的粉白，真像块白面团子……小家伙不知愁滋味的睡的正香。 鼻梁高挺，小*嘴嫣红。模样像暖玉。 便是这小东西把暖玉折腾的死去活来。卫宸心中对这小东西是又爱又恨的。他本以为自己便是个薄情之人，这世上能让他装在心中的，唯暖玉一个。便是他骨血相边的孩子，也不过是暖玉的附属罢了。 可真的见到小团子。 卫宸心中那种激荡的感觉久久不能平复。 这世上，终于有了个让他和暖玉的骨血联在一起的孩子。 他们的小团子。 这时候，怀里的小团子伸了伸小胳膊，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刚出生的孩子，很少有像秋哥儿这样的。瞧咱们秋哥儿，眼睛瞪的大大的。模样多俊俏，将来比你父亲还要俊俏，一定是个俊后生……怕是想嫁的姑娘要踩平小卫府的门槛了。”楚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这孩子小模样像暖玉，眼睛随了宸儿……” “我重孙真会长。将来啊定然是个俊小子。”楚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从卫宸怀里接过秋哥儿，抱在怀里疼不够似的。 卫宸趁着楚老夫人母女两个逗孩子之时，轻轻挑了帘子进了内室。 第九百一十五章 又来个争宠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又来个争宠的 两个稳婆正在揭暖玉身下的血垫子。 此时的暖玉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裳，被安置在内侧。 楚文涵正在一旁指挥着，听到声响侧头便看到卫宸。“宸儿，你怎么进来了？” 稳婆再次看到卫宸，已经不若初时那般惊诧了。连生孩子都要陪着的男人，能忍到此时进来已经不错了。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人家已经贵为驸马了，这辈子注定大富大贵。 “姑姑，我不忌讳这些。” “你们年轻人虽然百无禁*忌，可看到这些，你心里能舒服？罢了，姑姑知道你担心暖玉。放心吧，暖玉才刚喝了半碗参汤，如今累极睡了。”“……暖玉经受这些，都是因为我。我理应见到。”卫宸定定看着那chuang染血的被子，看着那被上大片的血渍。 楚文涵摇摇头，到嘴边的劝导生生咽了下去。她从未见过像卫宸这样的男子。当初她生景衡时，自家男人离得远远的，说什么血房污秽，沾染上会晦气连连。她还道天下男子皆如是，原来，世间有深情之人。只是她运气不好，找了个狼心狗肺的。“你在这里陪陪暖玉吧，秋哥儿你便放心吧，有我和你二姑姑，还有刘妈妈照顾着。” 卫宸深深一辑。 楚文涵有些受宠若惊。 转过身，卫宸又定定看向两个稳婆，直看得两个稳婆心中打鼓。卫宸这才开口……“多谢二位妈妈，我会让丫头奉上赏银。” 两个稳婆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言这是自己的本份。 直到芷香捧着重重两个银袋子交到二人手中，二人才喜逐颜开的谢过卫宸。 不愧是驸马，出手就是大方。随便给个赏银，便是百两银子，这可足足是她们辛苦大半年的赚头了。 丫头送走了稳婆，婆子收拾好了chuang铺后也悄声离去。 屋中只有卫宸和暖玉二人，暖玉还在安睡，卫宸看着她汗湿的头发，还有惨白的小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 “你竟然和祖母说，若是有个万一，便剖开肚子取出孩子。娇娇儿，你有没有想过二哥。若是你不在了……你让二哥怎么活？你真的以为有了秋哥儿，二哥便不会跟你一起走？这世上若没了你，谁还能留住我卫宸。” “……二哥。” 暖玉听到了卫宸的话。 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她本来累极，想睡了。可是卫宸的声音像锤子般，捶的她心神不宁。 暖玉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卫宸那双腥红的眸子。卫宸似乎没想到暖玉会醒，头微微一侧。他其实很生气，可又不能在此时和暖玉计较。 “二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终究是心疼暖玉。卫宸还是转过头来，然后手指轻轻覆上暖玉的眼睛。“你累了，睡一会。等养好了身子再说话。” 暖玉轻轻晃了晃头。 她觉得自己生死间似乎又走了一遭。 虽然累，可那种失而复得般的心情却并不遭。便是再疼，只要想到有了她和卫宸的孩子，暖玉觉得再苦再疼都值得。“二哥，我想留下些教什么……活了两辈子，我不能什么都不留下。秋哥儿……秋哥儿便是我能留给你最好的礼物了。” “没了你，我要秋哥儿何用？” 卫宸抿着唇质问。 “傻二哥，秋哥儿在，我的血肉便在。便是身子不在了，我的魂魄也会永远守着你和秋哥儿的。” 暖玉觉得自己和卫宸都是异类，情话同样说的血淋淋。 可这却是她此时心中所想。 卫宸终是摇摇头，然后唇角缓缓勾了勾。 其实他和暖玉所想一样，如果他不在了，他也希望留下些东西陪伴暖玉。他也不希望暖玉随他而去。可换成自己，怎么便想不通了呢，还要责怪暖玉。 卫宸啊卫宸，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你要陪在我和秋哥儿身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暖玉笑了，虽然连唇*瓣都是苍白的，可她却笑的十分甜。 “好。永远陪在二哥和秋哥身边。” 自有人安排报喜事宜。 至于齐凌那里，则由卫宸亲自传达。 听说自己当了外公，新上任的齐国皇帝着实愣了愣。 明明自己正是壮年，可突然间，便觉出几分老意来……齐凌立时便派人送了一车补品和珍珠金银进小卫府。 当天便贴了皇榜，言道长公主喜诞麟儿，普天同庆，京城及周边诸镇赋税，再减一成。 这下真的是普天同庆了。 这位卫家小公子落地还未满三天，便成了京城名符其实的贵人。 林夫人带着卢承瑜来贺。 卫美玉和卫秀玉听到消息也匆匆上门。 京城一些达官显贵，也都派人送了贺礼。 整个京城，因为长公主产子，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反倒小卫府，显得十分安静。暖玉在做月子，孩子放在偏房，由两个奶娘和刘妈妈一起照顾。 楚文谨和楚文涵白天还会轮流照看。 以至卫宸感慨这么个小东西，却这般劳师动众的。 这和他幼年在卫家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真的没想到，他卫宸的儿子，竟然三天扬名，比他这个十三岁入京才渐渐显露头角的老子，可要强上千百倍了。 “二哥，咱们该正经给秋哥儿起个名字了。” 秋哥儿是楚老夫人一早给定下的乳名。 可要上族谱，总要起个响亮些的名字。 “我看便唤卫秋算了。祖母必定喜欢。”卫宸觉得自从有了小团子，暖玉的心思便都在那小东西身上了。 吃味这种事，针对的也可以是自己的儿子。 卫宸心道，有个名字便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那小东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暖玉觉得心好累。 小的倒不需要她挂心，这个大的…… 可比小的难伺候多了。“二哥，你不喜欢秋哥儿吗？” 眼见着暖玉红了眼圈，卫宸心下一急。“祖母叮嘱做月子不能哭，将来眼睛会疼的。我家的好娇娇儿，你可千万别哭，谁说二哥不喜欢秋哥儿了。他是我卫宸的儿子，我能不喜欢。其实名字我早就想过了。叫卫惜，珍惜的惜。” 第九百一十六章 消息败露 第九百一十六章消息败露 卫惜，卫惜。 怜惜眼前人。 卫宸这名字起的一点也不文雅，可以说把自己对暖玉的情直白的用在儿子名字上了。 反正那小子现在还是个只知道吃睡的小团子。 抗议无效。 他是他老子，让他叫什么他便叫什么。 “卫惜。落叶而惜秋……好名字。二哥，这个名字好，寓意也好。正好秋哥儿是秋天生的。” 卫宸面上因为暖玉的笑意而露出得意之色来。 可心里却在嘀咕怎么那么凑巧。 偏有句落叶而惜秋。 明明是卫宸惜暖玉…… 好好的名字，被暖玉这么一解释，全意境全无了。 “你喜欢就好。” “不仅我喜欢，祖母和姑姑也会喜欢的。二哥，是不是要给父亲和祖父写信报喜？” “自然是要写的……想必祖父和父亲知道消息后，在杀场上一定精力十足。”暖玉一直希望楚家父子能在她产子之前凯旋，可是南北两境比当初预想的还要麻烦。 一时三刻，怕是难以班师回朝。 楚小将军每次随着军情送回的家书，都提及暖玉。 对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外孙，楚小将军把这些不满全部发泄在杀场上。 如今知道外孙本安降生，必定欢喜。没准一个激动，有一鼓作气把北苑皇帝打回老家去呢。 “希望南北两境早些停战。”暖玉由衷的说道。 “这是男人的事，你如今只管好生养身子。兴许不等你出月子，祖父和父亲便能回来了。” 暖玉点点头。 希望如此吧。 楚文谨的事情终于东窗事发了。 齐凌在楚文谨到达京城十余天后收到的消息，那是暖玉产子的第五天。 早朝后，卫宸被齐凌留下。 齐凌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好看，似是强忍着怒意。 “卫宸，文谨是不是在你府中？”齐凌直接问道。卫宸真是胆大包天，楚文谨已经进了京，而且进了小卫府，卫宸竟然只字未露，若不是淮阳道送来了消息，他还以为楚家姐妹老实呆在王府中呢。 当初之所以把楚文谨留在淮阳王府。便是希望她能锦衣玉食的度日。 王府中无人识得当初的谨妃。 只当她是府中贵客，照顾的十分殷勤。 而且还有楚文涵在，姐妹二人也能做伴。 至于将来如何，齐凌还没有想好。也许过个三五年，大家都把前尘往事淡忘了。 他也将后宫肃清后，会接她入宫。到时没人知道她是当年的谨妃。 他会给她一坐宫殿，让她过自在的日子，他说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可是楚文谨竟然悄无声息的逃了。 而且还给自己安排了替身，若不是王府中人行事仔细，怕是还要迟上一阵子才能发现楚文谨早已不在府中了。 齐凌思来想去，唯一让楚文谨记挂的只有暖玉。 如今又正逢暖玉产子，爱女心切的楚文谨一定会来京城看望暖玉的。 相比齐凌的一脸震怒……卫宸脸上神情平静极了，早就料想到的事情，齐凌今日才发难，已经比他预料的迟上几天了。“确是在我府中。如今正照料在暖玉左右。” 提到暖玉，齐凌脸上怒意果然淡了几分。 “你为何不告诉朕？” “……是姑姑，暖玉唤她二姑姑……是二姑姑不让儿臣开口的。二姑姑说，陛下若是怪罪，她一力承担。还说陛下心中有什么话，可直接去问她。” “她不让你说，你便不瞒着朕？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 “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卫宸这么干脆的认罚，倒让齐凌有气无处发。他确是满心怒意，觉得楚文谨这般行事，简直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中。卫宸瞒着他，也是藐视皇权。 可卫宸好歹是他的女婿，他难道还真能治他个欺君之罪不成。 便是他不惜才，暖玉怕是也会和他拼命，对于唯一的女儿，齐凌还是很在意的。 “罢了，你起来吧。即是你姑姑的决定，朕料想也你左右不了……秋哥儿已经生下五天了吧？朕这个外祖父该去看一看小家伙了。朕随你一道去趟小卫府，也顺便去见一见你姑姑。” 于是，高贵的齐国新君，便屈尊和卫宸同乘。 坐着小卫府的马车，悄无声息的来了小卫府。 皇帝亲临，对于旁人或许是如临大敌，可对于小卫府来说，实在是连道浪都没有激起来。 丫头们不认识。 认识皇帝的只有暖玉院中几个大丫头。 暖玉高教出的几个大丫头，各个处变不惊，便是连平日最能咋呼的芷香，也规矩的唤了一声‘公子’。 齐凌即是微服出访，楚老夫人便只当不知，反正齐凌也不是来见她这个老太婆的。 齐凌也确是没心思应付楚老夫人。 他在外间问候了暖玉几句，然后刘妈妈抱了秋哥儿上前。 齐凌细细端详过后，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模样生的极好。虽说有暖玉和卫宸这样的父母，这孩子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模样必定差不了，可才出生几天的孩子，便睁着大大的眼睛，齐凌甚至觉得秋哥儿在他和对视。 这孩子长相都透着股机灵劲。 想到心有千窍的卫宸和沉稳机智的暖玉。 他们的孩子若是集两家所长，将来必定是个人中龙凤。 这时候，齐凌才意识到，这孩子是他嫡亲的外孙。身子里同样流着他齐家的血……齐凌心中的怒意又降了几分，想着楚文谨是当母亲的，哪有不挂念女儿的道理，暖玉生孩子她不远千里赶来，倒也是情理之中。 齐凌又给了秋哥儿不少封赏。 然后目光别有深意的看向卫宸。 卫宸和楚文谨是个小卫府的书房见面的…… 齐凌推开书房门，卫宸隐约看到楚文谨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本书，听到声响，她缓缓抬起头来。 风情万种这个词，不是随便用在谁身上都恰当的。 可卫宸得承认，刚才那一刻，楚文谨确是风情万种…… 书房门被关上，齐凌一步步走向楚文谨。 楚文或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唤了声陛下。一声陛下，仿佛是道天堑，将他二人隔开，齐凌突然对‘陛下’二字厌恶至极。 第九百一十七章 孤家寡人 第九百一十七章孤家寡人 楚文谨和暖玉母女模样虽不十分相像，可二人身上的那股我见犹怜的气质却十分相似。相比之下，暖玉是外柔内刚，而楚文谨用外柔内韧形容更贴切些。她的经历，非但没将她打倒，反而让她身上多了股岁月浸染出的沉静。看着这样的楚文谨，齐凌满心的怒火，始终在此刻消失殆尽。“文谨，你为何不辞而别？” 楚文谨笑笑。“陛下又没在淮阳道，何来不辞而别一说？” “当初把你留在淮阳道，也是为你着想。京城……于你来说终究是个伤心地。朕打算过个三五年，再接你进宫，你看如何？” 入宫？ 楚文谨有些出神的望向皇帝的方向。那里她住了整整十六年，最后诈死逃离。 难道那十六年还不够吗？她还要重蹈覆辙。 一路来京城，她和文涵说了很多。文涵说她悔不当初。如果当初不是有眼无珠，偏偏相中了姓景的，也许她入宫，她们姐妹二人的境遇会大有不同。 她和齐凌，也许便不会有缘无份了。 而文涵自己，或许能更幸福些。 “皇宫！陛下，我们二人的事，已经时过境迁了。” “文谨，是朕不好，朕不该把你一人留在淮阳道。可那时战事吃紧……实在不便把你带在身边。朕登基后，更是一心扑在朝事上，想让齐国在朕的手上快些恢复元气，想让百姓不必再流离失所。朕也想你，很想，可宫中人多嘴杂，你的身份若是被传了出去，实在于楚家大大不利。你也知道你父亲和长兄才刚走出逆境，再次披甲上阵。朕也需要时间肃清后宫，以保你回宫后不会有意外发生。” 齐凌不能接受这句时过境迁。 他在意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他如何甘愿放手。 以前他是王爷，上面有皇帝压他一头，如今他是皇帝，天下尽在他手，这整个齐国都是他家的天下。 如果还不能和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那他这个皇帝当的岂不太过无用。 楚文谨看着面前的齐凌，努力将眼前的人和十几年前那个俊俏公子重合，可发现，他们一点也不像。当年的齐凌，意气风发，周身似乎都带着一股噬人的力量。 仿佛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她便也能跟着一起发热。 可是如今，他的眼中有皇权，有家国天下，可独独没了她。 文涵也劝过她，说是好容易苦尽甘来，她何不放弃前嫌，和齐凌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当时露出苦笑…… 她和齐凌相识之初，就像暖玉和卫宸。 当时齐凌也曾指天发誓，一辈子不会负她。 可最终，他娶了妻，如今又要纳后。终成眷属？他当初的誓言，怕是早已被他忘记了。如今这般纠缠又有什么意思。 她弃了他，他也弃了她。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没谁是干净的。那就让往事随风吧。 她也曾想过，如果他初心不改，她必生死相随，可是……“陛下何时立后？” “……明年春天。”这事瞒不了谁，已经诏告天下了，齐凌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觉得面前的女子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当时他决定立后时，心中没有丝毫愧疚。 离别的十六年，另一个男人。 当年是她先背弃了他们的誓言。 她当了齐牧的妃子当了十六年。 他便是有心立她为后，也是痴心妄想。 他能不计前嫌，对她已是极大的宽容了。在今日之前，齐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此时，齐凌突然迷茫起来。 “文谨，我不可能立你为后。” 所以，立谁为后，于她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楚文谨点点头。“我明白。我也没打算再踏进皇宫一步。还请陛下……理解。” “文谨，时隔十六年，我们再相见，这是怎样的缘份？如今我们好容易排除万难，可以相守在一起了。你只要再等两三年，等我将后宫彻底肃清，保证没人能认出你来。到时候我再接你入宫……文谨，当初你明明说过，这辈子，心中只我一人。”情急之下，齐凌也不句句以朕自称了。 “你也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文谨轻声说道。 齐凌沉默下来。 “阿凌，我们，算了吧……前半生，爱过了，恨过了，苦过了。能享的福我都享过了，能受的苦我也都受过了。以后，我只想陪在女儿身边。看着秋哥儿一天天长大。你若还顾念着我们过去的几分旧情，便善待卫宸和秋哥儿，善待楚家林家吧。我会把你永远装在心底，你放心，我不会再嫁。余生，我便守着我们当初的诺言，远远的看着你成为一代明君。看着大齐在你手中重振昔日雄风。” “文谨。” “你心中明白，我入宫……弊大于利。你随时要提防我身份暴露……若是传出你和先帝的妃子有染……而且还是个诈死的妃子。你一代明君的名声便彻底悔了。阿凌，我们，便算了吧。” 齐凌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何尝不知。 可是他不甘心啊。 他之所以不惜一切夺得帝位，便是因为想夺回她。 如今，他得了天下，却失了她。 这场皇权之争，他到底是输是赢呢。 “我们之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有暖玉。暖玉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朕若想见你，你还会见朕吗？” “我会在小卫府住上一阵子。宸儿说我长留小卫府也有风险，他说在城外置个别庄，到时我会千到别庄长住。” “他想的到是周到。”齐凌有些恨恨的说道。 仿佛他和楚文谨缘尽于此，皆是卫宸破坏所至。楚文谨笑笑。“宸儿想的自然周到。你得宸儿相助，也算是个大福气。我这几天和宸儿相处，发现他是个奇才……你只要对暖玉好，宸儿便会为朝廷，为你呕心沥血。阿凌，好好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帝位，好好守护这片江山……” 孤家寡人。 齐凌这一刻终于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当一个人站到了至高点，俯视着整个天下，他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所有人亲人都会离他而去。 他有的，只是这虚妄的权势…… 第九百一十八章 满月 第九百一十八章满月 当楚文谨和暖玉说出她和齐凌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暖玉着实怔了怔。 她一直以为楚文谨之所以和齐凌一起离开，皆因心中放不下齐凌。二人最终会破镜重圆呢。 虽然当了皇帝的齐凌和当初还是王爷的齐凌已经大不相同了。可毕竟是她的生父，和楚文谨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姑姑是不是顾虑到我？”楚文谨摇摇头，一边将吹凉的鸡汤递到暖玉手中，一边轻声说道。“我们之间毕竟隔了十六年，他有一位已故的王妃，我也有一个已逝的先帝……暖玉，好好珍惜卫宸，能为了一个女子，舍弃名声前途的男人不多了。” 楚文谨越发的喜欢卫宸。 尤其是最近和楚老夫人聊天，说起卫宸的过往。 初到京城的卫宸，无依无靠，全凭一己之力。 当初的楚老夫人哪里会想到，姑娘们口中的卫公子，最终竟然成了自己的孙女婿。 那时的卫宸…… 似乎有很多机会。京城不少姑娘曾相中那个俊俏公子，只要卫宸点头，娶不了三品大员的女儿，娶个小吏的女儿还是不难的。到时候再得岳父相助，他当时的处境便不会那么艰难了。 可是卫宸一律拒之门外。 甚至后来济北王府的郡主，先帝的七公主…… 总之，一个又一个机会，卫宸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最终才有他和暖玉喜结良缘。 这样的男人，世上又能寻到几个。 至今为止，楚文谨只看到卫宸一个，曾经她以为齐凌也是，可事实证明，齐凌永远将权势放在第一位。 哪怕他如今登基为帝，为了这个天下，为了齐国长治久安，他最终还是顺应了大臣的建议。 “我看的出，他心中还是有姑姑的。” “有我又如何？如果卫宸告诉你，他心中依旧装着你，可转眼便娶了别的女人为妻，你还会原谅他？会和他破镜重圆吗？” 暖玉马上摇摇头。 她想起了上一世，计宏礼也曾写信向她忏悔，说心中一直有他，说娶侧室并非他的本意。暖玉看过后便将信付之一炬了。 一句轻飘飘的心中还有她，便能将她所受的痛苦全部消弥吗？ “便是这个道理了。他的眼中如今只有权势和天下。” 暖玉轻轻一叹。楚文谨反倒笑着安慰道。“你在月子里，可不许叹气。姑姑很好，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在小卫府住上一阵子，等秋哥儿大些，我便搬到城外别庄长住。到时候你得了闲，便带着秋哥儿去别庄看姑姑。”“好，到时候姑姑可不能嫌弃我。我和秋哥儿也许要长住的。”“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我的女儿，我的外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都要实现了。暖玉，姑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暖玉起身抱了抱楚文谨。楚文谨立时红了眼睛。 “姑姑以前时常想，如果你活的好好的，便是让姑姑少话二十年姑姑都心甘情愿。如今你不仅好好的，还给我添了个宝贝外孙。这已经是我从未想过的美事了。所以我心中一点也不难过……何况皇帝那种地方，住进去只会短命，姑姑好容易逃出来，可不会再傻的往里跳了。” “姑姑觉得幸福便好。” “幸福，姑姑幸福极了。我和你祖母说好了，你祖母和你大姑姑，也会时常去陪我的。等你祖父和父亲回来，邀上他们父子一起……咱们再在别庄辟上一块地，种些上桃树，等桃花开了，便让秋哥儿在林子里随便玩闹……等桃子熟了，便让宸儿上树去摘，我们坐在树下看热闹。”暖玉想到卫宸像猴子似的上树摘桃子，也笑了。 “一切都听姑姑的。” 楚文谨的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暖玉私下里和卫宸说，齐凌没有闹，反而平静的接受了，暖玉认为很意外。 卫宸道了句…… 柔能克刚。 一旦柔到了一个程度，便是另一种无坚不摧了。 换成另外一个人，哪怕暖玉去游说，怕是齐凌都不会这么痛快的罢手。这便叫一物降一物吧。 秋哥儿满月的那天，整个小卫府简直要翻了天。 来贺之人无数，李二和青森一左一右的站在门边待客，权贵大臣便引到花厅，由卫宸和林赫接待。 女眷引到后院，则楚老夫人接待。 关系平常的，只借机来和卫宸攀谈的，便由王述接待。 开席后，卫宸和林赫陪着卢岳，宋守等人鱼贯入内，那些想借机和卫宸搭话的，见到那么多权贵云集，也不由得败下阵来。 卫宸坐在主位，举杯同邀…… 诸人举杯。 “夫人，咱们府外热闹极了，进出的马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陛下亲自下旨，说是贺咱们卫府小少爷满月之喜……老夫人高兴之下，要摆五天流水席……方圆数里的百姓都来凑热闹了。老夫人说了，也不求他们送什么，只是想给秋哥儿讨个好彩头。这么多年，京城娶妻添子的，也没见哪家有咱们小卫府办的热闹。”芷香兴致勃勃的说道。 “还不止呢。府中席面开了五十桌……后院女眷的席面也有三十桌……卢夫人，林夫人，还有一位宋夫人……几位夫人都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当家主母。这次齐集小卫府，和老夫人一直起待客。这样的盛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夫人，咱们家的小少爷真真的贵气无双啊。”秋莹挺着肚子，也进府来陪暖玉。 暖玉由几个丫头陪着。 今天天气有些冷，楚老夫人以怕暖玉受风为由，便没让她出门待客。 何况以暖玉长公主的身份，如果她露面，大家要行大礼。反而拘谨了。 秋哥儿倒是被刘妈妈抱着跟在老夫人身边…… 据说看过秋哥儿的，便没有一个不夸小娃模样生的好的。别看秋哥儿才刚满月，却毫不怯场，据芷香回来转述，说秋哥儿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的。那小模样，惹人怜爱极了。 “两位姑姑呢？可派人送了饭菜？” “夫人放心，是奴婢亲自送的。”芷云在一旁回道。 第九百一十九章 招黑体质 第九百一十九章招黑体质 暖玉点点头，躺了一个月，她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软了。她早就可以下地活动自如了。可是卫宸执意让她卧chuang休养。说她生秋哥儿流血太多，不养回来，休想下chuang一步。辩不过他，暖玉这一个月，几乎便没有下chuang的机会。 昨日郎中来请脉。 终于点了头，卫宸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来。 正在这时，帘子挑起，卢承瑜迈步进来。只是她脸上神情和往日不同，紧紧绷着，不似往日那般未语先笑。 卢承瑜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暖玉身边，她抬手压下暖玉起身的动作。然后语速极快的道。“我小姑姑来了，此时正在和老夫人寒暄。一会她一定会来看你。暖玉，你留心些……我小姑姑如今……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卢承瑜没有多说，可是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暖玉点点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卢家小姐以后便是贵为皇后，和她也没什么相干的。 她顶多每年年末宫宴时见她一次，和她实在没什么交集…… 但凡卢家小姐聪明些，也不该来招惹她。 正在这时，院中响起脚步声，然后有丫头挑起帘子，没人询问暖玉这个主人一声，便有个女子迈步进了屋子。她抬眼打量屋子，见到卢承瑜也在，眉头似乎微蹙。“承瑜，你怎么也在？”卢承瑜不得不起身。 “姑姑，我来看暖玉。” “来之前，姑姑不是叮嘱过你，要跟在姑姑身边吗？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行事还这般没规矩。若是被外人看到，难免要笑咱们卢家教女无方。” 暖玉脸上闲适的神情微微一凛。 抬眼打量这位卢家小姐。 据说这位小姐是嫡出，生她时，卢家老夫人已经年过四旬。 但是因为生下她而伤了身子，卢母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因是老来得女，卢家老太爷对其十分宠溺。当时为了给她挑个夫家，几乎把京城权富之家的公子扒拉了一遍。最终好容易相中一个，那男人还是个短命的。 而后最为爱护她的卢家老太爷也跟了老夫人而去。 这位小姐的亲事但耽搁了下来。 年纪大了，闲话多了，她最后索性搬到了别庄去住。 据传这位幼妹的亲事，卢岳也十分上心。只是一直没寻到一个合适的。暖玉不知道齐凌怎么会从就城一众闺秀中扒拉出这么一位来。 虽说她是卢岳的幼妹。 可是……模样也只算是清秀，和卢承瑜比起来都差了几分呢。 这里可是小卫府，她是长公主，而她，一日未进宫，未册封，也只是卢家小姐…… 没品没级。 她和卢承瑜说话，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她把卢承瑜当成姐姐看待……当着她的面，这位卢家小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暖玉发现，有时候不是她生事，而是事情找上她。 卢承瑜脸色很难看，怕是从小到她，父母都没这般数落她吧。 可对方是她的姑姑，是她的长辈。她也只有接受的份。 “姑姑教训的是，承瑜记下了。” 卢承瑜说完，退到一旁。 教训完侄女，卢家小姐才倨傲的看向暖玉。 她自然知道暖玉是长公主，只是这位长公主却只是皇帝收的义女罢了…… 也许是这些年自觉受了太多委屈，所以一旦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她自然不会再忍。 皇帝立后的旨意已下，只差择吉日迎娶她入宫了。 和正宫皇后相比，一个皇帝收养的女儿。凭什么和她比！ “你便是暖玉吧。早有耳闻陛下收了个国色天香的义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是？” 暖玉佯装不知。 对面卢家小姐脸色果然微变。 “承瑜刚才唤我姑姑，难道楚小姐没听到吗？” 暖玉心中轻叹，为什么事情总是主动找上她，她真的没兴趣和齐凌要娶的女人过招啊。她遇到的女人，除了和她交好的，似乎最终都要和她过过招。连卫宸都说她似乎有招黑的体质…… 她不犯人，人人都来犯她。 为了自保，她便只能犯人。 “确实没有听清。小姐还是自己介绍一下吧。” 卢家小姐面上露出不悦之色。她身边的丫头见主子受了气，立时上前一步。 摆出一幅暖玉没见识的神情，颇有鄙夷的说道。“我家小姐姓卢，闺名一个蕴字。我家小姐可是陛下亲自挑选出来的皇后……等钦天监择了吉日便要入宫封后的。”言语间十分自得。 毕竟这些年来，当主子的心情阴霾，当丫头的日子必定也不好过。 一夕间咸鱼翻了身。 不仅卢蕴得意，当丫头的也觉得面上有光。 尤其能在长公主面前占了上风。那种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其实要说卢蕴为何要寻暖玉晦气……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是要当皇后的人了，按理说该风头无双。那些官家夫人千金理应来向她巴结奉承。她也好趁机将先前受的冷遇反讽回去。 可是暖玉这个长公主，却抢尽了她的风头。 不过生个孩子罢了。 却弄得整个京城的人都要前来道贺…… 还摆什么流水席。 实在是太过嚣张了。 她不过是已死了的先王妃收的义女罢了，皇帝看在先王妃的面上给她一个长公主的封号，她便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帝嫡女了吗？ 卢蕴实在气不过，去找长兄商量对策，反被长兄训斥了几句。 简直就是让卢蕴气上加气。 最终她按捺不住，还是来此搅局。 暖玉点点头，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突然语气一转，冷声吩咐芷云。“主子问话，丫头随意开口。该如何责罚？” “掌嘴十下。”芷云回道。 “……去吧。卢小姐不会驭下，本公主只得辛苦一下，帮一帮卢小姐管教下人。” 芷云得令，扬声使唤身后两个婆子。 婆子可不管对方是谁，她们把暖玉的话当成金玉良言。反正公子说了，这个家夫人的话为重。便是出了纰漏，也有公子撑腰。 卢蕴面色大变，一幅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敢动手打我的丫头？” 暖玉笑笑。 “……有什么不敢的。我家夫人可是长公主，敢问小姐几品几级，见到长公主为何不跪地行礼。” 不必暖玉开口，芷云已经冷声质问道。 第九百二十章 上门挑衅 第九百二十章上门挑衅 那个一脸得意的丫头被打得双脸肿成了馒头，可怜兮兮的缩在卢蕴身后。 卢蕴气得脸色煞白。 自从皇帝选中了她，整个别院仿佛都沸腾了。平日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亲戚们都来拜访她。 以前她们总说她命中带煞，克夫克双亲。 如今又满口抹了蜂蜜般，说她是大器晚成。前面婚事不顺当，只是个劫数罢了，劫数过了，等着她的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卢蕴被夸的飘飘然，本以为京城那些原来她只能仰其鼻息的贵夫人们也会巴巴的前来拜访她。 可为什么世上要有个楚暖玉！ 卢蕴以为在她这个未来皇后面前，没人敢放肆。刚才见楚老夫人的时候，楚老夫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 她那个大嫂，以前见到她，脸上便没个笑模样，仿佛她的存在给卢家抹黑了似的。 如今在她面前，也得乖乖的伏低做小。 哪怕是长兄卢岳，如今和她说话也要客客气气的…… 她终于尝到了权势的滋味，那种扬眉吐气，旁人在她面前朝拜的滋味实在太好，以至卢蕴有些飘飘然…… 此时在暖玉面前跌了根头，卢蕴脸上的神情可想而知。一旁卢承瑜脸上即痛快，又有些担心暖玉，她这人帮理不帮亲。 如果卢蕴不是仗着自己未来皇后的身份在卢家作威作福，不欺负她的母亲。 她也不会这么讨厌这个小姑姑，上次她来见暖玉，还曾夸下海口，要在小姑姑面前说暖玉的好话，然后等小姑姑进了宫，和暖玉关系融洽些。对暖玉，对小姑姑都有好处。如今看来，是她痴心妄想了。 有些人，根本就没法讲道理。 她除了仗势欺人，卢承瑜真的看不出自家小姑姑还有什么旁的本事。 还没进宫呢，便这般四处树敌。 母亲最开始还曾高兴，说是以后卢家背后也有了靠山。 如今却天天愁眉苦脸，说卢家怕是要被小姑姑牵连…… “暖玉……”卢承瑜小声唤道，暖玉摇摇头，示意卢承瑜不必担心。 “楚暖玉，你不过是陛下的义女罢了。你还真当你是龙子凤孙啊？” “我家小姐是真凤还是假凤，轮得着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在这里评断？”芷云分毫不让。在芷云看来，这卢蕴便是典型的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那种人，便是让她套上凤袍，她也做不出皇后娘娘该有的端庄贤淑。 陛下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粗俗的女子。 “我可是皇后娘娘。” “一日未册封，你一日便称不得娘娘。”暖玉冷冷说道。 “楚暖玉，你敢对我无礼。我马上进宫，一定让陛下将你这个公主封号夺了去。看到时候本小姐如何教训你！” “便是没有公主封号，我也是堂堂楚将军府的小姐。敢问卢家小姐，你要如何教训我？” “……你敢打我的丫头，便是对我不敬。大不敬的罪过可不小，到时候便是楚家也护不了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暖玉觉得自己好无辜。她被卫宸禁足了一个月，连chuang都下不了。 如今才能在院中放放风，这卢蕴像打上门来。 她是真的不愿去和卢蕴争这所谓的输赢。 可是卢蕴一幅不依不饶的模样。暖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 “……卢小姐自便吧。到时候是杀是剐，我楚暖玉悉听尊便。” 暖玉没了耐性，直接下了逐客令。 卢蕴脸上神情十分难看。本是来耀武扬威的，最终却落了个灰溜溜的铩羽而归。 她也不敢真的和暖玉动手，毕竟这里是小卫府。 可就这么忍气吞生，卢蕴又觉得自己丢脸。“楚暖玉，你别以为有楚家护着你，你便能无法无天……陛下知道你在我面前这般耀武扬威，一定会替我做主的。”卢蕴放完狠话，带着丫头甩袖而去。 暖玉一脸无奈的看向卢承瑜。 卢承瑜耸耸肩。 表示自己也没法子。“我这个小姑姑被我祖父宠坏了，性子嚣张惯了。如今在家里简直就是飞扬跋扈。连我母亲在她面前，都只能忍气吞生。暖玉，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卢蕴在卢家最近太过无法无天了，她欺负自己便罢了，卢承瑜看不惯她欺负老实的卢夫人。于是林赫给卢承瑜出主意，说把卢蕴交给暖玉料理。 谁想她都不必做什么，卢蕴倒真的自己来小卫府寻晦气了。 虽然不是她推波助澜所至，可是卢承瑜心里还是觉得内疚。 毕竟这是卢家的事，却无端端牵扯上了暖玉。 “这种麻烦我遇到的太多了，不算什么。” “若是陛下真的因此怪罪你……”卢承瑜担忧的问道。 “姐姐尽管放心，论亲疏，自然是我这个女儿更亲近些。何况我有楚家和林家护航，陛下是个贤君，自然能辨别其中真伪。何况不是还有姐姐吗？”“你放心，陛下若是问责，我一定力证此时是我小姑姑故意挑衅。” “有姐姐这句话便够了。姐姐尽管放心，陛下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怪罪我的。” 晚些时候，芷香回禀。 说是卢蕴真的递了牌子进宫了。至于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实在不得而知。不过只半个时辰，她便出来了。 据说上了马车，直接回了城外别庄。 当晚，暖玉将此事告知卫宸。 卫宸冷冷勾了勾唇。“陛下这次可是被鹰啄了眼……”卫宸相信齐凌选这个皇后，不过是一众姑娘中，这位卢小姐年纪最大，而且曾经定过亲事，齐凌娶她进宫，即示好的卢家，又替卢家解决了一个难题。 卢岳以后对他自然更加忠心。朝事上也更加兢兢业业。 只是齐凌没想到，这位卢小姐的性子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不抬举她还好，她还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这一抬举她，果然便出了事。 “卢大人怕是要烦心了。” 卫宸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当初这事，他劝过卢岳，还是把其妹的禀性如实上禀。 可那是卢岳的妹妹，他心里总归存了私心。 最终问过其妹，其妹自然愿意，所以卢岳也没有向齐凌进言。 第九百二十一章 奉召入宫 第九百二十一章奉召入宫 也没谁触霉头，去向齐凌告密。毕竟新君登基，很多人还摸不清他的脾气。 若是一个告密不好，反倒被皇帝不喜，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二哥，我没想招惹那卢蕴。”暖玉委实极了，再这样下去，别人提起她，一定会说她是个祸害。 但凡和她认识的。 除了成为朋友的，全都身败名裂。 像是最初的齐瑞阳，而后的杜妍。 总之，她简直生来就是和人争锋的…… 卫宸笑着摸摸暖玉的头。“二哥知道，我家娇娇儿最是和善。” 卫宸不说还好，卫宸这么一说，暖玉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从最初的卫夫人和卫双双开始，到后来的齐瑞阳和杜妍，她真的没打算和谁交恶论个短长。 可她们却把她当成死敌，一幅不死不休的架势。 如今卢蕴也是。 暖玉觉得全身无力，不知道要怎么避开这些烦心事。“好了，漂亮女人总会被人嫉妒的。她们没你漂亮，没你聪明，也没有地位高，更没你嫁的好，自然嫉妒你。这是人之常情，你该觉得欣慰。” “二哥，这么自己夸自己，你便不觉得脸红吗？” “你不是总说我脸皮厚吗？脸皮这么厚，日头都晒不红，何况二哥这是实话实说，怎么会脸红呢？” 在如何哄暖玉这方面，卫宸简直是炉火纯青。 气了哄，愠了哄，伤心了哄，高兴时还得哄着。 他誓要将这个大业进行到生命终结时。暖玉小脸上果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我这真是呆在家里，烦心事也找上门来。我就当卢蕴是嫉妒我地位高，嫁的好。”“她就是嫉妒你地位高，你想啊，她这个未来皇后乏人问津，你这个皇帝的义女家门却是访客不断，她自然不甘心了，于是找上门想要寻晦气。偏偏你也不把她当回事，晦气没寻到，反而丢了脸。这位卢家小姐……脑子还不及其长兄十之一二。” “听二哥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挺招人嫉妒的。”暖玉仔细想了想，似乎自己是挺招人恨的。 也难怪卢蕴闹上门来。 “旁人嫉妒也没用。你长公主的封号可是皇帝亲封的。她们若是不甘心，自去向皇帝讨便是。咱们也不拦着……” “就是啊，有本事自己去讨。也不是我向皇帝讨要的封号。有没有长公主的封号，我都是楚家的小姐，是这小卫府的主母。多个封号，我反倒觉得碍手碍脚呢。明天我也进宫，求陛下收回我这个长公主的封号……无封号一身轻，我才不想当这长公主。” 暖玉气呼呼的道。 卫宸看着暖玉那嚣张的小模样，越发觉得好笑。 他喜欢暖玉这张牙舞爪的样子。 别人都希望妻贤，希望妻子贤良本份。他却希望暖玉厉害些，最好是无理还能搅三分。这样他若不在家中，能更放心些。“好了，不过一个封号罢了，你也知道陛下始终觉得愧对于你，所以登基后立时封你为公主。你若闹着让陛下夺了封号，陛下岂不烦心。卢家小姐去闹，那是她不知分寸，我家娇娇儿最是明白事理，才不会因这等小事去让陛下烦心。” 暖玉点点头。 “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 “傻姑娘，二哥理解你便够了。至于旁人说什么……你只管左耳进右耳出。” “好，都听二哥的。” 暖玉进宫的打算被卫宸劝下。可暖玉不进宫，却不表示齐凌不会召见她。 第二天一早，卫宸出门不久，皇宫便派了马车来。 说是陛下召长公主入宫议事。 楚老夫人一边替暖玉张罗着穿戴，一边嘀咕。“你昨天才刚出月子，今天便急匆匆召你入宫。他可是当父亲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女儿。”“老夫人这话便武断了。也许陛下便是因为太过想念女儿，这才迫不及待的召小姐入宫。”韩妈妈并不知道内情，只当楚老夫人嫌弃齐凌这个义父不够心疼暖玉。 “想女儿，他可以来看望暖玉啊。咱们小卫府的门可比皇宫容易进多了。干嘛非要折腾暖玉进宫……”韩妈妈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应和了。 要皇帝属尊来小卫府，当初来看过秋哥儿一次，已经让韩妈妈吃了大惊。 那可是皇帝啊。 怎么能次次屈尊降贵呢。 何况小姐虽是公主。可毕竟姓楚。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别一个大意惹怒了圣颜。到了那时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祖母，不过进宫一趟罢了，祖母还怕我在皇帝受委屈吗？” “谁敢给你委屈受？你回来告诉祖母，祖母亲自去替你讨公道……” 昨天卢蕴的事，楚老夫人又经动了大怒。事后卢夫人一个劲的赔不是，楚老夫人也知道这事和卢岳夫妻无关，全是那卢家小姐一人所为。 自然不好和卢家太过计较。 可这股憋屈劲还在心里。听说那个卢蕴昨天进宫了。今天一早皇帝便要接暖玉进宫。莫不是齐凌当真被那卢蕴所迷，连亲生女儿都不在意了。 “祖母尽管放心，孙女也不是好欺负的。” 楚老夫人回神，拍了拍暖玉的手。“是，我楚家的姑娘，自然不是轻易能被欺负的。你快去快回，若是陛下……祖母会让你二姑姑去接你。”“……还是尽量不劳烦姑姑。我尽量早些回来。” 楚老夫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暖玉进宫的马车十分豪华。 来接她的内侍恭敬的将暖玉请上马车。“公主小心。临出门前陛下吩咐，说是公主身子弱，所以这车中多铺了几层垫子。” 暖玉按了按，确是又松又软。坐起来十分舒服。 “公主坐好，奴才要启程了……” 暖玉轻轻应声。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徐徐启动。 进宫这种事，如今和以前自然大不相同。以前她是战战兢兢，如今却是闲庭信步。 自己父亲和母亲答成共识后，齐凌对她，只会更爱护。 绝不会随便斥责她…… 卢蕴不管进宫说了什么。今日齐凌召她进宫，一定是安抚大于说教…… 第九百二十二章 痴心妄想 第九百二十二章痴心妄想 姑姑做了永不入宫的决定，里边未尝没有她的原因。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曾经得到过，以为永远失去，却突然失而复得……最终还是遗憾收场，这样一场经历足以让齐凌铭记一世。 对于这场缘分中唯一得到的女儿，齐凌会更加爱护有加的。 卫宸也曾和她说讨论过这些。 楚文谨但是二次入宫，结局也不会比第一次好。 永远的隐姓埋名，随时忧身身份败露，为此就只能住在后宫偏僻之处。若是齐凌真的独宠于她，后宫发事者无数，必定会深挖她的身份，便是楚文谨没有争宠之心，也难以安然度日。最终怕是也难善终。有时候皇帝的宠爱如同毒~药。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由楚文谨出面说服齐凌。 让二人之间留下个美好的念想，如暖玉。 这时候齐凌心中，暖玉的存在，就如同弥补楚文谨的缺失。 所以昨日之事，卫宸丝毫不担忧，非但不担忧，而且还笑着对暖玉说。不管谁靠她的状，最终都会得不偿失。 胡乱想着，宫门已然在望。 马车停稳，有宫女上前搀扶暖玉下车。 下一刻，一条雪白的大氅便被宫女被到暖玉身上。“陛下吩咐过，说是公主体虚，让奴婢等尽心服侍。” 芷香和芷云跟着暖玉一起入宫，原本二人还有些担心。 毕竟那卢家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自家小姐虽说是公主，可就像卢小姐说的，不过是皇帝收的义女。 这义女哪有妻子来的亲近。 如今看来，是她们多虑了，难道暖玉一路神情都十分平静。不见丝毫慌张之色。 一个宫女在前引路，她自报是服侍齐凌起居的。算是齐凌的心腹。暖玉在后，她的身后左右跟着十几个小宫女，然后一行浩浩荡荡的前往后宫。 沿途遇到的宫人，远远的便已拜倒参拜。 暖玉脸上波澜不惊，对此一幅稀松平常的模样。 身后的芷香和芷云却被这阵势惊的不轻，好在二人跟着暖玉时候久了，也算是见多识广，这才没被这场面惊的失措。 便这么一路招摇着前行…… 这宫人直接将暖玉带到了齐凌平日处理政事的偏殿。 要说冤家路窄，这话承然是有些道理的。暖玉才迈进殿门，便看到殿中早已有了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不知何故和她交恶的卢蕴。 见到暖玉到来，尤其是暖玉身后那浩浩荡荡的数十宫女…… 卢蕴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公主’好大的架子。” 一旁宫人替暖玉解下大氅，默不作声的将暖玉扶到卢蕴下首的位子落坐。 “你还算知道分寸……这后宫中，你永远居于我下首。你便是再不甘心，也休想爬到我头上。楚暖玉，你可听清楚了。” 行了一路，马车虽然铺着厚垫子，暖玉还是觉得有些冷意，此时正端起宫女奉上的温茶，哪有闲暇理会卢蕴的挑衅。 见暖玉自顾自喝着茶，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卢蕴这被卢岳劝下的怒意又蒸腾而起。 昨日她进宫，将楚暖玉的恶行如数上禀。陛下听后对她说了放心二字…… 然后还让她暂留皇宫，派了宫女服侍她。 可也只派了两个服侍的宫女。 可楚暖玉身后刚才却跟着十几个宫女。 好在她还知道坐在她下首，若是楚暖玉不知轻重的和她并列而坐……那她定然要再告她一状。有了皇帝撑腰，卢蕴觉得自家兄长暗中送来让她慎行的条子实在多余。可好歹那是她的长兄，平日待她也算和善，她听一听又何妨。 可是暖玉这幅彻底无视她的模样。 再次让卢蕴抓狂。 势微时，她要忍气吞生。如今她有势有靠山，凭什么还要忍气吞生。 不过是碍于颜面不得不收的义女罢了。 真当给了公主封号，便是皇家正经的公主了。 先帝的七公主，那可是皇后嫡出，夏皇后追随先帝而去了，那七公主如今不也被送出了皇宫，据说送到了距此百里的行宫。 正经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何况一个‘假’公主。 卢蕴想到此，突然起身上前，一把打掉了暖玉手中的茶杯。 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裂，暖玉有些怔怔的，卢蕴冷笑。“你当这里是哪里？由得你目无尊长……楚暖玉，你以后见到我，二话不说，先行大礼。我看心情如何，再决定何时让你起身。” “……你是承瑜的姑姑，我和承瑜亲如姐妹。我并不想和你为敌。” “卢承瑜……明明我才是正经的卢家嫡出小姐。她不过是命好，有个当首辅的父亲罢了。”言下之意，竟然嫉妒侄女抢了她的风头。 暖玉沉默，有些不解卢家那样的门庭，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姑娘。 常言慈母多败儿，到了这里，该换成慈父多败女。 好在她生了秋哥儿。要是生个姑娘，卫宸会不会把女儿宠坏。 暖玉这忧患意识来的委实有些诧异，以至卢蕴将暖玉的失神当成被她言语震慑住了，脸上神情越发的得意。 “她是卢家嫡出小姐又如何，自甘坠落……嫁谁不好，嫁个年长她十几岁的老男人。林家有什么好？她死活要嫁，真是个不要脸面的。” “你是承瑜的亲姑姑，这么说承瑜，于心何忍？” “我数落她，是为她好。等我进了宫。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下道懿旨，解除她和林家那老男人的婚约……” 卢蕴觉得自己以后便是卢家的引路灯，指引着卢家更上层楼。 至于长兄所说的以先皇后为鉴，只当个在后宫本份度日的女人的话，卢蕴早就抛之脑后了。她不仅要拆了卢承瑜和林赫的亲事，还要让以前看不上她的长嫂悔不当初。 她会提拔卢家旁支，她会召旁支家的女眷入宫参拜她。 她要抬举那些势利小人，先前那些人骂她多狠，她便抬她们多高，她要让全天下人都看到，她卢蕴向来以德报怨。 要让她的嫂子看看，她卢蕴终于飞上了枝头…… 第九百二十三章 自掘坟墓 第九百二十三章自掘坟墓 卢蕴的想法很美好，美好的她恨不得此时便嫁进皇宫。 栖凤宫，栖凤宫。 能住进栖凤宫，足以证明她是只凤凰…… 暖玉终于正眼去看卢蕴。争斗这种事，遇到的多了，便是身不由己掺杂其中，暖玉也越发的觉得无趣。遇到个强手，还勉强能做到几分遇强则强，可眼前的卢蕴，实在不算什么劲敌。 说她自掘坟墓倒还应景。 暖玉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日子，她自去当她的皇后，招惹她做甚！ 她是不是公主，干她什么事？ 她的供奉都是朝廷所给，也不会妨碍到卢蕴，她便是入了宫，当了皇后，多她一个公主，也不过是宫宴上多张席面的事。卢蕴到底为什么与她为敌？ 这实在是个让暖玉不解的事。 卫宸说卢蕴是因为嫉妒。 可是暖玉不能理解的是，卢蕴要嫁的可是皇帝，是她名义上的父皇。 也许将来她入宫，还得尊她一声‘母后’。她都没觉得委屈嫉妒呢，卢蕴凭什么嫉妒。 想不通啊想不通。卫宸昨晚还摸着她的脑袋，劝她想不通便不要想了。 卢蕴的思路和正常人不同，正常人绝对不会像卢蕴这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不管谁拉谁劝，她也不听。一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卢蕴这厢继续在做梦，可突然间，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美梦。 “你还想做什么？不如一起都告诉朕？朕帮你实现。” 齐凌终于现身了，暖玉起身行礼，齐凌快步上前，亲自扶起暖玉。“你身子弱，不必和父皇这般见外。” 卢蕴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有些慌张的跪地参拜…… “陛下，臣女刚才只是说笑。臣女没想做什么……臣女……”卢蕴越说越委屈，她跪在地上，暖玉却被齐凌拉着起身，而且齐凌上下打量暖玉，一幅爱怜的神情。可是对跪在地上的她视若不见，明明昨日他还对她说了‘放心’二字。 “秋哥儿可好？那小东西还真招人稀罕，朕想他了。哪天抱进宫让朕看看……” “天气越来越冷，儿臣可不敢抱秋哥儿出门。受了凉，要被祖母数落的。”暖玉轻声说道，一幅和齐凌闲话家常的神态。卢蕴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皇帝说要看楚暖玉的孩子，这对楚暖玉来说，可是个好的邀宠之机。齐凌若真的喜欢上那孩子，对楚暖玉，楚家和卫宸都有好处。可是楚暖玉说了什么？她竟然拒绝了。 而让卢蕴更为吃惊的是，齐凌这个皇帝，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一本正经的和暖玉商量。 “那父皇哪天亲自登门去看可好？” “那要看父皇怎么去？像今天接女儿这样前往可不行。若是悄悄的，不引人注目，儿臣盼着父皇天天去。” “不过一辆马车罢了，也值得你在意。我齐凌的女儿，别说皇家马车了，便是父皇用金子给你打造一辆也不为过……丫头，你可不许妄自菲薄。你是朕的女儿，这点永无更改。” 齐凌说完，冷冷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卢蕴。 说起来选后这种事，齐凌本就由心底生厌。 可他如今既然坐了这个位子，便不能再任性妄为。 皇后，总要有一位的。 他心中皇后的位子永远是楚文谨的。可是现实中，他却永远无法立她为后。 那这皇后由谁来当，对齐凌来说便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了。 他并不好女色，再加上心中始终装着楚文谨。所以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那些适龄的姑娘。最终想到不如在官员家寻个年岁大些的。总有些姑娘因这种那种原因而未觅得良缘。 齐凌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很快便找到了卢家这位小姐。 年近双十，曾有过一门亲事。未婚夫亡故后，便再未定亲。 卢岳也曾隐晦的提起，对这个幼妹的亲事十分头疼。 齐凌想，不如便娶了卢蕴为后。也替卢家解决了一个难题。 卢家出了个皇后，于卢家来说，也是极大的恩典。卢岳以后自当尽心办事。不会再藏着掖着，齐凌始终觉得卢岳在他面前，说话办事都有所保留。这倒是人之常情，毕竟伴君如伴虎。可君臣之间，总这么隔阂着总是不好…… 齐凌问过卢岳的意思。卢岳借口要去问过其妹之意。 而后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齐凌是真的没想到，卢岳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脾性。这便难怪她年岁大了，始终未嫁了。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成了世人的笑柄。 这女人偏生还得寸进尺。 拿自己和暖玉比？ 她也配！ “父皇也永远是我的父亲，这点也绝无更改。” “好。我女儿就是贴心。今次父皇召你进宫，皆因前几~日，南蜀送了批贡品来京求和。其中有几块奇石。父亲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些，便召你进宫选上几块。”齐凌只当没有卢蕴这个人，只一门心思的和暖玉说话。 “……南蜀送来的贡品？南蜀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打不过，又要求和？” “不愧是嫁了卫宸，知道的还不少。你要清楚一点，南蜀压根便没有和我们大动干戈……” 暖玉点点头。 虽然世人皆知南蜀和北苑勾结伐齐。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北苑人冲在前面。 入侵陆安道的也是北苑人。 “父亲的意思呢？难道二次议和不成？” 齐凌并不想和暖玉讨论过多的朝事，于是只是含笑摇摇头，这时候，他似乎终于看到了卢蕴。 “你怎么还在？” “臣女，一直都在。” “抱歉，朕没看到，朕以为你昨天便出宫了……” 卢蕴不知道如何回应，明明是他让她留宿宫中的，可如果她此时顶撞齐凌……卢蕴虽然脾气不佳，可这时候也品出几分异样来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所为实在是……没规矩，没分寸。卢岳是怎么教导妹妹的。来人……招卢岳进宫。便说他的妹妹，朕无福消受。” “陛下，陛下，臣女错了。臣女错了，臣女不该向陛下告暖玉的状。臣女实在是……气不过。” 第九百二十四章 竹篮打水 第九百二十四章竹篮打水 “哦？气不过？” “是，臣女气不过。暖玉只是陛下的义女，可是陛下却昭告天下，给了她长公主封号。以后……以后陛下有了亲生女儿，岂不要屈居于暖玉之下。所以臣女一时糊涂，才……请陛下恕罪。”卢蕴言下之意，她可是一番好意，为将来齐凌的亲生女儿打算，而这莫须有的亲生女儿，必定是要从卢蕴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齐凌笑了。 他不介意卢蕴蠢。相比之下，他其实更愿意娶个蠢女人。 反正只需要她坐在皇后的凤座上。 齐国只他一个掌权者便足矣，不需要再来个贫瘠牝鸡司晨的。 一个夏皇后还不足以让他警醒吗？再来个卢皇后不成。他可不是齐牧，可不会蠢到让一个女人爬到他头上。 齐牧一生自诩兢兢业业，却把齐国治理成这般千疮百孔。临终病重之时，还被夏皇后夺了权，死的也是不清不楚，这辈子可谓活的糊涂死的窝囊。他齐凌可不会步齐牧后尘。 既然不能娶心爱的女子为后，那么这个皇后……其实娶谁也没什么差别。 只在于那女人足够清楚自己的斤两。 “朕的女儿，何时轮到你一个外臣之女评说？” “臣女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计较此事，实是因为臣女即将嫁给陛下。陛下的事，便是臣女的事。臣女是忧陛下所忧。” “朕都没忧，你忧来做甚！将来朕便是有女儿……暖玉也永远是朕的长女，我大齐的长公主……怎么？难道你没生耳朵，听不懂朕的话？”齐凌冷着一张脸。 做为皇帝，齐凌足够威严。 再加上他刻意营造的冷意，卢蕴小脸吓得煞白。 卢蕴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她在为自己以后的孩子设想，难道有错？ “……她明明只是陛下的义女。” “义女亲女又有何不同？只要朕认，她便是朕嫡亲的女儿。卢蕴，朕以为你足够聪明，现在看来，是朕高看了你卢家。” 卢蕴还想狡辩，齐凌抬抬手，立时有宫人上前，将卢蕴的嘴堵了，然后拉到一旁。 暖玉冷眼看着，心里已经激不起什么情绪了。她以前还会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连这些感想都没有了。 不怪别人，只怪卢蕴贪心不足。 莫须有的事情，也能被她杜撰个七七八八的。 齐凌不再理会一旁一脸狰狞的卢蕴，而是转身和暖玉说话。“……秋哥儿好带吗?要不要父皇从宫里再找几个做事利落的嬷嬷？” “不用了。有祖母，姑姑，还有二哥的奶娘刘妈妈。我如今想要抱一抱秋哥儿，都要排队呢。”卫惜那个小东西，真是含着金汤匙落地的。全家人都围着他转，如今有了重孙，自己这个孙女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暖玉当然不会和儿子吃味，大家对卫惜如些爱护，暖玉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么说来，你这个当母亲的倒是清闲了。” “……确是不需我费什么心，既然不必我*操心秋哥儿，女儿便打算开始雕玉了。我那玉器铺子重张开业，生意不错……铺子里的先前雕的那几尊镇店的摆件都卖出去了。玉器铺子若没有镇店之宝，那还算什么玉器铺子。” “你如今可是我大齐的长公主，你雕的玉器，自然是一玉千金。” “多个公主的封号，连玉器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全都要仰仗父皇……”暖玉要想迎合谁，也能轻松说出些漂亮话。 她自然知道自己如今亲手所雕的玉器千金难买。 这才提起玉器铺子。谁说她不会耍心机，她只是不屑去耍罢了。 暖玉一句话，齐凌果然十分开怀，表示南蜀送来的玉料，暖玉随便挑拣。 只要暖玉喜欢，齐凌确是尽一切能力满足暖玉。这个女儿，从小寄人篱下。后虽来到京城，可却被诸多刁难……如今他这个亲生父亲当了皇帝，女儿要什么，他自然有能力满足了。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再加上楚文谨那番话。齐凌更是觉得暖玉的存在不仅填补了心里那个空洞。 也能让他将对楚文谨的愧疚，全部倾注到暖玉身上。 很快有宫人来报，说是卢岳到了，齐凌直起身子，再次恢复刚刚进殿时的冷脸神情，吩咐卢岳觐见。 卢岳心中十分忐忑的迈步进殿，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幼妹被两个宫人挟制着立在一旁，见到他，挣扎着想要开口…… 只这一幕，出了何事卢岳便猜出了八*九分。必定是卢蕴闯祸了。对此，卢岳一点也不吃惊。自己妹妹那性子，不闯祸才是奇怪。此事是他的错，当初皇帝提起，他不该去问卢蕴，该直接婉拒。 他清楚卢蕴的性子。 即便真的能嫁进皇宫，坐上凤位。 怕是也不会长久。 心性狭隘，为人刻薄。这样的人，如何能当皇后？ 是他当初被“皇后”二字迷了眼，真的以为卢家好运上身呢。哪里是好运？就像妻子所说，不是霉运连连已是极好的了。 做人啊，不可贪心…… 卢岳上前给齐凌行礼，见到一旁的暖玉，微微一怔，暖玉对他露出浅笑。 卢岳俯身参拜暖玉。 “卢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这是暖玉第一次，被人做为公主参拜。感觉，挺玄妙。 上次见到卢岳，她还要揖礼唤声卢大人，这次换成卢岳给她行礼了。 世间之事，当真是千变万化。 “卢爱卿，你这位幼妹，朕当真消受不起。你还是领回去好好教她些妇德吧。” 明明是件极难堪之事，可卢岳却松了一口气。不是你的，便是争来也只会是场灾难。还是像妻子说的，给卢蕴找个凡夫俗子嫁了。若她不愿，索性便一直待字闺中。 反正卢家不差她那口饭。 只要有他这个长兄在，便一直养着她。 “是。臣之过，教妹无方，还请陛下收回册后诏命。” 齐凌点点头，越发觉得卢岳是个聪明人。 “此事，是朕之过。卢爱卿有什么难处，自管开口。只要能办到，朕会不予余力。” 第九百二十五章 逃匿的兰香 第九百二十五章逃匿的兰香 所谓的打一下给颗甜枣，大体便是如此了。暖玉在一旁安静听着齐凌和卢岳达成共识。卢蕴这个皇后之位，转眼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一旁卢蕴听到长兄非但不帮她，竟然还替她请辞了皇后之位，这如何得了？她奋力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卢岳瞪向她。 “不得胡闹。”然后冷声喝斥。 卢蕴自然不会听话。 齐凌眉头蹙了蹙，脸上迅速划过厌恶之色。 这时他反倒庆幸卢蕴闹这一场了，若她不闹，真的娶进宫来，到时候便难以这般善终了。 “让她说话。”齐凌吩咐。 宫人依令放开卢蕴。 卢蕴不管不顾的逼问卢岳。“大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卢岳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今卢蕴已经蠢到在皇帝面前这般疯癫胡闹了吗？“我是为你好。”卢岳确是为卢蕴打算。 虽说不能当皇后，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啊。 他再向皇帝提个请求，给退纸找个适当借口。 这事弄好了，非但不会影响到卢蕴的声誉，也许还能让她如愿寻门好亲事。 可是卢蕴这般胡闹……卢蕴自然不会听，她只当卢岳是嫉妒她能当皇后，一定是她大嫂在背后说她坏话，还有她那个侄女，一定是的。 “是不是嫂子和承瑜在背后说我坏话？明明是承瑜的错，我才是她姑姑，她确把楚暖玉当成至亲姐妹，对我这个姑姑置若罔闻。她不帮我便罢了，还联合楚暖玉对付我。大哥，你可要给妹妹做主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卢岳恨不得亲自堵上她的嘴。 他只得再次向齐凌请罪。 “无妨，令妹还年幼……”这自然是推脱之词。 卢蕴闻言，望向齐凌，脸上露出殷切之色。她以为齐凌在替她说话，以为她还有机会让齐凌改变心意。 “陛下，是臣女鬼迷心窍，才会嫉妒暖玉。臣女会改的，一定会改的……求陛下不要收回成命，陛下若是下旨废黜诏书，臣女还怎么活？” 说完不等齐凌反应，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暖玉面前。 “求公主殿下开恩，殿下大人有大量，请不要和卢蕴计较。” 暖玉无端端的再次被卢蕴拉进事端中，越发觉得莫明其妙。莫明其妙就被卢蕴计恨上，莫明其妙被召进宫中，如今卢蕴又跪地求她宽宏大量些。 当真是人善被人欺吗？ 她楚暖玉像是个软柿子吗？那么容易揉捏。 上门挑衅的是卢蕴，如今跪地求情的也是卢蕴。 暖玉察言观色，发现卢岳对她轻轻颔首。看来卢岳对这个幼妹，也十分头疼。而且这位卢大人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当初一念私心，如今落到这步田地。 “父皇，卢家姑姑还年长我几岁呢。该是姑姑不要和暖玉计较才是。” 暖玉一句话，卢蕴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齐凌点点头。“暖玉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懂……你让朕很失望。朕的妻子，该知道轻重，可你……皇后之位，与你无缘。”一句话，便将卢蕴打落谷底。眼见着卢蕴一脸惨白，脸上那绝望之色让人为之动容。 暖玉突然灵机一动。 “卢家姑姑，是谁鼓吹你来小卫府的？” 卢蕴此时倒是乖觉了，并没有隐瞒。“是兰儿……我新近买来的丫头。” 卢岳闻言，脸上神情瞬间一变。“你何时又买了丫头？你一个小姐，竟然被一个丫头鼓动去挑衅公主。卢蕴，你的脑子何在？” “兰儿说我以后是皇后，我生的女儿才该是长公主。”卢蕴突然间明白过来，自己似乎大势已去了。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明明她只是气不过去和楚暖玉争辩几句罢了。 女人间拌几句嘴的小事，怎么就能让她丢了皇后之位。 都是那个丫头的错，想到这里，卢蕴索性开了口。“是我半年前出门碰到的，她说自己不要银子，只求一口饱饭。看她可怜，我便把她带回别庄了。” “不知底细的人，你也敢往庄子里领？你真是不知死活……” 卢岳敏*感的察觉到暖玉这问题问的别有深意。 他突然也意识到，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鼓吹卢蕴，要不以她的胆子，虽然会借此耀武扬威，可也不至于蠢到去和暖玉挑衅，更加不该进宫来靠暖玉的状。这根本就是找死…… “那个兰儿年纪如何，相貌如何？” “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很妖*媚。虽然她穿着青布衣衫，可模样还是很显眼。那次之所以发现她，便是她走在街上，被几个无赖纠缠。当时……她好像要出城。” 暖玉和卢岳对视一眼。 二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笃定来……然后暖玉开口对齐凌说道。 “齐天治有个侍妾，据说十分得齐天治欢心。那女子名唤兰香……父皇知道二哥有个生母，便是好兰香鼓动二哥的生母在京城大肆胡闹。用以败坏二哥的名声。当时二哥本打算追究的，可这兰香毕竟是太子府的人。最终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兰儿和兰香虽一字之差，可女儿怀疑，这兰儿便是兰香。” 若那兰儿便是兰香，事情便讲的通了。 这个兰香提前预料到齐天治会败。所以提前逃出太子府，想逃出京城的时候碰到了卢蕴。 她一定是知道卢蕴的身份，大隐隐于市，随即跟在卢蕴身边。以兰香的心机，讨得卢蕴的欢心并不难。 只是暖玉想不通的是，兰香既然好容易保住性命，为何还要鼓动卢蕴上小卫府闹事？ “来人，去捉兰儿。”齐凌命令道。 侍卫领命。 “陛下，若那兰儿真的是逃匿的兰香……臣该死！” 齐凌挥挥手。“与卢爱卿无关。” 卢蕴此时也知道事情已经不仅局限于她和暖玉的小私情了。她也不敢再开口了。 齐凌冷着一张脸，卢岳脸上也露出忐忑之色。 暖玉神情倒还平静，只是眼底也带着几分深思来……“来人，唤卫宸入宫。”要论揣摩人心，卫宸当仁不让。 “让卫宸进宫来一起参详参详，顺便接你回去。”齐凌吩咐完，侧身低声向暖玉解释。 第九百二十六章 迷雾重重 第九百二十六章迷雾重重 谁也不知道齐凌会如何处置前太子。如今齐天治依旧被关在太子府中，如今应该称为前太子府中，据说不短吃用，可是谁都知道，齐天治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自由之日了。他逃离的侍妾，说重要也重要，说无关紧要便无关紧要。卢岳虽气妹妹行事无度，可想着事情之所以到这一步，也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眼下，只求陛下不要深究卢蕴之过。 “陛下，是臣教妹无方，这才让公主受累。臣罪该万死。” “卢爱卿不必多言了。暖玉不是小气之人……昨日卢蕴登门挑衅，暖玉也将令妹如何。反倒是令妹一状告到朕这里。朕才知道此事，自然要招暖玉进宫安抚一番。”齐凌说道。 卢岳自是知道暖玉不是小气之人。在家中女儿没少说暖玉的好话，似乎京城，除了这位楚家小姐，便没谁能入得女儿的眼。 能和自家女儿交好的姑娘，秉性必定不坏。何况卢蕴不仅欺负外人，连家里人，她都没有放过。 妻子最近时常以泪洗面，说自己这个长嫂当的委屈。 连带着承瑜这几天都郁郁寡欢，说是数次被姑姑数落。卢岳只得劝妻女想开些，毕竟卢蕴将来会嫁进皇宫，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过痴心妄想了，她终究不是璞玉，不管他怎么教导，都成不了气候。 如今这般结局，皇帝显然不打算追究卢家的过失，倒也不错。 “是舍妹无状。公主殿下受惊了。” 暖玉笑着摆摆手。“无妨的，卢大人不必挂念，倒是承瑜，昨天我看她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身子不适？”卢岳心中叫苦，哪里是身子不适，是被卢蕴训斥的。卢承瑜回去将卢蕴当着暖玉的面骂她的话如实转述了。 卢蕴话里话外，看不上林家。竟然还满口承瑜嫁给林赫，丢了卢家的脸面。 他这个当爹的还没觉得丢脸呢。 卢蕴倒是嫌弃上了。 真是本末倒置。“确是有些受了风寒，已经请郎中请过脉了。喝上几幅汤药便可痊愈，多谢公主挂念。”卢岳总不好实话实说，只能顺水推舟。“林赫和承瑜的亲事是否将近了?”齐凌突然问道，卢岳点头。 “本打算今年秋天的，只是阿赫有差事在身，所以推迟到明年三月了。” “倒是朕的不是了。也罢，朕不能接令妹入宫，便给承瑜一个恩典吧。成亲的日子定在下月，由朕来赐婚。保管这样事办的风风光光。” 皇帝赐婚，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卢岳面露喜色，跪地谢恩。 女儿年纪不小了，早些出嫁也是好的。何况女儿每日心心念念的都是林赫。 早嫁去林家，也好早些让她安心。她总怕事情出纰漏，整日的忧来忧去的，都快成个深闺怨妇了。 卢蕴傻在那里。 明明她该进宫的，却负成皇帝给承瑜赐婚。凭什么？她想开口争辩，一旁的宫人手急眼快，再次堵上了她的口。还不忘小声提醒，若她再闹，怕是连卢岳也护不得她的小命的。 卢蕴一听可能会丢命，这才安静下来。可是看向卢岳的目光，却带着浓浓的恨意。 本就为数不多的亲情，登时烟消云散了。 这时，内侍来报，说卫宸已经到了。他下朝后便在宫门处等着暖玉。 所以来的很快。 卫宸进殿参拜，口中唤着陛下。齐凌眉头微微一蹙，一旁暖玉对卫宸笑笑，卫宸会意，改为称呼父皇。 齐凌脸色稍霁。一旁的卢蕴却看傻了眼。 她是第一次看到卫宸，卫宸的相貌，初见之人无不惊艳。 以前卢蕴还觉得楚暖玉傻，以她的身份，别说郡主公主之尊了，便是楚家小姐，也该嫁个高官之子，而不是嫁给一个没有依仗，还是庶出的卫宸。 今日一见，卫宸不仅相貌出众，气度也十分慑人。 在皇帝面前，丝毫不露怯意，细看之下，似乎比自己的兄长还要从容镇定。 世人都道卫宸借了楚暖玉之势，可这一刻，卢蕴却觉得，卫宸即使不娶楚暖玉，也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卢蕴突然便后悔了。 卫宸和楚暖玉郎才女貌，齐凌看二人的目光十分慈祥，俨然便是个慈父。 她为什么要招惹楚暖玉呢。 不仅丢了未来皇后的身份，恐怕她收留逃犯一事作准，还会被重罚。 原来一切，权势地位，她唾手可得，可如今……悔不当初啊。这时，齐凌三言两语解释了将卫宸召来的用意。 “……翰林院的薄大人，以前曾是太子府幕僚。倒是和臣说起过那个兰香。他说兰香其人，是太子十八岁时，夏皇后所赐……这女子模样娇媚，还算有些心机。曾数次暗中加害儿臣。意欲逼迫儿子效忠太子……如果卢小姐收留的女子真是兰香。她即然有了活命的机会，为何要鼓动卢小姐去和暖玉交恶。若她对卢小姐好言安抚，待卢小姐嫁进宫中，自会好好安置她。”卫宸的疑惑和大家一样。 既然兰香提前逃走，便是把性命看的重过一切。 终于寻到一个庇护之地。为何要寻事？她好好守着卢蕴便好。也许卢蕴还能带她入宫…… 虽说她是夏皇后送到太子府的，可毕竟时隔多年，也没谁能认出她。跟在卢蕴身边，以卢蕴的脑子，兰香能轻意成为其心腹，到时候有什么图谋，再缓缓施展便是。 她何必急于一时？ 难不成，她对齐天治是真心的。 齐天治被幽禁，她不甘心，所以鼓动卢蕴，她在替齐天治报仇？ 她把卫宸当成死敌，伤不得卫宸，便伤卫宸的妻子。 可是卢蕴的战斗力明显不高，暖玉轻意让其铩羽而归。 卫宸摇摇头，觉得事情必有内情。薄渊说过，兰香那种人，是唯利是图的。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败北的齐天治，而让自己置于险境。 所以，她这样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内侍再次进展，向齐凌禀明。 说是已然在卢家别庄捉到一个名唤兰儿的丫头。 此时正往宫中方向而来。 齐凌想了想，然后吩咐。“送去前太子府……” 第九百二十七章 他是树她是藤 第九百二十七章他是树她是藤 卫宸有些意外，他以为齐凌要亲自过问呢。毕竟齐凌对于齐天治，似乎十分戒备。 他不杀他，并不是世人以为的什么叔侄情深。 实是齐天治如何盗了玉玺，至今也没人清楚。 而且以齐天治的心智，不该兵行如此险招。齐凌一直怀疑齐天治背后有人替他出谋划策。 薄渊是齐天治的幕僚，这点齐凌早就知道。 卫宸早就将自己如何收服了薄渊之事一五一十如实相告了。齐凌这人虽然不及先帝多疑，可也不会轻意相信人。好在有暖玉在，齐凌对他所说之话，还是十分信任的。 薄渊其人，齐凌也十分欣赏。 最终薄渊才能有机会进了翰林院。 薄渊对卫宸知无不言，据他说，后期齐天治明显开始怀疑他了。大事小情再不和他商量。 他也没找府中任何一个幕僚，似乎突然之间，齐天治行事再不需要人替他出谋划策了。可是齐天治并不是个有这样坚定心志之人。所以薄渊也怀疑，齐天治暗中得了谁的指点。 这个人，用意不明。 可看似在帮齐天治，可得他指点的齐天治，却是步步错。 最终落了个身陷囹圄的结局。 如今的太子府，便如同一个监牢。 齐天治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向齐凌禀报。 此时送兰香进府。倒是一出好棋……“父皇这法子妙极。”卫宸轻声赞道。齐凌自得的笑笑，卫宸这句夸很是让齐凌舒服。要知道卫宸这小子目中无人惯了，虽然他是皇帝，可如果他不是暖玉的生父，这小子怕是也不会正眼看他。当初在淮阳道见面时，他们二人险些因政见不合而交恶。 如今卫宸唤他父皇。 而且交给卫宸的差事，件件办的圆满。 齐凌越发觉得自己眼光不错，相当初卫宸还是个半大小子时，他便相中了他。 通过林赫意欲将卫宸留在淮阳道。 却不想卫宸野心大，偏要来京城闯荡一番。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倒也是殊途同归。卫宸最终还是为他所用。 事已至此，再有新消息也不便轻意透露了。 齐凌露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来。卢岳告退，齐凌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带走卢蕴。卢岳谢恩后，强拉着卢蕴出了殿门。 暖玉也起身，卫宸上前和暖玉一起请辞。 “时辰不早了，女儿便告辞了。父皇若是想秋哥儿了，便来家里坐坐……” 越是家常的话，齐凌越是喜欢，闻言眉眼似乎都透着愉悦来。“朕的外孙，朕必定要去看的。卫宸，好好照顾暖玉。她可是劳苦功高。是你们卫家绵延香火的功臣。”“谨遵皇命。”卫宸从善如流的很，不管齐凌说什么，他无有不应。 不就是明里暗里都在提点他卫宸能有今天，皆是靠着暖玉吗？ 这种话，卫宸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别人或许会气闷。卫宸一点也不…… 靠女人就靠女人，也没什么不好。 他有本事娶公主为妻，让那些人羡慕去吧。 回程的车中，暖玉靠在卫宸怀里。“二哥，父皇并无恶意。”“我知道，放心吧，你家二哥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何况你确是公主之尊，我敬你也是应该。”“我才不要二哥把我供起来。我要二哥像先前那样待我。” 卫宸笑着点了点暖玉额头。 “说笑的话，你也当真？放心吧，二哥知道轻重。何况软饭这等东西，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而且我家暖玉这碗饭，软糯香甜，旁人可没这等福气。” 在调*戏暖玉这条路上，卫宸走的十分之卖力。 而且次次有新招。 次次惹得暖玉小脸绯红，却又拿卫宸毫无办法。 打不得，骂不得，真是个冤家。 “二哥这张嘴，最厉害的本事便是欺负我。”暖玉败下阵来，在厚脸皮这点上，她永远不及卫宸。 “只能用来欺负你吗？我记得以前夜深人静时，我这张嘴……可也让我家娇娇儿舒服的很呢……” 暖玉：“……”在马车上，说这等有伤风俗的话，真的合适吗？ 若是顺风被谁听了去……她不要活了！ 不等暖玉发作，卫宸已经将一张俊脸凑上前来。“二哥错了，我家娇娇儿脸皮薄，二哥不该实话实说……娇娇儿别气，你打二哥几下吧。二哥脸皮厚的很，禁打。” 暖玉抬起手，卫宸便那么腆着张俊脸凑到暖玉手边。 暖玉叹气。这辈子遇到卫宸，真是她的‘劫数’最终，巴掌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便是明知道他有功夫在身，皮糙肉厚，并不像给人感觉的好般文弱，她也下不去手。她哪里舍得啊。 暖玉想抽身，下一刻，手掌被卫宸握住。然后卫宸拉着暖玉的手，缓缓移到他心脏的位置。“傻暖玉，我如何不懂你！不管旁人说什么，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我也不会怀疑你对二哥的心意，我们两人……便像那缠在一起的树和腾。树若无腾，孤独一生。腾若无树，无处依攀。我们如今有了秋哥儿，祖父和父亲也再次披甲。虽说这一路走来不易，可二哥做到了。二哥答应你，你心中所想，二哥必定帮你实现……这辈子，谁也休想离间我们，拆散我们。” 暖玉觉得眼眶发热。 明明对旁人总是张冷脸。 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能言善辩呢。 连情话都说的与众不同。 她心中所想…… 是啊，怎么能瞒过他呢。 什么公主郡主，权势地位，她压根不看重这些啊。她求的，无非是这一世平静度日，身边永远有个他罢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害得我都感动的要哭了。”暖玉吸了吸鼻子，埋怨卫宸。 卫宸笑容一僵。心道好男人真难做。 情话说的太过也要被挑剔的。“傻姑娘啊。”卫宸索性闭口不言，展臂将暖玉揽进怀里。 依偎在卫宸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暖玉才缓缓开口。“父皇在担心什么？二哥又在担心什么？南蜀有意想二度议和，二哥可知道？” 第九百二十八章 进宫的目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进宫的目的 卫宸点头。 “南蜀派人送来了贡品。其中有不少玉石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听到你这位齐国长公主擅雕玉……这些东西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父皇刚刚还让我挑拣些呢。一见到二哥，我竟然忘记了。”暖玉用一副卫宸害她丢了银子的怨怼目光看向卫宸。 卫宸笑着低头，在暖玉唇角一扫而过。 趁着暖玉脸红之时，语重心长的劝暖玉。 “夫人啊，咱家并不十分缺银子。所以这玉石料子，你还是少积攒些吧。”别人家私库里收和都是金银玛瑙，只有他家库里，堆了一屋石头。卫宸十分希望自家小姑娘的爱好变一变，哪怕堆上一屋子胭脂水粉也比石头强吧。 “上辈子我兢兢业业的操劳，赚的银子最终也成了别人的。如今我为自己赚银子，赚的越多，我越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老天一番苦心。难道二哥嫌银子咬手不成？” 卫宸：“……”所以说，心疼媳妇有时候也是错的。 “我家夫人既然这么能干，能和二哥便心安理得的吃软饭了。” 这话暖玉喜欢听。她很是豪爽的点了点卫宸。“准了。” 卫宸望天，自己这妻子娶的真划算。 不仅不需要他赚银子养家，还很本事的连他一起养了。 两人笑闹归笑闹，闹过后，卫宸说起了正事。“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亲赴陆安道和南蜀议和时，他们提的要求？” 暖玉点点头。 怎么可能忘记，因为那件事，她和卫宸才正视二人的关系。“二哥是说当初南蜀提出要让我嫁给他们九皇子的事？” 卫宸眼中露出几分愤意来。 他一直认为对方当初提出这个要求，并非是随意而为，而是意在楚家。 可那时有楚家父子在边境坐镇。他便是堂而皇之的拒绝，对方最终也还是在议和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卫宸也没有深究，只当对方是情形所迫，最终还是放弃了为难楚家的决定。 如今看来，当实他们选中暖玉，并非只因为暖玉姓楚。怕是那个九皇子……是见过暖玉的。 “这次护送贡品，进京议和的，便是南蜀那位九皇子。”据说这个九皇子在南蜀地位卓然，他虽非南蜀太子，可是颇得皇帝喜爱，在南蜀行事十分放纵。在暖玉看来，是个和齐天朔差不多的皇子。 暖玉有些吃惊。 “南蜀怎么会派了他来？” 卫宸当然明白暖玉为何发问。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浪~荡皇子，都像齐天朔那般。三年前，九皇子确是个纨绔子弟，在蜀国都城人人避如蛇蝎，可是这几年，他一反常态，如今成了太子之下最被蜀皇倚重的儿子。” 那时候的南蜀使臣开口替自家九皇子求娶暖玉。 他一口回绝了。 而后以暖玉定亲为由，将南蜀这个苗头彻底掐灭。 那九皇子当时也没什么动作，议和文书顺利签下。 对于那位九皇子，卫宸也曾派人查访过，综合所有消息，卫宸能隐约勾勒出这人的心性。 是个比齐天治还能忍之人。 二十岁前，他装疯卖傻，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浪~荡公子，因着其母得宠，他不管如何行事，蜀皇也只当是小儿胡闹。二十岁后，他渐渐插手政事，人也随即稳重起来，蜀皇不知不觉间，对他越发委以重任。 “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二哥，这种人通常野心勃勃，与他们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二哥一定小心提防……南蜀来二度议和，我觉得他们根本志不在议和。如果他们真想和齐国握手言和，便不会撕毁第一封议和文书啊，当初明明承诺十年不犯我大齐边境的……”“那九皇子说他们确是没有犯我大齐边境。至于重签议和文书，是因为那文书是先帝在位时签署的，他们怕新帝改变心意，所以主动前来朝拜。” 暖玉轻哼。 “谁不知道若不是他们和北苑合谋，北振怎么能率兵攻入陆安道。” 北振敢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南蜀。 若说二国暗中没有勾结，鬼才相信。 “这便是那九皇子的高明之处，他对此矢口否认，只说南蜀自从和大齐议和，边境驻防人马锐减，所以才让北苑有机可趁。” 这些事情暖玉并不知情。 听完只想感慨一声，那位南蜀九皇子的脸皮，怕是比卫宸还要厚。 这样堂而皇之的谎话，他竟然也能说的出口。 “脸皮真厚……”暖玉腹诽。 卫宸点头。“确实有些厚颜无耻。可是陛下初登帝位，他打着恭贺之名前来议和。陛下也实在不便给他摆脸色。” 卫宸没说的是，齐凌对议和一说，似乎十分意动。 只是苦于那九皇子一直没有正式递议和文书，所以齐凌只能按兵不动。 卫宸知道暖玉十分不喜南蜀。 当初在陆安道，楚家父子和南蜀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战死在杀场的将士无数。 暖玉虽反感北苑，可是对南蜀的感观，却是深恶痛绝。 可是齐凌却有心拉拢南蜀一起抗击北苑…… 暖玉默了默，然后有些自嘲的笑笑。“二哥不必顾虑我，我明白。虽然我反感南蜀，更是一听那九皇子三字便全身不适，可父皇这皇位，坐的并不稳当。他要安抚百姓，还要提防敌国来袭，可以说是内忧外患，这时候如果能让外患少一个，我并不介意二哥出面再次和南蜀议和。” 这才是齐凌提起南蜀来使的目的。 对于她这个女儿，齐凌还算在意。 怕她闹情绪，还专门召她进宫。而且借花献佛把南蜀的贡品赏给她。 齐凌既然生了再次和南蜀化干戈为玉帛之心。那么最好的人选，便是有过一次议和经验的卫宸了。 而且卫宸其中，擅行诡计，必定不会被南蜀算计。 卫宸定定看向暖玉。觉得自家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再不像小时候那般意气用事了。 “不到最后一步，我并不想掺和其中。” “父皇才不会放过二哥。最终这差事必定落在二哥头上。” 暖玉才不给卫宸做梦的机会，于是十分诚恳的实话实说，卫宸面露哀怨之色。 第九百二十九章 暖玉的建议 第九百二十九章暖玉的建议 “娇娇儿，你便不以哄一哄二哥。” 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卫宸避之唯恐不及，可偏偏他避无可避。楚家父子不在京中，林赫这阵子也忙着分身乏术。 卢岳的性子不适合和人扯皮…… 宋守更是个中规中矩之辈，让他们想如何安置百姓倒还尚可。 要问他们如何与南蜀九皇子虚与委蛇，他二人怕是要愁白了头发。 “二哥还说我不像当母亲的样子，二哥都是当爹的人了，却还在这里行如此小儿行径……”“这叫妇唱夫随，足以证明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卫宸毫无反省之意，十分得意自己和暖玉行事一般无二。 暖玉已经懒得和卫宸争辩了。 随他说什么，她自岿然不动。 最终因暖玉不理睬他，卫宸觉得没趣，终于安静下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十分不满的看向暖玉。“卫公子，卫大人，闹够了吗？”卫宸点点头，暖玉这才哭笑不得的再次开口。“我知道二哥并不想接这个差事，可是我担心父皇今日召我入宫，便是为了此事。他虽没有明说，可这明摆着便是收买人心。放眼京城，我倒觉得有个人选可以顶替二哥办这差事。” 卫宸眼睛亮一亮。 眨也不眨的看向暖玉。 “我也有个人选。不如我们一起说……” “薄渊……”二人果然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薄渊当初跟着齐天治时，可没少动各种心思。若不是最后他翻然悔悟，齐天治没那么容易落败。我觉得薄渊和二哥行事很像，难怪你们二人能成为莫逆之交。想必那位九皇子也一定以为父皇会再次派二哥出面。若是由薄渊出面和他商议，也算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薄渊这人在京城没什么名声。 他的本职是给人出谋划策。 行事难免会剑走偏锋，也许会做些丧良心的事。 这时候扬名对他来说，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很多人知道齐天治身边有这么一个幕僚，却不清楚名姓。若是人人都知道薄渊的大名，卫宸也不会那么容易便说服齐凌，让薄渊进了翰林院。 这人如今进了翰林院，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寒门苦读的公子。 这也算是替薄渊披了层伪装之色。 “我也想到了，所以今天在陛下面前提到了薄渊。” “原来二哥早有打算了。二哥该早些告诉我的，我也少替二哥费些神。” “早告诉你，不过是多个烦心之人罢了，你此时知道也不晚……明日早朝后我会向陛下进言，让薄渊负责议和之事。至于我，便做那个在薄渊背后筹谋之人。这叫实而虚之，虚而实之，保管打得敌人晕头转向。” 敌人是不是晕头转向她不得而知。 暖玉倒有些晕头转向了。 因为卫宸说来说去，并未说南蜀这次来议和用意何在？ 她最关心的问题，卫宸只字未提。 暖玉正待追问，马车已到了小卫府。 卫宸先送暖玉回了院子，然后便借口找薄渊商量事情而去了书房。暖玉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留人，卫宸已经一溜烟的没了踪迹。 芷香挑帘子进来送点心，还一脸疑惑的问暖玉。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二少爷行的这么急，好像身后有疯狗在撵他似的。 暖玉应声。 说虽无疯狗亦不远矣。 芷香一脸不解，暖玉轻轻一叹，觉得京城局势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她怀着秋哥儿时，只一心一意的养胎。不管是卫宸还是楚老夫人，都极力反对她打听京城局势，她也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最重，便默认了二人的行径。 十月怀胎，一朝产子。 待她出了月了，却发现京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今天是她时隔大半年后第一次出府。 一路上，只觉得京城繁华依旧，可这番繁华，是无数人用性命换来的…… 她的祖父和父亲还在边境苦守。 她的夫君虽然没有离开京城，可是每夜都要挑灯夜读，书信像雪片似的，飞往陆安和济北两道。 如今为了她能安心些，不到最后关头，卫宸从不像她透露一点隐情。 卫宸这份心意啊…… 暖玉知道他心疼她。可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躲进了书房又有何用呢？难道晚上不回来睡觉吗？ 他舍得没有她在身旁。 罢了，他即不想她太过劳心，她领情便是。 左右她一个女眷，把小卫府料理周详，也算是帮了卫宸的忙。 想到此，暖玉把桌上的点心装了几块，然后吩咐芷香送去书房，便说是她说的，晚上让他早些回屋歇息。 芷香不明所以，端着几块点心去了书房。 卫宸倒也没骗暖玉，他确是唤了薄渊议事。 只是薄渊脸上神情明显有些不情不愿……时隔数年，终于姐弟相见。可自家长姐满心满肺装的都是夫人的小公子…… 他这个弟弟，只占了丁点地方。 而且每次见到他，都要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做事。 一定要对卫宸忠心耿耿。难道今日翰林院无事，他早早回府，想要和长姐好好诉诉离别之情。还没说上几句呢，一句公子召见，自家长姐便欢欢喜喜的送他出门了。 薄渊这心啊，冰凉冰凉的。 所以对卫宸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何事？” “大事。” “卫公子的眼中，除了夫人，还有大事？” “薄翰林的眼中，除了刘妈妈，可还能看到旁人……” 二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薄渊败下阵来。他的软肋便是长姐，可是自家长姐偏偏在意卫宸甚过在意他。 一口一个公子小时候…… 卫宸的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长姐那性子哟……罢了，即是他的选择，好像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左右卫宸行事手段他十发欣赏。和卫宸一起共事，趣味十足。“让在下猜一猜，今日陛下召夫人进宫，是不是和南蜀议之事有关。陛下心里应该是打着让公子出面的主意，怕夫人不愿，这才召进宫中，先行安抚一番……最迟三日，差事便会落到公子头上了。” “不愧是薄渊，猜的不差。那你再猜猜，夫人对此事，可会说些什么？” 第九百三十章 一丘之貉 第九百三十章一丘之貉 薄渊并不了解暖玉，在薄渊的印象中，自家这位夫人除了模样漂亮些，出身高贵些，还会雕得一手好玉，似乎便没什么出奇之处了。 不过上述几条，已经足够在京城闺秀中扬名了。 先前他在太子府时，齐天治也几次提起楚暖玉，言语间诸多赞赏。 那时薄渊只是觉得齐天治目光短浅。 一个模样出众些的姑娘罢了，这世间，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便没什么大用处了。 自然齐天治口中那句足智多谋的称赞，也只是齐天治被女色所迷…… 见他并不附和，齐天治便不再在他面前提楚暖玉了。 进了小卫府后，因为自家长姐对楚暖玉赞不绝口，所以薄渊对楚暖玉的印象从模样出众，多了条性子随和，虽然身份尊贵，可并不会仗势欺人。长姐只是个下人，却被卫宸夫妇当成亲人般相待，只这一点，便足够薄渊对自家夫人感激不尽了。 此时卫宸突然发问。薄渊对猜女人心事实在不擅长。 “公子这不是为难在下吗？在下即不娶妻，也示定亲，实在不知道女人们都会想些什么？” “没让你猜女人的心事，只让你猜夫人的心事。”卫宸觉得薄渊这点上不够聪明。谁说世间女人皆愚钝的，薄渊这看不上女人的性子，难怪他老~大不小了，却没个女人看上他。 卫宸既然这么说。薄渊索性便按着自己的思绪去想。 “陛下意在安抚夫人，必是送了不少好东西。陛下既然没有开口明说，夫人自然也不会提起，所以人选之事，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夫人难不成帮公子想到了合适的人选？在下知道公子并不想和南蜀九皇子打交道。只是这议和的人选……即要口舌凌厉，还要能言善辩。即不能太过咄咄逼人，又不能太过息事宁人。总之，这人选，似乎除了公子，再无第二个可以胜任的了。” 薄渊猜不出了。 卫宸笑着点点头。“暖玉确是想到了一个好人选……你说的不错，我确是不愿和九皇子打交道。那人心术不正，我若出面，少不得要动些手脚。可如今因着暖玉，我行事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自由了。” 薄渊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这些工于心计的，总习惯暗中行事。倒也不是全是去做坏事，而是本能的把自己隐藏在暗处。 他和卫宸这点上，十分有共鸣。 如今卫宸可是驸马，身份尊贵。 再暗中行事自然颇为不便。可是和那九皇子堂堂正正的议和，又实在像是送羊入虎口，因为对方明显就是别有居心。所以他们这边，不妨来个出其不意。这点薄渊也是赞同的，虽说卫宸厉害，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由卫宸出面啊。 卫宸越是厉害，越该最后出马。 轻易露面，难免被人轻视。“在下明白，这便是有得有失，身不由己吧。” “所以，我会向陛下举荐你，由你出面和南蜀议和。” 薄渊面露惊讶。“我？我才入朝为官。能进翰林院也是公子举荐的……”议和这种大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一个新入朝的小官身上，而且他以前还是太子府的人，朝中虽然没谁堂而皇之的议论他，可一旦他接下重任，怕是那些人便不会三缄其口了。 “是暖玉向我举荐了你。” 一句话，让薄渊神情又变了变。 他一直以为楚暖玉也仅是女子中的翘楚罢了。 可卫宸一句话，真让薄渊有些汗颜。他看不上女子，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如是，越漂亮的反而是祸水。 可是自家夫人…… 他入小卫府也有一阵子了，从来只在外院行走，并未踏足过内院一步，所以他连见到楚暖玉的机会都没有。 说起来，他和自家这位夫人也算是神交已久。从最初他坚信卫宸不会真心待楚暖玉。 随后又笃定在齐凌心中楚暖玉这个义女也不算什么。 前后两次错判，都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可时到如今，他竟然连真人都未见过。 薄渊不是个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可如今，他是真的对这位公主殿下很好奇。“夫人未曾见过我，怎么会选中了我？” “暖玉虽未见过你，可你的事，她都知道。她说，放眼这京城内外，和本公子最是合拍的便是你了。我们两个是……我想想暖玉是怎么说的？哦……臭味相投。” 臭味相投？这算是好词吗？为何自家公子还一脸得意。 “臭味相投这话是我总结的，你别一脸不喜。我觉得这词形容咱俩最合适了……暖玉说的是：一丘之貉。” 薄渊已经能很从容的听卫宸说话了，不管他嘴里吐出什么，他都不会吃惊了。不过一丘之貉总好过臭味相投，虽然细细一品，这俩词本质上似乎还真的差不多。 “夫人英明。” “暖玉自然英明。她说由你出面最合适。我今日已在殿上提起你。明日再联合几个大臣一起举荐你。看在暖玉的面子上，陛下会点头的。” “……公子，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们看似主仆，实是至交。有什么但说无妨。” 卫宸觉得自己十分礼贤下士。 “夫人一介女流。到底是如何让公子这般死心踏地！让陛下这般在意的？在下真的不知。” 卫宸挑眉一笑。“你这人擅揣摩人心。可是一旦遇到暖玉，是不是总是出错？” 虽然不想点头，可是薄渊还是轻轻应了。 卫宸笑的越发得意。 “我家暖玉……是个很神奇的小姑娘。她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认定我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后来她回到楚家，成了楚家小姐，我们这兄妹也做到了头。如今，我果然成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至于陛下……只要暖玉想，这世上人的，便没有一个能逃开她的‘魔爪’的……你向来觉得女子无用，如今不也对暖玉好奇起来。所以陛下在意她，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卫宸避重不轻的解释道，看似长篇大论，可是却什么重要的都没透露。 可是薄渊听完，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所以说要论揣摩人心的本事，薄渊还是要甘拜下风的。 第九百三十一章 幸福一刻 第九百三十章一丘之貉 薄渊并不了解暖玉，在薄渊的印象中，自家这位夫人除了模样漂亮些，出身高贵些，还会雕得一手好玉，似乎便没什么出奇之处了。 不过上述几条，已经足够在京城闺秀中扬名了。 先前他在太子府时，齐天治也几次提起楚暖玉，言语间诸多赞赏。 那时薄渊只是觉得齐天治目光短浅。 一个模样出众些的姑娘罢了，这世间，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便没什么大用处了。 自然齐天治口中那句足智多谋的称赞，也只是齐天治被女色所迷…… 见他并不附和，齐天治便不再在他面前提楚暖玉了。 进了小卫府后，因为自家长姐对楚暖玉赞不绝口，所以薄渊对楚暖玉的印象从模样出众，多了条性子随和，虽然身份尊贵，可并不会仗势欺人。长姐只是个下人，却被卫宸夫妇当成亲人般相待，只这一点，便足够薄渊对自家夫人感激不尽了。 此时卫宸突然发问。薄渊对猜女人心事实在不擅长。 “公子这不是为难在下吗？在下即不娶妻，也示定亲，实在不知道女人们都会想些什么？” “没让你猜女人的心事，只让你猜夫人的心事。”卫宸觉得薄渊这点上不够聪明。谁说世间女人皆愚钝的，薄渊这看不上女人的性子，难怪他老~大不小了，却没个女人看上他。 卫宸既然这么说。薄渊索性便按着自己的思绪去想。 “陛下意在安抚夫人，必是送了不少好东西。陛下既然没有开口明说，夫人自然也不会提起，所以人选之事，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夫人难不成帮公子想到了合适的人选？在下知道公子并不想和南蜀九皇子打交道。只是这议和的人选……即要口舌凌厉，还要能言善辩。即不能太过咄咄逼人，又不能太过息事宁人。总之，这人选，似乎除了公子，再无第二个可以胜任的了。” 薄渊猜不出了。 卫宸笑着点点头。“暖玉确是想到了一个好人选……你说的不错，我确是不愿和九皇子打交道。那人心术不正，我若出面，少不得要动些手脚。可如今因着暖玉，我行事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自由了。” 薄渊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这些工于心计的，总习惯暗中行事。倒也不是全是去做坏事，而是本能的把自己隐藏在暗处。 他和卫宸这点上，十分有共鸣。 如今卫宸可是驸马，身份尊贵。 再暗中行事自然颇为不便。可是和那九皇子堂堂正正的议和，又实在像是送羊入虎口，因为对方明显就是别有居心。所以他们这边，不妨来个出其不意。这点薄渊也是赞同的，虽说卫宸厉害，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由卫宸出面啊。 卫宸越是厉害，越该最后出马。 轻易露面，难免被人轻视。“在下明白，这便是有得有失，身不由己吧。” “所以，我会向陛下举荐你，由你出面和南蜀议和。” 薄渊面露惊讶。“我？我才入朝为官。能进翰林院也是公子举荐的……”议和这种大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一个新入朝的小官身上，而且他以前还是太子府的人，朝中虽然没谁堂而皇之的议论他，可一旦他接下重任，怕是那些人便不会三缄其口了。 “是暖玉向我举荐了你。” 一句话，让薄渊神情又变了变。 他一直以为楚暖玉也仅是女子中的翘楚罢了。 可卫宸一句话，真让薄渊有些汗颜。他看不上女子，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如是，越漂亮的反而是祸水。 可是自家夫人…… 他入小卫府也有一阵子了，从来只在外院行走，并未踏足过内院一步，所以他连见到楚暖玉的机会都没有。 说起来，他和自家这位夫人也算是神交已久。从最初他坚信卫宸不会真心待楚暖玉。 随后又笃定在齐凌心中楚暖玉这个义女也不算什么。 前后两次错判，都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可时到如今，他竟然连真人都未见过。 薄渊不是个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可如今，他是真的对这位公主殿下很好奇。“夫人未曾见过我，怎么会选中了我？” “暖玉虽未见过你，可你的事，她都知道。她说，放眼这京城内外，和本公子最是合拍的便是你了。我们两个是……我想想暖玉是怎么说的？哦……臭味相投。” 臭味相投？这算是好词吗？为何自家公子还一脸得意。 “臭味相投这话是我总结的，你别一脸不喜。我觉得这词形容咱俩最合适了……暖玉说的是：一丘之貉。” 薄渊已经能很从容的听卫宸说话了，不管他嘴里吐出什么，他都不会吃惊了。不过一丘之貉总好过臭味相投，虽然细细一品，这俩词本质上似乎还真的差不多。 “夫人英明。” “暖玉自然英明。她说由你出面最合适。我今日已在殿上提起你。明日再联合几个大臣一起举荐你。看在暖玉的面子上，陛下会点头的。” “……公子，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们看似主仆，实是至交。有什么但说无妨。” 卫宸觉得自己十分礼贤下士。 “夫人一介女流。到底是如何让公子这般死心踏地！让陛下这般在意的？在下真的不知。” 卫宸挑眉一笑。“你这人擅揣摩人心。可是一旦遇到暖玉，是不是总是出错？” 虽然不想点头，可是薄渊还是轻轻应了。 卫宸笑的越发得意。 “我家暖玉……是个很神奇的小姑娘。她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认定我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后来她回到楚家，成了楚家小姐，我们这兄妹也做到了头。如今，我果然成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至于陛下……只要暖玉想，这世上人的，便没有一个能逃开她的‘魔爪’的……你向来觉得女子无用，如今不也对暖玉好奇起来。所以陛下在意她，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卫宸避重不轻的解释道，看似长篇大论，可是却什么重要的都没透露。 可是薄渊听完，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所以说要论揣摩人心的本事，薄渊还是要甘拜下风的。 ps: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九百三十二章 瑞雪吉兆 第九百三十二章瑞雪吉兆 暖玉觉得卫宸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管说什么话题，最终都通被他带到夫妻之事上去，而且每次说时都表情凝重，仿佛十分笃定，可每次都是故意招惹她。好像她不蹙眉生气，他便不甘心似的。 这么个恶癖好，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闲话家常到此结束，再继续卫宸该有苦头吃了。 卫宸审时度势，觉得程度刚刚好。 于是眉头一转，开始说起正事来。“我已经和薄渊打过招呼了，明天会在殿上举荐他。薄渊一脸意外，求了我好半晌，说要拜见你这位夫人。”暖玉对见薄渊一点也没兴趣，若不是因为薄渊是刘妈妈的亲弟，她才懒得替他张罗呢。 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暖玉才不屑理会。 “等他什么时候心悦诚服的想要来拜见我时，我再见他。” “好，我家娇娇儿可是公主殿下，不想见的人，通通不见。”卫宸轻声哄道。 暖玉还在为刚才卫宸那句话而不喜，便是卫宸凑到她近前，一脸笑意柔声细雨的说话，她也未多看他一眼。 卫宸心中觉得好笑。 活灵活现的，这才是他的暖玉。 至于世人眼中的将军府小姐，百姓心中顶礼膜拜的公主殿下，自是该倨傲矜持，一脸冷傲。可是他的暖玉，却像个小姑娘，撒娇耍赖，活灵活现。 “最近祖父和父亲都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陆安道和济北道如何了？”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若真的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十之八*九不会是捷报。眼下双方正持胶着之势，没有什么变动的话，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当时父亲离京时，还说我生孩子时一定已经凯旋而归，可如今却依旧身陷济北道，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京？” 这点卫宸倒能预测出，于是给了肯定答复。“能回来。”“真的吗？”“自然是真的，二哥何时哄骗过你。我们齐国去岁和年初内乱不断，北苑地处极北之地，也不比齐国富饶多少。我们齐国还有淮阳，甘宁二道灾情轻些，能从中调拨些粮食款项，有林赫居中调节，必定能保证将士们填饱肚子。北苑不比咱们大齐，这场仗我们拖不起，北苑也同样拖不起。” “二哥的意思是说，北苑比咱们还要急。” “那是自然……” 暖玉觉得心安了些，既然卫宸说这场仗很快便会见分晓，那必定很快便能见分晓。 秋哥儿晚上跟着刘妈妈的奶娘睡在偏房，暖玉本打算自己照顾秋哥儿，可被楚老夫人和卫宸合力给挡下了。 按了楚老夫人的话说，暖玉这小身子骨，能平安生下秋哥儿已是万幸，如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必定伤了根本。若不好好调养，将来会落下病根了。 于是卫宸严格限制了暖玉的作息时间。 连她每天抱秋哥儿久一点，都有丫头在一旁提醒。 暖玉觉得她是这世上最清闲的母亲了，儿子有一堆人争抢着要抱。每天都不够轮的…… 还有楚老夫人给秋哥儿找的两个奶娘，齐凌由宫中派来的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 再加上院中一众大丫头小丫头，总之，暖玉若是想儿子的，得提前让丫头去问一问秋哥儿今儿由谁带。 那天入宫，暖玉没有选玉料，隔天一早，宫里便差人将满满一车玉料送进了小卫府。 当天，齐凌在殿上提议由卫宸负责和南蜀议和之事，卫宸以暖玉产子后体虚，需他在左右照顾举荐了薄渊。 这理由实在牵强的很，据卫宸回来形容，当时齐凌脸色急青忽白的，满朝文武更是忍笑忍的辛苦，卫宸因此坐实了一个宠妻无度的名头。 齐凌最终同意由薄渊出面。 若是薄渊不能胜任，再由卫宸接手。 然后便挥挥手，示意卫宸可以回家照顾妻子左右了…… 然后卫宸果断的麻利的回家了。 卢岳因此亲自来了趟小卫府，他劝卫宸不必长久韬光养晦，也是时候要做番功业了。 而且尤其提到薄渊。 毕竟薄渊曾是太子府幕僚。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薄渊这人性子委实难测，卢岳担心卫宸吃亏。 卫宸当着卢岳的面唤来了薄渊，让薄渊自己道明出身。 薄渊也知道卢岳对他观感不佳，他那身世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一五一十说了，卢岳这才确信，薄渊确是‘改过自新’了。 眼看到了十一月，京城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而薄渊和北苑九皇子也先后见了几次面，互相算计，北苑旧事重提，想要和大齐联姻，而且点名必须是皇室公主，薄渊这边便就此回应。 想要联姻也可，北苑必须后退百里，划出一道无人区。 两国皆不涉足，但有涉足者，便视为挑衅，双方和谈文书便告无效。 不仅如此，即是南蜀亲赴京城求和，自然要岁岁纳贡，关于贡品数量双方也扯皮了许久，还是未能定下。 就在初雪这天，小卫府全家在园中赏雪景，园中为了暖玉特别搭建的竹舍此时另作它用。 丫头们早早放了炭盆。 然后屋子正中支了副烤架…… 上面烤着鹿腿。 诸人四散在屋中，透过半开的窗子去看园是景致。 这园子遍植了暖玉喜欢的花草，有专门的园丁打理。冬天里，花草都被一种特殊的稻草包了起来，外面还围了屋厚厚的棉絮。雪落到上面，乍一看，园中满是错落有致的‘雪山’。只一条青石小路在园中蜿蜒远去，置身其中，倒越发的觉得像在尘世之外。 屋中诸人披着大氅，烤着炭盆，鼻端肉香四溢，端的是闲散至极，舒服至极。 这时候，自然不能抱着秋哥儿。 楚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愿掺和年轻人这些事。 便留在院中照顾秋哥儿。 楚家姐妹二人，刘妈妈，还有一众大丫头。 暖玉还请了卢承瑜，卢承瑜拉了林赫来，正赶上林赫昨日回京。齐凌已经下旨赐婚，婚期便选在腊月，林赫是回来准备成亲事宜的。 ps:关注 limaoxs666 获取最新内容 第九百三十三章 赏雪谈心 第九百三十三章赏雪谈心 暖玉先前承诺过，生孩子时会通知卫美玉和卫秀玉姐妹。 可秋哥儿来的比预料的日子早了些，她疼的六神无主，哪里想得到通知卫家姐妹。 秋哥儿三天时，姐妹二人来看望过暖玉。 卫美玉特意安排好一切，还在小卫府亲自照顾了暖玉几天。 卫秀玉因为孩子小，不能多留，不过也给暖玉带了一堆补品。 虽然说不上价值连城，可一看就是用了心思搜罗的。 所以暖玉今日也邀了卫家姐妹。卫家姐妹和两位姐夫今日都来了，此时正陪在各自的妻子身边看景。竹舍当时建时，尤其窗子开的多，所以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各自为政。 暖玉扯了扯身上的大氅，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飞雪。卫家如今搬到了城外，据卫宸偶尔提起，说是卫老夫人如今管家严厉，不准卫老爷和卫瑞随便进城惹事。连卫瑞那两房妻妾，也被卫老夫人收拾的再不敢堂而皇之的争宠。 总之，如今的卫家，虽然不及过去，可也算是衣食无忧。 卫宸没打算再和卫家有牵连，自然不会把暖玉产子的消息告诉卫家。 卫家姐妹也不会不知轻重的去通知卫老夫人。 可卫老夫人还是派人送了些红枣小米来给暖玉补身子。暖玉随后和卫宸商量，还是派人送了些银子过去。 冬天了，也不知道这一年收成如何，恐怕卫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 暖玉和卫宸虽然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可卫宸念在卫老夫人曾善待过暖玉，还是点了头。 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人人都在为自己曾经所做所为负责。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报今生抱来世。 暖玉如今越发的觉得也许真有天命这种东西呢…… 卫宸将夹子交给一旁一脸跃跃欲试的青森，让他负责把那条鹿腿烤的外焦里嫩，然后走到暖玉身边，和她并肩看着雪景。 “在想什么？” “想是不是人的命，天注定……” “这么深奥的问题，有点难答。不过你夫君我向来足智多谋，还是能替夫人解答一二的。所谓人的命，天注定，最后还会加一句半点不由人。这种人，多半是命运多舛，十分坎坷之人。他们把自己命不好，全怪到老天爷头上。” 见暖玉听的认真，卫宸伸出手，替暖玉将大氅带子紧了紧，随后轻声说道。“命好的，总喜欢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他们不过是胎投的好，生在帝王将相之家罢了。在我看来，人的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己。一个人什么脾性？如何处事？甚至胆子大不，都能影响一个人的运道……就像卫家，如果卫老夫人不是自幼将卫老爷教的没了男子气概，他如何会畏卫夫人如虎？如果卫夫人性子温柔贤淑。和卫老爷举案齐眉，卫老爷也许便能安心当他的边陲小吏。如果卫瑞不是贪图其岳家是权势，怎么会娶了那样一个悍妇。如果卫瑞不是贪图美色，也便不会纳妾了。其妻虽是悍妇，若无妾室，也不会把卫家搅的那番翻天覆地……” 卫宸一席话，不仅暖玉沉默下来。 连不远处的卫美玉和卫秀玉姐妹也同时沉默下来。 然后卫美玉轻轻一叹，其夫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卫美玉摇摇头，然后抬步走向暖玉。“阿宸说的不错。这世上之事，没什么是天注定的。如果真的是天定，我也便不会嫁给你姐夫了。你姐夫说，他一直想娶个京城闺秀。若不是二弟从中周旋，我和你姐夫哪有如今。”一旁卫家姐夫上前解释。“多久的事了，你竟然还记得。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有你吗？自从我们成了亲，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三妹夫，你可得替姐夫证明啊。我们一起共事，我对美玉，可有异心？” 暖玉笑着替卫宸答道。 “看大姐这模样，便知道姐姐和姐夫十分恩爱了。哪里还需二哥证明？” 暖玉意有所指，卫美玉羞红了一张脸。 她肚子里已经怀上第三个孩子了。 “你这丫头，跟着二弟，越发的不正经了。”卫美玉说不过暖玉，只得红着小脸嘀咕。 “这叫近朱者赤。大姐如今也有几分脾气了，不也是因为姐夫惯着姐姐，这才把姐姐宠出脾气来了吗？我们一样的，姐姐也不必笑我了。” “你这叫近墨者黑。”卫美玉如今确是比儿时长了些脾气。 没出嫁前，卫美玉几乎就是个泥捏木雕的菩萨模样。 小脸总是挂着笑，不管发生什么，也从不发脾气。相比之下，卫秀玉脾气可着实称不上好。可是成亲几年，卫秀玉倒是越发的温柔了，对待孩子细心周到，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称得上是位称职的贤妻良母。 而暖玉，更是被卫宸宠的没边。 如今卫宸宠妻如命，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和大姐再得宠，也不及暖玉你。二哥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说要亲自服侍你左右……二哥如今可是连脸皮都不要了。暖玉，你可一定要好好调*教调*教二哥，可不能因‘女色’误事啊。”卫秀玉也凑上前来，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做为误事的女色，我觉得自己还是老实的当祸水好些。至于调*教这种事，还是交给陛下去做。有二哥在，陛下必定能延年益寿。” 卫宸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奇怪的问暖玉。“我有那么难缠？还要陛下费时几十年来教？” “何止难缠，简直就是……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前一句是卫秀玉所言，后一句，则是一边烤肉一边当听众的青森接话。 青森话音落下，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不由得有些担忧的去看卫宸，只见卫宸对他挑唇一笑。 青森这心啊，突然就凉透了。 李二如今不在，他寂寞如雪啊。 这才无意中接了句话。 他接什么话不好，偏要接这句，这话若是卫家那位小姐来说，想必自家公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计较。可由他来说…… “属下肚子疼。得去方便……方便……” 第九百三十四章 迟来的谢意 第九百三十四章迟来的谢意 尿遁这种事，用用也无妨，可青森偏偏在此时用。于是，卫宸笑的越发的和颜悦色了。“快去吧，多方便一会，今日不必回来了。” 啊！青森看着被自己翻烤的流油的鹿肉，当真是心痛如绞啊。 一旁林赫见缝插针，吆喝着诸人来吃。 卫家两位姐夫上前帮忙分肉，一时间大家倒也忘了刚才那所谓茅坑石头的论调。 都围在烤架旁，夸着鹿肉美味。 林赫拿了盘子，装了香喷喷的鹿肉，然后走向卫家和暖玉。 他把盘子递给卫宸，示意卫宸是自己吃还是喂媳妇请自便，然后林赫将手中的盘子递到卢承瑜手中。 卢承瑜红着小脸默默的接过，然后低着头慢慢吃着。 林赫笑着摇摇头，觉得卢承瑜这害羞的小模样真的挺招人喜欢。 虽然卢承瑜不及暖玉美貌，论才智似乎也输了暖玉一筹，可是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才会让人安心。 楚暖玉固然好，模样好出身好脑瓜好，可卫宸为了娶楚暖玉，几经磨难，便是二人成了亲，卫宸也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在林赫看来，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相比之下，他宁愿多过几天安稳日子，也不会不开眼的去招惹像楚暖玉这样的姑娘…… 还是承瑜好，性子好，模样也是他喜欢的清秀。 卫宸果然也将盘子递给了暖玉，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其实卫宸更喜欢自己替暖玉效劳。他倒不怕别人看着他喂媳妇……就怕把这些人羡慕死。然后在林赫唏嘘的目光中，走到林赫身边。 卢承瑜也静静走到暖玉身边，小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自去寻了个角落大快朵颐。 青森手艺不错，林赫刀功也佳。这肉吃着很是美味。 眼见着两个小姑娘结伴去了一旁。旁的人三三两两的围着烤架。林赫变戏法似的，从袖子中拿出一壶酒递给卫宸。 卫宸爽气的接过，和林赫碰了碰。 便就着壶口和林赫对饮起来。 “……一晃眼，我们认识十年了。卫宸，你可知道，初见你时，我觉得你这人太过不知轻重。卫家庶出之子罢了，能在卫家有一席之地便已经不错了。即是庶出，便要认命，好生和嫡兄相处，以后也好在嫡兄手下讨回饭吃。可你偏不，你那时候看人都是微微眯着眼睛的，一幅唯我独尊的狂妄模样。我那时十分看不惯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便想着一定要好好教导你……你跟在我身边三年，我带你看了无数世间最凄惨的景致。只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人生而便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你比起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你还是幸运的。”林赫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回忆过往的兴致。 那时候的卫宸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他林公子甚至随便能捏死他。 他的死活，全凭他高兴与否。 卫宸昂头灌了一口酒，安静的听着。 林赫也喝了一大口。“你该老老实实，感激涕零的跟在我身边，对我俯首帖耳……把我当成救命恩人般相待。若不是我，你还要在卫家受尽白眼，是我林赫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那时的卫宸，不过是他身边一个小厮，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年时候。 一路扶摇直上，如今他见了卫宸，也要恭敬的行礼问安。 谁还敢说卫宸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他如今是个关乎朝局，跺一跺脚，京城也要震上三震的卫大人。 “多谢你。” 时隔十年，卫宸一本正经的给林赫道谢。 这辈子，对他好的人不多。 不管当初林赫出于何等目的，确是在他危难之时拉了他一把。 只这一本，卫宸就该道谢。 只是他为人素来孤傲，从不轻意言谢便是了，可是林赫的恩情，他永远铭记在心。林赫似乎吓了一跳，他有些无措的摆摆手。“何需言谢？我们如今可是一家人了。” 林赫当初一直反对长姐嫁给齐凌。 可是林玥琋一门心思思慕齐凌。 再加上她身子不好，家人也不敢逼她改变心意。 后来他之所以长留淮阳道，也是因为不放心长姐。 其实林赫清楚，齐凌对林玥琋，一直只有感激之情，相伴之义。他感谢林玥琋嫁到了淮阳道，进而安了先帝的心。 当初林赫也曾怨怼过，怨齐凌既然对林玥琋无心，为何又要娶她？然后一年中大半时候将她留在王府，他则出门在外，四处为家。后来，见过了卫宸和暖玉，林赫渐渐懂了。 不过一句无情罢了。 感激永远不能变成喜欢，更别提深爱了。 他今日和卫宸，也算是有了个了结。 卫宸离开淮阳道进京的决定，林赫一直忍怒…… 这么些年，卫宸也算是小有所成，足以证明他当初那破釜沉舟之举并没有错，他想要的，权势地位……还有暖玉，他都有了。 二人虽然时常见面，可多数说的都是正事。 对于这种关于过去的话题很少触及，今日既然开了口，林赫索性便将一切说透。 “我以前也曾怨过，觉得我阿姐如果不远嫁淮阳道，不生彦儿，不一路餐风露宿赶回京城，也许还能多活几年。如今，我也算是看透了。对我阿姐来说，能嫁给心上人，便是最大幸福了。于你来说，寄人篱下永远不是你想要的。你要的，是权势地位，是把心爱的姑娘护的滴水不漏。当年我不懂，还觉得你是痴心妄想，如今看来，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林赫自嘲的笑笑，举起酒壶痛痛快快了喝了一大口。 卫宸笑着陪了一口。 然后目光殷切的看向暖玉。 只见暖玉不知道和卢承瑜说了什么，两个小姑娘都掩了袖子轻笑，许是心有灵犀，暖玉的目光转向卫宸，然后柔柔一笑。 卫宸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 数年筹谋，为此不惜以身涉险，初时仰仗着兄长的身份接近暖玉。 而后索性破釜沉舟…… 最终，做尽这一切，却只为了一个姑娘…… 第九百三十五章 只盼举案齐眉 第九百三十五章只盼举案齐眉 不管在别人眼中，他卫宸是个什么人。 哪怕全世界都骂他被女人所迷，他也不在意。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一个暖玉。 余下的一切，权势地位，功名利禄，全是为了得到暖玉的附属罢了。 就像林赫说的，他要权势，要地位，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护暖玉周全，先前暖玉险些被齐天朔轻薄一幕，卫宸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他绝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当初留在淮阳道，对那时的我来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不甘心……一步一步往上爬自然是最稳妥的，可那样我便会失去暖玉。你知道的，以我的年纪和出身，妄图去把一切拨乱反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能做的，唯有不顾一切前行。只有那样，才有可能得偿所愿。”“你小子真是野心勃勃。小小年纪，便想的那么长远……”林赫感叹。 “谁让我心里只能装进一个人。” “说的好像我心里能装进两个人似的……” “……暖玉的二姑姑，如今你也看到了。你心里当真没什么想法了吗?”林赫上次来小卫府，无意中见到了楚文谨，当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二人似乎还曾见过，不过卫宸并没有关注。 谁都有自己不愿为外人道的心思。 只要能控制自己便足够了。 人生苦短，何必再自己为难自己。 林赫看向楚家姐妹，然后摇摇头。 “淡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再如何情深，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一句年少轻狂罢了。” 何况当初他对楚文谨，也只是爱慕罢了。还没到非卿不可的那一步。而后之所以离家遍寻她的踪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年少轻狂找个理由罢了。 放着好好的举荐出仕那条路不去走？没个好理由，他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后来找着找着，连他自己都相信，他对楚文谨痴情不悔了。 楚文谨对他，更是没有丝毫想法，只当他是她另一位兄长罢了。 所以他们二人见面，楚文谨始终没有什么异样情绪，反倒是他，初时有些不自在，可是如今只余庆幸了。不管她如何逃离了皇宫，她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便好。 与其把自己的心思陷在过去无法自拔，他不如怜惜眼前人。 卢承瑜年纪虽小些，可是那份沉稳内敛，温柔贤惠的性子，才是最适合他的。 “那是你不曾深爱。”卫宸纠正。 林赫怔了怔，然后点头。“也许。所以我不能理解你为了暖玉，几乎敢和天下为敌。这份勇气，当真是让我即羡慕又觉得你是自作自受。” “人活在世上，总有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若没那么一个人，一辈子浑浑噩噩的，临死前扪心自问，你可会觉得虚度此生？” “我还没死，想不出。不过你说的对，人总要记挂点什么，才会觉得有活着的意义……至于深爱之人，并不是谁都有幸寻得的。我这辈子已经不奢望，也不希望自己找到那样的人了。只希望这辈子有个人陪在身边，知冷知热，偶尔我烦心之时，也听话的不来扰我。便足够了。至于像你这样，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我羡慕，即并不希望自己有幸体验。” 他不爱卢承瑜，只是喜欢，这很好。 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而不像卫宸那样，为了一个姑娘几乎魔怔了。 卫宸并没有反驳林赫的话。 爱或不爱，可不是几句话便能决定的。 至于林赫会不会为爱疯狂……未来时间还长，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二人今天也算是彻底化干戈为玉帛。举壶对饮，喝了个痛快。 暖玉和卢承瑜远远看着，并不上前打扰二人。 相比暖玉，卢承瑜明显有些担心。“这么个喝法，一定会醉的。” “喝酒便是为了醉的，二哥轻意不碰，今天竟然和小舅舅这般畅饮，可见二人话说的有多投机了。” “……你便不怕卫大人醉酒？醉酒伤身啊。”卢承瑜心疼林赫，想要上前拦一拦，可她一个未嫁进林家的姑娘，若是随意上前拦着男人饮酒，卢承瑜又担心折了林赫面子。颇有几分左右为难。 暖玉拉了拉卢承瑜的手，示意少安毋躁。 “卢姐姐，小舅舅不是三岁孩子。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相比之下，倒是应该换小舅舅这般照顾卢姐姐。” “他不是个细心之人。哪会在意这些。”卢承瑜有些呆怔，还是替林赫反驳了一句。 “卢姐姐，我的意思是……对于男人，你不需这般小心谨慎。” 那边林赫和卫宸在畅饮忆过往。 这边暖玉在劝卢承瑜，今日开宴前，卫宸和暖玉关于林赫这对夫妻有过一番交谈。 卫宸负责去引导林赫。 二人马上便要成亲了，林赫得多照顾卢承瑜一些。 不管于公于私，暖玉都希望卢承瑜能幸福。 只有卢承瑜婚姻幸福，卢大人才会没了后顾之忧，一让心思和卫宸，林赫一起替大齐百姓谋利。 私心里，暖玉把卢承瑜当成亲人，她比卫美玉和卫秀玉都要来的亲切。 做为至亲，她自然希望卢承瑜嫁个好人，能和夫君举案齐眉。“我明白，母亲也叮嘱我，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女人只有自己矜持尊贵，才能被人尊敬，若是自己自甘坠*落，旁人也会轻视几分的。可是暖玉，我不是你，林赫也不是卫大人……卫大人为了你，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若是娶我像娶你一半那么难，我想林赫早就放弃了。我若不对他好些，他怕是心里更没有我。”谁说不经情事，便不懂情呢，卢承瑜都懂。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在意的那个永远居于弱势。 不在意的那个，占尽了好处，却还随时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 所以她和林赫，注定她是黯然神伤的那个，她如今只希望自己一片痴心可以打动他。 哪怕无爱，也看在她一片痴情的份上，善待她些。 谁让她比他先失心，这场攻心之战，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大获全胜。 第九百三十六章 居安思危 第九百三十六章居安思危 卢承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暖玉，我不后悔，不管将来如何，我做了，我问心无愧，我便不悔。” 暖玉轻轻一叹，不再多说什么，只给了卢承瑜一个鼓励的眼神。卢承瑜也笑了：“下个月我大婚，你一定要来。”“那是自然，你可是我最亲的姐姐，你出嫁，怎么少得了我。”“就你嘴甜，卫公子便是被你这张嘴哄来的吧。”“……那是你不了解他，若论嘴甜，他可要加个更字的。” 卢承瑜摇摇头，实在想像不出卫宸嘴甜是个什么模样。 平日待人冷冰冰的。 便是偶尔露出笑模样，也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至于说话，在人前那更是少言寡语。 她便是小卫府的常客，几次遇到卫宸，也只是互相招呼一声。这已经让卢承瑜觉得很是飘飘然了，回家后能和父亲吹嘘几天…… “卢姐姐觉得小舅舅性情如何？可是个嘴甜的？” “和卫公子有些相像。”至于嘴甜，卢承瑜简直不敢想像林赫嘴甜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在一起，虽然不至于相敬如宾，可话也不多。 多数是林赫问，她点头。 她有时候开口，便换林赫点头。 “姐姐说的不错，小舅舅性子确实和二哥有些像，所以小舅舅也一定是个嘴甜的。之所以卢姐姐没察觉到，是因为卢姐姐还没嫁进林家。等你们成了亲，小舅舅一定会把你哄得团团转。” “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叫哄得团团转……”卢承瑜红着脸反驳道。 可心里却在想着，真的吗？林赫也会甜言蜜语的哄姑娘吗？ 他真的会哄她吗？ 卢承瑜简直不敢想。 他若哄她，哪怕只一次，她这辈子便觉得值了。 另一旁，卫秀玉轻声对卫美玉说道。“……那时候暖玉身世刚暴出时，我们全家都以为暖玉是走了运，才被卫家收养……如今看来，是我们卫家走了运，有幸收养了暖玉。若没那几年的养育之情，你们姐妹哪有如今的日子？”卫秀玉轻叹着说话，卫美玉点头。她虽然一直把暖玉当成亲妹妹，便是母亲说出暖玉并非卫家骨肉时，她也并没有嫌弃暖玉。 可她做为嫡女，心里终究也会有些想法的。 当时确是觉得暖玉走运，才被卫家收养。那时候的卫家，在甘宁道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却不想，人家可是将军府的小姐，如今更被皇帝封为公主。 更是当今皇帝唯一册封的公主，更是大齐的长公主。 以前或许有高暖玉一等之感。 虽无恶意，可人哪有不虚荣的。卫家两姐妹比起卫家旁人心性自然是良善的，可人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随时在变化的。那时候也未偿没有高高在上去俯视暖玉的心思。如今，她们姐妹却要仰视，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俯视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是啊。所以我曾劝过母亲，要行善。暖玉只是个小姑娘，母亲何必和她计较？当初那事，也怨不得暖玉……可是母亲却一意孤行。”姐妹二人显少会提起卫夫人，毕竟卫夫人走的并不光彩，而且卫家早已写了休书。好在二人的夫家并不因此低看她们姐妹二人。 虽说不该嫌弃出身，也不该妄议父母的不是。 不是常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 可她们出嫁后，确是没有父母给撑腰。好在婆家仁义，并没有苛责二人…… 没有娘家撑腰的姑娘，容易被人轻视。这里不得不感慨卫宸识人本事果真厉害。相中的人家人品极佳。 她们姐妹对于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可是看过楚家如何对暖玉，难免心里有些发酸。 世人常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楚家待暖玉始终如一，并未因为她嫁进了卫家而轻视一分。 暖玉怀孕产子，楚老夫人不放心，竟然亲自坐镇小卫府。 如今又不辞辛苦的替暖玉照顾孩子…… 这样的长辈，她们确是羡慕至极……好在姐妹二人是知恩图报的，对暖玉只有羡慕并无嫉妒，，是真心为暖玉如今的现状高兴。“罢了，过去的事，我们姐妹还提起做甚？”卫美玉性子温柔，虽然母亲一意孤行，可是在卫美玉心中，对母亲的死，还是十分介意。“我也不是随便提起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卫秀玉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卫双双。”卫双双三个字一出，卫美玉脸色微变。 要说这世上可有卫美玉真正恨的人，无疑便是卫双双了。 她寻回卫家，她们姐妹初时也待她不薄……可是卫双双非但不领情，还觉得她们理应如此，这便罢了。谁让她年纪比她们小。 可卫美玉不能忍受的是，卫双双小小年纪，却心思歹毒，数次加害暖玉。 最终更是卫家妻离子散，母亲自缢而亡的原凶。“提她做什么？”“她小时候像只蝎子，似乎随时会冲出来蛰人一口，她和暖玉一样年纪，如今怕是已经长成一条毒蛇了。我真担心她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是得到机会，怕是会咬暖玉一口。”卫秀玉夫妻偶尔会说起卫双双，夫妻两个对此都有些忧心忡忡。 都觉得以卫双双的为人，必不会轻意善罢甘休。 “如今暖玉是公主，小卫府更是固若金汤，她有什么本事兴风作浪……我看她巴不得旁人找不到她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疯子更的有什么打算……” 卫美玉也跟着轻声一叹。 “我们告辞的时候，和暖玉提一提吧，让她小心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卫秀玉点点头。 这场雪景足足赏了几个时辰。 卫宸又留了诸人用了晚膳，才一一送人出门。 卫美玉和卫秀玉果然小声提起了卫双双，对于来自姐妹二人善意的叮嘱，暖玉点了头。 卫双双对于暖玉来说，始终是个藏在心中的隐患。 也不知道她躲到了哪里，卫宸和楚家联手，都没有找出她来。 暖玉只希望卫双双真的看开了，不再与她为敌。 第九百三十七章 要挟之举 第九百三十七章要挟之举 若是卫双双再生害她之心，这次卫宸必定不会轻饶她。 送走了诸人，卫宸半拥着暖玉回院子。“累了吧？”暖玉点点头。如今被养的越发的娇贵了，不过和人闲聊几个时辰罢了，竟然觉得全身酸软。“全身酸的很，都怪二哥，把我养的越发的娇气了。”这样的歪理，也只有卫宸会觉得不错了。在卫宸看来，把暖玉养的越娇贵，越能显出他宠妻无度。 最好娇贵的旁人都伺候不了。 只他一人能伺候…… 到时候也便不会忧心自己一个大意，暖玉便会被旁人抢跑了。 虽然成了亲，生了孩子，可是卫宸的忧患意识一点没少。 这么些年，暖玉倒是无知无觉，并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 一心一意的觉得自己平常的很，只他一个卫宸被她所迷。至于齐天朔和计宏礼，暖玉压根没把他们当人看。 却不知，太了，那个北苑的七皇子……甚至南蜀那个九皇子……这些人明里暗里的都觊觎暖玉。 你说他卫宸能有一刻放松吗？ “等回屋子，二哥给你揉揉。” 暖玉立时摇头。“不必了。二哥今天也辛苦了。” “二哥不累，再说伺候你可是为夫的本份。” 卫宸就喜欢暖玉这幅莫可奈何的神情。勾得卫宸心里痒痒……暖玉脚下步子越是越迈越慢，最后简直就是被卫宸拖着走。 揉揉二字，实在让暖玉心里发毛。 顾念着她的身子，卫宸虽然不会做出什么过份之举，可是揉揉……“二哥。” 暖玉可怜巴巴的哀求。 卫宸狠心的摇摇头。“娇娇儿，不让吃肉，总要给口汤喝……你要把二哥渴死吗？” 暖玉还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要找个女人来服侍卫宸！ 她可做不到，卫宸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这辈子，任何女人休想染指她的卫宸。“好吧，可只能喝一小口。” “好，一小口，二哥向来不贪心。” 暖玉心中腹诽，不贪心。旁的或许不贪，只是这种事上，信他才有鬼。见暖玉点头，卫宸脸上笑意渐深，拉着暖玉快步向院子走去。 进了内室，把小姑娘拐上chuang…… 卫宸正欲行那解渴之事，不想院门便叩响。 卫宸阴沉着一张脸，想假装听不到。可下一刻，屋门也随即被叩响。“公子，外院薄渊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求见公子。” 一听是薄渊，暖玉推了推卫宸。“薄先生素来不进后院，这次竟然找到了这里，怕是真的出事了。二哥还是快些见一见的好。” 卫宸也知道薄渊不是个不知轻重的。这时候求见，必定是出事了。 他起身披了衣服。 一脸不舍的在暖玉额头亲了亲，这才不甘不愿的挑了帘子出去。 然后卫宸冷声吩咐芷云带薄渊进来。 这是薄渊第一次进内院，他也没时间好奇了，见到卫宸……虽然奇怪卫宸怎么脸黑如锅底。 难不成自己扰其好事？ “打扰公子了。” “何事？”卫宸冷声问，对于薄渊眼中那似真似假的歉意一点也不领情。 “唐颢不见了……”唐颢是南蜀的九皇子，这次来南蜀的议和队伍便是由他领头。 “不见便不见了。你来扰我做甚！” “他派人给属下送了封信。公子请看……”薄渊从怀里掏出信，递到卫宸手中。卫宸一目三行看完，已经一脸冷意。“属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才急匆匆来见公子。时间紧迫，属下担心夜长梦多。” “唐颢野心委实不小。竟然妄图用这法子逼我同南蜀合作谋算我大齐。其心，当诛。” 薄渊心道甭管唐颢该不该诛，总也得先找到人吧。如今驿站人去楼空。 只留下几个文绉绉的老头子，还一问三不知。 来送信的人还带了话，说如果卫宸不点头，一样的信，他有办法呈给皇帝。 薄渊虽然不耻这明显敲诈勒索之事，可己方投鼠忌器确是真的。 这点上，薄渊其实并不觉得唐颢所为有何不对，毕竟两国为敌，自然该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只是自己做为被为难的一方，薄渊实在是即不甘又觉得窝囊。 “属下自然会想法子揪出他。只是眼下……公子还是出个章程吧。属下该如何行事？” 卫宸复又低头将信看了一遍。 这次他看的十分认真，简直是逐字逐句都浸进了心底。 然后，他抬头问薄渊……“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若是实情，公子还是按了唐颢所言行事为妙……” “本公子若摇头呢。” “公子还请三思行事。毕竟……若是惹得圣上猜忌，实在是得不偿失。”当人臣子，最忌讳的便是被皇帝疑心。 再加上信中所写似乎言之凿凿。 薄渊倒觉得齐国舍些小利，若是能换得南蜀和齐国边境永无战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薄渊，你和唐颢几次交锋，觉得他是否可信？” 薄渊有些迟疑…… 在他看来，唐颢这人看起来倒是挺爽朗，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可是他竟然能送出这样一封信，可见其心性并非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坦然大气。卫宸见薄渊迟疑，面上露出冷笑。“既然不能保证南蜀会依约行事，我看这和谈文书不签也罢。”薄渊没有说话，几年前，卫宸曾亲赴陆安道，和南蜀签过一纸文书。可如今南蜀以齐国换了皇帝为由，表示那文书和先帝一起“驾鹤归西”了。他们能做出这等毁约之事，也难保证不会再寻个什么缘由做第二次。 “可是……若是大动干戈。属下担心我们大齐难以承受南北两面都用兵。”到时候所需军饷便会拖垮了齐国。 如今虽然济北和陆安两道分别由楚家父子镇守。可毕竟还未大动干戈。 若是一旦用兵，自然要往两道增援。若是让齐国休养生息几年，这仗自然打的起。可如今，薄渊住在小卫府，偶然结识林赫，二人禀性相和，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所以薄渊对于军需那方面，知道的比旁人多些。这也是薄渊不敢真的和唐颢撕破脸面的原因之一。 虚与委蛇总好过大动干戈…… 第九百三十八章 唯“利”是图 第九百三十八章唯“利”是图 虽然齐国百官都吵吵嚷嚷的说要打得北苑和南蜀再不敢对大齐用兵。可拿什么打？薄渊每次看到那样斗志昂扬的折子，都想把折子摔回朝臣脸上。他倒想问一问他们，这仗要怎么打？靠什么打？将士们喝西北风能不能喝饱。 打？说的容易，可朝廷要用十数乃至更多万字的银子来支撑。 新君登基，大赦天下。 这就造成国库越发的空虚。 一没银子，二没粮食。 妄想把南蜀和北苑打怕，那真是痴心妄想，便是楚家父子再用兵如神，骁勇善战，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 卫宸何偿不知。 皇帝更是心知肚明。可是在朝堂上，依旧摆出一幅不和北苑争个高下，誓不罢休的架式。 一松一紧，对南蜀那位九皇子，皇帝便客气多了。 可以说他在京城这阵子，简直就是无有不应。 薄渊代表齐国和南蜀商量议和事宜，亲眼见到了南蜀一行人在京城如何横行。虽不说欺男霸女，可也着实做了些荒唐事。 每次那位九皇子都表示出一幅会严惩下属的模样，可过后，也没见他如何驭下。 而薄渊则被唐颢绊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虽说他对那位九皇子倒是没什么厌恶之心，可对南蜀那帮随行使臣，可着实没什么好印象。他也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敢这般肆意行事，必是受了唐颢授意，可将心比心，换做是他，怕是也会如此行事的。 所以唐颢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以前便是薄渊的心路历程，他很快将想法如数告诉卫宸。 “……属下并非称赞唐颢，而是他所做之事，倒真称得上百变，他为人，也称得上诡才。” 卫宸绷着一张俊脸，不予置否…… 像他和齐凌，薄渊这样的人，其实骨子里都带着股轻狂劲，他们敬佩他们的对手。自然，对手二字并不是轻意便能动用的。 以前办的那些差事，哪怕人人都觉得济北道之行凶险万分，可是卫宸也没把济北王府当成敌手，在卫宸看来，济北王父子还不配与他为敌。 淮阳道一行…… 苏凡毅倒有几分本事，可是称为对手，还是稍欠了些。 这世上，能被卫宸视为敌手的，至此为止，似乎只有齐天治。连身为皇子的齐天朔，在卫宸心中也不过空有个尊贵身份罢了。 或许还有那个叫北振的北苑七皇子。 如今，多了个唐颢。 “公子，此事，还请公子三思。” 讲事实摆道理，薄渊自认做的仁至义尽。 接下来便是卫宸的决定了，可他真的希望卫宸这次能‘甘拜下风’一次，便让那唐颢占些小便宜又如何。只要唐颢签了议和文书，至少能保南境暂时太平。这样楚家父子便能合力对付北苑。也能让大齐喘口气。 可是…… 薄渊看向卫宸，明明卫宸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初时他之所以没把卫宸看在眼里，也是因为他的年轻。 在薄渊看来，一个人的本事，是跟阅历分不开的。 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能见过什么大世面，能有什么大本事？ 轻敌是一个自命清高之人最大的弊端。如今他心服口服的给卫宸当下属，便是他轻敌的结果。 卫宸毕竟年轻，处事难免激进。可这次，薄渊却希望卫宸能放开心胸，不要拘泥于一时得失。 卫宸笑笑，用两根手指轻飘飘夹着那封在薄渊看来能称做要挟的书信。“让我受制于唐颢？薄渊，是你不了解我的为人？还是你败于我手，始终心有不甘，所以想要和唐颢联手报复于我？” “卫宸，我生是大齐的人，死是大齐的鬼。我绝对不公做有损大齐的事。”卫宸这种程度的指控，让薄渊面色也冷了下来。 他尊卫宸为主，可不表示他可以受些侮辱。 见此，卫宸反倒笑了。“知道你对大齐忠心耿耿。你不必向我表衷心，你倒不如寻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表表衷心，也许很快，这翰林院掌院之职，便会落入你手了。” “卫宸，卫大人，卫公子，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说笑。你那掌院之职，你还是自己做吧。我可没兴趣，天天困在翰林院，已经足够我焦头烂额了，还当掌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卫宸摇摇关，似乎对于自己不能摆脱翰林院十分的惋惜。 事已至此，卫宸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不受唐颢要挟…… 那他势必要尽快将唐颢失踪的消息禀明圣上。 一场风浪，瞬息将至…… 正在薄渊打算起身，尽快去皇宫报信之时。内室的帘子一挑，然后……薄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齐国长公主。 暖玉打扮的很随意。 不过是件很平常的藕色长裙，外面披了件粉白的袄子，头发松松的用一根玉簪挽在脑后，几缕青丝随意的落在耳边，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曳着…… 行走间，似乎带着几分弱不禁风。 可是周身的风情，却是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薄渊不是个喜好美色的，都看的微微有些失神。 他很快反应过来，屈膝跪地行礼。“公主殿下。” 暖玉淡淡示意他起身，然后从暖玉手中拿过信。 越看越觉得……莫明其妙。 “薄先生这么晚叩门求见，便是为了这个？” 薄渊点头。 很是奇怪卫宸夫妻二人，怎么看到信后，都一幅镇定神情，他看了这信，可是周身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一个欺君之罪，也足以让人吓破胆。 虽然欺的是先帝…… 可是若今圣追究起来，即便楚暖玉如今贵为齐国长公主，可她毕竟只是皇帝收的义女。 一个义女，和大齐的江山永固比起来，相信世上心中皆有答案…… “公主殿下，在属下看来，兹事体大。属下不敢托大，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为好，这才深夜求见。” “这是小卫府，唤我夫人即可。” “夫人。”薄渊乖乖改口。 京城关于楚暖玉的流言不少，甚至有的酒楼，编了本《长公主手札》。虽然名字和朝代是杜撰出来的，可书中的事情却是大半来自真正的长公主楚暖玉。 第九百三十九章 长公主凤姿 第九百三十九章长公主凤姿 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到将军府小姐，再到一国长公主。 也足够编成一本励志的长公主手札了。 不管传言如何绘声绘色，在薄渊看来，也无非是为了巴结一番这位长公主。 毕竟齐凌登基以来，后宫始终空虚，楚暖玉是齐凌册封的唯一一位公主。 至于皇子…… 前世子齐彦如今依旧下落不明，死活不知。所以时至今日，这位楚家小姐竟然是皇帝在世上唯一的子嗣，哪怕她只是义女，其身份地位也十分不凡。 只是对于这位长公主如何聪慧不凡的传闻，薄渊向来是不信的。 所谓人无完人。 长的漂亮，还是林赫的高徒，和林赫习得一手好本事，再加上她如今的出身，已经是集万千幸运于一身了，如果她再真的是个聪慧不凡的女子。那老天岂不是太过善待楚暖玉了。 这世间的道理，向来是有得有失，鱼与熊掌不得兼得。 所以暖玉的出现，也只是让薄渊惊叹了一下这位长公主的凤姿，心里倒真的没觉得她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先生刚才所言，虽句句在理，可是有一事，我却不能苟同。先生之意是不要因小失大……在先生看来，适当的给唐颢一些好处，换得唐颢老实的签下议和文书，那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是这个意思?”暖玉口齿很伶俐，虽然语气温婉，可薄渊总感觉她的语气似乎也是凌厉的。 薄渊点头。 在他看来，只要得到的利益比失去的大，那便是赚了。 至于过程如何，他觉得不重要。 “先生可想过，他今日可以把信送来小卫府，便是驸马顺了他的意，在议和文书上退一步……来日，他便不会把消息送到御案上吗？” “他即得到了好处，何必还要多些一举？” “……因为这世上，有些人，心太大。蝇头小利他们压根看不进眼中。那唐颢出身南蜀皇室，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十万两贡银罢了，他真的会看重？” “不止有贡银，每年还要向大齐进贡一千匹战马。” “战马在我大齐，自然是精贵的。可我听说南蜀的孩子还不会跑，便已经会骑马了……一千匹战马，不过是南蜀一个大些的游牧之家的家产罢了。我们看重的，南蜀人并不一定在意。” 薄渊表情微凝，看向暖玉的目光渐渐变了。 用自己国家并不看重的东西当贡品，以换得和邻国交好。 历来议和都是这样的规矩。 怎么到了唐颢这里，那些东西便成了稀罕物……上次卫宸和他们签的议和文书，明明便不需他们岁岁纳供，只需两国互不侵犯。 大齐还会每年派商队往来南蜀和大齐。 就像暖玉说的，用大齐不看重，可是在南蜀稀缺的东西，去换南蜀不在意，大齐却当宝贝的。例如马匹。 再次议和，南蜀非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要岁岁纳贡。 即便卫宸受了‘要挟’也不过和过去一般无二……既然结果都一样，南蜀何必多此一举来二次议和？ 薄渊的神情这次彻底变了，因为唐颢一直对他说，只希望能少纳些贡……议和文书这种东西，自然是重中之重，朝廷不公轻意示人，若是邻国岁岁纳贡，那便有损邻国颜面，若是自己这边不占便宜，说出去也有损大齐颜面。 上次卫宸能做到的，只是让双方停战，然后签的文书，也只能称为互不侵犯文书罢了。 卫宸没和薄渊说起过，薄渊以为当时卫宸签的是有损大齐颜面的议和文书，并不知道卫宸那么个年纪轻轻的公子，便能和南蜀使臣辩个不相上下，而且在对方明显刁难的前提下，竟然能签下这么一份可以称为平等的文书。私下里，薄渊甚至以为大齐要每年给南蜀些好处。 二次议和是南蜀所提，大齐这次掌握了主动权。 所以才敢在文书上加上岁岁纳贡的字样。 若是依了那唐颢之意，不过是少些供奉罢了。 和能停战，齐国修身养性比起来便不算什么了…… “夫人之意，属下明白了。依夫人之见，此事……”“这信，你便直接带进皇宫，交给陛下御览吧。”暖玉把信递回卫宸手中，浑然不在意信上所说之事。 薄渊神情微变，觉得自家夫人行事，似乎比公子还要果断些。 “唐颢并无议和之心，大人可以建议陛下全力缉拿这位南蜀九皇子了……他此行，必是别有居心。” “夫人的意思是，议和，不过是个幌子？唐颢此行另有目的。” “显而易见。” 而且唐颢这人明显有些孤傲，怕是对于上次南蜀使臣‘败’于卫宸之手，也十分恼怒吧。 在唐颢看来，不是卫宸本事大，而是南蜀官员不顶事。 所以卫宸在他心中，也不过尔尔。 唐颢这次若败，便败在其太过轻敌…… 这世上，有人像卫宸这样，虽然年纪轻轻，可却算无遗漏。 “那唐颢的目的何在？我们大齐的京城，有什么是他要图谋的？”薄渊便是想不出唐颢这亲自涉险的用意何在，所以才会被唐颢言行蒙蔽，以为他真的一心来求和。 “我大齐新帝继位，大乱初平，这时候来京城，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我大齐平大乱，养百姓。”卫宸轻声开口。 暖玉点点头。 在薄渊思索的神情中附和道。“我倒觉得，他这番举动，倒更像是试探。试探驸马，试探陛下。我大齐新帝刚刚继位，若是便和朝臣生了嫌隙，尤其是他还是驸马，朝堂上也必定会有所动荡……若是此时他再暗中安排些龌~龊之事……我想到了，唐颢此时会在哪里藏身了？”暖玉突然灵机一动。 变频卫宸和薄渊都看向暖玉。 暖玉侧头和卫宸对视，在卫宸的眼中看到淡淡的笑意。 暖玉突然便觉得，便是她猜错了也无妨。 一切，有卫宸替她担着。 “唐颢藏在哪里？”薄渊追问。他也设想过唐颢会藏身哪里，可是却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客栈？ 酒楼？ 甚至花楼楚馆？ 那无疑是大海捞针，难道要大张旗鼓的将京城戒严抓人？京城好容易才安稳下来，这么一来，怕是又一场腥风血雪。 第九百四十章 暖玉猜度 第九百四十章暖玉猜度 卫宸也看向暖玉，眸光深沉。 暖玉突然感觉到，也许卫宸心中也有了答案。可是卫宸却并不开口，而是把开口的机会留给她…… 暖玉一下子但明白了卫宸的心思。 她看向站在屋中面露急切的薄渊，卫宸说过，这人会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是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那便是在他心中，女子无才便是德，他觉得他长姐那样的才是女子典范。而像暖玉这样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再加上娇生惯养的，实在是他不屑的类型。哪怕她贵为公主，薄渊刚才也规矩的给她行了礼，可是在薄渊心中，依旧是不屑她的。 卫宸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有人诋毁她轻视她。 所以卫宸才闭口不言，把机会留给她。 想到这里，暖玉对卫宸柔柔一笑，然后转向薄渊，声音坚定的说道。“前太子府。” 薄渊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前太子府？唐颢会藏身前太子府。 自新君登基，齐天治殿上拿出真玉玺那天起，齐天治便一直被软禁在府中。有大内侍卫负责看守。 虽然不能说铜墙铁壁，可也不是轻易能混进外人的。 所以他苦思唐颢去处的时候，便没有在意前太子府。可听自家夫人这么一提，尤其是夫人话音落下，自家公子看向夫人的眼神，满是赞赏。薄渊突然意识到，原来卫宸也是赞同楚暖玉所言。 猜测唐颢必是藏身太子府…… “其中原因便不必多说了，你只管按了夫人所说，派人先围了前太子府。然后将这封信亲手呈给陛下，再告诉陛下，便是公主金口玉言，判断唐颢并无议和之意，此时唐颢便藏身前太子府中。他此次入京，意不在意和，而在……再次挑起齐国内乱，到时候南蜀好坐收渔翁之利。” 薄渊毕竟是个聪明的，卫宸几句话，他便已经明白卫宸言中深意。 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卫宸竟然真的让他按照楚暖玉之言行事。 还是那句话，兹事体大。 “公子，夫人之言自是有理，只是这信……真的能逞给陛下御览吗？” 信上说了件事，也算是南蜀解释上次议和为何不作数，或者说是南蜀违约的原因。说是上次他们提出联姻，人选是楚家小姐。那时候楚暖玉芳龄十二三岁，并未传出定亲的消息。可是南蜀提议后，卫宸以需要考虑为由，暂时压下了南蜀所求。 很快，楚家小姐早已定亲的消息便在陆安道传播开来。 南蜀事后得知，这事是卫宸和楚家串通好的，意在拒绝南蜀九皇子的求亲。 卫宸更是借机攀附楚家，最终竟然假戏真做，以他微末官位，竟然如愿迎娶楚家小姐为妻。 信中指责卫宸为了一己私利，枉顾大齐安危。所以上次那议和文书作废。唐颢这次来，是旧事重提，想再度和齐国联姻…… 信中最后说，楚暖玉是被卫宸所骗。如果卫宸能满足唐颢所言，他便将此事揭过不提，若不能，他便将实情上报给齐凌。 南蜀民风和大齐不同。暖玉虽已嫁过人，可是南蜀向来不看重这人，在南蜀，女人另嫁是件十分平常之事。 所以这求娶公主一说？似乎还是暗指楚暖玉…… 总之，薄渊觉得一团乱。 暖玉点点头。“没什么不能上呈的……若是陛下存疑，我会亲自进宫说明原委。先生只管依照行事便是。” 薄渊并没有直接点头，还是看向卫宸，卫宸点点头。“以后夫人之言，你皆从命便是……” 这话，说的虽然轻飘飘的，不见丝毫气势，可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有卫宸和薄渊明白。 卫宸在告诉薄渊，如果他不在，或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小卫府便交给楚暖玉全权做主。这是一份怎样的信任啊！薄渊今晚受到的震惊大了些……先是来自唐颢，而后是楚暖玉，最终更是被卫宸当头一棒。 楚暖玉，这位大齐的长公主，今日是真的让薄渊开了眼界。 原来，长公主是这样一个女子。 不仅相貌出众，这性情，也有些像卫宸。 这二人，站在一处倒真是郎才女貌，妇唱夫随。 薄渊按了暖玉所言，深夜叩响宫门……然后内侍一路急传。齐凌披衣见了他。他将信呈上，并且将暖玉之言一字不差转述给齐凌。 皇帝神情只是微微一凝，然后竟然真的下令按暖玉之言行事。 大内侍卫连夜将前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侍卫进府寻人。 齐凌留下了薄渊，君臣一起等消息。薄渊便是再自诩潇洒不羁，可在皇帝面前，也难免束手束脚。 齐凌微微抬目看向他。 薄渊额头缓缓浸出冷汗。 齐凌这人，平时便气势十足，如今又逢唐颢不见踪迹，议和或许也只是个幌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薄爱卿，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如何？” 齐凌突然发问，薄渊怔了怔，便要跪地回话。齐凌挥挥手，示意没有外人在，君臣间不必这般繁琐。 薄渊定了定神，回道……“陛下登基后，很快平了大齐内乱。派出楚家父子分别前往济北，陆安抗击外敌，以保我大齐百姓不被强敌奴役……百姓们口中对陛下交口称誉，说陛下是百年难遇的贤明之主。” “朕即是贤明之主，为何还有人希望别人取朕而代之……” “陛下不必在意。不过是一些想要趁乱浑水摸鱼的小人罢了。” “朕自然不会在意，朕如果凡事都在意，这皇帝索性别做了。爱卿今日收到信，怎么想到去问公主？” 薄渊说，一切都是公主吩咐的，他只是按了楚暖玉的交待行事。 “不瞒陛下，臣如今自请做了卫大人的家臣……信是送到小卫府的，臣自然要把信呈给主子和夫人过目。不怕陛下笑话，信上所言，把臣吓的不轻。卫大人和公主倒是从容镇定，最后是公主殿下说不能助长南蜀的气焰。命臣将信呈给陛下，并如实转告公主所言。” “……你觉得，朕会降罪卫宸？” 第九百四十一章 卫宸搭台她唱戏 第九百四十一章卫宸搭台她唱戏 薄渊没有开口，齐凌笑笑，也不为难薄渊。 “朕不会，朕就这么一个公主，自然希望她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别说这信是唐颢所写，便是南蜀皇帝亲临指责此事。朕也绝不会做出任何让公主伤心之事的。” “世人皆在猜测朕对暖玉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情真意切？朕大诏天下，册封暖玉为公主。暖玉的名字是要载入我皇家族谱的……” 薄渊脸上难掩惊讶之意。 深夜被吵醒，齐凌的心情着实称不上好。可这个薄渊…… 他以前是齐天治的幕僚，最终却死活要跟着卫宸。 这人，即了解齐天治，又和卫宸暖玉走的近。 是个挺适合聊天之人。 左右也没了睡意，齐凌索性缓缓开了口。诺大的一个寝殿，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太大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这寝殿大的好像要把他吞掉。 封后之事最近不再有人提起，齐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想到南北两境百姓还处在战火中。想到济北道随时会告急，陆安道随时会有异动…… 齐凌觉得这个皇帝当的真累。 没觉得片刻的美好来，反倒把自己弄得殚精竭虑。 早知如此，他争来做甚！ 如今骑虎难下……“怎么？觉得奇怪？当皇帝的便没了儿女情常。” “自然不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将来陛下会有自己亲生的女儿。如果陛下将长公主的名号给了别人，陛下亲生的女儿若是不喜，陛下要如何？” “暖玉便是朕的亲生女儿。”薄渊自然不会当真，只当齐凌把暖玉真的当成亲生女儿。 “……至于你所说之事。便是将来朕真的有了女儿，她也永远排在暖玉之下。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和暖玉媲美。哪怕是朕未来的女儿。” 薄渊觉得自己的神经真强悍，听了皇帝这番话，他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也是亲眼见过楚暖玉的，她身上那股与生带来的贵气，确是无人能比。 何况，她还十分聪明。 她所猜一点没错，皇帝不仅没有怪罪，似乎因为此举，陛下反而心情不错。 “所以不管信中所言是真是假，陛下都没打算追究？” “这不过是南蜀的推脱之词罢了，朕若追究，岂不中了南蜀那个九皇子的奸计。他一门心思想将朕从龙椅上拉下去，朕岂能善罢甘休。朕不仅不会追究，反而会更加重用卫宸。朕要让他看一看，他越是想挑拨我们翁婿的关系，我们反而更是亲如父子。” 薄渊这下彻底明白自家公子的打算了。 这根本就是借了唐颢之手，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明明是逆境，逆境转顺境便罢了，可卫宸和楚暖玉几句话，岂止是顺境，简直就是……就是如有神助。 齐凌似乎来了兴致。 不仅自说，还问起了薄渊在太子府的过往。 薄渊倒也实话实说，只说自己之所以投身太子府，只是因为想做番大事，至于原因，不过是为了寻到失散的长姐。 后来发现长姐便是卫宸的奶娘，薄渊很痛快便弃暗投明了。因为感激卫宸对长姐的收留之恩，他自愿投身小卫府，任卫宸差遣。 齐凌点头，赞了薄渊一句忠孝仁义…… 君臣两个倒是相见甚欢，齐凌对薄渊的印象也有所改善。觉得这人虽然有些像卫宸，似乎很是工于心计，可本质上和卫宸还是有些不同的。 卫宸那人是为达目的，会想尽一切办法…… 而薄渊，虽会尽力，可更多的却是听从号令行事。这让齐凌觉得放心。 对于薄渊投向小卫府，倒也不那么反感了。报恩嘛，是个挺正经的事。 就在这时，内侍来报。说是在前太子府果真寻到了外人。 此时几人已经蒙了面，被押到了宫门外。 “押进宫中，朕倒要亲自问问那位九皇子，到底是何居心？” 内侍点头，却面露迟疑。见齐凌看向他，扑通一声跪地……“还有罪臣齐天治，他一定要求见陛下，当时他手握长剑挟制着逃犯。扬言陛下若不召见他，他便和逃犯同归于尽。吕护卫无法，便将齐天治一起带到宫外。” 齐凌冷哼一声。 “朕想饶他一命，他倒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即如此，朕便成全他……押他一起上来。” 内侍领命。 薄渊觉得自己是时候功成身退了，不过被齐凌拦了下来。“你也听听吧。然后回去将情况转述给暖玉和卫宸。卫宸那小子也该给朕出些力了。” 薄渊只得点头。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个传声筒。 他自诩心计不比卫宸差…… 今日才察觉到，他和卫宸比起来，差的何目一星半点儿…… 怕是这辈子他拍马也不及啊。 小卫府。 夜深了，暖玉已经睡了一觉，突然便醒了过来。然后发现卫宸和衣靠边chuang边，见到她睁开眼睛，柔声道。“刚过了子时。还早，快睡吧。”暖玉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为何惊醒了。 平时她习惯睡在卫宸怀里。 今晚突然没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她马上不适应了。 “二哥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薄渊……” “薄渊还没回来？不是只进宫送封信吗？” “怕是被陛下留下一起等消息了吧。”暖玉也支起身子，卫宸见此展开手臂，暖玉缩进卫宸怀里，然后昂头问卫宸。“我猜唐颢藏身前太子府，二哥真的觉得我猜的没错吗？” “我一早便发现唐颢暗中和齐天治有往来。上次那个闹事的女子，已确定是兰香了。她不会无缘无故的鼓吹卢家小姐与你为敌，必是有深意的。只是卢家小姐毕竟蠢了些，行事太过冲动，怕是破坏了唐颢的计划。所以他才急着去见齐天治。失踪倒也不失为一个避人耳目的好法子。” “二哥怎么没直接告诉薄渊。还让我去猜？” “那小子该长些教训……一天到晚眼高于顶。我家娇娇儿比起他来也是毫不逊色的。他如今既然住进府中，自然该敬你这个主母……” 第九百四十二章 斩草应除根 第九百四十二章斩草应除根 暖玉心中微微一叹，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般。卫宸早就洞察了一切，可为了让她在薄渊面前立威，搭了台，却让她唱了出好戏。“今晚你这番言语，并非是二哥授意。暖玉，你是凭着自己的睿智得到薄渊的敬重的。今日二哥对薄渊说的话，你不必在意，你知道我行事向来喜欢未雨绸缪。怕是今晚过后，二哥便不能夜夜相伴了……”暖玉一脸疑惑，明明齐凌承诺过，绝不会让卫宸涉险的。 “看你这小脸皱的！难不成你希望二哥永远呆在府中，只当个闲散领俸禄的升斗小官……如今我们有了秋哥儿，我养妻养儿，自然得出去赚银子啊。” “玉器铺子便足够我们日常用度了……私库里还装着一屋子玉石。”暖玉小声说道。 卫宸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你的私产，难不成你要养二哥一辈子？” 暖玉很想点头，只是她明白，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她和卫宸之间，已经不必计较谁是谁的了。暖玉想到上一世卫宸年纪轻轻，便已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在齐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因为她，事事受困。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世人却又给他冠上了攀附权贵的名声。 暖玉庆幸卫宸‘皮糙肉厚’，流言蜚语并不能伤他分毫。 不管如何，如今的情势也算是一片大好。 比起从前先帝对卫宸满腹猜忌，如今的皇帝好歹是她的生父，必不会为难卫宸的。 见暖玉有些愣神，卫宸只当暖玉不高兴了。于是环着她轻声哄道。“二哥不介意吃软饭。只是，二哥是男人，是男人就要做些男人应该做的事。” 暖玉回神。 “我明白，我不会拦着二哥的。我只是想到也许是因为我拖累你，你才会怀才不遇，时到如今还要处处仰人鼻息。” “傻姑娘。我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名声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我如今不过只需要看皇帝一人的脸色行事……卢岳，宋守当了一辈子官，如今和我不相上下，你哪里连累我了？你明明是我的福星。若没有你，我如今怕是小命都难保了。” 上一世他能大败齐凌。这一世，恐怕齐凌会大败他。 以先帝齐牧的性子，他若死定然会拉几个垫被的。 他卫宸的存在无法让他安心，兴许会带了他一起上路吧…… 不管暖玉说上辈子他如何，在卫宸看来，不过是场梦罢了。 “若没有我，二哥不止这些成就。” 卫宸是只雄鹰，而她便是那禁锢住雄鹰翅膀的人。卫宸笑了，觉得暖玉真是他的开心果，不管心情如何，只要见到暖玉绷着张小脸，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他便会觉得心情大好。 “我要那些成就做甚！我只要你和秋哥儿平平安安的。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足矣。” 暖玉不再开口，而是用力扑进卫宸怀里。 卫宸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暖玉的后背，觉得娶妻兴许和养女儿也不差多少，哄着纵着宠着惯着，都要秉承‘四着’原则。 卫宸所料不差，薄渊回到小卫府，果然立时来求见卫宸。 暖玉左右也睡不着了，便起身和卫宸一起去见薄渊。再次见到薄渊，他看暖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透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遵从和诧异。 “属下刚从宫中回来。不出夫人所料，陛下派了侍卫，确是将唐颢从前太子府中寻到。而后押进宫中亲自审问……前太子齐天治也执意见驾。那唐颢最终承认，议和为假，他确是另有图谋。” 薄渊不由得回想起一个时辰前…… 帝寝殿。 唐颢被五花大绑推进帝寝殿，见到他，脸上神情难掩惊讶。“是你？你竟然不顾卫宸死活，向皇帝告密？”唐颢自认这阵子和薄渊接触，还算明白几分他的为人。这人住在小卫府，把卫宸当主子侍奉。 他的信，他必定要给卫宸过目。 以卫宸那为了攀附权势，不惜欺君罔上，如今地位堪忧，他自然会舍大义而成全他的私利。 他只需要卫宸犹豫一*夜，第二天这封信再出现在齐国皇帝的龙案上便足够了。 唐颢没想到，薄渊竟然连夜将信呈给皇帝。甚至竟然猜出了他的去处。 薄渊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他觉得唐颢不够聪明。算计谁不好，算计卫宸。他不是没事找事干吗？ 他若真的要和齐天治暗中勾结，自去勾结便是。玩失踪便专心玩他的失踪，做什么多此一举的送出这封信。 不仅暴露了行踪，还让他长久的谋划一朝皆败。 何苦呢！ 这一刻，薄渊倒是挺同情唐颢的…… 这位南蜀的九皇子，明显心机不如卫宸。薄渊觉得拿他和卫宸相比，似乎是抬举了他……他连一个女人都不及。 “是在下，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殿下没想到吧？” “你如何猜出我藏身何处？”唐颢虽为败将，哪怕如今被五花大绑，他脸上也并未露出忧心之色。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点头，只要齐凌没有死证，便不敢动他。 齐国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休养生息。 只要能避免战争，齐凌会不惜一切的避免。 想到这里，唐颢脸上神情倒越发的闲适起来。薄渊没有理会唐颢所问，垂首立到一旁。 齐凌淡淡扫了一眼唐颢，然后把目光放到唐颢身后的齐天治身上。 “治儿，皇叔并不想为难你。” 齐天治抬头，薄渊的目光迅速从齐天治身上一扫而过，眉头却止不住的皱起。几个月不见，齐天治仿佛换了个人般。 一身的戾气，先前的书卷气已经荡然无存。 有的只是一脸的阴霾，薄渊仿佛看到了第二个先帝……“皇叔虽然留我一命，可却要把我永远幽禁在一座小小的府邸。与其那样，我反倒不如去见父皇。”“你私盗玉玺，犯了重罪。皇叔留你一命，已是仁慈至及。” “皇叔并不是不想杀我灭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道理皇叔明白的很。皇叔只是不想天下人说皇叔冷血无情。为了一个帝位，杀尽血亲罢了。留我一命？我这条命，不过是皇叔仁慈的代名词罢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审时度势 第九百四十三章审时度势 齐凌面上露出悲戚之色。 齐天治是这世上除了暖玉和齐彦外，他唯一的血亲。虽然齐天治所为罪大滔天。可他毕竟没有伤他分毫，所以齐凌是真的打算让齐天治好好活着。只是却不能放他随意出府，毕竟齐天治身份特殊，朝中那些不甘寂寞之辈，怕是会无事生非。 在齐凌看来，反正过去数年，齐天治也很少出府，整日呆在他的太子府中。 如今不过是府外多了守门的护卫罢了。 他大可以像过去那般，关上门做学问，自愉自乐。 齐天治应该感激他的法外天恩。可齐天治不仅不感激，反而言语间满是奚落。 齐凌自是失望，他觉得自己一对儿女，不管是暖玉还是年幼的齐彦，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齐天治本就做错了，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错上加错。如今更是和唐颢暗中往来，意图颠覆大齐。 齐凌能容忍齐天治小打小闹，甚至齐天治对他出手。可是绝不会姑息他理通外国，做出对大齐不利之事。“你早就明白，先帝不会把皇位传给你的。”“是，我明白，父皇自小便不喜我。我以前还疑惑，可是后来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我便明白，我便是当一辈子太子，也休想登上帝位。可那又如何？他不给，我自己争来便是。争不来，我便夺，夺不来，我认命便是。” “你如今可认命了？” “认了。我知道自己小命难保，在皇叔杀我之前，我想求皇叔一件事。” “你说。” “我和唐颢一见如故，他暗中来府中见我，并不是想和我商量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不过是秉烛夜谈，辩一辩各自的政见罢了。何况他是南蜀九皇子，为了我们大齐，还请皇叔网开一面，不要为难他。” 齐凌不置可否。 一旁薄渊倒是一脸奇怪之色。 齐天治这人看似斯文，实则私心甚重。 能得齐天治替他说情，可见唐颢这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见齐凌不开口，齐天治也没有强求，而是转向一旁的薄渊。“先生弃暗投明实是明智，这几才月不见，已成了皇叔面前的红人。” “几月不见，殿下也变了。以前殿下可不会为了谁求情。如今却为了九皇子不顾己身。”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两个知己的。我以为和先生是知己，却不知在先生眼中，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殿下为人孤傲，在外人看来殿下仁厚，谦逊。实则殿下性子急躁，遇事总先想到自己……不是在下不想和殿下成为知己，实是殿下眼中，在下不过是个谋士，实在不配和殿下相提并论。” 薄渊平静的说道。 齐天治笑笑。“你说的不错，我确是把你当奴才看……所以你才背叛了我，改投卫宸门下。那卫宸视你为上宾不成？” “卫大人并不是敦厚性子，甚至他生性狡诈。可他有一点，是殿下永远比不上的。那便是，他活的‘真’。善便是善，恶便是恶，他从来不屑伪装，也不屑狡辩。他做过的事，会一力承担，他没做过的事，旁人也休想嫁祸到他身上。他虽有私欲，可他的私，皆是以大局为重为前提。那样的人，便是人们口中骂他是歹人，是恶棍，可却是这世上最最难寻的真性情之人。跟在他身边，在下觉得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不会暗算我。” 薄渊说完，静静退到一旁再不开口。 齐天治脸上露出深思之色。 而齐凌眼中也隐隐有些什么…… 这时候，一直被忽视的唐颢再次开口相问。 “敢问陛下是如何知道我藏身何处的？” 即便卫宸让薄渊将信交给齐凌，上面也未透露他的下落。唐颢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棋差一招……至于齐天治把一切罪名揽到他自己身上，唐颢并没有露出太多感动之色。在他看来，二人是合作关系，如今既然事情败露，便自求多福吧。至于齐天治把他引为知己，唐颢觉得齐天治有点假。本就是二人联手对敌，什么知己不知己的。他关心的只是哪里出了纰漏。“是暖玉让薄渊转告朕的，说你八成藏身前太子府。” 齐凌沉声回道。 唐颢目光亮了亮。 楚暖玉…… 他自是知道楚暖玉是谁。 说起他和楚暖玉的缘分，要追溯到她随祖父和父亲前往陆安道镇守之时…… 唐颢虽是南蜀皇子，可偶尔也会乔装打扮，去陆安道转一转。 楚将军府所在之地，自然是他造访最多之地。 他只是偶然间见过暖玉一面。得知那小姑娘便是楚家小姐，突然便觉得如果娶到她，不仅能让自己抱得美人归，也能让楚家父子投鼠忌器，更能利用楚暖玉达到和大齐议和的目的。可谓是一举数得，他回京后立时向他的父皇递了折子。 那时父皇正觉得楚家父子疲于应对。 又没个良机休战。 议和正中父皇下怀。只是朝中派系众多，他没能将议和之事抢到手中。 只能眼睁睁看着使臣前往南境，和齐国使臣交涉。 可唐颢没想到，最终使臣竟然带回一封完全可以称为无利的议和文书。 对于求娶楚暖玉之事，对方给的答复是楚家小姐幼时早已定亲。 唐颢自是不甘，派人多方打探，这才探明一切。 今次入齐国京城，便是要替自己讨回公道……“我南蜀确是有心和齐国重修于好。只要陛下同意两国联姻，我立时便可以签下议和文书。” 本欲搅乱齐国。 却未想到找的帮手完全就是个摆设。 才第一次见面，便被齐凌洞察。 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唐颢向来明白何为审时度势。 于是马上决定放弃盟友，一心议和。 只是，齐国欠了他的，一定要补偿他。齐凌目光阴沉，自是能看出唐颢居心，可此时他却不能不考虑大局。如果真的能和南蜀休战，自是百利无害。于是，齐凌点头。“若殿下言而有信，我齐国自是愿意和南蜀联姻，修百年之好。” 唐颢眼睛一亮。 “陛下此言可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陛下是同意将暖玉嫁给进南蜀，当本王的妃子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强人所难 第九百四十四章强人所难 不仅是齐凌，便是一旁的薄渊也瞬间神情大变。 “皇子殿下，楚暖玉是卫大人的妻室，二人早已成亲。” “在我们南蜀，兄长死了，嫂子便嫁给兄弟这种事实在屡见不鲜。父亲死了，儿子接收父亲的小妾。我们南蜀不介意女人曾经嫁过人。”唐颢一幅诸人少见多怪的神情解释道。“那是你们南蜀，在我们齐国，女子讲究个从一而终。何况，人家好好的夫妻，也没道理棒打鸳鸯吧。”薄渊觉得自己委实有些有眼无珠。 不过见了几次面罢了，所谓人心隔肚皮，谁知这小子竟然一肚子坏水，竟然还敢打自家夫人的主意。 薄渊心中对唐颢仅存的那一分好印象，也瞬间驾了西风…… “联姻，南蜀要娶的是齐国公主。如今陛下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不将她嫁进南蜀，敢问齐国还能寻出第二个公主不成？” 唐颢丝毫不让。 他就是诚心的，就是来报复的。 既然扰乱齐国无望，那便退而求其次，娶了齐国皇帝最在意的女儿，也是楚家父子的心肝。 这真是不能再好了。 至于卫宸，不过是个仗着生了幅好容貌，迷惑了一众人，最终攀附上公主罢了。不足为虑。时到此时，唐颢依旧觉得卫宸那名声是杜撰出来的。 什么赴济北道平乱，进淮阳道平判。 无非是楚家父子为了能让卫宸配得上自家女儿，而替卫宸表面镀了层金光罢了。 如果能顺利娶到楚暖玉，唐颢觉得便是真的和齐国交好也未偿不可。再打下去，左右是两败俱伤，倒不如趁机收手。 前提是，齐凌要同意联姻，要将一位公主嫁进南蜀。 齐凌冷冷看着唐颢，明知道此要心怀叵测，可他却不能伤他，不仅不能伤他，还要保证唐颢平安回到南蜀。 可做为父亲，他恨不得立时将这个唐颢五马分尸，敢觊觎他的女儿，唐颢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还在他面前大谈南蜀视女子如玩物……还父死子继，兄死弟承，齐凌强忍着怒意，在唐颢一幅拿他莫可奈何的神情中。齐凌缓缓开了口……“我虽然只有一女，可齐国却不止一位公主。朕不管南蜀什么民风，我大齐的民风是，出嫁的女儿，便是夫家的人，哪怕朕是皇帝，也没道理去别人家抢回女儿再嫁一次。那朕在百姓心中岂不成了禽*兽不如。可殿下一番好意，为了两国打算，朕也不能不领。先帝有一女，自幼娇生惯养，朕本打算在齐国替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夫家，如今只能忍痛割爱，将朕的亲侄女，嫁予殿下为妃。殿下以为如何？” 说完不等唐颢摇头。 便转身问一旁的内侍。“佳阳今年春天及笄吧？这么说年纪正好……” 内侍点头。“七公主是四月的生日，确是今年春天及笄的。如今正是花儿样的年纪。配九皇子正好，可谓是男儿俊郎，女儿娇俏。”能被齐凌带在身边的内侍，自是精明的很，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根本不给唐颢反驳的机会。 “这么说，这是天作之命。七公主比暖玉小了两岁，而且云英未嫁……和九皇子更般配些。为了两国交好，让百姓能安居乐业。只得辛苦殿下向蜀帝陈情了。” 唐颢脸色很不好。 齐凌所言，于公于私，都没什么错。 不管南蜀民风如何，女子二嫁稀松平常与否。 人家齐国可没这种风俗。愣生生让人家把已嫁的公主再嫁一次。 确是于理不合。 七公主，先帝的幺女，夏皇后所出。 先帝在时自是养的千娇百媚，自从齐凌登位，那位七公主的身份一落千丈。 娶那样一个公主于唐颢来说，没有丝毫用处。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即如此，索性便摊开来明说吧。“在下当初在陆安道时，曾有幸一睹楚小姐凤姿，惊为天人，自此后便无法将其忘记。所以上次议亲，才会提出联姻，迎娶楚小姐……却未想到竟然被卫宸破坏，若是楚小姐嫁给旁人，在下虽失落，却也祝福她。可她嫁给卫宸，在下实在不甘心。在下保证，可以说服我父皇，让他再不信北苑所言。也可保证，自此后，再无入侵齐国之念。只是前提是，陛下要让我抱得美人归，得偿所愿。” 薄渊听得惊心。 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非要强抢人妻。 齐凌会如何回应？ 会不会为了大局，真的要弄一次公主二嫁的戏码。 这事委实难办。一边是两国联姻，联姻后两国止戈，于两国百姓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造福万民的好事。 一边是卫宸和暖玉小夫妻情深似海。 若是卫宸失了楚暖玉，薄渊简直不敢想像。怕是疯了只是轻的。 楚暖玉没了卫宸…… 那可真真的妻离子散，好好一对夫妻，愣生生被人捧打鸳鸯。 薄渊不由得抬头看向齐凌，唐颢也眼睛不眨的看向齐凌。 而因唐颢之举而一脸惊讶的齐天治，此时似乎也明白过来。他又一次被人利用了。 可事关楚暖玉，他还是打起精神凝神来听。 齐凌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似乎有些狰狞，可很快，他脸色便平静如初了。 他看向唐颢。“皇了殿下是不是觉得此事已经十拿九稳。朕用一个义女，来换齐国边境太平。换南蜀和齐国再无战火。实在是件十分划算之事？” 薄渊张了张口，似是想进言，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最终没有开口。 此时劝，无疑是火上浇油。 可是齐天治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口。他前一刻还一幅求死的神情，甚至求齐凌保全唐颢，此时却和唐颢在殿上对簿。“唐颢，你口口声自己此行，一切为了南蜀百姓。如今看来，不过是私欲作祟罢了。你想娶楚暖玉，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大齐再不济，也不会用一个女子换两国止战的。你们南蜀若想大打一场，尽管放马过来……我们大齐不惧。” 唐颢挑了眉轻笑。 “殿下刚才还和本王一见如故，不惜拿自己的命换本王平安呢。怎么转眼便你们大齐，我们南蜀泾渭分明起来。真是笑话……” 第九百四十五章 和亲 第九百四十五章和亲 “殿下有野心，可却胆子奇小，只想着天下掉馅饼的美事。本王看来，殿下也只能坐井观天了。”唐颢和齐天治对话，语气中难掩高高在上，一口一个本王自称。和齐凌说话，又一口一个在下自谦。 薄渊觉得，唐颢这人，委实是个人物。 称得上能屈能伸。 可他实在太过自满了些。 齐国虽弱，可从未怕过打仗。 举全国之力，南蜀怕是也难讨到便宜，最终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所以说，此时并不是齐国求着唐颢议和，而是齐国和南蜀一样迫切希望这场仗能快些结果。 唐颢这人有几分心机，气魄也算不凡。毕竟身处敌国，还能这般侃侃而谈，也算是胆识过人。 可他实不该执意让公主二嫁。 这里可是齐国…… 做为皇帝，宁愿杀场上见分晓，也不会做出卖女求荣之事。果然，齐凌冷哼一声。 齐天治握了握拳，还是退后一步垂首不语。 “暖玉是朕亲封的公主，我大齐的长公主。在我齐国地位尊贵……你一个小小的皇子，还不配娶朕的长公主。你若愿意联姻，朕便下旨将七公主赐予你为妃，若不愿，朕也不为难你，会派护卫送你平安离京。” “我南蜀皇位，向来没什么嫡子承继之说。陛下怎么便能断定我将来不会是南蜀之主？” “……朕便如实告诉你吧。哪怕你是南蜀皇帝，朕也绝不会把暖玉嫁进南蜀。她是朕的女儿，她的幸福，才是朕最在意的。朕自登基以来，便大事小事不断。朕也不怕再和你们南蜀打一仗。朕也知道你今晚去天治那里，必定是图谋不轨的。不过朕看你也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朕便不追究了。至于天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会下令，永远将你幽禁于京城别院。” 齐天治脸上神情怔了怔，最终拜倒谢齐凌不杀之恩。 今晚之事，已经让齐天治再没了争斗之心。 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隐忍再三……到头才发现，竟然是太子府闭门苦读那些年过的最是舒心。 也许他身子里来自母亲的血脉更浓郁些吧。 从小到大，他身上也未露出分毫皇家那种气势。也许他天生便该当个普通人。 这么一想，幽禁一世，似乎也不坏。 处置完齐天治，齐凌看向唐颢。 唐颢此时心中左右犹豫。点头，不甘心。 不点头，他这次若是铩羽而归，别说争位了，怕是他和母妃的性命都难保。 他其实想不通，自己的行踪怎么那么轻易便被猜出，他自认安排的十分隐密…… “朕再最后问殿下一次。这议和文书，签或不签。” “……签。” 齐凌笑了笑。“殿下英明。即如此，朕便让翰林院拟旨，替佳阳准备嫁娶事宜了。” “有劳陛下。” —————— “夫人是没看到，当时陛下将夫人护的滴水不漏，属下真担心，陛下若是一个心狠，真的拿夫人来换这议和机会。可如何是好？”薄渊绘声绘色的将今晚殿上一幕如实转述。自始至终，他只有低头聆听的份，可是却听得心潮澎湃。 这心始终提着，生怕皇帝一念之差真的允了唐颢所求。 听薄渊说的此起彼伏，暖玉倒是不担心。 她有保命王牌的。 如今姑姑还住在小卫府，若是齐凌真的狠心卖女求荣，二姑姑必不会放过他。 何况齐凌虽然行事果断，也颇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对于她这个女儿，齐凌自始至终都称得上极佳。 让暖玉在意的反倒是：“已经定了七公主是和亲人选了吗？” “除了夫人，齐国也只有七公主还未婚配了。” 暖玉轻轻一叹，若不是夏皇后已死，怎么能容忍自己娇生惯养的小女儿做为和亲人选，嫁进南蜀那等蛮荒之地呢。 父死子继，兄死弟承。直听得暖玉心里发毛。 “……佳阳自小被娇生惯养，当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知如今却……” “夫人倒同情起七公主来了？七公主在京城时，飞扬跋扈至极，如今她落到这步田地，京城无数百姓拍手称赞呢。属下看来，她幼时享尽了福，如今也该替齐国尽些绵薄之力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嫁到南蜀好歹是王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暖玉轻轻摇摇头。 “话虽如此，可我们毕竟是表姐妹，总要替她叹息几声的。” 据说曾经，这位七公主还曾爱慕过卫宸。委实做过几件轰动京城的追夫状举。 那时她仗着是夏皇后的心头宝。 也没少在背后诋毁她……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大快人心。所以说啊，这人活在世，还是少长些坏心眼。 举头三尺有神明，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至于那些做尽了坏事如今还高枕无忧的。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因果这种东西，便是不报今生，也一定报来世。就像她和卫宸，上辈子阴错阳差，这辈子早早便互许终身…… 薄渊听暖玉这轻飘飘的感叹完，直觉得自家这位夫人行事也真够惊奇了。 虽是公主，可毕竟只是皇帝收的义女。她倒真把自己带入角色了，还表姐妹……“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你也不必再和唐颢虚与委蛇了。从今天开始，派人盯着他。直到他离开齐国。至于七公主那里，想办法安排个得力的丫头。便是嫁到南蜀，也不能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教会她何时该闭嘴。”“陛下说按了公主之身出嫁。那必要有陪嫁丫头了，属下明日便着手安排。公子，这事情竟然这么轻易便解决了……属下还以为得和唐颢纠缠一阵子呢。” 兵不血刃，又一次兵不血刃。 以前只是听这个词，便觉得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必定是有大本事的。 可今晚之事，乍看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细品之下…… “属下还是不明白，夫人怎么就能断定唐颢藏身前太子府呢。” 暖玉和卫宸对视一眼，然后轻声说道。“兰香。” 第九百四十六章 最后的顾虑 第九百四十六章最后的顾虑 兰香？齐天治逃掉的那个侍妾。“这和兰香难道有关？兰香那人属下也知道几分。是个贪财之人。但凡这种人，可能都比别人灵敏些，齐天治出事前，她便悄悄逃走了。小少爷满月时，她怂恿卢家小姐来府上闹……属下其实十分不解，她要想保命，该老实本份啊。怎么反倒教唆卢小姐生事呢……” “若是有人告诉她，如果她能让我们夫妻失和，或是让我失了帝心，将来便带她到南蜀，给她个王府侧妃的位子。你说兰香会不会动心？”暖玉轻声问道。薄渊想了想，点头。“她是受了唐颢指使？”“虽不保证猜中，亦不远矣。”暖玉答。 薄渊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想开口问暖玉为可猜中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自诩聪明，觉得自己洞察人心的本事超群。如今真是甘拜下风了。 薄渊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卫宸宁愿舍弃一切，也一定要娶楚暖玉为妻了。 这样的姑娘…… 出身和相貌于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以前他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再本事，也是男人的附属物，如今看来，是他狭隘了。 想到此，薄渊向暖玉深深一揖…… 卫宸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翌日，薄渊去见了刘妈妈。 姐弟每次见面，薄渊少不得要嘀咕几句。说的皆是刘妈妈不必这么辛苦，他如今有能力接她出去，好好赡养。可是这次见面，薄渊却有些发蔫，刘妈妈抱着秋哥儿轻摇着。 暖玉毕竟年纪小，这次生秋哥也是元气大伤，所以楚老夫人私下叮嘱刘妈妈。 每天暖玉带秋哥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刘妈妈深以为是。要知道她当时可是亲眼看着暖玉有多艰难，才生下这么个小东西来。 事后刘妈妈不止一次庆幸老天怜悯…… 暖玉那小身子骨，能平安生下秋哥儿这么个胖小子，可真是走运。 “你这小东西，可要了你母亲半条命去。” “姐，当初生小少爷时真的那么凶险？”薄渊负手立在窗边，打量着这个小院子。 院中的花花草~草已经凋零了，可屋中倒是一点也不露冷意，桌上摆了瓶红梅，开的正艳，屋中烧着地龙，热气腾腾的。一点也没有冬日的冷意，不得不感慨一句富贵人家就是富贵人家，连下人的屋子也这般讲究。 刘妈妈点头。“确是凶险，你也看到了，暖玉那身子骨，无论怎么养都不见长肉。秋哥儿生下来便比旁的孩子白胖些。这娘瘦孩子大的，你说生时得有多疼？常言生个孩子便是鬼门关走一遭。这话不假，当初姐也曾生过……只是姐命苦，那孩子是个女娃，生下来便遭人嫌弃，最终没能保下来。所以姐最明白当女人的苦。阿弟，你今日怎么好奇起这个了。你每次来，不都劝姐辞了工随你出府吗？” “我以前并未见过夫人，昨日却有幸见到了。” 刘妈妈来了兴致。 “你见到暖玉了？是不是觉得暖玉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是不是天下最美的姑娘，我不敢妄言。毕竟世上女子千万……不过确是聪明至极的。” “姐早就告诉过你，跟着少爷和暖玉好好做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你偏不听姐的，一门心思想劝姐跟你离开。你真当二少爷不知道你进府的用意？二少爷那双眼睛，看人奇准。他一早便知道你的来意，不过他也相信，只要你进了小卫府，便舍不得离开了。你总劝姐离开，跟你去享福。可是姐觉得自己如今便在享福。你看这屋子，看看姐的柜子……姐哪里像个下人?公子和暖玉待我更像亲人，我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以前不管刘妈妈说什么，薄渊都一幅听不进耳中的模样。 “姐是说公子知道我的来意？” “你当少爷傻啊。你这性子，哪里像个给人当下人的……何况你自进了小卫府，少爷可拿你当过一次下人？” 薄渊愣了愣，摇头。 自从进了小卫府，他吃穿不愁，卫宸确实从未交待过一件差事给他。 反而在皇帝面前，想尽法子举荐他，替他周旋。 “不是姐说你，你这性子啊。也亏得公子和暖玉大度……暖玉曾对姐说过，因为你是姐的亲弟弟，所以他们夫妻必不会亏待了你。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弟，以后收收心，便一心追随少爷吧。” 薄渊也不是不知道卫宸对他的宽容。可他一直当成是卫宸拉拢他的手段，如今看来，是他高看了自己。 人家夫妻根本便没多想，只当他是刘妈妈的亲人，所以他们才对他诸多照顾。 汗颜啊汗颜。 “姐，你放心吧。这世上让我敬佩的人不多，公子和夫人便是。我这辈子，绝不会背弃主子……” 刘妈妈欣慰的点点头。 “你看看小少爷，这小模样是不是招人稀罕。弟弟，以后，你对小少爷要像对少爷那般。你只要真心待他们父子，少爷必定不会亏待你。”薄渊以前总是看不起女子，觉得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虽然是他亲姐姐，可他依旧觉得她目光短浅，如今看来，目光短浅的是他。 姐姐反倒是看的最清楚明白的那个了。 薄渊这次真的懂了。 懂了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要做什么。 “姐姐放心。我会的……” 刘妈妈欣慰的点点头。“我们秋哥儿这么小，身边便有个忠心耿耿待你的人了。以后长大了，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以往薄渊最是看不惯长姐一板一眼的和这么个小东西说话，可此时却觉得这幅场面似乎也不错，挺温馨的。 温声软语的女子，白白胖胖睡的正香的奶娃娃。 这是卫宸和暖玉的孩子，也是他的小主子。 许是爱屋及乌，薄渊倒越发觉得秋哥这么白嫩*嫩的一团，真是可爱的紧…… 卫宸和暖玉此时也正说起薄渊。 “不知道薄先生见过我，会不会打消带着刘妈妈出府的念头？”如刘妈妈所说，自从薄渊第一天进府，其实暖玉便猜出他的用意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求个欢不容易 第九百四十七章求个欢不容易 像薄渊那样的人，并不甘屈于人下。 他认卫宸为主，不过是打着近水楼台，想劝刘妈妈随他一起出府的。 不过卫宸和暖玉都没把这事当回事。因为二人坚信，刘妈妈绝对不会离开小卫府的。 这里便是她的家，卫宸和她便如同她的孩子。 她怎么舍得弃他们而去。“娇娇儿，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什么信心？对薄先生用美人计吗？”暖玉笑着问道，卫宸挑了挑眉。深觉自家这小媳妇越发的勾人了。如今生了孩子，虽然乍看似乎还是瘦瘦弱弱的，可该长肉的地方还是长了些肉，所以，她这么含笑打趣，让卫宸觉得心里有股邪火腾的一下便蒸腾而起了。“薄渊不吃那一套，你与其用美人计，不如用才智……”暖玉觉得自己没什么急才，很多事情她能洞察先机，所以才能出奇制胜。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洞察先机确是暖玉的优势。 可暖玉没发现，她所谓的先机，早已用尽了。 如今的情势和她梦中的形势已经没有丁点雷同了。 所以她不管做了什么，都是靠着她的本事。就像昨晚，她连番在薄渊面前展露才智，早已让薄渊从惊讶到佩服。 可小姑娘却不自觉，还在忧心怎么收服薄渊。 这种平和，这种不自知，简直迷得卫宸神魂颠倒。 “二哥，我一点也不聪明，这可如何是好？” 暖玉有点愁，她不想让卫宸失去薄渊这么一个助力，便是将来秋哥儿大些，有薄渊在，也能教会秋哥儿不少东西。暖玉并不觉得孩子一定要找个老学究来启蒙。尤其是以他们如今的身份，秋哥儿的未来有无数的可能。可是自己的孩子，卫宸也曾说过下不了狠心去管教。所以暖玉便打起了薄渊的主意。“……看来，只有二哥出马了。”卫宸做出一幅深思熟虑的神情，暖玉眸子一亮，眼巴巴的看向卫宸。 她忘了留下薄渊，其实也是卫宸所愿。 “可是，二哥也不能白辛苦一场啊。”随后卫宸又做出一幅为难的神情。 暖玉果然中计，顺着卫宸的话头问道。“怎么能算白辛苦呢，留下薄渊，对二哥也是助力。” “少他一个，二哥也能应付。” 卫宸心道好险，是他太大意了，以为能牵着暖玉鼻子走，倒不想小姑娘虽被他所迷，可脑子竟然还算清醒。于是卫宸只得加大忽悠的力度。暖玉果然皱了皱眉，在她看来，卫宸这话倒也不算托大。 少一个薄渊，卫宸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所以留下薄渊，让他以后教导帮扶秋哥儿，倒确是她的意愿。 “二哥想想法子，一定不能放走薄先生。” “法子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二哥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去做。”卫宸眼睛一亮，要的便是她这句话。 “其实法子也不难，我想法子给他演场戏，让他看清楚形势，再加上你们夫妻的手段……我们便是赶他，他也不会舍得离开的。只是……二哥最近实在憋的久了些。满脑子都是你，实在分不出心思想些旁的。”卫宸眼睛灼灼的看向暖玉。 暖玉先是糊涂，随后在卫宸越发露骨的目光中，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卫宸所言何意。 便是生过孩子，她的小脸也腾的一下红了。 这人，怎么这般不正经。 这青天白日的，闹的又是哪一出。 “……我突然想到，把他留下不管是帮二哥，还是以后教秋哥儿，占便宜的都是我们小卫府。二哥既然不愿留他，日后便去找个比他强的给秋哥儿启蒙。我一个当母亲的，便是儿子教不好，也是你的过错。三字经里也写子不教，父之过。” 呃。卫宸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营造的美好气氛像个皂角泡，扑的一声破了。 他的心好痛啊。 天时，地利，人和，他竟然铩羽而归。 卫宸去拉暖玉袖子，决定换个招术。 暖玉因为袖子被扯，回头去看，便看到一张俊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眼睛似乎还隐隐有些泛红，暖玉心中一紧……卫宸在她面前向来是精神抖擞的，何曾这般落寞过。 她忘了前一刻的怒意。 马上关切的道：“二哥，你是不是病了？” 卫宸赶忙敛了敛神情，刚才太入戏了，演的有点过。 “暖玉，我们都许义未曾……二哥只要闭上眼睛，梦里便是你，睁开眼睛，梦外也是你。当男人当到二哥这份上，是不是挺没用……”暖玉马上心软了。想着他们夫妻确是许义不曾……虽说偶尔也亲近，可毕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亲近。 “可是如今天还亮着。” “二哥可以等……” 卫宸小声道。 那神情，那语调，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直到暖玉点了头，保证今晚会早些歇息，然后卫宸心满意足的起身，也向暖玉保证会留住薄渊，随后便借口说去书房想法子。暖玉才渐渐回过味来，她这是和卫宸签了一条多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啊。 暖玉捂着泛红的小脸，心中诅咒着……薄渊一定要坚持他那孤傲的性子，让卫宸好生费一番口舌。要不然，她多亏。 就在暖玉希望薄渊刁难卫宸之时。书房中，薄渊却在向卫宸表衷心。 “我进小卫府，其实最初只是希望能带走姐姐。并不是真心要给你当牛做马的。”薄渊直言道。 卫宸点点头。“我知道。”他和薄渊的性子有几分想像，他自然能洞悉薄渊所想。 “跟在你身边，看着你行事。不知不觉间，我是真的开始敬佩你。可我心里始终还是认为你是借了公主之势……直到昨夜见过夫人。我才真的明白，你们夫妻二人，并不是谁借谁的势，而是……珠联璧合。公子，薄渊以后甘心情愿追究公子，甘愿被公子驱使。此生，绝无二心，若有违此誓，便让我五马分尸而亡！”他打消了最后的顾虑，终于决定献出自己的忠心。卫宸含笑点头，然后伸出了一手，二人击掌。“好兄弟。” 第九百四十八章 不甘心啊 第九百四十八章不甘心啊 卫宸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很值，虽然他还年轻，可他想自己如果能顺利活到七老八十，在临走之前，一定拉着暖玉的手，然后在儿孙面前十分得意的说自己这辈子娶了至爱的姑娘，生了可爱的儿女，他还有一帮和他并肩做战的兄弟。 柴飞平，李二，青森，还有济北道跟来的几十个汉子，还有薄渊。 卫宸清楚自己这算是占了暖玉的便宜。 如果没有暖玉助他一臂之力，可能他还要花些心思，可他相信，最终的结果一定还是如此。 所以卫宸觉得挺心安理得的，并没觉得自己借机也占了暖玉便宜有什么不妥。 后来卫宸和暖玉说起此事，暖玉感慨，这人一旦脸皮长的够厚，当真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啊…… 当晚，小两口果然早早睡了，至于如何的浓情蜜意，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唐颢那夜失踪之事，齐凌下了封口令，所以知道的寥寥无几。齐天治伪造玉玺，扰乱新帝登基大典，前阵子因新君初登基，又加上力坑外敌，所以一直没有处置。齐凌如今终于决定如何处置齐天治了。碍于血亲，他网开一面，不杀齐天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辈子幽禁皇家别院。 紧跟着，齐凌又下了诏书，言已经南蜀就议和事项达成一致，择日便和签下议和文书。 南蜀九皇子向齐凌开口求娶公主。 最终相中了先帝的七公主。 齐凌下旨，召七公主入京，选个黄道吉日，和亲南蜀。 这事一出，百姓们褒贬不一。不过对于七公主和亲之事，倒没谁觉得惋惜。 夏皇后当初疼儿女，把儿子女儿宠的都没个章法。夏皇后病逝，六皇子感念母恩浩荡，追随夏皇后而去，独留一个七公主。自然，这是史书上所载的。 至于真相如何，即便是百姓，亦是心如明镜。 先帝病重之时，一直由夏皇后把持朝政。先太子始终被拒于皇帝寝宫之外。 夏皇后最疼的是六皇子齐天朔，这是世人皆知之事。她自然是希望先帝将皇位传给六皇子。可那齐天朔从品行到才能，都不足以承继大统，所以先帝不顾夏皇后的私心，而是把帝位传给了当时的凌亲王。 夏皇后母子自然生怨。 所以必定会做些什么……所以最终才落个母子身死的结局。这个七公主还算幸运，逃脱了一劫。可毕竟她的母亲和兄长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所以连带她也受到了牵连，被送出京城。 一个注定失势的公主去和亲，也算是物尽其用。毕竟她便是留在齐国，也没谁愿意去娶一个触怒过圣颜的女人。何况谣传那位七公主性子像极了其母后。之所以是褒贬不一，倒不是指和亲之事，而是这二签议和文书…… 南蜀失信一次，便能失信第二次。 但凡有些血性的，都希望靠武力，让南蜀心服口服。 议和这种事，实在是即伤神又考验人，无趣的紧。 虽然褒贬不一，可议和文书还是很快拟好。 殿上，由内侍宣读，和上次那封议和文书遣词用句相差无几，只多了联姻。 唐颢立在殿上，恭敬的接过旨意。 一旁卢岳，宋守和卫宸等人脸上均露了淡淡的笑意……唐颢的眼睛迅速从诸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在卫宸身上定了定。就是这个人，数次坏他好事，唐颢并不相信是暖玉猜出他的藏身之地。楚暖玉便是有公主的封号，也终归是个女子罢了。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凭着几不可见的蛛丝马迹便猜到他的去处。 一定是卫宸。 是卫宸猜出，再借楚暖玉之口说出。 这样楚暖玉公主的身份能更牢靠些，卫宸这个驸马当的自然更稳固些。 议和文书已经签完，齐凌对唐颢说话自然随和了些。客气的问唐颢在京城住的可舒服，需不需要找个大臣在他离开前，再游一游齐国京城。 这样的客套话，不过是礼仪上需要罢了。 殿上朝臣谁不明白。可是唐颢却当真开了口。 说是薄渊和他说起过小卫府，说小卫府府邸虽小，却五脏俱全，这阵子薄渊时有提起，实在勾起了唐颢的好奇好，不知道能不能在离开前，登门造访，并小住几天。 齐凌话即问出，唐颢也开口要求了。 齐凌只得看向卫宸，他自然也明白客无好客的道理。只是毕竟碍于两国邦交，齐凌并不想和唐颢交恶。 不管这议和文书能管用几时。至少眼下解了南蜀之危。楚老将军只要一心对付北振，也许和唐颢套套交情，还能让唐颢出兵和楚老将军前后夹击，一举击退北振呢。 “卫宸，殿下既然开了口，朕自然要无所不应……如此，便劳你辛苦几天，照顾一下殿下的饮食起居。” 卫宸只得应是。 唐颢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此次虽然不能带走楚暖玉，可在离开前，他必然在亲自去小卫府见一见让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卢岳和宋守对视一眼，自宋守接了杜淳的丞相一职，难得的一相一首辅意见开始一致。 两人如今是齐凌的左膀右臂，颇得齐凌倚重。 卢岳觉得有些不妥。 他知道的东西总要比旁人多些，知道这些唐颢来，打的便是暖玉的主意，虽然最终他只能带走七公主，可毕竟生了颗贼心，如今又要硬住进小卫府。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殿下，要说这京城景致，小卫府可着实排不上什么名号。殿下不如去臣的府上小住几天，不怕殿下笑话，小女和卫夫人交好，见小卫府有那么个园子，回去吵着也要。臣爱女心切，便也修了个园子。仿照着小卫府，只会比小卫府的园子精美，断然没有不如的道理。殿下若是看景，不如随臣回家一观。” “卢大人说的不假，臣有幸得卢大人相邀，亲眼看过那园子。简直就是琳琅满目……殿下若是不去看一看，实在是亏的很。”宋守向来和卢岳一唱一喝。听罢开口附和。 见朝中两个重臣开了口。 宋守话音落下后，附和声一片。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不请自来 第九百四十九章不请自来 唐颢心中冷哼，脸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诸人中，只卫宸静静站在一旁，即不开口附和，也不开口鼓吹。 齐凌眼见着殿上诸臣嚷嚷成一团。眼底渐渐露出几分不悦来。虽说他们是帮卫宸解围，可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多谢诸位的厚爱，有机会，我一定上卢府一游，其实我拜访小卫府，不仅是看景，主要是仰慕卫大人的才情。想寻个机会讨教讨教，诸位大人不会连这样小小的机会都不给在下吧。”唐颢说的十分情真意切。诸臣自然不能再拦，卢岳看了一眼卫宸，卫宸轻轻摇摇头，卢岳随后附和几句，终于不再相劝。 齐凌眼见着殿中安静下来，随口又附和了唐颢几句，这才退朝。 内侍唱喝退朝。 齐凌当先离殿，唐颢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走在前面，卢岳等人走在最后。 “卫大人，这唐颢可是来者不善啊。”宋守看向前面和几个朝臣有说有笑的唐颢，有些担忧的道。 卢岳点头。“宋大人说的不错，宸儿，小心应付。” 卫宸点头。 “不过是讨了个惹人嫌的公主，心里不痛快罢了。便让他去我小卫府折腾几天又何妨……大局为重，诸位大人尽管放心。” “你明白便好。”卢岳还是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此事和卫宸暖玉有什么相干的。 那个唐颢想娶长公主，可也得长公主是云英未嫁之身啊。 如今暖玉孩子都有了，哪有一女二嫁的道理。退一万步说，便是暖玉没有出嫁，齐凌也不会轻意将暖玉嫁去南蜀的。卢岳虽然不解齐凌为何对这个义女这般在意，不过以卢岳所见，他对暖玉倒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着，真的把暖玉当成女儿呵护。 所以他断然不会同意暖玉嫁往南蜀合亲的。 既然结局注定，唐颢这般胡闹，便有些无趣了。 做人啊，贵在自知，这位南蜀九皇子于此一道，实在有些拎不清。 卫宸回到小卫府，将唐颢会造访之事告诉暖玉。暖玉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卫宸大奇，要说暖玉这脾气，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便是上次卢小姐上门挑衅，也没见暖玉脸上露出什么厌恶之色来。卫宸总担心，这么幅好性子，可别被谁欺负了。如今看到暖玉脸上明显的不喜之色，心里还挺高兴。 “他怎么这么不知趣。陛下也奇怪……你只是个臣子，没义务接待那九皇子，陛下怎么不拦一拦。”暖玉觉得齐凌一定是故意的。 一定是殿上诸臣都声援卫宸，她那个看上去心胸坦荡，实则承袭了齐家狭隘性子的生父吃味了。 于是索性大手一挥，便让唐颢来小卫府闹一闹，一来安抚唐颢，二来嘛，自然是让卫宸烦心。 “自是拦了的……” “他那算拦吗？明明就是说……卫宸啊，反正那唐颢看你不顺眼，不闹一闹如何甘心。索性便让他闹一闹吧，把心里的火气发出来，他便能安生些了。”暖玉学着齐凌的神态，还别说，真挺活灵活现的，卫宸被逗笑了。 “你即清楚，还怪陛下做什么。” “我没怪他，只是觉得，好歹也该亲疏有别吧。我是他的女儿，那个唐颢是曾经打我主意的坏人。他还把唐颢往小卫府送，这不是摆明让我不痛快吗？二哥，以后秋哥儿不喜欢的人，你会放他进府吗？”暖玉眨了眨眼睛，一幅可怜兮兮的神情问道，卫宸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我自是不会。可是皇帝会。” “所以说，皇位对他来说，更重要些。”暖玉觉得自己如果生齐凌的气，那真是自讨苦吃。她并不气，只是觉得齐凌对她还是不够在意吧。可话又说回来了，齐凌又对谁在意过呢？ 姑姑楚文谨？ 他虽然在意，而且口口声声是他此生至爱，可还是轻意放开了她。 还有齐彦，那是他唯一的嫡子。 可如今依旧住在楚家，一直没被齐凌接进宫中。说是要等着楚家父子凯旋后，再宣布寻到皇子的好消息。有时候暖玉觉得齐凌有些不近人情，可做为皇帝，他似乎也没错。 齐彦早一日暴露于人前，于齐彦来说，便少一天清净日子。 姑姑不进宫，是姑姑所愿。 于她来说，齐凌给了她长公主的封号。也不算亏待她了，所以那些无望的期望，还是早些消了的好。 “傻姑娘。他在意皇位轻亲情，那是他的损失，将来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有的可以寻回。可有些，失去全是永远的失去的。能证明一个人还活着……唯至爱相陪。” 暖玉轻轻应了，把头靠到卫宸怀里。“二哥，你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傻姑娘，那是自然。除了你身边，二哥还能去哪里？” 暖玉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你不能比我早死。” 卫宸轻笑着摇摇头。然后给了暖玉肯定的答复。“好。我若先行，如何放心得下你？自然是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到。” 暖玉觉得这才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黄泉路上，你先行，我安排好一切，随后来陪你。 这世上，没什么话比这更好听了。 夫妻二人随后小声商量着如何应付唐颢。最终卫宸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里可是小卫府，他的地盘。他倒要看看唐颢来能占什么便宜。 所谓制敌，第一回合很重要。 卫宸将第一回合交给了薄渊应对。 薄渊如今对唐颢可一点好感都无，提起唐颢便想到自己曾经险些被他的外表所骗。卫宸要的便是薄渊这样的神情，懒散的，一幅不把唐颢看在眼中的轻视之态。 翌日一大早，小卫府的大门被叩响。 南蜀九皇子唐颢，不请自来。 薄渊奉了卫宸之命，出门相迎。 唐颢看到薄渊，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派个下人来迎他，实在太过怠慢。 薄渊看到唐颢，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不请自来之人罢了，还摆什么皇子驾子。 于是二人你瞪我，我瞪你，最终齐齐冷哼一声。 第九百五十章 以字寄情 第九百五十章以字寄情 “殿下想去哪里观赏，尽管直言，在下带路便是。”薄渊一脸了无生趣的跟在唐颢身后。 那样子，就差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不还似的。唐颢被气笑了，他来小卫府，也不过是想给卫宸添点堵。至于做什么，他倒真的没想过，联姻之事木已成舟，再闹下去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好处。虽说此次齐国皇城之行不如他意，可好歹也算重新签了议和文书，又如愿和齐国联姻，也算是不虚此行。 至于那位七公主长的是圆是扁，是美是丑，性子温婉还是骄纵。对唐颢来说都不重要。 两国联姻，她只是个信物罢了。 娶进王府，辟个院子好好养着便是。 如果他娶的是楚暖玉，必定不会如此，他会真心待她的。 只是，时不待他啊。 “……后院。” 薄渊：“……闲杂人等免进。” “书房吧。”唐颢换了个地方，薄渊没有应声，抬步便走，唐颢跟在后面。 “上次见面，我们还称兄道弟呢。薄兄这么快便和小弟疏远了。真是让人寒心。” “你如果不惦记着我家夫人，不想暗算我家少爷，不想把我齐国搅得一团乱，我们自然还能当兄弟。”说一件，薄渊语气便冷上一分，唐颢沉默的听着，薄渊话音落下后，他突然一声轻笑。“薄渊，易地而处，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罗敷有夫，你却还妄想染指，难道还做对了不成？” “你也知道在我们南蜀，这并不算什么。我的母妃，便是我祖父的小妾。我祖父仙逝后，我父亲登基为帝，连同我母妃在内，十数人皆收归自己的后宫。在我们南蜀，另行嫁娶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我错只错在不知齐国的风俗。可我远来是客，这点是可以被谅解的。” 薄渊心道不知道你和南蜀皇帝是父子还是兄弟呢。 真是荒唐至极。 那等蛮荒之地，还妄想让暖玉下嫁。真是痴人说梦。 “入乡随俗，这样浅显的道理，殿下都不懂。当初，是我有眼无珠。好了，书房到了，你想看什么随意，只是这些都是我家公子心头所爱，你虽是贵客，也不能妄动。”卫宸的书房很干净，书册摆在架子上，书案上有几本齐凌交给他批示的折子，都是些关于民生的，也算不得什么机密。 唐颢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薄渊，便当先从架子上抽出一册书。 然后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薄渊两步上前来抢。唐颢自是不给他…… “不过一本书罢了，你抢什么。难道小卫府穷的连册书都买不起。” “书里是不是有什么？一定是，唐颢，你上来就直奔我家公子的书房，然后还要当着我的面窃书。来人啊，来人……” 唐颢气的脸色大变，终于明白卫宸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明知道经此一事，薄渊和他必定交恶，竟然还派薄渊来招待他。 这是下马威，赤果果的下马威。 他好歹是个皇子，在南蜀，走在街上两边百姓都不敢抬头看他。 此时不过身处一个小小的府邸，竟然被当成了贼。 “书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觉得这样的书摆在卫宸的书房，有些诧异罢了。你若要，给你便是。”唐颢啪的一声把书拍到薄渊怀里。薄渊接过，只见书册上很是大方的标了名字。 ‘风~流书生俏千金……’ 薄渊：“……” “名字猎奇，里边的标注更是猎奇。你不妨翻开看看。” 薄渊于是手一抖，翻开书面。只见隔上几页，便有些标注，有的写着意境不错，有的写着言语风雅，竟然还有的地方标着露骨香*艳…… 最后一页，工工整整的写着‘可看’二字。 这是，薄渊倒是听卫宸吩咐青森给搜罗过东西。青森始终神神秘秘的，说是在替公子找心头爱。 难道这便是自家公子的心头爱。 这‘可看’二字，又是写给谁的。 “不过是我家公子选来给夫人看的书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薄渊很是镇定的将书放回柜子。 然后粗粗一打量，发现竟然有半柜子都是这样的线装册子。 心中不由得腹诽。 有这等爱好，也要藏上一藏啊。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在书房。这书房在小卫府实在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卫宸一旦有事，多数选在这里商量。 奴才小厮也会每天进来打理。 这若是被人看到…… 后院。 暖玉怀抱秋哥儿，卫宸陪在一旁，用手指轻点秋哥儿白嫩*嫩的小脸，直把小娃扰的不胜其烦，蹙了小眉头，眼看便要咧嘴。 “二哥若是这么闲，倒不如去招呼那位九皇子，在这里欺负秋哥儿算什么能耐。” 暖玉把他的手指扒拉开。 卫宸锲而不舍的又上来，这次不逗秋哥儿了，而是身子一倾，把暖玉母子整个揽进了怀里。 “这时候，怕是唐颢已经看到那柜子书了。” 暖玉有些疑惑。 卫宸轻笑着解释。“就是你看过的那些书。” 她看过的书。暖玉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卫宸所说的是什么。 她养胎时，闲来无事。有楚老夫人和卫宸看着她，她压根没敢碰玉石。 于是便着毛金给她弄了堆话本子解闷。 光看不过瘾，索性便一边看一边批注几句。 她写字临的是卫宸的字帖，如今和卫宸的字已经有八*九分想像了。 她若刻意模仿，几乎能以假乱真。暖玉便是抱着这样的恶趣味，把每个话本子都加了批注。 然后幻想着这些字是卫宸写上去的。 借此来黑卫宸，给自己找乐子罢了…… “二哥把那柜书移到书房了？” 看过后，她便让丫头收了，也不知道卫宸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要将那些移到书房。书房可是议事之处，弄一柜子五光十色的话本子，而且还是加了卫宸字迹批注过的。那是何等的奇景，暖玉简直想像不出。 “批注的很精彩，不让唐颢和薄渊过过眼瘾，实在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 暖玉抱着秋哥的儿臂一僵。 下一刻，卫宸接过孩子，然后交给一旁的丫头抱去给刘妈妈。 然后卫宸扳过暖玉的身子，和暖玉目光相对。 第九百五十一章 知难而退 第九百五十一章知难而退 暖玉目光闪了闪，语气有些僵硬的开口。“二哥看过了？”“看过了，一本未漏。” 暖玉低下头，觉得自己的脸简直丢尽了。她想归想，可没打算给卫宸看啊。想到自己书中写的诸如香*艳刺骨，郎情妾意之类的字眼，越发觉得小脸发烫。 自己私下的自娱自乐，被发现便罢了，如今竟然被卫宸送到唐颢和薄渊眼皮子底下。 卫宸笑笑，觉得暖玉害羞的样子真真勾人。如果不是外院还有个唐颢，他真的不介意关了院门，抱着媳妇儿再补个回笼觉。“写的很好，乍一看，我还以为自己梦游时提的字呢。” “你不生气？” “傻姑娘，有什么好气的。我家娇娇儿把这当成练字，这法子当真是极妙的。可谓一举两得，即解了闷，又能让你时时想起我……只要一想到，我们连字迹都一般无二，我便觉得我们更加密不可分。”卫宸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如果他一早开口，哪里还能积攒一柜子。为此他还特意让青森去搜罗了不少，然后交给毛金，再由秋莹转交暖玉。 卫宸简直就是把这些当成情书在看。 他自然不会告诉暖玉，看到那些，他觉得整颗心都有些飘飘然。 一种自己仿佛融入了暖玉的骨血中的感觉。 暖玉先是惊讶，见卫宸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挺乐呵。暖玉也便不纠结自己那小心思被看破那几分窘迫了。而是好奇卫宸为什么要让唐颢看到。对于暖玉的问题，卫宸笑了笑才回应。 “所谓客无好客，他即是来找茬的，我便把自己最隐密的东西摆在他面前。让他……知难而退。” 暖玉实在不能理解把自己的秘密送到敌人手中，怎么能让敌人知难而退。 “让他明白我痴恋着齐国的长公主殿下。为了投其所好，可谓是无所不用其及，他比不上二哥，自然便会打退堂鼓。”卫宸颇有几分得意的说给暖玉听，暖玉一脸怀疑的迎上卫宸坦然的目光。 卫宸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这样做，确是只是为了显摆。 暖玉不置可否…… 书房中，薄渊的唐颢大眼瞪小眼，然后薄渊清了清嗓子。“殿下还要看哪里？” 唐颢没了兴致。 他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败，或者说楚暖玉压根没把他看在眼中，是因为他是南蜀人，世人皆传南蜀是蛮荒之地。楚暖玉因此不喜也情有可原。可如今看来，自己确是不及卫宸啊。为了安抚暖玉这个公主，卫宸可谓是把里子面子都踩在脚下了。 这等话本子，他竟然也耐心去看，而且还标了批注。 这批注自然是写来给楚暖玉看的。 一个痴迷话本子，痴迷男色的长公主。唐颢觉得便是真的如愿将她娶进王府，似乎除了束之高阁也没什么用处。 他向来厌恶女人看这些东西。 女人就该相夫教子，看这些莺莺燕燕的东西，只会让女人不安现状。 此时，唐颢是彻底相信自己行踪暴露，必定和楚暖玉无关。 至于齐凌将此事归功到楚暖玉身上，必是想抬一抬楚暖玉的身价，让他这个庶出的皇子知难而退。真是笑话，别说楚暖玉只是齐凌收的义女，她便是齐凌的亲生女儿，他也不会为了娶一个满脑子俗艳段子的女人而不顾一切。唐颢庆幸自己醒悟的早，没真的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样一想，娶那个七公主，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心事重。 越喜欢胡思乱想。 卫宸凭着几本暖玉亲自加了批注的话本子，便彻底断了唐颢对暖玉的觊觎。 不得不说，要论玩弄心计，卫宸敢认第二，无人能当第一…… 丢人？丢面子？卫宸都不在意。 面子值几个银子，自然是暖玉为重，虽然唐颢同意娶七公主为妃。可始终有个男人在暗中窥伺自己的心肝宝贝，卫宸还是十分不悦。他的东西，自然不能让旁人惦记着，所以这才将计就计。 对付自诩聪明的人，你只要给他个思路，他便能想出千里远。 唐颢没了继续参观卫宸书房的兴致，被薄渊领到园子中。 天寒地冻的，园子修的再美，这时候也没什么看头。 唯有几株梅树，开的倒是灿烂。只是很不幸的，刚才唐颢翻看话本子时，正好翻到一本公子和小姐园中梅树下幽会的情节。以至如今看到梅树，唐颢心里越发的不适。 匆匆逛过园子。薄渊将唐颢引到客院。 又殷勤的多派了几个小厮照顾，这才功成身退。 薄渊去复命。 提起唐颢看到那些话本子时，脸都绿了。一幅想吐的神情。 卫宸听的很乐呵，一旁的暖玉一脸无奈之色，薄渊有些搞不清卫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书房柜子里以前摆的都是些卷宗，可没这些话本子。“唐颢算是抓到了公子的短处，若是他将此事说出去，我的主子爷，您这脸面，可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你是不是也看了？” 薄渊很无奈的点点头。 “写的如何？” “……字字珠玑。”倒也不全是奉承，不仅字漂亮，内容细看也挺精彩，文笔着实不俗。 虽说用在这地方有些糟践，可看过后倒真让人有些欲罢不能，恨不得把整柜子的话本子都翻一翻。 自然，这话薄渊可不能直说。 他怕被卫宸‘灭口’。“我是问你，夫人的笔迹如何？” 这下薄渊是真的震惊了。 不是卫宸写的？ 那字迹，是个女人写的？而且是自家这年纪不大的夫人写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暖玉六岁开始，便由我亲自教导。她如果写不出这样一手字，才真的奇怪。薄渊，我知你已经开始把暖玉当成主子敬重着，可有一句话，你要永远记在心里。我们夫妻二人，暖玉的重要更甚于我。重要到我可以以命换命，我要你心中，以后夫人的地位高于一切。” “二哥。” 暖玉轻呼。 薄渊一脸凝重，在卫宸冷凝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属下，谨记。” 第九百五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九百五十二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薄渊心情很凝重，他觉得卫宸似乎疯了。 可又清楚卫宸很清醒，便是因为卫宸足够清醒，以至薄渊越发觉得事情严重。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严重到卫宸当着楚暖玉的面而说出这样的话，薄渊觉得心里有些发颤。 同样心里发颤的还有暖玉。 薄渊出门后，暖玉立时拉了卫宸的袖子，绷着张小脸追问。“二哥，是不是出事了？” 卫宸顺势把暖玉的小手扯进怀里，头摇的像拨浪鼓。“既然没出事，二哥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傻姑娘，你多想了，我不过是随口*交待一声，薄渊一身反骨，我若不交待清楚，你如何指使他？”“有二哥在，我何需指使薄先生。”卫宸说一句，暖玉驳一句。 卫宸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我家娇娇儿如今越发的伶牙俐齿了。能把二哥说的哑口无言。有我在，自是不需要你指使薄渊，可哪里如果二哥正好出门办事，留薄渊看护小卫府，你吩咐他行事不是顺理成章吧。好了，不准胡思乱想了，忧思过甚伤身。”卫宸不理会暖玉一幅还有话要说的神情，拉了暖玉去给楚老夫人请安。 正好赶上楚家姐妹陪着楚老夫人说话。 楚文谨招手唤了暖玉上前。 “正说着你呢，你便到了。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楚文谨把暖玉安置在她和楚老夫人中间，然后始终握着暖玉的手。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楚文谨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到她。以前在宫中还需要压抑着，如今却不需要顾虑，她想如何，便如何，终于能顺着心意行事了。“说我什么？难不成我最近又惹着姑姑了。”暖玉打趣道。 “你这丫头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你如果真的惹惹我，我反倒安心呢。”楚文谨叹声道。 楚老夫人点头……“谨丫头说的不错，暖玉行事一直是面面俱到。遇事也从容，天大的事，也休想让她退缩。刚才你说的事，不妨直接对暖玉说。在咱们楚家的姑娘面前，不必遮遮掩掩的。” 一旁楚文涵帮腔。 “是啊，何况还有宸儿在。哪会让咱家的暖玉吃亏。” 楚文谨缓缓点头，随后才徐徐开口。 原来是齐凌给楚文谨送了封信，大意是七公主已经回京了，只是情绪不太好。她去求齐凌这个皇叔，想在和亲前，和暖玉见上一面。她们二人好歹也算是表姐妹，这个所求也不算过份。 齐凌提醒楚文谨行事小心些，莫要在七公主面前露面。 楚老夫人的意思是由她这个长辈出面招待七公主。 七公主便是心中有气，也不好当着她这个长辈的面胡闹。 楚文谨和楚文涵觉得不妥。齐凌虽然没有明说。可明显是希望暖玉和七公主见上一面的。 至于二人见面后，关系会不会愈演愈烈，几人实在猜不出，所以才在这里犹豫不决。正好暖玉便到了……“七公主，齐佳阳。我和她素昧谋面，她来见我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不甘嫁进南蜀。可皇命难违，由不得她是喜是恶。所以才仗着联姻公主的身份想要上门。那唐颢其实相中了你的事情，怕是佳阳已经知道了。”楚文谨以前经常能看到齐佳阳，所以对她倒是从心底里不反感那孩子。皇家的公主，哪能没几分小脾气。只是她和夏皇后一直不睦，连带着七公主大些，也渐渐不再踏足文谨宫了。 不过齐佳阳和暖玉一比，远近亲疏登时高下立现了。 “此事不关暖玉的事，我这便进宫替暖玉回绝。”卫宸一听登时面露不悦，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往小卫府送。 刚招待了一个唐颢，七公主又要上门。 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宸儿，且慢。此事齐凌既然给我送了消息，便表示不会更改了。你此时进宫，也是于事无补。你听姑姑的，便让暖玉去见佳阳。这里可是小卫府，暖玉是他的至亲骨肉，他不会让暖玉受委屈的。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把佳阳顺顺利利的嫁出去。” “你二姑姑说的对。这里可是小卫府，一个过气的公主罢了。能弄出什么风浪来……”一旁楚老夫人也开了口。 “那事情便这么定了，由暖玉出面。这里毕竟是小卫府，我们在这里只能称为客。不便出面招待她。至于宸儿，你若出面，实在是太抬举她了。倒不如和我们一样避而不见。”楚文涵分析道，卫宸点头，接受了楚文涵的建议。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暖玉心情本就不妙，再加上这么一出，更是觉得心烦气闷。 她不想让长辈看出异样来，很快便寻了个原因起身。楚老夫人见暖玉脸色确实不好，叮嘱她回去歇息。 出了院门，卫宸快步追上她。 “娇娇儿，真生二哥的气了？” 暖玉挥开卫宸摸向她的手掌。 祖母和两个姑姑或许不明白，她却清楚的很。 齐佳阳上门，虽然打着见她的旗号，可多半是为了卫宸而来。 这个……沾花惹草的！ 卫宸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受了无妄之灾。那个七公主长的是圆是扁他都没印象了。暖玉却因此迁怒他。 卫宸的不甘直到当晚暖玉示意他去睡书房时，终于暴发出来了。 都说夫妻打架，chuang头吵chuang尾和。于是卫宸彻底贯彻了一次从chuang头开始，chuang尾结束的‘妖精打架’。 其间将暖玉的挣扎当成了情趣。 便是这个时候，卫宸也始终惦记着不能弄疼暖玉，所以虽然过程不如以往那么美好，不过卫宸觉得偶尔来这么一出其实也别有一番味道。 暖玉是彻底的被卫宸的厚脸皮弄得没了火气。 她挥手，他把俊脸递上来。 她生气，他死皮赖脸缠上来。 她想骂他，可自己又没有出口成脏的本事，说来说去无非是脸皮赛过城墙，可以拿来御寒。卫宸坦然的点头，还说正好省了布料给她裁件新衣裳……直让暖玉叹息，对他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他喜欢她恃宠而骄 第九百五十三章他喜欢她恃宠而骄 暖玉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觉得卫宸有事情瞒着她。 他们明明约定过，互不相瞒。 天大的事，他们两个一起担。卫宸应的痛快，可一旦出了事，他一定会不声不响的挡在她前面，他明明不是闷葫芦的性子，可是这种时候，却能把自己憋成只闷葫芦。她气，他反倒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来。 让她便是想挥拳头，都觉得打到了空气上，无力之感顿生。 今晚这家伙更过份，贫嘴便罢了，竟然还…… 暖玉小脸绯红，一把扯过锦被把自己包严，这才瞪向卫宸。 卫宸一脸餍足之色。眉梢眼角似乎都染上了春情。 有时候男人处事，还真得粗鲁些。 薄渊不屑女人虽然不对，可是薄渊的话倒有几分道理。 女人啊。不管为什么生气，只要在房中操练一番，自然百气全消。“二哥是不是弄疼你了？”见暖玉小脸泛红，气息不稳的瞪向他，卫宸又止不住的心疼。暗骂自己真是前世欠了她。今天这事，暖玉是真的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她这脾气，是生生被他宠出来的，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他。 暖玉摇摇头。依旧闭口不言。“是二哥不对，不该如此对你。你疼一分，二哥心里疼十分。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惩治了谁。” 卫宸语气唏嘘的说道。 见暖玉还是不开口。 卫宸索性自己贴了上去。 暖玉向里挪了挪，暖玉挪一寸，卫宸进一寸，最后把暖玉困在了墙壁和他之间那方寸之地。 暖玉虽然大多时候像只兔子。可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今天这事，暖玉也知道错在自己，皆因她胡思乱想，其实和卫宸关系不大。 只是刚刚那出，卫宸委实太过了。 夫妻间，讲究的便是水到渠成，他这般强拉着她……根本就是个霸道的纨绔子弟。 被挤的几乎没了容身之地，暖玉索性起身。她去抱着秋哥儿睡。一见暖玉要走，卫宸慌了。“暖玉，傻丫头。娇娇儿……是二哥不对，要不……你压回来？”卫宸建议。 暖玉的脸已经由红变黑了。 什么叫她压回来？ 卫宸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是火上浇了油。“要不然，你打二哥几下……乖暖玉，你这样不声不响的，二哥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如这样，二哥任你打骂。”卫宸不这样说，暖玉还不觉得什么，不过是心里有些发堵，他这么一开口，暖玉登时觉得委屈极了。她承认自己被卫宸宠坏了。 可是，她对卫宸的心天地可鉴。 卫宸若出事，她如何独活？ 暖玉相信，她如果出了事，卫宸也必定不会独活。 “我们明明定好一辈子相守在一起的，便是要死，也是我先你后的。二哥你是不是要食言？” 卫宸曾经暗暗发过誓，他要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暖玉，让她不再落泪，可是暖玉此时却红了眼睛。 卫宸心肝拧了拧，然后缓缓把暖玉揽进怀里。“二哥答应过你。必不会食言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想尽办法履行承诺。只是事有万一……暖玉，我若真的不在你身边，你要撑住小卫府，我们的秋哥儿还要你保护。” 暖玉摇头。 “有楚家在，便是没了我，秋哥儿也能好好长大。” “楚暖玉。那是卫惜，我们的孩子。你答应二哥，一定要照顾好他……”卫宸语气突然变得很冷，暖玉心房颤了颤，在卫宸如有实质的目光中，缓缓点头。“这才乖，才是我的娇娇儿。二哥会永远陪在你们母子身边的。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暖玉又点点头…… 还是觉得今晚的卫宸似乎有些异常。 可她又抓不住脑海中迅速闪过的东西。 只得乖乖点头。卫宸伸手摸了摸暖玉的头，语气十分欣慰的道。“我家娇娇儿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暖玉心里发酸，她想说，她其实更想当个任性刁蛮的姑娘。 可是她不忍心，不忍心卫宸在每天殚精竭虑的替齐凌分忧时，还要时时忧心她。 “好了，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明天还有贵客登门呢。”贵客二字，卫宸语调嘲弄。在他看来，齐佳**本就是自找没趣…… “她见我有什么事？我们虽说也算是沾亲带故，可实在没什么旧情好叙。” “夏氏教出的女儿，脾性自是承袭了夏氏。想必在她心里，是代你远嫁南蜀受苦的。她自是有债要向你讨。” “以如今她的身份，能以公主的身分和亲南蜀。已经算是好结局了。难道她更想一人个孤独终老，默默死去。然后侍卫将她装楠木棺椁，以公主之礼厚葬之。那样的一生，才真是可悲至及。” 卫宸轻叹一声。把暖玉抱的更紧了。 他想，暖玉上辈子早早病故，会不会被计家装进上好的楠木棺椁中，最终葬进计家祖坟。 只是脑中想一想，他便有种冲动，想要杀了计宏礼。 卫宸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陡然窜起了杀意。然后才开口回应暖玉的话。“她如果有此等自知之明，便该老实在宫中待嫁，而不是耀武扬威的来小卫府拜访了。放心吧，陛下必定有所安排，不会让她有机可乘的。” “世上女子万千，为什么我遇到的都是些行事鲁莽，心眼极小的。这世上便没有行事大气磅礴些的女人了吗？” “自然是有的，像是卢承瑜，不就和你成了手帕交吗？只是这世上，此等女子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都是目光短浅，只计较一时得失之辈。”卫宸轻声安慰着暖玉，然后缓缓把她抱进怀里。一手始终轻抚着她的头，一手在背后轻拍着，完全复制了奶娘哄秋哥儿睡觉的姿势。 暖玉渐渐闭上眼睛。 最终在脑海中闪过的便是…… 她今天这场气发的莫明其妙，卫宸哄的也是莫明其妙。最终的结局更是稀里糊涂。 难不成，真像卢承瑜所说的那般。她被卫宸宠的越发的有恃无恐了。 从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成了个恃宠而骄的刁小姐。 暖玉并不知道自己小声问了出来。卫宸的回应是。 他喜欢暖玉的恃宠而骄。 第九百五十四章 羡慕嫉妒恨 第九百五十四章羡慕嫉妒恨 七公主齐佳阳，在齐凌登基前，她自认为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姑娘。 她的母亲是皇后娘娘，她是父亲是齐国皇帝。 母亲宠她如命，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张张口，无不满足她。 除了…… 除了卫宸。 当年她年纪还小，是个很容易被迷惑的年纪。只一眼，她便被卫宸的那气度所迷，而且不顾公主身份，凑上前去讨好他。只是后来被母亲察觉。母亲觉得卫宸的身份不足以配她公主之尊。所以任她哭闹，也未能改变结局。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宸和楚家小姐定了亲。如今那楚暖玉更是一跃成为公主，身份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佳阳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她只远远见过暖玉两面，那时候谨妃还在世，楚暖玉进宫探望谨妃。 只隐约看到一张如花般娇艳的脸蛋。 当然谨妃在宫中艳冠六宫，她的侄女自然不会差。那时候齐佳阳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卫宸被美色所迷，执意要娶楚暖玉，将来，他一定会后悔的。后悔没有娶她这个尊贵的七公主。 可是，事与愿违。先是父皇病故， 而后母后和兄长一夕间逝去。转眼间，她便从尊贵的公主殿下，沦为齐凌的‘皆下囚’。被送出皇宫，身边永远跟着管事嬷嬷。 至于她的亲事，齐佳阳甚至想过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人娶她了。 联姻？ 嫁给南蜀九皇子？齐佳阳自然是不愿的，南蜀那等蛮荒之地，据说族人都茹毛饮血…… 可是，皇命难违，除了点头，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身边嬷嬷劝她认命吧。 好歹将来是王妃，比她老死别庄强上千百倍。 她也只能认命，齐佳阳能感觉到，她的这位皇叔，并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的。可看在她即将远嫁的份上，还是点头同意她来见楚暖玉一面。 胡思乱想间，内侍来报。 马车已经到了小卫府。 刘妈妈带着十几个丫头前来迎驾。 下了车，齐佳阳打量一眼小卫府，觉得也不可如此。 刘妈妈赶忙上前。“楚暖玉呢。” “我家夫人在后院花厅等候公主大驾。” 派了一个婆子几个丫头来迎她。齐佳阳面上明显带着不悦之色。 “我家夫人不便出门相迎，说是和七公主本是同族姐妹，想必七公主不在计较这些的。”刘妈妈这么说是客气。便是皇帝来了，也没有暖玉来大门迎接的道理。 今日来的若是男客，自然该由卫宸待客。可来的是女客，便由府上的管事婆子招呼。 这也是情理之中。 何况暖玉如今贵为齐国长公主，若执意要论地位，还要高过齐佳阳一头。 于情于理，都没有暖玉在门外接驾的道理。 齐佳阳冷哼一声，齐凌并不放心她，所以今日跟在她身边的，多数是齐凌的人。齐佳阳便是再不悦，也不敢在小卫府门外大闹。 所以她最终还是冷着一张脸，和刘妈妈往内院走去。 “……听说楚暖玉生了个儿子。老天待她真是不薄。” 刘妈妈心中十分不喜齐佳阳这幅颐气指使的神情，更不喜欢她明显带着鄙夷调子的话语。 同是公主，只一开口，高下便立现。 “老天确是待我家少爷和夫人不薄。” 刘妈妈承认，她就是故意提起卫宸的。 谁不知道当年这位七公主可着实跟在自家少爷身后好一阵子，只是少爷眼光高，压根看不上这么个骄纵的丫头。 若要刘妈妈评说评说齐佳阳。 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她便没一样能和暖玉比的。 如今这公主的身份，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却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便是嫁到南蜀，怕是也不能善终。 古往今来，两国联姻之事时有发生。那些远嫁的公主，本就没几个能活长的……更何况齐佳阳这样盛气凌人的。南蜀可不是齐国，可由不得她恣意而为。 “此一时彼一时，不过一时走动罢了。值得你们这些下人都跟着欢喜吗？楚暖玉怎么管教下人的，这么没规矩。真是……堂堂长公主，也不怕传出去丢了大齐的脸面。” 刘妈妈不再开口。 心中却止不住的腹诽，也不知道谁没规矩。 暖玉早就想到今天这位客人，绝对会从头到尾找茬挑衅。 只是没想到，连好脾气的刘妈妈，都一脸的怨气。暖玉笑笑，挥手示意刘妈妈退下。 刘妈妈有些担心。生怕暖玉吃亏。这个齐佳阳，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楚暖玉，你这府中下人真是没规矩。对主子的话置若罔闻的。这若是我宫中下人，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刘妈妈是我夫君的奶娘，如今又帮我照顾着秋哥儿……我们夫妻把刘妈妈当成亲人。这世上哪有动辄便乱棍打死亲人的道理。佳阳，你身上戾气太重了些。”齐佳阳觉得暖玉真是蠢，把一个奶娘当亲人，这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楚暖玉，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你不过是仗着认了林玥琋当义母，这才交了好运罢了。长公主！皇叔糊涂，难道你也被这权势蒙了眼，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要说血统，她才是齐国堂堂正正的公主，楚暖玉那楚家小姐的身份始终存疑呢。她父亲是楚文靖，可生母是谁始终是个迷。 这样的出身，凭什么能当齐国的长公主。 抢了卫宸不说，如今连公主的身份，也被她强抢了去。 齐佳阳如何不恨！ “我长公主的身份已经昭告过天下了。齐佳阳，你不甘，不忿也无用。你心中的恨意，不该冲我来。要恨，去恨你母亲，你兄长，甚至是先帝，当今圣上也可。当年，你若真的爱慕卫宸，便不该轻意放弃。便是最终也不能如愿，也该去据理力争。可是夏皇后几句话，你便打了退堂鼓，如今又在这里嫉妒我嫁给卫宸。你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再则，我长公主的身份，是圣上亲赐，你若觉得圣上不该如此轻率行事，自去进言。来我府上寻衅又有何用？守在门外的一看就是圣上谴来盯着你的人，你即不敢撒泼，又不能耍赖。你何必呢……” 第九百五十五章 受宠若惊 第九百五十五章受宠若惊 何必呢。何必走这一趟。明明知道占不到便宜，却还要做这等傻事。 暖玉并未因为夏皇后而迁怒七公主。 也没因为她曾经爱慕卫宸而觉得她是劲敌。 在暖玉看来，这京城喜欢卫宸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都在意，哪里在意的过来。只是卫宸坚守本心，再多的姑娘于他们夫妻来说，也不算什么。暖玉一番话后，齐佳阳果然沉默下来。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别说占便宜了，不被齐凌和卫宸怪罪追究已是好事。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一定要在近处看一看楚暖玉，看一看这个打败自己的女人到底生的何等娇媚模样。 才打照面，其实齐佳阳已经后悔了。 美貌这种东西，万千人有万千个想法。可楚暖玉是美人这个观点，怕是无人反驳。 是她拍马也不及的。 先前只觉得谨妃已经足够美了。这世上若说比谨妃还美，那实在是难觅。 其实齐佳阳已经没力气再挑衅暖玉了。败就是败了，模样不如人，性情不如人，哪今连身份都不如人…… 她如何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做为远嫁南蜀联姻的公主，她其实没什么活路。可她还不想死，她不会傻的真的相信南蜀九皇子会真心待她。 尤其有楚暖玉在前，据传那位九皇子几年前在陆安道便见过楚暖玉，前次议和还曾提议迎娶她。这一次旧事重提，恐怕更多的是心中还记挂着楚暖玉，只是没想到，她的那位皇叔对这个义女倒真的是情深意重。 宁可牺牲她这个真正的齐家血脉，也绝不伤楚暖玉分毫。 败了，一败涂地。 “我确实嫉妒你嫁给了卫宸，你说的不错，当年我并没有去争。母后说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我便认为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难以改变母后的心意。现在看来，便是我那时和母亲去争去闹，卫宸也不会点头的。当年瑞阳姐姐也属于卫宸，她好歹也贵为郡主，卫宸依旧不假颜色的拒绝了，甚至最终还远赴济北道，亲自擒了瑞阳姐姐的父亲。那么狠的心……那时我不懂，如今我明白了，他心中一直装着一个人，便是你。旁的姑娘，根本入不得他的眼。楚暖玉，我嫉妒你，可又羡慕你。” 眼见着齐佳阳眼中斗志渐渐消了。 暖玉脸上也露出柔和之色。 “我经历的，你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经历，佳阳，其实你根本不必羡慕我。我本以为你今日前来，是来和我吵架的。如今看来，你是另有止的。我们勉强也算是同族姐妹，你若信我，不妨直言。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 暖玉以为齐佳阳像卫双双和卢蕴那样，对她满腹恶念。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楚暖玉，我不想死。”很简单，她想活。虽然不能违抗圣命，可她也不愿去南蜀送死。 她打探过南蜀的民风。 彪悍，蛮荒。父亲死了，除了正妻，竟然都会被儿子收入后院。 不止如此，南蜀女人毫无地位。 哪怕她嫁进王府，有个王妃的名头，也不能保她平安……而且南蜀很排外，对于她这个异国公主，怕是猜忌防备都是轻的。 她会被五马分尸也未可知。 当齐佳阳得知这些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 找人帮她。 可她思来想去，竟然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根本没交过一个朋友。 她能想到的，最终竟然会是楚暖玉。 很荒唐，却又很无奈。 想到此，齐佳阳眼睛忍不住的泛起水意。暖玉最见不得女人落泪，尤其是齐佳阳这样性子骄纵的姑娘。 “有什么事，你说便是了。哭有什么用，便是哭瞎了眼睛，你该嫁还得嫁。这点我帮不了你。” “……楚暖玉，你真狠心。”齐佳阳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嘀咕。 “……好了，你也是个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哭鼻子，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谁敢笑我，谁敢笑我便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齐佳阳这种性子，便是走投无路了，也依旧盛气凌人的。 暖玉轻轻摇摇头，先前挺不喜欢她这骄纵，目中无人的脾气，如今红着双眼睛，反倒看出几分软弱来。“好了，别再摆出这么一由盛气凌人的模样来了，一看就是虚张声势。” “你才虚张声势，你全家都虚张声势。” 暖玉好脾气的点点头。“好，我虚张声势……那你是说还是不说？你不说，我可去哄我家秋哥儿去了。” “哄孩子能和我的性命相比吗？楚暖玉，你要认清轻重缓急啊。” “在我眼中，你自然没我家秋哥儿重要。好了，你也别争辩了，你今日既然登了门，便打定主意要开口的。说吧……早说早想法子。” 暖玉其实不知道自己和齐佳阳，怎么就从一见面剑拔弩张，到了最后的挨在一起，听齐佳阳说心事。 最终竟然还决定帮她一帮。 “楚暖玉，你没因为我母后做的事而迁怒我……你是个正人君子。” “怨有头债有主。你母亲如今都不在了，多大的仇也烟消云散了。何况南蜀那地方，确是个火坑。我们同为女子，我真的不忍心见你跳进去。”暖玉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正人君子的事。齐佳阳不惹事，她自然也不会与她为难。 不过是个失了父母兄长的姑娘罢了。 她何苦为难她。 “……事情若是败露，你会受牵连的。我皇叔虽然挺疼你这个义女的，可到时候，怕也会翻脸的。” “事情做的漂亮些，不被人抓住马脚便好。与其担心我，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暖玉觉得齐佳阳这性子挺怪异，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要和她拼命呢。下一刻又一脸担忧的怕她被牵连。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既然不怕，我也没什么好内疚的。” “你不必内疚。我家卫大人始终觉得南蜀不可靠……此次正好借机试探一番。你只管保护好自己，若是能寻到脱身之机，不必管别的，只管脱身便是，佳阳，你能来找我商量，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第九百五十六章 打击报复这种事 第九百五十六章打击报复这种事 “我得唤你声暖玉姐姐。我不来烦你，还能去烦谁。好了，我走了。你也不必送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还记得齐瑞阳吗？她被人带去了北苑……” 卫宸回来时，只见暖玉脸上神情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早便问过芷云了，齐佳阳和暖玉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丫头婆子在门外候着，自始至终，屋中说话的二人都轻声细语的，阖府都以为这位七公主上门来找暖玉打架了，可没想到非但架没打成，那齐佳阳告辞时，暖玉还一脸笑意的亲自送出了垂花门。 饶是卫宸那聪明的脑子，也没想到暖玉和齐佳阳竟然能化干戈为玉帛。 既然二人没有交恶，暖玉这神情便有些奇怪了…… 齐佳阳拜托暖玉的事，暖玉觉得并不难办。只要告诉卫宸，卫宸自然会有安排。 让暖玉担心的是齐瑞阳。 前济北王的孙女，济北王府的郡主。 济北王府一干人等获罪。 伤的伤，死的死，充军的充军……想那堂堂济北王，那也是称霸一方之人。转眼间，便败落了。 据闻济北王府，已经被那先前凌昌的许县令，如今暂时为济北道道守的许万青用来安置灾民了。 济北王府占地颇广，院子修的更是大院套小院，小院带跨院儿的。老少三代正合住。 唯一逃过一劫的便是齐瑞阳了。 先帝念她是个女流之辈，并没有迁怒她。只是任她在京城自生自灭，暖玉知道有阵子齐瑞阳是和卫双双在一起的。后来卫双双下落不明，似乎齐瑞阳随后也失去了踪迹。 暖玉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哪怕是深藏不露的。 是卫宸剿灭了济北王府，生擒了齐瑞阳之父。 甚至当初济北王获罪，也是卫宸在殿上列出其诸条罪名，可以说整个济北王府的陷落，都和卫宸脱不得干系。 这样的抄家灭族之恨，又如何能轻意化解。 暖玉想，如果换成是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先前是她和卫宸忽视了齐瑞阳和卫双双。 如今新帝继位，她的身份又跟着水涨船高，可以说，这阵子是她最风光的时候。越是风光之时，越要枕戈待旦……“暖玉，小脸皱成一团，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告诉二哥，有二哥在，还轮不到你烦恼。” 暖玉一惊，见是卫宸，小脸倒真的苦巴巴的皱成了一团。 “二哥，我这阵子是不是过的太舒服了。以至连点忧患意识都没有了。” 卫宸自然是摇头的。 暖玉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做为一个心疼媳妇儿的好男人，自然知道如何安抚。“你不需要忧患什么，有二哥在呢。” 暖玉摇摇头，虽然卫宸的话很顺耳，也的的确确让她放松了些。可两个人的事情，没道理全压在卫宸一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齐佳阳说了什么？” 自己早上出门时，暖玉还好好的。 期间只来了个齐佳阳。 卫宸倒不觉得齐佳阳敢做出什么不敬暖玉的事，毕竟齐佳阳也不傻，此时和暖玉过不去，对她实在没什么好处。 她要想保住一条小命，还得仰仗齐国，仰仗她虽不喜，却不得不敬重的皇叔齐凌。 像是卢家小姐那种傻的直接让人当了枪使的女人，毕竟还是少数。 这时候聪明些的，便该知道巴结奉承暖玉，比和暖玉交恶要好上一万倍。那个齐佳阳如果敢算计暖玉，他会让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真当以为住在别宫，被几个婆子看着便是苦日子了。 那是齐佳阳没感受过什么叫真正的度日如年。 暖玉点点头。 “她说了什么？你放心，二哥不会放过她的。” 卫宸言语坚定，语气一片肃杀。 暖玉哭笑不得的捶了卫宸一下。“二哥在胡说什么？佳阳又没做什么坏事，你抓着她不放是个什么道理。”这下卫宸真的是一头雾水了，不是齐佳阳欺负了暖玉，那暖玉这幅神情又是为什么？ “我的好夫人，我一进门便看到你这么一幅神情，自然以为你被齐佳阳欺负了。” 夏皇后在世时，把齐佳阳当成心肝。 娇惯之下，齐佳阳的性子可想而知。 “我如今好歹是皇帝亲封的公主，便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啊。二哥你实在太小瞧我了。” “是，是，二哥的错。我的好娇娇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刚才的神情吓到二哥了。” 提到刚才所想，暖玉语气有些黯然。“佳阳是来求我的，说她不想把小命送掉。二哥不也不相信唐颢吗？我想着正好可以和佳阳合作……这事情二哥思量着去办便是。能帮固然是好的，夏皇后是夏皇后，齐佳阳是齐佳阳，想必二哥也不会赞同母死女偿这种歪理。这件事我倒是不担心，而是佳阳在离开前，说了一句话，让我感触颇深。佳阳说，齐瑞阳在北苑。” 卫宸听罢，脸上神情一松。 他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齐瑞阳便是去了北苑又如何？ 以身侍人？ 还是把自己卖了以换北苑替她报灭门之仇。 便是她想要以身侍人，就她那姿色，在卫宸看来，也难成大事。 “齐国没她的容身之地，她是去北苑，还是去南蜀，在我看来都无甚区别。怎么？一句齐瑞阳在北苑，便让你这般胡思乱想。暖玉，成大事者，不该拘小节。别说齐瑞阳一介女流了，便是整个济北王府之人都逃往北苑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明目张胆的来报复不成？我倒是不怕他们，还会开了大门迎他们一迎，只是，齐瑞阳有那胆子吗？” 在卫宸看来，胜败乃是常事。 每胜一次，他也不会把手下败将全部杀光。 自然会有人上门寻仇。 所以对于一个两个的仇人，卫宸如果介意的话，那根本不必活了。 “可我总感觉齐瑞阳和卫双双一直不露面，实在不是件好事……” “她们藏的再深，也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和我比耐性，她们自然差些。你放心吧，二哥不会放过卫双双的。只要她敢露面，这次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九百五十七章 小小人气王 第九百五十七章小小人气王 齐瑞阳，卫宸倒并不在意。可那个卫双双，卫宸一直记着呢。 她一次两次欺负暖玉，真当他卫宸是吃素的。 也就是她逃的快，王八当的好，始终没敢在京城露头，只要卫双双敢露面，这次必定会抓到她。 见暖玉还是一幅忧心忡忡的神情，卫宸索性便和暖玉交了底。 “你可还记得柳安？自他伤好后，我便让他专心司打探消息之事。你也知道，二哥手下一直有批人，以前散落在诸道，你父亲登基后，我将他们一分为二。只留在一小部分在诸道继续收集消息。余下大部分皆已秘密回京。如今由柳安统领，只一心一意盯着京城局势。不管是齐瑞阳还是卫双双，只要她们敢露面，必逃不出二哥的眼线。” 柳安是从济北道便开始跟着卫宸的。 暖玉记得是个模样挺清秀的小伙子。 算是那几十个护卫中最温和的一个。 李二还说，柳安心细如丝，他们几十人平时跟着卫宸出门，都是柳安打点一切行装。 如果他们自己打点，次次丢三落四，交到柳安，实在是即省心又放心。 卫宸看上去是个挺有魄力之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个轻意可以交出信任的人。 他可以和手下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可如果把他的性命交到几十个兄弟手中，卫宸做不到。他喜欢面面俱到，喜欢凡事都占个先机。所以早在他在京城刚有些声望之时，便开始替自己安排后路。 那时候的人手，多是在诸道替他打点着生意，后来才开始渐渐以收集消息为主。 可以说，他手中的消息来源，不会比齐凌少。 所以整个齐国动向，他可谓是知之甚详。 很多时候，他所做之事并不是真像旁人以为的那般神乎其神，而是因为他掌控全局。 卫宸将自己的老底告诉暖玉后，暖玉果然放心了些。 见暖玉小脸重现笑意，卫宸这才拉了暖玉一起去给楚老夫人请安，并且看看那个被楚老夫人‘据为己有’的自家儿子。 相比秋哥儿和卫惜，卫宸更喜欢‘小团子’‘小团子’称呼他。 楚老夫人对此很是有几分无奈，她们天天秋哥儿秋哥儿的唤，小东西一点面子也不给。 可只要卫宸开口唤声小团子，小东西立马便晃着小脑袋四处找人，看到卫宸后，他那双眼睛便眨也不眨的盯着，然后会咧了小*嘴对卫宸笑。 楚老夫人这时候一定会念叨一句小白眼狼。 换来的是小娃兀自笑的开怀…… 今天也是如此，卫宸的暖玉来的时候，奶娘刚喂饱了秋哥儿。 他蜷在韩妈妈怀里，一幅昏昏欲睡的神情。可卫宸一句小团子，小东西立时睁开了眼睛，然后小脑袋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卫宸笑着上前去捏他的小脸，秋哥儿终于看到自家亲爹，咧了小*嘴笑的开怀。 韩妈妈稀罕的不行。 这么个小东西，便开始认人了。 而且只认自家亲爹。 可见这小东西是个小人精。 “这个小白眼狼，曾祖母天天抱他，也不见他对我笑笑。” “奴婢也是天天抱着拍着，小少爷对奴婢也是不假颜色……反倒是姑爷一来，小少爷便笑呵呵的。奴婢看啊，小少爷这性子怕是随了小姐……” 暖玉听到韩妈妈提到她，兀自指了指自己。 韩妈妈点头。“他这么小，怎么便能看出性子随了我？” 暖玉从韩妈妈怀里接过秋哥儿。 小东西便是呆在暖玉怀里，还是努力昂头去看卫宸。 那孜孜不倦的小模样，当真招人喜欢的紧…… 楚老夫人满脸笑意，便是骂小白眼狼，语气也是爱怜的。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好，何况秋哥儿这小东西生的确是白白胖胖，眉眼精致极了。只要见过的，便没有不被这小东西收买的。 整个小卫府，如今人气最高的已经不是卫宸这位俊公子了，而是自家这奶娃娃小少爷。 “那还不简单……你一见到卫宸便眼直，你儿子也一样，岂不是随了你。”楚老夫人指了指暖玉，手指一转又点向卫宸。 暖玉眨了眨眼睛。 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看到二哥会眼直吗？” 她转头问韩妈妈，韩妈妈忍了笑点头。 自然是三分真，七分逗趣。 “可我没地给秋哥儿找个妹妹去啊。要不然我们收养一个，将来给秋哥儿当媳妇。” “……你个不正经的丫头。”暖玉一本正经的说完，自己倒先笑了，惹得楚老夫人也跟着大笑。 “你和宸儿这样能修成正果的，可是可遇不可求……你真当卫家当时随便收养一个姑娘，宸小子便能另眼相看。你也不看看宸小子那眼光有多高。你啊，最初也就是依仗着生了张漂亮小脸，让宸小子一时不察，中了你的美人计。要不然你娇气性子，宸小子可看不上。” 祖孙两个这种相处模样，也算是归结于当初的不打不相识。 “二哥，我若不长成这样，你便不会喜欢我了吗？” “自然不会。你也知道的，二哥我只喜欢美人。”卫宸按了楚老夫人的眼神，很是配合的演着。 “还好，若你不喜欢美人，我岂不是连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老天终究待我不薄。”暖玉神情一变，从先前的可怜巴巴，转眼便成了此时的沾沾自喜。 连怀里抱着的小娃都一脸好奇的看向这个生下他的亲娘。 然后，咧了嘴笑了。 “这个厚脸皮的丫头，宸儿，祖母教孙女无方啊。” “不是祖母的错，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没有教好她……是我卫宸管教妹妹无方。还请祖母原谅……” “祖母，二哥，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和秋哥儿。”暖玉不依了，抱着秋哥儿又开始扮可怜。 “我们只欺负你，可不欺负我家秋哥儿小宝。你快点把我的小秋哥儿还给祖母，要不然，我还继续挤兑你。”楚老夫人得意的说道。“为了抱秋哥儿，祖母连亲孙女都欺负。这小东西便那么让祖母喜欢。” 第九百五十八章 风雨将至 第九百五十八章风雨将至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整个府里便没人不喜欢。小姐是不知道，如今想要抱秋哥儿，得排队……老夫人也只分到一个时辰呢。” 一旁韩妈妈见缝插针的解释道。 暖玉眨了眨眼睛，然后低头看儿子，小东西此时一幅昏昏欲睡的小模样。 眼睛缓缓合上，小鼻子一哼一哼的。暖玉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许是觉得连抱曾孙都要和人轮换着，楚老夫人有些不甘心的向卫宸诉苦。 “敬老尊贤，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们都不懂。她们可是唤我母亲的，怎么好意思和我一个老婆子抢秋哥儿。宸儿啊，你得想个法子，快点把景衡弄回来，让你大姑姑围着自己的儿子打转去，让她少惦记我的秋哥儿……好在你二姑姑脾气好，不和我老婆子抢。”卫宸自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心道也难为老夫人了，虽然楚文涵和卫宸也算是有些渊源，可毕竟不好意思和卫宸开口提让景衡回来的事，因为楚老将军还在陆安道呢。怎么好让景衡先行回京，不过母亲思念儿子，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楚文涵和景衡母子分开时，以为天人永隔呢。 上封家书，楚老将军还提到景衡。 说是这个外孙看起来瘦瘦弱弱，一身书卷气。上了杀场，倒真有那么股冲劲，像楚家人。 还说景衡和北振曾在杀上相遇。 那北振一幅大惊失色的神情，似乎景衡的出现让他十分意外。 当时两军交战，景衡不管三七二十一，拎了把刀便冲上去了。 这点更像楚家人。 他们楚家人，永远把大义放在最前面。 事后楚老将军问景衡，当时冲上去时心里在想什么。景衡回应，说那时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杀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便是先前有些交情，在两军交战之时，也不是徇私情的时候。 在楚老将军看来，这样外柔内刚的性子，也算是讨喜。 这趟陆安道之行，对景衡来说，无疑是从一个倍受怀疑的楚家外孙，变成了一个可堪大用，被楚老将军认可的亲外孙。 楚老将军言语间也透露出是时候让景衡回来了。 景衡毕竟年纪小，上过杀场便足够了，如果真的让他手刃旧识，也着实太过残忍。 所以楚老夫人今日所言，正中卫宸下怀，便是楚老夫人和楚文涵不开口，卫宸也会尽快让景衡回京的。 “你大姑姑也不容易。如果能让景衡回来，便让他先回来了。那孩子毕竟年幼，比暖玉还要小一岁。本来便该是个被母亲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年纪，只是他命不好，遇到那么一个爹。说起来，祖母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怕是祖母再没机会见到你大姑姑了。”楚文涵回来后，便将淮阳道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楚老夫人。当时母女俩个抱头痛哭。 后来二人便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 可这份情意，楚老夫人一直记挂着。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卫宸道谢。 许是今天这气氛让楚老夫人有些感触吧。“我们是一家人。”卫宸轻声说道。 楚老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我们是一家人，所以客气的话祖母便不说了。不管是你是暖玉还是景衡，只要是我们楚家的孩子，祖母一样疼，一样在意。”“我是景衡的姐姐，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景衡的。”暖玉也柔声开口。 楚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好，好，有你们小两口这句话，祖母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随着年纪增长，似乎越发的在意亲情了。楚老夫人自认年轻时是个性子倔强的，眼里向来揉不进沙了。 为了一个楚文谨，她曾把楚家搅的家无宁日。最终丢了个女儿，儿子也和她疏远了。 如今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全家老少平平安安的。 “什么死不死的，祖母还得看着秋哥儿成家立业呢。” “是，是，是祖母口无遮拦了。我老婆子还得看着我们秋哥儿娶媳妇儿，生儿育女呢。”楚老夫人接过秋哥儿，小东西睁开眼睛看了看楚老夫人，然后像只猫仔似的，很快闭上眼睛睡了。 “我们家秋哥儿啊，真是个小人精。等长大了，不定得收获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呢。秋哥儿啊，你得学你父亲，对喜欢的姑娘一心一意，我们楚家从上到下，都对妻子一心一意。” 楚老夫人对秋哥儿敦敦教诲着。 暖玉和卫宸对视一眼，然后小声告辞。楚老夫人挥挥手，一幅有了曾孙万事足的模样。 “也是时候让景衡回来了。再打下去，怕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 暖玉和卫宸并肩慢慢走着。 今天的日头很足，照在身上，将冬天的冷意冲散了几分。 “今日便是祖母不开口，我也会给祖父写信，让他送景衡回来。”楚家到了暖玉这一辈，只有景衡一个男丁，于公于私，卫宸都不会让景衡出事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双方都不会轻意出兵的。祖父和父亲，能不能回来过年？” “我明日下朝后去问问圣上的意思。” 这场仗打的也算是旷日持久了。 齐国国库早已囊中羞涩，齐凌早就想要平定边境，斩时闭关锁国休养生息了。 可是，想要结束，也要找机会。 毕竟战场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昨天青森和我说起李二。说是李二和那位钟家小姐如今是两情相悦。怕是明年开春便要办喜事了。” 这等儿女情长之时，卫宸倒真的没在意。 闻言挑了挑眉头。然后语气颇为内疚的道。“对不住李二了。”这话暖玉可不爱听了，人家李二高高兴兴的娶媳妇，卫宸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不是说钟老将军是淮阳道的顶梁柱吗，只要淮阳道有钟老镇守，几十年都不会生乱。如今李二成了钟老将军的乘龙快婿，这可是件好上加好的事。李二成了家，有了妻子，也算对得起他从济北道一路追随的情意了。” 卫宸点点头。“话虽如此，可你如果见到那位钟小姐真人，便不会这么认为了。” “真有那么丑？” 第九百五十九章 不出所料 第九百五十九章不出所料 卫宸点头。丑，真丑。丑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一个姑娘家，便是模样随了父亲。也不至于丑的见不得人啊。我听说钟家那位小少爷生的可是一表人才……”钟家一子一女，儿子生的一表人才，女儿难道能丑得天*怒人怨不成。 “唔……这么形容吧。你试想一个人从屋顶上摔下来。然后，脸先着了地。” 卫宸斟酌着说道。 暖玉睁大了眼睛。“能有那么丑？” “有。” 钟家小姐那模样也算是难得了。承袭了父母所有的缺点不说，还能更上层楼。 反正卫宸从心底同情李二。 想着李二这也算是为了大义奉献己身了。心中不由得对李二肃然起敬起来……李二平日那傻乎乎的神情，似乎也变成了憨态可掬。 “难不成，李二是被逼迫的？” 暖玉惊呼。卖仆求荣这种事，卫宸和她都不会做。如果那钟老将军真敢威逼李二娶他那丑的天*怒人怨的女儿，他们宁可和钟家交恶。卫宸摇摇头。 “这倒不会。钟老将军为人耿直。做不出这等强掳女婿的事。怕是李二是真的喜欢那位钟小姐的性子吧。” 老天待人也算公平，长成那模样，难得没有心灵扭曲了。 钟家小姐非但不以自己的丑陋不耻，反而很是坦然。 这也是卫宸将李二留在钟老将军身边的原因。 那位钟小姐，也算个另类俏佳人。 “不管如何，只要两情相悦便好。李二是不是要回京成亲啊。不如酒席便办在小卫府。李二是你的心腹，也是你的兄弟。他们几十人一路追随着二哥，如今李二终于成亲了，不如借此鼓舞鼓舞兄弟们，让他们动作快点……” 自然好。卫宸看暖玉的目光柔的仿佛那蒙了层轻纱的月光。 如果不是时候不对，他真想不顾一切把暖玉搂进怀里。 他的小姑娘，总是不等他开口，便已替他设想周全。 如此，这事便算定下来了。 暖玉吩咐王述开始操办起来。 又是一年年关至，今年和往年不同，是齐凌继位后的第一个新年，按理说该大摆宴席，百官同庆的。 只是如今内忧外患，齐凌的后宫又始终空着，所以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可以称为惨淡的气氛。 虽然百官都替齐凌着急，可是齐凌却一点不急。 先前他还觉得既然当了这个皇帝，便该本本份份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哪怕是皇后注定是个摆设，也是要册封一个的。 他倒也没费多少心思，便选中了卢岳之妹。 卢家小姐，双十年华，是个老姑娘了。 一直以来，亲事艰难。他娶她进宫，也算是替卢家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 退朝后，齐凌将卫宸招到寝宫。卫宸提起了楚家父子，齐凌自然是希望他们父子能回京和亲人团聚的，那表示齐国外患己除。只是此时，齐凌却无法给卫宸一个明确的答复。“你也知道，朕没法承诺什么。一切，都要看北苑和南蜀的动向了。” “那便来个金蝉脱壳之计。让楚家父子回一趟京城。他们还没见到外孙和重孙呢。” 齐凌其实有些不悦了。 觉得卫宸私心太重。 若不是心疼暖玉，齐凌怎么会允许卫宸始终留在京城。 虽说担了个翰林院掌院之职，可是翰林院永远找不到他的人。 卫宸甚至大言不惭的和同僚笑称，他的正职是陪在妻儿身边…… 虽说这话不过惹人一笑。可是这般的轻重不分。齐凌一直清楚卫宸的本事，这几年他在齐牧身边，可谓是收尽了羽翼。 可如今他已经登上了帝位，便是看在暖玉的面子上，他也该多出些力。 “……他们若想回京看外孙，看重孙。便把外患给朕平复了。到时候朕亲自上城门迎他们父子凯旋……至于你那金蝉脱壳之计，还是甚用为妙。若是被人洞悉，顺势发难。朕倒想看看，楚家父子要怎么回复朕。” 卫宸站在龙案前，老实的点点头。 一幅霜打的茄子模样。 齐凌最是看不惯卫宸这般装腔作势。 “暖玉已经平安生下秋哥儿。身子也渐渐恢复了。宸儿，你是不是该做些正事了。” 卫宸抬头，一双眼睛定定看向齐凌。 齐凌心神颤了颤。 明明卫宸那目光很平静，可是齐凌却觉得有些心慌。 他承认，对这个女婿，他并不满意，可是暖玉喜欢，他有什么法子。 当初议和时，唐颢提出要娶暖玉为妃。 齐凌其实曾经动了动心思。后来还是给否了…… 他可以不在意卫宸，却不能不在意楚文谨的暖玉。 那是他这辈子最最珍惜的人。 未能娶成卢蕴，齐凌认为这算是老天给他的一个警示。让他不要错上加错。当初和楚文谨已经错过一次，如今若再次失之交臂，那他们这辈子，便真的再无相守之日了。楚文谨的暖玉这对母女，似乎都中了卫宸的毒。 一个把卫宸当成儿子，真是费尽心机的呵护着。 一个把卫宸当成依靠，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卫宸身边。 这对母女啊……真是他的劫难啊。 割舍不掉，不甘放手，又不能如愿将她们收在自己的羽翼下。 只能看着她们围着卫宸转来转去……“宸儿，父皇也知道你和暖玉夫妻情深。可男子汉大丈夫，总要以正事为重。过了年，七公主便要远嫁，朕决定让你护送七公主远嫁南蜀。” 见卫宸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齐凌补充道。“你也知道，朕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联姻是件大事，交给旁人朕实在放心不下。只有你，你是父皇的半子……” 齐凌话说到这份上，卫宸自然只能点头。 见卫宸应承下来，齐凌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 虽然他可以直接下令，可如果惹得暖玉不悦…… 想到楚文谨如今对他依旧不假颜色，齐凌不由得重重一叹。 世人都以为皇帝可以随心所欲，却不知，这世上，没人能够随心所欲，尤其是他这个皇帝，被众多条条框框圈着，行事比起旁人，更加的束手束脚。“宸儿，联姻事大，务必要办得圆满，不得有误。”正事为重，齐凌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再次吩咐卫宸。 第九百六十章 真相浮出水面 第九百六十章真相浮出水面 卫宸再次沉声领命。 待出了宫，上了卫府的马车。 马车上，薄渊已经久候多时。“如何？可是如公子所料？” 卫宸接过薄渊递来的温茶，缓缓送出口中。“咱们的圣上，是个思虑重的……而且最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薄渊笑笑，卫宸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可两个都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卫宸在说什么。 所以他也笑着饮了口茶。 “天底下当父亲的大体上都一样，总想着女儿嫁个门楣显赫的夫家……可这天下间，谁家能比得上皇家？所以他就千方百计的难为你。他也不想想，若是你有个损伤，伤心的还是他的女儿。” 卫宸从未告诉过薄渊关于暖玉的身世。 不过听薄渊这话，他怕是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了出来。 其实如果了解齐凌的性子，便不难猜测……他并不是一个慈父，便是对亲生儿子齐彦都十分冷淡。 他如今已经登基几个月了，可一直没接齐彦回宫。 如今这世上，怕是只有齐彦一人不知当今的天子便是齐凌了。 暖玉没忍心告诉齐彦，说是等齐彦回宫前，再和他长谈。 在齐彦心里，暖玉是长姐，是温柔的长姐，父亲齐凌是个严厉的，却十分疼爱他的父亲。 如果让齐彦知道齐凌已经登基为帝，可一直没有把他接回身边，暖玉担心会伤了那孩子。虽然最后告诉他时，难免要伤他一次，可暖玉希望哪怕能多快乐一天，也是好的。 齐彦还小，暖玉不希望他小小年纪便背负这些。 所以服侍齐彦的仆从都下了封口令，绝口不提朝事…… 他对亲生儿子都能那般狠心，何况一个义女！ 只有一个可能能解释他对暖玉为何这般照顾。那便是，暖玉是齐凌的血脉。虽然匪夷所思，可很多事，越是想像不到的那个，反而越是真相。 卫宸深深看向薄渊，薄渊也不回避，淡淡点了点头。 卫宸轻轻一叹。 “何时猜出来的？” “……见过夫人之后。”旁人或许没机会看到暖玉，自从卫宸娶了暖玉进门后，她确是很少出门。 模样已和当初有了不同。 按薄渊的话说，便是她模样上随了齐凌的地方越发的明显了…… 眼角，眉梢，细看之下其实很像齐凌。 薄渊最初发现时，也很吃惊。深思过后才发现，这是最附和实情的猜测。因为楚暖玉是齐凌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对楚暖玉十分偏爱，不仅给了她长公主尊荣，还在诸事面前，都以暖玉为重。 如果只是义女，齐凌这般照顾她，实在解释不通。 好在能见到皇帝的臣子，没机会见到她。 要不然京城怕是早就有关于暖玉身世的传言了。 卫宸想想也觉得薄渊此言不虚。这两年，尤其是暖玉怀胎生子后，模样似乎长开了些，连身条都抽高了半头…… 眉眼也确实更像齐凌了些。 也难怪薄渊看破……“便因为暖玉是他的女儿，所以我才如此行事，如果不是笃定他不会对我下狠手，你家公子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隔三差五的抓一次龙须啊。”卫宸没有否定，也不需要否定，即被他卫宸认做了兄弟，他便不会再怀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最起码的行事准责。 “圣上虽然在意女儿，可如果此行当真被你搅乱。怕是也会问责的，你很难全身而退。”齐凌一门心思想和南蜀议和，是真心要联姻的。可是卫宸并不相信唐颢的话，一封议和文书罢了，上封南蜀不也是说撕便撕了。 卫宸的计划是，由唐颢入手，彻底打垮南蜀。 至少要让他们十年之内，不再有能力攻打齐国。 “你不仅有圣上的宝贝女儿护身，还有个更厉害的人在身边。虽然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可有她们二人在，圣上想要严惩我也不容易。放心吧，你家公子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去的。我确是希望齐国长治久安，希望齐凌这个皇帝可以一直安稳的坐下去，这样暖玉能一直当这个尊贵的长公主。可如果我丢了小命，那一切还有何意义？” 宸玉情深啊。 薄渊实在不懂，他这辈子便没遇到一个女儿值得他为她付出性命。 可是卫宸遇到了。 当真是走运啊。 羡慕吗？以前不觉得，如今倒真的有些羡慕了。“我跟你一起启程吧。拟旨意这种事，我已经写到手软了。”薄渊以前还曾羡慕过，常言道，天下文人皆翰林。 翰林院是文人们的圣地。 多少文人苦读数十载，以最终跻身翰林院为终极目标。 可进去后才发现，并不那么有趣。 行事不可随心，拟旨也要按照章程。 嘉奖的折子，开头一定要歌功颂德一番…… 赈灾的折子，开头一定要悲天悯人一番。 封赏的拍子，开头一定要夸夸其谈一番。无趣，无趣的紧，写的多了，薄渊几乎能闭着眼睛写了。卫宸摇摇头。“留暖玉一人在京城，我不放心。”薄渊叹气。 人家是长公主，是齐凌的女儿，齐凌是皇帝。 皇帝的女儿，这京城谁敢欺负，谁有欺负她。何况家中还有楚老夫人坐镇。 楚老夫人如今倒是在家里哄哄孩子，并不时常出门了，想当年，那也是京城贵妇圈中提起来，心肝都要颤上三颤的人。 想她一个女人，守着诺大的将军府。 无人敢其她分毫。想也知道那楚老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楚暖玉那样的身份，背后还有楚老夫人那样的靠山。 要说她会被欺负？ 天都不信…… “暖玉毕竟年轻，而且秋哥儿还小，楚老夫人年纪又一天比一天大了。若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身边连个可差遣的人都没有……你还是留在京城，帮我照顾着小卫府。只有小卫府安然无恙，我便没了后顾之忧。才能一心筹谋……” 薄渊最终点点头。 卫宸等于将他的身家性命相托。 他一定保护好小卫府，卫宸回来后，保管小卫府上到主子，下到粗使仆役，都不会少根汗毛。 第九百六十一章 冷战是件伤心的事 第九百六十一章冷战是件伤心的事 回到家中，卫宸吩咐芷云帮他收拾行装，他要做为使臣，护送七公主前往南蜀。 芷香点了头，吆喝着几个小丫头便动作起来了。 一旁暖玉脸色有些难看。 她没想到进宫一趟，卫宸便领了这样一个差事。 天下间的姑娘大体上此时的感觉都会和她相同。丈夫要护送‘情敌’远嫁，这叫什么事啊？朝中官员不止卫宸一个，如果说谁合适，怕是卫宸是最不适合那个。 百姓们曾经津津乐道‘卫宸和七公主不可云说的二三事……’ 虽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可是皇帝该知道啊。 何况上次入宫，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卫宸涉险，也不会轻意让卫宸离开京城。 他还是一国之君呢，怎能言而无信。 若不是看卫宸眸子含光，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情，暖玉怕是一个按捺不住，真的要进宫去闹一闹齐凌了，也让他见识一番，什么叫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芷云很快收拾好，看了暖玉一眼，然后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 这时候卫宸才笑着凑到暖玉身边。 用唇啄暖玉几下。 暖玉绷着张小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卫宸。 卫宸丝毫不受影响，兀自偷香…… 暖玉最终扒拉开卫宸再凑近的脑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先开了口。“为什么是二哥去送嫁？” “……也许陛下看我太闲了吧。” “你是翰林院掌院，掌管着天下多少寒门才子。你闲？你如何会闲？” 卫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暖玉这么心疼他，他自然感动。可是，似乎，好像，也许，大概，他这翰林院掌院当的并不累。 “也没那么累。” “不累，便让他去问问宋守宋大人，翰林院掌院是好当的吗？一个翰林院还不够，如今竟然连送嫁的差事也着落在你身上。他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吗？二哥，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暖玉边说边揉眼睛，卫宸这下真的着急了。他以为只要自己哄上几句，暖玉这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虽然不愿分开，可暖玉毕竟知道轻得。谁知道他还没走，暖玉便这幅样子，这让他如何安心离京。 卫宸索性拉起暖玉，然后不顾暖玉的挣扎，把他紧紧揽进怀里。“傻姑娘，二哥总不能一辈子这般碌碌无为的。翰林院掌院，说出去好听，可便是当上十年二十年，也当不出什么名堂来。” “二哥说过，我和秋哥儿才是最重要的。二哥如今争来这差事，又为了什么？难道二哥不送七公主出嫁，她便不嫁了不成。” 暖玉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这事情若是齐凌定下来的，卫宸其实没有拒绝的机会。 可她就是隐约觉得这事最终差落在卫宸身上，一定和他有关。 暖玉早已过了相信巧合的年纪。 这才是暖玉生气的地方，他如果有什么筹谋。完全可以告诉她，她绝对不会阻止他的。 不管他要去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 如果有危险，大不了她随后跟了去。 不是什么大事，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暖玉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卫宸背着她安排什么。她像个傻子般，只能被动的接受。 卫宸轻叹一声。 心道他的小姑娘虽然脾气好，轻易不动气，可一旦动起真怒来，可就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哄好的了。 他只能简明扼要的将计划告诉暖玉。 暖玉听后，脸上神情虽然缓和了些，不再落泪，可小脸绷着，也不见丝毫喜色。 卫宸这辈子难得后悔，此时却有些后悔了。该早些告诉她的…… “我不管陛下有什么顾虑。在我看来，不趁机打垮南蜀，便是把取胜的机会让给了南蜀。我不相信唐颢……也不相信南蜀皇帝。那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二哥看来，唐颢将其父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若是旁人送嫁，遇到什么突发的事情，一时必定束手无策。只要我自己亲自前往，才能及时处理各种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二哥都有自信能全身而退。丫头，二哥自然是舍不得你和秋哥儿的。你和秋哥儿的确是我的至宝，缺一不可。可是……你也不想看到你祖父和父亲永远驻守在边境吧……” 暖玉不说话。 卫宸觉得有门，加把劲继续道。 “长此以往，国库根本支撑不住。最终的结果便会是齐国会再次生乱。你也知道，这次内乱，我们齐国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将其缓缓平复。据诸道官员报上来的人数，这次内乱，百姓最少死了二十万。娇娇儿，二十万个人啊，便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他们死的不清不楚啊。二哥便想着，哪怕我不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可我也想替齐国尽一份力。百姓何其无辜，能救一个是一个。我也没想过自己在做善事，只求行事无愧于心。” 暖玉静静的听着。 她心中清楚卫宸说的不错。 卫宸如今所思所想，也是她极力想要卫宸成为的人。 前世的卫宸就是因为心中没有这些东西，无善亦无恶。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的行事。 面前的卫宸，却是个正直的人，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他说自己更想当个恶人，因为恶人往往活的更久。 可不可否认的，他成了一个心中装着天下，装着百姓的好官。 事已至此，她如果再冥顽不灵，那便真的是不知轻重了。 可是，要她这么痛快原谅他？不可能。 有一便有二，暖玉决定这次一定要让卫宸好好长长记性。 想到此，她冷着张小脸起身，二话不说便要出门，卫宸追上前来。 暖玉冷冷的回头看他。 那眼神……最终败下阵来的竟然是卫宸。 他缓缓放开了拉着她的手，然后任由暖玉扬长而去。 当晚，暖玉歇在了楚老夫人那里。 第二晚，暖玉跑去和秋哥儿一起睡。 第三晚…… 终于，在出行的前一晚，卫宸按捺不住了。 冷战这种事，实在即伤神又伤心。傻子才会和媳妇儿冷战呢。 第九百六十二章 坐庄 第九百六十二章坐庄 他这几天一定是被门夹了头，竟然允许自己这般欺负暖玉。心中明明清楚暖玉和秋哥儿就是他的命，他竟然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当真是……一定是伤了脑子。 暖玉这几天心情始终闷闷不乐的。虽然在楚老夫人面前，她极力掩饰着，可楚老夫人是谁？楚老夫人走过的桥比暖玉走过的路还要多，想在楚老夫人面前瞒天过海，那才真的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呢。楚老夫人一直按捺不动，倒想看一看这对小夫妻这别扭闹到什么时候。 韩妈妈和刘妈妈都劝她，小夫妻的事，便让她们自己解决。 她若是事事掺和，若是有一天，没了长辈掺和，他们小夫妻岂不是要天天吵闹。楚老夫人想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她总不能永远陪在暖玉身边，孩子就像只小鸟，总有离巢远飞的那一天，哪怕暖玉只个姑娘家，可谁又能保证卫宸这辈子都会呆在京城呢，若是卫宸被远派，暖玉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前往的。 虽然每每想到将来，楚老夫人都会一阵唏嘘。 她自然是希望暖玉一直留在京城，在她唾手可得之处，她想孙女了，随时能看到，可是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如意，暖玉嫁给卫宸，卫宸敬老孝顺，把她接来小卫府主持大局，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她若是再奢求旁的，那实在是太贪心了。暖玉能陪她一天，她便高兴一天，乐呵一天，若是有一天孙女不得不离她而去，她也会笑着送走小夫妻的。 想通后，楚老夫人索性吆喝着丫头婆子开了个赌局。 就赌这小夫妻最终谁先低头。 楚老夫人坏心的赌暖玉，押了十两银子。 楚家两位小姐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拿出银子押了卫宸。 一众丫头婆子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最终悄无声息的跟着楚文谨和楚文涵一起下注。楚老夫人用指尖点向两个女儿，又一脸气闷的追加了十两银子，她就不相信卫宸那么个胸有沟壑的孩子，会向暖玉低头。 夫妻吵架这事上，她也算有些经验，历来，都是她低头认错的。 到了暖玉这里，难道会有变不成。 如果此时楚老将军在此，一定会捶胸顿足，大叹楚老夫人妖言惑众。 明明都是他做小伏低…… 赌局开了的当日，傍晚，晚霞才刚染红了半边天。 一连住了几天书房的卫宸便早早回了院子，院中大小丫头都在忙着手中活计，可细看之下，那眼睛可都盯着卫宸呢。要知道如今自家少爷和夫人如何和好，可是关乎着阖府的民生问题。 丫头们大都拿出了半个月的月银去参了赌。 芷香和芷云正在帮着丫头清扫残雪，见卫宸施施然进了展，芷香一脸的惋惜。“完了，完了，王述的月银都被我押上了，若是赌输，王述会责怪我的。”芷云用眼风扫了一眼芷香，然后兀自挥种扫把…… “芷香，我们可是情如姐妹，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呢。我要输了……王述会打我的。”芷香说的可怜兮兮。 芷云这次连眼见都懒得赏给她了。 王述是什么人？ 那可是府中有名的即老实又忠厚，自从娶了芷香过门，别说打骂了，便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芷香这咋咋呼呼的性了，隔三差五便做些蠢事，哪次不是王述给她善后。也没见哪次王述抱怨过。还责罚她？想骗她拿银子替她填窟窿便直说，和她耍这小心机，她才不会上当呢。“王述真的会打我的，当初他拦着我，说不管我怎么下注，最后都是庄家通杀的局面。我才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咱们姐妹从小服侍小姐，小姐什么性子没谁比你我更清楚了。小姐啊，就是个面软心柔的，二少爷马上要出京办差了，小姐一定不会舍得二少爷带着一肚子气离家。可没想到，这次小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竟然真的几天不理睬少爷。” 芷香一叠声的抱怨着。 芷云沉默听着。 心里对于王述的见解当真是十分的佩服。 庄家通杀！ “我可是花大价钱押小姐败的，这下可是血本无归了。咱们院中，只有你没有掏银子。” 芷云撇嘴，心道这才是重中之重。 面对不开口的芷云，芷香发挥了她那无敌缠功。最终芷云无法，只得开口解释道，不是她不和群，实在是她觉得暖玉的卫宸这两位，平时黏糊至及，芷云猜想他们闹别扭，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何况，夫妻之时，何必分个高下。 芷香这下圆满了，王述若是数落她，她终于知道如何应对了。 芷云不是不想下注，而是笃定小夫妻不会有隔夜仇。连芷云都测错了，那她下注输几两银子，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管院中丫头们如何躁动。 屋中，卫宸和暖玉相对而坐，暖玉虽然这几天没有理睬卫宸，可也不会像旁的女子那般一见到卫宸便大吵大闹。 她对卫宸很客气。 客气的给卫宸上了茶，然后客气的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找楚老夫人。 不等她出门，便被卫宸抓住，然后强行抱进了内室。 然后便是夫妻二人各据一边。中间用被子隔出了一条楚河汉界……“娇娇儿，二哥明在便要出京了。” 暖玉点头。“我知道，行装芷云和芷香都帮你打点好了。” “可二哥反悔了，我不想走了。” 还没出门了，已经开始想媳妇儿了。 都说美人乡，英雄冢，古人之言承不欺他啊。“圣命难违。你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一路平安吧。” 暖玉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更多的是在气齐凌。 气他明知道七公主曾经心仪卫宸，可确还是派卫宸送嫁。 这明明是给她这个当女儿的添堵…… 也许也气卫宸不仅不避嫌，反而还促成了此事吧。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确是有些无理取闹，可谁让她是女人呢。连老子都说，唯女人与小儿难养。所以她觉得自己这火气发的也算是情理之中。 “谁说无用，你若真的不愿二哥出京，我立时进宫请辞了这差事，不管陛下如何怪罪，我接下便是。” 第九百六十三章 通杀 第九百六十三章通杀 这叫什么浑话。当真以为朝廷是她家的不成。坐上皇帝虽是她的生父，可在她那生父心中，江山社稷绝对重过她这个便宜女儿。卫宸若真的敢如此行事，暖玉能想像的出齐凌定然会龙颜大怒，天子一怒可不是说着好玩的，若真的怪罪下来…… 她虽然是齐凌的亲生女儿，也不敢保证必定能护卫宸周全。 “胡说什么，已经人尽皆知的事，还怎么请辞。你这不是为难父皇吗？”“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让我家娇娇儿不喜欢……”卫宸腆着脸挨近暖玉，手上动作也没停，很快便把那条楚河汉界给扒拉到一旁。然后丝毫不在意暖玉冷冰冰的一张小脸，腕上施力，将暖玉扯进他怀里。然后双臂搂紧，暖玉挣了挣，自然是挣不开的。 卫宸平日看起来懒懒散散，身手却不俗。暖玉从未问过卫宸从哪里学来的这身功夫。 可也知道，卫宸初来京城的那几年，定然是吃了不少苦。 这么一想，她又心软了，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了。 然后，她觉得心头一酸，他和卫宸自从京城再遇，隔上一阵子，总要分离，而且每次分离，暖玉都不知道卫宸再回来时，是不是全须全尾，哪天若是他受困，或是有个损伤，她远在京城，便是插翅都救援不及。只要一想到这些，暖玉这心便霎时冷透了，仿佛数九寒天把心肝掏了出来。不仅冷，还一拧一拧的痛着。 “你做什么总欺负我。想做什么事，便不能提前告诉我，让我心里好歹有个准备……而不是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你再来知会我。你让我怎么办？进宫又哭又闹，求父皇不要拆散我们？还是当个傻女人，一门心思的信你，信你能平安回来，信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卫宸，你欺人太甚。” 见暖玉哭，卫宸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暖玉哭，不怕暖玉闹，最怕的便是暖玉不哭不闹。 暖玉冷了几天脸，今日终于宣泄出来了，卫宸明明眼着暖玉跟着闹一场的，可此时又觉得心疼了。 他发过誓，再不让暖玉落泪，可是…… 霎那间的心软过后，卫宸定了定神。 低头柔声哄道。“都是二哥不好，二哥言而无信。可是娇娇儿，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我先前曾想过，一旦齐凌继位，我便带着你离开京城，我们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这辈子，再不问政事，可是齐凌怎么会甘心情愿的放人？尤其是你是他唯一的女儿……我卫宸不过是个小氏族庶出之子，生母的身份更是卑微至及，这样的出身，哪配娶当朝的长公主为妻。所以二哥得帮一帮齐凌……让齐国再无外患。只有那样，二哥才能带着你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不恋虚名，不想做人上人，有时候卫宸想想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清贵之人。 为了百姓国泰民安，殚精竭虑。 最终却只是为了离开…… 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我只想二哥平平安安的陪我一辈子。” “傻姑娘，二哥自然会陪人一辈子。” “可是你这次出行，和以往几次都不同。前几次虽然也是风险及大，可毕竟是奉命行事。这一次你确自作主张……”“这是个机会，时不待我。二哥从小到大其实运气都不错，次次都能赌赢。你再信二哥最后一次吧。” 暖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缓缓点了头。 事已至此，她只能相信他。 相信他可以一举解决边境危险。可以让南蜀和北苑再构不成威胁。 到了那时，齐国百废待举，再不需要卫宸这样开疆拓土的谋臣…… 小夫妻最终和好如初，至于到底谁先低头？又是谁胜谁负？当真是比糊涂账啊。 因为翌日，天还未亮，暖玉便起身了。 她亲自去了灶房，要亲手给卫宸做一顿早饭。 反观卫宸，兀自在内室睡着，直到暖玉亲自唤醒他…… 然后小夫妻你侬我侬的一起吃了早饭。卫宸吃的尤其多，汤汤水水灌了满满一肚子，最后还摆出一幅意犹未尽的神情…… 昨天明明是卫宸一幅负荆请罪的神情，今早却换成暖玉洗手羹汤，要知道暖玉那双手，除了于玉雕上有些造诣外，于旁的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灶上婆子看着那仿佛蝗虫过境的惨状，欲哭无泪。 至于赌局输赢？ 最终果然如王述所预料的那般。 庄家通杀，而这个庄家……便是王述。 据王述后来一次酒醉透露。是卫宸让他当这个庄家的…… 所以说，卫二少早就打定主意在离开前一晚才来求和的。也笃定自己求和的本事必定高明，必定夫妻和好，而且还能让暖玉的不舍之心表露无疑。 归根结底一句话。 阴险，奸诈，事事算计卫二少。 和亲队伍在百姓夹道欢送中出了城。 同行的除了卫宸，还有几个使臣，是去操办公主大婚具体事宜的。 暖玉没有去送卫宸，她在雕一朵玉牡丹。 很漂亮的水色，通体碧绿。 明明娴熟至极的，可她手一滑，却将花瓣儿刻花了。 暖玉放下玉料，起身走到窗边。 起风了…… 当夜，齐凌微服而来。 他来见暖玉。父女相见，相顾无言。最终还是齐凌先开了口。“暖玉，你会不会怪父皇。” 暖玉摇摇头。“父皇这话从何而起？如果父皇说的是让二嫁送嫁之事，二哥虽是父皇的半子，可也是齐国朝臣。齐国有事，他当臣子的理应殚精竭虑。” “暖玉，你在父皇面前，不需要演戏。气便是气，父皇明白，这样的安排，确是不妥。可是……父皇也只能派卫宸前往。南蜀，怕是会反悔。” 这下暖玉再难保持镇定了。 “反悔？父皇的意思是，父皇明明猜到唐颢并不是真心和齐国联姻。可是父皇还是送出了七公主？而且还让二哥送嫁？” 齐凌犹豫片刻。点头…… “父皇即猜到了，为何还派二哥前往？父皇明知道是险境，为什么还派卫宸去送嫁？快，父皇快下令，让二哥回来。不能，父皇不能让二哥去送死啊。” 第九百六十四章 父女缘薄 第九百六十四章父女缘薄 齐凌不动，便是暖玉上前推他，他也纹丝未动。 暖玉此时是真的慌了，她还从未这么慌乱过。便是生秋哥儿那夜，她觉得有刀子在割她的肉，她疼的晕头转向。可她知道卫宸和她一墙之隔。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卫宸都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的。哪怕是真的没能捱过，真的要走黄泉路，卫宸也会陪她一起走的。 哪怕是死，她都不会寂寞。 可是齐凌却愣生生给卫宸指了条死路。 齐凌可是她的父亲，她嫡亲的父亲啊，他们血浓于水。不管这世上谁算计她，齐凌也不该暗中算计她啊。“暖玉……大局为重。”齐凌最终只淡淡回了一句。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暖玉很想呸齐凌一口。 什么风度，什么气韵，她全都不要了。她只要卫宸，只要她的二哥。 大局？什么是大局。 大局便是明知道送死，还要派卫宸前往吗？大局便是舍了卫宸一人，成全千万人吗？ 对不起，她楚暖玉没这份气度，如果卫宸不在了，她管齐国百姓是死是活……便是全死了，于她何干，她活了两辈子，那些百姓何时在意过她？ 他们只会在她背后说三道四。 她风光的时候，他们羡慕她嫉妒她，说她投了个好胎，说她之所以能如此风光，是有个好父亲，嫁个好男人，甚至认个好义父。没谁真的在意她都经历过什么。谁都看不到她吃的苦，只看到她如今的风光。 说她自私也好，心胸狭隘也罢。 她本也不是个多么顾大局的。 她的天都要塌了，大局？那是什么东西。 卫宸眼见着暖玉神情变了又变。他本来冷硬的神情也越发的阴沉起来。 他本是胜券在握的。 在齐凌看来，他这样的安排怕是遂了卫宸的心意。 议和之事自始至终卫宸并没有插手。可是那薄渊可是卫宸的人，一切行事自然是按了卫宸吩咐…… 卫宸那性子，行事越是殷切，实则他心中所想越是大相径庭。薄渊自始至终对于议和之事都十分之殷勤，可见卫宸心中对议和之事有多排斥，不得不说，这世上，性子相像之人果然彼此容易了解。卫宸自认了解齐凌，齐凌也自觉看透了卫宸。这对翁婿都在和对方演戏，而且最最让人不理解的是，他们二人都知道自己在别人的戏里。 卫宸既然自有打算，他便‘成全’他。 派他送嫁，至于此行若真的出了事……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若是传出去，他齐凌可以失了个上好的乘龙快婿。左思右想，齐凌觉得此事安排的十分妥当，他自觉成全了卫宸，之所以来小卫府，虽然不能算是邀功，可也想看看暖玉对他这个父亲的安排可还满意。所以他刚刚才故意那番开口，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想看看在暖玉心中，卫宸到底有多重要。 若是此次事败，暖玉又当如何。 可暖玉的表现…… 实在太让齐凌失望了，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女啊。可暖玉心中，口中，哪里有他这个父亲。 她甚至连大局都不顾了，一幅要为了卫宸拼命的架式。 齐凌今天来之前，本来心情不错。 卫宸出马，虽然不敢说一定马到功成，可结果多半不差。 以前济北道和淮阳道之乱，便是毫无胜算的仗，次次他都能全身而退，而且再险的局面，他也能化险为夷。 所以在齐凌看来，这次虽然凶险，不过对卫宸来说，恐怕越凶险之局，卫宸越是信手拈来呢。 卫宸那人，似乎生来便是带着煞气的。 齐凌雀跃的心情，因为暖玉的不买账，迅速变得凝重起来。“楚暖玉，你难道忘了，你本该姓齐，你是我齐家的女儿，是这大齐国的公主，这天下的黎明，便是你的黎民，别说一个卫宸了，便是用千百个卫宸来换齐国百姓平安，也是值得的。”“齐？楚暖玉可姓不起……楚这个姓氏，是祖父，祖母和父亲所赐，暖玉这辈子不敢或忘。在我最艰难之时，是父亲救我出水火。他不仅认下我这个不是他血脉的女儿，还带我回楚家，让我认祖归宗。我生死都是楚家的女儿，永不会变。” “你敢这般和父皇说话？暖玉，你真当父皇不会责罚你吗？” 对于暖玉这个女儿，齐凌是真的在意。 要不当初唐颢提出娶暖玉之时，他便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唐颢是不是出于真心自是他怀疑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真的不希望暖玉离开他的左右。 “责罚？父皇明知道二哥对我有多重要，秋哥儿还不足百天……父皇竟然狠心让二哥去送死？这便是父皇对我这个女儿的在意吗？这样的在意，我宁愿不要……” “楚暖玉！” “父皇，我经常在想，如果我真的是楚文靖的女儿该有多好。”她的出身始终见不得光，便真的是长公主又如何。世人提起她，又有谁真的因长公主而尊她敬她，更多的是想奉承她，巴结她，以期能得到好处，平步青云罢了。 长公主！ 在暖玉看来，不过是个天大的笑柄罢了。 她之所以唤齐凌这声父皇，皆因不想多生事端，便是卫宸不说，她难道猜不出齐凌和卫宸之间的水火不容吗？上一世的死敌，今生因为多了个她，虽然化了一场干戈，可是若想两人真的毫无隔阂，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卫宸从不和暖玉提起和齐凌政见上相异之处。 每次暖玉问起，他也只是报喜不报忧，可暖玉毕竟有上一世的记忆。 “当我齐凌的女儿难道不比一个小小将军府的小姐强上百倍。当我大齐的长公主难道不如当一个将军府的小姐。楚暖玉，你这番言论，实在伤父皇至极。” “父皇难道没有伤女儿的心吗？楚家上下待我一片真心。不管是祖父还是祖母，他们行事前，先想的永远是会不会伤了我的心。只要会让我伤心的事，便是天大的发处，他们也不会去做。这才是我的亲人……可是父皇呢？长公主！好贵重的身份，可那又如何，世上只会在背后讥讽我运气好，认了个皇帝当义父。义父，是义父啊。直到我死，我都只是你的义女罢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用武之地 第九百六十五章用武之地 齐凌本来满脸怒意，可是暖玉一番话后，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看向暖玉的目光，越发的暗沉。原来在自己女儿心中，他这个父亲便是这样一个存在。他给的荣耀，她觉得是锦上添花。 他的在意，她认为是枷锁。 就在暖玉和齐凌互相对视，均面带冷意之时。 有人挑了帘子进来。 是楚文谨…… 她走向暖玉，然后温柔的将女儿揽进了怀里。“别伤心，有姑姑在。” “姑姑。”母亲。楚文谨的怀抱其实很瘦弱。 可暖玉觉得安心。 楚文谨本性温婉，是那种从不会在人前显露太多关切的人。她怕自己伤到暖玉，所以便是住在小卫府，住在女儿隔壁，她也不会贸然来见暖玉。多数时候都是和楚文涵去楚老夫人那里哄秋哥儿。 然后趁着暖玉给楚老夫人请安时，母女见上一面。 这是第一次，楚文谨回京后，第一次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暖玉面前，不顾一切的将女儿护在怀里。 她抬头，冷冷的看向齐凌。 明明并不算严厉的目光，可却让齐凌心头一颤。 “文谨……暖玉是我们的女儿，我不会伤害她的。” “你知道兄长如何对暖玉吗？暖玉说太阳西升东落，大哥会肯定的点点头，然后长枪一横，对他的部下说太阳本就是西升东落。暖玉即便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和我父也怕暖玉受委屈，偷偷的给暖玉送银票，还有我母亲，那是何等睿智的妇人，在京城严厉也是出了名的。可是她为了照顾暖玉，不顾自己将军夫人的身份，屈尊降贵，顶着人非议，亲自来小卫府，一住便是数月……暖玉生秋哥儿时，她老人家不吃不喝的陪着。兄长不是暖玉的父亲，我父我母也只是暖玉的外祖父，外祖母……可在他们心中，暖玉才是摆在第一位的。比什么家国天下还要重要的位置。齐凌，你懂什么叫亲人吗？什么叫血脉相连吗？难道只因为你是暖玉的生父，她便该以你为荣，便该舍弃自己的一切，而助你完成你那千古名君的大业？父亲？你扪心自问，你可配当个父亲？” 楚文谨从未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 自从两人相识至今，她在齐凌心中，永远是个温婉至极的性子。 哪怕对婢女，也从来是轻声细雨。 越是这样的人，说出这番指责之言，更像是刀子，瞬间让齐凌心痛如绞…… “文谨，在你心中，朕便是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吗？” “陛下以为呢？你明知道此行凶险，为何让宸儿去？你明知道暖玉和宸儿夫妻情深，为何不想一想暖玉。诺大的齐国，难道只有宸儿一个可用之人。陛下，你心中，儿女永远摆在社稷之后。你是个好皇帝，将来必定会名垂青史，可你不是个好父亲。不管对暖玉还是彦儿，你都没付出父爱，人常道父爱如山，可你呢？你让宸儿冒着生命危险去送嫁，你把彦儿交给暖玉，你说国事繁重，国事真的繁重到你连见儿子一面都不能吗……” “朕……我，文谨，不是这样的。我自然在意暖玉和彦儿。只是齐国如今这情势，我不得不为啊。” “所以我说你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父亲。陛下，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我最后求陛下一次……若宸儿能平安归来。你便放宸儿和暖玉出京吧。宸儿那性子，只适合乱世。齐国在你的统治下一定会迎来太下盛世。治理盛世，多的是能臣才子……可暖玉只有一个卫宸啊。” 齐凌沉默下来。 他突然十分羡慕卫宸。 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姑娘，为了他，不惜和他这个父皇吵闹。 如今竟然连楚文谨，也为他求情。 他在意的人，一各个离他而去。他真的会成为孤家寡人的。“文谨，你忍心把朕一人留在京城。女儿，女婿，心爱之人……你们都走了。朕呢？”“高处不胜寒，陛下自登上皇位那一天，便该想到的。” “朕在高处，并不觉得寒。朕不要当孤家寡人。你想朕放开卫宸，放暖玉和卫宸自由……好，朕答应你。可你不能离开京城。你若陪在朕身边，朕便允了你刚才所请。” “姑姑，不要应。”暖玉觉得齐凌疯了。 一定是疯了，他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要挟楚文谨就范。 楚文谨轻轻拍了拍暖玉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随后她迎上齐凌的目光，然后轻轻一笑。 “也好，我一人换暖玉和宸儿二人。暖玉，你知道的，姑姑心中始终在意着你父皇。离开并不代表结束，离开只会让我牵挂更甚。倒不如随了自己的心……你和宸儿如果想留在京城，大可留下。宸儿若不想为官，你们便一起经营玉器铺子。你们若想离开京城，寻个清静之地安家，自去寻。以后得了闲，给姑姑送封信，让姑姑知道你们夫妻平安无事……姑姑便放心了。” 暖玉觉得心疼极了。 她知道楚文谨的话半真半假。 放不开齐凌是真，可想留在京城和齐凌再续前缘，便是假的了。 她曾说过，缘份就如同满月，已经失去的，便如弦月……无论如何看不去也不会是圆的了。 与其和齐凌纠缠不清，她宁愿寻个清静之地，自在过活。 他在朝堂，她在乡野。 只要知道心中在意的那个人平安便足矣。 “姑姑，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你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以后，便是祖母和姑姑不在身边，也能好好过活。秋哥儿一天一天长大，你可要给秋哥儿当好榜样，可别让秋哥儿笑他有个爱哭鼻子的母亲。” 暖玉用力摇摇头。 楚文谨轻轻一叹。 “暖玉，姑姑对不起你。在你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姑姑不在你身边。等姑姑再次看到你，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姑姑没什么能替你做的。如果姑姑留在这里能换你平安自在，姑姑很高兴，高兴自己还算有用武之地。乖，不哭。咱们该谢谢你父皇。他便是再狠心，父女亲缘也是割舍不掉的……何况，对于天下万万百姓来说，他会是个好皇帝。” “谢父皇成全。”暖玉点点头，俯身拜倒。 第九百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第九百六十六章不速之客 这次见面之后，齐凌觉得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他可以迫天下人就范，就是对楚文谨下不了狠心。只能任由她说出那番绝情的话，任凭她最终离他而去。 他也并非有意拿暖玉要挟她，只是话说到那份上，他如果再不开口，这辈子便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离开。看着楚文谨随暖玉一起离开。 齐凌相信，天大地大，卫宸一定有法子让他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他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所有。 亲人，爱人，女儿…… 齐凌只要想到未来的无数年，他每晚一个人在那诺大的帝寝殿，冷窗，冷烛，孤枕难眠，他心中便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戾气。他也没打算拿卫宸如何，如果这次卫宸平安归来，他再不会为难暖玉小夫妻了。 事已至此，便是觉得卫宸太过工于心计又如何。 只要他心里真的在意暖玉，他便对卫宸那心计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他若入朝帮他，他欣然接受。 卫宸若不愿入朝，愿意当个富贵闲人，他也由着他。 反正他的女儿断然不会缺衣少食，卫宸若不在意权势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卫宸真的入朝，他一边重用卫宸，一边也少不得要防备他。那小子像泥鳅一样滑，一个大意便要入了他的套。他自认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已经算是极宽厚了。可是自己的女儿非但一点也不理解他，竟然还指责他让卫宸去送死。 言语间更是将他对她的好，尽数抹去。 即如此，他何必要心软。 最终，齐凌开口，若想他放暖玉离京，楚文谨需长留京城。 长留京城何意，齐凌相信暖玉母女都明白。 楚文谨几乎未犹豫，便点了头。齐凌一边觉得心冷，为了暖玉，楚文谨真可谓不管不顾……一边又听楚文谨说对他尚有情，便是有一日避世隐居，也会牵挂着他。齐凌又觉得事情似乎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最终齐凌带着还算是满意的神情回了宫。 齐凌走后，暖玉母女相对无言。 楚文谨笑笑，拉了暖玉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抚着，似乎是在给暖玉取暖。“傻姑娘，你父皇不会亏待姑姑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姑姑明明说过，希望过自在的日子，姑姑已经在皇宫困了十六年了，这才自由几天，便又要回去。何况姑姑的身份……这些都不算，便是父皇把姑姑藏的很好，可父皇正值壮年，群臣一定会上书请他立后的。到时候姑姑又要如何自处？姑姑，我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等二哥回来后，我便求二哥悄悄带我们出京好不好，姑姑，我不要和姑姑分开。” 暖玉很少向楚文谨撒娇。 楚文谨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可笑着笑着，眼睛却又红了。 失去的光阴，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她多希望当年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把女儿带在身边。 多希望从小看着暖玉长大。 然后亲自把她并到卫宸手中…… 暖玉幼时，她不能陪在身边，如今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有疼爱她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她怎么能让暖玉再因她而受到禁锢呢。齐凌如此行事，说到底皆是因为她，若没有当初的那段孽缘，也便不会有如今暖玉的左右为难。所以，暖玉说的那些，对楚文谨来说都不算什么。 皇宫那地方，她能呆十六年，便能再住另一个十六年。 她生性喜净，她会求齐凌给她寻处偏僻的宫殿。 心若自在，身处喧嚣又如何。 便是身体自由，心被禁锢，也终究是囚鸟罢了。 “傻暖玉，归根到底，不过是姑姑放不开他罢了。” 见暖玉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楚文谨轻声道……“就像你舍不得宸儿，愿意陪他同生共死一般。我也舍不下你父皇……当年，其实也说不好是谁的错，只能叹一句命运弄人。如今有机会再续前缘，我若胆怯，只躲在自己自认为安全的壳子里，那我和他这辈子，便真的注定无缘了。可是姑姑不希望到死的时候，回想当初，会满心悔意。至于皇宫，可以是牢笼，也可以是家。只看那里边住着什么人，住着你父皇，对姑姑来说，便是家。” 暖玉眨眨眼睛。 “真的吗？姑姑真的因为还在意着父皇，所以才答应父皇的提议吗？姑姑不是因为我，才迫不得己点了头吗？” “姑姑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也明白你父皇虽然倚重宸儿，可始终对宸儿心存猜忌。他们那样的人，永远只相信自己，是很难全心全意相信别人的，哪怕他们因为你而成为一家人。宸儿曾对姑姑说过，之所以要入仕，是因为只有权势加身，才能护你周全，你如今贵为公主，宸儿也名声远播。你们身边又收服了不少可用之人，护你们周全足矣。我和你父皇虽然没有你和宸儿这般情深，可你父皇在姑姑心中，位置也很重。我是真的不放心他……我对于去留其实一直犹豫，趁这个机会留下来，也算是老天替我做了个决定。暖玉，你放心吧，姑姑一定会好好的。你和宸儿也要好好的。” 这算是母女第一次敞开心扉。 楚文谨将自己十几年的心事都如数告诉了暖玉。 包括她心中对先帝曾有过的几分情意。 听到先帝病逝的消息，她哭了。 十几年相伴之情，也不全是痛苦。何况确是她对不起先帝在前，按了楚文谨的话说先帝那样的性子，能忍了这么多年，也实属不易。她不知道先帝对她有没有情，总归夫妻一场，再加上她死遁离宫，对齐牧，楚文谨心有愧疚。这也是她不愿再次进宫的原因之一，如今齐凌帮她做了决定，其实心里，楚文谨是松了一口气的。 暖玉也从幼时和卫宸相熟说起。 说卫宸跪祠堂，她夜半三更去送点心。 被楚文谨细言那么小年纪，便已经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 说她从卫家离开后，跟着楚家父子去了陆安道。管家的本事便是那时候学会的……楚文谨一脸心疼，说是等楚文靖回来后，一定找他‘算账’。那么个小姑娘，便被他扔在府中不闻不问的。暖玉还说虽然她心里一直在意着卫宸，可也没想过要真的嫁给卫宸。她直言，之所以缠上卫宸，便是想给自己找颗大树，不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她认定，卫宸会是一颗能依靠的大树。 后来卫宸对她表露心意。 她有些吃惊，心里却也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终于，她找到了靠山。而且是能依靠一辈子的靠山。 楚文谨含笑听着，暖玉说的并不算详细。可其中有让楚文谨笑的，也有让她想要落泪的。 最终，她再次把暖玉搂进怀里。她的女儿啊，真的长大了。 便是离她而去，她也能放心了…… 时间如流水，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 其间暖玉几次想离京去寻卫宸，都被楚老夫人和楚文谨劝了下来。薄渊也几次求见暖玉，给暖玉分析情势…… 在此之时，薄渊只认为暖玉有几分小聪明。 如今，却越发的觉得卫宸幸运了。 这位长公主，不仅是聪明，而且还勇敢坚强……几乎女子所有的优点集于一身。明明心中记挂着，可依旧神情镇定，以一己之力，坐镇小卫府。 虽说楚老夫人是长辈。 可是小卫府从上到下，都是看暖玉眼色行事的。 这点是真的出乎薄渊的意料。 转眼，年关将至，也迎来了秋哥儿的百日宴。 卫宸那边还没有消息，按时间算，送嫁队伍应该已至陆安道，也不知道卫宸有没有和楚老将军见面。 秋哥儿的百日宴，暖玉本打算办场家宴，请些至亲好友。 却没想到，齐凌大张旗鼓的送了赏赐…… 仅是秋哥儿的小衣裳，便有百十件之多，都是宫中御*用的绣娘所制，件件精品。衣襟绣着云纹，小鞋子上纳着虎头。 还有一车是齐凌让人从各地专门搜罗的小孩子玩艺儿。 什么风车纸鸢的，各个都用精致的盒子装着，竟足足装了一车。 余下的便是给暖玉的赏赐了。金的银的玉的。 穿的戴的摆的…… 几乎在门前堆出了一坐小山。 那边内侍还在唱报着。 每件都捧到暖玉面前，暖玉看过后，摆到院中。 楚老夫人由韩妈妈和刘妈妈陪着，也来看热闹。看着这满院的封赏，楚老夫人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一年前，世人还说楚家必定会衰败呢，如今……这样的封赏，放眼整个京城，也是独一份的。 “暖玉，祖母打算把秋哥儿百日宴操办的大些。陛下这样大刺刺的送来赏赐，怕是京城百官闻风而动，必定会前来道贺的。咱们小卫府若是不招待，难免被人背后非议。倒不如像满月宴那般。府中大摆宴席，再在门外摆上三天的流水席，咱们秋哥儿，可有个皇帝外公，别说三天流水席了，便是摆上七日，也不算出格。” 暖玉想了想，点头。 “我原想请些至亲好友办场家宴的，谁想到父皇赏赐这么多……内侍一路走来，确是弄得人尽皆知了。也好，便辛苦祖母了。”“……你个丫头，我们祖孙间，何至说辛苦二字，不过办场宴席罢了，只管吩咐给下面的管事的，也不费什么事。再说祖母闲的手痒，有事情让我去忙，我还能益寿延年呢。”楚老夫人知道暖玉忧心卫宸，可是再忧心，这日子也得过啊。 如今即是年关，又是秋哥儿的百日宴。 既然要大办，自然要办的热闹些。 也算冲冲晦气吧。 于是，小卫府开始操办秋哥儿的百日宴…… 百日宴的当天，宾客云集。果然如楚老夫人所说，那些平日目中无人的达官显贵们，都借此机会来贺。 来客竟然比秋哥儿满月宴那天还要多。 王述一人招待不过来，拉了薄渊一起。 后院依旧由楚老夫人出面。暖玉这位长公主，还是被楚老夫人勒令束之高阁，那些来客中，多数都是冲着暖玉来的，想借机和暖玉攀谈几句，如果能得暖玉青睐，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便再好不过了。那些人的心思楚老夫人自然看了个清楚明白，索性便借故说暖玉身体不适，未让暖玉露面。来客虽然有些失望，可暖玉如今贵为长公主，她不现身，谁敢挑剔…… 来客实在太多，芷香和芷云都被楚老夫人唤去帮忙。 小院中只有几留了两个小丫头守门。 人手依旧不足，连卫美玉和卫秀玉都被楚老夫人抓了壮丁。最后是卢承瑜，如今她已经是林少夫人了，首辅千金再加上林家少夫人的身份，在诸位夫人面前也算是吃的开，很多官员家的女眷，便由卢承瑜招待。 放眼去看，竟然只有暖玉一个闲了下来。 来送赏赐的内侍离开前曾叮嘱暖玉，说是陛下口喻，小少爷百日宴时，要谨慎现身…… 齐凌也是怕暖玉被那些女眷缠上，若是说出什么话来，被以讹传讹的，对暖玉不利。便是齐凌不交待，暖玉也没打算现身，秋哥儿的百日宴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来客有半数是看在卫宸的面子上，半数则是打着和她这位长公主交好。她若现身，怕是得被那群女眷缠得不得脱身。 暖玉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 这样的日子里，她乐得清静。 小丫头关了院门，看不得热闹，几人便结伴回屋子做女红了。 屋中只暖玉一人。 除了暖玉的小院子，小卫府四处皆是喧嚣。 暖玉耳边听着那院墙也挡不住的热闹声音，心中越发的记挂卫宸了。 没有消息，他出京后，只写了一封家书，信上说一切平安，让她勿要挂怀。 暖玉深知卫宸那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她怎么以不挂念他？ 这样热闹的日子，如果卫宸在，那才是真的圆满……、 就在暖玉胡思乱想间，隐约听到院中有些响动，她以为是小丫头们弄出来的，并未在意…… 小卫府也算是戒备森严，何况今天这样的日子，王述和薄渊更是加强了戒备。 暖玉压根没想到，自己的院中竟然会出现外人。 所以当帘了挑起，有人手执长剑而入时，暖玉的神情不由得带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善恶到头[结局上] 善恶到头[结局上] 来人见到暖玉，长剑入鞘。 然后声音似乎含笑的开了口。“‘阿姐’，数日不见，一切可好？” 暖玉神情很快镇定下来，看着这个不请自来之人。 北振……北苑国那位七皇子。 曾经假借景衡之名住进楚家，随后被暖玉看破。 “还好，多谢殿下挂念。如果殿下不出现，我会更好些的。”和上次见面相比，北振脸上明显带着风露之色。 暖玉知道北振这次来，绝对不会只是来和她叙旧而己。 祖父楚老将军亲自坐镇陆安道，迎战北振。 南蜀转眼和齐国议和，不管真心假意，一定会做出和齐国前后夹击北振之势。 可以想像，北振的日子必定难熬。只是暖玉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把他的人马扔在陆安道，然后暗中进京。更是趁着今日小卫府给秋哥儿办百日宴，竟然混了进来。暖玉相信王述和薄渊联手布防，必不会轻意被人寻到漏洞。 这样说来，北振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当真是煞费苦心。 暖玉已经不需去想北振是如何突破小卫府层层护卫，最终出现在这里的了。 她如今要关心的是，北振的目的？ 显然，北振也没什么心思和暖玉叙旧，当初，对于这位‘阿姐’，他曾十分钦慕。这已经并非泛指男女之间的爱慕了，而是更深一层，他佩服暖玉的聪慧，也敬佩她的为人。 身份尊贵，却始终有一颗平常心。 在北振看来，这种品质难能可贵。他见过多少官家千金，身份不高，却自视有几分美貌，便想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楚暖玉不同，她是那种心里清楚自己美貌无双，却从不为此自傲。她聪明，她勇敢，她处理果断。这些几乎只在男人身上才能看到的品质，北振却在一个女人身上尽数见到。 当时她看破他的假话。 并不动声色的顺势揭穿他。 他其实一点也不计恨她…… 最终他们还做了场交易，让他成功脱险。只是这一次，他却要对不住她了。 “‘阿姐’。” “我是景衡的阿姐，可不是殿下的。殿下还是唤我卫夫人吧。我听着自在些。” “也好，卫夫人。本王这次来，是想请夫人去北苑做客的。夫人放心，我对夫人并无觊觎之心，虽然夫人美貌无双，可我北振行事也是有分寸的。夫人如今贵为齐国长公主，又是卫大人之妻。本王思来想去，整个京城，除了皇帝，倒找不出第二个比夫人身份尊贵之人了。小少爷已满百日，夫人便是出门一段时日对小少爷也无甚影响。本王知道小卫府有楚家老夫人人坐镇，必不会亏待小少爷的。本王不远千里诚心来请，还请夫人成全。” 北振虽然言语客气，唇边甚至还挂着笑。 可那长剑微微出鞘，大有暖玉若不点头，他不介意暖玉血溅当场的意思。 暖玉心中焦急，面色看起来尚且平静。 越是到紧急关头，越是要沉稳，不可把心事现在脸上。这是卫宸教她的。此时北振定然比她心焦……“夫人不必想着拖延时间。院中几个丫头我皆下了毒，我北苑皇室的毒~药，齐国无人可解，夫人若老实跟我出府，我可以饶过那几个丫头，夫人若是不依，那几个丫头的小命必定是要丢了。不仅如此，我还能在小卫府的井口中下毒，今日可是贵府小少爷的百日宴，若是来赴宴的那些官员们都身中剧毒……” 北振住在楚家时间虽短，可是对于暖玉的性情看的却十分透。 她表面看起来清清淡淡，可是却是个极心善之人。用长剑指着她，不如用长剑指着院中那几个小丫头，虽然那几个小丫头的性命在北振眼中实在不算什么，杀便杀了，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可是楚暖玉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小丫头因她而死，再加上那些北齐官员，不怕暖玉不就范。果然，暖玉最终起身。 “你不许伤我小卫府任何人……” “夫人放心，我又不是弑杀之人。” 暖玉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一定会在小卫府，甚至会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可她没法子，北振竟然敢这样做，便一定有所依仗，便是她此时呼救，先不说能不能招来援手，暖玉相信，北振手中的剑一定比她的声音更快。 卫宸说过，除死无大事。 而且暖玉相信，以她如今的身份，北振便是真的抓她为质，也必定不敢伤她分毫。 因为北振没有勇气承担来自齐国皇帝和卫宸两个人的怒火。 一个楚家，已经足够北振焦头烂额了。如果再多个诡计多端的卫宸…… 直到被北振带着离开小卫府，暖玉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了拿下她，北振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他竟然不知道何时开始，在小卫府下挖了条密道。 密道挖的很深，靠近后园子的围墙，密道口开的有些粗鲁，想来是这密道北振只打算运用一次。 其间，北振带着暖玉躲过了几次护卫巡视。 暖玉被堵了口，双手缚在背后，几乎是被北振拉着动作。 密道的出口设在离小卫府很近的一个院子中，暖玉记得卫宸说过，这院子的主子外调，院中只留下几个护卫看守。 暖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守院之人。恐怕不是被北振收买了，便是此时已命丧黄泉。 他们将出密道之时，暖玉隐约听到王述的呼喝声，是从密道内传出来的，北振似乎有些着急，加大力气把暖玉拉着密道，然后有人悄无声息的开始回填密道。 北振丝毫不理会那些人会不会不能脱身。 他带着暖玉出了密道后，立时便上了一辆马车。 那是辆稀松平常的马车，几乎是暖玉被推上马车的瞬间，驭夫已经挥动马鞭。 眨眼的功夫，马车已进了大街，混入来往的车辆中。暖玉突然意识到，小卫府今天迎来送往，也间接帮了北振的忙。 便是王述发现端倪，也不敢宣扬出去。 下一步他一定派人在附近查找，等他安排好人手排查往来马车时，北振早已带着她脱身了。 看来，北振想要挟制她，已是蓄谋已久。 而且选了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暖玉猜的不错，马车一路驶向城门，不管哪坐城，但凡有人守城，便有漏洞可钻。 新帝登基，对于京城出入本是需要严加盘查的，可是北振的马车根本无人来盘查，便顺利的出了城。 出了城后马车又跑了大约半个时辰，北振终于松开了暖玉。“卫夫人，得罪了。” 暖玉神情依旧淡淡的，哪怕此时她已经五内俱焚，可在敌人面前，依旧不露声色。卫宸曾经告诉过她，若是在敌人面前惊惶，便是把弱点透露给敌人。她要像卫宸那般，便是明知道是赴死之行，也依然从容。见暖玉没有开口，北振笑笑。已经出了城，小卫府的管事即便报官，也不会有人这么快追上来的。楚暖玉虽然是齐国的长公主，可毕竟只是齐凌的义女。为了皇族威望，为了暖玉的名声，齐凌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派人四下寻人的，顶多在京城中悄声寻找一番。 所以北振才会放开暖玉，有了和暖玉说话的兴致。 “夫人不必担心，本王说过不会伤你分毫。之所以请夫人随本王走一趟，只是希望楚老将军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放我南北苑一马。夫人怕是也知道，楚老将军老当益壮，我北苑人马在老将军面前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还有南蜀的唐颢……上次本王之所以进入齐国京城，便是和南蜀私下商量一起举兵伐齐。想趁着齐国内乱之时，将齐凌瓜分，然后一分为二，却未想到唐颢竟然背信弃义，转头又和齐国联姻。是本王的错，唐颢可以撕毁和齐国的议和文书，也自然会对我北苑虚与委蛇……如今，为了保下跟我一众征战的兄弟，我只能铤而走险……” 暖玉静静听着，和她所想差不多。 北振已经走投无路，前面是楚老将军率领的齐国兵马，身后是南蜀的国境。 他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向济北道方向迂回。可那里有楚小将军坐镇。 总之，北振如今的前无道，后退无路。继续对峙下去，结局只能是被困死在陆安道。 所以北振说铤而走险。 “你多久前开始挖那条密道？” 暖玉问道。 “小卫府建成之初，我便开始未雨绸缪了。夫人不必惊异，卫大人在我北苑，也做了不少未雨绸缪之事。”北振的意思是，他和卫宸其实是半斤八两。 二人都是说一想二做三的主。 谁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马车行的很快，暖玉按日头的方向断定，北振带着她，并没有往陆安道走。暖玉的心不由得沉了沉，也不知道她匆忙间留下的记号，薄渊和王述能不能明白。 小卫府。 芷云第一个发现异常，守门的小丫头不见踪迹，芷云初时以为小丫头偷懒去了。 推开房门发现几个小丫头全部昏睡过去。 而暖玉，不见踪迹。 她不敢大声喧哗，迅速暗中去找王述。王述和薄渊来的很快，薄渊四下查看，很快找到一个入口，然后领护卫追了上去。 最终也只抓到几个小鱼小虾，几个回填密道的人见逃跑无望，全部服毒自尽。 薄渊和王述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均露出凝重之色。 最后还是薄渊从桌上玉摆件的摆方位置推测出，是北苑人所为。 复又推测出劫持暖玉之人，多半是北振…… 这事自然瞒不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知道暖玉被劫，双*腿一软，幸得一旁韩妈妈相扶。 这时候，向来显少在人前开口的楚家二小姐楚文谨竟然开了口。 她说她要进宫，立刻，马上。 所以齐凌知道暖玉失踪的消息，比北振以为的要早。是楚文谨亲自进宫告诉齐凌的。 齐凌立刻下旨，着京畿卫出京…… 至于追击的方向？依齐凌猜测，薄渊的判断为假，这人多半是北振，即便不是北振亲临，也一定是北振人手下，他们劫持暖玉的目的一定是要挟楚老将军。 让楚老将军投鼠忌器。 若是北振将暖玉绑到阵前，楚老将军爱孙女心切，没准真的会退兵。 可北振不蠢。 他必定知道救援之人，一定会往陆安道的方向找人。 所以，他多半不会直接返回陆安道，而是取道或东，或西，迂回返回陆安道。 齐凌随后又下了一道旨意，着薄渊和林赫各领一队人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原则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暖玉。 事情的发展之所以出乎北振意料，暖玉是齐凌亲生女儿自然占了很大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楚文谨亲自入宫相求。 齐凌清楚，若是暖玉有个闪失，他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女儿，还有此生挚爱的女子。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北振偶尔会带着暖玉投宿，多数时候还是让暖玉直接睡在马车上。 便这么走了三日…… 马车终于停下了。 不等暖玉下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在车外响起。 “王爷，臣妾按了约定前来接应王爷了。” 随后，车帘被挑起，露出一张暖玉有些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脸…… 齐瑞阳。 “殿下，请移驾更衣。”齐瑞阳仿佛没有看到暖玉，恭敬的对一旁的北振说道，北振点点头。“卫夫人，你和瑞阳是旧识，你们可以叙叙旧。” 北振走后，齐瑞阳唇角勾了勾，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你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吧……” 齐瑞阳也不需要暖玉开口，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被封为公主又如何。如今依旧成为阶下囚。楚暖玉，我恨你至极……”当初她明明是郡主，那楚暖玉刚进楚家的门，还是个身份未明之人。 孰贵孰贱一目了然。 可是卫宸非但拒绝了堂堂济北王府的亲事，竟然还亲自领兵剿灭了济北王府，生擒了她的父亲。 恶有恶报[结局中] 恶有恶报[结局中] 当日她高高在上，如今，她落入尘埃。 以堂堂郡主之尊，最终却只能当北振的一个侍妾。若不是她姓齐，要不是她承诺可助北振一臂之力，恐怕给北振做侍妾，都要被嫌弃。她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全是因为卫宸和楚暖玉。 以前她有多爱慕卫宸，如今便有多恨他。 可他不是卫宸的对手，别说她了，便是加上北振，也不是卫宸的对手。 她不能对付卫宸，她可以借北振之手对付楚暖玉。 “你恨我又如何？” “不管北振承诺你什么，你都不会有机会活着离开。”齐瑞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暖玉淡淡看向齐瑞阳，当初，这位瑞阳郡主看人的眼神都是由上而下的，一幅不将天下任何女子放在眼中的神情，那时候她虽然有些盛气凌人，可本性尚算纯良，不会像杜妍那般没有风度。 所以暖玉对齐瑞阳的印象还算是尚佳，不想济北王府家道中落后，齐瑞阳仿佛变了个人般…… 她的眼中，全然是恨意，而且其间还夹带着一种暖玉熟悉的嫉妒之色。 “卫双双何在？” 暖玉的问题让齐瑞阳神情一怔。 “你怎知双双和我在一起？” 这是承认了，暖玉心中轻轻一叹，齐瑞阳此时的神情和卫双双刚回卫家时如出一辙。 暖玉始终相信，一个人不管如何受环境影响，也终究不会改变本性。可是齐瑞阳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所谓近墨者黑…… “是佳阳告诉我的。” “那个蠢货。除了泄密，什么都不会做。” 齐瑞阳骂道。 “齐瑞阳，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北振，回到齐国吧。你姓齐，你是齐家人，只要你认个错，陛下不会为难你的。”齐凌不至于心胸狭窄到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多半会给齐瑞阳一块府邸，给她供养起来，让她衣食无忧，也算给齐家留个血脉。 “他是你的父皇，你的陛下，可不是我的。楚暖玉，你抢了我的一切，如今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和她多说什么，拿把刀先划花她的脸。” 暖玉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久违的卫双双。 她确是已经许久未见卫双双了，和小时候相比，卫双双模样更像己故的卫夫人了。 只是比起卫夫人，卫双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 都是面由心生，这话不假。 卫双双生了张尖酸刻薄面孔。 “卫双双。” “你还记得我？真是难得，你如今可是贵人了。贵人哪里会记得我这个跳梁小丑的名字。” 暖玉真的不想和她们争执，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卫双双和齐瑞阳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以前暖玉还相信教化度人，如今却觉得有的人，便是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领情的。即如此，她何必多费唇舌。 见暖玉不理她，卫双双竟然真的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 然后在暖玉脸边比划着。 暖玉轻咬着下唇，然后冷冷看向卫双双。 “你信不信？只要我稍一用力，你这张漂亮脸蛋便毁了。没了这张脸蛋，卫宸还会在意你？” “你可以试一试。”暖玉轻声回应。 暖玉越是这种毫不在意的神情，卫双双越怒。 她真想不顾一切毁了这张脸蛋。卫双双一直认为，如果楚暖玉不是生了这么一张勾人的脸蛋，也不会她离开后，卫老夫人长吁短叹的念叨她。 卫宸不顾一切的要娶她。 明明她才是卫宸的妹妹。 可是，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她和齐瑞阳一路逃至北苑，最终入了七王府，这一路，她们吃尽了苦头。 直到进了七王府，直到齐瑞阳给北振当了侍妾，她们才能吃顿饱饭。况且北振不是个好脾气的，他的侍妾无数，偶尔有恃宠而骄的，最终也会落个丧命的结局。所以卫双双也只敢拿了匕首吓一吓暖玉。 不过暖玉可不觉得拿匕首吓一吓她是轻罪。 眼见着车外人影一晃。 暖玉于是激了卫双双一句。“你当我不敢？好，我就在你脸上划一道子给你看看。”卫双双说完，作势要动手。突然间，卫双双觉得手腕一轻。 随之而来的是剧痛。 那种痛意已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只手，那只握着匕首的手，那只手和手腕分了家，鲜血喷涌。 卫双双这时候才痛呼出声，她发出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了。 下一刻，北振出脚。一脚将卫双双踢出了三丈远。 “敢胆枉顾本王之命，本王看你是嫌命长了。” 卫双双丢了只手掌，再加上北振那毫不留情的一脚，登时昏死过去。 而一旁的齐瑞阳则吓得脸色煞白，她想去扶卫双双，可是双脚仿佛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北振教训完卫双双，转头看向齐瑞阳。“你难道也想违抗本王之令？” 齐瑞阳完全是条件反射的摇头。口中连呼不敢。 不敢，是真的不敢。 她没想到北振会这么狠，双双不过是想吓一吓楚暖玉罢了。便被北振削掉一只手。 如今那只血淋淋的手便落在地上，那手中还握着匕首。 北振满意的勾了勾唇。 “这才乖，你好好服侍卫夫人，一路上若是卫夫人有一句抱怨，本王便取了你的双手双*腿。” 北振吩咐完，目光转向暖玉。 这也算是个下马威，只是北振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脸上虽有几分惧色，可和一旁的齐瑞阳相比，实在称得上镇定从容。 北振想，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这个齐瑞阳各方面也算是出众。 也算是他侍妾中排得上名号的，可和楚暖玉一比，登时便像灰尘一样。 沾在衣服上，让人有想要掸一掸的冲动。 齐瑞阳连连点头。 小脸已经吓得没有一丝血色了。“懂了就好，把你的丫头扶去找郎中上药吧。” 齐瑞阳这才敢动作。 几乎是拖抱着，把卫双双弄走了。北振一脸嫌弃的示意护卫上前，护卫像捡一片烂菜叶似的，捡走了卫双双那只手。 一切都收拾妥当，北振才看向暖玉。 暖玉的裙角溅了几滴血渍。 北振客气的问暖玉需不需要换件衣裳…… 暖玉摇摇头。 “本王听说，这个卫双双曾经欺负过夫人，本王便帮夫人教训她一番。夫人可还满意？” “有劳。”暖玉淡淡回道。 北振眉头不由得微蹙。他确是有意在楚暖玉面前耍威风，不过砍只手罢了，便是砍掉一双，在北振看来也不算什么。 可是没能达到他想像中的目的，这让北振越发的摸不清面前女子的心思。 她是怕是慌是惧是怒？ “楚暖玉，刚才卫双双要用匕首划花你的脸，你当真不怕？” “怕。可是怕也无用，如今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是生是死岂不任人支配。既然无用，也便不怕了。我相信，便是我的脸真的毁了，卫宸也不会嫌弃我的。我们的感情，你们和卫双双都不会理解。” “卫宸当真有那么好？你如果向我求饶，我兴许一个心软，便不会拿你当人质了。” “和齐瑞阳一样吗？你还是拿我当人质吧。” 暖玉一幅嫌弃的语气。 北振被气笑了。 这世上，怕是也只有楚暖玉敢这般和他说话了，他北振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在北苑，哪怕他的父皇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可他就是稀罕，就是觉得这样的楚暖玉看着顺眼，他刚才说的并非假话，如果她愿意当他的人，哪怕他的人马尽数被楚老将军剿灭，他也情愿。 可是，楚暖玉不愿。 强扭的瓜不甜，他北振不屑于强迫一个弱女子屈从。 即如此，便别怪他北振行事不择手段了。 “改道东南，我们进陆安道。”北振冷声吩咐道。 侍卫领命，马车再次启程，很快调转方向。 北振离开后，齐瑞阳再次上了暖玉的车，这次她再不敢胡言乱语了。她终于明白，便是楚暖玉成了阶下囚，也比她尊贵。 只要楚暖玉一个不高兴，她的小命便会丢。 虽不甘心，可想到此时还生死不知的卫双双，齐瑞阳彻底没了开口的胆子。 走到这一步，其实怨不得旁人的。 她当时在京城，也并非走投无路。 祖父在出事前，早已暗中安排了她的去路。只是她不想一辈子隐姓埋名过活，更不想嫁个凡夫走卒，所以她逃了…… 然后和卫双双结识。 自此后，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齐瑞阳不开口，暖玉更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 她在计算着时间。 计算着她失踪的消息传到齐凌耳中，想必二姑姑必定心急如焚，也许会直接进宫…… 有姑姑在，父皇必定派人来寻她。 而且多半这差事会派给薄渊……如果父皇不能确定她的去向，兴许会多动用几个人……林赫成亲不久，此时尚在京城，怕是也要辛苦一番了。 有林赫和薄渊出面。 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并不难。 按时间算，北振恐怕不会有机会和他的部下接头…… 果然不出暖玉所料，北振的探子第二天天才微明之际，便匆匆回转，带来了附近有大队兵马活动的消息。 比翼双飞[大结局] 比翼双飞[大结局] 这和北振预想的大相径庭。 在他的预想中，皇帝一定会瞒下楚暖玉失踪的消息，齐凌根本不敢大肆寻人。 不仅事光楚暖玉的名声，还有便是卫宸…… 如果消息传到卫宸那里，以卫宸那护妻的名声，可不会管是不是身有要务，怕是要第一时间转身回京了。 所以如果齐凌聪明些，便将这消息瞒下来，假意派人暗中搜寻几天，未发现暖玉踪迹，等卫宸回来后。只说尽了全力找人。未找到便是，何必为了一个义女，而这般大动干戈。 北振命令车马加快速度，一定要避开对方的人马。 暖玉坐在车中，被巅的七晕八素。 北振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自北振当着他的面砍了卫双双一只手后，齐瑞阳一直静默不语。 可是突然间，齐瑞阳开口问暖玉。 “在我那个皇叔心中，天下重于一切，我倒真的好奇，他怎么会费这么大力气派人找你，根本不划算啊。” “我唤他一声父皇，女儿失踪了，当父亲的派人寻找岂不是天经地义……” “这话说出来哄哄旁人还行，骗我？你当我不知道齐凌什么性子吗？当初祖父说过，齐牧和齐凌兄弟二人，其实若论心狠，齐凌更胜一筹。我真的不明白，我那个心狠的皇叔，对你怎么这么在意？” 暖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齐瑞阳。 齐瑞阳有些恼羞成怒。 “你得意什么，不过是北振的阶下囚……” “最终谁是阶下囚，还没个定数呢。倒是你和北振，别高兴的太早。”暖玉说完这句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车颠簸，她很不舒服。 看到齐瑞阳那张脸，只会影响心情。 还不少看为妙。 北振再怎么赶路，终归带着女眷。 最终还是被人发现踪迹。当天傍晚，北振的车队被人从四周围上，有人纵马上前。 暖玉此时再次被堵了口，绑了手，齐瑞阳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暖玉听到北振上前应对。 对方在问北振的身份…… 暖玉侧耳细听，辩出来人正是薄渊…… 暖玉如今虽然被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可是突然间，心便安定下来了。 薄渊亲自前来，必定能看出破绽。 果然，北振回答说是带着女眷回乡省亲。 薄渊问女眷何在。 很快有女眷应声……暖玉侧目看了一眼齐瑞阳，果然在她的眼中看到几分妒意。 按北振之言，此行凶险，可他却带了不止一个侍妾在旁。 据暖玉察言观色，齐瑞阳一边不甘心只当北振的侍妾，一边却对北振动了真心。 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要看着暖玉，不能陪在北振左右而迁怒暖玉。 此时，被北振唤出去充当女眷之人不是她，料想齐瑞阳心中必定不甘。 “你不必得意，殿下必定能全身而退。”齐瑞阳小声警告暖玉。 暖玉不能说话，只能摇摇头。然而她看向齐瑞阳的目光中，尽是怜悯。齐瑞阳本就心情不佳，再被暖玉这么一同情。心情更糟糕。她扬起手，只是想要吓一吓暖玉，可暖玉非但不躲，竟然还迎上前来。齐瑞阳一惊，手一后撤。哐当一声，摆在齐瑞阳手边的铜壶摔落。齐瑞阳脸色大变……“车中还有女眷？” 北振说是个染了病的，怕出来见风把病气过给旁人，薄渊没有追究。 很快带着人离开了。 听到离开的马蹄声，齐瑞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这次连老天爷都不会照顾你了。楚暖玉，你只能等死了。” “最终谁活谁死，尚未可知。” “你……若是不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一定划烂你这张脸。” 齐瑞阳刚放完狠话，突然车帘被掀起，露出北振强忍怒意的脸。 看到北振，齐瑞阳便像老鼠见了猫，整个人瞬间瑟缩成一团，再不敢开口。她是亲眼见到北振对卫双双出手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她之于北振，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或者连玩物都称不上。 不过是个闲时逗~弄逗~弄的东西罢了。 一旦遇事，她便成了个随时可以舍弃的东西。 齐瑞阳明白，此时她若动楚暖玉一根汗毛，等待她的便是和卫双双一样的下场。 何其可悲啊，想她曾经也是堂堂的济北王府郡主…… “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本王便割了你的舌头。” 一句话，吓得齐瑞阳再不敢抬头…… 北振这才转向暖玉。 “看来齐凌对你也不过如此，派来寻你的人马也只是糊弄了事。” 暖玉并不理睬北振。 是不是糊弄，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北振见暖玉不给面子，冷哼一声策马而去。 他看的清楚，刚才那队人马可是朝着齐国京城方向面是去了，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没道理再被追上。 可是……半个时辰。 只过了半个时辰，北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马被首尾分开。 也不知道对方如何布置的陷阱，他和护卫半数通过后，突然间地面裂开了一道足有丈许宽的深沟。 有几个躲闪不及的护卫连人带马落入深沟，随即沟底一片马匹嘶鸣声和护卫的痛呼声。 而暖玉乘坐的马车则堪堪停在沟边。 驾车的驭夫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数道身影策马上前…… 赫然便是刚才上来盘查的那队人马。领队之人自然便是薄渊。见到去而复返的薄渊，北振强忍着怒意拱手。“阁下何意？” 薄渊笑笑，上前直接掀开马车车帘…… 突然间一道银光，薄渊错身躲开，然后回手一刺。 齐瑞阳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血滴顺着剑刃嘀嗒落地。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疼…… “找死。”薄渊冷声说完，然后毫不留情的抽出长剑。 齐瑞阳扑倒在地，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薄渊，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这么轻意对她下了杀手。她不过是想要拦一拦他罢了。她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齐凌会这么固执的一定要救回楚暖玉。 “为……为什么？” 薄渊拔冗看了一眼齐瑞阳。 “你好歹姓齐，曾经是郡主之尊，竟然自甘堕落到如此境地。我这算是帮了你……想必你心中一定疑惑，我等为何一定要救回长公主殿下。实话告诉你……”薄渊俯身，在齐瑞阳耳边说了一句。 齐瑞阳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难怪…… 罢了，时也，命也。最后一刻，齐瑞阳的目光直直看向深沟对面的北振。 可北振的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正在被这个冷面护卫扶出来的楚暖玉。 她这辈子，福享过，罪受过。 第一个喜欢的男人眼中没她。 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当她是个玩物…… 她这辈子，活的真委屈啊。她在这里猜来猜去，猜测齐凌为何对楚暖玉另眼相看。 原来，楚暖玉是齐凌的亲女儿啊。 原来如此。 齐瑞阳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悲伤。最终，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告别了这个她憎恨的，也未善待过她的世界。 她不知道她死了，北振会不会伤心。 这辈子，她活的懵懂无知。 就连死了，怕是也无人替她落一滴泪…… 暖玉有些惊疑的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快的她根本没时间反应。 下一刻，薄渊已经将她扶下马车，对于匍在地方死不瞑目的齐瑞阳，薄渊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这人也在卫宸给他的必杀名单中，薄渊杀的一点也不心软。 胆敢暗算他，一剑穿心算是便宜她了。 “夫人，属下来迟了，让夫人受惊了。” 此时，北振的神情终于大变，倒不是因为齐瑞阳的死。而是薄渊唤暖玉夫人。 而且自称属下，这人竟然是卫家的家臣。 一个家臣，都有这般气势…… 北振真的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事已至此，北振不会傻到想再次擒下暖玉。他只是后悔自己太过托大。 也意外于齐凌对于楚暖玉失踪的态度。 “我只想问一句，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我不需要看出你的破绽，只需看你一眼，我便知道我家夫人必定在车中。接下来便容易安排了。”卫宸曾经把所有和暖玉有过节的人画面一本册子。 北振赫然便在册中。 还有刚才刺杀自己未遂，被他拚杀的齐瑞阳。 卫宸有言在先，只要看到册中人，不必问因由，杀了再说。 他一眼认出北振，随后的事情便不能猜想了。 北振手中有人质，他不便直接和他对峙。唯有想法子让北振和马车分开。 好在林赫和他都断定北振若是劫持了暖玉，必定会走这条路入陆安道，骑马比马车要快，他们早北振一天到这里。他又和林赫商量许久，最终选了几个北振可能会走的小路布置了陷阱。 北振果然中计了。 这般轻意便把人救回来了。 薄渊心情不错，所以很是好心的给北振解惑。 自己竟然一眼便被人认出来了。 这人还装做无事一般，带着人离开。 这人的心计，藏的委实深沉。 得到了答案，北振也不恋战，调转马头，便要窜逃。 可是，林赫和薄渊联手，会给他逃命的机会吗？ 嗖嗖嗖…… 北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大势已去。 就在林赫策马而出，剑指北振之时。突然远方有一骑绝尘而来。 “林公子，箭下留人。” 北振顺着声音看去，来人竟然是……“阿衡，怎么是你？”来人是景衡。要说北振这辈子有没有真心和谁相交过？还真有一个，便是这个景衡了。 景衡是他有一次去淮阳道想鼓吹齐凌造反时救下的孩子…… 那时候景衡瘦的像只猴子。 跟在他身边的郎中说这孩子活的机率不过十之一二。 北振觉得他可怜，便命人悉心照顾。 没想到竟然真的把人救了回来。然后景衡感激他的救命大恩，将身世如实相告，才有了他假冒景衡之句住进楚家一事。 “暖玉姐。我带了陛下的手谕。” 景衡上前将齐凌的手谕传达。 薄渊接过，虽然眉头微微蹙了蹙，便还是对沟对面的林赫摇了摇头。“陛下有旨，请北苑七皇子去都城做客……” 未能擒下暖玉，反而自己最终被俘。 北振觉得太可笑了。 他也确实笑了，然后突然抽出腰间长剑……“兄长，你曾劝过我，好歹不如赖活着。你怎么还能自寻死路？” 北振神情怔了怔，最终颓然的放下剑。 这次被绑的换成了北振。 暖玉向林赫问了安，林公子表示新婚燕尔的，出来走这一趟，实在对不起自己家中的娇*妻。 暖玉推说卢姐姐不会在意。 林赫瞪眼，什么卢姐姐，要喊小舅母。 暖玉眨了眨眼睛，然后喊了林赫一声小舅舅。然后在林赫期盼的目光中，再次唤了句卢姐姐。 林赫叹气。说早知暖玉这么精神，便不火急火撩的出来寻她了。 薄渊上前，三言两语将林赫一路几乎不眠不休的实情告知暖玉。 林赫有些恼羞成怒，把薄渊这一路不仅不眠不休，便是勉强睡一会，也会瞬间喊着夫人惊醒。 一句话，二人半斤八两。 两人最终都灰溜溜的退后一步。 暖玉这才开口和他们二人商量。 此时是立刻回京，还是继续进陆安道，去见楚老将军和卫宸。 最终，三人一致觉得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去陆安道看看，委实可惜，至于北振，完全可以绑了他上阵前，勒令他的属下投降。 若是他们不降，便让北振生不如死。 于是，暖玉反客为主，这次坐车的换成了北振，暖玉和薄渊，林赫一样三骑并行。 这里离陆安道不远了，走到第三天，谈副将亲自来迎。 齐凌并未告诉楚老将军暖玉失踪之事，可是谈副将有个儿子，名谈聪的那个。 他如今身在京畿大营。 这次也领了寻人的旨意。 虽然旨意上并没有说明要寻之人的身份，可谈聪在卫宸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他也算有几分小聪明。 竟然自己猜到了，而且听说被派出城寻人的是薄渊，更加坚定了心中所猜。 他于是打着宁可错过不能放过的原则，给谈副将飞鸽传了封收。 谈副将收到后，和楚老将军商量。 最终楚老将军决定碰一碰运气，当夜便强攻了敌军大营。 把敌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败走了数十里。 这也变相的证明了谈聪所猜不假…… 楚老将军不敢擅离军营，便派了谈副将前来堵劫北振…… 不想暖玉已经脱身。 明明打算大打一场的，最终变成了认亲会。 谈副将直接引路，将暖玉一行带到了陆安道。 再次住进将军府，暖玉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时候，她还没进京城，还不曾见过楚老夫人，更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竟然会是皇家血脉。 她的世界中，除了卫宸，便只有楚家父子。 父子二人上阵杀敌，她在家中祈祷二人平安归来。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 两个大大咧咧的长辈竟然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她…… 往事历历在目。 暖玉有些失神的站在自己曾经住的小院前。正在这时，突然一双手臂搭到了她肩膀上。 “夫人，可否赏脸，陪为夫一起旧地重游……” 暖玉回身，眼泪已经落下。 身后站的人，是卫宸。 —————— 齐凌继位，改国号为大瑞…… 大瑞原年，北苑南蜀联手入侵。 最终瑞帝用计，离间两国。 亲南蜀而远北苑…… 和南蜀二签议和文书。 只是南蜀却二次悔约，伤了联姻的七公主。使臣卫宸一怒之下，挥师南蜀，和楚老将军联手，将南蜀守军打退百余里。 并且亲自前往南蜀皇城，扬言要三签议和文书，这次若中南蜀再敢悔约。 边境二十万将士，枕戈待旦。 只要他一声令下，百日内，踏平南蜀皇城。自此后，世上再无南蜀二字。 南蜀皇帝最终亲自签了议和文书。 承诺二十年内，不再犯齐国边境。 犯者，必祸连子孙…… 北苑帝亲自济北道。 被楚文靖所拦，双方角逐。 北苑国内却突然传来，北苑帝几位皇子先后陨落。最终只一位七皇子，却被强留齐国京城为质。 北苑帝大叹了一声‘时不待我’。 然后突然吐了口血。 身后大哗，最终被将士抬回北苑，据说之后几年缠~绵病榻。 数年后，殁。 临死前，向齐国称臣。 北苑愿为齐国附属，北苑国愿易名北苑道。只求道守由北振担任…… 瑞帝允。 翌年，北振回归北苑，同行的还有景衡。 景衡做为北振的左膀右臂，帮其料理政事，二人情同兄弟…… 瑞帝在位十年，并未封后。 大瑞十年，瑞帝传位于太子彦…… 至于瑞帝踪迹，据说有人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曾见过模样像瑞帝的人。他身边跟着一位美丽的妇人。 妇人一脸笑意的看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孩子，不时的叮嘱小心些。 其中一个小姑娘回头，奶声奶气的招呼妇人。 “外祖母，快些。”[全文终] ———————— 打下全文终几个字，我差点哭出来。 舍不得，真的挺舍不得的。 可是该结还是要结的。 妞在新文等着诸位……请赏脸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