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遥远之地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的城市被战争打成一片废土,电子设备和通讯网络崩溃,无数建筑成为废墟。 代表着城市文化的,传承数百年的古建筑,以及博物馆,毁得彻底。 相似的情形在世界各处发生。 温故和家人被迫离开家乡,前往有军队驻守的,相对有秩序的城市。 辗转多地,一家人终于在新的城市居住下来。 父母加入当地文物保护组织,进行修复鉴定等工作,他们的学识拥有了最合适的归处。 温故重新入学。 一年又一年,战乱减缓,新的秩序在重建,更多的城市拥有军队驻守。 文化遗产保护再度被上层强调,温故父母被编入更高一级组织,常年在外工作。温故自己则留在这第二家乡,继续学业。 二十二岁,温故完成学业,没有依父母安排去安全稳妥的岗位,而是加入一个古文物搜寻团队,去那些战乱造成的城市或村镇废墟,那些曾经有博物馆、收藏馆或者古遗迹的地方,寻找遗留文物。 受父母影响,他对这更感兴趣。 外面的动乱尚未完全平息,每一次外出都是有危险的。温故有一定自保之力,再加上团队相助,和一些新的科技手段,安全方面也算有保障。 又是一次外出归来。 家里门窗被厚厚的防盗网封锁,温故敲了敲隔壁的门。 片刻后,隔壁门打开,年龄相仿的女孩探头看过来。见到是温故,她笑着道:“回来了!” 这位邻居,也是温故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在社区工作。温故外出时,她帮忙看一下屋子,以防心怀不轨的人闯入。 这座城市虽然有军队驻扎,社区也有警务室,但只能说没有大的暴乱,暗处还是有许许多多潜藏的扰动。有人盯着点儿也更放心。 “是啊,又一次安然归来。”温故笑着回道。 “看来这次收获不错?” “还行。” 话声中,对方将保管的钥匙递来。 “谢啦!哦对了,晏迨!”温故接了钥匙,又叫住对方,拿出一个绒布小包裹,里面是一块玉佩,玉质细腻温润,双面雕刻着古典祥云纹样。 递过去。 “这次的收获之一,现代仿古作品,还算完好。”温故说道。 虽然是现代仿制,但是这些年战乱毁掉了太多东西,大多数在战乱之下,连渣都不剩。能找到一块如此完好,样式古典,材质还不错的玉佩,已经算非常难得了,拿去市场上卖还能卖个高价。 晏迨接过玉佩,笑靥浮现,又让温故稍等片刻。 她进屋拿出一个木盒。 “社区那位喜爱书画的老爷子搬去别的城市,留了几个东西送给我们,我抢到了这个!” 木盒打开。 “文房四宝!送你,我记得你也学过书画!” 温故惊喜,珍惜地接过。 如今这东西可不好找! 上一次用笔墨纸砚还是小时候。 “多年没接触了,技艺生疏,等我练好了送你一幅水墨画。”他说。 “那你多久能练好?”晏迨期待地问。 “以我的资质,很快的!嗯,两三年吧。” “……” “哈哈哈我先熟悉熟悉,过几天画一幅试试。” 温故拿着装了文房四宝的木盒进屋,打开防盗门进屋,来到书房。 书房有一整面书架,和一套木质的桌椅。 都是他收集材料自己做的,仿古的样式。 温故打开木盒,静静看了看文房四宝。 “舍不得用啊!” 战乱未平,百废待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工坊生产这些东西,工艺水平是否还在? 多年过去,秩序正在回归,经济也会恢复曾经的繁荣。 艺术和文化将会再次兴起,城市会在废墟之上重建。 但有些东西,失去了,也回不来了。再出现也可能只是赝品。 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古文化入门书籍,电脑上精选的电子课程,用过的绘画工具,还有珍藏的古今名画印品……所有那些,都随城市一起,被战争打为废墟。 如今想要再学书画,只能等以后,等社会秩序和市场都恢复,等那些幸存的书画艺术家们传授技法。两三年,已经是很乐观的预估了。 温故将毛笔放回,又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陶瓷杯。 这也是外出的收获,真正的古物。 杯身是古朴的淡天青色,莹润温雅,杯底有刻字,但两道大大的裂痕破坏其完整性。 不过这已经算是比较小的损伤了。 温故放置好,等父母休假回来修复。 背包里还有一些古物残片,划痕严重,花纹难辨,即便是自家爹妈在这里,也无法修复,只能建个档案。也不知道它们以前长什么样。 信息库数据丢失严重,许多古文物记录难以找回。 烽火硝烟,遗憾太多,文化瑰宝也只是其中之一。 废土之上,苍凉的风吹过荒芜,卷起沙尘,如幽如怨。 屋里,整理了本次外出的收获,温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书页有划损,但大致能看清上面印的内容——古建筑画。 大量文字说明和少许黑白配图,仅从这些,很难去想象实物究竟是怎样细腻多彩的配色。 那些令人惊艳的工艺和审美,代表着曾经强大的艺术文化底蕴。 每次看这些,温故都会遗憾叹息。 “看不到啊!” 又翻了翻书。 书里面夹着一片树叶,是温故自己压制的叶片标本,作为书签,夹在书内。 叶片脉络清晰,由叶柄往前,叶基延伸出一根根线条。 主脉侧脉支脉,以及近看之下那些平行的、交叉的,粗细不一,如网般的脉纹,这些如筋骨血管的精巧生命线,支撑起这片叶子伸展于空间。 合拢书页,放回书架上。 温故靠在椅背,望着这些年收集到的各种书籍和物件,思维放空。 历史留下的瑰宝,早已在一次次战乱中逐渐毁灭。 起初还能有愤怒和痛惜,后来经历越来越多,快变得麻木了。 电子设备毁坏,众多影像遗失,无数珍贵的书卷和物件在战乱里损毁。 一代代人传下来的,那些被赋予了深厚情感的历史遗产,已经大片消失。 儿时见过的影像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 早些年,还能从那些零零散散的记载,窥探千百年前的人文风貌。 根据有限的信息、文物承载的力量,沿着时间的脉络逆向去寻找,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足迹。 从数千万年时光侥幸漏下的那一鳞半爪,去猜想那曾经是怎样一头庞然巨兽。 多年战乱以后,希望更为渺茫。 他做梦都想去看一看书中曾记载过的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去看石桥烟水,花坞斜阳;去看关隘的金戈铁马,村溪的茅屋绿桑……循着历史足迹,去看久远时代的万家灯火。 藏在历史时光里的伟大与神秘,一定是绚烂多彩且壮丽无比的吧! 温故憧憬,又深深地遗憾。 如果仅存的那点儿文物也遗失,数十年、百年后,即便侥幸还有文字记载,难免会有人质疑——那些是否真实存在? 看着窗外的夕阳,温故沉默许久。 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多重宇宙,消失的那些东西,在另一个世界应该还存在着的吧? 晚上入睡前,温故大脑中突然浮现书里夹着的,那片长度不到半尺的树叶。 叶片上,那些平行的,交叉的,复杂的脉络,又清晰出现在眼前。 世界可能会因为某个事情的发生,产生不同的后果——时间线上,同时存在,又有不同走向。 就像叶片上,一个基点延伸出的不同分支脉络。 半尺以下,四维之外。 平行的交叉的,粗细曲折不一的脉络,如同无数条时光隧道在眼前铺开。 意识仿佛被卷入一个神奇的空间,沿着那些时间线,逆流而行,瞬间穿过了亿万光年的距离! 无数规则组成的信息,通过意识在刹那传递,胜过千言万语,玄奥非凡! 宇宙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诞生奇迹。 问题只在于,你能否遇到。 遇之,则幸。 温故感觉自己穿过时空,寻找到了多重宇宙的,另一个“自己”! 像是窥见了规则漏洞,又像是与此间世界做了一个双方都非常满意的交易。 心愿即将达成的直觉,温故万分期待地,逆着时空,到达一片遥远之地。 新世界的大门,即将为我打开! 那一定是无比……无比…… 极速穿梭的意识终于定格。 紧接着感受到的是,从精神到身体的疲惫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噶掉。 五感逐渐清晰。 鼻间随着呼吸,闻到一些奇怪的气味,像是草药加了点调料,再经过深度发酵,然后随着空气的流动散发出来…… 离奇,抽象,又隐隐让人有些安心? 大脑还有些混沌,抬眼望过去。 面前有一人,膘健体壮,正蹲在地上,涕泗横流。 直面温故而来的是铿锵有力、情绪爆烈、声嘶力竭的哭嚎:“爹啊——” 刚刚回魂的温故:??? 且慢!!! 你喊谁呢?!! 此时此刻,他想拒绝这个世界。 第二章 开局困难模式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新来的意识和原本的信息,在极短的时间里融合。大脑像是在燃烧。 头脑发热。 好在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完成记忆融合的意识变得更加清醒。 睁眼画面冲击过去,神智回归,大脑迅速分析眼前的一切。 奇异的经历,惊喜又警惕。 这里没有任何超凡异能,但不可马虎大意。 此时,温故坐在一个陈旧简陋风格的木椅上。 动了动垂落的手。衣袖布料有些粗糙,手看着很年轻。 也对,这个“温故”年纪本来就不大,今年才十八岁。 至于面前这位蹲地上的,瞧着头脑不太灵光的,是“温故”的堂兄。刚才对方悲恸之下哭爹喊娘,正好喊到“爹”了。 此时对方停止哭嚎,正一脸傻呆地看着温故。 温故心道:没想到吧,你“爹”我活过来了! 对面的人瞪眼不语,明明面容刚毅,瞧着却有几分稚龄儿童的委屈。 屋内没有第三个人,温故面上镇定,声音带着病态的虚弱,笑了笑,说道:“只是睡了一觉,没死呢。” 顿了顿,温故声音虚弱但坚定:“铁头啊,不要乱喊!”大伯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想听到这些。 这位堂兄小名叫铁头。幼时生病,伤了脑袋,瞧着不太聪明,于是有了这个小名——家人希望他脑袋如钢铁一样坚硬,不要再坏了。 这年代医疗条件不好,即便是大户人家,也多得是生病留后遗症的。像这种烧坏脑子的病例,更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堂兄不够机灵,但优点是听话,每一次能吸收的信息不多,但只要话听进去了,就能做好。 这位堂兄比“温故”只大半岁,头脑不行,体能倒是发展飞快。“温故”的父亲专门请了人教他武艺。 兄弟俩站一起,明显的一文一武。 “温故”是读书应举的人,游学时,家中安排这位堂兄跟随。 自家人,更放心。 给外人介绍,“温故”当然是介绍堂兄的大名温颖,不过私下里随意一些。 世道乱了之后,就基本叫小名了。 堂兄从小被家里人这么叫着,对“铁头”这个名字反应最快,他更喜欢自己的小名。 家中生变,如今两人相依为命,为了能在这个危险世道里第一时间作出应对,“温故”也一直叫堂兄的小名。 除了“温故”,这世上也没人再这么叫他了。 果然,在温故这么叫了他之后,铁头转悲为喜,咧着嘴直乐,不知道经历了怎样质朴的心理活动。 也就只有这样脑子缺根筋的人,才能在如今的艰难世道里,笑得毫无阴霾。 温故抬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茶壶。 铁头熟练地倒出一杯带着药草气味的茶水。茶水微热,不久前才烧开过的,他记得“温故”的叮嘱,喝水要先烧热。 温故捧着一杯茶水慢慢喝,一边整理着记忆中的信息。 他们如今只是暂时借住在一个小山村里,村外的世界可不怎么好,危险程度不比温故原本的世界低。 根据记忆中收集到的信息,这里是温故没有听过的大晋王朝,与温故原本世界的历史时间线,有相似,也有不同。 王朝疆土挺大,经济活力十足,去年,皇帝过寿,百官重臣皇室宗亲,皆聚于皇城。 然而,盛世之下,有番邦商人贿赂市舶司,携“长生不老药”前往皇城献宝。 谁料,所谓的神药其实是一种邪蛊,能致“邪祟”附身,让人成为怪物。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皇城车水马龙,漕运发达,邪疫蔓延也就更快。 毫无心理准备,也完全没有应对经验的王朝中枢,迅速沦陷。 那几个番邦商人本想抢一波就跑,没能跑掉,被施以极刑。 但邪疫已至,灾难之中成功外逃的人,只占少数。逃的时候有没有染上邪疫,被“邪祟”,那就不得而知了。 致命打击之下,朝堂政局动荡,各地战乱并起,疾疫频发,天下苦难。 死者露尸不掩,生者奔亡流散。 这样一个灾疫乱世,缺少正确的应对经验,即便不缺衣少食,各方逃难的人,又有多少能活下来? “温故”本是外出游学,他父亲托付友人让他跟着一个大商队,去皇城长长见识。 只是行至中途,突然得知邪疫暴发,商队众人不得不掉头返回。 然而,等他们回去时,整座城已经毁了,相当惨烈。 兄弟二人收殓亲人遗骸,处理后事。 “温故”找出了亲爹留在密匣的东西——信物和信。 信写得匆忙,是让“温故”带着信物北上投奔姨母。 “温故”的姨母,也就是母亲的亲姐,当年嫁到北方武官之家。姨父家族虽然没落,但这两代的人都有些本事,多年经营,又有功绩,隐隐有崛起之势。 本朝重文轻武,若是世道太平的时候,温家书香门户,不至于攀附过去。 然而如今世道乱了,中枢崩溃,那帮带兵的武官若是能活下来,也能给亲友多些照拂。 交通不便,信息滞后,社会等级分明。族群聚居的年代,逃难先找有熟人同乡的地方,亲戚是首选。 若是亲戚还有个一官半职,那就是优选了! 再进一步,若是亲戚的官职较高,还有实权,那更是优上之优! 阶级森严,人分贵贱。有当官的亲戚这意味着过去了就有靠山,有倚仗,有安全感! 如今不知道北方形势如何,但是相比之下,北上投奔亲戚,确实是最佳选择。 北地的冬季严寒,而那些“邪祟”,似乎并不喜欢这种低温。 “温故”兄弟俩这一路逃难,也遇到过南地的世家大族北迁。 遇到突发状况,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确与否时,可以参考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豪族。 这一路过来的见闻,证明他们北上投亲的决定是对的。至少现在是最好选择。 他们与部分幸存者结队北上,遇到许多矛盾,与其他人意见不合。 “温故”认为草木繁茂之际不适合赶路,需要找个地方休整等待时机,但队伍的其他人不同意。于是,兄弟两人脱离队伍来到这个小山村暂居。 短短数月,家毁城亡,天下大乱。世态人情混乱迷离。 “温故”突遭此劫,郁结于心,又一直处于高度的紧绷戒备状态,来到山村之后,又染了一场风寒,此后缠绵病榻近三个月。 直到现在。 没有充分的应对经验,没有可靠的信息来源,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带着不太聪明的堂哥坚持到这里,已经非常难得了。 温故轻轻拍了拍心口,对逝去的另一个“自己”: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轻呼一口气,又想到自身。 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温故有种玄妙的直觉,走完这里的一生,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但,这一生,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温故可不想浪费这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来到了古时代,却又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古时代,像是前面的时空分岔,世界发展出的另一个可能性。 心愿达成了,又好像没有达成。 不管怎样,他还是愿意与眼前的世界和解。 有困难就解决困难,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无法见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这是无数气运加持才能赚到的! 收敛心神,温故看向屋内的布置。 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的东西。 角落火盆里有植物燃烧的残渣——村民们燃烧几种有气味的植物,以此来驱邪。 根据记忆中的信息,这确实是有效果的。外面那些邪物嗅觉敏锐,若是燃烧的气味让它们不喜,它们就会避开。 温故最初闻到的奇怪气味,正是因为这个。 不好闻,但令人安心。 温故不由庆幸,还好只是意识融合,如果是真身穿到这个陌生古代世界,没有疫苗套餐护体,那开局就嘎了。 生长在此间世界的本土生物,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一定适应性。外来者就未必能扛住了,与微生物的第一轮博弈就能被踢掉。 外来意识+本土身体=能初步适应生存环境 所以,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个必死之局。 但也算高难度开局。 好在,面对眼前的难题,“温故”已经给出了第一步解题方向。 温故这个继承者,朝着这个方向破题就可以了。 在这样的乱世里,温家兄弟二人想要谋求一条生路,无比艰难。山村贫瘠,生活困难,外面邪物作乱,身边带一个不太聪明的堂兄,俩外来户,村里可不会免费供应物资。 缓了缓,有些力气了,温故起身来到窗边坐下。 这里有个简陋的书桌,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遍,和屋里的床铺椅凳一样,过于朴素,勉强能用。 不过温故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家具上,他目光灼热,手微微有些颤抖地,从旁边取出一小叠纸,一支毛笔,以及砚台和墨条。 纸质上乘,笔砚精良! 温故顿时有种精神上的富足感! 视线又扫向一旁的窗户。 窗户开得不大,但用着与整体装饰完全不匹配的窗纱。 甭管是眼前的笔墨纸砚,还是对于农户来说属于高奢品的窗纱,与屋内的布置都不协调。 这当然不是村子原本就有的,而是世道乱起来之后,村民去镇上搜寻东西,带回来的。 就眼前这般品级的笔墨纸砚,村长那里还有不少呢! 深吸一口气,摊开一张有画稿的纸,他认真看向上面所画内容——正在设计中的坞堡图。 “温故”带着堂兄来到这个村子,就是以此为敲门砖,让村子暂时接受了他们,并提供生活物资和养病的汤药。 只是进入村子这两个多月来,“温故”缠卧病榻,坞堡图进展缓慢。 现在,能继续绘制下去了。 温故打开窗户。 外面天朗气清,阳光灿烂。干燥的风吹入室内。 按照记忆中的经历,只要不是雨天,还是可以开窗通通风的,吹一吹屋内的潮气和病气。 窗外,能看到远近不一的房屋,没有青砖大瓦,都是低矮的土房子,茅草屋顶。和温故现在住的这栋房屋差不多。 若是走出门,还要微微弯腰低头避开屋檐垂下来的茅草。 如果雨下得大些,屋内很可能还会漏雨。 记忆中居住在这里的三个多月,也有降雨,好的是没有持续的大雨。 村里的泥土路,铺了些碎石子和陶瓦砖木。 不远处有个搭建起来的木架,人站在上面,视线可以越过低矮的房屋看到村外的部分情况。 这些都是世道乱了之后村里搭建起来,遇到异常情况时可以站上去查看一下四周。 这场邪疫的根源,医官们口中的邪蛊,温故分析,很可能是某种杀伤力奇大的寄生虫——寄生之后能让正常人变成比野兽还可怕的怪物,变成另一个物种。 可能是无意中的一碗生水、一口未烹熟的肉,又或者是在丛林里没注意而留下的一道伤,都可能中招。 温故的视线,在村里那些野蛮生长的植物上扫过。 草木最为旺盛的时节已经过去了,但也看得出来,这一年气候适宜,阳光和雨水都在常规水平。 贫苦的居住条件之下,这个村子还能活下这么多人,那就证明,被所有人恐惧的疫病邪蛊,其实并没有那么无孔不入。 只要注意日常饮食和生活习惯,是可以避开“中邪”的。 至于外面那些已经“中邪”的邪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需要另一种应对逻辑。 恐惧源于未知,越了解,才越有面对的勇气。 温故自己是有了,其他人还没有。 此地民风彪悍,离城镇较远。 当然,在如今这样特殊的灾难乱世,只民风彪悍并不能让更多人幸存。 在周围村镇几乎全灭的情况下,这个小村子能存活多半,关键在于—— 一,他们有个明智的,相当有话语权的村长。 二,村长那个在县城药铺当学徒,还真学了些本事的孙子。 三,村里有个武力值高,颇有威望,比普通村民多了些阅历的猎户。 三点结合之下,让这个村子能短时间里做出有效应对,躲过最初的邪疫冲击,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寻求更多的生存机会。 今年年初,村里来了个道士,比“温故”早三个月,多数时候关在屋里炼丹,“温故”没有接触过,不知道其人究竟如何,但,本事肯定是有的。 温故打算着,等身体养得好些了,去与那位道士交流交流。 舒展一下筋骨,注意力重新放在桌上的画稿。 磨墨,干活! 想从村里再多要物资,想尽快养好身体,还是得拿出诚意! 坞堡,很久以前,就是民间应对外来侵害时的一种生存选择。 只是随着中央集权和对民间的管控,本朝的坞堡,也只在边境地区才偶有存在。如今民间的许多人也仅是听说过,却不知道坞堡该是个什么样。 “温故”也是从家中的书库略有了解。 现在融合记忆,温故可以把未完成的画稿继续,再做一些补充修改。 如何根据此处的地形地势建起壁垒,内部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结构,他不仅要画出来、写出来,还要让村民尽快理解接收。 堂兄窝在床铺上安静睡着了,眼下青黑,这几日想必因为“温故”的病情担惊受怕,没有睡个好觉。 窗外的阳光逐渐偏斜,沉浸在坞堡构思中的温故,察觉到外面有人走近的动静,看过去。 看清来人,他脸上顿时露出两分文雅、三分病弱、五分感激的微笑。 “是刘小郎君啊!” 来人是村中刘猎户的儿子刘柞,村里人多喊他小名“木头”,刘柞也说过喊他“木头”就行。 但是,作为一个体面的、村人对其有着刻板印象的读书人,怎能如此随意? 小刘猎户今年也到了束发之龄,又继承了他爹的打猎天赋和身量,比村里同龄人要高壮许多,如今也是村里的重要武力成员之一。 今天他有空,负责给这边送餐食,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也来探一探情况。 今儿温家大哥哭得可惨,村里有人怀疑温故是不是已经那个啥了。 不过现在看来,那动静大概是高兴得哭吧。温故脸上的病气已经散了许多,还在画图呢! 只是瞧着依然文弱无力。 刻板印象+1 村里从未怀疑温故的读书人身份,那仪态气质,瞧着就是从小浸着墨水长大的,言行都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跟村里人完全不一样。 温故真要是拿着刀斧棍棒,反而会被怀疑身份。 村里人有他们自己的思考逻辑。 如今世道乱了,科举停止,读书人没力气挥动刀剑,但头脑里装着学问啊! 温故说可以画坞堡图,那肯定就能画出来! 只是进度慢了些。供了几个月的伙食汤药,村里人免不了有怨言。 好在,又继续了。 咱村的坞堡图,是不是要出来了?! 想到这里,小刘猎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挚热情,这可是关乎他们村存亡的大事! 加快脚步把食盒送进屋。 温故的堂兄在听到动静时,已经从床上起身,打开门就要接过饭盒。此前送饭的人都是直接在门口递食盒。 小刘猎户却拎着食盒挤进屋了。 温故见状,将桌上的图纸摊开些,才站起身,向进门的刘小猎户施了一个带书卷气的礼,以表谢意。似是体力不支,身体还晃了晃。 面对这文雅一礼,小刘猎户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面露局促,摆了摆手。 心道:村长说得对,读书人就是讲究,身体就是弱,病一场更弱了,站都站不稳,瞧着提笔都费劲儿。 又眼巴巴的往桌上的图纸瞧。 虽说如今世道不一样了,但是对于这种有本事的读书人,小刘猎户还是很有敬意的。他小时候也进过学堂,只是没读下去。 看到图纸上的画,心中敬意就更多了。 不愧是读书人啊,画得完全看不懂呢! 屋里就一个木桌,吃饭画图都在上面。 温故堂兄过来要收拾桌面。这些活儿平时都是他做,熟练得很。 担心温家大哥粗手粗脚,小刘猎户抢了站位,对温故道: “哎我来我来!温二哥你病还没好,先坐下歇歇,汤药趁热喝。” “那就,有劳了。” 温故声音斯文和缓,坐那儿指导刘木头收拾桌上的笔墨和图纸。得空还瞧了瞧那个雕花木质食盒,纯正的古典风格,一看也是村民从镇上搜回来的。 桌上重新布置,温故也不再多话,耽搁这一会儿,汤药温度正好,适合入口。 唔,味道不佳。 但是保命养身。 干了! 小刘猎户一边收拾东西,忍不住问了图纸上的内容。 温故喝完汤药,解释道:“只是粗略图,尚待完善,之后还要画几张分图注解,便于查看。” 小刘猎户应着声,把温故的话记在心里,待会儿要转述给村长听的。 温故扫了眼餐盒里的饭菜,心里有了数。 看来,村里囤积的粮食暂时是够的,想必最初混乱的时候,搜集了不少东西。餐食简单,但量还行。 喝完汤药,又用了些清淡的粥食。 身体急需能量补充,乡野粗食也成了难得的美味佳肴。 温故坐那儿又指导小刘猎户收拾桌子,把笔墨和画稿重新放回。 小刘猎户没半点怨言,还挺积极。 离开前,小刘猎户又瞧了眼温故,暗想:就这体格,连竹篙都拿不动,出了村只有给邪物送菜的份儿。跑应该是跑不了,但还是要盯着点。 出了门,小刘猎户和村里巡逻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时不时过去瞧一眼。 对于温家兄弟俩,村里一直是严密关注着的。他们想的很简单—— 我村提供物资,你画坞堡图纸,虽然没有订契,但这是说好的,可不能病愈就溜! 关乎村里存亡大事,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温故当然知道村里人的态度,正因如此,他才在摸清形势之后立马开工,至少态度要先拿出来,也不怕村里人监工。 淡定地继续画图。 老旧的木椅坐上去有点儿晃,这不碍事,但稍微晃一下,木质零件之间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温故皱眉。 关上窗户,起身。 视线从上到下扫过木椅,查看之后,迅速定位到发声源头,又找了称手的工具,寻摸了合适的配件,行动利索,梆梆两下敲好。 完事儿! 工具放到原位,擦了擦手,整理衣衫,打开窗户,然后回身坐下。 端正稳重,落座无声。 举止儒雅,文质彬彬。 很符合村里对高端读书人的刻板印象。 第三章 村口打醮(感谢冰下史莱姆的白银萌)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另一边,送完饭返回的小刘猎户已经来到村长家里,告知那边的情况。 “温二哥没事,气色好多了,只是久病体虚,站着都费力。文人啊,啧啧!不过我瞧着,再过两日应当就能出门走动了。” 小刘猎户说,“还是得多送点东西过去给他补补身子,画图也能更快些,我刚才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好多呢!” 村长也不禁露出喜色:“真的?太好了!” 今天听到那边的哭嚎,他也是忧心忡忡,相比起给出去的米粮,他当然更重视坞堡。 读书人知识多,见识广,若是没有温故,他们这些村户人家怎能知道坞堡如何建起? 粮食珍贵是没错,乱世里更贵。如今外面邪疫肆虐,田地荒废,也没人敢出去种,囤积的物资用一点少一点。 不过,周围其他村镇基本无人了,被“邪祟”附身变成怪物的那些“人”也不吃米粮,前期村民们外出搜回来粮食,只要保存得当,就算没有任何进项,一两年应该是无忧的。 物资由村长和另几位辈分较高、较为公正的族老,一同管理。 只是相比起粮食物资,眼下他们更看重坞堡。坞堡是防卫所需,是建了用来保命的! 命都没了,再多粮食又有何用?人死了,粮食没吃完,怎么能甘心?! 小刘猎户又想到一事:“哦对,村长,要不再搬一张书桌过去?温二哥画的那些图纸都快放不下了,他们还得在桌上用饭,这可不好。搬个小书桌就行,大了也放不下。” 村长点头赞同:“待会儿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给扛过去。” 此前“温故”多卧于病榻,能画图的时间很少,桌子再多也用不上。现在眼瞅着要病愈了,精神好起来,画图的时间肯定也会多起来,是得改善一下。 村长关注的重点还是在坞堡图纸,他又问:“你去瞧见图纸了,画的怎样?” 小刘猎户满脸敬佩:“画得真好!” 村长:“……我是问他画了哪些东西!你都看过了,说一说。” 小刘猎户仔细回想:“就这个,这样,那样式的。” 他比划了半天,总结道:“看着就很厉害!” 村长:“……” 有多厉害你倒是说清楚啊! 不指望这浑小子,村长看向一旁打理药材的孙子:“豆苗,下次送餐你去,顺便瞧瞧那温二是不是病好了。嗯……你再多划拉些药材,给他补身体。” 豆苗在城里药铺当过学徒,长过见识,做事更靠谱。 如今药材变得更为珍贵,若是一般人,村长是不愿意多分药材过去的。不过为了早日建起坞堡,这些东西还是得舍得! 再催一催,希望温故能在冬天之前画完。等气温降了,外面的邪物会受到低温限制,威胁大大降低,就是他们动工建起垒壁的时候。 正说着呢,突然听外面几声哨响,是负责戒备的人传来的。 不同的哨音代表不同的意思,刚才的声音是告诉村里人,外出挖药草的队伍回来了。 村里燃熏药草,用气味来尽量避开外来危险,几种药草捆在一起点燃了熏一熏,能辟邪。 这得感谢青一道长的指点。 前些日子道长闭关前就跟他们说过,哪几种需要去采摘收割,过了这个时节就收不了了。 道长吩咐,他们当然句句记在心里,不敢忘记。于是,刘猎户带了村里几个人外出采药。 原本在屋里坐着无聊的小刘猎户,听到动静迅速起身跑出去,去看看亲爹是否安然回来。 村入口处,高高的栅栏挪开,让外出的队伍带着东西进来。 进村的人也不敢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一处屋棚,将身上穿着的皮甲卸下,蒙着的面巾解开。 屋内有一捆处理过的晒干的草药,领头的刘猎户将药草燃了,在屋里烟熏。 道长说了,这一步是要去邪气,以防他们把邪祟带入。 烟气不浓,人可以忍受,但若是被邪祟附体,就会表现出明显不适。 他们几人会在这个屋棚里待到明天,若是安然无恙,便能各回各家。反之,若是表现出不适,那就是染了邪疫,被邪祟附了身。 不多时,有村人送餐食过来。 小刘猎户隔着门窗,在屋外跟他爹聊了几句,还提了今天温故的事。 刘猎户为人较为稳重,聊其他的也坐得住,但是听到温故病愈,在画坞堡图纸,也不禁露出喜色。 “这次挖到了好几种药材,我瞅着,有豆苗说的养身体的补药,你待会儿让豆苗去看看,应当没有挖错。” 另一边,温故在屋里适当活动腿脚,听不到大家怎么议论他。不过多少能猜到些。 刚才的哨声他也听见了,应该是外出的队伍回来,村里现在还没有大动静,想必此次外出还算顺利,人都回来了。 嗯,新药材到了,那位闭关炼丹的道士,也该出来了。 温故走到窗边,看向屋外。 村落被夕阳的余晖染出一层红晕。 离他们这里最近的屋子,住着一位木匠,平时那家也不怎么出门,只能听到他家后院时不时敲打木材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制作弓箭,还是在做别的手工活。 此时那边屋檐下多了一个走马灯,就是那种,燃了烛火之后会旋转的灯笼。 烛火的热气驱动风轮转动。 温故坐在窗前,隐约能看到灯笼里旋转的扇叶。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涡轮的嗡鸣。 恍若隔世。 哦,不对,是已经隔世了。 温故低声叹了叹,又将目光放在灯笼外面贴着的那一圈符箓。 听说,那是木匠特意去道长那里请的符箓,贴灯上,说能驱鬼辟邪呢! 驱邪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心理安慰肯定是有的。 温故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间世界并没有什么超自然异能。 已至傍晚,村里各家各户都关了门窗。 夜间一些趋光的飞虫和小动物可能会循着烛火飞入屋中,带来更多潜在危险。 温故也把窗户关上。 日落而息,入乡随俗。 一夜好眠。 次日,又是一个晴朗天气。 村中多了几声欢笑,看来昨天从外面回来的人都是安好的。 一日两餐,上午送餐的仍然是小刘猎户。 原本被村长安排过来送饭的豆苗,忙着处理外出队伍带回来的药材,于是送餐任务仍然被小刘猎户抢到。 今天这位小猎户多了几分轻快,笑容更是灿烂。他爹安然回来,当然高兴。 除了手上拎的食盒,还带着一张弓,送完餐他就去巡逻,等完成今天的巡逻任务,就给温故搬一张书桌过来。 村里零星的几阵喧嚣过后,又回归安静。 明明大部分屋里都有人,整体却没有什么声响,似是担心发出动静太大了被邪祟盯上。 有种荒谬的寂寥。 整个世界都走向末路的感觉。 若是从那些打开的窗边经过,就会看到屋里一张张忧愁沉默的脸。 即便如此,相比乱世里那些麻木等死的人,这个村仍未放弃希望,至少还有挣扎的勇气,能看到更多活的机会。 其实外面的邪物对声音辨别一般,更多的是凭嗅觉。所以,如果肉眼所见区域没有看见邪物,正常的发声交流也不会吸引邪物过来。 只是,如今大家心头都笼罩着阴影,没有交流的心思,也互相防备。 又过了两日,在改善的伙食和滋补的汤药供应下,温故肉眼可见地变好,散了病气。 虽然看上去依然清瘦,但村民们认为那只是读书人的文弱书卷气,而不是病态的虚弱。 这天,一大早,村里明显比往日躁动。 温故知晓原因,送饭的人说了,闭关多日的道长出关,要做一场法事。 这道士刚来村里的时候,就给村人一些符纸。纸上符文繁复,又书以聻字。 道长说:人死作鬼,鬼死作聻。 人怕鬼,鬼怕聻。 此次世道大乱,鬼邪致疫,而这个符能让鬼邪惧之。 只是道长说自己法力受损,符纸效果有限,隔段时间就需要施以术法加持。 村里人信得很。 现在又到时间了,道长出关,顺便还能检查挖回来的那些草药是否是他需要的那些。 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关于那位青一道长的神异事迹,令温故重视。 道士啊…… 起初温故还有一点外来者的底气不足。 不过很快,心态又调整过来。 什么外来者,“温故”就是温故! “我”就是我! 哪有什么外来者! 温故整理衣衫,和堂兄一起出门。 外面也有一些村民出来活动,都是为了今日道长作法。 见到温故这个外来人,村民们也没有交流的兴致,只与相熟的人闲聊两句,步履匆匆。 堂兄也护在温故身侧,警惕看着其他人,防止有谁突然发疯,伤到温故。 此次道长做法事的位置定在村口。每次位置不定,都是道长临时决定,然后村里再通知各户。 村口的栅栏已经打开,外面入口位置已经摆上了神位。 温故本来是算着时间过来,可等他到的时候,村民们差不多全都在了,大几十近百人围在那里。 这些并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也有投奔亲戚或者逃亡到此的。 不管这些人来自哪里,现在对此事都抱着极大的热情。 也只有每逢道长做法事的时候,大家面上才会轻松些许,也更有交流的意愿。 为了方便逃命和战斗,大家都是窄袖紧身,保证外出时的便捷和灵活性。 幼童的衣着加了些织带,袖口裤腿紧束,包裹严密,防止毒虫和染了邪疫的杂物从衣领袖口裤腿等地方进入,侵害身体。 此前“温故”因病错过了许多次法事,对村民们的记忆也不够全,这次出来倒是认了些人,顺便观察村里简陋的防御工事。 有几位负责巡逻戒备的村民,身上穿着拼凑而成的盔甲。这些都是从外面搜寻得来。 即便是看起来破烂的盔甲,若放在以前,也不是他们这些庶民能够拥有的。 少量质朴的农具和粗糙的弓箭,没什么事儿,但如果有一副盔甲在家里,那就要出大事了!若是有人往上告发,妥妥的大罪! 强弓、强弩、铠甲那些东西更甚,没有一定身份是不敢拥有的。就算有,就算会制作,也不能拿到明面上。 不过现在,没人管了,城里官老爷们都跑了! 为了活命,谁还会在意以往的限制? 谁能寻到就是谁的! 谁能制作就可以拥有! 数量不限! 村子外围,除了立起的栅栏和几段不高的石土围墙之外,扎了陷阱,还设了一些障碍物,比如用竹木削成的尖刺,类似拒马鹿砦。 更远处,大片荒废的农田杂草丛生,有些甚至能完全遮住人。 此时,村口已经搭建起来一个简单的祭坛。 温故来得晚,没有好位置。村长特意给温故留了个前排站位,不然还真难见到什么。 村长旁边有一位高壮汉子,长相与小刘猎户有几分相似,这位就是小猎户的亲爹,村中的头号武力担当。 刘猎户见到温故,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还特意关心了他的身体恢复情况。 老刘比他儿子小刘要稳重得多。 前排位置不错。 难得的八卦时间,温故与前排几位重要人员寒暄过后,支着耳朵听村中男女老少们的议论,也等着那位青一道长现身。 不多时,一位卖相上佳……咳,气质斐然的道士出现。 今天道长不是宅居的那身,出门特意换了套专业装备。法衣法器,广袖飘飘,龙行虎步,一眼过去就能看出那仙风道骨的威严不俗。 架势摆出来,什么都还没做,先添了三分神圣庄重。 温故精神一振。 活的! 现场版! 道士作法!! 在他原本的世界,小时候只听说道士作法,没亲眼见过。长大些了,又遇到战乱,只通过有限的图文影像知道些许。 此刻却是有机会近距离观看了! 温故的视线扫过道长那一身装束。 如今这样危机四伏的生存环境,还能穿着宽松长袍在外面蹦踏的,必有其不凡之处—— 要么傻哔,要么牛哔。 第四章 术法高超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能在村中安稳待到现在,想必这位青一道长,属于后者。 乱世活下来的村民们可不好糊弄,必须得稳住人设才能拿到好处。 这不是青一道长第一次穿成这样跑村外做法事了。 只要人设不倒,就能持续得到村民们的优待。 不只温故眼前一亮,村民们那集体看神仙的眼神就能证明,此刻他们有多热情! 青一道长这一路过来,看似毫不在意,其实一直留意村民各方动静。 见到温故,他眼神不显,但心中一动—— 原以为这个病弱书生熬不过去,未曾想,竟然扛过来了! 打从第一次见,他就知道这书生不是什么老实人! 他不喜欢和这帮心眼子多的读书人打交道。 心下留了意,道长面上依旧淡然,气定神闲。 法事开始,燃香祭天。 青一道长言明,这场法事是为了制伏凶恶,克伐灾危。 他在祭坛上摆出了一个草扎人偶,做工看上去粗糙而狰狞。 也正因为如此,让村民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偶代表着什么。 望之像人形,又不是人形,那不就是被邪祟附体的人? 也不能称之为人,那叫邪物!非我族类! 而后,道长诵经摆阵,衣袂翻飞,手快得肉眼只见虚影,一晃眼,那人偶已经贴满符箓。 众人注视之下,道长踏罡步斗,一把长剑使得凌厉精妙,掐着法决,沿着剑身所向,朝祭坛的人偶指去,手中火焰突现! 而隔空的人偶,随着一声爆响,贴于其上的符纸燃烧起来。 像是火焰从道长的手,转移到了符箓上面。 围观的村民发出阵阵惊呼。 不说这场法事带来的意义,即便是放在世道太平的时候,当个热闹看,也能看得兴奋。 温故近距离围观一场古典法事,看得更激动,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热烈鼓个掌。 道长忙着作法,依然眼观六路,目光扫过人群,又不着痕迹挪回来瞟温故一眼。 ??? 这书生……眼神似乎过于灼热了。 过了会儿,他视线再次扫过来,温故的眼神已看不出异样。 一场法事,又跳又念的,体能消耗巨大,然而直到尾声,青一道长依然保持着此前的姿仪,搭配飘过来的烟气,再多几分仙意。 等重要环节过去,村长低声问温故:“方才可是被惊着了?” 刚才道长作法的时候,村长留意到温故抬了抬双手。 想当初,青一道长刚来他们村的时候,露的这一招惊得多少人跪下。 如今看得多了,虽然震撼程度没一开始那么强烈,但每次还是忍不住升起敬畏之意。 温故第一次见,许是被震住了。 听到村长问话,温故文雅地一礼,才说:“道长步纲蹑纪,敕起五雷,术法高明!” 那边的青一道长耳朵微动。他可不信这书生是真心夸赞!表面装模作样,实则心思叵测! 然而温故是真觉得这道长很有本事。 第一,道长招式很厉害。 故弄玄虚,迷人耳目的大忽悠技能,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法术高不高深尚未可知,那一招一式确实挺唬人,看似花里胡哨的动作,其实暗藏玄机,没个十来年实践,做不到这么流畅。 第二,这道士掌握了许多化学和药理知识,是个人才! 温故观察分析,青一道长的衣袍袖口都撒过药粉或药水,行走之时带着些特殊的草木金石气味。 驱“邪”效果之外,以其谨慎的不让人触摸的样子,衣袍上的药粉药水,或许对人还有一定毒性。 可以说,此时这位道长就是一个行走的药炉。 而扎成人偶的药草,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内里肯定还配置了其他。贴上去的符,定然也是提前做过处理的,才有了祭坛上那行云流水的一幕。 当真是,坛上一刻钟,坛下多年功! 第三,懂得看天时天象。能根据实时天气,根据阳光、风向、风力等等因素,调整做法事的位置和时间。 温故心中感慨万分—— 好好的科研苗子,为什么要去搞诈骗! 路走偏了啊! 祭坛上,符纸燃烧的火焰很快吞噬人偶,然后化为灰烬。 仪式持续时间不长,村外危机四伏,需要特事特办,速战速决。 道长走完祭祷流程,收工。又让村民将那些符纸和人偶燃烧的灰烬,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一缸烧煮过的清水中,搅拌片刻。 温故了然,这就是符水? 不过这缸符水并不是喝的,而是让村民们分装,提到村里各处洒一洒,以驱邪气。 此前道长在村里做的法事,似乎也有类似一步。还特意强调了,此为至阳之物,专克邪祟,凡人难以承受,绝不可饮用。 “温故”卧病期间曾听村里人提及,道长赐下的符水是真的有效果。可以撒在地面,也可以在衣服上用些。村里有巡逻任务或者外出任务的人,就喜欢把这种药水洒在衣服上。 思量之下,温故悟了。这是通过非常规手段配置的,用于驱虫消杀的药水! 在这年代可是紧俏物资!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点儿。 村民们当然都想给自家多抢些,只不过,有村里威望的那几位压着,他们只能遵循规矩:被叫到名字的人,才能过去取一点。 基本上就是按贡献分配了,摆在大家眼前的,公开的,谁贡献大就分得多。 一位村老拿着小瓢给大家分水。这位辈分高,得村民们信赖,办事也算公允。谁要是不懂规矩,就会面对这位的训斥。 温故本以为自己分不到,他没有外出任务,也不参与村中巡逻,图纸也未画完,没想到村长提到了他的名。 头一次参加这种仪式,没有带盛装的容器。 老刘猎户分他了一个竹筒。上面还有个小盖,筒身系了麻绳可以拎着。 其他人也有拿竹筒过来装符水,不过,不同的人,竹筒的口径粗细不一,盛装的量当然也不一样。 温故看了看手中的竹筒,走过去。 低头忙着分符水的村老,看到递过来的这粗粗的竹筒一顿,正想骂一句哪个小子不懂规矩,抬眼瞧到是温故,闷不吭声地舀了一瓢。他们的坞堡还得指望这位。 “多谢。”温故轻声道。 有不知情的村民见此情形,心中也不解、不平,但是瞅一瞅村里领头的那几位,又把不满的话咽下了。 世道乱起来,到现在,还活着的人,不说有多聪明,但肯定是识时务的。 正在整理道袍的青一道长,耳朵听着村长说新挖的药材,眼睛依然留意四周,温故那边也分去了些注意,当然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暗道:那小子果然心机深沉,病好这才几天,村里领头的几位全都向着他了! 符水分完,周围的村民在撒了药水的特制草垫上虔诚跪拜之后,还不愿意离去,都琢磨着找机会与道长说说话,沾点道家仙气。 拜神就得趁香热! 神坛上的几柱香还燃着呢,符纸燃烧的烟尘也未完全散去,现在多沾些道家仙气肯定有用! 几声突兀的哨音打断了大家的计划,是负责戒备的人预警,告知大家周围有邪物出现。 原本还磨蹭着不想走的村民们,脚底像开了倍速一样冲回家去。 温故双脚腾空,被堂兄扛糖葫芦把子似的,扛起来往回跑。 也借着抬起的高度,和所在位置略微高出的地势,温故目光越过野草丛和障碍物,看到远处模糊的影子。 过高的野草和放肆生长的树枝随风摇摆,露出一两个模糊的身影。 脂肪和肌肉像是被晒干,露出来的手臂大片紫褐色斑纹,怪异的行走节奏,在满是灌木和野草的地面穿行,伴随着如山林野兽般的低吼,朝着村子靠近。 这些就是被“邪祟”附身的人,变成的样子。 庶民们称之为妖怪、邪魔、山鬼、邪物,等等与妖鬼相关的称呼。 本村最初也是叫什么的都有,青一道长来了之后,就跟着道长叫了。 温故从记忆中得知,外面的世家大族们,似乎也更倾向于“邪物”这个称呼,避开了“妖”“鬼”等字眼。也不知道他们是知晓内情,还是言语忌讳。 眼下的情形。 活人气息太多,自然会引诱邪物过来。 邪物喜爱血肉,人和别的动物,它们都吃。但若是给它们列一张食谱,人肯定排在首位。 村口的法事活动,几乎全村人都聚集于此,活人的气息更重,也就吸引过来附近的邪物。 相比村民们的慌乱,村中主事的那几位还算镇定。 刚作完法的道士也一派淡然。 温故心下稍安。 他们都能端住,看来只是小事情。刘猎户弓都搭上了,但并不慌乱,村中防务完全可以应对。 不过,青一道长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是靠谱的,刚当着所有村民的面做了场法事,不能这么快被打脸。 果然,出现的两个邪物,靠近的步伐越来越慢,然后像是闻到了什么讨厌的气味,转变方向,徘徊片刻,又逐步远离。 都不需要村中防卫人员出手。 道长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人设再次稳住。 温故思量着怎么把这道士掰回正途。被扛着往回跑,见道长看过来,他还调整上半身,远远朝那边,施了书卷气的一礼,以示尊重。 道长面部微微抽了抽,但很快又恢复风清气正,略微回以一礼。 温故:高人啊!心理素质就是强! 道长:狗书生!被扛着逃跑都不忘装这一下! 第五章 再养一养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村内,村民们纷纷返家躲起来,门窗紧闭。 堂兄把温故一路扛回住处,还记着避开低矮的屋檐,进门之后把温故放到椅子上,然后拿起一把柴刀,紧张守在门口。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为熟练,显然不止一次了。 此前“温故”染病,诸多不便,这位堂兄因为不太聪明,很多事情记不住,“温故”只能一遍遍强调叮嘱。 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说多了就像一段段程序植入他脑子里,形成条件反射。 不仅眼前的这些,还有一路逃亡过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堂兄都是这样。他不聪明,记得最深刻的就是爹娘和叔父跟他说的,出门在外要照顾弟弟。 十八岁的堂弟在他的认知里,还是那个八岁总角,没有多大差别。 温故搜索着记忆,低声叹了叹,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取下装了符水的竹筒。 闻了闻,有些辛辣的草本气味,不同于艾草,应当是青一道长自己研究出的秘方。 所以说,这种人才去搞科研多好! 温故给自己和堂兄衣服上都撒一点,心中则思考着怎么找机会与那位道长多交流。 村里迟迟没有其他异动,说明确实没大事,道长的神妙人设确实立住了。 温故也不能落后。 能不能持续得到村中几位主事人的支持,还得靠自身本事。 堂兄这个头脑简单的大力士,还不至于让村老们如此看重。如今形势,粮食药材等物资,会越来越紧缺,温故凭设计垒壁获得优势,但也不能仅止于此。 坐在书桌前,摊开图纸,磨墨润笔。 画坞堡建设图,还要再画几张分解图,配上文字。 画图还行,但是写字,一时还没有回到“温故”原本的水平。 得多练练。 文房四宝村长那里都有存货,用得起! 另取出一张纸,先练会儿字。 温故自己的世界里,他毛笔字不怎么样,虽然有这方面的爱好,但因为战乱,条件实在有限,没有足够的物资和时间供他去安心练字。 “书法,文字的美学艺术!” 温故自己那破字,离书法之道相距甚远。 但“温故”习得一手好字,十多年的勤学苦练,有所成就。 练字第一张纸,横竖撇捺在笔尖张牙舞爪,不服管教。 但随着渐渐熟悉,身体苦练十多年的肌肉记忆占据上风,字迹也从叛逆变得服帖。 第二张开始,字迹渐渐端正。 到第三张纸时,写出的字已经有了“温故”五六分功力。 翻一翻身体记忆里,曾经见过的那些名人字帖,再看刚才自己写的这些。 这字儿离更高阶的名士风骨,还有很远距离,但对于喜爱古文化却求而不得的温故而言,已经是梦想级佳作了! 盯着纸上的字,他目光沉迷。 “美!妙!真是太好看了!” 守在门边的堂兄:?? 望了望四周,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谁?谁好看? 他满脸迷茫,问温故:“弟,你在夸谁?” “我在自夸。” 温故往那边看了眼,说道:“不用守着了,柴刀的刀口有些钝,你去磨会儿刀,不用管我。记得戴上护手,别伤着了。” “哦。” 堂兄听话地起身去磨刀。 为了防止平日的生活中伤到手,村人也依需求缝制了几种手套,很粗糙,但实用。再沾上些道长的药水,就更保险了,即便手被割破,也能降低“邪疫”侵染风险。 温故见堂兄确实按照叮嘱的防护步骤操作,才重新回到桌面,继续练字。 这些字即便被人看见,也会以为是久病之后有些生疏。 不过,再多写多练,早晚能到更高水平。 温故很认真,也非常珍惜这个第二人生。 能写得一手好字的,是这个身体的肌肉记忆,如果什么时候他的意识返回本体,没有这些肌肉记忆了,也就写不出那样的好字。 所以,温故需要将这些肌肉记忆也吸收进意识中,刻进灵魂里,成为意识控制的“习惯”,真正能为自己所用。 感谢! 感谢这个世界的“我”! 他继承的是“温故”十多年的经验学识。 堂兄磨完刀,在温故空暇时,问道:“弟,我们什么时候去寻姨母?” 他记得温故说过很多次,要北上去投奔姨母。不管是不是他姨母,反正他跟着这么叫。 此前“温故”说季节不适合赶路,要等草木枯黄,随后又病倒,他们不得不停留在这里。 现在,温故已经病愈了,赶路的时机还没到吗?村子外面草木都开始由绿转黄了。 温故淡定道:“不急,再养一养,得再强壮些才好赶路。” 堂兄困惑,总觉得听着怪怪的,不懂。 温故没继续解释,说多了,这位堂兄也理解不了,反而会露馅。 唉…… 外面的气温明显开始降了,确实离原计划再次北上的时间很近。 但,就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量小力微。还缺乏专业人才。 可惜看中的那位专业人才,成天闭关炼丹不出门,他想去跟对方交流一下感情都不成。 得想点儿办法。 秋风已起,时不我待啊。 温故练了会儿字,开始画图,写注解。 瞧了眼还剩下的,可怜的几张纸,温故顿了顿,提笔蘸墨。 啧,村长那里还缺些主观能动性。 下午,小刘猎户送餐过来,也看到了温故新出的几张图纸。 图文并茂,看上去很是高深! 就是…… “这些字是不是太挤了?” 小刘猎户也是进过学的,认识些字,但看到纸上那些大小不一,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文字,还是眼晕。 温故斯文地解释:“如今物资紧缺,还需省着些用。” 言语之间很是随和自然地抬手,引着小刘猎户的视线,不经意间看向那仅剩的几张纸。 小刘猎户满脸赞同地点点头,“是要节省”。 他没多说,但送完餐转身就去找村长: “纸多来些!搜回来那么些好纸咱又用不上,难道留着进茅厕吗?” 村长!在这件事上可别吝啬啊! 咱可不想在图纸上看到那么多密集的字,跟捅了蝌蚪窝似的,看得眼疼。 于是,第二天送餐时,小刘猎户就带来一叠新纸。 “村长说了,让你别省着,该用就用,大胆地用!字写大些写清楚,温二哥你现在做的可是关乎全村安危的大事,别心疼这点纸!” 温故应下了。 这可是你们说的,大胆地用! 书法一道,需勤学苦练,笔耕不辍,可惜如今生存环境苛刻,条件有限。 有了一叠新纸,既能给村子做贡献,又能满足自己的那点小需求,双赢而已。 收了东西,事当然也要办好。 接下来的日子,温故的重心都在坞堡上。 如今这个世道,即便太平的时候,生产力有限,信息获取艰难,书香之家的家中典藏,所记载的也未必详尽。 温故生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后又成长于战乱之中,再融合身体本身关于此间世道的记忆,将自己的经历与知识进行本土化。 整体方面,他还画了个粗略的对比图——豪华堡寨版和乡土村落版。 大致框架打好,再给实用的乡村版做细致构建,第一版画稿就出来了。 小刘猎户如获珍宝,赶紧捧着去找村长和几位族老。 村长家里,几位重要人物都在,此刻正围着一张朴素木桌,看着那些画稿,迟迟不语。 他们也去过县城,听茶楼说书的讲故事提到过坞堡。 历史上,很久以前的王朝末年,或者战乱频发的地区,乡绅豪族会建起坞堡。 朝廷在边境地带,为了防御外敌,也会修筑堡寨。 生活在底层的村民,匮乏的知识和贫瘠的想象力,无法描绘那些都是怎样的东西。 如今,做梦的素材有了。 村长抿了抿唇,目光艰难地从豪华版,移到乡村版。 他们这破村子,当然比不上人家那规格。不管是乡绅豪族的坞堡,还是朝廷建的堡寨,都太过遥远。 温故画出来的几张图,他们可以选择能建起的垒壁,重新规划村内的场地和布防。 但……梦(野)想(心)还是有的。 村长和老刘猎户,都再次看向那张豪华坞堡图。 世道大乱,哪个乱世不是乱个几十年,甚至还有数百年的。 而在这里,周围这片地界上,也就只有咱们村子有活人的机会。 逃难过来的人都得听咱们的! 乐观点,长远考虑,或许哪一天可以把村子建成那样规模,到那时候,自己这些人的身份也都不同了吧…… 嘶—— “咳!”村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咳了一声提醒在场各位,“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村中这几位,对温故给出的画稿非常满意,随后亲自给温家兄弟二人送了些珍贵物资过去,还问温故是否想要换一间大的屋子。 温故婉言谢过,说这里够他们兄弟二人住了。 他还站在村长的角度分析:“周围村镇或许还有一些零散的幸存者,就算没有,也可能有逃难的人过来。若遇到合适的,村里可以吸纳。那些空着的房屋留着,以后人多了都能用上。” 这话村长爱听,乱世里,他们这么点人口想谋求发展,可不太够。 一时间,村长看向温故的目光更亲和了。又送了些补身体的药过来。 温故喝着补药,心里琢磨着:他们住这儿,离村里几位重要人物都比较近,比如那位道长,他还想去走动走动来着。村里有什么动向,这儿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而村长所说的那几间空了的大屋,有点远了,房屋条件也一般。 现在住的这间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该有的都有,做起消杀也省药。不管是草熏还是药水喷洒,分到的东西就那么点儿,小空间使用正好,省下来的也有别的用处。 没必要换房,住这儿多好。反正也住不久。 因温故提供的图纸,村中几位重要人物时不时来这里跟温故聊几句。 温故与他们聊多了,对村里的情况也有更多了解。 尤其是那位青一道长。 道长又闭关了,和往常一样,没十天半月不会出关。但关于道长的话题,每天都在村里各家流传。 温故得知,道长刚来村里的时候,就给村民们祈福驱邪,驱出了蛊虫呢! 一颗丹药下肚,不少人就排出了长虫! 不知讲了多少遍,村老们说起时,面上依然带着惊骇。 温故很捧场,也跟着惊叹:“道长法力高深!” 他猜测,驱的蛊虫应该是这时代某种寻常的肠道寄生虫。 世道大乱之前,村人多喝生水,饮食生活方面也没那么多讲究,也没条件讲究。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感染寄生虫的几率很高。是后来为了驱邪避疫,才注意起来。 而引发这场乱世的,很可能是另一种危害极大的寄生虫,道长也解决不了。真能搞定的话,道长也不会躲在这个偏远村落,早就去傍大户了。 但青一道长也确实是个能人。 果真是个人才啊! 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专业技能? 这日,他去村长家开个小会。 村老们研究了几日坞堡图纸,不识字看不懂图解的人,也理解得差不多了。 建造和布防方面,需要温故过去商议。 温故对他们村落和本地的地形地貌不够了解,有些地方需要改动。 村里的人对防备野兽自有一套。 外面那些邪物已经不能算人,完全没有属于人的心智,而是与山野兽类相近,可以看作是一种威胁极大的猛兽。 但与此同时,乱世之中除了防备“野兽”,还要防备人! 村长和刘猎户总结了一些疑问,说给温故听。这两人比较有远见,一些问题也能问到点子上。 能怎么建,到哪里取材料,什么时候开始,以如今他们村里的劳力,建设进度如何,建设期间怎么防备邪祟,遇到幸存的难民该如何应对……等等,这些都需要考虑到。 参会的另几位村老,自认为对村子周围山石草木更熟悉,提的意见肯定更有用,纷纷发表言论,觉得自己此时真是太睿智了! 但是说的一多,思绪就乱,理不清,记不住,说着说着又安静下来。 发愁。 这么多事情,该怎么搞啊! 温故并未表现出半点轻视,认真听完,给出建议:“要不先做个……三年计划?” 如今这世道,也无人能预料接下来的发展。 时间太短,没有必要搞这么多计划。时间太长远,也不合适。 对他们来说,三年正好。 温故简单明了地解释。 村长和刘猎户表示赞同。 其他村老见状,这时候不多话了,跟着点头同意。唉,他们还是听村长和刘猎户的吧,前头怎么说,他们跟着做就好。 有了目标,就有了主心骨,能更清晰地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人在困难的时候是很容易迷茫的,找不准方向。 对于他们这些,大半辈子以田地为生的人,他们有力气,只要给找准方向,心就踏实下来了,有了盼头。 一时间,在座的几位对温故又多了些认同。 村长感慨:“还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这坞堡和这个什么……三年计划,就辛苦你了。” 温故对几位谦和一礼:“我兄弟二人得村中照顾,自当尽绵薄之力。” 另一位村老乐道:“什么绵薄之力,这是大大的用处!” 温故客套几句,在几位主事人心情正好的时候,随口提起似的,说想和那位道长探讨一下如何克制外面的邪物。 刚才还表示欣赏的几位村老,满脸不赞同。 村里两位重要的外来人士,一个是读书人,一个是道士。 村里人都带着敬意——读书人懂得多,道士更是神异。 若真要做个二选一,眼下还是道长更重要。 神仙事>凡人事 一位急性子的村老正要说什么。 却听温故又歉然叹道:“可惜,道长神异,专注道法,刚做完法事,必定是要调息一段时间,我也不能因这点事情去打扰。” 急性子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村老们面色稍霁,赞同点头:“是的是的!可不能去打扰仙长!” 还是温故这样的读书人好啊,不让大家为难。 温故试探完,体谅地笑了笑,不语。一副“我很明事理顾大局”的样子。 内心:我不去打扰,但是…… 他自己跳出来就不能怪我了。 第六章 撬一撬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心中琢磨别的事,也不耽误与村中几位主事人说话。 等坞堡图纸的几个疑问商议完毕,接下来,村中这些主事人就要聊一聊材料和村内施工建设的安排,不过这里面涉及的部分内容,比如仓库和地窖的改建,不能让温故这个外人知晓。 温家兄弟两个都是要离开的,妥妥的外人。 几位村老说话比较直,以免得罪这位读书人,村长打算先出声,请温故回去。 却听温故说道:“其实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思量许久,决定还是问一问。” 村长赶人的话到嘴边顿住,说:“什么事?” 温故面露忧色:“先贤有云,‘人之血气精神者,所以奉生而周于性命者也’。这是说,人活着,要有血气,还要有精神。我观村里现在大家……似是有些萎靡不振。” 说到这个,村里几位主事人也发愁,不急着把温故赶出门了。 温故说的这问题,他们能不知道吗? 虽然没读过圣贤书,但他们有自己的经验见识。 人要是没了精神气儿,就容易虚弱,容易得病。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不需要懂医术药理,只要看看对方的精神状态,就能知道对方身体大致如何。 村里现在的人数,相比而言,还算是较多的,但如今大家的精神状态,即便温故把图纸画好,即便季节变化时机已到,大家有力气建坞堡吗? 搬石头扛木材,搬得了扛得动吗? 做一天工就得垮掉! 如今身体远比不上以前在地里伺候庄稼的时候了。田地荒废,精神垮塌,除了各家出的巡逻人手,其他村民成天关在家里,提心吊胆想这想那,要么死气沉沉,要么天天吵架。 而他们村即将要开始的,是秋末和整个冬季的筑堡任务! 到时候天气寒冷起来,人更遭罪。 但如今这样的世道,大家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在天冷,在邪物受到低温限制的时候,外出去收集材料物资。 一时间,原本被坞堡激得兴奋的几位主事人,都忍不住唉声叹气。 能咋办呢? 说也说不通,又找不到别的法子。 青一道长做法事能为大家驱邪,但不能持续提神啊! 温故感受着低沉的气氛,缓声道:“不如试着增加一点儿村民们的精神生活?” 一位村老问:“啥叫精神生活?” 温故直白解释:“就是找点乐子。” “现在这样儿,哪来的乐子。”你这书生说笑呢? “话本需要吗?”温故问。 屋内顿时一静。 村长看过来,道:“若是以往,肯定是喜欢的,但如今日子过得苦,有用吗?” “要试过才知道。” 温故也不能确定,但他想试一试,希望能得到几位主事人的支持,于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试着写个话本,与病疫相关的,既能让大家学到辟邪疫的知识,又能满足大家的精神需求,还能把那股精神气儿提起来,做事情才会有更有力。” 村长听着觉得靠谱,让温故多说说。 温故是这么想的,如今邪疫蔓延,自身防护是首要。成天求神拜佛也没什么用啊,别总惦记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通过话本,给村民普及寄生虫知识,如何在平时生活和做工的时候注意自身防护。 躲家里把水烧开,把食物加热,熬一天是一天? 但柴火和食物总有用完的时候。村里物资按劳分配,谁出力多,分到的东西就多。 村里马上要建设坞堡,肯定要动用更多的人力,不会允许那些人继续躲家里。 村民们多是世代生活在底层,对许多事情缺乏认知,但在这种时候,这个村子能还能幸存下这么多人,显然已经有一定认知,也是听得进劝,有分辨能力的。 人因未知而恐惧,因恐惧而慌手慌脚,到时候更容易出错漏甚至危及性命。 倒不如让大家多学些防疫知识,心里有了盘算,才更有效率。 “我写下之后,可让村里识字的人读给大家听。”温故说道。 屋里几位主事人确实心动。 类似镇上和县城里,那种说书人讲的故事? 如果真能行,他们也想听话本。 村里没啥娱乐,成天圈在这屋前屋后,他们这几个老头子没事儿就从栅栏缝隙,望着前方日渐荒废的田地迎风流泪。 情绪压抑的时候,恨不得直接走山里去,给家人多省些负担。但心中又割舍不下,有些事情,年轻人还真办不周全。 如果一个话本就能解决这么多问题,当然最好了。 不等其他人表态,村长先点头:“那就试试!” 温故微微颔首,又道:“既然是给村里大家看的话本,那当然得符合大家的喜好。” 他得根据本土风俗和口味改编,因地制宜,接一接这里的地气。只要别总是翻来覆去的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那么,诸位倾向于哪些类型呢?”他问。 这个问题,大家就很有表达意愿了。 世道太平的时候,他们可不挑,才子佳人的那些他们听得起劲,乡野闲话他们也喜欢得很。 但是如今世道变了,什么才子佳人乡野闲话,他们都不耐烦听,就想听那些—— “神仙的,妖精鬼怪的!” “钟馗圣君伏魔那样!在镇上酒楼听过一次。” “我爱听神佛降妖!” …… 温故哑然。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他迟疑道:“如今的境况,写这样的话本……大家能接受吗?会不会听了有更大的心理压力?” 众人态度坚定:就要这样的! 这种时候不要跟我说其他,就要听神神鬼鬼! 村长道:“我们不懂啥心理压力,就是想听一听这样的话本。” “那……好吧。” 只要能达到目的,引导好的卫生习惯和防护意识,神鬼就神鬼吧。 若是执着于跟村民们说“神鬼之言皆是虚妄”,会被围殴的。 了解了需求,温故确定类型:“那就写驱魔逐疫?” “可!可!可!” 坐边上的几位主事人齐齐点头。 坞堡图快完事了,但要写话本,需要的纸也不少。 村长这次记住了,转身去库房取来一大叠新纸。 虽不是贵人们用的那种顶级书画纸,但这样的纸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往日也是难以接触到的。 不过村里平日也没谁使用,如今又关乎村里的“精神生活”,村长也舍得。 “这个话本的事,辛苦你了!” 温故接过纸张,感受着手中略沉的纸质触感,真诚说道:“自当为村里多做考虑。” 嗯,顺便增强一下自己在村民们心中的影响力,如果能把炼丹的那位钓出来,那就更好了。 当然,也不能只盯着那位道长,他得看看村里宅着的那些人,还有没有合适的人才。 村长的孙子,曾经在县城药铺当过学徒的豆苗,一直在边上安静打理药材,只是在温故离开前,他出声提醒: “我们村户人家没啥学识,温二哥你尽量写得通俗浅白。” 意思就是,别搞太多文绉绉的东西,我们看不懂。 温故回以一礼,表示记住了。 唉,这个药铺学徒还不错,可惜挖不走。 别说村里不会放人,真要用手段把这位挖走,村子基本也离废不远了。 抱着一大叠新纸回去的时候,温故目光再次看向道士所在的屋子。 从这里经过,能闻到药材的气味。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闭关的道长在炼丹。 时不时还能听到捣药声,也不知道那丹是怎么练的。 朝外一侧的窗户紧闭,看不到屋内情形。 温故收回视线。 小学徒那边不能动,还是得从这儿撬一撬。 接下来的时日,温故将主要精力投入话本。 而空闲时间—— 没外人在的时候偷偷举铁。 有外人在的时候一表斯文。 因心中早有谋算,话本写起来也快。 三日后,温故将第一份书稿交给村长。 村长看后非常满意,觉得一份不保险,以防万一,想让孙子豆苗再抄录一遍,自己留份在手里。 豆苗无奈:“爷,你这是为难我,字倒是认得全,但是抄录?我写的字也就只有我能认,要是有抄书的本事,当初就去书铺接活儿了!” 最终温故主动接过了这个任务。 “那我就再抄录一遍,也略作修改。” 还询问他们,初稿里面有哪些地方难懂的,再写一份“惠民版”。 而村长拿着第一份手稿,去找了村里适合说书的人。 至于说书的场地,当然不敢去打扰道长炼丹。挑个离远些的空屋棚,用药草熏一熏,就可以使用了。每天让人把话本说个三五遍,想听的人自己过去。 话本的效果立竿见影。 村里沉闷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走出门的村民一改之前的精神状态,话也多了。 温故观察着这些村民,可以通过这个机会,更了解村里各户的家庭组成和言行风格。 上次这些人见到温故,是在前几日道长做法事的时候。那时候大家相互防备,不愿言语。 这次热情多了。 温故回以同样热情。 ———— 不久前做过一场法事,村里各处喷洒药水,气味尚未散去。 新整出来的茅屋里,一大早就坐着好些人。 火盆里的小捆药草先点燃,就着药物烟气,前县城酒楼的账房,现村中账务负责人张二桩,走到前面,坐在高出一截的木椅,开始今天的说书日常。 他已经讲过许多遍了,在家里讲,在这儿还继续讲,一点儿都没厌烦。 如今不用看着话本子,他自己就能流畅讲出来,还能夹带点儿私货,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 他也曾见过酒楼里请的说书先生,即便只能学个两三分,也足够带动村民情绪了。 精神肉眼可见地振奋,面上焕发光彩。 “青一仙长说过,诡邪致疫,这毒虫,就是诡邪根源,为祸人间!” 说的是话本里面写的,天地间的神火,诛杀危害人间的毒虫。 话本里面,情节跌宕起伏,本来快要解决灾危了,本地突降大雨! “神火功力大减,毒虫却士气大涨,随水流蹿。” 屋里的村民们着急。 “可惜这一场大雨,让它们给跑了!” “那毒虫逃入水中就捉不到了呀!” 前面的张二桩摇头晃脑:“这毒虫遇水则活,被神火打得重伤,但是一逃入溪水中,快速痊愈,又可以随水流动……唉!” 其他村民也跟着叹,都是满脸愁绪,这可如何是好! 人世间生灵涂炭,他们特别有代入感。 张二桩情绪切换,一振衣袖:“还有机会,可在溪流入河之前截住!” 气氛烘托得,他仿佛回到了曾经那条热闹无比的县城街道,一腔热血,情绪上头。 “毒虫蛰居水中,又沿路在溪流两侧湿润的泥土里附着毒素……” 他讲到神火顺着这条溪流往下追踪,而溪流下游,生活在那里的农户人家,还有外出游玩的城里人。 有以溪水净手,摘下的瓜果到溪边略做清洗,便直接入口。 还有踩在里面玩水的。 “可惜此时溪水已被毒虫侵染,溪流两侧毒素尚存,用溪水清理的食物,虫毒便混入其中,与食物一起被咽下,由胃入肠,片刻之后,便中毒已深……” “还有那摘花弄草时手指被刺伤,手臂被刮伤的人,虫毒侵入皮腠血管,传至全身……” “还有那光膀子玩水的,赤着脚的,放在往日,倒也无所谓。但此时,纵使身强体壮,还是露了破绽!” 屋里跟着此起彼伏的叹息。 “虫毒侵入手臂腿足,中毒的人痉挛哀嚎,神志全无,状若疯癫……” 听着那些一无所觉的人,不管是村户人家还是贵人子女,都是一步步靠近危险,又一个个中招,听故事的村民也是浑身汗毛竖起,感同身受。 “唉!” “可不是么!” “趁虚而入,果然奸猾!” “这入口的东西,需得用滚水烫一烫,实在不行,用干净的布擦一擦,咱们村里都知道的事,大户人家又不是买不起柴火,怎能如此疏忽呢?” 前头的张二桩表情又变了,神色悲悯,学着庙里见过的和尚,双手合十……想想又觉得不对,立刻改成了道家礼仪,抱元守一。 “那遗留的虫毒,若是沾人身上,所有罪过记于一身,死后去阎王殿审判,都要下大狱的!” 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山野小民,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身后事都是大事! “被毒虫毒害的人,血都是带毒的,一般人若是沾上了,也会中毒……” “比如偷偷穿了剥下来的衣服,没有做祛毒,直接穿,身上又有伤,虫毒便会侵入伤口……” 他讲到中了诡邪虫毒的人,毒尸的处理。 “以火而葬,火神才能清除邪恶,还以清静,得以安息,知道为什么要烧吗?” 不等村民们各自发表意见,张二桩接着说道:“就算不烧,地狱也有业火燔灼,逃不掉,总要烧一遍的,到时候就是直接烧魂了!” 他不光讲话本的内容,还夹着自己的理解。 “烧掉的是肉身吗?不,烧的是业障罪行……” 随着情节进展,神火终于逮着毒虫,就要出绝招了…… 原本因火烧尸体有不同意见而吵起来的人,立马都安静下来,目光火热,双拳紧握,全身都在使劲一样。 此时,村里另一处。 半大的孩童们,没赶上早晨那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话本内容,学一学话本里面那神火的绝招。 不过行动之间倒是比往日谨慎,可不能像话本里那些蠢人一样给邪虫可乘之机! 离他们不远的一间房屋。 青一道长正在配置新东西。 村里就这么片地方,即便远离,动静大了,也难免会听到些许。 而离得稍微近些,说话声音再大些,只要凝神去听,就能听到大致内容。 起初有动静,道长没去理会,只以为村里又有人“中邪”,或者有逃难而来的外来人口,又或者出了别的事情。 他都没去理会,村里的事,由村人去处理。不关我事! 继续忙自己的,耳朵却突然抓住外面传来的某些敏感字眼。 “临——” 道长顿住。 “兵——” 眼露惊骇。 “斗——” 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者——” 眼神凌厉中带着些慌乱,张口就要骂出声,太激动被口水呛住,咳得狼狈,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硬是又回到了高人的风范。 深深呼吸。 心中暗骂。 你大爷的! 谁特么在念我道家九字真言?!! 莫非此地有同行出现?! 心中警惕骤生,急得差点蹦起来。 如今这样的生存条件,就这么个小破村子,可供不起第二个“仙长”,若真有,必定要拼个你死我亡! 同行之间是死仇啊!!! 第七章 以什么服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青一道长在屋里烦躁得转圈,想立刻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还是得稳住。 如此着急出去,有损他在村民们眼中的高人形象。 先观望观望。 虽然人没出去,但一直在留意外面动静,等待时机。 他这里不需要村民们送餐,只需要送柴火和干净的山泉水。 当初他来村里,就指点村民,用竹子从山上引了泉水过来。 而负责给道长送东西的人,也是道长指定的,这人老实,话不多,管得住眼睛。 只是这天,这村民送完东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本来就藏不住心事,这副万分纠结,一脸“我有话想说,但我不敢”的怂样。 青一道长原本还想着怎么从这村民口中打探消息,见状淡定又颇有威严地睨了一眼:“何事?” 那村民还是没忍住,小心问:“仙长,道家可有辟邪除恶的九字真言,就是那个‘临兵斗……’” 那村民每说一个字,道长脸色就难看一分,蓄起的长须都根根紧绷。 以至于那村民吓得,话到最后,声音微不可闻,不敢说下去。 道长心说我等的就是这个! 他沉着脸:“没错,是我道家秘术!并非寻常人所能用!” 那村民顾不上害怕了,激动得脸色涨红:“真……真的有啊!温二郎写的是真的!” 青一道长:??? 这竟然与那狗书生有关系? 又试探几句,确定了,都是那狗书生整出来的动静! 不是同行就好。 心中的担忧稍稍降下去,但也有了紧迫感。 那狗书生,挺能笼络人心啊。 论忽悠,我还没有输过! 心思转动,青一道长强势地对那位村民说:“那温家二郎写的话本?去拿来看看,是否有损我道家声威。” 那村民不敢拒绝,缩头缩脑走出门,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 平时也不多言语,怎么就这次没管住呢?! 瞧吧,话本子没了。 又想着,那温二郎不愧是读书人,连道家秘术都知晓呢! 道长吩咐,谁也不敢拖延,村民去村长那里告知一声后,取了话本就急匆匆给道长送过去。 村长这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明智,话本准备了两份,这一份给了道长,自己手里还能留一份。 另一边,青一道长拿到话本原稿,快速翻了翻。 不屑地嗤笑一声。 “果然是唬人的伎俩!” 不过,那狗书生也确实有点东西啊! 这话本里面诸多描述,与道教的三尸之说有些相似之处,部分细节,连他这个道门中人都不清楚。 嗯,学了学了。 转念又一想,他握着话本书稿的手指攥紧。 莫非那狗书生是想把我剔除,取而代之? 以那书生的本事,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能让村里人转变立场,若是再弄点“祥瑞”或者别的神异事迹出来…… 越想,心中疑虑越深。 还是决定亲自出去探一探究竟。 只是,闭关才几天,外面“九字真言”一起,他就立刻出关,显得有多急迫似的。 不行,不能立刻就出去,那样就显得他怕了一样。 还需另寻时机。 …… 村长家里,温故捧着一杯药草茶,坐在那儿听几位主事人谈坞堡建设。 如今村里人精神状态日渐转好,季节变化时机也要到了,他们即将有大动作。 坞堡图经过几处修改,大致完成。 温故见村长他们打算就此定稿,像是突然记起什么,赧然道:“虽然我把图画出来了,但是,风水阴阳之术,我了解实在有限。是否要请道长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其他人一听,纷纷赞同。 他们自家建房子上梁都会挑个黄道吉日,如今村子要建更重要的坞堡,是要更加重视。 温故这话提醒他们了。 早就听说过城里富户建大院子都是请大师去瞧风水的,更讲究的还要摆阵法呢! 青一道长法力高深,看风水肯定很行。 一般小事不敢去劳烦,但这个,可是村中大事啊。 安排! 于是,又一次给道长送东西,那村人瞧着道长有空闲,想着村长的交代,便试探着询问: “道长何时出关?坞堡图已经画出来了,村长希望您能帮着瞧瞧风水,看哪里需要改动。” 琢磨着怎么套话的青一道长,听到这里心中甚喜。 正正好啊! 不过,为了稳住人设,他在同意之后,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端着态度让村里把图纸送过来。 看了图纸后,又沿着村内走了一圈,还特意去村里说书的那屋子,在外面观察,沿途听一听村民们的议论,确认九字真言和话本的确是那书生搞出来的。除此之外,村里并没有别的异常。 这才慢悠悠来到村长家里。 此时,得到消息的村中几位主事人,早就在门口等候着。 温故也同其他人一起,给足了这位道长面子。 青一道长维持着那副超然淡漠的姿态,视线轻飘飘扫过几人,在温故身上稍顿,才说道: “图纸有几处布局朝向需改一改。” 温故接话:“我备了笔墨。” 道长拒绝:“不必。” 手一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支不符合时下审美的笔——纸皮包裹的细墨条。 质地软硬正好,写起来清晰润滑,看着又坚实耐磨。 温故目光盯着那支笔,停留片刻,语气惊异:“此物是?” 青一道长神色傲然:“不过是炼丹偶得之物。” 温故观察着青一道长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可能,还真是这道士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诚心赞叹:“道长确实能力非凡!” 连铅笔都能炼出来,奇才啊! 撬人的想法更强烈了。 青一道长听着温故的夸赞,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狗书生内里藏奸! 不再去看那边,他只是对村长几人说道:“行走江湖……探寻大道,有些东西就得讲究一个实用。” 他才不说,大户人家瞧不上这玩意儿。 拿笔在图纸上又改几笔,收工。 察觉到温故依然盯着自己手上的笔,青一道长语气微扬: “这炭笔,虽看着粗陋质朴,可也不是谁都能用的,寻常儒生驾驭不住。” 温故伸手:“可否……” 青一道长不在意,抬抬手让人拿过去。暗里有看笑话的心思。 接过炭笔,温故当着众人的面,以握毛笔的姿势拿着笔,试探两下,似是觉得不对,手指头一根根调整,然后以合适的姿势握住炭笔,在纸上缓缓写起来。 变化握笔姿势这个过程,道长脸上原本藏着轻蔑的笑容,逐渐消失。 等温故一手好字写出来。 道长:“……” 温故谦和地笑了笑:“世言,能书不择笔。” 瞧咱,写得好,用什么笔都行! 青一道长稳住情绪,等回到自己炼丹的屋内: “狗书生!” 此前这狗书生郁气沉积,囿于病榻,没带来什么威胁。 现在…… 比之前更令人生厌! 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他心思翻转,眼神阴沉。 …… 又过两日,温故溜达到村长这儿,原本是想听听他们接下来的大动作,但今天一进屋,就见村长拿着一张单子,愁眉苦脸的。 见到温故,村长也没避开。 看来不是村里的秘密。 温故缓步过去,关心问道:“村长因何事为难?” 村长扯出个笑:“只是在想,怎么把道长需要的这些东西凑齐。” 道长会列出需要的物资清单给村里,每次都是分批递出来,他们分批准备,不然一次也很难集齐那么多东西。 只是这次,负担确实大了。 即便村里有了许多积蓄,但是看到纸上列出的这些种类,还是很有压力。 心中刚升起些许大逆不道的想法,就被胆怯和对道长的敬畏压下去。 村长的表情,瞧着很是纠结。 温故好奇想看看。 村长略作犹豫,还是递给温故。 也不是秘密,村里每次准备给道长供奉物资,不少人都知道,除了库房挑选,还可能需要去各家换一些。 温故看着纸上列出来的各种物资,挑了挑眉。 “炼丹需要这么多糯米?” 村长理所当然地道:“道长说了,糯米阳气旺,能克制阴邪,能除秽气。” 神鬼传说,以及一些地方的习俗里面,的确有类似说法。 温故心说,你们以前地里都有种糯米,怎么就没见那地能驱邪? 城里有酿酒和制作糕点的需求,所以,许多村民都种过糯米。 不只是这个村,周围其他村都一样。那么多村都绝户了。 不过温故没有就此事与村长辩论。 因糯米的特殊光环,被无数志怪传说、宗教文化和本土习俗,赋予了特殊力量,家家户户都非常珍惜,存货有限,不会轻易分出去。 唯一会让他们主动、自愿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位道士。 而且每次把糯米贡献出来时,都是目光虔诚。 温故能理解。 世道太平的时候也一样,多少人穷得在家都吃不上饭,还要去寺庙添香油。 出什么事儿了,还要自责往功德箱里添的钱太少。 只不过,那位青一道长入村以来,一直把握着一个度,既不会让村民心生抗拒,自己又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今这样,倒显得急躁了,是贪心不足,还是…… 温故一顿,翻过清单再次查看里面列出来的各项条目。 眉间跳了跳。 狗道士要跑路?! 温故看向村长:“这位青一道长可曾表示过要离开?” 村长点点头,声音低落:“是,年初道长来的时候就说了,他法力受损,在我们村歇脚,等法力恢复些了,还是要去追寻大道的。” 温故心想:法力什么时候恢复,还不是他说了算? 还有追寻大道,他要追寻什么大道?大忽悠之道吗? 村长继续说:“因此我们才要在道长离开之前,请他为村里多炼制些辟邪的药物。” 要不是为了让道长多留下辟邪的丹药,他们也不会想方设法收集各种草药物资给供过去。 库房的东西都先供着道长那边。 这也是为了村民自己。 温故听着村长的话,再看看手中的清单。 狗道士想提前跑路?! “你们就没想过请道长留下来?”他问。 村长百般无奈:“青一道长说了是要追寻大道,我们这些凡人,如何能去妨碍?会遭天谴的!” 温故面露担忧:“若是道长离开,留下的丹药用完了,那该如何是好?” 村长也愁苦,眼神往温故这边瞟好几眼。 温故贴心地接话:“不如,我去道长那里劝说一番?即便不能阻挡这位仙长追寻大道,也尽量帮村里争取一些辟邪之物,留下防身。” 村长顿时笑开了,脸上深刻的皱纹条条舒展,看温故的目光无比亲和,感激地说: “你们读书人懂得多,向来是讲以什么服人……” 温故谦逊道:“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第八章 组队不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去见道长,打算把堂兄也带上。 村长担心这位会惹怒道长。 温故说:“堂兄心源清净,道长不会生气的。” 村长也知晓这位是个什么情况,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于是,在村民给道长送物资的时候,温故很有仪式感地让其帮忙送上一张拜帖,之后才带着堂兄前往。 青一道长在拿到对方装腔作势写的拜贴时,心中的警惕值就已经拉满了,特地收拾一间空房用于和温故谈话。 他可不敢让温故看到他炼丹的东西,谁知道那狗书生在看之后还会整出什么事! 青一道长所住的这一套农家小院,虽然只是几间茅屋和围了一圈栅栏的院子,但在村里已经是豪华级了。 他选择的这间屋子不大,但保密性还行,不容易被外面听到聊天内容。 温故进来时并没有四处张望,不大点儿的地方,目光所及已能看个大概。 平时这位道长关在丹房里面忙活,周围的村民能闻到药草气味,只以为道长在里面炼药,实际并不知道这位究竟在忙活什么。 没了其他人,青一道长还真不想浪费时间跟狗书生谈什么大道。 有什么好谈的? 以他游历江湖多年的眼光,这狗书生也绝对不是想谈这个。 阴沉下来的目光往那边刮了一眼。 就是因为这狗书生太能搞事,他才不得不提前计划,趁自己对村民的影响力还在,没有被这狗书生分走,又逢外面天已转凉,多捞些东西跑路,以免生变。 温故倒不在意冷遇,也不想在这儿干站着,找个凳子坐下来。 他儒雅一笑,直入主题:“我游学时曾听闻,一些需要出远门的人,以糯米、枣、芝麻等,制作不饥丸,以便行路。” 原身游学时并没有听说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是温故自己在书籍上见过相关记载。 能起效就行。 果然,被温故点出清单上列出的物质另有所图,青一道长的脸色又添几分阴沉。 同时青一道长又纳闷。 儒生游学他当然知道。学子们在学堂之外,也会外出游历,寻访名师,了解民生政情,开拓眼界。 但是你这书生…… 青一道长很想问一句:你游的什么学?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偏门知识?! 谁家正经书生这么游学? 青一道长垂下的眼眸厉光闪过,甚至想要立刻出手。 能在这世道活下来的,有几个是优柔寡断之辈? 只是,看一看在旁边守着的温故堂兄,再想想如今村里可能都盯着这里,又按捺住。 不然的话,他可以直接把温故敲晕,然后收拾包袱跑路。 烦。 这狗书生怎么这么能搞事啊! 看着青一道长神色变换,温故并没有一直抓着这事不放。 笑了笑,他声音和缓:“道长法力高深,想必经历颇丰?” 虽然被点破一点小心思,但青一道长依然维持着他的高傲姿态,想挽救点儿尊严: “贫道十年走南闯北,陶冶身心。圣人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温故啧了一声,言语意味深长:“听得出来道长这‘游艺’,必定十分精彩。” 青一道长当没听见,继续道:“后学艺不精,又去山中苦修。” 温故点头,表示理解:“嗯,进修去了。” 估计是忽悠人的时候遇到硬茬子,找个偏山跑去躲两年。 青一道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十年云游,两年苦修,一朝下山……” 他就没想过去刮这帮穷鬼的东西!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 从来只盯大户! 奈何,时运不济啊…… 他心情烦躁,不只是因温故在这里杠,更因为他满腔志气无法施展! 如今这世道,正是他这样的人大展身手的时候。 然而他却只能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幻想着同行们周旋于各大势力名利双收,每一天都是煎熬! 青一道长满心的郁闷都快要溢出来。 温故观察着这位道士。 本朝佛教兴盛,但也有几任皇帝崇奉道教。 若是德高望重,可能会获得封号财物,名利双收。但若是品学不良者,就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有些道士,是心中有大道大义之人。 而有些道士,欺瞒哄骗,人品堪忧。 面前这位青一道长,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前者。 不过很显然,这位也并不把自己定位成后者。 青一道长继续挽尊:“贫道志向高远,寻常人无法领会。” 就一个小破村子,穷得要啥没啥,道袍破了好几次,也没新的换,缝缝补补又半年,何曾拮据至此! 手中那些珍贵材料,到村里为了换取更多优待,只能填在这里面。 就像在用黄金换一口吃食,每次作法都心疼得要命! 自带的材料都快用光了,再这么下去,再要作法他就作不出来了。 村民们供着他是因为他足够有用,乱世里能活到现在的村民,可不是一般村民,没有实际好处,到时候他在村里的地位降低,日子更难熬。 其实就算没有温故,青一道长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快忍耐到极限了,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点扰动就决定提前跑路。 护了村里这么久,我离开前搜刮点东西怎么啦?要你这狗书生多管闲事?! 温故分析着青一道长言语神色暗藏的信息。 他问:“听闻道长在秋冬之际也要启程,可有想过去哪里?恕我冒昧,我兄弟二人也即将北上投亲,想问个安心。道长可曾起卦算一算,何方能躲避灾祸?” 涉及到专业方面,青一道长神色镇定下来:“北方为吉。” 温故心中思量。 只说北方,太过含糊,也就是说,这位道长可能也并没有明确目标。 这位“得道高人”,具有全局性的思维,知道往北避祸。 但水平还不够高。 众所周知,“得道高人”的人脉都很广! 下至泼皮闲汉,上至皇亲贵戚,都能搭得上线。 若是真有那水平,现在不至于没有明确目的地。说不定,对整个北地都不了解。 青一道长对北地确实不怎么了解,以往他的活动地点多在南方,世道乱起来,信息获取艰难,就更不了解了。 不过他相信自己能力,只要出去遇到活人,就能探知更多的消息。 北地现在可是有几个世家坐大,而南地又有豪族北迁,今年秋冬季节正是南北人员活跃的时候,总有消息漏出来。 青一道长正琢磨着如何在温故这里应付过去,卷了村里东西跑路。 就听温故说道:“我兄弟二人即将北上寻亲,此行艰难,正需道长这类精通辟邪神技的高人相助,若是道长暂无要事,不如同行?路途还能探讨大道奥理。” 狗道士,组队不? 青一道长心说:谁特么要跟你探讨! 但温故的话,也同样让他心中一动。 “你们要北上去投奔的亲戚,听说是个北地武官?” 温家兄弟二人刚来村里的时候,就跟村长透露过这个信息。 “不瞒道长,确实如此。我姨父世家出身,虽家势中落,但近些年又有些崛起之势。如今世道大乱,不知道北地情况如何,若是安然,我兄弟二人北上,好歹有个落脚之地。”温故说。 青一道长听着这话。 如果温故那亲戚只是地方小官,或者连官都不是,没一点实权,温故不可能大老远跑过去投奔。 这狗书生虽然体质文弱,但心智坚韧又阴险,肯定权衡过利弊,态度如此坚定北上投亲,说不定这个所谓的平平无奇北地武官,其实颇有权势? 即便不是贵人,温故的亲戚若是混得好,他便去那里享受供奉。 那亲戚若是混得不好,他就把那里当个跳板,扬名之后再去寻权势更高的人! 眨眼之间心思转动,青一道长已经判断了利弊得失。 心中做下决定,此时再看向温故。 道长入村以来,目光从未如此清澈真诚。 “也罢,你这文弱之躯……” 青一道长又看向旁边,那位一脸茫然的温故堂兄。 “身边又只有这心思淳朴的兄长,我便护你们一程。” 温故笑着一礼:“那就多谢道长了!” 接连这些天的观察和试探,温故对这个道士有些了解。 忽悠,确实是个大忽悠,但在乱世里,也算不上绝对的恶人,捞好处的同时也留有余地。 又确实很有才能。 温故想着以后在北地落脚,有这位道长在身边,也能多搞些事情。 “那我们再谈一谈离村之前,为村里做的安排。”温故很自然地展开手中的物资清单,“道长你这单子是否……欠妥当?不如稍微改一改?” 青一道长:??? 等等! 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 不是谈组队吗?才刚做决定,你现在就使唤起我来了?! 狗书生! 青一道长不接话。 温故说:“道长啊,咱们要谋求更长远的发展。路途艰险,世态万变,多给自己留条后路。” 青一道长眼神微闪。 之前那份清单,为了提前跑路,给村里施加的压力确实大了。 温故现在提起这个,是不是说明村里其实已经生出了异议? 也对,留条后路。 若是北上受阻,再退回村子当他的“仙长”。 不过,给出去的清单,他是不会修改的。他要继续维持高人风范,给村里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 但会做些弥补。 “行了,我心中有数。”他说。 算是应下要求。 这一趟“探讨大道”的首要目的达成,温故也不再久留,给这位多些时间考虑接下来的安排。 等温故离开,青一道长进入自己的丹房。 心中没了此前那般焦躁,他跟温故之间虽然没明说,但也算达成互惠互利的共识。 北上有了目标,找到踏板,欣喜同时,又莫名有点儿“大冤种”的错觉? 应该只是错觉。 第九章 烧荒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村长眼巴巴等着温故回来,听温故说道长另有打算,不会让他们吃亏,这才安心。 半点没怀疑。 他们目前对青一道长还是敬畏的。 只是村里这么多人需要生活,他总得为村里多做考虑。 温故帮他们探了道长的口风,他们也愿意和温故多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时机已到,他们就不能一直窝在村里了,需要走出去,去镇上搜寻需要的建材和物资,为接下来筑堡做准备。 至于哪日行动,还得看天气。 若是天气适宜,就要清扫野障,把从村到镇的沿途障碍,先大略筛一遍。 法子也很简单——烧荒。 村里人祖祖辈辈靠着土地过活,对烧荒并不陌生。春季烧荒和秋季烧荒,有不同的应对经验。 现在,他们先做事前准备工作。 铜钱,已经不是曾经的价值了,村里面也都是以物易物,或者帮忙做什么事去换取。 只是,接下来工作多了,动用的人也多,太复杂了不好统计。几位主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排。 温故提议:“那不如记工分?按劳动量和上工时间来计报酬分数,按照分数来分配村中收益。” 现在物资归村里集体管理,主事的几位也不是糊涂人,目前可以用这办法试一试。 温故提了建议,按功劳记分,画正字计数。 过多的数字和符号未必适合这里,画正字更贴近民情。 只是需要村里找出一位公正的,又识字识数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 几位主事人听后觉得可行。相当于是用另一种实用的“钱”来替代以往的铜钱。能挣多少,全看做了多少功劳。 只不过在人选上,就有争议了。 记录工分,相当于在管大家的钱,就像酒楼账房那样。 那这个账房必须得仔细挑选,咱的钱都归他管着,要是他徇私或者贪了大家的钱…… 不管怎样,自家的钱可不能被少记! 别看村里现在物资种类不多,事情可不少,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账目清晰,否则争执起来,那是要见血的。 一时间,屋内热闹起来。 在涉及到钱的事情上,大家混沌的思维立刻就清透了,都有自己的心思,有倾向的人选。 只是负责记账,又不是要抄录书籍,也就没那么高的学识要求,谁还不会画“正”字?就算不会,回去学一学,又不难。 温故提了建议之后,就捧着药草茶,安静坐那儿旁观。 听几位主事人提人选,与自己知道的人对上号。这也是一种了解村民的途径。 人选挺多,说明村里有点小才的人也多,咋就一直窝家里呢,该出来做事啊! 几位主事人争执过后,有了最优人选—— 原县城酒楼账房,现村里账务兼说书人张二桩,的侄子张信。 小张十五六岁,村里人都说他读书读傻了,刻板迂腐,不知变通。 若是放在以往,大家还能说这是书生气,如今世道变了,就这样式儿的,要是没有他大伯张二桩照顾着,活不到现在。 张信在算学方面比同龄人要强上些许,以前在县城生活,为避难来村子,和村里人也说不上话。 有了决定,他们将张二桩和张信都叫来。 张家离村多年,回来避难,一直谨慎行事,突然被几位主事人叫来,摸不着头脑,心中担忧。 等了解详情,当然惊喜。 只记个工分,不用去搬东西,还不用与那些怪物对上,多清闲的工作啊! 张二桩想着,自家侄儿性子板直,容易得罪人,说道:“不如前期我把这活儿接着,他跟在身边先学一学?” 在座的几位主事人,看了看更显精明的张二桩,然后又全部看向他旁边站着的,绷着一张呆脸的张信。 别的事情上,大家当然会认为经验丰富的张二桩更靠谱,但在这件事上,大家全偏向这位耿直呆板的侄儿。 就要固执! 就要死板! 就要耿直! 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一分都不能错! 张二桩:“……” 行吧,好歹这活儿也是自家侄子捞到了,只要把这份工作做好,他们家在村里也站住脚了。 相比起这份多少人眼馋的工作,张信的注意力,多在一旁的温故身上。 温故放下茶杯起身,先来一套读书人之间的礼仪。 张信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恍惚回到学舍念书的时候。 回过神,又满是怅然。 村里人不讲究这些“迂腐之礼”,时间一久,他都快忘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村长跟他说了计分的工作,问他:“对这事你还有何疑问,有没有意见?” 刚被温故带着找回书生意气的张信,激动得满面通红,一扫之前的颓丧,胸中生起万丈豪情。 “没有意见!我读圣贤书,理当为民!” 意气风发的小张账房出门离去时,脸上神采飞扬。 敲定了计分员。 屋内几人继续商议,偶尔也问一下温故的意见。这位书生确实是能解决难题的。 谈及建筑砖瓦石块,温故问他们: “村里是否考虑建一个土砖窑?” 村长以前还真想过,但摇摇头,“不划算。” 自己烧砖,做土胚需要接触水和泥,而邪疫毒虫在水中更为活跃,村民们都不敢靠近那些湿润的泥坑水洼,更别说去挖泥做砖了。 柴火也得省着用,可消耗不起。 相比之下,不如直接去镇上拆一些砖块拉回来。 温故点头赞同。 村子规模还是太小了。 就算有了技术,但村民建土砖窑没有经验,得摸索,耗时耗力做出来的东西又不一定好,还有中邪的风险。 本来人数就不多,要是再在这上面消耗人口,确实没必要。 相较之下,他们在气温降低的时候去镇上拉几车砖石回来,也够用。 温故又问:“可曾想过搬去镇上?镇上的房屋更好些。” 镇作为县之下的商业聚居区,不管是与县城,还是与周边的各个村落,贸易频繁。 镇上有富户建起的房子还用了青砖,比村里的茅草土屋好多了。 “起初,确实有人想搬去镇上,但后来道长说那里邪气重,就都歇了心思。” 村长笑着道:“等我们村子建起坞堡,肯定比镇上更安全!” 不去镇上还有个原因,村子周围他们熟悉,真要是遇到突发状况,往哪儿躲往哪儿藏,他们都有数。 镇上的地形地势可不利于防守,那边四面都有路,事为了方便各村前往镇上。但又不像县城那样有围墙,住着也不安心啊。 温故认真听着本土居民的想法,看他们的行事作风,有利于他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 等事情商议完毕,温故走出村长家,正好刘猎户也出来,温故便叫住刘猎户,询问镇上的情况。 刘猎户对离村最近的镇子更了解,之前还去那边搜过米粮和其他生活物资。 “其实村里现在囤积的粮食,大部分是去附近其他村子搜得的。”刘猎户说,“外面乱起来之后,也就只有在道长刚来的时候,我们随道长一起进过镇。” 他告诉温故,镇上中邪的人很多,更危险,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说话间,温故抬头看到上方飞过的隼鸟。 “那就是刘猎户你驯养的隼?” “是的。”刘猎户对此颇为自豪。 这是他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打猎技能之一。有的人训练猎犬,而他们家是训练鹰隼。 隼鸟飞在空中,能知道周围是否有猎物,是否有危险或者不明的情况。 刘猎户曾给镇上和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子弟训练过飞禽,知道一点事情。 大户人家也有驯养飞奴传信,也就是飞鸽。所以他在训练自家隼鸟的时候,让它们不要去捕捉飞鸽。 刘猎户说:“它们一般不会去抓鸽子……除非没忍住。” 世道刚开始乱起来那时候,大概是事态危急,各方传讯频繁,每天都能看到空中各个方向的鸽子飞过。 刘猎户的隼,一时没能忍住,抓了几只。 那里面就有贵人们传讯用的飞奴。 而他就是从那里面获取的消息,知道要乱起来了,以及,有邪疫传来。 此事秘密告知村长之后,村长立刻让县城药铺当学徒的孙子豆苗回来,刘猎户带了两个村汉一起去接的人,顺便在县城和镇上买了些山里没有的药材。 温故听着刘猎户的讲述,有些心动。 可那是老刘的心肝宝贝。 不然呢?夺隼啊? 他说:“能预警,能传信,真好。还有没有这样的飞禽?我想带只北上。” 刘猎户直白道:“就算有,也需要专人驯养,你们掌控不住。” 温故问他:“没有别的办法?” 刘猎户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刻说,但肯定是有点想法。 …… 村里每天观察天气和风向,终于等到烧荒的时机。 这天,村里众人都走出门。 做大事,要有仪式感。 先请道长开坛做法。 而后动员村民,提振士气。 村民们在话本影响之下,走出门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慌乱茫然了。各家又分好了任务,目的明确。 温故望着前方被杂草入侵的田地。 春夏季节疯狂生长的草木变得萧瑟,野外的毒虫鼠蚁,逐渐收敛。 放眼望去,大片植物变得枯黄。 刚做完法事的青一道长,见温故盯着前方,也瞧过去。未见异常。 这狗书生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道长问:“想什么?” 温故说:“我游学时听闻,似是有什么轻功能够直接从这些野草上面飞过去?” 青一道长:“……” 旁边偷听着的小刘猎户:“还有这种功法?怎么飞?” 温故说:“踏叶而行,或者,左脚踩右脚上天,能不能飞过去?” 小刘猎户双眼发亮:“世间竟有这样的神功?!” 青一道长:“……” 你这狗书生游学时究竟在学些什么?! 比我还能胡扯?!! 第十章 出村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烧荒不是随意挑个地方燃火。 他们只是想清理野障,驱赶邪物,而不是把自家烧了。 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严肃商议,又做了前期准备工作之后,才严谨挑选了若干燃火点。 枯木野草燃烧的烟气,对那些邪物也有驱赶作用。 道长说过,邪物怕火,如同野兽一样,大量烟气会让它们生起对火焰的畏惧而避开。 因此,村民们将前方大片荒地烧掉,既能把藏在野草丛中的野兽和邪物都赶跑,还能烧掉干扰视线、影响行走的那些野草树枝。 有村民满眼惋惜。 以往枯草枯树枝都是有用的,要么割回去用于灶里引火,要么编织东西。 “多好的柴火啊!”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村长扭头看过去:“你要?那你去割?” “不了不了!” 刚才还叹息的村民们使劲摇头。 离村近了还能捡点儿,离得远了谁敢过去? 一不小心中邪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不远处,温故望着田野上燃起的片片火焰出神。 这次,青一道长没有嘴贱去问了,万一又是这狗书生游学时听过的离谱传言,他都不知该怎么去接话。 温故倒没想别的,只是想起旧事,是身体原本的记忆。 原身带着堂兄外出游学,世道乱起来就立刻返程。但是回到家乡覃城的时候,那里已经城毁人亡。 通过城内遗留的痕迹,结合幸存者口中所描述的信息,“温故”拼凑起来真相—— 城内县令私下收到了消息,同时发现,城里面许多人已经中邪。 离水源最近的几户已经被邪祟附体,听闻火能驱邪,或是觉得临走了要为城民们做点事,又或是防止逃的时候后方威胁,总之,他连夜逃跑前,让人放火烧那几户。 做事的人觉得,要更好地执行主家的命令,又倒了许多火油,以保证那几户一个都逃不掉,根本没有去想隐患,又或者那个时候没时间想,也不放在心上了。 然而天干物燥,城内房屋多是砖木结构,正好那晚风大。 那时同样是草木枯黄,气候干燥之际,多日不下雨,起火点挨着的许多铺子直接烧起来了。 火势迅速覆盖那几栋房屋所在街巷,又借助风势蔓延。 温家宅子离燃火的几处地点太近,没多久便被火势包围。 即便没有火,还没有烧过来,但浓烈的烟气已经围绕,再加上这一夜城中陆续有人“中邪”,火势和烟气更激起它们的狂躁,凶性大发,四处乱跑,疯狂攻击人。 县衙的人早就逃了,无人控制城中乱局 夜间昏暗,多处起火,城门关闭,邪物伤人。 躲家里会被烧,跑出去会被杀,夜间视力环境又差,城门关闭,等好不容易打开城门,车马人群拥堵。 最终,城内住户能成功逃脱的,只有少数。 温家其实提前有察觉,有收拾东西计划离开,终究是慢了一步。留在城内的温家上下十多人,无一幸存。 以前只觉城中那位县令庸碌无为,依靠家族照拂,才有个这样的官职。 平日里这位县令也不管事,城中的大户们有自己的关系人脉,也确实没多把他放在心上。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蠢货能来这么致命一击。 若是朝堂稳固,说不定县令的家族还能把事情压一压,甩锅疫气侵染城民,不得已而为之。 反正离得远,只要做得够绝,扫尾够快,运作得当,上头的人也不会太计较。 然而,乱世是真的来了。 连那位逃跑的县令,也没能如愿逃离。他染了疫毒“中邪”了。 温家兄弟俩遇到过,亲自动手斩杀的。 只是城毁家破,心神俱伤,收殓亲人遗骸之后,“温故”找到了父亲留下的密匣,拿着信物带着堂兄北上投奔亲戚。 整理着记忆中的信息,温故调整情绪。 同时又有些感想。 这样的世道,逃难求生必定艰难,但同行的人选,要么听话,要么够聪明,千万别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蠢货,那真能带来团灭。 抬眼望向远处。 刘猎户带十来个身手利索的村民,在指定的燃火点,依照顺序点燃。 随着火焰蔓延,烟气散开,藏在厚厚草丛中的邪物也动起来。 伴随着野兽般的吼叫,一个人形的身影从凹地处蹿起。破烂的衣物挂在身上,露出来的大片皮肤满是紫褐色斑纹。 这是一个“中邪”的人,而且时日不短。 “中邪”的时间越久,身体被异化得越深。力量、速度等方面也会加强。可以从它们身上的斑纹、皮肤肌肉的异化程度等等去辨别。 刘猎户冷静地搭弓射箭,扎在目标身上。 温故看得清楚,那邪物腹部中箭,仅仅只是停顿一下,像是被激起了凶性,转身就要朝刘猎户那边扑过去。 第二箭已至,对准目标穿喉而过。 即便如此,那邪物也没有立刻倒下,只是踉跄前行。然而田野上枯草燃烧的火焰已经卷到那里。 野兽那般尖厉的嘶吼在荒野上响起,不多时又消失。 众人没有多看一眼,忙着在前面的燃火点继续点燃。 温故很眼馋的刘猎户的箭术。 然而箭术这个东西,不是一两天能练好的。除了眼力和天赋,身体素质不够也使不了弓。 更远处,有张牙舞爪的身影感受到火焰的烟气而逃窜。 那边的就管不了了。 村子附近,火焰烧过留下一片焦土,这样的一幕却能给村民们安全感。 道长说过,田野上那些邪物活动过的地方,都要经过火烧驱邪。 刘猎户带人在前面燃火,探路。后方的人也很快行动起来。 用透气的布蒙住口鼻,头上也好罩好,免得沾染污秽,不方便清洗。 没有帽子,就用干净的布巾包裹。 温故学着他们包头发,心想,这次进镇得好好找找,看有没有帽子。 村里的木匠让人推出了修理好的木板车,还拿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农具改的武器。 村民多得是猎杀野兽、设陷阱下套的经验。 弓箭也有,不求有多好,能用就行。 温故还看到了长叉,以往村民用来叉鱼叉野兽,现在更多是用来抵抗邪物。 还有大些的长叉,中间的叉刺去掉,只留两侧各一根。 温故一看就知道用法,着有点像他原本世界中的防暴叉。 只是村里这些多是木质,更换得勤。难怪木匠家里一直有动静,得多做些备用,忙得很。 一开始,后面的村民们只在村子附近活动。 把遗留在地里的,能用的东西捡回去用,比如那些没有烧完的树,拖回来做柴火囤积。 柴也是有大量需求的。他们计划冬天进山砍柴囤起来。现在,能顺手收集就多拖回来一些。 还有石头。 没有弓箭或者射术不精的人,石头也是他们的武器。 村民们别的或许不会,但是扔石头准度还是有的,从小就玩的游戏。以往太平的时候遇到野物,运气好还能砸几个捡回家补些油水。 石头也可以用在接下来的筑堡工程中。 随着烧荒,火焰也会把地里的石头烧一遍,火能驱邪,烧过的石头村民们能安心捡回去。 还有村民装了一些经火焰灼烧过的草木灰和泥土,带回去在自家小院种点东西。 青一道长说过,邪祟诡计多端,需时时防备。 在自家小院里种点菜,移栽一两棵果树,不必担心被邪物攻击,精细些打理,平时在饮食生活中注意,也无碍。 祖祖辈辈依靠田地生存,不能出村种地,总得在自家种点东西才安心。 温故戴好手套,拿着一根长竹夹,看到能用上的也帮着捡一捡。 这种长竹夹是村里仿制。 富贵人家里有火钳,铜铁打造,用来夹炉火里的柴。 村里条件有限,只能用竹木仿制类似的。 周围视野开阔,身边又都是村民,不用太担心安危。 堂兄腰间别着柴刀,手中握着长矛,护在温故身侧。 温故一边在焦黑的田野上搜寻,一边听着村里这些老少们说话。 “村外这地里也不能种庄稼了,要不种上有气味的药草?豆苗,你说行不?” “可以的。等明年春暖花开,蚊虫滋生,邪祟再多起来的时候,也能起到驱赶作用。但是效果可能有限。” “哎,有效就行。” 他们商议,村里也懂种植艾草和其他药用植物,可以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先种上,以备不时之需。 “再去寻摸些长着尖刺的,移栽到村外面。珍贵的药草就种在村内,贵的东西就得留家里……哎村长,你们那个什么规划图,有留药田吗?” “村外移栽的,长得慢可不行,不如种竹子? 长得快,不用去打理,到时候长成一道围墙护着村子。” 至于种在谁家的地,那些已经顾不上了,现在首要的是全村保命。 在村子附近待了半日,等空中一只隼鸟飞回,也带回来了前方顺利的消息。 后面队伍才正式出发。 村民们把木板车推出来,用来装卸货物。 能外出的还有近二十人,不拘男女,只要能干活,全都给安排上。 身体太弱的,行动不便的,不能跟着出去,万一突然遇到什么事儿,跑都跑不掉。性子太莽的也不要,扯后腿。 这些人就留村子里,到时候东西运来还要人整理。 村长和几位村老都留守后方。 道长已经作过法了,又刚烧荒,肯定比往日安全。事情不需要做多少,若真有那一两个怪物靠近,留守的人简单拉弓射箭,使个刀枪,也是没问题的。 村里那些半大的孩童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老人们也都是经过事的。 真要是解决不了,拖延一下,到时候拉货的人回来,也能帮忙解决。 温故也要跟着队伍进镇。 原本村长想劝说,但考虑到不久之后温家兄弟二人也要离村,此次进镇也能先适应适应。 如今温故已经完全散了病气,瞧着精神多了,只是跟大家在一起,依然是最特别的那个。 也不是说身材瘦弱,是那气质瞧着截然不同,对比之下更显文弱。 青一道长原本没想进镇,但瞧了眼温故,还是决定跟着。万一这狗书生出意外,他北上还得另寻人选。 要进镇,温故手里拿的就不只是竹夹了,也寻了把柴刀带着。 青一道长瞥了眼,心中嗤笑:装模作样,你使得动吗?可别把自己刀了。 温故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四周的景象。 烧过的田野上能看到残存的骨架,有人的,也有其他动物的。 有一具像牛的骨架,村民心疼得不行。 “那可是能犁地的牛!” 至于烧的那些邪物,有的只剩骨架,有的存在不久,插着箭支,应该是刘猎户他们前面队伍的人猎杀。 这些都不用去管,自然万物很快会将它们抹平。 野草烧掉之后,视野更加清晰。 飞鸟和野兽活动,将草木的种子带到各处。没了人,这些植物侵入每一寸土地。 没有人来拜祭的土坟,无人清理,新生的树木越长越大,根系深深扎穿了一个个坟包,树干刺向天空。 越靠近镇子,队伍里越沉默。倒不是因周围景象生出感慨,而是紧张心慌。 不过,想到队伍中有道长在,他们又冷静了些。毕竟不是第一天经历这些了。 马上进镇,被亲爹交代了任务的小刘猎户,大声提醒着众人: “注意地面的树根。” “别摔倒,摔倒了也不要立刻呼气!” 温故避开脚下一处拱起的树根,就听旁边的堂兄突然大喊:“草!” 温故:出息了,铁头!你还会爆粗口!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抬眼往前望去。 我去! 好大的草! 镇子外围的房屋,低矮的院墙内,几棵巨大的草本植物从里面生长,高出屋檐很多。 虽然叶子已经转黄,但可以想象,一两个月前有多繁茂。 没有了城市和人的影响,这时代本就狂野的动植物,变得更加嚣张。 眼前的大草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温故在自己的世界没见过。 村民们的反应很平淡,在这里应当不稀奇,还议论着多好的柴火,要是放在从前,能砍回去烧灶。 第十一章 搜寻物资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家兄弟两人来到村里,直至现在,已有三个多月,近四个月了。 当初来的时候草还没这么高,现在,长势猛的已经没过房屋。 好在它们已经进入衰败期。 秋风萧瑟,万物凋零。 看着很是凄凉,但对如今来说,秋风带来的更多是安全感。 那些邪物的行动速度与春夏时节不同,往后天气越冷,对比就会越明显。 前方队伍已经清理出一条路,众人沿着这条路进入镇子。 烧荒当然不能一下子把镇也烧了。 只烧到附近,所以能看到镇上房屋的前后院的众多草木。 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刘猎户走过来。他背着大弓,手上还拿着一把加长手柄的柴刀。 刀上沾着褐色血迹。 虽然血迹颜色不是鲜红,这些都是新鲜的,从邪物身上沾的。 青一道长说过,火焰可以去邪毒,先进镇的这队人挑了地方燃好火堆,把沾了血污的刀棍都用火焰灼烧过。 此前在镇外烧荒,用烟气去熏赶过一遍,但镇上的邪物肯定没有全都赶走,或许在暗处躲着。刘猎户提醒大家进镇要保持警惕,别单独行动。 “我们清理了一个院子,大家先把带着的东西放这边。” 装卸货物的木板车,备用的农具武器,不便随身携带的物资都先放到小院。 院子里面有药草燃烧的烟气,这么多活人聚在一起血气浓郁,需要用药草或者烟气遮掩气味。 院内燃了两个火堆,一个用来煮食物,另一个用来“祛邪”消毒。 道长的告诫,以及温故写的话本,都有提过以火祛邪,也就是高温消毒。 有猎杀经验的村民,进镇之后斗志昂扬。 村长说了,杀一个邪物能赚不少工分,多杀几个就能养活一家老小了,比搬东西赚得多。 三四个人为一组,赚到的怎么分,他们内部会先商议好。 用烟气熏赶躲藏着的邪物,等它跳出来。 早有防备的村民用长柄的大木叉给叉住,虽然这并不能产生实际伤害,但有了短暂的阻挡,另一个人趁此机会,挥动柴刀利索斩首。 配合默契。 斩杀掉的邪物,会有专门负责清理的村民,借助工具将它们拖到一处,到时候烧掉。 温故观察那些邪物的伤口。 “中邪”,也就是人被邪蛊寄生之后,身体会异化,肌肉和脂肪看似萎缩严重,其实变得更加强韧,它们拥有比寻常人更高的防御力。 血液减少,更粘稠,颜色偏褐。 刺穿伤能对它们产生伤害,但有限,能影响到它的整体行动,却不会毙命。 村民们摸索出来结论,还是得斩首。 温故分析。这么说,蛊虫寄生人体之后,最可能是在留头部。 若是如此,身体其他部位感染的蛊虫,那能不能在蛊虫进入头部之前,把它截留? 可惜没有条件,不然温故真想解剖一下。 再看其他村民。 性子胆小的,憨厚的人,如今也都变了样子,多了一股狠劲。 如今这世道,大家也就为了三件事—— 生存!生存!还是特么的生存! 稍作歇息,后续到来的人员便开始干活了。 “我瞅着,那石板可以撬回去铺路!” “撬起来先搁那边,把土清了,烧一烧再搬到车上。” 村子里面的土路一下雨就变得泥泞,容易滋生虫蛊,虽然现在铺着一些木板碎石,但谁不喜欢更平整的呢? 路平整了,运东西都更快。 今年冬天村里要搞建设,就该把村里路也整一整! “这些衣服,布料多好啊!” “村长说了,甩外面的不要,染了邪气。屋里衣箱装着的可以。” 昂贵的衣物,村民们曾经只能远远看着。连摸一下都是奢望的布料,如今就在眼前。 可惜很多都不能要,带回去就得费劲儿“祛邪”,反正有的选,他们不如去选那些干净的衣服和布匹。镇上的东西,只要能带回去,就都是他们的。 对着那些衣服惋惜的人,也就嘴上说说。 他们可都听过话本的,知道那些衣物“不干净”。 “那边那屋,横梁可以拆下来。” “我找到一辆牛车!牛没了,车还在,挺干净的,能用!” “那边几个铺子,门板好拆,先拆了带回去。” 拆下来的先放到指定的地点晒一晒,有潮气的都给晾干。 越是干燥的器物,邪蛊越难以存活。 各种谈论声中,一位面容严肃的村民守在院里,拿着几张纸,他识得几个字,对照着上面写的东西提醒其他人。那是温故和主事人们商议后写下来的指导手册。 “大石板就算了,青砖贴地的不要!地面上的东西够我们用了,不要贪图危险物!” 有人负责拆卸,有人负责装车,装满就拉回去。尽快往返。 道长说了,他们最多只有三日时间,看到外面再有邪物出现的时候,就必须要撤退了,说明烧荒火燎已经失去威慑效果,活人的血气会把它们再吸引过来。 用于燃烧的药草也有限,总不能一直在这儿消耗。 有人想要把镇上的这些屋子都拆回去,刘猎户阻止。 “一次拆不完。挑几栋边上完整的屋子,离开前封上,等冬天落雪的时候,咱们会再来一次,也有个落脚的地儿。” 有位年纪大些的村民,向往地看着镇上一栋大屋,“真不能搬到镇上住?多留些屋子,逃难来的人也能住下。” 不等刘猎户解释,他儿子在旁边嚷上了,“哎哟我的亲爹!你别只往好处想,你就想想,如果来镇上的是贼人,他们要是在这里安身,对咱们就是威胁!” “咱们村就不同了,按话本里说的,那叫易守难攻!真逼急了,咱就逃山里去!” 山里也有中邪风险,但如今这世道,躲哪儿都不安全,真到了逃命的时候,还能顾虑那些? 相比之下,还是村里更好,不像镇上,四通八达还没有围墙,不安全。 刘猎户也不再说这些,他让人去镇上再仔细找找有没有能用的武器。 有些兵器以往禁止百姓私造私练。 他身上背着的强弓,以前就是他不能用的。 身上穿的衣服、护甲,以他的身份,都是不能使用的。 “章服,居所,轿舆,以别贵贱。” 往日刘猎户去县里贵人家做事时,听那里的夫子说的。 哪个阶层,什么身份,就用什么东西。 现在不分了。 至少,在这里,谁找到就是谁的。 村民们找到就能带回去用,多囤点备用,生存第一。 温故也要去搜一搜,看有没有赶路能用上的。 刘猎户让儿子跟在温故身边,他们本地人更熟悉镇上格局,可以帮衬着点儿。 小刘猎户也很乐意,立马凑过去:“温二哥你想去哪里看看?放心,我的箭术不比我爹差!” 他很好奇温故游学时的见闻,问了几件事。 温故也耐心跟他说说。 青一道长本来没打算跟过去,一听“游学”,又动了脚步。 我倒想看看你这狗书生还能胡扯出什么来。 虽然每次温故提起游学时的见闻,都让他心情不好,但事后回想起来,嗯,可以借鉴借鉴。 再说了…… 道长的视线,在老刘猎户和小刘猎户两人身上扫过。 刘家父子有盘算啊。 镇上现在各种气味汇集,时不时传来一阵烟气,青一道长给自己塞了颗丹药清神。 温故带着小刘和堂兄走在镇上,后面还跟着个道士。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聊,还得防备周围。 温故在确定附近没有危险,四周都有村人活动,才分了注意力放在镇上事物。 镇上的房屋密度比村里大,多是木材建造,能用上青砖大瓦的只是少数。 他还看到了公用的水井。 不管是一些小院里的私井,还是外面的公用井,井水已经污染。用道长的话说,那些井水都已经染了邪气。村民们进镇喝的都是自带的,烧过的水。 沿路能看到茶摊酒肆,如今已变得残破。 邪疫蔓延,给了这个王朝沉重且惨烈的打击,幽暗时代开启。 幸存下来的人,依然陷在对未知的恐惧中。 谁也不知道这个幽暗时代会持续多久,又或者,终将走向末路? “那边就是镇上最大的商铺。”小刘猎户指着前面一个铺子。 那里有村民进出,显然都知道,最大的商铺里面东西也最多,有人扛着一大卷布出来。 温故略微抬头看向外面的匾额。 世道沧桑,时移势迁,整个镇子已经成为一片死地。承载着地方印记的匾额依然停留在这里,日渐暗淡,蒙上一层阴霾。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它们能重新焕发光彩。 跟在后面的道长摆着一副“我只是来闲逛”的姿态,对那些商铺物品都没兴趣。 上一次,也就是半年前他刚来村里的时候,带村民来镇上大略搜过一遍,主要目标是粮食和药材。 把镇上的医馆药铺几乎掏空。 这次他没特别感兴趣的,他想要的东西这小地方没有。 镇上剩下的多是日常物件,村民们这次也许会挑能用的带回去。 衣袍鞋靴,锅碗瓢盆,褥子床帐,箱笼容器,各家各户能搜出来的这些,村民们都能带走。 若是还有时间,那些床榻桌凳都会搬走。能用的可以继续用,用不了的就劈了当柴火。反正留镇上也是无人使用,渐渐坏掉。 屋子是需要“人气”来养护的,没有人住,当然就破败得快了。 这时候,有村民激动地抱着一个筐出来,大声道: “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原本忙着搬东西的其他人瞧了眼,同样惊喜激动得围了过去。 大筐里的,是桃符和一卷卷的门神画。 可能是铺子当年没卖出去,剩余的。 温故走近去看。 大筐里的门神画主要是两种类型,一种是财门钝驴,回头鹿马。 驮着柴的胖驴,寓意富有,发大财。 回头鹿马,寓意福禄眷顾,当官发达。 升官发财,这种以前应该是较为时尚的,商家备货还挺多。 若是以往的太平时候,大家也会喜欢 但如今…… 围过去的村民先抢另一种,驱邪抓鬼的! 抢不到再去抢武将门神,实在没有了,那就……再找找!说不定别家还有呢? 当初镇上肯定也有人家买过,或许能翻找出来。 温故看着他们。 升官发财不屑一顾,驱邪捉鬼众人哄抢。 雕刻着图纹的桃符也抢,抢不到? 再去找! 找不到? 去别家撬! 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的道士,瞥了眼温故:村民们性子愚鲁粗犷,不知这位书生作何感想? 温故的眼神奇怪——诧然,理解,若有所思。 道士:??? 狗书生又在想什么? 温故只是对本土习俗好奇,并想着,若是以后在北地安顿下来,如果没有别的谋生手段,或许可以试试画年画、制桃符? 没再多看,温故也去搜寻自己能用上的东西。他在一户人家的屋中找到想要的。 不显眼的衣箱里,找到了十多个大檐帽,有点像他印象中的范阳笠。 小刘猎户看了看,“这户人应当是接了做大帽的活儿。” 找到的这十几个笠帽,温故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给村里。 这是如今村里的规矩。 温故自己留两顶,给堂兄两顶,道长有特制的斗笠不需要。嗯,再给小刘两顶。 够用,多出来的还能跟村里换点别的。 接下来更让温故惊喜的是,他在另一户翻到个小铜炉。 有点像温故印象中的染炉,只是比那个更小巧精致,方便外出带着,路途可以煮东西吃。 这户人家瞧着小有家底,屋门关得严实,里面也没见到明显血污,或许混乱之初就已经离开。 随后,温故推开那家的书房,看到书桌上的笔架,悬挂着的毛笔,还有质感不错的书画纸以及砚台。 目光顿时一亮,眼神向往。 “空弓难责养由射,快剑始堪孟贲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笔墨就是文人的刀啊,岂可不精择!” 道长把嘴里的丹药残渣,“呸”的吐出来。 前几天是哪个狗东西在我面前说“能书不择笔”?! 第十二章 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小才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小刘猎户没注意身后道长的反应。 刚才他先进来检查一遍是否有危险,然后就站在边上守着了,也多观察温故。 他看见,温故目光灼灼盯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才开始搜寻。 这边是个书房,空间不大,陈设一目了然,也没看到玉石之类的贵重物品。 全是小刘猎户不感兴趣的,就算是他自己亲自搜,也搜不出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他只对食物和武器相关的那些感兴趣。 这房间里许多物件,对如今的乱世并没有实际用处。 他知道本朝的朝廷重文抑武,文人都不再配剑,所以,别想在这儿寻找到刀剑之类。 书籍和木质家具,如果别处的家具门板那些都消耗完了,或许村民会来把这里的搬走。 如今他们有更好的选择,村民们对文人的东西还有那么一点敬畏心理,再加上他们时间有限,能搬运的东西也有限,这里看一眼就去别家了。 小刘猎户也就是跟着温故,才耐着性子在这儿等着。 继续观察。 他看到温故搜到个小东西,瞧着只是个竹子做的不起眼的小玩意,就算他自己寻到,也只会扔灶里当柴烧。 然而等温故拔出刀鞘,他才知道这是把刀。 小刘猎户心中顿时一阵卧槽。 不是说文人的刀是“笔墨”吗? 竟然真的有刀? 再小那也是刀啊! “裁纸刀。”温故说。 “也……对啊。裁纸要用。”小刘猎户尴尬笑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温故不知道从桌上哪里又摸出来一个,看上去精致的、细长的小装饰。 再看,咦,好像又是刀? 不是贵重材料,但刀柄花纹细腻,清新雅致。 “拆信刀。”温故说。 “哦哦。”小刘猎户只傻傻点头,这玩意儿对他而言,有点华而不实了。 但,这也是刀啊。 文人的东西就是讲究! 在他以为温故已经搜完的时候,温故把书匣里面的书取出来翻了翻。 从书里又翻出一把刀。 在小刘猎户看来,这都不能算刀,只是有个刀的形状。更像是书签。 刀刃也不是金属,而是兽角制成,不如金属那样锋利,但整个刀身光滑润泽,上面已经形成了一层包浆,显然主人家经常把玩。 温故也挺喜欢的。可以裁纸,拆信,还能当书签。收着收着! 起身环视屋内,观这里的饮茶习惯,没有茶刀。不然他还能再寻摸一把。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带刀。 显眼的刀要带,不显眼的也得藏几把。 “裁纸刀,拆信刀,书刀,是不是看着就很有文雅之气?”温故说。 “呃……是。”小刘猎户只能点头,神色有点恍惚。 总觉得某些刻板印象不太对。 他嘀咕道:“文人这么能藏刀吗?” 道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们笑的时候更能藏刀。文人就是这么阴……含蓄。” 那边,温故已经把能带走的东西打包好。 虽然眼馋这里的许多东西,但对他们赶路并无多大用处。 纸可以带走,裁剪了缝成一个小本,再找道长要一支炭笔,那样沿途做记录更方便。 书籍,更珍贵的那些可能已经被主人家带走了,这里放置的,都是书铺能买到的。 温故带不走,村里不需要。 这些书也不知道在这里还能放置多久,房屋无人居住打理,加速破败,若是某天屋里漏雨,那就败得更快了。甚至某一天,幸存者们可能会把这些书都当柴烧掉。 毛笔、墨水、砚台这些都带着,村里有用。 典雅的陶瓷笔洗、水丞,温故用不上,但带回村。 又找到一大一小两个香炉,小的玲珑精巧,能带着赶路,大的那个跟村里换东西。 搜到的其他物件,针线剪刀,茶具软垫,等等那些都装了拖回村。扣除需要上交的,以及运输费,还有分给小刘的那部分,剩下的要么自己留着,要么跟别人换。 接连三天,村民们都忙着从镇上搬运东西,夜里休息都少了。 直至三天后,外面出现的邪物又多了起来,刘猎户便不再耗费药草,招呼村民们撤离。 剩下的东西,他们会在冬天来搬。 到时候虽然没有烧荒的烟气驱赶,但冬季严寒,邪物们行动僵硬迟缓,容易对付。 村里,温故也要为出发多做准备。 他用搜寻得来的物品,再搭上些布匹原材料,请村里的几位婶子帮缝制四套秋冬的衣服。 他和堂兄每人两套,一套穿,一套用来换。 鞋靴手套等也用物品换得。 鞋靴用兽皮在外面包了一层,更厚实。手套不占地方,多准备些带着。 铁甲没有,早就被村里搜刮过,于是温故与村里换了两件皮甲。 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东西做得比较粗糙,不过这时候也不必讲究,能用就行,能增加点防御力。 青一道长那边,也同样繁忙。 既然把这里当作退路,人设还要继续维持的。 村里提供的东西,他分出一部分,制作驱邪香。 没了他这个“仙长”做法事,也可以采取替代措施。 制好的药香交给村民,直接点燃即可。村民们若是心里还不踏实,也可以自己走走流程,搞个仪式拜神祭天。 温故知道后,又去找青一道长聊了聊,让道长挑两种简单的药香制作方法教给村里。 道长一开始不愿意,但温故说得也对,简单的药香方子,只要不涉及他的保命技能,其实没啥影响。 许多药材本地就有生长,这半年来他让村民去挖药材,村民们其实已经能辨认了。还有村长家的那个豆苗,估计都快自己琢磨出方子。 倒不如在离开前,他这位“仙长”再给自己加点圣光。 于是,青一道长端着他那标志性的高人姿态,对村长他们说: “疫毒降世,众民死伤,我辈修行之人,盛世隐居避繁华,乱世下山救苍生……” 先来一段高大上的发言,把人设稳住,再加以施恩,表示愿意传授点儿独家秘技——制作药香,也就是村民们口中的“驱邪香”。 只是简略版的工序手法,更精尖的技术是打死不会轻易传给别人的。 温故也不会在这事上慷他人之慨。 村民们对药香非常看重,但更关心那个拜神祭天的仪式,认真询问细节。 你要说杀虫驱毒之类的,说怎么做,他们不一定能记住,还可能偷懒。 但你要是说怎么专业地去燃香敬神…… 吃饭可以马虎,烧香不能疏忽! 步骤记得牢牢实实,务必用最正确的祭拜姿势! 村里几位老人,更是眼都怕多眨一下。 有些问题道长说得玄奥,但总结起来,就是要看风向,看风力,看天气。 伺候了几十年庄稼的人,这些还是能把握住的。 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恰好的天气和风向风力,就可以燃香拜神了。 当然,道长那些更高超的手段,不能透露。 村民们对此事的态度,温故没有多言。在如今这样的乱世,保留村民这一点点精神支柱,才有熬下去的勇气。 随后,温故又去找刘猎户。 这些天,他根据村里人的描述,画了张附近的地图,简略标注各地的信息,找刘猎户再确认一下。 路上先遇到小刘。 小刘猎户不像他爹那样能藏住事,见到温故便问道:“温二哥,你们北上去投奔亲戚,你亲戚真是武官?” 这在村里不是秘密。 这时代的平民对“官”还是很畏惧的。乱世里虽说各有心思,但这个摆出来后,对方也会多些顾虑。 看到小刘这样子,温故心中大致明白。 他说:“是我姨父,他是北地武官,官职之前不算很高,也有一点实权,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往那边去。” 小刘猎户面露纠结:“世道还没乱起来的时候,我随我爹去过县城。那里的官吏真威风啊。” “我爹给县城里的贵人训过鹰雀和飞奴,曾想找个机会给我在县里谋求个差事,没能成功。” 但他们一直没放弃。 机会就像他们去山里狩猎一样,是要耐心等待的。 他虽然年轻,但在这种事情上,也有耐心。 却不想,世道突然变了,县城里的贵人和官老爷们也都不见人影。 小刘猎户蹲一边纠结去了。 温故去和老刘说话。 等地图的问题聊完,老刘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他希望温故能把他儿子带去北地。 家传的打猎和训隼技能,小刘都掌握了,沿途能给温故提供帮助。 温故严肃道:“实不相瞒,如今世道大乱,我也不知北地情势如何。” “嗯,这些我们都明白。”老刘猎户已经细细思考过了。 温故和青一道长这两位厉害人物都要北上,说明如今的世道,北方更有发展前途。 他想让儿子跟着去试一试。 在这个事情上,相比起那位身怀仙法的青一道长,他更相信温故这个读书人。 这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这是个出身良好,饱读诗书,拥有一身本事的文人。如果在太平世道,科举入官,必定能成为大人物。 即便温故那位姨父靠不住,凭温故自己,也能混得好。 儿子跟在温故身边,如果幸运能活着,人生或许就能有巨大转变。 刘猎户知道,乱世就是一场洗牌。 在县城贵人家里做事期间,他曾去茶楼听过说书先生讲话本,听过文人雅士议论话本内容,听过县城贵人子弟凑一起八卦聊天。 那些人讲的很多大道理他都不懂,但有一些话他印象深刻,并有了自己的理解。 每逢乱世,有大族倒下,也有草根崛起。 他没太高的期望,只是想着,儿子能安然到达北地,若是能在贵人老爷们身边谋个差事就很好了。 若这个贵人老爷是温故……那就更好了! 温故沉思。 他一开始就打过小刘的主意,但,村里的情况,以为不会放人。 他还是低估了。 跨越阶级,是这些心怀野心的,底层庶民的执念。 在其他人只想着活命的时候,他们却将目光放在了高处,只要能看到一丝机会,就甘愿冒险! 刘家父子,都是同样心思。 若是可以,老刘说不定也想跟着北上,但村子离不开他,也还有亲人在村里。 温故从刘家出来时,小刘正在外面转圈,瞧见温故,张嘴想问,又没问出口。 温故说:“我们还要在村里待上数日,你可以与家人商议后再做决定。” 不过很显然,老刘和小刘都很果断,做下决定就开始准备了。 小刘在村里的巡逻任务,也交由他人。 村中其他村民很快得知这个消息。 “刘猎户他们怎么忍心啊!” “人离乡贱!” “过了这个冬天,坞堡建起,就更安全了。有吃有喝,咱们有这么多人,只要出点力气,就是安全的。” 听到村人的议论的青一道长哼了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刘家那是有野心的! 迫切想要北上实现自身价值的青一道长,除了教村里秘方,其他时间都窝在自己的炼丹房。 温故决定去瞧瞧这位队友的进展。 既然成了自己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了,没写拜贴,直接来到门外询问,里面应声了便推门进入。 道长的炼丹房堆满了东西,这些当然不能全带走,留下的物件和各种材料,会由村长的孙子豆苗接任。 这次还从镇上搬回来一个药炉,等以后道长离开,村里配药、煎药、制香,都可以在此完成。 不过现在,还是道长的地盘。 见到温故,青一道长没摆出平时的人设,但也没给啥好态度,抬了抬眼:“何事?” 温故不绕弯子,说:“听闻道长制作了些遮掩血气的熏香,可有合适的,能放进小香炉的那种?” 温故寻到的那个小香炉,青一道长见过,他指了指角落:“那边,自己找。” 顿了顿,又提醒:“记账!” “当然。”温故淡然应下。 走到角落看了眼,几样熏香他能认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 “这些也是道长的炼丹产物?”温故指着旁边的那几个小瓷瓶。 “不错!” “能否给我开开眼?” “随意。” 青一道长在专业的事情上,从来都是自傲的。 “这是我云游时寻得的净秽土,经过炼制所得。” 他也不说这东西具体怎么使用,就这么带着看笑话的心思站在旁边。 温故不在意,他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干燥粉末。 用手扇动瓶口,小心闻了闻气味,又用一块布巾沾了些许粉末查看。 他对道长说:“若是我猜出来,这一瓶赠我,如何?” “可以!不过得在十息之内。” 不规定个时间,道长担心温故多试几次真试出来。给不给得起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给是另一回事。他不乐意狗书生从这里占到便宜! 温故同意了。 然后,在青一道长震惊的目光下,他打开随身带的竹筒水壶,倒了些水在沾了粉末的布巾上,稍稍揉搓。 温故看着道长,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皂粉啊! 清洁功效尚可,比一些基础版强,手感还不错。 温故开启了熟悉的说话套路:“我游学途中曾见过,有匠人制作一物,名为肥皂,用于洗衣净手,不过那个含水量更多,切块使用的。你这个是进一步干燥磨成粉了?” 青一道长:“……” 你大爷的! 你正面回答,那游学真的正经吗?!! 温故没去瞧道长紧绷的面皮。他看着手上的小瓷瓶。 这东西还需要改进,若是以后在北地有条件了,可以再给道长些许鞭策之言。 至于村里,村民们更相信用药草泡的水。 他们洗澡也不勤。生水不敢碰,而熟水是需要柴火去烧的,能省就省。 药水泡手,能洗污渍,能留下药材气味,遮掩住自身血气。如果可以,村民们恨不得在身上糊一层药泥。 皂粉满足不了村民们的需求。不过,以后到了北地,若是那边幸存者较多,倒是可以添加些药材制成药皂,卖给大户。 道长真是个能人啊! 温故更有兴致地翻看道长的“炼丹成果”。 我瞧瞧,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小才艺? “这个是?” 温故又拿起一物,是涂了些东西的木条。稍作摸索。 “引火用的?” 有点像火柴。 离村之前会制作火折子带上,只是温故没想到,青一道长把这玩意儿都折腾出来了! 那不如再改进一下,做成更方面携带的,可以擦火的火柴? 顶着道长防备的目光,温故快步过去与他交流交流,提点建议——若是材料还够,咱们如此这般,改进改进,做出安全火柴? 涉及到专业内容,道长就立刻思量起来。 对于这种懂技术的人,稍微提一点,他就能领会,进而发散思维。 然后嫌弃温故的“安全火柴”太过俗气直白。 “亏你还是读书人呢!” “那你说该取个什么名儿?”温故不介意技术人才的计较。 青一道长略作思索,指着之前制作的引火长条:“此物名为‘引光奴’。” 想着温故刚才的建议,道长继续发表见解:“再经过炼制,可以得个‘万全火奴’的名号。” 温故:“……” 飞奴,狸奴,引光奴,万全火奴…… 你们这里的人,取名怎么都喜欢奴啊奴的。 第十三章 太隼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除了驱邪用的熏香,温故在青一道长这里问了“不饥丸”的囤货量。 这东西吃着方便,顶饿,适合赶路。 大概是为了维持高人风范,把村里看作一条退路,道长又赠予了一张减配版不饥丸的方子给村里。没那么强的药性,但能抗饿。 职业习惯,赠方子时,道长又提了糯米的“驱邪”性。 村里人信得很。 村长恨不得磕头感谢,心里早就没半点怨言。 所以这段时间,村里也在做类似的东西。 批量做,节省柴火又方便储存,做好了能直接食用的。到时候让村民用工分来换。 从青一道长那里出来,温故去村长那里换点儿低配版不饥丸。 不能什么都指望青一道长。 村长最近忙得很,村里分配物资,又要搞建设,还要练习道长教的那些祭神仪式。 见到温故,村长欣喜道:“正要去找你!快,快过来帮忙看看这里对不对?” 村长拿起一张纸,上面是由他口述,孙子豆苗负责记录的,祭神仪式步骤。 道长指点他们时,温故也在场。 温故接过纸张看了看。 字不算工整,勉强能认出来。 旁边的豆苗不好意思地垂头。在温故面前,他这手字确实上不得台面,他已经很努力地把字写得大家能认出来。 温故面上并无异色,只是去看上面写的内容。 祭神步骤非常详细,后面甚至还写了驱邪香燃烧的香灰如何处理。 香灰村长宝贝得很,这是能抹在窗台门槛、撒在自家辟邪的东西,一般人可分不到这个,只有做了大贡献的人,才能分到。 温故对此没发表异议。 香灰本身确实有那么点防腐驱虫的效果。 村里自有它的生态,如今的世道,不需要过度干涉。 看完后,温故把纸递回去:“非常详细,步骤写得很清楚,并无错处。” 村长安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一桩心事解决,村长语气轻松地跟温故说起现在村里的建设进度。 搬运回来的木石砖瓦,已经分处堆放好了,有几处已经开始修建。 村里都是自己建房,虽说材料方面没有用过这么“高档”的,但花点时间摸索一下,也能搞定。 只要不是大的技术难度,村民有自己的土法子解决。 温故已经给他们村,画出了在这个乱世里面挣扎求生的方向。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 温故写的话本,如今已写完第三本,都在村长这里。 村长打算等大家筑堡太累的时候,再拿出来提振大伙儿的精神状态。 豆苗这时拿了两个药包出来给温故:“县城时常有南地的商人经过,我听过一些水蛊水疫的防治之法,自己琢磨着做了些药包,或许你们赶路能用上。” “多谢!”温故收下,郑重一礼。 唉,豆苗真是个很有潜力的小伙子,可惜挖不走。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挖一挖。 转身回屋的豆苗突然莫名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看天色,要降温了,是得添加衣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气温步步降低,村里做针线活的人整天都在忙碌中。 温故除了找人做衣服,还用结实的布,找人做了三个双肩大背包。 没有拉链,就用纽扣。背包内有隔层和小口袋,能分装大大小小的物件,需要时寻找起来更方便。背包的肩带上也可以别东西。 另外,纸裁剪之后,他请人缝了几本方便携带的口袋笔记本,加上从道长那里捞的两支炭笔,以防路途有一些重要线索需要记录。 清点物资,温故又去了木匠家。他请木匠做水壶。 竹子做的水壶,其实就是带盖子的竹筒杯。 村里之前也有不少竹筒水壶,带卡口的那种,能防止里面的水溅出来。 温故上次来找木匠时,提议可以试试做带螺旋纹的接口。 没想到,才过去两天,就已经做好了。 “不难。” 木匠话不算多,对温故的态度很友善,也很感谢温故给他的这个建议。他这两天不止做水壶,还尝试做了其他东西。 作为感谢,木匠没有收温故给的加工费,温故定做的独轮车也给了个有力的折扣,自己还搭了些木料。 “独轮车我这两天就给你做出来。”木匠说。 他做这个熟,以前世道没乱的时候,村里有人找他做过,推着东西去镇上卖。 前些天在镇上搬东西,除了双轮的木板车,还有好几个人推着独轮车运货物。 而温故定做的独轮车,在一些细节处又有改进。木匠自己也受益,把村里别家的订单都挪后了,先赶制温故的。 小刘猎户这段时间常来温故这儿。 家里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远行的东西,他爹让他过来温故这里帮忙。 他爹说了,他们这个小团队里,温故才是主心骨。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这位才是做决定的人。 如果能够安然到达北地,到时候也是要托温故照应的。 他爹说了:“可以把温故看成是雇佣你的‘东家’,咱得让东家知道咱有多大本事,有什么绝活儿。” 因此,小刘猎户很积极地在温故面前展示才艺。 箭术已经展示过了,他还有温故感兴趣的。 “我也有养一只隼,训两年了,它叫麻团儿。” 他小时候跟着爹进县城,吃过一次那里的油炸麻团,记到现在。后来进城谋差事,也都只是远远看了一次,只是想着以后挣到工钱,自己买了吃。 县城的人吃得多好啊,住的也好,还不用辛苦种地,也不用进山冒着生命危险打猎。 小刘猎户一直希望某天能在县城谋个差事,和一家老小居住在县城里。 如今,只能换个梦想了。 “麻团儿”这个名字,藏着他朴素而执着的向往。 不过“麻团儿”现在出去觅食了,还没回来。 小刘猎户看看周围,不远处堆积着石材木料,上面站着一只乌鸦。不知道是在这里歇息,还是好奇观察人类活动。 附近室外没有其他人,若是有,肯定会将这只乌鸦赶跑。 小刘猎户很信神鬼那些,但或许是对飞禽比较熟悉,对待乌鸦没有村人那么敏感。 “那边有一只乌鸦。” 小刘猎户观察着温故对乌鸦的态度,有些文人很讨厌乌鸦的。 不过温故并未表现出反感,而是接着小刘的话:“我游学时,听说过一件关于乌鸦的小事。” 温故讲了乌鸦喝水的故事。 小刘猎户激动得连连点头:“对对!它们能利用工具,其实非常聪明!比许多鹰隼都要聪明! “我小时候不懂,还问我爹为什么不多训一些这样的鸟。后来才知道,因为忌讳。” 温故理解。 “我……游学时听闻,很久很久以前,乌鸦是有正面象征意义的,只是后来战乱和灾祸,亡者众多,乌鸦又有食腐性,就是吃腐肉,所以常在那些地方看到乌鸦盘旋。文人写的诗词文章,会用它去隐喻凄凉景象。” 不只是凄凉景象,还有政治隐喻,不过这个就不提了。 反正,让小刘猎户知道为何大家忌讳就够了。 选择猎禽,这里的人还是多选择鹰隼,在富户和百姓心中,多是正向的寓意,代表勇武,也有破邪的象征。 “哦哦,原来是这样。” 小刘猎户回想着温故刚才的话,心中感叹,难怪每年那么多读书人都要出去游学,懂的真多! 前面那只乌鸦不知道发现什么,又或者是想近距离观察人类,它从石堆那儿跳到地上,离温故和小刘猎户更近了些。 这也让小刘回过神,继续刚才的话题。 “除了忌讳,我们不训练乌鸦,还有原因就是它们太聪明了,不服管教。” 温故点头:懂,智商越高越容易“叛变”。 有些时候太过聪明,太有主见,反而不适合。甚至可能会反过来试探主人的底线,最后不确定究竟谁训谁。 而鹰隼则不一样,更容易训练成狩猎工具。 见温故都能理解,小刘猎户非常高兴,只觉得这个“东家”人真好,不像县城里那些老爷,又不懂飞禽,还叭叭的喷人。 小刘趁此机会推荐起自家的隼:“‘麻团儿’虽然不比乌鸦聪明,但性子很好,很听话,会很多绝活儿,等它回来我让它给你表演一个……” 一道身影从空中俯冲下来,精准且快速地,把那只乌鸦一脚怼地上。 被踩的那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哇哇叫。 冲下来的隼,强有力的爪子踩着乌鸦,嘴还去拔乌鸦的毛。 凶得很。 一时间,黑色的鸦羽乱飞。 小刘整个人都快裂开:“没有!我没有让它表演这个啊!!!” 好一会儿,那只乌鸦终于扑腾着翻身,扇动翅膀逃跑了。 只留地上那只满脸凶相,嘴边还挂着绒绒鸦毛的隼。 挨打的那只乌鸦飞远。周围有其他乌鸦飞过,鸦声阵阵,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嘲笑同伴,还是在对他们这些人类骂骂咧咧。 温故从空中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面前的那只隼。 果然是猛禽,太隼了! 炼丹炼到眼花,出来散步的青一道长,正好见到刚才那一幕,瞥了眼温故,眼神讥讽,又似乎带着暗示—— 有些时候,任你再多心眼,武力决定一切! 第十四章 出发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没有注意到青一道长,小刘对温故无力地解释:“我真没有安排它表演这个!” 温故和气地说:“看出来了。它只是天性勇武,挺好的。” 小刘猎户还是有些崩溃的样子。 事情没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啊!咱出场太不体面了! 不过,既然发生了,他还是把原计划走了下去,将“麻团儿”的能力,展示给温故看一看。 经过训练的隼,能辨认颜色,能侦查和寻找目标,还能送信。 在如今这样的世道,确实对赶路很有帮助。 隼和隼主人,温故都给予了高度赞扬,言辞文雅又不失亲和地夸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小刘猎户被夸得整个人都快飘起。他从没被读书人这么夸赞过,只觉得这个“东家”真是好人啊,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那什么…… 小刘猎户费劲回想以前听过的那句名言。 对,千里马遇到伯乐了! 自己这一身本事,不会被埋没! 正自我满足,自信心爆棚,就听温故问道: “乌鸦聪明,听说报复心也强,它们是否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报复?” 小刘眼中茫然,等回过神,说道: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隼鸦争斗,我们没遇到报复。” 温故想了想。 也对,打鸦的是隼,就算报复也该对着隼。 不知道这两个群体,在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是怎么干架的。 不管如何,没牵扯到人就好。 “麻团儿”确实有本事,但如果牵连到人,无疑会给路途带来更多困扰。 好的是,如今看来,麻团儿的“麻”,不是麻烦的“麻”。 “它抓鸽子不?就是飞奴。”温故又问。 “我爹说贵人老爷们养飞奴,为了不得罪人,我们一开始就有针对训练,让它不去抓飞奴。但是……呃,它们天性如此,偶尔会忍不住。” 小刘猎户解释道:“我爹还说,如果是非常重要的消息,贵人们会同时放出几只飞奴传信,以免中途一两只遇到意外。” 也就是说,飞奴送信过程中的折损,贵人老爷们是有考虑到的。 就算被“麻团儿”抓到一只,其他飞奴总有能把信送到地方的……除非,那群飞奴运气都差,全军覆没。 应该不会去坏贵人老爷们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小刘猎户再次说明:“其实经过训练,它们自制力还可以,只要没给命令,很少去抓飞奴。” 温故有了大致了解。 就算“麻团儿”抓飞奴,那也是到达北地之后会头疼的。 目前,总的来说,小刘猎户和“麻团儿”都是非常好的助力。 随后,温故又问了小刘对离家的准备,和他说说接下来的打算。 待在村里的最后这些天,气温又有降低。白天和夜晚温差大,得多做考虑。 人员已经集齐。 原本北上的只有温家兄弟二人,现在增加了一个道士,一个猎户附带一只隼。 两人组合,扩大成了四人一鸟的小队。 不过,在温故看来,人还是太少,路途中若碰到合适的,还是得多拉些人进队。 离村前,物资做最后的清点。 温故又在木匠那里换了一双木屐。 木屐不稀奇,村里以前也有人穿。 木匠曾见城里贵人老爷们穿过一种用于登山的木屐,他给温故做的就是这种。 以往贵人们用的东西,他就算看明白了,也不敢私自仿制,只能偷偷做了穿着玩,然后毁掉。 后来,县城的富户和贵人们走的走,没的没,也不用去顾及那么多了。 他给温故做的这双木屐,就是仿照贵人们喜欢的样式,既可以登山穿,也可以在下雨天或者雨后穿。 做得大,可以穿着自己的鞋靴直接踩木屐。 尤其是下雨后,避免鞋子粘泥,可以用上。 木匠还特意给刷了漆,能防虫防腐。 漆没剩多少了,镇上寻到的也不多,其中一半还是镇上棺材铺里寻到的,大家忌讳。 给温故这双木屐刷的漆,是木匠自家的存货,原打算都留着自家用,这次特意分了些给温故刷木屐。独轮车那种体型太大,刷这双木屐还是舍得的。 温故确实挺喜欢,虽然不知道实用性究竟如何,但这个古典的样式,很合他心意。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谢公屐……吧。 木屐也确实有带的必要,路途中,很多是泥土路,下过雨之后连续好些天地面都干不了,走上去,一脚带起一堆泥,多走几步,脚上就跟坠了秤砣一样。 以往可以不在意,但如今形势不一样了,有了顾虑。若是需要办什么事,可以临时穿一穿。 木匠用的漆,是从某些种类的树上采集下来的生漆。 传承许多年的古老技能。 敲定了离开的日子,村长还特意找温故聊一聊。 就沿着村内走一圈。 “之前村里建起的围墙,是把自家院墙拆了,把那些空置的破败的房屋拆了,拆拆补补才勉强建起来的。” “不过,很快就会变好了,镇上搬回来的东西,能加高加固围墙,还能给村民们修补房屋。” “等冬季下雪的时候,出去再寻一些砖瓦石块木材搬到村里,坞堡很快能建起来了。若是能建成,村中肯定会更安全,何必冒险北上?你们不如再考虑考虑?” 村长是真希望他们能留下来,不论温故还是道长,都是厉害人啊。 已经劝几次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温故这次倒也没有敷衍的意思,而是严肃地跟村长分析了现状—— 蛊毒邪疫侵扰之下,多少人能幸存?恐怕十不存一。 不幸的那九成里面,又有多少变成了外面那种怪物? 村中垒壁建起,可防十,防百,却不可防千、万,甚至更多。 待在这里能安然一时,却并非长久之计。 更何况,物资有限,即便能维持两年,那两年后呢? 温故给村里提醒,不要安于现状。 村长独自站在那儿,沉思了很久,又去找刘猎户商议。 次日,天蒙蒙亮,温故一行就在村口集合,准备启程了。 清晨温度较低,这个气温环境下,外面即便是深度异化的邪物,行动也无法迅捷,只要在视野开阔的地带,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也好应对。 温故都计划好了,上午和下午赶路,中午气温高的时候,可以停留歇息,补充食物水分。 至于晚上…… 气温是低,但路都看不清,还是选地方睡觉吧。 当然,冬季对邪物的限制更大,但真要是等到冬季,反倒不利于远行。 现在这个时节正好。 堆满了货物的独轮车推出。 三个布背包已经装满了,其他一些必须携带的杂物,也用大布袋打包好,都放在独轮车上。尽量避免暴露在外。 小刘猎户在家里磕了头才出来。 昨天村长来他家,把温故的提醒说过了,小刘深觉自己肩负重任。 此次远行北上,既要给自己谋前程,还要为全村寻一个未来。 走出村口,小刘回望村里,又看向山那边。 那面山坡上有一片野葛,所以他们村叫葛村。 小时候进学堂,别的他都学不进去,但学堂先生说过的一句诗,他却记得很清楚。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这次北上,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再回来,是否有机会再看到蔓延山坡的那片野葛。 心中又升起强烈的伤感和不舍。 但等情绪缓过来,又变得意气风发,干劲十足! 小刘他爹刘猎户带了一队人,护送他们一程,顺道再拖些木材回村。 温故选择的路线附近有两个村子,之前刘猎户只带人去搜寻过粮食,这次顺便把一些木质的家具物件也拖回去,免得放原地腐烂。 出村之后,有村民帮他们推独轮车,给他们示范怎么推才能更轻松,也让他们这一段路多省些力气。 日头升高,天地明亮起来,而他们也到了分别的路口。 老刘把小刘拎到一旁,想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又没能说出来。 该说的,在家里已经说过了。 此时父子俩都是红着眼睛。 老刘:“离开时是你们四人,希望到达北地的时候也是你们四人,都能完完整整地到达!” 小刘眼中含泪,重重点头。 温故神色肃然,一一拜别。 心说:想什么呢,咋可能只有四个人! 第十五章 上吧,道长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远离了葛村,路况变得陌生,也更难走了。 四周一片荒凉。 好在如今草木凋零,原本旺盛入侵每一片土地的杂草,现在已经伏趴在地,露出乡间小道。 独轮车这时候就很有用处了,能载着货物在这些狭窄又凹凸不平的地面通行。 没了村民们的帮助,现在负责推车的是温故的堂兄铁头。 独轮车安装了支架,若是遇到危险,铁头可以扔下独轮车立刻投入战斗。 不过,在温故看来,还是人太少。 若是人手充足,大家换着来,一人推一小段路即可。 交通工具这方面,温故还是想升级一下。 以后走的路未必都是这种乡间小道,如果有辆双轮的就好了。还能坐人,拉的货也多。 马不奢望。 寻常村民可养不起马。 养得起的地方,世道刚乱起来的时候,马早就被各大小势力抢走了。没被抢走的,在外还可能被邪物攻击,成为食物。 没有马,有辆牛车或者驴车也行啊。驴在村镇应该更常见。 周围许多村子就算养不起马和牛,驴和骡子还是有人养得起的。 更低的饲养成本,又有一定的耐力,一些偏远地区的商队都是用驴子驮运货物。 温故把这记在待办事项里面,沿路也注意着,哪儿能找到漏网之驴。 没走多远,温故又见到一具牛骨架。 小刘叹息:“半年前出来的时候,还见过水牛泡水呢,不过那时候大家都不敢接触泥水,只好放弃。后来我爹他们再出来,就没见过活着的牛了。” 烧荒的时候看到外面田野上那些牛骨架就知道,许多牲畜在外面也难逃一劫。 邪疫之下,家禽家畜,飞鸟,鱼……这些动物都是正常的,并没有出现中邪的情况。 中邪的只有人。 而人中邪变成邪物之后,也会去攻击那些动物,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好,不容易被捕食。但家禽家畜就遭殃了,邪物活动频繁的地方,连只鸡都不会留下。 不过邪物捕食也会有漏的,温故他们赶路途中,也会去找找,看能不能捡漏。 小刘经验丰富,知道哪些地方几率更高。 “有鸡蛋!” 小刘又看到目标,他观察了蛋壳,捡起来稍稍摇晃感受一下,然后小心放到一个麻布袋里。这都是他们的口粮。 从离村到现在,捡了五个鸡蛋了。中途其实发现了好几窝蛋,只是那些放置太久,都坏掉了。 “这三颗应该还能吃。” 一看就是家养鸡品种生的蛋。 “周围没见到鸡,可能已经进了邪物或者野兽的肚子。”小刘说。 “也说明这附近可能有邪物或者野兽。”温故道。 半个时辰后,没遇到邪物,倒是见到草丛里一只立起身的黄鼠狼。 现在,正常人类活动少了,一些野兽倒是胆子肥起来。 那只黄鼠狼盯着他们好一会儿,等他们走得近了,才跳着跑入草丛里,很快消失不见。 “那只鸡可能是被黄鼠狼给叼了,或许连窝里的蛋都已经抱走几颗。”小刘说。 或许如他所言,也或许是别的可能。 四人继续往前,谨慎留意着周围。 这附近究竟还有多少幸存者,没谁知道。也可能一个都没有。 他们选择的路,都在视野较为开阔的地带,而不是树木更多的野林荒径。 如果有邪物或者别的大型野兽出现,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再加上,空中还有一个放哨的呢。 萧瑟的秋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不过很快就被阳光带来的温暖取代。 只是这样的温暖,却是在提醒他们,要更警惕了。 “前面有个村子,中午我们就在那里休息?” 小刘以前没来过这边,但大致知道这边有个村。 温故画的地图也标注了,按照赶路的计划,能在正午之前到达。 很快,他们见到了熟悉的茅屋土墙。附近这些村子都是相似的风格。 “这里的村子,去年冬天时我爹他们就带人搜过了,没留下多少东西。” 曾经热闹的村落,如今一片荒凉。 能看到不远处散落的白骨,上面有野兽的齿痕。 一栋栋破败的茅屋前,植物从一具具白骨中野蛮生长。 类似的画面,小刘见过好几次,但每一次见,都撼动心神。 谁能说这不是自己的明天呢? 他们没有在村内挨家挨户细看,大致观察有没有危险,然后在外围寻了个屋子。 屋内很空,一些木质的桌凳都被搬走了。刘猎户他们以前来过,把那些都给运回村了。用不了的,劈了当柴烧。 熏了点药草,寻到一些干燥的碎木头和枯草燃起火堆。 随身带的筷子和竹夹等,用火烤一烤,祛邪。 当然,适当用火燎一下就好,烤时间久了会烧着的,毕竟是木质。 用过的工具和武器也这样用火燎一燎,杀菌消毒。 温故拿出专用于夹食物的小竹夹,用火稍微烤了烤,才打开一个小罐,夹取里面装的不饥丸。这是道长制备的,赶路用的方便食品。 确实方便。 歇息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温故观察到,小刘在走神,手还攥着一块木牌。 那是老刘用柞木制作的挂坠,在小刘离家前给他戴脖子上。 小刘名字里面的“柞”,就是柞木的“柞”。 也对,这位小猎户第一次离开家人远行。太过年轻,如今形势特殊,前路未卜,再加上刚才看到的这个村子的惨况,不可避免地惦记家里。 该他做的事依然做得好,但那股精神气儿,远比不上刚出村的时候,神经又一直绷得紧。 温故觉得,要调节一下。 这种时候,安慰鼓励的话都是苍白的,想了想,温故出声道:“听说过黄鼠狼讨封的故事吗?” 小刘猎户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极为好奇地问: “黄鼠狼讨封?就是以前经常跑村里偷鸡的,刚才路上见过的,那种?” 青一道长面上不显,耳朵已经支起来。他要听着狗书生怎么胡扯。 温故:“我游学时听闻的。” 青一道长:“……”又来了又来了! 温故:“先声明,都是听闻的,瞎编虚构,话本里的东西。” 小刘猎户:“嗯嗯!”我爱听话本! 于是,温故简略把“黄皮子讨封”的故事说了遍。 小刘立刻就想到了路上遇到的,那只立起身的黄鼠狼。 他磕巴道:“那……那我们算哪种情况?它当时说话了吗?下次遇到该如何回答?” 强烈的自我心理暗示之下,小刘突然感觉那时候的记忆模糊,不确定当时有没有听到。 他问道长:“黄鼠狼讨封是真的吗?” 青一道长笑得高深莫测,不语。 内心:我也没听过啊!学了学了! 这狗书生究竟在哪里游学?路线能不能分享一下? 温故说:“它立起身只是在机警地观察,不是话本里编的那样。” 小刘点头:“嗯嗯!” 具体内心怎么想的,别人就猜不着了。 温故决定,以后这类型的故事还是少说。 闲聊期间,他们也没放松对外面的注意。 这栋屋子的墙院比别处稍微高一点,但也不够安全。 “麻团儿出去觅食了?”温故问。 “对。盯了一路,现在也需要补充体力。”小刘猎户说,“放心吧,我刚才在墙院设置了……” 啪啦! 外面传来声音。 屋里几人瞬间消声,全力戒备。 从窗缝往外看。 有一只异化程度较高的邪物,翻入院墙,触碰到了小刘设置的陷阱,弄出声响提醒屋内众人。 小刘搭弓对着破败的窗口。只是有遮挡物,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会对他们几个人造成很大威胁。 铁头护在温故前面,握着一把柴刀,全身肌肉紧绷。 他虽然人不聪明,但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温故说什么,他能执行到位。现在都是条件反射,以前他们赶路时形成的。 而温故,也拿起了放在身边的一把柴刀,刀刃放在火焰上灼烧。 同时观察着外面那只邪物。 能够如此轻易翻过院墙,外面的那只身体被异化的程度,已经很深了,皮脂更坚韧,行动更敏捷。 这里不适合战斗,能避则避。 温故看向青一道长。 上吧!道长! 青一道长反应也很快,手掌托着一个小熏炉,伸到在窗户下,另一只手无声扇动,把烟气扇出去。 外面的邪物一步步凑近窗口,泛白的眼珠毫无神采,仿佛被抽了水分的面皮紧贴骨骼,紫褐色的斑纹几乎占据整张脸,牙齿残缺不齐,留在口腔的牙齿因异质化而变得更尖,狰狞可怖。 它闻着空气中的气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咙咕咙的声音。 渐渐靠近窗户处。 它又闻了闻,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食物的气味,但很快又被药草的气味刺激得低吼,甩甩头,转身翻墙跑了出去。 不多时,远处响起一些嚎叫声,像是两只邪物在争斗。 或许是为了食物,或许是为了其他。 它们就和野兽一样,可能会为地盘食物等等原因厮打起来。 那只邪物远去,屋内众人也没了聊天的心思,迅速解决午餐,养精蓄锐。 空中传来几声鸣叫,是觅食的麻团儿回来了,它寻了个高点,歇在那里,也警戒四周。 天气晴转多云。 云层将太阳遮挡,刮来的阵阵秋风带来更多凉意。 温故几人从村里出来,继续赶路。 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刚才那只邪物。 不过此时视野开阔,无遮挡物,小刘猎户将目标一箭穿脑。 能用一箭就绝不浪费第二支箭! 射出去的箭,能回收就尽量回收,但是像这种射中邪物的箭,是不会收回来了。不敢冒险。 小刘发愁。 等以后铁箭头的用完了,自己做箭矢用别的代替,杀伤力就没这么强了。到时候不知道几箭才能射杀。 温故也发愁。 装备和人手都跟不上需求啊。 第十六章 田庄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小刘猎户看着倒下去的那个邪物。 “它们现在的行动速度,比两月前,已经慢很多了。” 中午的温度升高了些,但已经入秋,气温整体有明显下降。 温故看了小刘一眼:“低温对它们的限制太大。北地的冬季很长,更冷,到时候,那里猎杀邪物就更简单了。” 小刘猎户一听,心里想到,如果能安然到达北地,他这箭术,应该能凭本事捞点军功,挣个小武官当? 越想越美,离家的愁绪都没了。 四人继续赶路。 他们制定了行程计划,今晚之前,要到达预计地点。 下一处选择的是一位员外老爷的田庄。 这是温故在几个备选落脚点中选择的,由小刘他爹刘猎户提供的信息。 刘猎户说过这位李员外家境富裕,广有田地,还很有人脉。若真如此,肯定能提前收到消息,在这边乱起来之前就带着家仆离开了。 温故望向前方,隐约能看到建筑的影子。 “是那个吗?” “应该是!” 小刘猎户辨认方位,确定他们行走方向是对的。 他爹说过,李老爷的田庄在某某村东北方位,在某某河的南侧。 赶路的时候若是跟他说左右,他不一定能立刻反应过来,还要分辨究竟是谁的左右。但你说东西南北,却仿佛刻在他骨子里的技能,立刻就能对上了。 “是这边没错。” 一路过来,除了荒凉就是荒凉,看上去很久没有活人在这条路上来往。 他们也只遇到两个邪物。斩杀之后,温故观察他们的衣着。 一个是和典型的农户人家的穿着,可能是依附于田庄的农人。 另一个,虽然穿着华贵的外袍,但里衣是打着补丁的粗布。可能是捡了某位遭难的大户人家穿的衣物,进而染上邪疫,变成现在的样子。 除这两个之外,就没再见到别的人形生物了。 温故心中稍安。 看来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位很有人脉的李员外早就带人离开了。 临近田庄,小刘猎户还猎了只兔子。也不敢直接就地处理,还是等进了田庄,烧了热水燃起火堆再处置。 “我爹给李员外送过山货。李老爷虽然有点脾气,但不虐打人,不克扣工钱,大家都说他人还不错。” 大伙儿在乎的也就这两点——有命,有钱。 至于别的,他们不在意。 这位李员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的田庄,主人家住的那几栋房屋都用了大量青砖。小刘看着有些可惜,离他们葛村太远了,不然还能来这里搬砖。 青砖大瓦房,是小刘梦想中的房子。 也是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 进入刘员外的大宅院之前,他们还谨慎观望了一下。 周围依然不像是有活人活动的样子,邪物走过的脚印跟正常人留下的脚印是不一样的,容易分辨。 地面有些许血迹,但时日已久。 只不过…… 他们顿住脚步。 温故面色严肃:“闻到了吗?” 小刘很是惊奇:“有酒味!” 风带来的酒气,是新鲜的。 庄子有幸存者? 但这里确实没看到正常人类活动的迹象。 温故心中分析着。若是里面有幸存者,或许对方人数不多,且战斗力不强,还是一直躲藏着不出门的那种。 温故说:“让麻团儿看看。” 小刘应了声。他戴着一个皮质的护臂,朝空中挥动。 过了会儿,上空传来隼叫。 “没有发现其他人。”小刘说。 “那就进去吧。”温故低声道,“大家别分散。” 高宅大院,远看着还行,离得近了就发现,许久不住人,时间仿佛加速过,即便是青砖大瓦的屋子,也显得萧条破败。 他们进入院子,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 小刘搭弓看过去。 “是狸奴啊。” 是一只骨架大但有些瘦弱的猫,可能是以前庄子里养的。此时它正缩在角落里,弓起背,浑身的毛都炸开,对着这边发出哈气的低吼。 这是对他们几人的到来表示极度警惕和不安。 不对! 不是对着他们! “小心梁上!!” 温故疾声提醒。 小刘反应迅速,原本就搭着弓一直警惕,刹那转身朝着斜上方闪过的那道身影放出一箭。 梁上的身影被一箭带下。 小刘第二箭已经搭上,他看着落地的身影。 是个中邪的小孩,已经没了原本属于人类的样子,中了一箭不致命,像嗜血的野兽一样狰狞,对着他们发出尖利的吼叫。 小刘缓缓地深呼吸,松开手指。 箭离弦而去。 尖利的叫声戛然而止。 小刘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看向屋里别处。 温故也沉默地观察四周,没再发现其他威胁,那只狸奴也平静下来。这才看向地面那只小邪物。 看衣着,应该也是依附于田庄的,农户家的小孩。 这世道,就是要把人变成鬼。 不论男女老幼,无论贫穷富贵,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这个模样。 温故看了眼道长。 青一道长面露悲悯,拿出一张画着符文的纸燃烧,念经超度亡灵。 符纸燃烧冒着烟气,随风散入宅院。 暂时没听到别的动静。 接下来,先找柴房厨房。 这里的布局和镇上那些大户的布局相似,很容易找到。 之前他们闻到的酒味,在宅院的另一边。 不过此时温故几人没有过去查探。 厨房这边有水井。 虽说井里的水也不绝对安全,但相比明显被污染的井,以及周围河里的水,要好多了。 取水也方便,还能避免被偷袭。 找到厨房,那里的门掩着。 他们没有立刻进去。 温故拿着长棍把窗户挑开些许,退后一步,抬手示意:“道长,请!” 青一道长现在穿的,不是那身用于装哔的宽敞法袍,而是便于在外行动的着装。 他拿出一个做过处理的小藤球,里面放的是扎成小捆的,几种用于烟熏的植物,点燃了能不断冒出带着药草气味的烟气,还不会把藤球点燃。 抬脚踏出玄奥的两步,然后跃起,甩臂投掷。 冒着烟的藤球,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啪! 精准钻窗而入。 烟雾很快在里面散开。 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熏厨房的时候,他们在观察这边的水井。 水井上方有遮挡,周围也没见污血,相比那些暴露的水井,污染的概率较低。 再说了,他们饮用的都是烧开的水。 又过了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厨房门窗打开,稍作通风。 外面天还亮着,能看清厨房里面的布置。 厨房有几个大灶,看得出来,原来这里肯定放着几口大铁锅。 现在铁锅已经渐渐出现在许多百姓家里,但村里不是家家都能有的。 外面乱起来之后,葛村的村民去镇上搜集物资,寻到的好几口铁锅带回村。 眼下,厨房的锅具被带走了大半。他们在角落里发现个铁锅,边上有个小缺口。 或许正因如此,才被主人家抛弃。 小刘很高兴。 有个缺口又如何,又不影响烧水做饭啊! “这个铁锅咱们走的时候也带上吧。” 打水烧热,刷锅,刷去铁锈。洗过之后,再烧水用来处理刚才猎到的兔子。 在外面猎到了这些猎物,不是不能吃,而是必须要经过妥善的处理。 烧了几锅水之后,再烧用于喝的水。 小刘猎户专注处理兔子,割了点兔肉出来,打算扔给宅院里的狸奴。 他特意给温故和道长解释,他们进山打猎,如果得到山里动物的帮助,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会做出答谢。 虽说没有那只狸奴,温故也会发现梁上的危险,但当时对小刘自己是有帮助的。 兔子是小刘猎到的,但大家是队友,物资大家都有份,所以他才特意解释一番。 温故和道长都没意见,铁头随温故的意思。 小刘于是扔了一小块肉过去。 上面有些别的气味,警惕的狸奴压低耳朵,发出低吼,又被气味吸引,谨慎靠近,对着地上那块兔肉,挥爪快速啪啪两巴掌。 试探出来没威胁,叼起就跑没影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田庄,周围一片寂静。 四人在厨房准备晚餐,同时商议着,明天在田庄多待一天,搜一搜这里,看有没有能用上的。 若是有米粮就更好了。 小刘想看看有没有做箭矢的材料,自己做些备用。 之前在别的村镇,很难寻摸到成品箭矢,要么本就没有,要么早就被别人搜刮走了,只能自己多做些备用。 正聊着,突然听到哐啦一声。 像是盛装了水的陶瓷坛摔在地面的声音。 四人瞬间警觉。 温故想到了进宅院之前闻到的酒味。 声音离得不远。 天还没黑。 四人谨慎地过去查看情况。 哒,哒,哒。 一声一声,像是蹄子踩在地面的动静。 青砖院墙后面,露出一张驴脸。 字面意思。 第十七章 漏网之驴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离村之前准备物资的时候,温故心里就在念叨,什么时候能找到拉车的牲畜。 出发之后也一直留意周围有没有幸存的马牛驴骡。 现在,出发第一天,突然在这个意料之外的地方见到这么一头完好的驴,实实在在的又惊又喜! 而这头驴见到他们四人,虽然没有表现出亲近,但也没有明显的警惕和排斥。 身上有绑绳,不过看上去那绳子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身边应该没其他人。 “这是驯养过的驴。”小刘说。 它对人没有明显防备。 小刘上下打量一番,断定道:“这不是我们本地的驴。这体格比我们本地的驴要大,现在瞧着瘦了些,以前应该养得很健壮。 “听说边关缺马的时候,也有人直接骑着大驴、骡子去打仗,这头驴也是大体格,或许是外地商队带来。” 温故看了看周围。 这后面就是挺大一个花园。 带着雅韵的园林布置,精巧秀美的池塘亭榭,主人家曾经应该在这儿设过宴。 以前有仆从细心打理,种的一些用于观赏的花卉植物,修剪的树枝草地,如今荒废,本应该如田庄其他位置一样杂草丛生,但是此地却几乎被它啃秃。 还有排泄的臭味。 转过身,看向前面。那儿有一间房,门敞开着,这驴就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 里面并没有其他声响,却有浓烈的酒气。 这就是此前他们闻到的,酒味的来源了。 借着霞光,能看到屋里地面上摔碎的酒坛。 小刘也看到里面的情形,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面皮一阵抽搐。 他对酒不了解,喝得也不多,以前没那条件。但是想想这里的主人家是什么身份,再看看那些,瞧着很就讲究酒坛,主人家放在这里的一定都是好酒! 如此多的好酒,都被这头驴糟蹋了?! 放在以前,谁家牲畜这么糟蹋酒,那是要被下锅的! “这驴嗜酒啊?”小刘抖着嘴唇,“它要喝也不能直接砸酒坛……唉,也不能指望它懂怎么拆封。” 直接把酒坛摔破,对这头驴来说确实是最简单的法子。 “酒坛摔破之后,酒都撒出来,它又能喝到多少?” 小刘以前见过一些很聪明的牲畜,马牛驴骡都有,有的在经过训练之后,还能简单使用工具。 “面前这驴,以前也是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吧?按理说经历多了,应该更精明才对,怎么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是根底不好。 天生不聪明。 小刘闻着屋内的酒气,连连叹息。 温故仔细观察着屋里屋外的情形,听到小刘的话,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这头驴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小刘一愣。 对啊! 它为什么还活着? 刚不久他们还遇到过一只小邪物,田庄范围也有其他邪物。 以邪物凶残嗜血的性子,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怎么就留下这么大一头驴?这是多大一口肉啊! 他们这一路过来见过好几具牲畜的骨架,都没抱希望能遇到一头活的。 这头驴看上去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为什么它能幸存? 小刘看着屋前屋后,最终注意力还是放到地上那些酒坛碎片,以及浓烈的酒气上。 “酒……能驱邪?”他试探着说。 青一道长不语,也没有别的表示。 不过这种默认的姿态,让小刘知道自己猜对了。至少方向对了。 温故说:“邪物嗅觉敏锐,它们有喜欢的气味,也有厌恶的。我们用来熏屋子的药草气味,它们不喜欢,所以会避开。” 又望向屋内地面上那些酒坛碎片:“现在看来,酒味它们也不喜欢。即便没有达到药草那种强烈的厌恶级别,也属于遇到了不会下口的程度。” 小刘接受这个说法之后,再看这屋前屋后的景象。 “这驴,日子过得真好啊!” 有遮风挡雨的地方,饿了出去啃花草,在大花园散步打滚,嘴馋时摔破酒坛舔点小酒,又不怕邪气附体,四周还无人打扰,不用干活,靠近的邪物又被酒气熏走…… 外面不管是人,还是别的动物,日子都过得苦。 这驴竟然能在这地方逍遥! 小刘不想承认自己羡慕嫉妒了,“它挺待得住。我以前听人说,驴马这些牲畜,喜欢和同伴相处,没有同伴又没有人,它竟然也能在这儿待这么久。” 但凡走出酒气影响范围,沾在身上的酒味一散,它就是个活靶子!外面的邪物能闻着味儿过来把它啃成骨架! 温故心道:看来这驴性子比较宅。 又瞧了几眼屋里还剩下的酒坛,补充说道: “它隔段时间摔一坛酒,而屋里剩下的,也就两坛了。 “等这两坛酒摔完,没有酒气的遮掩,属于食物的气味就会吸引邪物过来将它捕杀。 “就算酒气持续,秋冬季节,花园众多草木凋落,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它可能会出去觅食,很快也是同样下场。 “然而,偏偏……” 然而偏偏在这两坛酒消耗完之前,在花园里的草木完全凋零之前,在这驴走出去之前,温故他们来了。 青一道长这时候也评价:“此驴,气运非凡!” 小刘的眼神瞬间变了。 对啊! 根底差又怎么样?不够聪明又怎么样? 比它根底好,比它聪明的那些马牛驴骡,周围这片地界上就没有还活着的啊! 这简直就是天选之驴! 他就喜欢跟这种气运非凡的生物待一起! 要是能沾点气运就更好了! 并暗中决定,若是能活着到达北地,明年再贴年画,他不要那些驱邪抓鬼的,就贴财门钝驴! 温故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大驴。 他也觉得运气不错,想什么,这就来什么了。 等再准备个两轮的木板车,能拉的物资更多,能腾出一个武力人员,走累了还能搭乘驴车歇脚。 不管这驴是气运非凡,还是源于保护自己的本能而停留在此,不重要。 反正,这驴我收了! “咱的驴车来了。”温故说。 小刘也高兴,看着天色渐晚,不放心把驴留在这儿。 “我们把它牵过去柴房那边吧。” 小刘没有直接伸手去与这头驴互动,谁知道它去院子里面啃草的时候,有没有在草地里打滚过。 他们之前可是遇到了一个小邪物,也不知道它去啃草打滚的时候有没有粘上那些邪气脏污。 戴着手套的手,去牵驴身上的绳子,想要把它往厨房柴房那边牵过去。 没想到这驴来脾气了,不乐意离开,强行带走就尥蹶子。 小刘不敢去牵了:“它不愿意。” 温故看了那驴一眼:“不愿意啊?那把剩下的酒坛都搬走。” 铁头闷声不吭去搬酒坛。 正跟小刘犟着的驴,见状昂昂的嚷开了。 嚷也没用,铁头搬着酒坛出门。 这驴动了动长耳朵,又要低头过来蹭人。 温故四人赶忙后退,用刀背抵着,与驴保持距离。 没洗没刷的,可不兴这么亲密啊。 这驴又发出一阵不满的昂昂声。 有点吵,没理它。温故让铁头先把酒坛搁置一边,趁着天还没黑,他们进屋去瞧瞧。 避开地面的碎片,往里走。 这边的房屋还有好几个隔间。 进屋看到的那间,用来存放酒,其他隔间也另有用处。 比如存放工具的这间。 小刘看着这里放置的各种奇怪工具。 有的像是锅具甑桶,还有的长相奇怪,看不出来做什么用的。 小刘听老爹说过,李员外爱酒。如果有事要去求见这位李员外,美酒就是敲门砖。 外面那么多酒坛,证明李员外对酒确实很感兴趣。 但眼前的隔间里,这些又不像是酒壶酒杯那种饮酒器具。 青一道长看着面前的器具,眼神微闪。 寻常人肯定看不懂,但他一看就知道这些是用来干嘛的。 想到这里突然一顿,他看向温故。 只见温故此时也很有兴致盯着那些工具,甚至有些喜意。完全不同于小刘脸上的茫然。 青一道长心中一跳,熟悉的头疼感觉,仿佛有草生了出来。 不是吧? 不是吧?! 这你也知道??! 你家真只是普通书香门第?你游学真的是正经游学?? 温故这时候脚步轻快,走过来:“道长,我游学的时候……” 青一道长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姿势:“够了!你直接说目的!” 温故文雅有礼地笑了笑。 “希望道长能炼制一点烈酒,可否?” 他相信这位掌握这么多化学……咳,炼丹技能的道士,蒸馏酒这点小技术应该难不倒。 就算不会,温故可以在旁边稍作提点,再给些鞭策之言。 第十八章 炼酒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这时代的酒度数普遍不高,但也有烈酒出现。 这位李员外的田庄宅院里,出现的这套器具,就是为了把一些低度数的酿造酒,蒸馏提纯,从而得到高度数的烈酒。 在温故眼中这些器具还是简陋的,但没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青一道长眉头紧蹙:“只炼这两坛酒?” 就这么点东西,值得我辛苦开炉炼酒? “不是。明日我们在这套宅院里再搜一搜,有哪些能用的物件,顺便看看别处还有没有酒。若是能搜到,便劳烦道长了。” “如此,也可。” 青一道长虽然不太乐意,但衡量利弊之后,依然应下了。维持着他的庄重表面。 外面天色已暗,他们没再动这里的东西,也暂时让大驴先呆这儿。 那两坛酒没有带走,但是关在一个隔间里面,省得剩下这点也被这头驴给糟蹋了。 他们回到厨房。 相比起被大驴糟蹋一地的酒房,还是厨房和柴房这边更适合他们过夜,柴房里还有不少柴,燃火堆不必吝啬。 熏过药草,点起火堆,空气中时不时还飘来一阵酒气,附近的邪物闻到气味也不会靠近。 “小刘,明天让麻团儿给你爹送个信,让村里别把囤的酒全喝了。”温故说道。 隼是昼行性的猛禽,还是白天送信为好。 明天他们都待在这套宅院里,不会外出,可以让麻团儿飞一趟。 才离开村一天,路上要谨慎防备四周,还要推货物,中午气温高的时候还停歇了一会儿,以他们的脚程,没走出太远。 小刘猎户也正想着这事呢,知道酒能驱邪,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告诉村里,可别把酒都喝完了,再喜欢酒也千万节省着用,多留些能保命。 写信这个事,还是请温故帮忙。 随身携带的小本,用炭笔写下几行小字,将信息简要告知,明早让麻团儿把这封短信送回去。 好好休息一夜,第二天,他们在宅院搜寻物资,看哪些有用能带走。 宅院大,以前生活在这里的,除了主人家还有丫鬟、小厮、护卫,以及做杂物的仆从雇工等等。 上之所好,下必从之。 所谓上行下效,仆从们喜欢酒的也有不少。 当初这里的人撤离时,能带走米粮贵物、金银细软,但很难把酒坛都带走。 主人家都只能把酒留在屋子里面,仆从们就更难携带了。 从其他屋里搜出来的酒,凑一起有十多坛,其中有三坛拆过封。 酒的品质不一,酿酒的原料多种多样。 无所谓,都是要被道长炼制一番的。 除此之外,在收集物资的过程中,他们找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存放着近百坛好酒! 密室入口较为隐蔽,极易被忽略,最先发现的人是青一道长。 当时温故看青一道长的眼神,颇有深意。 这位道长曾经的云游经历,想必跌宕起伏,丰富多彩。 看这里留下的旧痕,以前密室还堆放着许多箱子,里面装着主人家的私财,在紧急撤离的时候,箱子都抬走了, 这些好酒难以携带,于是都原样留在密室。 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道长用于蒸馏的酒也不需要这么多。 温故没有把它们都搬出去。 也带不走。 温故对小刘说:“给村里递个信,万一村里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可以来这里躲一躲。” 小刘也很喜欢这里,就是可惜这里离他们葛村远了些。隼在天空飞行来往很快,但是他们走路的就不一样了,还得防备沿途危险。 “唉,可惜了。也不知道这些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小刘遗憾道。 “未必。若你在北地混出头了,到时候衣锦还乡,带着人马来接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北上避难,可以顺道把这里的酒全搬走。最终,这些还是会落到我们手里。”温故说。 小刘猎户听后,表情梦幻,语气坚定: “对!没错!最终都是我们的!” 旁边的青一道长,看看温故,又看看小刘,一阵无语。 温故画的大饼你也敢吃啊?! 这才哪到哪,刚起步而已,这就做起梦来啦? 傻子一个! 不耐烦听他们胡扯,青一道长挑了些自己要用到的东西,炼酒去了。 除了酒,他们还搜到些许遗漏的米粮盐糖,以及别的物件。 没有成品武器,但是有一些农具,稍微改一改也是很好使的。 完好的木板车都已经被带走了,剩下两个有故障的,拆拆修修能凑一个完整的出来。 温故算着一辆驴车能装多少东西,把搜到的东西进行挑选。 像大酒坛这种就不方便带着,带些道长炼制过的产物即可。 道长炼酒,小刘修车,铁头过去帮忙做些力气活。 偶尔小刘被难住的时候,温故过去看一眼,指出关键问题,给出解决方案。 木板车很快修好。 而温故,咨询了小刘,便去跟那头大驴建立信任,做点简单训练,让驴能更好地拉车。 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这头大驴以前拉过车、驮过货,就算几个月没干活,有些生疏,但适应还是很快的。 就是没啥干劲。 想着马上要负重拉货,温故让小刘用现有的物资制作点精饲料,比如今天搜到的豆子,再比如道长炼酒的某些可食用副产物。 温故还寻了个细口小瓷瓶,里面装酒,用木塞塞着,会有些许酒气溢出。 绳子拴在瓶颈处,用一根长杆吊在大驴前面。 嗯,大驴拉车有劲多了! 不愧是熟练工啊。 人与驴之间的信任也算建立起来了。 温故很满意,还跟小刘学了赶车。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驾驭马车也是需要掌握的技术。 驴车没赶过,再学学技巧。 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多掌握一项技能,也多一分生存的几率。 小刘不禁感慨:“读书人原来这么厉害!” 不仅会驾车,还会修车啊。温故指点他修木板车的时候可利索了。 那边,温故学了赶驴车之后,跑去盯道长炼酒的进展。 青一道长在专业方面还是靠谱的。 炼丹人对蒸馏技术果然熟悉得很。 真是个人才啊! 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多来几个就更好了。 从宅院各处房屋搜集来的酒,按照道长自己的习惯来处理。 原本道长只想把烈酒蒸馏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不管。但是温故早有“提点”,不仅仅是炼制手法上的建议,同时也是提醒道长,别想着糊弄过去。 想着那狗书生以后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道长还是耗了些心力,炼酒练出来的主要分三类—— 酒头,酒心,酒尾。 酒心就是烈酒,是可以喝的。 酒头和酒尾的杂质较多,也不会浪费,另有用处。 温故看着分装的炼酒产物。 这里的酿造酒,普遍酒精浓度较低,没有蒸馏过的酒,不能直接点燃。 而经过蒸馏留下来的酒心,酒精浓度更高,有足够的可燃成分。 还有一定消毒杀菌的效果。虽比不上温故原本世界的医用级,但放在眼下,救救急还是可以的。 收集到的酒头和酒尾,若是常温下可点燃,就留下来做攻击武器用。 若不能点燃,比如酒精含量低、水分高、含有刺激气味的酒尾,就作防守型武器,用气味作掩护。 留着留着! 都是能扭转局面的东西! 虽然炼酒的产物没达到温故原本的预期,但工具简陋,不能要求太高,能凑合着用就行。 温故做燃烧试验的时候,小刘正好过来,他知道这些是青一道长炼制过的酒,原以为温故让道长练出烈酒,是为了以后气温降下来喝了驱寒。 他以前听人说过,边关苦寒地区,有的人喝酒驱寒。 他以为温故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看见,温故把倒出来的一小勺酒,点燃了。 点燃了! 原来,只要酒足够烈,是可以点燃的! 邪物怕什么? 除了低温,就是火啊! 如果遇到危机情形,手边又没有足够的木材, 道长的【万全火奴】一根,加上一小瓶烈酒…… 小刘看向温故:读书人果真厉害! 温故做这些也没避开小刘,说道:“出发的时候都带上。到时候留个心,千万别靠近火源。” 小刘连连点头。 肯定得小心,不然烧的就是自己人了。 温故回身看向那些器具。 可惜他们能带的东西有限,无法把这些蒸馏器具带走。 于是,温故用自己的随身笔记本把这些器具都画下来,等到了北地有条件了,再找匠人制造改进。 食物珍贵,不管是米粮酿制还是果酒,肯定会更难得到。但工具造出来也可以做别的,不能只局限于酒。 唉,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等安全到达目的地了,再去想这些。 拿到想要的东西,驴车也备好,四人再次启程。 有了驴车,就把独轮车留在宅子里。 若是队伍人多,还能让人推着独轮车一起离开,但队伍现在只四个人,没必要占用一个武力人员。 大清早出发时,之前他们遇到的那只狸奴,蹲在门前看着他们。 它会继续守着田庄的这栋宅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主人家归来,又或者会等来新的户主。 田庄的路上,被悬挂着的小酒瓶引诱的大驴,干劲十足拉着车。 等休息的时候,温故才会给它喂一点酒。干活的时候是不会喂的。 喝酒不拉车,拉车不喝酒。 第十九章 驿站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离开田庄,所行路段其实已经离本县的县城很近了,但温故并没有打算过去。 制定行程时,就没有把县城纳入考虑范围。 葛村有幸存者就是从县城逃过去的,县城早已沦陷。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邪物们也像野兽一样需要找洞穴避寒,已经沦陷的县城对它们而言,就是很好的“洞穴”。 原本居于县城的民众,没能逃离的,不能说绝对,但是大部分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沦为食物,要么变成邪物。 如今那个县城,已经成了怪物们的巢穴。用本地人的话来说,邪气太盛。 明知道那里更危险,温故不可能过去。 县城里肯定还有不少物资,但是,除非是天冷大降温,同时又有足够的武装力量,才敢进去搜寻。 否则还是远远绕开吧。 在一个较冷的早晨,最靠近县城的路段,他们在地势高处远远看了一眼。 这个距离,整个县城都是模糊的一小团,朝阳之下,也像蒙着一层灰尘。那里已经被无形的恐惧和绝望笼罩,仿佛能听到县民们的悲叹和哀哭。 温故他们这些外地人感触不深,小刘却是愣了好一会儿,不再多看一眼,脚步坚定地跟随温故他们继续前行。 曾经热闹的县城,曾经的梦想之地,都成了过去。 就让那个鲜活的县城继续留在记忆里,不要像镇上那样变得残破灰暗。 走走停停又行了两日。 已经离开刘猎户熟悉的区域了,温故此前画的本地地图,已经起不了作用。 小刘以前从没到过邻县,只听他爹说过,这个县没有他们县繁华,距离又比较远,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 不知道哪些路会更安全,更不知道这里的村镇都是怎样情况,也不敢挨个去看。 只能根据地形地势,看哪里视野更开阔,能走驴车,就选择哪条。 就算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他们会燃起火堆,撒点驱逐野兽和邪物的药,再染一支熏香,两人一组轮班守着,换着去驴车上休息。 驴车在路上走得缓慢,并非大驴消极怠工,而是路上的障碍物较多。 人的骸骨,拉车的牲畜的骨架,被遗弃的车辆或者零散掉落的杂物,都会干扰他们的前行速度。 温故四人拿着长柄的改装农具,把路面那些较轻障碍物拨到两旁,不方便挪动的,能避则避,绕不过去的就得停下来,四人合力清理。 当然也不全是麻烦,偶尔也能捡到一些实用工具,比如刀棍等等。 遗留在路上的残破的马车里,还能找到原主人遗留的食物,只不过时日太久,绝大部分都变质腐坏。 “太可惜了,那么大一袋粮食呢。”小刘可惜道。 马车的主人家庭条件还不错,温故在车里找到一个暗格,里面的点心和别的干粮不能吃了,还有个小罐,打开一看,温故露出喜意。 “蜂蜜!好东西啊!” 高热量,又耐储存,非常好的应急和远行食物。 小刘一听蜂蜜,嘴里开始犯馋。 赶路累了,等歇息的时候来一杯蜂蜜水,能让他瞬间满血! 找到一罐蜂蜜,虽然还没喝到嘴,但清理路障的时候,小刘感觉浑身都更有劲了。若是还能找到适合做箭支的材料,那就更高兴了。 离家这几天,他的箭篓里多了些新箭支,都是他在路上做的。 田庄宅院里收集金属片和其他坚硬物做箭头,箭杆和箭羽也能寻到材料。 条件有限,手艺也有限,这些新箭做工粗糙,但能凑合着用。每天在歇息的时候,他都会抽空做一点。 路途中,他们遇到的人型生物,也不全是邪物。 在经过一个村落外围时,那里有个茶棚,可作为他们歇脚的地方。 许久无人打理,指望它挡住风雨是不可能的,好的是最近天气尚可,没有下雨,稍微遮遮风,做个掩护就好。 在发现茶棚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上面吊着个人。 周围视野开阔,附近没见其他邪物,于是温故他们走过去瞧一眼。 吊在树上的人,看衣物和身形,应该是附近村子的村民。 最近才吊这儿。 确切的说,自缢。 温故看着他垂下来的双臂,衣袖没能遮住的半截小臂,上面有一块紫褐色斑纹。 中邪的人,身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斑纹。从四肢蔓延到全身,直至完全失去属于人的意识的时候,就会加速整体异化,变成嗜血凶残的怪物。 中邪大致上分为三个阶段: 嗅觉改变——四肢出现紫褐斑纹——全身异化变成怪物 在葛村的时候,刘猎户他们外出回来,都会在用药草熏过的屋子里隔离一夜,从第一阶段分辨有没有中邪。 中招的人,会突然讨厌那些药物气味。 若是没有药熏条件,那就看中邪第二阶段的变化,看四肢是否出现了邪斑。 中邪之初,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但他们看不见自己手臂的斑纹。 寄生在他们体内的邪蛊,这时候已经开始影响他们的意识了,让他们觉得手臂上出现的这些斑纹都是正常的,属于自己本身的,完全没有“我在变成怪物”这种思维。 那些不想变成怪物的人,若是旁人告诉他们,手臂上已经开始出现邪斑,他们会选择是否自我了断。 葛村在混乱之初,有些中邪的村民在得知自己中招之后,自我了断。 这样的情况不稀奇。 见得多了,四人还算平静。 “这附近的村子还有幸存者。”温故说。 只不过,他们没打算去确认,变数太大。 现在保存自身更重要。 在茶棚安静留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再次启程。 又是一天神经紧绷的行程,下午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看到了一个小驿站。 相比起漏风的茶棚,驿站的留宿条件好多了。 只是要防备里面可能存在的危险。 驿站外面有一些陈旧的血迹,人和邪物的都有,留下的时间不一。 地上有人类的白骨,也有邪物的尸骸。 隔着距离静静观察驿站片刻,温故给道长示意:上吧,该走流程了。 青一道长面无表情,拿着个冒烟的藤球投掷进去,随后驿站内传来了—— “咳咳咳!” 是人类的声音! 四人瞬间警惕。 乱世里,要面对的敌人可不只是邪物。有些时候,活人比怪物更可怕。 稍作观察,温故扬声道: “打扰了,天色已晚,我等想在此借宿一夜。” 说话间,温故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判断里面究竟有多少人。 里面的人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立刻回道: “进来吧,咳咳!不用担心,咳咳咳,这里就我一个人。” 里面的人被烟雾呛得,说话都不连贯了。 温故四人并未放松警惕,又等了等,待里面的烟气变淡,才步入驿站。 驿站不大,正门进去,一眼就能看到厅内的情形。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靠着一张桌子,随意坐在地上。 他看上去有些虚弱,原本应该是个高大健壮的人,如今两颊已经凹进去,瘦得厉害,但又有一种属于武人的结实感。 只是额角微红,像是刚被外物砸了一下。 温故:“……” 继续打量着对方。 这位以前或许还有官职? 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如今这个世道,因食物短缺,大部分人都会饿瘦。只是相比起温故在葛村见到的那些消瘦的村民,面前这位,似乎有些过于消极了。 是那种自暴自弃的颓丧,身上带着酒气,身侧放着一壶酒,温故进来的时候,这位还拿着酒壶吨吨吨灌了几口酒。 有不少酒液洒落地面。 大驴闻着味儿,蹄子哒哒哒的就要过去,被牵开。又昂昂叫嚷,犯起倔。 温故让小刘去找了一壶站内的浊酒,给大驴喂一点。 之前他们在田庄搜寻酒的时候,从下人房里搜搜到的,都是这类浊酒,有些比驿站里的更浑浊。 家境好的人,会饮用更清的酒,那些酒多一道过滤工序,价钱更贵。比如李员外收藏的酒。 至于家境不富裕的人,多饮用浊酒。 当然也有些家境不错的文人,犯文青病的时候爱喝一点浊酒。 眼下,偏远地方的小驿站,也不指望能要多好的酒,都是浊酒。 糊弄驴子足够了。 等大驴安静了,温故带着他那身书卷气,面上微微歉意,朝坐在地上的那人文雅一礼:“打扰了。” 旁边的青一道长暗暗翻了个白眼。 坐在地上的那青年看着温故四人,眼神微动,但又变得悲凉,声音沙哑: “请随意。不过我劝你们离我远些。” 说着,他提了提衣袖,朝温故几人伸出手臂。 温故四人的视线,看向对方露出来的手臂,又回到对方脸上。 再看看手臂,再看看对方。 视线来回数次。 铁头:茫然,就很茫然。不知道该干嘛,他看向温故。 小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看到有活的幸存者,他也高兴,只是面前这位大哥,他没看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意思。手臂怎么了?你汗毛有些多? 不过他记得他爹的叮嘱,出门在外别乱说话,看东家的意思行事。 于是,他也看向温故。 温故和道士交换了个眼神,这俩片刻间就把各种可能猜了个遍。 疑虑,同情,感慨,怅然。 道长哼哼笑了笑,然后又一副高人做派,长叹一声。 乱世之中人情五味,像是都在他的这声里叹了一轮。 看着温故四人的反应,这名青年原本悲凉颓废的神色,好似渐渐冻结一般。 他意识到了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 第二十章 平平无奇读书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这个读书人似是不忍看下去,打破沉默,声音和缓但清晰: “道长刚才的烟熏球是熏邪物的。” 顿了顿,又加道,“邪物也不喜欢酒味。” 所以,除了一开始烟气太浓被呛住,你这个既没有被烟熏球刺激,又吨吨吨灌酒的人,大概……也许……极有可能,是正常人呢。 就差明白地告诉他—— 大哥,我看你吨吨吨灌酒的时候就知道你没中邪。 要么你自己吓自己,要么,你被人骗了! 愣在那里的青年,这一刻,强烈的情绪在心中翻转,幸存的狂喜和被人欺骗的暴怒像是要喷出来。 眼中满是狠厉,拿着酒壶的手,青筋凸起。 牙缝里挤出来愤恨的声音: “我要剐了他们!!” 咔嚓! 酒壶被单手掰裂。 温故看了眼对方满是老茧的手。几乎完好。 武力值尚可啊! 比老刘猎户还要高出许多的样子。 同时,原本随意坐在地面上的青年,像是有火燎一般,噌的蹦起来,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冲向客房。 腿似乎是受过伤,还踉跄了一下。 随后,客房那边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 四人:“……” 片刻后。 里面的人出来了。 换上驿站客房衣箱里的衣物,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露出来,连口鼻那里都蒙了一层布巾。 收拾妥帖之后,对方用一根长棍把扔下的旧衣鞋靴挑到远些的角落。 这些都沾过污血,没中邪都是祖宗保佑! 看到对方一系列的动静,铁头继续茫然,小刘终于反应过来了。 啊?这人以为自己中邪了? 怎么这么傻! 温故倒是明白。 信息不流通,小刘已经接受了许多针对邪疫的知识,但在其他地方,幸存者未必能知晓这些。 再加上,这里面很可能还掺了人情险恶。陷入其中的人,一时很难看清。 这时候,对方走过来。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与方才截然不同,消极负面的情绪被压制,变得更有精神。 他拱了拱手:“在下周山,是这棠县的小小县尉。” 小刘猎户忍不住咕哝:“小小……县尉……” 那可是县令老爷的重要下属,是能领兵剿匪的! 可威风了! 在他们葛村人眼中,县尉那是只能仰望的人物。要是能当个县尉,那他们家祖坟一定冒青烟了! 做梦都不敢想啊! 周山这时候也观察着四人。 小刘什么想法,看那满脸的震惊就能知道。还有旁边那个眼神迷茫有点憨的大个子,这俩无需多留意。 他看向温故和青一道长。 主要是这两位。一看就身份不俗,必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道长的反应确实较为冷淡。放在以前,县尉还真达不到他的目标圈层。 而温故,这时候彬彬有礼回道: “小生温故,乱世中一个平平无奇读书人。” 青一道长:“……”又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温故简略介绍了堂兄、道长和小刘,告诉这位周县尉,此行是要北上投亲,途径这里留宿一晚。 温故又看着周县尉额头上砸红的那一处,歉然道:“方才……” 周县尉抬手打断:“小事罢了。我还要多谢你们提醒!” 周县尉眼里的狠厉已经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忧愁。 他看了眼驿站外。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如今天黑得很快,现在出去,压根儿走不了多远。 再着急,也只能明日才能离开。 他向温故几人借了火。 驿站的布局和剩下的物资,他更熟悉,也告知了温故。 乱世一开始,各个驿站的重要物资就被路过的大户们搜了一次,主要是拉车牲畜的饲料,以及人的粮食。至于粗糙的衣物和一坛坛笨重的浊酒,忙着赶路逃难的大户人家看不上这些。 所以,驿站里想找到食物,非常难,但粗布衣物还是能找到几件的。 驿站的厨房很小,里面有些乱,温故四人直接寻了木柴到正厅,架起火堆烧水煮饭。 周山与他们保持着一段双方都安心的距离。 温故低声与三位队友商量,分了一碗汤食给周山。 周山很是惊讶。 他靠着这里的浊酒,和驿站里寻到的零星几块变味的干饼,扛过了三天。确实饿得很。 原本还想着,要怎么样与温故几人交换点食物,若实在无法,必要时采取一些低劣手段。 他也无奈,如今世道艰难,还有家人等着,他需要食物尽快恢复体力,明天才能赶回。也不知道这些天过去,家里是否安好。 未料到,温故这个读书人还保留着几分仁善之心,主动分了他一碗食物。 在如今的乱世里,食物珍贵,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 自己这是,遇到了好人? 刚经历过同伴背叛,警惕心未除。 看着确实是同一个锅里舀出来的汤食,温故几人也动了口。 周山接过,把蒙着口鼻的面巾拉下,也不嫌烫,稍微吹一吹就迫不及待喝下去。 食物的补充确实让虚弱的身体更快恢复,他抱拳一礼,郑重道:“多谢!” 食物是真的,他内心动容,又为方才的一些低劣想法感到羞愧,神色认真道:“此恩无以为报,若有需要……” 温故立刻:“现在就有!” 周山:“……” 旁边的青一道长差点笑出声。 狗书生给出去的食物,是这么好接的吗? 你都猜不着他平平无奇的表面下藏着什么狗心思! 内心吐槽,不过道长面上依然维持着高人风范,平淡冷漠,眼皮微垂,仿佛对周围一切毫无在意。 周山只是愣了愣,道:“请说。” 温故把笔记本和炭笔递过去:“周县尉你对本县了解更深,我们要经过本县北上,却不知路况如何,村镇分布怎样,哪些地方需要避开,是否能容驴车经过……” 温故将自己的需求一一说出,其实就是让这位周县尉画个简略地图出来,即便画功不行,也可以口述,尽量详细,然后温故自己画出。 这样既能确定周山的身份,又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若对方身份为真,那对方掌握的一定是如今比较新的消息。 在这样的乱世里逃难,信息是非常重要的。 周山这时候没有想太多。温故这些需求是很合理的,自己现在能以此报答恩情,心中更踏实。 恩情的滤镜下,又觉得这位书生心存仁善的同时,还带着些直来直去的坦率。 第二十一章 真是个好人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笔和书纸都有些奇异,是周山未曾见过的样式,但如今的情形,用着确实方便。 然而他画工实在有限,只能在旁边口述。 温故借着火光画地图。 说得多了,情绪被带动起来,便聊了些自己的事。 毕竟当过县尉,以前下边村子也闹过瘟疫,乱世之初,他还是有一点防备经验的。 只是太邪门了,世道变得越来越艰难,县里上面的老爷很多都没能躲过去。 看着县城里情况不对,周山带着父母妻儿,叫上几个关系好的兄弟,离开县城,去了岳父家所在的邻镇。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边也乱起来。 食物和柴火一天天减少,柴可以用家具门板等劈了应付,镇上无人的住户家里就能寻到。 食物却只能隔段时间出去寻找补充。 正因如此,身边原本幸存的人数,也在减少。 这次还是因为周围的食物都被他们搜完了,大家商议一起去附近村子,寻到了更多粮食。 只是周山在撤离时不慎受伤,虽然没有明显外伤,但影响了行动,没过半日,又被那几个兄弟告知,他手臂出现了邪斑。 当时他没有猜疑,每一次出来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记挂在家里,表示愿意断后为大家争取时间,也希望几位兄弟食物去给他家里。 他一个人杀了不少怪物,然后来到这个驿站,绝望悲凉,借酒消愁。 本想着趁还没变成怪物,最后尽一尽除暴安良的本分。 郁闷的是,连邪物也不进驿站。 不过周山没联想到酒,只以为自己在渐渐变成怪物。那些怪物把它当同类,闻到气味也不想进来吃他。 “当邪祟怪物对活人不感兴趣的时候,说明这个活人,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了。” 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更加悲凉,心中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 却没想到…… 被骗了! 他以为的,情同手足的兄弟,有谁没被他照顾提携过? 想到那些人当时虚伪的不舍神情,周山面部肌肉紧绷,握刀的手指紧了紧,压抑着情绪:“这世间,叵测是人心!” 小刘感触不深,虽然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但葛村的村民,还没有做得这么绝的。 听着周县尉的讲述,他胆子大了些,忍不住问:“已经过去三日了,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没中邪吗?” 周山摇摇头:“不知道变成怪物究竟需要多久,我只觉得头脑越来越迷糊,以为自己离变成怪物不远了。” 在温故他们来之前,他都已经想着自刎在此。 小刘:“头脑迷糊?有没有可能是酒喝多了?” 周山:“……” 小刘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他是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连县尉老爷都迷糊,看来酒喝多了确实会变傻……咳,用温二哥的话来说,影响决策能力。 等地图画得差不多,夜已经深了,他们都需要养精蓄锐,即便小刘想跟这位县尉多聊几句,也只能暂且停住。 驴没牵去马厩,单独放外面太危险了,容易招来邪物,还是牵到正厅,反正也没别人。 它在外面吃过草,喂些还剩的精饲料,再添一点浊酒,安分多了。 即便它在田庄喝了李员外不少好酒,但是对酒质量的好坏,清酒还是浊酒,这方面要求不高。 就算要求高,温故也会给掰过来。 如今这个世道,可容不得你挑剔! 次日,天刚亮一点儿,勉强能看到路面。 周山往身上倒了些浊酒。 他不知道那几位“好”兄弟,有没有保住最后一点良心,有没有把他该得的那份东西给送回家去。 但不能全指望良心。 既然酒能避邪,他想着路上会经过的一个小村子,看能不能再搜些食物带回去。 拿着刀,背着两坛酒,带多了不方便行动。周山与温故他们打了声招呼,忍着伤,迫不及待离开。 温故看着周县尉离去的方向,又打开手中新画的简略地图。 之前在周县尉口述的时候,他只是大略描绘,甚至有些抽象。周县尉看不懂,又瞧着重要的几条线和村镇县城位置画对了,便没有多问。 现在,温故把草图修改补充,将一些速记时用于代替的符号,转换成详细的图画文字。 想了想,他对大家说:“在驿站内多留半日吧。我把地图画完,定好路线再出发,尽量不在野外过夜,要有歇脚的地方。” 小刘没问题,并认为温故思虑周全。 铁头没主见,完全听令行事。 青一道长却是多看了温故几眼,总觉得这狗书生藏着事。不过也没有反驳。 在温故画图定路线的时间里,小刘和铁头也在驿站内翻找能用的东西。换洗衣物或者干净的布帐,整理捆木柴,再打些井水上来烧两锅备用。 客栈内有酒气,没邪物靠近这里,过去的一晚上和上午半天的时间,难得松缓一下。 中午歇息过后,四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客栈内的浊酒还有好些坛,温故只放了几坛在车上,多了也带不走。 剩下的都留在驿站里。 “酒能避邪,这一点可以告知以后来此的幸存者。” 温故撕了张纸,用炭笔写下几行简要建议。 没有炫技,字迹一笔一画相当工整。用语没有生僻字和复杂词汇,都是非常接地气的描述。 小刘一看就能读懂。 温故说:“万一还有幸存者像那位周县尉一样来到这里,又没有周县尉那样的武力,纸上的建议或许就能扭转局势救命。 “这一场乱世,首要是人和邪祟之间的冲突。 “多活一个人,就是为己方增添一个助力,减少一个敌人。” 小刘听了连连点头,心生敬意。 读圣贤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温故写完字,眉头微微一蹙:“再添一张画,以防有人识字不全。” 小刘继续点头:温二哥真是个好人啊! 像他们村里就有很多人不识字,甚至县里一些有官职的武人老爷们,别看嘴上拽文嚼字,认识的字未必比他多呢。 温故为大家考虑周全,就像话本里面那些有高尚品德的读书人。 小刘的目光变为敬佩。 同样看着面前这一幕,青一道长心中毫无感动,甚至觉得古怪。 正因为知道这狗书生的秉性,再看对方所写所说,似乎……过于矫情了。 这狗书生,目的不止如此吧? 这是特意做给某人或者某些人看的吧? 不会是要钓人吧?! 第二十二章 可否同行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离开驿站,他们沿着温故制定好的路线走了一天,又被迫停止。 要下雨了。 道长会看天气,推测接下来会有一场雨,他们要么加快步伐,赶往下一个落脚点,要么停留在原处,等这场雨过去之后,再择时机启程。 小刘虽然没道长那么精准,但以前经常进山打猎,看天象也有经验,能给个大致的判断。 他们这支小队,每次面对取舍行止的问题,都是温故做选择。 这次也是,小刘根据天象得出了跟道长一样的预测,先看温故。 而温故看着手上的地图,说:“那咱们就等这场雨过去吧。” 他们现在位于一座山下的茶肆内。 只是一座简单的两层木质小楼,周围以前有一些木棚摊位,如今都已荒废,也就这个茶肆稍微坚挺一点。 温故从窗口看向外面的山坡。 根据周县尉的说法,这里还是一个景点。 这座山并不高大,很久以前有位外地名人来这里种过一片海棠花,每年花开时节,本县的文人墨客们会聚一起爬山赏花,附近的大户人家也爱在那儿设宴。 站在这里能看到山上的亭台。 这么看来,山下只不过是一个中途服务点,山上应该有设施更完善的建筑。可惜如今的情况,不方便去看。 温故心想着,等以后乱世结束了,若有机会一定要来这里打卡。 说不定山上还保留着来往文人的题字,或者石碑刻字之类。 这么想着,温故在另一个笔记本上记下。 茶肆不大,许久无人打理,二楼更破,到时候下雨,二楼肯定是不能待的。 在周围寻了一些木柴,先堆放在一角,免得到时候下雨寻不到干燥的柴。 把烹茶的茶炉搬到淋不到雨的室内。 之前他们用的是不远处山上流下来的溪水,用这里的茶炉和茶壶烧了几壶水来清洁和饮用。 这次,驴不能牵到室内,于是用茶肆寻到的几块粗布和竹篙、麻绳、石头,在紧靠茶肆的背风处支了个临时雨棚。 外面的风开始加大,树枝上残留的枯叶被扯下。 茶肆的门窗都关上了,温故几人能听到外面呜呜的风声和吹打过来的枯枝落叶。 天色渐暗,滴答的雨水落下。 麻团儿歇在楼上,二楼不能住人,但歇一只隼还是合适的,还能在高处警戒四周。 这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两声鸣叫,提醒他们,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不是怪物,而是人。 只不过以麻团儿的智商,无法将准确的信息传过来。 能提供预警已经很好了。 做好戒备,没一会儿便能听到外面哒哒的蹄子踏在路面的声音。 从茶肆的木板墙壁缝隙看向外面。 一辆骡车正在快速靠近。 赶车的人披着蓑衣,头戴竹编斗笠,手上还握着一把大刀。 “咦?那刀看上去有些熟悉!”小刘说。 青一道长挑了挑眉,瞥向温故。 果然,这狗书生并没有意外的样子,嘴角都翘起来了。 这把刀,一天前才见过。所属人是姓周的那位县尉。 不过很快,温故翘起的嘴角又放平,他看着那辆骡车的车厢。 似乎,有点太轻了。 此前在驿站,听周县尉说起家事,幸存者应该有三名以上的成年人才对,再加上小孩,还有必备物资…… 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重量。 骡车后面并未看到其他人,楼上的麻团儿没有再发出提醒。 思量间,温故对铁头道:“门打开。” 这时候骡车已经行驶到茶肆门口。 驾车的周县尉跳下车,斗笠微抬,露出沉郁的双眼。 他手上握着刀,警惕看着前面布棚下的驴车。 驴车是熟悉的驴车,但未必代表着里面的人也是。 这时候,茶肆的门打开。 看到温故几人,周县尉明显松了一口气。 “又见面了。” “先进来避避雨吧。”温故语气和缓。 周县尉也不多耽搁,说了句:“多谢!” 不过他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把骡车牵到屋檐下,打开车厢的门,撑起一把油纸伞,挡着风雨,这才对里面的人说:“快进屋。” 行动之间散发着一股酒味。 显然这一路过来,用酒味来避开邪物。 这时候从骡车里面出来一大两小。 三个孩子。 大的看上去十二三岁,两个小的也只有五六岁左右。都瘦得厉害,眼里带着深深的恐惧,像是受过极大冲击。 除了这三个孩子,就没有别的人了。 周县尉把骡车牵到临时雨棚那儿,调整了一下雨棚,又做了加固。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留意着屋里的三个孩子。 等外面处理完毕,进屋之前,他把蓑衣脱下来扔在外面。 赶路过来,蓑衣沾了不少雨水和泥渍。 上次在驿站见面,他听温故说过注意要点,再加上他自己本身总结了一些经验,以防万一,这蓑衣是不能再穿了。 周县尉给温故几人介绍,三个孩子里面大的那个是他的内侄,即妻子的侄子。 小的两个是他的一双儿女。 然后就没有其他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挤压着沉重的情绪,还一直没有休息过。 温故也不多问,只道:“快来,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取出茶肆里面翻找出来的粗瓷杯,倒上热水。 温故说:“之前已经用热水烫洗过。” 周县尉道谢,接过来给三个孩子。 喝着热水,周县尉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缓。 他离开驿站就立刻往家里赶,想着怎么也得带点食物回去,就顺道去了中间经过的一个村子。 村民没见着,却看到流蹿到此的山匪。 他斩杀了山匪,抢了山匪的骡车和物资。 只是等他回家,活着的只有地窖里躲着的三个孩子了。 之后他带着三个孩子,让他们用酒擦身体,沾上酒味,驾着骡车回到驿站,想再装几坛酒。 也是在驿站,他看到了温故留下的那些文字提醒和图画。 心中原本犹豫的想法,终于坚定下来。 并没有在驿站多留,仗着他对这里地形地势的熟悉,以及地面留下的车辙和行动痕迹,驾车追上去。 直至现在,终于在茶肆碰面。 一碗热水缓缓情绪,周县尉只简单给温故他们说,家里遭遇变故,只剩下这三个孩子了。 很简短的两句话,每个字都带着恨意。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对温故说:“我也要带他们北上避难,不知……可否与你们同行?” 虽然刚被好兄弟背叛,不愿意再相信别人,但是这种时候,只他一个人护得住三个小辈吗?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 他一直在想,若是他身边多一个饱有学识之人,或者是像道长这样拥有秘法手段,留在家里的亲人就不会被逼到绝路。 如今只剩下他和三个孩子,只靠他们自己,只窝在自己的小地方,是不能度过这一劫的。 骡车上拖了好几坛酒,他们可以每天用布沾些酒擦在身上辟邪,但是酒总有用完的时候。 食物有吃完的时候,木材有烧完的时候。 他总得为自己,为最后的这三个亲人,寻一条活路。 他当然知道,同样读圣贤书,有些读书人心思诡谲,阴险毒辣,但同样也有心怀仁义之人。 若是必须做选择,面前这位只见过一面的读书人,这个能在驿站给后来者留下文字和图画提示的人,更值得信任。 还有挨了一砸的那个冒烟的藤球,那位道士,想必也身怀秘法。 而且,此前在驿站的交谈得知,温故这位读书人除了知识广,在北地也有门路。 分析利弊之后,他最终做下了这个决定。只是担心温故几人会嫌弃三个小孩是累赘。 他盯着温故。 好的是,温故一听就立刻道:“当然可以,人多力量大!咱们又多了四个助力!” 四个助力…… 周县尉心里念着这四个字。 恐怕,换成其他人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是四个助力。 这只有这位过于仁善的书生,才会这么觉得。 周县尉又看向旁边的道长。 道长没什么表示,看不出赞成还是反对。 而另两位,铁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带弓的小刘刚才忍不住多看了三个小孩一眼,但并没有提出反对。 周县尉再次看向温故。 温故微微颔首,示意周县尉安心。 周县尉拱了拱手,没再说话。 心中忍不住想到:这支逃难队伍,做主的竟然真就是温故这个文弱书生! 只是,是否过于仁善了? 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运气? 还是,书中自有逃生路? 又或者,这位还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无论怎样,他带着亲人加入这支逃难队伍,若是遇到奸恶之徒,若是这位书生实在不忍下死手,那他就背地里去解决问题。 这世道,有些人就跟邪物一样,得彻底斩杀! 青一道长瞥了那边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唉,狗书生! 虚伪! 真虚伪啊!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跳到狗书生的坑里。 这时候温故又关心周县尉的伤势。 “无碍,已经过去四五日,好很多了。”周县尉说。 虽然对方这么说,温故还是让道长分了两颗药丸出来,并示意道长:自己人了,可以舍得些! 道长从药瓶里倒出两粒药丸,温故说这是道长用草木炼制的丹药,对养内伤有些用处,也没催促周县尉立刻吃。 对方现在刚加入,还是有点警惕心的。 不着急,等相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至于周县尉带的三个小孩,大些的那个其实能算半个劳力,就算吃得多,但周县尉是带物资加入的!都在骡车里呢! 而两个幼童,在乱世一些人的眼里确实是累赘。 但,没累赘人家凭什么加入你的队伍? 虽然这地儿又穷又偏,但人家好歹也是个一县县尉,有武力值还对本地熟悉,找到其他幸存者自己拉起一支队伍都是可以的。 带小孩,有的人看到的是拖累,有的人看到的是软肋。 有在乎的才好啊! 如果没有在乎的人了,谁也不知道他癫起来能变成什么样。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第二天多云天气,地面还很湿,他们要再等一天才出发。 空闲的时候,周县尉跟小刘聊天,也从小刘口中得知了,温故那天在驿站里说的话。 他心中藏着的对温故的疑虑,又变淡许多。 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周县尉并不对温故他们说太多自家的事情,只是等孩子们休息的时候,他会拿出一块磨刀石,磨刀。 他脑中总会回想—— 回家的时候,打开门看到吊在房梁上的那几个身影。 那垂下的手臂上紫褐色的邪斑,旁边桌上留下数封绝笔信。 因为没见到他回去,外出的其他人一个都没回去。 一般这样的情况,默认回不来了。 所以藏在地窖的大人一起出去找柴火和食物。 找到的一点食物都留给了三个孩子,因为外出的大人,都中邪了。 周县尉夜晚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浮现推开门看到的那惨烈的一幕。 又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想,如果那些“好”兄弟把食物及时带回去了,至少能多救下一个两个…… 离家时,周县尉特意从家中带了一块磨刀石。 现在有空,正好磨一磨刀。 他盯着刀刃,看着它变得锋利。 噌—— 噌—— 一声一声,目光瘆人。 …… 在棠县与另一县交界的某个农庄。 原本的住户已经不在了,此时住在这里的,是一小支临时避雨的队伍。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此时正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面上泛着病态的红。 他感染了风寒。 “三郎,喝药了。” 年轻妇人端着汤药过来。 青年喝着碗里的药。 这还是他们在前面一个镇子好不容易寻到的。药材珍贵,这时候也不太舍得用,药味有些淡。 生病了,忍不住想到许多往事,也想到了被他们抛弃的周县尉。 以前他们认周县尉为大哥,这位大哥确实讲义气,又很有本事。 如今,抛弃大哥也是被生存所迫。 周县尉当时受了伤,行动受阻,他们撤离又需要有人垫后。 而且私下里也商议过离镇计划,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局面,那就顺势而为。 他们也犹豫过。周县尉的武力确实能为大家多加一重保障,但是大哥家也有拖累。 就是太在乎妻儿了! 大哥,乱世了! 没了,找人再生就可以了! 这位县尉大哥还总是抱着以前的老思想,做事总说尽本分,管这管那的。 县衙都没人了! 谁能管住你?! 咱们几个一起,就是这片地界上的老大!找了物资,寻个安稳地方就可以占地为王! 何必总是拘着大家,这不让那不让的。 看,以前威风凛凛的大哥,如今不就被兄弟们抛弃了? 他们抛弃了周县尉之后,也没有回去。镇上已经很危险了,也没食物。 还要顾忌县尉大哥。 大哥若是回不来,那就无需担忧,若是能回,必定大开杀戒,他们更要逃。 这位县尉大哥,对你好的时候是真好,但是动起手来也是真的不留情! 能当县尉的人,心硬起来的时候,根本不会听你求情。 生病的青年这么想着,突然心中一咯噔。 这帮兄弟能抛弃受伤的大哥,那他这个生病的呢? 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兄弟,看出了他的担忧,安慰道: “且安心,寻到的珍贵药材都给你留着。咱们本就要在这里歇息,外面下雨呢,这两天都不打算离开。” 在这个季节,他们这儿很少连着下雨。这一场雨来得有些急,不过看天气,降雨之后接连几天就会放晴。 雨今天就能停,但是要等路面干一些了才能出发。 病床上的青年一听,觉得也是。怎么也得再等个一两天。 于是放心闭眼了。生病就是得多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没有看见,端着药碗的年轻妇人与门口的青年,无声交换了个眼神。 等病床上的人再次睁眼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更好,反而更加虚弱。 嗓子很干,浑身无力。想喊人,却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 这时候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四周太安静,原本应该守在床边的妻子不见踪影,那几个好兄弟,似乎也不在附近。 侧头看向地面。 山间摘的野果,果皮还留在这里。 只是从果皮的干枯程度判断,可能已经过去近两天了! 此时他只觉得脑子一懵。 不好的感觉。 突然强烈的情绪冲击之下,只觉得双眼一黑。 缓了缓,再看向屋内。 包袱都不见了。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走出去确认,可惜没有力气,滚下床。 他一点一点爬过去,爬到离得最近的窗边,使尽全身力气扶着椅子,起身打开窗看向外面。 木板车也不见了,外面的院子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多留下一粒米。 他沙哑惨笑。 果然是一起过来的……“好”兄弟!!! 身体太虚弱,连笑都笑不出声音了。 那些人确实因为下雨停留了两天,但同时那“珍贵”药也让自己睡了两天,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内部统一决定,在雨停之后离开。 即便原本有人向着自己,但也有人背叛,然后迫于形势再次顺势而为,抛弃他这个病人。 报应啊! 他双眼无神,麻木地盯着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正午的太阳有些偏斜了。 但这时候的气温,因为上午和中午的日照,已经升到一个暖和的温度。 一道身影敏捷翻过院墙,看向屋内。 青年惊惧的目光下,外面的邪物破门而入。 青年面露惊恐,从窗边连滚带爬躲到墙角,抱着头,不敢去看,浑身颤抖。 破门而入的邪物,发出一声如山中野兽的吼叫,指甲异化的爪子,将木板墙面抓出一道痕迹。 然后又仿佛不甘心似的退开,闻着屋里残留的气味,寻着气味跑出去。 破旧的农家房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缩在墙角的青年刚露出一点劫后余生的笑,却突然僵住,面色惨白。 当邪物近在眼前,却不将你视为猎物的时候,最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 你已经中邪,并且已经到一定程度了。 昏睡两天,粒米未进,又身染风寒,虚弱无力,从床上滚下去好一会儿才爬到窗边。 却在刚才,莫名生出了力气,迅速从窗边跑到墙角。 为什么? 因为在变成怪物啊! 露出来的双手,已经有了大片明显的邪斑,然而他却完全看不出自己手上有什么异常。 还有自我意识的片刻,按照以往他的决定是要自戕,以免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但是在这一刻,突然生了怯懦之意。 怯意,恨意,以及越来越强烈的—— 这种康复的,浑身开始有力的状态,真是太好了。 饥饿,嗜血。 他面上的表情,绝望,疯狂,犹豫,扭曲。 时间一点点过去,脸上纠结的,矛盾的,各种充满人类丰富感情色彩的表情,逐渐被平静冷漠取代。 心率在以一种特有的幅度降低,瞳孔随着这样的幅度缩放,邪斑覆盖的面积更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咕哝声。 第二十三章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一场秋雨过后,温故几人又等待了一天,待路面干些了,才再次出发。 建造临时雨棚的粗布,放在外面经历过风雨,有许多树叶杂草和泥点,不知道有没有沾上邪气,他们不会再回收。 如今形势特殊,想要再使用必须要仔细清洗晾晒。但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上面。 再说了,他们车上还囤了些物资,不缺这点布。 即便如此,普通农家出身的小刘,还是忍不住可惜。 这么大一块布! 若是以前,能带回去做多少东西啊! 不舍归不舍,但他知道怎么选是对的。同时又生起忧心: 米粮会渐渐吃完,布料也会随着使用而变得破烂,很多时候还是一次性的,吃了,用了,就没了。 等这些物品都用完之后,该怎么办? 他们北上过程中,沿途可以不断收集,但以后呢? 世道乱了,还有人种地,有人织布吗? 以后到了北地落脚安身,没食物吃,没布匹用怎么办? 尤其是食物! 因为心中一直有这种忧虑,每次到达一个休息点的时候,小刘就会重点搜寻能吃的东西。 多囤一些,心里才能好受。 再次启程,队伍就增加到八个人了。 一辆驴车,一辆骡车。 因装的物资比较多,除了三个小孩一直待在车里,另外五个人都是换着休息。 走累了才去车上歇歇。 周县尉本人的体质很强,但有伤在身,还没有痊愈,在车上歇的时间多些。 另一位坐车时间更久的是温故。也是这个小团队里公认的体质文弱型,大家都无异议。 要不是温故主动表示要多走一走锻炼体力,即便他在驴车上待时间更久一点,大家也不会说他。 书生嘛,正常。 也就青一道长暗地里撇撇嘴。 他其实不在乎温故是走路还是坐车,他在乎的是其他人对温故的态度,这其实就是对身份重要性的认同和妥协。 在这些人心里,温故的重要性要大于他这个道长。 青一道长心中暗暗憋着气:等到达北地了…… 温故对青一道长的心理其实也猜到一点点。 道长是一个纯粹的人,北上就是奔着名利去的! 挺好,有才华,有进取心! 这样的人,干起活来特别溜! 温故看着笔记本上的地图,问周山: “周县尉可知道,哪里能寻到甲胄?铁匠也行。” 说到甲胄,周山也愁。 甲胄主要由官方制造发放,统一调配。 他们这片地界上多年无战事,朝廷对铁甲又管得严,以前县衙里能配备甲胄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身装备也使用多年,没新的可以更换。世道乱起来,消耗就更厉害了,自己修修补补,如今身上穿的都成了拼接款。 手艺不行,瞧着磕碜。 周县尉苦涩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等等!” 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咱们棠县西北方向有个小镇,三面环山,一面临河,那里河岸开阔,有个天然渡口,来往行船经常在那里停靠补给。” 交易活跃,来往人员复杂,事情也比较多,以前周县尉经常带人往那边走。嗯,那边富户们招待也挺好的。 “其实那里地方不大,但位置有优势,镇上的人也较为富裕。临近渡口位置还建了几个仓库。” 温故一听就明白,那小镇就是一个河运中途补给站。 他问:“那里靠河,镇民接触河水频繁,是否中邪的可能性也较高?” 周县尉却道:“留在那里的人中邪可能性较高,但是,咱们这里还没乱的时候,渡口那边就有了消息,说世道要乱起来,镇上的富户们先乘船跑了。 “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那时候有水匪抢夺镇上粮店的米粮,有人报官。只是当时县城里也乱,顾不上那边。” 温故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那边那个小镇,因地理位置,可以挡住大批外来邪物,镇上的住户们又大批逃离,那里几乎是空的?” 周县尉点点头:“我不知道那边还有多少人留下,但根据最后收到的消息,人肯定不多。” 如果只是赶路找地方歇脚,他不会建议过去。 但温顾问及甲胄,他便想到了那个镇上的仓库。 县尉的身份让他知道,那边时常会有来往水运货物的商人,暗地里捎带一些违禁物品。铁甲、武器也是其中之一二,数量不会多,但眼下的形势特殊,如果需要,倒是可以冒险过去看看。 不过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温故。 温故心中已有决定,但他还是先走流程,跟几位队员分析分析,大家无异议之后,才道:“那就去探一探!” 小刘想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弓箭,道长是想看有没有能用的丹药耗材。 温故拿出笔记本,翻出空白一页,让周县尉描述路线和镇上情况,他来画镇上和渡口的布局图。 临时改道前往渡口小镇。 这时候,天空中盘旋的麻团儿发出预警鸣叫。 只是普通预警,说明前面有邪物出现,不多。 小刘搭上弓箭,看着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身影。 随着越来越近,小刘正要放箭,周县尉突然道:“且慢!” 小刘疑惑。 周县尉声音发沉:“这个,以前是我的‘好’兄弟,我来送他一程。” 他拔出刀,快步朝着那个身影过去。 距离拉近,对方身形也更清晰。 这位“好兄弟”在家中行三,家里条件不好,又有四个亲兄弟,他排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容易被忽视。 是周山帮他谋了差事,有了体面。 如今,物是人非。 刚磨的刀,正好。 周县尉看着对方手臂上的斑纹。 这位“好兄弟”变成怪物不久,也就是说,前些天一直是正常的活人状态。 现在却已经是生食血肉的怪物了。 食物的气味混杂着酒的味道,起初对面的邪物还有些迟疑,但随着越来越近,更清晰地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它脚步加快,原本如野兽低吼的声音变得尖锐。 锋利的刀刃,挥动时凛凛白光一闪而过,如深秋的寒霜,携着肃杀之气。 野兽的啸叫骤然销声。 身首分离。 身体缓缓倒下。 不远处温故看着这边,对这位基层武官有一个更清晰的判断。 身世普通,没有那些世家武勋的底蕴,更多是在实践中练出来身法技艺。 又经历过一年乱世,显然斩杀邪物的经验丰富,下刀精准果决。 刚才斩出那一刀,周山都没有被异化的粘稠血液溅在身上。干干净净的。 不过周县尉没有立刻返回来,而是站在尸首旁边。 他看到它身上的另一道外伤。 周山虽不是仵作,但当了这个县尉也办过不少案子,他能看出来,“好兄弟”身上这道不明显的伤,就是近两天留的。近距离的,力气不大,沾有污血。 有人刻意做的,就是要这位死! “呵。” 周山嘲讽一笑。 他那群“好”兄弟可真有本事啊,没乱起来的时候,还真难看出某些人是人是鬼。 再次看向地面的尸首。 “以前给你的体面,我现在亲手收回来。” 周山声音冷冽。 “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安心。 把这位“好”兄弟刀了之后,周山跑回来问道长:“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要让你连轮回投胎做牲畜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十四章 大仙留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从青一道长这里请的符咒,送了这位“好兄弟”最后一程。 务必让“好兄弟”从身体到灵魂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无法翻身! 周县尉思路打开,已经想着给下一位“好兄弟”送什么了。 世人看重身前身后事,周县尉琢磨着,以后遇到其他人了,一定给这帮兄弟“体面”。 有些人能共贫苦,却不可共富贵。 还有些人则相反,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大家称兄道弟,情意真挚。日子困难起来之后,背信弃义,各怀鬼胎。 周山现在没大志向,只想着,遇到了就报仇,以及带着最后的三个亲人活下去。 回到队伍,继续赶路。 周县尉收敛了煞气,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跟小刘聊天。 小刘喜欢听他说公务。 那是小刘做梦都不敢想的职位,放在以前,进县城都搭不上话。 而周山也想着融入这个小团队,愿意多说一些。他并没有端着架子,世道变了,别说他这个小小县尉,上面的官老爷们都不算啥了。 周山跟小刘聊起那个渡口小镇。此前离得远,身边还有不少家人朋友,所以没想着去那边。 如今要北上避难,那个小镇离他们原定的线路也不远。 “那边地势并不平坦,有山路不好走,外地人未必能找准路,但只要找准了,去那边还是很快的。” 周山说:“那边虽不大,但镇民富裕,镇上还有客栈茶楼,酒肆瓦舍,以前我常去那边……公事,都是公事!” 闲聊中,周山回忆着曾经去过许多次的,那个繁华的河边小镇。 其实每次去那边办案,有喜有愁。 喜的是,那边富户很多,接待官差很懂“礼”。 愁的也这个,富户身后都有后台,牵一发动全身。他这个一县县尉还真不够看,有些时候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不知道,如今那个小镇变成什么样了。 温故很谨慎。 他们只是个小团队,队伍里还有三个小孩子,可损失不起。 必须做好周全考虑和谋划,路途上大家凑一起商议多次。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谋定而后动。 然后,发现那个小镇早就空了。 字面意思。 没有邪物,没有人,不管是镇上的居所、酒楼、药铺,还是放置货物的仓库,都空了。 站在小镇的道路中间,温故看着不远处钉在树上的箭支。 箭支上带着邪物的尸骸。 看腐烂程度,至少有大半年了。 也就是说,今年年初可能有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从水上经过此地,清扫了这里的邪物,带走了这里的货物。 很大可能就是趁着天冷时,由南往北迁移的地方军队或世家豪族。 周县尉此时心态有点崩。 “有人早就来过了!” 原以为能在这里多寻些物资,身上的铠甲,用的武器,可携带的食物,能辟邪的酒,等等这些,都在到达这个小镇时,化为泡影。 小镇本来就不大,仓库也就那么几个,如今全部被打开过,里面的都已经空了。 就算这里堆放的不是米粮兵器,其他的布匹杂货、调料药材,都是在乱世里用得上的,会逐渐紧缺升值的物资。 温故倒算不上多失望,他从未小看封建时代的精英们。 “这世上,聪明人不少。” 能在邪疫初期活下来,能带着大批人手北上避难,就能在中途清扫各个补给点。 看来以后搜寻物资,陆运和水运的那些主干道附近村落城镇,都不要抱太大希望。 青一道长看中了仓库角落里,没被人搬走的几块不大的矿石。来这里搜物资的人肯定辨认不了,还嫌带着麻烦。 但是对他们炼丹人士而言,却是惊喜了! 温故其实也看不懂,不过他相信这种化学人才的专业素养。 尊重专业人才的选择! 小刘很沮丧,他还以为能在这里多找些粮食盐铁呢。 “那么多东西,都被运走了?那得多大的船!不是说水中有邪蛊很危险吗?怎么那些大户人家还走水路?” 周山解释道:“世家富户们的船,能比我家的房子都大,还不止一艘,能运不少东西。多存些净水,不用河里的水,而且船上有炉子,囤些木柴就没大危险。只需要防备河道收窄处岸边的攻击。” 小刘看着前方的河:“现在进入枯水期了,还有船队会经过吗?” 周山说:“别的河或许会。但前面这条,枯水期水位下降厉害,河两岸的大户人家要么在秋冬季节走陆路,要么等明年春再走水运。” 周山目光怅然。 曾经全县最富的小镇,热闹的渡口,一片死寂。 只偶尔能听到山里面野兽的叫声。 连外面邪物都不往这边走,因为许久没有“人的血气”。 窣窣—— 不远处枯萎的草丛里,有个黄褐色的身影晃过。 小刘一扫满身沮丧,迅速站起来。 周山以为小刘要搭弓射箭猎杀野物。 却见小刘朝着那边恭敬行了一礼:“见过大仙!” 周山:??? 小刘很乐意分享:“温二哥以前游学的时候,听闻黄大仙讨封……” 他将温故说过的,黄鼠狼向路人讨封的故事,讲给周山听。 周山面色肃然,也学着小刘,朝着那道黄褐身影作揖行礼。 “见过大仙!” 周县尉崇信神鬼,不然也不会让道长给那位“好兄弟”念咒,咒杀魂魄,咒“好兄弟”永世不得翻生。 虽然小刘也把温故后面澄清的话说了,但周山和小刘一样,认为黄大仙很可能真实存在。 面对这种疑似传说中的大仙,周山不知道如何应对,但先吹彩虹屁肯定没错。 于是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文人雅士赞道: “万物有灵,世间必定有这样的神兽,能为众生驱邪避灾,承载美好祈愿!” 然而草丛里的黄大仙,只是警惕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目标明确地冲向一只躲藏在暗处的肥老鼠。 二者看上去体型差不多,甚至黄大仙更显纤瘦。 一番缠斗,黄大仙充分展现鼬科战斗力,终于把肥老鼠锁喉叼住,往远处拖。 周山和小刘站在原地不敢打扰,只在黄大仙离开时,再来个恭送礼。 青一道长闷笑。 他以前四处游历,确实见过有地方把某些野兽妖化或者神化,不过见的多了,就知道那些多是骗子故意编造引导的。 底层小老百姓最容易信这些东西了,因此,道长一直认为,对底层庶民出手,那是自降身份,没有格调。他盯上的人多是颇有家财和地位的。 不过如今世态变了,也要做一些调整。庶民之心,可以利用! 在葛村的时候是,在这里也是。 小团队里,这两位重要武力成员的某些特质,让青一道长觉得,自己的“第一话语权”地位不远了。 利好本道长! 优势在我! 这支北上队伍里的最高话语权,最终还是会偏向我! 正准备择机刺温故两句,突然心中警觉。 等了等,没动静。 不对啊,狗书生怎么不吭声? 抬眼看过去,却见温故只是盯着那只被叼走的肥老鼠,若有所思。 “怎么?”道长问。 “那只老鼠它为什么那么肥?”温故说。 “当然是……” 正给黄大仙行礼的周县尉和小刘同时一顿。 在某些关乎生存的问题上,只要稍作提醒,他们思维就会迅速转动起来: 镇上的人和货都没了,已经有势力来清扫干净,粮食货物都被搜走。如今镇上也不像是有人居住。 这么久了,镇上的老鼠吃的什么养出那一身膘? 必定是…… 藏了粮啊! 莫非是藏在老鼠洞里? 又或者谁家还有存货没被搜走? 跟着肥鼠必定能找到藏粮的位置! 周县尉和小刘面色骤变,立刻直起身,一个抄起刀,一个搭上弓。 “大仙!” “留步啊,大仙!” 你特么赶紧给咱把那肥鼠留下!! 第二十五章 这可是硬通货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两人不继续想着寻什么大仙了,这种时候什么都没有粮食重要! 那么大一只肥老鼠,黄鼠狼拖着也费力,行动不够灵活,他们要过去拦下还是可以的。 不过温故阻止道: “别追了,那老鼠已经断气了。” 小刘不甘心:“不应该呀,刚才还惨叫呢!” 周县尉这时候理智些,看了不远处几眼,重重叹了口气。 那老鼠现在就算没断气,也离断气不远了,抢过来无用。 能怎么办?总不能继续对大仙出手吧? 不妥不妥。 只能收回刀。 小刘见状,也只得咬牙收弓。 旁边青一道长却是深深疑惑。 以那狗书生的精明,在刚发现肥老鼠的时候,就该让周山和小刘去阻止,怎么偏偏一直等那只老鼠快断气的时候,才慢悠悠问出来? 是不是故意的?! 周山和小刘没思考别的,这时候极为懊恼,站在原地反思。 一开始看到那只肥老鼠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啊! 怎么当时脑子里只想着拜大仙了呢? 实属不该! 怪谁? 当然不能怪大仙,更不能怪温故。 怪我啊! 两人深深自责,像是看着一大袋子米粮在眼前化成云烟消失。 以后见到大仙不能只顾着拜,应该先看看预示着什么! 关键时候还得是读圣贤书的文人啊,理智机敏。 温故这时候没多说,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刻意去改变他们的迷信想法。 能活到现在的人,不说绝对,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实用性——只要能活下去,神仙妖怪什么的,得罪就得罪一下吧。 没有肥老鼠引路,他们只能往前推测它的行动轨迹。 它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他们连找几家,早就在米缸里看过,里面一粒米都没有,早被搜刮干净了。 若是埋在地下,总得知道大致位置才能去挖吧?这小镇,说小其实也没那么小,凭他们几个人,总不能把这片地都翻一遍? 不知道有没有第二只肥老鼠,若是没有,该如何是好? 明知道这里藏着粮,却不知道藏在哪里,说放弃怎么甘心! 心中焦灼。 周山和小刘看向青一道长。 道长没什么表示,估计没有那样的神通。指望不上。 他们又看向温故。 温故拿出自己画的镇上布局图,他指着一处问:“那边是不是粮店?” 周县尉说:“对,那边是镇上最大的粮店,主人家就住在后面那个院子。但是刚才我们搜过,那里都空了,地窖是打开的,也早被人进去搜过。” 前一批来的大势力,在清扫完镇上的邪物之后,想必也重点搜寻过这里。 就算粮店和主家都私藏了粮食,也早就被搜走了。 “再去看看吧。”温故说。 刚才虽只是匆匆一瞥,那只肥老鼠好像就是从那边跑出去。 粮店不大,很快就仔细搜寻一遍。 并无异常。 他们又去后面主人家的院子。 做粮食生意,有钱也有人脉,住处建得还挺好,即便比不上县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也是砖瓦房屋,还带个院子。只是许久无人打理,没有人气养护,显得破旧了些。 院内有一口水井,几个大小不等的石碾,还有个石磨。 粮店主人家里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想到什么,温故又问: “周县尉,你之前说,粮店曾报过官,说有水匪来抢粮?” “对,当时因为县城里各处扰乱,我们分不出人手管这边的事情。不过我也打听了,镇上去县城的人说,这位粮商是半夜被人破门抢粮的。 “不止粮店,他们家的存货也都被抢了,宅院几处被烧毁。那一晚,家仆愤而反击,可惜还是没挡住水匪,院墙都塌了。镇上其他人也不敢过来,邻里都关紧门窗。” 周县尉回想着当初听到的消息,继续道: “这位粮商被抢粮,家里人哭声整条街都听到了,店主老娘和媳妇每天坐在门口哭骂,眼神阴恻恻盯着来往行人。镇民们都绕着这里走。” 温故说:“所以,镇上谁都知道这里没了粮食。” 周县尉点头:“是的。” 他们已经搜过这里,重点搜了正房。地窖已经被人扒过了,他们还进去确认,真的什么都没了。 温故站在院中,环视一圈。 “半夜遭遇水匪抢劫,院墙被毁,所以之后再次拉砖砌墙?” 周县尉说:“对,院墙能防御,世道乱起来肯定要把院墙先补好。据说,镇上最大的粮店被抢后,另外两家粮商不放心,很快举家逃了。没多久,其他富户也都跑了,包括这位粮商。” 形势越来越差,粮价高得离谱,最后连粮都没有,镇民当然得跑。 温故突然笑了笑,“这位粮商是个讲究人,世道都要乱起来了,新建的院墙还糊了层墙壳。” 顿了顿,又说:“还加高加厚了。” 一个有人脉有退路的粮商,不会坚守在这里。 塌了的墙院补一补救急即可,为何要建得这么好? 时间过去好几个月,当时新建的院墙,已经带上了风吹日晒雨淋留下的斑驳。看上去也是一致的萧条风格,并不显眼。 温故观察一圈,走向某处,手中的木棍拨开墙角生长的灌木。 只见此处靠近地面墙角的位置,表面保护层已经被扒掉,墙上的砖靠里侧的也被扒了一层,若是靠近仔细观察,会发现边沿都是齿痕。 “砌墙的砖是这样的?这院墙的砖,内外不一致呢。” 周县尉和小刘也凑过来。 小刘对墙砖没研究过,他们村都是石土做的墙。 周县尉却是目光一变。 温故说:“我游学时候曾听过一些旧事,如果猜的没错,这应当是……” 周县尉露出惊色:“粮砖?!” 他顾不上多说,取出携带的匕首,在墙上刮下来一点,在火堆上烤一烤,闻闻气味。高温烤了去邪之后,未等凉,舔了尝尝。 小刘一听到“粮”字,也跟着做了同样行为,他对食物味道相当敏感。 “粮食!” “是粮砖!” 一时间,他们盯着院墙的目光灼热。 两人换了位置,在不同的墙面刮掉外层墙壳,小刘连墙灰都烤了尝一尝。嗯,这个好像不能吃。 令他们兴奋的是,新建起来的墙院,靠里一侧全是粮砖! 这么多! 这么多粮砖啊! 不愧是富裕小镇里最大的粮商! 温故也高兴。 道长炼制的不饥丸数量有限,已经快消化没了,这狗道士必定有私藏,但不会轻易拿出来,能理解,那是最后保命的东西,谁愿意分享? 这些粮砖确是好的逃难物资,耐存放,能顶饿! 周县尉在激动过后,又气乐了。 当初县里要平乱征粮的时候,粮商一个个跑路,这家索性直接“被抢”,还成了苦主。 如此多的粮砖…… 镇上传言,抢劫粮铺的水匪,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导自演! 本就是一家的! 知道粮价太高了,乱起来就保不住粮食,先自己抢自己,让镇上的、镇外的人都知道,他们没粮了! 粮食在外转了一圈,变成粮砖被运回来,砌在院墙。依然是自己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呵!” 周县尉冷笑一声。 什么你们的,现在是我们的了! 小刘这时候情绪激昂着:“还是要感谢大仙!要不是黄大仙当着我们的面抓了那只肥老鼠,我们也不一定注意到。说不定再过不久,这里又多出来几窝老鼠,把粮砖全给祸害了!” 周县尉深以为然:“莫非这就是话本里说的仙人指路?” 小刘重重点头:“必须的!我们不够有悟性,还得是温二哥啊。” 连青一道长都没悟到仙人给的机缘呢。 听懂潜在意思的青一道长脸都黑了:愚钝庶民! 而温故决定,千万不要让这些人知道五大家仙的传说。 为了方便撬粮砖,他们选择在粮商家里过夜,再多留一两日。 晚餐就是煮粮砖。 干啃硌牙,加水煮了之后,能吃就行了,味道无所谓! 收拾三间房的床铺,有条件当然得睡好点的,身体休息好了恢复更快。 他们轮换着守夜。 小刘现在还兴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充满干劲。 挖粮食哪有累的!再多我也能挖! 周县尉跟他一起挖砖。 青一道长关起门炼丹去了,他那便携丹炉里面不知道在炒制什么东西,沙沙的。 另一个房间,温故手指转动着一柄雅致的拆信刀,脑中回想来到这个河边小镇所见的一切。 那些射杀邪物留下的箭矢,那些被清空的房屋和仓库…… 从秋末到明年春初,都会是大户人家们北迁的时间。其他幸存者或许也会跟着迁移。 各地的逃难队伍一定已经动起来了,如涓涓细流,往北汇集。 北地会很热闹。 也即将更热闹。 不知北方的姨母姨父是否安好,混得如何。 希望他们在这乱世里已经站稳脚,手中握有实权。 一道寒光闪过。 笃! 细长的拆信刀,钉在前方窗户的边框上。 若是偏左些许,会钉在砖墙。若是偏右半寸,会穿窗而出。 温故走过来拔下。 不够精准,没钉在窗框正中,还是得多练练,床铺上,堂兄铁头已经睡得鼾声起伏。 后半夜,温故和堂兄在外守夜。 堂兄挖转,温故在火堆旁琢磨事情。 房间里,周县尉家的小孩半夜噩梦惊醒,周县尉轻声说着话,好一会儿才再次安静下来。 小孩子经历过伤痛,又一直担惊受怕,长久下去,会妨碍身体。 晚上大人小孩都睡不好。 次日。 温故摆出清洗过的规格合适的石碾,一小堆撬破的粮砖,还有在镇上搜寻到的零散几小叠油纸。 目光亲和友善地,看向周县尉家的三个孩子。 娃娃们,来,干活了! 白天多劳动,晚上睡得沉。 温故也跟其他人解释说明。粮砖,他们自己吃,只需扔进锅里煮就可以了,要多少敲下多少,整块放进锅都行。 但是,此行逃难北上,说不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 它可以在乱世里充当货币。 整块的粮砖拿出来,有一定几率会惹上麻烦事。 但包装好的粉末,别人瞧着也只以为是远行干粮的那种。 这样的世道,钱币在民众之间不怎么流通,但粮食,乱世前后都是可以作为交易的重要物资。 一次不需要碾太多,这个任务就交给三个孩子。 周县尉没异议。 这活儿简单,负担不大。地方也安全。 隔壁房间,道长关着门,不知道还在用他的便携小丹炉练什么神丹,有一股不太好闻的药气散出来。 青一道长说这气味对人和邪物都不好,只不过窗户打开的方向,以及风向原因,气味会往外吹,而不会往院子这边过来。 所以在这个小院里面干活的三个孩子,并不觉得难受。 邪物进镇不会靠近小院,天空中还有一只隼负责警戒。 周县尉不担心。 小刘在麻团儿协助下猎了两只野物。 即便如今处理起来麻烦,需要更谨慎细致,但挖砖消耗体能太多,还得赶路,大家都得吃肉补充。 温故则带着铁头和周县尉,去其他住宅里搜寻物资。看还有什么漏下。 大势力在前面吃肉,他们这些小喽啰捡点汤喝也行啊。 不远的一家书铺里。 室内都空了,炉子里都是书纸燃烧的残渣。 看得出来,在乱世之初的一段时间,这里是有幸存者的,只不过都不敢出去寻找木柴,即便把木质家具劈了,也需要易燃物来引火。 周围草木生长繁茂含水量多的时候,书页确实是很方便引火的燃料。 等家具都劈完了,就是整本整本书来烧。 后续又有势力来这里再清理一遍,入眼所见,一片空荡。 窗户和门板都被拆过,再荒废一年,这屋子都有局部倒塌风险。 周县尉只一眼就知道,这里没啥能带走的东西了。 却见温故拿着一个长夹,在炉子里翻找。 周县尉疑惑:这里莫非还藏着东西? 很快,温故从炉灰里夹起两个细长物。 像刀,又太小了,还没有开刃。装饰品? “这是?”周县尉问。 “书签而已。”温故说。 第二十六章 你连这种货色都要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书铺除了卖书,也会卖文房用品。 放在明面上的“文房第五宝”——文刀,都已经被搜走了,或者已经被做他用消耗掉了。 也就只有夹在书页里不显眼的,才可能漏下来。 民间实用型多合一小刀,既能裁纸拆信,又能当书签,刀刃较钝,不容易误伤。 温故从炉渣夹出来的这把,看设计,原物应该还系着一段流苏,在炉子里随书一起烧掉了。 兽骨和竹木制作的都烧成渣或者变形,也就铜铁金属的还能留下。 温故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捡漏。 世家豪族和大户人家更多倾向于雅致型“文房不藏钢刃”的高逼格,弃铜铁而用玉、宝石、象牙等珍贵材料制作。就算用铜铁也是镶嵌宝石。 不过在这里,能找到铜铁的书刀已经算不错的了。温故要的也是这种,实用。 炉渣里面只寻到这么一把相对完整的书刀。 再捞一捞,还有两个金属刀身木质刀柄的,刀柄烧完了,只剩下手指长的小刀片,温故也收集起来。 小刘布设陷阱时可以用到。 周县尉对这些没兴趣,因为挨过饿,家里人也是为了寻找食物而出事,所以他和小刘一样,更看重食物相关的东西。 除了能入口的,还有烹饪工具。 每到一户宅院,周县尉先去看看有没有吃的,以及铁锅铜锅之类的漏下。 可惜,一个都没找到。要么被原主人带走,要么被后来经过这里的势力收走。 也就只寻到几个茶杯饭碗汤匙。 好在还有粮商家里的粮砖,可以抚平心中的不甘。 不过粮商家里的粮砖太多了,他们只有一辆驴车一辆骡车,车上还要带别的物资,装不下这么多做成砖块的粮食。 一人再背一麻袋砖赶路,也不现实啊! 他们先把粮砖都撬下来。 留墙上说不准会被老鼠啃掉。 一次带不走,剩下的就找地方囤起来,也许以后有机会再来拖走。 粮商住的这个地方,被人翻过好几遍,大小势力经过这里,不管是谁,先盯住的肯定是粮店和药铺。 “放在这里不妥。” 周县尉仔细回想着镇上那些宅子,选了一套不起眼的宅院,那边有个小库房,门窗完好。在里拼一面墙,完整的粮砖跟放在一起,其实并不显眼,若是推门进去,第一眼只会以为库房早就搬空了。 关好门窗,老鼠也不容易进去。 温故在笔记本里也标注好。 有个笔记本专门画地图,这时代信息不畅,又没有导航,很多工作还是得自己完成。 回到粮商的住处,他们会在这里再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周县尉劈了些木柴,看着手中的斧子,很是忧虑:“如果这把斧子用坏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替换的。” 如果只是斧刃钝了、卷刃了,好处理。但若是斧刃损坏严重,那就需要加热锻造。现在没那条件。 温故也在想这事。 铁器流入民间,铁匠的打铁铺在一些小镇和偏远县城都能见到。 当然不是那种拥有事业编制的,打造军器铠甲的高技术型铁匠。 寻常铁匠只是打造民用器具。 不要指望能找到那种高技术型人才,那类型的早就被大小势力抢走了。温故要求不高,找一个寻常的就行。武器搞不定,那打点生活器具总行的吧? 问题是到哪儿找人。 哪儿有打铁铺和铁匠? 斧头只是小事,他还想打点儿别的东西。 稍作休整,继续北上。 河边渡口小镇再次寂静。 粮商的宅院,围墙里侧被撬掉一层。某个房间里,木质的窗框、房柱,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点,像是某种尖锐利器扎出来的。 温故一行带着新撬的粮砖,和许多用油纸打包好的粮粉,沿着制定好的线路往北而去。 又是数天的赶路。 他们已经跨越州界,到达另一个州。 本朝州县制度,小刘和周县尉他们老家,与此时踏足的地方,所属不同的州。 因交通局限,这时代一般人很少出远门,周山也是因为职务,跑的地方多了,才比别人知道多些。 如今连州都出了,离开熟悉的区域,周县尉难给建议了。 县城范围内他很熟悉,县城周边也有所听闻,更远的,两眼一抹黑。 人生地不熟,路线不好选,温故琢磨着,再拉几个本地人入队。 人还是不够用啊! 越往后,北方的生存竞争会越激烈,得多捞些人才,以后才更方便做事。 “不知道本地有没有幸存者。” 没多久,温故看到了人为砍伐木柴的痕迹。 除此之外,也有邪物被斩杀的尸骸,大概是半月以前的,刀法利落。 温故让大家留意。 没有地图,只能根据地形、地势、道路,去判断城镇和村落分布。 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应该离某个县城或者曾经繁华的小镇很近。 如果是县城,他们会选择绕开。 一路过来,大部分县城都变成了怪物的巢穴。 天空中的麻团儿先给了提醒。 片刻后,他们遇到了一个人。 是出来砍柴的,似乎只有他自己,背着背篓,手里拿着柴刀,裹着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衣服,蒙着面,看不出长啥样,不过瞧着应该很年轻。 明明只是砍柴,却给人一种偷感很重,不够正派的感觉。 周山携刀上前,叫住对方,又保持着一段双方都安心的距离。 温故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也观察这位本地人。 据对方自己介绍,他姓何,在家中排行老大,周围人都直接叫他何大。 姓氏加排行,流行的叫法。 何大以前是县城外某个村子的村民,后来世道乱起来就进城了。 前面就是葑县的县城,现在还有不少幸存者。 要是早来半个月,县城里的人更多。 倒不是这半月损伤惨重,而是,半月之前,葑县的谭县令带着不少人离开,往北去了。 一年前,世道乱起来的时候,谭县令带着诸位官差守在城中,护住了许多人,让这个县城没有像其他县一样沦为怪物的巢穴。 不过今年下半年,在天气转凉不久,谭县令做准备带人离开。 这位谭县令也劝说过,言明在此地并不安全,北方生机更多。 但是对庶民而言,离开的风险更大,不如留下。 因此,半月前,谭县令召集人马,把周围邪物清扫一圈之后,带着想跟随离开的人,往北而去。剩下的人则留在城内。 温故认真听着,心中不由想到: 同样当县令,有的人蠢得能拉所有人陪葬,有的人却能保下县城,还能判断大势所向,行事果决。 非世家出身,却有如此能力。 大才啊! 可惜慢了一步,没能拜访那位县令。 温故又叹气。 唉,就算能见着,咱现在一无名气二无背景,那种厉害人物都是有傲气的,未必能正眼看咱。 谭县令是吧? 记下记下。 说不定以后有缘,能在北地见面呢? 前方,何大这时候也郁闷,他出来砍个柴竟然遇到官差。 虽然周山没明说,但何大聊几句就能猜出来,面前拿刀的这位,以前是官爷。 这时候,周山终于来了自我介绍。 一听还是个县尉,何大赶忙把装满柴的背篓放下,躬身堆起笑:“小的见过周县尉!” 周山看对方这反应,就知道他以前会是个什么样的职业。 这何大很有可能以前就是个闲汉,没有固定职业,在城里帮忙跑腿办事得些赏赐,年纪轻轻便带着市井油滑。脚力肯定很行。 沉重的背篓放下是为了行礼吗? 并不是! 是为了随时开溜! 温故却扫了眼何大的背篓。 里面有个小心用纸包裹的,方形的东西,放背篓的时候柴火挪动,包裹的纸打开些许。 看清之后,温故微微挑眉。 又观察片刻,等前面的对话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温故走下驴车。 步履从容稳健,仪态端肃谦逊。 目光清正又不失亲和。 虽然穿着一身粗布窄袖,但这风采气质,让原本防备周山的何大,注意力瞬间偏过来。 看着温故,何大突然回想起以前在书院见到的,那些已有功名的翩翩读书郎。 面对周县尉这种武力型官爷,何大都能灵活应对,但对着这种文雅读书郎,他肉眼可见地变拘谨。 旁边的青一道长:“……”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狗书生又开始装起来了! 青一道长看看何大,再看看温故,面皮抽了抽。 不是吧? 不是吧! 你连这种货色都要? 第二十七章 没眼看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刚才周县尉已经问了好几个问题,对于前方葑县县城已经有了大致了解,温故在这些问题之上,又细致问了几句。 谭县令带人离开之后,城内的幸存人员是怎样的组成? 留下来的人可不一定都是普通平民。 以及,他们这些人如果想进城留宿,需要付出什么?如今城里的规矩怎样? 何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温故说了。 他告诉温故,有几伙人在争权,分别控制县城四个城门的人员进出。 从城里出去没关系,但是回来进城的人是要交“进城费”的。 比如他们这些出城砍柴的人,进城的时候就需要交一捆柴。 至于这捆柴究竟交多少,那就看守门的人心情如何,与你关系怎样。 就算进了城,几个街道巷子也都被瓜分了,即便你住在无人的屋子里,也是要交住宿费的。 县令在的时候还有差役维持秩序,如今官衙没人了,便由某些民间力量来管理。 谭县令的县衙已经被人占据,城内空置的几个大户宅院也被瓜分完了。 如今县城里面秩序不稳,这时候他们这些外来者进入,未必能讨到好。 “城内可有铁匠?”温故又问。 何大回忆片刻,点头:“于铁匠应该还在。” 温故心想,看来还是得进城一趟。 他与小刘低语几句。 小刘走去后面的骡车。 一直留意着各方动静的何大,听到骡车上竟然还有小孩子的声音,心中惊讶,又产生了别的想法。 周山防备盯着何大,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何大姿态放得很低,微微佝偻,但那眼珠滴溜溜的转,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一看就是奸猾之辈! 这时,小刘拿过来一大一小两个纸包。 里面包的就是碾碎的粮砖,做零散包装的时候,做了两个规格。 这是回答疑问的谢礼,递给何大。 温故随和道:“多谢小哥了。” “哎,客气客气!”何大快速接过去。 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他嘴上已经麻溜地应下,“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这人没别的本事,打听消息却是还行的。” 何大说着往旁边挪了两步,但没有避开温故几人,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打开小纸包,看向里面的粉末。 用油纸包着,又足够干燥,何大把面上的布巾拉下,凑近闻闻,舔了舔纸包里的粮粉,面上露出喜色。 他再次看向温故几人,又看他们的两辆车,问道:“你们车上带的东西多不?” 周县尉防备看过来,不过没等他说话,何大继续道:“如果你们带的东西多,最好不要进城,东西保不住的。不过你们如果想进城找铁匠……” 何大伸出两根手指:“再给我两包,我带你们进城。” 路过的行人一般不会带太多粮食,两包粮粉,这已经是他看在温故这位书生的面上,给的实惠价。 而且,若是再喊多些,旁边那位周县尉就要挥刀了。 温故看了看周山。周山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虽然瞧不起,但这帮县城街溜子,确实会跟某些民间势力混得近,也有他们自己的路子。 道长和小刘也没异议,铁头一脸“我听我弟”的表情。 温故儒雅笑着道:“那就劳烦何兄弟了。” 而且还马上让小刘拿出来两个大纸包。 小刘面上难免流露出不舍。 何大则是笑得双眼眯起,热情万分迅速接过来:“好说好说!” 心道:果然还是读书人好说话,诚意大! 后方驴车旁的青一道长闭了闭眼。 没眼看啊! 狗书生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吗?! 他给你小包的就算了,一次型交易,没有后患。 给你大包的你也敢接! 上一个敢接他汤碗的,现在已经成了队里的苦力! 道长又瞧了眼周山。 这位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唉! 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这时候何大已经背上背篓,让温故几人跟着,会带他们去附近一个屋棚。 屋棚较为隐蔽,保存得还行,看得出来,时不时有人过来打理。 何大说:“这儿离我们以前的村不远,以前我待得多,官爷们也偶尔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出城的人少,近两天县城里应该没人往这边过来。” 他让温故几人把驴车和骡车放在这里,留一部分人在这边守着,谁想进城他再带进城去。 给时间让温故几人商议,何大走到一旁,把小纸包里的粮粉又舔一口,再舔一大口,拿出随身带的竹筒喝水,一脸回味。 粮砖粉末的味道其实并不好,但毕竟是粮食,这么直接吃粮食粉末,有种特别实在的满足感。他已经喝了好久的粥水,都快忘记干粮进嘴是什么感受了。 县城里面活下来的人多,也就意味着很难把别家的粮食搜回来自己吃。之前还有官府的人在,附近村落,城中空屋,那些地方搜寻到的粮食都由官府管理,他们这些人只能干活去换吃的,只能保证不饿死。 这么想着,何大又又又舔了一大口粮粉,然后把减重的这一小包,再次打包捆好。 周山用眼角余光留意这位。 獐头鼠目,油头滑脑,不太靠谱的样子,还是别接触太深。 屋棚这边,几人商议谁留在这里,谁进城。 温故要进城找铁匠。 道长对进城没兴趣,留下。 铁头肯定是跟着温故。 周山当过县尉,有他的职业经验和阅历,肯定要跟着温故进城探一探究竟。但他又不放心三个孩子。 小刘说:“那我和道长留下。周县尉放心吧,我们还有麻团儿,如果真有事发生,他会提醒我们,我也会让它去找你们。” 周县尉去骡车与三个孩子说了会儿话,便和温故、铁头一起,往葑县的县城过去。 何大确实没骗他们,他带着温故三人来到西侧城门,这边守门的人他更熟悉。 葑县比周县尉以前的棠县要富裕些,城墙都要高出些许。 随着他们走近,原本懒散靠在那里守门的人,这时候直起身,视线盯着温故三人,上下打量。 三个陌生面孔。 何大快走几步,过去与守门的人低声交流。 几个眼神来往的时间,似乎交换着你懂我懂,别人不懂,但是我们内部挺懂的,那些意思。 周县尉警惕地握紧刀。 不过温故猜测,何大或许只是,把周县尉的身份夸大了些许,守城的那些人明显有了一点点忌惮。 但守城的人还是不甘心,又往这边看过来,对上了站在最前面的周县尉的,带煞气双眼。 守门人心生怯意,收回视线盯着何大,伸手扒拉他的背篓。 “你这包的是什么?”守门人从他背篓里拿出一个纸包裹的方形物,把纸剥开。 “今天出城之前跟人换了一本书,儒家经典,带回去给我弟的。”何大又把书抢回去,重新包好。 守门人一看是书,顿时没兴趣了,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何大。 现在乱世,科举考试都停了,看这种书有什么屁用? 竟然还用物资去换,蠢的没边儿! 守门人又瞟了眼背篓,好像除了这本书和一捆柴,也没别的了。 又上下打量何大,盯着他衣服下的一个鼓包。 何大一脸的肉疼,嘀咕道:“今天最大收获,贵人赏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 他满脸不舍地从衣衫之下拿出个小纸包,递过去,手指还捏得紧。 守门人一喜,大力夺走,打开纸包看了看,闻一闻,舔一舔。 是粮食! 守城门的人这时候终于带上了笑脸,想要再从何大背篓里抽出几根木柴,被何大拍开,也没生气,侧了侧头。 “都进去吧。” 全程观望的周县尉:“……” 温故给出去的大纸包,不知道何大藏在哪里,但他记得清楚,给守门人那个小纸包是何大舔过好几口的! 这是早有准备吧? 什么没舍得吃?明明已经吃了很多! 此人果然跟面相一样奸猾,满嘴鬼话! 第二十八章 行不?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何大不在意周县尉对他的看法,就算以前,官老爷和大户人家对他们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时候他都不在意,现在更是无所谓。 不过,他倒是更愿意跟温故说说话。 带他们去找铁匠的路上,何大给温故介绍了那位姓于的铁匠。 “世道乱起来的时候,他家里老人没熬住。于家兄弟二人,于老大是铁匠,早就成了婚,他夫人姓马,两人有个七岁多的女儿。 “于老二和我年纪差不多,我跟他说过几次话,以前在县城帮贵人跑腿的时候认识的。” 简言之,一起当过街溜子。 “于家兄弟可曾正式取过名?”温故问。 “好像是叫……于钢,于堂?”何大想了想回道。 他们平时都是直接喊姓氏加排行,不怎么叫名,难记。 温故赞道:“好名字!” 何大:? 这名字很好吗?听起来像鱼缸鱼塘,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我给自己取的“何丘”呢! 何大撇撇嘴,继续道:“听说他家曾祖辈当过小武将,之前谭县令在的时候,还经常把于老大征过去做事呢。 “于家老大性子闷,但生得高大,以前经常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城里还有好些人曾在他家当过护院,愿意给他面子。” 所以,现在即便县衙没人,城内的几个民间势力即便需要铁匠,也多是以劝说拉拢为主,而不是逼迫。 何大这也是让温故有个心理准备,找于铁匠做事,别来威逼那一套。 温故理解。 官府管控行业的从业人员,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这种时候想找他办事,一点小恩小惠可不行,武力胁迫更是不妥。 进城之后,各个方向都有难闻的气味,温故几人也在面上蒙着透气的双层布巾,夹层撒着一点草药粉末。 临街商铺充满了斑驳的痕迹,有些是残留下的血痕,有些是灼烧的黑迹,还有些看不出来源,像墙壁上结了一层厚厚的伤痂。 稍高处,砖缝里面卡着断箭,箭杆被人折断,消失的部分大概是当柴火烧掉了,箭头部位卡太深,所以才没人挖出来。 何大告诉温故,铁制的箭头,收集之后可以去官府换取粮食的。 不易注意到的角落里,还有严重生锈的金属片,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的,或许是铁甲上掉下来,又或许是别的工具上掉落,还可能是曾经染过血污没人敢捡。 街道两侧店铺,木质的门板、窗框、还有房屋建材都被卸下,这些劈了都是柴火。 有人在撬砖墙,可能是把空置的房屋砖瓦拖回去自家建墙院用于防守。还有几栋商铺索性只剩下地面一点残留。 出来的人也是步履匆匆,神色警惕,一丁点动静就会惊惶。 道路上许多杂物和垃圾,只清出一条能行走的窄道。 也就是现在降温了,要是气温稍微高点,各种异味更浓。 跟垃圾堆似的。 即便蒙着布巾也能闻到那些堆积物散发的气味。 “街上这些一直这样?” 温故指着路上分布的垃圾和杂物,问何大。 “哪能啊,咱们县令老爷在的时候就不这样。县令老爷说这些垃圾堆积太多容易生疫病,一直派人清理。不过半月前那些人跟着县令老爷一起离开了,街上就变成了这样。”何大回道。 温故叹了一声,加快脚步,对旁边的周山说:“这地方不宜久留,尽快办完事离开。” 周山当县尉的时候也处理过小规模疫病,深有同感,面色严肃: “嗯!从城里出去后要立刻换身干净衣物。” 如果道长那里有丹药,最好再磕几粒草木炼制的药丸。 就算没有染上邪疫,也要防止别的疫病。 何大观察着温故和周县尉两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继续往前不远,就是铁匠的打铁铺。 “就这儿,铺子这边过去就是他家。” 何大给温故指了地方,便离开了。他急着回去。 温故道了谢,也没留人。 他还挺欣赏这个何大的,看得清形势,放得下身段,脑子又灵活,最适合对外交际打听消息。 先不急,把铁匠的事搞定。 何大回去的时候,又从刚才那条街道经过,看了看那些堆积的杂物,耳边回想起温书生和那位周县尉的话。 不宜久留? 尽快离开? 一路想着事,跑到一个砖石围建的大院子。 这个院子是他们村的人,来县城之后抢占的。 那时候都是抱团去抢无人的宅院。当然,也有些还在家的,人丁单薄的富户,会受点委屈。 何大他们村子幸存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但是抱团起来,也能给自己抢个不错的落脚地。 如今这个宅院里话语权最重的,是一个樵夫,他家本来人口就多,存活的人也最多,好几个青壮。 何大家里只剩他和十岁出头的弟弟,当时乱起来的时候,小弟在县城书院读书,县城里有谭县令管着,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但是留村里的父母和二妹没那么幸运,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心情沉重地回来。有个年纪相仿但瞧着瘦小的青年已经等在屋前,对方递给何大一个带盖的篮子,里面装着三个大纸包,正是温故给他的酬劳。 守门的那帮人平时盯何大盯得紧,所以每次寻到东西,他都不自己带回来。 一看到这三个大纸包,何大原本沉重的心情稍缓。 温书生真是个好人啊! 另一边,温故和周山来到打铁铺。 谭县令在的时候把城里的匠人征过去做事,谭县令走了,他们就回家。 但燃料紧缺,打铁铺早就关门不干活了。 本朝冶铁业发达,技术已经能高效生产较为优质的钢材。 也不知道这位于铁匠手艺如何。 走过铺子来到于铁匠的家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以前蓄过须,现在形势特殊为了生活方便给剃了,只是剃得坑坑洼洼。 这就是何大口中的于铁匠。他神色警惕。 温故简要言明身份,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拿出一个装了粮粉的小纸包打开。 于铁匠迅速叫温故几人进屋,关上门。 但双方也保持着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温故观察着这个小院。 院里几口大水缸,这以前应该是放在铁铺那边防火的,现在铺子关了,就把水缸搬过来。 看对方刚才的反应,于家现在的生活也不太好啊。只一个小粮包就敲开了于家的门。 县令在的时候还行,匠人被征过去做事,也会给合适的报酬。 现在可能已经断粮半月了。咋的?于铁匠接不到活儿?是技术原因还是? 旁边一个简陋的棚子下,放着一些器具,应该就是打铁铺那边转移过来的。 温故看到个物件。 他指着一个长柄的东西,前面部分像是烙铁。这儿还搞私刑? “此物是?” “熨斗。”于铁匠瓮声瓮气回道,“老款式不适合现在,我觉得这个就很好,烧一烧就能用,省柴火。” 温故一愣。 熨斗? 这创意挺复古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给人用刑的烙铁呢! 这时代的熨斗,长得大致像个勺子样,还真没见过长这样的熨斗。 于铁匠见温故似乎在怀疑自己的专业性,便问:“你觉得行不?” 温故真诚道:“很刑!” 不愧是帮官府做过事的资深从业人员,您就是传说中的“行(刑)不”大佬吧? 第二十九章 真浪费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发现,这位于铁匠的打铁技术应该还行的,只不过,创意方面技能点得有点偏。 抛开创意,想打什么样的东西,找他应当能打造出来。为什么现在还是“无业”状态? 温故已经从何大那里打听到,如今留在县城里的铁匠就这么一位。 对这样的稀缺人才,城里的几个民间势力竟然放着不用,让他闲置到现在? 真浪费啊! 温故思量着,面上丝毫不显,问道:“你家这个熨斗,卖不卖?” 于铁匠没犹豫:“不卖,家里要用。” 煮食物的时候,熨斗也烧一烧,能直接用,就算不用来熨烫衣物,也有其他用处,甚至还能当武器。 熨斗不卖,但可以卖别的。 想着温故刚才拿出来的粮食,于铁匠说:“还有个小铲子,你们要的话,用刚才的纸包换。” “什么样的小铲子?”温故问。 于铁匠视线稍稍偏移,没敢正视。 “是个……嗯……香道工具,但是现在也可以用来挖东西。” 时下很多人爱玩香,香文化繁荣。 世道乱起来之前,一个货商在他这儿订了一套香道工具,比时下流行的要大一号。 香勺香夹之类的,他们家平时有使用,要么就是已经换出去了。还剩这个东西多余。 只是这种文雅精致的小玩意儿,他没有经验,所以当初第一次打造的时候,有了一点点的偏差。 于铁匠很快把东西拿过来。 有点像是缩小版的烙铁。 “此物是隔火熏香的侧灰压?”温故搜寻着脑中的记忆。 “对,就是那个压香灰的,只是大了些,能用!”于铁匠说。 样子确实有点像,但完全没有属于香道的雅致感,而是带着股粗犷的杀气,烧一烧就能会人用刑的那种。 于铁匠不说话。 当初他打造出来也发现问题了,想改来着,世道突然混乱,也就顾不上这些。 周山接过这个加大号香灰压,眉头皱起。 用作武器太小了,当锅铲都嫌不好用,还不如直接用木头削一个锅铲。 “当个小铲子挖草药还行。”他说。 “对,可以挖东西。”于铁匠声音有些紧绷,看着他们,担心卖不出去。 温故点头:“也行,咱们继续往北,天也越来越冷,以后从地上挖东西,确实需要硬一些的工具。” 于铁匠一听,问道:“你们也要往北方去?” “正是。”温故说,“听何大说,此地的谭县令离开之前,也与你们说过北方避难的事。” “是说过。”于铁匠只这么一句,就不吭声了,只盯着温故手上那个小纸包。 温故提起何大的时候,观察于铁匠的表情。 于铁匠反应很淡。 看来这个何大在县城里,既不是知名好人,也不是出名的坏种。无名之辈。 温故和周山低语几句,没有把小纸包递出去,而是拿出一个大纸包打开。 于铁匠眼睛都直了。 身后房屋里,也有些许动静。 旁边周山握刀的手紧了紧,神色防备。 温故没往房屋里面看,只是眼神真挚,缓声道:“这个香压我们要了,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想询问。” 于铁匠深吸一口气,视线艰难从纸包上挪开,道:“你问。” “我们北上投亲,经过此地,对这里的路线不熟悉……” 温故把大纸包给堂兄拿着,他则取出笔记本和炭笔,询问于铁匠这县城周围的村镇分布和如今形势,哪些地方需要避开,哪些地方更安全。 原来的县令早有离开打算,肯定会搜集更多消息。于铁匠与官府接触得多,也知道的更多。 于铁匠确实知道不少,他瞥了眼那个大纸包,快速跟温故说了他知道的消息。 这些并不需要保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所以记得清楚,说的时候也非常流畅。 温故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试探打断问了几个问题,于铁匠也很快回复。并非胡编乱造。 问完想知道的,温故把那个大纸包递给于铁匠。 于铁匠接了大纸包,感受着手里粮食的触感,顿了顿,问:“你们北上投亲?” 温故随意似的道:“对,我姨父是北地武官。我们逃难过去,好歹有个落脚地。” 祖上当过武官的于铁匠,一下子就感觉亲切了。 他又和温故聊了几句。温故听出来,这于铁匠当初也是想跟着谭县令离开的。 不知为何还留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但于铁匠提起来的时候眼中但并无怨怼。 温故又提了县城里的卫生情况。 说到这个,周山也担忧。原本还打算让这位铁匠修一修斧头,现在看来燃料紧缺,开不了炉。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周山催促。 温故点点头:“这城里比城外还危险,垃圾遍地,就算没有邪疫,也可能会爆发别的疫病。” 他真诚叮嘱于铁匠:“尽量减少外出,出去一定要蒙个布巾,入口的东西千万注意!” 周山点评城内那几个民间势力:“无知鼠辈,轻重不分,不成气候!” 于铁匠木着一张脸,看了眼周山。 他与官府接触得多,这位瞧着言行之间就带着一股官味儿。 温故没有再多聊,只透露了这次是何大带他们进城的。 等温故三人离开,房屋里走出来一个青年,和于铁匠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瘦些。 这就是于家老二,于铁匠的弟弟。 于铁匠把装了粮食的纸包递给他,“总算有进项了。” 于二脸上却没有放松:“哥,咱们继续闲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于铁匠也发愁。 半月前,县令带着一部分人离开,城内的几大民间势力就开始内斗。 对他这个唯一铁匠也确实有拉拢,但如今那帮人忙着内斗,压根儿没有起炉的打算,他没活儿干,也就分不到物资。 所以现在于铁匠还在等着那帮人决出个结果,自己这边才能接到活儿。 但那几个势力何时才能斗出个结果? 等待的时间太久,家里人都断粮了,撑不下去啊。 这段时间家里吃的都是用铁器换的,还被人狠狠压了价。 但家里的铁器很快就要用完了。 “城里越来越危险,要不然,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北上?他家有亲戚在北地当官呢!”于二说。 于铁匠也心动。他家以前是想离开的,只是隔壁一家中邪发狂,当时他在县衙办事,他夫人和女儿在家,他弟为了保护家里人受了伤,卧病在床数日,也就错过了大部队的行动。 于二沉思片刻,说:“还是要问清楚,是何大带他们来的?我待会儿去问问。” 另一边,何大正在屋里跟弟弟说话。 “小弟,来,给你个惊喜!” 他拿出带回来的书。 “你以前很喜欢那个什么儒家经典,上面还有大人物写的注解,今天差点被人烧掉了呢!还好我手快!” 有些人家没有柴生火,又不敢出去砍柴,就烧家里的书。 这样的人太多了。 “哥今天还认识了一个心肠很好的书生……” 第三十章 来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何大对读书人一直保持着很厚的滤镜。 不管是乱世前,还是乱世中,他见到的最厉害的那一批人里面,都有读书人。 乱世前就不用多说了,本朝重文轻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这样的话他在茶肆酒楼听得多。 他们全家供小弟读书,他给贵人跑腿得到的赏赐,大部分用在小弟读书上面。也因为有个亲弟弟在县城书院读书,他在一群街溜子里面还有点优势。 后来世道乱了,县城里主事的谭县令手段非凡,硬是为县城保了一条生路。他更觉得读书人厉害。 所以,现在即便砍柴困难,但有机会还是会给小弟多弄些书。只要多读书,肯定更厉害! 即便不能成为谭县令那样的厉害人,现在换到的书以前都是价格极高的,现在日子困难大家贱卖或烧掉,万一以后乱世结束,总有升值的时候吧? 他以前听酒楼说书先生讲过,某某农户祖传的一个破卷轴,贵人老爷用一箱银子购买呢! 反正留手里不会亏,就几根柴的事,对他来说不麻烦。 何大想得开,但十岁出头的何小弟却心理重压,又遭遇家庭变故,科举停止,三观巨变,浑身带着沉郁之气。 谭县令在的时候,他们这些能写会算的读书人还有点用处,分到手里的任务做完就能换点吃的。但半月前谭县令离开,城里的一切都变了,他们这些体质文弱的读书人成了家里累赘。 若是体质强壮一些,还能做别的活,但是他这瘦小身材,也只能每天关在家里烧点水煮点粥,给兄长减轻些事务。 “哥,以后别用柴火去换书了。”何小弟轻声说。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一般的书我也看不上,这本书我不只听你说起,以前也听那些富家公子们提过,卖得很贵!烧掉就糟蹋了,两根柴的事情,咱不亏!” “现在柴更贵,以后别换了。尽量少出城,以前有谭县令派人清理城外的邪物,但如今半个月过去,城外也会越来越危险。”何小弟道。 “嗯,这我知道,我可惜命了。等再囤点柴火,我就窝在家里不出门。”何大说。 “哥,你明天也出城砍柴?我和你一起去。” “哎不用不用,你待家里看书就好。我快去快回。” 何小弟没再说话,垂着头,没让何大看到眼里的神情。他也知道他跟着反而容易添麻烦。 但是,住在同一个宅院里的其他村民,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在帮家里干活,砍柴劈柴,甚至还有人拿着竹竿出去翻街道上的垃圾堆,看有没有能用的物件捡回来。 何大现在不让他出门,关家里不知道能干什么。以前全家人供他读书,现在也在拖累兄长。 何大一看气氛又沉默,无奈地挠头。他也知道小弟心里有郁气,读书人心思就是……哎?读书人? 何大精神一振。 “哥再跟你说说那位温书生!这位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刚才他说起温书生给他粮包的过程,小弟听得可认真。 温书生这人真好用啊,没话题的时候就可以把他拿出来聊。 正说着呢,于家老二找过来了。 何大只得暂停话题。 于家老二问了温故几人的事,何大除了自己收到的粮包不能对外说,其他没什么好瞒的。 “他们骡车上有孩童?”于二问。 “我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了,没见到人,不知道跟他们什么关系。不过,我瞧着温书生和那个周县尉,应当不是阴险凶恶的人。” 何大盯着对方:“怎么,你家想跟他们一起北上?” 于二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不想?” 两人相视一眼。 街溜子二人组,在这一刻突然心有灵犀—— 城里那几个团伙只顾着内耗,书没读几本,野心却不小,还贪婪,没有远见。 他们想要带着家人活下去,要么加入,要么背井离乡。 确实不好做决定。 既如此,不如多参考那些有身份的聪明人的做法。比如谭县令,比如温书生和周县尉。 “城里这样子短时间内不会改变。太危险了,不宜久留。”何大说。 于二看着周围破烂的围墙,眼神无焦距:“我打探过了,城里那几帮人认为秋冬季节气温低,外面的邪物威胁大减,城里街上堆积的垃圾也暂时不用管,先把地盘占了,决出个排位。” 何大嗤笑一声:“那要是天气突然变暖和几天呢?等死?” 于二不语,沉默片刻,他问:“姓温的书生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何大看着暗下来的天色:“今晚应当不会走。明天不好说,你要是想去找他们,明儿就得赶早。” 此时,县城外面。 温故他们已经回到隐蔽的屋棚,周县尉换了身干净衣服,才跟自家孩子接触。 如今这葑县的县城里太脏了,以防染上污秽,直接换了身衣服。 换下来的也舍不得扔,如今物资紧缺,得省着用。 生火堆的时候,衣服放旁边用火气小心烘一烘。 温故拿出笔记本,看着今天从于铁匠那里打听到的简略地图,对几人道:“明早不急着赶路,咱们停留半日,我先制定路线。” 小刘和周县尉没异议。 道长看看小刘:你就没发现这个情形很眼熟? 小刘还真没注意,也不觉得温故这决定哪里错了。确实就是要制定好路线之后再出发,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青一道长无声撇撇嘴,不跟这群愚钝庶民多言。 晚上睡觉之前,温故还在想着这事。 虽然缺人,但他只等半日。 半日之后如果人还没来,那就没必要等了,更不会进城。 城里垃圾堆太多,谁知道滋生了别的什么疫病,如今各处的药材都快消耗完了,生病了都没药吃。 反正这一趟,路线图是最大的收获。 就是可惜了看中的人才,要是城里再稍微干净一些,他都会进城使一把力。 温故翻了个身,继续琢磨。 按理说,他几个粮粉大纸包砸出去,总得有点反馈啊。 何大手里那本儒家经典,再联系他跟守门人的对话,身边很可能有一个正在初级学习阶段或中级阶段的弟弟,十来岁,年纪不会大。有在乎的人,就有软肋。 何大能在县城打听消息,肯定还有认识的其他人。 另外,于铁匠那边,家里生活拮据,全员失业在家,没有进项。此前因故没能跟着前面大部队离开,那现在处境更艰难,总得动一动心思吧? 这时代的人不敢随意离家,担心路途艰险,又没有安置的地方,四处漂泊。乱世里只会更困难。 而温故这个有物资,有学识,在北边有接收地,人瞧着还善良,身边又有县尉老爷和道士仙长协助。 多好的领队啊! 城里越来越乱,这帮人不该不心动啊。 现在温故就跟站在鱼塘边的钓鱼人一样。 老话说,要想钓得多,必须打重窝。 几包东西砸下去,不可能没个反应。那点东西才够吃几顿?又不是发放赈灾粮。 凑过来的人,不说一拖四五,一拖一、一拖二总有的吧? 难道我打窝的姿势不对? 次日大清早。 温故让小刘警戒四周,虽然他确实想等来买一赠一、买一赠二,但也必须考虑别的可能。 人心是复杂的,尤其是这样的乱世。 “大家把东西先收拾好,一旦发现异常,就赶紧驾车离开。” 反正如今这样的世道,城里那帮人离开县城也不敢追太远,有时间跑路。 温故又对周山说,让车里的三个孩子出来动一动,总缩在车厢里,影响心理健康。 屋棚这儿燃过火堆,三个孩子身上也擦了浊酒,不跑远就没事。 周县尉心想,之前三个孩子干完活之后睡得香,精神确实好很多,便同意了。他就在这儿盯着呢,有什么异况也能尽快应对。 温故让一大两小三个孩子,给驴和骡子拌点精饲料。接下来可能要驮运更重的东西,得吃好点,光吃草也不够。 拌饲料的材料也就剩一点儿了。 温故想着,还是队伍里人太少,若是人多,就有足够的人力能再搞些饲料食材囤起来。 正想着呢,天空中传来几声隼叫。 小刘很快跑过来,“有人来了!我刚才站石头上看到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像是昨天见过的何大,还有个跟何大年纪差不多的陌生人。” 只两个人,不需要过度反应。 两个年幼的小孩一听有陌生人来了,赶忙跑到周山身后:“爹!” “带弟弟妹妹去车上。”周山对内侄说道。 等三个孩子都进骡车,周山拿着刀上前。就算来的只有两个人,也要防备。 温故整理衣着,走出屋棚,目光清正。 是河大鱼儿……咳,是何大和于二来了吧? 正在捣药的青一道长往那边瞧了一眼,摇摇头。 温故此人,看狗都目光清正。 第三十一章 福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见温故几人还在,两人心中也松了口气。没出发就好,赶上了。 于二跟在何大身侧,留意周围的动静。 前方的几个人影,很容易对上号,不过他此刻的注意力,最先放在那几个孩子身上。 他听到那两个孩子喊周山爹了。看来确实是这位武官的孩子,小孩儿精神瞧着还行。 见到温故,又介绍了于二之后,街溜子二人组没废话,表示想跟着他们北上。 于二说:“我们谭县令是个厉害人,半月之前我们家本来是打算跟着北上,只是当时家中遇到了麻烦,等平息下来,已经错过时间。” 县令带的大部队已经定好行动时间,不会轻易改变,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县令带人离开。 于二只是想告诉温故几人,他们全家本就有北上的打算。错过一次,现在又遇到有人要往北地过去,你这个读书人看着也还行,在北地有亲戚,咱们看好你。 何大这时候也说:“葑县以外的地方,我们虽然不了解,但是以前混在街巷,听过不少消息,或许这些能有帮助。” 于二加道:“我们会自带干粮。” 温故像是有些犹豫,“不知你们要带的亲人好友,共几位?是否有老人小孩?” 何大说:“我家只剩我和我弟,可能还有两三个朋友。我弟十二岁,以前在县城书院读书,性子安静懂事。” 于二想了想,也说:“我家的四个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我兄嫂和侄女,或许还有两位朋友。” 温故心中满意,人数还行。他缓声道:“能否请两位稍等片刻?” “当然,我们就在那儿等着。” 知道温故几人要商议,何大和于二走到一旁。他们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两人低声分析—— 姓温的书生多半不会拒绝,这人瞧着就好说话。那个周县尉和那个道士,不知是否会同意。 这边,青一道长依旧是无所谓的姿态,真要说的话,也倾向于多收些人,到时候有人帮他干点杂活。 小刘和铁头都听温故的。 周县尉有些迟疑,他是遭人背叛过的,防备心重。不过温故分析几句之后,便同意了。 一,人多好办事。如今路途艰险,队伍里人多些,确实更安全。 二,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受过惊吓的儿女,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内侄。或许队伍里再多两个小孩子,能让他们精神状态更好些。 人心这个东西不好说。但也确实不能因为遇到过背叛,就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虽然同意了,周山还是忍不住提醒温故,“乱世里,人性复杂,不要过于仁善。” “多谢周县尉提醒。”温故微微施了一礼。 他站在旭日的晨光之下,整个人仿佛镀上一层金芒,望着远山的目光清澈又坚定: “我游学时候,曾听人说过一句话,‘独行快,众行远’。 “如今这世道险恶,远甚于史书记载的那些灾祸,不抱团取暖,很难撑下去。若百人同心,则得百人之力。同舟而济,患实共之。众心协力,定能达到目标!” 周山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抱团的好处,他只是想纠正温故对谁都仁善的做法。 不过,现在看来,读书人想法坚定,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但这种人也不容易背刺。 算了算了,有他在身边时刻盯梢,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搞定内部,温故过来告知何大和于二结果。 得知被成功接收,两人也露出喜色。同时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要从姓温的书生这里着手! 不过,市井混得多了,警惕心也多些,下次是要带着家人过来,他们身兼重任,还是要多探听、多了解。 何大眼珠子一动,面上表露出感激:“真是太感谢了,我们身份卑微,以前在县里都被人瞧不起,干什么都被人防着……你们,是好人啊!” 温故目光清澈,带着书卷气地一笑:“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我能看出来,你们并非奸恶之人。” 何大又非常动情地说了自家遭遇的惨祸。这种时候,在这种心肠好的读书人面前卖惨,以后也能给自家小弟多要些好处。 温故听完神色怅然,叹了叹,也简略提了句自己的身世,家中遭遇惨祸,也是只剩他们兄弟俩,北上投亲。 “虽是艰难,正因如此,越是要坚持,总会看到曙光。无论什么时候,文人武人都有体现自身的价值的机会。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以后到了北地,我也要混出些名堂。 “等以后邪疫平息,我们兄弟俩衣锦回乡。以前只是草草埋葬遗骸,等回去了,为他们换上好的棺材,请高人去作法迁坟,换个风水宝地。再建一个气派的祠堂,让逝去的人能享受后人香火……” 何大本来有演的意思,但听着听着,视线朦胧起来,眼眶有泪光闪烁。 不自觉跟着温故的话幻想,呼吸都变得粗重。他也看重身前身后事。 确实啊! 人呐,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往上爬! 否则,就会被彻底踩到泥里去! 他也要在北地混出名堂,以后回来,迁坟修墓给他们老何家建祠堂,还要烧些祭品,让爹娘和二妹在底下住大房子,有下人伺候! 旁边的于二有点代入感,但不多,他更注重眼前的困难。 他拱手行礼,打断旁边的气氛,问道:“如今还有一事。我大哥心中放不下。城里只有他一个铁匠,又没有收徒弟,县城里需要人打造武器用于防守,他担心离开之后……” “于铁匠是有情有义之人啊!”温故叹着,沉思片刻,“我听何大说,现在城里有些人以前在你家当过护院?不知他们可学到了一招半式?” 于二:哎? 对哦,还有那些偷学了技艺的护院! 那帮人以前没开打铁铺,并不是不想。 手艺肯定是学了点的,但铁匠是那么好当的吗?打铁还是官府管制行业,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条件能搞个打铁铺! 但如今没人管了,他们一家离开之后,铺子留给县城。炉子风箱,那些都在,即便没有铺子,官府也有这样的地方,那些大物件谭县令他们可带不走。 以前那帮护院,即便手艺比不上,但是工具打出来能用就行,多练习,手艺也会越来越好的。 解决了大哥的心病,于二很高兴:“多谢!” 又想着,姓温的书生脑子挺灵活,该不会憋着坏吧? 于二似是随意地问:“你们读书人,对别人都这么好吗?” 温故眼中带着宽容和真诚,回道:“别人如何,我并不知晓。 “但先贤说过,‘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于我而言,你们就是福报。” 第三十二章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虽然想多吸纳新人,但有些话还是提前告知的好。 温故对他们说:“我昨日绘制了一幅简陋的路线图,我们很可能并不与谭县令带的队伍同路。路途艰险,两位请慎重考虑!” 温故在“路途艰险”“慎重考虑”上加了重音。 何大和于二一听,愣了。 他们原本还真想着要追上大部队。 谭县令带那么多人,速度肯定不快。而温故这边才几个,到时候他们提速,肯定会快很多,追上去应该也有可能的吧?而且大部队经过的地方,那些邪物也被斩杀,更安全。 但现在温故告知不同路,心中又有了些许犹豫。 何大和于二两人低声商议。 于二:“其实不同路也可以。” 那么多人的队伍经过,沿途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连地面可能都被刮了一层,他们跟在后面,想寻点食物都不可能。 或许还留下了许多垃圾,水源都未必干净。 没木柴和食物补充,更艰难啊。 天气越来越冷,外面那些邪物的威胁也大大降低,如今赶路最要紧的还是食物水源和柴火。 片刻后,两人告诉温故他们的决定—— 不同路也没关系,他们就跟着温故北上。路上他们也会出力,会保护温故,只希望到目的地了,温故能安置他们。 双方达成约定,何大和于二也要立刻行动起来,如今城内不稳,迟则生变。 拖得越久,越容易引发麻烦。 温故说:“我们会在此多等一日,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启程。” “多谢!” 两人转身离开,又很快分道而行。 他们本就各有各的准备。 于二绕开一片树林,来到一个山丘背后。那里有个凹地,用枯草和竹木搭建的矮小窝棚。旁边早已等着两个年轻人。 这是于二城外的两个朋友,都是十七八的年纪。 两人长得有些像,看上去是兄弟,但其中一个其实是女扮男装,是双胞胎兄妹。 他们因长相过于清秀,被城里一个民间势力缠上,最近这半个月时间一直躲在城外。 “怎么样?”于二快步过来。 “搞定了!昨晚还用烟熏过。” 两人用木棍把一片枯草挑开,露出下方遮掩的二轮板车。 车上已经放着一口小铁锅,两把有些缺口的刀,一张弓和一筒箭。还有其他零碎日常会使用的杂物。 这些都是以前偷偷攒下来的。 以前还想着找机会把这些东西悄悄送进城,现在,放外面正巧省了事。 于二露出喜色。 县城和周边村镇,原本的运输工具,大部分被谭县令带走,剩下一小部分被城里那几帮人把控着,想要弄到并藏起来,还真不容易。 除了车上这些,他家还要带不少物件,这木板车有大用!年幼的小侄女还能坐在上面。 “行,你们也准备好,明天一早出发!到时候防着何大,他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奸猾得很,说不定会占咱们的便宜。” 搞定运输工具,于二背起早就准备好的一小捆柴进城,被守城门的人多敲诈两根柴也不介意。 他有更紧要的事办。 姓何的心眼太多,他得给自己这边多加些保障。自家兄嫂都是实心眼,侄女又太小,两个好友战斗力一般…… 今天姓温的书生提起护院,让他又想到了几个人。 只不过在这个事情上,他必须谨慎挑选,要有一定战斗力,和自家关系不错,又能管住口…… 这么想着,于二回城之后,没有立刻归家,而是去了另一条街。 普普通通的院子,外墙还算完整,说明这里是有人居住的,而且还能保住自家的院墙。 门没有关严实,一推就开了。 于二没敲门,只是推门之后快速进去,又把门合上,才对屋那边压低声音喊道:“五叔,在吗?” 里面传来一声拍打的动静。 于二往里走,观察周围。 五叔跟他们一个姓,或许几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并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能认识,是因为五叔以前在他们家当护院。 五叔看上去不魁梧,却瘦而不弱,年轻的时候给人扛货卖力气积攒家财,后来给他们家当护院。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小院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热闹,有老人小孩,有妇人的呵斥。 如今过来,小院里已经空荡,近期留下的脏污和杂物没人收拾,屋里还传来一股血腥气。 于二没进里面去,站在屋门口。 屋里光线较暗,于二往里走半步,才勉强能看清楚。 有个瘦高的人影靠着墙,坐在一堆杂物中,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伤,正在流血。地面滴落的血迹有部分已经干涸。也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于二见状悄然往后退了半步,才道:“五叔,谭县令说过,受伤了要及时包扎,不然容易染上邪气。” 坐在那儿的人声音嘶哑,只是笑了笑,没别的反应。整个人带着一种“死就死,随便吧”的颓废。 于二能理解五叔现在的心情。 他找人打听过,半月之前,五叔跟其中一个民间势力的头目做了交易,五叔会留在城里当打手,直至拿下东三街,以此换取一些粮食和物资给妻儿父母。 谭县令组织的队伍离城那天,五叔把亲人送进北上队伍,还真回来当打手。 于二道:“听说昨日,东三街已经被你们打下来了。” 那边没回应。 于二也不在意,看看周围,压了压声音,道:“五叔,想北上吗?” 坐在那儿的人猛抬起头:“可以北上?!” “有个路过的队伍。我刚刚出城去试探过了,是个小队伍,人不多,但瞧着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有个县尉。 “不过那个书生更好说话,他在北方有亲戚当武官,咱们过去了应该能安置下来。虽然和谭县令他们去的未必是同一个地方,但只要能安置下来,五叔你以后就有机会再次见到婶子他们。” 于二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对方听清楚。 “真的?”五叔干哑的声音有了些力气。 “明天天亮时,城外见。别让人知道。还有,你伤口先处理一下吧。” 于二不多留。 如果五叔已经染上了邪气,那就是命! 待于二离开,坐那儿的中年人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就要去洗伤口,又突然记起谭县令在的时候叮嘱民众的那些话,于是先用干净的布把伤口擦了擦,包起来。又费了好大劲才燃起火堆烧水,烧热之后也不等凉,取了布巾来清洗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但整个人有了精神。 他这段时间想家人想得要命,就憋着一口气把许下的诺言完成,然后回到家里自生自灭。 没想到突然看到希望,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北上啊! 于二说得对,只要去了北边,只要能安置下来,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见父母妻儿! 从五叔家出来,于二又去找了几个人。 只是试探之下发现,这帮人不靠谱,心性都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几个民间势力洗脑,都想着秋末到春初这段时间,盯那帮由南往北路过的富户豪族。 去年就有不少富户北迁,谭县令跟人交易过粮食药材,过程不知道,只听说交易很快。大家觉得应该挺简单的,他们思来想去就那么几个手段—— 若是对方人少,直接把物资吞下。要是对方人多,那就以礼相待,赚一笔。如今县城可是他们的地盘! 于二见状,没跟那几个多说,应付几句立刻回家,通知兄嫂收拾东西明早跑路。 他们现在手里是没粮,但可以用家里剩下的物品去换。带不走的都可以拿出去换,换不了粮食就换赶路需要用到的别的物品。 只是要做得隐蔽、分散。 几口大水缸都拿出去跟人换食物。 寻常居民手里肯定没多少东西,但是那几个民间势力团伙的成员,多少有点存货。 只是被狠狠压价。 那些人或许还存着一点逼迫的心思:你是铁匠又如何?还不是得到我这里低声下气换一口吃的! 于二不一定自己出面,他会找人代办,需要支付中间费用,但是这样更安全。 他们晚上没敢睡,就担心城里那几帮势力找过来。 那些人可不希望于铁匠离开。 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没敢点燃烛火。 马上要离开,心情都挺微妙,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和茫然。 于二没那么多伤感情绪,安慰:“大哥,姓温的书生脑子灵活,但心肠软,到时候咱们有什么麻烦去求一求就行了。他们队伍里也有小孩子,年纪不大,咱家小彩还能有玩伴。” 于铁匠夫妇听到这话又担心:“这世道,心肠太软可不是好事。” 于二立刻说:“不是还有那个周县尉吗,一看就是个心硬的!” 另一边。 何大在城外与于二分开之后,绕道去了另一处。 那里有三个人藏着。 这三人,两个是何大同村的,另一个是后来在县城认识。 平时帮何大偷运物资的就是他们。 他们愿意为何大做事,只要把何大交代的事做好,就能得到自己的那份报酬,分些吃食。虽然不多,但能不饿死。 也不敢耍滑,何大更滑头,还有手段,够狠。 以前隔壁村有个无赖找何家二妹的麻烦,没几天,那无赖就不见人影了,据说是得罪了县里的贵人,被官差给杀了。 世道乱起来,大家搬到县城之后,何小弟也遇到过麻烦,没多久也解决了。 这背后都有何大的影子。 因此他们对何大有敬有畏。 此时,三个忠心的跟班,给何大展示自己的成果。 不远处,一头水牛正在啃草。 早在一个月之前,谭县令做撤离准备的时候,他们就偷偷搞了一头水牛,何大策划,他们执行。 马牛驴骡都有衙门的人盯梢,牛有水牛和黄牛,但水牛在天热的时候喜欢泡水,看管的人难免会有忌惮疏忽,更方便他们出手。 “大山哥……” “以后别叫我大山,叫我‘大丘’,大丘才是我的正式名。反正都一个意思。”何大说道。 “为什么要改名,大山多好听。”其中一人困惑。 何大心说那位周县尉好像就叫什么山,可不能撞名了。嘴上却道:“你们懂什么,我这是跟着圣人取名,有圣贤护体!” “哦哦!原来是这样!这名字吉利!” 三人连连称赞。 “那,大丘哥,牛牵来了,现在天冷,它这段时间都没泡水。” “今天我特意烧水给它刷了刷!” “我偷偷搞来点精饲料,牲畜就得吃这个才有力气干重活!” 三人展示自己的功劳。 “不错不错,干得好!‘竹竿儿’,晚上再去搞点精饲料。这两天那帮人斗得狠,守仓库的人少。”何大说。 “没问题,大……丘哥,牲畜口粮的那里其实每天都有人监那什么偷东西,偷回去自家吃!” “监守自盗!”何大得意道。他跟自家弟弟聊天的时候学了不少文雅词。 至于牲畜的口粮,他们并不觉得低贱,如今大家都缺粮,都快饿死了,只要能吃,别管是喂什么动物的,撬回去养自己的小家。 他们没搞到木板车,但有这头水牛,何大已经很满意了。 水牛可以驮运包袱,自家小弟身体文弱,也能骑在牛上。 “咱到时候千万防着于二那边的人,别让他们占便宜,累到咱们的牛!” 回到城里,何大试探了住在同一个宅院的其他人的态度。没一个想离开的。 想离开的早半月就跟着谭县令跑路了,留下的人还挺欢喜能多占据几间房。 何大心中嗤笑,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不像我,已经有了方向,不,是有了志向!已经有了更高远的人生目标! 这小地方困不住我! 其实半月以前,何大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没别的能力,这里才是熟悉的地方,自己的关系人脉都在这儿,想做什么事,动一动脑筋也能做到。 谭县令离开的时候,他犹豫过,还是没那个胆量离开。本来贱命一条,离开家乡就变得更低贱。 谁能想到半个月时间,城内就乱成这样。 如今,城里说不定更危险,想要选一条活路,想要更有前途,就真得离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大睡不着,满腹心事。 即将离开家乡,确实挺不舍的,也忐忑茫然。缓了缓,又想着温故的那几句话。 温故的话他没记全,但记住了一句“独行快,众行远”说给小弟听。 还有一句,就是混出头了衣锦还乡,给爹娘二妹修坟,换上华贵的棺木,多烧些祭品,让他们在下面过得更好。 越想,情绪代入越深,哭得稀里哗啦。 “小弟,咱们一文一武,定要在北地混出头!” 同样睡不着的何小弟眼中也闪着泪光,重重道:“一定!” 何大又想到温故说的“福报”。 一个相信福报的书生,放在以前,何大会嘲笑对方的天真。 长期混在市井,人性之恶他听得多了。多少除暴安良的人没有好下场,而那些欺凌百姓的恶霸却过着好日子。如果能让自家过得好,何大愿意当恶霸! 但如今,也只有像温书生那样还存着仁善之心,相信福报的人,才会在这样的世道里,更接纳他们这些身份卑微之人。 “温书生真是个好人啊,如果世道没乱,他一定能金榜题名,当大官!当好官!” 何小弟对温故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何大的解析。虽然还没见过温故本人,但已经留下了极深的正面印象,赞同地应声。 何大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他们这些没背景的村户人家,他这样的县城底层街溜子,能不能混出名堂,难道是看谁更聪明更会来事? 不是! 是有没有跟对人! 眼下,相比起城里这群蠢货,还是跟着温故北上更靠谱。 次日,天空还只是蒙蒙亮,城门已打开。 这时候气温低,很多人趁这个时间出去砍柴,在这儿生活多年,路都熟得很,闭着眼都能走。走一段路天就亮了。 何大和于二那边早有准备,分散出城,该打点的提前打点好。 温故等在屋棚那里,听着天空传来的隼鸣,看向前方。 不多时,一个个身影出现。 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瞧着好像有十来个。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木板车和水牛。 出城之后碰面,原本相互防备的两方人:“……” 何大看向对方的木板车。 于二盯着对方的水牛。 气氛微妙,各有心思。 温故看着他们,眼神清澈真诚。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夺么强大的主观能动性啊! 第三十三章 还不够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何大和于二目光互相审视:你小子竟然藏这么一手! 何大从衙门手里偷藏一头牛,本来是想着以后用来换物资,这两天决定跟随温故北上,何大还暗暗自得:我果然有先见之明,天助我也! 没想到这于二竟然也藏了一辆车! 于二此时的想法差不多,只觉得以前还是低估了对方。 但,甭管内心怎么吐槽,水牛搭配木板车,才能起到最大功用。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有什么想法先按捺住。 双方人员之间保持着明显距离,来到温故他们所在的屋棚前。 温故文雅一礼:“还请诸位稍等,青一道长需要做法驱邪。见谅。” 众人知道,这是要再验证一下他们有没有中邪,也没觉得冒犯,甚至还有些喜气。 这种事情以前轮不到他们,这位青一道长瞧着是个得道高人,说不定还有仙术呢! “应该的应该的。” “多谢道长施法!” “仙长请!我们保证不动!” 青一道长端着淡漠的高人姿态,手中托着个精巧的香炉,脚上迈着似乎有些玄妙的步伐,绕着这些人走了一圈,收工……咳,收功! 温故此前找他整这一出,青一道长当然是愿意的。他太清楚这些庶民对神仙妖鬼的态度,只要略施手段,这帮人就得一路敬着自己。 不管温故是什么样的心思,反正青一道长认为对自己有利就会去做。 感受着新成员们敬仰的目光,青一道长面上淡淡,内心窃喜。 还得是我啊,这队伍里没我不行! 短暂的施法结束,众人也不多寒暄,以免城里那几方势力注意到,先跑路。 等县城里察觉到于铁匠和于五叔都消失,想追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人了。 住过的那个隐蔽屋棚也被搜到,只是人去屋空。 何家兄弟俩住的那个宅院,屋子留给了另一位关系还行的村民,其他人想抢,但失去了先机,屋子已经被占了。 再次启程,原本八人的队伍,总成员数已经增加到二十多。 不过三撮儿人保持着明显界限。 领头的部分,温故和堂兄,道长,小刘,周县尉带三个小孩。一辆驴车,一辆骡车。 走在中间的,何大牵着水牛,何小弟坐在水牛上,旁边还有何大的三个跟班。 最后面的是于家团伙。于二以及两个朋友,于五叔,于铁匠夫妻俩和女儿于小彩。几个大人轮换着推拉木板车,车上装满货物,载了个小孩。 八,五,七。 正好二十! 温故心中高兴,北上逃生小分队已经从温家两兄弟,增加到二十人级别! 如果再加上驴、骡子、牛,还有空中警卫员麻团儿。 二十四个成员了! 不错不错,新入队的不少优秀人才,还超出预计弄了一辆牛车! 虽然现在牛车还没组装上,不过,早晚的事。 这么一算,攻击、防守能力、载货级别等等,各方面都有提升。 接下来就是沟通磨合了,不难。 但还不够。 如今由南往北的逃生队伍,肯定有不少,世家豪族的队伍装备精良,北上途中还可能遇到打劫团伙,他们这支由平民组成的队伍,人数还是再多些比较保险。 温故心中琢磨着,也期待着,后面赶路途中再遇到人,只要不是凶恶之徒,甭管什么心性,都拉进队伍里干活。 乱世已经一年多了,能活到现在的,都有一定自保能力,要么就是足够幸运,说不定还囤了不少物资。 行至中午,气温升起来,他们找了个村落的空屋歇息。 “谭县令以前带衙门的人来这里清理过,搜不到什么有用的,但歇脚足够了。县城里的人不敢追这么远的。” 何大过来跟温故聊几句,用精饲料换一小瓶浊酒。 精饲料是他们出发前,从县城几伙人的仓库弄出来的。本想着自己吃,留点喂牛,但得知温故他们用浊酒擦身,可以驱邪,就起了心思。 不大的小陶瓶分装的浊酒,带着酒香,何大和几个跟班咽了咽口水。 多久没尝过酒味了? 只是如今保命要紧,他们每人尝了小半勺,剩下的擦在身上。 闻着酒香,整个人只觉得晕乎乎的,不是醉酒,是觉得梦幻,总想到以前拿着赏钱买酒喝的时候。 太奢侈了。 当年的生活真是太奢侈了! 越回忆,眼泪都快要从嘴角流下。 于二那边也想腾出一件铁勺去换一小瓶浊酒。 不过温故他们现在不需要铁勺。 温故略作思索,说道:“这样,从下次开始,歇息的时候,马嫂子煮粥时帮我们一起煮了。” 温故他们的粮食自己出,于家这边生火砍柴熬煮。 两伙人餐食凑一起,省柴火也省事。 于家没意见,反正他们自己吃饭也是要去砍柴生火的。 周县尉和小刘他们都没有异议,他们只需要分一小部分浊酒出去,就能省下砍柴生火煮饭的时间。 酒很珍贵,但后面也不是没可能再搜到。而且,越往后,天越冷,外面出现的邪物也会越来越少。 见多了生死离别,如今周县尉想跟自家孩子多相处。小刘则是想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猎物,一直吃素可不行,长身体呢。 于二几人带的铁锅不够大,换上温故他们的,虽然有个破口,但确实是大铁锅,够他们用的。 何大那边倒是想加入,但他们这边带的食物档次低一些,量也不够,先将就着吧。有个事得先办了。 他抽空去找于二,两人嘀嘀咕咕好一会儿,谈好了牛车的事。 温故没有去掺和。 不只是牛车,温故没有一开始就跟大家说统一管理物资的问题。 如今大家还不熟悉,平时对自己的东西看得紧,更何况现在是乱世逃难,相互提防,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食物这种重要物资,都想捏在自己手里。 温故不着急,没关系,慢慢来。 反正说来说去,那些物资都在队伍里。 继续赶路。 何家和于家的小团伙,起初还吵一吵,但随着远离葑县,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进入陌生区域,一个个都安静下来,眼里除了警惕,更多的是彷徨。 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默。 温故在这种沉默的氛围中,又等了两天,才在一次中途歇息时,作出调整。 他们这支逃生小分队此时停在一个驿站。 这次的驿站,不同于他们此前捞酒的驿站,明显有走驿道的北迁队伍从这儿经过,食物、酒、布帛、工具,还有各类物件,也不知被搜刮过几遍了,驿站里一片空荡。 木质的建筑材料也被拆下来不少,显然是被当柴火烧了。 温故他们在这里停歇,又撬了驿站不少木材。 主要用于改装牛车。 等牛车那边差不多了,何大和于二都有了空闲,温故把他们叫过来,说要商讨事情。 待两人到了,温故目光缓缓扫过周围: “明年这个时候,沿途的许多驿站可能就变成废墟。所以北迁这个事,宜早不宜迟,越后面的队伍,中途越难有免费的物资补给。” 何大和于二一听,可不是么! 前面经过这里的能搜到粮食衣物和武器,他们虽然晚了点,但也能拆木材改装牛车,等到明年,再后面的队伍,来了只能吃草! 这么一想,心中的忐忑彷徨也减轻了。 我们还是幸运的! 见两人的神色松缓,温故继续说道: “这几天大家赶路肯定很累,不适应。但是,还不能歇!” 温故面容认真:“趁着最近天气稳定,早晚气温较低,抓紧时间赶路,若是遇到个无人路过的村镇,也更利于咱们搜寻囤积物资。万一什么时候天气突然转暖,那就糟糕了。” 一身疲惫,还没适应长期赶路的两人点点头。 对,还是得趁天冷,万一转暖那太危险了! 辛苦一点无所谓,只要安全! 温故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这是他根据何家和于家两方人提供的信息,绘制的简陋地图。 他们一贯的策略,走村镇不走县城。 不是每个县城都有谭县令那样的能人,一旦失陷,就会沦为巨大的怪物巢穴。 温故制定的路线上,明天他们就会到达一个小镇。 “我猜测,北迁队伍如果人多,去那边的可能性不大,咱们人少,能绕过去瞧瞧,若是能搜到食物就好了。” 一听“食物”,何大和于二也提起精神。 “行!”两人道。 “想要明晚之前到达,赶路得再辛苦一点。”温故说。 “没关系!能到!” 为了食物,只要有可能,就得拼一把。 尤其是何大,他手里的食物品质较低,还想着多囤点粮食改善生活,给自家小弟吃些好的。 次日,逃生小分队启程。 新组装的牛车用起来便捷,何家和于家两方人员已经调整心态了,憋着一股劲赶路。 终于,在下午,他们比预计时间提前到达。 温故观察地面和周围的枯木。 “这边的小镇应当没有人过来,至少今年秋季还没有大队伍经过。” 大家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的疲惫一轻。双眼发光。 粮食! 我们来了! 第三十四章 造孽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北迁的大家族多半是走官道,地形不熟,没有本地人引路,得不到地方信息,当然是走官道更安心。 所以像这种偏离主干道,外地人完全不了解的路线,经过的几率不大。试错成本太高,承受不起损失。 哪怕有,也只是小团伙,发现有问题撤离也快。而小团伙能带走的物资有限,这就意味着,温故他们或许能在这里搜到些能用的东西。 何家和于家两个小团体,此时已经跃跃欲试,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这些人心思灵活,但路子太野,还不替其他人考虑。若是就这么放他们去搜物资,说不定会惹出事端,甚至队伍内部生出龃龉。 不高效,不团结。 温故让小刘和周县尉先去探一探前面的路。 这两人已经养成了一些默契。小刘挥动手臂,指挥着空中的麻团儿往前探查,他和周县尉则留意地面暗藏的危险。 温故又把何大和于二叫过来。 这两人此时已经心思浮躁,见周山和小刘往前去,他们也想跟着。 温故说:“周县尉和小刘只是先靠近查探,不进镇。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邪物,咱们人生地不熟,队伍里有小孩子,还有拉物资的车,需要做好计划,再往前推进。” 两人只得忍下心中的急躁。确实还得考虑他们家的小弟和侄女。 温故继续道:“前面的小镇很可能存有物资,此次行动非常重要,咱们队伍本就人少,需要联手协作才行。” 两人想了想,点头。 就是进镇之后不分开,大家一起干呗。他们懂。 他们能从衙门官差和民间势力这两大团体眼皮底下搞到一头牛和一辆车,凭的也不只是他们自己。 “温书生你读书多,你说的一定有道理,我们听你的。”何大表态。 如果说得没道理,那就另当别论了。 温故宽容地笑了笑,对何大说:“既然大家同意,现在,有些事情就需要分配起来了。令弟能写会算,不知可愿意做账目工作?” 何大张了张嘴:“……啊?” 温故耐心解释:“就是负责队伍里的清单账目,记录收入支出。统一行动后,搜寻到的物资按功劳分配时,他记录下大家的分配详情,以便查阅。” 何大当然知道! 就像大酒楼里的账房先生,富户家里负责财务的管事。 他只是没想到,温书生竟然让自家小弟担任这么重要的工作! 以前在县城,被衙门的人找过去,小弟也只是负责抄写某些不太重要的文书信件,而现在…… 他并不认为自家小弟这点工作都做不好,只是惊讶于温故对他们的信任。 何大高兴不已,觉得姓温的这书生真是好眼力,能看到自家小弟的才华。 这支队伍里除了姓温的书生,还有谁能写能算? 没有第三人! 这样一来,自家小弟不仅在队伍里的地位提升,做这种工作当然也是有酬劳的! 何大笑得咧嘴。 但又有一点点失望。若是自己这边找到物资,不能私藏太多,会让小弟为难。 当然相比之下,还是自家小弟这边更重要。物资什么的,能找到就很好啦,反正都在团队里。 旁边的于二对此没有意见。 他们这边确实没人能担负这个重任,而且,何小弟与何大不同,没有何大那么奸猾。再说了,温书生言明可以查账的。 何大赶紧把自家小弟叫过来。 温故从青一道长手中又撬来一支炭笔,教何小弟握笔姿势和使用技巧。 “一开始字写不工整没关系,多练一练就好了。” 这几日的观察,这位何小弟学习和灵活应变的能力还是可以的。 “先整理一份名册,适应适应。等正式进镇搜寻物资,再做其他记录。” 何小弟满脸肃然,接过这个重任。回过身,又忍不住咧嘴笑。 多年所学有了用处,又被人信任,自己还能赚取酬劳。接连赶路的疲惫都散了,现在他浑身是劲! 温故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小身影,也露出欣慰的笑。 真好,又甩出去一个任务,以后就算人员数倍增加,他只需要动动嘴就够了。 事情有别人做。 没一会儿,周山和小刘回来。 他们没有进入小镇,只是在附近观察。草木凋零的时节,各种迹象更容易分辨。 “活人和邪物应该都不多。” 既如此,他们赶着车,往小镇靠近。 但也没直接进入。 随后,三个小团体,各出两人,组成一个六人的侦察小队。 周县尉领队,先到小镇边沿区域查探。 于家此前搞到一张弓,于二的箭术当然不能与小刘这个猎户比,但勉强也算一个远攻战斗力。 周山带着侦查小队,悄然踏入镇里。 镇上此时静悄悄的,与他们沿途见过的许多小镇没太大区别,街道和建筑上留下的各种痕迹,看着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先找药铺和粮店……” 周山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比野兽多了几分尖戾的吼叫。明显的邪物吼声。 不止如此,还有活人的叫喊,听不清在喊什么。 六人面色骤变,藏在一处店铺后,循声望过去。没摸清形势,可不敢轻举妄动。 前方有一个身影在跑,手里还拎着个布袋。 那人一边跑,一边从布袋里抓了把什么东西朝后扔,还大声诵着: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 又一把白色的颗粒撒出去。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又又是一把颗粒飞溅,势急力猛,姿态犀利如绝世暗器。 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 追赶的邪物虽然受低温限制,已经放缓许多,但前面跑的这个显然体质不佳,双方距离仍在缩短。 前面跑的人嗓子都喊破音了,依然激昂: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一番你追我逃,人和邪物已经往周山他们这边靠近。 这时,六人也看清了那人往外撒的东西。 色泽雪白,颗粒饱满。 似乎,好像,大概,很可能是……糯米啊!!! 看清的这一瞬间,六人震惊的同时产生了短暂茫然。 这什么操作? 愣神的几个眨眼时间,那边又一把一把的糯米撒出去。 撒在那些邪物的身上…… 掉落在满是污秽的地上…… 六人只觉得浑身血压猛地一飙。 “我尼玛!” “快快快快住手!” “杀了杀了!赶紧放箭把他们一起射了!” “造孽啊!!!” 于二拿着弓箭,气得都想朝那边乱射一通,无差别攻击。 这时候小刘体现了他优秀的猎户素质,施展了真正的家传技术,手没有抖。 箭矢飞射而出,刺穿了前方那个邪物的咽喉,但并未立刻毙命。 急于表现的于五叔,拿着根农具改装的长枪捅过去,了结邪物性命。 拎着糯米袋的人,此时跑得气喘吁吁,来到六人面前,还行了个书生礼。 这时候才看出来,此人似乎是个儒生,这世道生活不太好,脸颊凹陷,体质虚弱。 “多……多谢诸位……相救!” 然而六人愤怒看着他,跟仇敌似的。 何大双眼冒火。咱们都跟牲畜抢饲料了,这蠢货竟然还撒糯米! 浪费粮食就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周山好歹当过县尉,硬是忍下了暴怒,语气僵硬问道:“你刚才叭叭的在喊什么?” 莫非是与同伙的暗号? 那儒生缓了缓,回道:“是辟邪祛秽的《正气歌》!” 何大忍不住:“我管你什么歌,有用吗?你只说,有用吗?这么多糯米,全糟蹋了!” 说着就要去拽米袋,没拽动。 那儒生涨红了脸,双手抓紧糯米袋,结结巴巴道: “我曾见过一本书上提及,糯米可驱邪,今日侥幸寻到了祭祀用的一袋糯米,情急之下……却不知为何无效……” 小刘立刻给他“科普”说:“你懂个屁!糯米驱邪需要术法加持,你又没有术法!纯属浪费啊!” 那儒生羞愧低下头。 离得近的于二动了动鼻子:“什么味儿?” 有点奇怪,又有些熟悉。 听说自己身上有气味,那儒生头垂得更低了,耳朵通红。压根没注意到,他面前的其他人身上味儿更大。 周县尉这时候道:“先撤回去再说。” 既然有个本地人活着,就能提供更多信息,不如先做好计划,再有目的地进镇搜寻。 他们把这儒生带出镇。对方想跑,但被六人围着。 这儒生也是神奇。 刚才面对邪物的时候,撒糯米撒得哗啦啦,以为有多阔气呢。现在却把米袋攥得紧紧的,何大好几次想抢过来,没成功,又被周山警告一眼,才收敛。 周山担心这儒生耍阴谋,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同伙,所以一路谨慎着,让小刘注意空中警戒。 然而,还真没人跟来。 回到队伍,周山简要把事情说了。 得知对方今天寻到一袋祭祀用的极品糯米,现在只剩下小袋,原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消失的那三分之二全给扬了。 别说队伍里其他人听得血压飙升,连青一道长都感觉心头血一哽。 咬牙骂道:“败家玩意儿!百无一用是……” 余光瞥见旁边的温故,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三十五章 人才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乱世中,不要小看每一个活下来的人。 眼前这个儒生看起来有点傻,像是人们口中的书呆子。 但如果只是个书呆子,他怎么活下来的? 所以周县尉对他一直有防备,总怀疑暗处是不是有对方的同伙跟踪。 温故看了看天色,对周县尉说:“你们先休息会儿。” 又转过身来,对这位镇上的儒生行了一个书生礼,请对方到旁边的干燥的石头上坐下。 温故取出一个茶杯,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刚才周县尉他们进镇探查的时候,温故让马嫂子烧了一壶水,供大家补充水分。 那儒生拽着手上的米袋纠结片刻,还是起身局促地行了个礼,接过茶杯道:“多谢!” 或许是见温故同样一副书生的气质姿态,看上去也比较好说话,这位儒生喝完一杯水润喉,有些紧绷的面色缓和多了。 也感觉到温故他们确实并非凶恶之人,他还看到几个小孩子呢。 儒生调整心态,做了自我介绍。 这人姓程,叫程知。以前在县城书院读书,那边书院的消息更快,得知世道突变要乱起来,他赶忙回家。 家中还有母亲和兄嫂。 温故坐到旁边,叹了叹气,说道:“我也是出门游学,中途听到各方传闻,眼看世道乱起来,才匆匆返家……却已经迟了。程兄比我幸运。” 听到温故的讲述,程知心中满是唏嘘。这么一对比,他确实要幸运很多,至少最重要的家人都在身边。 温故没有立刻问及对方家事,而是面带困惑,问起程知对邪物背诵的《正气歌》。 程知刚松缓下来的表情又变得尴尬: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可以辟邪转运凝聚正气。以前在书院读书,学业不佳,许是断章取义……” 温故心道:这就是所有信息不做筛选,直接收入脑中的弊端。无法分辨真伪,照着做能被坑出血来。 程知羞愧:“每次书院评估,我都是末等。” 如今的书院内部,并不会经常进行考试,但会定期评估。 学院内的考察,学院外的大小文会,他一直是边缘人物。没办法,论学术天赋,论思辨能力,确实是吊车尾的,没那才华。 “白白浪费了家中钱财!” 说到伤心处,程知言语中愧疚甚深,眼中发红。 “小时候在镇上跟着先生读书,被先生称赞天赋非凡,可造之材……” 一句话,让家里做下决定,倾尽家资供他。 镇上的先生还推荐他入了县城书院。 县城对于学业优秀的学子是有很大奖励的,但是他这些年读下来,从未得到过奖励和表彰,考察经常是末等。 他记得录书里的每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用。 不远处的何大几人,喝着竹筒里的水,支着耳朵听那边谈话。 何大还特意挪了两步,稍稍侧身,耳朵对着那边。 正偷听着呢,一个跟班过来对何大说: “大丘哥,他家这情况跟你们家有点像啊。都是全家供一个读书人……” 没等对方说完,何大怒目而视。只觉得这是他们家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啊呸!” 看看周围又压低声音,但依旧是一连串充满火气的输出: “哪里像?他也配跟我弟比?!” “我弟在县城书院一直都是排名前列,谭县令找学子办事,我弟都能被破格收入。这货什么情况?” “都二十了还没考出个名头,学堂的先生都不看好他。就这脑瓜子,他家里还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都是他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 这就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脑子不灵活,又一根筋硬要走这条功名路,也不看看有没有这天分! 那跟班想了想:“也对,换咱们村,家里有兄弟的都要闹到分家了。” “可不是,他兄嫂怎么忍得住。” 何大清楚记得对方抬手扬糯米的一幕,他对程知的第一印象极差。 于家那边有人偷偷支着耳朵听,虽然没发表见解,但心中是赞同何大他们的。 读书耗钱,即便是县城,多少条件还不错的家里,读书给读垮了。死读书,读死书,没天赋却硬要走这条路,吸干一家子的血汗。 不过,程知和家人能活到现在,肯定有别的优点。 “以前看过疫病相关的书籍,知道些许应对之法。知道不能吃生水生食,与他人保持距离等等,避过了最初的劫难。我学业天赋平平,也只记忆能力尚可。”程知说。 温故心道:你这记忆能力可不是尚可啊,多少人的记忆水平属于—— 打开书“甲乙丙丁” 合上书“啊吧啊吧” 不过本朝文教兴盛,记忆远超常人的文人数不胜数,有的是天赋,有的则是后天训练而成。程知只有记忆力强大,理解力跟不上,书院考察的各种题型应付不全,所以一直排在末等。 面对这种不够灵活的人,话就不能说得太委婉隐晦,必须得直接些,让对方能听明白。 温故拿着炭笔和笔记本,问道:“那你们一家人躲在镇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存了许多粮食?” 程知说:“并非如此。我们起初是住在自己家里,镇上的大商户都跑了,活人越来越少,经常能听到怪物嘶吼和人的惨叫。我们不敢出门,藏在自家,门窗紧闭。 “我娘以前请过神像,在家每天上一炷香。神仙保佑,我们活下来了!” 不远处偷听的小刘很想问一句“你家请的哪路神仙”,但是见那边还聊着,只得忍下来,待会儿再去问清楚。 程知此时已经陷入了回忆,缓缓讲道:“没多久,天冷了,那些怪物行动迟缓,我兄嫂才出去寻了些食物和柴火。” “后来下了场雪,那些怪物在下雪天不怎么出去,我们实在没东西吃了,我记得隔着一条街那里有家酿醋的。酿醋需要粮食谷物,或许会有不少吃的。” “那里的住户早就跑了,只是能带走的东西有限。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不少吃食。他家建得结实,院墙也高,我和家人趁此机会都搬入了那里,住到现在。如今我娘虚弱,兄长累倒,嫂子要照顾他们,我就担起外出寻食物的重任。” 温故记着笔记,轻轻吸了吸气。 垂下眼,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神。 酿醋的啊,好地方! 程知身上的气味原来是醋。或者说,是醋以及酿造发酵过程中各种气味的混合。 咦? 温故问道:“你们藏到酿醋的那家之后,是不是很少遇到邪物攻击?” 程知连连点头:“对!我娘把神像也请过去了,虽然香已经烧完了,但每天磕头呢!” 温故直白地说:“邪物很可能不喜欢醋味,或者是醋酿造发酵过程中的某些气味……等等,之前你被邪物追杀,是它主动攻击你?” 程知说:“我找糯米时遇到它,于是我敲了它一棍。” 温故:“然后呢?” 程知:“木棍震脱,我抓着米袋逃出来,它在后面一直追我。” 温故:“……” 算了,继续回到小镇布局的问题。 “我们只是路过想在这里补充些物资,并不会久留。所以想请问,镇上大致是个什么样的布局?进镇的入口处客舍、酒家、茶楼、民居,这些是否可能有物资留存?” 程知说:“混乱之初,镇上大部分人离开了,但留下来的,当时还有不少活人,客舍酒家茶楼那些地方很多人已经去过。” 但程知还是给温故说了进镇之后这些店铺的所在方位。讲述非常流畅。 温故笔尖微顿。 记这么清楚? 是记忆超凡还是胡编乱造? 这可不是问何大的时候得到的粗略信息,此时程知讲述的很细致。 连刻意试探的几个颠倒信息,程知也很快指出来。 温故不动声色。 “那,民居呢?” “民居……”程知仔细回忆。 “带院子的,家里养过牲畜的最好。”温故说。 “喔,进镇不远,那边住着一个货郎,临近糕点铺。那货郎经常挑着货架去各村卖货,留在镇上的时候,也会在他家门口摆一个货摊。” 温故记下。 货郎,行走的杂货铺,简略版百货商店。 他问:“听说货郎还卖药材,不知他家是否会有药材留下。” “不卖药材,那货郎的货物种类不多,但实惠,我娘在他那儿买过针线剪刀。不过货郎也是一早就离开了。我从县城回镇那天,他家赶着骡车出镇。” 程知想着,货郎离开的那天赶着骡车,那院子里说不定建了牲口棚,再加上平时摆放货架挑担那些物件,院内空间肯定不小。 然而温故的注意点压根不在这上面。 “镇上货郎的消息如此灵通?”温故问。 程知是从书院先得到的消息,那儿不缺有身份的人。即便程知属于边缘人物,但那时候各方混乱,就算瞒也瞒不了多久,书院学子之间最新消息传递也快。 而得到消息之后,程知就立刻回镇了。 货郎收拾家当也需要时间,等程知回镇时,货郎正好驾车离开。 算一算,他俩得到消息的时间差不了多少。这可不是信息时代。 “他卖什么东西,认识多少人,消息能灵通成这样?”温故问。 “这……货郎们走街串巷,认识的人多,消息来源广。”程知迟疑。 “他一个经常去村里卖货,物品种类不多的人,却几乎跟你同时得到消息。”温故说道。 程知不知该怎么回复。 温故笑道:“没事,咱们再说货郎家旁边的糕点铺,一家一家来。” 酒家,茶肆,客舍,民居,糕点铺…… 就这么挨个问了下去,程知已经没工夫去注意周围其他人了,此时他专注地从记忆角落里挖出答案。 他自己也想着,是不是漏掉了很多东西,或许能找出来自家用。 与此同时。 队伍里原本悄悄偷听,还小声议论着的其他人,逐渐安静下来。 就连满是意见的何大,此时也跟傻了似的看着那边两个书生。 感觉一连串的信息迎面拍来,一阵手忙脚乱,却没记住几个。 明明那边没有任何凶言恶语,却让他们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紧张的气氛。 温故问问题也越来越快。 手上的碳笔唰唰的,一直没停歇。 而不断回答问题的程知,只觉压力越来越大,不断使劲回忆,从记忆里搜寻出对应信息。 脑子开始发胀。 额角渗出汗水。 双眼发直逐渐失去焦距。 咕噜噜—— 肚子发出饥饿的催促。 程知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也就刚才喝了点热水,又是接连的脑力消耗,快撑不下去了。 温故这时候才停下来,歉意一笑,然后拿出一个小纸包。 里面是干燥的粮食粉末。 “这个我们二次加工过,可以直接吃。” 又让马嫂子端来一杯温水。 程知已经顾虑不了太多了,连连道谢,接过来。 温故转身,抬手招呼周山。 “周县尉!” 程知一惊,差点呛住。 刚那个拿刀的竟然还……还是县尉呢! 温故起身,撕下笔记本上的一张纸,对周山低语几句。 周山即便沉稳,也忍不住面露惊疑。 温故说:“时间不早了,尽快把今晚过夜的地方清理出来。” “行,我会注意。” 周山去找人商议行动。 温故回身,看着程知,嘴角微翘,又使劲压了下去。 这是什么智能导航人才! 这样的人才放错位置就是浪费! 温故目光清正坦荡。 等会儿再去他家里摸个底,如果没问题,那就……拉过来当秘书吧。 第三十六章 都带走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周县尉召集人手。 何大他们好奇,周县尉还没走过来,他们迫不及待凑上去,看温故给的那张纸。 无需周县尉解说,就算不识字,只要看到纸上面的图画便能明白。 “这是进镇入口那一片的图?” 何大盯着那张纸。 心想:这就是高端读书人的能力吗! 从哪儿进镇,去哪一家,周围有些什么店铺和住户,可能会有哪些东西,着重搜哪几处,晚上可以住在哪个地方,有没有水井,路况怎样……全在上面画着。 简单几笔,却能将信息表达出来。 身边的跟班低声对何大道:“大丘哥,咱们以后不用想别的,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听温书生的话就够了。读书人真厉害!” 何大认同地点头。读书人当然厉害,要不然为啥他们家要倾尽全力供小弟读书?那是能改变命运的! 就比如眼下。换作他们自己,肯定会闷头往里闯,挨家挨户搜,时间过去了,力气消耗了,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到多少东西,还得仓促选择过夜的地方。 人家温书生就能在聊天的时候,把一切安排妥当。 何大和于二他们一脸佩服。 然而周山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把探察小队人员召集,再次进镇。 这次不是摸瞎了,照着地图走,效率非常高。 镇上的邪物不多,斩杀两个,他们依照地图来到货郎的宅院。 从外面看确实平凡,旁边的糕点铺子要显眼多了。 只是,糕点铺子那边,一看就知道此前有人进去搜过。而货郎这里,却少有人关注。 周县尉拿出携带的一小捆燃料,用枯草树枝树皮等制作而成的柴火,点燃之后制造浓烟,投入屋内。 并没有邪物被熏出来的动静。 “清理出来,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那我们现在进去搜?那边有个独轮车!”何大激动说道。 “货郎的独轮车能装不少东西呢!”有人附和。 周县尉只是往那边瞟了一眼,没多看,沉声说:“先找有没有暗格、地窖,以及那些隐蔽的藏东西的地方。” “他一个货郎能藏什么……” “盐!” 正要往独轮车那边走的几人,脚步一个急转,冲进屋内。 …… 在镇外等着的温故,并没有等待太久。 很快,天空中的麻团儿传来了信号。 “走吧,进镇!” 小镇入口处,于五叔和小刘在那等着,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兴奋。 看到温故,小刘快步过来说:“找到盐了!” 搜东西,周县尉还是有职业经验的。 货郎的宅院,经过简单清理打扫,又燃了火堆,一些干扰杂物扔火堆里烧掉,院内散发着烟气。 牲口棚不大,但三头牲畜挤一挤也凑合。 负责拌饲料的人,这时候心不在焉,眼神不断瞟向屋内。 盐啊! 没有粮食会饿,吃盐才有力气! 盐粮都重要! 以如今的条件可没有摄入过剩的说法,多少人吃不起呢。 屋里,周县尉已经将两大袋盐搬出来。 “这里以前应该存放过四五袋,现在只剩两袋。货郎离开时肯定搬走了两三袋,只当时急着逃难,还要装粮食物资,于是把这两袋都藏起来。” 城乡交界的地方,走私严重。 这货郎卖的货物种类不多,卖得实惠,谁能想到,他压根不靠那些小商品赚钱,并以此来遮掩真正的交易! 镇上太引人注目,所以货郎的交易对象一直都在附近村落,也不知道发展了多少下线。 周县尉指着那两袋盐对温故说道: “都是粗盐,有明显苦味。” 他对这个有经验。 “不像是海边大盐户产出的盐。那边大盐户的技术更成熟,产出的食盐一般也不会运到这种小地方。” “小盐户产的私盐苦涩。技术不够,产盐劣质。不过,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有粗盐已经很不错了。” 周县尉忍不住露出笑意。 何大他们也连连点头。 这种时候挑什么挑,就算是以前,他们吃的盐跟这个也差不多,还贵,平时都省着吃。 温故这时候却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粗盐?味道明显苦涩?这可不行!劣质盐吃久了坏身体,咱们要长期赶路,身体垮了可不行!” 说着,他看向青一道长。 道长心中的警惕瞬间拉满:看我干什么?! 温故快步走过去:“我游学……” 青一道长绷起脸,眼神凌厉:你特么再说! 温故:“咳,劳烦道长将这些粗盐炼制一番。” 他们在这镇上搜物资,会多留一两天,这个时间青一道长可以开炉炼盐了,反正这狗道士也没别的事干。 “听闻这里一个大户家里有鼎,镇上也有铁锅。道长你还需要什么工具,我们去寻来。” 不等青一道长拒绝,温故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我都懂”的样子: “我游……听闻粗盐炼制可能还会得到芒硝、苦卤、硝石等等。” 青一道长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这狗书生在游学途中都“懂”了些什么,瞧这样子,莫非还有我不知道的用途? 道长在心中飞速权衡利弊。 不管如何,他给人做法事,确实需要用到某些东西。手头材料紧缺,粗盐炼制得到的某几样,确实对他有用。 而且现在队伍里人多,许多杂务可以指使别人去做,也不费多少工夫。 思量过后,青一道长端着那副高人做派,提声说:“为众谋益,何谈辛劳。” 温故很给面子地当众行了一礼:“道长心怀仁善,德厚流光!” 然后立刻让周县尉分出一部分粗盐。这两大袋也不用全都提纯,留些粗盐备着,对外使用。盐也是可以充当交易货币的,在乱世就更珍贵了。 现在可没谁追究是不是私盐,这些粗盐不必藏着掖着。 安排好盐的去处,留下小孩子和几个人看守院子,温故又点了几人,转身对程知说道:“走,咱们去你说的祭祀的地方,那边有个大鼎?” 程知说的是镇上一个富户家里,有个小院是供神和祭祀用的。 离货郎家不远,众人很快找到。 青一道长跟着,他还想多找些对自己有用的物件。 那位富户供奉神像的小院里,摆放着一个大鼎。 青一道长有点羡慕,又有些嫌弃。 羡慕是因为,这种规格的鼎对此时的他来说是奢望,也带不走。 嫌弃是因为,他见过更好的。 道长挑剔的目光盯着那个鼎,其他人则是先看神像。 神像近半人高,铜制。 “真有钱啊!” “看着就富贵!” 何大和于二感叹着,就要走过去拜神。 周县尉和小刘却是先找周围还有没有粮食。 拜神待会儿也可以拜,最紧要的当然是找食物! 他们可是吃过教训的! 程知指着一个位置:“糯米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温故说道:“这家在镇上也算富户了,祭祀除了会用到五谷,应该还有干果、饴糖……” 话还没说完呢,正要去拜神的何大和于二两人立刻转移目标。 粮食? 饴糖? 快让我瞧瞧哪里还有糖!! 至于拜神…… 哎,又不是不敬神,待会儿再拜嘛。 神仙一定不会因这点小事生咱们的气。 周县尉有他的职业经验,何大和于二也有他们的社会经验。 很快,遗漏的粮食陆续被翻找出来,还从地窖里翻到了两罐硬饴糖。 罐子的开口处用油纸封着,周县尉拆开看了看,欣喜道:“可以吃!” 何大几人喘气都急促了。 值钱的物件主人家逃离时已经带走,但肯定还有留下的,也未必都在库房。 随后,他们又在一个房间里找到点儿糖稀,可惜已经变质了,不能吃。 众人一阵叹惜。 程知更是加倍的心疼。之前他和家人来这里,都没有找到啊!也许那些糖稀当时还能吃! 除了食物,他们也会搜香烛。 拜神的香,程知他们家带了些回去,但并没有拿完。 香烛并不只放在一个地方,多找几处,量也不少。 这些香并非道长炼制的药香,不能起到驱邪作用,但可以遮掩气味。 有用! 带走! 连祭祀要用到的纸钱都打包带上。 还在宅子其他房间找到两个小香炉。 也有许多食物已经严重变质,众人心疼得不行。 乱世之初,留在镇上的人不多,没有人组织协作,来这里的人寻找匆忙,也未必了解这些大户人家存放东西的习惯,很难去细细翻找。 如今,清理过周围的邪物之后,众人仔细搜寻。 主人房间,下人房间。 盐,糖,干果,药材,布帛成衣、武器工具…… 众人越搜越激奋。 什么拜神? 拜什么神? 都先放一边去! 他们现在满脑子的粮食、盐糖、干果…… 此地已经有很多食物变质腐坏了,他们要是没找到,剩下的都得全坏。 浪费! 太浪费了! 必须要把那些全部找出来带走! 虽急于翻找,但时间有限。 温故看着天色,对他们说:“我们会在这里留一到两天,不急这一晚上,咱们先回去好好歇息,明早继续。” 何大想说,现在天还亮着呢,我还可以再找一个时辰。 却听温故道:“这几天大家都累了,找到的两罐饴糖,先分给大家一罐,吃糖补一补。” 何大立刻跟上。 虽然那两罐饴糖是周县尉先找到的,但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也出了力。少分点也行,好歹是有的。 多久没吃过饴糖了啊! 何大心想:我弟帮忙记录,也能分几颗吧? 咱家分到的肯定要比于二多! 必须要盯着! 其他人亢奋,程知却神色恍惚。 这套宅院程知和家人都来过,他娘和兄嫂来的次数多,但此时他却有种“大家翻找的不是同一套宅院”的错觉。 这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东西吗! 温故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一人两人能做的有限,但五人十人能做到的,却是数倍数十倍的成果。” 温故的声音不高不低,除了程知,身周其他人都能听见。 “古人有云,单者易折,众则难摧。积羽沉舟,众轻折轴。通俗的说法,人多力量大。” 几人若有所思。 温故暗道:所以啊,这点儿人还远远不够!怎么也得再增加五倍、十倍! 三四个不嫌少,积少成多。 他们没有立刻回到货郎的宅院。 温故对程知说:“咱们顺道送你回去,这么久了,你家人一定非常担心。” 第三十七章 有盼头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程知家人所在的这户,门没有拴上,只是虚掩着,就是为了让他回来时能第一时间进屋。 “娘,哥嫂子,我回来了!” 程知推门进里面,急促说道。 “你们怎么样?我带米回来了!” 温故几人确定这里没有别的危险,跟着往里走。 很快发现,里面靠墙躺着三个人,也就是程知的亲娘和兄嫂。 只不过此时三人看上去非常虚弱,意识迷糊。 程知试着跟他们说话,但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哥半睁着眼睛想说什么,却没声音,手还无力地发抖。 温故对旁边的堂兄道:“铁头把你水壶拿出来。” 又找周县尉要了两颗硬饴糖,扔进水壶里面,让铁头再拧紧水壶摇晃。 “程兄,是否有干净的碗或茶杯?有汤勺也拿来。” “有、有的!” 手足无措的程知按照温故的话,找来一个瓷碗和汤勺。 竹筒里的甜水倒出。 “给他们喂点儿。”温故说。 程知端着碗过去。 旁边铁头看着竹筒里面剩的两颗饴糖,俩剩一半没溶化。 “弟,这还有糖。” “你自己吃。” “哎!”铁头喜滋滋倒进嘴里。 温故转头看看程知的家人,对程知说:“像是饿的,喝点甜水先缓一缓。” 视线扫过周围,又说:“他们把吃的都留给你了。” 程知沉默地给家人喂水,端着瓷碗、拿着汤勺的手颤抖着。 温故没一直盯着他,看向屋内:“炉子燃起,再烧些热水。” 何大立刻跳上前:“我来我来!” 于二见状也不甘落后,跟过去帮忙。 他们现在要主动表现。队伍今天搜到不少物资,是按劳分配的,烧水这点小事也能计入其中吧? 就算不计入,给温故留点好印象也行。 何大一边生炉子,心中有些得意,又十分庆幸:咱跟对人就是不一样! 从进镇到现在,才多大会儿? 两大袋盐,各种米粮、干果、糖,其他用品就不说了,他最看重盐粮。 温书生说了,要让青一道长把粗盐炼成细盐,吃了不伤身体。 世道太平的时候,他们哪吃得起细盐,他都不知道细盐是什么味儿。 现在逃难,反倒是享口福了。 哦,还有糖! 待会儿回去那罐饴糖就要分到手了! 吸溜—— 人活着图什么? 有盼头啊! 终于不用跟自家牛抢吃的了! 何大的目光扫过周围,看到边上摆放的一个个大醋坛子。 他还记得之前温故跟程知谈话的时候提过,醋或许也能辟邪。 没有酒,搬几坛醋也很行! 何大眼馋周围放置的那些醋坛子。 于二也是同样想法,今天收获多,心情好,还有兴致开玩笑:“又是酒又是醋,感觉自己腌入味了。” “腌入味不好吗?”何大反问。 “挺好的!” 跟血气纯净的人在一起,邪物首先选择的肯定是别人。 身上有味儿算什么,再来十倍的浓烈! 等热水烧好,分了些水出来备用,温故拿出一个大纸包,把里面的粮粉倒进锅里,对程知说:“煮点米糊给他们吃。” 程知红着眼,感激道:“多谢!” 坐门口的青一道长看看那个大纸包,又瞧了眼温故,再瞥一眼程知和家人。 “啧啧啧啧。” 过了会儿,程知他娘和兄嫂接连恢复意识,虽然依旧没力气,但人清醒了些。 程知他娘虚弱的声音说道:“娘就知道你不会出事,你今天出门前给神仙磕过头的!” 小刘和周县尉忍不住往屋里张望。 你们家究竟请的哪路神仙? 程知给家人介绍了温故几人的身份,简要将今天的险境讲述。 程知他娘撑起身,感谢温故他们的救命之恩。 虽然也心疼浪费掉的那些糯米,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对温故这个读书人的态度,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 担心温故对程知有误会,程知他娘和兄嫂都表示,他们是自愿的,都是源于心中的执念。 程知他爹当年与人争执,明明对方不在理,但是对方家里有人考了功名,反倒是自己家被所有人指责。 那些人似乎就是凭身份辨对错。 他爹身上的伤,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可能缓过来,但周围不间断的指责和嘲讽,说风凉话,往门口泼脏水,长期释放群体的言语暴力,还有不少流言蜚语。 他爹在病床上抑郁而亡。 温故低叹:“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程知眼中闪着泪光。 程家早些年逃难到镇上,自家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无宗亲帮衬。 他爹临终前还惦记着:等程知考了功名,一定要去坟前告诉他! 程知记东西很快,他们家只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有极高的读书天赋,咬牙一路供过来。 只要程知考上功名,他们全家就熬出头了。 家人心甘情愿付出。 若当年有官身,他爹也不至于含恨而终。 温故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当年的遭遇,让程知和家人对阶级跨越抱有更深的执念。 而对平凡百姓而言,想往上爬,也就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温故对程知的记忆水平,已有大致了解。 只有记忆力却没有足够才学,得不到那些学院派人物的青睐。 但同样是书呆子,出身不同,很可能会有不同的际遇。 在这个时代,如果程知的出身高一些,家里给他运作一下,就能有个不错的名声。 名声可是有大用处的。 再看眼前。庶民,出身平凡,说不定在书院还被人打压。家人眼光有限,给不出更多的帮助,提供钱财已经是全家能拿出来的,最大的付出了。 程知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再思量如今的世道,不禁潸然泪下。 如今这样的世道,超乎认知之外,已经快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击溃。 他家熬到现在已经算内心强大。更多心理承受不住的人,轻则疯癫,重则自绝,早就放弃了生路,活不到现在。 取过旁边的干净布巾,擦了擦眼泪鼻涕,程知说: “娘,哥,嫂子,你们真的不用再把食物省给我!瘟气疫疠,万户灭门。科举早就停了!如今这样的世道,读再多书又有何用!” 温故一惊。 等会儿!干嘛说这话? 心态要崩? 这怎么行! 智能小秘书必须得不断升级信息库,可不能停下! 温故观察着程知和他三位家人的表情以及细微反应。 抬脚往那边迈出一步,浑身极其自然地流露出盎然的书卷气,又似是有一种令人肃然的清雅。 那边,坐门口的青一道长,抬手抚了抚开始抽搐的额头,撇过眼,起身出去。 没眼看啊! 屋内。 温故与程知他们谈及邪疫。 程家人不是没经历过瘟疫,但以往只是见过寻常瘟疫,而且那时候朝廷很快派人下来处理了。 这一次,听说皇城都被妖邪祸害,科举也停止,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有生之年能否见到……唉! 努力奋斗十数年,一下子没了目标,还要时时防备生命威胁。现在熬一天是一天,凭的只是求生的本能。 此次邪疫,民间流传更多的是神魔妖鬼之说。 谈及这些,程家人心生惧意,话音颤抖。 都快要被吓破胆,心理防线已经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离崩溃不远。 程知佩服地看着温故:“你竟然不怕。” 温故面色淡然,背脊挺直,目光清正,气韵深沉: “虽看上去诡异妖邪之极,但,圣人有云,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圣人此言亦可指明此次邪疫。 “无声无形无色,是无状之状,扑朔迷离,却并非‘无物’。只是寻常人难以感知,肉眼无法察觉。绝非妖鬼之说! “此次北上是逃难、投亲,也为寻找救世之道!” 屋内众人:“……” 又是圣人之言,又是救世之道的,虽然没听明白,但感觉温故身形拔高了,光环叠加,屋内众人眼睛都像是亮了一个度,生出敬意。 程知正想赞叹一句。 温故面有惭色,继续道:“当然,也是有些俗世私心。” 温故下颌微抬,侧向某个方位。晚霞的余晖从窗外照到他身上。 “皇都沦陷,朝堂崩散。如今邪疫肆虐,生灵涂地,各州形势也越发危急。 “但,必定也有世家高官稳住当地局势,施行地方政令……通俗地说,也就是临时组建了地方小朝廷。” 程家人别的都不懂,但是“小朝廷”这个词精准抓到了。 像是还担心大家不能理解,温故问向程知:“你看过史书,应当知道‘藩镇割据’?” 程知点点头。 温故说:“如今,虽情势不同,我也不知北地究竟怎样。只是,我猜测,如今北地的情况或许与之有一点点相似……呃,你能理解就行。” 程知继续点头:“能理解!能理解!” 又低声简要给母亲兄嫂解释两句。嗯,确实就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如今,幸存者不多,南地世家豪族不断北迁,北地各方权贵也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此次北上,亦是……” 温故朝着北方虚行一礼。 “惭愧,也是想奔个前程。” 前程! 家里辛辛苦苦这些年是为了什么?他爹在病床上心心念念的是什么? 他们想要跨越阶级,改变身份,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全家都指望着程知一个人,宁可自己饿死累死,也要把这唯一的读书人给供出来! 当初得知科举停止的时候,一下子就失了精神气,萎靡不振,虚脱病态…… 如今,如今! 失掉的精神气儿,又注入了! 程家四双眼睛亮了十个度,都不用言说,那眼神,几乎都表明同一个意思——请一定带上我们! 原本虚弱无力靠墙躺着的程知家人,竟是扶墙站了起来。 屋外。 道长听着里面的动静。 唉! 这才多久啊。 温故此人,果真擅长蛊惑人心! 还好不是同行! 屋里程家人积极表态,希望能够与温故他们同行,一起北上。 不过温故并没有立刻欣然接纳新队员,而是真诚地劝他们再仔细考虑。 “镇上许多住宅里面细细翻找,也还可以寻出一些物资的。离开家乡逃难北上,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达。要慎重!” 他越是如此,程家人越是觉得温故待人真诚。 天色已晚,温故带着其他人离开。 连之前惦记醋坛子的何大、于二,也沉默得出奇,像是在琢磨什么重要问题,乖乖跟着温故出门。 在温故离开之后,程知把今天的经历详细告知家人,还有刚才在那个富户家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温故说的,人多力量大的那些话。 “娘,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北上吧!不提前程,只我们四个留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程知和家人商议。 喝了米糊甜水,有了力气,也有了希望,他们思维恢复清醒。 这一晚上,他们会慎重考虑之后作出决定。 另一边,温故带着人回货郎的住宅。 心中暗暗思量着:给一晚的时间他们认真考虑,可一定要想清楚了! 镇上说不定还有幸存者,程家人仔细想一想,还有谁!赶紧把这些躲藏在家里的活人都挖出来!! 温故闻着空气中复杂醇厚的,醋的酸香。 嗯,回去给狗道士些许鞭策之言,赶紧把粗盐炼了,再去炼醋! 第三十八章 兽医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货郎的宅院。 晚饭还没吃,温故回来先办了大家最关心的一件事——分糖。 事前说好的,按劳分配。 “另外,为了庆祝今天大有收获,每个小孩都可以再分到半颗糖。” 十二三岁也归为小孩之列。 三家都有小孩,周县尉那边多些,但今天周县尉出力更大,也是他先找到饴糖,多分点儿其他人也没异议。 今天搜到的物资多,晚饭质量提升,何大还主动表示,等他那份物资分到手了,他也拿出米粮跟大家吃一个锅。 趁晚饭时间,温故跟大家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如今镇上的情况大致了解,他们会在这里停三到四日,比原计划停留的时间长。 “越往北,这种留有物资、邪物还不多的小镇,咱们遇到的可能性不大。多备些东西,大家也在这里休养几日。” 队伍里还有小孩子,身体弱。 其他人搜物资、斩杀邪物也要消耗体力,需要额外的休息时间。 大人小孩这时候都生不起病。 如今有盐有糖,又找到了粮食。都吃好点,养一养。 拉车的牲畜都需要吃精饲料才有力气拉重货,更别说人了。 人这么连续劳累,哪扛得住。而且何大和于二他们这些人入队之前运动量也不大,得缓缓。 老祖宗说过,形劳而不休则弊,精用而不已则劳,劳则竭。 当然,这个休歇不是说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成天神经紧绷地赶路,做些别的事情,相对而言,也算轻松了。 火堆边,温故开始发任务。 也要让各位成员对于自己处于什么位置,能做哪些事,心里有个概念。 前一晚上分配的工作,次日一早,队员们陆续醒来,各做各的事。 连找上门来的程家人,也迅速被温故安排进队伍里干活。 原本彷徨的,忧伤的,生疏胆怯的,各种情绪都顾不上了。 如今已经证明了,在这个队伍里做事确实能分到吃的。不只是粮食,盐糖、衣物都有,摆在眼前,吃进嘴里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知道要做什么,能得到什么,他们心里便踏实。 程知是本地人,记忆力又好,给大家提供了不少重要信息,节省大量时间。 除了货郎那里的独轮车,他们又从各处收集到的坏车残件。 镇上大户们离开的时候,车坏了扔家里不带走,各处找一找,还有没有能用的零件部件,需要加工的再加工。 拼拼凑凑,还能再拼一辆双轮木板车出来。 这期间,程知带着个人进来。 对方戴着布巾遮着大半张脸,露出来的头发有些许银白。 身体瞧着还行。 这人进了院子,扯下布巾。看上去四五十岁,像是沉默寡言的那类人。 程知给温故介绍,这位姓傅,大家都叫他傅伯,是镇上的兽医。 温故心中甚喜。 他就知道,这小地方这种时候单独行动还活着的,肯定有特殊技能! 兽医! 人才啊! 这时代,兽医大致分为官方和民间两类。 官方的兽医这儿没有。 程知告诉温故,他们家找过来的时候,顺道去看了看附近的几户。以前那边有幸存者的,如今却只有傅伯一个回应他们。 数月前,程知他哥在外找粮食的时候,差点被邪物袭击,是傅伯救了一把。之后他们双方并无交流,各过各的。今天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傅伯是否还活着。 得知程家要跟着逃难北上,傅伯思量之后,还是来了。 程知对这位救过自己兄长的人观感不错,担心温故把对方拒之门外,连忙给温故多说些往事。 “咱们镇上以前只有两个兽医。” 程知走到一边,低声跟温故说道。 “我家以前与傅伯接触不多,我平日里多在县城书院,镇上这边的事知道不多,只零星听过些许传言……” 程知告诉温故,以前镇上两个兽医,傅伯是正经跟人拜师学过艺的,医术比不上那些名人,但在镇上也算不错了。 不过,论人气,论生意,另一位兽医更胜一筹。 “另一位兽医……会巫术、符咒!”程知谈起这个,也很是惊奇。他以前只顾着读书,都不知道这些,还是听他娘给他说的。 温故赶忙问道:“那位会巫术的呢?” 程知抿了抿嘴,“被周县尉他们射杀了。” 温故:“……哦。” 懂了,会巫术的那位中邪了。 会巫术的这位,能在镇上做这么多年业务,必定是有专业能力的,只是用玄学加以包装。或许还会些化学药物知识。 可惜了。 看如今的下场,傅伯更谨慎细心。 “傅伯这人不善言辞,但医术尚可。”程知再次推荐。 温故请傅伯进院,简单问了两句,让他帮忙看看队伍里的三头牲畜是否需要其他照料。 试了试对方的专业知识,温故又问他,“我们队伍里没有大夫,若是有人生病,可否请你帮忙看看?” 这种兽医对药材更了解,想必也能知道一些简单的病症用药。 傅伯小心检查完牛蹄子,听到温故的问话,便回道:“可以。人跟牛马没区别。” 温故:“……”瞧你,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说出来就容易让人误解。 难怪业务比不上另一位,不仅不会整活儿,说话还得罪人。 专业人才当然要留住,温故让他负责照料三头牲畜,饲料也交由他来拌。 当然,原本负责这事的人,也在旁边帮衬。 三头牲畜都是队里的贵重物资,损耗不起。这位新来的究竟能不能信任,尚待观察,必须要有熟人盯着。 如今的队伍,生火煮饭的,联合做小工的,照顾牲畜拌饲料的,接触多了,也就熟悉了。 程家人两日下来,面上多了些健康血色,人也精神了,眼里有光,和大家相处不错,少了疏离防备。 道长那里炼粗盐和醋,需要一些别的工具。 现有的可以找过来用,没有的尽量做,除非工艺难度实在太高, 于铁匠被温故安排干活。 虽然条件有限,但技艺这东西不进则退,可别生疏了。 于铁匠带着他各种型号的工具敲敲打打,没怎么停过。 另一边,负责炼制盐醋工作的青一道长心情烦躁。 为什么他以前只盯大户? 因为富户能快速找来他需要的东西,若没有就花大价钱去买。现在条件不一样了,只能勉强用那些磕碜的、拼凑起来的破烂! 炼出来的也不满意,放在以前拿出来都是砸自己招牌。 就这破条件,炼出来的成果他都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就这些了!” 爱用用,不用拉倒! 看着炼制出来的成品,温故丝毫不嫌弃。 “委屈道长了!” 温故安慰:“待以后到了北地,丹房器具,坛炉釜鼎锅灶罐,都给道长你备齐全!” 青一道长哼笑:“你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心里想着:以狗书生的能耐,还真可能给他把这些东西搞齐。 嗯……也可以等东西攒齐之后,不接狗书生的招,他也拿我没办法! 想到狗书生还有很高的利用价值,道长心情好了些。 第三十九章 队内排名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让人把道长炼制好的盐和醋都分装好。 提前预留出来的一部分粗盐,和炼制好的细盐,由小孩子去分装。 一回生,二回熟。 老手带新手。 等以后队伍里再增加人员,若是还有小孩子,再由他们去带新小朋友。 粗盐炼制过程中产生的某些杂质,由青一道长亲自动手分装。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产生了什么东西。 至于醋,那一个个大坛装的陈酿醋,当然不是为了留着吃。 眼下这条件,吃又能吃多少? 如果有选择,新酿醋更符合温故如今的需求。 他们现在又不追求烹饪口味,也不去想什么养生保健,而是要追求杀菌消毒的效果。 不过陈酿醋也行。 青一道长炼醋,其实就是粗略提纯,把剩余废料再作分选。 一部分沉淀物可以添加进饲料里面。这个由专业人才去操作。 兽医傅伯亲自检查,又做了尝试,确定能用,便留着给队伍里宝贵的三头牲畜加餐。 而另一些废液,用来做实验“打醋炭”。 他们如今人多,一天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边屋里,为了节省药草,没有使用道长炼制的那些驱邪熏香,只是隔几个时辰就用寻常的草木烟熏,用烟气来遮掩人的气味。 虽说镇上的邪物大部分清理了,但是外面游离的,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会闻着味儿过来。 半天前就见到一个从外面进镇的邪物,周县尉带人在镇上搜物资时发现,立刻斩杀了。 所以温故决定,再用醋熏一熏,遮掩一下味道。 “我游学的时候,曾在多地见过一种民间习俗,叫打醋炭。 “就是把烧红的炭或者石头浸入醋中,炭属火,醋属水,水火相激,产生的醋炭蒸气用以驱邪避秽。” 大家一听驱邪避秽,立刻来了精神。 于二拿着一个长柄的,像大铁勺的东西过来。这是在镇上酒楼厨房找到的,又由于铁匠稍作修改。 现在,于二拿着这个长柄大铁勺,按照温故的指点来操作,熏一熏屋子。 温故说道:“咱们还存了些陈醋,都是由青一道长炼制过的。如果以后驱邪熏香那些都用完了,可以用这个法子临时应对。” 为了炼制盐醋,给青一道长提供炼丹装备,队里有些成员参与收集零件和改装,也有人看到他们把醋坛搬过来。 此时温故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这些工作有何用,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果然,温故说完这些之后,一些人原本疲惫的脸上多了满足的笑意。 给大家派活安排工作的过程中,温故把程知叫到身边,询问这附近村镇县城的分布,他要把接下来的行走路线确定好。 即便程知没有去过,但在县城消息更广,书院学子们来自县内不同地方,总有相关信息透出。 程知仔细回想,回答温故提出的问题。以往听到的,不知道有没有吹牛夸大的消息,都直接转述给温故。 温故从这些杂乱的信息中,可以总结出整个县的地下水源、地质地形。 不一定准确,但可作参考。 程知肃然起敬,同时深深觉得,自己和家人跟着温故他们北上,是正确选择。 温故根据仅有的这些信息,就能做出这么多推测,能力非凡!他得跟在温故身边多学学! 即便记忆力远超寻常人,但毕竟也是人,而非机器,脑力承受不住的时候,温故会让他休息一会儿。 这宝贵的脑袋可要保护好。 不远处。 何大的两个小跟班正在打理独轮车上的货架。 这个独轮车是原屋主货郎用来卖货摆摊的,货架装上去,就可以陈列摆放更多东西。 何大的跟班之一,外号“竹竿”的年轻人,此时正眼神迷离、怀念地盯着货架。 他跟何大同村,家里贫苦,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货郎挑着货担去村里,他们这些小屁孩即使买不起东西,也会一路跟着跑,恨不得坐人家货架上。 看着,想着,“竹竿”有种回忆的伤感,扭头要去跟何大分享。 以前在葑县的时候,他们几个同村的时不时聚到一起回忆从前,有相同的情感依托。 转身,却见何大像是在严肃思索什么。 何大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货架上。他此时正在琢磨温故在程家说过的,关于前程的那些话。 他起身打了壶热水,去找何小弟。 如果真像温书生说的那样,北地各方都有小朝廷,以温书生的能耐,不管去哪方,肯定能当个大官吧? 这几天接触下来,何大已经看明白了,周山这个县尉很多时候都听温故的,肯定也是为了前程。 那他们这些跟随北上的人,到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跟着沾光? 厉害人物身边都有部下,培养亲信肯定优先选择熟悉的人。 他决定以后在温故面前多展现自己的优点。 让小弟也多表现! 何小弟从早上就开始跑前跑后的,做核对写记录。 明明气温不高,他额头上却渗着一层汗,但精神挺好,说话也有力气多了。 没办法,有时候不大声点儿别人听不见。这院子挺吵的。 “来,小弟,喝点水。” 何大把水壶递过去。 看见何小弟手上拿着一个方形木板,他好奇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这个是用来写字的垫板。温二哥让于铁匠做的,用这个写着方便!” 何小弟兴奋地给何大演示。 木板上带一个长条形的夹子,可以用来夹住书簿,旁边还有个放炭笔的凹槽。 “温二哥说,游学的时候见到别人用过这种呃……办公用品。说很多商队和军队也有这类方便携带的木板呢。” 何大看了看,木板的边边角角还打磨过,不担心划伤。 只是工艺远称不上精工细作,也就凑合能用。 何大又单手拿起来颠一颠,正反瞧了好几眼,稍微厚了点,于铁匠的木工手艺不行啊。 他挑剔地道:“拿久了累不累?” “不累!” 何小弟眼神晶亮。喝了两口水,瞧一眼周围,见大家没留意这边,凑过来跟何大低声道: “温二哥还说,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上朝的时候手上也会拿笏板,既遵循古礼,又有记录奏议的功用。根据品级高低,有的是竹木,有的是玉质,还有的用象牙!” 他用这种板子写字的时候,拿着这木板去汇报工作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做朝政大事,一股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何大目光顿时变了。 手上捏的这块板子重若千钧,连粗糙的工艺都变得华贵。 他用双手托着木板还给何小弟:“多练练!” 重什么重?! 哪里会重! 以后是要拿更贵重笏板的! “小弟,这文人游学真的是有大用处的啊!你把这次北上逃难当做你的游学,就像姓程的那样,跟在温书生身边多听多看多记!” 何小弟郑重点头:“嗯!” 何大叮嘱完,转回身。 “竹竿”过来找他忆往昔,何大伸手拨一边去。 什么回忆往昔?多久的事情了,别总回头,人要往前看! 真要忆往昔,那也得等到我混出头了,衣锦还乡,再去回忆伤感。 现在没那工夫! 我不配! 没看见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了吗! 伤感个屁的伤感,赶紧干活! 很多话不方便说出来,何大指着装了不少货物的牛车,“咱都有自己的大货车了,还想什么小货架!” 批评过跟班,何大又沉下心来,认真地分析如今的队内形势—— 首先,青一道长排除,仙长不在此列。 以后温故手下的亲信周山第一,他第二,姓程的书生第三,其他人不了解,但要说于二……机灵不如我,学识不如姓程的,排末尾吧。 于二此时也正在考虑同样的事,他理智思索一番,参考了以前衙门见过的那些人员组成,排下来: 周山,程知,我,何大 何大此人油腔滑调不够稳重,人品不如我,只配排末尾。 第四十章 浮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花了两日时间,绘制了一份粗略地图,包含本县和临县部分区域。 此前,温故在制定路线的时候,会刻意避开某些官道。 这时节,南地大家族大势力纷纷由南往北迁移,而自己这边人少势弱,遇到大团队容易被吞,甚至杀人劫货那种。 如今他们人数增加,温故在制定路线的时候稍微大胆了一点。 总是绕远路绕小道,太累了。这个时代的路相当不好走,所以,综合考虑,后面的行程可以选择更多有官道的,或者道路平坦些的路线。行走的速度更快,人也没那么受累。 出发前一天,温故把大家叫过来。 人多了当然不能全部挤到一起,所以分为内外圈。 内圈除了温故,周县尉,还有何大、于二、程知。 其他人零散分布在周围。 小刘和铁头负责警戒,留意四周。 他俩听不听都一样,索性接过警戒任务。 院内,温故拿出画了图的笔记本。 “这两日我根据程兄提供的信息,制定了三条路线。” 他将三条路线的优势和弊端都告知大家,让大家参与进来做选择。主要是内圈的这几位,多跟着动动脑子。 这三条路线,最保守的那条路线更安全,但耗时也更长。 何大盯着纸上的图看了一会儿,见其他人还在犹豫,他便指着那条耗时最短的,先表现道: “让我选的话,我选择这条,最省时间。比其他两条线要快一到两天呢!” 他们在镇上搜到的物资多,带上路的东西也多。 能省一天时间,就是省一天的力气。 周县尉也赞同道:“咱们现在这么多人,遇到小危险也能应对,走这条路可行!” 其他人一听,都跟着点头。他们人数多了,可以承受小风险,能用五天时间到达就没必要用七天,还能省下两天的粮食呢! 温故本来也选的这一条,他等大家说完,接着抛问题: “不管哪条路线,我们接下来都要面对同一个难题。” 他指着路线图前方几条弧线。 “渡河!” 在场的人一愣。 “前面这是河?” “不能直接游过去……哎,现在可不敢下水游啊!” “那边有船的吧?” 温故等大家议论片刻,才继续说道: “那条河较宽,若是在寒冬,河面或许会结冰,可以直接走过去。只是现在离结冰期还早,咱们需要想办法过河。 “这个问题我在制定路线的时候也考虑过了。” 温故只指着最短的这条路线,最前面靠近河的地方。 “这里是白芦县的县城,临水而建,有浮桥。程兄的同窗的好友的亲戚是白芦县人,曾提及那里铺设的浮桥。” 何大悄然看了程知一眼。 程知此人记忆力当真可怕! 也不知道耳力如何,背后蛐蛐要是被他听到,会不会记一辈子? 以后说悄悄话的时候,一定要离他远些! 于二这时候问道:“之前不是说尽量走村镇,不走县城?” 尤其是这临河而建的县城,县民从河中取水,若是生活习惯不妥,肯定有很多人中邪。 那不就是个怪物窝了? 温故夸赞的眼神看了于二一眼,像是在表扬“问得好”。 他解释道:“五年前,白芦县曾出过一场瘟疫,县城也受到冲击。那里的民众应当有更多的防护意识和应对经验,幸存率更高。” 而这种存活率高的县城,要么跟葑县一样,官员大户带着幸存者北上,城内留下少数人自生自灭。 要么,城内人多,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之所以选择那里,也是因为以前有浮桥。” 所谓浮桥,是在船或者木箱上面架梁铺板,形成一道浮在水上的桥。 “浮桥需要人修理维护,若是无人维护,肯定会损毁严重,雨季涨水也可能冲垮。 “若是白芦县城幸存的人多,说不定浮桥还在。就算现在拆了,组件很可能也还在,想要渡河再组装即可。咱们队伍里的牲畜和车辆都可以走过去。” 温故给大家解释道。 在这种乱世逃生,他还是希望自己队伍里的人懂得多些,统一战线,别扯后腿。 何大问道:“幸存的人多,浮桥就在?他们也要过河?” 温故说:“以防万一吧,若是幸存者人数多,那里的主事人应该有忧患意识,留条北上的后路。就算他们自己不用,秋末到春初这段时间北迁的南方大户们,也可能需要用到。可以收过桥费。” 嘶—— 周围的人深吸一口气。 过桥费啊! 他们带这么多物资呢,这要被收取多少过桥费? 温故安慰道:“若是没有浮桥,也没有组件。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做木筏竹筏之类。如果还有现成的小船,修一修也可以用,能过河。只是,想要把牲畜和车装上去,就有些困难了。或许需要割舍一番。” 其他人沉默。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何大的脸都心疼得扭曲。那不是说,我刚到手没几天的大货车就要丢弃了? “那不如,先去看看?”他底气不足建议道。 周县尉也说:“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咱们再做别的选择。” 过了河之后,北上的路还远着呢,牲畜和车都有大用。 河要过,牲畜和车辆他们也舍不得放弃。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祈祷,浮桥可千万千万,要在啊! 温故提笔,把大家投票选择的这条路线标出来: “那咱们就选择这条路。到了那里,若是城内幸存者多,咱们先要看看城里秩序怎么样,再选择进不进城。” 即将准备出发,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程知他娘,宝贝似的托着神像出来。 那就只是个两掌高的,很是抽象的木雕,看不清楚长什么样,雕工相当潦草。 青一道长往那边看了眼,嗤笑一声,没多语。 周县尉和小刘倒是关注。 程家人时常上香,那个木雕都已经腌入味儿了,搬动的时候还带着一股香火烟气。 小刘和周县尉还想说放我们驴/骡车上。 可惜程家人把神像放在了新组装的双轮木板车,程家的行李物资主要放在那边。 一夜休整之后,北上逃生小分队再次启程。 队伍里多了一辆带货架的独轮车,和一辆双轮木板车,人员数增加五——程家四人,兽医傅伯。 重要物资增加若干。 若干的意思就是,把几辆车都堆满了,大家身上还背着体积不等的包袱。 此次停留,除了补充食物用品,还改装了部分武器工具。 条件有限,时间紧凑,不然温故还想让于铁匠打几副盔甲出来。 好的是,找到了几块兽皮,可以做几套皮质的防护用具。 货郎的院子里面连续热闹了三四天,时不时有人去镇上搜物资。 若是镇上还藏着幸存者,差不多都听到了动静。 或许有些人依然藏得隐秘,不愿意出来。 这就不必强求了。 镇上被清理之后,或许这些幸存者觉得已经足够安全了,不愿意离开,没那个胆量。甚至认为即便离开了,也不会多熬多久,要死也死自己家里,落叶归根,不愿客死异乡。 尊重他们的选择。 温故把心思放在队伍中。 有了车,有了拉车的牲畜,但还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护住这样重要的财产。 乱世里面不仅要防备邪物,还要防备人。 人还是不够多啊! 若是人手足够,畜力也跟得上,那就可以专门腾几辆车出来装搭桥组件。 人多了,武力值提升了,不需要去特意试探或者回避,只需要选择最便捷的路,就像行军那样,遇水搭桥即可。 再多来点人吧! 拯救我的火力不足忧虑症! 五日后。 他们如期抵达白芦县城位置。 好消息,浮桥还在。 坏消息,有人把守。 好消息,浮桥在城外,守桥的人不多。 坏消息,浮桥离城墙近,城墙上有弓箭手。 如果不支付过桥费,硬闯过去,估计会被射成豪猪吧。 第四十一章 “偶遇”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汛期已过去很久,河面降低,两边河岸有大片枯黄的野草,和一根根长起来的细小树苗。 偶尔还能看到草丛里动一动,或许有小动物藏在里面,又或者是那些更危险的东西。 若是拨开草丛,能看到下方堆积起来的湿润腐败物质。肥沃的土壤能提供充足养分,可想而知明年的春夏,又会是怎样一片草木丰茂的情形。 然而在如今乱世,所有这些都成为危机的预兆。 大半天的阳光让地面升温,连河水也微微回暖。 河岸对面某处有些动静,是浮桥另一端的守卫与邪物拼杀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落水。 浮桥这边的守卫警觉地望过去,弓箭和长矛时刻准备。 水下诡异的暗影渐渐朝浮桥靠近。 哗啦—— 异化的指骨抓在浮桥下方的小船。 沾着水草的湿发遮挡住了它整张脸,破烂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本样子,随着上爬的动作被撑开。露在外面的四肢布满了紫褐色斑纹。 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瘦成皮包骨的鳄鱼。 闻着县城这边更多活人的气味,它喉咙咕噜着,发出尖锐又带着嘶哑气音的怪异吼声,朝河岸这边的守卫冲来。 如今天气入秋已深,即便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对于这些怪物来说,也是偏低的,无法发挥出全盛状态。 桥这边的守卫以及城墙上的人,对这一幕都已经习惯了,淡定地拉弓,放箭。射杀之后用长矛把它推入水中。 离着一段距离的某块石头后面。 何大和于二打着哆嗦,狗狗祟祟地离开。 过了会儿,他们回到队伍落脚的地方,将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声情并茂讲给温故和队伍里的大家听。 “河里有水鬼!一般的竹筏和小船不安全!” 何大牙齿还在打磕,咯咯咯的。 于二也是脸色苍白,“能走浮桥还是走浮桥吧,至少有应对时间。” 稍微带入一下,如果他们乘竹筏或者小船过河时,水里的“水鬼”爬上来,抓住他们的脚…… 再如果,慌乱之下竹筏和小船翻了…… 然后又打一个哆嗦。 队伍里其他人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场景,但只是听两人说一说已经有了画面感。 此时,队伍里一阵沉默。 他们来到白芦县城附近,并没有立刻进城或者过桥,而是先找地方歇脚,想要先摸清这里的形势。 他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有两个: 怎么过河。 怎么尽量保住手里的物资。 原本一些人还想着,绕到其他地方制作竹筏或木筏过去。做大一点,多运几趟,也能把牲畜和车运过去。 但是现在发现,还是有风险的。 那,夜晚偷袭走浮桥过去? 先不说这桥两端都有人把守,他们自己夜晚也看不见啊,要是溜水里去,下场绝对不会好。 周县尉说:“我们可以自己做木筏,挑气温低的时候过河,早晨或者傍晚,会安全些。” 程知想着一路过来所见,摇摇头:“这附近大些的树和竹子都被砍完了,要走更远才行。” 何大纠结得脸都皱起来:“那走浮桥?也不知道要交多少过桥费。要不谁去问问?” 都不出声。 看那边守卫的架势就知道,去了很可能连人带货被扣下来。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看向温故。 温故安抚地笑笑:“不着急,咱们先在这里观望两日。” 他们停歇的地方,原本是一片观景台,还建有凉亭。只不过看边上的鸟粪就知道,这里许久无人过来。 城里的幸存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内,哪有那个心情来这里看风景。 白芦县城临水而建,还挖了护城河,想要悄然溜进城都不可能。 从城外砍伐情况推测,城里人数应该不少。整个县城其他村镇的物资,估计都已经被搜光了。 没有被搜的,有合适木材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大潜在危险。 “既然不能进去,那就等里面的人出来。先打探消息。” 温故走到一边,叫上程知。 “程兄,刚才我让你看的那片墓地的墓碑,你跟我说说。” 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经过一片废弃的农田,如今已经无人种地,那片农田里出现的,是一个个凸起的坟包,和立起的墓碑。 此前经过那里的时候,温故让程知记下较为气派的几个墓,尤其是新修的墓。 现在,程知认真回忆着,一字不漏复述。 温故在纸上写下,列出来,又圈出两个,用炭笔点了点。 “还差一个专业的。” 温故看向青一道长。 青一道长警惕的神经绷紧。 温故:“道长,来,咱俩排练一下。” 青一道长:??? 次日。 大清早,县城门口,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城内零星有人走出。 应该是城里的百姓外出砍柴。 温故看了看,把何大和于二叫过来交代几句。 片刻之后,稍作调整的两人前往那片墓地,有挎着篮子的县民在那里拜祭。 何大和于二顶了货郎的身份,过去打听消息。 他们说自己以前是货郎,家里囤了些东西,一直躲着。如今坚持不下去了,来白芦县城投奔一位亲戚,还报出来是哪条街巷姓什么。 原本满是防备的县民,听到这些面色稍缓,但眼中依然保持着警惕,手里握着柴刀。 直到,何大偷感满满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塞给对方:“劳烦帮忙送个口信……” 那县民小心打开纸包。这点儿小纸包,装粮食太少了,打动不了他。但里面装的是粗盐! 如今的世道,盐可是更稀罕金贵的物资。 一般人现在手里可没盐,这让何大的货郎身份,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利益之下,那县民愿意说更多。 何大和于二两人以前就是混市井的,又拿出利益诱惑,套信息就更简单了。 而对于县民来说,这些不算什么重要消息,说得毫无负担。 至于进城之后去不去送口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何大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送什么口信,只是以此为引来打探消息。 完成任务回来,两人把打探的消息告知。 “白芦县的县令去年冬天就带人北上,城里做主的是县尉,他带着手下的差役,联合城中大小势力把控白芦县城……” 他们一边说着,不由自主看向周山。 其他人也看过去。 周山羞怒。 看什么看! 县尉跟县尉,县城跟县城,这能是一样的吗? 都是当官,穷地方跟富饶的地方能比吗? 瞧瞧人家的城墙、护城河、手里的武器,再想想自己那小穷县,还有兄弟背刺…… 周山觉得委屈。 但也不得不承认,人跟人真有差距。 周山攥紧刀柄,深呼吸。等到了北地,一定要争一口气! 好在何大两人打探消息重点并不在县尉身上。 在他们到达这里的前两天,有一个北上车队经过。 “车队啊……”有人羡慕道。 这得多富有才能组建一个车队! “不知道要收多少过桥费,普通县民只知道上面的官差新收了一批粮食。城里面,要么用柴去换粮食,要么去做活儿换食物。外出砍的柴、寻到的物资,进城要扣一半。” “这么多!” 队里的人看向自家存货。 交一半,怎么舍得啊!他们只是路过,又不住这儿! “不进城,直接过桥呢?”有人问。 “你当人家傻?咱们人少东西多,全被扣下来都有可能!货被抢走,人去做苦力” 就算不扣人,货物削去一半,除非没别的选择了,不然真舍不得。 在乱世里,可不能期待这些守着关口的人心存慈悲。人家就靠这赚物资! 当然也可以直接加入白芦城,成为这里的县民。 但是,他们一路北上可不只是为了活下来,还想要去北边拼一个前程! 白芦县城,有点诱惑,但不多。 温故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安慰道:“再等等,看有没有机会。” 又过一日。 护城河吊桥放下,有马车出城。 四名骑手护卫在侧,另有六名步行的武人跟随。 瞧着就是大户人家的配置。 温故精神一振,叫上青一道长。 “走吧道长!咱们去‘偶遇’一下!” 第四十二章 镖局?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一车,四骑,另加六卫,一行十来人,出了城门目的明确,直奔墓地。 相比起那些草草埋葬或者简单竖个小石碑的坟墓,一行人所去的那一片,明显经过打理,竖起的一块块石碑,虽然也不算大,但是请匠人凿刻过,墓边还铺了一条小石子路。 修得最好的那块墓,石碑也最大,上面还刻着经文。 白芦县和周边多个县,都有“做七”的习俗,逢七祭奠,直到第七个七日。 两名年轻妇人从马车下来,其中一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另一人挎着竹篮。 竹篮里装着香纸。那一叠叠的纸钱格外明显。 如今这样艰难的条件,柴火紧缺的时候,寻常百姓可烧不起纸钱,就算烧,也只是烧可怜的几片。 能烧这么多纸钱的,就算大户了。乱世里的大户可不是一般大户,他们以前身份未必贵重,但现在肯定是手里有人有物的。 他们辨认风向,先在空地上燃了个火堆,弄出些烟气。这样能遮掩些活人气味,以防邪物寻来。 随后,他们正要开始祭奠,戒备的护卫突然道:“有人!” 他们迅速拿出武器,把两名妇人和小孩也护在身后。 一名高大魁梧的青年拿着刀,站在最前方,防备盯着走过来的那几个身影。 随着那边的人越来越近,他们也看清了来人。 那边有六个人,看上去并非全是武人,其中还有个道士。 从人数上他们这边占优势,不过并没有放松警惕。 走过来的温故见那边还带着小孩子,抬手让举着木盾的铁头让到一旁,看双方距离差不多了,也让其他人停住。 温故观察着那边的人,虽然对面配置很豪华,但也能瞧出来,这些人以前的出身应该不高。 那就不能讲得太文雅,文绉绉的,他们听不懂。 思量间,温故上前一步,在周县尉和铁头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标准的文弱之躯,先来了一套标标准准的文人之礼。 声音润雅和缓,但又能让对方听见: “打扰,我们北上投奔亲戚,途径此地,想要打听一些本地的规矩。刚才远远瞧见诸位颇有武德,所以前来探问。” 墓前的众人看着这位文人。 虽然穿得普通,但这气质仪态,一看就不是平凡老百姓。 更何况他身边的人,一个个也不像是普通人物。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低声说了什么,旁边的护卫手中武器略有收敛,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缓下来。 只有站在前方的那名魁梧青年,依然警惕盯着他们,尤其是温故身侧的周县尉。 温故眼神微动,又恢复文质彬彬的礼貌,继续问道: “不知诸位的字号是?” 现场一静。 只能听到旁边火堆里树枝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动静。 虽然没出声,但那一张张茫然的脸,就能说明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道就对了! 温故面上保持着礼貌的询问之姿,内心暗道: 如今还没有发展出成熟的民间组织体系,商行是有,富户外出也会给自己雇佣私人武装力量。 但是什么镖局、帮会,等等由民间自发组织而成的势力,尚未发展成熟,也就没有行走江湖的字号。 或许有相似职能的机构和组织,但没有形成制度化的商业团体。那是需要足够发达的商贸网络,以及充足的民间实践时间,才能培养出来的行业体系。 眼前这些人,一非官方,二非商行,人员组成也不统一,很可能就是趁势收拢起来,得了利益的一股民间势力。内部估计都没什么规矩。 有个屁的江湖字号! 墓前的众人沉默之后。 有人压低声音:“大嫂,二哥,啥叫字号?咱们的字号是什么?” “……” 又是一段短暂沉默,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才说:“二弟,直接问他们来意。” 站在前方的魁梧青年,茫然的眼神一收,重新恢复凌厉:“你有什么目的?” 对面的书生抬头诧异看过来,眉头微皱,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报字号,然后又像是想明白了,很快恢复文雅有礼的样子,施了一个颇有江湖气息的抱拳拱手礼: “此前以为诸位是镖局的兄弟,失礼。”顿了顿,他说,“我想请问,这白芦县城中可有镖局?” 现场又是一静。 墓地这边有人低声问:“大嫂,二哥,镖局是什么?” “……” 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憋闷和尴尬。 “咳,这里没有你要的镖局。”魁梧青年道。 对面的书生又是满脸“这么大个白芦县城竟然没有镖局”的惊讶。 他问:“那,不知县城内是否有类似镖局的组织?能帮忙办事的,我们可以支付酬劳。” 那魁梧青年面色微动,道:“你说说你要办什么事?若是行,我们也可以代办。” 书生面露喜色,问道:“不知你们大当家可在?就是最大的主事人。” 墓前的众人看向那个最大墓碑所在之处。 对面的书生赶忙道:“失礼失礼!节哀!” 沉默片刻,书生又说道:“呃……二当家呢?” 那魁梧青年往前踏出半步:“我就是!你们有事直说!” 温故道:“原来阁下就是二当家!” 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他想请在白芦县城中类似镖局的组织,护送他们过桥。 当然,过桥费是过桥费,护送费是护送费。 也就是说,把人护送过去,送一段路,他们就能拿下这笔物资酬劳。 “所以,二当家是否有意接受这委托?或者,城中是否有这样的组织接受委托?” 那边的二当家沉默不语,显然在考虑其中的利弊。 温故继续道:“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可以先支付定金,不过现在世道变了,钱财无用,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支付。” 他看了看对面众人所在的墓地,抬手指着青一道长:“诸位如今要祭奠亲友,是否需要一场法事?青一仙长道法高深,可超度亡魂,安魂镇煞。放在往日可请不动。” 墓地前的众人还真有意动,低声商议片刻。 那魁梧青年,也就是二当家说道:“你们先付定金,看看诚意。” 青一道长轻飘飘地往那边扫了一眼:“时辰未到。” 他言明时辰会选在傍晚。本来时间应该更晚,只是考虑到他们还要回城,所以稍稍提前。 二当家神色戒备:“为何?” 青一道长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蔑视:“当然是那时候阴气更重!” 二当家并未放松:“但是我以前也看过,人家道士在白天做法事!” 青一道长轻蔑之色更重:“人家那是清醮,是阳事!你们这是幽醮,是阴事!当然你们想做阳事也行……” 但那是另外的价钱。 青一道长递给他们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对于道长这样的态度,墓地前的众人心态倒是平和,甚至还觉得理所应该。 道长这样的人物,他们以前确实高攀不上,虽说现在有了些权利,但是,在如今这样的邪疫乱世,道士仙长,让人心中更是敬畏。 墓地前的众人低声讨论。 “此地空旷,若有异动,随时能发觉。” “他们没有带货物,附近肯定还有同伙。” “没有被城中守卫发现,说明人数不会太多。人多了不方便隐匿。” “能够安然到此,看上去还不狼狈,可见确实是有些实力的。” “好不容易有个道士可以做场法事,要不还是同意吧,咱们在吊桥收起之前回去就行。” 这时代的人注重生前身后事,越是重要的人,为之考虑越多。 他们商议之后,同意了。 温故心中满意。 让道长做法事,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双方更多交流。 而温故为了让道长更卖力,教道长了一些新的“游学见闻”。 不愧是专业的,只要稍加点拨就能整出一连串的花活儿。 法事不必担心,接下来就是双方增加交流了,傍晚之前,应当能搞定。 第四十三章 我游学的时候……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荒废的田地旁边歇着两拨人。 双方保持着一个大家都心安的距离。 靠近墓地的那边人数更多,有马有车。 两名年轻妇人带着孩子,坐回马车里面。 外面的人绕着火堆,戒备周围。 这次他们出来,是时隔七日再次祭奠严老大,用那个书生的说法,严大当家的。 严老大为人勇武仗义,当过乡兵,起初世道乱起来,他联系一部分关系要好的乡兵、一部分做搬运活儿的青年,以及相熟的街坊邻居,拢成一股势力,在遭受邪疫冲击和内部纷乱的白芦县城内,占据了一席之地。 县城里面分配利益时,他们也能抢到一些。 他们骑的马,手上的兵器,都是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积攒而来。 只是前段时间严老大和几个兄弟外出时遭了变故,长眠于此。 今日,严老大的遗孀梁夫人,林二当家及其妻子,还有几名关系要好的弟兄、信任的护卫,一起来这里祭奠。 受过严老大恩惠的人很多,还有些人想跟过来,但是人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就带着大家的心意,来这里多烧些香纸。 “听说高人做法事可灵了!” “我没见过道士作法,只听说过真正的高人可通鬼神!” “你们说,那边那位究竟是不是得道高人?” “等时辰到了就知道了,要是敢骗我们……” 说话的人动了动刀。 如今这世道,就算杀人劫货,官府也不会追究。 即便过去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县民,但乱世里一年多熬下来,心态早就变了。 “要真是道法高深,咱们就把这个什么委托给接了?城里上面的县尉老爷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就这一趟,能有什么意见?又不是不交过桥费……” 边上几人聊天的同时,林二当家身边的几人也在商议。 片刻之后,林二当家起身,朝温故那边走过去。 温故正等着呢。 他还在想,对面什么时候才会出声问,现在看来,还是有野心的。就是反应慢了点。 再不过来,他就准备找过去了。 温故起身,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朝对方微微一礼:“二当家的来得正好,契已经拟好了,还请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林二当家本来正要问问题,听到这话,面上又绷起来,接过纸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又回到马车那边低语几句。 坐在里面的年轻妇人伸手接过。 见到这情形,温故身后的小刘悄声说道:“他该不会是不识字吧?” 温故:“嘘。” 小刘收敛表情,继续警戒周围的样子,心里暗道:“这帮人以前究竟是干啥的?瞧着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认识些字。” 此时,那边马车里的年轻妇人走出来,这次没有抱孩子,走在二当家他们身后,旁边还有两名护卫紧跟。 温故明白,这想必就是那位已故大当家的夫人了。身份或许还有些特殊,识字,仪态也不像是寻常庶民。 二当家的已经走过来:“就照这个签。” 纸上所写的是“定金”相关,温故他们提供一场法事作为定金,另一方会尽力办妥后续事宜。 若是办不妥…… 上面也没写怎么处理。 纸上的字是由碳笔写的,双方确定没问题,温故就在下方签了名字。用的是行书,笔画流畅的转折之间,带着文字的艺术美感。 林二当家看得出来温故没有瞎写,但又不认识写的是什么。 又看着温故递过来的笔,林二当家脸上绷得更紧了。 温故并没有为难,体贴道:“条件有限,没有笔墨,这种碳笔许多人用不习惯,二当家的不如当墨粉涂在手上,按个指印就好。” 林二当家只好照做。 只是按出来的指印也是一团黑,压根分辨不出来是谁按的,这玩意儿有用? 温故收回纸契,像是看出来对方的疑惑,笑道:“江湖规矩,虽然现在形势特殊,但这个流程要走完。” 一说“江湖规矩”,二当家的就记起来自己要问什么问题了。 “嗯,那个,你之前说的镖局……是什么样的?” 温故抬眼,看向二当家以及他身后的几人,目光清正: “各位,你们听说过保镖吗?” 林二当家摇头。 他身后跟过来的人也支起耳朵,耳力不好的还往这边走近几步。 别说他们,小刘和周县尉也不知道。不过两人没有怀疑,只以为自己所在的地方偏僻,没有足够多的见识。 最有见识的两人,温故和青一道长,既然温故这么说,青一道长也没有否认,肯定就是存在的。 温故此时的眼神清澈又真诚:“那我就简单同各位聊一聊。我游学的时候……” 不远处正在画符的青一道长笔尖一歪,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淡漠疏离的高人姿态,继续准备待会儿要用的符纸。想要屏蔽听觉专心画符,但又忍不住想知道,那狗书生又会扯些什么东西? 温故面/背对这些听众,情绪发挥稳定: “……经济繁荣,也就催生了一些提供安保服务的团体,雇主会雇佣他们护送货物或者重要的人。这种团体主要有两类,打行的打手,和镖局的镖师。” 温故抬眼看了看白芦县城的方向,“就比如你们所处的地势,若是这里有打行,里面人员组成会比较复杂,比如身强体壮的脚夫……” 二当家身后不远处,三名孔武有力的青年垂下头。 “市井闲汉中的拳勇混混……” 又有两人眼神闪烁。 “还有一些乡兵……” 包括二当家在内的数人视线飘忽。 温故只当没看见,继续稳定输出: “镖行就不一样了,跟商行一样,是在县衙府衙有备案的,官方承认的,正当组织!” 温故给他们介绍了镖行之后,又开始说镖局。 “镖局押送货物走南闯北,自然有都属于他们的身份标识,也就是江湖字号。比如我游学的时候曾听闻的福威镖局,镇远镖局,飞马镖局等等……” 温故讲着那些热血江湖传闻。 二当家等人认真听着,心中也跟着思量: 原来这就是江湖字号!原来这就是镖局! 我上我也行! 该取个什么样的江湖字号? 咱得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能是打行那样的杂鱼! 温故说完江湖轶事,又放眼当前: “如今由南往北逃生的人越来越多,想必河上的浮桥一直留着,也是为了这些北上队伍。 “但是,往这里走的,应该都是人数众多的队伍。人多了当然不惧。然而,像我等这样的中小型队伍却是瞻前顾后,无法下定决心,也不知河对面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邪物多不多。所以我才想在此地雇个镖局护送一程。” 温故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若此事能办妥,后面肯定有更多的中小型队伍往这边走,你们就能接受更多的雇佣酬劳。” 跟在林二当家身后的人,忍不住点头。 对啊,这生意能做!同样是要杀邪物,能多赚一点,为什么不做? 就像这位书生说的,今年秋末到明年春初,这么长时间,肯定还有很多北上的队伍,咱们有许多机会接受委托赚取物资。 这样一来,养家的压力就大大降低了! “再则……”温故稍稍停顿。 定定看着对面,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傲气: “能带着队伍北上,谁在北地没几个当官的亲戚呢?” “当官的亲戚”几个字重音。 不管姨母姨父他们在北方如今究竟怎样,并不妨碍他现在拿出来抬身份。 被二当家他们护在身后的那年轻妇人,这时候突然问:“你有亲戚在北地为官?” 温故下巴微抬:“只是手中有些兵权的武将罢了!” 武将!! 世道太平的时候,朝中重文轻武。但是世道乱起来,手里有兵的武将,那就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了! 如今,南方各地的世家豪族纷纷带人北上,北地武官权势必然会继续扩大! 再看看面前的书生。 这模样气质,确实像是那种有底蕴的官宦之家培养出来的。 那他北地的亲戚,那武将,官位说不定还有点高…… 温故侧身,看向白芦县城后面那条河的方位,视线又扫过来,似是意有所指: “多一份委托,就多收一份物资,同时也会多出一份人脉。若是以后南地情势紧迫,去北地也有更多选择。” 说完这些温故就不再多言了,二当家他们也返回墓地这里。 “那书生非等闲之辈!”年轻妇人说道。 这时旁边有个护卫突然说:“大嫂,我刚才听到那个拿弓的喊那个拿刀的‘周县尉’!” 众人一惊。 堂堂县尉,竟然只是在旁边作护卫之态,那这个书生的身份……还有他那个在北地当官的亲戚…… 林二当家这时候也说:“刚才看他所言所行,确实像是很有身份,或许还有些江湖地位。” 既有当官的亲戚,还认识江湖好汉,这……真要是下黑手,除非全部灭口,不然容易遭报复啊。 虽说现在世道乱了,信息不通,但这里就是过河的关口,时常有由南往北,或者由北往南的队伍经过。 “咱们确实没必要跟他起冲突。” “那他所说的委托……上头的人不一定允许。” “可以试试。上头吃肉,总得让下头的兄弟们喝点汤。” 若是能多喝汤,甚至再尝点肉渣,当然就更满意了。 这边小刘跟温故道:“温二哥,你是想让他们护着咱们过河?” 温故:“嗯……也不止如此。” 若是河都能过,不如再护远一些。保镖哪能只保过桥呢。 第四十四章 天机不可泄露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还是荒废的田地旁边。 还是那两拨人。 只是这一次,双方相隔的距离又拉远了一些。 墓地那边的人不知道凑在一起商议什么,时而困惑,时而悲伤,时而愤怒,过了会儿又振奋。 离得太远,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满心好奇的小刘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满脸担忧: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想搞事吧?” 温故说:“事估计是要搞,但应该是在城内进行,不是针对我们。” 小刘还是没明白:“这……怎么看出来的?” 温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你觉得这些人的武力如何?” 小刘盯着那边,认真回道:“应该有点厉害!” 又不确定地看向周县尉。 官方从业人员,眼力肯定更强。 周县尉点头:“这些人看上去虽然是野路子,但此地河运往来频繁,必然多有纷争。平日里他们参与过的争斗就不会少。若有乡兵,或许还打过水匪,经验丰富。” 温故赞同道:“的确。他们虽是民间武装,但比起一些地方的正规编制,论勇武,或许还要高出一筹。 “这些人聚拢起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看看他们得的马和马车就知道,没有足够实力,可保不住这些东西。” 小刘羡慕地看着那边的马。 可不是么! 就算放在以前,马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现在就更金贵了! 这些人出来一趟竟然骑这么多马,还有马车,真富有啊! 谁看着都眼馋,没有足够的实力,确实保不住这些东西。 温故又问:“他们今天出来干什么?” 小刘说:“拜祭他们老大。” 温故提醒:“他们要祭奠的,可不止这一位。” 跟在旁边一直不吭声的程知,这时候说道:“对,那个最大的墓碑周围还有好几个……嗯,七个,有七个将近同时间的墓。” 温故说:“这七个墓碑虽然小一些,但也是下了本钱的,必定也是这个团体里面比较重要的那一类人。” 周县尉目光幽幽:“包括老大在内的八个重要人物,竟然同一时间全部出事。” 如今只要成了势力,都对自己手下的人马非常珍惜。 什么样的变故,才会让这个在乱世存活这么久的团体,一下子消耗掉这么多人?还是包括头目在内的主力人员? 或许没有内情,但,又或许有呢? 站在温故他们的角度,对方所处的局势有纷争,他们就能找到空隙,就能寻到更多的机会达到目的。 小刘明白了些。 “老大没了,下面的都不知道要斗成什么样。” 如今这样的世道,谁坐在首位,谁就能掌握更多的物资和权利。 温故说:“如果有手段厉害的,很快就能稳住内部纷争。” 这二当家似乎并非那样有手段的人。 但若是再加上大当家的那位遗孀…… “那他们稳住内部了吗?”小刘问。 “没有。”温故说道,“若是已解决了内部的问题,他们出来祭奠,带出来的人数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温故把程知叫到一旁,让他把刚才观察到的,对面的每个人的表情和行为变化说一说。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稍暗。 那边来人请道长做法事。 青一道长带着他的装备开始干活。 同样是燃香焚纸,青一道长做出来,却带着更大的烟雾,气味不呛人,反倒有种幽冥气氛。 熟悉的踏罡步斗,熟悉的隔空燃符,不同的是,作法时翻涌而起了大量白雾,以及符纸在白雾缭绕中燃烧时幽幽的绿火。 闻着有些鬼意的烟火气息,伴随着旁人完全听不懂的诵经念咒。 原本带着质疑态度的林二当家他们,面上的神色,逐渐变为惊骇敬畏,胆小些的膝盖发软,恨不得就地磕几个。连带着看温故的时候,他们眼里多了些忌惮。 这么厉害的道士! 如此神异的仙长! 放在以往,那得是城里最厉害的老爷们才能请动的! 如今这位仙长竟然也跟在这个书生身边,愿意作法支付定金。 林二当家为难了。 这定金也太高昂了,他们要是到最后接不成委托…… 条件有限,场地影响发挥,客户也不够富裕,道长没耗多久,炫完技,再把狗书生交代的事办完即可。 道长收工……收功时,用那副玄奥的,高深莫测的语气,给了客户一点话术留白。 大概意思就是,此地埋葬的人,怨气未消。 至于更多的,更详细的解释? 抱歉,天机不可泄露。 道长是没有说太多,但是林二当家那些人,却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事。 旁边牵着小孩的年轻妇人,略微收了收脸上的骇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朝林二当家点点头。 林二大家看看天色,缓和许多的语气说道:“这定金我们收下,事情会尽量帮你们办成,只不过,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请放心,不管能不能处理完,我们都会往外递消息,大概……两日时间。” 温故稍作思量,“行,那咱们再约个地点和暗号。” 他没有说自己这边的人现在停留哪里,林二当家那边也很懂规矩地不问。 约好了地点和暗号,林二当家带人回城。再晚些时间,吊桥就要收起了。 温故几人在对方离开之后,也回到自己队伍所在位置。 翻开笔记本,看看今天做的记录。 之前只是想安稳过河,消耗些物资也可以。 与对方接触之后,倒是有些新想法。 给林二当家他们讲的那些江湖故事,可不是白讲的。 能聚拢成势,尝过权力的滋味,那些出身底层的人怎么会没有野心? 只是世道艰难,有更多的顾忌。 而温故给他们提供了另一种生存可能。 有了退路,有了选择…… 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不然还留着过年? 为了这条大鱼,温故愿意多给些时间。 嗯,不过还是要考虑周全。 他对周县尉等人说:“观望两日。若是没有动静,咱们立刻撤!” 想了想,温故又对青一道长:“道长你再准备一下,估计这两天又有别的业务。” 第四十五章 搞事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白芦县城的芦花巷,住着许多贫苦百姓,以往都是靠卖力气和手艺过活。 世道乱起来,许多幸存的庶民沦为苦力,但是芦花巷这边出了几个能人。 曾为乡兵的严虎和他的一帮兄弟们,收拢了许多青壮,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在这权力更替的白芦县城里,站稳了脚。旁人提起芦花巷,便会提及严老大。 只是前不久严老大带人去外面寻物资出了事,芦花巷沉寂下来,也惹来了各方觊觎。 今日一大早,严老大的遗孀和林老二,带着几个弟兄出城祭奠,傍晚才回来。 有人看到了,但没当回事,还想着这芦花巷的人心要散了,能不能去谋些好处。 马车驶入巷子,在一个院落停下来。 梁夫人回到房间,擦拭那里的一杆长长的马槊。 铁质的长杆,军阵用器,放在以往,并非寻常百姓可以拥有。 这是她爹的武器,曾持此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她爹卷入了朝廷大案,全家出事。 她带着她爹留下的这杆马槊,隐姓埋名。知道她身份的只有严老大和林老二。 再之后,世道乱起来,她罪官之女的身份不再重要。这杆马槊也终于重见天日,给了严老大使用。 铁质长杆,一般人就算拿得起也使不动,使得动也容易力竭。 但是严老大和林老二他们当年就因为勇武有力,才在一众乡兵之间颇有名望。 面对如今的邪疫乱世,面对那些浑身邪气的怪物,使起这样的长兵器倒是更合适。 前不久,严老大遭遇变故,这杆马槊被林二带回来。 她拿出不少物资请人洗净马槊,驱了邪气,放在家中。 烛火闪动,投下阴影。 一名老妇提着食盒走入房间,看了看屋内,疑惑道:“怎么没见小宣?” 她问的是严老大和梁夫人之子严宣。 梁夫人视线从马槊移开,语声平静,却又好像藏着无尽情绪: “我让二弟妹帮忙照顾一会儿,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 老妇打开食盒摆放餐碗,问道:“今日你们出城祭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梁夫人声音幽邃:“在那里想了些事情。” 老妇满是关心:“你也要保重,大虎要是还在,肯定不愿让你伤心伤神。” 严老大,严虎,亲近之人也会叫他大虎。 梁夫人没有看桌上的餐食,眼中映着的烛火跳动: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大虎他们带了熏香和药草,为什么还会遇到那么多邪物。外人都说他们运气不好,呵。” 梁夫人笑中带着凉意,看过来。 “大虎这个人,粗中有细,一些小事可能不会在意,但是重要的,事关自己和兄弟们性命的,相当谨慎。我思来想去,能动手脚的时机,和动手的人,只有亲近的几个。” 正在摆弄食盒的老妇动作一顿,不满地搁下食盒:“你这是怀疑我?!” 梁夫人没理会,继续道:“大虎总说,婶子是个苦命人,家乡遭遇水患流亡到此,无依无靠,他安排活计的时候总会照顾着些。这些年过来,他已经把你当作自家人,还曾说过要给你养老。” 桌边的老妇垂下眼:“大虎确实对我有恩……” “但有些人,不、记、恩!” 梁夫人目光如电:“近日,老三身边多了个生面孔,侧面去看竟然与你有几分相似!” 老妇眼神惊动:“这……” 梁夫人沉声道:“不如,我送他来陪你?” 老妇人慌张走过来:“夫人你听我……” 说话间,袖笼中露出锋利的银光,却未能拔出。 一柄短刀更快没入她胸口。 老妇眼中满是震惊。 平时只知道这位夫人总带些忧郁,但不拘小节,严老大得了势,她也不为难人。 谁都不知道,这位竟然有如此身手! 此时又有数个身影步入屋里。 老妇看着进门的林二当家和几名护卫,刹那间明白,事发了!她恐惧,想为人求情却已经没了机会。 林二当家看着倒下去的老妇人,看着她袖中没来得及拔出的匕首。 这是严老大分发给身边熟悉人的防身武器,现在竟然被这老妇用来对付大嫂! 死有余辜! 梁夫人却没有再多看地上的人,而是对进来的林二道: “老三早有异心。你大哥曾说,给老三一次机会,结果把他自己赔了下去,还连带七个弟兄。” 梁夫人双手拿起那杆马槊,递给林二,眼中溢着泪水和恨意: “处决叛徒!告慰你大哥和枉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也为大家,拼一个前程!” …… 入夜之后,白芦县城吊桥拉起,城门关闭。 外出砍柴的和做活儿的,都回到家里歇下,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来恢复体力,然后等明日天刚亮时,进行新一天的劳作。 以往入夜之后,各处都一片死寂,只是这日,芦花巷附近的居民听到了许多杂声。 芦花巷那边好像发生了拼斗,阵阵喧闹。 附近的居民全都门窗紧闭。 一定是芦花巷那边有人中邪了! 只是等着等着,从夜晚到天亮,又从上午到中午,最激烈的时候已经过去,一直没有听到怪物的吼叫声,反倒时不时听到人的呼喊和惨叫。 依然无人敢去查看。 就算心中再好奇,能幸存到现在的人,多少有些自制力。 动荡一天一夜的芦花巷,沉寂下来。 屋里,梁夫人取出一个木质印章。 这是严老大亲自给儿子刻的印章,是一个老虎的头像,并不精巧,图纹也不够生动,但此时却承载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梁夫人拿着这个印章,在一块块素布上,印下虎纹。 严老大刚出事的时候,她就对老三有怀疑,对城中插手的其他人有怀疑。原本,想活下去只能忍,如今却有了另一种选择。 一个可能会改变大家人生的选择。 那就无需再忍下去了! 半掌大的印章沾着印泥,重重压在又一块素布上。 次日,天蒙蒙亮。 白芦县城好像还是平时的样子。 幸存的县民们,麻木地重复前一天的事情。 一切似乎并无变化。 只是在不起眼的芦花巷,从一户户住宅里,三三两两走出来一些人。 每一户为首的人,取过一支香点燃,拜过神像之后,插在一个大香炉里。 沉默地进行着约好的仪式。 原本只有香灰的香炉,很快被一支支香填满。 随后,林二当家取出来三根大号供香,每根能烧三四个时辰的那种。这是他们以前在一个庙里找到的。 梁夫人取过一支点燃,拜过神像后,插在香炉。又让年幼的儿子照做,握着幼小的手掌插一支香。 林二当家点燃最后一支插上。 两名孔武有力的壮汉抬起大香炉,走在前面。 香炉里的香灰填过草药,加上香燃烧的烟气,这些会护着他们,减少邪物寻过来的几率。 偶尔几个邪物靠近也没关系,现在气温低,他们能轻易解决。 香炉之后,林二当家和梁夫人跟上。 身侧和身后都站着不少武人,呈护卫、跟随之态。 再后面,跟着的也都是芦花巷里相熟的人,都是自己人。 一群人从芦花巷走出,朝着城门口过去。 附近,大早上出门砍柴的人见状,惊得刚迈出家门的脚又缩了回去。没一会儿又探头探脑。 芦花巷那边,有这么多人吗? 这是要去干嘛? 城门口。 守卫们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看着脚上的布鞋,他们琢磨着什么时候能攒一双更厚些的布靴。 今日得再从砍柴的、在外寻摸食物的人那里多薅一些。 上头说收一半,但实际收多少,还不是他们这些守门的人说了算? 城里那些有背景有势力的人,他们不敢出手,但那些零散的县民,都是他们捞油水的目标。 怎么,不服? 不服你去告我啊! 看上面那些老爷理不理你们! 深秋的清晨气温低,他们活动着手脚,耍弄着刀枪,闲聊着。 虽然冷,但一想到这种温度下,外面的那些怪物构不成威胁,中邪的几率也大大降低,心情就松快几分。若是今天能多捞些油水,就更好了。 “上头说,芦花巷的那群人,今天要出去祭奠。”一名守卫说道。 “又出去?他们不是才出去过吗?”另一人不满。 “唉谁知道呢,就他们事多!反正上头通知了一声,让咱们给个方便。” 意思就是别卡着要东西。 没油水捞,他们当然不爽快。 一想到那天出城的马和马车,他们心中翻涌着酸意和嫉妒。 论出身,芦花巷那些人比他们还差呢,竟然都能骑马坐马车了! 一群贱民,配吗?! 瞧着吧,严老大出事,昨天芦花巷又斗了一通,指不定乱成什么样。没准很快会被城里其他势力瓜分掉。 “咱们这白芦县城里,还轮不到他们嚣张!” 在这白芦县城里,论权势,排下来,除了县尉老爷,还有其他好几家呢,怎么也不会轮到芦花巷那边的贱民。 “行方便归行方便,但挑几个人卡着要点东西总行吧?” “那就见机行事,三五个人,放就放了,如果他们人太多,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你们说是……吧。” 说话的那名守卫瞪大眼,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其他守卫顺着视线看过去,呼吸不由一窒。 香炉飘动的烟气后面,有多少人? 一百? 两百? 还是更多? 无人骑马,无人乘车。聚集在一起步行而来。 林二当家今天明明没有骑在马上,没有居高临下的视线,只拿着一杆长长的兵器,不急不缓走在队伍前面。 给守卫们带来的压力却数倍、数十倍地放大! 只要视线稍稍抬起,就能看到林二当家身后跟着的那群人。 有青壮,也有老弱妇孺,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素布,还印着什么花纹。 他们眼神并不空洞,就像是燃着一团团沉默的火。汇聚在一起,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重量。 沉重,肃穆,无声的力量。 扑面而来的、越来越近的,强烈压迫感! 守卫本来想说的那些话,这时候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像是有一只大手压在他们肩上,硬是没敢吭声。 他甚至还退了一步,让出路来。 有第一个退的,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队伍中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的人,见到这一幕,眼里的光似乎又亮了好几个度。 狭路相逢,气势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一方显弱时,另一方只会更坚定,更强势。 在芦花巷众人走到城门处时,原本站在城门口的那些守卫们,已经避到两旁。 附近观望的零散县民,见到这一幕,心里也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城中其他势力过来查探的人,此时心态也崩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快……快去禀报老爷!出事了!芦花巷的那些人搞大事了!” 第四十六章 一鱼多吃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城门的守卫们,是在芦花巷的这些人经过的时候才发现,队伍后面还拖着一些人。 样子看上去挺惨的。 有的捆着麻绳,有的甚至还带着枷锁! 是的,就是大牢里搞的那种! 想到前一天芦花巷那边内斗,据说是要处决叛徒。这些就是斗失败的叛徒? 有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气,被拖在地上。为了防止留下血迹吸引邪物,身上绑着一层枯草和……柴火? 嘶—— 该不会要拖出去墓地火烧吧?! 守卫们只觉得凉气惊心。 队伍里拽着绳索的那几个壮汉,眼里满是狠厉,瞧着浑身煞气,很是吓人,这神态,把叛徒拖出去就算不烧,也不会给什么好结果。 离得近的几个守卫大气不敢喘,回避都来不及,更别想去卡人捞好处了。 城外。 一直在留意城门口动静的何大他们,看着那边的大阵势,呆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故会说,林二当家他们若是稳住了内部,出来祭奠的不会只有这么点人。 人确实挺多啊,难怪能护住那么多好货! 芦花巷的队伍出了城,一直来到荒田的墓地。 林二当家也不去看队伍后面究竟有多少人尾随,有多少人在观望。 在严老大和一众长眠地下的亲友们墓前,在两三百个芦花巷民众们面前,叛徒被拖上来。 昨天拼斗,有些叛徒就地处决了,有些还留着,留到这里。 “按规矩,叛徒应该血祭!只是如今世道变了,不宜见血。” 林二当家冷漠地看着这些人,抬手让大家准备柴火堆,把叛徒挨个架上去。 以林二当家、梁夫人为首,几位重要人物,一人拿着一根燃着火的木棍,点燃柴火垛子。 有枯草为引,火焰眨眼间把人吞噬。 凄惨的叫声在旷野上传开,传得很远。 惊得一些人心凉。 也惊得一些人血热。 处决叛徒,以火为祭。 林二当家和梁夫人带着芦花巷两三百人,祭奠逝去的亲友。 何大和于二装作旁观的县民,远远看着那边的阵势,虽然隔着距离瞧得不真切,但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凝聚力! 他这个外人都产生了加入其中的冲动! 这白芦县城,是不是要变天了? 墓地那边,火祭之后,队伍并没有立刻散开,有的给自己亲友扫墓,有的过去帮忙。 而林二当家在一部分人的掩护下,带着几个兄弟,来到与温故约定的地点,吹着三长一短的哨音暗号。 没一会儿,温故也带着人过来。 林二当家现在找来,一是说一说温故委托的事情。 他们答应了,但还要再给点时间准备,他们要正式成立一个镖局。 另一件事,是想请仙长再去作法,让逝去的亲友平息怨气,也让叛徒永世不得超生! 跟在旁边的周县尉特别有代入感,感同身受! 什么结拜兄弟,关键时候背刺你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结拜兄弟! 生存威胁,利益诱使,亲人好友会变成什么样子,只看运气。 他非常赞同林二当家的做法。 对背叛自己的人,不仅要杀死肉身,还要毁灭魂魄! 请青一道长再次出手这事,温故同意了。费用就从雇佣镖局的酬劳里面扣。 见林二当家欲言又止,温故耐心问道:“二当家的可还有什么问题?” 林二当家说:“你们要镖局保护过桥之后,还要保多远?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也有北上的想法……” 林二当家琢磨着该怎么合理表述,就听温故问道:“你们是想北上寻找合适的地方创办分号?” 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林二当家:“……对!” 温故面露担忧:“二当家的你们是否还会同时接一些白芦县城里面的订单?你们镖局的镖师,人数充足吗?北上路途艰辛,最重要的是安危!不可轻忽大意!” 明明强调的是安危,但合在一起,听在林二当家他们的耳朵里,重点却在前半段。 咦? 咦??? 竟然还可以同时接其他的活儿? 一鱼多吃! 林二当家立刻思路大开:反正顺路,多接订单,多拿酬劳,或许还可以多拉拢些城中的关系。 再想到这两天新加入的那些青壮,今天搞出这样的阵势之后,加入他们镖局的人,肯定会更多!镖师够的! 吃下更多订单,也不是不行。 林二当家心中暗喜,面上维持严肃,认真回道:“我们当然会考虑周全!” 温故还是露出迟疑之态。 林二当家担心这位书生不满,进而取消委托,等着等着,心中生出些许焦灼。 他们之所以决定北上,全靠这位有亲戚在北地为官的书生! 要是这位真发话不让他们接别的订单,他们……也只能割舍。 好在,对面的书生犹豫片刻,那张格外儒雅的面孔说道: “按理来讲,你们本不应当如此。但如今世态有变,民生多艰,应当相互体谅,给更多人北上求生的机会。” 温故露出善意的微笑:“若是镖师数量充足,你们同时接别的订单也可以。只是,还希望二当家的你们能在宣讲的时候,给其他雇主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清楚。北上路途坎坷,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林二当家几人精准抓住了前半段:宣讲? 竟还有这个步骤? 虽然第一次听说,但大致能理解词义。 回去就安排上!! 温故说:“此外,既然镖局不是只保我们,那这酬劳就不是全额酬劳了。” 林二当家豪爽道:“好说!” 这边削减的,他们会从其他人雇主那边拿回来更多! 而且他们保护温故一行人,最重要的也不是图那点东西。 经过了一场双方都很满意的谈话,相继离去。 温故非常满意。 一鱼多吃,真好吃啊。 还有雇佣镖局的酬劳,一扣再削,可以忽略不计了。 另一边。 芦花巷众人搞出来的大动静,让原本死气沉沉的白芦县城,突然跟炸开了锅似的,各个角落都在议论。 城内实权一把手张县尉,正在第十三房小妾那儿睡得餍足,突然有下属惊慌呼喊,打扰兴致。 张县尉很是不满,但等听到下属的话,什么私欲都吓没了。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寒意。 脑子里瞬间联想起了以前镇压过的那些民间动乱。 “他们想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 张县尉立刻召集亲信商议。 各方打探的消息汇总,更全面地了解芦花巷众人这两天的行事。 芦花巷那边处决内部叛徒的时候,也动一些参与其中的外人,有相关人员趁此机会告状。 不过现在张县尉可不耐烦理这些细枝末节,他担心的是芦花巷那边趁势而起,动摇他的权柄! 若是提前收到消息,他还能提前打压。 但芦花巷那边起势太快了,没谁会料到,他们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前他们竟然没有跟张县尉你汇报?”有人问。 张县尉不语。 之前芦花巷的林老二确实说过,要处理一点内部的事情,动静可能会有些大。以及,会再出城一次,要再搞个祭奠仪式。 林老二提这些的时候,还给了一些好处。 他们也就随口同意了,就这点事情,谁都没认真。连借用大牢的枷锁,他们也都没当回事。 怎能想到,竟然会搞得这么大! 坐在首位的张县尉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心情肯定不会好。 座位下方的其他人,一个个视线交错,无声交流。 实在搞不明白,芦花巷那边究竟想干什么? 同时心中又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们疯了吗?”有人忍不住骂道。 “林老二他们还想不想在白芦县混了?!” 白芦县城里只能有一个做主的,他们难道还想篡位? 这一环接一环的,究竟什么时候计划的?! 短短两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或许在严老大出事的那时候,就在谋划了…… 真阴险啊! 不少势力的头领都在家里大骂,但一时间也不敢立马动手,只能继续观望试探。 他们看着芦花巷的众人从墓地回来,回到巷子里,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样。 然而过了一夜,又搞事了! 林老二他们宣布,正式成立虎威镖局。 取自严老大和林老二的名字——严虎,林威。 亮起了镖旗—— 三角形的镖旗,纵横约三尺,旗上画了个威风凛凛的咆哮的老虎头像。和前一日他们系在胳膊上的素布图纹一样。 还请了人在城里各个街头巷尾宣讲。 嗯,他们还改称呼了。 已故的严老大,现在改称严大当家。林老二正式改为林二当家,以后在外请这么称呼他! 新成立镖局,也没有什么隆重仪式。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消息传出去就行。 官府备案? 县令早就跑了,县尉……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林二当家他们总觉得,这个“县尉”还不够身份呐。 配审核我吗? 反正现在事态有变,也没有朝廷官员来查,我说我们是正规的,那就是正规的! 城内观望着的各方头领们,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眼前一愣又一愣,头疼得很。 你们芦花巷是有什么毛病吗? 第一天械斗平叛! 第二天墓前火祭! 第三天你说你们亮旗开业?! 亮什么旗? 开什么业? 什么镖局? 这些都是什么啊? 你们究竟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第四十七章 夹带私货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邪疫乱世,幸存者十不足一,人数大减。 芦花巷的那两三百人放在以往都不可忽视,如今更是得放大五倍、十倍去看待! 那天芦花巷众人的阵势,在县城里面扬了名,立了威。 现在,这白芦县城里面只要稍微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芦花巷?谁不知道那里做主的林二当家? 街头巷尾还有人在那而大声宣讲,就是把消息往住户们耳朵里面塞! 就算这几天一直躲在家里面的人,还能堵住自己耳朵不成? 城中不少零散的县民,以前不愿意加入那些大小势力,担心自己被卖了,家人无依靠。现在发现这个虎威镖局好像有些厉害,情绪一激动,就往芦花巷那边跑。 不少势力头领气得牙痒。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芦花巷那边卧虎藏龙? 县衙里面,张县尉阴沉着脸。 “那个什么虎头镖局……” “老爷,是虎威镖局。”旁边的下属小声提醒。 “那个什么镖局的林老二,现在在做什么?” 张县尉不管什么虎头虎威的,他现在只关心接下来芦花巷那帮人的动向! 下属回道:“已经派人盯着那边,按理说,那林二应当来县衙有所表示。” 总不至于,芦花巷要跟县衙的人干起来吧? 他们正猜着呢,林二当家还真过来了。 县城里的几位实权人物都在这里,关起门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等里面的人再次出来的时候,气氛已经缓和许多了,连张县尉脸上都带了笑意。 外面一直观望着,猜测芦花巷是不是要翻天的人,更疑惑了。 不过,疑惑并没有存留多久。 很快,消息传开。 芦花巷林二他们即将北上创办分号,今日起接受雇佣,想要北上的人可以过来下单,若是谈妥了,到时候一起北上。 至于究竟去哪里,并没有透露,只说南地的世家大族们北迁那么多,能选择的地方肯定也多。 起先,林二当家预计要调三十来个镖师出发,但大嫂说也要带孩子北上,又增加护卫,一下子扩充到五十多人。 而随着雇佣订单不断增加,县城里更多青壮加入他们虎威镖局当镖师,预计保镖队伍又扩增到八十人。 有温故的提醒,他们在接受雇佣的时候做了挑选。 那些事多的,容易拖后腿的,他们不接。这类人想要北上就等下一批南地北迁的大队伍。别跟着我们这种小镖局了,咱们伺候不了! 白芦县城里,在芦花巷设了虎威镖局的总部,挂了牌匾的。 留在总部的人更多,林二当家告诉留守老家的人接下来该如何办事。 大客户留给张县尉等人。他们虎威镖局主要盯那些中小型的北上队伍,护送过桥。中间一切事宜可以帮忙代办,只要酬劳到位,啥事都好商量。 张县尉现在对他们态度好了许多,虽因他们芦花巷起势太快,颇为防备,但现在知道虎威镖局的几位当家人都要北上,精锐大部分跟着出去,留在芦花巷的这些人虽然数量多,但威胁不大。 实权一把手还是张县尉,地位不动摇。 再就是,张县尉也有亲友想要北上。 每次有从南边过来的队伍北上,县城里就有人跟着离开。 城中那些大小势力,也有些人想北上,但又有顾忌,对陌生队伍不信任。 如今,芦花巷的那些人要北上开什么分号,总部这边也留了一批人。大家就达成了合作。 你们留在城中的人,我们会照顾。我们托你们护着北上的人,你们也一定照顾好! 比起其他南地的队伍,林二当家这些人确实知根知底。好不好都是对比出来的。 甚至有人私底下商议着,这个什么镖局好像有点搞头,不如也照着办一个出来。 林二当家他们听到些风声,大骂:马的学人精! 不过我们更快一步,就要北上设立分号了!你们就继续在这小小的白芦县城里面斗吧! 安排了城中的工作,镖师们也在做启程准备。 林二当家和梁夫人商议着,特意给温故调了一辆马车,作为谢礼。 也有交好之意。 见到马车的小刘等人非常激动。 “我们有马车了?!” 对比起他们简陋的骡车驴车牛车,这辆马车简直豪华! 这以前应该是城里某个富户家里的马车,落到了芦花巷那帮人手里。现在拿出来示好。 “虎威镖局真舍得啊!”小刘感叹。 “镖局?镖局是什么?”队伍里有人错过了关键信息,疑惑道。 “这你都不知道?镖局就是……” 小刘过去给他“科普”什么是镖局。 队伍中其他人一看,竟然连小刘这个村户人都知道,那肯定以前就是存在的! “哦哦!原来如此,我们小地方来的,以前没听说过。” 青一道长很多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游历经验不够,竟比不上这狗书生。 狗书生究竟是胡扯,还是真游学见闻? 到了约好的出发时间,虎威镖局那边有人来接应。 还带来一头驴,这是温故跟镖局租的。 他们队伍中有辆双轮木板车,这几天改了一下,可以直接栓驴拉车。 这样一来,温故他们原本的队伍中,就有一辆马车,一辆牛车,一辆骡车和两辆驴车。 在寻常人眼中,这已经相当厉害了。 直至他们见到镖局的队伍。 那一溜的马车,让人看得眼睛发直。 那些马车有的载人,有的载货。 镖局载货的四辆马车上有灵活安装的卡槽,根据货箱的不同大小,安装不同的卡口,这样一来,拎箱子的时候就不会轻易碰撞滑落,也方便绑绳。 载人的马车有两辆,其中一辆是梁夫人所用。一辆是镖师们轮换歇息的。 另有骡车和驴车,但不属于镖局,那是其他雇主的。 除此之外,放眼望去,还有骑着马的身份较高的镖师,以林二当家为首。 马匹有限,分给队伍里那些战力担当,护卫大家安全。 这样的阵容,让人不禁怀疑虎威镖局是不是把芦花巷的马都调出来了? 真相大差不离。 他们精锐大部分都出来了,老家这边若是留太多贵重装备,未必能保得住,倒不如他们一起带走。 芦花巷的林二当家,出了城,就是虎威镖局的林镖头了。 温故的视线,在林镖头拿着的那把马槊上稍稍停留,然后带着队员汇入其中。 浮桥的守卫们站在两侧,让出走道。 今儿城里离开的人多了些,但他们并不担心。 时常有零散的难民逃难过来,会选择留在白芦县城,秋冬季节正是增员的时候。所以总的来说,县城里面人员数量波动不大,缺少的数量很快会被填充,苦力活儿总会有人去干。 早就打过招呼,算是自己人,过桥时,守卫们只象征性地收了点东西。 这边由镖局打点的,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只是,在这个队伍过桥的时候,浮桥守卫们看到了几个非常陌生的身影。 这些也是咱们城里的? 想卡住问一问:你们虎威镖局是不是夹带私货? 但瞥见虎威镖局那几个高大威猛的镖师,还是忍住了。 内心自我安慰:县城里的人他们也不都脸熟,那些有点身份背景的,平时不用出去干活,一直躲家里,他们这些守卫不认识也说得过去。 瞧那些镖师,一个个理直气壮的,半点不心虚的样子。 唉算了算了,即便真带了私货,他们也只当不知。虎威镖局这帮人最近热血上头,眼瞅着都要离开了,还是别去招惹。 期间,温故原本队伍里的人,其实还是挺懵的。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想着怎么通过重重守卫从浮桥上走过去,或者少交些过桥费。 现在,不止桥能过了,竟然还多了一群护卫! 温书生真是个能耐人啊! 何大的跟班,他们现在更确信了,咱以后只要听令行事就够了,难题自有领头人解决。 走过浮桥,过了河,温故坐在马车里琢磨事。 现在人数增加了,战力提升,抗风险能力加强。后面遇到北迁的队伍,就可以正面地、大胆地去打听消息了。 若是运气好遇到驿使信差,或许还能给远在北地的姨母一家送个信。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手里有多少兵? 若是亲戚靠不住,就只能自己奋斗了。 不过还是希望姨父一家能给点力,最好等他过去了就能借力。 自葛村出来,一路走到这里,他还没有正面遇到过由南往北的队伍。 通信不便,远程的重要消息以及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受重用的信差去传递,而不是通过风险率极高的飞奴。 秋冬季节,正是南北信差活跃的时候。 不知道那些信差愿不愿意赚外快。 唉,等遇到再说。 镖局的队伍离白芦县城越来越远,之后就不用再遮掩了。 队伍中零散的雇主们这时候终于发现异样——林镖头找温故说话时的态度不一般! 在白芦县城里面扬名的林镖头,面对那个书生的时候,竟然颇为尊重! 看看温故那群人,再看看虎威镖局。 敢情你们在白芦县城里面搞那么多花样,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这文弱书生究竟是什么人? 第四十八章 来投奔您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队伍扩大了,成分也复杂了,磨合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不过,这些都不是难事。 何大和于二他们以前就是县城街溜子,擅长搭话。 虽然大家不是同一个县城的,但现在处于同一个队伍中,出门在外也算自己人了,聊起来很快就熟络。 他们发现,镖师们保护的这些零散的白芦县雇主,其实有一些并不是自己想北上,而是他们家里让他们出来。 有条件的,家族成员多的,都会想要分担风险,让家族血脉延续。一部分留在老家,一部分北上寻找新的生路,而不是全都呆在一个地方。 万一出事,那就灭族了。 何大他们将这些说给温故听,话语里带着羡慕,又似乎还有点儿自卑。 “不愧是大户人家啊!” 多少人连柴都烧不起,但是这些大户人家还有条件给家族后代寻找各种出路,跟他们这些苦逼街溜子、泥腿子完全不一样。 温故目光扫过何大那群人脸上的神色,又看了眼附近的几个虎威镖局的镖师,说道: “其实你们祖上很可能也是大户人家。” 何大不信:“咋可能呢,我爷爷、太爷爷他们就是村里的,他们的日子比我还苦呢!” “但你们有姓。”温故说,“更久远的时代,村户人家可没有姓,也没有抗风险的能力,天灾人祸,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他们全部带走。能活下来的,大多数就是你们口中的‘大户人家’。” 何大等人:呃? 温故继续道:“树大分枝,或者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也给族人安排了不同的后路。再接着,就看各人的运气和本事了,有人发达,有人落魄。” 何大傻了似的:“所以……我祖上阔过?” 相比起何大的不自信,于二就要肯定多了:“我家祖上出过将军!” 小时候只是听老一辈说过类似的话,但不怎么信。现在听温故这解释,好特么有道理啊!我祖上一定出过将军! 而何大心情复杂,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想法就多了,思绪不断往上飘。 说不定几百年前我祖上就是大官呢? 我本来有机会成为富家公子的! 唉,可惜有人不争气啊! 果然,振兴家族还是得靠我和我弟! 何大去找小弟聊一聊“我那迷人的老祖宗”,于二则和于铁匠共同回忆自家祖上究竟出过几个将军。 偷听到这边谈话的几名镖师,也去找其他人聊一聊“我祖上说不定也当过将军”,咱这强壮的体格,一般人可长不出来,肯定是我那强大的老祖宗传下来的! 青一道长冷眼瞧了会儿,问温故:“挺能扯啊,你不担心把他们说得心高气傲?” 温故回道:“有点儿心气,总比麻木不仁自轻自贱的好。如今这世道太压抑,没点儿心气熬不下去。” 不仅要活着,还要有拼劲! 接受新设定的何大他们,再去找人聊天的时候,腰杆都直了。 跟镖局雇主们搭话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讲:我祖上也阔过! 自己的身份抬起来,就不觉得低人一等了。 我祖上也阔过,说不定比你们还阔呢! 温故看着队伍低迷的气氛又高昂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队伍北上路线,是温故找镖局的人收集信息汇总之后,才定下来的。 虽然人数增加,但赶路的速度并没有放慢。 离开白芦县又走了四天,若是放在疆域地图上,他们已经从南到了北,初步踏入北地。 温故在记录地图的笔记本上标注信息。 比如南方的那些大户们,主要去到北地哪几个州。 信息未必准确。 “还是要逮个队伍细细打听。” 温故合上笔记本,视线穿过马车的窗口。 遮挡光线的布帘卷起,往外看,能看到平坦的地势,和远处的天空。 看着天空的云层,温故问一旁的道长:“会看天象吗?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青一道长面无表情:“尚待观察。” 语气平淡,只是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严肃。 温故让周县尉通知大家,中午的休息时间减少,加快赶路。 越往北,遇到北迁队伍的几率越大,这几天他们确实见到过一些别的队伍,但离着距离,双方都有防备,没有去交流。 还看到过一支十来人的快骑匆匆而过。 温故猜测这些人可能就是传送重要消息的信差。 这日,他们中途歇息,遇到了南边来的某个大商行的队伍。 如今的世态之下,这些大商队其实跟镖局差不多。他们会把一个地方的货物运到另一个地方去,有的是物资,有的是帮忙携带信件,还有的护送人。 这支商队或许三者皆有。 虽然世态危急,但,是否出动,在于能得到多大利益。 只要利益足够动人心,他们就敢冒险! 护卫们的装备不一,有穿轻甲的,有穿皮甲的,还有的穿着极具地方特色的藤甲。总人数也有百人左右。 领头的人,视线在这边镖局众人身上扫过,看了看林镖头手中握着的那把马槊,随后又在周县尉身上稍作停留。 武器类型材质,身材仪态气质,能让他在第一眼的时候做身份判断,琢磨着这支队伍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食物、药材、装备都紧缺的世道,在外遇见带着大量物资的人,有想法是肯定的。 双方都有同样心思,都仔细打量对面,得出一个结论—— 不好惹,干不了。 如果爆发冲突,肯定是两败俱伤 思量清楚之后,原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很快转为了互不干扰的防备。 在商队首领把这支队伍的背景归为武官的时候,对面队伍靠前的一辆马车,走下来一个书生,表示想要与他闲谈片刻。 温故在周县尉和铁头的保护之下,那边也带了两名护卫,走到中间。 商队首领打量着温故。 他可不会因为温故这身并不华贵的粗布衣裳就轻视,更不会因对方温和的面色而认为这是个好人! 警惕之中,温故先礼貌寒暄,又拿出了一包盐——粗盐里面掺了些细盐,档次高了些。太劣质了商队也瞧不上。 温故倒不是图对方的人,他现在急着摸清北方的地形和局势,获取更多信息。 别看这商队是从南边过来的,距离隔得远,但消息或许比温故他们要灵通得多! 瞧着还都是老手,对北地可能会更了解。 商队首领没拒绝。 既然双方战力相当,打不起来,成不了敌人多交个朋友也好。盐倒是其次,能在乱世跑商,都是有足够家底的,他们不至于看重这点东西。但也确实增加了些许好感。 商队首领跟温故说了说这里的地形,有哪些县城。他们以前跑商走过这边的路线,至于更多的,就不会说了。 队伍的行走路线,大家的身份背景,都是不会透露给外人的,以防被坑。 不过快结束谈话的时候,那首领看着镖局那帮镖师,似是随意问温故:“你们这是要去投靠哪一阀?” “阀?” 温故念着这个字,眸光闪动。 世族门阀的阀? 朝对方行了一礼,又让周县尉递上一包盐,温故面上带着困惑:“此前居所偏僻……敢问这北地有几阀?” 商队首领接了盐,但继续聊天的兴致淡了。 嗤,小地方来的! 他随口道:“北地六大阀,董赵祁任杜姜,你们这是要去投奔谁?” “此行想要前往歆[xīn]州,投奔亲戚。”温故说。 “哦,歆州啊,挺远的,赵阀的地盘。”商队首领道。 镖局的队伍,马车里面,梁夫人看着那边。 离着一段距离,那边的声音也不大,他们在这里听得模糊。 一位负责跑腿传消息的镖师过来,把那边的谈话转述。 梁夫人面露惊容。 马车里另一名年轻妇人,是林镖头之妻,她问道: “大嫂,这话有什么问题?” 守在外面的林镖头这时候也靠近马车。 他们因出身限制,确实缺乏一些敏感性,但这些年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知道,刚才那些话里面,确实有非常重要信息! 他也低声问:“大嫂?” “门阀啊……” 梁夫人收着声音,但能让马车旁边的林镖头和几位护卫听清。 她给镖局的众人解释。 很久以前,世族门阀是可以抗衡皇权的! 后来,朝代更迭,随着兵权收拢,科举取士,皇权加强,世家门阀早就衰落。 但是! 如今邪疫肆虐,皇都沦陷,朝政崩散,科举停止…… 听那商队首领的意思,门阀再起了! 当王朝无法集权,地方必定会分权。 这样的乱世,如今能被南方大户们称为“阀”,就代表着—— 那些地方重要的军事指挥权已经与皇室没多少关系了。 在其门阀势力范围内,这个家族姓氏之人,生来就有特殊的政治权利! 虽说未必会回到数百年前的那般势态,但,这种垄断性的特权,也代表着这些家族无法遮掩的野心! 林镖头他们懂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土皇帝! 那边,听到商队首领的回答后,温故抬起头时面露惊喜: “我家的亲戚也姓赵!” 何大他们,还有镖局的镖师和雇主们,都看过来。 然而那商人扯了扯脸皮,哼的一声:“真巧,我也姓赵。” 一看就是想攀关系的,姓赵的多得去了!轮得到你家吗?! 温故说:“都在那一片地方,往上数,说不定几百年前是一家呢!” 商人本要嘲讽:谁跟你是一家,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转而一想,也是,关乎生存,别说往脸上贴金,贴铜装金都要贴! 真要有那样的亲戚,只要攀得上就去攀!那是能救命的! 那商队首领赞同地点头,然后带队离开。不是往赵阀的方向,他们商行的东家有更好选择。 温故看着商队远去。 可惜这位并不知道赵阀的首脑叫什么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爱的姨父。 想着刚才打听到的消息,温故忍不住吸了吸气。 特么的这群封建时代的精英真强啊! 遮都不遮了! 也对,如今这个世道,遮遮掩掩干啥呢? 为了生存,也为了野心,当然是摆明兵马抢夺生机! 虽然一时解决不了邪疫的难题,但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世家果然底蕴深厚,最先露出了獠牙和利爪,抵御邪物的同时,又为家族谋求更长远的发展。 兵贵神速! 这种时候极其适用! 论底蕴,论应对危机的能力,皇室都未必比得上某些世家。 当遇到生存威胁和巨大机遇的时候,有底蕴的世家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可不能小看世家豪族在极端环境下,迅速串联大小势力的能力! 行事果决,应对得当,才能在保全自身的同时,发展势力,实现权利垄断! 动乱的最初,其他地方还没有任何异常的时候,消息灵通的他们,可能就已经行动起来了。 受邪疫影响稍晚的区域,经历了一年的乱世,但是这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或许已经有了近两年的发展! 时间远胜金钱! 近两年时间,足够他们发展成什么样? 这样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邪疫乱世,对于这些底蕴深厚的人是有利的,足够筛掉各方冒头的杂鱼。 别的地方十不存一,但如果守着一片地界,保住那里的人,不说存活一半,存活十之三四,那就是多出数以万计的人力! 只要在最初的这一两年里做好防御,保住更多有生力量,就已经走在前列。 在某些人守着个县城沾沾自喜的时候,各方巨头已经吸纳不断往北输送而来的新鲜血液,朝霸主地位发展,成为南地大户们口中的“阀”! 温故这一路坑蒙拐……咳,收拢人才,每个地方抠一点人出来,容易吗?! 到现在也才百人级别。 而在北地,面对已经发展近两年,汇集南北大户,拢集生存资源的北方世族豪强,他得耗费多少心力去抢占生存空间? 想着记忆中他爹夸赞姨夫的那些话。 温故心中祈祷: 姨父啊,你们如果还活着,最好已经抓住了这一两年的黄金时间! 以及,赵阀的赵,是不是您那个赵? 如真是,您那温文尔雅、博学多才、风度翩翩、清正脱俗的外甥儿,来投奔您了! 第四十九章 这天气有病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商队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够队伍中的人员消化很久。 而自从知道温故的姨父在北地六大阀之一的赵阀,还姓赵,镖局的镖师和雇主们对温故更客气了。 虽说温故的姨父未必与赵阀的“赵”有关系,但,万一呢?就算不是直系,只要沾上些关系,就能让他们在陌生的北地过得比别人好! 继续北行。 温故看着笔记本上粗略整理出来的地图。 从这边经过的队伍,大致方位上,是前往董,赵,任三阀的。也就是说,有很大几率遇到同样前往赵阀的人。 路途又遇到几波人,可惜的是,都不是前往赵阀。 不过温故还是拿出物资,与人打听消息。 不一定都是打听赵阀的信息,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所处区域的地形地势,城镇分布情况。掌握更多消息,才有更大的生存几率。 百人级的队伍,拥有一定武力值,打探消息起来不容易被敷衍,真实度也较高。 温故也从这些北上的队伍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六大阀的事。 “阀”的称呼其实也就是今年的事。 起初是南地一些家族对那六家的称呼改变,之后随着相互通信,就成了默认的称呼了,这意味着实力和身份的认可! 北地那六个家族也认领了这种称呼。 今年秋末到明年春出的北迁继续,六大阀无疑会继续增强实力。 林镖头格外关注了那些北上的商队。 温故跟他说过,如今的大形势之下,那些商队做的事跟他们镖局差不多。 商队跑一趟换来的利益,就能让他们在北地立足,有了庇护,背后的东家或许还能捞个官位。 跨越阶级了啊! 实在让林镖头他们很眼热。 果然富贵险中求啊! 在其他人畅想未来的时候,温故却轻松不起来。 感受着空气的丝丝暖意,他看着天空中的云层。 “天气不对啊。” 眼瞅着要入冬了,本该一天天降温,但这两天却有种回暖的迹象。 就怕这一波暖气流太强盛,继续北推。那麻烦就大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冷空气南下的强度在降低,与此同时,强势的暖空气却趁机扩张,往北推进。 偏僻的小山村里,毫无人声的一栋栋茅屋内,许久无人打理的屋顶漏着风。 带着暖意的风,从外面吹入。 原本蜷缩在角落的暗沉身影,被暖风唤醒,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球怪异转动,又像昆虫一样舒展四肢。 仿佛风干的皮肉,随着气温的提升,多了些韧性,也让它们的行动更加灵活。 此起彼伏的低沉咕哝,从一个个茅屋里响起,随后,布满紫褐色斑纹的身影,接二连三走出来。 饥饿催促它们去寻找食物。 更多的食物! …… 小刘一箭将不远处的邪物射杀。 镖局的两名镖师护着个雇主跑回来,那雇主原本只是想去方便一下,差点被怪物袭击,好有两名镖师保护,捡回一条命。 “之前没这么多怪物的!”那雇主喘着气,惊魂未定。 “天气突然转暖,那些怪物又活跃起来了。”一名镖师说。 另一人也安慰道:“眼瞅着就要冬天,北地的冬天可冷了,这群怪物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可是我差点没机会蹦踏!”那雇主哆哆嗦嗦回到队伍中。 他还得被隔离观察。 嘴上正叭叭地骂着那些怪物,突然听到些马蹄声,又赶紧闭嘴,找保护。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有一条稍微平坦些的路,还不宽,队伍正堵在路中间。 由远处而来的人骑着马,见状放缓速度,在不远处停下。 温故观察他们。只有十来人,可能是信差,也可能有别的任务。 何大看着那些人的马,还有驮着的一个个袋子,凑过来给温故献策:“可以干!” 温故心说:干你个头啊! “我不是那种人!” 顿了顿,温故又对何大说:“你信不信把他们外袍扒开,里面全穿的铠甲!” 何大:“……” 又安分蹲回来。 战斗力有差距,真拼起来要付出大代价的。 镖局这边也是同样的心态。虽然眼馋马和铠甲还有物资,但这或许就是哪个大势力养的精锐骑兵,必定有重要任务。 除非丝毫不留痕迹,做得隐蔽做得绝,否则,后患无穷。他们这小镖局惹不起。 那边的骑兵也在防备。 这时候温故出来缓和气氛,表示自己和一众亲友要北上投奔亲戚,去歆州。 “不知几位是否顺路?” 那边领头的人正想拒绝,就听温故继续说道: “若是几位也前往歆州,可否帮忙捎带一封信?地址是……” 观察着那几个骑兵的反应,温故说了个地址,是歆州某个县城的一间熏香铺子。 对面没有出声。没拒绝,也没答应。 但这已经是一种态度。 另几位一直警惕望着别处的骑兵,也朝温故这边看了眼。 温故露出友善的微笑。心里又高兴了三分。 “若几位能帮忙捎信,必有酬谢!” 骑兵小队领头的人,仔细打量着温故,终于出声道:“信呢?” “多谢!我这就去写,很快的!” 温故让大家让出些空间,能让那边的骑兵看到他确实回到马车取纸写信。 看起来是没什么,但旁边负责裁纸的程知,背对着骑兵,小声将那几位骑兵的反应告诉温故。 原本温故只是试探,先做个样子,现在看来,还真试探出重要信息。 简要写完信,他拿出了家里留的信物,在纸上照着实物画图。 用信封装好,封皮上写了收信地址和收信人,没写全名,只写了姨父和姨母的姓氏。 封皮同样画了个信物的图。 温故把信给骑兵小队头领的时候,还特意出示了信物实物,对照着封皮上的图画,证明并没有作假。 而作为捎带信件的报酬,温故另从道长那里撬了五颗丹药,一个添了盐糖二次加工过的粮粉包。 可以说是下了重本了! 既然有可能是自己人,温故希望这个骑兵小队,能有尽量多的人活到歆州,把信完整地带过去! 每次吃粮咽药的时候都记得还有这么一封信。可千万别忘了! 骑兵队的人,在看到信件封皮上的图画和文字之后,态度确实好了不少,眼中的疏离感都少了几分。只是他们并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我们会尽力把信带到。”对方说。 “多谢!”温故很有书卷气地朝对方行了一礼。 让队伍把路让开一条窄道。 骑兵小队有人又打量了温故几眼,似乎在想:这书生,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小队头领倒是神色依旧,他看了看天色,突然出声提醒道: “天气有转暖,多加留意!若是连续多日回暖,警惕邪物集群!” 说完拱手告辞,策马离去。 温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对已故的温父说一句:爹,您信息滞后了,我那姨父的本事或许真不小! 其实也不怪温父,这年头交通不便,信息不通,多少人离家之后数十年无音讯。 嫁去北方的姨母和“温故”的亲娘,相隔太远,二十年前在北地那边条件有限,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或者有纪念意义的事,才会有通信往来。 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姨母姨父那边的条件好很多了,通信才渐渐多起来。 即便如此,一年到头,可能也就那一两封信,能说的也有限。 温故只是短暂想了想姨母姨父那边的事,就将思绪都放到眼前面对的难题。 天气确实变了。 且还在往他们并不期待的方向变化。 队伍人数多了,抗风险能力更强,但我说的可不是抗这种风险啊!! 队伍里的周县尉和林镖头他们,还想着再问问温故他那位姓赵的姨父的事情,但温故转回身时,面上格外严肃。 “诸位,最大的危机来了!” 他召集队伍中的几位重要成员,紧急开会。连一直待在马车里的梁夫人,也被请了出来。 铺开一张纸,温故在上面快速画出一张简陋的地图,标了己方位置,还有周边的县城。 收集地图信息的好处这时候凸显出来了,遇到危机遇到变故的时候,知道该怎么去做选择。 “气温又有回升,这可不是好事。” 这两天邪物更加活跃,大家都能感受到。 但刚才那个骑兵头领给温故透露的信息,让温故非常重视。 他问道长:“这样的气温回升,大概会持续几天?如果只是一两天,然后气温快速降下来,那就无事。但如果一连持续三五天,就麻烦了!” 青一道长现在也没心思抬杠,直说道:“这一次天变不会太短。” 谁能想到,眼瞅就要入冬,天气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见其他人并未意识到势态严重,温故结合刚才骑兵头领的话,以及打探到的各方信息,汇总之后分析给大家听。 大致就是:经过了冷暖转变的那些邪物,这次转暖的时间一长,可能会集群! 林镖头他们以前在白芦县城里,也听南边经过的人提起过。 “听说许许多多怪物聚集到一起,攻击所经过的地方,南边好多城镇就这么毁了!” 只是传言很多,说法不一,还有的县民觉得他们在造谣。 用文人的话说,危言耸听! 白芦县城也遭过小规模邪物攻击,但并不像南边那些人说的那么夸张。 温故看向青一道长:“道长觉得呢?” 道长游历也是从南往北,对南边的情况知道些。 青一道长绷着脸,没半点说笑的意思:“确实存在!” 说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没真正见过,很难理解温故所说的情势危急。 “那些怪物不是更应该去攻击活人很多的县城?”何大问。 温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们:“你们都见过蝗虫吧?知道蝗灾吧?” 原本没想要动脑子的小刘,惊恐看过来。 蝗虫当然知道! 心中顿时生起了不好的代入感。 何大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温故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前段时间气温降低,邪物们衰弱,多是躲在一个地方,减少捕食。 “但突然转暖之后,饥饿的刺激,它们有几率会为了获取更多食物而集群。我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发生,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林镖头他们想到,如果南边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要面对怎样可怕的情形! “我们未必……未必会遇到……”他磕磕巴巴说道。 温故在摊开的那张纸上,以各个失陷县城为中心,周围画满黑点。 “黑点代表邪物。这还只是县城,每个县城附近还有村镇,我只是做一个预估。” 随着温故画的黑点越来越多,在场众人眼中的惊恐之色也越来越浓。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几乎被包围了。不管那些怪物往哪边集群,他们都很有可能遇到! 若是人人都有马,或许可以在那些怪物集群之前,快速冲出这个包围圈,但现实很残酷。 众人目光呆呆看着图纸,又突然爆发惊喜。 不,还有一个方向,那边有大片空白! 周县尉抬手指向西北角的城:“那边……” “金乌城,任阀镇邪三大雄城之一。” 这是温故最近获得的信息。 “那我们往任阀跑吧!先避开这一波,再去赵阀!”林镖头说。 温故摇摇头:“恐怕避不了。” “我游学的时候,曾见过有人做集群的试验。野外的动物,若是发生高密度集群,会表现出同向性。” 温故看向摊开的图纸,抬起笔,声音不大,却如重锤敲击: “集群之后,它们最有可能,会选择最近的、食物最多的地方,然后,冲过去!” 炭笔的黑色线条,从数个黑点密集的地方起笔,朝着金乌城,画出一个箭头。 而温故他们现在,正处于中间一段。 往前走,往后退,都会遇到跑出来的众多邪物。 “这……隔这么远,那些邪物能闻到金乌城的人味?”周县尉不愿相信。 温故说:“单个的,少数的邪物,或许没这能力,但集群之后,它们的身体会再次发生变化。就好比……集群的蝗虫是有毒的。那些邪物会疯成什么样,我也不确定。” 何大他们的心态要崩了。 “老天怎么这样?这是把人骗出来杀啊!” 入秋之后,多少北迁队伍出发,但谁都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天意难测! 何大忍不住打哆嗦。 “那……那怎么办?我们往哪边逃?” 他尝试着转动脑筋,没转动。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能眼巴巴看着温故。 “温头儿,你说咋办啊?” 温故差点被这声“温头儿”打断思路。 他拿起笔,朝图纸上的西北角那座城,画了个箭头。 “金乌城!” 其他人又是一呆。 “但是,你刚才说那些怪物集群最可能的也是奔着那边过去!” “对。但是,任阀能成为北方六大势力之一,肯定是有实力的!在今日之前,在草木丰茂的季节里,他们肯定也遭受过类似的冲击,但仍然存在!” 温故声音带着安抚,让大家冷静思考。 “现在虽然升温,但秋冬季节的集群攻击,肯定比不上春夏之时。既然最激烈的时候,金乌城都能扛住,那现在应当也能扛住!” 温故拿着炭笔,在图纸上那片黑点密度最小的区域,画了个不规则的圈。 “通往金乌城的方向,一定经常有人走。路途的怪物,肯定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往那边过去,遭受的阻挡也少,能赶在邪物集群攻来之前,进入城中躲灾!” 众人顺着温故的话,看向西北角。 金乌城。 六大阀任氏势力范围,最靠近南部的第一张盾,也是极为重要的防卫关卡。 它会吸纳由南往北的队伍,也是任阀给南地世族大户们秀肌肉展示实力的一张王牌! 两年的经营,依旧安然伫立在那里,说明确实足够强大! 从自家队伍整体来看,往那边逃是他们最优选择。 温故说完自己的分析之后,在场众人陆续点头同意。 那些未必会发生,但…… 做最坏的打算,朝最能活命的方向赶路! “看顾队伍中老弱妇孺的身体状况,然后加速,逃命吧!” 第五十章 安全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幽静的山谷,掩不住两人高升的战意,无形的杀气弥漫四野,生灵禁绝,过往的飞鸟无声无息的死去,不停的自高空坠落。 “哼,你的过错自然是要罚,但他们俩却也不能估息。”骆鸿业继续冷哼道。 由于巨蟒承受男子全力一掌,故而无法发挥不出太多实力,终是被柳儿击杀,但她自己却也中了蛇毒,值得庆幸的是舍得并不强烈,凭她的修为勉强可以压下。 “老夫大儿子去哪里了就不必你个外人费心了,至于这里只是这个院子年久失修塌了。”梁老爷子语气不善地说。 沈辉愣了下,也就是说,这是在他接手这个班之后,发生的事?可他却一点都不知道?更加没发现? 凌飞隔空轰出一拳,金红相间的光华爆闪而出,虚空都荡起一层涟漪,这使他微微有些惊讶,要知道之前他可没有这么厉害,看来圣皇之上的那个境界果然更强。 王熙凤伸手扶了扶头上松松挽住青丝的凤头钗笑道:“喜欢,当然喜欢。”只见凤嘴中衔着的三根纤细的金链子上各坠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在王熙凤低头抬手间与她耳垂上的的珍珠耳环相映生辉。 宋二笙想想也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而只要不是爹妈和家里的事,她心里就放松不少。 听了这话,我突然很想知道莫三到底是什么人了,怎么连鬼差见他都如此恭敬。 大量的白色水蒸气混杂着黑色飞灰冲往天上,一层层的水瀑却依旧在那两架黑鹰直升机下挂的水袋中浇下来。大量的水已经让那隐藏着外星飞船的废墟彻底熄灭,甚至在水流的冲刷下,都已经露出少许的金属色泽。 “赏月。”卫芙蓉回答的也很随意,但是,虽说是一副正在赏月的摸样,但怎么看这个理由都太烂了些。 大家正式认识后,我们在宇哥哥的陪同下,道房间里休息,吃过午餐,正筹备着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我是真的。不是冒充的。”面对李超龙的责骂,陈欢还理直气壮地说道。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样子没人准备要早睡,外面更是热闹得很,似乎还没有从今晚的盛宴中清醒过来,一个个大声谈论着,还是那么的激动。 可靠忽悠的话,观众看多了也不喜,他们花钱花时间,又不是为了看记者的可能,大概,或者猜测之类的东东,这能不怨念吗? 船上此时也纷纷传出大片拔出兵刃的金属摩擦声。不少海员试图从背后绕过去,悄悄靠近伏击这人。 不说受到照顾的粉丝们了,就是论坛聊天的稀饭们也深深感受到了自家偶像的用心,一个个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以至于对楚络希更加的死忠。 安冉顿了顿,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吧,虽然她之前也曾有过灵识要出体的感觉,但是那仅仅是一些简单的感悟而已。 即使是身为天幕国大家族的兰家家主,见了他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路胜也重新将木武洞更名为四海门。他本人名号不变,但却因为数次出手的滔天威势,被人纷纷尊称为覆海真君。被称为海外最强霸主,声势远超当初的九龙真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短兵相接数秒后,留在客厅的猫咪反应过来。 所以,海贼世界,严格来说,并没有真正意义的保护百姓的部队。 苏音看着外面的大雪,心里默默数着,还有10天。想到屋里堆积如山木柴和御寒物资心里又踏实了一点。 他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晚上说道:“昨晚爹宿在衙门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京城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马钰用手中的拂尘赶走玉蜂,而其他人不用程度被玉蜂蛰咬,中了蜂毒。 再者宽慰的话我也说不来。请你看在我是你唯一的徒弟的份上……多多见谅罢。 整个监察司内,唯独秦家安插进一个监察司第三司的监察长陈安,但陈安此人在秦守正看起来,已经可有可无了。 但钟超若说是为了平民,话说出口的瞬间,命策军的将士就会觉得钟超疯了,并悍然反叛……能加入命策军的,最次也是寒门,真正的平民寥寥无几。 她还想再把晚丫好好养几年呢,可不能让老四没轻没重的糟蹋了。 原本的基地情况如何苏音不清楚,但后续只看到少量一些人来备用基地,便差不多猜到结局。 这可让凌风大惊,他身为道院的副院长,修为跟震天相当,却无法看透里边的事情!有种想冲进去一看究竟的想法,这里毕竟是道院,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 “峰哥,要我说你就偷着给他点钱花得了,这事他也不能出去张扬,你觉得呢?”王长虎沒有一点办法的说道。 第五十一章 富得流油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进入内城区需要交更多费用,也需要经过更严格的检查,以防有中邪的人进入。 温故几人交了入城费——次一点的小包细盐。 走过一条布帐围成的通道,里面燃着熏香。 终于走出时,只感觉面前陡然恍惚起来。 茶肆酒楼,勾栏瓦舍,着装体面的商客来往于其中。 有点世道太平时候的样子。 我是由父母制作的存在。到最后,我想如他们所决定的那样生活在那样。 “废话!”秦枫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知道切吉尔的可怕,没想到一直提防着的布里兹是渣渣,真正的王牌是切吉尔。 这个中年男子一袭华服,手中每个指头上都戴有戒指,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钱的人,只是有钱就这么炫耀,花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包拯如此,花郎连忙拉了一下温梦,温梦见此,也是欢喜,有一个当县令的哥哥,看在这天长县谁还敢欺负她。 “阿斯兰你不要那么敏感了。哪有那么多可以的事情呀放心啦。好了今天先休息吧。”卡嘉莉笑着说对阿斯兰说。阿斯兰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所以,当时莫华宇才没有出山,而是一直隐居在这里,不过,对于陈浩的一切消息,他都能够第一时间的知道,所以,现在陈浩能有这样的表现,他心里是非常的欣慰。 但这也大大的保证了七彩坊的一大批精英的存活率,要不然形势更加不乐观,如果不是紫龙自立门户带走七彩坊的大批玩家走了,七彩坊的实力也不会如此孱弱不堪。 “、、、”士兵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同时,陈浩又通知了曼谷方面,一定要密切的监视住花音以及山本七七,以免中了伊藤优太的转移视线之计。 直到黑影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涛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抹哀伤之色,虽然,已经与黑梦发生了超乎寻常的关系,但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徐亮和沈佳宜已经在展会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见陆嵩他们过来后,假意拿起了电话。 便对车上的南宫锦钰喊:“锦钰哥哥,我上来了。”说着,就拉着清风马,想上去。 况且杜飞凡的条件也都是十分不错的,毕竟一个刚上班就能够谈成大项目的人,那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的。 这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是太累出现幻觉了,也可能是我自己求生欲太强了,强到出现幻觉了。 不是他舍不得死,是张梦那天说的很清楚。要想把慕容萱萱换走,必须再杀掉冷如霜后,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要不,这人还是不能放。 “闪开闪开,谁如再在这里聚众散播谣言,找什么神器,一律按扰乱秩安罪惩治!”一队侍卫前来制止着。 “不好。”炎炜眼神一沉,如果余封泰和余景严联手,遭受致命打击的,就该是炎家了。 两道人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传入冷念耳中,他神色不变,继续自顾自地走着。 “可怎么就能断定那人的巫蛊是只冲着三皇子来的呢?这宫里得人多着呢?”苏牧不解的问。 炎光的眉始终拧着,想了许久脑子都有些疼了,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印象。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他知道,爸爸妈妈死了,姐姐也很伤心的。他现在住在叶奶奶家,叶奶奶是姐姐的奶奶,不是他的奶奶。叶奶奶说,他不可以惹姐姐生气,否则就把他赶出去。 第五十二章 无名小卒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猛火油柜喷出的火焰,高温造成的瞬时杀伤,能让直面的个体完全失去攻击力。 它们浑身沾着火焰,砸在城墙上、撞在大盾上,掉落下去,把火焰带给下方更多的邪物,也引燃布置的许多火罐。 沾之火焰不灭。 直冲而来的那些邪物,却依然像黑夜里扑火的飞虫,接连奔赴。 即便变成了怪物,但本质上,依 以紫无锋的实力和地位,由他带队来落雪城无可非议,但在信天心里清楚,自己和紫无锋之间,早已是势同水火,根本无法共存。 龙焱剑出明亮的光芒,可是于滴血矛而言,都是无用的,因为那一刹那间,血液就已经映着血月滴在了流云的剑上,心里。 “嘶——如你所愿,给你新鲜的!”大蛇再次走向远处的一个朝他开枪的大兵。 而司徒神的口中也喷出一口黑色的污血,半跪在地上怒视着空中的那人。 “抱歉,我妹妹特别喜欢齐天大圣,所以不太相信你所说她是为了三教背叛。”齐麟解释。 “打不过你还不跑?看来你中了那鳄鱼尾巴上的毒了。”张瑾瞥了我一眼说道。 空气中的雪茄味正逐渐消散,林庸心里焦急,攥紧了拳头,难道只能硬闯?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斩妖灭精。”我直接举起火陨一刀劈了过去。 “原来师父,一直在观察着我的修炼历程、进度……”对于酒葫芦的“放养”,信天虽然不会心生怨怼,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丝抱怨,但此时此刻,信天心中有的,只是对师尊的感激。 荒之分身冷漠地看向对面的水木苏,本命天赋之一“灵魂突刺”瞬间施展而出。 白河装神弄鬼,表情动作异常夸张,那兔子在空中不断蹬腿,看上去很是滑稽。 厅上没人说一句话,迎春却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众人当然是好奇她此时的反应,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过这太危险了,我还是给欧阳倩打个电话,推掉这个饭局。”电话里,秦正谨慎说道。 忽然间,起了风,阵阵秋风吹来,孙绍祖头上一凉,想到迎春的眼神,她的眼神好似……绝望。 即使磨蹭个十几二十年,坐上了调查局局长又如何?在资本与政府的控制之下,又有着巫师界的挤压,一个调查局局长会有多大的权力?在大人物眼中又有多大的分量? 一个异变武功高手,首先攻到,双手为爪,抓向林飞胸膛,锋利手爪好像要撕开他的胸膛,掏出他的肝脏一般。 又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黝黑的双眸艳波流转,眼眸深处寒意刺骨,那樱红的唇畔挂着一抹邪魅无双的笑容,虽然整张脸被面具遮挡着,但是那面具之下精美的容颜却是深深地勾勒在伊的心理。 没有反驳,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上了他的脸颊,清晰地看到他细密的眉睫颤了颤,似是受惊的蝶翼。下一秒,素素的玉手已经精准无比地戳上了岑碧青的。。。胸部。 为了公司发展大业,某些政府大多数官员都变成了神经病,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现在必须忍,忍受着冷月带给她这天大的屈辱,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都千倍万倍的还给冷月。 冷月也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你们继续,我先换件衣服再来陪你们。”看着冷月离开的背影,他们心里都暖暖的,妻主是真的很宠他们,这些事要是发生在别的皇帝身上,不被打入冷宫,也一定会受到重罚。 第五十三章 把他找出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战事结束,城墙那儿不烧了,但金乌城外面,沿路都在烧。 数不清的邪物尸首堆积成山,浇上火油,一直在焚烧。 残渣飞屑被风高高卷起,散向远方。 起初是朝着城内飘,大量烟气熏得人不敢出门。 但很快,风向变了。 北风起,也预示着秋冬季节一轮寒潮降临。 温故让人盯着城门那边的 经过郝御医的诊治,得出结论:皇帝并无大碍。他这几日操劳过度,身倦体乏,以致寒意入侵体内。再加上朝堂上被气,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只要服些药,多多休息,不日即可痊愈。 送上门来的座驾,不上去就是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千辞也觉得没有必要拒绝。 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线透着窗户洒进来,在奢华铺张的地砖上折射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墨千琰眸中掠过一抹深邃,看白洛溯他们的模样,似乎没察觉到半空中有一道身影在,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 最近这段日子可当真没少给她便利呢,没瞅见她越来越有时间啃肉了? “我们才回来不到一天吧,他什么时候知道这里有个花园的?”水伊人叹息一声问道。 “这样一来,三个身份都被你们包揽,真难以想象你们会在逆天之境闯出怎样的一番天地呢。”墨天轩笑了笑,带着期待。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蠢蠢欲动的丫头们却好像已经亲眼看见了等着她的无比灿烂辉煌的日子,一个个摩拳擦掌,正打算上前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并着一道深青色的人影前后进了屋子。 钟星月觉得,东荒修士大多冷淡冷血冷情,这一点从一开始半魔人刚开始泛滥,他们明明得罪了消息却坐视不管之中便可以看得出来。 在叶龙身一敲,扛着他瞬间离开,送到叶家时,他刚好转醒,一番交代,便转了回来。 此时的他融合了石井的精神能量体,所以精神力大增,足足有以前的两倍,全力催动星云变功法驾轻就熟。 他并不想把事情给闹得不可收拾,只要这次能够将禁制给破除了,他也不会找夏语嫣所在部族的麻烦。 “不好,有人来了。”羽看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赶紧把身躯靠近了黑暗墙体。 虽然唐兰的话对于陈睿的杀伤性来得更大,但是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放在以前郑易就是一笑而知,哪怕是相信这些事情,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好运的遇到,所以除了一笑而过之外还能干什么? “你们想要智脑的使用权?”陈辰一脸平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包间里更是一片哗然,不仅仅是龙电力、和桨平和童宏哥,十几个矿上中层干部也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包飞扬身上。放在整个天源市范围来说,也找不出几个可以让张淑君如此说话的大人物吧? 四周的议论声纷纷响起,显然很是不甘心。毕竟,大家都是人,可那四个家伙的待遇就是不同。 此刻,一片废墟当。羽手里提着断天剑,而眼前则是石之轩以及那个黑袍。黑袍的袍以及破碎,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蜥蜴脑袋,显得苍老和阴森。 首先,自己那些事情,是不能见光的,其次,陈辰想要的,是成果百分之百的独享权。 相反的,感受着那些强大的存在,他血液里被压制的力量,已经开始沸腾了。 第五十四章 他一定不知道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以林镖头为首的镖局众人,本以为在金乌城交入城费以及在城内买水买柴租院子等等,消耗掉了太多粮食,后面的路程要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 没想到,出了金乌城,沿路就在捡东西。 北上逃生之路充满了变数,很多时候也要看天意和运气。失败的人,半路埋葬。 不知有多少人折在中途。 这次也是。 现在把这闻人千秋和李元奇都抓住之后,秦易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罗天成话还没有说完,再环视了一眼偌大的王爷府,却见不到任何一个外人,心中一惊,不好的预感终于冲了上来。 我看着眼前的银狐,突然灵机一动,反正我的衣服没了,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何不就地取材,趁机强行在银狐身上下功夫? 自从鹿城一战之后,成钰的实力大增,招兵买马调整之后,便屡次向明国发起攻击。 李鋆潇见到这个一瘸一拐的人走近,他当即便明白,这就是打败他得意干将黑白双煞的死瘸子。立即,李鋆潇便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他以十分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皮皮。 这两个徒弟的遭遇,就象当年李复林的同门们,师兄弟们一个个或死或伤,偌大一个仙阳丹门也被毁于一旦。 最要命的是,虽然是皇帝压着众臣钦点的太子,可其实在楚皇帝的心理,也算不得对这个太子多么地看重,危险地活儿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实权却是分不了多少过去。 “也许我们以后也可以适当早一点,避开阳光毒辣的时候才好!”想了想,苏子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林鹰不一会儿又从一只狼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只不过的他的一举一动以及眼神依然散发着狼人的气息,随后便跟随着卢西恩等狼人族大部队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周围溅洒着一抹粘稠的有些呈现黑绿色的血液,隐约飘荡着一股臭味。脖颈弯曲,如同拉长了的面条。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由于寒冷,身躯上呈现出了一层冰霜状。 也好,辽东本就寒冷,那些难民估计能适应西北的生活,至少比关内人耐寒的多,也算暂时解决了劳工问题,就是做法有点卑鄙,我还得适应。 一早天不亮就起来牵马溜达到昨天分手的地方,灯笼就在一棵矮树上插着,里面地蜡已经燃完了,剩下一个空架子。是蜡烛灭了,不是兰陵走远了,她一直等了蜡烧干净,若她背身离去我根本看不到光亮。 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之后,徐应龙没有犹豫,神识退出祁东海的意识海的时候顺便绞了一下,随后徐应龙再没有看那家伙一眼,架起祥云飞走了。 不是他们故意要采取这么猥琐的战术,主要是因为巨牛全身都是坚韧的皮肉,还有眼睛和菊花等少数部位才是要害,而眼睛在正面,攻击的危险非常大,所以菊花才是最好的选择。 火麒麟可不给独眼巨人反应的时间,嘴巴一张,一道火焰组成的巨大火链飞向独眼巨人,在穿破独眼巨人召唤出来的火墙之后,火链击在了独眼巨人的身上,直接将其砸飞数百米。 数百道妖光全然射空,而且,目标也消失于视野当中,妖煞们都显出迷茫之色。 摆放了一张办公桌加一套沙发的办公室就显得有些紧窄了,连在办公室里踱步都有些受影响,这甚至影响到陆为民的思路。 第五十五章 竞品来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巨头们的动向,温故他们并不能感觉到。 北地太大了,即便这个时期有众多由南往北迁移的队伍,他们也仅仅只是遇到了极少数。 继续朝赵阀靠近。 沿路收集一些能燃烧的树枝枯木,歇息的时候能直接使用,就不必跑远去砍柴了。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如今北地许多区域林木稀疏,寒潮扫过气温又低, “谢谢将军~”无论心里对此人多么反感,但至少表面上的工作龙刺肯定会做齐。 正事谈完,三个专家起身向龙刺行了一个礼,一个浩劫前人类为了末世人类的生死存亡呕心沥血,他们这些末世专家还有什么理由不全力支持? “这个~恐怕不行~”白狼本来想说可以有的,可看到龙刺的眼神后立马改口。 苏槿夕满脸诧异地看向了夜幽尧,夜幽尧的脸上也微微有些迷茫。 “竟然会征求别人意见了,这不像是马修总统的风格呀,直接说吧,我们听着呢?”五个首领其实都知道选项只有一个,问题只是由谁说出来一下而已。 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当时她还看见梁伯在花园旁的湖面上行走,那种了不得的手段让她一度以为梁伯是怪物。 他本来还想着去看看安蓝的,可让毕海青这么一墨迹,时间已经有点不够了。 鲜血扑满了他整张脸,他没顾得去擦血,反而抓着其中一只被隔开脖颈的,还在抽搐的山猫,平举在胸前。 荆隐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一道血光从他眼前掠过,只见荆空已经毫无生息地倒在了地上。 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曹世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带着几分戾色。 “放心吧。”希诀真人道,“要是唐亦麟做得过分,本座就会替她出头。”刚刚给师门长了脸的弟子,就被别派长老欺负,他这个掌教怎么会坐视不理? 林天微微摇摇头,最后终于转过了身子先是看了步凡一眼,最后拍了拍步凡,这让步凡神色微微一动,可是却还什么都没说,随后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 朱礼如此堂而皇之的说这样的事情……只让杨云溪觉得有些越发的有些懊恼起来。只是看着朱礼那样子,她便是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用,便是只悻悻的冷哼一声。 又过两日,朱礼长子的名字也是定了下来,单名一个博字。李皇后大约也是为了好养活,也是给取了个贱名,叫墩儿。 问了宋天衍,国师让青梅在榻坐下,按平时修炼那般坐好,然后服下丹‘药’。 “废话不多说,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吧!”裘英喝了一声,手中剑挽了个剑花,已经出手了。 入云的声音不那么平静,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是显得十分的突兀和古怪:入云服侍李太后这么久,没有道理轻易就被吓到了不是么? 如果不是步凡主动找她说话,她压根就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旁,酒倒是会喝,估计这也是没办法的,酒都不喝估计也不会来这里上班的吧。 也许今晚,也是明晚,那些老家伙便会带人攻进南宫家族,逼他们交出传承。 不成想,只敲了一下,那破旧的栅栏门,就被林天遥给敲了下来,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尘土瞬间飞扬,要不是有法术护身,林天遥估计会被呛上几声。 除了真知术,最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可以得到祈愿术这个强大能力。 第五十六章 安排!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可是他看着她含着笑意,软萌得一塌糊涂的眼,还有她放松后,开心而纯洁的笑。 有一部分幸存下来的人,闯入了边疆,强占了一片土地,将那里的原住民给赶走,这件事情让众多华夏势力愤怒,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无暇他顾,现在正值华夏人类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就算他们想派出人去,也没有那个力量了。 这杀意会影响到宿主的身份,导致很多位面上,她跟男主都有仇。 “到了射程没有?给我轰他们!”斋藤气的牙痒痒,本来是一场完美的突袭,现在却丧失了先机。 虽然真实情况,不至于像比喻中的那么夸张,但炼化起来也非常困难了。 要知道,现在的丧尸构造和人类的身体构造已经完全不同了,在人类上的一些要害,在丧尸的身上,或许就并不是什么要害了,甚至还是坚固的地方。 当然宁九墨心里也清楚,她是为了救他,甚至真心实意将自己给他。 “好,这个理解,诸位告辞”西门修一挥手便是带着士兵开始撤退,甲胄和兵器撞击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旋即外面便是恢复平静。 傅时钦一进家门,看了眼她的脸色,就钻进了自己房间再没出来。 他好不容易把她带起来,她可不想她再像她那蠢货表姐一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毁前途再也无法翻身。 “这是作何?”陈九公眉头一皱,袍袖一卷,一股轻柔的法力将这师徒三人吹起。 因此,在这时候,他显然必须时时刻刻的把握那里面所发生的一切,时时刻刻的掌握其中的一切事情的进度。 “莫非,这是一件让你为难的事情?”几个念头闪过之后,罗帆这样淡淡的说道。 然而铁蛋却像是一个不死的幽灵一般,不管果核爬到什么位置,总能用他那可以随意伸缩的长胳膊抓过去。 并非是利用磁力去弹走自己,而是把敌方当成是排斥源,将自身弹出去,考虑到双方都是运动状态的,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稍有不慎,磁力反转一旦失败,恐怕连提刀防御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自己一刀斩成两半。 且一观看,就是数天又数天。在这个观看的过程中,千千万万人堆积起来的那种庞大无比且越来越庞大的负面与正面的情绪,如此时大地上的烈焰一般,在方天的意识中喷涌。 进入房间,蓝绝关好门后走到窗前,朝着圣兰斯大教堂的方向看去。而周芊琳则看着房间里面。 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是跟上了他们,轻轻松松的吊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共同进退。 这些黑甲骑兵散发着浓浓的压迫感,仅是几百人的排列,就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每一个境界,他都把修炼路给走到了尽头。这神海境,当然也不能够例外。 凝聚在身外的碧波印被破,那漫天花瓣斩落下来,林尘的身子多处被洞穿,鲜血喷涌而出。不过他也并不是坐以待毙,‘金刚不朽身’自发运转,一些嵌在体内的花瓣被震飞了出去,伤口迅速止血,同时身形闪动,不断躲避。 就要二人纠结之即,一阵轰然的巨响传进了他们的耳中,一条身影从空中坠落而下。 于飞不是傻瓜,他也不是一般的聪明,他看过各场比赛,发觉自己在身体对抗一项竟然连天天都不如。此时见好就收,不外乎是明智之举。 石头咕噜咕噜地滚到那名看守者的脚边,那家伙依旧毫无反应,睡得跟猪似的。 “上官老夫来迟了。”接着又是一道洪亮的声音,一名白发霜须的红脸老者从远处激射而来。只见上官老夫身上的衣袂有一些划痕,他那挽起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有一些凌乱,他的身影瞬间就抵达到了北冰玄策的身边。 “我是笑你承认自己是个精怪,”悟空睁开眼睛,向着光芒散发的来源看去,刺目一片金色光华,“你这个猴精,一看就坏得很,滚出去吧!”一股大力从前面传来,悟空蹬蹬不受控制的往后急退。 石惊天低着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彦至突然有点慌,万一要是石头死了,这可根本没法向皇城交代,朝肖云使了个眼色。 霍格局促地搓了搓手,口腔中的血腥味让他有些烦躁,也本能地感到些许不安,但是他觉得,自己在外地的几个仇家,手应该还升不到平安市,而像秦狩这样的高人,若想要害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正因为了这样的原因,过秦也是本能地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打量起了艾星余。而他的这样的目光,也让艾星余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王德明微一点头,颌首退出殿外,不多时,身后跟着一名宫人再次返回殿内。 第五十七章 先让他跑三十九丈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9阶武者和9阶魔法师纷纷加入到神将完颜不破与四臂娜迦兽的战斗中。 “而且勇哥你要相信我林冲也不是忘本的人,将来如果赚了钱的话肯定是不会忘记村里父老乡亲们的。”开玩笑,自己现在都才卖了几万块钱就要让在全村推广,这是肯定不可能的,林冲心里想到。 她似乎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发音手段,看似没用很大的力气,但声音却在这四周回荡起来,充满威严。 突然,窗户外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坐在窗边的学生撩开窗帘一瞧,五辆豪华房车停在了教学楼门前。 效果:融入自身眼睛之中的特殊眼瞳,将获得召唤赤魂巨人的能力,通过吸收火元素血脉提升等级。 “好,丞相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大人可以吩咐下去,让人帮妹妹好好打扮一下。”沈清韵起身,然后转身出了门。 足球被两支球队你争我夺,越发不能传进中国世青队的禁区内了。 嘛,其实也不是我多了解他,他这目的也太明显了,还怕聪明绝顶的我看不出来? 但,此时夏倾月周围所飘动的冰灵,却宛若有着生命一般,就如一个个有着鲜活生命,独立存在的冰雪精灵。这些精灵自由飞舞,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们的主人。 直到刚才段睿为了刘菲说的“老头”这个词动了怒,她才觉得这个八卦新闻可能是真的。 “哎……”清远想要说什么,但是清心已经踏上去了,再多说也无益,只得呆呆的看着清心走向冰棺。 随后彭越便询问起城外杨叔子撤军一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富塔贾隆高原位于几内亚的西端,海拔并不高,仅900多米,体量也不算很大。 突然的,正在感知界域发生的异变的尊上,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声叹息。 清心猛然跳起朝着门口奔去,杨然惶然坐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朝着门口奔去。 而黄盖率兵加入自己,虽然兵马不多,但背后的意义更加重大,使朝廷军的获胜机率大增,所以,姬元叙给予了黄盖与孙尚香最大的招待规格。 此时的龙行,左臂受伤,右肩膀受伤,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脏若隐若现,腿骨裂痕清晰,浑身鲜血。 龙帮主凄惨的笑了笑,还真的如炎彬所料确实决斗场的这个控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控制眼前场上的决斗的分组和一旦出现了几十胜以上高手出现的时候,他们只要向上面通报就行了。 “然而,我两个都比你高。”杨振彬先前在同学们心中的那一副严肃、威严的老师之像开始消失,缓缓铸成的是一个犹如朋友一般的形象。 虽然知道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如何破局呢?打出元气,就会被分散掉;不打出元气,根本就防御不住这不断轰击而来的狼牙棒。 只是一瞬间,跑在前面的两具活尸已经被变成了插满飞箭,匕首,短剑,长剑,镰刀,手斧,钉锤等等无数武装的金属刺猬,彻底失去了移动能力。 冷月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正是惜王,他长大了不少,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由于执行任务的特殊要求,加入中国“蛙人”的志愿者必须在野外训练基地接受“兽营”式训练的考验,散打、擒拿、格斗、刺杀等军事科目是每个“蛙人”所必须掌握的。 叶香和葛舫刚刚走到山洞门口,就听到李汉山洞里面,传出蒋蓝蓝的哭声。 冷月顿时被两个太监拖走,凌天皱眉想说什么,却被冷月用眼神制止,他只好先忍了下来。 “不是,圣君,我姑妈联手箬大将军,准备篡位,他们对为声称你重病不起,朝中好些大臣都被替换掉了,宁丞相的不少亲信也都被暗杀了。”月妃急急说道。 “我们去悬崖上等你们,干爹干娘,这么久没见了,你们得好好聚一聚嘛,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嘿嘿,我们先过去了,你们聊完了再过来。”溪囊也是笑呵呵地说道,一把扛起娃娃,飞一般流窜而去。 因为有宝宝放哨,缺定这一整个区域都是没有活物的。黑线,她也开始用宝宝的分类了。现在叶香可以用自己的真功夫杀丧尸了。 祈约却没有转身投入那只手的主人的怀抱,而是身体微微颤抖着,坚强地目睹着发生在面前的事件。 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粉‘色’的裙子,没有穿鞋,脚上是粉‘色’的长筒袜子,头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显得可爱又带有几分乖巧。 望着巨石郭靖、杨过心生感叹,当年,郭靖送他求艺终南,走的正是这条路。 生死了悟,其实不过一瞬,断罪与否,其实不过一念,一瞬一念之间,纠缠太多血泪,拿着满是鲜红的刀刃,又如何能金盆洗手? 他把左手捏着的一枚银制哨子放在口中,呜呜的吹起来,每一次是连续三下短音,想是向首领表示不曾发现敌踪。 第五十八章 做主的是谁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等天亮如何?现在去……”帕斯卡没有说完,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林艾一愣随即才发现,现在的天是黑的,只不过自己开了夜视,黑不黑都不影响视野所以忽略了。 总得来说,龙魂的指挥室并没有比尤尔哈的高端到哪里去,只不过地方比尤尔哈的大了两倍,里面忙碌的人造人也不是尤尔哈可以比的。 这是比较安全的三星危险级别的宇宙秘境,以弱等法力永生者为主,恒等法力永生者都是去四星级别宇宙秘境的。 看着卡梅尔的身影,眼神变得十分冰冷,手中那柄造型十分奇特的匕首上下翻飞。 武者境尚且处于凝血过程,筋骨没有达到如铁如钢的状态。再加上韩东雷霆震怒,心生杀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震劲破空,活生生给压成了一滩血雾。 伴随着他爆发出来的能量,坍缩的超级恒星附近迎来了一场改天换地,所过之处的一切物质,不管是光子、微子、还是虚空本身全部被能量挤压起来——形成一道高密度的能量波,朝着超新星的方向喷射了出去。 艾露萝梅屹立在阶梯的尽头,注视着拾级而上的人影,嘴角噙着微笑,眼瞳深处却涌出了熔金色的光流。 唐初天点点头,虽然他已经是虚神境,能够驱使法力,能够使用术法,但想要让术法发挥出更高的威力也必须用兵器来作为媒介才行。 四眼不知道苏家跟都家倒台幕后最大的推手是谁,这一点,大家都十分默契的对四眼保密。 肖辰看着目光一沉,开始还以为真阳子是针对他,可后来发现,真阳子在扫了他一眼之后,目光就也被周围悬浮的那四件珍宝所吸引了。 和苏定方、王栋盘桓的那段日子,周易也听说过很多关于实修者的故事,他们就是活生生的现代人。只不过很多都是成就有限。一样得赚钱生活、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忙碌,王栋和苏定方又怎么样?该忙活且得忙活呢。 “血迹或许很正常,可是这衣袖上明明有被剑割裂的痕迹!”那男子说话的同时,将那块破裂的衣袖展开,而那血迹正好是在破裂的地方。 “当时说好了,如果贺家给了诊金,分一半给七哥的。当时七哥没要,说要入股我的药铺。如今药铺开了,自然给了七哥股。我给他的银子,只是提前把分红预支给他。”陈璟道。 事实上,七剑门和炎魔岛的实力相差无几,但血魔眼下就只有自己,处于劣势,这七剑门才不惧血魔。 “哈哈哈,以为本皇会不知道,你们必然会有所准备吗?尝尝朕的愤怒吧!”金字塔上,一个太阳圆盘缓缓发出了光芒,黑暗的虚空瞬间被照亮,而虚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尽管心里腹诽,沈孙氏却没敢说出来,谁叫沈侍郎这些天有些迁怒于她呢? 既然答应公孙瓒的求战,那么曹艹自然也不会给公孙瓒留下半点的胜利机会,令夏侯惇为先锋,亲点两万士卒缓缓而赴身战事,只留下夏侯渊、李典、乐进并一万五千士卒把守营地。 这个名字一出口,除了曲勇,大黄蜂和胖子都身子不自觉的一震,那是发自内心的震动。 身为一名尊级强者,自然有着尊级强者的傲气。面前这名重甲男子乃是深潭天险关的最高领导人,也是九幽龙军的营长。虽然只是刀宗的实力,但是却也有着不轻的地位。 “今天晚上的这个局是……是你设下的?”孔天涯望了一眼胸口露出的刀尖,又瞅了瞅古天义打着木板的左腿,脸上充满了惊愕的神色,他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古天义晚上摆的是鸿门宴。 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与粱晨来往,为什么还要打电话?叶紫普心里找不到原因,只是在掏出手机时,就会下意识地找到男人的号码。然后,按了出去。 f区那个未知生命体正是那台袖色机甲里的倒霉蛋,当时林雷走的急,就把他封在了机甲内,导致他到现在还困在机甲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被他慢慢摒弃的身份再一次的出现在这,出现在最不应该见到的人面前。 乌巢体育馆内所有人一刹那间都傻了,透过荧屏,全世界正在观看奥运会的人也都傻眼了。 也就是说,除了那可以忽略不计的混元法力者,整个大千世界。无量众生其实都无法超脱,达到准圣也就是顶点了,在此情况下。肉身自然也就被看得轻了,在无尽修炼者心目,神魂最为重要。 会玩手段耍心机的赵宝鲲,那可就是真正难缠的地痞流氓加人渣了。 翻天印在神念牵引下,猛地砸在结界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激烈的交锋,然后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在谢玄面前,这坚固得令人难以置信的结界破碎开了一条通道来。 蓄劲开弓如弦满,形意拳的精髓―――――崩拳蓄势而,孔雀在连续攻势搞得龙五措手不及后终于打出这蕴含巨大爆炸力的一拳,被击中的龙五在空中一个后翻半蹲在地上,嘴角赫然有一丝惊心动魄的血迹。 第五十九章 表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他们在朝歆州城靠近时,气温又降了些许,还飘了雪。 路途除了捞一批藏起来的村落幸存者,还有一些出来砍柴砍了个寂寞的零散难民,竟也自发地偷偷跟上。 果然,只要拉到的人够多,自然而然会有人跟着。 粗略一看,即将到达歆州城的时候,队伍中竟然有了近五百人! 天冷降雪,加快了这些人做 也是巧了,容璟刚离开没两分钟,化验单就送来了,医生没在,化验单直接送到了云画手上,送化验单的护士,还冲云画笑着说结果不错。 不是身体的占有欲,而是灵魂的占有般,她蜻蜓点水,在他唇上缓缓轻拭。 林言琛有时候出门都会被人缠上,尤其是那个林二丫,有时白日都不下田,直接上门纠缠林言琛。 云画的心情越来越沉,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他真的这么生气吗? 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在天羽哥哥这件事上,除了逼人家退婚,他也没有对不起她。 太子之心昭然若揭,沈泽棠岂有不明白之理,倒底还是怕死的。他笑了笑,拈起吃了口,慢慢嚼了。 旁人见到,只以为是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美好寓意,毕竟血脉等级越高的神邸越不容易受孕。为此,很多神兽结婚的时候为了祈福,都要把送子观音请到场。 太子这才拈起另一卷吃了,很是喜欢,命侍从打赏,那厨子跪谢不提。 原本打算多留他们在家里住几日,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了留客的理由。 大多数人都知道刘思思捉奸捉到了二少那里,刘府有此下场,不足为奇。 “你们的道义呢?你们的信仰呢?”音铃勉强的开口问道,说完吐出一口鲜血。 会议室里窃窃私语,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都振奋起来,原来以为自己是和一个全无所知的种族打交道,没想到,在对方的内部还有已方的派出人员。 李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中,更加的让他们感到了惊骇不已,如果真的出手的话,只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匹敌,因为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 回到了房间之后,便现此时的纪灵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着他,可以说说他感到了极为的温暖,让他感到了诧异不已。 赵霜盈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心里迟疑不决。 李寺皱起了眉头,眼眸之中更是带着冰冷之色,俨然没有想到竟然会生这样的事情,更加让他感到了极为的诧异,远远的出了他的想象之中。 她立刻御剑浮于空中。就在这一瞬间,只听的剧烈的响动充斥着整座山峰,大地为之震颤。 “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懂嘛,我可以不知道你所谓的情报,但是让你生不如死似乎也不错嘛。”李寺恶狠狠道,就拔望舒剑,叫高峰吃尽了苦头。 在麦克超速的越野车再次超过一个红灯时,刘零他们离李家老宅就已经很近了。 许多已经回来了,还有的是时间,不是么?希尔娜心里面倒是充满了期待。 青云坡,距离清平镇三十多里的一个荒坡。一片冷寂,荒坡四周空旷无人。瑟瑟的冷风吹过,整个画面显得有些低沉寂寥。 瘦的做了糖醋里脊,溜肉段,尖椒肉丝。另外还做了溜肝尖,干煸肥肠和香辣猪肺。 第六十章 就要这个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没人给温故正式介绍,但那位杨巡尉这一路过来的各种细节,已经证明“表哥”的身份了。 见温故行礼,旁边的铁头也跟着喊道:“表哥。” 虽然关系离得更远,但铁头自己没那些意识,温故也说过,跟着喊就是了,不用在意其他。 于是,铁头当着所有人面,这声表哥喊得十分自然,完全没哪里有错的样子。 水墨澈可爱的摸样,惹得薛凝忍不住想把水墨澈拉到身边,好好怜爱一番。可一想到自己数月未见的儿子,现在还生死不明她就没了心思。 吃完午饭,苏蕊打发苏巧和苏婉带着宗安出去玩,她则是拉着苏莹来到主院。 这件事与万剑门有没有关系,陈诚和一寸都没想过,不过今日老剑仙到访,这山脚下便有人来搅乱青云山的秩序,这一切都不得不叫一寸和尚与陈诚谨慎一些,和老剑仙说话时,也准备着随时接招。 可王风他们之前为了恢复体力,已经将所有的食物,全都吃下去了。可如果等到后面通过筛选的人过来,时间一长,他们的优势也将会没有太多。 只是走进堂屋,苏常胜险被一屋子的红木家具闪瞎眼,苏常胜心里啧啧赞叹,面上表情却正常无比,只是你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手指正在抚摸着手下的扶手,那触感,和普通的家具真的不能比。 只不过,瘦子强几乎没见过那些人出手,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见到一个。 期间,我联系了公司相熟的律师,让他们准备一下,等我把徐婉秋送回家,陪我去局子里,把魏大哥给捞出来。 “秦宿……我陈家不会放过你的。”陈恒怨恨地盯着秦宿,断断续续说道,随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样带回去实在是太显眼了,她并不像让别人看到鬼瞳这个样子。 所以,王风可以继续等下去,周沐儿却不可能再拖延时间。信心的流失,会让她更加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虽然他是打着电话,但是他也在开着车,跟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 他死里逃生,又拥有毒免技能,虽然身受内伤,却也不由得心怀大畅,此时丹田真气充盈,只运功调息了一会,身上便有了力气。 风婧娆笑道:“弟弟的相貌,确实比其他男人俊美的多了,只不过我要陪你喝酒,却不是为了这个。唉,怎么说呢,姐姐一看到你,就有种特别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玉秋下班回来,玉秋妈妈就把陆萍昨晚的情况给玉秋说了,并且说这就去找厂长。 低低的哭泣声从黑雾中传来,如泣如诉,婉转凄婉,引得人心头酸软难当。 林语蝶还处于被罗峰打败了的惊讶中,没有反应过来,被罗峰狠狠的一拍才回过神来。 以前闻到香气,那种异样的花香,是因为要遇到危险了,为什么这次闻到了,却不是凶险?心里头总觉得有点怪异,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只见毛笑他们已经各自用自己办法,来到了第二个粪坑中。但也就是月华,这个悲催的高手还在血坑当中。 初中毕业后,萧伟去了彭城中学上高中,刘军却按照父母的意愿上了本地的技校,现在已经在厂子里面开始实习了。 “臭流氓!”这尼姑闪过来又揪住山山一顿胖揍,啪啪啪啪几个嘴巴子、一二三四拳打到吐酸水、俩垫炮牙齿几乎打掉…“嗨哟!”一个腾空飞脚山山就贴墙上了。以山山的武学大高手和炼气六级的水平竟然无从抵挡。 第六十一章 再来一个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赵少主难得有点头疼。 他确实是有考量的意思,还预留出来几个职位,但从未想过是眼前的情况。 这位表弟路子太野! 坊长,那都不能称为正经的“官”,只能算吏! 职位小,事情多,有身份的人看不起。 赵少主耐心地说了弊端。 温故不在意:“这里是歆州城,我表哥是赵阀少主,还有 黄忠尚且如此,更何况一直要求她人前要端架子的徐庶了。弱势换做以前,她肯定会因为老师的各种疏远自己的行为而感到难受。但是现在,保持距离反而是缓解尴尬最好的办法。 来不及细想,肖云纵身一跃,跳过挡在身前的两个叠在一起的沙,险险躲过古琪诡异的偷袭。 “倾雪,羽王还有气息,师尊可以再试上一试,也许……他还有救!”紫曲圣君紧紧的皱着眉。云倾雪此时的反应,让他心里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安。 是良人还是火坑,本尊看还不一定呢!”金鳞眼眸冷冷一眯,与凤紫皇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火光四溅,满满的火药味道。 服部平次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后方传来“啪”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长星,幻世,跪下!”蓝雪宸对着已经有些傻住的墨长星和幻世喝道。 “那是莫尹雪的植物系异兽?”冷煜目光满是深沉的盯着那一节中间已经被烧黑了的枯枝。 他那阴神变化出来的大刀,只听得“咔咔”几响,竟然像真刀一样遭受到重击之后发出碎裂的声音,最后乒乒乒地散碎一地。 只是还没有等耿天乐和廖永志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这种时候,将魔物放入江心市,早已按耐不住的左心明带着拉拢来的手下,抢先对耿天乐和廖永志发难。 “新上场的零号终于打破了咱们的得分荒,这还是一个神奇的进球!”憋了好半天的现场解说员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球,只能这么提了一句。 王柏森和尹正二人手中提着两大袋速冻食品出现在了陈浩然的视线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过得不如意,再带回来就是了,给九珠家里一些补偿,九珠不是还救过老五的性命么。”老三点点头,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就是的担心九珠回去以后受委屈。 “……为何这般问?”她似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心疼,因为他的言语那般温柔。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晴天眼皮一跳,但是一直盯着万祈眼睛的她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朱雀大街上,坐满了平民百姓,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热闹非常。他们有幸生活在大兴,生活在盛世,参加这场千年一遇的盛大宴会。 祝柯急忙拿来痰盂,唐熙寒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后面丫鬟端着一个精致的杯盏,唐熙寒连漱了两个杯子的茶,这才感觉嘴里没那么腥。 乔芷萱吓了一跳,看着乔楚面无表情不断的逼近,她不断的往后退:“你,你干什么? 一声巨响,两个身穿警服的男子走进了审问间,一个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棒状物体,应当是一个电棒之类的东西,另外一个男子手中握着一个短短的漆黑色的物品。 娱乐圈就是社会的缩影,它的的准则就是如此,强者为尊,有魅力者为大。 安在猷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乱跳,他悄悄地走近了那扇大门,透过大门中间的一个猫眼在观察大门外的一切。 第六十二章 安置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赵表哥提的两个坊名,字意太重,当然不是对温故的,而是对赵阀的祝愿。 如今城中坊名不是辟邪祥瑞,就是祝愿祈福,什么福禄寿喜吉祥安瑞,多得是。但赵阀少主亲自取名提字,说明是重点关注对象。 这歆州城如今规划的坊市,可不是以前那些旧名。 靠近核心区的那些豪宅坊,是由赵家掌权人亲自取名,但后 钟夫人这个时候,有些后悔,自己真的是不应该告诉老爷这件事,反而让他伤心。 感应到了这一切,黑风没有强力去抵御,嘴角却是微微翘起,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杰尔特再次升向高空,她已经耗费了相当大的能量,想要毁灭这里必须积攒足够的能源才能够破坏时空层。 “大师兄,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可见到什么人?”雁儿看着慕容峰认真地问道。 十分钟后,王天等人也纷纷醒来。在丹药的帮助下,傲龙也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有枫岚老祖先行过滤,叶拙自然没有再像枫岚老祖当年那么费劲费神了,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必要,不过就算如此,枫岚老祖挑出来感觉叶拙应该扫探一番的玉简也有数百枚之多。 “唉,这个庄忠仁,也不知道,到底体谅不体谅我们的这种良苦用心。”钟夫人突然来了这样的一句。 “该死,早知道不行了!”F见自己的攻击失败,只好跟着队伍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没有心思观看那些生命,而秦天奇飞过,也只是引起了某些有些道行的动物看了一眼,然后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双方都判罚离场才是最好的决定,你们觉得怎么样?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很多人都会决定我们偏袒其中的一方,这样对于我们来说一些也是非常大的”,主裁判问道。 木叶的忍者,遇见木叶的叛忍,这样的场景不免有点尴尬。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还算是好说,大不了打一架就好了。 随后,我将死神之镰高高举起,接着,那金色力量便是在刀刃之上汇聚,刹那间刀刃上便是散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芒。那股狂躁且即将要爆发的能量,连我都是有些心悸。 而妲己所说的地方正好和自己同路,所以两人一妖就结伴而行了。 说着,她命人将监视录像调了出来,只见一道‘迷’彩服身影出现,接着到杀人,最后换成了一副黑衣,正是秦天奇还能有谁? “你……你也要来?”黄兴激动的说道,他见识过凌天的神奇,如果凌天能帮助他报仇的话,那成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不过黄兴有一点很纳闷,凌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来旅游?还是做的别的? 高大的房子里,豪华的水晶吊灯,四‘射’的彩灯将整个房间幻化的忽明忽暗的。在这个大如宫殿的房子里面,有着不少的人。 “他的真名我不知道,不过他的外号叫做九头蛇。”隆听后说道。 老梁连续几个深呼吸,把心情平复下来后,脑子终于恢复一丝清明,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按照苏落一贯的作风,不是好东西肯定不拿出来的。 养尊处优的亨利王子即里士满公爵不过是个挂名的海军大臣,海军上将,在仅有的两次海战经历中也全靠莱尔子爵的从中协助。所以,公爵难免会对此次的反入侵战争感到很害怕,害怕自己不是法兰西人的对手。 第六十三章 都是你的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他们两坊都靠近内城的边缘,但好歹也是内城。还有一道内城城墙防卫。 外城区正在建设,多是军坊,城防军大部分住在那里。 赶尸人在隔离的时候就接到活计了,为了方便业务,直接被留在外城区安置。 青一道长少了一点竞争。 温故说完眼下的事情,散会让大家各自忙活去了。 虽然此前这边的 苏涵擦了擦脸颊上两道深深的泪痕。又抽泣了一会。不久。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比镇定。就好像什么事都发生过一样。 排湾族人成为大清最忠实的勇士,为收复台湾做出艰苦卓绝的贡献,每一场战役,都有排湾族勇士的身影,排湾族勇士是第一梯队的战士。 “武尊五元的实力么。”红色的玄光渐渐消退,龙天逸的形态顿时又是让人惊叹不已,头上的两根水晶通明龙角,极为耀眼,整个妆容,简直霸气侧漏。 两人遥遥寒暄几句后,那个为首的科泰斯教徒翻身下马,步行前来和阿尔伯特打招呼,阿尔伯特见他如此有诚意,也不能怠慢,便紧握辔头,原地相迎。 杨沐风这话当然是对三大圣族和二十三部族联盟说的,如今看来也只有这四方力量才有能力扶大厦于将倾。 “沒想到这圣海之外,还有这么好吃的佳肴与美酒,本王真的太开心了,哼哼哼…”美杜蕾斯貌似有点醉,晕晕乎乎的开始了胡言乱语。 他们本可以更早一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叶俊轩考虑到苏涵的脚踝受伤。还是过些日子吧。反正父亲现在已经法拿他怎样了。他是自由的。也是强硬的。 二,是美杜蕾斯看在自己是圣海的救命恩人面儿上,沒有杀自己。 “回林长老,事情,是这样的……”众人之中,顿时有人恭敬的走出,来到林宵老者的跟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篇。 看了看熟睡在身边的慕容柔柔,不由松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将她吵醒。 现在楚风又要陪着赵静去外地上学了,肯定是要很长的时间见不到自己父母的,想着这些,楚风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 所以当需忍时还要忍,胡德海也并没有白白冒险,至少救出了人质,至少了解到了‘血影’的很多内幕,尽管可能只是皮毛上的东西,但也对整个犯罪团伙的全面评估起到重要作用,功不可没。 苏蕊去了洗手间,钟凌羽看起来兴致缺缺,金如楠好奇的问他到底怎么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以后叫我古天吧”高宠想起前世的名字,以后成人加冠他想以古天作字。 罗平心中暗骂,感受到周围空间的风属性力量完全被对方调动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三日天里,众人渴饮山泉,饿吃干粮,如今这热饭热菜,吃到嘴里是格外的香甜。一行人放开肚子,如风卷残云一般,直到最后,都是挺着肚子,打着饱哏才算住了。 萧岳此时走到了新入子弟所住的区域,看到了萧胖正在和一个老者下棋。 “再过两个时辰就好了,等到木材松软全部漂浮为止。当然我们看不到,等会我们再过来看。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再做其它的”。 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所以她只能说将来有机会再感谢了。 第六十四章 糖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道长犹豫、纠结过后,还是没忍住画册的诱惑,从了。 “我需要时间尝试,而且,你列出的单子,五样器具根本不够!”青一道长板着脸说。 “所以咱先把前面的炼了,用成果多换几样过来。”温故淡定回道,“这些东西都在赵家的库房里,暂时还没人去抢,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来个人才,你得抓紧了。” 青一 他的手握着拳头砸过来,尤真爱眸光冷冽的闪烁,举起一只手,准确的扣住了尤周航的手腕。 席卷而来的波纹从这背影两边吹过,竟是没有波及到他身上分毫。 第一环剧情任务便是【觐见皇帝】,只需要进宫面圣,接下圣旨,便可以完成这环任务,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原本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打算着在今晚的拍卖会中拿下一块翡翠。 这里是江西南部重镇,连同江西、广东、福建、湖广四省,素来是兵家必争之所在。是故,明时在此设置了南赣巡抚,节制赣州、南安以及周遭的几个他省的州府,为的就是加强这些远离省会的所在的统治力度。 从主角第一次使用‘塑料袋+水源+阳光+粉末火种’的方法生火开始,每一次都会有人提出各种意见。 哪怕嘴里不说,她也很强烈的渴望,能为楚河生一个孩子,不求宠爱,只求在楚家生活下去,虽然现在不是自己,而是妹妹,但她们姐妹同心,一荣俱荣,这个孩子,与她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她当然要用心照料。 紧接着,野牦牛在追赶的同时,仰起头发出嘹亮、恐怖的牛哞声。 毕竟造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历史上能打下城池的叛军很多,但能够守住城池的叛军,却没有几个。大部分都如过眼云烟般,随风飘散,或者为王先驱,这中间的差距,就在于人才和根基。 或许,周华强是看上对方身上的某种朴实的气质,于是花费了一些心思,这才将其追到了手。 苏风暖打开窗子,身子从窗口飘了出去,这一处窗子对准的是一品香茶楼的后院,她落地后,翻墙出了一品香茶楼,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叶裳停靠在‘门’口的马车内。 春日季节,御花园里早已经姹紫嫣红,各种名贵的花朵争先恐后的盛放着,让人看了不禁心情愉悦。 “早上都没吃饭,大人还能挺,孩子多少喂点东西,空着肚子免疫力降低,他不容易退烧。”我说完让艾米在车后面翻出食物袋子,让她给可乐找些东西吃。 她围着围巾从电梯里出来,再往一楼门厅外面走时,就看到了外面停着的那辆吉普车。 “那好,我们开始吧。”陈况点了点头,手上一块五阶的暗力结晶猛地被捏碎,瞬间周围的亮度似乎暗了一分,黑色的雾气开始凝聚。 她在膝盖上的双手都攥紧着,脖颈处都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泛起了青筋。 “差不多吧,不过桐菲你还是叫这里成都学府的好,我们要隐藏身份。”陈况微微提醒道。 如果查的是曹永汉,那电话里是不方便说,所以才含糊其辞,还让自己和梁可意回去一趟,这就说明他查到了实质性的问题,只是不知道杜山魁这边查的怎么样了,要是没查到什么东西,自己去合山的意义不大。 送完果果,我们回到16楼,这次我决定邀请他们加入,毕竟他们是年轻人,有力量,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补给,再不出来,他们不被丧尸咬死,也会饿死在家里。 第六十五章 再加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因为有诸多事要商议,温故留在赵宅住了一晚。 糖和肥皂是姨母当前最看重的。温故顺手带过来的盐,算是锦上添花。 如今赵家用的细盐也不差。 盐,就不属于正式的礼了,温故没有用礼盒精装,只用了陶瓷罐子。 姨母沈夫人试过之后,将盐列入了另一项计划。 虽然没有跟温故明说,但是温故已经察觉到,赵家似乎已经握住了一条盐的来源。 或许现在还有些紧缺,但很快就会变得充足。 不缺盐是好事。 粗盐提纯除杂的改良方子,也记了道长一功,这几样功劳,只要青一道长不作死,建个大道观完全没问题。 当然,这只是允许建,态度更宽容,而不是帮着建。 建筑材料那些消耗,还得道长自己继续攒。这次功劳换得的,可建不了大道观。 不过温故相信,有这个大饼摆在前面,道长肯定会充分展现他耀眼的才华。 糖怎么使用,温故只要给一点点灵感,这些世家大族自己便会玩出花来。 眼下,相比起盐、糖,温故自己更看重的是肥皂。 等冬季过去就是肥皂消耗的时候,得趁现在多囤些才行。 虽然给姨母的那份单子上写了各种香皂药皂,但温故强烈推荐的是硫磺皂。 “驱邪效果会非常好!”温故是这么说的。 效果好不好,姨母会请医师去确认药性和效果,再确定是否投入生产。 温故还要了一批煤,当前也有人称之为石炭。 有点身份的人不爱用煤,气味大,除了冶铁相关,煤炭是条件一般的家庭用以取暖或炊事用。至于外面更底层的小老百姓,连煤也未必用得起。 温故提起煤炭,沈夫人没在意,只以为温故这位坊长是要回去给坊里人取暖。 如今附近木柴难得,寻常人在歆州城附近根本砍不到柴,还得挨冻,所以城中有些人是做活儿换煤炭。 只是些许煤炭,沈夫人随口就同意了,还叮嘱:“可要留意石炭的炭毒!” 说完还是有些担心,在温故离开之后,又让人送过去一批上好的无烟木炭。还挑了个精致文雅的铜手炉一起送去。 温故前脚回到景星坊,后脚就是大批货物送来,有沈夫人给的,也有表嫂送的。 这些都清点入库,温故自己用不上,可以拿出来做奖励,提振士气。 看货物单子的时候,温故发现,沈夫人又送了一批盐糖过来,当然不是让他再去炼制,只是供应生活所需。 等姨母那边工坊开工之后,更精细的盐糖也会送过来。 盐、糖、药皂那些东西,以后温故这里都不会缺。 坐在书房,温故在纸上简单计算。 他跟姨母商议过,对上层交易也了解个大概。 冬季前后,正是交易频繁的时候,邪物的威胁性降低,南北贵族之间,北地大户之间,各种应酬往来,需求量大。 这类精细物品就很符合送礼要求了,那帮大户不管什么时候都很讲求品质品味。 所以,不会久等。 隔日,又有一批建材和粮食送过来。是姨父那边给的。或许是已经从姨母那里得知盐糖皂的事,另送了一批物资。 这些不是给坊里的,而是给温故本人的,属于他自己的财产。 北地的冬季,第一场雪早就停了,但气温并没有回升,站外面呼吸能看到明显的白气。 河水就算没有枯竭,离结冰也不远了。 听着何大传来的歆州内外城的动向,温故思量着。 外城区的军坊依然比较空,狝狩军大部分还在外面。 南边北上的船队,在秋冬季节,整个北方能走的水运就那么两条,狝狩军清扫威胁的同时,也会去接应那些船队。 到现在为止,回来得少,未必是遇到麻烦,也可能是还有很多队伍没有到达北方。 “这个冬季,比上个冬季,北迁的大户要多出许多。” 好事! 温故就喜欢那帮财大气粗的富户! 想着手中的待办事项,温故披上大氅,捧着铜手炉,溜达到对面庆云坊。 青一道长现在终于无法悠闲了,亲自把送来的那一批丹房器具清理归类,然后对着温故给的那张任务清单写写画画。 现在干劲十足! 搬到庆云坊的那天,他把道观的位置风水都看好了。 在哪儿盖,什么朝向,一开始盖多少房屋,后续能如何扩建,将来会怎样辉煌…… 等等那些,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如今,地皮都敲定了,上头的关系也已通过狗书生打点好。 就等赚钱盖道观! 心情好,见到温故的时候,青一道长面上都多了两分笑意。 哎,虽然这狗书生……有时候确实挺坑的,但说把东西搞来,真就搞来了! 他也知道这狗书生有套路,但是! 在哪做事不是做呢,至少在这儿他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青一道长自我安慰,调整心态。 等将来我扬名,提升地位…… “进度怎么样?”温故走过来问。 “前面几个疑问解决了,后面的还需要时间。”青一道长指着温故给的那张清单说。 上面每个大类下方,有诸多小问题。 现在挨个解决。 温故扫了眼清单上已经搞定的那几样,心中有了数。 也不打算在这里影响道长的心态,离开前鼓励道:“勤之勉之,把你的卓越思维技巧沉淀到丹炉里面,道观能建多大,就看你把这些东西炼到什么程度!” 说完不等道长赶人,温故快步出门,又去于铁匠那边看看工作进度。 他也交给了于铁匠等人一些任务,不知完成得如何。 在温故各处查看的时候,景星坊内。 又到了吃饭时间。 新盖的食堂里,大锅前排成长队,居民们一个个拿着粮票和碗过来打粥。 一位石桥村的村民用一张粮票换了一大勺粥之后,端着碗回到目前暂住的窝棚里面。 这里已经有十来个同村的人。 他们挤在一起,一边呼噜噜喝着粥,一边商议什么时候去村里接人。 这些天下来,他们知道温坊长是有背景的人,也是个实在人,干活就给吃的,他们住得安稳,不会被逼着去外面打打杀杀。 “镖局那边房子建得真快,一天一个样,他们镖师很快就能住进去了!又大又宽敞,还有火炕!”有人羡慕道,“我也想当镖师,但没被选上。” 在他们眼里,镖局的那些结构简单的房屋已经很豪华了。 “我家里人多,劳力多,现在就想把他们快点接过来,一起攒钱盖房子!这歆州城比咱们村里好多啦!” “我家就剩我和两个弟弟妹妹,建不起房,不过我打听了,等那什么集体宿舍盖完之后,还要盖一套大院子,就是用来租的。到时候我们租一间住下。” “我家就我一个。我昨天去找那个姓何的小郎君打听了,坊长建的那个集体宿舍,就是给劳工住的,但要挑选,若是被选上,能包吃包住呢!” 他们问清楚了,那何家的小兄弟说了,后面还有活干,可能会比较累。但包吃包住! 他们也看到了,堆在坊里空地那一片的建材,全是他们坊长的,说是把那边的宿舍盖完之后还要盖大房子。 “除了咱们景星坊,对面庆云坊听说也要盖好几个大屋呢!” “这能住下多少人啊?” 他们惊叹。 “今天去打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先来的有饭吃,早一天过来,就比别人多吃一天的饭!” 其他人一听,觉得好有道理! 越想越坐不住,迟一天都是亏呀! 但是,他们怎么回去? 外面现在邪物是少了,但人也要防着,一些游散的幸存者下手可狠了,还吃人! “咱们人多,再找些同乡一起回去……” “可是,离开一天就缺一天的工,少一天的粮票,咱们用得着都回去吗?” 其他人立刻沉默下来。 这也不舍,那也不舍。 就是在此时,林镖头过来了。 “若是你们要回村接人,我们镖局可以接镖走一趟。” 这一单,他们对雇主要的报酬不高,村民们攒的那点粮票他们看不上,林镖头更看重的是,带人口过来能得到的奖励! 光石桥村就得近百人,再加上那周围的其他村落,走一趟镖,他们能换到不少东西! 建房消耗多,加上最近镖局还新收了十来个人,养家的压力大了。走这一趟能回点血。 此外,也是想让歆州的其他人知道他们虎威镖局的名号! 林镖头心潮澎湃。 他知道最近来往的队伍多,正是露面的好机会! 跟村民这边谈妥,林镖头又去找温故。 虽说这里不限制来往进出,但这种大动静,还是跟坊长说一声为好。 温故得知此事,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回到两坊办事处,取出纸笔写了个证明,正经盖了个章。 把纸递给林镖头,温故眼中满是真诚: “有这份证明,能让你们少些麻烦。” 林镖头接过那张纸,心中感动。 他们温坊长真是个好人啊!思虑周全! 道过谢,林镖头拿着这份证明回去,点齐人马,准备物资。 “亮旗!” 新的镖旗,不再是印上去的粗糙图画了,而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图! 北风吹过,旗帜飘展,上面的虎头威风凛凛。 第六十六章 煤炉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虎威镖局出城门的时候,被城门守卫拦了下来。 镖师们一个个体格强健,不管是骑着马的还是跟着跑的,都不是瘦弱的身形。 本就是性情勇武之人,北上的路途砍杀邪物,悍勇之气更为强烈,这段时间伙食又跟上来,养一养,比大户人家的护卫也不差了。 一两个还好,聚一起四五十人,手里拿着兵器,领头的手持马槊,还有人扛着个虎头旗,乍一看像是某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只是,哪家的家徽是虎头? 暂时对不上号。 守卫们看着这样一支身份不明的队伍,气势勇猛地要出城,总得问一问。 这是出去打猎呢?还是出去有别的事务?又或者是,想离开赵阀另择明主? 镖师们略有些慌,林镖头还算淡定,掏出温故给的那张凭证,言明他们此行是有任务要执行,出去接人的。 城门守卫每一批都特地留了识字的人轮值,过来一看,还真是有事务的,盖了章的呢! 再一看印章,景星坊、庆云坊? 哎? 那不就是…… 这歆州城里大小动静,他们消息灵通,知道赵家的表少爷要了两个新开的坊,少主亲自取的名,正是“景星”“庆云”。 此时出示的凭证上写的内容,他们没怀疑,只是守卫们聚在一起,像看稀罕物似的,看了林镖头他们好一会儿,才放行。 “镖局?” “南边来的稀罕物?” “可能是那位南边的表少爷带过来的。” 空闲的时候,守卫们议论不断。 同一时间,赵家宅邸。 每次有新的大户豪族北上,总会有人来府上拜见,然后就是一个个聚会。 女眷们在沈夫人那儿,有年轻的、年长的,还有带小孩的,聚一起热闹得很。 北上路途艰辛,有的人已经缓过来了,但体质稍微弱些的夫人们,面上还带着倦惫。 那几位自恃身份底蕴比赵家更好的人,心里不舒爽。但如今形势比人强,面上不敢有异,只说是还没缓过来。 说是投奔赵阀,但心底一直端着姿态。相比赵家这种落魄过的家族,她们还是带着优越感。 来赵府这一趟,也看看赵府的吃穿用度。 甭管世道安稳还是混乱,富户贵族们只要自家没大事,依然讲求生活品质。 厨师们做的那些精致点心,她们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仪,但反应平平。 直到后厨端上来几份汤品。 坐在首位的沈夫人笑得端庄:“各人口味不同,各有所好,我就不爱吃特别甜的,所以后厨一向做得较为清淡。不过诸位可以依据自己喜好来调制。” 婢女们依座次摆上来餐盘,里面除了甜品,还有两个精致的小瓷罐。 在场的诸位夫人原本还在心里吐槽,这赵家该不会是吃不起糖? 待身边的婢女把瓷罐打开,看到里面或雪白或净透的东西,忍不住吸了吸气。 这是……糖?! 赵家主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 这些大户豪族,甭管对赵家的其他物件是否挑剔,但在糖这一物上,确实是被惊到了。 而这还只是开始,往后的时日,每次小宴,总能看到一些新花样。 赵家主原本只坚持武力第一,以武震慑即可,但能在物质上扳回一城,看看那帮富户贵族被惊讶的蠢脸,心情确实挺爽快。再一想能跟这些富户们换得的物资,就更爽快了。 两位主人心情一好,就喜欢给东西。 于是温故的库房又被填了大半。 沈夫人那边,除了宴会应酬,也时不时有亲戚小辈们围着。 这些亲戚小辈们都知道,得到沈夫人的喜爱,他们在赵阀就有了底气。 没其他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从赵表哥那里讨到好处,还是长辈这里更好下手。 今儿又是几位沈家小辈过来刷存在感。 沈夫人这里好东西不少,除此之外,许多时候也是能直接影响赵家爷俩的。勤快些刷存在感,有益无害! 随着赵阀的权力扩大,实力增加,这位姨/姑母也越发雍容贵气了。 果然,权力养人! 再大胆一点幻想,若是最终赵阀问鼎,这位不是皇后就是太后, 他们这些外戚最能指望的,能稳抱大腿的,也就这位了! 沈夫人面对有血缘关系的小辈,平日里颇为宽容。有这些小辈们在面前逗她开心,确实身心愉悦。 每次也会赐点东西。精致的饰品,可口的点心,华贵的衣物…… 这帮小辈嘴上说着长者赐不敢辞,收东西收得相当开心。 只是当这些人离去,沈夫人转头就吩咐身边女使,给温故送一批医师们新制的药材和熏香。 女使面上没露出半点异色,恭敬地去办事。 如今这个世道,除了米粮,更值钱的是什么?是金银彩宝? 不是! 是药材熏香! 温故已经习惯了时不时仓库里补充东西。 姨父姨母这两位都不是那种抠门的人。也正因如此,温故才会继续自己的计划。 再送点东西。 他仓库里的货物消耗也挺快的,得继续补充。 这天,他溜达到庆云坊,没去烦青一道长,他来到于铁匠这边。 他让于家做的东西,终于做好了,过来验货。 “坊长,按照上次你说的,我们又做了改进。” 于二提着圆桶状的物件过来。 这就是温故让他们制作的蜂窝煤炉子。旁边还有搬来的,一小堆做好的蜂窝煤。 煤炉主体,外壳是铸铁的,炉膛用了耐火内衬。 耐火泥,他们于家就有配方,毕竟这些东西跟锻铁相关,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家非常熟悉。 煤炉整体样式由温故提供的设计图纸,因为不了解这种新物件,他们制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出过错误。 温故也没怪他们,只是记下了容易出错的地方,然后让他们继续改进。 现在拿出来的,是再一次修改调整过后的炉子。 于家众人紧张看着温故。 温故给他们提供的条件已经非常好了,从场地到报酬,都很令人高兴。缺少的材料也由温故提供,无需他们费心。 但,他们每次做出来的都有错误,这就很难为情了,忐忑不安,生怕温故以后不让他们做活儿。 温故仔细查看着这个时代第一个蜂窝煤炉。 这东西,是要送给姨父的,做工更精致,细节之处多次打磨,还雕了花,加了一些铜制的装饰,这种闪亮的颜色显得贵气一些。 外形勉勉强强,但于家人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他又让于二加煤烧水试试。 成不成功,除了外形,还得看实际使用。 等试下来没出差错,温故点头道:“可以了!” 于铁匠一家长长舒了口气。 终于成功了! 温故又看向旁边的煤。 这些煤,乍看上去都一样,但内里是有差别的。 除了粘土,有一小部分里面加了助燃剂,由道长提供的配方。 真正高精尖的绝密配方,青一道长不会轻易给出,温故也不要求那种高精尖级别,只让道长调整一下,不必多高端,够用就行。 他只是要把蜂窝煤做几个品级,满足不同身份人群的需求。 那些狗大户们就爱追求高品质。 后来道长试验一番,才给了份配方,加在蜂窝煤里面,能燃烧得更快更彻底。 “这些东西暂且保密。”温故对于家人说。 于家人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发誓。 “保密保密!我们肯定不说出去!” 温故又指着那一小堆蜂窝煤,点了几个。 “把这几个装上。煤炉盖起来,火钳和火钩呢?” “这儿!”于二递过来。 “压块的模具也装上。” 温故走到炉子旁边。 为方便携带,炉体还装了活动把手。 他拎着把手,把煤炉提起来试了试。还行。 旁边的于二:“!!!” 看看那个煤炉子,又看看温故。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不和谐的画面。 然后就见温故皱着眉头,把炉子放下:“有些沉。” 于二心情莫名呼了口气。 他们坊长文文弱弱的,真不适合做这种事。 温故也这么想的。 虽然提得起,但有损我文雅的形象。 看着收拾好的煤和炉子,他招呼人:“铁头,带着这些,咱们走。” 去赵家混饭去! 第六十七章 很快就能用上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铁头最喜欢听温故说这句话。 他非常喜欢去赵宅,那边的伙食太好了! 隔三差五过去改善伙食,北上逃亡路上消减下去的肉,现在又长回来,整个人瞧着更加壮实了。 进了赵宅,铁头老实规矩,也不四处乱看,这是温故叮嘱过的,反正他对别的也没兴趣,把温故吩咐的事情办完,就可以去吃好吃的! 每餐都有肉呢! 来之前,温故让常顺来赵宅问过姨父今天是否有空暇,给的回复是,让温故尽管来。 所以温故直接来了。 给温故引路的是这里的大管家,姨父那边,一般随从也去不了。 姨父今天没在室内,温故过去的时候,姨父坐在轮椅上,自己控制着轮椅往前。 这轮椅就是温故给的图纸制作,赵家的工匠们依据主人家的身形和需求,做了细部调整。 连廊宽敞平坦,姨父戴着皮手套,控制轮椅也不费劲。 虽然有下人推着很省力,但这位赵家主更喜欢自己掌控的感觉。 此时,轮椅旁边还躬身站着的其他人,像是在谈事。 温故顿住脚,没有继续靠近。 赵家主见状,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温故过去,还让人端了个火盆过来给温故取暖。 温故这才走过去,旁边铁头也拎着东西跟上。 赵家主一眼就看到铁头手上提着的物件,又瞧瞧温故,脸上多了笑意。 “又带什么稀罕物过来?” 他听自家夫人说过,温故在给他们准备礼物,这莫非就是温故的礼? 果然,温故过来先是文雅地一礼,满是歉意:“准备这份礼,耗时颇久,姨父莫怪。” 赵家主朗声笑道:“行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 让人搬来椅凳,给了温故一个暖手的手炉。文文弱弱的,瞧着还没他壮实。 “来,说说这是什么?”赵家主道。 温故坐下,说:“我游学的时候,见过类似物件,叫蜂窝煤炉。如今想起来,觉得或许能有些用处。” 他看着风向,叫铁头把煤炉摆在下风处,上面的盖子用火钩挪开,让姨父和旁边的人看得更清楚。 里面带着小孔的圆柱形煤炭制品,确实如其名,不难理解。 温故比划着演示一番如何操作,又让铁头把炉子下方那个圆口打开。 “这边这个扒灰的圆口,盖上盖子的时候也可以留通风孔,调整孔的大小,以控制炉火……” 用法一看就会,温故不多说,简略介绍完,又道:“我粗略对比,比散煤要节省许多,还能灵活移动。” 煤炭是要长期使用的,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体量大,哪怕只是省一到两成,也是极庞大的数字。 赵家主听得认真,眼里多了几分严肃。 煤炭开采不易,若是能节省,确实是好事。 而相比这些,他更看重便携性! 这更利于如今形势下军队的机动性! 邪疫蔓延,伴随着各种疫病,军队外出需要使用热食热水,因季节或地理因素,有些时候难以找到柴火,此前也是带散煤随行。 相比之下,肯定是现在这种更方便。 “来,拿过来我看看。” 赵家主亲自上手提了提,感受重量。 他只是腿脚不便,体质可不弱,以前是真上过战场的,如今也一直保持着锻炼。 温故说:“如果想再轻便一些,可以去掉上面的纹饰,外面的铁皮也可以更薄。” 他把火钳火钩这些摆出来:“只是,如今这种铁器也算贵物了。” 赵家主不在意。用得起煤炭的,一把火钳也能买得起。 真正贫穷的家庭,柴火都用不起,更何况煤炭。 赵家主放下煤炉,又看看旁边摆放的黑色蜂窝煤块,问道: “这蜂窝煤若是碎了,是否可以再成形?” “可以的,非常方便,用模具再压即可。” 温故让铁头把压块的模具拿过来。 这种工具,看一眼就知道用法。 赵家主瞧了瞧,便看向温故,等着温故后面的话。 他可不认为温故这次过来只说这一点儿。 温故一脸“还是姨父你懂我”的表情,笑了笑,继续道: “炉子能依据需求做成不同型号,若是讲求便携,就做小一点,若是不需要携带,就可以做大些。 “制作出来的蜂窝煤统一规格,计数更方便。姨父可派专人算一算,若真能节省,量大起来也惊人。 “只是,若在室内使用,还是得防备炭毒,最好能有烟囱,或者直接在炉子上加个排烟管。” 越是大户人家,冬季屋里遮掩得越严实。 赵家主倒不在意那些大户人家,那些人自己还是多用无烟木炭。 温故说的那些优点,他也在思量。 节省燃料,方便统计,以及,机动性强…… 他思考着适宜人群。 若是能用,先做出来的一批,肯定会给他们赵阀的实力保障——军队! 小型炉会更适合外出的小支队伍携带使用。 温故又拿出来一小叠图纸:“还有些别的款式,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姨父你看看…… “加排烟管的就是这种,冬季还能取暖呢。 “还有这种大一些的,摆大宴席都能用上,也不一定烧蜂窝煤,能直接烧煤炭木柴,但能移动,相当于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大灶台,不用了就挪走,也可以装排烟管,能取暖……” 摆大宴席能用上,说明兵卒人数多的地方,同样能用上! 确实是现在需要的! “好!非常好!” 赵家主激动地拍着轮椅扶手。 如今世道变了,人口、兵卒数量,都是需要重视的。 热饮热食,这是最简单有效的辟邪之法。 在这方面改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赵家主看看时间,把温家兄弟留下来吃饭,顺便再聊一聊这蜂窝煤和煤炉,看看各种图纸的更多细节。 姨父姨母因为各有事务,平时待在不同的居所,吃饭也不一定同步。 以前来赵宅,温故都是在姨母那边吃,今儿留在姨父这里。 还是特意差人过去姨母那边说一声。 赵家主的饭桌旁,数位谋士无声传递着信息。 他们对温家兄弟两人的印象,一个挺能吃,一个挺能说。 一个缺根筋缺心眼,另一个,看似彬彬有礼,实则胆子大脸皮厚。 这俩都不知道拘谨为何物! 等温故兄弟俩离开,赵家主坐在书房,看着图纸。 看明白之后就会发现,这里面其实没有什么高超技术。 哦,还是有的。 那张方子上写了不同品质的蜂窝煤。 可以加助燃剂,也可以洗煤,也可以洗过再加助燃剂,只看怎么去选择。 这些能做成几种品级了。 不同级别的将领可以提供不同档次的蜂窝煤。 炉子也是,做得精巧华丽一些的,提供给高级将领作为福利。 如今外城区正在修建防御工事,铁器铸造工坊几乎日夜不息。 只要有样板,知道怎么造,很快就能做出实物来。 若是效率低,赵家不可能在这种艰险的生存条件下,短短两年时间就跻身北方六大势力! 决定好之后,赵家主便立刻吩咐人去执行。 若能成功,做出来肯定会先分给温故几个炉子。 考虑到温故为了做这炉子,手里的铜器铁器也不多,估计都消耗完了。赵家主又让人送物资的时候添些铜块铁块。 温故管理的两坊有铁匠,随便他怎么折腾着玩去。 不过这些物资没有立刻送达,温故自己还留在赵家呢。 跟姨父吃完饭,就被姨母叫过去喝茶聊天。 晚上到赵家给他们留的小院里过夜。 让常顺去景星坊那边说一声,他今晚留在赵家,有什么事务先整理好,等他回去再说。 温故睡前还想着,他的多款煤炉子应该很快就能用上了,煤也不需要发愁。 他现在的条件,光靠于家那几个人做炉子,得做到什么时候去?工艺技术也未必能满足要求。 还是赵大户的工坊更快。 第六十八章 公告栏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次日,去姨母那边问安,铁头还以为要回去了。 温故说:“别急,咱们再混一餐。” 提前让人询问了表哥那边的空暇时间,正好是到吃午饭的时候,那就吃饭说事一起吧。 赵表哥已经知道蜂窝煤炉的事情,除此之外,他爹也表明了态度,想要给温故多加一重保障。 “你这次又立一功,我爹会把你的身份告知更多人。” 让这歆州城里更多人知道温故的身份,知道这位表少爷是赵家看重的,别不长眼去为难。 以后温故若是想去坊市做什么买什么,那些势利小人也会有所顾虑。 “劳姨父费心了。”温故叹道。 “不出两日,歆州城里,有点地位的人都会知道你的身份。你要扬名了!”赵表哥笑道。 小小坊长又如何? 他们赵家罩着的人,谁敢去为难? 赵少主还以为温故会不好意思,却听温故问道:“只有歆州城?” “哟呵,你小子还挺贪心的啊。”赵少主正要调侃几句。 温故凑过来说:“其实原本也给表哥你准备礼物了的,奈何身边没有相应的人才,一时间做不出,拿不来实物,只能送一个点子,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建议。希望表哥你别嫌弃。” 嘴上说得为难,眼里的神色“信我,很好的建议”! 赵表哥好奇了。 作为赵阀少主,他身边真不缺好东西。而有用的建议,对他更重要。 “说说。” “表哥,我知道你手下文士和工匠很多,不如,办个报纸试试?”温故说。 如今六大阀又打不起来,后勤跟不上,战线拉不长,外面受到的限制太多,都是抓紧时间强大自身,抢人口抢人才,扩大自己的名气。 然而信息不畅,大户人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其他更庞大的人群,依然处于消息闭塞中。 现在各大势力的策略,是要对外展现实力吸引更多大户和人才。 “只要不把核心机密泄露出去,只是让更多人知道这边有多好,有什么优待,何愁人才不来? “除了这些,还能告知大家如何预防疫病,平时生活中的注意要点,这里又出了什么人才,得到了怎样的优待…… “好的事情得广而告之!”温故说道。 还方便招聘呢! 他想招几个民间技工,消息都传不出去。 报纸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以前世道没乱起来的时候,官方有邸报,民间也有小报。 本朝有进奏院,这个合法搜集情报传递文书的机构,在经过权力的膨胀又收缩之后,被掌权者并入枢密院之下。 邸报,官方报纸——枢密院审查,进奏院抄传。 民间小报——未经官方机构审定的非法出版物。 虽然上头有禁令,但也只是让这些非法出版物不那么嚣张,依然屡禁不止。 直至乱世,一切才停滞。 现在,温故再次提起。 世道乱了,但民间对信息的需求只会更大!这关乎生存! 赵少主沉思。 他们歆州各城镇,其实有张贴布告的地方,传达重要消息。 因此,也没想过费心思搞个小报出来。 但温故的建议,时机非常好,确实很令他心动。 如今,北上的人越来越多,远不是去年的情势了。 他们赵家也会继续拿下周边的城镇,掌控区域会越来越大,手下的人越来越多,确实需要报纸这种形式去传达信息。 若是做成了,也能扩大赵家的威信。 赵少主抬手。 旁边的文士递过来一份名册。 上面记录了一些人原本的身份和现在的职务。 赵少主针对性地找了几页。 嗯,想要办报,人选确实有,可以迅速办起来。 手指点了点名册上的人名,赵少主道:“原枢密院高官之子,有办小报的经验,合适。” 温故一愣。 等等! 这句话槽点颇多啊! “父亲是官方机构高级官员,儿子办非法出版物?” 表哥:“嗯。” 给个眼神自己领会。 温故:“……哦,没事。” 只是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朝廷的禁令禁了个寂寞。 就说么,那些个传播广的小报,真有决心禁,哪有禁不了的。 想着歆州官方报纸这东西,肯定会严肃审核办理,不一定能很快出来。 温故又说:“还可以在合适的地方竖几个公告栏,就像布告那种,在固定的地方悬挂张贴。” 歆州城也有,但只局限在核心地段的某处墙面和城门口。 “若有报纸,就无需公告栏了。”赵少主说。 “我能在我们坊那儿搞个公告栏吗?”这才是温故的目的。 赵少主看向温故:“你要搞那个干什么?” 温故道:“报纸弄出来,传达的消息也就那几类。我是想找个地方贴招聘启事。 “我想招几个会手艺活儿的匠人,不需要很好,凑合就行,平时刻个章,做点小工之类。” 赵少主本想说把赵家的工匠借过去,一听温故说刻章做小工,又止住了。 确实大材小用。 至于温故说的公告栏…… 景星坊和庆云坊都不靠近中轴线大路,影响不大。只要不涉及敏感的政治方面事务,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现在世道有异,许多事情放得宽,温故说的这点小事可以允许。 他还是提醒温故:“某些牵扯重大的事情别在上面说。” “知道的,就只是搞个地方寻找失物,招聘工匠之类。”温故说道。 “那就好。” 赵表哥又打量温故好几眼:“你哪来这么多奇特想法?” “不是我的想法,都是游学时候见过的,感兴趣就记着了。” 原来如此。赵少主没深究,继续跟温故讨论报纸的事。 世态不同,官方发行的报纸,也会有所不同。 虽说手下的文士们会提供许多建议,但赵少主更想听听温故的看法。 这位表弟确实有不少奇思妙想,按照表弟的说法,游学见闻丰富。 别人游学都是寄情山水,结交新友,寻访名师,这位表弟确实是有些不同寻常,路子挺野的。 温故很认真在建议,不是敷衍,报纸这个事,办好了他也会受益,更方便他获取信息,调整策略。 就算以后自己要办小报,也得等赵家官方的报纸先出来,过后他再办小报。 这种风头可不能抢。 再说,他现在也没精力搞这些,两坊建设已经够他忙的了,还想多招些人才分担工作。 各种建议提了之后,让表哥手下的人才们忙活去吧,只要能尽快看到报纸就行。 从书房聊到饭桌。铁头吃得很开心。 沈夫人得知温故还没有回去,想着让对方过来陪她用餐,身边的婢女出去一会儿又回来,说,表少爷在少主那边商议要事,就在那边用餐。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昨天似乎有同样的句式。 沈夫人哑然失笑。娘家这边难得有小辈和自家儿子相处融洽,能得到丈夫看重,她是欢喜的。 但是一想到娘家这边还有更多小辈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又觉得糟心。 不是她偏心,实在是这帮人真的扶不起来! 再一想到,赵家那边,族里也是相似的情况,心情更复杂。 有时候想想,赵阀权力如此集中,除了那父子俩有手段之外,还有族中废物太多的缘故。 …… 办完事,温故带着铁头回到景星坊,把何大叫过去。 “识字不?”他问。 “只识得少数。”何大小心回道。 以前跟着他家小弟认了些字,后来北上赶路,到这里又一直在外面晃悠,识字方面有些懈怠了。不敢欺瞒,他实话实说。 温故也没责怪,只道:“这段时间跟你家小弟多认些字。” 没有说原因,但有信息已经透露出来了。 何大心中惊喜! “是是是!我一定多学些!” 这说明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他,说明自己有用! 提醒了何大,温故去到两坊相隔的那条小巷,靠近巷口的地方,找到合适位置,画了个框,让人把那块围墙抹平整。 没用木材钉框,容易被人偷偷撬走当柴烧。 墙面抹平时,在上方刻了几个大字,字上涂了漆,更显眼——景庆巷公告栏。 第六十九章 挖墙脚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公告栏做出来,规规矩矩贴了招木工、窑工的招聘启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防火的警示图,考虑到许多人不识字,上面只有小部分文字,大部分为图画。 画得略夸张,艺术水平不高,但情绪表现强烈,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大致意思。 何大出去溜街的时候,把景庆两坊这边公告栏的事告诉更多城民。 公告栏这里也另留了人,这人在坊里认字不多但记性尚可,只要有外人来问,他就背一遍。 招聘启事写得简单,多说几遍就记得牢,说得多了都不用过脑子。 赵少主让人留意着景星坊动静,公告栏此物毕竟是他亲口同意的,也得知道被如何使用,以确定不会有别的负面影响。 盯景星坊的下属也是个人才,直接用纸临摹一遍,公告栏上怎么贴的、什么内容,全部在纸上还原出来。 看着下属的汇报,赵少主对招聘启事不在意,但那个防火图文有点意思。 或许别的坊也可以贴一贴这样的图画。 如今疫病多发,对热饮热食有强烈需求,城中各坊频繁出现燃火烧屋的险情。 不是没人提醒,但那些人就是听不进去话,有些直接是没听到。 听不到那就去看! 赵少主手指在那图画上打个圈,示意旁边的文士:这个挺好的,记下。 夜幕时分,景星坊。 何大从外面完成任务回来。 白天他带人出去跑宣传,有意向的人听到消息,来这里看到公告栏,确认信息属实,还真的陆续找来。 周山负责面试。若是通过,会先试用几日,再决定留不留。 晚上在坊门关闭之前,何大回到家。 还得加练识字。 绞尽脑汁死记硬背,只为多识几个字。 舍不得点蜡烛,但并不妨碍兄弟俩说话。 何大磕磕巴巴背完一篇文章,手指还比划着写字,忘记了就让小弟口头提醒。 终于完成夜间作业,何大正要入睡。 何小弟说:“我觉得咱们景星坊也挺好的,坊长多数时间也住这边。” 知道自家亲哥以前惦记庆云坊,何小弟时不时劝几句。 何大又来了精神:“嗨,早就不惦记那边。咱们景星坊以后肯定能在这歆州城里扬名!说不定以后我白天也能在坊里做事。” 如今世道有异,歆州城又是街坊制,外面其实挺冷清的,他去打听消息都是去各个坊里转悠。 贵人多的地方管得严,也不敢去,能去的都是人员组成比较杂乱的。 一开始他还有新鲜感,但乱世就是乱世,平民们没那么多新鲜热闹可瞧,倒是各有各的凄苦,看多了既庆幸又难受。 他这种自私自利的人都觉得压抑。 每次回来景星坊才是他最轻松的时候。 怎么说呢,景星坊的人,甭管身世条件如何,精神气儿就是不一样,就算住窝棚的人,眼里也有光。 何大说:“若是咱们景星坊热闹起来,哥在咱们坊内就能打听到消息。” 他知道温故要在这里建不少房屋,以后肯定会热闹起来的。脑中能幻想的情形有限,只能把以前在他们县城见过的最热闹的场景换到这里。 已经足够美滋滋了。 “看哥是不是很有眼光,当时第一眼我就知道咱们坊长不是寻常人!” 如今他们分到的这间屋子不大,但够住,小弟都能进坊里“衙门”工作了。 自己也混得不错,虽依然是个跑腿的,也得看给谁跑腿! 次日,何大还是同往常一样,带着朋友出去跑宣传。 然后得知了坊间关于蜂窝煤炉和温故的传闻。 相比起报纸,蜂窝煤炉的进展更快,东西还没出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同时传开的还有温故的名字。 这些都是赵家有意引导。 何大不清楚内情,听到消息便立刻回来问温故。 温故告诉他实情:“确实做出了这东西,只是现在没有实物,所以并未宣扬。” 确认消息属实,又有赵家特意推动,温故叮嘱几句之后,何大在外溜街的时候就更放得开了。 他没见过实物,但并不妨碍他吹得仿佛见过一样:你何哥,消息灵通! 有人谈起煤炉的话题,何大就聊开了: “我们景星坊的坊长,就是赵家表少爷,很得看重。现在传得很疯的蜂窝煤炉子,我们温坊长弄出来的! “文人的游学知道不,这可是关乎一生的大事,我们坊长就是在游学的时候发现了蜂窝煤炉…… “那蜂窝煤,里面可不止有煤,还有别的,烧过之后能铺路呢!冬天特防滑! “还分品级,别看都长成蜂窝样,但有的煤工序不同,里面额外添加了贵物,气味小,燃火更快。不过那些只有富贵人家才消耗得起。 “咱们用普通的就行,只求耐烧,别的哪管那么多呢。” 何大在外叭叭一阵输出,其他人听得一愣又一愣。 这帮人,甭管自家用不用得起煤,并不妨碍他们吹牛。 何大可太清楚此类人的性情了,待会儿散了,这帮人去别的地方,肯定会把他说的这些话跟别人继续吹,嘚瑟得跟自家正用着煤炉似的。 消息在底层迅速传开。 不管用不用得起,都对蜂窝煤有了大致印象,好奇赵家那个表少爷,不少人特意来景星坊瞧瞧,也就有更多人得知了公告栏上的招聘消息。 周山面试的民间工匠更多了。 庆云坊。 道童听说坊间传闻,问了何大的动向,告知道长。 青一道长很不爽。 狗书生竟然先一步扬名了啊! 虽说这里面主要是赵家使力。 他知道温故没有抢他的功劳,也知道赵家那边另有考虑,肯定会偏袒亲戚,对他这个道士还有偏见。 但还是很气! 狗书生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没心情炼丹,没去丹房,青一道长沉着脸坐在屋内琢磨事情。 此时,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行至庆云坊。 或许马车的主人自认为低调,但事实上,这年月能用得起马车的,家境定然不差。 马头高俊,呼气磅礴,即便没有跑起来,即便只是迈步缓慢,也能看出马腿是怎样的强劲有力。 虎威镖局的马若是站在旁边,都会显得瘦弱许多。 在庆云坊干活的劳工们见状,赶紧去告知了道童。 有贵人来庆云坊,坊长又不在这边,肯定是来找青一仙长的。 两名道童准备迎客,青一道长给他们做过专门培训。 另两名道童告知道长消息,守候在侧。 一听有贵人到访,原本挎着匹脸的青一道长来了精神,迅速整理衣袍,调整仪态,眼神切换至高人的疏离淡漠。 赵暮带着随从和护卫进屋时,原本心中嫌弃这地方太过寒酸,怀疑自己来得对不对。 谁家厉害人物住这种破地方? 但等见到坐在上首的青一道长,又有了改观。 道袍很普通,但这通身气质和细微神态,与打听到的消息相近。 赵暮一身文人装扮,举止文雅有礼。 道长见到此人第一眼:不行,没狗书生会装。 来人做了自我介绍。 赵暮,赵家人。 青一道长反应平淡:“哦,不知贵人到此,所为何事?” 赵暮身边的随从怒目而视,嫌弃这道士既不懂礼数,也听不懂人话! 赵家! 是歆州赵家的赵! 随从正要呵斥,被赵暮抬手阻止。 赵暮倒是另有看法。他认为,越是有本事的,越有底气,有脾气。青一道长此时的态度反而让他更相信打听到的信息。 今日听闻温故被叫去了赵宅,他立刻带人来此。 他虽是赵家旁系,但赵家嫡系直系子嗣单薄,赵家主也有意提拔家族成员,可惜,都没能让家主满意。 如今,温故声名鹊起,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途径。 他们都打听到了,温故能得看重,归功于献上去的几个方子,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这个道士? 我上我也行! 他们若是拉拢这个道士,再搞几个方子出来,也能得到看重! 赵暮忍下心中的不满,看向青一道长,既然身份无法动摇对方,那就直接上利益吧! 于是,从居住条件开始拉踩贬低这庆云坊。 他们赵家人居住的朝晖坊位于核心地段,离歆州的权力中枢近,比这偏僻地方好多了。这里说是内城区,其实已经靠近内城墙,处于边沿了。 再者,他们更有身份。即便旁支,也是这歆州赵家的赵,背景财力非一般人可比。 此外,若道长愿往,他们还会赠送一套青砖大院,供道长起居。 青一道长心中满意。许诺的条件确实很好,还说要送他青砖大屋,果然财大气粗。 紧接着对方又是一连串高端文雅又直抒胸臆的吹捧,听得青一道长得意不已,但还没有飘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不能乱飘。 只是眼中已是带了笑意。 爱听,多说! 瞧着似有突破,赵暮说得也更来劲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暮才停下来。 他心中纳闷:这青一道长看上去也很满意,怎么没表示? “那……道长你的意思?”他问。 我的意思? 青一道长心说:一切条件听起来都很好,对方也是有财力有背景,优势明显,是咱喜欢的大户。 就剩一个。 于是青一道长问出了关键问题: “你,游过学吗?” 第七十章 贵客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如今世道艰难,寻常学舍教授的知识根本派不上用场,游学又有什么用? 一个道士为什么要问我游学? 虽不知这里面有什么逻辑联系,赵暮还是耐心答复——游过学,曾得名师某某指点,参加文会创作诗词拔得头筹,曾参与某学派的学术交流…… 当初重文抑武,他们这些赵家子弟若是有读书天赋,都会往文人方向培养。 只是那时候赵家条件有限,比不上鼎盛的豪门贵族。 但有些事迹能拿出来撑场面,甭管真实度多少,反正如今也没人会去核实。 所以,赵暮说得理直气壮,不怕打假。 但说着说着,他发现,这位青一道长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意识到不对,他终于停下来。 青一道长面无表情:“就这?” 赵暮:?? 不然呢? 我一个文人去游学能干什么? 不就是那么些事?还能捅破天不成? 他是真搞不懂,这道士究竟想听什么? 但考虑到这道士能带来的利益,只得压制住脾气,维持着礼貌。 “呃,不知道长所指的是?” 青一道长神色疏离:“请回吧。” 赵暮带着满脑子疑问走出坊门,依然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理会随从在旁边替他抱不平,赵暮走上马车,还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究竟是为什么呢? 离开庆云坊回去的时候,正巧前面有一辆马车过来。赵暮看了看,好像是那个姓温的! 心里还是有点虚,放下帘子不再往外看,催促驾车的人:“快走快走!” 同一时间,另一辆马车上,刚从赵宅回来的温故注意到外面。 看到那辆车,他问常顺:“认识那车?” 常顺有些迟疑:“似乎是朝晖坊那边的……” 没直接点名,但也是告诉温故:对,没错,就是住在朝晖坊的赵家旁支的人。 温故看看那辆马车的来处,很大可能是从庆云坊出来。 哟,趁我不在挖墙脚啊? 看来是没挖动。 快步离开的那辆马车,一直驶入朝晖坊。 赵暮回家之后立刻与族中亲友们复盘,然后大家讨论来讨论去—— “没问题啊。” “游学不都这么游的吗?” “他一个道士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对儒家学派感兴趣?这道长是不是有病?” 另一名稳重些的青年思索后说道:“或许这位青一道长对工匠之事更上心。想想温故献上的那些方子。” 其他人一琢磨,也对。 但是! 文人游学,正经文人谁会去学工匠的东西? “莫灰心,这里面一定有咱漏掉的消息,先探一探,探明白之后再去。他越是如此,越是证明他有真本事。 “此种能人异士,不会轻易动摇,这才只是咱们的第一次招揽。等收集工匠类的奇事再去试探,咱也效仿三顾草庐。” 此时庆云坊内,青一道长也在生气。 游学就游了些诗词书画、文会大儒? 这些对我有用吗? 有利吗?! 就这点学识也配指使我?! 事情我做,风险我担? 当我傻?! 滚!! 况且…… 踩着厉害的人出头,才能更显我的高明。 踩着蠢货,会衬得自己只比蠢货好一点,拉低档次。 赵家旁支的那人,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就不能来个厉害人物招揽我? 啧,看来我展现的才华还是不够出彩。 旁边的道童不解,观察着青一道长的神色,小心问道: “师父,游学与这些事有关系?” 青一道长深沉地说:“你们不懂,文人的游学很可怕的!也是实力的证明!” 他深深相信这一点。 对面景星坊,温故的马车回来。 何大收到消息立马赶回来,一直守在坊门口,见到温故,赶紧把对面坊里发生的事说了。 他跟庆云坊做活儿的几个劳工认识,知道对面的动静。 温故表现淡定,没提对面的事,只是对何大说:“你待会就别出去了,在坊门口等一等,会有巡卫司的人送蜂窝煤炉过来。” 何大惊喜。 传说中的蜂窝煤炉终于送来了?! 至于巡卫司,别人可能会害怕,但他……怕是有点怕,但没那么怕,他还见过巡卫司的人给温坊主当护卫呢。 见温故对庆云坊的事反应淡定,何大也不多纠结了,守在坊门口等煤炉。 温故来到两坊办公地,坐下来想着庆云坊的事。 并未出乎意料。 狗道士一直是个很纯粹的人,谁能让他获得名利,他就会有所偏向。 前提是,确实能让他获得名利,不是随意吹嘘。 论吹牛忽悠,道长过去那些年玩得多了,得让他看到实际好处才能动摇心思。 赵家旁支的人自己都混得不好,怎么能让青一道长相信那些人的许诺? 狗道士现在估计很郁闷。 温故摇摇头,把这事先放一边,处理手边的公务。 但今天注定不是个安静日子。 一辆装饰较显华丽的马车,朝着景星坊驶来。 马车内。 两名二十上下的华服男子相对而坐。 “这景星坊也太偏了,竟然不临大道!” “想不明白,我要是能得姑父看重,怎么也不至于选这种小破地方!” 两人正是沈家子弟,沈夫人的侄子。 得知温故被看重,他们心中不服气,过来会一会这位表亲。 他们私下里议论过许多次,虽没见过温故的面,但并不妨碍他们聚一起批斗。 大家年纪差不多,身份差不多,咱们都在混日子,你怎么能出头呢! 温故一离开赵家大门,他们就准备起来了。 先来两人打头阵,试探试探这位表亲。 为此,他俩还特意换了身显贵的装备。 平时他们不敢出坊门,外面很多坊都挺脏乱的,多疫气,尤其是这种位于旮旯的坊,他们嫌弃得很。 也就是现在天冷了,邪祟相关的各方面危险性大大降低,只要防止感染其他疾病,带几个护卫,基本没啥事。 大马车直接驶入景星坊。 新修的坊门,入口的这段路铺了石板,等过了这段,也只是素土夯平。 虽然看上去依旧很是寒碜,但还算平稳干净。 马车里的人,目光挑剔地看着坊内四处景象。 何大眼力好,瞧见不是巡尉司的人,倒像是某些贵人家里的马车,有个年轻人掀开帘子往外瞧。 那神色,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景星坊若有贵人前来,一定是来找他们温坊长。 想着这两日坊长名声大振,何大猜测,之前还有挖墙脚的,这次不会是找麻烦的吧? 他可是听说过,若关系不是非常熟络,讲究的人家还要递拜帖呢。 不请自来,还没有提前告知。 看情形不对,何大心中一咯噔,他腿脚快,一溜烟绕过两栋房屋,先去事务处告知。 “坊长,好像有人来找麻烦了!” 何大快速把坊门前的那一幕描述。 温故停下手里的公务。 听何大的说法,这种华丽风格,或许是沈家某个亲戚。 程知担忧:“坊长,来者不善!” 温故面容镇定,笑着道:“别慌,说不定是好事。” 何大出去观望,没多久又跑回来。 “坊长,来的不是一个,是两个!穿得贵气,都带着随从护卫!” 程知焦急:“这可如何是好?” 温故却是激动起身:“双喜临门啊!” 快步出门迎接贵客。 只见两名年轻的锦衣华服公子哥儿,极有气势地走过来。 鸣珂锵玉,锦缎生辉,华彩夺目,贵气逼人。 贵气! 贵! 温故看着他们,笑容真诚,文雅一礼: “可是沈家的兄弟?” 走前面年长些的那年轻人,阴阳怪气道:“温坊长是个大忙人,这不想着你肯定没时间联系,我们就只能不请自来了,还请温坊长勿怪。” 年轻些的那位,性子张扬些,抬手正要跟着讥讽几句,想说扇去这里的穷酸味。 刚张嘴,抬起手。 温故抓着他手臂拉进屋。 ??? 啊这…… 这位温表哥,竟是个热情人? “坐,别客气,都是自家亲戚,把这儿就当自家地方。” 温故拉着人快步走进屋里。 “小何,上茶!” 来到办公桌前,他收拾桌面文书,清空一块地方,看着两人说道: “此前就想找机会约几位表兄弟聚一聚,然而事务繁多,近几日也是愁绪万千,今天见到你们才豁然开朗!” 温故一副看到救星的眼神。 年轻些的沈流已经被温故的热情整懵了。 要是温故态度不好,他还知道怎么应对。但现在这情况…… 温表兄看上去人还行啊。 后一步进屋的沈清,听到温故的话,冷哼一声: “你?你为难什么?如今风头正盛,谁不知道赵家表少爷,温故温坊长,深得赵家主信重?” “可太为难我了!”温故长叹,“实在是有满腹的苦衷!” 然后朝程知比了个手势。 程秘书还没养成默契,也不够机灵,只能记手势。 依照提示,程知从旁边书架上小心取出一张画纸。 他记得,坊长说过,建这些会耗费巨大,比道长的道观还贵,建不起。 温故摊开画纸,目光真诚又热切。 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 更新延迟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抱歉有事耽搁,码字比较晚,明天一起补上。 原以为能更一章,还是没赶上,先告知一下。 诸位晚安。《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更新延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相谈甚欢?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的外公以前就是富商,族中有亲戚为大官的那种富商。 如今接管家中事务的是温故的亲舅舅,天份虽不如外公,但勉强也能被委以重任。 这段时间舅舅不在家,所以温故没去拜访。 没想到这哥俩儿直接找过来了。 来都来了…… 温故放平画纸,上面是他用炭笔绘制的一幅建筑图画。 坐在桌对面的沈流性子急,凑过来还没看清图上画的是什么,先好奇笔触。 “咦?这个笔?” 手指摸了一下,有碳粉沾染,那处的线条变得模糊。 沈流赶忙缩起手指,装作什么都没做过,又看了看温故,应该是没发现。 “咳,这个……这画的是什么啊?挺好看的。” 同样好奇走过来的沈清已经看懂这是一栋奢华豪气的建筑,不,不止一栋,是好几栋房屋通过飞桥连接在一起。有点像以前在皇都见过的高级娱乐场所,但又有许多不同之处。 温故真诚地看着他们:“这就是我原本想打造的吃喝玩乐住一体化园区!” 绘画水平有限,一些细节之处难以展现出来,所以温故挨个为他们讲解。 歆州城里面有严格规定建筑高度,除了监控火情和邪疫的望楼,各坊内的住宅楼阁都有严格限高,不准超过内城墙,以免妨碍观察。 那些想要建高塔的贵族们,都只能改成凉亭楼阁,想登高就预约去望楼,在自家是别想了。 不过,纵向发展不行,咱们就横向发展! 客栈,茶楼,书斋商铺…… 六大阀汇聚的可是如今南北最有身份的一批人,豪华建筑群他们见得多了,因此温故重点说的是另一些配置。 流光溢彩的琉璃门窗,奢华的水晶彩灯,更衣净手的高端陶瓷设施,另类的民间艺术演出场所…… 沈家兄弟俩看看这栋楼,瞧瞧那栋楼,脑中已经把这些转换为实物,恨不得立马进去玩一圈。 世道乱起来之后,家里对他们限制极多,外面又危险,成天在那巴掌大的地方转悠,每天对着那么几张熟脸,这歆州城又没有别的娱乐场所,新老朋友想聚一聚,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富户贵族都是在自家建几个品茶消遣的场地。抢建材不是没地方住,是嫌住处太小,还没地方玩! 温故这个就挺好的,花样多。 沈流盯着画,催促温故:“那你建啊。” “建不了,没钱没人。”温故说。 沈清不信:“我姑父、你姨父,还有咱表哥,拨给你的建房材料可不少!” “你们再去看,看还剩多少!”温故满脸愁绪的样子,“建几栋民房就知道消耗程度了。我其实也不忍心放弃,但现实如此,要不是怕你们误解,我也不会给你们发这个牢骚。只能先搁置,等以后什么时候……” 温故作势要卷起画纸。 没扯动。 沈清按着画纸的一侧:“你再说说这个客栈茶楼。” 温故看着这对“清流”兄弟:“你们有兴趣?那你们去建吧。喏,都是亲戚,画纸送你们。” 沈清心说:我们倒是可以凑钱,但没地方! 沈流性子更直,说道:“我们住的祥汇坊,早就是房屋遍布,建小院还行,哪有地方建园子!” 温故一脸没当回事的样子:“找表哥再去开一坊。” 沈家兄弟俩噎住。 当谁都能跟你一样找表哥直接要一个坊? 不对,你小子还要了两个坊! 温故继续道:“你们要一个坊之后,可以多找些人分摊压力,就是让更多人参与利份,人多好办事。放心,亏不了,要是建出来,还是这歆州城里独一份呢!” 沈家兄弟疯狂心动,最重要是有面子! 一切听着都非常好,就只剩一个问题——谁去找表哥另开一坊建园子? 温故眼神鼓励:你们去! 沈家兄弟摇头:我不敢! 你这是为难我们! 沈清看看图纸,又想着今天进入景星坊见到的那大片大片的空地。毕竟是新开的坊,地多。 但,除了这里,哪还有什么“别处”。 沈清一敲手:“简单啊!我们就在你这景星坊圈一块地建园子。” 还在自家兄弟的地方,做什么都方便。 沈流也觉得可行:“这还有地空着吧?” 温故面露迟疑:“原本打算建民居了,若是表哥和表弟你们真有意,我现在让他们停工。” “赶紧停工,把地空出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沈清看看手上的图。 这图纸想必耗费了温故不少精力,自己直接拿走不太好,他说:“表弟,这园子我们也给你算算利份!” “无需如此客气,图纸就当是我这些时日未能上门拜访的赔礼。再者,我如今当了这景星坊的坊长,不太适合参入其中。”温故诚恳道。 沈清想了想赵家那父子俩的性情。 温故走的路子确实跟他们不一样,这里面的门道他确实不太懂。 沈清面上多了些真心的笑意,拍了拍温故的肩膀,他说:“行吧。这礼我收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们说。” “还真有!”温故面带愁绪。 沈清:“……” 温故:“还请表兄表弟你们找工匠的时候,帮忙搜罗几个。如今我管的这两坊要建的东西太多,缺工匠。 “还有那些能写能算的读书人,若是生活窘迫,愿意另寻事务,可以介绍来我这里。若能留下,包吃包住的,甚至家眷都可以一起安置!” 沈清警惕的心又放下:哦,这些啊。 他们或许还能借此赚点人情。 人丁兴旺的大户之家,幸存的成员多,天天关在家里面斗来斗去内耗,腌臜事多着呢。还有成天嚷嚷着分家的,可如今建房子也不是易事。 扔到温故这里正好啊! “好说好说!”沈清大笑着应下。 继续看图,看不明白的地方,让温故解惑。 温故还给了些建议:“你们可以分阶段扩建,先做第一期工程,建不了三层就先建两层,等以后管得松了,也获利了,再建三层的。比如先建一栋……” 沈流:“茶楼!” 沈清:“客栈!” 沈流说:“哥,先建茶楼,咱们出来有喝茶聊天的地方。” 沈清不同意:“客栈也能喝茶聊天,还能换换口味,听小曲儿,出来得晚了又能留宿!” 沈流:“但不够清雅。” 崇尚精致生活的富户贵族们,闲在家里会玩“点茶”。沈流觉得那种逼格更高。 现在对酒管得严,那就玩茶。 沈清则有自己的考虑:“咱们可以把客栈建大些,建几个雅间!” 兄弟俩讨论一会儿,又问温故。 “刚你说的那什么琉璃门窗,水晶彩灯,陶瓷设施,演出场所,真能搞出来?” 就算如今各种宝石玉器大大贬值,但也不是轻易能弄到的,高档货依然被贵族们藏在手里。 温故说:“先试一试,试了才知道,既然要建,就不能差。我游学的时候,见过一些富户家里用晶石做帘,当真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沈家兄弟俩以前也是锦衣玉食,家中富裕,见过类似的东西,特别有代入感。相当怀念从前的生活。 一时间有些出神了。 温故又拉回他们的注意力: “此外,庆云坊的青一道长能提供几个方子,或许能让这些建起来更快些。但还是需要有丰富烧陶瓷经验的工匠辅助。” 知道这俩记不住,温故取了纸笔,一项项写下。 “除了陶瓷,还有排水、木工等等相关联的许多事情,若是有熟手,建起来就会更快。有烧琉璃的匠人吗?我最近也招了一些普通工匠,但做不了那种精细活儿。” 沈清回过神,说道:“那肯定的,厉害的匠人都是富户贵族养着的,民间的厉害工匠或许有,但前期赵家就招过一批,你难招到。” 温故写着注意事项,又提道:“可有合适的监工?通文墨,能镇得住场子的那种,能让你们知道建的进度。” 沈家兄弟点头,是得派亲信过来监督,每日汇报。 说说笑笑,沈家兄弟两人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带着温故给的那幅画和几页“注意事项”离开。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离开的时候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赵宅的沈夫人也收到消息。 仿若一声惊雷,沈夫人惊得茶碗都打翻了。 “谁?谁跟谁相谈甚欢?!” 平时端庄稳重,此刻却面露慌张。 再次确认,心中一堵。 沈夫人厉声道:“那两个孽畜!” 女使垂头不敢出声。 “孽畜”都出来了,她知道夫人是想说“孽障”,不小心口误,可见恼怒之极。 沈夫人说完也意识到口误,这么骂侄儿确实不妥,但心里闷着怒气。 “家门不幸啊!” 怒气消不了,她吩咐道:“立刻去问问,那两个孽障究竟找温故谈的什么!” 若是胡搅蛮缠,惹是生非,再去打一顿板子! 娘家这边难得出了温故这么个人才,可千万别被带坏了! 女使出门没一会儿又回来。 “温家表少爷让常顺送来一封信。” 沈夫人立刻接过,拆开看信。 忧心,疑惑,沉思,平静。 “哦,原来如此。” 刚才火冒三丈,惊涛骇浪,现在又心平气和了。 只是看一封信的时间。 沈夫人端庄地抚了抚鬓角:“都是自家同辈兄弟,让他们多培养感情也好。” 女使深深俯首。 上面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第七十二章 万福园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沈家人手里还有多少东西,沈夫人心中有数。在如今的世态之下,大多华而不实,只靠他们建园子不可能。 但沈家有身份优势,不少富户攀附,贵族结交。 沈家建不起,但可以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人多了,就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个别大户有意见也动不了。 如今乱世,整体而言,物货紧缺。 但也要看是什么身份。 大户们药材或许会缺,但粮食…… 尤其是原本就在北地的豪族,其实藏着粮不愿拿出来,还在观望,威逼也无用。 木材,砖瓦,那些都不是平民百姓如今能消耗得起的。 就算沈清沈流兄弟俩不建园子,木材砖瓦也会被各坊里的富户贵族们分去扩建自家。 一些大户得过且过,对这世道不抱信心,能享受一天是一天,仗着现在赵家碍于形势不敢杀他们,每顿饭吃不完的米粮就算埋土里烂掉也不愿意拿出来救济难民,闲着无聊了还在家里折磨奴仆。 赵家正是扩张势力、宣扬名声的关键时期,形势敏感,牵一发动全身。 不然老赵早就杀一批人了。 建个园子也好,若是能让富户们自愿把手里的钱货拿出来,沈家那俩孽障,也算是,做了好事! 任阀建佛寺是为何?以前也没听说过任家有多信佛。 但建佛寺能让大户们心情好,把手里的货物拿出来支持,还甘愿每日添香油给香火钱。也能为民众提供活计,能吸引外面崇佛的势力。 歆州不会去建佛寺,但,建个专供富户消遣的园子也可。 就如温故所说,先建第一期工程试试。 况且,此事既不耗费赵家养军的粮草,也不调动城内外的兵丁。 沈夫人喝着茶,沉思片刻,对旁边的女使道:“最近南边过来的那几个琉璃摆件,给沈清和沈流送过去。” 祥汇坊。 沈家的族亲和一些相熟的好友,都住在这里。 清流兄弟俩回到家,立刻招呼族兄弟姐妹,尤其是有钱的那些人,都来大书房。 如今住宿条件有限,整个沈家只两处大书房。一个是他们老爹在用,另一个是族中公用的,原本建了想请名士过来教授学问,后来用来推牌九。 此刻,沈清过来把平时玩乐的东西随意推到边上,清空桌面,把画纸摊开。 有人好奇伸手去碰,被沈流拍开! “注意些!这画容易糊墨,瞧瞧你们把这里都弄脏了!” 沈流指着自己之前碰过的地方甩黑锅。 好奇聚拢过来的人刚才确实没留意,还以为真是身边的谁弄脏了画。 “这是用什么笔画的?”有书画爱好者问。 不过很快,他们注意力就被清流兄弟俩描述的前景吸引。 听着心潮澎湃,做出来了也会很有面子。 但是…… “温故这么轻易把好事让给我们啦?真不是忽悠我们?” “你管他呢,能确定这里面咱们受益就行。” “也对。” 连监工都由他们这边出,能了解真实进展,不怕被骗。 “这园子叫什么名?”有人问。 沈清翻动旁边一小叠纸,这是此前在景星坊探讨时,温故写的各种注意事项,其中包括取名问题。 “我问了温故,此前表哥给他那两坊取名,是祥瑞寓意。” 说着把完整版拿出来让大家看—— 景星庆云,抬头见喜。福备箕畴,万事顺遂。 “我琢磨着,就顺着表哥的意来取。” “取什么?福畴,福事,万顺,万福?” “万福不错。” “也太直白了。” “确实,‘敬请万福金安’,心思昭然,过于……”有个最近正在读书的少年说道。 沈清一拍桌面:“就这个!就叫万福!万福金安的万福!” 就要这种直白的! 他们的心思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时,有随从进来告知沈清一个消息:温故派常顺去了赵宅。 以防温故告状,他们让人盯着景星坊。 现在架没吵起来,大家还相处不错,那现在还去干嘛?莫非还是要告状? 猜来猜去,又听沈夫人派了人过来。 大书房里好几个人条件反射捂腚。 然而此次并不是打板子。 等了等,等来姑母沈夫人赐的一批宝石珍玩,原来是温故在姑母那里替他们说了好话。 “温故这人能处,够义气!” “姑母应该也知道这个事了,这是不是说明,姑母不反对?” 原本犹豫的人一捶手:“这事可以干!” 总算能做点事证明自己! 一个个摩拳擦掌。 沈清的随从这时候又过来: “公子,还有个事。盯着朝晖坊的人说,赵暮今儿去了庆云坊,据说可能是为了那位擅长炼丹的道士。” 沈清面露不满。 之前温故跟他们说过,需要那道士炼制些东西,能尽快建成万福园,成为歆州独一份儿! 但此时随从说的这些,哪还听不出来,是赵家旁支那帮人想挖墙脚! 沈流急性子一脚踹翻面前的椅凳。 “跟我们抢人?朝晖坊欺人太甚!” 当天傍晚。 消息通过何大,传到了景星坊—— 祥汇坊(沈)和朝晖坊(赵)的那群公子哥儿又干起来了。 温故:利好景星坊。 …… 那两坊之争是常事,只要没闹大,不过是一点小插曲。 沈家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跟赵氏旁支多纠缠。 他们动作还是很快的,既然决定要建园子争面子,立刻着手摇人! 与沈家交好的,攀附的,有粮出粮,有力出力。 那些闲着无聊,手里又有钱货的人,拿出来救济灾民不愿意,给赵家?已经上供过了,剩下的别想白要。 但除开这些,参利份去建园子,确实有点兴趣。 尤其是看到沈家兄弟拿出来的画,有图纸有计划的,说明是真要做,确实令人心动。 当然也有自傲的富户贵族瞧不上。曾经见过繁华,如今态度消极,不认为沈家能干出什么来,更不愿意把自家养的匠给出。 拽在手里的好东西都不愿意拿出来,但也不能闹太僵,象征性地表示一下。粮食物资不拿,只从手底下挑几个多余的人当劳力给出去,还能减少自家的粮食消耗。 沈清想起温故提过水晶,他有个朋友喜欢水玉晶石,于是上门询问。 曾为勋贵的裴家,来到歆州也没消沉下去。 裴家大公子如今是巡卫司主官,深得信重。 裴家小公子裴璟还不满二十,生过大病,体质稍差,待人还算温和,瞧着文质彬彬。 沈清到了歆州城才认识的对方,找人入伙,脑子里就想到他了。 裴璟听着沈清描述的万福园,手里把玩着水晶兽雕。 “行,算我一份。” 想了想,裴璟又说:“我家还囤了些木材砖瓦,你们若是要得急,可以先拖走。” 旁边的小厮欲言又止,还是垂头不语。 沈清没注意,高兴得直呼:“好兄弟!对了,你这边有没有厉害的工匠?一些细活儿需要熟手去做,以免糟蹋东西。” 裴璟想了想,自家养的匠人是打磨晶石的手艺,似乎没别的绝技配方,便说:“小事,我让人给你份名册,只是当初带的匠人不多,未必能帮上忙。” “有就行了,我再去找几个人,积少成多,肯定能干成事儿!” 等沈清离开,旁边的小厮提醒裴璟:“老爷昨日好像说过要用那些木材砖瓦建……” 裴璟语气坚定:“已经给他留了,其余的让沈清拖走,立刻拖走!” 他爹是要给新纳的小妾建院子。 他大哥当巡卫司主官不容易,在外出生入死,就为家族荣耀传承下去。大嫂有孕在身,每日担惊受怕。 老东西还有心思花天酒地! 建院子? 建鸡窝去吧!! 又想到刚才沈清说的那什么,“吃喝玩乐住”一体化园区,还搭配各种新奇设施,整个歆州独一份。 不知道真假,但听着有点意思。 正好也参了利份,改天去景星坊瞧一瞧。 嗯,就他爹回来的那天,让大嫂去隔壁坊的亲戚家住几日,他则去景星坊。都不在家,随便老东西回来怎么发脾气。 他大哥在家的时候,老东西可不敢甩脸色。大哥脾气不好,如今这世道,子弑父,也没人会管。 裴璟很遗憾自己这体质不如大哥强壮,听说温故也是个文弱书生,或许能聊得来。 沈家众人四处拉人入伙,一个带俩,两个带八,参与进来的人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沈流再次来景星坊,告诉温故,货物和匠人都收集得差不多了。 温故诧异。 这么快,有三天么? 这群人是真富啊! 所以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从富户兜里掏东西! 沈流还跟温故说了跟赵暮那帮人干架的事: “你帮我们说好话,我们也领情,顺手帮你教训一下挖墙脚的傻哔。” “姨父可有责备?”温故问道。 “姑父和表哥他们忙大事呢,不管我们这种小打小闹,也就是姑母训了两句。” 看他无所谓的态度,沈夫人的训斥瞧着也只是走走流程。 “真没事?” “真没。” 赵家偷偷挖墙脚还没挖动,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吗? 就跟武将家的孩子主动挑事,却打输了一样。 丢人! 第七十三章 巨富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沈流自认为猜透了姑父的心思。 温故却是敏锐地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些别的动向。 老赵和小赵就算不重用旁支的赵家人,但两坊干架,听到消息总会警告一两句,这次竟是直接不管。 是真不想管,还是有别的事务顾不上? 应该不是坏事。 若是真心情不好,不管是赵家还是沈家,那些公子哥们都能被吊起来抽一顿。 但现在还是如以前一样,无视归无视,仍旧较为宽容。 说明暂时没有坏事发生。 如今天更冷了,沈流虽然嘴上嫌弃景星坊太小太破,但依旧往景星坊这边跑得勤,每天来看看建园子的地方有什么进展,顺便跟温故说一说坊间的八卦。 也是一条信息来源。 温故没去管万福园的事,坐在办公桌前,让程知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某些消息汇总说一说。 比如这段时间有哪些从南边来的队伍,接应他们的狝狩军大概有多少人。 但是算来算去,温故觉得不对。 狝狩军出去的主力,似乎还没有回来过。 城防军忙着周边安全和防御工事,狝狩军呢?主力队伍去了哪里? 六大阀之间又打不起来,冬季出去主要任务是猎杀邪物和接引大户。 陆续到来的那些世家豪族北迁队伍,护送的狝狩军人数比预计要少很多。 按理来讲,以如今的形势,外出接应也不会走太远,隔一些时日就需要往来补给歇息,换班轮值。 但是到现在,人数不对。 外城区属于狝狩军的军坊依然空着好几个,外出的主力到现在还未返回。 要么在进行某些秘密的战略部署,要么是去接应某个巨富,又或者二者皆有。 温故拿出程知绘制的坊市图,这段时间,何大陆续收集到了各个坊市的信息。 靠近核心地段有一些面积大的坊,进出管得严,需要通行的木牌才能进去。 何大也不知道那些坊里面的情况,只能通过零散打听到的消息,判断里面住着什么人。 温故视线扫过各个坊市,停留在某处。 这个坊,此前注意不到,既不属于赵家的亲戚,又不像是知名权贵, 平时进出的人,更像是建屋子打理宅院的工匠。 信息汇总下来,这个地方竟然藏着不少谜。 坊名是老赵的下属文官取的,看不出身份特点。 但,取了也可以改啊。 莫非还有个巨富没到? …… 东面临海的某个港口。 国境东面的海岸线,分布着许多港口,这里原本并不是一个大港口,但也还算是个富裕的海边小镇。 有靠山而建的大宅,也有临海而筑的小屋。 邪疫过后,这里便是一片死气,入了冬,就更显寂静了。 只时不时能听到一阵阵野兽般的咕噜声,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某天,仿若雷霆的马蹄来到这里。 躲藏在屋内的一个个黑影,咆哮着想要窜出,然而雪飞天寒,低温严重限制了它们的行动。 弓弦四起,如电的刀光和铠甲反射的寒芒接连闪过。 周围的树林,树木砍伐而倒,在这个下雪天里发出一连串的咔咔声响。 远些的凹沟里,升起了焚烧的黑烟。 数日之后,这处海边港口小镇完全变了样子。 一栋栋房屋被清理,又用浓烟熏烤。 更多的骑兵和步行的兵卒陆续到来,安营扎寨。 近半数的赵阀狝狩队伍,狩猎之后在此聚集。 他们要在这个荒废的港口建起军事重镇,同时接应远道而来的贵客。 天越来越冷,率队的将领看着马上要结冰的海面,心情日渐焦灼。 好在,他们要等的贵客,在海面即将结冰时到达。 阴沉的天空之下,一望无际的海面出现了帆影。 若是离近了,从上往下看,数艘大型海船为首,周围有数十艘中型海船,再往后,数不清的中小型船只紧跟着,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很远。 驻守港口的将领,看着由远及近的船队,终于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次笑脸。 南边过来的海运大户,名不虚传,这阵势,不枉家主费尽心思多次联络。 …… 歆州城。 温故分析手头的信息,认为今冬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巨富要到达。 咱得在巨富来之前搞点动静! 沈家的万福园一时还修不起来,前期准备工作太多。 温故琢磨着,要不先搞点别的。 溜达到对面庆云坊,再给狗道士些许鞭策之言。 借着这次沈家建园子,温故来了一轮人才摸排。 不得不说,底蕴深厚的富贵人家真能藏啊! 虽然这次建万福园,狗大户们只是支援了一小部分工匠,即便只是这一小部分,已经让温故部分计划提前完成。 道童见温故过来,看了看师父,等师父点头,便都退出去。坊长和师父有要事商谈,他们不便旁听。 温故走进屋,话还没说,对方就先出声了。 青一道长:“听闻你把沈家拉过来建园子,敛了不少财?” 温故皱眉,断然反驳:“没有的事,不信谣,不传谣!” 真要敛财他就参与利份了。 他谋的是别的,哪有敛财? 谣言!全是谣言! 温故又问:“听闻道长要另谋高就?” 青一道长袖袍一挥:“哪里听的?不信谣,不传谣!” 同样的话怼回去。 温故也不再跟他扯什么谣言,递上一张纸。 青一道长挪开眼,不接,神色恹恹:“你上次给的单子问题太多,还没解决。” 温故:“道观的图纸。” 青一道长火速抢来:“早说啊!” 看着纸上画的道观图,道长双眼闪亮,精神十足,面上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涨红。 温故又递过来一张纸。 道长抬手接过。 哦,这次是任务单子。 本想甩到一旁,但因阅读速度过快,违背意愿地读到了某些专业相关的内容。 “去除糯米的改良三合土?”道长惊疑。 “以前游学的时候大致听过这个,但究竟什么配比,如何改良,还需要道长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完成。”温故说道,“我知道你们炼丹有封丹炉的绝密技术。” 封丹炉什么要求? 耐高温、易塑型,还要具备良好的气密性。 不同的道士有不同的秘方,但总的来说,在这方面,玩炼丹的道士们更清楚。 青一道长警惕看过来。 温故瞥他一眼:“没要你的秘方,你把这个改良,能达到最低要求就算完成任务了。” 以防狗道士敷衍,温故又说:“到时候你的道观也要用这个建的。” 涉及道观,青一道长认真起来。 狗书生的套路真的是一层接一层啊。 怎么说呢,骂归骂,但也确实有需求。 温故劝道:“再加把力,若是能获得技术突破,我去跟上面报功,既能帮赵阀省下糯米。 “还有些技术想在修建万福园的时候尝试一番,看是否能获得突破。若是可以,后续或许能应用在防御工程和战事上。这些都是大功劳。” 青一道长听明白了,若是能做出成果,上面会给东西,或许建道观都不用自己额外出钱,建得还快。 “行了,我懂!” 青一道长表情不耐,本想再把单子甩到一边,又看到新的问题。 “怎么你烧琉璃还要我炼制辅料?你不是要过来了很多匠人?” “烧玻璃,看清楚字。”温故提醒。 青一道长又看了看:“你烧这个有……” “做窗户足够透光,你那道观也可以用上,采光问题解决,道观的设计上就可以更加大胆。”温故说。 “嗯,烧这个确实有用。”青一道长记下。 温故又说了说接下来要制作的东西,催青一道长多加炼制,早日把道观需要的材料集齐。 如今庆云坊已经建了好几个小窑,暂时没建大窑,若是有需要直接去借用即可。 赵阀有大型的砖瓦窑,囚犯罪人在那边做苦力。 有需求去找姨父和表哥,应当是没问题的。 庆云坊只是做试验的地方,真正大规模生产还是得赵家的工坊,也不必担心影响周围的居住环境。 温故自己还住这儿呢。 鞭策完狗道士,温故又去看看那些烧陶瓷、琉璃和玻璃的窑,看匠人们今天烧出来的成品有没有进步。 屋里,温故离开,青一道长翻看手里的几张纸,放到一边。 回想近几日听到的,万福园各大金主的消息。 瞧瞧,这就是差距,狗书生一出马,拉过来几个坊的富户! 在这儿就甭担心以后遇不到富户贵族,真等园子建起来,那帮人每天都会成批的来! 青一道长有紧迫感了。 他的道观,必须要在对面的万福园建起来之前建成! 温故近日非常关注庆云坊的工匠和窑,两坊来去更频繁。 有时候待得太晚了,坊门关闭,就在庆云坊的宅子住下,但景星坊也事务多。 虽说他这个坊长可以控制坊门开闭,但没必要在这上面犯忌讳。 想要绕过坊门关闭的规矩,也不是没办法。 挖地道? 啧,不能只想着在地底下使力,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从庆云坊快步走到景星坊,又出来,站在中间这条巷子里。 目光逐渐上移。 还可以往上建。 第七十四章 错过了什么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琢磨着做个亮眼的东西出来吸引狗大户,这东西同时又具备实用性。 画图设计,再根据现有的成果做微调。 就是不知道属不属于违建,还得去找表哥报备一下。 此期间,蜂窝煤炉进入了更多的坊市。 歆州第一版的报纸也出来了。 赵少主手下确实人才济济,有文有武,办报迅速,但温故作为最先提建议的人,赵少主在定名的时候还是咨询了温故。 温故没有直接提议取什么名,而是说了一句“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于是便有了《歆州时报》。 印出来的第一版,规规矩矩,很正经的言辞,介绍南边又来了些什么大人物,但重点介绍的还是蜂窝煤炉。 将士们在冬季用热水热食不便,赶工出来的蜂窝煤炉先拨一批到了外城区各个军坊。 第一版报纸上没有遮掩温故的贡献,这次除了中上层的那部分人,许多基层的平民和士兵也认识到了温故的身份和贡献。 以往引导舆论需要靠人去传播消息,现在就高效多了,影响的范围也要大得多。 只要能看到报纸,自然就会知道报纸里面的内容,也会让更多人知晓。 报纸每个军坊都有份例,若额外想要购买,只能去指定地方。 内城区的也一样。每个坊里的坊长,以及部分身兼官职的人有分配一份,其他人如果想要可以去指定地方购买,报纸钱不贵,用得起煤的人,基本上也买得起报纸。 城外。 虎头旗帜,迎风招展。 此前接了雇主任务,想要赚取物资的虎威镖局众人回来了! 这支队伍显眼的是,除了旗帜,以及走在前面的林镖头,还有数十气势昂扬的镖师。 但这些之外就是畏畏缩缩的村民,和沿途收拢的游散难民了。竟然也有三百多人! 加上虎威镖局这趟出门的镖师,整支队伍将近四百人。 一路上吸引了许多投奔歆州的队伍和城防军的注意,也知道了这个虎头旗帜的身份来历,有了初步印象。 由于出城多日,和难民接触得多,所以虎威镖局的众人还需要在外城区隔离两天。 和第一次在这里隔离的忐忑不同,这次虎威镖局的镖师们镇定多了。 要说忐忑不安,其实也有。他们这次在路途中打猎,得到了一车猎物,也不知道入城费要收多少。 城里的居民外出砍柴狩猎,入城要交一点入城费,打的猎物按比例上交。 林镖头拿了米粮去换热水热食的时候,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许多兵卒聚在一起,围着一个奇怪的铁皮炉子。 换取热水热食的地方也是,只不过这里的铁皮炉子更大。 附近还有几名士兵在议论,说哪位军头儿用的是什么款式的煤炉子,什么级别的蜂窝煤。 “我们头儿用的就是那种优质煤,味儿小、烧得快,还贵!” “这蜂窝煤确实挺好的,应该是加了粘土,报纸上说烧过之后可以铺路,我们坊那边铺了一长条,真挺好的,确实能防滑!” “也不知道这烧过的煤渣对防‘邪气’有没有用处。” “歆州时报上没写啊。” 什么蜂窝煤炉?什么歆州时报? 林镖头听得满头雾水。 他们出去跑一趟镖,也没多久啊,怎么再次回来,好像已经听不懂这歆州城里面的话了? 我们错过了什么?! 带着满头疑问回到队伍,不多时,有专人来这里统计队伍中的新增人员数量,这是计算带了多少难民过来,可以算功劳换东西。 同时也算一算需要收缴的入城费。 登记队伍身份的时候,林镖头拿出了温故给的,盖了章的凭证。 负责统计记录的那小官原本没当回事,等看清纸上面盖的章,又瞧瞧林镖头等人,面色缓和许多,不是刚才那种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那小官把凭证还回去,跟林镖头解释:“如今歆州正是收人的时候,入城费收得不高。” 林镖头在心中计算,就算上交十之二三的猎物,这次走一趟,他们能得到的更多,不算啥。 结果最后统计,入场费只是象征性地收了点,一成都不到。 还有这种好事?! 大概是林镖头他们的表情太过明显,那小官解释:“你得感谢你们坊长。” 林镖头:“我们温坊长?” 小官点头:“对,就是赵家的那位姓温的表少爷。” 过来投奔赵家的表少爷那么多,也就这位出了成就。刚来的时候还是少主亲自去迎接,来了不到一个月,就扬名全城了。 如今在歆州城,上至富豪贵族,下到兵丁贫民,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温坊长的大名。 坊长这职位是不高,还得算算附带的身份名气,傻子才去得罪! 而且这煤炉确实让大家得到好处,他们外城区决定这个月给两坊人一些便利。 做好统计工作,小官带着兵卒去往下一处。 旁边有个兵问道:“那纸上面写的什么?” 小官说:“写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盖的章。景星坊和庆云坊的章。” “竟然是这两坊的人!听说蜂窝煤炉子最开始就是从这两坊出来的。” “这两坊的名字还是少主取的呢!” 那边的说话声很模糊,林镖头他们听不清。知道能得到这样好的待遇是因为他们坊长,就够了 林镖头他们在外城区隔离了两天,才进入内城。 一同从景星坊出去的村民,以及镖局的镖师们,跟新来的这批人描述景星坊的样子。 “虽然大片的空地,瞧着凄凉荒芜,但实际上大家的精神气儿还是非常不错的。” “干了活就能得粮票,粮票就能去换吃的,若是家里劳力多,攒一攒都能盖房了。” “镖局的大宅院应该盖得更好了。” “咱们不跟镖局比,有钱就去买地建房,没钱就去租房,要是连租房的钱都没有,那就去看看能不能被选中去务工。” “那边空地多,坊里都是跟咱们一样的村民流民。” 然而,走着走着,越来越不对。 这道路和巷口怎么这多来来往往的运货车? 木板车上有的是木料,有的则是砖瓦石土之类。都是满车的运过来,空车的离开。 林镖头左右张望,确定这里是景星坊,带人走进去。 有很大一片地方围起来,不让随便靠近。 到处都有匠人和劳工,多出来了许多临时修建的棚子。还有管事模样的人来回跑动,大声呵斥着什么。 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新来的村民小声问同乡:“这……跟你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确定没有走错?” 这时候周山带人过来:“坊长知道你们回来了,不过他有事在身,由我来安置这些村民难民。” 林镖头见到熟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过来了!我才离开几天,再回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走!” 周山笑道:“正常,咱们景星坊和庆云坊一天一个样。” 林镖头好奇:“那边在建的是?” “沈家和一些贵人们要建的园子。再过段时日不好动工,现在趁着还没冻结实,有些工作先做了。” “沈家?” “就是咱们坊主的姨母家族。” 林镖头吸气。 周山压低声音,和林镖头简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叙说。 而这个时候,温故在景星坊的那套宅院里,与自己新认识的朋友聊天。 裴璟今日是和沈家兄弟一起过来的。只是那兄弟俩待了一会儿就跑了,裴璟却是留下来与温故多聊了聊。 聊书画,聊珍玩,一时间竟有些惺惺相惜。 至少在裴璟眼里是这样。温故就像是世界上另一个他,文弱,但聪颖。 知道温故还有公事,裴璟告辞,离开前还邀请温故到家中做客,他有许多珍藏的水玉晶石可供赏玩,以及,万福园的部分设计还可以再探讨。 等裴璟离开,温故回到屋内。 刚才他就发现屋里的大木桌位置偏移。 抬起挪回原位,嗯,顺眼多了。 坐下又想到刚才认识的这位新朋友。 裴璟此人心思细腻,逻辑清楚,文化基础扎实,艺术水平优秀。 不愧是勋贵之家养出来的!咱身边就缺这种艺术造诣高的人才! 裴璟的问题也非常明显,许多观点只在理论水平,缺乏实践经验。 这怎么行! 这个时代,这个年纪,正是进入社会实践的时候! 身体文弱可以不跑工地,坐办公室一样可以实践。 温故盘算着接下来的工作,打算空个时间出来去裴家作客,和这位新朋友加深交情。 延迟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最近事比较多,更新时间不定,先发个单章。 别等,如果晚上更不了,明天会补上。 另,大家注意天气变化,人多的密闭场所最好戴口罩。 明天周五了啊,大家等待周末的心情应该都还不错,看到单章也不会生气,是吧?《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延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惭愧,多请一天假。 感冒 之前家里人陆续中招,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周末加班!!!《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新项目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因万福园的事情,沈夫人特地抽了个空,找温故以及沈家清流兄弟过去聊一聊家常。 对于温故说过的万福园一期工程,沈夫人非常看重,也有些不放心。 不是不信任温故,是不放心沈家这边的人。 温故到的时候,沈清和沈流兄弟俩已经提前过来了,正与沈夫人聊着。 最近搞起了事业,既证明了自己不是废物,还得到长辈夸奖与认可,这兄弟俩可谓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与沈夫人聊的时候,也是格外兴奋振奋。 沈夫人问的问题,他们以前也问过温故,知道该怎么回答,除了回想的时候稍微嗑顿两下,总的来说,还算通顺。 沈夫人面上难得露出些许满意。 温故到了,沈夫人没有问他太多关于万福园的事。这个园子已经从沈家兄弟俩口中得知了最新动向。 沈夫人把温故叫到身边坐下,和缓说道: “你表哥说你对书画感兴趣,特意挑了几位名士,最后选择哪位,还看你自己的意思。只是,这几位多有傲气,即便不收徒只教导,也是要求严格。想得到认可,还需示之以诚,效仿程门立雪……” 或许是气氛太过融洽,再加上最近确实得到不少夸奖和吹捧,沈流胆子膨胀了,恍惚听到“城门”什么。 他嘴快接道:“这个我知道,殃及池鱼!” 沈夫人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老沈家造了什么孽啊! 没文化和嘴欠的结果就是,喜获抄书大礼包一份。 沈流眼泪都快流下来,哽咽地接下。 真的,他宁愿被打板子,打双倍都行! 原本表现欲旺盛的沈清,这时候也不敢说话了,垂着头,胆颤心惊待在一旁。 温故瞧着,沈清有点像是,生怕抬起眼跟班主任对视被点名。 原本心思漂浮的两兄弟沉静下来,又像是坐立不安。 等离开时,沈夫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温故叫到一旁,委婉地提醒他,如非必要,还是与这几位表兄弟保持距离。 实在是担心近墨者黑! 然而,三人从赵家出来,见天色还早,沈家兄弟又把温故拉到沈家,跟族中的其他兄弟姐妹聚一聚。关系嘛,处着处着就熟悉了。 前脚提醒,后脚得知此事的沈夫人:“……” 还是书抄得太少,竟然有空闲聚会! 完全没意识到危机感,沈家兄弟俩拉着温故介绍大家。 温故也借此机会摸一摸沈家众人的身世背景。 沈家不愧是曾经的富商,越是商人被打压的大环境,越是要找靠山和盟友。 不是官商联姻,就是商商结盟。 别说富商,其他世家大户都是盘根错节,基操罢了。 听说这里面许多婚事,都是温故那位已逝的外公促成。 老人家真厉害。就是可惜了,没能看到如今沈家的巨大机遇。 这场乱世,打断了沈家原本的发展路线,但同时也迎来了泼天富贵。 沈家族亲陆续到达歆州城之后,又与投奔赵阀的几位大户贵族联姻结盟。 总而言之,目前沈家这群族亲就没有一个穷的。 这些表兄弟姐妹过来的时候,随手把玩的物件,温故无法欣赏到那些物件的美,但能领略其华贵。 气氛正好,有人聊起正在初始建设阶段的万福园,温故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张图纸。 “差点忘了,今天还有个事儿。” 温故打开图纸。 “景星坊和庆云坊还要建个东西,你们看看这个工程是否要并入万福园?若是无意,我便把它交给别的项目。” “我看看。”沈清走过来。 万福园让他们尝到了好处,所以对温故拿出来的东西也非常好奇。 图只是草图,画得很简略,看上去像是一条空中长道,连接万福园和庆云观…… “庆云观?”沈流好奇。 “青一道长陆续交上去的方子,上面已经允许他建一个大道观。” 温故为大家解释。 “除了炼丹,青一道长还擅长炼制驱邪熏香,到时候万福园的贵客们若有意向,可以直接从这条长桥直达庆云观。 “庆云坊多窑炉和工匠作房,多灰尘杂物,若是不愿从地面过去,便可走空中的长道。类似飞桥、复道那种,只不过是加长版。” 沈家众人认真听着。温故这话他们相信。 赵家那父子俩对和尚和道士一向观感不佳,但如今能够允许青一道长在庆云坊建一个大道观,说明那位青一道长确实能耐非凡。 或许以后这也是歆州城唯一一个道观! 富户贵族们肯定是有拜神需求的,如今都在自家搞佛堂和道场,但若是庆云观建起来,也可以光明正大去上香祈福。 听着确实很不错,若是能并入万福园,建到一起,更能彰显身份。 沈清正要应下,有人谨慎问:“如今的坊市管制,建这个是否违制?” 沈清一个激灵,忙追问道:“对对,看上去很好,但能不能建是个大问题!” 温故淡然一笑:“已经在表哥那里报备过了,得了批复,可以建起来。” “表哥同意了?!” 沈清精神大振,其他人也是一样。 得到同意,说明认可! “可以搞!”沈流猛拍桌面。 沈清看看图纸上的长桥,相比起繁复的万福园建筑群,这条长桥看上去并不多难。 小工程罢了。 他点头道:“并入万福园!” 温故指着图纸上的长桥,继续说道:“万福园第一期工程一时半会儿也建不起来,可以先把这个长桥第一段,就是跨越景庆小巷的这段先建起来……” “高近三层楼,建房屋可能会超标,但稍微压一压,两层半的高度擦线,建一段复道,它或许能成为今年城中的地标建筑。此物还有一些别的优势……” 温故一边解说,也回答其他人的疑问。 众人凑到一起大声密谋。 沈清目光欣赏:“你小子奇巧心思还挺多的!” 温故谦逊道:“并非我所想,只是游学的时候见得多。” 温故说的这些,确实令在场的许多人心动。 人多了全是议论声嗡嗡嗡的,声音不大一点,根本听不清楚。 沈清嫌这帮人碍事,手一挥:“行啦!你们先回去考虑,我们还有要事商谈!” 把其他人赶出去之后继续密谋。 温故说:“若是赶一赶工,这一段或许能在新年前完成。” 沈家兄弟俩惊讶:“这么快?” 即便很多事情不懂,但也知道,这种飞桥不是短时间能建起来的。 温故说:“前提是把万福园那边的部分预制件挪过来。” 沈家兄弟想了想这里面的利弊,反正现在制作的预制件只是为明年准备,先拨到这边也可。 沈清同意:“若是能在年前完成,全挪过去都行!你刚说的那什么地标,就很好!万福园还没建起来,让大家先看看万福园的长桥!” 温故说:“木材和预制件可以直接用上,近期庆云坊那边几个作坊做出的技术突破,也可以缩短建造时间,赶一赶,或许可以的。” 沈清和沈流拉着温故,再细致聊一聊万福园这个工程,面临的几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有些事在温故那里,都不需要过他的手,周山他们凑一起琢磨琢磨,就能搞定了。 还有技术方面的问题,温故还招揽了一个道士呢!这也是个人才,许多难题扔过去就能解决! 但是沈家兄弟这里,身边人倒是不少,那帮人吹彩虹屁的时候他们确实很享受,但真正要做事的时候发现,没几个靠谱的! 连监工都是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他爹手底下的人。 所以,今儿兄弟两个特地把温故再拉出来聊一聊,还为了真心请教: “你是如何招揽到那些人才的?” 温故也真诚回答:“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不过说到手边的人才,温故其实并不满意现在的人员数量。 不够用! 如今出入景星坊的,有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周山他们压不住。 于是温故问起之前被沈清带过去的裴璟,关于裴家的一些事。理由是想请裴璟修一修设计图。 沈家兄弟本来在思考什么“理”什么“德”,听到温故这话,立刻转移注意力。 “他家啊!” 沈清还没说话,旁边沈流一脸“我知道他家八卦”的表情。 这里没其他人,可以畅所欲言。 “裴家正房的那俩都还挺厉害的,虽然亲娘早逝,但裴珺,就是裴璟的大哥,以前就混得不错,迁到歆州城就更厉害了,当上了巡卫司主官!” “裴璟么,身体没他哥强壮,听说是因为小时候得过一场险病。如果世道太平,他是可以走科举入官场的,可惜了,读那么多书没处用。” 沈流啧啧两声,很是惋惜的样子。 “最坑的是,他俩还有个拖后腿的爹!” 沈清也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指指点点: “他爹年轻时候,家中管的严,还像一回事。后来上头没人管了,年纪越大,荒唐事越多,裴璟小时候生的那场险病,传闻就与裴老爷有关,父子关系一向不睦。” 见温故若有所思,沈清担心他被裴家的事吓住,影响交友圈子,便道: “高门大户里这种事多着呢,他家这些拿出来都惊不起水花。而且,他家老爷子如今处于下风,作不了妖。你想找裴璟修设计图尽管去!” 闲聊了会儿高门大户的龌龊,又听温故展望万福园的鸿达前景,这场小聚才结束。 与会双方都非常满意。 温故先回庆云坊,用长桥项目给青一道长些许鞭策—— 以后大户们能直达你的庆云观,赶紧再奋起一把,尽快把道观建了。 第七十六章 水晶球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回到景星坊的办公地,温故拿出纸,新画了一张草图。 画的并非长桥的全貌,而是跨越两坊中间的这一段飞桥。 画完之后放到一旁,温故思量起打听到的裴家的消息。 裴璟因为小时候得过一场险病,所以体格与他哥不一样,不是健壮的那类。但也不至于病弱。 裴家基因确实很强,裴璟扛过幼年时期的险病,即便不够强壮,但比起寻常读书人,还是要强一些。 外表看上去顶多一个清秀文人,但体质若是真病弱,也扛不到现在。 世道乱起初期,裴家还在皇都,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是一场精神和体质上的考验,扛过来才能幸存。 也确实有才华,毕竟曾打算走科举的,又出身勋贵之家,文化和艺术方面的见识,非寻常读书人可比。 不错不错! 温故看看外面的天色,离坊门关闭还有段时间,于是写了一份名帖。 之前裴璟来景星坊的时候,留过地址。 温故让常顺往裴家走一趟。 双方还没有很熟悉,又是勋贵之家,有些讲究,所以先写了一张名贴。就是约个时间,看主人家方不方便。 常顺动作很快,只是送了名帖回来,面色古怪。 “怎么了?”温故问他。 常顺看看身周,没其他人,便低声把前往裴家的所见所闻说了说。 “裴巡卫回来了……” 就是裴璟他大哥裴珺,巡卫司主官,传言是个狠人。 赵家新办的军事机构,能成为巡卫司的主官,不仅说明得到信重,还很有手段。 “里面一阵鬼哭狼嚎的,有男有女,好像还有人想骂,但又像是很快被堵住了嘴……” “小的没进院,也不敢多看,只把帖子送了就回来了。但是,细细回想,当时好像是听到了些许……拳脚到肉的声音。” 温故暗暗点头。 果真是个狠人。 只不过,恐怕去裴家的时间得后延了。 “时间不合适啊。” 裴家现在明显是家庭矛盾爆发期,近些天应该都不太合适。 正想着呢,裴家有人送了裴璟的回帖。 温故原以为裴璟约的是数日以后,但打开一看: “明日?” 裴家的家庭矛盾从爆发到解决,竟如此短暂? 裴家老大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巡卫司主官的人,真利索啊! 不知道裴璟学到了他兄长几分火候。 温故摩拳擦掌,期待万分。 捞过来捞过来! 身份够,学识够,能抗压,若是还有些手段,正合适啊! 温故跑去库房精心挑选了一套小礼品,都是与书画相关的—— 数份较为稀有的颜料,几个装订好的方便记录的笔记本,外加两支从道长那里薅来的炭笔。 以裴家的家底,不缺好东西。新奇的东西反而合适。 还能让裴小郎君感受一下他们景庆两坊的文化特色。 次日,温故带着随行人员和精挑细选的小礼品登门。 裴宅门口已经有家仆候着。 裴璟派人特意等在此,见到温故,一路直接引到裴璟所住的院子。 今天的裴宅极为安静。 家仆们都规规矩矩,眼神不敢乱瞟,更不会去交头接耳。 各院落也都是安安静静。 整座宅子里,似乎还有着些许恐惧的气息残留。 温故打听到的消息里面,裴家可不止这点儿仆从,现在瞧着冷清,或许老老实实待在室内,又或者是……清理过了。 想到昨日常顺回去说的话。 这情形,应该是裴家老大暴力整顿的结果。 裴璟此时在他自己的书房。 桌上有摊开的画纸,但只是草草画了几笔,没有继续下去。 裴璟坐在桌边,把玩一块晶石。 听到外面的动静,裴璟才收回心神,面上带起客套的笑意,起身迎过去。 来往寒暄几句。 裴璟说道:“家兄事务繁忙,今早已经去了外城区,不在家中。家父昨日不小心摔断了腿,尚需静养。” 温故也顺着说:“那就不去打扰老爷子了。” “多有怠慢。” “客气客气。” 今天整个裴宅的气氛都有些僵硬,裴璟似乎也被家中事务影响心神,因此温故也不扯别的话题。 “今日过来,是寻求裴兄帮助的!” “哦?不知温兄为何事所扰?” 两人往书房内走。 书房里面放了炭炉,用的是上好的无烟木炭, 屋内被烘得暖和。 一部分天窗和窗户用了明瓦,透光性虽不如玻璃,但比窗纸要好多了,还能防风防雨。 这也是贵物,尤其是在如今的乱世里,没有一定财力和身份,根本用不起。 有两扇窗户用的是窗纱。 疫气四起,天冷时关窗还好,但天热时,关窗实在感觉闷,又不敢经常把窗户打开,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用昂贵的纱织物代替窗纸,蒙在窗户上。透光透气,又能挡住劲风。 有条件的家里会再加一层窗板,必要时可以把窗关严实。 来到书桌旁,温故拿出画,让裴璟看了他画的那张飞桥。 建筑结构层面有专业的工匠师傅去分析,他今天来找裴璟,确实也是想从艺术层面请教,该做什么样的修改。 裴璟听温故介绍着画上一些疑问部分。 听说飞桥上也要用到晶石类的装饰,裴璟让随从抬了一个大木匣过来,打开,里面是各种大小、颜色和样式的水玉晶石。 金银珠宝大大贬值的时期,这种在许多人眼中华而不实的东西,确实远不如以前了,但品质好的还是为贵人们所喜。 裴璟让温故先把玩这些晶石,他再仔细看看图纸。 书房里安静下来。 温故坐在一旁,看着匣子里的各类水晶制品。 这时代,有人把具有纯净特质的事物称为玻璃,比如透明度高的水晶,甚至某些琉璃。 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说的可能就是水晶。 裴璟是个很喜欢水玉晶石的人,就是天然的水晶和类似的宝石。 相比起那些颜色更为浓郁的宝石,裴璟更喜爱水玉如冰的高贵典雅。 温故看着匣子里的,这个时代的精致艺术品,心中赞叹不已。 天然水晶里面大多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瑕疵,比如深浅的色带,伴生矿物和包裹物,冰裂或棉絮等等。 有一些瑕疵确实是瑕疵,但还有一些瑕疵经过匠人们的处理,恰到好处的成为艺术的一部分。 在没有高精尖专业设备的条件下,雕刻打磨都如此精细,弧线流畅,平整光亮,他不得不为顶级工匠的审美和手艺叹服。 真心希望这些时代的艺术珍品能更多流传到千年以后,让后世人为之惊叹。 随即温故又想到,裴璟卓越的艺术天赋和勋贵之家培养出来的优良审美,一定能为景庆两坊的发展添砖加瓦! 书桌那边,裴璟研究图纸时,也留意温故的动向。 温故见到那一匣子晶石珍宝,竟只是欣赏而不贪婪,裴璟更觉得温故此人高节清风。 于是放心地研究图纸。 温故画的是一段飞桥。 飞阁,复道,自古有之。 景星坊即将建设的万福园建筑群,楼与楼之间也有飞桥相连,对于世家勋贵来说,见得多了。 跨越两坊,却是少见。 看过设计图,裴璟心中大致有了数。 只是这图上依然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比如这飞桥侧面,看上去不像是栏杆。 抬头正要跟温故探讨,却发现温故的注意力在某个珍玩上面,且极为投入。 温故原本用欣赏古典艺术品的眼光,在一个个欣赏这些珍宝。 不同透明度的水晶,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工艺品。 也有一些简单的晶石球,从充满特有纹理的各色水晶,到几乎纯净透明的无色水晶。 经过工匠的圆润打磨,即便只是看着,也能感受到那沁凉细腻的质感。 想到庆云坊内正在研制的东西,温故小心地从一堆珍宝里面,挑选那些透明度高的,棉絮和内含物较少的水晶制品。 直到看见一个鹅蛋大小的水晶球。 在这个宝石匣子里面,主人家根据喜好,摆放在了不同位置。 按理说这个水晶球足够大,又清透,里面没有任何絮状物和裂纹斑点,相比起另外一个稍小一圈的水晶球而言,应该得到主人家更多的偏爱才是。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它的摆放位置,处于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也就是说,主人家并不经常拿出来把玩,喜爱程度有限。 温故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种熟悉感,心中猛地一跳。 单看确实足够净透,但是和其他的无色透明水晶制品放一起,却又感觉得到一点色度。 温故拿起这颗水晶球细细感受一下,又走到一旁。 阳光穿过窗纱,洒落朦胧的金光。 温故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阳光直射进来。 看了看折射出来的光彩,才关好窗。 见裴璟望过来的疑惑眼神,温故问道: “裴兄,可方便借用一下画纸?” 裴璟抽出来一张纸:“请便。” 还拿出了毛笔和砚台。 但温故没有用裴璟提供的毛笔,而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黑色细线。 裴璟第一次去景星坊就见过温故使用炭笔,并不惊讶,他只是不明白温故现在要做什么。 温故画了线,拿着手中那颗透明水晶球放在纸上,换着角度去看纸上那条黑线。随之又换了匣子里另一个水晶球,重复刚才的行为,然后再次拿起前一个。 目光渐渐火热,灼热。 温故看着手上晶莹清透的“水晶”球,此刻觉得它如此迷人!如此耀眼!令人心惊肉跳! 惊喜的惊。 蹦迪的跳。 裴璟被温故这一连串行为整迷糊了,若是温故真喜欢这颗水晶球,他直接送给对方也可。 那颗水晶球裴璟有印象,下人献上来的,但他喜爱度一般,送人也没有不舍。 这么想着,裴璟出声:“温兄?若你喜爱此物……” 温故看过来,眼神闪亮:“朋友,你听说过,晶体的双折射吗?” 第七十七章 来都来了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裴璟走近,问道:“这水晶球可有何不妥之处?” “并非不妥,只是有些意外之喜。”温故说。 “温兄刚才所说的这……双折射是何意?” “且看……” 温故从木匣里拿出另一个稍小一点的透明水晶球,里面虽然有些许白絮,但并不影响。 他把水晶球放在纸上画的那条黑线旁。 裴璟不明所以,透过水晶球,确实是看到了那条黑线。 但紧接着,令他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温故转动水晶球,那条黑线竟然渐渐分成了两条! “这!” 裴璟睁大眼,凑近仔细观看。 温故直接把水晶球递给他,让裴璟自己试验。 亲自试了一番,确定属实。 裴璟甚至自己亲手画了一条细线,来回尝试,全都一样! 毕竟是勋贵出身,最初的惊奇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这就是温兄所说的双折射?” 温故没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稍大些的那个球,让裴璟再看。 只是这次,不管如何转动这颗透明球,没有再看到一条变成两条的那幕。 裴璟亲手操作,证实如此。 他疑惑看向温故:“为何如此?” “是啊,为何如此?” 温故眼中带着笑意,继续道: “自然而生的大多数水晶,都具备此种特性。太小了难以分辨,但若是够大够厚,便看得更明显,如裴兄的那颗水晶球。但是,人为制造的……玻璃,大多是没有此种特性的。” 至少以如今的技术水平是这样。 裴璟一愣。 他有些明白温故的意思了。 温故再问:“两颗相似的晶石球,这个玻璃球更大,更纯净,只是,裴兄似乎对它的喜爱有限?”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没那么喜欢。” 看着那颗大一些的“水晶”球,裴璟想到许多。 他平时把玩也只是拿在手中,以前就算好奇,也只是拿着水晶球对着远处的景物看一看,但并没有特意观察过这种“双折射”细节。 他喜欢的是这种水玉晶石的手感。 难怪拿着那颗玻璃球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喜爱程度有限,玩过几次便放在角落了。 玩了这么多年水玉晶石,完全是凭直觉来,选择喜欢或者嫌弃。 够不上嫌弃,但平时都是无视。 原来,这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天然的水玉晶石,而是人力创造出来的! 见裴璟愣住,温故说:“可方便问一句,烧制这颗玻璃球的工匠是谁?” “烧制……”裴璟喃喃道。 “其实还不能确认这是否如我猜测的那样,还需要当面问询。”温故说。 裴璟手指抓着那颗玻璃球,稍稍用力,垂下的眼中闪过厉色。 世家勋贵子看重颜面,如今相当于是,把假货拿出来让客人欣赏! 竟有人敢糊弄他! 裴璟神色难看。 温故见状,知道这帮世家勋贵有些时候颜面大过天,赶忙说道: “若能找到烧制此物的人才,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们裴家带来更大的好处呢!” “哦?竟然如此重要?” 裴璟已经调整好神态,语气听上去平静许多。至少表面看着如此。 他回忆拿到这颗玻璃球的时间。是到了歆州城之后,下面献上来的。 他记性不错,这么大一个水晶球,只要时隔不远,多少会有些印象。 让随从去叫那位献宝的管事。 这个时间,裴璟又问了温故,为何如此看重这位烧制假物的匠人。 温故很真诚地告诉他,若是能找到这位匠人,就节省了至少半年的时间! 其实说半年都是乐观保守的了。 技术方面的突破,可以很短,也可以无限期拉长,可能几年几十年也突破不了。 庆云坊在尝试烧制玻璃,但面临着许多难题。 脱色剂,助熔剂,窑炉改进…… 杂质、杂色、烧不化,最适配的材料在哪里,各种辅助用具配比如何,窑炉该如何做出对应改造,等等许多问题都需要解决。 真正去做才知道有多大难度! 以如今这时代的条件,温故原本计划着,半年或一年以上,搞定这些难题。 在此期间还要拿出试验的“残次品”去换研发经费。 每天消耗的材料物资不是个小数目,如今窑中做出来的成品,糊弄狗大户们可以,但还远达不到温故的要求。 狗道士也不是万能的。 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时间! 试错过程消耗太多时间!! 所以,温故看到这颗净透的玻璃球时,才会如此兴奋。 什么人才这么厉害,快让我瞧瞧! 你一定要活着啊! 温故挑拣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裴璟听。 对于世家勋贵而言,有些时候,利益大过面子。 那位管事很快被带过来。 裴家上下刚被整顿过,管事不敢隐瞒。 “是府中工匠桂桐的义子,在最初逃难时候献上来的,以求一个随行北逃的名额……” 管事额头的汗都吓出来了,他当初也只是想讨好裴璟,完全没想过这样一个看起来珍贵的宝物有问题啊! “这么说,人还活着?”裴璟问。 他对桂桐有印象,许多水晶雕刻物件都是这位工匠完成,是府中蓄养多年的老工匠。 “活着!都活着的!”管事生怕这锅甩自己身上,“前阵子桂桐和他的义子桂石被调去万福园那边了,现住在庆云坊。” 温故心中叹息。 原来在眼皮子底下! 藏的也太好了! 当初做统计的时候,那俩没说真话啊,不然也不会被分去做切割雕刻工作。 “裴兄,不如一起去庆云坊走一趟?”温故发出邀请。 裴璟想着,毕竟是自己府中的工匠,其中一位还是蓄养多年的老匠人,确实得去弄清楚。 于是带着人同温故一起前往庆云坊查证。 参与万福园工程的部分技术型工匠,多半居住在庆云坊。 那边起了窑,需要工匠去烧制琉璃和玻璃,以及做一些精细的手工活儿。 桂桐和义子桂石被找来问话的时候,都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怅然。 于是老老实实交代前因后果。 裴府老匠人桂桐,确实是做雕刻工艺的,他的义子桂石却不是,乱世之前也跟裴府没关系。 桂石以前跟着他师傅烧琉璃。 “师傅偶然得了一批好料子,说可以试试新工艺……”桂石讲述着当初师徒俩烧玻璃的事。 师徒俩试错许多次才做出这么一个,本想用此换取财富,不料世道乱起来了,师父也不幸中邪。 眼看情况不太妙,桂石带着这个玻璃球找到老乡桂桐,认了义父。 “当时逃难的时候,我的身份不符合裴府规矩,与义父不是血亲,还是临时收的义子,不在同行之列,不得已才……” 他用这个玻璃球贿赂管事,得到裴府的随行名额,来到歆州避难。 桂石垂着头讲述。 当时他也留了个心眼,没说是烧制的,但也没说是真货。 本想要隐瞒一生的。调到庆云坊,得知这边有人烧琉璃,还烧某些类似水晶的东西时,他吓得不敢说自己以前烧过玻璃,怕惹事端。 没想到事发如此突然。 温故也叹息。 都是人才啊! 可惜那位老师傅已经不在了,这个年轻弟子不知道掌握了几分技术。 助熔剂还在研究,窑工们也一直在改造窑炉,改进工艺。 没想到还有隐藏大师啊!真正的遗落在民间的高手! 温故再次表示,想要雇佣这位小桂工匠去玻璃窑炉那边。 此时裴璟已经思量了利弊,同意了。 温故很高兴。 若能成功,便可提前完成技术突破,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 计划中的各种“镜”离现世不远了! 不过,还是得先做点小东西回血。 “来都来了,去我那边坐坐?再聊聊飞桥的设计。”温故向裴璟发出邀请。 裴璟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便道:“那就打扰了。” “庆云坊这边的院子还在改建,多有不便,还请裴兄移步到对面景星坊。” 两人来到景星坊办公地,先商讨一番艺术层面的设计问题。 两人在一些细节上各有争执。 温故看着修修改改的画纸,皱眉苦思的样子,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裴璟说: “有些问题,单说是没法说清楚的。好在,这一段长桥,我让工匠先做了一些小型的零部件,先做一个模型,如何搭配色彩,还是看实物来得真切。” “模型?”裴璟诧异道,“类似沙盘那种?可以做出来?” 温故肯定道:“可以,且已经快做出来了。裴兄有兴趣?不如试一试拼实物?比画纸上要生动多了!” 裴璟有些心动。 如今家里被整顿过,刚清洗一轮,府里的人都能够安分些时日。 闲在家里也是没事,不如出来做点别的。 温故说得有道理,画纸上能呈现的内容毕竟有限,先做成模型,可能会发现更多问题。 裴璟看着画纸,指着长桥侧面问:“你说这长桥两侧,全是隔扇落地长窗,用琉璃和玻璃装饰,这些也能拼在沙盘……模型上?” “对,工匠烧出了一批各色琉璃……和玻璃小片,可以先拼起来试试。”温故说。 裴璟疯狂心动。 第七十八章 水晶帘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裴璟考虑之后,出于好奇心,还是过来瞧瞧。 第一天,图纸上所绘长桥的模型材料尚未集齐,不过温故请他帮忙做了别的设计。 温故在办公的院子专门清出来一间房。前段时间改造过,现在可以投入使用。 裴璟原本只是出于好奇和利益方面的考虑,过来探一探。玩着玩着,倒也玩出几分兴趣。 数日后。 祥汇坊,沈家族亲所住的坊。 温故带人,把一个长箱子搬运进坊。 坊长是沈家旁支的人担任,但对方心里有数,不认为自己跟温故是一个级别。 坊长跟坊长是不同的。 一坊之内,有的坊长是受气包,有的坊长是实权一把手! 见这边有贵重物品,沈家坊长特意多派了两个人帮忙抬箱子。 沈家。 还是那个大书房。 和上次相比,这次过来的人没那么多,但到场的都是在自家有话语权,或者财务相对自由的人。还多了几位族中长辈。 他们是听说庆云坊新制了件珍奇之物,温故想把此物出了,填补工房损耗。 若真是珍奇之物,他们确实有兴趣。 但若只是夸大…… 他们原本想着,就算看不上眼,也给这位很有本事的表少爷捧捧场, 温故到场,众人一番礼仪寒暄。 在沈流不耐烦催促的时候,众位族亲才消停。 温故也不再废话,让人打开箱子,小心取出里面的物件。 为了展示,温故特意找虎威镖局借了两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镖师过来。 来之前,在景星坊已经让两位镖师排练过。 此刻,两位镖师还是浑身紧绷,生怕一不小心碰坏其中某个环节,卖掉他们都赔不起! 大书房里,喝茶的喝茶,低声闲聊的闲聊。 直至,箱子打开的那一刻。 室内皆静。 随着两位高壮的镖师将物件缓缓抬起,室内出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只见,一颗颗带着碧色的透亮珠子串成串,编成帘。 珠子颜色深浅不一,但串在一起的时候,色泽浓淡相宜,整体看上去,每个细节都恰到好处。 抬起的时候帘身晃动,就像水面上荡起了碧色波纹,又像细碎的水花跃起变成了门帘,如梦如幻! 温故观察着室内众人的神色变化。 若是纯无色,喜欢的人反倒少了,这时代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彩色宝石。 金银,彩宝。 这种除色失败的,带颜色的珠串门帘,正正好! “此物就是耗费众多顶尖匠人心血,才烧制而成的,水晶帘!” 沈清走近,抬手轻触,咽了咽口水:“果真是水晶帘!” 沈流也看得激动,本想吟诗赞奇物,奈何自身没文化,只得一句:“好特么闪眼!” 温故笑道:“还有更闪的。” 比手势给两位镖师示意,让他们抬帘子换个方位。 他看了今天的天气,掐时间过来。 两位熊健的镖师绷着脸,谨慎又谨慎地,在围过来的一群沈家族之中,挪着小碎步,靠近有阳光的门窗处。 随着移动,珠帘轻晃。 整体看上去有一种自然的,波浪起伏的渐变,如碧波荡漾,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屋内又是一阵更粗重的吸气声。 有人目光沉迷:“这可是真正的水晶帘,不是文人诗词中的比方!” 诗词之中,文人们总会把澄澈水面、湖面、水幕比作玻璃镜、水晶帘。 然而,此时此刻,文人诗词中的虚拟比喻,具象化,实体化了! 闪! 好特么闪!! 屋内众人围上去,细细观看。 温故待在一旁,留时间给这帮土豪们品鉴。 这些珠子都是试验过程中做出来的,不只是脱色试验,还有其他几项试验,所有不达标的全部拿出来。 达不到温故的要求,但可以做成其他物品。 为此,特意请裴璟设计绘制了水晶帘的色彩原图。给设计费的那种,即便裴璟不在意。 玩了这么多年水晶,裴璟更懂得如何展现晶石的美。不会雕刻,但懂观赏品鉴。 不同颜色的晶石,哪怕只是细微差别,也会有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 裴璟刚看到这些珠子的时候,有种三观重塑的混乱。 后来在温故的劝说之下,裴璟强迫自己无视这些人造的晶石,把它们换成天然水玉,画设计图便是灵感爆发,一挥而就! 把那种细微的色泽变化,在纸上进行艺术性的排序串联! 有了图,温故又请了几位的对颜色敏感的匠人,照着图纸加工。 最终得到的成品,还算满意。 看到这些土豪们的反应,就更满意了。 温故先说明:“此物并非天然的那种水玉晶石,是烧制的玻璃。” “知道知道!”有人心不在焉应声。 有关系吗? 水玉晶石,某些净透的宝石,全都曾被玻璃指代。玻璃也是贵词! 至于烧制? 他们不在乎是不是烧制。 同样烧瓷器、烧琉璃,但烧出来的东西,身价千差万别,有的能成为皇室贡品,有的只能充斥市井! 同理,玻璃物件也一样。 值不值得,他们自己会判断! 温故又继续介绍了这幅门帘的细致工艺,包括里面串珠的线: “顶级混合线,纤维与金属的结合,比纯金属线更柔韧,比纯纤维线强度高。顶级工匠的顶级技术,这类工艺放以前,都是专为皇室和高官服务的!” 感谢沈姨母的支持!不然温故短时间内搞不到这种级别的混合线! 各种“顶级”介绍,越说,在场的人越心动。 “里面的玻璃珠得来也不简单,报废率高。”温故说。 试验过程中确实废掉了不少。 “制得之后,想拿出来换些钱粮,以支撑工房的消耗。若是众位族亲还认识喜爱此物的朋友……” 话没说完,就有人打断道: “咱自家就可以了,何必便宜外人!” “就是,这等好物,可别让出去了!” 年底了,富户贵族可没有平民百姓过冬的烦恼,更多想的是年节的人情往来。 大家族许多成员并不在歆州城,而是分散于赵阀势力范围的其他城镇,身兼官职处理事务。 一年中可能也就在过年的时候会回来。 交际应酬是肯定会有的。 战事上的功绩是战事上的,家财同样关乎颜面。看得见的摆饰,就是最直观的实力展现! 今年冬天又陆续来了不少南边的大族,他们自家/娘家/岳家,想着要撑一撑场面,或许还能促成合作。 也不一定是自己买,也可能是看中了替别人买,或者用于送礼。 他们不是真的人傻钱多。 钱是多,但未必傻。 有人迫不及待问价。 如今大额交易,用的都是钱粮。钱是歆州钱引,可以跟赵家换取粮食物资。 “在场的都是亲戚,我也不报虚的。” 温故给了个亲情价。 又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不是觉得太高,而是比他们预想的要低很多! 有人以为没听清,或者温故口误,又问了一遍。 温故再次确认。 如果世道太平,如果从商,或许可以搞些别的花样。 但如今温故不走这个路子,而且,沈夫人还看着呢,不好宰太狠。 这副水晶帘他已经增加了足够多的研发、人工、技术、材料,以及艺术溢价。 寻常小富之家绝对买不起,也只有大户豪族才觉得便宜。 但是,这里有部分人,手里的存款投入了万福园。 即便心动,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比如沈清和沈流。 几步远处的门帘,稍稍晃动,珠串闪耀。 闪得他们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应该早拿出来的!早拿出来我早买了!”沈清心有不甘,“或者迟些也行,等万福园第一期赚钱了,我肯定买!” 温故安慰:“无需如此,以后也会制作这样的晶帘。只是现在,短时间内,只有这么一副。” 沈清: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冲的就是现在的独一无二啊! 相比起沈清沈流等人的不甘心,屋里还有不少人,被温故的亲情价感动得跃跃欲试。 看这些人的表情,温故就知道,这帮人手中的钱粮还是挺多的。 万福园只能算是一群金主的拼团产物,大多数金主都不算伤筋动骨。 有人想要买下,但又有顾虑,问道: “这水晶帘……你没送去你姨母那边?” “姨母说她手里的东西够多了,这次就让小辈们先挑。不必顾忌。”温故说。 屋内众人顿时放了心。 一番争抢过后,某位沈家长辈敲定结果。 沈流酸溜溜地道:“七叔,您要这水晶帘做什么啊?我记得您更喜紫、红,不喜碧、蓝。姑母说让小辈挑,您也不是小辈啊!” 沈七叔乐呵呵地道:“是给你小溪妹妹挑的。” 他说的是自己女儿,已与南边来的某大户嫡子订婚,年前成婚。 沈七叔也不跟他们多聊,过去与温故商谈交易的具体事宜。还不忘叫人把水晶帘装好,别让人乱摸,脏了、磕碰坏了咋整? 傍晚时分,温故才回到庆云坊。 有匠人找过来,手里小心提着个箱子,里面装了易碎物。 “这是按照坊长你的要求,制作出来的盖盒。” 匠人们其实不太理解温故的审美。他们以前也给贵人们做过水晶砚台和水晶盖盒。 但温故的要求与众不同,就要圆形简单的,盖子上也不要任何花纹,尽量无色,还要薄,要净透。 等匠人离开,温故检查箱子内的“盖盒”。 新制作的这批培养皿差强人意,囤仓库备用。 第七十九章 挖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巡卫司主官裴珺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回内城,他有两日的闲暇时间,于是回家一趟。 前几天才整顿过家里,应该并无大碍,只是此前收到裴璟一封信,提及玻璃一事,这次回去问一问。 然而到家了,却发现裴璟不在。从妻子口中得知,裴璟近些时日大多留在景星坊那边。 像是参与了什么事务。 裴珺纳闷,景 要说谁最了解钱益多,俱乐部里恐怕就非他莫属了。在何煦看来,老钱眼皮子浅,心思也浅,最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包装袋果然放在衣柜的前面,霍云霆直接拿出了其中的一个,这是趁着白玉用完早餐,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亲自收拾起来装好的。 虽然她这样做,也是存了让家铭更亲近顾君玮,也让顾君玮对家铭更上心的心思,但想到以后自己和家铭聚少离多,他定不会像以前那般依赖和亲近自己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有一些人天生就有更高的智商,或者左右手能够协同配合,这样的人说不定就能学会同时使用两把剑的剑术,说这种人的脑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也的确没错。 海蒂绕口令似的问题,令教室里的男同学们倍感好奇,他们进入了与海蒂相同的思维频道,等待沈奇的回答。 “真的住酒店呀?我出租屋就在不远的地方平时能回吗?”韩东说道。 开头美好,无奈抵不住世事蹉跎,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消逝在时光里。 孩子的学费,父母的医疗费,妻子心心念念想要添置的衣服和用品,甚至自己还能留个那么几十星元,过几天潇洒日子。 奇形怪状的飞行器吴良倒也见过,比如塞拉她们常用的飞盘,那个东西的外面有一层保护罩,气动外型可以自由变化,而吕商人没有这么神秘的黑科技,自然只好老老实实地造飞机。 这也是洛洛艾教给吴良的魔法之一,名叫“祈雨术”,原理就是用魔力压缩空气中的水分降雨,刚好黄金港这座港口城市每天都吹拂着清爽的海风,空气中根本不缺乏水汽,所以就算吴良使出祈雨术也能产生不错的效果。 引起西‘门’金莲注意的是,这块翡翠‘毛’料,竟然有这淡淡的黄雾,难道说,竟然是黄翡? 如果凤千阙一开始就将她养在身边,以凤千阙对她爱护的程度,她可以断定,本尊君绮萝绝不会过得那样惨,如此一来,哪里就有她穿越而来的机会? “翡翠成品的款式,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挑出来告诉我就是,有特殊要求的说明一下,我好记录下来,你这个金丝红翡实在太过名贵,我可不敢乱来,否则,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许总道。 更何况,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先不论豹哥的自尊值多少钱一斤,起码他这趟出来是顶着马刀强的名头,顶着世昌集团的旗号,就这么被人扇得啪啪响,这置强哥的面子于何处? 清瘦的身子直挺挺地站立着,低着头,只能望见他长长的睫毛,双手被绑在身后,不停搅弄着手指,一副十分不安的样子。 见九哥这么说,唐龙笑了笑也没有拒绝。跟着我们一起上了我们开来的车子。 六门子弟之中,他们幽冥夜族,和光明一族是最不和的,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两座神灵墓穴在一处,他们两家人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第八十章 这么值钱?!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室内一片安静。 这里的主人似乎因为太过震惊,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述。 但他的眼神和表情变换生动,传达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坐在不远处的裴珺,此刻却有些苦恼于对表情的解读过于熟练,他仿佛从温故脸上解读出了—— “啥玩意儿”,“大哥你没事吧”,“搞什么突然袭击”,“你这人不厚道”, 两辆车,在黑如泼墨的夜色中行走着,几束亮光,照亮了回家的方向。 人生总有些无奈,让你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事,让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打你怎么了,让你没教养跟狗一样逮着人就骂!”黎洛洛也怒得面目狰狞。 穿过了热闹的街市酒肆,一切呼喊声叫卖声都在这里停了下来,四周的坏境静雅的仿佛置身在山林之中一般的宁静,这里本来就是普通的农家,但是置身其中却好像让人能够忘却烦恼一般。 宸妃知道皇帝一定会來,后宫中还鲜少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前琳妃的身孕,许多人都知道是假的,不过是皇上用以废后的借口。 “好,我放你走!”君世诺一咬牙,仿佛做了一个关系一生的决定。 荷花开败后,下人就会清理掉干枯的荷叶杆,湖中的锦鲤就会显露出來,虽说沒有满池的荷花养眼,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叮当点点头,但是一双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沐辰的衣袖,不肯放开。 “你!”黎洛洛本来心里就不舒服,被他踢腾得更加有些气了,正要发脾气。 “天下没有完美的道法,万事万物皆有弱点,只要找寻到了魔狼血气的弱点,要对付魔狼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左铭朝刑珞瑜,吕晓芙说道。 “也不知道秦老板做了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老王的脸上满是好奇道。 一边的霞之丘诗羽,见自己的盟友陷于危机,本想着出手支援,但是奈何她的敌人却是在场的六人之中的最强者,根本就分身无数。 “这些圣日子弟,想将我们姐妹拿去当成他们采补的炉鼎,他们就是死有余辜!”颜璐见得那些圣日宗子弟的尸体,可是恨得牙根直咬。 酒足饭饱以后,四人围在烧烤炉旁,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那左铭正在收割冰宿园的药材,还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将冰宿园收割干净。”朱乐湛说道。 “切,买的礼物,这么没有诚意。”安向清坐在操作台上,冲着安奈乐竖着中指。 木心语住了下来,心里总有些忐忑,似乎明摆着有什么事放在那儿却没有去做一样。木心语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的,把王一翟眼睛都转晕了。 安奈乐打开门,只闻见好大一股酒味,然后一个身影,朝安奈乐身上倒去,安奈乐连忙扶住,定睛一看,安向清? “gg”的歌声顺着音响被无数放大,久久的回荡在市民中心的会场上。 缭乱的印法,在其身前萦绕,接着,一道金色的人影,在林沐沨头顶上方,悠悠地浮现。 蜃雷宫中后来发生了什么宋明庭并不清楚,这会儿他正在返回山门的路上。 梅鱼龙手上虽有图纸却不知地点在那儿,于是便派人暗中打听秦天枢坟墓所在,不料此举却惊动了北斗派,钟天璇也动起挖师兄墓穴的心思,几次上松林山搜查挎问,总于知道图纸这么一回事。 第八十一章 钱呢?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口头约定要调过来的那十位伤退人员,不能立刻到位,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变动,因此,温故没有对外透露,也让小刘暂时不要对外说。 小刘不说,但心里兴奋不已。自己跟着温故出来之后,身价暴涨啊! 以前在村里总听人说,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贱命一条,哪能跟贵人们比。乱世里更是命如草芥。 但是现在瞧 在大盛,凡是订了亲的未婚夫妻,能同坐一辆马车,能在一起吃饭,还能一同出去游玩,只要不要太过分,当着外人面拉手拥抱,拉拉扯扯的就行。 贺铮微微皱起了眉,开始觉得他的德国朋友有点不给力,好歹也是个世界第一,怎么能用那么久的时间才结束一场比赛呢?本大大:? “滚!”爱丽丝依然头也懒得抬一下,继续一脸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 “什么?下毒?”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林天涯的话音落下,张龙赵虎彻彻底底的被惊呆了。 何念念犹豫地说着,她尽量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虽然自己的在他的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但毕意自己的是真的爱他,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具体的情况,权少辰也不知道,只是从吴妈刚刚的话中了解各大概。 “这……清昀学艺不精,无法联系上他们!”欧阳清昀有些尴尬的摇头。 这看似是道歉,话却很有意思——回程的车是不会出现不认识的新生的。 Snape仿佛被人狠狠拿东西抽了一下,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然后铁青着脸,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没有听到司律痕的吩咐,司机便知道,他家少爷在等待着什么,随即司机的双眸也不由得看向了前面的那十几辆车子。 大主教和身后一众信徒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光明神…真的眷顾了卡帕米雨? 霍亦尘不是恋恋不忘她的曾经吗,这次她就让霍亦尘慢慢的把她曾经唱过的疼全部重新尝一遍。 李杳杳想起,当初出嫁三日后,荒王在殿下的陪同之下回门之时。 对方会出一套试卷,满分一百分,林凡需要考八十分以上,才算及格。 对于这样的期待,佳蓓也只能保持谦虚,戒骄戒躁,否则,万一等她变不出新闻来的时候,不至于陷入尴尬。 金光敛起,露出一人形金甲,其面转看四周,见坑中寸寸破碎,还有无数电弧闪跳,像是满意无比,一时间兴奋得手舞足蹈,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便让人形金甲的动作一顿,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为了保证孙家的不被踢出八大豪门,只能走联姻这么一条下下之策了。 “难道因为你老婆是魔都杜家之人,你就在这里信口开河?”张天青怒目而视。 只是几个回合,那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上便被暴烈猴的猴爪给抓处了几道伤口,所幸的是伤口都不太深,不影响战斗。 看看人家林凡,这境界就不一样,无论是什么高档酒店还是这看似平常的川菜馆,来者不拒,都不嫌弃。 只坐了不到几十秒,老人就里屋中再次走了出来,并且在他的手中,还端着一个铁质的圆形托盘,上面刻着龙凤图,一如既往的老旧。托盘上的芋头干色泽倒是不错,存放的时间应该并不久。 他起了身一步步的走近苏安晨,而后者则因为他的靠近往旁边走了走,一脸不愿意他靠近的样子。 第八十二章 舅舅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心心念念回家数钱,发现钱库么有了! 沈杬苍白着脸,无力地靠在榻上,一边翻看账本,一边跟牙疼似的抽气。 上面说的那什么万福园,投入也太太太大了! 这么大的投入,既然能做成,说明上面也是赞成的。 至于赚不赚,谁都无法预料。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心中空了一块。 赚不赚 来到这个时代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很多的毅力,才慢慢捡拾会自己那颗心。 “可我没答应,我没同意,都是你单方面在说,你那时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能当真?”梁博远眼神有些凶狠。 “我早就溜进来了。诸葛大人是在问你是投奔曹操,还是投降庞统。或者死守下去。”刘禅操着一把童声道。 “对不起,我要休息了,麻烦你离开……”简沫忍着疼,不想和一个孩子计较和解释。 镇子里的乡亲们都拿着铁锹和扫帚自发地聚集到李老爷子的宅子前,堵住大门阻止司天监和官府的人马进入,两拨人已经从早晨天刚亮的时候一直对峙到现在。 这会儿在哭,可是,大家的心里,都是绽开了喜悦……那是开心的泪。 姬如欢眼里的崇拜渐渐消失,一脸无奈在心里感叹,那个不正常的九皇叔又来了。 多年的心愿已经达成,而且如今的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怎么不让她春风得意,神清气爽了。 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出来。公冶浩淼就起身出来,敲了月夜的房门,不见答应,知道月夜还在睡觉,也就不打扰了他。转身离开之时,见到高建飞和刘星野二人从一边转出,就打了招呼。 无意间倒让许坏对神狱多了几分了解。看来神狱只能拘押活人,只有真灵还在的人才会被神狱拘押。真灵溃散,犹如灯灭,彻底消失在尘世上,即便活着的时候犯下再多的大罪,也无从刑罚了。 至于身后那些在水中浮游的战士,也只能暂时让他们脱离柔然皇的庇护了。反正柔然皇不痛下决心的话,他们迟早也可能溺亡。再说了,柔然皇觉得这铜人阵肯定消耗甚巨,所以应该不会在普通战士身上白白的耗费。 至于秦阳现在所在的位置,那姑娘也给说了个清楚——天狐皇朝最南端,一个深入海域之中的狭长半岛。这半岛长五百里,但最宽处也只有六七十里,就像捅向大海之中的一个棍子。 “长老!”李元浩大叫一声,瞪大眼睛,撕心裂肺,‘胸’腔弥漫着恨意,他简直恨不得立即就将林峰给撕成碎片。 孤云,摸了摸鼻子,神色淡然的说道,根本不把对方烈火门所谓的门主当一回事。 “你们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没有本事抓毒医,就想把自己的过失推到我们身上。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免掉害死自己队员的过错了吗?戚德宝,我告诉你,世界上绝对没有这种好事!”石佳慧冷笑道,怒气爆棚。 因为在这地下室摆放着上百个黄色老旧的木箱,没有盖子,上面竟然装了大量的黄金、钻石,古董和各式各样的翡翠,东西之多让人目不接暇。 轰轰之声滔天而响,滚滚意志分割苍穹,两大帝王争锋!而相对于西牛贺洲这边的暂时平静,其他三大部洲却是战争轰然爆发。 四位男子大惊失色,他们自诩修为上并不下于许坏,四人联手更能将许坏轻而易举镇压。根本未曾想到,许坏的手段通天,身体连同大海,力量几乎已达无边无际的境界。 第八十三章 门头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沈杬因钱匣“轻减”而激起的怒火,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外出并没有把怒气发泄出去,反而又带着满肚子的沉思回家。 然后就看到了,刚刚从赵家工坊送过来的两车玻璃。 原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沈清和沈流立刻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和迫不及待。 之前他们在温故那里已经看过效果了,现在终于能装在 一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最后的一丝幻想也随之幻灭。 皇甫月看了李艳阳一眼,李艳阳摆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心想千万要纯洁,要正人君子,要柳下惠。 沐秋的几只灵兽之中,墨延玺倒是比较喜欢那只寻灵鼠,所以也乐得逗它玩,不过只可惜那几只灵兽,如今都还不会说话,所以墨延玺倒是比较无聊。 武青冲其恭敬的抱拳,带着周森离开了,他们二人冲着遗迹的一个方向掠去,那正是他从杨浩手下救走周森的地方。 叶枫领教过这些圣者的真正实力,除了“恐怖”二字,他实在找不出任何合适的形容词。 他留在巴蜀,只能等别人来找他,可是若他去了圣城,便能主动出击,在圣城总能碰到他能杀的人,他可以将仙王势力的嫡系后辈全部杀掉,他可以死,可他不能等死。 “不记得了。”慕诗蓝摇头,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想了,慕诗蓝从来不是一个自寻烦恼的人。 叶逸话音落下,便直接绕过叶超,再次迈步离去,只是叶逸还没有走出几步,叶超那道笑语和善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发现异样赶来的智囊看到柳建国脚下灰色的冰层时大惊,忙开口示意柳建国向后。 黑泫翻了一个白眼,照他看,臭乌鸦就是想抢他的粮食!一只鸟身上能发现什么? 照目前情形来看,似乎是他胜了,因为我把这股势力交到你手里,也就意味着我这层特殊的身份作用有限了。仅剩的一点作用就是我们两个订婚,势力转交到了你的手里,他还是没办法直接下手抹掉这股势力。 “安啦安啦,我明白的,不过我们也该走了,已经过去五天了。”苍穹淡笑一声说道。 看着离去的佐助,大蛇丸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看着佐助的背影的眼神带着丝丝令人心惊的冷意。 “真是太像了,如是进来前,没听提起,我一定会当成真正神龙太像了。”一个男孩子,有些激动说话有些颤抖,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想要上前又怕打扰了这条游动着精灵。 “这个神兽师转职卷轴没问题呀?为什么这个火老头儿当初不敢转职呢?”我百思不可其解。 “唉,最近凌雪还真的是什么事都不顺呢,感情,事业都不顺心。”红韵感慨的说道。 就在历练结束的三日后,在恩仙岛内,无数在此静候的势力,都在讨论此次历练之地的情况,虽然中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海环福地和屠的厮杀情况以及羽天齐的强大,但关于各方损失,却也是众人谈论的焦点。 “杀了吧。”出乎崔薇意料之外的,聂秋染竟然冷静的看了顾宁馨一眼,冲阴流摇了摇头。 省厅來的领导。对李苍山最后一个赶到沒有发火。因为他们知道李苍山干什么去了。这种领导到场的场合。李苍山却不能在场。事先必须得跟领导打招呼的。 星辰奥义、毁灭奥义等等十种奥义尽数汇聚在这些星辉之中,释放出恐怖的力量,整个星空如同变成了一座浩瀚的大陆,大陆的每一丝力量都朝着不死魔神碾压过去。 萝莉看起来倒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虽然说是在电梯里,她却是不断的打量着电梯的构造。 “车夫,你们公主身体不适,先回平江王府。”秦韶对外面说道。 秦韶稍稍的松一口气。平日里这位叶倾城的主见很大,其实刚才他也有点担心,若是叶倾城真的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来压人的话,秦府上下见她也不得不行君臣之礼。 这话,虽然有些流氓,但是足以看出来这个叫苏南的对自己未来孩子的喜欢。 拉图尔接受了凯飒的第三队长职务,他在上一场屠杀塞尔维特的比赛中表现太出色了,瑞士超很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比赛了。 前三场比赛结束是8月26日,后面是国际比赛日,所以出现了更多的休息时间。 熟稔而又没有丝毫疏离的声音传来,安若然抬头,看到的便是非常别扭的蓝雨辰。 挑了挑眉头,就算是发现了又怎么样?只要是没有证据的话,还不是不能够怎么对自己么? 他看向眼前这个坐在那里安静的谈着吉他的银发少年,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体清在部队当了多年的军官,早就练就一身气势。他平常笑嘻嘻的,那身气势都被隐藏了起来,旁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威严。 柳影将生活安排得很简单,白天修炼魂技,晚上提升修为。修炼都是这样简单而重复的。 没有喘息时间的课表,没有丝毫放松的学习要求,无限拔高的课程难度,堆积如山的作业,他们如同机器,三点一线的挣扎着;回到家,面对的却是父母的责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宋离接到肖培的电话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根据以往看的电视剧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一般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坐在床边想了半分钟,宋离还是脱掉了刚换上的睡衣,然后拿起扔在一边的内衣和外套。 第八十四章 新动向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冬日渐深。 每天内城的城门口车辆络绎不绝,各家的仆从们成队等候在那儿。 进城车辆有的是自南边而来,还有的是各个世家大户外出办事的人回来过年。 一车车满载的货物,要么是北迁物资,要么是带回来的节礼,看得不少人眼热。 近期外城区的军坊也更为活跃,有狝狩军回来。大批人马造成的动静, 思忖一下,韩歌觉得十有bā九因为他是“韩歌”,所以审核的效率才这么高。 颜向暖挑眉看向颜向阳:“你要我帮她?你确定?”她其实听清楚颜向阳说的话了,不过是想看看颜向阳别扭的样子罢了。 千炎山的首领和领导们,还没走到安然处的时候,这件事情就被5区大佬给充满了强悍的解决了。 郭斌自然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惊异,因为瘴气一直是困扰南方开发的重要因素。无论是北人南迁,还是大军南下作战,当地密布的瘴气从来都是极大的困扰。甚至在许多时候,因为瘴气而损兵折将的例子都不胜枚举。 安然实在是又羞又急,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人跟她扯了个正儿八经的结婚证,这上个床什么的,实在是夫妻之间必然履行的义务,战炼这会儿要做,她拿什么理由拒绝? 有温瑶异能的支撑,水蛇们继续推进,而温瑶则停下脚步,慢慢蹲了下来。 “轰!!!”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从比试区里传了过来,而且在那比试区内的刀芒也是迅速的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露出了在比试区内的楚烨和张邪。 “咋会呢?水泥地更好清洁,没关系。”要是自己的家还能安个地砖什么的,可惜不是自己的房子,还是算了。 先前因为被帝北宸等人所制衡,所以他特意吩咐了一名修炼者去公会招人来。 “世间万物皆有灵,先祖祖训上曾说,传国玉玺亦有灵,有缘人方能唤醒。”巫香也不愿意相信,可她守着那物已有近百年,从懂事起就守着,守到至今,却从未见过所谓的灵。 她的头发被烫成了爆炸式,左耳朵上有三个耳钉,皮质黑衣上画着几个奇怪的骷髅。 “上刺刀!”高建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把自己手上大刀举到自己的胸口,李靖也拿着一把大刀举到胸口,虽然眼睛里面充满的血丝,但是掩盖不住其中的誓死的战意。 大功告成之后锦瑟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走到窗前,搬开窗口放的花瓶,从窗口翻了出去。 “你得了吧!就你?你就别去祸害人家了……”菜刀鄙视的说道,大家中就数他最了解刺刀了。 “我说你们也是,九点钟才比赛,这么早起来干嘛?夜哥,你有把握么?”林灵说着便是走进洗漱间了。 “时间来得及么?不是今天就要开始运行直播公会了么。”郑平武满脸疑问。 “你若再沉下去,本王不会救你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他又将我抱得比之前更紧,又在岸边内侍们的帮助下,拖着我上了岸。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赵国栋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伟一说话,大家都默不作声的散开,但是都远远的观察着这里,以防自己的连长想打人连个帮手都没有。 窦福和大笑道:“只要辽东半岛没有了,李烨也就是没有牙齿的老虎,陛下还用担心李烨吗”。 第八十五章 宝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飞桥最后的维护检修工作正常进行,可以依照计划,在预计时间初步投入使用。 在那之前,温故往赵宅跑了一趟,请表哥来揭幕。 为此特意请狗道士看了天气,定好吉时吉日。 景星坊和庆云坊第一个具代表性的建筑即将面世,温故可不打算悄无声息进行。 赵表哥事务繁忙,一个小坊新修了个建筑这种小事 “呵呵!大家放心吧!秦王没有任何事情,不过姑娘,能不能让老朽为你把把脉!”‘药’王观察良久之后,大概推断出了李云飞的情况,不过还是要最后确定一下到底是也不是,现在‘药’王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响,炎雷罡气承受了湮灭掌与破碎法则后,依旧是把湮灭掌轰散,再次消失,而在轰出了第八道的炎雷罡气之后,将神的脸色就微微发红,但随即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冷华庭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他收了剑,冷冷地退回到马上坐着,任冷华堂疯狂的发泄着。 “皇儿!皇儿你怎么样?”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焦急的想起,这人看来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了,李云飞想到,从刚才李云飞已经知道自己穿越了,是的穿越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草泥马比,我们帝王是皇城十大工会,我们无痕总舵主是曾经炎黄大陆的武道会第七高手,你说强不强!”白无痕没说话,下面已经是一片呐喊之声。 吃了一会,陈一刀拿出他的从深沟寨带来的酒,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情请来的大厨做的菜太好吃了,让他们和那么好的酒都没什么反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恐怕难,林家在上海可谓是级家族,数百年的商业家族,我们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商逸直接拒绝道。 吼得一声,那只御风金豹口中竟是被逼得溅出鲜血,仰着头呈惯性般的往上提起了身子。 “别人或者害怕暗黑,但我不怕,因为,我就是在暗黑而生的!!”火焰的光芒爆发,接着,聂枫的五感随即飞速的回归,眼前的漆黑也消失了,变回了那原本的景象。 “你儿犯下滔天罪行,这已是众所周知,身作其父,难道你还想一私包庇吗?”维娜丝冷哼了一声,已经算是够给他们面子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动静,顷刻间便是惊动了闯进远古秘藏的所有人,当即天空之上破风阵阵,一道道身影悬空面立,而后目光诧异的盯着那空间深处。 “不敢,不敢。毕竟还是晚辈,如何担得起四位前辈如此大礼,是该晚辈行礼才对。”端木啸天立即回礼以示。 一般来说,四海仙会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也就是说,众多天仙大能可以随意的交流,就算你和数千同道都论道一番也不为过。 先皇对故太子建成的故臣魏征、武将薛万彻,能够做到不计前嫌,那么在对待高审行和褚遂良这件事上,大约也有些这个意思。 “你受伤了?”孙敏材看着黎平右臂上缠了一圈绷带的地方眉头微皱的说道。 高峻是从松赞的口中得知自己已升西州都督,此信如有不实,大首领绝不会轻言。只因大唐边疆首脑新任,长安必会照会逻些城。 大厅里,闲谈的悠然结束后,宋成杰三人的交谈再度变得认真起来。 “现在一共三条犀尾,算是完成了任务,怎么分配?”唐雨抬手挡住大眼睛,看了一眼明亮的圆月,然后对着秦牧戏谑道。 第八十六章 建不起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赵少主静静看着架在空中的飞桥,忍不住再次深呼吸,赞叹:“果真巧夺天工!” 温故低声道:“不至于不至于,只是取了点巧。” 其实还是距离产生美,那些“珍奇”不能近距离细看的。 如今的技术,远远达不到精致的艺术品级别,但是,距离能模糊瑕疵,展现出来的美感在 许多皱了皱眉头,眼前的尸体颓然落在了大陆上,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郑一官和荷兰人、英格兰人结成了松散的同盟共同打击西班牙人顺便兼做海商和海盗垄断了福建广东往旅宋、倭国方向的贸易一时间财源广进。 “天知道我有多想你!”赢擎苍抬起头,写完后,便含住她的唇瓣。 一艘大型战舰已经停靠在海港里,燕飞带着队伍登上战舰后,便朝着武城方向行驶而去,这一路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只需要两天时间便可抵达武城。 并且一旦婚姻进行的时候某方突然死亡,另一方终生不得再娶或再嫁。 这样的时刻肯定是令人开心的,大伙捞鱼、烤鱼、吃鱼,直闹到月上中天。 高帅咬了咬牙,既然观察者选择了持久战,而且优势也在他那一方,自己要想取得一场奇迹,唯有兵行险着。 燕飞郁闷无比,再次观察起整个房间的布局来,一床、一衣柜、一沙发、一衣架、一空调、一间全透明浴室、一墙壁的镜子、两张床头柜、两扇窗帘、四道纱帐,除此之外,只剩下天花板上的几盏彩灯,尼玛!到底藏哪好? 大太太和二太太站在门口,只看见眼前的街面,就已经心惊了,等下人来回禀,说整条景泰路都挤满了人,两人差点没晕过去。 皇帝都表态了,他们还能说什么,特别是李林甫之前就跟萧去病表态和解,现在不支持也只能支持了,况且他确实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在李林甫的带领下,这几个李隆基的近臣也都表现此法大善。 他背后的半个厨房,已经成了‘废墟’,焦黑的明显被燃烧过的痕迹,还有客厅的地板都因此而变了形状,起起伏伏好似傍晚的海面。 或者说被藏进心中更加合适,踏出这一步之后,前路漫漫,无数艰难在等着自己,有了这一份感觉,是最好的陪伴和动力。 只不过此时盆地已经消失了,这里光滑的如同镜子一样,但是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出来,这里被削去了至少有数千里。 到时候如果楚枫跟张十三真的离开了龙魂,那龙魂的损失无法估量。△◇ △ 番茄□  ---.`甚至于说,如果楚枫和张十三加入跟龙魂敌对的势力,那对龙魂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了。 这突然出现的诡异现象,令得那鬼阎罗的瞳孔猛然一缩,脸上也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 那些先前讽刺王天豪的,都是尴尬下来,还好他们没有说出来,不然他们可就危险了。 自己的法虽然初创,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可塑性非常强,可以提高的地方也非常的多,是唯有有可能超越云天炀大道星辰这门法的手段了。 叶宋无言地笑了。苏静给她的安心,是世上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她相信他,胜过相信自己。 “不行,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要替我徒弟教训你一顿!”说完,谭弘道不再给鬼阎罗说话的机会,直接一拳朝鬼阎罗打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新大户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寒风凛冽,景星坊是停工了,但庆云坊的窑炉,还依然工作着。 其中几个特殊窑炉,采取了保温措施,窑体加厚了保温层。 改进的窑炉需要极有经验的工匠来操作管理,才能维持稳定运行。 即便如此,低温环境依然提升了烧制成本。技术工艺方面遇到的挑战更大,稍不注意,就会烧制失败。 当然,这个失 她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她有些害怕,她也想大叫,但是都被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回头,她就许了马医婆重利,说自己和一位姨娘争宠,让她帮忙想个法子,让那嫂子容颜尽毁。 把他扔在沙发上,我去‘弄’了一条热‘毛’巾过来给他敷脸,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 眼下宁长荣带着村里人选择好苗床,接着这些人就来王秀娟这里学育种。 “既然公主觉得我能懂,又为什么要弯弯绕绕的说话呢?你直接讲,究竟是怎么回事行不行?”四贞脸上带着笑意反问道。 唯一让人不爽的是,她热切地盯着张明朗,微微张开嘴,笑意浓郁。 看着眼前这沆瀣一气的主仆三人,邹丽华恶狠狠的剜了云雅一眼,转身拂袖离开。 而我,绞着手指看了看自己,我的手上依然只有纹络清晰的掌纹线,然后其他的一无所有,空空‘荡’‘荡’。 他身着羽化道袍,望向远处的雷海,实力很强,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阴翳。 两人没有乱动,不过眼睛可没有闲着,一直盯着那九层宝塔乱看。 从他出手到现在,才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对方居然能够及时感应,并且想出应对之法,承受住了自己这一掌,并且逃到了外面。 说不定还能跟黑狼社合作合作,虽然王元在心中一直都把黑狼社视作自己的目标,准备到了关键时候把黑狼社给干掉,但是不得不说,目前来讲,自己所拥有的实力是远远不能够跟黑狼社匹敌的。 “唔~”杨明的闪避动作极像是一个充满了机警的猫科动物,在受到意外攻击的瞬间,闪避完全是本能,动作不带一丝的苛杂和慌乱,充满了视觉观赏性,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带义父进去休息下。”孙有才看到孙老累了,就搀扶着他进房去了。 “给我说清楚点。”伍德发怒了。他已经相当累了,没想到哈利还惹了一只恐怖的魔兽。直接给哈利脑袋一个爆栗。 其中一组是聚会的清流,说着什么到某某大学考博进修之类的,这些话并不让杨明觉得反感,反而还有些钦佩。因为他们不单单是炫耀要去哪里考博,就连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都已经规划好,他们的注重点是分享,而不是炫耀。 “还要接着聊下去吗?”海格忽然间问道。卢克斯苦笑:“如果聊下去就能不用开战,我真的是求之不得。”“你现在说得这些话都会被你身边的人报告给你们的皇帝。”海格提醒道。 杨明顺势机智的打了一波广告,但显然台下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他的言论给惊呆了,根本就不在乎他后面所说的话。 燕真的身形微微的下弓,左脚向后,右脚向前,右手放在剑柄上面,左手放在剑鞘上面,眼睛平视着对方,一动不动的蓄着势,等待着势蓄得差不多,燕真猛然出剑,在出剑的同时,燕真也运起了八步赶蝉的步法。 第八十八章 一拍即合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进城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点小扰动,与原本的计划有些许出入,但车队最终还是没有停顿,一路来到四海坊。 歆洲城里特意给他们留出来的一个坊,他们四个家族,以及下属护卫随从等等都能入住。 坊内四家分开,各有屋院。 冯载宁和祖母住进属于他们冯家的那套院落。 放在以往,以他们的家资,当然看 清幽也没有看见,回头找她的两个男子,看见她的笑,就向阳光一样,暖暖的,充满温馨。 而易天奇缓缓的开口说道:“希望上苍保佑吧。”此话之意易莫桑当然知道何意,于是就没有多问。 刚刚被三人劈碎的那个幻影分身,是器破天倾尽全力凝聚出来的,相当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幻影分身的粉碎,让器破天受创不轻,他的气息已经有些委顿。 那半个“器”字神器是器破天得自大荒山,“鼎”字则是刚刚受到感召才来到器破天身边与器字合璧形成了一件完整的神器。 刘华刚此时此刻难已掩饰住激动,刷的一下跪在床边,似呼回忆起了当年重伤垂危即将毙命下,却被人给救了,而且还悉心照顾,给了他天大的恩惠,再生的机会。 有时候,自己的孩子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害得她一天到晚担心这两个孩子会闹出什么她都收拾不了的麻烦来。 有着蝎子他们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火力掩护,后面的敌人一下子难已攻上来,尽管拥有着强大的火力。 他消真的能找到云梦琪,但又担忧云梦琪万一不在这那他该怎么办? 器破天的血肉当中竟然蕴含着一股纯洁的能量,那些能量与他的血肉相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具奇特的身体。 我要做得更大更强,爬的更高,如果没有背景,受到的阻力将会比那些有背景的大十倍百倍,我能成功吗?如果出了事,那个帮我的人还会出手帮我吗? 当然的,姓赋晨露出这一手之后,先前自己“误抱”他时的感觉不自觉地便冒了上来,嘿嘿,原来抱着他的感觉还真是很舒服。 之所以他有着如此响亮的名字,是因为如果想要找到邪祟的藏身处,只需要收集这些邪物身的一些东西,包括毛发指甲血液之类都可以,然后利用道家法力按照一定的手法折叠完成,可以让座椅只纸鹤具有追踪的能力。 “呵呵,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易平,今年二十一岁,在英国伦敦有一家保全公司,专门给人提供各种保护业务!”陆易平坦然的说道。 话音刚落莉莉就从自己的高筒靴子间拔出了一支匕首,匕首被莉莉直接向上扔起,然后瞬间又因为自由落体的原因,直径的掉在了莉莉的手里。匕首的尖部明晃晃的指着刚才那个顶撞莉莉的男人,看到这种情形男人也闭嘴了。 今日之后,尊上陨,仙域必会进入一个绝望之境,然后将会迎来一个幅度很大的反弹期,诞生更多强者。 曲艺有点不理解我为什么今天会提到昙花,因为平时她要是没有人带着,都进不去那个地方。 「当然不行。这么简单,当年天皇老头、人皇老头不早就超脱啦。能轮到你吗。」上苍巨兽翻了翻白眼。 仔细一问,才知道,老头是在彩票站门口算中奖号码呢,结果被误会成了算命半仙。 第八十九章 书画先生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看到粮票,冯载宁愣了好一会儿。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回礼。 随礼物送来的还有一份帖子。 里面所写内容大致意思是:今日闲聊时听冯兄说,初到此地尚未安置好,仆从们也要四处跑动,多有不便。我思来想去,不如替冯兄减些负担。 帖子上写了,这些粮票都是本月印的,有效期三个月。可以在他们景星坊 “为娘我九死一生把他生下来,敢不认爹娘,大逆不道,该罚。”罗缜点点宝儿挺嘟嘟的鼻尖,打发他们父子出门。 “两位公子,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你们稍等一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走进去才发现,室内虽是布置简单,却是清雅之极,但只有一张床。 栖蝶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着那少年的血迹,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心里有些泄气。 苏晚歌和简莫凡几乎是同一时间蹲下身去扶颜沐沐,两人的手在接触到颜沐沐的那一瞬间,对视了一眼,顿时空中火花四溅,谁也不让谁。 这几天这姑娘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无数次想去提醒她按时休息,但是每当看见她那熠熠生辉的眸子时,他不得不忍住。 闭上眼睛,她很想哭,但是眼睛却干干的,眼泪挤都挤不出来;她很想大叫,但是嘴却象被黏上了502胶水一样,费劲都张不开。 颜沐沐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其实那里好不好,她也并不是多在意,她只是想要逃避罢了,去哪都一样。 “相公,把手拿了。”这呆子,如此草木皆兵,当真是被范畴吓坏了是不是? 在某个宁静的夜晚,我将手又贴在了墙上,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想着他以前说过的话,我的眼泪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他将盆里的石墨洒在了我的伤口上,道:“好了,放了她吧,就是一个奴字而已,可不要怨咱们,要怪就怪你没生个好人家。”一个掌心大的“奴”字跃然于背上。 她忙活着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比如烧肉,炸丸子等等。忙忙活活的,折腾好几天才把过年要吃的东西都准备出来。元瑾尘这几天可是开了荤,每天都吃的肚子饱饱的。 苏音音还是第一次在部队里过年,苏音音低头看儿子,元也很兴奋。平时都困得不行,此时却精神得很。 戛然而止的叫声没能让胡弗停止动作,他没有注意到比尔脸上的平静,以为这种安静是因为断气。 如果当时遇上的是这个比尔,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吉克朗西,约翰非常笃定地想到这点,再次偷偷吞咽口水。 黑布隆冬,没有视觉没有触觉,没有嗅觉,没有听觉,没有味觉,什么都没有。 辞弋说完,忽然伸手抱住了好好,搂的紧紧的,它能感受到好好的体温,好好的心跳,和以前一样抱着,感觉却大不相同了。 反倒是动物,齐星雨总算是发现了两种,并且偶尔也开始在这布满了裂缝的大地上,看到了几株灰黄灰黄的植物。这种看起来跟巨坑下面有些类似但又不同的植物,齐星雨特意用材料大全确定过。 身后传来特特地的马蹄声,长安警觉地回望了一下,不觉莞尔,说是不跟,这时候还不是一个一个地跟着进了山谷? 在他印象中那个表面冷漠的比尔、那个挣扎在生死线间的男人,已经彻底变成约翰完全陌生的样子。 第九十章 当打之年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剑光过处,雪影斑驳。 只是看着看着,却更觉得舞剑的老者像一只海天孤鹤,凌厉剑招之下藏着郁气和孤寂。 温故一直静静侯于廊下,待对方收剑,才抬脚走过去。 认真揖了一礼:“学生温故,拜见无渊先生!” 洪老爷子,号“无渊”,给温故画上盖的章也是用的号。 老爷子把手中的剑递给旁边仆从,抬眼打量温故。 年纪轻轻,过于文弱了。 “先进屋。” 别给冻出病来。 温故接过铁头手中的书箱,跟着洪老爷子进入书房,而程知和铁头在外厅,待一会儿就回去。 这院子不大,是洪老爷子自己隔出来的。据温故打听到的消息,老爷子跟家人闹了些矛盾,带着老仆和两名随从居住在此。 如今的住房条件有限,想搬也搬不远,只能简单隔出院落。 此时的书房内,只有洪老爷子和温故二人。 屋内放有火盆。 六十岁老者,穿着简单练功服,面色红润,额角还有些汗珠。 二十岁青年,穿着厚重的大氅,气质文雅,典型的白面书生。 洪老爷子擦了擦汗,再次打量温故,眉头越皱越紧。 “往后学习书画之余,也跟着我练剑!” 说着,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把剑拿出。 温故将氅衣放置一旁,双手恭敬接过剑。 剑的打造并不精细,但整体瞧着颇为雅致。 上雕花纹如层峦迭嶂,剑身还带有“岑苔”二字。 异苔同岑,谊切苔岑。 寓意志同道合。 洪老爷子以前创办的书院,就叫“岑苔书院”。 这剑,是岑苔书院师生的标配。 乱世之前,文士佩剑更重象征性,十之有九不能出鞘。 洪老先生喜剑,岑苔书院打造了许多剑,配给书院的先生和学子。 师生佩剑,以正心智。 这批量定制的剑,就跟校徽一样的性质。 如今世道有异,象征性的终于转为了实践性。 当初世道乱起的时候,岑苔书院师生各自撤离,配剑也能当武器。但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幸存。 这大概也是洪老爷子的一块心病。 老爷子没有正式收徒的意愿,但温故跟着他学书画,也算是成为了岑苔书院的一名普通学子。 可以正式佩戴“校徽”。 不知是否因为曾放在书院韵养过,剑身带着一股墨香。 “所谓士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尤其是如今这样乱世,更应该效仿先贤,兼具文武之才!” “学生谨记!” 见温故没有表现出半点勉强的意思,洪老爷子心中较为满意。也对,温故是从南往北,和幸存的民众一路冒险过来的,对此感悟只会更深刻。 洪老爷子又挑拣着,说了些书院的学规。 毕竟乱世了,以前的学规并不都适合如今情势,跟温故说的都是经过删改的规约。 想着温故在歆州的身份和影响力,洪老爷子又说:“或许还有更多同窗幸存,若是以后遇到了,且没有矛盾冲突,可以互相帮衬。” 乱世里人心叵测,自保是前提,洪老爷子只是希望,在没有伤害威胁的时候,校友之间可以互帮互助。 温故同样爽快地应下。 同窗啊,要不要搞个校友会? 只要能遇到,一定…… 洪老爷子气息平缓之后,便开始教授画技。 前一段时间他已经通过温故的画,观察过控笔能力。 先夯实基础,重构训练。 说教授画技,老爷子就真只谈这个。温故也没提其他,认真跟着学习。 直到休息之余。 老爷子问及温故北上途中的一些事情,温故也随着话题说一说,重点讲了程知和何小弟的事。 见老爷子垂眸若有所思,温故看了看书房里的一些画作。 画功没任何问题,技法老练,同样的,呈现出来的内容也明显。 老爷子的心,不静啊! 满室寂宁,墨香浮动。 只听一声轻叹,温故问道:“先生可曾想过,在歆州城里创办岑苔书院分院?” 洪老先生回过神,扫来的目光犀利。 温故声音平稳,继续说道:“以往的书院所学,满足不了乱世的生存需求。如今邪疫肆虐,人心动荡,无所知,才为之恐惧。” 洪老爷子盯过来的目光似有千钧。 顶着这样的眼神,温故保持淡定,回视的目光更为真诚,好像只是有感而发: “很多儒生不是没本事,只是还没有适应如今这样奇怪的世道,茫然无措。若是有书院辅助,为其指明方向,也能多一些生存的选择。” 温故还以程知和何小弟举例。 当然没有明确说出程知那变态的记忆力,只是说这位擅长记背。 这两人定向培训之后,如今作为文员,协助坊内管理,工作做得很好。 能一展所学,能赚钱养家,能为此地安稳尽一份力。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若是书院能办起来,不仅传授知识,也是保存火种!” 洪老爷子心中触动。 温故说的这些,他听进去了。 不是每个儒生都知道如何应对疫病,如何管理邪疫之下的民众。 细想之下,确实可以依据乱世中的所需所求,增设学科,推动新的教育体系,为困惑之中的学子们谋取更多机会。 温故没有继续说下去,安静地喝茶。 洪老爷子是办过书院的,自己刚才提到的那些,老爷子很快便能意会其中关窍,提炼核心要素。 赵家以后若是扩大地盘,肯定需要大量的技术和管理人才。 即便是世家子弟,也未必有足够能力应对当下的情势。如果有个地方给他们进修,相信他们也愿意支持。 反对者肯定有,但赵家一定是支持的! 科举虽然已经暂停,然而施行这么多年,上位者很明白其重要性,不可能都用世家勋贵之人。 绝对武力之下,谁赞成?谁反对? 书院此事,现在不办,以后也会办。 洪老爷子不办,赵家便会去办。为了巩固统治,迟早的事。 洪老爷子沉思,不发一言,但心思浮动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之后,温故以为对方会聊一聊办书院的话题,却没想到老爷子直接起身,声如洪钟: “来,练剑!” 温故:“……” 行叭。 只是洪老爷子拿着剑去院中,舞起剑就忘了旁人,极为投入,显然沉浸在某些思绪里面。 剑招依然凌厉,但细细观看,比之前豁达许多,如困兽展翅,云破天青。 温故拿着“校徽”在一旁观摩。 瞧洪老爷子这反应,应该也起过办学的心思,只是因各种原因而压制下去,家人也未必支持,较为消极。 今天温故提起,让老爷子再次坚定了想法。 好得很! 躁动起来! 当初温故拿到信息就知道,这老头话虽不多,但不是个安分的人! 老当益壮啊! 精力真旺盛,一看就知道能把书院办起来! 基于老先生思绪浮动,无心教学,温故第一天的学习时光并不长。交流的信息量倒是挺大的。 回到景星坊。 程知他们发现坊长心情挺好,还带着一把剑回来。 “这是?”程知问。 “身份认证。” 温故把岑苔书院的特色说了说。 何小弟今天没跟着过去,没见到老爷子雪天舞剑的样子,只知道对方六十岁左右,曾当过大官,后来辞官去办书院。 六十岁啊! 在他们老家那小小县城,多少人都活不到六十呢,很难想象六十岁的老人大冷的天在外舞剑,走路都费劲吧? 何小弟不禁咋舌:“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 “此言差矣!”温故说,“你问问程知,老人家那身子骨,一把剑舞起来能劈我们仨!” 程知使劲点头:“劈我这样的能劈十个!比我劈柴都利索!” 温故没跟他们说书院分院的事,毕竟还没有确定,不宜声张。 满意地看着新得的“校徽”,擦了擦“岑苔”二字上沾染的雪水。 心道:诸位幸存的校友们,学弟温故,今日加入校友群! 老爷子的行动能力应该与其性情差不多,是个果断之人,不会让人失望。 岑苔书院歆州分院,很快会出现在城中。 六十岁,哪里大了? 有名气,有声望,辈分高,斗志存。 正值当打之年啊! 那强悍的体质,至少还能当二十年院长! 如今的时机也正好。 赵家库房里面物资充盈,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拨一些出来办书院。 还有那些,因各种原因不能离开歆州城的有才之人,与其成天在家中伤春悲秋、虚度年华,不如尽一份力。 都出来干活!! 第九十一章 先抄回去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书院的建议,温故只那天说了一次,见洪老爷子已经放在心上,便没再提了。 老爷子对景星坊的大食堂依然抱着浓厚兴趣, 那是整个坊里最热闹的一处,又有来自各坊的不同身份的人,老爷子从中琢磨出不少东西。 给温故布置的课外作业,依然是画景星坊大食堂。 温故有事务,老爷子也有了新的事业,让温故不必天天过去,隔一两日去一趟即可。 交作业,指点画技,也不耽误双方的正事。 老爷子最近忙起来了,满腹雄心壮志,往赵家那边跑得勤,心情也是越发激扬。若是顺利,书院的事年前就能敲定下来。 这日,温故再次来到大食堂,搜集绘画素材。 因为温故没有刻意遮掩,何大已经从自家小弟那里得知,温故这段时间在跟一位大人物学书画,画的就是大食堂的场景,他这个读报人也被画进去了! 这意思就是说,他这个小喽啰也被大人物知道? 何大越发卖力地表现。 声情并茂读完报纸讲完趣事,想着这次坊长会不会再把他画进画里,往坊长那边看过去。 正好瞧到,温故面前站着个人,似乎在自荐。 那人何大见过几次,好像是别的坊的闲汉。 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垮。 同为街溜子,以前有个于二跟他争,后来于二去对面的打铁铺了。 如今,还有不少满怀野心的人想加入。 何大有被威胁到。 报纸叠好收起,他快步过去。 温故此时也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是跑腿送消息的闲汉,大食堂里这样的人很多,不过,面前这位,似乎刻意等在这儿自荐。 此人姓陶,家中行三,歆州本地人。 面容刚毅,身形矫健,外表看上去挺正派,虽不算健壮,但也不瘦弱,瞧着是个能吃苦的人。 家中有读过书的长辈,陶三也识得几个字,还熟悉歆州城周围的地形分布。 “……若是以后坊里有需要,我还可以去城外跑个腿,去附近村落办个事儿。”陶三说着自己的优势。 温故耐心听完,没有斥责,但也没有对此作出决定。他语气缓和,只让对方去找周山。 这段时间想加入景星坊的人不少。 谁都能看出景星坊的发展势头,前程肯定不会差,普通人来到这里至少能有事做,不会受冻挨饿。实权一把手还是个有背景且靠谱的。 起心思的人就更多了。 站在景星坊的角度,若是遇到合适的人才,确实可以接收进来。 不过负责这方面事务的是周山。既然把事务交过去,一般情况下,温故不会揽事做决定。 何大站在不远处,支楞着耳朵。 见到温故的反应,何大稍稍放心,视线朝那位“同行”瞥去:哼!就凭你? 那人接触到何大的视线,没有生气,只是微微颔首,很是豁达地抱拳一礼。 何大的防备心拉升更高了。 都是街溜子,谁不知道谁? 装什么装?! 跑消息办事,日子还能过得不错的,有几个是正经人? 呸! 虚伪! 装模作样!! 何大不放心,防止对方使用盘外招,特意拉着自家小弟去认面孔。 “记住这个人,如果有什么大动静,一定要尽快告诉我!” 说完,何大又加了句:“当然,温坊长要保密的事情别说,我刚才指的是其他的不影响公务的情况!” 这方面何小弟能分清轻重,跟在坊长身边办事,不能说的,不会跟大哥说。 温故在食堂搜集完素材,便回去绘制画作。 最近公务不多,其他事情也都按照计划中的顺利进行,不需要多费心力,有更多空暇时间放在绘画上。 次日,温故带着自己的“课后作业”,带着铁头跟何小弟,前往洪老爷子住处。 前两次带程知,是为了摸清楚那边几个坊的布局,后面轮换带着坊里的文员吏员们去长长见识。 今儿轮到何小弟。 终于能见到六十岁老者舞剑的场面,何小弟很激动。 他跟着温故,进入住了许多贵人的坊内,面上严肃,视线不敢乱瞟。 只是走着走着,温故突然停下。 何小弟也跟着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们坊长,又顺着温故的视线往前。 然后,下巴逐渐掉落。 前面不远处,某个宅院的院门口。 地上铺着一张草席,有人跪在上面哭诉。 哭得青筋突起,像是压抑着极度悲痛的情绪,硬生生克制忍耐着。声音嘶哑又凄苦。 身上穿着单薄的,打了许多补丁的破布衣裳,衬得身形消瘦。 何小弟傻愣地看着那边。 若是没有认错,这好像是陶三?昨天还在景星坊大食堂见过! 昨天这人看上去健壮,有力,能干活! 此时瞧着完全不同,穷苦,可怜,身体弱。 一天时间,咋惨成这样? 装的吧? 何小弟心中怀疑对方在演,但看着听着,又觉得对方真情流露。 没有走近,他模糊听着,像是关于物资分配的事。 牵扯到物资分配,何小弟又觉得多了几分真。 只有他们这些小人物才知道,底层拿到救济物资有多难。 毕竟是乱世中经历过人情诡谲的,何小弟依然抱着警惕,他低声问温故:“坊长?前方那个……” 温故回道:“与咱们无关。” “哦,那就好!” 何小弟相信温故的判断,心中稍安。 同情? 他确实有一点,但如今这个世道,谁能管那么多呢?顾好自己和亲友足矣! 不过,何小弟不确定温故会不会帮一把。坊长一直是个心软之人。 他侧头看向温故。 只见,温故认真望着前方。面上看不出任何同情或者愤慨的情绪。 此刻温故确实在认真观察分析。 倒不是分析什么阴谋。 他并不认为今儿陶三守的是自己,出门的时间他并没有提前跟谁说。 对方的目标,是住在前面院落的人。 回想最近汇总的信息。这里住着一位官员,职位不算很高,但管理着好几个坊的物资分配。 春节前,赵家要给那些贫困坊拨一批炭火下去,尽量让里面居民能扛过这个冬天。 前面哭的就是这个事。 或许是温故三人站那儿的时间太久,多了存在感,草席上的人扭头看过来。 见到温故三人,对方哭声一顿,又若无其事转回身,流畅地进行了下去。 那自带凄惨氛围的身影,朝着院门叩首,额头贴在冰冷的席面,看不清面上神色,只见背脊颤动,像是悲伤之极。 即便是心有怀疑的何小弟,也感觉到那种困境和悲伤。 温故继续打量草席上的人。 声音大小控制刚刚好,既不会闹大干扰其他住户,又能让这套宅院里的人听到动静。 并非控诉,也不喊冤,只是哭着陈述生活困难,以及,催一催救济的粮食和炭火能尽快发下来。 技术层面,一句哭嚎里面至少有三种音色变化,同时气声与实声交替制造出的听感,能极大引起听众的情绪共振,在这数丈之内,创造出来一个巨大的悲惨漩涡。 绝对是专业级的! 这出苦情戏,行云流水挥洒自如,露馅之后旁若无人,心理素质真强! 这时候,前方院落的院门终于打开,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面上很是头疼的样子,语气也不好。 顾及到周围还有其他人,那管家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然后飞快跑回院子关上门。 草席上的人感激涕零的样子,起身,脸上鼻涕眼泪擦一擦,收拾草席。 背着草席再转回时,面上一片平淡。 刚才的悲惨氛围戛然而止。 何小弟:“……” 见对方走过来,刚才离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楚,现在隔近了才发现,这人哪是一天时间瘦弱下去,完全是装束造成的视觉欺骗! 何小弟瞪大眼睛,神色恍惚,三观又震了震。 陶三这时候走到跟前,朝着温故拱手行礼。 何小弟:“!!!” 刚才多惨啊,铁汉飙泪,声泪俱下,现在又体面有礼起来! 所以,真的是演的吧? 对方脸色变化之快,眼泪收放自如,情绪自我控制一流,确实令人叹服! 何小弟正感叹着呢,就听温故对那人说道:“明日去景庆公所面试。” 背着草席正要离开的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猛然看向温故,面上忍不住露出狂喜,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温坊长!” 温故也没再多说,带着铁头和何小弟往洪老爷子家过去。 等走远些了,何小弟不解:“……坊长?”那种人也要收入景星坊? 温故笑了笑:“是个人才。” 那收放自如的演技,不该被辜负。 以后拉经费的时候可以带出去哭穷!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既然遇到了,就先用抄网给抄回去。 何小弟不说话了,只在心中对自家亲哥表示同情:大哥,你竞争对手的盘外招太猛了,你演不过啊! 另一边,陶三没想到今儿过来跑一趟还能有这种好运! 站在原地看着温故他们走远,才快步离开。 这里住的官老爷多,不能乱跑,等出了坊,才撒腿往自家跑回去。 居住着本地平民的一个坊内。 低矮的石土围墙和木石结构的小屋子,一名中年吏员等在门口,来回张望。 春节赵家会拨给每个贫困坊一批救济物资,但是,多一点少一点,上面不会追究,他们下面的人却是重视的。 他们为了给自己人多抢一些,各尽其材,各显其能,各领风骚。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家都过得苦,但物资就那么些。 他们得让那位分配物资的官老爷知道,他们坊里更穷、更苦、更需要救济! 就像一个鸟巢里那么多张嘴,不叫唤,不张嘴,不挤到前面去,投喂的食物啥时候才能轮到你? 上头的老爷们日理万机,可不能指望他们。 于是,在隐忍和送礼之间,他们选择卖惨。 现管的这位老爷不轻易罚人。 对什么人,使什么招。 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事情,还送啥礼? 也不能说是卖惨,其实大家都惨。 甭管以前还是现在,甭管盛世还是乱世,每年冬天总要冻死人的,他们只能尽量让自家乡亲们不在死亡名单上。 在别人看来自私自利,但在老乡们看来救苦救难。管别人怎么想呢! 考虑到让妇人过去可能会惹闲话,所以在商议之后,他推荐了自家侄子。 富人区的坊,并不对外开放,他们挑了个时间托人带陶三过去。 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中年吏员心中焦灼。 终于见到陶三安然跑回来,面上才露出喜色。 “怎么样?事办好了吗?”他迫不及待问。 陶三一路跑回来,喘着粗气,披了厚外套,倒上一碗热水,坐在堂屋缓了缓,才激动地看向中年吏员。 “老叔!我奶说的对,你果然是旺我的!” 中年吏员心道:那是老太太临终前胡扯,就是为了让你扒着我不放。 心中腹诽,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中年吏员追问:“看你这样子,成功啦?咱们这边的救济物资大概多久能拨下来?” 就算不能多要物资,也别克扣;就算克扣,那扣别人的,别扣他们这边;就算扣他们这边,也别克扣太多。 中年吏员默默许愿。 “不知道多久能拨下来,我没见到那位发粮的官老爷,只见到他家的管事,还赶我离开。”陶三说。 “没关系,这表示他们已经听到了,咱们达到目的即可。”中年吏员的悬浮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陶三得意道:“当时院门后面有人,从门缝观察我呢,肯定都听到了。我在他门前哭得可惨!早说了,这种事情交给我,你们放心!” “好好好!果然完成得不错!” 中年吏员还要夸赞几句。 陶三打断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老叔,我今儿在那边见到另一位贵人了!” 中年吏员坐在桌对面,不在意地道:“哦?见到大官啦?” “大官算什么?如今在歆州城里,官位不在高,看重的是身份!”陶三激动得面色涨红,“我今天在那边见到景星坊的那位坊长了!” 中年吏员稍稍坐正:“这位可不是官位不高!” 他们这些混了几十年的小吏看得明白,同样叫“坊长”,行政级别差远了! 穷坊的坊长,想给大家保住救济物资,还得费尽心机,小心翼翼。 那位可不一样,物资能直接找老赵家要,中间也不必经过其他流程,不用担心克扣。 更不用提,城中多少达官贵人主动往景星坊砸钱。 若是时间能回转,冬初景星坊开坊的时候,他们肯定带着全家老小挤过去! 可惜呀! 没法重来! 中年吏员摇头晃脑叹息。 陶三探身往前,一副“我要分享大秘密”的样子: “景星坊的坊长看中我了!” 中年吏员静静望着他,然后猛然起身,跑去翻自己炕边的柜子。 里面藏了两年的酒还在。 他长长松了口气。 侄儿没偷喝酒,没喝醉,不是说的醉话。 中年吏员又回来坐下。 陶三顿口无语。 “老叔,咱们叔侄之间的信任……” “还在的!” “……” 还在你刚才去看什么?! 中年吏员略过这个话题,他看着自家侄子:“你做梦的吧?” 陶三晃着腿:“啧,老叔,你这就是看低我了!这种事情我敢吹牛?明儿我还要去景星坊面试呢,面试知道不?通过了我就能在那儿谋职,能搬去景星坊!” 中年吏员盯着自家侄子,百思不解。 自家侄儿,歆州本地街溜子,以前还兼职给人哭灵,如今替人跑腿的闲汉,一直靠着这张正经脸忽悠人。 “他看中你哪了?” “爱信不信!”陶三打算抓紧时间去准备明天的面试。 刚起身,又被他叔拉住。 中年吏员赶紧道:“没不信,既然温坊长亲自发话,明儿你好好表现肯定没问题。三儿啊,咱老陶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陶三完全不吃这套:“我奶说过,老陶家各有各的缘法。” 见他叔还要说,陶三赶紧道:“我还没真正通过呢,想帮大家也得等我正式加入景星坊。” 中年吏员也不提这个了,转而帮忙出主意,瞅了瞅门外,确定没人偷听。 “别看景星坊那位年纪不大,如今这乱世,多少人折在途中。能够从南往北一路逃亡过来,还活得好好的,这种读书人必定满肚子黑水……” 啪! 中年吏员扇了自己嘴巴一掌,纠正道:“满肚子墨水!” 他严肃地提醒陶三:“你那点道行,别在他面前演!” 陶三也认真道:“这还用得着您说?今儿在那边演的时候被当场逮住了,一眼把我看穿,我还以为完全没指望了呢,哪知道那位竟然让我明天去面试。哪里还敢耍心机,只要能通过面试,以后他让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 只是叔侄俩不明白,那种身份的贵人,需要咱这种小喽啰去办什么事? “其实也无需担忧,他们那种贵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是很看重面子的,不至于把你带出去哭。” 第九十二章 风浪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在陶家叔侄二人分析温故目的的时候,温故几人已经来到洪老爷子家中。 洪家这种家族成员较多的大户家庭,家事也多,在外任职的回到家中,正是联络感情往来应酬的时候。 洪老爷子也是诸事缠身。 这是年前温故最后一次过来,下次就得年后了。 今儿外面风有些大,老爷子没在院里练剑,而是在书房里奋笔疾书。 何小弟没能看到六十岁大爷雪天舞剑的场景。不过看到洪老爷子那状态就知道,确实硬朗,不仅感觉不到垂垂老矣的颓态,反而比年轻人还有斗志。 书房里,此时只有师生二人。 没去看老爷子在纸上写什么内容,温故坐在一旁,见对方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状态,大致猜到原因。 待对方停笔时,温故才问道:“通过了?” “嗯!” 洪老爷子有力地应声。 赵家允许办书院,也给予支持。 “不过不设在现有的这些坊,另开一坊。” 老爷子跟温故说起书院即将落地的位置。 温故手里有一幅城区坊市图,听着洪老爷子所说的位置,很快在脑子里精准定位。 那也是一个空置的坊,靠近内层城墙,若是在坊市图上看,沿中轴线跟景星坊几乎对称分布。分别在中轴线两侧。 “和我们景星坊离得近。” 温故从景星坊步行过去要不了多久。 相比而言,洪老爷子就离得稍微远一点了。 这一点对老爷子而言,完全不是事。别人坐马车坐轿子,他老人家估计骑匹马嘚嘚嘚没一会儿就到了。 再说,等学院建起来,教工宿舍肯定会也会建,到时候,以洪老爷子的事业心,很大可能会直接搬过去。 赵家既然同意洪老爷子在这里办“岑苔书院”的分院,就会拨出一批钱粮物资建设,其中也包含“校徽”打造。 以后这城中,持“岑苔”剑的人估计会遍地走。 “什么时候动工?”温故问。 “等天暖之后,会挑选吉日开工。”洪老爷子说道。 温故则在心中想:这么快就动工,说明老赵手里额外的钱粮物资不少啊!可以再抢一点。 洪老爷子提起书院就兴奋。 他跟温故说,已经联系了城中的几位老友,先把图书院的图纸搞出来。 温故也顺着老爷子的话题,提几个小建议。 不过,老爷子说着说着,面上的兴奋压下,带上几分严肃。 为师者,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 虽然没有正式将温故收为徒弟,但毕竟是跟在身前学艺的学生,必要时也得提醒一下。 他看着温故,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歆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书院分院虽说是我来办,但是只要有心人去查,很快便会发现,这背后也有你的影子。” 温故才来歆州城多久? 今年冬天才来,年还没过呢,名声已经传开了! 能让赵家赚钱的精明厉害商人,不是没有。 能将各坊管理起来的优秀士人,同样很多。 温故给一部分人带来的利益,同样也挡住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锋芒过盛,必伤其身。 “若风浪过大,可以来书院避一避。” 洪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温故在这里学书画,协助办学,收敛一段时间。 温故起身一礼:“多谢先生!” 老爷子的好意他领了,话里的提醒他也明白,只不过…… 这就锋芒过盛了? 还没咋使力呢。 温故不打算收敛。 若起风浪,就找人在前面顶着! 洪老爷子本以为,他提醒之后,温故会心绪不宁,躁动不安。然而在画画的时候,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坐在那里的年轻人,凝神静气,淡然挥墨,没有半点浮躁和焦虑。 洪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笑。 他最欣赏温故的就是这一点,静得下心,沉得住气! 暗暗夸赞几句,洪老爷子走过去,看纸上的画。 “……” 老爷子脸上满是问号。 这画的什么东西? 又看了会儿,觉得看明白了。 温故现在画的主要是两个物件,一个是钟。 青铜铸钟稳重端正,钟磬之音清越深远,正如君子之德,坚实不移,坚守本真。 图中所画的另一物,看上去像是一件布衫。 并不华丽,较为质朴,少了些许飘逸,多了几分刚劲。 淳朴端正,君子风范! 洪老爷子捋须颔首。 等温故停笔的时候,老爷子面容慈和:“此画可有取名?” 温故:“金钟罩铁布衫!” “……” 洪老爷子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不理解,但能感觉到,画意似乎与他所想的不一样。 “此话何解?” 温故说:“只是突然想起游学时听过的民间传闻,两种护体的功夫。” 洪老爷子不知道民间是否有这种神功,问道:“它能保你被邪物抓一道、咬一口,而不中邪吗?” 温故想了想:“不知。” “……去!练剑!少想些民间真假不知的传闻!” 一直到课业结束,温故离开,洪老爷子待在书房看着温故画的这幅图,沉思半晌。 那小子究竟是画的字面意思呢?还是隐喻? 总觉得今天的提醒好像没什么效果。 …… 景星坊。 何小弟满腹心事回到公所,程知问他:“这次跟着过去,长见识了吧?” 何小弟真心道:“长见识了!” 这世间人心叵测,真假难料! 他并没有说太多,直至第二日,陶三来公所面试。 由于是温故亲自招的人,面试也由温故和周山一起。 初步考察过后,没什么问题,陶三进入实习期。 何大:我尼玛! 刚入实习期,陶三还是很安分的,展现的也是自己正经有礼的一面。 两天之后,温故把陶三叫过去。 先问对方在这里适应如何,又问了如陶家这样的本地居民的生活情况。 陶三谨慎回道:“今年比去年其实好很多了,今年每个坊发下来两个煤炉子,一批蜂窝煤,还有一些救济粮,节省些用,大家相互帮衬,能扛过去的……” 温故了解一下底层的大致情况。 “开春之后呢?天气回暖之后,对你们来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温故又问。 陶三想了想,说:“天暖和的时候最大的困难……大概就是砍柴吧。” 粮食物资这方面,他们卖苦力其实也可以挣一些,听说歆州的村子又分过去一批种地的,还发了农具,明年地里能出产的粮食会更多。 但是如今各种疫病侵袭,在坊内公用的井里打水也不安全,需要柴火烧水做饭。但歆州城附近几乎被砍完了。 温故点点头。总的来说,水和柴火,还是大问题。 煤炭的供应依然有限,贫困坊供应的只会更少。 水源的干净程度也无法保证。 “会好的。”温故说道。 陶三在心中琢磨,温故这话只是安慰呢?还是透露的某些信息? 正想着,就听温故说:“年前景星坊会办一次内部小宴,为了让大家热闹热闹,公所打算找些人排戏,这个事你能不能接手?” 陶三一愣,赶紧回道:“没问题!” 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温坊长果然是看中了我的演技! 还以为会安排什么重任呢,稍微有些失落。技术难度太低,展现不出我卓越的才华! 虽然低于预期,但确实有活干,陶三知道这是第一个考验。 若是办得好,转正之后,他就是这景庆公所的一员了! 官方备案的那种! 陶三打起精神。 “人选方面,就在景星坊里面挑人?”他问。 “不限制。你们本地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推荐。” 陶三大着胆子道:“有的!男女老少都有,以前给人当过托儿,给人哭过灵,还会一点杂戏。比不上专业班子,但相比起一般人来说,还凑合。” “你看着合适的就挑人,不超过九个。”温故说。 本地人,家里或许还能保存一些服装道具还没烧毁,正好拿来用。 没有太多时间排练。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精力去搞别的? 所以温故没给他们做复杂要求,让陶三带人挑选着民间比较受欢迎的表演,准备几个节目。 演出者管一顿饭,也会给酬劳,不过酬劳是以景星坊粮票支付。 陶三大喜。 管饭还给粮票呢! 他听出温故的意思了,这是给他机会拉拔乡亲。 连连给温故保证:“我们一定好好准备,让大伙儿看个高兴!” 过年办宴肯定是喜庆节目,搞点取悦人的戏目,唱点儿小曲。 贵人们肯定看不上,但是坊长也说了,就是给坊里民众们看的,大多都是平民,看个热闹就好。 得到允许的陶三,跑回去挑人准备节目去了。 温故看着坊里的计划表。 除夕那几天,他不在景星坊,姨母姨父把他叫去赵家一起过年。 坊里大家一起吃个年饭,他就得过去了。 赵家在除夕有一场家宴。 紧接着,在大年初一还有一场大宴,会邀请城中的各位权贵和大户参加。 那几天的宴会安排会比较紧,不便来回跑动,所以温故会带着铁头,直接住进赵家。 正好,新年礼物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赵家的家宴是其次,初一的大宴才是重头戏。 那种场合,坐哪个桌是有讲究的。 他不想坐“小孩”那桌。 第九十三章 只要岁月静好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临近过年,祥汇坊的沈家也在为此做准备。 沈舅舅最近忙着对外应酬,家中事务都交给沈清和沈流兄弟俩。 终于有空闲了,他打算看看家中准备得如何。 这一看,发现了问题。 “过年怎么没把温故叫过来?”他质问。 温家在乱世中遭遇不测,如今只剩温故和铁头。 除夕家宴,理应当把这俩叫过来一起过年,他毕竟是温故的亲舅舅。 沈清一愣:“啊?爹你不知道?” 沈舅舅更愣:“知道什么?” 沈清冒酸气:“温故是去赵家过年,不来咱们家。” 沈舅舅大惊:“你不早说?!” “我以为你知道呢。” 说起温故去赵家过年,沈清面露羡慕。 沈舅舅心想着:赵家竟然这么看重温故,原本以为温故跟他们一起过年,用红纸包了一份压祟钱。 不过现在得知温故在赵家过年,这压祟钱还得再稍微加重一点点。 他给小辈们都准备了压祟钱,虽然很多小辈不能算“孩童”,但如今世态有异,他还是都准备了红包,图个“镇邪驱祟”的吉利。 这么想着,沈舅舅又看了看自家两个儿子,一阵心塞。 要不是他多问这一句,或许只有在除夕才知道! 景星坊这边。 温故不去沈家过年,提前准备了给沈家的年礼,是几个精致的玻璃器物。 坊内也在为过年做准备。大食堂的年宴,能参与的人已经陆续收到了消息。 这些人身份不一,文员小吏,巡逻安防,一些表现优异的居民、匠人和劳工等等。 大多数是景星坊和庆云坊的,也有其他坊的人,比如大多数匠人。 现在日子艰难,能白吃一顿饭,还有热闹凑,有个放松情绪和压力的场合,都积极得很。 年宴耗资用的是景庆公所的经费,准备的饭菜比平时丰富,大户人家看不上,但对于基层而言,已经算是奢侈了。 每桌都有肉,还能分到一丁点儿酒解馋。 两坊一起办年宴。 何大看着新成员陶三,面上带着微笑,年宴是喜庆的,总不能垮着个脸。心里不知道骂了多久。 “哥,他跟你应该不是一个路子的。也不必如此提防。”何小弟安慰道。 “不,你别被他骗了!看起来不是一个路子,但这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坊里越往上,重要的位置就那么几个,都是竞争对手! 何大看得清楚。 于二抡锤打铁,不耽误在庆云坊结识劳工们,称兄道弟的消息灵通得很。 但不管怎么说,于二在庆云坊。 这位新来的是真要在景星坊待下去了! 怎么能让何大不提防起来! 陶三可不在乎何大的冷脸,他正跟文艺小队排节目。 入职景星坊,他在他们那边可是出了大风头,虽然现在还不在正式编制,年终福利暂时没有,但是只要留在这儿,明年就可以拿到了! 正式备案的编制人员,年终福利主要是粮票和煤炭,虽然不多,但这些都是白得的! 如今这个世道,能白得那些好东西,谁不羡慕? 食堂年末饭,两坊年宴正式开始前,温故先宣布对优秀人员的奖励—— 粮票、盐糖、肉、布,以及其他杂货。 依据表现优良程度和贡献级别,分发不同的奖赏。 发完奖赏再给大家画大饼。 ——年后事务繁重,大家努力,明年的年末,福利和奖赏会更好! 在场的,以及在外面围观的人,都激动难耐。 不在编的人,想着来年拼一把,看能不能挤进编制。 在编的人更激动。前段时间发年终福利,就已经很兴奋了,没想到坊里还另有奖赏! 请青一道长搞了个简单的祭祀仪式。 小刘也难得回来一趟,进了巡卫司,整个人看上去更沉稳了。 以前他是站在平民的角度去看世间百态,加入巡卫司之后,站在更高的角度,看更广的局面,去看待各种问题。 会面对更复杂更残酷的因素,心性一般的人可扛不住。 很显然,小刘扛住了。 温坊长所在的这个饭桌上,坐着好几个“北上逃亡小分队”的队友。 温故真诚的目光带着几分感慨,挨个扫过在座的人,略带叹息得说: “明年这个时候,坊里的年宴未必能聚齐。” 大家一听这话,心中沉重。 安稳日子都是短暂时的,乱世就是乱世,总得面对现实,谁都无法保证明年还能安稳坐在这儿。 不过相比起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现在已经很好了,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大正要出言活跃一下气氛,就听温故说道: “明年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能混得比现在更好,待明年的秋季,秋狩开始,大家应该会准备回乡接应亲友吧?” 咦? 桌上好几个老熟人目光怔忡。 温故:“明年这个时候,或许这桌上有好几个人会在老家过年。” 众人:咦???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何大、于二他们的老家,那里也有曾经帮助过他们的相熟之人,若是可以,他们愿意回去一趟拉些人过来。 老乡亲信,可比这里的人好用! 周山也动了心思。 他也想回去看看,是否还有幸存的亲友,以前帮衬过的人,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仇人直接刀了。 小刘脸上的稳重立刻消失,立刻笑开了,说道:“我明年是要回去一趟的,到时候多凑几个人一起,搞好装备骑马回去,更快!” 对小刘来说,所有的磨砺都不算什么,他要混出个名堂,明年秋天,回老家把村里人接过来! 景星坊的年宴,一切都很简陋,但气氛很热烈。 温故也是借这个场合,让大家释放情绪和心理压力,顺便鼓舞勉励一把。 温故没有在坊中留太久,将事务安排好,次日带着提前准备的礼盒,叫上铁头。 “走,吃大户去!” 在景兴坊留了个身份牌,若有急事,程知他们可以拿着这个身份牌过去找他。 温故带着铁头和常顺,来到赵宅。 除夕前后的这几天,是城中富户和贵族们走礼交际的时候。 温故来到赵家时,还有几个过来送礼没走远的赵家族亲。 刚进门,正好遇到赵表哥送人往外走。 一位是看着较为富态的中年妇人,另一位年纪跟温故差不多,身形颀长挺拔,看上去较为儒雅。 赵表哥为双方介绍。 这两位是赵家姑姑及其子贺文昱。 赵姑姑目光立刻变得防备。 贺文昱倒是拘谨地先行一礼。 温故友善还礼。 赵姑姑打量着温故,扯了扯嘴角:“你就是温故?听说办了好几件大事?” 说着扭头对赵少主笑道:“文昱年纪与他相仿,学识厉害,也能办大事的!” 一旁的贺文昱对着赵少主使劲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干! 赵姑姑看不到,继续抓着赵少主的胳膊推荐:“你是他表哥,你知道的,文昱这孩子爱读书,心善老实……” 赵少主心说:这世道,心善老实可办不了大事啊! 贺文昱此刻心中弹幕狂刷: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终于走到门口,赵姑姑言犹未尽,好一会儿才和贺文昱踏上马车离开。 等离赵宅远些了,贺文昱很是头疼无奈道:“娘,我有多大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刚才门外那么多人看着呢,何必让表哥不满?” 赵姑姑这时候褪去了刚才的执着,淡定道:“你表哥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生气。” 贺文昱担忧:“但在门口跟表哥说那些,不太好。” 赵姑姑不急不缓地道:“咱家毕竟住在朝晖坊,要表现得合群一点。大家都是这样找你舅舅和表哥要职权,咱们也做做样子。” 贺文昱反应过来了,顿了顿,还是道:“温故极有才学,很得舅舅和表哥看重。我远远不及,担不了重任的。” 赵姑姑睨他一眼,说:“你想多了,你表哥知道你什么性情,不会给你压力的。” 贺文昱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您刚才对温故的态度……舅舅和表哥很重视他的。” 赵姑姑说:“这我当然知道温故很得看重,要不然他过年就是去沈家,而不是来赵家!我刚才把态度摆出来,除了应付朝晖坊的那些人,刚那会儿有人在门口没离开,做给他们看的。也是为以后打算,以后你避着温故就不用找借口了。” 贺文昱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娘,您费心了!刚才演技真好,我都没看出来。” 赵姑姑得意:“能让你看出来,我还怎么混?!” 她当然知道,面对赵少主这个侄子,越是这种仗着身份索要职权的态度,越是难以得到重用,分到手的也只会是一些虚职闲职,这就可以了! 能撑面子,事少,安稳。 她们家其实没什么功利心。 有这层血缘关系在,只要赵家不倒,他们家生活无忧。 能躺赢为什么要努力? 赵姑姑笑得淡然。 她道:“听说温故这人颇有手段,倘若他是个黑心肝的,跟他对上容易吃亏!你跟你爹都不擅此道,咱们敬而远之就好。” 贺文昱很是赞同。 这乱世,经历过失去挚爱亲友之痛,看过太多人间惨事,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小家和和满满, 关起门来过日子。 每天家人能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享受难得的岁月静好,就很满足了。 他们的自我定位就是富贵闲人。 多少人毕生的追求! 在这乱世里能过这样的生活,他们真的心满意足! 另一边,赵家。 赵少主将姑姑和表弟送出门,又同温故一起往里走。 刚才赵姑姑对温故的态度不太好,赵少主多解释几句: “姑父生于北方的书香之家,长于文词,不善刀兵。” 北地文风不盛,如今歆州城人才济济,随着南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姑父原本的才华也就更不显眼了。 赵少主说:“姑父为人谦和,端方持重,性情泰然,表弟与他很是相似。” 温故听懂了,是说那父子俩没有上进心,难当大任。 心里立刻琢磨开了。 书香之家,长于文词? 端方持重,性情泰然? 嗯…… 洪老爷子的那些老友,大部分上了年纪,远比不上洪老爷子那硬朗的体质。 书院开办之初肯定许多事情,那帮老年人未必能处理啊,做事的年轻人肯定有,但身份未必够。 若真像表哥说的,贺家那父子俩性情才学如此…… 才华尚可,又识时务,还有一种亲戚身份加持,比那些成天琢磨干架的人安分多了。 也不像南边过来的文人,还要更多时间来适应新环境。 不会水土不服,不怕天气变化,看贺文昱那身形,看着就扛造。 如果父子俩相似,想必能够处理更多事务,能扛住更大压力的……吧! 想想刚才赵姑姑那一连串的表现,温故宽容地对赵表哥笑道: “刚才赵姑姑极力推荐文昱,表哥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嘛。说来,书院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或许可以让文昱兄去协助办学。” 书院的纯学术型人才可以慢慢补充,洪老爷子他们更在行。 赵家能这么快支持办书院,如今的生存形势下,必定要在书院中扩大行政体系,以方便掌控。 赵家主肯定有考虑好的其他人选,但也可以再加两个人。 ——没有上进心,难当大任,无所谓,能做事就行! 温故的建议,赵表哥听进心里了。 有道理啊! 不过他的考虑角度与温故有所不同。 除了扩大书院行政体系加强掌控,他还想加深南北交流。姑父和表弟这两人,有学识,够身份,性情还宽和,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赵少主若有所思。 温故不再多言。 贺家父子俩年后多半会有新职务。 赵姑姑心愿得到满足,一定很高兴的……吧?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高兴,反正温故挺高兴的,来到姨母这里的时候,眼中还带着笑意。 赵少主还有别的事务,暂且离开。 沈夫人也是刚闲下来,看着温故,问道:“今天心情不错,有好事?” 温故说:“确实如此。今天运气好,刚进院门,就看到有人在自荐。” 来吧,大家一起负重前行! 第九十四章 年礼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拿出给沈夫人准备的年礼。 一个木匣装着,上下两层,分别装了两个物件。 上层是一个放大镜,边框和手柄镶嵌了宝石,制作精美。 放大镜对于上层人士来说,并不算稀奇之物,沈夫人以前没见过但也听说过。 只是以往都是匠人们用净透的天然无色水晶,打磨而成的小巧物件,拿在指尖把玩的。 而温故拿出的这个放大镜,要大出许多,但大小正好。太大会显得笨重。 沈夫人收到这个小玩意确实心喜,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又看向木匣:“下面那层呢?” 温故打开隔层,放着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但同样精致的圆形物件,乍一看像是悬挂的配饰: “此物为端容镜。”他打开外层的盖子,露出里面的镜面,“可以悬在扇头或者系在帕上,便于携带。” 沈夫人好奇拿过去。 镜面光洁照人清晰,即便是新磨冶的铜镜与之对比,也会逊色几分。 拿在手中把玩的短暂片刻,沈夫人已经想了许多。 她出身商人之家,又在歆州上层受过权力熏陶,不需要温故解说太多便知道如何以此换取更大的利益。 “辛苦你了!” 沈夫人说道。 她知道这两样东西,温故在庆云坊花了很大精力,现在才能得到这些成果。 温故有些可惜地道:“不过如今的工艺水平依然有限,制出来的镜子好好养护,也只能用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也无法量产,制作比较麻烦,如今只能庆云观炼制出来。” 沈夫人笑道:“无妨。” 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玩几个月换新的,以及“人无我有”更能彰显身份,增强那帮富户的满足感。还有不少人手中藏着大量钱粮。 表嫂和表侄子的礼,温故也准备了,沈夫人会派人送过去。 镜子的事先放一旁,沈夫人跟温故商议起赵家的年宴。 除夕家宴倒是其次,重点在初一的大宴。 过年要宴请许多重要人物,其中不乏贵族富户。 那帮富豪在家都是细炭铜锅,烫食蘸酱,有新鲜野兔肉的时候来点拨霞供。 外面各种疫病,这样的大环境下,有身份的人更追求热食。 不管什么场合,热的食物更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火锅这类东西,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并不是新鲜玩意。以前皇都最繁华的街道,还有这样的暖锅店铺。 冬季或者疫四起的时期,在自家用餐会架一个小暖锅,烫菜蘸酱食用。 现在赵家的宴请,又是冬季,当然也更倾向于热锅烫食。 此前温故给了一些建议,紧急打造出来一批炭火铜锅,可以用在这类大型宴会上。 餐桌上的东西不能太寒碜。 虽然是冬季,但蔬菜还是得备上。 “堂花”“暖室”,温室培育是早就有的技术。 今年秋冬时节,沈夫人提早就让人在暖室培育蔬菜,玻璃窗出来之后,立刻改建,更强的透光性,让暖室的蔬菜长得更快更肥壮。 虽然依旧比不上应季蔬菜的口感,但放在冬季,绝对史无前例吊打级别的优势! 今年就算了,供应宴会之外,自家食用和送礼,能够消耗掉。 明年可以扩大规模,到时候拿一批到市集售卖。 冬季暖室的蔬菜,价钱肯定不会低,也就只有那些富户们能消费得起了。 温故听到不少坊间传闻—— 有些人刚投奔赵家的时候,大量物资换成歆州钱引。那时候是抱着上供的心态,换取的钱引也没想过真能全部花出去。 不缺吃不缺穿,又没有消费的地方,手中大量钱引有的垫桌脚,有的当厕纸,听说还有几个傻叉喝醉酒之后烧钱引玩,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坊间传闻,玻璃窗上市的那段时间,有人在家里挨打,哭得可大声了。 铁头跟着温故进屋时,一直抱着个提盒,有侍女过来想要接过,被避开。 直到温故跟沈夫人谈完事,姨父那边有人来传话,让温故过去一趟。 温故拿过提盒,对铁头说:“你先回院。” 他们在赵宅有个小院子,在赵家过夜都住那边。 沈夫人道:“让他先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待会儿我让人带他回去。你先去你姨父那边。” 沈夫人目光在温故手里那个提盒上稍稍停顿,正要说让人帮忙提过去,对上温故看过来的视线。 这一刻,姨甥之间完成短暂的交流 沈夫人没有追问,话头一转,让身边信任的女使亲自带温故去赵家主的院子。 当然不是温故不认识路,只是过年期间来往的人多,以防不长眼的惹事。 过去姨父那边的途中,女使告诉温故,这几日家主那边的检查更严格一些。 进家主的院子,危险的武器和携带的礼,要么在这里直接交给管事,要么打开先检查。 将温故送到地方,那女使也不便多待,快速回去。 温故看着来过几次的大院落。 确实如女使所说,检查更严,也加强了守卫。 这种时候确实不能低估人心,加强安检也好。 温故把随身携带的“岑苔”剑放下。 不过手里的提盒,没有要松开的样子。 他走过去,对负责接待的管事说道:“福生总管在吗?” 他问的是赵家主身边信任的大管家。 此时,院落的书楼,赵家主正在签署一份文函——拨款开办岑苔书院分院。 洪老爷子前些天过来跟他谈办书院的事,背后还有温故这小子撺掇。 对此,他并不生气。 玻璃和蜂窝煤炉,大大减轻了他们养军的压力,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对温故有意见。 就是觉得小子挺有意思,挺能搞事的。 但年轻人有时候太跳脱了,得提醒一下。在歆州城里住的人,可不都是同一条心。 拉仇恨太多,容易吃亏的。 木秀于林,会遭遇更强的风雨。 温故如今也没有别的亲近长辈,他这个做姨父的,还是得提醒提醒。 所以,刚才得知温故来了赵家,让人去把温故叫过来聊聊。 后面几天应该没时间单独谈话,趁今天,多跟这小子说说。 此时,有人靠近,对不远处的福生说了什么。 福生面露诧异。 “怎么了?”赵家主问。 福生快步过来,低声跟家主说了温故的要求。 赵家主一听,眉头挑了挑:“不用检查了,让他直接进来。” 又让不远处的几名守卫撤远。 不多时,温故带着提盒过来。 看看身边,除了福生大管家,没其他外人。 温故对赵家主笑道:“送您的年礼,您肯定喜欢!准备了好久,窑炉那边一直没炼出来,好在终于成功了!” 提盒有些大,温故拎过来的时候,赵家主和福生大管家因刻板印象,以为提盒里装的东西并不重,但在温故搁下提盒时,即便动作很轻,但提盒接触木桌发出来的细微动静,两位内行人能感受到它的沉重。 赵家主和旁边的福生大管事心中同一个想法:刚才还是应该去接一下的! 温故放下提盒,解释说:“不方便过别人的手,不适合在公开场合,我就直接送过来。” 赵家主原本准备的话题先压下。 他知道,庆云坊的那几个窑炉一直还在烧玻璃,匠人们一直在研习打磨玻璃。 今年温故送出去的礼品,也很多是玻璃物件。 原本,赵家主以为今年温故送过来的年礼,也会是什么玻璃摆件,现在看温故这架势,恐怕另有玄奥! 温故打开盒子:“此前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所以一直没有跟您说。现在看来,经验丰富的老匠人,手就是稳!再加上一些幸运成分,还是在年前赶制出来了!” 提盒同样分为两层,打开上层的盖子,里面放着一个长筒。 “这是?”赵家主问。 “此物名为窥筩,也称千里镜,望远镜,我游学的时候……” …… 赵少主又送完一波客人,去沈夫人那里坐坐,正聊着温故送给沈夫人的放大镜和端容镜。 福生大管家过来了,说家主让少主过去一趟。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过年喜庆,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就代表这里面有别的要事! 沈夫人也不多问,只是问了一句:“温故呢?让他再来陪我聊聊。” 福生看不出任何异状,恭敬回道:“表少爷在和老爷聊一些游学的趣事儿,老爷说,让少主也过去听一听。” 沈夫人心中有了底。 等赵少主离开,她让人给铁头送些点心过去,温故谈事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别饿着铁头了。 赵少主快步前往老爹的院落,发现老爹院子外面非常安静。 不是没人,而是守卫们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也格外严肃。 赵少主过来的时候,他身边的随从隔老远就被拦下来了。 赵少主疑惑。 一个时辰前,他才从这里离开,那时候还不是这样。 此时心中凛然,让随从和护卫在外等着。 进院之后,被告知家主和温故在书楼的二楼。 赵少主疑惑更深。 竟然还在楼上? 快步上楼,进屋的时候看到自家亲爹没坐在轮椅上,而是背着手在屋里转圈走动,还喘着粗气。 赵少主疑惑更强烈。 这是怎么?出大事了? 只是看屋里坐的另一人……温故正在一旁悠闲品茶。 那就不是坏消息! 赵少主看向自家老爹。 作为歆州首脑,赵家主双腿受伤一直在医治,治疗效果逐渐好转。平时老爹在外面都是用那个小轮椅方便移动,在屋里也减少康复训练之外的双腿使用时间。 能坐就坐,养护双腿,上楼也少。 赵少主一直以为自家老爹恢复程度有限,但是此刻,瞧着已经能够快步灵活走动了?! 这什么医学奇迹! 第九十五章 集体发癫(二合一)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赵少主收敛心思走进二楼室内,同时察觉到,福生大管家在楼下守着。 何事需要防备如此严密? 进屋之后,在老爹示意下,关上身后的门。 “爹?”他疑惑道。 赵家主步伐没停,指着靠窗的案几,确切地说,指着上面放着的物件:“旁边的纸上写了用法,你拿起来先看看。” 赵少主不再多问。 案几上,最先看见的是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的,相套的圆筒。 看了看纸上所写,他拿起圆筒,对着窗外望去。 书楼二层视野开阔,前方并无遮挡。 赵少主调整圆筒,猛然放下,眼中满是惊异之色。深深呼吸,再次拿起来对着远处看去。 不大的视野中,赵府之外,远处守卫的行动尽收眼底! 新建的官署,如在眼前! 赵少主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用法。 军事利器啊! 在即将到来的,天气转暖之后,查看各处的邪物动向,也不需要冒险离近去看。 赵少主的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激动道:“爹!这个……” 赵家主摆摆手,又指向旁边一套奇怪的东西: “还有那个,你再看那个!” 赵少主压下心中的话,缓了缓气息。 同时也更疑惑。 这种能实现战术革新的重要军事装备,竟然不是最重要的吗?! 有些不舍地,轻轻地将手中的长筒放下。 赵少主这才看向旁边的另一物。 整体上看,一部分铜质,一部分铁质,各种不知用处的零部件组装起来,上面也带一个圆筒,那是用眼睛去看的位置。 此物也附带一张说明纸稿,图文描绘清晰,如何操作都写明了。 操作倒也不麻烦。 上面还放置着一个透明玻璃小盘,里面好像是……一只小飞虫? 比芝麻粒还要小的这种小飞虫,很常见。 “就看这个?”赵少主嘀咕。 温故过来调整一下打光的部件,给表哥示意:请吧。 对于观察的目标,想要证明用处,最好的当然是去赵宅的风水鱼池取些水,观察里面活动的微小动物。 赵家改造这处宅院时,顾忌邪疫,因邪蛊遇水易活,便把原本的大水池填了一多半,只保留了鱼池,为了是镇宅化煞的风水用途。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凿开上面的冰,池塘下方的水里,依然有活着的微小动物。 只不过,谁能百分百确定里面没有藏邪蛊呢? 给赵家主看,当然得避开这些。拿到这里的东西,必须得慎之又慎。 温故来了之后,索性让福生管家直接去寻观察目标,比如暖室那边的小飞虫。 暖室是用来冬季种植蔬菜的,里面种的都是要供应给贵人们吃的东西,由赵家的人负责。 暖室里面又保暖,湿度也合适,免不了会有一些小飞虫。 福生大管家过去要小飞虫的时候,那边的仆从还以为供应的菜没有洗净,哪位贵人在菜里发现了小飞虫,吓得脸都白了。 一番忙活,福生大管家终于带过来一只,被拍了个半死的小飞虫。 暂且不提刚才姨父用显微镜看飞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医学奇迹现象。 此刻,赵少主按照纸稿上的操作步骤,一点点调整,然后…… 猛然起身后退,身后的凳子都给踢倒了。 脸色更是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面部肌肉僵硬地分块抽搐,甚至产生了回身拔剑劈了桌案的冲动。 “这……这个是?”他声音不稳。 “小飞虫。”温故回道,“放大的小飞虫。” “你管这叫……小!飞虫?” 刚才从那个座架的圆筒里,看到的是体态狰狞的怪物,还能看到上面一根根的长毛! 赵少主面色还没回血,一想到小时候无意还把这种小飞虫吃进嘴里过,更是想去吐一吐。面上血色褪得更多了。 任何人看到镜筒里的画面,都会骇然失色。 确实是极大的心理冲击!尤其是他这种偶然吞食过小飞虫的,以前可以不当回事,但从此刻开始,脑中画面不断回放,心态不一样了! 急促地呼吸,将心里那股恶心感压制下去。 毕竟是一方势力的少主,确定看到的就是那个小飞虫,顷刻也想到了许多。 这场制造乱世的邪疫,传闻也是一种蛊虫,一种能宿于人身的毒虫,若是有了这神器…… 面上的血色又迅速回来,赵少主压下心中的不适,再次看向显微镜的镜筒。 为了亲自确定,他调整了底座上的旋钮,将目标移动。 视野中观察到的画面,也随之而动。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激动地道:“神器!此乃神器!!” 赵少主快步来到温故面前:“如何制得的这神器?” 温故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解释道:“我游学的时候……” 赵少主喝着茶缓解心中的激动,听温故讲述游学的见闻,也得知这显微镜的各种用途。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何自家老爹在轮椅上坐不住。他这个双腿完好的也坐不住! 如果不是自家老爹在这里,他都想去外面跑几圈发泄心中的激动和振奋! 乱世到现在,对于各方势力,最重要的不是打出去,不是扩张多大的地盘,而是尽量保存自身! 这关系到根基和生存! 惊吓和惊喜是同步的! 赵少主迫不及待问道:“有了这神器,是否能更快寻得压制蛊虫之法?” 温故点头:“用它可以观微小之物,或许能看见蛊毒原貌,寻找克制的办法。” 赵少主因刚才的视觉冲击,面色依然没有恢复,但眼中更多的是兴奋。 情绪过于激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故道:“工期比较赶,暂时只能制得这样的。等工匠技艺提升打磨,镜头的倍数增加,还能再放大。” 不过也就是放大几百倍观察一些微小动物,细菌病毒是不要想了,观察寄生虫还是可以的。 赵阀这种大势力,肯定也组建了医师去研究邪疫,看情况,进展一直不佳。如今有了显微镜,肯定能够加快脚步! 嗯,还要再多挖一些医药相关的人才过来! 赵少主又问起庆云坊那边的窑炉和作坊。 温故说:“庆云坊已经停工,不过涉及这两个物件的匠人,暂时还留在坊内。“匠人们每人只负责一部分工作,并不知道会做成这样的物件。” 保密工作一直在做。 赵家主这时候终于坐下来,说道:“将那几位匠人和家眷接到赵家的工坊,好好安置。” 想了想,赵家主又道:“年后再开一坊,制作这千里镜和显微镜。加强守卫,还有,再多培养一些打磨技艺的匠人!” 温故也道:“确实要再多专向培养一些匠人,磨哪种镜片就一直专注那个,技艺提升会更快,也能更快制出符合要求的成品。 “我准备的这台显微镜和那个望远镜,单单磨镜头就耗费了不少时日。合格的成品有限,只赶制出来这么两个,这还是运气好,若是运气差,几个月都不一定能磨出来。” 一听这样,赵家父子俩也有了更强烈的紧迫感。谁能保证一直运气好呢? 想要得到更多的望远镜和显微镜,还是得从工匠这方面下手! 歆州能找的人数有限,但,可以放眼其他地方! 将此事列入计划。 赵姨父对温故说:“你身份特殊,虽然这两样神器对外保密,但难免会有人盯着你,可否需要给你多派几个护卫?” 以防温故思虑过重,心生排斥,赵姨父正要再解释劝导几句。 温故立刻接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姨父!” 以后出门有精英保镖接送,不用担心被人敲闷棍。在家的时候身边又多出几个劳力,发的工资肯定要添加到公所的经费里面。 多好的事啊,为啥要拒绝? 赵姨父一时沉默了。 赵少主也看了温故好几眼,在温故脸上没看出半点勉强。 这位表弟似乎挺想得开! 赵姨父:“那就给你拨五个护卫?” 温故:“十个吧,年后我事务还挺多的,人多些更有安全感。” 身边的护卫轮值,不用过度疲劳,更能保持最佳的武力状态! 赵姨父点头:“行,给你拨十个护卫过去!” 就凭温故的功劳,除了别的物资奖赏,护卫这方面算不上什么。 官职方面,就如一些老吏员所知道的那样,同样的头衔,行政级别差远了! 而温故现在就是这样,他自己依然想继续当坊长,不想挪位置。但首脑授予了他更大的权力! 除了钱粮货物,赵家主还答应了温故几个要求,比如,玻璃匠人从庆云坊迁走之后,温故想捞一批烧陶瓷的匠人过来。 只是烧陶瓷,不是大问题,赵姨父当场就应下了。 烧陶瓷的匠人可比烧琉璃的匠人数量多,培养起来也更快。 谈完工坊的事,温故又拿出一份纸稿,递给赵少主:“本来是准备送给你的年礼。” 赵少主不敢小看温故给的纸稿,赶忙结果一看,里面画的也是玻璃制品,也是“镜”,但用途明显与前两者不同。 “这个是?” “也是游学时见过的,有人称它为‘叆叇’(ai dai),也有人直白称呼为眼镜,对目力出问题的人有奇效!” 温故用简单的言语给二人解释了近视和远视问题。 “镜片还没有磨出来,合格的玻璃材料做出来不久,都消耗在制作望远镜和显微镜上面。” 赵少主能理解:“确实要以那两样神器为重!” 温故说:“若有余力,我还是希望工坊能把眼镜尽快制作出来。” 不管贫穷还是富裕,甭管身份贵贱,大部分人都会出现视力问题。 尤其是当下的文人,看书多了,不注意保养眼睛,出问题的概率更大。 “那些蝇头小字,看细书密信,目力没问题或者问题不大的,可以用放大镜。目力有问题,且明显影响的,就得借助眼镜了。” 放大镜这东西,赵家主以前就知道,温故也说制作出来一个,送给了沈夫人。 赵少主才从沈夫人那里见过,连连点头:“放大镜确实方便看细小的文字。” 温故说:“目力昏倦,不辨细书,但要是戴上了对应的眼镜,则笔画倍明!” 如今歆州境内,有才学的人还是不少的。 青壮年的,高度近视眼,能做的工作有限,四肢健全却很少出门。 年纪大但身体好的,又有老花,也是同样被限制,看文书费劲,办公效率还低。 温故:“如今人才紧缺,又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这两类眼镜能解决目力难题,就能多一些人手为歆州出力。” 赵家父子俩神色认真。 温故说的这些他们哪能不知道? 尤其是赵少主。 在听到温故说的近视问题时,眼中神采沉郁。 他有一位友人,喜爱文墨,目力出现了问题,五步远处看不清人样。 邪疫蔓延的时候,那位友人误把邪物认成正常人,自己送过去被杀。 乱世之初,混乱起来的时候没有太强的防范意识,因近视辨认不出对方是怪物还是正常人,而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 赵少主说出这些事,温故也惋惜。 死得确实冤! 一时间沉默下来。 待伤感的氛围褪去,温故叹道: “城中有不少人,明明很有才华,但目力太差,无法走出去,也不敢出去,天冷的时候还好,天气热起来,更不敢出门。” 赵少主深有感触。 他还有别的同龄好友因目力问题而只能待在家中,有前车之鉴,不敢出门,家人也不敢让他出门,关在家中郁郁不得志。 温故再叹:“有眼镜就会好了!只是,镜片都需要手工磨制,而且不同目力问题,磨制的镜片也不同。掌握磨片对光技术的匠人太少太少,还需要定向培养!” 赵家主和赵少主只觉得心弦再次紧绷。 紧迫感+1+1…… 不说亲友,就是他们自己,尤其是赵家主,现在还好,但再过几年,就可能有老花问题了。 赵家父子俩都思索着,先去哪里多捞些工匠? 有雕刻打磨功底的匠人,肯定多分布在其他五阀,问题来了,他们是先捞一阀,还是朝五阀一起捞? 赵家主长长呼出一口气,暂且记下。 他说:“工匠会去寻找,尽快制作一批眼镜出来。” 温故不好意思地道:“昏(老花)眼镜,姨父和姨母现在应该还不到使用的时候,我先提前先订一副,想送给洪老先生。年后书院那边事务肯定很多,眼镜可以减轻老先生的负担。” 赵家主欣然承诺:“行,第一副先给洪老爷子制作!” 这眼镜既然是温故拿出的,制作第一副眼镜当然是给温故。他想给谁,就先给谁做! 赵家主想到什么,又对温故说道:“年初三有一场小会,只有少数人参与,商议年后事务的。到时候你来听一听,有想法也可以跟前辈们说说。” 温故起身行了一礼:“是!多谢姨父!” 年初三的小会,那是真正的歆州权力上层会议! 是对温故的信任,也是给温故一个机会,接触如今歆州顶端权力人员! 赵家主见温故已经领会,心中满是感慨。 至于先前把温故叫过来而准备的“木秀于林,风雨摧之”、“年轻人太爱搞事”的话题,已经扔了。 什么秀? 什么风雨? 搞什么事? 都不是问题!! 活泼些好啊,年轻人就该这样! 可以再活跃一点! 赵家主鼓励道:“不用怕,就算风雨再大,我赵家罩着!我们就是你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温故十分感动:“……换个词吧,姨父,这词不吉利!游学的时候听到一些事情,不太好。” 虽然不知道为何不吉利,但既然温故这么说了,赵姨父笑着道:“行,换个,那就是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知道姨父和表哥还有要事商谈,温故先告辞离开。 来的时候拎着个沉重的提盒,离开时依然是一个沉重提盒,不过里面装着姨父这里特供的糕点酒水,也有随从帮忙提着。 待温故离开,赵少主拿着望远镜:“爹!这望远镜利于作战和春夏防守,可以让几位将军知道。但这显微镜……是否先保密?” 如今的世态之下,显微镜的保密级别要更高于望远镜! 此物关乎局势变化! 赵家主想了想,道:“也让他们知道,要让他们看到希望!” 一场邪疫,多少人被打破了心理防御,直接崩溃。 甚至一些原本武力值非常高,对敌作战十分勇武之人,被鬼神之说吓得完全兴不起对抗的精力。 手下的诸位将领和谋士,虽说心性相比其他人已经足够坚韧,但在心底依然存在茫然,心里没谱。起初一些妖僧邪道的鬼邪之说乱人心智,所以他们毫不留情杀了一批。 但乱世里,各种鬼祟教派依然在暗处谋动,若是以后再出现什么歪理邪说,动摇人心,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倒不如先稳一稳上层的部分人员。 这是他衡量利弊之后做下的决定:“从大局上来看,能稳住军心,利大于弊!” 赵少主想一想,觉得也对。 于是,派人去通知各位高层。 等待的空隙,赵少主想到温故说过的游学见闻,关于显微镜观察目标的那些事,又去寻找了几样观察物。 显微镜下的画面,文人可能出现不适,武将们未必。还是多看几样。 依照通知的顺序,巡卫司的主官裴珺最先到来。 其后不久,陆续到了一批人,这几位都是留守歆州城,或者从外回来过年汇报工作的赵家心腹,有武将也有文士。 每一位都是能影响歆州时局的! 只不过他们到达之后,被告知先在外候着,等到裴珺下楼,通知他们进去,才一起上楼。 而裴珺则拿着刀,守在一楼的门外。 进楼的几位注意到这点,心中又添了一份慎重。 不管他们上楼的时候怎么想的,片刻之后…… 踢凳,怪叫,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一阵喵了个汪的嘈杂。 有文士突然奔到另一边的窗口往外吐。 过了会儿,又有武将推开一扇窗,朝外发出一连串听不懂词义,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呐喊,然后被另两位将领给堵嘴拖回去。 窗户再次关上,但隔了会儿场景重现,只是出现在窗口的换了个人。 又吐又笑,又哭又喊的,仿佛集体发癫。 负责防守这处小院的守卫们,看得一愣接一愣。 虽说呃…… 虽说这场乱世到现在,许多人心理扭曲,心态不稳,时不时发癫。 但是这几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心性坚韧,平日里即便情绪激动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啊! 守卫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领头的人更是脑门疼痛。 之前福生大管家已经跟他们说过,家主、少主和几位大人物有要事商谈,其间会有一些大动静,无需理会。 但刚才的动静也太诡异了。今天还进去好几位武力值高的将军,守卫们依然不放心,领头的人决定走近看看情况,确认一下。 朝书楼过去,就看到守在书楼门口的,除了福生管事,还有巡卫司主官裴珺。 裴珺面色冷酷,持刀而立,扫过来的眼神凌厉中带着幽芒,似乎在告诉来者,擅自靠近者,死! 守卫硬着头皮看向福生管事。 福生摆摆手,示意这里无事,让他们离开。 领头的人只得暂时压住心中的疑虑,先带人退开,继续谨慎观望。 好一会儿,终于又有了动静,刚才进去的几位武将和文士,陆续出来。 性情张扬的人嘴里还哔哔着什么。 表情管理不够强的,似是兴奋,红光满面,眉眼带笑,又时而阴云密布,面目狰狞。没走几步又变得凝重。 守卫们:这是癫过的后遗症? 书楼的二楼。 众人离去,四周又安静下来。 这里只有他们父子俩。 赵家主坐在轮椅上沉思。 赵少主擦着望远镜的镜筒上的汗渍,小心将筒身放回。 转过身,看到桌上已经出现褶皱的纸稿。 刚才几位身担要职的武将和文士,情绪激动之下出现了争抢,纸稿差点撕裂。 轻手将纸稿收起。 这些事可不能过别人的手! 收拾完屋内,赵少主才坐下,舒了口气。 他想着温故今儿说的那些话,发自肺腑地叹道:“当年我还是应该出去游学的!” 赵家主深以为然,万分赞同地说:“是啊,当年应该送你去游学!” 第九十六章 一怒之下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当年朝中重文抑武,赵少主定的发展路线是文官仕途,家中请的是南地北地的名师,但并没有走出去。 北地文风不盛,他们家族在职的又要长年驻守边城,想要游学肯定往文风兴盛的南边去。 太远了,路途风险又高,家中考虑之后,觉得没有必要,于是从南边请一些名士文人过来,教授书中知识的同时,也说一说南边各地的民生世态。 温故说“游学所得”,赵家父子没怀疑。 在这个交通不便,信息不流通的时代,说什么都有人信。若是能拿出证据,信的人就更多了。 而温故拿出的这些,从蜂窝煤炉到各种镜器,就是实实在在的证明! 每个人游学的初始和目的都不一样,即便同样的那些路径,寻访同一位名师,所得感悟也不尽相同。 文风兴盛之时,大部分游学的人,对工匠和民间技艺也确实不那么重视。 温故的这些“游学所得”放在以往,还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 “可惜了,乱世之下,多少珍贵的人才和技艺被掩埋!”赵少主无比遗憾。 赵家主心中也想着:等以后世道太平了,可以让家族后人延续这种“游学”传统。 游学真的有大用啊! 另一边,温故回到他们住的小院。 路上也琢磨着事情。 送给姨父当做年礼的那台显微镜,镜头组合起来放大的最大倍数接近两百倍。 谁也不知道制造邪疫的那些蛊虫,究竟长什么样?有多大? 就如今有限的肉眼观察,放大几十倍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制造邪疫的毒虫更小,想要从虫卵开始研究,两百倍或许可以,但保险起见,还需要更大的放大倍数,三百倍,四百倍…… 高倍数看细菌都可以看到,当然,仅限于看到。 还好引发邪疫的只是寄生虫,而不是细菌病毒。 如今制作镜片镜头,纯靠手工打磨,不是说想制作多少倍的镜头就可以立刻制作出来。 或许在不断试错之后,成功打磨出来的镜头也可能达不到倍数。 想要更好地研究那种寄生虫,从虫卵到成虫的生长周期和生存环境,低倍数到高倍数各种规格的镜头最好都准备上! 那需要更多高精尖工匠! 需要更多人参与到打磨镜片这项工作上! 显微镜和望远镜属于保密类型,不能让外人得知。 近视和远视眼镜就是对外的了,肯定得有作坊还有店铺,以及培养专业的团队,不管是按度数、按岁数,都需要大量镜片支撑。 所以,不管是哪种“镜”,都需要更多的工匠,更庞大的生产体系,更多的专业工匠和从业人员! 涉及到方方面面繁杂的工作! 温故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也没有合适的人去管理,索性把这些工作全扔给赵家。 去各处捞工匠,建设工坊,人才管理等等这些事务,全部交由赵家。 姨父和表哥每天还是有不少休息时间的,再挤一挤,让他们多花些精力到“镜”工程上去。 这么想着,温故回到小院就开始写方案,能让赵家提高行动效率。 次日,温故写完方案没有立刻给出去,打算去遛个弯儿放松一下,再回来查漏补缺。 赵家的大人们依然忙得很,所以温故打算去看看表侄儿。 他这次送年礼,送给表侄儿一个万花筒,也不知道小朋友喜不喜欢。 溜达到表侄儿的院子,得知表哥也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没听说有什么紧急事情,表哥竟然难得在这儿培养父子感情? 往里边走不远,看到廊下那对父子。 小孩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像是生气又忍住的样子。 何事惹得…… 往那边走近几步,就看到表哥拿着一个圆筒单眼专注望着,期间不断旋转筒身。 温故:“……” 哦,知道原因了。 送给表侄儿的万花筒,对于年纪尚幼,又没有接触过此类玩具的小孩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 现在看来,对某些见多识广、眼界开阔的大人,也很有吸引力。 温故没有收敛脚步声,正拿着圆筒转动看的赵少主望过来,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以为他拿着……那个东西。” 他过来的时候见儿子拿这个圆筒在外面玩,当时就一激灵,还以为温故送了个望远镜过来。 等拿到手上一看,哎??? 有点意思。 本来只打算检查一下,看着看着就开始研究起来。 小孩被抢了玩具的,敢怒不敢言,只能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 三言两语间,温故也弄明白了事情起因 小朋友对新收到的礼物非常喜欢,廊下更明亮,于是在空暇时间,拿着新玩具跑出来玩,也不怕冷,戴了手套在外面看。 然后被他爹瞧见了,霸占玩具到现在。 现在温故过来,赵少主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拿着这个“玩具”玩下去,东西还给小孩,和温故沿着游廊走到一边。 听温故说着这个万花筒的制作和原理,赵少主很感兴趣,不过相比起能扭转局势的望远镜和显微镜,万花筒确实只能算个小玩具,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温故游学还见过哪些有意思的东西? “除了这万花筒,你游学的时候还见过哪些与‘镜’有关的器物?” 赵少主说着,语气叹息:“当年我差点也出去游学了,可惜没能成。” 温故礼貌微笑。 “提起与‘镜’有关的游学见闻,倒是又想起一物,也是与镜子相关,制作出来的一种窥探装置。” “哦?说说!”赵少主来了精神。 “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镜子的反射制成,用平面镜就可以做初始版。”温故简单说了说最简单版本的潜望镜。 赵少主不太能理解温故说的这些反射原理,不过“窥探装置”或许是他们现在能用到的! “你说的这个初始版,做出来需要多久?”赵少主问。 “现在就可以。制作镜子的时候有几个瑕疵的零件,我都带上了。”温故说。 即便是瑕疵件,也不能直接留在景星坊,所以温故来赵家的时候也一同带过来。反正就是几个玻璃镜片,用个小盒子就能全部装起来。 赵少主一听,更来了兴致。 “你现在有别的事情?若没有,不如现在就去动手?” “我是没别的事情,不过表哥你应该事务较多?我做出了给你拿过去?”温故说。 “不必如此麻烦,我同你一起过去。”赵少主果断道,“还需要什么物件你说说,我让人准备好。” “硬些的纸,用于粘合的能粘住镜片的胶。” “就这些?” “做个简单的,这些就够了。剪刀我那边有。” 确定温故没在开玩笑,赵少主叫来跟随他的侍从,吩咐几句,便前往温故住的小院。 身后的随从欲言又止。少主你那边还有来访的客人等着啊! 赵少主当然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只是,那些事情也不算特别重要,相较而言,他更想知道温故所说的窥探装置是什么样! 刚才让人去取纸和胶的时候已经吩咐下去了,来访的客人请那边的文士代为接待。 温故也知道这位表哥最近应酬较多,节省时间,也不多废话,到小院子之后让铁头把那个装零件的箱子提出来。 里面装着几个方形或圆形的玻璃镜小片。 赵少主看了看,确实是瑕疵品,有的玻璃镜小片局部模糊,有的边缘出现残缺,一看就是是制作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 温故取了两个大小差不多的,方形玻璃镜小片。 纸和胶很快送过来。 各种类型的纸张迭在一起,温故挑选了两张材质合适的,拿着炭笔和一把小竹尺画线。 没有提前制作过,只能先画个粗略的,然后让赵少主协助,粘贴剪裁,添添补补,做制成想要的样子。 “手生,做得比较粗糙。”温故说。 赵少主看着满是“补丁”的两个方形怪筒,看出来温故确实手生,但不在意: “能用就行!” 温故又将两个玻璃镜片,贴在方筒两端预留位置。 粘纸的是浆糊,用来粘镜片的是另一种胶,现熬制的,粘得挺结实。 他俩在这边忙活。 同一时间,赵姨父本来想把赵少主叫过去聊些事情,一问才知道,赵少主抛下几位来访的客人,跑去了温故的小院。 稍作思量,赵姨父也来到小院,坐着轮椅过来的。 昨日,因温故送过来的年礼过于激动,用腿时间太长,出现了些许不适。 毕竟没有恢复完全,接下来还是要好好养护,除了重要场合需要短时站立,其他时候他都打算让双腿歇一歇。 院里没留其他人,铁头在院门口守着,见到是赵家主过来,没拦。温故跟他说过哪些人可以直接进院。 满心好奇的赵家主进屋便发现,那两人蹲在窗户下方,狗狗祟祟的样子。 赵家主眉头紧蹙:成何体统! 还有没有一点君子坦荡磊落的样! “你们在做什么?”他沉声问。 窗下的两人:“模拟野外哨点侦查!” 片刻之后。 轮椅空了,窗户下又多了一人。 赵少主被挤到旁边,核心位置被赵家主强势霸占,唯一的初始版潜望镜也被牢牢抓在赵家主手中。 “不错不错!非常好!能用!” 制作粗糙的纸筒,赵家主拿在手中玩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在赵少主的搀扶下缓缓走到轮椅坐下,询问这东西的制作始末。 “原以为这种平板玻璃镜只能作为奢侈的饰品,现在看来,还有重要用途!”赵少主再次感慨。 虽然比不上望远镜和显微镜那种神器级别,但只要用好了,也能起很大作用。 春夏之际,有些时候需要减少暴露在外的时间,加强隐蔽,但同时又要保持对外的观察监控。 潜望镜也挺好的,正如它的名字,适合在暗处潜伏。 赵少主心中一动,问温故:“这类潜望镜是否可以与千里镜相结合使用?” 温故点头:“可以加入类似千里镜的透镜那样的装置,只是那些就需要工匠去摸索改进了。打磨镜片的难度……” 赵家主心中有了数,不禁暗叹:还是要工匠啊! 需要更多工匠! 工艺改进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先把基础版制作一批出来。 “合格的这种玻璃镜片能制造出来多少?”赵家主问。 “制作平板玻璃镜的工艺水平有限,过程比较复杂。此前我也跟姨母说过,现在只有庆云观的青一道长成功率最高。” 温故讲述制作的步骤,其中存在的技术难度、容易出现的问题都跟赵家父子俩说了说。 也把盒子里带来的那些瑕疵品都拿出来,对照着看。 “许多关窍不是寻常工匠能轻易做到的,质量最好成功率最高的,还得是青一道长这种有化学……炼丹功底的资深人士!” 赵家主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让青一道长多辛苦辛苦。” 庆云坊。 放假了! 放年假了! 青一道长心情不错,难得的休息时间,放松得很。 不用担心别的危险,吃得饱穿的暖,还有道童伺候着,日子悠哉! 狗书生也去了赵家,不会时不时过来催任务,眼不见心不烦,心情更好了! 再想想即将建好的道观,心绪越发美滋滋。 青一道长在脑子里幻想。 道观的规划图画的规模比较大,分几期建设,不过只要把第一期建出来,他就可以搬过去了,不用借住在狗书生的宅院。 很快就有自己的地盘,青一道长又开始谋划。 如今手下有六名道童,其实还有几个看中的苗子,但不敢一下子收太多,在歆州还是谨慎为妙。 步子不能一次跨太大,容易…… 等道观建起来,再徐徐图之。 狗书生给的那些任务能敷衍就敷衍,新的一年,肯定要以自己的道观为主,以自己的谋划为首要! 炼一些丹药,炼一些驱邪香,还有法器,以后供应给那些想要添功德的人。 最近他新认识了几位福主信众,打算年后与对方谈谈心,加深交情。 正美滋滋谋划着,一名道童匆匆跑进来:“师父!赵府来人了!” 青一道长迅速起身。 莫非是送年礼?赏赐? 每逢年节,上位者也会送一些礼品,以示嘉奖。 青一道长神态自若,捋着新蓄起的须。 赵家对佛教道教这些教派,依然保持着警惕态度,青一道长没少暗中哔哔。 不过,赵家在办事给酬劳上,一直挺爽快的。 快让我看看,赵家今儿有什么赏赐过来? 青一道长微笑着迎出去。 年礼确实有,赏赐也有。 还有一份文册。 打开,笑容迅速消失。 大脑里面警惕的天线呜呜地转! 文册里面所写,总的来说: 一,对道观建设的大力支持。 二,允许多收道童,发展道观。 三,赵家给了任务,报酬很高。 第一条,赵家的支持,是非常实在的支持,建筑器材到装饰用品一应俱全,还不用担心各种审核。 再加上之前就收到过的其他奖赏,可以说,整个道观全部建设下来,包括玻璃窗等装饰,不需要青一道长花费一分钱。 好事。 第二条是说,可以收二十名道童。不用担心步子一次跨太大而触及上位者的忌讳,可以公开招收。 也是好事。 单独来看,这两条都挺好的。 但是…… 但是! 你大爷的! 重点在第三条! 又要炼制玻璃镜? 还要炼这么多! 文册上详细写了规格和数量,虽然原本确实有计划制作一些小的玻璃镜作为“法器”供应给福主信众,但他没想炼制这么多! 这工作量,得占去他多少时间! 村里的牛都拉不动这么大的犁! 青一道长百思不解。 想不明白啊! 要这么多镜子去做什么?降妖吗? 按理说,这种镜子做得华丽一些,就是供应给富贵人家使用的奢侈品,使用时间还短。 奢侈品就应该稀少,不能这么大批量地产生。卖不出去,过了使用期限,就成了废品。 这么大的数量,歆州肯定吃不下,难道要用于跟其他势力交易? 苦恼。 狗书生给的任务他还可以敷衍,赵家给的任务他敢敷衍吗? 要不推了吧? 想个借口拒绝? 青一道长拿着书册,翻来覆去地看。 越看越不对劲。 这风格,隐隐有狗书生的手笔! 嘶—— 深吸一口气。 把狗书生的标签打上去之后再看,那二十个道童,其实收进来当制镜学徒的吧? 写作道童,读作劳工! 一头牛拉不动的犁,就用许多头牛来拉! 他这个当师父的还得劳心劳力! 每个月要提供这么多玻璃镜,算一算工作量,只觉得眼前一黑! 做这些,他哪还有空去与福主信众们加深交流? 绝对是那狗东西的手笔! 狗东西! 一怒之下把文册“啪”地摔地上。 静默片刻,又快速捡起来,神经质似的坐在那里翻来翻去。 前面一页写给的好处,后面写给的任务。 翻回去,给得真多啊! 翻过来,马的不想干! 翻回去,梦寐以求哇! 翻过来,马的不想干! 纠结!! 狗书生究竟在赵家说了些啥? 过年都不让人安稳地过! 第九十七章 躺平?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不管青一道长看到文册有多纠结,温故心情挺好的。 再一次让姨父他们意识到工匠的重要性,尤其是精于研磨一道的工匠大师,那是能节省无数时间和人力,甚至能扭转局势的! 涉及到的技术机密越来越多,还会继续放心用别人家的工匠吗? 没有工匠就去找! 去培养!! 现在各方最重要的是什么? 时间! 冬季很快会过去,眼看就要回暖了,当严寒不再庇护,当万物复苏之时,便要面对又一轮的威胁。 流亡于各处的幸存者们,数量会再次骤减。不论是死亡,还是异化为邪物,对所有人都是不利的。 温故回去继续整理年后计划。 琢磨着,是否要再给姨父和表哥来点积极的导向,以实现共同目标? 很快,到了除夕当天。 赵家的年宴,除了这座大宅院里的主人家,还有一些特殊的重要亲友。比如赵氏家族的几位。 赵氏家族的人,多居住在朝晖坊。而朝晖坊的人对温故一直没什么好态度。 歆州权力集中在赵家父子俩手里,甭管堂亲还是表亲,只凭亲缘能得到些许照应,但想要更多权力,难! 赵氏家族的没讨到太多好处,沈家也差不多。 然而,温故就是“亲戚”里面的例外。 对于这个“例外”,赵氏家族的人一直没给个好态度。 温故衬托得他们像废物一样,怎么可能待见? 不远处,几个姓赵的聚在一起,对温故指指点点。 “他一个姓温的竟然能在这里……不对,是两个姓温的!” 还附带一个同样姓温的铁头。 夹带“私货”! 虽说铁头情况特殊,但是毕竟也是多带了一个人。多一个人,就挤掉一个位置! “我们想多带个子女不行,温故竟然还可以带个傻子过来!” “还不姓赵,连沈都不姓!” 都说一表三千里,在赵府反倒不是那么回事。 前几天得知温故要到赵府过年,多少人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一小撮儿人在那里哔哔。 边上坐着一位须发近乎全白的老人,论辈分,赵少主喊他二爷爷,其他人称呼其“赵二太爷”。 赵二太爷只有一子,多年前于边境作战时战亡,是为赵家在歆州的发展出过力的,还没能留后。 赵家主念旧情,每年都把赵二太爷叫过来一起过年。 以往,赵二太爷长时间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但世道乱起来之后,反倒想开了似的,精神起来了,还从族中过继一个孙儿。 在坊里一些人的鼓动之下,今日赵二太爷带着孙儿来赵府过年,有些别的心思。 人老了更感情用事,还固执任性,因此,赵二太爷即便知道会惹得赵家主不满,但还是决定豁出面皮为孙儿讨个好处。 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论对家族情义,赵家主比赵少主更偏向他们一些。 遇到机会,他们会直接找赵家主。 因此,赵家主一出现,赵二太爷就迈着老寒腿过去了。 赵家主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这两天心情好。 今日除夕家宴,在场的都是亲人,这位掌权者目光柔和许多,话语中多了几分随意亲切。 有人问起温故为何在赵府过年,赵家主便道:“温故家中生了变故,我这个做姨父的自当照拂。” 没一会儿有赵家的人有意无意,抱怨似的提起自家不成器的子孙。 赵家主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 顺应福分,不必强求。 真要是有能力,早就用上了,本事不够就别来添乱! 只是赵家主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却是另一回事—— 明晃晃的两种态度,双标啊! 被赵家主双标了一脸,那人又不敢仗着亲缘关系质问,悻悻退开。 赵二太爷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什么态度不态度,活到他这个年纪,顾忌不了那么多。 赵家主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赵二太爷要说什么,但对这位同族长辈愿意多些容忍。 赵二太爷从族中过继的那个孩子已经十岁出头,过继时年纪有些大了。 但能理解。 如今世道不稳,年纪太小的不一定能长成,这个年纪正好,能听得进话,明白利害得失,自保能力更强。 赵二太爷句句不离乖孙:“晗儿平日里是有些少年心性,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精力旺盛……” 赵家主心道:那是调皮捣蛋,心思不在正事上。 十岁出头能做啥? 再说了,您老过继的那孩子,文不成,武不就,学个画都能把先生气走! 人家温故学画就能让名士心甘情愿收为学生,再瞧瞧你家的! 赵家主目光扫过四周,定位到了赵二太爷的“乖孙”。 靠近角落的地方,那孩子看不出别的亮点,守在糕点果盘旁边吃得起劲。 不知道在磕什么坚果,那动静呱唧呱唧的,他在这边都能听到!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听说世道乱起来,赵氏族人逃到歆州城的途中,这孩子也是胆小怕事,刀都不敢拿,躲在别人身后缩头缩脑! 过继了个啥玩意儿? 此时,被人议论的,赵二太爷的“乖孙”赵晗,正吃得投入,也没留意周围人怎么评价他,或者说,他熟练地屏蔽了周围人的议论声。 赵晗知道自己是什么资质,也明白为什么过继。 他原本的家里,兄弟姐妹活下来的就有六个! 上有兄姐,下有弟、妹,他这个中间的也就存在感低了,还性情顽劣,书读不进去,也怕苦怕累,不愿练武。 这个时代,十岁年纪已经能懂很多事情了,但这个年纪又很尴尬。 若是年纪小些,别人会更照顾容忍。如果年纪再大些,可以参与进更多事件。 如今这个年纪,朝晖坊跟祥汇坊干架都不带上他。 赵晗旁若无人在那里吃,完全没注意到赵二太爷为了他,一把年纪拉下面皮去求人! 赵家主很不满。 他对族中孩子一向比较宽容,但现在意识到,过于宽容在如今的世态下,并不合适。 再往旁边瞥几眼,还有几个赵氏族人看热闹似的观望, 赵家主心中更不满了。 大过年的,原本不想闹得难看。他决定,趁这个机会让某些人打消念头,直面现实,知道知道什么叫实力悬殊,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赵二太爷既然已经过继了这么个玩意儿,养着就够了,别想太多! 赵家主吩咐随从:“把温故找来。” 赵氏家族的人留意温故,同时温故也在观察赵家人,听了不少八卦。 姨父身边的随从过来传话,温故便起身过去。途中,有姨父的授意,那随从低声,快速简要地跟温故说了说赵晗的事。 温故面上不显,视线都没错开,心中却已经找到了对应人物。 哦,就是刚才一直在角落里呱唧猛吃的那小孩? 瞧着还行啊。 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熊孩子。 别人眼中的优缺点,在温故这里会被重新定义。 思量着如何应对,温故来到赵姨父这边。 当着赵二太爷的面,赵姨父没多说,只道:“赵晗性情远不及他爹和爷爷的勇武。” 这个“爹”和“爷爷”指的是已故的族弟和旁边的赵二太爷。 赵二太爷绷着脸,面色不太好,防备地盯着温故。他意识到赵家主要做什么了。 以为温故会在这种时候拉踩、内涵几句。 却听温故道:“晗弟能屈能伸,有清醒的自我认知,危机时刻能有效躲避险情,也是一种不错的品质。” 赵姨父嘴巴张合数次,愣是没说出话来。原本要说什么都给整忘了。 把胆小懦弱,贪生怕死,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赵二太爷面上的表情也没绷住。即便是他,也没法闭着眼睛夸。 他对赵晗这个过继来的孙儿虽然有美化滤镜,但真没达到这份上! 不过,温故这小子,还……还挺会说话的哈。 赵二太爷面上的神色柔和些许。 赵姨父终于想起原本的打算,对温故说:“赵晗跟着先生学了近一年的书画,你前段时间也在跟着洪老爷子学画画,待会儿给他些指导。” 这时,随从已经把赵晗带过来,桌案和笔墨纸砚都备好了。 不远处观望的几位赵氏族人见状,赶紧凑过来瞧个究竟。 被叫过来画画的赵晗,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过温故瞧着,更像是破罐破摔的摆烂心态。 落笔的时候倒是挺认真的,不像是敷衍的样子,只是画出来的…… 围观的人都一脸:画的什么玩意儿? 横看竖看都没看明白。 “稻草?”有人问。 “是小山吧?”另一人道。 赵晗表情麻木:“是火!” 赵二太爷挽尊:“火焰挺好,过年嘛,讲究红红火火!” 赵姨父看向温故:“来,指点一下。” 赵晗在一群人的围观中,沉默下来,等着众人的评判,习惯性地就要开启屏蔽过滤。 却听温故道:“天赋异禀!” 所有人看向他,以为在阴阳怪气。 温故却很认真地观察赵晗的这幅画。 “虽画技朴素,但线条流畅,有强烈的动态质感,极具特色,笔风简洁却有不同流俗的情绪表达,增强张力,由此可见志气不凡!” 赵家主盯着温故。 不至于啊,不至于!姨父叫你过来,只是让你显摆一下实力,没想让你硬夸! 其他人看看画,又看向温故。 什么“动态质感”“情绪张力”,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然而温故面上极为真诚,不带一丝虚伪。 赵晗没等来批评,反而等来如此高的评价,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于脸上,双耳通红。 赵二太爷磕巴道:“是……是吗?!” 住在朝晖坊,他听过不少关于温故的负面评价,还有说温故心黑的。 都是误解! 全是偏见! 多好的人啊,明明是有一颗赤诚之心! 温故扫过赵姨父、赵晗和赵二太爷,眼神绝对的赤诚:“这种风格其实是很适合传播的,只要找准定位。” 赵二太爷忍不住靠近问道:“那……该有怎样的定位呢?” “来,我们到这边坐着详谈。” 温故拉着赵晗和赵二太爷到边上坐下,三人氛围和谐。 赵姨父:“……” 我把温故叫过来干啥的? 算了,由他们去吧。 在温故眼中,赵晗的技能没点在常规地方,又缺乏认可,听的多了反而失了进取之心,选择躺平。 这么好的简笔漫画天赋,怎么可以躺平! 赵晗年纪是小了些,但听说精力旺盛。 温故心中计划着,对赵晗和赵二太爷说道:“我游学的时候……不是,我北上的途中,听过几个话本,说的是邪疫肆虐的时候,神火诛邪的事…… “一直筹划着,想要出一个画册,只是未曾找到合适的画师。我见晗弟颇有天赋,不知你对这个是否有兴趣?” 倒也不是临时起意,他确实原本有这样的计划,只是腾不出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冬季过后,又是邪疫高发期,得多普及一下防疫知识。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除了年纪小些,其他方面都挺合适的人,当然不能放过。年纪虽小,但有家长帮衬啊! 温故认真跟赵晗商讨角色图,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糊弄。 他确实看中了赵晗这与众不同的画风,稍作调……指导,便能很快投入工作中。 一番叽里咕噜,几碗鸡汤加鸡血灌下去。 赵晗情绪激动,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急不可待: 等这边吃完饭就回去,除(连)夕(夜)守(爆)岁(肝)!! 明天就给温二哥把角色图送过来挑选! 温故扫了眼旁边同样激动难耐的赵二太爷。 瞧老人家今日这殷勤劲,为了孙儿,百般算计,坚持不懈。 都挺有活力啊! 有时间、有财力支持,还有过硬的政治背景,甭管老人小孩,在家躺平就太浪费了! 虽然温故挑选的画手是赵晗,但,所谓以一带十,以十促百! 一旦动起来,卷过来的人就多了。 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愿为儿孙作牛马…… 温故眉头一皱。 原话是这个吗? 不管了,反正挺合适的。 第九十八章 大过年的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赵少主忙完手中的事务,过来前厅,与族中几位叔伯见礼。 能在除夕这天被邀请来赵宅过年的人,不论身份还是情谊,都是族中比较特殊的。 即便赵少主平日里对这些长辈和同辈的行为颇为不满,但今儿大过年的,还是保持体面。 身为赵阀少主,纵使心中一连串哔哔,但拥有超凡的表现管控能力,面上依然保持完美的社交礼仪。 步伐稳重,仪态端正。 步入厅内,一路闲聊寒暄走过去……又突然晃了回来,盯着边上某处愣神。 方才匆匆一瞥,赵少主以为自己眼花了。回过头再看,确实是那几个! 有那么一刻,他完美的面部表情稍稍扭曲,仿佛印着一个大写的“草”! 那边,紧挨着画桌,坐了三个人—— 温故。乱世中的歆州城新贵,既是亲戚,又得看重。 赵二爷爷。辈分高,也确实为赵家流过血出过力。然而年纪越大越固执,平时很令人头疼。 赵晗。一个性情懦弱、资质平平的小屁孩,去年被亲生家庭过继给了二爷爷。 ——问题来了! 这个组合,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出现在这里的? 那氛围,瞧着还挺和谐的呢! 过于好奇,赵少主脚步一转,朝那边走了过去。 赵少主亲自询问,赵二太爷和赵晗都挺激动的。 只是,赵二太爷现在眼瞅着打开新局面,有了顾虑,需要斟酌言语。 而赵晗,平日被否定得多了,一时拘谨,没敢开口。 温故却是神色自若,对赵少主简要言明:“这不是马上就要回暖了,我计划着,用简笔画提醒民众防范疫病,加强防疫意识,养成习惯。这方面工作还是不能放松……” 也点明了,赵晗的画风很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才与对方爷孙两人在这里商议此事。 赵少主盯着赵晗画的那几幅简笔图。确实,审美不符合上层的主流喜好。 至于其他的,温故说的,便于在民间传播的图画,还需要看到成品之后再做评定。 温故所言以及桌上这些话,看似玩笑,但提起这事的是温故,不会无的放矢。 赵少主没有对画稿做过多评价,他往温故那边凑过去,压低声音问:“画册这种也是你游学时候见过的?” 温故点头。 赵少主把这事认真记下。 温故的“游学见闻”不可小觑! 赵二太爷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看着温故和赵少主低声交谈的随意样子,对温故更信任了几分。以及…… 朝晖坊那边果然指望不上! 温故又和赵少主聊了聊审核方面的事项。 赵少主若有所思。 温故所说,确是提醒他了。 他手下有一个团队,专门负责报纸相关事务,如今也体会到了报纸带来的好处,可以放开一下,尝试其他的出版物。 试试无妨。 温故提的事他非常重视,到时候从团队里挑两个人,负责其他的出版物审核,并关注动向。 若是有效,可以再加大支持。 见所提的事情已经被赵少主记下,温故心中满意。 赵晗正是鸡血亢奋的时候,画稿标准也不需要很严格,内容到位即可,效率应该会比较高。 等画稿出来,让赵晗拿去给表哥审核。表哥肯定没有太多时间,但手下一定要有人负责!最好现在就规范起来,把负责人挑出来,到时候直接走流程,提高效率。 别等到临办事了找不到人! 片刻闲聊,在场的人各自满意。 赵少主没有在这儿留太久,但他表现出的态度,已经足够让那爷孙两人看到希望。 赵二太爷激动得老寒腿都在哆嗦。 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算是体会到了! 苍老的目光看向赵晗,又穿过虚空,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后枢密院高官! 后继有人! 这日子有盼头了! 温故是个好人啊! 回过神的赵二太爷抓着赵晗的手臂殷切叮嘱:“好好画!” 赵晗坚定热烈地点头:“嗯!” 正是自尊心强的年纪,之前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每天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和指责,甘愿当废物呢? 如今终于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了,连赵少主这个朝晖坊公认难搞的族兄都投以关注,心中只觉豪气冲天! 肝! 回去就肝!! 除夕赵府家宴,温故认识了不少赵家人,这个世叔那个世伯地喊着,文雅有礼,态度恭谦。 赵家的人也是温和以待,不管背后对温故什么策略,在这个场合都得维持表面和气。 只是心中对温故防备更深。 再看看赵二太爷,他们心里就更堵了。 才多久就被策反! 您老人家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赵二太爷压根没理会其他赵家人,今日他对温故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那张平时紧绷的老脸笑得无比亲和,饭桌上一个劲儿让温故多吃。 如果不是手不稳,估计还想亲自去夹菜! 眼瞅着赵二太爷坚定跳到对方阵营,朝晖坊赵家这边也不是没人去劝。 然而赵二太爷倔驴一匹,不回头啊! 他们看赵二太爷:果然老糊涂,被骗还给人数钱! 赵二太爷内心:你们知道个腿儿! 温故没有去太过关注朝晖坊“内战”,还有更重要的。 今天是除夕,一个特殊的日子,也是歆州赵阀掌权者的家宴。平日待在后院的女眷们也会出现。 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扩建的赵宅,不论是姨父还是表哥,后院又多了一些人。 私下里姨母沈夫人会跟温故聊一聊,倒不是为了聊后宅的八卦闲话,而是从这些变动去看歆州的动向。 温故的视线扫过那边,脑子里跳出许多信息—— 盐钱铁,香丝茶。 盐业,金铺,铁器,香料,丝绸,茶叶…… 除此之外,最新得到的信息,最近赵宅后院新添的人里面,出身还有染料和当铺这两类。 皆是暴利行业! 在动乱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歆州赵家和许多团体,以极限效率完成供需输送和利益交换。 能在世道乱起来的一两年时间,底蕴薄弱的赵家抓住机会,成为北方六大势力之一,牢牢掌控歆州,必然有足够的钱粮支撑。 这些暴利行业能安稳地经营下来,上下关系必定维护得好,不仅有官府庇护,还与某些黑……民间社团组织平和相处。 能做出规模,必定有抗风险的准备,这帮人手里的粮食物资,也会是极为恐怖的数字。不能小视这些藏于民间的财富! 不管以前这些团体是谁的人,现在他们都依附于歆州赵家。 人脉,资源,渠道,军队。 后宅变动只能窥见一角。 温故现在根据表哥和姨父后院人员的身份,和获取到的信息,推测预估赵家库房账户余额。 扣除养军费用和地盘建设维护等必要的支出之后…… 温故越算越激动。 哎!余额比预想的充盈啊! 即便再扣除“镜”工程,余额依然还有许多,年后步子要不要跨大一点? 温故思量着。 想着赵家的账户余额,温故心情不错,眼里的光都更闪亮了。 赵二太爷带着热情与感激,拉着温故喝一杯,也看见了温故眼里赤诚的光。 老爷子内心很是感慨,对于刚才几个朝晖坊族人挑拨的言语,说温故黑心的言论,完全不当回事! 我老人家活了大几十年,什么没见过? 别的不说,温故这双眼睛一看就是至诚之人! …… 次日,大年初一。 温故依然留在赵家,今儿这里还有一场大型宴会。 主人家们都忙活着,温故留在自己住的小院里,没乱跑,但也没闲着,他在写拜年贴。 过年的时候大家会互赠名帖,做拜年之礼,名帖里面写一些吉祥话、佳语贺词。 如今世道有变,复杂的礼仪不便完成,但是互赠名帖还是可以走一走的,表现往来情谊,添几分热闹喜庆。 用于拜年的名帖,温故已经提前制好,准备了好几种底壳。 不过其中有一份名帖,是现制的,昨晚上守岁时才绘制完毕。 写好了名帖,让负责跑腿的常顺代往。 常顺被沈夫人安排到温故身边跑腿,时间不久,事情挺多,但手里收到的酬劳也多! 过年温故还给了一个大红包,常顺高兴得很。 如今温故在歆州城里面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常顺这个负责在外跑动的人,出去也多几分脸面。 新年贺节投递名帖,在眼下这个世道,对他们这些随从小厮身份的人来说,是个能露脸的好差事! 因此,常顺在一众同行羡慕的目光下,抱着拜匣,满身喜庆出去投递名帖。 从靠近赵宅的那几个坊,一路投过去。 洪老爷子那儿,裴家的裴珺裴璟那儿…… 一直到庆云坊。 庆云坊内。 青一道长这个年过得心事重重。 今儿一大早起来诵读经文,修一修心境。 刚结束,一名道童匆忙跑进来。 “师父!师父!” 青一道长对他们这种咋咋呼呼的行为很是不满。 都说过多少次了,需清净身心,要内外炼养! 修行远远不到家啊! 道长缓缓睁眼,神色淡然:“咋?有狗出没?” 道童瑟缩一下,有些紧张,拿着一份看上去很是高贵的名帖:“师父,刚才常顺过来送年贴。” 青一道长:“……” 唔,真有狗出没! 道童走过来,双手把名帖递近,没敢去看青一道长的脸色。 怎么说呢,师父若是生气,十次里面,或许十次都与温坊长有关! 青一道长静静看了看那份名帖,甚至没伸手去接,直接让道童把帖子扔桌上。 “行了,忙你们的去吧。”道长说。 道童快速退出去,关好门,以防外面的冷风吹入。同时也是担心被迁怒。 多数时候,温坊长有什么动静,师傅就会暴躁。 只是,新年贺节,温坊长应该不至于写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惹师父生气? 唉,大过年的。 室内没有其他人,青一道长半睁着眼睛,沉默地看着桌上的名帖。 这不是他们庆云观收到的第一份拜年贴,但是,就如道童所感受的那样,温故的名帖,看到就令人精神紧绷! 如今世态,名帖许多都是自制的,有的朴素,有的华丽。从名帖的风格能大致推断写帖人的家世身份。 温故送来的这贴,别具一格。 帖子五颜六色的封壳,在他眼里像是五彩斑斓的毒物! 看着静静放在桌上的名帖,半晌,青一道长终于动了。 起手式! 先来一段经文咒语! 辟邪! 然后拿着拂尘,做法事似的唰唰几下。 驱秽气! 完事儿之后,才小心打开,看向帖子里面所写内容。 “呃?” 又看一遍。 很正常的拜年内容,咒语法事生效了? 青一道长这才大喘气,放松地坐了下来。 他都快被那狗书生整成被害妄想症了! 拂尘法器放置一旁,他拿起这份拜年贴,评价道: “帖子外壳倒是不错。” 如今资源紧缺,大部分人家里都供不起笔墨纸砚,更别说多彩的颜料。 也就只有极少部分的富户贵族手里还有些颜料存货。 看得出来,温故用的是赵家那边的绘画颜料。颜色很正,都是高档货。 名帖外壳绘制的图纹,既有新年的喜庆热闹,又带着一点玄奥之意。 色彩缤纷却不浮夸。 “那狗书生跟人学书画,看来学有所成!” 青一道长捋须睥睨。 贴子外壳上的图纹,越看越满意。 这~~~~ 这类帖子可以仿一仿! 以后跟福主信众们来往回帖,也得有点特色。他们庆云观该有自己的高逼格,名帖也代表着颜面。 左看右瞧,跟别的拜年贴前后对比,还是狗书生这份最令人满意! “拿来吧你!” 青一道长毫无愧疚,看着拜年帖外壳上的图画颜色,思量着,先去研究一下,以目前的条件哪些颜料可以搞出来。 一想到这些,脑子里就飘过了许多种颜料。植物的、动物的、矿物的、合成的,各种颜料过了一遍 之后,只需要根据现有的材料筛选。 作为资深炼丹人士,这类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技术难度,只需要花点心思和时间…… 这么想着,青一道长突然顿住,烫手一般把帖子甩飞。 那狗东西该不会又在套路我吧?! 第九十九章 不够分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青一道长陷入了“疑似前方有坑,究竟要不要跳过去”的深度犹豫之中。 赵府。 温故把年贴都发出去之后,继续修改年后发展计划。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画册确实是今年过年的一点小惊喜,没想到真能遇到合适的人,顺便也让道长花点心思在颜料上。 现在道长应当是不愿意,但为了庆云观的发展,迟早要搞这些的。那就辛苦道长,再努把力! 赵晗的笔法朴素,画技稚嫩,大户人家看不上眼。但稍作修饰,再添一些色彩,搞些升级版画册提高逼格,相信那帮富户们应该很愿意在这上面花钱。 不能小瞧那些世代积累的富户们在乱世里的抗风险能力,他们手中还有不少存粮物资。再给他们一些消费选择。 画册提升大家的防疫意识的同时,温故也想以此做个试探。 看时辰差不多了,温故收拾收拾,才和铁头前往今天大宴举办的地方。 年初一,赵府大宴。 宴请的都是在歆州身份较为贵重,或者为歆州流过血汗、立过重要功劳的人。 赵府除夕家宴侧重“家”,初一的大宴,则更侧重“门阀”层面的政治意义。 参加宴会的宾客,除了与赵家关系紧密的亲友,重要的将领、谋士,世家勋贵,还有像四海坊那帮土豪携物资来投奔的重要人员。 今儿可以带家眷,名额有限,宾客们携带妻儿、敬重的长辈或者看重的后辈,总的来说,人数较多。 温故没有四处闲逛,直奔目的地。 这个时辰,已经有不少人到达了。 年轻人们火气旺,也受不了拘束,到了之后没进入暖阁等着,而是三五成群在外面的游廊闲聊。 温故到那儿没走几步就被叫住。 “温故!这呢!” 声音来自沈家那边。 沈清和沈流兄弟俩,生怕温故看不见似的,大幅度挥手。 他们找温故有事相商。 今年过年,玻璃制品可是出了大风头,只是产量有限,即便是沈家,除了最开始买到的那一批玻璃窗,后面还想要也未必能立刻买到。 沈清压低声音对温故说:“庆云坊的玻璃窑炉能不能再制一批?” 赵家工坊太难预定了,排队排老长,就算没有玻璃窗,别的玻璃制品,比如门帘,比如一些能用来装逼的精致摆件,只要能买到都可以啊! 温故低叹一声,看看左右,要说秘密似的。 清流兄弟也不由得靠拢一些。 温故道:“庆云坊的玻璃窑炉,年后估计就得撤掉了!” “啊??” 清流兄弟俩大惊。 温故解释:“工匠都被招去了赵家工坊。” “镜”项目相关的那些工匠,第一时间就被转到了新的工坊。 那些工匠原本的主家也被约谈过。 知道工匠动向消息的没有外传,但只要有心打听,也能打听到,直至现在已经不算秘密。 清流兄弟俩遗憾不已,原本还打算的另辟蹊径,从庆云坊的玻璃窑炉那边搞点儿货,现在看来,还是迟了! 但很快也顾不上遗憾,他们开始忧心: “万福园就要再次动工,里面装饰用到的玻璃器物不少,预算方面……还够吗?” 以后买玻璃制品都必须要去赵家的工坊订购,不知道价钱如何? 若是报价高,他们肉疼也得咬着牙买! 温故递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个事咱们抽个时间细说,但也不用太担心。” 沈家兄弟俩心下稍安。也对,赵家的吃相不至于太难看。 随即又关心起了万福园的进展。 虽然工地监工的是他们派过去的,对工程进度有了解,但他们更相信温故的判断。 温故说:“冬季一部分木匠在室内做活,仓库里又囤了一批预制件,多招些劳力赶工,半年后第一期工程应该能完成。” “太好了!” 沈家两人欣喜不已。 “最近又认识了几个新来的朋友,都没地方给他们接风洗尘。” 想要宴请都不方便。 等万福园第一期建出来,就有了合适的聚会地。那才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地方! 心情又好起来,有了更多期待,沈家兄弟俩精神抖擞起来。 闲聊之间,时辰差不多了,有人传话进场。 女眷们在旁边另一个厅,沈流伸脖子往那边瞧了瞧,又老老实实跟着沈家的长辈们进入宴厅。 温故让铁头跟着沈家那边坐,对沈家兄弟说:“帮忙照顾一下。” “啊?哦,好!放心!”沈清应下,见温故往另一边走,又问道:“温故你去哪儿?” 温故抬手指了指前方。 然后,沈家众人便看着,侍从引着温故一直到最前排的一桌。 ??? “有没有搞错?!” 沈流惊得怪叫一声,以防看错,踮着脚确认一遍。 我以为咱们一起坐“小孩”那桌,没想到你小子独自跑去了贵宾席! 沈舅舅听到沈流的叫声,也望过去,双眼微眯。 今天这个宴会场合坐哪个桌是有讲究的! 定定看了会儿,转头叮嘱沈清和沈流把铁头照顾好。 沈清心中思绪转动,拉着铁头问:“铁大傻,你弟……” “我弟在前面!”铁头说。 “知道知道,我是问……” 沈清想打听更多消息。 然而铁头是个死脑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能说就真不说。 沈清一阵牙疼,只能时不时往温故那边看几眼,观察动向。 温故究竟有没有坐错? 最靠近主位的有两个大桌,能坐在这里的,一定是赵家绝对的亲信,以及绝对的看重!代表着最能影响歆州决策的权势! 不只是沈家人盯着那边,到场的其他人,原本就在关注坐在前方的都是哪些人,冷不丁看到如此年轻一张脸,认识或不认识温故的人,心中都满是惊疑。 此人凭什么坐那桌? 若非场合不适,一定要过去仔细问问! 温故到达歆州之后,确实出了很大风头,又是蜂窝煤炉又是玻璃的,当个坊长搞出不少大动静,歆州官方报纸帮忙宣扬出去,还有赵家亲戚身份,确实风头正盛。 但在大家的印象中,温故最多也只能算是新贵。 配坐在那个位置? 去年初一大宴,最惹眼的是裴珺。 不到三十的裴珺手握重权,惹眼得很。 没想到今年更惊人眼球,不到二十的,似乎也没多大实权的温故,竟然也能跟那些大人物们坐在同一个桌! 裴珺身为巡卫司主官,带着家眷来赴宴,他弟裴璟只能和裴家的其他人一起坐别的桌,不能坐在前面的位次。 不明所以的宾客们心中同一个疑问:温故凭的什么? 凭他在景星坊和庆云坊搞的那些事? 肯定不止。 玻璃和蜂窝煤炉也是他搞出来的,凭这个? 应该也不止! 最前面那两桌的大佬们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若是觉得被下了面子,性情较为鲁莽耿直的一定会怼回去。 然而,随着宾客们陆续落座,前面同一个桌的那些手握重权的大佬们,虽然性情各异,但见到温故态度都是一致的,很是和气! 看到那边的情形,沈清茶水都倒歪了。 匆忙擦了擦,沈清满脸迷茫。 “我们是……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吗?” 看看其他人。 同款的震惊和迷茫。 在诡异的气氛中,宴会开始。 世道有异,没那么多礼制规矩,流程缩短,效率提升。 一个个新制的炭火铜锅抬上来,供应新鲜的青菜肉食。 北方的冬天,新鲜青菜可是奢侈品,就算贵族们的暖室,长出来的也发育不良,但今儿供应的青菜可是茁壮许多! 宾客们低声议论着,很快琢磨出原因——暖室改建引入玻璃窗。 几位南边来的,手头充裕的富户筹划着,也在家中建一个暖室。 目光扫过新鲜蔬菜,落在炭火铜锅上。 邪疫肆虐,甭管在哪儿赴宴,大家都要食用热饮热食,炭火铜锅正符合大家的心意。 锅的样式挺新奇,还带可拆卸的小烟囱,若是往日,大家一定好好研究研究。然而今天,许多人的心思却只是晃了晃,又放在最前方的某桌。 温故表现得恭谦有礼,但是看他吃饭的姿态,瞧不出一点拘束和心虚。很有底气的样子。 同桌的人态度很是温和,即便平时不苟言笑,此刻都生动几分。 他们是见过望远镜和显微镜的,那天赵家主把他们叫过去,都亲眼见过,知道那是怎样的神器! 就算温故以后什么都不做,赵家也愿意把他供起来养。 功劳暂时无法对外说,在座的都清楚温故的贡献,也正因如此,他们对温故坐在这一桌没半点异议,甚至喜闻乐见! 有人隐藏关键词,委婉向温故打听,是不是很难制作,做一副出来大概要多久? 一碗水难端平,分配军备总会有顺序。但是为了自己和手下的人,为了能尽快用到神器,私下里使点劲不过分吧? 城防军、狝狩军、巡卫司这三大军事部门的主官副官们都在打主意。 一名中年文士看着温故,目光欣赏,赞道:“后生可畏啊!” 另一名看着粗犷的武将咧着嘴:“什么后生不后生的,听不惯你们说这个‘后生’那个‘后辈’的,咱只知道达者为先!年纪不是问题,辈分可以无视!” 他看着温故,爽朗地哈哈笑道:“只要坐在一个桌上,咱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硬要拉着温故称兄道弟,目光真诚且热烈。 温故谦逊回应,以及回以更真诚的目光。 那武将面上笑着,心下一叹。 啧,在赵老大那里使不上力,原本想着试试这小子,看能不能从他手里撬到便利。 不好搞啊! 看来是很难从温故手里捞到好处了! 桌上手握重权的大佬们轮番夸赞,有高雅文艺,也有粗浅直白。 温故没有任何拘谨、无措,只有眼神格外清澈热烈。 坐在温故左侧的一位将军,瞧着四十左右,眉宇间带着深刻的川字纹,看上去为人非常严肃古板。 然而歪过身来跟温故说话的时候,开口就是撇开其他人来点见不得光的暗中交易…… 比如能不能先搞一副望远镜,瑕疵品也可以,能用就行! 没等温故说话,右边伸过来一条胳膊,揽着温故歪向另一边:“温老弟,打个商量……”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勾肩搭背,举杯来点儿跨越代沟的交流,看上去十分和谐。 有侍从推着一个移动的小炉,上面放着一锅药粥,咕噜咕噜冒着泡。 如今讲究什么都吃热乎的,所以直接将炉子推过来,恭敬给几位大佬们盛上粥。 靠边上的一名武人扫了眼炉子上的粥。 “这粥,瞧着不够分啊!” “可不是!咱们都是大胃口,这些可不够!”另一人也道。 其他人嘿嘿笑了笑,意味不明。 推杯换盏之时,酒杯碰撞的声音像是要碰裂一样,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火气。 温故没多说话,除了对其他人的询问给予回应,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他资历浅辈份低,表现这样也寻常。 这帮实权大佬们在酒桌上又说起今年新增了好几位大户,对外的交易也赚了不少…… 聊起这些的时候,这帮人还不忘给温故一个赞赏的眼神,或者几句夸赞的话。 除了各自心里的那些心思,他们也确实是认可温故的本事。 大势力之间的交易一直有进行,今年赚得格外多,就比如玻璃窗,还有许多订单在排队。 歆州多赚一批粮食物资,大家当然高兴。 不过温故听着,这帮不管看似精明还是鲁莽的人,言语之间都意有所指。 尤其是聊起今年年底多赚的那批粮食物资,笑容中带着深意。 当然,不是针对温故。 思量之下,温故分析着,这帮人似乎、大概、好像跟他一样,也盯着老赵的账户呢! 大势力之间的交易,除了赚取粮食和日常所需的货物之外,也有车、马、矿物、药材、猛火油等。 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下,这些可都是宝贝! 歆州三大军事机构都盯得紧! 温故喝着碗里的珍贵药材熬出来的养身粥。 挺好喝,他也想多分点。 第一百章 战袍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酒桌上,这帮大佬闲聊之间还提起了年初三的小会。 也就是后日的高层会议。 那语气,温故听着就更奇怪了。 乍一听似乎在商议什么重要军事行动,然而代入之前的猜测,仿佛又另有目的。 “年初三的小会,温故也会参加吧?”有人问。 温故今天能坐在这里,就代表着赵家主的某种倾向。 同桌的裴珺也看过来。 温故恭逊回道:“是的,姨父说让我去长长见识,也跟诸位前辈学习学习。” 有人嘿嘿笑了笑:“是要去长点见识,至于学习……咳!” 像是还有不少未尽之言。 年初一这场大型宴会,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 听一听老赵发表的,提振信心展望未来,维护关系、加强凝聚的讲话,看了专业团队的歌舞表演,观察宾客们的各种姿态。 宴会后期,活动自由了许多,温故也面对了诸多试探。不过这些提前有准备,能镇定应对。 应付这些试探的同时,温故还看到,赵少主去跟他姑父与表弟聊了几句。 赵少主其实是先去跟洪老爷子喝了一杯,才去找的姑父。 有探讨学问,也提到了即将办的岑苔书院。 到现在,书院开办的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得知了,再加上最近走亲访友交际应酬,就算不关注,消息也会主动塞过去。 提起书院,这位姑父虽然谨慎,但言辞之间能听出来,倾向于支持态度。 赵少主心中有了数。 回想起年前赵府门口,他姑姑积极谋职的样子,以及温故建议的那些话,心中某个决定再次确认。 他没有与姑父和表弟贺文昱说太多,只是短暂停留。也没有引起这两位的警惕,旁人瞧见也只是以为亲戚之间打个招呼而已。 温故看着那边,正好这时候贺文昱望过来,对上视线,温故举了举酒杯。 贺文昱受宠若惊。 经过今天的宴会,谁都知道温故的身份特殊,是能够与歆州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同坐一个桌的能人! 单独论年龄确实是同辈,也都是赵少主的表弟,但如今地位已经远远不及。只是这位能人却没有丝毫傲气,待人也很谦逊有礼的样子。 贺文昱匆忙托着酒杯回礼,然后仰头饮尽。 喝完之后他还跟他爹说:“温故这人看着挺和气的样子,刚才还跟我举杯呢。” 贺姑父正想着与几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名士探讨诗书文学,闻言也没放在心上。 别说他们,赵姑姑知道之后,也认为如今温故身份神秘特殊,要做的肯定都是大事,不至于盯上他们咸鱼的一家。大家维持表面礼貌就够了。 大宴结束之后,各家回去聊什么的都有,从炭火铜炉新鲜蔬菜,到玻璃器物桌位排布,但说得最多的肯定是温故,也提升对这位歆州新贵的关注程度。 依然是那个问题—— 为何温故能坐到最前面那一桌? 由于宴会温故神奇地出现在最前面那桌,还得到了几位手握重权文士武将的认可,接下来他收到了大量新年拜帖。 也就是温故现在还住在赵府,若是在景星坊,肯定都跑过去上门堵人了! 温故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在思考年初三,议事堂的小会该如何应对。 回想那帮大佬们得知温故要参加议事堂小会的时候,微妙的反应…… 姨父让温故去参加这场只有高层出席的小会,但这种时候,能让温故这个没有经验的小年轻参加,肯定不是商讨什么重要局势决策,不会是战略布局。 应该不是特别重要的,保密级别高的会议。可能就是寻常部署,相互交流。 但是,驻守歆州各地的军政要员,这个时候都回到歆州城,就只为了回家过个年,赵府赴个宴? 每一场会议,肯定都是有重要意义的! 沈夫人知道温故要参加这场会议,提前让人准备好了衣物。从里到外一整套新衣,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稳重。 这是沈夫人送给温故的,参与议政的“战袍”! 温故有出息,她这个当姨母的脸上也有光,穿得可不能寒碜了! 难得有这么个打入歆州核心圈子的后辈,沈夫人很重视。为此还拒了几位重要访客,特意找温故过去说了会儿话,提点几句。 新年第一场小会,是属于赵家实权心腹的会议,必定意义非凡,需谨慎对待! 年初三,温故换好衣服,披上沈夫人送过来的新制防风保暖的厚实大氅。 天还冷着,穿厚实些,在这些权贵富户聚集的地方并不招摇。 冒着寒风来到姨父的议事堂。 姨父和表哥还没到,温故便在旁边的暖阁等着。 很快,参会的人陆续到达,好几位都是前天同一个桌吃饭的熟面孔。 只不过相比起初一大宴时的着装,今日这帮人穿的可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带着一股朴实的,毫不遮掩的拮据意味。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把所思所想都穿在衣服上! 一个比一个寒碜! 简单来说,这帮人的穿着—— 初一大宴:有范儿! 今日小会:要饭!! 连世代勋贵的裴珺,都是穿着边上磨得起毛的旧衣、打着布丁的袄子,远不如那天大宴的华贵光鲜。 虽然气势仪态摆在那里,一个个穿得却像是家业破落似的。 真不嫌晦气! 过来的几位打量温故这一身布满暗纹的昂贵大氅,笑得和善亲切,看天真儿童似的。 温故面露惊讶:“……诸位前辈这是?” 来人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没回答,眼神意味深长。 只裴珺在经过时低声对温故道:“先学着点。” 不管这些人什么反应,倒也并非嘲讽。 知道温故今天只是来长见识、来学习的,不会加入战局,他们对温故多几分宽容。 再说了,他们还想着私下里找温故商量些事情,当然不会在温故面前摆谱。只不过今天会议特殊,会议结束之前不好跟温故说太多。 赵家主身边的福生大管家这时候快步过来,打开议事堂的门,恭敬地请几位参会者进去。 刚才他的眼神快速扫过,瞧见几位将军、文士的衣着,又看了看温故那一身暗纹刺绣的大氅。 福生面上不露声色,心道:表少爷你还有得学啊! 进入议事堂,温故座位排在末尾。 论身份,论功绩,确实比不上其他人。 歆州的片刻安宁都是这些人不计一切合力打下来的,温故才刚刚开始发力,能坐在这里已经是非常好的起步。 今日参会的统共也就十来人,视线一个来回就能看清所有人的样子。 赵家主和少主,进屋看到这帮人灰扑扑的寒酸穿着,会议还没开始,就觉得脑门突突地疼,眼皮一阵抽搐。 妈了个爹的! 这群人是商量好了今日的会议风格? 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看到排在末位的温故,以及温故身上那件氅衣,面色稍缓,心中大慰。 还好还好! 还有个正常的! 果然还是得多加一些新面孔,不然这帮老油子…… 正想着呢,就见温故把外面的大氅脱下,露出里面一身朴素的暗陈旧衣。 赵家主:“……” 温故!没想到你这个眉清目秀的,竟然也跟他们沆瀣一气! 赵少主脸上也难得出现片刻空白。 而原本正在酝酿的几位将军更是瞪大双目。 是谁?! 是谁跟他通风报信? 是谁给他提示指导?! 他们看看赵家父子,再看看温故,又怀疑地转向其他几位同僚,目光逼视。 咱们之中一定有叛徒! 温故谦逊地朝大家笑了笑。 接触上层权力圈子× 融入上层权力圈子 瞧,咱们的画风看上去多么和谐一致! 本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大家没这打算,他就一直披着外套。反正他看上去体弱,冬季天寒,即便屋里有暖炉,他这种文弱书生穿得严实些前辈们也能理解的。 可如果这帮人都如他所想的那样,都盯着老赵的账户,今天大家都要来哭惨,那他也要与大家行动一致! 实不相瞒,晚辈其实也想来分一杯羹! 亮“战袍”了属于是! 第一零一章 就要大声嚎出来!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这“战袍”一摆出来,原本还对他投以慈和目光的前辈们,瞬间变了态度。 他们一个个身居要职手握重权,趁着过年跑回歆州城,就是知道这时候赵老大的私库充盈,可以讨要一波。 原本只将其他同僚视为竞争对手,没想到临开会了,又添一个狗崽子! 只是,他们毕竟对温故的了解甚少,有所提防,但不至于特别重视。狗崽子的牙也啃不了多少东西……吧? 这时候没时间想太多!先把温故带来的意外压后,计划继续进行。 新年第一场哭惨大会开始! 在座的几位大佬争先恐后演上了,一时间室内弥散着看不见的硝烟。 那阵势,要不是进这里不能带兵器,这几位估计当面就打起来! 这时候不抢,等会议结束,老赵的账户余额都要给人分完了! 抢经费就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心慈手软! 温故坐在末位,观察着面前战局,以及赵家父子的反应。 赵姨父看似镇定,但面部肌肉时不时抽一下,可见内心情绪并不是那么平稳。 赵表哥则是带着一种“早有预期”的面无表情。 城防军作为天气转暖之后的主力,算是赢面最大的。掌管城防军的两位大佬才刚酝酿出一点泪光,对面狝狩军主官和副官已经哭上了! 嚎得情绪爆满,爆发力极强! 咱狝狩军从秋末到整个冬季的外出“狩猎”,持续作战消耗甚多,急需补给! 咱饿啊! 咱苦啊! 咱累啊! 从秘密执行的计划,到将士们身上的冻疮,都嚎了一遍。再加上年后还要继续的工作任务,冬末春初化冻涨水时期接应北上的船只,监控商队和游散难民团伙…… 温故听着这位穿一身旧布衣裳的大佬,连哭带唱诉说他们的穷苦。 作为秋冬季节北上人员之一,温故是见过赵家狝狩军的装备的。 赵家在哪儿节省,都不会在军费上节省,尤其是作为刀锋对外的狝狩军! 三军的军费都不会扣,那是赵阀的根基! 狝狩军的精锐队伍装备精良,军中其他队伍装备稍次,但也不至于像这位大佬哭嚎的那样贫苦窘迫。 不知道的还以为狝狩军骑驴“狩猎”呢! 然而正在哭嚎的狝狩军大佬们,可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就得让老大知道他们的难处! 尤其是在见过的那个叫做千里镜的神器之后,需求更强烈! 听说,现在工匠打磨镜片效率不高,制作出来的千里镜肯定有限,那么,分东西必定有一个先后顺序,谁先谁后?谁多谁少? 温故是发明制造者,但负责分配的是赵老大啊! 老大看我! 我狝狩军是要跑出去的! 我们是赵阀的门面担当! 我们最需要最新型的军备补充! 我们才是老大你手里最锋利的刀! 赵家主:“……” 城防军的大佬们一看被对方抢先,心中大骂对方不厚道,赶紧强硬打断对方“施法”,然后极为娴熟地连哭带舔加拉踩—— 老爷!! 我们城防军行事不像狝狩军那么张扬,哭的声音也没他们大,咱只会闷头做事,默默付出! 您是明事理的大家长,可千万不能让老实孩子吃亏啊啊啊! 温故的视线落在城防军的大佬们身上,心中想着。 有一说一,城防军的任务量确实也大。 过去的秋冬季节,城防军在歆州地界上连续“犁地”,清扫邪物,之前没有发现的那些村镇进行筛查。 年后天气转暖,城防军就要再次直面外面的危机。还要加强巡逻,保护农耕,任务确实重,这其中需要的军费不小。 但是,瞧瞧新建起来的防御工事和城防装备更换,就看得出来老赵在上面补贴了很多! 城防军在军费上吃亏了吗? 完全没有! 只是看着不明显罢了。 然而,四五十岁手握重兵的将领,把满心憋屈老实人的心酸无奈,演得行云流水。看似忠厚的文士,在旁边倾力配合演出。文武搭配,加强渲染! 城防军的几位大佬一副忠厚老实的冤屈样,仿佛平日里吃了大亏似的。 其实钱袋满的,还恨不得把老赵家仓库里额外的那些余额,全给舔个干净! 温故的视线又看向巡卫司的代表。 巡卫司主官裴珺不善此道,于是副官冲上去嚎得更大声,一个抵俩。 都说巡卫司是赵家“亲儿子”,还是小儿子。 民间有句俗话,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在很多人眼里,巡卫司就是“嫡幼子”这个身份,三大军事机构中被赵家主偏爱的那位。 但是! 巡卫司副官一副“满腹苦衷难以诉说”的姿态,周身似乎都散发着苦闷和压抑的隐忍情绪—— “嫡幼子”家也没有余粮啊! 老爷再爱我一点! 您家的嫡幼子生活拮据啊! 您忍心看一手扶植起来的小儿子发育不良吗?! 主官裴珺话不多,但出言必助攻,每次都能丝滑地接下副官的戏,这戏可不能断! 面上还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苍白和愁苦,声音三分哽咽,灵动演绎出“贵族子弟家境落魄,为一顿饱饭发愁”的凄苦,惹人同情。 温故看着他们“身虚体弱”底气不足的姿态,再回想,沈舅舅见到巡卫司的人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的那幕…… 巡卫司这还底气不足? 再多些偏爱那不是要上天?! 不过温故能理解。 如今这样的乱世,都希望自己兜里能多装些物资,多养活一些人。都希望能得到主公的更大支持! 争取额外军费和支持的时候,比拼的是各方的主观能动力! 要军费就不能要脸! 哪能既要又要呢? 都知道在演,但是,想要什么就得大声嚎出来! 就得动摇赵老大的情绪!强烈传递自己的需求! 哭是为我们自己哭的吗? 不是! 咱是为了手下数以万计的兵卒,人马,百姓! 咱是为了赵阀啊! 狝狩军,城防军,巡卫司。 每一方都传递着同样信息:老大看我!有饼吗?我嘴大我先吃! 温故此刻真心实意抱着学习的心态。 前辈,果真都是前辈啊! 这阵仗,一般人看不到,看到也情绪难绷。 果然,家业大了,家主不好当啊。 一碗水难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 瞧他姨父,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 瞧他表哥,赵少主逐步从面无表情,到“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屁话”,再到情绪空白。 再看看场上演着的这几位—— 三方人马,绝对都是老搭档,配合默契,眼神一碰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瞧他们之间,话只说半句,却能完成庞大的信息交流! 有人打配合,能极高效率促使目标达成,从赵家父子账户里抠钱! 温故深有感触,想着手下的那些员工,陷入沉思。 自己这单打独斗确实弱势了,得尽快把人手鞭策出来,到时候再面对这样的场合,他也带着打配合的人。 一个负责理智,一个负责癫! 第一零二章 抢饭吃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前辈们过于情绪和戏剧化,十分丝滑地构建场景、渲染气氛,但也能平衡好情感和事实。 过分地夸张,也是在表明他们并非无能,本职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只不过在今天这个场景,想生动地让老大知道他们的需求罢了。 只是太生动了,硬生生让赵阀主人感受到了庞大的心理压力! 赵家主撑着额头,眼皮微垂。 下边演得起劲,他也戴上了痛苦面具。 确实不想去看! 去年这个时候,他盘算账户发现有所剩余,放在仓库完全就是浪费,便让几位老兄弟说一说各自的困境,他再依据各方所需分拨账户余额。 在养军这个事情上,赵家主一直给得爽快。 自己生活可以节俭一点,但军费不能缺! 粮草,物资,要什么给什么! 然而,口子一开,这帮人顺杆儿爬! 今年更甚,来开个会,连演出服都换了! 会议走向在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了,赵家主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累。 扫了眼旁边燃着的香,时间差不多了,下属们想表达的也表达完了,于是赵家主摆了摆手。 下边三方人马很有眼色地停工。 再演下去,赵老大就真生气了,会适得其反。 只是都目露期盼看着赵家主,等家主做最后决策。 然而赵家主目光掠过他们,看向坐在末位的温故。视线在温故身上的粗布衣服稍稍停留。 也不知道是谁私底下告知了温故,风格竟然如此统一。希望温故没有跟这帮人学歪! 赵家主原本想着温故做出了大贡献,也确实有心培养这位后辈,才让温故开始接触上层会议,多认识认识这些老前辈。 然而新年这第一场会,对年轻人影响不太好,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温故一直沉默着,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来都来了,还是让年轻人多参与一下,也发个声。 于是赵家主道:“温故,你也说说,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计划,大胆聊一聊。” 说完,赵家主又不放心似的强调:“冷静一点!” 客观陈述,含蓄表达! 别上来就一个劲儿哭惨! 温故起身,行了一礼,并不显得慌张局促,也不似前辈们那样夸张的情绪外溢,而是带着一种寒门学子的理性、含蓄。神态真诚、正直。 在座的诸位面目瞬间肃然,心生防备。 今儿扮演落魄贵族的裴珺也是目光一凛,眼中利光闪过。 咋?温故这“椒房贵戚”要装“寒门学子”了? 不会吧? 这小子不会也要学他们演一出吧? 莫非也是早有预谋?! 连坐在上首的赵家父子俩,心也悬了起来。 不会吧? 不会这么一会儿已经学歪了吧? 然而站在堂中的温故,行完一礼之后却没有多说。 亦没有含蓄。 要经费的事情怎能含蓄?! 只是前边几位前辈已经激情演绎了一番,他这位后辈就不演了吧。 咱直接点。 于是,温故镇定从容地,掏出一份手稿。 三军大佬们心下一松。 看来只是走正常流程,相对而言,确实含蓄。 但考虑到温故此前办过的事情,他们依然保持着警惕,心中猜测起来。 手稿究竟写了什么? 难道是引起热议的景星坊万福园? 但一坊之事哪能跟他们三军要事相比? 又或者说玻璃和煤炭?还是其他事情? 可望远镜和显微镜不适合拿到这里谈论。 除了这些还能有啥? 各方猜虑之中,福生在赵家主的示意下,快步过去接过手稿,递给赵家主。也不多看,回避到一旁,静候命令。 赵家主翻开手稿,原本也以为是坊中事务,待看清第一页的图画,面上顿时肃然,整个人都坐直了,认真起来。 见赵家主这反应,下边一群人也装不下去了,盯着赵家主。 老大,你给个声啊!这反应看得人心焦! 旁边赵少主好奇,稍稍犹豫,试着靠近,见老爹并没有明确拒绝,便伸长脖子往对方拿着的手稿上瞧。 这一瞧,画的什么没看清楚,只看清了“边防驿站”四个字,顿时挪不开眼,直接离开座位凑近去瞧个仔细! 那份手稿里面,温故提出了“在歆州边界附近建设防卫驿站”的建议。 也画出了几张概念草图,以及其中的一些细节设施。 他不是建筑绘画专业人士,但画成这样已经足够详细,能让人看得明白,根本不需要温故多说。 至少赵家父子俩看明白了。 下边在座的众人心思浮动,抓心挠肝,暗道:温故在里面写了什么,赵老大总得拿出来说一说吧? 哪知,赵家主看完那份手稿。 啪! 又合上了。 赵家主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让温故回到座位坐下,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要事?” 在场其他人:哎??? 这是暂时不打算让他们知晓? 越是如此,越是让他们确定,那份手稿所图甚大! “家主啊,您不给说说?”有人盯着手稿问。 赵家主心不在焉地摆摆手:“你们有事说事。” 议事堂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他们倒是想继续嚎几句哭惨,只是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偏了,也看出赵家主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赵家主也没心情跟这帮人多扯,快速结束会议,“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天寒风大,你们多穿点衣服回去吧。” 又道:“温故留下。” 很快,议事堂内只剩赵家父子和温故,福生则在门口守着。 已经离开议事堂的众人,回头看了看守在那里的福生。 “猜这次我们能要到多少?” “很可能比预计的要少!” 赵老大的账户余额多了,但他们这次未必能分到预计数额。 赵老大没短过养军的费用,但如今这世道,兜里的东西多一些才有安全感! 米缸要一直有米,装得少了就会焦虑,从将军到兵卒都会焦虑! “不妙啊!”有人道。 “真没想到,温故那小子挺有本事,几张纸就能达到目的!” “只能看他胃口大不大,能吃下多少。” 赵老大越是不说,越是证明重视。 赵家仓库里额外的那些东西,一般是按重要程度来排序分配的。 城防军、狝狩军、巡卫司,其实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基础军费不会削减,但谁不想要更多呢?所以也就不约而同地在今天这个会议上哭惨。 未能想到温故突然掺和这一口! 摆在前面的一张饼,这次估计得被温故先咬一口了! “家主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徇私的人。”另一人冷静道。 所以,温故所写的,令赵家父子改变态度的,肯定不是小小一坊的事务! 想到之前的望远镜和显微镜,就更让众人好奇温故究竟写了些什么。 “莫非又是某种神器?”有人猜测。 就算达不到那级别,但肯定有重要的作用! 他们没有放过赵家主看到手稿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可惜温故被留下来了!” 如果温故和他们一起出来,还能觍着脸问问。 硕城的守将吴杨与几位同僚低声交谈着往外走。 “明年得换个招儿了。” 其他几人很是赞同。 事实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如今世道艰难,赵老大也就是给他们一个场合活跃活跃,多要点额外的支持。 插科打诨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都这么演,赵老大也会厌烦,他们也达不到目的。 这次深有感悟,他们费劲演了那么久,温故一声不吭却能得到重视。 所以…… “还是得拿出有用的东西!” 出了小院,各自离去。 吴杨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外袍穿上,把一身带补丁的旧衣遮住。 在赵老大的院里随便怎么演,都是自己人,丢脸也不怕。到了外面还是得顾及面子的,不然打的可是赵老大的脸! 不知情的还以为跟着赵老大混,只能穿破布衣裳呢。 吴杨一边往外走,心里回想着温故的事。 刚入冬那时候,温故带着北上逃难的队伍经过硕城,只是他有任务在身,并没有与之遇上,但是听说过这位表少爷的事迹。 当时只是随口称赞一句:“是个能人。” 谁能料到,才过去多久,这位表少爷就能跟他们一个桌吃饭!一个盆里抢食! 旁边的亲随看了看自家将军。吴将军面上满是感慨的样子。 作为亲随,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说,所以,回程时的闲聊,吴将军身边的亲随并没有问会议具体相关,只是八卦似的问: “老爷,来前您提起赵家那位表少爷,他还被允许去长长见识,您挺看好他的,可有照顾一番?那位表少爷今儿表现如何?” 吴将军颇有讽刺意味地哼笑。 并非在讽刺温故,而是自我嘲讽: “照顾?” 需要吗? 谁照顾谁?! 那狗崽子第一次参会露面,就敢跟他们从同一个盆里抢饭吃! 他们又嚎又演那么久,赵老大都没点表示。温故那小子闷声不吭,话没多说半句,家主和少主的反应却最为强烈! 吴将军一时感慨万千: “老话说得好,咬人的……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一零三章 不对劲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离开议事堂的三军将领们,此行目的没有达成,失望归失望,但也抱有一些希望。 在他们看来,温故此人确实有些能力,这次横掺一口,实在令人惊讶。 看在望远镜和显微镜的份上,他们不至于产生怨怼,反而有些欣赏。同一个桌吃饭,他们看温故,是长辈看小辈。而同一个盆里抢食,那就是同一层面的较量了! 有真本事就能得到尊重。 他们各自归家的时候还想着,温故胃口再大,不至于把老赵账户上的那些财货全吞了吧? 姓温的那小子现在也就只管两坊之地,即便真与坊间有关,能有多少事情?能用多少钱粮? 不过回想赵家父子俩的反应,或许,又有什么新的绝技神器? 这么想着,他们又多了几分期待。 若真是那样,即便这次温故把老赵的账户余额掏空,也没关系。 真没关系。 他们还可以继续蹲守下一拨。 秋冬季节攒下来的财货掏空了,马上开春,老赵的账户又得涨一轮。 等开春了,冰雪化冻河水上涨,就可以通船了。那些南方的大户人家的队伍会在天热之前,沿着各条河流北上。 大户们来到歆州投奔赵阀,肯定要表示诚意,也就是将大量粮食物资换成歆州钱引。 扣除养军费用和必要的储存,肯定还有大批暂时用不上的粮草货物流进老赵的私库。 就算前一批被温故截了,后一批他们总有机会的……吧? 温故那小子,总不至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吧? 守将和文士们都这么想着。 至于老赵? 嗐,账户上留那么多干嘛呢? 粮食物资就是拿来用的! 如今歆州的田地陆续开垦,但是产量肯定跟不上,能用的就是各家大户的积蓄。 如今这个世道,就得抓紧时间保存自身,强壮自己! 老赵多薅点,他们多分点! 离去的三军大佬们已经谋划着下一批粮货怎么分配。 议事堂内。 温故拿着那份手稿,一页一页,流畅地给赵家父子俩讲述。 如今各大势力以防守为主,谁都知道要保存有生力量。 怪物和活人,就是互相狩猎的关系。 歆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邪疫乱世爆发近两年,州内幸存的人口,集中在少数几个重要城镇。如今,九成以上的村落城镇被废弃。 至于幸存者的聚集地之外,只在地形地势有利的,或者有必要的地方,设斥堠,瞭望敌情,若有异动便以烽烟传信。 为此还培养了许多哨探。 只是设立的这些斥堠,要么是简易的土堡,要么是木材搭建的哨塔楼车。 若是遇到怪物集群冲击一波,斥堠基本上就没了,需要重新建起。 消极一点去想,每年天热时都会遇到怪物集群,而越往后,当南边的幸存者们北迁,那些以活人为食的怪物们也会追寻猎物,纷纷往北过来,或许集群会更加频繁。 到时候真能来得及重建吗? 斥堠,就是赵阀布置在歆州各处的眼睛,失去它们,赵家就失去了大半对歆州动向的掌控! 一个更坚固的、能稳定存在的斥堠,在如今这个特殊事态之下,就非常必要了! 这样的斥堠,需要满足几点—— 要有一定的防卫能力,能为过往队伍提供临时庇护和补给; 能辅助信息收集、情报传递和物资转运; 能在怪物集群的冲击之下存留! 温故哗啦翻过一页,打开概念草图—— “所以,综合诸多因素,我设想了一个这样的防卫驿站……” 温故参考了圆形土楼,又根据当下的特殊需求,和工坊能提供的新技术材料,作出对应修改,最终才画出来的概念草图。 那些中邪的怪物与人类军队不一样,异化之后的它们,没有人类的意识和思考能力。 怪物集群如浪潮般奔涌,盯的都是大量活人的聚集地,都是大型城镇,不会为小小驿站而停留。 “就像浅溪的水,流经外露的石头,会直接涌过去,不会停下来淹它。 “只要这块石头足够高,足够稳!它就能一直存在!水也沾不到石头的上方!” 赵家主双目发亮,难掩激动。 他看到温故这份手稿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 斥堠的消耗,确实是他们赵阀的一大痛点。 而,只要这些“石头”能稳稳地扎在那里,他就像是在那里放了一双眼睛! 如果这些“石头”数量更多,能稳稳地扎在歆州各处,就能加强他对歆州的掌控! 温故看着赵家主焕亮的眼神和赵少主兴奋的面色,把手稿又往后翻了一页,继续。 概念草图后面,就是拆解的技术要点,列出来每一项所需要的人力、物资、时间…… 还……挺费粮货的! 赵家父子俩看前面画的概念草图,一阵热血沸腾,雄心壮志!等看到后面的各种人力物资和时间消耗,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赵家主深吸一口气。 什么账户余粮? 哪有余粮?! 不说现在库房里存着的那些,就连今年一整年的收入,全都得砸进去! 或许也才能走出第一步,而已! 赵家主神色凝重,思索之后,问温故:“你的建议呢?” 温故说道:“可以先选一地作为试点,建起一座试试。” 赵家主点头赞同。 要建起温故所画的这样的防卫驿站,必定要用到青一道长提供的那种改良的三合土。 今年加筑的防御工事,已经试用过了,确实够坚固! 只可惜产量有限,工坊已经计划多招人手。 若是这样的防卫驿站能成功,能在怪物集群的冲击中挺住,就可以尝试建更多,或者更大规模的! 赵家主接过温故的那份手稿,往后翻了几页。 温故所绘的防卫驿站,有基础版和进阶版。 进阶版的更大,一圈套一圈,可以容纳更多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 建起这些,需要多少粮食物资? 赵家主心中计算着耗费。 温故瞧了一眼。 老赵看上去似乎,瞬间憔悴了。 隔日,赵家主陆续找来几位重要守将密谈。 于是,三军的几位将领都知道了,老赵的账户,这一次他们确实分不到啥了,就连下一次,甚至下下次,他们都未必能分到额外的余粮! 这个…… 这个什么防卫驿站,看起来确实挺厉害! 还有那个…… 那个温故! 真狠啊! 这哪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完全就是连锅都端走! 狗崽子一口咬得真狠啊! 行嘞! 不用再想下次开会哭惨使什么招儿了,啥招都用不上! 老赵的账户不用再盯了,现在他们只能转而盯防卫驿站。 他们是驻守在歆州几个城的,防卫驿站第一个试点,肯定不会离幸存者的聚集地太远,也就是离城不会太远,最近的那个城肯定能得到更多好处! 于是,过年回歆州城的几位守将,抓紧时间活动起来。 温故这个发起者反而隐没了,后面没他多少事,那是赵家、三大军和歆州各个幸存者聚集地之间拉扯。 他只是个小小坊长,管的都是坊间小事,别的与我无关。 反正,防卫驿站只要能出现,温故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设在哪里,怎么建,那是战略层面的筹划。 歆州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如果有什么动静,豪门富户只要有心关注,不说了解全貌,总能打探些许消息知道个皮毛。 赵宅年初三这场会议,就是大家的关注点。 不知道这帮实权人物关起门来开了什么会议,坊间传闻,那些位从赵家大宅回去的时候,情绪看似平常,又有些微妙。 没两天,这几位陆续又被召到赵宅。 然后反应就更微妙了。 算不得愤慨,也称不上愉快。 紧接着,最近活动也更频繁了。 隐隐好像在酝酿些什么。 不对劲。 继续观望! 第一零四章 水井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第一个防卫驿站试点,高效率确定了位置。离硕城不是特别远,由巡卫司和驻守硕城的城防军、狝狩军共同督建。 至于建成之后谁来管理,老赵说了:再议,等试点成功了再议。 温故看了地图,第一座驿站选择在一个废弃的村子,那里有口水井。 地点离他们此前北上的路线特别近,那一带缺少安全的露天水源,又是许多北上队伍经过的区域。 若是能在那儿建起一座安全驿站,也可以供北上队伍补充食物和饮水,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多少北上队伍都历经千难万险已经到达歆州地界了,却因为最后一段路缺少食物饮水,倒在路途。 驿站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是现在这个乱世,多一座驿站就能保住更多的活人。同时也能加强对地区的掌控。 由掌权人的全力支持,方案敲定便行动起来,不过防卫驿站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小细节,温故又跟老赵提了提。 初期的防卫驿站不需要建很大,只要人力和物资到位,建筑材料能跟上,夏季之前或许就能建好,到时候若是遇到怪物集群,也能试试能否扛住冲击。 驿站内的饮水需求,只要有一个水井,地下水没有枯竭,清理一下就可以使用。 但是,温故在概念草图上所绘的建筑主体之外,也列出了许多辅助选项。 比如压水井,可选可不选的设备,但温故画出来,又再次提起,赵家父子俩非常好奇。 北地干旱的地区较多,若是远离地表水源,地下水位较深,就需要挖得更深才能够取到水。 如今的技术水平确实可以挖深井,只是取水更费力罢了。不过在这个时代,各种生存压力之下,力气并不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温故也没有在“省力”这个问题上多说,重点放在水源卫生和威胁防范上。 老赵他们商讨防卫驿站试点的这两天,温故让沈夫人帮忙找了两个工匠,制作了一个小模型。 此刻,赵家父子俩带着同款的好奇表情,看着桌案上摆放的小模型。 “此物就是你说的那个,游学时见过的……压水井?”赵少主问。 “没错!就是它!”温故摆放好了道具,“图纸上画的不够直观,用模型演示一下。” 压水井,就是利用活塞、杠杆和阀门,在人力驱动之下,将地下的水抽到地面。 即便地下水层较深,也能轻松取水。 讲述之间,随着温故上下移动那根手柄,下方水盆里的水被抽上来,从井筒的出水口流出。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温故说,“如今为了预防邪疫,需要尽量减少水源污染,改善饮水的卫生条件,如今水井的井口过大,多人取水过程中会有污染风险。换成这种会更好,使用起来也更省力。” 赵少主没忍住,亲手试了试。 “还真行!” 画图再多不如一个实物演示,老赵也很是心动,亲自上手操作之后,有了决断。 “驿站会不会用上,暂且不论,先做出来试试!” 温故达到目的,把道具留给赵家父子俩继续体会。 水井的取水问题,富贵之家无所谓,反正打上来的水也是要烧热的。但是众多平民,未必有那么多柴火去烧水,能活到现在,其实大部分都是靠运气。 若是能在水源上改善,幸存几率会更大。 初期未必能用在平民居住区,若是能成功,最先使用的区域,肯定是军坊、外面军队驻扎的营地,以及城内的富户贵族。 不过只要工艺和产能跟上,以掌权者对人口的重视,肯定会在平民区用上的。 温故再次拿起图纸。大方向已经确定,该上压力了。 “单看图纸上画的图,挺简单的机械,但做成实物,其中一些细节还是很需要技术的,比如铸造方面,井身需要更多铁做试验……” 赵阀还是需要扩大冶炼坊,收拢更多工匠,加强技术创新! 老赵思量着说道:“冶炼坊扩招了一批工匠,分一些铁,拨几个铸造技艺精湛的,专门负责你说的这些东西。” 不影响武器和农具供应的前提下,老赵还是非常愿意做一些新尝试的 主要提出这些的是温故,而温故所说的这些,看起来都非常有实用性,他愿意多给一些支持。 温故垂下眼,心道:看来除了煤矿,老赵手里还握着铁矿啊!用铁没有太大压力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新得的,难怪更果断也更舍得了。 有煤有铁,还是那个老问题,工匠呢? 之前温故就给过一波压力,现在再次输出一波! 活塞泵涉及到的密封材料,需要有相应经验的匠师去琢磨,最合适的材料没有,那就摸索替代材料,可不能小看工匠们的奇巧心思。 嗯……青一道长那边也可以多加一些担子。 粗糙的冶炼技术可以培养学徒,这些老赵已经意识到了重要性,不是每个老匠人都愿意传授技术,但是生存压力和利诱之下,总有愿意的。 但是精密铸造,还是需要有更多实力老匠人支持,所以,老赵,人不够啊!撬墙脚去吧! 木匠,陶匠,铁匠,还有那些制胶的,做精巧手艺活的,什么匠都重视起来! 一番鞭……建议之后,见老赵确实听进去了,也加强了对工匠的重视,和对外挖墙脚的意愿,温故才满意告辞。 压水井的模型被老赵扣下,赵少主就算眼馋也没法带走。 从老赵那里出来,没满足好奇心的赵少主,找温故再做一套。 温故直接扔给他一张图纸,让他去找府内工匠。已经做过一套,再做一套也没多大难度。 赵少主收起图纸,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再次问起温故游学时的见闻。 温故拿出来的东西越多,赵少主越遗憾:“可惜了我当初没能外出游学,世间的许多奇物未能亲见!” “我的见闻其实也有限,不过我相信……”温故说,“人生不到头,万事皆可有,活久了什么都可能见到。” 第一零五章 十分不对劲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种种原因,温故被留赵家多待了几日。 在这儿过年,收到一堆红包——钱引若干。 还收到几套精致的小玩意儿,温故打包好,让人送去景星坊。 这边的事办完,温故也要回坊里主事了,不过,在离开赵宅之前,沈夫人又找他去谈话。 没有其他人,依然是姨甥之间的私聊,也没有谈公事。 沈夫人看着温故,眼中欣慰甚深,又流露些许苦恼。 “近几日,又有不少人询问你的婚事,我和你姨父都有人来试探。” 这不是姨甥之间第一次聊这个话题了,如今这个时代的人成婚早,上层家族早早给儿女订下婚约,结两姓之好,也是利益联合。 沈夫人道:“我虽已告知他们你有婚约在身,只是如今这样的世道,你也明白,根本挡不住他们的意愿。” 如今乱世,遇难者众多,幸存者也是逃往何方,许多婚约名存实亡。 先前姨甥之间谈论此事,温故说过“有约在身,等世道好些了要回去的”,沈夫人只以为有婚约在身,等以后世道好些了,温故要去找人。 既然温故态度坚定,已有决断,沈夫人便没在此事上多言。 但赵宅大宴和年初三的小会之后,温故在歆州富户豪族们眼中,身份已然不同! 或是看中了温故能带来更多的政治保护,或是认为温故能提升他们在歆州的声望,获取重要信息渠道和人脉关系。 谁都想把温故与自己家族绑定! 所以,沈夫人只能再次提醒温故,若是无意,可千万别中招,如今在这整个歆州,他可是抢手的香饽饽! 沈夫人说得认真,温故也满脸凝重。 他才十八! 过了十八未满十九! 但这时代的人是算虚岁的,要从娘胎开始算,在许多人眼中,温故已经快二十岁了。 四舍五入,及冠之年,正是可以开始挑大梁的时候! 年宴和高层小会,也证明了温故在赵阀的地位,被盯上是肯定的。 世道正常的时候都有榜下捉婿的疯狂,如今乱世危机四伏,生存压力更大,只会更疯狂。 沈夫人就是担心温故年轻,经验不足,稍有不慎容易掉入那些世家豪族的计谋。 见温故听进去了,提高重视程度,沈夫人心下稍安。 然而她不知道,温故面上严肃,心里思量着—— 被盯? 那真是太好了! 平日里无缘无故他也不好主动找上门,各位富户贵族们有什么手段快点使过来吧! 他还是很乐意与那些家族保持真诚交情的。 是“那些”!划重点! 饵抛出去,不知道谁先咬钩。 …… 温故回到景星坊的时候,歆州各处早已忙碌起来。 天气虽然没转暖,冰雪未融,但许多事务已经要办起来了,各方人员调动频繁。 朝晖坊。 赵氏族人及其亲友居住的地方。 相比起那些事务忙碌的坊,朝晖坊要显得宁和许多。 天冷,没人在外溜达,但串门的不少。 赵姑姑也被叫到隔壁小聚,有几位族亲闲聊,扒一扒谁谁家里的人被调去哪里,第一天上岗有什么趣事儿之类。 她精神百倍听人八卦,吃瓜吃了个爽快。 和那些贪恋权势的人不一样,赵姑姑挺满足目前状态的。 新的一年,依然只希望岁月静好。 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何必自寻烦恼? 下午,一纸调令,丈夫和儿子被调过去岑苔书院行政岗位,协助办学。 赵姑姑脸上笑容迅速消失。 “怎会如此?!” 意料之外! 计划之外! 这样的变数让他们全家心中忐忑难安。 贺姑父一脸懵逼。说实话,接到这份新任命,他还挺高兴: “书院啊,不参与争权夺利,也不用去对抗邪物。” 赵姑姑则更多不解。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凭借她这么多年与赵家那父子俩相处的直觉,这里面定有不知道的事发生! 正因为了解兄长和侄子,她才会清楚,赵家主看重书院,肯定会优先选择有能力的亲信,一个空位都不会留给别人。 自家只能算是亲戚,可算不得亲信! 有些职位是专门留给北上家族的“诚意”,而留给他们这些“能力平平,带不来多少利益”的亲戚们的,都是可有可无的职位,或者只是撑场面的职位。 书院这些行政岗职位并非可有可无! 莫非是人手不足? “有古怪!” 顾不上其他,赵姑姑赶忙去打听,在坊门关闭之前终于回来。 “打听清楚了,温故推荐的!” 赵姑姑满脸复杂。 贺姑父也愣住:“这……确定吗?” 赵姑姑说:“确定,我当面去问的清瑾!” 还得装作一副感激的样子! 赵少主给的回复,肯定不假。 贺文昱听亲娘这么说,立刻想到了年前在赵宅门口遇到温故和表哥的那一幕。 “娘,莫非是那时候……” “我那天只是演一下,谁知道有人当真啊!!” 赵姑姑有被打击到。 贺文昱回想着当时自家亲娘给温故甩的态度,说道:“温故这人心胸还挺豁达的呢。” 贺姑父也赞同:“毕竟读过圣贤书。” 贺家父子俩虽然满足岁月静好,但被家主和少主看重,被认可才学,还是去书院这种承载文气之地,心中还是欢喜的。 父子俩收拾一番,次日便前往入职。 没几天,两人就多了黑眼圈。 事务太多,书院创办团队除了洪老爷子,其他那些名师大儒都上了年纪,总不能什么事都扔给老人,他们作为小辈,理当多分担些事务。 每天坊门开启便出门,直到晚上坊门关闭之前才匆匆赶回。 回到家也是早早睡下,太累。 赵姑姑:“……” 总觉得,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么单纯!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 还有温故! 她决定,以后有温故在场她都不说话! 温故那小子,究竟是好心,还是黑心? …… 甭管有多少人念叨自己,温故一切照常。 回到自己地盘,给坊里的吏员和劳工们些许鞭策。 待严寒过去,坊中事情很多,工地也会忙碌起来。 冬季严寒时,各个工地虽然停工,但歆州的伐木运输可没停多久,下雪之后利用坡地和雪道,拖回来大量木材。 歆州的木材,这个冬季又积累不少。 工匠们在家里做预制件,等开工了可以直接用上。 安排了景星坊的事务,温故又去庆云坊给道长和工匠们派了点活儿。 庆云坊少了一批烧玻璃的工匠,窑也要改,还要再招一批烧陶瓷的,这边的窑接下来要烧陶瓷。 当然不是什么都亲力亲为,温故列了任务计划,交给新提拔的管事们去负责。 老一批的管事已经升职去了赵家的工坊做事。 新管事们干劲十足,毕竟升职加薪、更有安全保障的日子就在眼前! 不是听说,不是谣传,而是自己亲眼见到前辈们的“飞升”! 没有地位的匠人,或者出生草根的平民,他们没有别的特权,可不想被拉出去跟怪物拼杀。 赵家的工坊,听说是有城防军护着的!能进赵家的工坊做事,自己和家人都能得到更多庇护,还不用挨饿,不用受其他权贵的欺凌,谁不眼馋? 其他工匠也都卯足劲,尤其是老匠人,带学徒还有额外赏赐呢!按人算,带出一个学徒就能得多少钱粮! 又不是身怀绝学的匠师,大部分匠人还是很愿意带学徒的。 年后的歆州城变得忙碌,而景星坊和庆云坊格外忙碌。 自发的那种忙碌。 新加入景庆公所的本地人陶三,深刻感受到了这里蓬勃生命力之下的快节奏和压力。 对于自诩见多识广的他来说,确实很不适应。 不过没关系,他会适应这里的节奏。不仅要跟上步伐,还要做得更好! 对他而言,精神上的压力不值一提,物质上的打击才会要他狗命! 只要温坊长给的多,前面的何大、于二、周山什么什么的,都算个屁! 我陶三只要拼起来,能把他们都卷死! 主场优势懂不懂! 第一零六章 人手不够?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裴家。 巡卫司主官裴珺在年初三之后,就开始忙于事务了, 家中的往来应酬,多是裴璟担着。 至于裴父,嗯……刚有精力就作妖,被“卧病在床”。 等家中事务忙完,裴璟才去景星坊转悠。 有段时间没去,还挺不习惯。 景星坊虽喧嚣吵闹,他也常常会看到市井小民的粗鄙无礼,放在以前他是忍受不了的。 他去景星坊,一开始是为了那里的模型,后来模型做完,还是时不时想去那边转一圈,去看看乱世里那种难得的,旺盛的生命力。 这次他到景星坊,是过来提醒温故一件事情,温故去年年末过来,有些事情未必了解。 到了景庆公所的文房,却没见到温故的人。 程知在那儿忙着整理书架。 裴璟知道他。 书架上面许多信件文稿和书簿,似乎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摆放,但有些时候又让人看不清,看久了反而感觉杂乱头疼。 也不知道这位姓程的文吏是如何去整理摆放的,每次温故需要的时候,程知总能精准地找到。 或许是某种秘语? 何小弟给裴璟送上一壶茶,转身也过去给程知帮忙。 裴璟没打扰他们,坐着等了片刻,就听到外面温故的动静。 视线穿过玻璃窗望去。 温故正抬脚往这边走,后面很快追过来那个叫何大的人,似乎是要说什么事。 温故只是稍作停顿,继续往这边走,还示意那个何大继续说。 待两人进门,裴璟见状想要先回避,温故抬了抬手,打招呼之后说:“你先坐这等会儿。” 裴璟也不矫情,既然温故这样说,他也就坐这儿了。 景庆公所这个文房,玻璃窗是最多的,光线也最明亮。 再仔细一看,又多了玻璃摆件,很是精妙,有几分别致的艺术性。 裴璟没有刻意去听,那边的对话也会传过来。 何大是请示工地上的一些事务,裴璟注意到,温故说的时候,何大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握着根炭笔,在快速记录。 等温故吩咐完,何大问了两个疑惑,得到解答,便快步离开前往工地。 大冷的天,何大擦着额头的汗小跑出景庆公所。 踏马的那个陶三跟打了鸡血似的,同样野心勃勃的何大怎么甘愿落后?! 文房里。 温故歉意地对裴璟道:“再稍等片刻。” 裴璟不在意:“无妨,你先忙你的。” 他坐在旁边又看了会儿。 每次温故说个关键词或者打个手势,程知就能精准快速地从旁边的书架上,取出温故要的东西。 裴璟一盏茶没喝到一半,还热着呢,那边就已经结束了。 回想何大带来的工地问题,有几个来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反正挺多的。 什么水井,什么人员安置,一晃眼的功夫,那边已经结束了。 还有程知这边,桌上和架上那么多文书,一页又一页地飞快来回,唰唰唰,又完事儿了。 裴璟:“……” 目瞪口呆。 温故处理完公事走过来,坐在另一张待客椅上,倒了一杯茶水润喉。 “家里的事情忙完了?”他问。 裴璟回过神:“暂时不忙了,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说……” 顿住。 我想说什么来着? 被刚才的一幕冲击到,以至于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哦!记起来了! “是商队的事!”裴璟道。 北地六大阀之间,是有商队跑动的,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安插细作,有没有传递敏感信息,至少目前各方默许商队存在。 一些大家族北迁的时候分出几支队伍,落脚于不同的势力范围,许多私人商队背后都有他们支持,或用于传信,或为了其他。 六大阀自己也明里暗里培养商队。至于这些商队往来做什么,不可明说。 年后,在天气回暖之前,歆州城肯定会有商队到来。 商队人员复杂,裴璟是要提醒温故注意防备。 温故听沈夫人说过商队的事,裴璟也提供了一些有用信息。聊完商队,温故邀请裴璟一起去工地走一圈。 “你也是万福园的金主之一,可以了解这里的进展。” 不同于沈家那边安排监工有人汇报进展,裴璟对万福园其实没有用太多心思,当初只是为了把库房里用不上的东西消耗出去,省得家里那糟心的父亲去浪费。也是维护好与沈家的关系。 没想到万福园还真做起来了! 裴璟离开之后。 温故回到文房,让何小弟:“去把周山和陶三叫过来,看你哥在不在,也一起叫来。” 等人到了,温故跟他们简要说说商队来往的事。 景星坊中的安保工作,主要由周山负责。当过县尉的人,在这方面眼力还是很足的。 哪些人心思不轨,大部分时候周山都能瞧出来,只看去不去做,怎么做。 温故安排了新事务,三人毫无怨言接下。 待文房里只剩下温故和程知。 程知担忧,他分析了能动用的人手,提醒道:“坊中人员本来就杂,若是有商队过来,咱们安排的那些人未必都能盯好。” 温故笑了笑,说:“不必全部用咱们的人,镖局那边人不是挺多的嘛。” 程知:……啊? 他迟疑:“虎威镖局虽来这儿不久,发展却挺快的,人确实多……” 随着镖局名气上涨,佣金也在上涨啊! 温故道:“去把林镖头叫过来……算了,还是我直接过去吧。”林镖头的脑子不太够用。 他搁下茶杯起身。 林威虽然是虎威镖局的镖头,但做主的可不只有他。 见温故已经出门,程知赶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追过去,心中计算着雇佣镖师的花费。 嘶……就算友情价打个折扣,需要的钱粮也不少啊! 莫非咱坊长在过年期间给坊里揽了不少钱?最近坊间真真假假的传闻很多,确实有人说温故在赵家得了许多钱财。 莫非,坊长还要动用他自己的财务私库? 虎威镖局。 温故跟林镖头和梁夫人,聊了商队的事。 又提道:镖局没出现之前,商队是身兼多种任务的。一般来说,最主要的肯定是交易物品,除此之外,有可能会有护送人员、情报探查…… 尤其是如今这样的邪疫乱世,敢出来跑商的,都是有武力值有靠山的狠人,也奔着更大利益。 镖局想要发展,想要获取经验,可以多看看那些商队。 多听,多看,多观摩,认识自己的优点和不足,制定更好的发展计划。 “想必你们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只是给个建议。”温故和缓地说。 梁夫人欠身道:“多谢坊长提点!” 顿了顿,她又道:“我们也会多多叮嘱镖局的弟兄们,以免引起骚乱。” 也是告诉温故,某些事情他们镖局不会去插手,但如果收到有用的消息,他们会告知温故。 温故回以诚挚的微笑。 林镖头也抱拳一礼:“多谢坊长信任!我们虎威镖局可不是那些坊间混子,我们做事是讲规矩的!” 温故赞同点头:“虎威镖局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 没留太久,温故离开之后,林镖头又仔细想了想刚才温故说的那些话。 他们如今招的人多了,坊间的消息灵通,知道很快会有商队过来,本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温故刚才说的建议,让他们思路更清晰。 “大嫂,温坊长说的有理!咱们根基尚浅,确实要多观摩!” 还朗声叹道:“温坊长此人确实仗义!即便如今身份不同了,依然顾念着咱们!” 梁夫人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 犹豫片刻,她还是没有明说温故的另一意图。 林镖头若是心思过于灵活,对镖局未必是好事,温故也不会放任他们镖局壮大。 因此,梁夫人压下即将出口的话,转而附和道:“是啊,温坊长对咱们确实是,时刻……惦、记、着、的!” 第一零七章 都是自己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温故倒也没一直盯着虎威镖局。 他盯着的太多了,虎威镖局只是其中之一,还算是比较靠谱的一个。 “毕竟,他们团伙……他们团队都有一颗向上的心!” 当有强烈的目的和野心的时候,其实不需要他过多鞭策,只需要稍稍提醒即可。 过完年回到景星坊,事务繁多,没有什么外出时间,温故大部分时候都待在两坊。 赵家主给他拨过来的十个护卫也到位了。 年前温故带着望远镜和显微镜作为年礼送给姨父和表哥的时候,赵家主担心温故的人身安全,所以答应给温故十个护卫。 这些人不是保护景星坊和庆云坊的,而是专门给温故自己的私人护卫! 携带武器的,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护卫! 而温故使用的马车,在过年期间他待在赵宅的时候,沈夫人就让工匠把马车修了一遍。 看到这个配置,就能让人深刻感受到坊长与坊长之间的级别差距! 没有身份和能力支撑,就算配置得起豪华马车和护卫,也不敢用。 这不大的歆州城内城,靠近核心区域的那些坊,聚集了多少富豪权贵。 别以为乱世礼制不严,很多东西就可以随便使用。那也得看地方、看人! 如今明摆着,赵家主和沈夫人给温故抬身份,只要不搞得太夸张,即便以前满嘴礼仪的文人,也不予置评。 至少明面上会保持沉默。 温故的待遇提高,景庆公所的人与有荣焉。 虽然是温故的私人护卫,但温故平时外出时间少,留在公所的时候,这些护卫也待在公所。 往那儿一站,他们整个景庆公所都多了几分庄重威严! 文房里。 程知正激动地跟温故汇报,去年迁入景星坊的住户,一些妇人有孕。安稳下来的,身体养好些了,立刻就有好消息传来。 新增人口也是政绩之一! 只是,整体而言,依然有不少困难。 想着公所如今经费充足,程知建议:“是否需要再拨一部分钱粮帮扶?” 即便是往前的一些朝代,也有许多如胎养令,免赋役,给予物资奖励和补助等诸多慈幼制度,促进人口恢复。 歆州也有相关制度,给予抚育困难的家庭一些补贴,只不过是由各个坊长去负责。至于那些补贴到不到位,就不好说了。 瞧瞧陶三他们那些本地平民,想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冬季救济物资,还得玩心眼哭惨。 不过程知还是很相信温故这位坊长的。 温故从未在这方面去克扣平民的物资,也不会在这上面做假账,因此在这种事情上,程知也敢大胆提一提建议。 温故叹息一声:“不够啊。” 程知还以为温故是觉得补贴太少:“这……这些其实已经够了!” 再多就给公所造成负担了!坊里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的! “我不是这意思。” 温故拿出一张纸画了份表格。 “照这个,让人先去做个统计。” 程知记下。 温故打开歆州城的坊市图看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沈家那两位最近有来吗?” 他说的是沈清和沈流兄弟俩。 程知想了想,回道:“这二位昨日来过一趟,说是要去岑苔书院那边瞧瞧,顺便过来这边看了看万福园的进展。并未久留,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短期内应该也不会过来。” 温故昨天收到过汇报,只不过他当时有事要忙,并未多问。 “他们当时怎么说的,你原话复述。” 程知稍稍回忆:“沈大公子沈清说,‘景星坊都是自己人,我相信你们!’” 能得到信任,程知还挺高兴。 温故却是眉头动了动。 景星坊都是自己人? 凭那两人的心眼,这么说,也多半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还挺放心这里。”温故垂眼,说道。 快速处理完手头的公务,温故跑去隔壁的庆云坊。 青一道长研究颜料有了进展。 温故在庆云坊新设了个印染作坊,为了出画册。 最近招工匠的时候也招了擅长印染的人,同时拿出了高额奖金,激励功效的改进印染技术。 印染技术方面有进展,但稿子进度没跟上。 得鞭策鞭策! 这日,温故带着人去沈家那边赴宴。沈家有人办喜事,邀请了温故。 赴过宴,离开时见天色尚早,离坊门关闭还有一段时间,温故便对赶车的常顺说:“去朝晖坊。” 别说常顺,跟在旁边的十个护卫,都忍不住看向温故。 朝晖坊?赵氏家族的人住的地方? 没搞错? 新上任的十名护卫浑身戒备起来。 沈赵两个家族的小辈们都打过多少场架了! 想着到时候朝晖坊的人动手的话,他们该摆出什么阵型把温故护起来。沿路还分析合适的撤退路线。 派他们过来的时候,赵家主说了,凡事以温故的安危为重! 朝晖坊。 看守坊门的人双手拢在袖中,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 天还没转暖,路边还堆着雪呢,他们又不像那些贵人们穿得厚实,风一吹可不就得哆嗦? 不过看坊门这个活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为了保住这个职位,也不敢太敷衍。 他盯着来往的人。 朝晖坊住着的,不是姓赵就是姓赵的亲戚,那种看着不体面的街溜子,就会被拦下来盘问。 这时候,驶过来一辆马车。 马车看上去很是讲究,马匹神骏,旁边还有拿着兵器的护卫。 即便没看到家族标徽,也没看到明显的身份标识,但这样的配置,看守坊门的人也不敢阻拦。 只是……那些护卫的着装,瞧着有些眼熟呢? 猜想究竟是哪家的贵人,来朝晖坊又是去找谁。 突然看到不远处两名身材健壮的,仆从模样的人,快步跑到马车边恭敬行了一礼:“温坊长!” 朝晖坊气派的坊门之下,守门人傻愣在那里。 随后猛一个哆嗦。 谁?! 是那个温故? 那个身上打的沈家标签的温故?! 他一个沈家人跑到咱赵家的地盘上? 沈家跟赵家那群公子哥儿一年打多少场群架,他不知道吗?! 朝马车过来的两名随从,其实是赵二太爷派过来的。 温故来前让人先递了话,赵二太爷担心温故对这里不熟悉,特意让人在坊门口等着。 马车朝着赵二太爷的住处过去。 此时有两名年轻人路过,瞥见那边的动静,随意瞧了一眼,这一眼就定住。 温故虽然坐在马车里面,但关注过温故的人能认出马车,也认得赶车的常顺。 新年大宴,温故坐在前桌,多少同龄人羡慕嫉妒,尤其是赵家这边,投入的关注和防备只会更多。 没认出人之前:谁?搞这么大的阵仗? 认出人之后:哇擦!够胆! 温故你个沈家人来我们赵家的地盘,竟然只带十个护卫?! 瞧不起谁呢!! “温故!” 那人一声暴吼,惊起阵阵涟漪。 附近各个宅子的院墙,陆续冒出一个个脑袋,赶紧前后左右找找,看有没有哪儿埋伏着沈家的人。 温故直接带人来砸场子了?! 第一零八章 这么多闲人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马车里,温故想着今天要办的事情,突然被喊了一声。 听声音大概能分辨出是谁,本来没打算理会。 驾车的常顺声音发紧,低声跟温故道:“外面看的人有点多。” 人很多? 温故顿时来了兴致! 掀开帘子瞧了瞧。 前方站着两名青年。 一个身材健壮,孔武有力,这人叫赵昆。听说刚来歆州城的时候,整天嚷嚷着要去前线打怪,可惜脑子不够灵活,也不够谨慎,家里担心他出去送人头,没敢往外放。 精力无处发泄的结果就是,赵沈两家的年轻人干架,次次都有这位! 温故听沈清和沈流骂过很多次,所以记得较为深刻。 另一人,赵暮,瞧着清俊文雅。悄摸摸跑庆云坊挖墙脚的人里面,次次都有他! 不过,温故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 叫停马车,走出,放眼望去。 天有些阴沉,风依然带着寒意,然而此时,院墙上,门框处,院落转角,都有晃动的人影。 还有建二层小楼的,跑到高处朝这边张望。 真悠闲啊! 刚才赵昆只喊了一声“温故”,冒出这么多看热闹的身影。 年后这段时间,虽然城中各处开始忙碌,但朝晖坊依然有很多人闲得在家抠脚。 整个歆州城,大概只有朝晖坊的闲人最多。 他平时极少来朝晖坊,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闲人! 温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也只是差一点,虽然没笑出声,但确实笑了。 不过在前面的人看来,温故这突然一笑,是不是有点别的意味? 赵昆咬牙:“挑衅,绝对是挑衅!” 他抬起一只手,指着温故,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怒的,有些发抖。 旁边的赵暮压下赵昆的胳膊。他跟这些满脑子干架的武夫不一样,考虑得比较多,也认出了温故身边的那些护卫。 打,肯定是打不起来的。真打起来,吃亏的也会是己方。 他更在意的是,温故来这里的目的。 众多视线注目之下,赵暮斟酌着该说些什么,既不会激化形势,又不会堕自家威风。 这时候温故朝着他们文雅一礼,算是给个回应,打了招呼。 虽然温故面带微笑,那种笑意,看似客气礼貌,但在赵暮和赵昆看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们有所表示,收到消息的赵二太爷迈着老寒腿,在家仆的搀扶下快步过来,挥着拐杖唰唰两下把赵昆和赵暮敲到一边,朝着温故过去,嘴上还热情喊着:“温坊长!” 温故面上多了些真挚:“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外面天寒,不如先进马车里坐会儿?” “不用不用,我那屋离这儿不远。”赵二太爷说。 既然如此,温故也就没再上马车,和赵二太爷一起往前走。 至于赵昆和赵暮,还有周围依然盯着的那些视线,温故没去理会。 他今儿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找事的。 这朝晖坊里,看热闹的,蠢蠢欲动要找茬搞事的,不在少数。 都是闲的! 有时间有精力,与其搞事,不如去搞事业? 瞧瞧人家贺文昱,就不会有这种闲时间瞧热闹! 正在岑苔书院埋头办公的贺文昱,猛地打了个喷嚏。 赵二太爷所住的院子确实不远。 雪尚未融化,但是路上打扫过,雪都扫向路边。 能听到小孩子跑动的声音,见到老爷子,有喊“二爷爷”的,有喊“二太爷”的。 外面确实还冷,但也是难得的松懈时光,在家里呆不住的人,从小孩到大人也会串门或者在外面跑动。 这种大冷的天儿反而是安全的,而一旦天热起来,他们便不敢放小孩子出门。 温故看了看屋院外面的雪堆,那里有小孩子或少年人玩闹过的痕迹。 赵二太爷不在意其他,见面就一直跟温故说着他的乖孙赵晗这段时间有多努力,称得上是废寝忘食。 其实老爷子也知道工作进度慢了,担心温故心生不满,所以将自家的难处和乖孙这段时间的努力都说一说。 “晗儿人都瘦了一圈,老头子我也没别的本事,只能每天给他炖汤补一补。” 进了屋,赵晗面带愧色,把这几天的画稿都拿出来给温故过目。 温故翻了翻画稿。 进度确实慢了,再看看面带疲惫的赵晗,一天三顿补汤也不成啊! 温故并没有开口指责,只是语气遗憾: “我原本想着,在商队到来之前,表哥那边还能抽些空余时间帮着瞧瞧。” 赵二太爷和赵晗顿时露出痛惜之色。 虽说画册有负责审核的人,但别人审核跟赵少主亲自审核,那意义完全不同啊! 赵二太爷也希望自家孙子能跟少主多接触,多刷存在感! 屋里一阵沉默。 温故放下画稿,继续道:“可以试试提高效率,我有个建议,不知合不合适。” 爷孙二人黯淡下来的目光,顿时又焕亮起来! 赵二太爷热切道:“温坊长你只管说!” “晗弟以前跟随先生读过书,肯定有不少同窗好友,可以请他们过来协助工作。” 温故拿起一张画稿,给爷孙二人解说。 “晗弟是主笔,但并不需要每一个环节都亲自负责……可以把这其中的部分工作拆解成多个环节,分给合适的人。谁擅长哪一部分,便可交由他完成…… “如此便能大大提高效率,晗弟也不至于过度劳累。画稿虽重要,但身体垮了可不行啊!” 温故说得真心实意,那边爷孙二人赞同地连连点头。 可不就是么! 既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又担心完成不了,还要忧愁身体垮掉。 温故这个建议对他们来说,可行性还是非常高的。 赵二太爷有自己的思量。 温故说了,自家孙儿是“主笔”,这肯定就是占主要功劳的,只要这一点不变,能按时完成任务,自家吃肉,给别人分点汤也可以。 温故又看向赵晗:“咱们这个画册如果第一册出得好,后面肯定要再出的,工作量肯定会更大,仅靠晗弟一人,恐怕难以承担。不如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辅助团队,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新的锻炼和考验!” 赵二太爷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眼迸发精光。 看似普通的画册,隐藏着机遇,也可以成为他们的跳板! 而赵晗此时也是信心大振,他现在只想尽快做出成绩,得到赵少主的认可。他紧握着拳:“我这就去找人!” “不急,我看你这段时间也没好好休息,不如先缓一缓精力,仔细筹划。” 温故拍了拍赵晗的肩膀:“接下来的任务很艰巨,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做好准备再开始。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人看到咱们的画册,认可你的才华,所有的汗水都会变成你人生的勋章!” 赵晗只觉得心中一阵热血翻涌,这段时间被重重困难打压下去的豪情壮志,再次澎湃如波! 他最渴望的就是被认可才华和能力! 拼了! 摇人!摇更多的人!小伙伴们都摇过来! 大家一起肝画稿! 然后亲自带着完工的画稿去赵少主那儿审核! 赵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闪耀的明天! 温故又待了片刻,帮他们筹划筹划,婉拒了赵二太爷的留饭,告辞离开。 他给赵太爷和赵晗建议找些人帮忙,这“些人”,可不会是那些成天没事打架看热闹的。 赵晗找的,多会是少年人。 这些年幼的赵家人或者赵家亲戚,没参加过赵沈之间的群架,对沈家及沈家相关的人员没有太激烈的负面情绪。 先把这些少年人捞过来工……共同进步。 第一零九章 好人啊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有了目标和野心,又有了计划,效率是非常高的。 赵晗听取了温故的建议,耐心在家休息了一晚,养精蓄锐,和赵二太爷在家密谋(x)筹谋一番。 次日,精力拉满的赵晗便开始组建团队。 这段时间赵晗关在家里赶工,没能出去跟小伙伴培养感情,但小伙伴们显然还没忘了他,在外玩耍路经这里也会过来瞧一瞧。 “你……你出去。”许夕阳这会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看着秦少杰惊恐的说道。 “我族之迷我已经透露太多,实在无可奉告。“雷震子心生恐惧。 “就这朵呀,柳园中最漂亮的这朵。”野人用手指一指朱依依泪痕犹在的脸蛋,一脸的恶作剧兼坏笑。 四人转头看去之时,发现一油头粉面的胖子挺着个大肚子讪笑着踏步而来,年纪约在三十出头,身高近一米八,脖戴一条明晃晃的大金链,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暴发户的气息。 杨冬一愣,看了看对面十几个全都死死盯着自己的人,再看看他们的脸,似乎感觉不到一点儿生气。 不渝开始看清面前的男子,衣服褶皱,发丝凌乱,双颊凹陷,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深邃,透着明亮的光。 昨晚清音、雪灵和她都住在西厢房,苏冥则住在东厢房。所以她去找清音和雪灵很方便,就在隔壁而已。 武胜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之中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疑问:她们不会是真的有问题吧?此刻三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 “不错,我是在那药丸中放了另外一种毒在里面,但是,遗憾的是我还没有找到解药配方。”淳于凉望云飞扬一眼道。 当数柄或是砍刀,或是钢管加身的那一时,只见从人的面前却是突然的失去了秦天的身影了,当这个削瘦的身影再度出现的那一刻,那秋风扫落叶的一腿再是再度将数人放倒在地了。 他体内的能量居然会对被解析出来的能量自动生出感应,然后吸过来提纯。提纯出来的血气能量,刚刚竟然差点被云泽丹田中的十三星芒阵给吸进去。 法喀的伤口虽然此刻疼得厉害,但是想起当时自己的处境,脑子却异常清醒。 格木斯淡淡看向眼前的升龙宗老祖!嘴角挂了丝不屑,即使升龙宗老祖表现出如此强大的实力,他也半点没有放在眼里。 “所以,我偌大的金氏集团毁于一旦,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金正涛咬牙切齿的问着。 对成吉思汗陵寝的发掘,到底还是不怎么见得光的事情,赵安多少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所以他还是打算亲自在那边坐镇。 “你最好给本尊说清楚,如此污蔑本尊,纵使你是珈蓝的属下,你的命本尊也照取不误!”戗骁释放着威压,眼神冰冷,语气不善地说道。 心理医生说,她的问题不大,治疗频率不用这么密集,半个月或者二十天来一次都行。 吕竹抬起那温柔似水的眼眸,看向面前的云非翎,笑道:“剑尊对我等似乎有些误会,这么多年过去,云寒在我们临渊宗的地位剑尊真的半点都没有看出来吗? 好吧,并不是,系统只是新的陪学模式还没有设定好,最近它从其他系统那里搞来一些动漫人物的数据思维模拟。 当丁少校亲自出现,并且拿出一摞关于盛问音的内部资料后,T国高层们终于不吭声了。 第一一零章 有个建议不知是否妥当 - 古代末世的文弱书生 - 陈词懒调 平时温故来赵府,与这里的其他女眷是保持距离的,也尽量避免独处。 难得今儿有个“偶然”的机会,可不能让表嫂拦截失败! 放慢步伐没多久,在离府之前,终于遇到了目标人物。 萧少夫人带着婢女,手里还拿着东西,一副有事匆忙路过的样子。 见到温故,萧少夫人露出意外又惊喜的样子,寒暄过后, 沈樾妃揪了揪手指头,下定决定般的狠狠咬了咬嘴唇,顿时,一团眼泪就冒了出来。 暖暖低头抓着吃的,动作粗鲁的像个男孩子,不知所谓,大口大口的豪迈狂吃。 “讨厌。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还说这么肉麻的话。”陌菲紫羞红了脸。这个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笙。”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毁了大半,露出了一大块狰狞的皮肤,手背上的伤痕也没遮掩,每次夹菜,都会暴露在空气中。 之前有一次景清歌男装出门,被一个星探看上,死活想签她,还保证‘出道必火’。 官萟冰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平静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二来,他想起一些传闻——据说景清歌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即使不是男朋友也是关系不一般的人。 “爷,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果果可不想两人之间隔阂太久。 忍不住懊恼自己的情迷意乱,沈诺急忙想要起身将他推开,但是却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果果也懒得去管,进到室内:“可好些了。”声音大得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果果的到来。 “他们是满虏没错。不过你却不是汉人,你他娘的现在是汉奸!老老实实交代,你们的同伙还有谁?来我浮山湾所为何事?”张二冷笑着问道。 “将军公候万代!”、“将军大恩呀!”景县的老百姓得了登州军的好处,分到了粮食,在身边人的带动之下,也跟着感激地叫喊了起来。 如果说汉武帝刘彻像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那么王莽就像是一个从远古时代穿越到大汉朝的穿越者。 “老徐,你要这么说,老子便以固安守军的副将身份正式提个建议:谁都可以去,就你老徐不能去!他要去可以,老子到时可是一定要如实报告给王大人!老子就看看,王大人会不会把你丫的连降三级!”李正浩威胁道。 如果是电影的话,可以再认真一些,但是电视剧只要不出现太次的错误,他并不会要求重拍。 第一个和第三个在告诉大家,吴少谦全家人都拥有了超强的战斗力。 头也不回的离开去了到休息区,负气的坐在椅子上,没好眼色的看着这边。 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见同伴被杀,双眼通红,忧伤并且愤怒的朝着地上那人嘶喊,似乎在呼喊那人的名字。 因为吕老的变化,更多人的心提了起来,也更多人的开始了期待。 看到火云丛刃,那令人悸动的气势让六十八人神情一震,从攻势转为守势,璀璨的星光如同光幕一般洒下,将天罡北斗兵阵包裹在其中。 清河公主抬起头,定定看了看秃发灵,然后有些喟然的叹了口气。 何跃回到家里,又要离开了,何跃觉得有点不舍离家,毕竟家里有老婆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但是又不能不去,何跃从肖菲哪儿学到了许多东西,现在肖菲遇到困难了,何跃不能不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