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1994 天边一抹火烧云，夕阳西下，巍峨的青山在远处。小山村很宁静，在这夏日的傍晚，除了蝉鸣鸟叫之外，只有那嗡嗡择人而噬的蚊子。 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正坐在还未挖完的地块之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远方青山上空的夕阳，余晖映照在他白嫩的小脸之上，一脸茫然。 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张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天上。 西南地区的夏日很是炎热，已经许久未曾下雨，感觉地上都在冒着火气，白嫩的小手挠了挠脚上被蚊子咬出的泡。 ”这蚊子，为什么总是盯着脚趾缝里咬，很难挠的好吗？“ 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嘴里嘀嘀咕咕的。重生，只在小说中看到过的场景，竟然真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不管是量子理论，还是相对论，或者说是宇宙大爆炸、开普勒三定律、牛顿热力学、万有引力定律，所有的这些都没办法解释梁辉的重生。 管他呢，重生就重生吧，就当重活一世好了。 嗯？1994年，7岁，一想起自己的年纪，张波就有些头疼了，因为这意味着又得重新开始苦逼的读书生涯了。 “弟娃儿，又坐在地上干啥子，地上那么热，小心一会儿爸妈又该说你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很明显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正在地里扯着草，抬头看到张波正发呆，不由说道。 看了看姐姐，张波咧着嘴，似乎觉得重新来一次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父亲张大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平日里除了忙农活，在村子周围打打临工之外，几乎从来不曾出过远门儿。 张波的祖上听说是从湖广那边迁移过来的，到这个山旮旯角落里已经有了上百年，家里实在太穷，所以父亲张大海只不过读到了小学三年级也就辍学帮家里干活儿了。后来学了瓦匠、石匠，也算是有了一门手艺，只不过附近的活儿并不多，大家也出不起那钱，更多的是‘你家需要打个猪槽，我家需要修个猪圈，你家需要盖个瓦房打打墙，我家需要割稻子’之类的大家互相去帮衬一下。 当然，管饭。 由于读书少，所以识字也不多，算数的话最多也就停留在简单的加减乘除之上，日常生活倒是够用了。正是吃够了这种没文化的苦，所以老实人张大海对于儿女的教育，可以说是不留余地的。生活的压力让他的脾气在家人面前变得异常的火爆，属于一点就着的那种。 相比于父亲的老实和火爆脾气来说，母亲丁芬的性格就有些温柔了。温柔是比较好听点儿的说法，说得直接一点，那就是懦弱。不管大事小事，家里都是张大海做主，丁芬是没有话语权的。她读的书更少，连小学都没上，去学校也就半个月时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斜斜，还是在家自学的。 张波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张芳，就是那个正在地里忙活的女孩。 虽然家里只有两个孩子，但是多一个人可就多一张嘴，大山里也没什么挣钱的门路，所以日子过得极为清贫。 值得庆幸的是，张大海对于孩子的教育十分看重，即便自己再苦再累，依然是选择了让张芳去上学，如今刚好是初一，现在也是属于放暑假的日子，所以这才在家帮忙干农活儿。顺便也带着点儿张波这个拖油瓶。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儿没错。家里如今有几亩地，几亩田，养了两头猪，三只羊，还有几只鸡鸭。初看起来好像事情不多，但真要做起来，那事情可就有得忙了。 暑假正是玉米成熟的季节，除了要将地里的玉米扳下来背回家里去之外，还要将所有的玉米杆子砍倒，待得晒干之后捆好背回去当柴禾。 这还不算，还得翻地、除草，以备后面种植作物，整个流程下来，几乎整天都是在地里忙活。 张大海这几天出去打临工去了，说是镇上一处地方打算修公路，需要石匠，所以家里的事情就全部着落到了老娘和姐姐身上。 姐姐张芳正用镰刀割着地里的杂草，还剩下一大块，得先除去杂草之后再挖，否则杂草就容易被翻过来的泥土重新埋进去，这样的话雨水一下，就很容易长出来，收成也就不会好了。 见张波正用手挠着脚丫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姐姐张芳站起身来，随手从地垄外面堆好的水嫩鲜绿的玉米杆子里抽了一根出来，镰刀挥动，刷刷两下，将根部和叶子去掉，光秃秃的三尺来长的玉米杆子随手递给张波。 “弟娃，口渴不？吃这个，甜的，解渴。” 张波接了过来，如今牙口不错，拿起玉米杆子在嘴边将皮三下五除二的咬着撕去，放到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一边嚼一边朝外吐着渣，看着姐姐瘦弱的身躯，张波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次机会，那就得好好的重新来过。 ”芬儿啊，你又让你弟娃坐地上。“张波这边还在啃着玉米杆子，老娘丁芬已经背了一背篓的玉米回去，再一次来到地里。 张波连忙丢掉，小跑着上前，待得老娘将背篓放下之后，懂事的将之前堆在一起的玉米棒子朝着背篓里装。 “波儿，懂事了，呵呵呵，还知道帮妈装包谷了哈。”丁芬看着张波的动作，嘴角笑着说道。 张波看着母亲，没来由的心里一酸，如今母亲不过三十多岁，但常年累月的农活和家里的穷困让她的身材也变得异常的矮小。 一想起记忆里的母亲，张波的眼角逐渐湿润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又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里，自己的母亲懦弱吃苦了一辈子，在他二十多岁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并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受够了痛楚的折磨。后来更是为了给他省钱买房娶媳妇儿，更是乘坐一辆无牌三轮车，不小心翻下了悬崖，造成了一辈子的残疾。 “妈妈。”张波强行压下心中的酸痛，看着面前的丁芬，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她。 第二章 农村的夜晚 10瓦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照着十多平米的石坝，天上繁星点点，院坝外面的枇杷树上，电视天线正随风晃动着。 晚饭很简单，红薯稀饭搭配着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的泡萝卜，丁芬对两个孩子很是疼爱，特意从梁柱上吊着的一小块腊肉上切了一小块，熬出了一小勺猪油，分别倒在了张波和张芬的碗里。 看着吃得香甜的儿女，丁芬的眼角一抹压制住的暗淡心痛。 “波儿，一会儿你睡觉要是热的话，就在院坝里睡。”风扇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是奢侈品，唯一降暑的法子除了那一把有些破旧的大蒲扇之外，就是睡在院坝里。 农村的夜晚其实退暑还是比较快，只不过蚊子多了些。 “不是还要搓玉米吗？”张波看了看母亲，嘴里说道。其实何止是搓玉米，白日里背回来的玉米棒子堆满了院坝里的一角，还要将外面的壳撕去之后掉起来，待得风干了一些才好搓下玉米粒儿。 “没事儿，我跟你姐就差不多了。”丁芬看着懂事的儿子。她吃苦不要紧，可是儿子现在才这个年纪，怎么忍心看他跟自己一样。 “没事儿，我来帮忙，也能快些。”张波想起以前的日子，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悸动。 多少年没有帮母亲做过农活了，虽然苦些累些，但也正是这种温馨的亲情，让他很是感慨。 夏日天黑得比较晚，吃完了晚饭已经快接近九点，老娘收拾起了碗筷，而后还要喂猪，将鸡鸭赶进鸡舍里去。 趁着这个时候，张波就开始准备起来。 搓玉米棒子是个技术活，先要用一根细铁仟将玉米棒子上钻出一条纹路来，而后要么用手搓，要么就借助工具。 姐姐张芳力气大些，这钻的活就由她来做。 “姐，小心点儿，别伤了手。”张波提醒道，铁仟的前端比较尖，玉米粒经过几天的风干表面也比较滑，稍微不小心就容易将手给戳到。 “没事儿，弟娃，你还是睡觉去吧。”张芬年纪也不大，不过好歹已经上了初一，对于自己这个弟弟也很是疼爱。 ”反正现在也比较热，睡不着。“ 先是用手搓了几个玉米棒子，感觉被咯得生疼，即便之前也有做过这样的活儿，但是如今已经有些生疏了，加上力气也不大，这才比较困难。 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见到母亲丁芬提着满满的一桶猪食晃悠悠的朝着猪圈走去，张波的眼睛停留在母亲的鞋上。 脑子里灵光一闪，这让他想起了后几年在农村流行起来的搓玉米的法子。 “姐，家里还有破烂不能穿了的胶鞋么？”张波朝着姐姐问道。 不知道弟弟找破胶鞋做什么，张芳随口答道：”你去门槛后面的角落里找找，应该有吧。“ 在那个堆满了破烂和杂物的角落里，张波翻找到了一双烂得已经不能穿的胶鞋。 胶鞋，也就是解放鞋，这时候已经从军用转为了民用，不过质量稍微差一些，不过价格可不便宜，一双鞋还是要两三块钱。 农村比不了城市，加上又是大山，交通不便，不论是赶集或是干活，都是靠着一双脚。所以彼时大部分的农村人买解放鞋，都是买的那种鞋底有这很深的齿那种，橡胶制成，主要还是为了防止走路打滑。 一双鞋可以说破得不能再破了，鞋帮子早就开了胶，鞋面上也是几个大洞，穿上都能直接从脚上掉下来的那种。 张波很高兴，因为这鞋虽然已经不能穿了，但还是有用处的，比如用来搓玉米棒子。 见弟弟提着一双破烂鞋子出来，张芳不由愣了下，问道：“弟娃儿，你拿这破鞋做什么？” 张波神秘一笑：“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又从屋里搬出来一个长条板凳，将其平放下来之后，看了看那解放鞋，比划了两下，直接将鞋子倒着插在板凳的一脚上。 一个简单省事儿的搓玉米工具就这么做成了。 “姐，你看啊，这样搓玉米的话会快不少呢。”张波洋洋得意，拿起一根金黄的玉米棒子，逆着纹路就让其在解放鞋的鞋底之上从上往下摩擦起来。 金黄色的玉米粒簌簌而落，掉在院坝中的青石板上，仿佛烟花一般飞溅滚落开去。 “这法子不错。”张芳性格比较沉稳，笑着夸赞。 “妈，弟娃儿想了个法子搓玉米，很快呢。” 母亲丁芬从屋子里出来，张望了一下，两手在围裙之上随意抹了抹：”是吗？“ 而后，他就看到张波正在试验着，不过片刻之间，就将一个玉米棒子搓完，速度可比手搓快多了，并且还搓得很干净。 ”波儿真聪明。“丁芬眉开眼笑，有了这个法子，光是这活儿基本上就相当于多了三四个人来做。 张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这法子他也不记得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或许是大山里的消息比较闭塞，传到他们村这边的时候，自己都已经读了两年书了，如今自己却是提前说了出来。没想到在母亲眼里，直接当做了是他的发明。 有了这个办法，晚上的活儿做得要快了些，丁芬忙完了家务之后也加入了进来，她主要负责钻，而张波和姐姐就负责新想的法子搓。 这法子简单，速度还快，只不过板凳平放的高度不高，所以需要一直坐在小板凳上弓着腰，久了之后腰会比较酸痛。 将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这才睡下。 屋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加上不怎么透气，显得有些闷热，所以丁芬拿出两根大板凳，在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簸箕，仔细的擦拭干净之后，三人却是睡在了里面。 院坝的一角，点燃了一堆湿漉漉的艾草用以驱蚊，烟雾缭绕中，微微有些熏人。 看着天边的北斗七星，头顶上方的一条银河玉带，皎洁而美丽的月光洒向大地，笼罩了整个山村。 ”爸、妈、姐姐，我一定会让日子好起来的。“ 第三章 地果儿 睡到早上四五点的时候，温度终于降了下来，本来正是好睡觉的时候，但通常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已经开始起床了，准备早饭，而后依然是下地干活。 昨晚搓玉米棒子搞得起来的时候腰还有些疼，看着院坝里金灿灿的玉米粒儿，张波脸上洋溢着笑容。 当他再看到几间破旧的土屋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房子只有三间，一间算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算是堂屋。三间房子都不大，也没有所谓的几层小楼，上面都是用一些木板或是木棒拼凑搭建而成，堆着一些这个季节并不用的农具或是杂物。 童年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在记忆里，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大学毕业，至于后来，也不过是借着父母的一点积蓄加上自己的努力，才贷款在县城里买了一套不大的商品房而已。 隔壁是二伯家，二伯张大河是一个光棍，如今已经快四十了，依然没有女的愿意嫁给他，原因很简单，除了穷之外，脾气还不好。 吃过了早饭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趁着早上的气温不高，姐姐张芬背着背篓就去割猪草了，光吃粮食可不行，谁养得起啊。两头猪崽都快一百块了，几亩地的那点儿玉米，得撑一年呢。再说了，本身生猪也卖得不贵，也就一块多一斤，出栏的时候能到两百斤就算不错了，当然得用猪草和玉米之类的粮食兼着喂才行。 张波年纪小，拿着镰刀跟在姐姐身后，朝着地里走去。 “弟娃儿，小心点儿。” “我知道，姐，你要开学了吧？”看着本来个头就不高的姐姐背着背篓，都快拖到了地上，张波不由问道。 “快了，不过八月份还得割谷子呢。到时候帮家里割完了再去上学。”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张芬一直都比较上心，一边拿着镰刀在地里寻找着，一边嘴里回道。 “恩，姐，你以后可一定要考高中啊。”张波想起以前的事，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张芬看了看这个弟弟，将背篓放到了地里：”现在谁考高中啊，都是考中专呢，听说出来就能直接教书了。“ 张波没办法反驳，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是这样，以姐姐的年龄算下来，初中毕业也就是1997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够读个中专出来尽快工作，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是很切合实际的想法。 以他自己现在的年龄，想来说这些也不会有人相信，张波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好暂时将这些事情放到了一边。 “弟娃儿，那边有地果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张芬惊喜道。 回过神来的张波也高兴道：”在哪在哪？“算算日子，自从上初中以后，他几乎未曾再见到过这种农村孩子的水果，如今再次遇到，不由勾起了回忆，也有些高兴。 快步的小跑过去，入眼是一片绿油油的藤蔓，谚语里说“六月六，扳地果儿”，这可是农村孩子的天然零食，两手扒拉开叶子，在草皮底下翻找起来。 一个个红彤彤，拇指头大小的地果儿露了出来，被蚂蚁啃过的不能吃，所以直接扔掉。 不多时，就已经摘了不少，摘了两片桐树叶子，铺在背篓里的猪草一角，然后将地果儿放上去，有的还沾着泥，只要拿回去用清水一洗，就可以吃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火辣的太阳刚好照在屋檐下方，隔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边白晃晃的耀眼，一边又显得柔和安静。 土屋的右边，也就是挨着那一间厨房的位置，是张波的父亲张大海靠着人力挖出来的一个小小池塘。池塘的最右边，是一个清泉，水流咕咕而出，汇集到池塘里，算作池塘水源的源头。 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池塘里的水已经降下去了，用铝盆将地果儿装好，拿去池塘里洗了两遍，将上面沾着的泥土洗去，而后又用井水冲过之后，这才拿起一颗，塞入了口中。 很甜很甜的感觉，张波从盆里挑了几颗最大的拿去递给了正在院坝里扒拉着玉米粒儿的母亲。 “妈，吃点地果儿消消暑。” 笑吟吟的接过，丁芬的脸上笑着，看在张波的眼里，更加的甜。 二伯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穿过张波家的院坝，黑着连，自顾自的朝自家走去。 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农村就是这样，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比如你家树叶落到我的院坝里了，又或者说是我家养的鸡啄了他家的菜叶等等，都是矛盾。 张波看着二伯消瘦的身躯，脚底穿着的是自己用稻草加上尼龙绳编织而成的草鞋，踏过院坝的时候，草鞋上面还带着泥土。 丁芬一边用耙子刨着玉米，好让玉米粒儿分开一些，在太阳底下也晒干得更快，见到掉落在石板上的泥土，不由说了一句。 “脚上还这么多泥巴，混到我玉米里了，到时候还得挨个捡。” 二伯张大河根本没搭理他，似乎给弟媳妇儿添堵也算是一种乐趣，反而更加大踏步的走了。 这种算不上什么大事，张波也没往心里去，他也知道如今两家的关系并不好，不止如此，其实与大伯家的关系也不好，只不过隔得远些，吵架的次数也就少了。 记忆里的二伯也并不总是这样，至少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记忆。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刚大学毕业，在城里找了一份堪堪糊口的工作，突然在一个雨天的傍晚，父亲张大海打来了电话，说是二伯去世了，话语中夹杂着感慨和那个年龄段特有的一丝悲痛，让他回去看看。那时候他才明白，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后都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珍惜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以后的事情，总是有好有坏，好的时候或许直接能走上人生巅峰，坏的时候却又一下跌入谷底。 整个夏天，张波彻底的融入了这样的生活，时间在流逝，渐渐的，等来了要入学的时刻。 第四章 直接二年级 张波的家是在半山腰，要去上学的话，需要先爬到山顶，然后经过一段稍微平坦的地势，再转一个弯，再爬一个半山坡，才能到达。 这是一所村校，九月份，正是开学的时候，张波的姐姐张芬之前也是在这里读的小学，而后才考去了镇上。名字很简单，叫做长岭村校，总共四间瓦房，外面刷着白色涂料，写着几个大字，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想想就要再一次经历学生生活，张波的脑子里却没有太多的感慨。以前毕业之后一直后悔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现在机会来了，就摆在眼前，真的是说什么都不能再荒废青春了。 四间房子，除了一间作为老师备课休息之用外，其他三间都是教室。村校的摆设自然是极为简单的，外面的操场上，一根高高的木制旗杆迎风而立，却没有悬挂那鲜红的国旗。 周围适龄的孩子都是在这里开始人生的启蒙课，两个男老师，都已经年过五十，听说是以前的老知青了，一辈子待在这里，每逢周五下午都要赶去镇里开会。 姐姐张芳昨天已经开学了，张大海以要打临工为由并没有去送，所以张波就见到姐姐那瘦小的身躯背了个比较小的竹制背篓，里面装满了一周的生活用品。其实主要是一罐用猪油炒过的咸菜，一袋大米，剩下的，就是去年存放在地窖之中的红薯。 整个村子里大多数读书的孩子也都差不多，毕竟条件有限，这时候的钱那可是真的值钱，张大海跟着人打临工一天也不过四五块钱左右而已，即便这样，还经常面临着包工头拖欠工资。 丁芬的性子比较温和，所以这带孩子入学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她的身上，张波很懂事的跟在身边，时不时的说着话。 ”波儿，从今天开始，就要上学了，以后可得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知道吗？“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张波的头顶，张波只感觉母亲的手很温暖，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重生一次，让他在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年龄段变得很沉稳。 “张老师，这是我娃，以后就劳烦费心了。”对于老师，丁芬有着天然的尊重，即便这个张老师按照张大海的辈分来算的话，还是她的子侄辈。 农村人有个特点，不像城里人一样，就是基本上整个村子包括邻村，更甚至于一个镇来说，大部分的人也都认识。即便不认识，那也是听过的，真要交谈起来，那也是个自来熟。丁芬性子柔和，但是待人接物自有一套，比起张大海那个闷葫芦来，可好了不止一点儿。 “丁婶儿，说的哪里话，孩子交到学校，我们当然会尽力，你就放心吧。”张老师已经过了五十，但是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学究样子。 “那是，那是，你跟李老师都是文化人，懂得也比咱多，以后就麻烦了。若是娃不听话，随便打，没事儿。”丁芬说完之后，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张波，似乎又有些心疼。 张老师咯咯一笑，说道：“丁婶儿，你放心，咱们也不是外人，算起来还是表亲哩，说那些作甚。“ 丁芬点了点头，看了看张老师，嘴里吞吞吐吐，有些为难：“那个张老师，这学费你看能不能宽限几天，等波儿他爸工资结了之后就拿来给你。” 张老师顿了顿，也有些为难的说道：“丁婶儿，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只是如今这拖欠学费的学生越来越多，镇上已经下了死命令了，我也为难啊。“ “就宽限几天就行。”估摸着张大海能够拿到工钱的日期，丁芬拍着胸脯保证道。 都是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张老师也确实比较为难，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丁婶儿，那就真的只有几天啊，到时候可别让我也难做。“ “哎呀，你就放心吧，咱家波儿还在你这呢。“仿佛将张波当做了人质一般。 “波儿，现在几岁了？”张老师终于答应了下来，看了看张波，问道。 “七岁。”张波老实回道。 张老师顿了顿，沉吟道：“七岁的话......如今咱村校就三个年级，分别是二三五年级，还有个幼儿班，你这个年龄的话，暂时只能到幼儿班去了。” 丁芬在一旁听到：“没有一年级吗？”她之前就与张大海商量过，张波的年纪读幼儿班的话大了一些，并且也要多给一年的钱，若是能直接从一年级开始，年龄刚好合适。哪知道现在才发现村校却没有一年级。 见母亲在一旁为难，张波心下一横，直接道：“那我直接从二年级开始读吧。” 目瞪口呆的张老师看着人小鬼大的张波，大笑起来：“波儿，你是还不知道读书吧，这读书啊，一般都是从幼儿班开始，然后才是一年级，一年一年的，到了六年级就能升初中了。你现在一点儿基础都没有，直接跑二年级去，那可跟不上。” 张波没办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他大学本科毕业的水准，读个小学哪里会有困难，只不过不能表现得太过逆天而已，他这才如此说。 一方面也算是间接的给家里减轻了一些负担，毕竟这时候上个小学，一学期的学费也得三十多，再加上还有个姐姐念初中，加起来已经很贵了。至于另外一方面，是他心里确实有信心，别说直接二年级，让他直接从高中开始那也没什么问题啊。 母亲拍了拍张波的脑袋：“别瞎说。“而后沉默了片刻，狠下心来说道：”那就从幼儿班开始念吧。“ 张波在一旁急道：“二年级，肯定没问题的，姐姐经常教我读书习字呢。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让张老师考一考便是了。” 张老师听他如此说，想了想，说道：“一年级主要就是习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既然你说你没问题，那我就考考你，若是能行的话，就试着从二年级开始念。” 丁芬皱了皱眉头，她生怕耽误了张波的学习，不过现在学识渊博的张老师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道：“那就先试试吧，不行咱再从幼儿班开始念。”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张老师扶了扶鼻尖的黑框眼镜。 张波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长条小石头，在石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了名字之后，他心念一转，知道单单凭一个名字，张老师自然是不会太过看重，于是又连着写了起来。 横、竖、撇、捺、点、提，竖钩，弯钩，一个个小学一年级该学的东西全部写了出来。 这还不算，又写了几个加减乘除的算术题，待得抬头看时，就见到张老师微张着嘴，还有母亲的眉开眼笑。 “张老师，怎么样？能成不？”丁芬虽然感觉没什么问题，但她毕竟不识字，朝着张老师问道。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张老师一脸郑重的看着张波，又说道：“这娃，是个读书的料子。” 第五章 村校 九月初，正是收稻子的时节，经过了一个夏天，原本的水田也开始变得干涸，一个个水稻桩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张波斜挎一个的确良的简易书包，是母亲丁芬用家里的破旧衣服缝出来的，里面装着两本小学课本，一本是语文，一本是数学，另外还有一只铅笔。 沿着山路到学校，中间要经过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张波感觉有些热，跑到小溪边用手捧起了溪水，胡乱的喝了几口。 不远处刚收割完水稻的旱田里，一群鸭子嘎嘎的叫着，在里面寻找着掉落的谷粒。 村校的正式上课时间是8点半，但是要在7点半赶到学校，中间一个小时也就是早自习的时间。张老师的家离学校也挺远的，加上年纪也有些大了，所以有时候来得会稍微晚一些。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将教室的钥匙提前交给他的孙子带来。 张老师的孙子名叫张伟，长得很清秀，或许是遗传了读书人的那种气质吧，也是文质彬彬的。 三个年级各占一间教室，张波进入的是二年级，所以就靠右的第一间教室，依次排开。 进了教室，拿出课本，打开平摊在简陋的课桌上，就开始自习了。朗朗的读书声在这个夏日的清晨响起，传扬开去。 不过是再一次体验从小学开始读书的日子，张波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因为实在是太过无聊。 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所有的电子产品都没有，抬眼看了看教室外面操场正中央的光秃秃的旗杆，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按照正常的时间走向来看的话，自己读完小学也就十二岁，加上初高中六年，距离上大学还得十一年的时间，小学和初中的知识就不必说了，太过简单，感觉有些浪费时间了。 他想的是，能否在这个时间段里，改变一下家里的条件。 哪怕只是稍稍的改变一下。 坐在教室里想了一阵，直到张老师到来说今天周一要升国旗的时候，他都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或许有人说你都重生了，难道还没挣钱的法子？其实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可是一旦处于那种环境之下，受到现实条件的约束之后你才会发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重生是突然的，除了知道一些大的事情走向之外，也没什么特别。 买彩票？谁记得哪一期到底出了哪几个数字？更何况镇上都没有彩票站，别提这个村里了。 让父母提前去城里买房子？开玩笑，房子这时候是便宜，但也是相对于日后的工资水平来说。一家几口人一年的毛收入都才两三千，除去各种开支，要买房子，也是天方夜谭。找亲戚去借？这时候家家情况都差不多，能给你借多少？ 搞互联网？不提编程会不会了，连家里用电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电脑是个什么东西，怕是连县城里都还没有。 摇了摇头，只好暂时将这些想法驱散出了脑海，安静的跟着同学，一起来到了操场上等待着生国旗。 村校，条件简陋，操场上全是泥土，好在经过一个夏天没有下雨，还很干燥，不像下雨天，泥泞不堪，走路都很困难。 全校三个年级，大大小小的孩子分成了三个区域站定，很隆重庄严的一件事情，没有人窃窃私语。 张波转头看了看旁边三年级的学长们，只见前排是几个少先队员，脖子上系着红领巾，只不过打的结并不标准，也有些歪斜，有的更是直接系成了一个死结，看起来有些好笑。 张老师将鲜红的红旗从休息室里取了出来，在旗杆底下的铁丝上穿好，而后又将一个简易的录音机放在台阶上，装入了磁带。 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随着录音机里面的国歌声响起，张老师手扯着红旗的一角，打手一挥，下方的两个少先队员就随着节奏缓缓的将红旗升了上去。 所有的学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国旗，行注目礼。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充满了自豪感的。 升完了国旗，唱完了国歌，原地解散回了班级之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学习课程。 对于张波这个直接从二年级开始读的插班生，大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从幼儿班开始念，到二年级的时候，跟张波的年纪基本都一样，整个班上不过十五个学生，男男女女的，都能找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上午只有两节课，每节课45分钟。一节语文，一节数学，中间休息半个小时。 张老师在这个村校里确实算得上博学，朗读起课文来也是抑扬顿挫，感情十足。更为令张波感觉惊奇的是，这个五十上下的张老师，竟然还会弹风琴，也算得上多才多艺了。 课程对于张波来说，太过简单，并没有什么值得学习的，所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脑子里琢磨着以后的事情。 重生之前，按部就班的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后面就遇到了大学扩招，在一个勉强算得上二流的学校里读了本科，毕业以后又跟随着几百万的学生一起，加入了找工作的行列，生活虽有起色，但真要算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职员而已。 想想这样的日子还得有十年的时间，他就有些头疼。 老天啊，为什么不直接从十七八岁重生呢，非要从七岁开始？ 当然，现在没人能解答他的这个问题。烦恼了一阵之后，他也只好随波逐流了。 不管了，上学就上学吧，大不了就当重新打基础好了。几年的时间，想必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确实如他所想，过得比较快，在村校除了每天上课学习之外，就是与同学们玩乐，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这样的生活。 上音乐课的时候，听张老师弹弹风琴；上体育课的时候，与同学们一起抱着那个连气都没有充满的蹩篮球奔跑；放学的时候，与几个玩伴在操场上滚铁环，回家后借着昏黄的灯光写作业，完了之后帮着家里干些活。 时间在流逝的同时，张波也在慢慢的长大，家长里短的事情与他现在的年龄关系不大，除了放假期间会跑去外婆家，几个姨娘家玩耍之外，与前世的生活并无不同。 第六章 代写情书 读书的生活是比较单调的，特别是当你发现所有的题目对于自己来说，实在太过简单，就连想要装逼的欲望都有些提不起来。 条件的限制，让张波感觉在农村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可发展前途，不论是交通还是消息，都十分闭塞。 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大山里，机会确实不多。村子里真正开始发生变化的，是那些走出了大山的人们带回来的一些东西。 1995年，张波重生在这个类似于平行世界的第二年，村子里开始兴起了牵闭路电视。这个时代，娱乐匮乏，除了半年一次的下乡放电影之外，也就只有电视了。 由于姐姐张芳要读初中，张波自己又要读小学，所以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张大海并没有给家里安装闭路电视。 院坝外面的枇杷树上，是张大海手工制作的电视天线，一条扁平的蓝色天线连接到卧室之中，接在那台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的二手14寸黑白电视机的两个接受天线上。 大山里信号并不好，电视机上是有十二个频道的，但真正有信号的，除了一个中央电视台之外稍微清晰一些之外，就只剩下省级电视台了。 每到周二的时候，还会停播，出来一个类似于手表的画面，剩下就是一堆雪花。 1996年，最早走出村里的几个人家里开始修起了红色的砖房，张波知道，那几个只在过年回家的村民与其他待在家里种地的人吹嘘自己在外面如何潇洒如何挣钱的时候，真正的大城市里，其实已经开始在接触互联网了吧。他们口中所说的在沿海当包工头，其实不过是在HN的某个煤矿里挖煤而已。 家中的房子愈加的破旧，每逢下雨天，都会漏雨，拿着锅碗瓢盆在四处寻找漏雨点，放在下面接住。 他很想改变，但除了读书之外，并无别的事情可做。正因为没有办法做别的事情，所以他的成绩在整个长岭小学来说，已经到了逆天的级别。 “你们知道吗？三年级的张波又考了双百分。“ “不是吧？上次期中考试他都是双百分，这次期末考试又是？” “这有啥奇怪的，没听李老师经常说，以张波现在的学习成绩，怕是都可以直接读初中了。” “初中？怎么可能？我上次去张老师休息室的时候，听他跟李老师还在说张波恐怕读高中都没问题。” “别开玩笑了，高中岂是那么容易，咱们两个老师都才高中而已。” “哎，再这样下去，咱们五年级的可就要被比下去了。” “不是早就被比下去了么？” 这些对话，还只是张波第二年的时候发生的，到得他读五年级的时候，整个长岭小学，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谈论最多的，除了他之外，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张波并不想如此张扬，毕竟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小学和初中都没什么问题，但真要到了高中，可就不一定了，毕竟高中物理和数学都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当年他考大学的时候，也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村校只有两门课程，就是语文和数学，各得一百分并没有什么出奇，更何况才小学。 对于这些言论，他倒是没有过多的在意。但是他不在意，并不等于其他人不在意。特别是在这个几辈子都没出过一个小山村里。 “张大海，你家娃儿读书成绩好哦，看来以后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恐怕就指望你们家波儿了。” 每当听到这话的时候，张波就能看到父亲张大海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过三年时间，张波所在的村子以及临近的几个村，都知道张家出了个好娃，读书成绩那是没得说，年年第一，家里的奖状都快贴不下了。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在这三年里，张波该学习时学习，该干活时干活，终于等来了他的六年级，也就是小升初的年纪。 这一年，由于农村的学校开始合并撤销，张波所读的长岭小学也不例外，统一转到了镇上的民水小学，开始了住读生涯。 民水小学，位于民水镇的东南角，与镇上的民水初中遥遥相对，学校修得不错，红墙绿瓦，外面还贴着洁白的瓷砖，教学楼外，就是用铺满水泥的一大一小两个操场。大的主要是用于升国旗，还有两个篮球架，主要用于运动会和篮球比赛。小的操场位于上方，立着几个用红砖砌成的乒乓球台。教学楼的墙壁上用红色的瓷砖贴着‘笃学、勤思’几个大字，远远看去，甚是醒目。 张波所在的班级是六年级三班，大部分都是乡村来的孩子，条件也都差不多，想来也是经过了学校的考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正规的小学，学习的课程自然多了一些，德智体美劳当然要齐头并进，除了语文和数学之外，还有专门的音乐老师教授音乐课。 住校的情况与姐姐张芳差不多，都是一周回去一次，学校距离家里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公路没有通，也没有汽车，都是靠步行。每次去学校，张波都会将一周所需带好，一罐儿咸菜，一袋米，外加几个红薯，还有母亲给的五毛钱。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逐渐能看出差距来。比如离校比较近的，就可以回家吃饭，不至于拿着铁质饭盒每天装两三把米放到食堂去蒸饭，更不至于每天都吃咸菜。 学校的食堂有专门的师傅负责蒸饭，每一顿都会由学生将自己所带的大米抓一些出来放进饭盒里，统一的由他放进蒸饭锅里去蒸，到得下课饭点儿的时候就去取自己的饭盒。 食堂也有菜，很简单，多是水煮海带，里面加入一根猪骨头，家中比较富裕的就会花两毛钱去买一小勺用来下饭。 张波知道家里的困难，所以从来不去，再加上本来一周也就五毛钱，更是舍不得乱花，一直存着。 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有他独特的乐趣所在。谁家的咸菜比较好吃，里面油水多，又或者还有肉粒，那就是大家一哄而上，以自家的咸菜交换。又或者说谁除了咸菜之外，还带了豆瓣儿等等，更是大家的课后谈资。 当然，谈得更多的，还是班里哪个女同学比较漂亮，又或者说是那个新调来的美女音乐老师。 其实能够到这样偏僻的小镇教书，要么就是本地读书出去的人回乡，要么就是大城市下来的人支教，而音乐老师孟婉，就是从城里来支教的。 孟婉很漂亮，也很年轻，皮肤白里透红，稍稍有点婴儿肥，一头披肩长发，搭配着还很少见的青色牛仔裤，时尚而靓丽。艺术学校毕业没多久，就申请到了民水小学，在学生们眼中，就仿佛一个漂亮的大姐姐一般。 不管唱得好与不好，她也不会生气，最多只会拿着教鞭吓唬两下。 既然是住校，肯定就有宿舍，宿舍是以前的老旧教室改成的，总共也就六年级三班的一些学生，左边是男生，右边是女声，由班主任负责监管。 都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管起来并不难，对于老师，大家心中除了尊敬之外也夹杂着一丝害怕。 铁床分了上下铺，时常有那睡觉喜欢翻滚的同学在深夜里从床上掉下来，发出咚的一声，好在并不高，一般情况下人并没有什么事情。 “张波，二班的那个罗静长得可漂亮了。”睡在上铺的老同学张伟伸出大半个脑袋，一手把着床沿，趁着还未到关灯睡觉的时间，看向下铺的张波。 张伟是张老师的孙子，如今也是住校，别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清秀模样，一说起哪个班有个漂亮女生，那可是来劲儿得很。 张波两只脚岔开，搭在铁床的梯子上，抬眼看了看他，嘴里‘恩’了一声。 “我打算明天给她传个纸条儿过去，要不你帮我想想，怎么写?“ 这个年龄段，谈不上爱情，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懵懂的好感，就是觉得某个女生长得比较漂亮，愿意亲近而已。 “情书啊？还能怎么写，直接说呗。”张波心里一动，对于罗静他也是见过的，在记忆中后来确实跟张伟在县城读重点高中的时候谈了一年，只不过并没有坚持到上大学，终究也还是没能在一起。 “直接说？”对于张波的回答，张伟很明显有些不满意。谁都知道张波的成绩好，语文好，写情书的话肯定也不会差，加上两人关系本来就不错，他这才有此一问，没想到张波给他的回答竟然是这样。 “要不然？”张波瞟了他一眼“你还想怎么写？”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帮我写一封？”张伟咧着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行，不过若是不成你可别怪我啊。”心里却是嘀咕着，这么小就想着泡妹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这一答应不要紧，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一封代写的情书，张波在整个民水小学，又一次站在了风头浪尖之上。 第七章 小学 三班在教学楼的一楼，二班和一班却是在三楼，这样的分配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理，即便重生了一次，张波依然没有想明白。 教室的墙壁上刷着绿色的油漆，刚好到人的半腰，此刻张波就站在二班的教室门外。 拗不过哥们儿张伟的恳求，张波只好将自己代写的一纸情书拿了上来准备塞到罗静的手里。 探头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见到罗静正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低着头看着课桌上摊开的书本。 总感觉做这样的事情有些可笑，但没办法，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办事儿，更何况张伟家的咸菜确实下饭，里面还有腊肉，可不是像其他同学的那种，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晶莹剔透，油腻腻的，就像回锅肉一样。 “罗静。”探头进去，仿佛做贼一般，轻轻的喊了一声。 声音太小，没人听见，除了坐在教室门口第一排的那个小胖墩儿。 ”喊啥，有事？“对于自己班的班花，小胖墩打心底里维护着，这段时间没少遇到张头张脑要找班长罗静的，自然有些看不惯。 张波讪讪的笑了笑，说道：”那个，能不能叫一下她。“ “自己叫去。”小胖墩儿根本不吃这一套，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张波，直接道。 而后，还未等张波反应过来，小胖墩儿又转头朝着罗静所在的位置大喊一声。 “班长，有人找你。” 胖墩儿的声音很洪亮，所以这一声大喊，整个教室的人都听见了。齐刷刷的头一台，两眼看向露出半个脑袋的张波。 皱了皱眉头，罗静从位置上站起，走到门口，看了看张波：“同学，什么事？” 罗静的家在镇上，相比于山村里的孩子来说，见识自然要多一些，说起话来，也带着一丝从容。并不像大山里的某些女孩子，一见到男同学搭讪就会脸红。 张波仔细的看了看罗静，吹弹可破的白腻脸蛋儿，短发齐到耳根，嘴角微翘，身上意见红白相间的校服，在这个年龄段来说，确实是比较漂亮的。 既然是帮人递情书，来意肯定要说明。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折好的情书，直接塞到了罗静的手中。 “这是张伟给你的情书。” 似乎已经习惯了接收到男同学写来的情书，罗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羞涩，笑了笑，将情书捏在手中，而后才看向张波，说道：“张伟是谁？” 张波愣了一下，犹豫着该如何跟她解释另一个人，总不能说“啊，张伟是我同学。”那罗静定然又会来一句”你同学是谁？“然后张波又回“我同学是张伟。”这样的对话是很搞笑的，说了等于没说。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张伟的长相，迅速组织着一堆描写的词汇：“张伟是我同学，留着偏分的那个。” 教学楼分了三层，所以张波所在的三班与其他两个班级平时的交叉点很少。这个年龄，基本上也就是按时上学、放学、回家，除了开运动会之外，谁没事儿总去别的班级。 很明显，罗静的脑子里对于张伟，根本没有丝毫的印象。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还是保持了礼貌，回复道：“哦，知道了。”而后也不多说，就走进了教室。 本来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结束了，情书交到了罗静的手里，后续会如何发展不是张波能够掌控的，左右不过是一个传达信息的人而已。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伟端着饭盒，米饭上面覆盖这一层带着油腥味的咸菜，还有一小勺海带丝。 “张波，怎么样怎么样？”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的张伟一边用吃饭的勺子朝着张波的饭盒里赶着咸菜，一边问。 见到张波盯着上面那一勺鲜绿的海带丝，狠下心忍住了肉痛，又到了一部分过去。 张波一边用饭勺朝嘴里扒着米饭，一边看了看他：“情书她收了。” “收了？说什么没有？”脸上带着一丝惊喜，又有些期待，似乎觉得这半勺海带丝并不亏。 “说了一句。”张波看他着急的模样，故意逗道。 “说了啥?” 张波感觉有些好笑，学了罗静的口气，直接道：“说了一句她知道了。” “就这？没别的了？”张伟心里有些不甘，对于花了两毛钱打的菜就因为这一句话分了张波一半又有些感觉不值。 撇了撇嘴，张波直接道：“你还想听啥？” 被他的这一句话呛住了的张伟愣了下，没有转过弯来，觉得张波说的话很有道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啥。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的时候，二班的班长罗静也在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说着话。 “罗静，今天又收到情书了啊。” “别提了，真是烦人，整天都有人写这些东西，一会儿我全部交给老师去。” “交给老师？不好吧，人家给你写情书说明人家喜欢你，你看我跟婷婷两个，到现在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 罗静纠结了一下，这几天收到的情书已经有了七八封了，除了三班送过来的，还有一班的。之前上学的时候，爸妈都说了不能早恋，这些人也真是的，整天不好好学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三个小姐妹说着话，各自的小心思也露了出来，懵懂的年纪，对于异性接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心里有一丝高兴，但也会因为父母的教导而带着害怕。 “罗静，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两个小姐妹不约而同的问起。 对于这个问题，罗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才悄悄说道：“当然是成绩好的。” 处于这样的年纪，大部分的孩子心目中还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认知观念，天然而然的就会受到老师和父母的影响。再加上男生除了那种特别邋遢的人之外，总体来看，也分不出所谓的帅与丑。更多的，还是一种对于美好事物的纯真好感。 “成绩好的？一班的少先队大队长郭强那种？“ 郭强是六年级一班的学习委员，也是整个民水小学的少先队大队长，平时上学的时候，背着的也是鲜红的书包，胳膊处佩戴的也是三条杠的醒目臂章。 这样的男生，自然是很多女生心目中仰慕的对象，罗静也不例外。 “不过我听说这次从长岭小学转过来了一个男生，从二年级开始每次考试都是双百分呢。” 这样的传闻在学校已经开始传开了，只不过并未到期中考试的时间，其中真假如何，还有待检验。 “你说的那个叫张波的？”罗静平日读的是走读，除了上课之外就是回家，虽然有听说过，但对于那个从村里转到学校的三班里的同学，了解并不多。 “是啊，我也听说了，不过村校哪能跟咱们比，现在全年级一百多个学生呢，他成绩再好，还能超过郭强不成？” “就是，估计也就是在村校里厉害吧。” “对了，罗静，上午收到的情书给我们看看啊。”小姐妹们说来说去，也没什么逻辑可言，一会儿说这些，一会儿说那些，又扯到了情书上面。 罗静从衣服兜里拿出被她已经揉得有些皱了的情书，就待打开。 突然间，她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呆呆的，还有些害怕，看着那个刚好吃完午饭回来，经过自己身边的漂亮老师。 ”孟、孟老师......“声音有些小。 “拿出来。”对于孩子们之间这种类似于早恋的事情，学校管得很严，即便是作为音乐老师的孟婉，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尽职尽责，坚决将其消灭在苗头兴起之前。 孟婉是属于那种脾气比较温和的一类人，但不等于会放纵自己的学生。 “拿出来。”语气有些严厉，眼睛盯着罗静。 怯生生的将情书掏出来，孟婉直接拿了过去，在手中揉成了一团，就要随手丢掉。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这里并没有垃圾桶，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当然得做好榜样，所以她又将揉成了一团的情书塞入了自己的兜里，严厉的批评了几句，这才回了学校给她安排的教师公寓。 民水小学外来的老师不多，所以这所谓的教师宿舍其实也就类似于半买半送的性质。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孟婉回到屋里，随手扯了一张有些发黑的椅子，坐了下来，下午还有两节音乐课，得准备一下。 当她的手伸到衣服兜里的时候，才想起刚才打算扔掉的那一份情书。 看看这些屁大点儿的孩子都写的啥，小小年纪不学好。 心里抱着这样的疑惑，她轻轻的将已经皱成一团的纸慢慢打开，平铺到了书桌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字写得还不错，方方正正还带着一点行书的味道，当她的目光汇集到情书上一行行字的时候，她才有些庆幸，之前没有扔掉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她起身，来到了二班的教室，正看到罗静在与人说着话，直接走上了前去。 罗静心里很是忐忑委屈，自己不过是收了一封情书而已，挨了一顿批评不说，看来孟老师的气还没消，现在又来了，要是到时候告诉了班主任，再让爸妈知道，自己少不得又得挨骂。 “情书谁给你的？”相反的，这一次孟婉的声音比较柔和，丝毫没有愤怒的表情。 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孟老师这是要去找写情书的张伟了。 “哼，让他们一天乱写。” 罗静很自然的就将张伟供了出来：“是三班的张伟写的。” 孟婉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又走出了教室。作为老师，每一个班的每个学生都认得，这是最基本的。 “张伟，你到办公室来一趟。” 作为学生，最怕听到的其实就两句话，一是“到办公室来一趟”，二是“把家长喊来。”所以当张伟听到这话的时候，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很不情愿的跟着老师到了办公室。 “这是你写得？”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几个班主任的位置都空着。孟婉直接掏出了那封情书，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张伟。 张伟平日里与张波说得最多的话是，朋友之间一定要讲义气。但是一到了这个时候，似乎这句话就如同天上的云彩一般，毫无征兆的就消失了。 “孟老师，这，这不是我写的。”嘴里喊着讲义气的张伟这时候丝毫看不出一丝有讲义气的意思。 “这是张波写的，孟老师，你看，我的字哪里会写得这么好啊。“根本没有出卖了朋友的愧疚，反而还直接指出来了其中的破绽。 “去，把张波叫来。”终于寻找到了正主儿，孟婉直接说道。 唯唯诺诺跑出办公室的张伟回了教室，见到好哥们儿张波正趴在课桌上，睡着午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孟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哦。”根本没有明白过来的张波用衣袖擦了擦嘴，没办法，在课桌上趴着睡午觉，很容易流口水。 “孟老师。” 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过程，张波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很没义气的哥们儿直接将自己供了出来。 心中一阵苦笑，不过看孟老师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少要生气的意思。 在老师面前狡辩，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所以他很直接的就承认了。 “是我写的，只是，是张伟让我代他写的。”自己吃瘪那也总得让始作俑者不太好过才行。抱着这样的想法，张波承认了之后还不忘恶心一次张伟。 孟婉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只听到了张波亲口承认，这情书是他写的，至于是谁让他写，交给谁，并不重要。 “写得不错。” 出乎张波意料的是，孟婉并没有批评他，反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若是写成一首歌或许是更好。” 这下轮到张波愣住了，他本以为被孟老师叫到办公室，少不了一顿批评，自己心中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自己竟然多虑了。 “这本来就是一首歌。“他不由得说道。 当他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因为纸上所写的，确实是一首歌，只不过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在两年之后才会出现并火起来。自己现在将其写了出来，该如何解释？ 孟婉是音乐老师，对于音乐有着天然的敏感，之前看这封情书的时候，就觉得若是将其改成歌曲，定然是一首比较好听的歌，没想到这个学生竟然直接说就是一首歌。 “你唱来听听。”孟婉看了看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不过心中还是有一些期待。 张波想了想，如今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孟老师，我只是根据电视里的调子随便编的。” 孟婉点了点头，陪伴农村孩子的除了农活之外，最多的也应该就是电视了，这么解释也算说得通。 “你唱唱看。”孟婉右手抚了抚刘海，鼓励的看着他。 张波虽然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片刻之间就放开了，随着调子哼唱了起来。 今天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张波还有些清脆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将情书上的内容哼唱了一遍。当他唱完的时候，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孟老师，只见她的双眼看着窗外，有些迷离，眼眶之中还微微有些湿润，竟是听得入了神。 “孟老师.....孟老师......” “恩。”回过神来的孟婉看了看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学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唱得不错，不过有几个地方要是稍微改一下的话或许更好。“孟婉说道。 张波的唱歌水平说实话并不怎么样，完全就属于去KTV里不放原唱就没法入耳的那一类。不过这首歌的调子并不难，并且歌词的意境十分有代入感，所以才让孟婉听完之后十分有感触。 “我也觉得，孟老师，要不您替这首歌谱个曲吧。”张波顺着说道。 反正现在这首歌还没出现，张波毫无羞耻心的将其拿来安在了自己名下，其中有几个不太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地方他也稍稍做了修改。 孟婉想了想，说道：”那我试试吧。“ 在小镇上教音乐其实比较简单，并且现在也是小学，多是教大家唱一些非常简单的歌曲，认一下哆来咪发索拉西，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单调了些。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作为爱好音乐的孟婉来说，她确实想试试，前面张波都已经将大致的曲调哼唱了出来，也不是很难。 从办公室里出来，张波拍了拍胸脯，心中暗道：这首歌现在提前面世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过了三天时间，孟婉就将曲子谱了出来，学校的乐器其实很少，除了一架风琴之外，剩下的基本就是靠着录音机和磁带。 所以，曲子完成之后，孟婉在征求了校长的同意之后，在学校的大喇叭广播里放了出来。 灰白的大喇叭横趴在教学楼的顶楼阳台处，每到学校有重大活动和通知的时候都会响起。 喇叭再一次响起来，却不是因为有事情要通知，而是学校里的美女音乐老师作了一首歌。 “我是孟婉，接下来这首歌是六年级三班的张波作词，作曲，我稍加润色修改而成。希望大家以后要向张波同学多多学习。” 声音柔和温婉，一如老师的名字，让人听了都觉得内心有种平和的感觉。 接下来，悠扬的歌声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响起。 ”今天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原本是男声唱出来的歌曲在孟婉的歌喉演唱之下，更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孟老师果然不愧是艺术学校毕业的啊，这首歌可真是唱得好。”学校周边还有不少居民楼，对于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也都认识。喇叭的声音很大，传扬开去，周边的居民也都能够听见。 “那是当然，咱民水小学这么偏僻的地方，她都能来，说明这孟老师啊，那可真是干事儿的人。要其他城里人，谁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苦。” “没听孟老师说这歌还是一个孩子写的？你们也真是的，听话都是听一半，扛着就跑。照我说，这个叫张波的孩子，那才是厉害哩。这才六年级，都能写出这样的歌？咱以前在城里打工的时候，也听说过城里孩子有那聪明的，父母条件好的也让孩子写歌，不过都是些简单的儿歌而已。哪里有这歌里面的场景，写得这么逼真生动？” “哎，我说陆老师，这张波不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陆友是六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对于自己班上的孩子，再熟悉不过，听得有人问起，还沉浸在婉转悠扬的歌曲之中，仿佛回到了自己刚毕业的年纪。 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啊，张波这孩子是今年才转入咱们学校的，之前听张老师说在村校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没想到刚到咱们学校，就闹了这么一出。呵呵，不过学生嘛，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才是。“ 陆友的思想是比较传统的，对于学生要求也比较严格，作为班主任，他希望的是自己的学生以后都能走高考的路子，而不是去上艺术学校。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陆老师，孟老师不就是个例子？艺术学校也不错啊，现在要考大学，哪里那么容易。那出来可都是铁饭碗，一辈子吃穿不愁。” 一曲唱完之后，孟婉又夸了张波一番，这才将喇叭关了。 如此一来，张波可是彻底的出名了。谁都知道民水小学出了这么一个学生，才十岁，六年级，就写出了这么好听的歌曲，更由美女老师亲自为他谱曲。 张波心里之前虽然有一些猜想，在这首歌出来之后大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孟老师竟然跑到学校的广播室里去将这件事直接公开了。 父亲张大海和丁芬都没什么文化，对于他的学习成绩是很看重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若是平日里张波多看了一会儿电视，都要说几句，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学校如此出风头，作曲写词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明目张胆的不务正业，少不得要挨一顿说教。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也没办法了。心中只好琢磨着，能不能从这件事中找出一点商机来，也好挣点零花钱。 张波出名了。 开始是在长岭小学以成绩出名，每次考试双百分。现在跑到了镇上的民水小学，又再一次的以歌曲出了名。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毕竟年纪还不大，表现得太过显眼了，对于以后一直在众人瞩目之下，也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好在小镇有些闭塞，对于歌曲这种事物，接受是能接受，但还远远没有达到看重的地步。无非是大家忙碌之余的一点儿小小谈资而已。 不过经过了这件事，张波还是获得了一些好处。 最为明显的，就是他现在再也不用每天只吃咸菜下饭了。 “张波，替我写一封情书给一班的那谁。“吃饭的时候，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当然，如今张波可算是小名人，这代笔的事情自然不能白干。 “行啊。五毛钱。” “五毛？太贵了吧，我一周生活费都才两块钱。” “随便你咯，找我写的多的去了，不怕告诉你，昨天还有同学也是让我代写呢，好像也是给一班的那个谁，对，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女生。” 张波牢牢的抓住了小学生的心理，坐地起价不说，还不忘使点小手段。 “啊，真的假的，就他那模样，我家小佳才不会看上他呢。”五毛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找上张波的男生还想讨价还价。 “出不起价就算了，昨天他过来都给了三毛，另外还说一周会请我吃一次食堂炒的小菜。你自己算算吧，这加起来都不止五毛钱了。” 眼珠转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遍，觉得若是张波说的是真的话，还真不止五毛钱。 “行，五毛钱就五毛钱，不过你得答应我，替我写了之后不能再帮他写。” 张波想都没想，直接道：“我是那种人么？五毛，就写一次，以后若是其他人来找我，我可得涨价了。” 不过短短的一周时间，张波就靠着替其他男同学写情书的这个生意挣了整整十多块钱。 或许听起来很少，但在这个大部分学生每周最多两块钱零花的年代，已经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也相当于大人们一天的务工收入。 晚上熄灯睡觉之前，张波将这一周所得的钱数了一遍，其中最大的面额也就是一块。想起来都有些好笑，这一块钱还是罗静班上那个小胖墩儿贡献的。 小胖墩儿也有喜欢的同学，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胖，一直没好意思表白，这才给了张波这么一个机会。 其他的面额多是一毛和两毛的，这些钱，有一些是代写情书得来的，也有一些是帮同学写比较难的作文得来。根据事情的难易程度，他收的价格也不同。 当然，这种事情，都是私底下进行，可不能让那严肃的班主任陆老师发现。 整整十五块六毛钱，一毛两毛五毛一块，重叠起来，也有些厚度，拿在手中，颇有充实自豪的感觉。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会有很深的体会。将十多块钱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躺在床上，想了一下，打算明天放学之后去姐姐张芳所在的初中一趟。 姐姐现在正在读初三，马上就要毕业了，正是花钱的时候，每天吃咸菜可不行，营养也得补上，要不然哪里跟得上学习。 想起前世都是姐姐省吃俭用将零花钱留给自己，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民水初中与张波所在的民水小学隔河相望，按照教程的话，大概要走二十多分钟。 第二天放学之后，张波怀里揣着这几天的收获，一个人来到了姐姐所在的初中。 需要经过一条河，上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石桥，对面直接就是初中的大门，一道铁门拦在前方。 “我找我姐姐。”若要进入学校，是需要在门卫老大爷处登记的，所以张波直接朝着里面的门卫说道。 “名字，班级。”慈祥的老大爷看了看这个孩子，连记录的小本子都没拿，直接问了一句。 入得学校，直接就是操场，依然是泥土地面，操场的正中间，有一株古老的桂花树，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在桂花树的另一边，正有班级在上体育课，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个方队，其中的人不时的朝着张波这边看看。 民水中学总共只有三个年级，并没有高中，只有初一初二初三，教学楼也只有一栋，比较大，古朴斑驳的墙壁上，白色漆块掉落不少，爬山虎郁郁葱葱的绿叶蔓延开去。 如今张芳正是读初三，也就在教学楼的三楼，张波径直沿着旋转的楼梯走上去，到得教室门口，见到里面的学生或埋头上自习，或交头接耳。 “姐姐。”他脑袋探进去，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教室里大多数的女生都回过头来，看着门口那个不大的男孩。 虽然施行了计划生育，但是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上，秉承着养儿防老的心态，大部分的家庭若是第一个还是是女孩的话，后面基本都会再生一个。 所以学校里很多的女生都有弟弟，张波没有喊名字，大家这才注意到了他。 “弟娃儿，你来干嘛？”张芳回过头来，就正好看到弟弟在朝里张望着呼喊，不由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了出来。 由于张芳正值初三，所以学习比较紧迫，已经足足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在学校的用度也多是丁芬在赶集的时候带来，张波也没去过学校，现在再一次见到姐姐，不由有些高兴。 “姐，你都大半个月没回家了，还有生活费不？” 张芳以为弟弟在小学没有钱花了，也有些犹豫，直接道：”初三比较忙，然后有时候还要交一些费用，我这也没钱，弟娃，你差多少，姐姐想想办法。“ 张波知道姐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摇头说道：“不是，我在学校不差钱花。姐姐，你现在正是初三，花钱的时候，我这几天挣了一些，你拿去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出来，直接塞到姐姐的手里。 张芳愣住了，她也不过是个孩子，经手最多的钱也不过是在开学时候爸妈给的学费而已。真正平日里的零花钱，一个月能够有五块就不错了。 没想到弟弟直接塞在手中精油厚厚的一叠，不用数都大致能猜到，怕不是不下十块钱。 她不由得正色起来，看着自己的这个自从读书起就一直很聪明的弟弟。 “这些钱你哪儿来的？” 语气有些严厉，打小父母的教育就很严格，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要，不能偷，不能抢，更不能做违法的事情。但现在张波才十岁，这么多钱，若不是通过不法手段得来，他哪里能够挣到。 来的时候张波就已经能够想到姐姐的震惊，联想到前世，不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心里有些甜甜的感觉。 他解释道：”姐，这是我在学校挣的。“ “挣的？”张芳一脸的不相信，民水初中这么多学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在读书的时候还挣钱的。 “怎么挣的？”即便心有疑惑，但对于自己这个懂事的弟弟，张芳还是问道。 张波只好将自己在学校里的事详细的跟姐姐说了一遍，听得张芳咋舌不已。 “这，这也行？” 知道自己的弟弟聪明，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不过是小学六年级，就开始靠这个挣钱了。 不但挣了钱，还有这么多，十多块啊，全校这么多学生，不论是初一还是到初三，谁一周的生活费超过十块。就算是见过最有钱的，一周也不过八块钱而已，就那样都能每天在食堂吃五毛钱一份儿的菜。有汤、有肉，味道也很好，自己一个月去吃几次都感觉肉痛。 张波乐呵呵的笑着，前世读书的日子确实很苦。每天除了咸菜之外，还是咸菜，喝水也是自来水，连买一毛钱的冰棍都舍不得。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会，不管怎么样，就得努力挣钱，改变自己的生活。 “姐，这钱你先拿着花，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挣钱的法子。”张波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姐姐将钱收下。 “弟娃，你还是别整这些了，要是被爸妈知道了，肯定得说你，读书要紧。“张芳叮嘱道。 “放心吧姐，没事儿，就现在小学那些题，我早就会了。“说完之后，他又想起以前跟姐姐说的一件事，不由得旧事重提。 “姐，你可别报中专啊，一定要读高中。” 关于这件事，张波反反复复怕不是已经说了不下十次。前世他的姐姐就是一直考中专，结果家里实在太穷，考是考上了，但父亲张大海觉得读书太贵，加上成绩也不算是顶尖，于是硬是不给钱让姐姐去读书。导致后面一中考完，姐姐张芳就随着亲戚远去沿海打工了。 每每想起此事，张波的心里就仿佛一根刺扎在心里，不但痛，而且愧疚。 若不是因为自己要读书，若不是因为家里穷，姐姐怎么会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漂泊异地，为了供自己读书上学而受尽苦楚。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上学就是了。爸妈以后还指望着你呢。”张芳一听到弟弟说这事儿，不知道为何他如此执拗的要劝自己去读高中，还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张芳由于晚上还有自习课，叮嘱了一番之后也就继续学习去了。 张波只好又回到了小学，心里一直默念着快快长大才是，年纪太小挣钱都不方便。 第八章 录像厅 时间正如张波所希望的那样，过得很快。 姐姐张芳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一如以前，报考了中专。还未等到考试成绩出来，多少有些重男轻女思想的父亲张大海就让她跟着自己的舅舅去了沿海打工。 这样的情况是张波始料未及的。原以为自己重生之后，事情会得到改变，但是经历了之后，他才发现，除了自己，在一个相同的条件之下，依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制约着你，并没有那么容易去改变。 看着本应上学的年纪，就出去打工挣钱的姐姐张芳，他的内心变得不再平静。 这样绝对不行，不能再重蹈覆辙。 于是，升入初中之后的他愈加努力，三点一线，教室、宿舍、家里，仿佛一个个轮回。 三年时间里，他没有想着去挣钱，一是因为年龄太小，二是因为小镇的机会确实不多。巴掌大的地方，说是镇上，几条街道用脚走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更别提一些新鲜的事物了。镇上的孩子能买一辆自行车在张波看来，都已经算是稀罕的东西了。 三年又是一晃而过，在中考的时候，他并没有如同前世那样，报了一个二流的高中，而是直接选择了省重点中学。 好在这一次，上天没有作弄他，终于没有意外情况出现，总分750分的题，他考了690分，全校第一，并且已经远远超出了省重点的录取分数线。 这一次，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如愿以偿的获得了省重点中学邮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要读高中，就需要从镇上坐中巴车，蜿蜿蜒蜒的道路，一共需要两个小时。 依然是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没办法，车费比较贵，从省城到张波的家，光是坐中巴车的话来回就需要十块钱。关键这还只是到镇上，镇上到家里，并没有通车，家里富裕点儿的或许会做个摩的，那也要五块钱，若是不富裕的，基本上就只能走，更得两个多小时。 省城里的消费自然也不是镇上能够比拟的。到这个时候，张波的生活费已经涨到了150块钱一个月，学校有专门的食堂，荤菜一块，素菜五毛，张波通常是早上一个包子，中午一荤一素，晚上一个素菜，算下来勉强已经够用。 高中生活相比小学和初中来说，要丰富得多。并且省城里的条件也不一样。 一共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四个班，到得高三的时候，又分了文理科，前世的张波由于班主任的影响，说是理科好找工作，所以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理科，现在想来，还稍稍有些后悔。 并不是说理科本身不好，而是因为张波的物理确实差。他是要参加高考的，理科综合300分，其中物理110分，化学100分，生物90分，可想而知物理的重要性。 但偏偏他的物理和化学也就属于一般化，否则前世也不会只考一个二流的本科了，就是因为理综得分太低，还记得物理的几个选择题都是转着笔懵着选的，更别提后面十多分的大题了。 直接写了一个“答”字，至于内容，压根儿就是把题目中的数字抄了一遍，省得阅卷老师看到是一张空白试卷而已。 其实读书还是要看天赋的，所谓的勤能补拙大抵上只是相对于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来说。 即便如今张波重生了，但是他自问遇到物理化学，依然是两眼摸瞎，不会有太大的提高。 所以，在这一次分科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文科。 他的人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开始在拐弯，朝着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在走。 那些高中的过往，那曾经暗恋过的学妹，那曾经校园里的点点滴滴，都在这里拐了弯。 有人不会再相遇，有的事也不会再发生，接下来的路，将是一条全新的，他从不曾走过的，美好与否，都需要他去经历。 学校地处长江边，依山傍水，校园内绿草茵茵，校园外远处宽阔的江面上，一艘艘汽艇呼啸而过，运送着两岸的旅客来来往往。 如今到了省城，张波当然想找一些机会挣钱，并不是为了补贴自己的生活费用，而是他很清楚，后面的一些大势走向，若不趁此机会多实践一下，捞到自己的第一桶金，那么机会很可能再一次失去。 他不是没想过找父母要钱，好歹先在省城里买一套房子，等过个七八年，那可就是直接翻了好几倍的，有什么比这来钱还快？ 想归想，但真要实施起来，其实很难。父母是土生土长的地道农民，辛辛苦苦的一年种地养猪，能够供他上这个高中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存款之类的供他做这些。 找在沿海打工的姐姐？ 也不行！姐姐张芳自从初中毕业以后，是去了沿海打工，但学历低，年纪小，一个月连休息日都没有都才挣个六七百块，除去各种生活开支，能剩下多少钱？ 再说了，如今省城的房子是比较便宜，一个平方六百多左右，但真要与这时候的工资水平一比较，一个人一年能剩下来的钱，顶天了也就几千块，能买多少平方？ 去贷款？ 贷款也是要有抵押的，就张波家里那三间破烂土屋，还得除去一个茅草棚，能贷多少？ 即便贷了些，每个月用什么去还？ 尴尬，非常的尴尬。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重生之后，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挣钱的法子。 这个问题一直让张波纠结了很久，一边忙着上学，一边想着如何挣钱。总觉得心中似乎有很多挣钱的法子，可是一到实施的时候，不是这里被卡住，就是那里不行，让他好不郁闷。 “张波，想啥呢？”就在他再一次躺在铁床上纠结这个问题出神的时候，同班同学易军拍了拍他的床铺。 “哦。没什么。“ 今天是周末，想着这事儿他没心心思去教室自习，只好待在宿舍。 “咱们出去玩玩吧？”易军也是农村来的，平时与张波的关系特别好，主要是两人性格差不多，说话什么的也挺合拍。 张波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了一句：“玩什么？” 易军朝四周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悄悄说道：“平和广场那边大梯子下，有个录像厅，一起去看看？看一天只要两块钱。” “录像厅？”张波蹭的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 “对啊，听说里面还放那种片子。”易军一脸坏笑着。 第九章 网管 省城的地势比较奇特，山峦起伏，平和广场实际上是在一座小山之上。所以在他的下方，有上百步的石梯，最下方就是长江。 石梯两旁，多是一些低矮的房屋，依山而建，连成一排排的，由于来往的人很多，又靠近码头，所以来往的人非常多，人员也比较复杂。 录像厅就穿插在那些低矮的房子中间，易军带着张波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三个看起来有些非主流的大字，用绿色粉笔在小黑板上写着，两人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下四周，这才掀开有些破旧的门帘，走了进去。 ”老板，看一天几块？“易军心里似乎有些激动，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问道。 录像厅的老板嘴里叼着一支红梅，头也不抬，吞云吐雾的坐在椅子上。 “白天4块，一晚上5块。” “今天都放些什么片子？” “自己看。”老板右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录像厅的门口处，悬挂着一个牌子，上面贴着的，全是今天要放片子的封面。 易军走到牌子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今日要放的内容之后，又回到张波身边，轻轻扯了扯他衣角。 张波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付了钱，一起走进了录像厅。 里面不过十多平米，一个17寸的彩色电视机摆在正前方的桌子上面，五六个长条黑皮沙发上坐满了人，烟雾缭绕中更夹杂着一种怪异的味道。 多是附近码头的一些工人，对于两个学生进来也没有说话，各看各的。 步步高VCD里播放的，除了霸王花、飞虎队，就是类似于灯草和尚、卿本佳人这样的片子。 不过看了半个小时，张波实在是觉得有些受不了里面的那股味道，硬拉着易军就走出了录像厅。 易军本来看得兴起，又觉得花了几块钱，就此走了还有些不甘，不过张波却是朝着他说道：“这些没什么意思，咱们去上网吧？“ 省重点中学的管理比较严格，在学校附近也没有网吧，虽然学校里面有专门的电脑课，也有机房，但是一周也就一节课，还经常被其他老师改成了数理化的课目。不但如此，机房里的电脑并没有连接互联网，都是局域网，所学习的，最多也就是五笔打字、word之类的简单操作。 易军其实平时学习也比较努力，这还是他第一次跑出来看录像，对于网吧，那更是只曾听闻，从不曾去过，对于互联网的奇妙之处，也就停留在别人嘴里的描述而已。 如今听得张波竟然要带他去网吧，他有些犹豫，早就听说城里的孩子有一些整天待在网吧，染上了网瘾，成绩一落千丈的例子不少，对于这种新兴事物，他内心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张波看他表情，直接说道：“咱们就去上一个小时，完事儿就出来。” 易军这才点了点头。 平和广场这一块地方没有网吧，若要去上网，就得去学校周边，当然，重点中学旁边是不会有的，但是二流的学校周围，管得没这么严格，稍远一些，也能找到。 由于平和广场本身离张波前世所就读的高中不远，所以他知道在那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就有一个隐蔽的网吧。 “e网情深。”这是网吧的名字，这时候取名也基本上带个网字，张波见得最多的，就是‘网事如风，e网情深’这两个。“ 大门口的招牌上，除了网吧名字之外，背景就是百事可乐的那个蓝色瓶子，给人一种青春洋溢的气息。 上网的价格比较贵，一个小时就要两块钱，二人只交了五块钱的押金，就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十多台电脑，都是那种电脑后面还很大一坨的那种，屏幕也不大，多是十四寸，内存512M，这已经算是比较高档的配置了。至于系统，当然还是win98。 这种小巷子里的网吧，所做生意，也多是学校里的学生，至于身份证，那是根本不需要的。 十多台电脑，根本就没有空的位置，所以张波与易军两人就在门口等着，待得有人结账离开之后，这才找到位置坐下。 “张波，哎，这个怎么开机啊？跟学校的不一样。”相隔两个位置的易军一脸茫然，着急的朝着张波这边问道。 学校机房的电脑是不需要学生开机的，都是统一由老师的服务器那里掌管，所以第一次到网吧的易军，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围上网的学生朝着他投去鄙视的目光，看得他很不好意思。 “都怪你，非要拉我来网吧，这下可丢人丢大发了。“张波帮他开机的空当，易军嘴里埋怨着。 “下次不就会了？”张波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直接回道。简单的与易军讲了一下，就让他自己琢磨去了。 张波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看旁边，左边是一个比自己大一些男生，嘴里叼着一支烟，手指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动着，玩的正是很火的《传奇》。 又看了看右边，却是一个长相有些清秀的女生，闻到左边传过来的刺鼻劣质烟草的味道，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了张波一眼，又低头玩着自己的《泡泡堂》。 “我靠，屠龙刀啊，一万多。”左边抽烟的男生嘴里骂骂咧咧，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 张波也不理会，径直打开了电脑，他来上网，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可不是来玩游戏的。 随意的搜索了一下网页，大概的看了下前面一段时间的新闻，而后就直接打开了腾讯的网站，注册起QQ号来。 张波所在的城市虽然是省城，但真要与沿海比较起来，也不过是三线城市，任何一个事物，从兴起到真正火起来，都是有时间间隔的。而现在，正是QQ开始在这个城市火爆起来的时候。除了这个，还有的就是游戏。 CS、传奇，是城里学生们口中经常念叨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溜冰场等等。 网吧的前台播放着刀郎那首《2002年第一场雪》，声音高昂洪亮，特有的磁性嗓音，震撼着人的耳朵。 注册完了QQ号，看了看，不太满意，不过是九位数而已。他的打算其实是注册一些7位或是8位的，到时候再挂机升到太阳之后卖出去。结果事与愿违，获得的却是九位数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法子还是有些行不通啊。其实企鹅在后面搞的一些推广活动中也放出过一批6位数的，很多人囤积了起来，也挣了一些钱。 这种零成本的买卖是张波想做的，毕竟手里没钱，若是能够靠这个挣一笔小钱，也算不错。 哪知道运气实在不太好，申请注册了几次，连一个8位数的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网吧的角落里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大喊声。 “网管、网管。“ 坐在前台的收银员兼职网管，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高中辍学之后就找了这么一份职业。听到声音之后，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事？” “电脑一直卡着不动啊，怎么回事。” 那网管随意的扫视了一眼，直接道：“重启。” “我都重启两次了。”愤怒的眼神，看着网管。网管丝毫不以为意：“那就换一台。” 那男生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一个空位：“哪儿还有位置。你到底会不会修啊？” 被人质疑是一件让人不太爽的事情，更何况是被人质疑自己的工作和专业水平。 所以网管面上一副生气的表情，直接怼了回去：“不会。给你下机好了。” 46 第十章 电脑病毒 “你说什么？”网管这一句话差点没把人给气死。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肯受这气。 ”不会修你当什么网管？“ “我就不会怎么了？还上不上，不上我给你下机了。“网管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你给我下机试试？”很明显，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留着偏分，长发都比有的短发女生还要长。蹭的一声从黑皮椅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怒气，眼睛盯着网管的动作，大有一动就要打起来的意思。 其实这种事情，各退一步也就很好解决，若是网管语气好点儿也就罢了，断然不会有人这么无理取闹。可偏偏这时候很多所谓的网管还真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技术没有，一遇到问题就是重启，若是重启不行，那就换机器。没有什么技术也就罢了，毕竟工资不高，可脾气也不好，这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也难怪，这个年纪的人，又混迹于社会之上，若是受了气还给你个笑脸，说什么顾客之上，那也是难为人家了。 两人互不相让，一个硬要人家下机，一个硬要人将电脑修好，争吵之间，已经严重影响了其他人上网的情绪。 张波心里正在感慨自己想到的挣钱法子竟然没有成功，听得两人争吵，心中不由有些焦躁。 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那电脑，直接问道：“出了什么问题？让我看看。“ 争吵中的两人见得有外人插进来，不约而同的停了争吵，看着他。 “电脑特别卡，你看，这鼠标根本就没办法动。”那人一边拿着鼠标在鼠标垫上来回滑动，一边嘴里说着，眼睛却是盯着网管，怒意未消。 张波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屏幕。 确实，页面停留在一个网站上，无论鼠标怎么动作，就是没有反应。 没有犹豫，他直接按了电源的开关键。 待得电脑重新启动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桌面，而是在启动的时候，直接按了F8，进入了安全模式，连接上了网络再次实验了一番，不多时，就找到了问题之所在。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中了病毒。”他一边快速的操作着电脑，进入注册表编辑器，将几个键值一改，而后又在系统文件里面查找出病毒文件，几下就将这个比较简单的病毒清理干净。 “中病毒？不可能啊，网吧可是安了还原精灵的，只要一重启，系统就会自动还原。“网管一脸疑惑。其实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旦在有人上网遇到问题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重启电脑。 只要不是电脑的硬件问题，一般还原之后也就好了。 张波将病毒清理干净之后，笑了笑，说道：“这个病毒有些特别，你过来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脑里面的任务管理器，发现还原精灵的进程根本就没有出现，桌面之上也不过是一个空的快捷方式而已。 那网管这才明白过来。其实这种三线城市的网管，哪里懂什么高深的技术，无非是之前混迹于网吧之中，比普通人稍微懂得多一点而已。遇到问题，多是将电脑还原，若是硬件的话，就直接找专门的人进行修理。对于病毒，那更是知道的不多。 这种不太复杂的电脑问题，张波还是能解决的，以前读书的时候买了一台破电脑，没少琢磨。主要是因为请人修一次至少也得几十，还不如自己学学，一来省钱，二来也算一点技术，虽然用处并不大。 他就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花了三百块买的二手电脑在毕业之前，自己拆了起码不下十次。大到主板硬盘，小到内存条机箱，基本上是摸透了的。真正觉得难的，其实还是后面的笔记本电脑，毕竟比较精密，他也懒得再去琢磨。但是这时候的台式机，他确实懂得比较多。 张波在这边帮着处理电脑问题的时候，原本正在网上闲逛的易军也凑了过来。 眼睛睁得很大，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哥们儿竟然懂电脑。那可是高科技的玩意儿，他什么时候学过？ 抱着这样的疑问，在张波弄完之后，易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这么厉害？” 张波笑了笑，回道：”谁让你在学校上机课上不好好学？“ “你的意思是，你在机房里学的？“易军满脸的不信。 “你以为呢？还能上哪学？”张波反问道，对于自己重生这件事，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行了，别问了，上网感觉怎么样？“张波转移话题。 ”不好玩，我现在连打字都还不会。“易军一脸的郁闷，学校机房里的课程安排毕竟很少，五笔又要记字根，没有那个实践环境，学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张波愣一下，而后鄙视的看着易军，说道：“不会打字你还不会看啊。看看电影啥的，你不是之前还想着去录像厅看？” “还能看电影？”易军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初次接触互联网的人基本上都是一窍不通。 而后，又轻声问了一句：“能看录像厅那种？” 张波再一次狠狠的鄙视了自己的这个好哥们儿，说道：“你还要在网吧看那种？” 易军悻悻然的住了嘴，张波看他一脸的郁闷，悄悄说道：“用PP点点通试试。” “什么玩意儿通？”电脑白痴易军再一次抛出来问题，哭丧着脸。 张波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直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不再与他说。 解决了网吧的电脑问题，那网管也回到了前台，但是那个之前叫喊的学生心中一口怒气还是没有消。 待得网吧的老板回来之后，那学生又跑到老板面前，指着网管添油加醋的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都说顾客是上帝，从老板的角度来讲，这是很正确的。没有人会跟钱过意不去，所以在听完了对网管的投诉之后，网吧老板将网管狠狠的说了一顿，归结到最后，还是落到了钱的身上。 “这个月工资扣二十块。” 而后也不管网管那黑着的脸，径直走到张波所在的位置，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会修电脑？” 第十一章 模糊的身影 ”简单的软硬件问题还是能够解决。“张波不知道这网吧老板的意图，老实回道。 “刚才是你解决了病毒？”老板继续问道。 “是的。” 在这个三线城市，互联网刚刚兴起没几年，每个网吧对于病毒都是深恶痛绝，偏偏杀毒软件不但价格贵，并且效果也不好，病毒层出不穷，还时常升级，即便有杀毒软件，但一来经常出现误杀的情况，二来一旦装上之后，电脑还很卡。 网吧毕竟电脑不多，也没有专门的网络安全工程师，一旦遇到问题，基本上的解决办法，也就是重装系统而已。 听得张波能够解决电脑问题，网吧老板眼前一亮。这可是人才啊，想想一个网吧，十几台电脑，一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就算安了还原的系统，但依然问题不断。一台若是有问题，专门找人修理的话，不但费钱，并且人家上门的时间还得等。 如此一来，损失还是比较大的。 “小兄弟，一个月600。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这当网管？“ 张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打的这个主意。确实，一个月600对于这个城市的网管工资来说算高的了，但是张波可不这样想。 首先，他还是学生，即将面临高考，当然是学业要紧；其次，普通的网管一个月也在400左右吧，基本上包吃包住，出了问题更是不怎么管事儿。 仔细看了网吧老板一眼，心中暗道：都说无奸不商，看着和颜悦色的，这打起算盘来，真是算得精。 他摇了摇头：“我还是学生。”算是比较委婉的拒绝了。 老板有些失望，本来以为能够到网吧上网的，多是在学校成绩不好的学生，面对这一个月600的工资，能够抵挡这诱惑的恐怕不多。哪知道张波却是直接给拒绝了。 不过即便心里拒绝了，张波却是想到了一个挣钱的法子。 那就是做一个半吊子的网络安全工程师。毕竟他前世的时候对于这一块，多少有些涉猎。在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入侵过学校的教务系统，并且也时常混迹于一些黑客论坛和圈子之中，各种病毒和破坏网络的一些方式方法，都有了解。 拒绝了网吧老板的招揽，张波与易军一路出来，易军两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仿佛脸上有花一般。 “看什么？”张波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看不出来啊，张波，你啥时候学的电脑？还这么厉害。“ “这有什么难的，我会的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告诉你啊。“两人关系很铁，说起话来也多是互相抬杠，感觉还挺有乐趣的。 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来什么，易军也只好作罢。 张波一边走着，脑子里琢磨着靠这个挣点小钱的可行性，帮人修下电脑，维护下网络，挣钱肯定是可以的。但是他如今学业也比较紧张，只能利用周末的时间，并且又没有手机，真要有活儿干了，怎么联系也是一个问题。 ”恩，用线上服务的办法怎么样?“脑子里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自言自语着。 线上服务不同于上门服务，只需要一个通讯软件即可，诸如QQ，或者MSN之类的。将问题提交到他这里，由他解答，收取一定的费用。一来免去了上门的奔波之苦，二来也能看出哪些能够解决，遇到不能解决的，直接就放弃便是了。 现在他已经申请了QQ，这通讯算是解决了，到时候只需要随便找个网吧，将客户的问题回复解决便可。可是仔细想了一想，这收钱也是个问题，毕竟是线上，人家问题解决之后不付钱怎么办？又没有一个保证金或者合同做约束，自己上门去找，人家认不认账也是个问题，并且来回时间也不太允许。 事情一旦想得多了，就会有些焦躁，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前世张波就读的高中外面。 解决办法还是没有想到，看看时间，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于是两个人来到了校门外面的小面馆。 “老板，二两炸酱面，多放点儿葱。“将脑子里纷乱的想法驱散之后，在不到十平方的小面馆里坐下之后，点了一碗面条。 “好咧。” 面馆给张波的印象非常的深，没有阁楼，只有一层，就是低矮的平房，就在前世就读的高中校门外不到十米的距离。 面条不但好吃，并且量大，还便宜。一碗杂酱面也不过一块五，上面撒上绿绿的葱花，浇上一勺老板自己亲手熬制的肉酱，搭配着红红的辣椒油，撒上芝麻，炒熟的花生米细粒儿，香气扑鼻，很有食欲。 一般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多的是面摊饭馆，只要味道不是特别差，生意都会不错。这就是位置带来的一些好处了。 张波很清楚的记得，就是靠着这个位置，这么一个不到十平方的面馆，这面馆的老板在省城已经买了不下三套房子，到得后面房价上涨的时候，赚了个盆满钵满。 “老板，你这租金现在大概一月多少钱？”吃面的空当，张波随意的攀谈起来。 这个面馆有一些特别，并不是烧的天然气，而是柴禾，旁边的小道上堆着一些破烂木凳和书桌，都是从学校里低价收来的，上面搭着一块白色塑料布，以免下雨被淋湿。 一边朝着土灶里塞着木柴，一边看了看张波，老板脸上带笑，乐呵呵的道：“我这摊子，地方是小了点儿，但是.....呵呵，这都是祖上留下的破旧房子，租金倒是省了，要不然以这个位置，恐怕没有个七八百一个月，拿不下来。” 张波恍然大悟，脸上带着一丝羡慕，边吃边说道：”看这外面，平和广场下面都打算拆迁了，恐怕你这到时候也得拆。“ “拆就拆吧，反正补贴少了我可不干。”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校园里一阵放学铃声响起，自教学楼的各个地方，涌出一大堆学生，朝着校门外走来。 张波刚吃完了面，抬眼看着校门处，在那朝外奔涌的人潮中，搜寻起那个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身影。 46 第十二章 你好学妹 对于前世自己就读的学校，张波印象深刻。在省城的排名不高，名字也显得小家子气，就叫做实验中学，不过管理还算是比较严格，只要是上了高二，都必须在周末补一天课。否则以今天周末来看，是断然不会有这么多学生出现的。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园里出来，三两成群，或手挽着手，或肩并着肩，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那个身影，感觉有些失望。 “张波，看啥呢？你该不会还有女朋友在这学校吧？”易军阴笑着。 张波摇了摇头，想起前世的那个人，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这学校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那你一直盯着出来的人看？” “看美女不行啊？”张波反驳道。 “美女？嘿，你还别说，都说长得漂亮的一般成绩都差，你看看咱们学校，一个个跟歪瓜裂枣似的，难怪成绩不错。”易军来了兴趣，眼睛也盯着从校园里走出的女生，打望的同时，嘴里还不忘损一下自己学校。 ”那你说长得丑成绩还差，那还能活了不？“两人说说笑笑。 “说得也是。”易军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我说易军，要不咱俩找个美女搭讪试试？敢不敢？”易军这个人，就属于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的那一类。平时与张波在一起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某某同学长得漂亮，若是做自己女朋友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张波想起自己的前世，来了兴趣，不由调侃他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易军满口应承，也不服输，眼珠转了转，又道：“不过这也没发现长得很漂亮的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嘴上不服输，心里还是在打鼓，又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张波正待要呛他，就见到易军嘴唇微张，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校园门口处。 “别说话。” 张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女，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脚上一双洁白的运动鞋，独自一个人低着头从校园里走出来。 他的眼睛也停留在那个走出来的女生身上，眼睛一动不动，只感觉心里砰砰直跳，略微有些局促不安。 “张波，那个怎么样？”已经回过神来的易军手指朝着她指了指。 ”额......嗯。“被易军的声音打断，张波嘴里敷衍的恩了一声。 “看，看，她朝这边来了。“易军也有些激动，两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里急促的说道。 十多米的距离，用不了一分钟。 “老板，来二两小面。” 熟悉的声音，在张波的旁边想起，刚才低下头的他再一次抬起，两只眼睛定格在她的脸上，看得呆了。 “重色轻友。”易军看了他一眼，轻声嘀咕着。 面馆不大，桌子也就四五张，吃饭的点儿，大家都要挤一挤，一张桌子四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同学，这里有人吗？”声音再一次想起，却是朝着易军在说。 “没，没人。”易军连忙说道，而后狠狠的拍了一下张波的肩膀。 “恩。”脑子里纷乱繁杂的思绪涌了出来，张波看着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对面的陈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美女，高几啊？”当易军开始问出这话的时候，张波才缓过神来，看了看陈莹，嘴角笑了笑。 对于易军这么明显的搭讪，陈莹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报以微笑：”高一。“ “哦，我高三，这是我同学张波。”这个时候易军还是很会做人的，还知道介绍一下张波。 “你好。“声音柔和婉转，而后静静的等着自己的面条上来。 易军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张波已经先他一步了。 他看了看陈莹，说道：“我们是二中的，你们怎么今天还上课吗？“ 易军目瞪口呆，愣住了，两只眼睛瞟了瞟张波，一脸不满：“我先看到的好吗，朋友妻不可欺，这丫倒是抢得快。” ”没补课，只不过我是住校，这周没回家，其他高二高三的要补课。“淡淡的，陈莹对于张波的搭讪，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 张波点了点头，心中对于她的性格，经过了前一世的教训，现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易军在一旁听到，差点直锤桌子，这下是彻底的让他惊讶到了。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问人家美女去不去看电影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好吗？好歹你丫也委婉一点儿啊。这么直接，鬼才愿意跟你去看电影呢。 易军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这辈子都一直记得。以后说起这事儿，都会直接朝着张波竖大拇指。 面条端上了桌子，陈莹葱白的细嫩右手捏着筷子，听到张波的直接邀请，眼睛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也被张波的直接给吓住了。 顿了顿，将筷子插入面条之中，一双丹凤眼，淡淡的眉毛，嘴角上扬，脸蛋儿白里透红。 “这么直接？不怕我拒绝你？”出乎易军的意料，陈莹直接回答张波道。 “若是怕拒绝，我就不直接了。”张波心里早就拿捏准了陈莹的性格。 前世的张波与陈莹之间的关系，说起来也比较复杂。认识的过程更是有些奇葩，当时他也是在读高三，陈莹读高一，一次下课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看见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心仪的女孩子，少不得整天胡思乱想。 虽然当时同属一所学校，但由于张波那时候家里条件实在太差，所以一直没敢表白，只是时常注意着。 暗恋持续到了他高考完毕，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了陈莹，依然没有表白，只不过是要了一个几乎不上线的QQ号而已。 两人毕竟相差了两届，如果不是考同一所大学的话，注定了后面的大学四年，更加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先是暗恋，而后是隐晦的表白，后面是大学时候的几个月一次的网络聊天问候，一直到张波大学毕业回到了陈莹所在的城市的时候，两人才算是再一次相遇。 只是，这时候的陈莹，已经有了一个在大学里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了。 每每想起此事，张波又是遗憾，又是唏嘘。还记得当时两人再一次见面的时候陈莹对他说的话。 “喜欢，就直接说，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他在重生的现在，选择了干脆、直接了当。 第十三章 高考 ”电影就不看了吧，晚上还有晚自习呢。“陈莹吃完了面条，三人自面馆出来之后，边走边说。 张波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内心对于陈莹是很喜欢的，但这个年龄段的感情，谁也不知道到底能走多远，他请她看电影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而已。 如今命运已经改变，以后到底会如何，他也已经看不透了，至少现在说了，不会如同前世那般，一直保持着暗恋的关系。 看来，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只要到时候与她报考同一所大学，那机会自然更多，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也行，要不给个QQ号吧，以后也好联系。” “QQ啊？我还没有申请呢。”沉吟在学校就是属于乖孩子，这时候也确实没有去过网吧，对于互联网上的一些东西，与易军的情况差不多。 一想起刚才自己申请了一堆号码，张波直接说道：”我刚申请了一些，给你一个吧，到时候我加你好友。“ 陈莹没有犹豫，大方的答应了，即便现在不能用，但至少有一个，现在大家都没有手机，确实也算是一个长期保持联系的好方法。 下午的时候，三人又在校园里逛了逛，也多是无关痛痒的闲聊。陈莹是属于很单纯的那种女孩，家里离张波老家的小镇也不远，谈起话题来，也多是一些关于学习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晚上8点了，张波躺在床上，想起这一天的事情，不由思绪万千。 最开始是看录像，而后又是去网吧，本来想的是看看有没有挣钱的法子，哪知道竟然鬼使神差的跑到了前世就读的学校，并且还阴差阳错的真的就见到了陈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除了学习之外，倒也没想着去挣钱了，自从见到了陈莹，感觉一些遗憾的事情或许在这一世能够慢慢的弥补。如今正是学业紧张的时期，一切只等上了大学再说。 到得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也变得愈加的忙碌。毕竟是省重点，周末也开始了补课，不但如此，各种各样的摸底考试简直就是一周三考。 先是小考，而后是模拟考试，然后是其中考试，到得后来，更是每天除了做往年的真题，样题之外，连基本的教学课也都停了。 到得月份的时候，氛围变得愈加的凝重，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今后的命运而努力坚持，有那刻苦的，更是时常通宵达旦的学习备考。 这个时候，张波反而变得有些轻松了下来。关于报考的志愿，他早就已经规划好了，当然是与陈莹一所学校，邻省的中川大学，也是一所211、985。在整个西部地区，都算是很知名的。 他已经有过一次高考经历，所以知道在考试的前夕，切记一定不能太过紧张，否则很容易考得不好。相反的，若是以平和的心态去对待，反而容易超水平发挥。 这样的例子很多，前世自己班上那个每次考试都全年级前五的学习委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大家都以为他能够上个清华，结果呢，成绩下来的时候，只不过是比重本线高了那么三十分而已，虽说也算不错。但要上清华，那可是差得远了。 考场设置在省城的第三中学，距离本身张波就读的重点中学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6月7日一大早，整个班上56名同学就坐上了校车，带上了文具，签字笔、橡皮擦、一个小小的文件塑料袋，来到了设置的考场。 一路之上，各个交叉的路口，都有交警在疏导交通，给参考的学生让路。私家车也禁止在考场周围鸣笛，考场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学生家长，叮嘱着自己的孩子。 进了考场，照例是一番检查，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而后逐一核对准考证，一番流程走完之后，也就开始了正式的考试。 坐在考场中，张波看了看破旧的漆成黄色的双人课桌，一间教室之中不过三十二个考生，桌子之间的距离隔得很开。正前方就是黑板，上面已经写上了考试科目和具体的时间。 语文上午9:00-11:30 数学下午3:00-5:00 记忆中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前世他选择的是理科，当时考了530分，重本线都没过，后来还是被二本的第二志愿给录取的。这一次，他选择的却是文科，真要说起来，除了考场之上的感觉之外，还是比较新鲜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莫名其妙的重生，并且高中一毕业，最多也就看了一下当时自己参考的理科题目，对于文科，根本就没看过，所以也不记得。 更何况文理科考试的试卷虽说都是全国统一卷，但难度并不一样。文科的语文要难一些，数学简单一些。而理科的数学难一些，语文简单一些。 要说张波自己感觉成绩还不错的，其实是语文，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如此。或许是受了小时候的影响。 还记得前世小时候从父亲摆放在屋里一个角落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本小说，那时候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那一本小说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爱好，以至于那本差不多有牛津英汉词典那么厚的小说，在他小学毕业的时候，都快翻烂了。 小说也不是现代的，而是一本武侠小说，至于具体是什么名字，他也忘了，只隐约记得还是属于章回体的那种，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类似于三侠五义的那种类型。 除了语文之外，英语也算不错，在摸底考试的时候基本上在120分以上，至于文综的政治、历史、地理，也多是靠背，所以这一次的考试，他并没有太过担心。 如此一算的话，语文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即便考得再差，110分左右是很稳的。 语数外三科，每科150分，总分就是450，张波早就已经算好了。以自己的实力，英语110以上根本没什么问题，数学也不算特别难，保守一点儿，也拿个110分，如此三大科算下来，就有了330分，文综总共是300分，只需要拿个240分左右，基本上以570分的总成绩，上个中川大学，并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在他脑子里想的，除了这些之外，对于专业，倒也没有过分的苛求了。虽说依照前世的经验来看，一个差点学校的好专业远比一个好学校的差专业重要。但如今自己可是有着很多的记忆，以后的大势具体如何走，真正赚钱的行业在哪一块，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对于专业选择，到没有太过看重。 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考进中川大学。 第十四章 做生意 高考完毕之后，没有多少担心的张波回了一趟家。 “考得咋样啊，波儿。”母亲丁芬的脸上还有些担忧，虽说自己这孩子从小成绩都不错，但这高考毕竟重要，那可是关系到以后的前途的。 张大海正在用有些枯瘦的双手卷着旱烟，卷好之后，用一根切下来的细竹杆将五寸长的旱烟塞了进去。他嘴上虽然没问张波考得如何，但张波能看出来，父亲的内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还可以吧，应该重本没什么问题。”张波直接说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丁芬喜笑颜开的说着，张大海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旱烟浓烈的呛鼻味道飘散开来。 “对了，妈，家里还有钱吗？”张波这段时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开口问道。 张大海看了他一眼：”要钱干啥？“ “爸，我......我想趁这一个多月去省城里做点儿生意。”张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做啥生意？”张大海这个人，一直都比较传统。“现在生意哪有那么好做，没听说现在好多国企都不行了，出来做生意的可太多了。“他平日里在外面打打临工，并且也很喜欢看新闻，对于一些时事还是知道的。 “爸，大学一学期的学费得4000多呢，还得住宿费，生活费啥的，算下来恐怕一年得一万多块。” 没办法，不下猛药不行，不跟父母讲清楚这些，到时候又得跟前世一样，上学还得贷款不说，家里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难。并且这时候正是大学扩招，到时候指不定多少人出来找工作，国家又不包分配，以刚出来的工资，若是不把握住机会的话，一辈子都只会为了一套房子在奋斗。 “一万多？”张大海之前是听人说过念大学比较费钱，但是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贵，家里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从九几年的一个月打临工能挣个几十块，到现在的一个月六七百，在加上丁芬在家每年辛苦种地、喂猪，养鸡喂鸭，一年顶天了也就一万多块。 照儿子这个说法的话，恐怕连学费都有些困难，现在听儿子说打算去省城做生意，也不由有些犹豫起来。 重生这么多年下来，张波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挣钱，主要的原因就是父母的思想太过保守了，但凡他说要去挣钱，张大海就吹胡子瞪眼。 “你不好好学习，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成绩好了，以后大学毕业，还怕挣不到钱？没见镇上那些以前读过中专的，一个个多滋润？一周就上五天，老了还有退休工资。” 见识决定了一个人的思想，这话一点儿没错。张大海小学没毕业，丁芬更是没念过书，窝在这么个大山里，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是镇上那些公务员和老师而已。 张大海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只要父亲张大海不松口，母亲丁芬更是完全没有主意。 “波儿啊，不是妈说你，你才多大，能挣啥钱，妈跟你爸一年辛苦种地也不过刚好够你的学费而已。挣钱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家里虽说没有欠账，但存下来的钱，也就是给你准备上大学用，你啊，就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样的对话在这么多年里，张波已经听了不下五遍。 如今再一次提起，听到大学的费用之后，张大海罕见的有些沉默了。 一年一万多的开支，对于大山里的家庭来说，确实很高了，所以张波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去省城做生意，张大海也在琢磨着其中的可行性。 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苦，现在镇上已经开始发展起来了，民水初中的几个老师，腰间的皮带上那都是别着个BB机的，头上抹着锃亮的摩丝，看起来油光水亮，走路都比其他人有气势。 想了想，有些犹豫着问道：“你打算做什么生意？需要多少钱？” 张波听父亲这么一问，暗道有戏，直接说道：“大概也就五百块就够了。” “五百块？”张大海愣住了，原以为自己这个儿子会要个几千，毕竟做生意，本钱哪能少得了。没想到张波竟然开口只不过是五百块。 多了家里或许拿不出来，但是几百块，若是能让儿子提前去历练一番，也算是不错。 不过这用途，还是得先问清楚才是，毕竟在张大海的印象里，城里人可都狡猾得很。 “五百块够干啥？我看还不如去城里找个兼职做一个月试试。”张大海说道。 母亲丁芬在一旁道：”波儿啊，你到底想做啥生意？“ 张波顿了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爸、妈，我打算将村里的水果收到城里去卖。” “水果？这哪行，你看看，咱们村连公路都没有，再说了，那玩意儿城里哪里没有？若是量少了，除去来回车费恐怕都得亏钱。若是量多了，你一个人怎么搬，那玩意儿可沉得很。“ 看来父亲张大海以前也琢磨过这事儿，其实这也确实是现实问题。村里的李子很多，还有梨，但由于交通太过不方便，所以每年夏天，基本上除了人吃一些之外，就是任凭季节到了烂在树上。 当然，张波的打算可不光是如此，如今正是六月份，本地的李子正是马上成熟的季节，更何况还有一些城里没有卖的东西。 若是在村里统一收购之后，再拿去城里卖，应该能赚一把，他之前早就算过了，除去来回的车费十多块，剩下的基本上也就是体力活了，只不过稍微累一些。 “咱们村李子这么多，每年都吃不完，就算是拿到镇上去卖，也不过两毛钱一斤，但是在城里，那可是一块多一斤，还算是比较便宜的。”张波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农村的玩意儿到城里有那么贵？”张大海有些不信。 “爸，这都算便宜的了，您想想，这都多少倍的利润了，就算除去车费，那也有得赚。比如咱们收个1000斤李子，在村里估计也就只花个一百块钱，拿去城里，除去坏的，起码也能卖个900块吧，再除去来回的运费，也算个200，人工的话就不用算了，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啥事儿，只是这一趟，那可就是700块的利润。更何况到时候还能从城里拉一些货回来，您二老又可以趁着赶集的时候在镇上卖，这一来一回，利润可不少了。” “那这么多东西，你在城里又没个摊位，还能一天就卖完了不成？”张大海还在犹豫，想着张波计划里的疏漏部分。 “摊位虽然没有，但是咱们可以简单一点儿，直接就卖给那些水果摊啊，他们又不可能去乡下专门收购，并且本身他们也不会跟散客一样，每次也就要个两三斤。咱们只要稍稍比他之前的进货价便宜一些，恐怕1000斤一天都能卖完了。” 卖村里的水果不过是张波计划里的一部分而已，当然，他还有其他的打算。这些计划，都是他琢磨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也是比较可行的。 “还有地果儿，咱们也可以向村里的人收购，到时候一并拖去城里，这个东西可就卖得更贵了，我在城里这几年，每个水果摊儿都没见过卖的。很多人说起这个，都说好多年没吃过了，若是有卖的，早就买了。” “啥？地果儿也能卖钱？”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母亲丁芬一脸诧异。 “这些城里人，也就是吃个稀奇。”张大海狠狠的抽了一口旱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矮板凳上儿站起。 “行，那咱爷俩儿就试试看，如今这种地啊，是越来越挣不到钱了。”吸烟之后嘴里有些苦，张大海朝着院坝里吐了一口唾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