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现实 宁思以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坐在车来车往的公交站台边,她呆呆地看着对面大厦的LED广告屏。屏幕里正播放着一只奢侈品牌的香水广告。 美丽的女子画着艳丽的妆容,随意地撩开裙摆露出一双修长嫩白的美腿,迈着慵懒的步子在华丽的宫殿中轻舞旋转,犹如一位绝美傲然的女王。她手里拿着一支小巧精致的水晶瓶,瓶里装着浅粉色的液体,她抬起手将瓶子朝空中喷了几下,水雾一样的粉色液体在空中飘散开去,女王陛下抬头沐浴在美妙的水雾之中。顷刻间,一名身穿华丽燕尾服的俊美男子推门而入,一阵魅惑的幽香扑面而来,他立即将目光紧紧地黏在了女王陛下的身上,那样痴迷、那样专注,眼中只有那个绝美的身影,他急迫地靠近她,却又在她身前几步处停下踌躇不前,仿佛怕惊扰了她。绝美的女王轻轻勾起红唇,朝他扬起修长莹白的玉手,惊喜瞬间迸发,男子半跪在女子身前,双手捧着女子的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虔诚地献上了亲吻······ 画面最后定格在女子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手里正拿着那支精致的香水——秘密secret。 短短的十秒,画面里的奢华世界已经将她身边的几名女乘客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 “呀!是MOON今年推出的新系列香水,看着可真不错呢!” “是嘛,那改天咱们也去买瓶试试。” “哎,要我说呀,还是他们家的经典香水更合适我。月光情人,多么美妙的名字。”另一个女子不太在意的拨弄着栗色的大波浪头发,有意无意的调整肩膀上挎着的一个珍珠白的小包包,金色包扣上的英文logo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哇,你的包包好漂亮呐,是蔻X家的吧,她家的包包很贵耶。” 见自己的名牌包终于引起了同伴们的注意,她不禁得意一笑,摆了摆手道:“是吗,也就那样吧,不过这款是限量版的,国内没有。我跟我家男票去法国旅行的时候,他看上的,死活要买给我,说是送我的相识纪念日礼物。唉,我也是被他缠的没办法才用上的。”语气里满满的嫌弃,却遮盖不住嘴角的得意。 身边的女子立刻掩唇笑道:“你男票对你可真好呀,羡慕死人了!” “就是就是······” “对你可真大方呢······” 听着身旁朋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很快,公交车来了,女子朝她的朋友晃了晃手道别,施施然地上了车,骄傲的神色就如同广告里的女王。 公交车载着骄傲的女王以及满车厢的乘客扬长而去,留下一阵尘烟,宁思以抱紧了手中的纸箱,皱了皱眉。 旁边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哎哎,你说她那只包是不是真的?”有个个子稍矮的女子好奇的问道。 刚刚还摆着一副羡慕表情的女子立刻换上不屑:“切,真的假的我可不知道,不过呢,我知道她那男票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不会吧!” “我还能骗你呀,她所谓的男友是别人家的老公。”说罢女子掩着红唇嗤嗤的笑着,“我跟她同事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嘛,她这个人呀就是虚荣,捧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还到处张扬······” “姐,你知道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啊。”矮个子女人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怂恿着她往下说。 “说是可以说,你可别给我张扬出去。我跟她一个部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让她知道我说了什么,我可难做人了。”她睨了对方一眼,似在衡量身边的女子是否值得信任。 “哎呀,姐!你还不知道我嘛,口风可紧了。”矮个子女子赶紧保证。 “好吧好吧。”女子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压低身凑近对方耳边说道:“她是咱们公司xx部门经理养在外面的。” “不会吧!那男的不是······”矮个子女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幸灾乐祸:“切!她也太掉价了吧,就那种货色的男人也下得去嘴,亏得她还有脸显摆。” “可不是嘛!照我看呀,那男的也就是玩玩儿,反正随便给点什么就能上钩了。”女子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脖子上系着的丝巾,笑容里隐隐有种解恨的快感。 “就是,要真的那么宝贝,还用得着跟我们一样挤公交啊,早赶着专车接送了。”矮个子女人也是一脸的不屑。 “唉,说来这也是命啊,月光情人咱们是没有福气,消受不起了,可也不能拦着人家上啊。”女子娇柔的声线里夹杂着浓浓的鄙夷,眼神深处燃起一阵诡异的优越感,仿佛在说:呸,不要脸的蠢货,嘚瑟什么,一只破包有什么好稀罕的,若是换作我······ “呵呵呵,说的是。”矮个子女人没留意到她的表情,捂着嘴角正听得乐呵。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同感,很快又来了一辆公交车,宁思以看着两人手挽手一副好姐妹的姿态结伴离去的身影,似乎还能听到她们愉悦的交谈声。 宁思以低头看着手上抱着的箱子,里面稀稀拉拉的装着几样东西:一只没了盖子的水杯、一本厚厚的笔记簿、一个蛋黄色的饭盒,还有放在最上面的白色信封。这些就是她被解雇之后从公司带回来的全部家当。除了那个白色的信封,其他都是不起眼的,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如她这个人一样,可有,可无。 本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无端端就被解雇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入职2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说不上有什么建树,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当着小透明,既没有得罪上司,也没有在背后拉帮结派,乱嚼舌根诋毁同事,更没有往上爬的野心。为什么最后偏偏解雇了她? 但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之后,她想,她大概明白了。 虽然没有得罪上司,但也没有奉承他。 虽然没有诋毁同事,但也没有融入她们。 虽然只想安静的当着小透明,但也确实占着地儿碍着别人的路了。 就如同刚才那一幕,吹嘘、奉承、巴结,一转眼,就成了贬斥、不屑、嫉妒。明面上有说有笑相处愉快,可背地里真正的想法呢?就像藏在身后的香水一样,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大家都知道秘密的存在,但大家也都不在乎,只要明面上的那层脆弱的纸不被撕破就好,只要那层纸还在,他们就能正常来往,有说有笑,相处融洽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识趣。 她们都是识趣的人。 而她,是不识趣的人。 一个不识趣的人,在一群识趣的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尤其碍眼。 最后,她被清理了出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一个连游戏规则都摸不懂的人,又什么资格在游戏里生存下去? 宁思以抬头看周围的人群,他们大多都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彼此间说说笑笑,哪怕是独来独往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方向,眼神清明,步履坚定。 哪像她,被世界遗忘、排斥······ 现实世界是由一个一个圈子组成的,每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圈子里面,每个人所有的一切:感情、事业、金钱、人脉全部都跳不出他所在的圈子。世界虽大,但圈子却很小。然而就她们公司那么一个小小的圈子,她努力想要融入其中,也未被那个小小世界接纳。 宁思以想,其实不止公司,她跟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因为她理解不了这个复杂的世界,也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交际手段。 刚接触社会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大家说法跟想法是不一样的,想法跟做法也是两码事,做法跟说法又是另外两码事。三刀两面、逢高踩低是常态,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并且觉得理所应当。最早的时候她总是学不乖,直来直往、执著较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搞得自己满身狼狈,后来终于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安静的当个小透明。然而她却被解雇了,再一次被那个圈子放弃了。 她其实是习惯了的,从小到大,她的家、她的学校、她的公司,在每个与她相关大大小小的圈子,她都从未被真正接纳过,不管在哪里都是被彻底忽略的透明人、背景板。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性格孤僻内向,不爱笑也不合群。 宁思以自嘲的笑笑,这么一个不讨喜的人落到现在的下场也很合情合理啊。 抱着箱子离开了公交站,她喃喃低语:“大概不是世界排斥我,而是我在排斥这个世界吧。” 细碎的声音被大街上的喧嚣掩盖,纤细弱小的身影迅速被人潮淹没,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节:缘起 闹钟没有响,但宁思以依然在早上7点的时候醒过来了。躺在床上滚了一圈,心情有点小郁闷,明明不用早起上班了,她干嘛还醒的这么早! 自从上大学之后,她每天周旋在学校、打工的地方,忙得跟陀螺一样。别人放假是逛街、约会、到处玩,她是拼命找假期工、临时工赚生活费。后来毕业了,在广告公司找到一份薪水过得去的文职工作,不必像念书那会儿两头跑,但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时间也不多,经常加班到半夜,节假日也常常被拉去值班。本想趁着找到新工作前好好休息下,结果也没能如愿,所以说啊,她就没那享福的命。 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手机发现微信跟QQ都有未读信息,打开一看,原来是公司把她清出群组的通知。宁思以划拉着微信里所有的联系人,发现除了几个同部门的同事之外,只剩下两个联系人,一个是大学舍友,还有一个是房东。 她扒拉着自己的鸡窝头,生平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有多么作死。她想要是有一天她从世界消失了,肯定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吧。 熬了点小米粥就着腌菜吃了早餐,宁思以换了衣服出门了,租住的地方没有冰箱,她每天都要到附近的市场买菜。 早上的菜价格稍贵一些,但胜在新鲜,种类多。以往她白天赶着上班买不了新鲜菜,都是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摊上还剩什么就随便买点,基本上菜都是蔫了吧唧的,肉类要么就剩肥肉,要么就剩骨头,她连口新鲜鱼肉都好久没吃了。 失业这几天她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每天悠悠闲闲地逛到到菜市场挑选自己想吃的菜,看到那些新鲜翠绿,带着露珠的蔬菜整整齐齐朝气蓬勃的样子,今早起床时的郁闷气一扫而光。 挑了一斤小油菜,买了一尾木鱼,最后再买一盒鸡蛋跟几只番茄,路过豆腐摊的时候看到白嫩嫩的豆腐,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喝香滑浓郁的鱼头豆腐汤了,于是又捎上了一点。 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菜,宁思以算了算,今天的伙食有点儿超支了,不过她无所谓的笑笑,这顿就算是安慰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未来她会更加努力赚钱,更努力地融入新圈子的。 买完菜10点多,她加快了脚步往出租屋走,她昨天给几个公司都投了简历,今天可能会收到面试的通知,她得赶紧回去看邮箱。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匆匆忙忙的越过了她,摆动的手臂撞到了她的肩膀,宁思以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踉跄,左手拎着的番茄脱了手掉在了地上,几只红艳艳的番茄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连她也差点摔倒在地。 待她站稳了脚,抬起头时,发现刚刚那个差点撞倒她的那个身影早已在百步开外了。 黑色的背影。 步履不太稳当,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四处张望着,感觉有点狼狈、有点焦急,很快便拐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子消失了。 宁思以揉揉了被撞的肩膀,暗暗吐槽自己倒霉,幸好她的鸡蛋没被撞掉。宁思以放下揉肩膀的手,准备收拾好地上的番茄时,发现右手黏糊糊的不太对劲,她翻过手掌一看,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刺目的红色! 居然是一手的鲜血。宁思以立即扭头看着自己的肩膀,黑色的纯棉T恤,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她却清清楚楚的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宁思以懵了,血迹是刚才那个人的,撞了她一下,就蹭了一肩膀的血,肯定伤的不轻。现在肩膀处传来明显冰冷的****感,还有浓浓的血锈味道,她整个人都僵了。 宁思以不敢久留,赶紧收拾好番茄准备离开。谁知低头的时候,看见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小东西,她蹲身捡起来一看,是一只怀表。 怀表不大,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古银色的表壳,表壳的四周刻着花纹,挂着一根同色的金属链子,样式简洁古朴,表盘有些泛黄,上面数字用的是花式罗马数字,表盘正下方有个镂空的小孔,能看到里面有几个小小的齿轮,十分精美。两根褐色的指针指着10:30。她翻过表的背面,后壳十分光滑,闪耀着古老银饰独有的光泽,应该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的,上面刻着几个字母:Fatum。 宁思以看了一眼那个黑色背影消失的巷口,拽紧了手中的表,应该是那个人落下的。但肩膀上透过来的冰冷****感告诉她,这东西最好不要碰! “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他应该会回来找的。” 她看了一圈四周,街道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大家都低着头只顾盯着手里的手机,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宁思以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敢将东西送到派出所,她不擅长应付警察,更何况她身上的血腥味那么重,她不想自找麻烦。最后,她将怀表挂在了左边绿化带的栅栏上,就提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往前走了好几十米,她又回头看了那只怀表一眼,阳光照在它身上散发出冷冷白光,周围没有风,但整只怀表在微微的晃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宁思以的心里升了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凉感。 她狠狠的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情绪甩走,收回了目光又大踏步往家里走了。 吃过中午饭,宁思以打开邮箱,收件箱空空荡荡的,发了简历的公司还没有回复,她百无聊赖的打开手机新闻,首页充实着各种各样的新闻奇闻: A市某女子失联多日后,尸体在······ 某三甲医院医闹,患者家属砍死主治医生······ 某某路段发生出了车祸,私家车逆行撞上货柜车,私家车车主当场死亡······ 某婴儿食品被检测出含有重金属,专家称不影响食用······ 宁思以无言的关了网页,把脸埋在了被子里,心中蔓延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悲凉。 人性每天都在刷新下限,到处都充斥着矛盾、欺骗、暴力、死亡,世界就像被细菌侵蚀了的苹果,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烂变质,令人作呕,偏偏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仍然毫无知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宁思以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掀开了棉被,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出神,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未来有什么意义呢?在腐坏扭曲的世界里生存,所有人都在苦苦挣扎着,今天比昨天绝望,明天比今天绝望。 未来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希望。 那样的未来,她还不如不要呢! ······ 昏昏沉沉的醒来,头还有点晕,她揉揉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我睡了多久?”她摸过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居然睡了2个多小时,要是再睡下去,今天晚上肯定失眠,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醒醒神。 冰冷的水激得她一个激灵,头更沉了,刚刚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那个黑色背影在她跟前跑,而她就一直在他身后追着,手里还拿着那只银色的怀表,后来,她脚下一歪摔倒了,手里的怀表掉在了地上,摔成粉末,只剩下一个光滑的后盖,上面刻着的几个字母闪耀着莹白色的光芒,刺目不已,她一慌赶紧想去捡起盖子,结果还没碰到盖子,人就醒了。 “F-a-t-u-m”她打开手机,输入了怀表盖子上刻着的字母,她英文水平一般,这个单词很眼生,只好上网查了。很快,手机屏幕就显示了解释: Fatum:(拉丁文)命运!不可抗之力! 命运?!宁思以看到注解的后,感觉有些微妙,也许是受到梦境的影响,她隐隐觉得今天碰到的人还有那只怀表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在梦里,怀表摔到地上摔成粉末的时候,那个黑色的身影也同时消失了,那个时候,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如坠冰窖。 她尝试着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根本不用在意,但梦里那道银色的光芒在她脑海里晃啊晃的,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唉,算了!麻烦就麻烦吧。”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只奇怪的怀表,那就只好再去看一眼。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都过了这么久,怀表应该不在原地了吧,毕竟那只表看起来还是很值钱的,她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路边,着实很打眼的,要是主人及时发现捡了回去就最好不过啦,不然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也还好,要是被路过的人拿走的话,怀表的主人肯定会很焦急吧。 这么一想,宁思以有种不合时宜的内疚感。她本就不是什么热心市民,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当个小透明而已,如果明知道事情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话,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做,更何况是她呢。 无奈,现在她偏偏违反了自己的处事原则要自找麻烦,就因为一个梦。 “要是表不在原地,这件事就此打住,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忘记满手的血迹,忘记那个黑色的背影,忘记那只奇怪的怀表。要是怀表还在的话,她就麻烦一点,亲自送到附近的派出所的失物招领处,这样一来她既不会内疚,也不怕招惹麻烦。”宁思以想通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出门。 第三节:缔结 下了楼,宁思以才发现,天灰沉沉的,快要下雨了。 俗话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阴晴不定。明明中午还烈阳如火,现在就乌云密布了,她懒得再跑上楼去拿伞,只是去确认一下罢了,反正路不远,走快一点应该能赶在下雨前回来。 距离转弯处还有一点路程,宁思以的心情开始莫名的忐忑起来了,担心怀表不在原地,更担心怀表还在原地。 然而,当她穿过了小巷的尽头回到早上那条人来人往的街道时,那道白晃晃的光又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老天!怀表居然还在!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空气中传来闷热潮湿的味道,没有一丝丝的风,怀表安静的挂在栏栅上。来往的人们要么低着头边看手机边走路,要么迈着大步匆匆而过,所有经过怀表附近的人集体忽略了那只看起来就很贵的古董表。 宁思以有点发懵,她原以为怀表十有八九是被人捡走的了,应该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压根就没料到怀表还在的,毕竟它从各方面而言都十分扎眼。 谁知它依然好端端地挂在那儿! 不但没有被人捡走,甚至没有人看它一眼,视如无物。 这到底是为啥? 她走到栏栅前,蹲下身来平视着怀表,泛黄的表盘看起来像是几经沧桑的老者,精细的小齿轮匀速地转动着,从遥远的过去跨越时光而来,带着浓浓的旧时味道。 宁思以认命了,既然表还在,那么她就只好辛苦一趟将表送到失物认领处了。 伸手摘下怀表,宁思以准备将表揣进衣兜里,放进衣兜之前她条件反射般地瞄了表盘一眼,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瞥,她顿时发现了表有点不对劲。 表盘里的小齿轮似乎不动了! 她吃了一惊,连忙拿起表来仔细盯看,里面的齿轮果然不动了。 “不是坏了吧,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啊!”宁思以死死地盯着齿轮,怀表挂在栏栅的时候,齿轮明明正常转动,为什么她一拿下来就立马不动了? 怀表的时间停在了4:22分,宁思以足足盯着分针好几分钟了,指针的位置完全没有移动的迹象。 她不死心的掏出了手机准备对时,却发现手机里的时间已经是16:30分了,足足过了8分钟。 她无语了,人一旦倒霉,不但喝凉水塞牙缝,还碰啥坏啥! “怎么办呢?” 她纠结了,送去修理是万万不行的,谁知道这表修好要多少钱,更何况还很有可能是因为早上怀表掉到地上摔坏的呢! 怎么想都不应该是她的错! 要不,还是直接送到失物招领处吧。 可还没等她打定主意,雨就落下来了。宁思以来不及多想,把表往衣兜里一塞,连忙一边举起手来挡雨,一边快步往回走。派出所距离她现在的位置不算很远,但下着雨,她又没带伞,如果真的不管不顾冲过去,她铁定半路就被浇个透心凉。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先回家,怀表什么时候送过去都行,万一她淋病了,吃药要花钱,去医院更是要花大钱的。 失业的穷孩纸伤不起啊! 回到家中,她掏出了怀表,发现没被淋湿,就将表搁置在桌子上,自己则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把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擦干。 利索的换掉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对着镜子擦头发,她难得认真的观察镜子中的自己,瘦削苍白的脸,无精打采的眼神,过肩的长发被揉的蓬乱毛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废无力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镜子里的人也皱着眉头回望她。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无力,表情困惑迷茫,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围着偌大的迷宫四处打转,茫然无助。 让她不禁回想起以前,祖母还在的时候,她跟着祖母生活,虽然日子过得很拮据,但她对未来还有憧憬。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念好书,将来有出息了,就可以让祖母过上好日子,不必天天顶着烈阳在地里干活。 后来,祖母在她考上大学之后骤然离世,她几乎被击垮,但为了完成祖母临终遗愿,她依然努力念书,努力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那时的日子过得比现在艰难多了,但她依然充满信心、干劲。 只要她坚持不懈,努力奋斗,将来她会得到幸福的。 那时候的她如此坚信着! 是什么时候自己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的? 宁思以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镜子中的自己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也许是从大学毕业之后,也许是她在公司里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也许是在祖母离世,她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最后一丝温暖消失之后,又或许是在更早以前。 思绪渐渐飘远,她呆呆地看着镜里的人,跟记忆中的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小时候的她,是个倔强不讨喜的小孩,从来不笑,除了祖母,她从来不理会任何人。同龄人在她眼中只是一些靠着父母恣意放肆的无知小孩,哪怕在心底里羡慕嫉妒,面上永远摆着一张嘲讽的脸。长辈老师看着她所露出的目光多半带着同情惋惜,狠狠地刺激着她脆弱的心。哪怕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她幼稚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屈服,于是,她竖起满身的尖刺保护自己,同时也刺伤了他人。 别人家的孩子,被父母如珠如宝的宠着,她有父母跟没父母一样,尤其在两人离异之后更将她视为累赘,纷纷抛弃了她另组家庭。将年幼的她塞给了年迈的祖母照顾,逢年过节从不回来看她一眼,就连她的生活费都时有时无,如果不是因为祖母她肯定早早饿死了。 她也恨过怨过,狠狠地咒骂过,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难道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吗?可每次她去质问祖母时,祖母只是抱着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对着她说,一切都是命。 她不信,倔强地恨着自己的父母,拼命的念书,要给祖母过好日子!要给自己拼一个好前程!要父母后悔当初抛弃了她! 可惜,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的愤恨让她浑身长满了刺,没有任何人能走进她的心底,渐渐她便无法融入社群,在学校的时候她永远被孤立。 后来祖母离世,没了祖母的支撑,她被迫早早地接触社会,残酷的现实,生活的磨难将她满身荆棘一根一根地拔掉,连着皮肉,带着血泪。她那脆弱可笑的自尊一次又一次被践踏。 渐渐地,她认清了现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凭努力就能成功的,有些人不管怎么挣扎永远只能活在最底层,湮没在人群之中。 最后,她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懦弱又安静,宁愿被人忽略,被世界遗弃,静悄悄地活着。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是安静还是闹腾,是优秀还是平庸,她永远无法在人群中留下痕迹。 她自嘲般地想着,她的身上是被下了诅咒的吧。 回到了桌子前,她拿起怀表,躺在床上,怀表在她眼前摇晃着,表壳上刻印着的字母在苍白刺眼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命运!”摩挲着表壳,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难道世上真的有命运一说吗?她的命运是否也早被注定了? 那等待着她的未来又是如何的呢?是一如既往的可笑可悲,还是会有转机? 她还能抱有期待吗? ······ 夜,漆黑的街道被无数灯火点亮,大街上人来人往,处处灯红酒绿比白天还喧嚣热闹,连空气都比白天躁动兴奋。现今的世界,昼夜分界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 人们厌恶黑暗,因为黑暗总伴随着危险与不安,如同隐藏在未知角落里的毒物猛兽,不知什么时候就猛然蹿出将人吞噬,所以光明对人类而言等同生命一样重要,在夜幕来临的时候,人们恨不得彻夜狂欢驱散黑暗带来的恐惧。 但光明与黑暗是一对双生子,不管光线如何强烈,世上总有些地方,永远属于黑暗。 一个修长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昏暗的小巷之中,黑色的身影与昏暗的环境融合,如鬼魅一般令人无从察觉。很快他停下脚步,靠着墙壁喘息着,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非常不舒服,但他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其充斥在鼻翼之间。 气息渐渐平稳,他仰着头,望着小巷上方的夜空,狭窄的空间无法容纳星辰,只能看见被大街上的灯光晕染过的漆黑,带点暧昧。 已经多久没试过如此狼狈了,是他太过大意了。他伸手在大衣兜里摸索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拧着眉,神色少见的凝重。 “居然弄丢了?!” 然而,很快他就松开了眉头,脸上的凝重也被一抹轻松代替,甚至唇角也带了一点笑意。 “原来是这样啊!” 本以为他这回是难逃一劫了,结果居然如此的出人意料。 “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他轻笑着,习惯性地抬起手,摩挲着下巴,几天没清理的下巴冒出了胡渣,摸起来有点儿扎手,他有些嫌弃地放下手。才回想起自己这几天光顾着避难,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洗过一次澡。这么邋里邋遢,满身血腥味的样子一旦跑到大街上,绝对要引起人群恐慌的。 不过又如何呢?身处光明中的人啊,又怎能看见黑暗中的自己呢? 想罢,他站直了身子,仿佛加压在他身上的枷锁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久违了的轻松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昏暗小巷。 新的因果已经缔结了,不论结局是好是坏,都是命运的安排呢······ 第四节:相遇 站在大街上,宁思以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拭擦额角冒出的薄汗。她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在人行道上,两边的树木十分高大,被修剪过的树枝光秃秃的,从树底下走过连块遮阴的地儿都没有,偶尔吹过的风被太阳烤的发烫,吹得人快要中暑了。 这鬼天气热得要人命!昨天明明下了半宿的雨,温度居然一点都降不下来,这才上午11点不到呢,到了大中午可怎么熬? 要不是因为今天得去超市补充些日用品,还得去打印几份简历,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顶着个大太阳出门,就为了那只奇怪的怀表。 昨晚,她重新修改了自己的简历,原来的简历比较含蓄,配上自己那张不算出彩的大众脸,很难引起HR们的注意,她昨晚绞尽脑汁地修改了一番,又重新投递到其他公司去。必须要尽快找到新工作了,哪怕专业不怎么对口她也不介意,不怪她这么迫切,毕竟现在的社会样样都得花钱,水电费、杂支、生活费一大堆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下一季的房租马上要缴了,靠她存下来那点微薄的积蓄,熬得过这个月也撑不过下个月。 她都计划好了,去往派出所的路上有间便利店,她准备先去那打印简历,之后把怀表送到挂失处,最后再去超市采购。时间有点紧,她估摸着没时间回家做中午饭了,午饭在超市附近随便吃点就成。 想罢,她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便利店。走进店里,空调吹出的阵阵凉风让她全身清爽,刚刚被太阳晒蔫了的精神总算稍稍回血。小店老板是个富态的中年大妈,瞟了她一眼后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看墙上的电视了,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宁思以也不在意,拿出U盘到打印机前自己操作。 在等待打印的时候,她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投注到墙上的电视机上,电视里正播放着时下热门的偶像剧,故事老套狗血,大概内容就是,霸道总裁男上司爱上傻白甜女主下属,然后上演一段你爱我我不爱你,你追我逐的戏码,过程掺杂些男主女主闹矛盾,给男二女二创造上位机会,长辈棒打鸳鸯之类的梗,最后男主女主排除万难有情人终成眷属,happyend! 她看不进去,不过并不妨碍小店大妈看得津津有味,直至播放片尾曲的时候大妈仍然意犹未尽。接下来是广告,大妈看得很不耐烦,拿起遥控器转台,转到一个正在播新闻的时电视台就停住了手,刚好有个客人进来买烟,大妈放下遥控器去拿烟。 这是G市本地的电视台,除了转播些老掉牙的电视剧之外,也会播放本地新闻,新闻内容不外乎是那套标准的老三样。比起狗血脑残的偶像剧更侮辱智商。 不过今天的新闻显然有些不一样,竟罕见的报道了一宗凶杀案。 “于今日清晨8点,G市新城虹江7区派出所接到报案,位于7区沙里西路的废弃工厂中发现一具男尸,经确认该名死亡男子正是日前离奇失踪的金齐实业集团总经理——齐羽。金齐实业集团是本市十强企业,总经理齐羽先生更曾多次获得优秀企业家称号,为推动我市经济发展作出杰出贡献······“ “接到报案后,虹江7区派出所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专案小组赶赴现场,初步调查后,确定死亡时间在昨天凌晨03:00前后,尸体没有明显的表面伤痕,但现场留有大面积血迹,死亡原因暂且不明,有待法医进一步检验,警方在现场取证后,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新闻还没播完,大妈已经收了钱利索的拿起遥控器转台了,显然这类型的新闻完全没有引起她的关注。 宁思以想着,虹江7区不正是她现处的这一区嘛,沙里西路就在她平常光顾的菜市场后面,居然在家附近发生了这种事,虽说跟她没一毛钱关系,但心里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出了这么一桩意外,对7区派出所来说是全年都难得摊上的大事件了,金齐实业集团的名气之大估计没几个G市人不知道,作为G市的龙头企业,金齐实业老板齐羽,手腕高超,商业眼光极其独到,早年靠餐饮起家,早早垄断了G市的地产行业,说句毫不夸张的话,G市新城的建立有一半是他家的功劳,据说金齐实业正准备进军电子游戏市场,要在这块新兴的市场上大展拳脚,哪知道当家人在前几天离开了公司之后就失踪了,更意外的是还没听到他家人立案寻人的消息呢,居然就发现了他的尸体,尤其是他极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宁思以瞬间脑补了关于企业家绑架撕票、豪门宫心计、商场无间道之流的大戏。 这么一想,里面的水可真深了。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豪门世界跟她这种小老百姓,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感叹几句就算了。 结完账,将简历塞进透明的文件袋子,她又重新投进了热浪滚滚的大街。小区的派出所就在便利店斜对面的交叉路口处,宁思以站在路边等绿灯,正要横跨马路的时候,忽然被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 “小姐,麻烦你等等。” 宁思以刚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叫她,直到对方说了下一句话:”请问你是不是捡到了一只怀表?“ 怀表!宁思以这才惊觉,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喊住她的是一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年轻男子,面容清雅俊美,肤色白皙,与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不一样,他的五官立体硬朗,尤其是眉眼之处,微微上挑入鬓,眼神清明,尽显英气,整齐的黑色短发清爽利落,再加上一身米白色的都市休闲装,活脱脱偶像剧里跑出来的男主角。此刻他正站在几步之外,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宁思以有点紧张,她独来独往惯了,除非必要,否则很少与别人沟通接触。长期的沉默寡言让她非常不善言辞,特别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她会十分紧张不安,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换句话来说,她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不过,她总算混迹社会好几年了,哪怕改不了好歹还能靠面瘫遮掩一下心中的不安。 于是,她木着一张脸对他点了点头。 那名男子很高兴,客气礼貌的微笑瞬间就变成了愉悦轻松的笑容,英挺立体的五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暖意,因自身性格的缘故,宁思以对人情绪的感知十分敏锐,她很清晰的感受到男子笑容中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连看她的眼神都比刚刚柔和了几分。 那只怀表果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宁思以暗暗地想。 ······ 两人来到了附近的咖啡厅,男子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单,转递给了宁思以,可看她还在懵逼的状态中,不接餐牌,便自己做主点了两杯果汁以及两份蛋糕。 宁思以木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桌子上的水杯,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淡定,不安、紧张、还夹杂着些许畏惧,总之十分复杂。 这不能怪她,原本以为怀表的主人找上门了,只要能说出怀表的特征证明他是怀表的主人,她就不用多此一举去挂失,可以直接把表物归原主,万事大吉了。 哪知男子在拿回了怀表之后坚持要请她吃饭以表谢意,本来嘛也是无可厚非,但宁思以不擅长与陌生人接触,两个陌生人一起吃饭太尴尬了,唯恐自己维持不住面瘫脸,于是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但男子一句话就将她即将宣之于口的婉拒全部堵回肚子里了。 “你不想知道为何我会确定是你捡到了我的怀表么?”男子笑容灿烂,完全没考虑过这句话足以将胆小如鼠的宁思以吓成懵逼。 她的肩膀发僵,仿佛昨日那濡/湿冰冷的触感还在,阵阵浓郁的血腥味又重新充斥在她的鼻翼之间,眼前笑得如沐春风,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尽显良好教养的人,正是昨天那个满身血污,形容狼狈,形迹可疑的黑色背影男。 前后形象相差太大了,以致她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两者是同一人。她后悔了,刚才就不该图省事直接把表还给对方,都怪她神经粗,光顾着装面瘫,竟然连这么要紧的事情都忽略了。 宁思以表情不变,但脑海里已经翻江倒海了,短短数十秒就脑补出无数种对方的来历、背景还有危险性,她甚至怀疑今早发现的凶杀案跟面前的男子有关系! 所以说,脑补什么的果然是要不得,人家还没说些什么,她就先把自己吓懵了。 最后,宁思以只好僵着身子硬着头皮跟对方走进了派出所附近的咖啡厅,还暗搓搓地安慰自己,咖啡厅离派出所那么近,对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的,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她立刻跑到对面去求救云云。 总之,心理建设一番之后,她总算是勉强找回了思考能力,抬头飞快的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发觉对方正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她立刻躲开了对方视线,假装自己在看窗外的风景,心脏在胸腔之内扑腾个不停,耳尖处染上可疑的红晕。 这不是羞的,纯粹是被吓的。 男子显然也发现了宁思以的慌乱,他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开了口:”真的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聊表谢意。因为这只怀表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男子的声线磁性悦耳,音调平和,态度也很诚恳,再配上那张上帝是亲妈的俊脸,很难让人心存戒备,哪怕是宁思以这类社恐人群,也不可避免地对他放松警惕。 真是个万恶的看脸的世界! ”先自我介绍,我叫古离,是开书馆的。”说罢他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递到了宁思以眼前。 第五节:邀请 ”先自我介绍,我叫古离,是开书馆的。”说罢他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名片递到了宁思以眼前。 宁思以双手接了过来,黑色的名片纸质很是厚实,四边拓印着银色的花纹跟那只怀表边壳上的花纹很相似,名片中间印着几个银色的字体:故里书馆,反面则印着一行小字:欢迎回到故里。下面是店铺的地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版面非常简洁。 原来是开书馆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对方是经营书馆的,她的心情就不似之前那么忐忑了。 书馆跟书店有些不同,性质跟图书馆接近,如今这个年头,信息爆炸,知识、信息随便上网就能轻易获得,比起枯燥的文字,视觉与听觉结合在一起的直观体验更方便更有趣,还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读书呢?光看附近的市立图书馆比殡仪馆还冷清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哪怕是书店,现在卖得都不是正经书而是奥数全解,高考题集之类专门坑学生一脸的参考资料。如果不是对书籍抱有极大的热情,怎么也不会专门开书馆吧。 嗯,喜欢书的人,应该不是坏人。这是宁思以在得知对方的身份之后的第一印象。 见她的表情缓和下来,他又开口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宁思以。” ”宁思以,学以治之,思以精之。思以是个好名字呢。“古离赞叹道,“给你取名字的人肯定对你寄予厚望。” 宁思以眼眸微敛,冰冷的脸飞快闪过一丝动容,思以这个名字是她祖父亲自取的,祖父是很有学问的人,思以这个名字正是取自《法言学行》中的“学以治之,思以精之,朋友以磨之,名誉以崇之,不倦以终之,可谓好学也已矣。”祖父希望她将来能成为一个好学,善于思考,有自己想法的人。可惜她终究辜负了祖父的期望,反而成了随波逐流,甘于平凡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黯然。 “谢谢!”宁思以干巴巴的道谢,从来没有人夸赞过祖父给她取得名字,他不仅称赞了还知道名字的出处,可见其学识涵养。 古离也不在意宁思以的寡言,他似乎一直很高兴,唇角处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愉悦,见宁思以说完谢谢就没有下文之后,他很体贴的接着往下说:“刚刚吓着你了吧。” 宁思以闻言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这是事实,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拔腿就跑的。 古离对她的如此直白的答复忍俊不堪,努力压下差点溢出唇边的笑声,一本正经的道歉:“咳,实在对不住了宁小姐,其实这事也没什么玄乎的。” 他掏出了怀表翻到背面,摩挲着背后刻着的拉丁字母对她说:“实际上,怀表里面装着一个最新的微型追踪器,所以不管怀表在哪里我都能确认它的位置。” ”追踪器?“居然在一只怀表里面装追踪器?这不是闲的蛋疼,钱多烧的发慌才能干出来的事嘛!宁思以松一口气的同时有些脸色发黑,所以说,她刚刚的担惊受怕全是白费脑子,浪费表情的咯? ”是啊。“古离笑的一脸理所当然:“知道这只怀表现在市值多少么?” 宁思以诚实地摇摇头。 “大约2千万吧。” “2······2千万?!” 宁思以玄幻了,如果她刚刚在喝水,估计坐在对面的古离已经被喷一脸了。她猜到怀表应该挺值钱,但绝对想不到它竟然这么值钱! 所以说,她从昨天到刚才随身携带着2千万巨款? 所以说,这只价值2千万的货,昨天可怜兮兮的挂在路边几个小时,还无人问津? 宁思以从未想过,她跟2千万还能有这么接近的时候,更可怕的是,辣么值钱的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家里的保险库好好的供起来才对么,为毛随身带着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被土豪秀了一脸的她至今仍在懵逼中,果然土豪就是任性!!!!! 古离面不改色微笑点头道:”不过对我而言,它的意义远远大于本身的价值。说它等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也不为过,所以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宁小姐!你相当于救了我一命。” 宁思以扯着一抹僵硬的笑容嘴里谦虚道:“哪里,您客气了。” 要是她也有一只价值两千万的表,呵呵,比说她的命还重要,妥妥地当她祖宗一样供着都行呢!别怪她市侩,从小家境贫寒,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钱用,眼下还在失业的苦逼娃子真真伤不起的。 面上依然一脸淡定的她,内心正处于疯狂的吐血模式中:宁思以你个大傻/逼!居然将2千万白白还给人家了!! 古离似乎还在说着一些感谢的话,但宁思以半句都听不进去,犹自沉浸在于将巨款轻易交付的沉痛之中,直到她忽然记起了怀表在昨天开始就不能动的事情后,心情从悔恨立马转为了忐忑。 古离似乎还没留意到怀表不能动了,犹在对她拾金不昧的高尚品格赞口不绝。 宁思以半点都听不进去,藏在桌子下的手拧的发白了:“那····那个,古先生。昨天我捡到怀表的时候,它好像不会动了。” 这可是从你口袋掉出来才摔坏了的,所以不关我的事啊!她其实很想直接这么说的,可又怕对方起疑心,毕竟怀表一开始还能动的,直到她拿在手上才坏了,因此,她心头有些发虚。 千万别把责任算到她头上来,两千万的表,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古离愣了一下,把表反过来,表盘的指针果然停在4:22,几个精致的小齿轮也不会动了。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明显紧张到脸色都有点发青的小姑娘。 “怀表没问题呀。”古离说,“它不动才是正常的,如果动了,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古离的表情有点奇怪,温润如玉的脸带着一丝神秘,有种说不清的诡秘感。 宁思以被他看得心头发慌,来不及细思为何怀表不动才是正常的。 总之,怀表的主人说了,怀表,没!问!题! 终于落下了心头大石,宁思以的面瘫脸也总算恢复了一丝气色,古离暗暗的观察她的表情,短短几分钟就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亏得她自己毫不自知,还以为糊弄到他了。 他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感概,没想到现在还有心思这般纯净,简单直接的人。 服务员将果汁跟蛋糕端过来,因为接近午饭时间,就又一道将午餐的餐牌送了过来,古离一如刚才的绅士作风,率先将餐牌递给她:“请不要客气,随便点。” 这回,宁思以毫无压力地接过来,前前后后点了好几个菜,其中还有一份豪华版的芭菲,这时的她早早将拘谨、疏离、装面瘫等破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吃个够本怎能平复她与两千万失之交臂的悲愤呢! 古离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微笑地看着她那双变得亮晶晶的眼眸,直到宁思以点够本,将餐单还给了服务员的时候才收回了视线:“不多点一些,这么点儿就够了?” 宁思以又恢复了淡定的表情点头道:“够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吃不完也是浪费。“ 古离唇角扬起愉悦的笑容:“宁小姐真是实在人。”转头看了一眼被她搁在桌面上的透明文件袋,稍稍沉思了一下,他忽然开口问道:“对了,还没请教宁小姐在哪高就呢?” “我现在在找工作。”宁思以见对方已经看见了桌面上的简历袋子,也不作遮掩,老老实实的回答:“之前是在一个广告公司里面当助理的。”但是后来被上司炒鱿鱼了这句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哦,那宁小姐找到心仪的工作了没?” ”还没有。” 现在市道差,经济萧条,大公司裁员减压,小公司亏本倒闭,心仪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那不知道宁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工作?我的书馆刚好缺一个图书管理员。”古离言笑晏晏地看着她道。 说实话,她没什么兴趣,倒不是说对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业有什么不满,她纯粹就是不甘心,那么辛苦才念完大学,不留在新城市中心地带发展,反而跑到G市旧城去,怎么想都不甘心。 没错,古离的书馆正是位于G市旧城,新、旧城中间隔着一条滚滚虹江,两个区域之间靠着一道虹江大桥连接起来,别看隔得不远,可两城之间是天差地别的,如果说新城是朝气蓬勃的活力都市,那旧城就是落日黄昏下的城中村。由于旧城的日渐落后,大部分人已经迁移到了新城安家,加上基建也很落后,公交站点什么的搭建很不完善,从旧城到新城光是转车就得转两趟。 说一千道一万,实际上最重要的问题还是钱,虽然她对古离开书馆的魄力、热情很是敬佩,但是生活是现实的,热情填不饱肚子。图书管理员的工资有多少呢?五险一金有木有?周末双休有木有?每月奖金有木有?年终花红有木有?面对这一系列有木有的现实问题,宁思以几乎都不必思考就想拒绝了。 当然,对方是好意,她也不好太直接驳了对方的好意:“谢谢你,古先生。但我在新城待习惯了,而且我家也在这里,旧城离这儿挺远的,可能不太方便。” 第六节:引路 “谢谢你,古先生。但我在新城习惯了,而且我家在这里,旧城离家远,可能不太方便。” 古离轻笑道:“没关系,我唐突了,没注意到这些。” “不过,我是说真的,即使你没兴趣到我的书馆工作,也可以来书馆瞧瞧。”古离诚恳地对她说道:“不是我自夸,我的书馆环境确实不错,而且,其中还有不少珍本,你会喜欢的。”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何况她也爱书,有珍本就更不能错过,于是她难得爽脆的应了下来:“好的,到时候肯定会去叨扰。” 饭菜上桌,古离很体贴地给她盛好汤,叮嘱她小心烫,然后才动筷给自己夹菜,十足的暖男范,不得不说,这种类型的男人很容易获得女性的好感。就连宁思以都觉得在跟他相处得很自然很舒服。即使刚开始的时候被他吓着了,下意识的防备、不安,却也没有她与陌生人相处时产生的恐惧、不适。 这对有轻微社交恐惧症的她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我很久都吃过这么新鲜的饭菜了。'' 古离一手端着饭碗,另一只手夹了一块青椒炒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那满足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吃牛肉,而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宁思以边扒饭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对方,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她觉得味道一般般的饭菜也变的好吃起来了。 ''果然还是2个人一起吃饭,饭菜更香。'' 宁思以一愣,停下了夹菜的手:“古先生平时也是一个人吃饭吗?“ “是的,我是孤儿。”古离神色不变的回答。 “你刚才说了也,难道你跟我一样?” 宁思以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后来想想尚在人世的双亲摇了摇头,”不是,但也差不多吧。” 古离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异色,轻声笑道:“我们还是挺有缘的。” “什么意思?”宁思以不明所以,怎么扯到有缘这个话题上来了? 古离放下碗筷笑着给她分析:“你看,我们一个在新城、一个在旧城,本来就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但我掉丢失的怀表偏偏被你捡到了,我正打算到派出所挂失让他们协助我,你就带着我的怀表出现了。还有你我的背景也挺像的,平日里都是一个人。”说罢两手一摊,无奈地看着她,那神色仿佛在说:看!这不摆明咱俩有缘分么? 宁思以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也不争辩。正如他所言,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因为他昨天遗落下的怀表,造就今天的相遇,也唯有缘分一词能概括了。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古离形容狼狈的背影,还有蹭了她一胳膊血的事情来,有些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可回想起昨天下午那个奇怪的梦,还是决定问问吧。虽说不想惹麻烦上身,但她总觉得对方不是坏人,昨天的事情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也说不准,她难得遇到一个不无视她,有耐心跟她聊天的人,她不希望自己误会了人家。 “古先生,你为什么会到我们这儿来?昨天,你好像受伤了,没大碍了么?” 古离一头雾水:“受伤?我没受伤呀。我是为了取回一本书才来的。” 这下轮到宁思以糊涂了,她明明就被古离蹭了一肩膀的血,那件带血迹的T恤都还泡在桶里呢。可古离的表情又不像是说谎,难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看她兀自困惑不解,古离撩起了两个手臂上的衣袖笑道:“你看,我两只手都好好的,哪里像是受过伤?” 宁思以看着对方两只光溜溜、白嫩嫩的手臂,上面别说伤口,连根粗点的汗毛都没有,完全没有受伤的半点痕迹。 古离接着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取回以前借出去的一本书,非常珍贵,原来与客人约定月前归还,结果客人一直拖着,如今他没办法主动还给我了,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亲自来取。” “但我不认识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这附近转来转去找不到地,问路也没人愿意搭理我。”说到这他难得有些惆怅,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停在下巴处摩挲了几下,“没想到,现今连帅哥的脸都不好使了,真让人郁闷呐。” 宁思以用餐巾纸捂着抽搐的嘴角,真是太意外了,原来古先生一本正经说笑话还是挺好笑的。 “附近一带,我挺熟的,知道地址的话,我或许能带你过去。”7区地处偏僻,民房集中,小巷小道特别多,纵横复杂,外来人迷路是常有的事。她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热血青年,但对帮助古离却不抗拒。 古离很高兴:“那可真是帮大忙了呢,不着急,先吃完饭再说吧。” ······ 解决了午餐,两人一道离开了餐厅,眼下正是一天最热得时刻,往路面上打个鸡蛋都能烤焦。宁思以撑着小阳伞在大街上逛了好几分钟,她瞄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古离问:“古先生,你说的那位借书不还的客人住在哪里?” “不急。” 古离果真是一点都不着急,热浪滔天的大街愣是被他走出了闲庭信步的悠闲姿态,一会儿停下来看看街边小摊,一会儿又驻足在商店的橱窗前,对橱窗内展示的新款智能手机新奇不已,尤其是当一辆自带LED屏幕的宣传车缓慢驶过跟前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啧啧称奇。 宁思以无语了,为毛她总觉得古先生画风不对? “真是抱歉。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吧。“ “没有,我只是奇怪,古先生好像······”好像个土包子进城似的。这也好奇,那也新鲜,旧城再算落后,这些东西也不至于没有啊。当然这句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好像土包子进城似的?”古离就像有读心术似的,言笑晏晏地补刀。 宁思以哪敢承认,连忙摇头,换得对方一阵大笑。 “宁小姐是位很有趣的人呢!”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偏偏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其实是个宅男,平日轻易不能出门的,我上一次来新区都是10年前的事了,难免有失礼的地方,宁小姐多多包涵。” 10年前?不正是新区刚刚被政/府规划出来,准备招商引资大力发展的时期嘛。短短十年,新区从一块烂地蜕变成现在的时尚之都,本省经济重点区,可见当中的改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过犹不及。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一直没离开过旧区?甚至没离开过书馆? 宁思以不禁咋舌,这位家里蹲可真是敬岗爱业啊,难怪肤色这么白呢!自己跟他一比,两者高下立见,她看着还不错的白皙肌肤就显得有些发黄了,一点都不通透。宁思以默默地将小阳伞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心里暗暗吐槽:你一个大男人,皮肤比女人都好,还给不给女人活路了? 好吧,此刻,她的关注点明显歪楼歪到外太空去了。 待古离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新奇的目光,宁思以也正好将开到外太空的脑洞给填好,并调整好自己的脸部肌肉,不得不说在某些奇怪的点上,双方真是默契十足呢! 古离从裤兜里找出一张便条,递给了宁思以道:”那位客人应该不在了,不过书倒还留在这个地方。” 宁思以接过纸条一看:沙里西路3011号XXXX力车厂仓。 呵呵,这不是今早那个闹出人命的废弃厂房吗? 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她尽量保持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如常:“古先生,你今早看了新闻吗?“ “没看,怎么了?这地方跟今早的新闻有关系吗?“ 可不是么,关系可大了去! “今早在这个仓库出了一宗凶杀案。”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么?”古离奇怪地问。 “······” 宁思以有个毛病,她不怕虫子、不怕蟑螂、不怕老鼠,甚至妖魔鬼怪也不怕,但非常害怕血,倒不是说她有晕血症之类的心理障碍,确切点说是恐惧血腥的场面。她也说不准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从记事开始就对大片大片的凌乱血迹有深深的恐惧,因此她敢孤身一人看恐怖片、灵异片,却不敢看有暴力血腥镜头之类的警匪片、灾难片。 同理,她对凶杀案、车祸现场之类的新闻也很敏感,对发生这类事件的地方更是躲之不及。 然而······ “带路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在这人生路不熟的,如果不是有宁小姐,能不能把书取回来还是其次,恐怕我就先把自己给弄丢了!”古离扬起了他那招牌式的温暖笑容,诚恳地对她说:”宁小姐,你不但帮我找到了怀表,还愿意为我引路,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贵人!太感谢你了!“ 呵呵,她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作的死,哪怕是用爬的也要把它爬完。 第七节:现场 沙里西路在宁思以平时经常光顾的菜市场后面,距离派出所不远,但是路线非常复杂,如果不是久居此地,迷路是必然的,手机地图都不顶用。 这一片居民区,更确切点说是贫民区,是原来新城原住民集居的村子,村子面积不大,但因为民风彪悍,所以当初新城飞速发展的时期,也没敢将征地的手伸到这边来,于是新城其他区域已经完成了质的飞跃,第7区还在拖后腿。幸好当地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原住民们也分到一杯羹赚了一点钱,纷纷摆脱了打鱼晒网的渔夫生涯,掏腰包建房子当起房东来了。建房之初业主们为最大限度占公家便宜,几乎每家每户都违章扩建。今天你家多占了一寸地,明天我家必要多占两寸,仿佛谁占得少了,谁是傻子一般。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路不像路,全是纵横交错、阴阴暗暗的窄巷子,比蚁窝好不到哪里去,体型丰满一点都得横着过才行。 又因各种采光问题,民风问题、安全隐患问题,7区的风评不太好。但相对的,房租是整个新城中最划算的地区,受到不少刚出社会的打工一族的青睐。宁思以,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她在7区住了2年,周边环境很熟,带路完全不成问题。 一路上,古离步履轻松,神色坦荡,宁思以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乍看之下双方都挺正常,但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她那张惯常的面瘫脸明显发白,大热天的额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上衣的背后已经浸湿了,多亏包包挡着才没暴露。 平常一个废弃厂房,除了能给蛇虫鼠蚁流浪汉当窝之外,她实在想不到会有哪个正常人吃饱了撑着去光顾。但是,结合了今早的新闻来看,光顾废弃厂房的人是有的,还不少呢! 譬如闲蛋疼借书不还的逗逼客人。 譬如那位倒霉催的齐大老板。 再譬如,凶手! 现在还多了一个! 宁思以的内心是崩溃的,受害人跟凶手也就算了,可借了古离家书的那位逗逼又是何方神圣?她见过欠钱的,欠揍的,就没见过有人欠书不还,还特么的别出心裁把书藏到废弃厂房的。 这时,宁思以想起刚才古离把写有地址的纸条递给她的时候说过的话,她仔细想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古先生,你说借书的客人不在了,但书还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 “······” “你怎么知道书在那个仓库?“ “我的书,我当然知道。” “······” ”借书的人,是你朋友吗?“宁思以再接再厉。 “真抱歉宁小姐,这是客人隐私,恕我不能奉告呢。当然,如果你成了我的员工,我自然可以告诉你。” “······” 宁思以真想呵呵他一脸,决定不再继续此等毫无营养的对话了。 她带着古离在幽暗狭窄的巷子里来来回回的穿梭,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昏暗的巷子,来到了昨天她捡到怀表的那个位置上。现在她确定昨天那个差点撞到她的黑色身影不是古离了,黑色背影十有八九是另有其人,很可能那人才是第一个捡到古离怀表的人。 宁思以想起那件带血的T恤,腾地背脊发冷汗毛倒竖。 身影狼狈、举止慌张、满身血迹······ 呵呵,她该不会人品爆发,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了吧。 俗话说,心理素质好,也架不住脑补!宁思以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吓着了,古离正奇怪她怎么呆呆地站在绿化带前面不动了?便转过身来喊她:“宁小姐,怎么不走了?” “······”沉浸在自己有可能遇到杀人凶手了的脑洞世界里不可自拨的某人完全没反应。 也亏得古离并没有真正的读心术,不然得笑死。 “宁小姐?” “宁小姐!宁思以!”古离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思以终于回神了,神情窘迫:“不好意思,古先生,我一时走神了。” 古离不在意地摇摇头:“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可能是阳光太猛了,晒得我有些眼花而已。“ “是中暑了吗?“古离担心道,“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不用,不用。“宁思以赶紧摆手阻止他:“我真的没事,不必在意。“ 古离不放心还想坚持,但宁思以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开玩笑她又不是真的中暑,顶多就是脑补过度而已,古离见此只好依她了:“好吧,如果身体感觉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们接着走吧,离目的地不远了。“ 绕过菜市场,沙里路就在眼前,往右是沙里东路,往左则是西路,这一带本是力车厂的厂房、宿舍,而且沙里路背靠着G市最出名的虹江,附近还有个小码头,据闻当年附近还挺兴旺来着,可惜时移势易,力车厂没落之后,沙里西路因比邻7区没被纳进征地改建的范围,就一直荒废至今,几乎没有人会到这边来。不过今天,倒是热闹起来了,路口被警车重重包围,力车厂破旧的大门外拉起了警戒线,引得不少好事的人在周边围观,连凶残的命案都阻止不了广大人民群众爱凑热闹的本性。 犯罪现场果然封锁了! 宁思以回头对古离说道:“古先生,想必是因为早上发生的事情,厂房都被封锁起来了,我们应该进不去了。“作为凶案现场,估计在破案之前都不会解封,警方还要派遣专人看守,别说是进去找东西了,走得近一些都怕惹上一身腥。 古离神色不变,他抬起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看着人头涌动的大门口若有所思。 宁思以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门口处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来回走动,围观的群众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时不时举起手指对着杂草丛生的厂房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古离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玩味,唇角弯起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对宁思以说:“宁小姐,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今天真的很感激你,你帮了我的大忙,下次你到我的书馆去,我必定会好好招待你。“ “你……你真准备进去?“宁思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是啊,那本书是孤本,非常重要,我必须拿回来。”就算拿不回来,他至少要去确认下。 “可你根本进不去啊。“守在外面的警察、警车可不是摆着玩儿的,万一被抓起来当成嫌疑犯可怎么了得?就算不被当成嫌疑犯,光是破坏案发现场一项就够喝一壶的了。 古离扬起了他那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不必担心,我有办法的。“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尤其是压低声线的时候,特别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宁思以觉得耳朵有点痒有点热,连忙低下头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掩饰有点发热的耳尖。 “希望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古离笑了,“还有,我说的那件事,请你认真考虑,我是很有诚意的,再见!“说完也不等宁思以回神,转身就往大门方向走了。 宁思以愣在原地,想要拉住他也来不及了,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渐渐穿过了熙攘的人群,越过警戒线,也没理会在一旁来回走动的数名警察,直接走了进去。 宁思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旁!若!无!人!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凶案现场!她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是神马情况?简直不科学啊! 这么个大活人,大白天的就在一群人眼前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重关把手的凶案现场?! 警察为什么不阻止他? 外面的群众为毛也完全不理会? 她看得清清楚楚,古离分明是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去了,与其说是大伙忽略了他,倒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没看见他。 简直跟有隐身术一样。 宁思以凌乱了,凭她有限的智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理才会让一个大活人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愣愣的越过守卫还无动于衷的。 烈日当空,气温越来越高,看热闹的人群被高温蒸得受不了渐渐散去,警察们也躲在了废弃的保安亭下避暑,宁思以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树下守了大半个小时,依然没看到古离的身影,也只能放弃了。 她寻思着,也许他从别的出口离开了,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用担心他会被抓起来就是了。 转身离开之前,她回首看了一眼破败的力车厂,周围杂草从生,乱石成堆,在烈日的烘烤之下就似一幅发白的写满了苍凉的油画。黑黢黢的入口,宛如一个无尽的黑洞,撕破了平静的表面,一点一点得吸取着周围所剩无几的生气。 宁思以背脊发凉,一股难言的恐惧爬上心头,她迅速的回过头,快步离开了…… 第八节:前往 生活在继续,宁思以一直忙着找工作,前些日子经历的事情也渐渐被她抛诸脑后了,毕竟比起凶杀案、奇怪的书馆老板,迫在眉睫的房租才是她关注的重点。虽说她信用良好,没有欠租的不良记录,无奈房东是个周扒皮,只认钞票不讲人情,尤其是看她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工作,常常窝在屋子里不出门,生怕她交不起房租似的,隔三差五就来催促她。 她对着那台用了6年的破手提,再次发出一声长叹,她工作两年,除了日常必要的开支之外,存下的钱仅仅足够还清4年的学费贷款而已,如今靠着被解雇补偿的两个月工资才不至于饿死,哪有钱去交房租呢。 果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再不找到工作,她很快就得睡大街了。 打开邮箱,除了垃圾邮件之外啥都木有,她投出去的简历少说都有好几十份了,居然一间公司都没回复,她也试过直接到别人公司面试,结果全部让她回去等通知,最后不了了之。 她烦躁地合上了电脑,倒在床上,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出神,对未来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不管是网上招聘,还是现场面试,凡是文职相关的工作她基本都去尝试了,连前台接听都不放过,但不管她投了多少简历,打了多少电话,全部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她的人生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样,每次当她开始觉得未来尚有希望的时候,现实就会给予她狠狠一击,再次将她打下谷底,要她痛苦挣扎。 她重新爬起来,打开电脑,再次登陆进招聘网页,网页里面的公司她大多都投过简历或者电话咨询过了,剩下的职位要么太高大上她做不来,要么太廉价她不想做。并非她矫情,那么艰难才把大学念完,到头来还要去当服务生、钟点工、发传单,让她情何以堪?更何况薪水也支撑不了开支。 唉,与其去当服务员端盘子,洗碗碟,还不如当初就答应古离去他的书馆当图书管理员呢,好歹还能与书香为伴。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即扎了根,她却越想越觉得可行。什么五险一金、什么年终奖金统统一边去,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生存问题。她立马翻出了古离之前给她的名片,准备先打个电话去打声招呼。 她捏着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名片愣神了,独独没想到名片上居然没有电话号码,当时她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当然,就算她留意到了,估计也不会主动询问。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差点都要哭出来了,然而,从小独立的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情。 没有电话又怎样,不是有地址么,直接找上门去就是了! …… 于是,次日一大早,宁思以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就带上了简历,背着包包出门,新城跟旧城并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她需要先从第七区坐车前往汽车客运站,再从客运站坐专线大巴才能到达旧城,然后再打车到故里书馆,非常麻烦,但现在也不是嫌麻烦的时候了。 新旧城之间的专线大巴不多,两个小时一辆,早上8点首发,下午4点停运,她坐上首发的大巴后,车子很快就出发了,车上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她,清一色的大爷大妈。 车子赶在上班高峰期前驶离了新城开上了虹江大桥,宁思以被窗外的景色吸引看得入神,车子在缓缓前进,高楼耸立的繁华都市渐渐被甩之身后,桥的另一头是一片荒凉的绿色,大桥下面有几间废弃多时的平房,爬满了藤蔓,偶尔看见几朵淡蓝色的牵牛花,让她觉得车子不是在前进,而是在后退,载着她脱离了繁华先进的现代社会,回到了从前老去的时光。 只是隔了一条虹江,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宁思以不是G市人,只因为大学在G市新城,于是毕业后就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在G市生活多年,她从来没有来过旧城。不过,这不代表她对旧城陌生,相反,关于旧区的一些传闻她听过不少。 下了车,她掏出了古离的名片,名片上银色的花体字有种古老的气息,故里书馆的地址并不复杂,就在虹江边上,但她却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先是找了好几个的士司机问路,大部分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却都不认识路,有认识路的也拒载,搞得她都快发飙想打道回府了,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老司机告诉她,这个地方路太烂,轿车是进不去的,只能找摩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认识路的摩的,一路上七绕八拐不算,还在破烂的石子路上颠簸了10多分钟,最后摩的师傅直接将她扔在了一个老林子的入口,扬长而去,完全没有考虑她一介弱质女流,如何在一个荒无人烟人生路不熟的地方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脑门顶着似火骄阳站在入口前,脑海里被大、黑、粗的坑爹二字刷爆屏了,原谅她贫乏的词汇量,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能将她此刻的心情表达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除了树还是树,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看见一只。 宁思以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怀疑自己智商的,得多蠢才会相信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把书馆建在深山老林中的人,特么能是正常人么? 然而,不管她心里有多唾弃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清醒清醒,眼下摆在她面前的选项就只有两个,要么进林子,如果故里书馆真的存在,古离总有办法送她离开;要么在原地等,运气好的话,还能等到偶尔经过的路人求他捎自己一程,运气不好的话,她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到自己家都得打上问号再加粗。 答案很明显,她只能选择相信古离,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进林子了。 老林子的树木长得很茂盛,中间有一条人工修整过的小径,小径一米左右宽,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株杂草,小径周围除了树之外还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杂草,绿幽幽的长势旺盛,宁思以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对这种深山老林并不陌生,尤其是现在这时节,蛇虫鼠蚁特别的多。她从背包里掏出小阳伞,拿在手上,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虫子倒没什么可怕的,就怕突然窜出些蜘蛛、毒蛇等危及她小命的生物来。 林间小径并非笔直,而是一路蜿蜒指向深处,弯弯曲曲无法看到尽头,她越往深处,内心越发不安,向来脑洞大开的她面对此情此景,只能深深压抑自己的想象力了。幸好,现在将近中午,猛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了进来,阳气旺盛,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加之一路虫鸣不断,风儿摩挲着树叶传来阵阵沙沙声,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随着祖母进林子打柴,在树林里四处穿梭,恣意撒欢的时光。 也不知道在林子里穿行了多久,可能是十多分钟,甚至更久,待她穿过了林子来到江边的时候,看见一张造型别致的木船被栓在岸边的木头桩子上,沿着江边一路往上,就瞧见不远处果然有一座三层高的房子安静地伫立水边。 看见房子的一刻,宁思以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在林子的时候内心有多忐忑。 房子临水而建,沿着江堤往上游走,很快就来到了房子前。走近点看才发现房子不仅仅是三层高的复古小洋房,还自带庭院,周围被两人高的围墙围起来了,看不到里面的景致,但可以肯定的是房子占地面积挺广,围墙一直延伸到后面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光凭肉眼无法预测深度。 宁思以咋舌,真不愧是土豪,一个书馆光是占地面积就够得上半个足球场大小了,虽然目前旧城的地价远远比不上新城,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手上握着这么一大块地皮,加上临近江边,位置绝佳,将来升值潜力大大滴有! 大门是一扇古旧的木门,用一块块纹路分明的木板钉合起来,门把上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用花式字体写着:欢迎回到故里!木门边角处的棕色油漆有些脱落斑驳,但一点都不会影响美观,反而增加了古朴悠远的年代感,门顶上搭着一只爬满了粉色蔷薇的半月形门拱,门拱下悬挂着一盏造型复古的灯。粉嫩粉嫩的蔷薇花开得十分热闹枝蔓从围墙上延伸而下,遮住的木门的一角,墙角处有几株活泼的蒲公英钻了出来,毛茸茸的花球,格外可爱,石板铺就的路面洒满了蔷薇花瓣。宁思以抬手轻轻触碰着垂吊在她头上蔷薇的花,脸上扬起快乐的笑容。 光是门外的布置就如此赏心悦目,门内的景致又该多么让人期待。 第九节:书馆 小心翼翼推开门,门后装置着一个小巧的门铃,由于宁思以推门太轻,以致铃铛只是微微晃荡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就不再响动,围墙内的庭院景致无疑超出了她的想象。 修整过的平整草地上铺着一条弯曲的石头小路,路边放着几块大石头,在石头缝中长出一片株开着白色花朵的藤蔓,爬满了石头,简单又很有意境,不过最让她惊叹的是围墙下搭建的紫藤萝花架,此时正值花期,一串串紫色的小精灵从木架上垂直而下,偶尔随风舞动,姿态优美,花香阵阵,她几乎都要醉倒在这片浪漫的花香之中了。 紫藤花架后面长着一株两层楼高的粗壮大树,树的品种她不认识,长得不高树冠却很茂盛,大片大片的枝叶盖住了热烈的阳光,稀疏的光斑透过树叶投洒在草地上,更绝的是树底下还吊着一张秋千架。 这一刻因崎岖路途产生的满满怨念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由衷的赞叹。 简直太犯规了,庭院的布置,处处戳中她的萌点,尤其是那张千秋架,她久违的少女心都要泛滥了好吗!恨不得立马坐上去摇晃几下。 古离发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紫藤花架下,抬头观赏着紫色的花簇,白皙小巧的脸蛋高高仰起,平静麻木的脸染上了灿烂夺目的笑容,以往毫无生气的大眼睛,此刻正专注于眼前的美丽,满目赞叹,眼中光采流溢,灵气逼人。她举着手围着一串紫藤花打转,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生怕打扰了热烈绽放的精灵。 古离笑了,驻足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并非麻木沉寂、像一潭死水般安静且毫无生机,而是撕开了伪装的面具下显露出来的,一颗对生灵、生命充满了赞叹与温柔的珍贵心灵。 “思以!”古离是真的很高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略过生疏客气的姓氏,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再遇是必然的,但依然挡不住再次见到她时心底的触动,他独自度过的时光太长太长了,长到他对生命也失去了期待,直至刚才,他看见她眼中的神采时,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还没彻底死去。 “古······古先生,好久不见!”宁思以條然收回了手,迅速收敛起真*花痴的表情换回了一贯的面瘫脸,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原来准备好的那套应聘说辞已经忘到爪哇国去了,希望对方不要误会她想破坏花草才好。 古离有些失落,大半个月不见,她与自己变得更生疏了呢,不过也不打紧,人都主动送上门了,熟悉起来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是好久不见了,见到你我很高兴。”古离快步上前,来到宁思以的身边,”真的很抱歉,上次是我疏忽,没有给你留下联络方式,一路辛苦了。”当然这绝非他疏忽大意,而是故意为之。 “呵呵,没什么。”宁思以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之后,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看对方,左想右想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艾玛,尴尬癌都要犯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处得挺自然的。 古离好笑的看着她左右乱转的眼珠子,死活不敢正眼看他,再僵持下去怕把人给吓跑了,便开口打破僵局:“先进屋歇会吧。” “好的。” 说实话,她对建筑风格什么的不熟悉,但并不妨碍她对故里书馆的欣赏。房子墙体是白色的,但不是那种渗人的惨白,而是带着点点暖意的奶白的,从另一边的墙角长起来的爬山虎已经盘上了二楼,半只巴掌大小的叶子,一层又一层地依附在墙壁上,风一吹,叶子们就集体踩着节拍摇晃起来了,仿佛在奶白的纸上泼洒了一道妖娆绿光,在炎炎夏日中尤其引人注目,彩色玻璃镶嵌的落地大窗户充满了浓浓的巴洛克风味,整座房子洋溢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感,光是外表就能甩了现代那些山寨复古别墅一条街了,却半点不显旧,这一点十分令人惊奇。 如果说庭院的布置让她少女心泛滥,书馆外墙的风格让她赏心悦目,那书馆里面就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没错,就是震撼! 视野开扬的圆形大厅! 奢华大气的大理石地板, 从二楼天花板垂挂到一楼半空的璀璨水晶灯 直接连通上下两层的开放式外廊。 以及,满满的、塞满了整整两层楼的书! 宁思以懵逼了,被这股铺天盖地的壕气帅了一脸,半天回不过神来。 讲道理好不好?一个私人经营的书馆肿么能如此霸气?先不论装潢如何牛逼,光是这满满当当,霸占了上下两层楼还不留半点缝隙的海量书籍就够让人震撼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半点不信!这居然是一座私人书馆! 私!人!书!馆! 太可怕了。 古离端着茶点回到大厅的时候,宁思以早就扎进书堆中去了,浏览着琳琅满目的书架,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那副恨不得顶礼膜拜的小模样十分有趣,古离有些惋惜的想,可惜这么可爱的表情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一堆书,难道他的脸还比不过一堆纸? “思以,先过来喝杯茶吧。”古离打断了她的沉溺,招呼她到窗棂下的沙发喝茶。 宁思以激荡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连带着看古离的时候充满了敬畏崇拜,”古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拥有这么多藏书。”连敬语都用上了,可见其敬仰之心。 被敬仰的古离心情可不怎么美妙,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唇角处挂着温和的笑容问:”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 喜欢就好!古离满意地点头:“喜欢的话,要不要答应我当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以后你就可以天天看了。” “额······“她犹豫了,她很喜欢故里书馆的。 “难道你今天特地过来只是单纯来观光的?“古离调侃道。 “这倒不是,我……我……“她是准备来应聘的,但由于来程太凶残了,她的信心跟决心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不必着急回答。“她的顾虑自然是被他看在眼中,”待会我带你看过周边的环境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麻烦你了,古先生。” “叫我古离就行了,你看我不也直接喊你名字么!” 宁思以点头答应,虽然她并不习惯与人那么亲近,但当古离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期待地看着她时,她也就不好在称呼这种小事上坚持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宁思以就是一只24K纯呆。 吃完了茶点,歇息得差不多,古离便提议在午饭之前带她在屋子里转转,宁思以求之不得,跟在他身后把上下三层都逛遍了,顺道被古离科普了不少建筑方面的知识。 一、二楼的大厅是连通的,由一道蜿蜒的实木楼梯链接起来,包括二楼的圆形外廊在内,均是参照了葡萄牙的图书馆建造而成,据说当年这座房子的主人兼设计师是葡萄牙留学归来的华侨,带了不少珍贵典籍归国,想要在家中建一个大书房存放书籍,后来收集的书越来越多,一个房间已经装不下了,于是才将大厅改造成现在这副模样。 大厅右侧有一条过道连着独立的房间,一楼的是厨房、洗手间跟地下窖藏室的入口,二楼则是两个房间,一个是古离的卧室,另一个则是他的工作室,主要是用于收藏珍贵的孤本。三楼实际上只有二楼一半不到,本应是大厅的部分被开阔的天台取代,天台的视野非常开阔,可以看到虹江对面的新区。剩下的部分修建成一个阁楼,里面的配套设施跟二楼卧室一样。 “如果你愿意,大可以直接住在这儿。”古离指着阁楼,不遗余力地忽悠她,“免得两头跑那么辛苦。” 实话说,她参观完整座书馆后,内心真的蠢蠢欲动。工作环境一流,老板温文尔雅,长得更是赏心悦目,更别说还提供堪比星级酒店的住宿环境。每天的工作是对着书而不是人,她不用发愁如何应付复杂的人事关系,不必看同事脸色,也不用受一堆闲气,对有社恐症的她来说,简直是堪比人间天堂的工作环境啊。 回到一楼大厅,两人相对而坐,古离将早早准备的好的员工合同递给她,宁思以接过来,粗略地翻看了几眼,随后全副心神完全被薪酬待遇那一项给吸引住了。 她微微颤颤地抬起头看着古离十分认真的问:“古离,你确定这真的只是招图书管理员么?”工资辣么高,别说管理员,招个部门主管都绰绰有余了!她开始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了。幸好理智尚存的她忍住内心的想法,没有让怀疑的表情显露出来。 “是的,日常工作除了保养书籍之外,还兼顾打理庭院的花草,以及接待客人。”古离指着合同上的岗位要求说,“当然,会光顾本店的客人大多都是有预约的,客人主要由我负责,你只要负责茶点跟迎送就可以了。别看要求不多,工作量是挺大的,光是保养书籍一项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了,并不轻松。” 这是大实话,毕竟故里书馆的藏书,跟她以前常去的区图书馆相比,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要伺候好这里的书籍,绝对不轻松,难怪会开出这么高的工资呢,那样一想也就合情合理了。 “另外,还有一点,并不纳入职责范围内,算是我私人的委托,厨房里的食材、用具你可以随意使用,只是希望你做饭的时候能顺便做了我的份。”古离的表情异常诚恳。 宁思以惊讶道:“你不会做饭?” “是的,我不擅长料理,连茶点跟午饭都是现买的。” “那你平常都是怎么过来的?” 古离难得露出一丝赫然:“基本是泡面或者肉罐头拌饭吧。” 宁思以终于明白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明明味道一般的炒肉为何能被他吃出一副山珍海味的表情来了。 “你就一直吃这些?” “呃,偶尔会煎个荷包蛋。“古离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随即补充道,“我煎荷包蛋的技术还挺不错的。” “吃饭是头等大事你怎么能这么随便?不会做饭,你请个保姆就好了呀。” 宁思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又不缺钱,干嘛这样虐待自己? “不会有人来!”古离忽然收起笑容,直视着宁思以,一字一句地说,“除了特别的人,故里书馆不欢迎其他人。” 宁思以被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神经下意识地绷紧,不由自主的问:“什么是特别的人?” “我的客人们,还有你!” “······” 第十节:就职 最终,她接下了古离抛出的橄榄枝,对这份新工作也满含期待。工作环境没的挑,薪酬待遇没的挑,还免费提供食宿,新老板除了偶尔爆出些中二病言论之外更是无可挑剔。坐在回程的大巴上,宁思以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工作的事情确定下来了,现在她只要回去收拾好行李,退掉房子就可以随时上任了。 回到家中才下午5点不到,她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整理行李了,这一期的租期还有半个月,本来不需要太急也行,但是明知道有个更好的房子在面前等着她,谁还有心思待在这种闷热潮湿的老旧房子里呢!明天早上就去找房东退租吧,还有好几百块押金得要回来。 次日中午,宁思以在楼下碰到了通宵打麻将回来补眠的房东,她还没开口,房东大姐就挪动着富态的身躯飞奔而来先声夺人:“宁小姐,下一期的房租就剩你没交了,你再不交租我可就不讲情面了啊,我这儿的租金可是附近最实惠的了,你不租还有大拨人等着呢!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也花不了几个钱,我都催你多少回了,还死皮赖脸的拖······” “我不租了。”宁思以神色平静地打断了房东的谩骂。 房东本来还在骂的兴起,被她这么一睹,一口气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把脸都憋红了,她是真没想到宁思以会这么干脆的退租,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哼,爱租租,不租就赶紧滚!” “明天就搬走,请将押金退给我!”宁思以面无表情说完,等着对方的反应。 房东大姐把嘴一撇,满脸不屑:”押金才几个钱,还紧巴巴的惦记着,忒小气人!“ 宁思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她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直勾勾的看着房东大姐,重复道:”请将押金退给我。“ “行了行了,别瞪我,晦气!”房东大姐赶紧地将头扭到一边去,躲开了眼前那双渗人的眼睛,尖锐的嗓门也不自觉的收敛了,“押金单给我,退你钱。”她爽快地答应了,毕竟能赶紧送走她是好事一桩。 宁思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好好的收据,摊开来递给房东,房东接过来瞥了一眼,立刻就撕掉了票据,爽快地拿出几张红票子甩给她;“说好了啊,明天上午前就搬走,不准拖沓!” “好!”宁思以拿了钱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房东大姐盯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毛,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连忙往地上呸呸地吐了两下口水,嘴里念念叨叨的:神仙保佑啊,终于把这个丧门星送走了,明天就去烧香还神。 回到房间,宁思以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整理好的行李,家私全是屋子本身的,被褥床铺什么的她也不准备带过去了,属于她的东西加起来就只装满一只行李箱而已。房东应该挺高兴她能离开的吧,虽然房东大姐是吝啬刻薄了一点,好歹也没有想其他人一样把她当做透明人。 她无声的笑了笑,房东大姐是为数不多没有无视她,反而把她当成丧门星的人。 就跟她的父母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脸蛋安慰自己,幸好她碰上了古离,一个既不无视她,也不畏惧她,还能对她温柔以待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提供工作、收留自己,如果这些事情放在正常人身上分分钟阴谋论了,但是宁思以清楚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值得谋算的东西,包括她这个人。 自从祖母离开之后,她已经孤单太久了,她渴望温暖,渴望陪伴,古离就像是她在黑暗中的救命稻草一样,她只想要紧紧抓住······ ······ 宁思以起了一个大早,将房子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东西。通知房东来验收,房东大姐就站在门口瞄了两眼就挥手让她滚了,宁思以拉起行李箱,心情愉快麻溜的滚了。 路过街口的时候,一个奇怪的老伯喊住了她:“小姑娘,先别走,老头子有几句话跟你讲。” ”什么事?“宁思以走了过去,她见过老伯几次,是街口小公园树头底下摆摊子算命的先生。 老伯半开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声线苍老枯竭:”额上无光,生门衰弱,大凶之相。“ 宁思以满额黑线:“您是说我有生命危险?” 老伯摇摇头:“非也,命格太轻如薄纸,生门衰弱困混沌,命中注定此行一去,重回此岸无望了。” “对不起,我听不懂。”宁思以并不怎么信这些,也听不明白老伯的话,她只想赶紧到客运站。 老伯佝偻着背,指着她身后的狭窄小巷道:“小姑娘听老头子一句,回头是岸呐!” 这是让她放弃刚到手的工作,即将拥有的新生活,继续留下来面对孤独、痛苦还有他人的无视?老伯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呢?随口胡扯几句就要断人前途? 绝不可能! 宁思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您别说了,我赶时间。“ 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小额钞票递给他:“谢谢您老伯,不过就算是命,我也认了。”这句话说得绝了,把老伯想继续往下说的话都给堵死了。 “非人非鬼,非生非死。唉,小姑娘你好自为之吧。”老伯拿着钞票弯着腰往回走了。 宁思以无奈地摇着头感叹:这年头,算命的要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居然开始在路边揽客了。 因着这段小插曲,宁思以赶不及最早的一班车,只好等下一班了,一番折腾才回到了老林子的入口。古离早就在林子入口处等着她了,看到她便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问:“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算命的老伯,硬是拖了一些时间,很抱歉让你瞎等了。” 古离摇头,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擦汗,随意地问:”算命的老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 “没有,就说了几句非人非鬼,非生非死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总之,我一句都听不懂。”宁思以擦着额头上的细汗,7月的天气真是要命,看样子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古离的眼中划过一丝玩味的神色,思以遇到的算命先生,有点意思! 简单的做了两个菜对付中午饭,古离让她先上楼去整理行装,而他则回工作室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她拎着行李箱进房间,走到落地大窗户面前拉开了遮光帘,窗外就是G是的标志——虹江,另一头则是高楼林立的G市新区。 她最终还是离开了待了6年的新区,6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于女孩子而言,这六年恰恰是最珍贵的青春时光。今年她22岁了,正是朝气勃发,对未来充满激情,对前途充满期待地的如花年华,而她却选择离开了繁华辉煌的都市,来到与世隔绝的故里书馆,终日与书为伴。 不是不遗憾的,但更多的是庆幸,在她几乎被世界遗忘的时候,还有古离,还有故里书馆愿意接纳她,这份心意,她要珍惜。 宁思以很快就将行李整理好了,不得不说吗,她家老板实在是太贴心了,被褥、床单、枕头、洗漱用品甚至连拖鞋都替她准备好了,触摸着崭新的生活用具,心中满满的感动,除了她的祖母,真的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宁思以暗暗决定,她一定会努力工作,天天换着花样给他做美味又营养的饭菜报答他的。 下午,宁思以在厨房里忙活,古离则独自坐在幽暗的房间内浏览着新闻网页,他在搜索栏里打出:齐羽二字,一溜儿的词条弹出来,有介绍生平的,有追踪案情进展的,还有人专门建了贴吧讨论被杀内幕的。无一例外的,所有媒体、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位G市标杆性人物死亡的事实,并对他的意外死去深表惋惜,连带金齐实业的股价都下跌了不少。 古离指骨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敲打着,英挺的五官在屏幕苍白的荧光之下显得格外神秘。 游戏还在继续! 晚饭很丰盛,宁思以用心的熬了一锅红萝卜排骨汤,做了三个她最拿手的家常小菜,宫保鸡丁、肉末酿茄子、西兰花炒肉,荤素搭配营养十足,饭菜上桌,老远就能闻着香味了,令人食指大动。 古离从窖藏室里取出一瓶香槟,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透明酒液在杯中冒着气泡,他愉快地举起酒杯对宁思以说:”欢迎你加入故里书馆,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千万别客气。“ 宁思以连忙端起酒杯轻轻碰上了古离的酒杯,感激地回应:“谢谢你古离,感谢你收留我,我会努力工作,不会让你失望的。” 古离知道她性子内敛,担心她会有所顾忌,温和地笑着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客气,也不必拘谨,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宁思以喝了酒,脸颊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效果,她壮着胆子问:”古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古离抬起手覆在宁思以的头顶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因为你值得!” 宁思以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发晕了,眼前的人温柔的笑容仿佛带着圣光一样,令她沉醉不已。她是醉了吗?喝香槟会醉的吗?她不知道,但她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拥抱着,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别想太多,安心留在这里,知道吗?”古离收回手,往她的碗里夹满了菜。 宁思以努力压下心中酸软的触动,用力点点头,夹起菜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她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暴露,她的眼泪会止不住的,所以她不能说话,也不能抬头看他。 但,她会记住的! 永远记住······ 眼前这个男人,曾对她如此温柔······ 第十一节:人生之书(1) 时光飞逝,转眼宁思以在故里书馆上班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舒适、最安逸的日子,不用早起挤公交,不用面对复杂的人事关系、没有加不完的班、没有干不完的活,更没有上司无休止的谩骂与压榨。古离没有规定她的上班时间,只要早上能把庭院收拾好、做好饭就行了,中午到晚饭前的时间也是随她支配的,既没有指定她每天必须要整理多少书籍,也没有规定她的工作时长。换句话来说,她是爱干活就干活,不干活就看书、休息、做点心,怎么高兴怎么来,逍遥自在得令人发指。 一度令她怀疑,古离到底是请她回来干活呢?还是请她回来当千金小姐一样供着的? 第一天,她按照以前公司的规定9点到岗,8点左右就做好了两人份的早餐,准备等古离起床之后再一起用餐,然而,等她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一遍,古离才慢腾腾地从房间出来,见鬼似的望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令人惊悚的事情。 结果,早餐老早放凉不能吃了,倒掉,直接换成午饭。 从那天开始,宁思以就干脆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去楼下做两份早餐,然后把自己那份解决,古离的份按他要求放在厨房里面。接着就到院子里给紫藤萝修修花枝,再到屋后面的花圃给里面长势旺盛、品种繁多的花花草草浇浇水除除草,前后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全部搞定,轻松的很。 唉,真不是她偷懒,从她第一天将院子前后的枯枝落叶收拾后,诺大的院子至今都没飘落过半片叶子,宁思以坐在千秋架下抬头看着绿油油的树冠,满心好奇,真不知道古离是从哪里弄来的奇怪品种,居然半个月都不落叶,大大地节约了她的时间,以至于古离又给她委派了另一项工作:插瓶! 这项工作都不能算工作了好么,就相当于允许她随意折腾花圃里的花了,宁思以高高兴兴的接受,隔三差五就到花圃里挑选开得最漂亮的花儿回大厅插花。 这不,今天她就选了几株开得非常旺盛的马蹄莲,洁白的颜色,优美的漏斗造型,浅黄的花蕊底端还带着青涩的绿意,几颗晶莹的水珠粘在花朵上,充满朝气。 回到大厅发现,古离罕见的起来了,现在才刚过10点,照他们相处的半个月来看,他今天是难得起了个早的,正端坐在餐桌的一头优雅地吃着她准备的三文治跟咖啡。 “早上好,思以!”古离扬唇微笑跟她打招呼,又举起了咖啡杯赞扬道,“今天的咖啡非常棒呢。” 宁思以扶额,这是夸她呢,还是夸他自家的咖啡豆呢? “早上好!你今天起得挺早呢。”她走到餐桌前将花瓶中开蔫了的百合花拿下来换上了马蹄莲,随意地说。经过近半个月的接触,两人早就磨合的差不多了,相处起来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自然,这一点连宁思以都觉得有点奇怪。也许就如古离所说的他们两人有缘吧! 古离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一口三文治,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是呀,今天要外出一趟,有工作!” 有工作?! 她没听错吧?宁思以很意外,原来他真的有在工作啊! 古离好笑地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工作很奇怪吗?” 宁思以毫不犹豫的点头,她一直怀疑,故里书馆纯属就是这位有钱没地方花的大少爷穷极无聊打发时间才折腾出来的。作为老板不干正事不说,半个月没客人上门,依然活得逍遥自在,半点不愁。每天不是在工作室里面上网就是窝在书馆某个角落看书,再不然就在虹江边堤上钓鱼,对了,还是不放鱼饵的那种,附带指派她泡咖啡、做点心、焗蛋糕。 短短半个月她已经不带重样的做了7、8种中西点心了。 他呢?别说鱼,连片鱼鳞都没见着,依然每天乐此不疲。 对她的工作进度毫不关心,每天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今天的午饭是什么?晚饭是什么?点心是什么? 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不!务!正!业! 说的更具体一点,那就是:不!务!正!业!的!家!里!蹲!吃!货! 好好一个男神,偏偏要当家里蹲也是没谁了,宁思以不止一次感叹过。 古离顿觉心塞,没想到自己在思以心中的形象居然如此不堪,他艰难地维持笑容,企图唤醒她的记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不正在工作么?你还给我带路来着。“ 宁思以自然也记得这件事,对那位借书不还,还把书藏到凶案现场的奇葩客人印象深刻,她点点头:”我记得,对了,你上次到底是怎么避过人,光明正大的走进去的?“事后,她想了很久,一直弄不明白古离到底是怎样办到的。 古离很认真地想想,然后一本正经道:“大概是因为我有超能力?”尾音还疑惑地往上扬了。 宁思以百年难得一见的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敷衍自己的行为表示深深的不屑,把她当三岁小孩耍也是够啊! 当心她今天不做茶点了哦! 没理会古离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她更好奇那本书,“你那天找到书了吧。”她也想开开眼界。 不料,古离竟摇头:“没找到。“ “为什么?“宁思以讶然。 古离帅气的脸庞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深邃的眼眸微张:“客人没把书放在厂房,他跟我开了一个小玩笑。” 不好意思!请问好笑的点在哪里? 宁思以想哭的心都有了,人家都把你坑到杀人现场去了好伐,一不留神就会被当做凶手抓起来的好伐,你还只当成个笑话了? 心!真!宽!胆!真!大! 古离作为故里书馆的老板,他的工作只有一个:接待前来借书的客人。 借书的具体流程大概分成五个步骤:预约、碰面、议价、交货、送客。 真是简单快捷、干净利落!客人连选书的过程也省了,因为故里书馆的书大多都是珍本、孤本,稀缺本,但凡有人在市面上找不到的书,就会到故里书馆碰碰运气,这类型的顾客几乎都有明确的目标,而且古离还特大爷的规定借书人在指定时限内只能借一本书,所谓的指定时限是由古离决定的,长短得看他心情。 于是选书这个环节就喜闻乐见地省略了。 当然标准流程也会有意外的时候,例如:出现违约情况。逾期不还、损坏书籍都属于违约范围,而逾期不还分几种,其中包括短期不还、长期不还、以及以后都不打算还的。 每当出现违约行为时,古离就会亲自上门讨债,追缴书籍以及高额违约金。 那个将古离坑到凶案现场的奇葩客人,明显属于最后一类——压根儿就不打算还了。 宁思以对这种借书不还的人十分鄙夷,同时也很好奇,高额违约金到底有多高?一本书再珍贵能贵到哪里去,真的有人会为了一本书交违约金么? 古离伸手揉揉她的发丝,笑得十分神秘,语气笃定:“会!当然会!” “世上有种书,凡知道它的人都会产生独占它的念头,为了得到它,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连圣人都会为其堕落呢。这位客人就是如此,他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滴个神,这是哪门子高人出的书!? 上帝亲笔手书的圣经? 犯得着这么疯狂吗?宁思以暗暗吐槽。 咦!慢着! 不对劲呀! 宁思以歪着头目露疑惑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书?” 难道这家伙糊弄她还糊弄上瘾了? 古离一挑眉,薄唇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挑起她小巧的下巴,低下头凑近了她的脸,“思以,你在小瞧我?” 太!近!了!魂淡! 猝及不防被捏住脸的宁思以,被迫面对着这张距离自己不到5公分的俊脸,她的内心是奔溃的。作为异性绝缘体,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那么贴近过,古离高挺的鼻尖就快要碰到她的了,可下巴被捏住动弹不得,一双手被吓得无处安放,想拽开他的手,却又怕自己踩地雷。 宁思以僵着脖子,眼珠子到处乱转,思绪乱成一锅粥,但仅存的丁点儿理智促使她赶紧否认:”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古离不肯撒手,低沉悦耳的声调宛如大提琴一般,眼眸中的笑意被妥善掩盖,明明是平视着她,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宁思以的耳尖红得发滚,小脸吓得发白,再不放开她,她脆弱的小心脏就要罢工了。 美男近在咫尺,可宁思以没有心情欣赏,她只想起了一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是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的男神么? 你的绅士风度呢?为毛画风变得那么快? 装着一张温柔好相处的脸,把她坑进来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果然,暖男切开都是黑!知道真相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奇啊······” “······”好奇有什么错!那么珍贵的书不是存放在国家博物馆,反而流落到一个私人书馆老板手里,正常人都会怀疑啊,何况她也没说什么呀,问问都不行了,心眼小的令人发指! 古大少爷半眯着眼,恍如一只正在打着坏主意的狐狸,短短一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狭长迷人的眼眸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把宁思以都看呆了。 哦,准确点说,是吓呆了。 出于强大的物种本能——女性的第六感!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遭殃了。 古离逗弄满意了,松开了人家姑娘的下巴,语气极其欠扁地说:“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宁思以恨不得立刻跳开五米远。 “我决定满足你的好奇心,今天的工作,你跟我一起去!” “······” 第十二节:人生之书(2) 胳膊拧不过大腿,宁思以迫于自家老板淫/威最终跟着他出了旧城。 目的地是G市新城。 从旧城到新城有专线大巴,两人准备坐车去,古离带着宁思以从书馆后面的密林穿过,饶了几个复杂的弯道就来到旧城集市边缘了,相比那天她攀山涉水才找到书馆,这一路是轻松得很。 宁思以暗暗郁闷,原来穿过后山的林子就可以直接到镇子上的,古离干嘛不早点告诉她? 时隔半个月重游旧地,新城繁荣依旧,大街上车水马龙,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马路两旁来回穿梭着。离开半个月,新城依然是新城,可宁思以却有点儿不适应了,尤其是温度,感觉比旧城高了不少,刺目的大太阳烤得她眼睛发花,柏油马路被晒得滚烫,隔着鞋子都能感受到脚下止不住往上逼迫的热度,简直要人命啊! 古离并没有告诉她所谓工作的具体内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脚步,拦下一辆的士,古离率先上车,宁思以紧随其后,就听见他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师傅,去锦江湾。” “好嘞!”的士司机爽快的打表发动车子。 锦江湾······ 宁思以知道这地方,当年G市新城的地王,位处新城的黄金地段,早年被金齐实业集团拍得之后用来开发成为高档住宅区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风水极佳,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即便价格高的令人咋舌也挡不住土豪们的热情,据说新城有一半以上的土豪都住在那儿,连金齐实业的老板自己也住在那儿。 古离去那里干嘛? 宁思以心里痒痒的,她挺好奇今天工作的内容是什么,但她不敢开口问,怕古离那厮中二病发,又捏她下巴玩儿。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古离一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宁思以习惯性地充当着布景板,双目无神平视前面的椅背,只要有外人在,她就会不自觉的换上那张面瘫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古离看腻了窗外的高楼大厦,偏着头闭目养神,车上的气氛沉闷起来了。司机熟练的打开收音机,收音机传来一首曲调轻松的流行歌,欢快的歌词配上女歌手甜美的声线,缓解了沉闷,宁思以心头也轻松了些。 一曲终了,接下来是整点新闻,电台主持人字正腔圆,简短地报道今天G市发生的大大小小新鲜事,新闻内容并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事情,她听得有点儿昏昏欲睡。 直到听见下一条新闻内容里提及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了。 “今日,警方正式宣告G市优秀优秀企业家齐羽先生被杀一案成功破案,齐羽先生是G市龙头企业金齐实业集团的总经理,于本月5号在第七区沙里西路废弃仓库中遇害并确认为谋杀。经由G市公安局及当地派出所组成的专案小组调查后确认凶手为原金齐实业集团财务部副总监陈XX,犯罪嫌疑人陈XX因涉嫌亏空公款、收受贿/赂等被金齐实业起诉,在保释期间多次滋扰金齐大厦被驱逐后策划绑架受害人,因情绪太过激动不慎将受害人虐杀致死。专案小组日前已经陈XX抓获,经审讯,犯罪嫌疑人陈XX对虐杀受害人齐羽的事实供认不韪。鉴于案件性质恶劣、手段残忍,陈XX被判决死刑,案件至此告一段落!“ “哎呀,终于抓到凶手啦······”车上的对讲机刺啦刺啦的一阵电流声过后,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应该是的士司机的同事。 司机大叔呵呵一笑:“咋得,又不关我们的事儿,你老家伙这么痛快干啥子?” “刺啦······刺啦·····谁说不关我的事,你是不知道哇,这半个月金齐的股价跌得那叫一个惨呐,老子就亏得剩条裤衩了。去他/妈的陈XX,要不是他龟孙子干掉了老齐,咱能亏?”对讲机的另一头在骂骂咧咧的气愤不已。 “行啦,老胡!”司机大叔估计是不玩股票的,语气轻松自在甚至还带着点幸灾乐祸:“都说破财挡灾,你就当做善事积德算了。” “哼,老子才没那么多善心呢,杀千刀的龟孙儿,他哪天行刑来着,老子得准备上十串八串鞭炮庆祝庆祝······”那头还在哇哇乱喊,不肯消停。 司机大叔也无奈了只好提醒他说自家车上有客人,注意点儿,之后对讲机那头才安静下来。 古离早在收音机播出那则新闻的时候就醒了,宁思以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听得非常专注而且脸上还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宁思以见过他很多种不同的笑容:温柔的、愉快地、轻松的、得意的······却没见过这样的笑。 似笑非笑,更像是讽刺,又像是了然,仿佛不是在听新闻广播,而是在听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总之非常古怪,隐隐有种诡异感。 她皱了皱眉,刚想问古离关于凶杀案的看法时,古离先一步开口了,但他开口的对象是司机大叔:“师傅,齐羽真的死了吗?” ”是啊!半个月前就死啦,听说死的可恐怖了,脸被泼了硫酸、手脚上面全是伤痕,刀痕,肚子还被划拉了一刀,肠子都要出来了。真是造孽哦,天晓得是多大仇恨才下得去手哇!“司机大叔说着脸都皱起来了,说起凶案现场就跟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一边专注开车,一边感概,“唉呀,这年头乱糟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说穿了,都是命啊,任你是家财万贯也抵不过变态一刀。”显然是把凶手当变态了。 古离闻言只是笑笑不答话。 感觉更怪异了,她暗暗的想,古离明明一早就知道齐羽被害死亡的事实,为什么还要重复询问呢? 宁思以侧着头看他,古离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了她脑袋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态度亲昵得像是在安抚自家毛躁的小宠物一样,成功的让她的脸又黑了几分。 车子在路上足足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锦江湾,锦江湾是个大型住宅楼盘,里面除了高档商品房之外,还有独立的别墅区——锦江豪庭。付钱下车,两人站在了锦江豪庭的大门口处。 作为G市最土豪的楼盘,其卖相自然是不差的,霸气磅礴的大理石大门,大门两侧高大的梧桐树大道,统一着装的安保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在周边巡逻,还有门前浪费土地资源的一大口音乐喷泉,无不散发着一股:我!是!壕!非!常!壕!的气息。 宁思以很没出息的紧张起来了,她不习惯这种地方——深切感受到社会等级的地方。 “古离,我们要······进去?” “对,今天的工作就在里面。” “······我不进去行吗?” “呵呵······“古离勾唇一笑,狭长的明眸半眯着往她脸上轻轻一瞥,”你说呢?“ 强大的物种本能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立马屈服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嗯,乖!”古离满意了,二话不说拉起宁思以就往大门处走。 宁思以以为他们要先去门卫处登记什么的,结果古离拉着她大摇大摆就进去了,大门那儿的保安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们,自顾自地在坐在保安室中直愣愣地监察着一排排的监控。 难道她想错了,锦江豪庭的来访者都不需要登记的? 两人非常顺利地穿过了大门,进入了别墅区内。别墅区是按照棋盘模式建造的,九横九竖,每排9座独栋欧式别墅,九九归一大气非常,每座别墅前后配备占地面积过百方的泳池还有花园,自带私人停车场,配备私人管家,一对一服务,区内还设有全G市最大的高尔夫球场,人工湖泊、健身俱乐部、红酒庄等专供别墅区的业主使用的配套设施。一流的硬件配置加上一流的家政服务足以在寸金尺土的新城内傲视群雄了,不愧是只有最顶级的土豪才能住得起的豪宅区。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快一点。“古离打断了宁思以的思绪,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布局,拉着宁思以的手七绕八拐的在纵横交错的绿化小道上穿行。 别墅区环境清幽雅致,绿化做得非常好,加上古离专拣弯弯绕绕的小径走,哪怕艳阳当空,也没有多难熬,就是古离越走越快,到了后来,她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步伐。 “古离,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到了!“古离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宁思以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后背,硬梆梆的肌肉撞得她的鼻梁生疼,眼泪水都要飙出来了,宁思以捂着鼻子后腿了两步,正要控诉他干嘛不早点说时,古离转过头来对她笑的神秘兮兮的指着不远处一座宏伟的豪宅说:“这就是今天我要去的地方。“ 宁思以揉着鼻子,越过古离挺拔的身躯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有别于别墅区内其他欧式风格建筑的豪宅,别出心裁的采用了中式风格,金戈玉壁琉璃瓦、亭台楼阁半假山,还有门口处安置着的两尊石狮,无一不在显示其浓厚的中国风。在一大片仿欧式的别墅区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这座豪宅画风不对啊,拿错剧本了吧,明明是统一建造的清一色欧式别墅,偏偏这一座别树一格,就像在吃薯条蘸豆瓣酱一样,完全不搭调啊。开发商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只能是房子的主人把原来的房子拆了又重建的。 该说豪宅的主人标新立异好呢,还是说他壕得任性好呢? 可话说回来,开发商居然还能同意重建?怎么想都不合理呀。 “这谁家的宅子?“ 宁思以问的时候只是顺口而已,却没想到古离环抱着双臂,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齐羽的!“ 第十三节 :人生之书(3) 宁思以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呆楞楞地重复问道:“你说谁的?” “齐羽的,金齐实业原总经理,半个月前被人杀害弃尸厂房的那位齐羽。”古离像是怕她听不懂似的,强调了一遍齐羽的身份经历。 “为什么是他?不······不对,你和齐羽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宁思以整个人都混乱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问:“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借书不还,还把你坑到厂房的客人······吧?“ “没错,齐羽是书馆的客人,上次没能拿到书,这次只好亲自上门了。”古离故作无奈地摊手。 “······”宁思以一脸懵逼,颤抖着声音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齐羽是借书人?可······可他不是死了吗?” 古离一手插裤兜里,抬起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本是流里流气的动作,搁他身上却是赏心悦目,隐隐有种魅惑不羁的感觉,他凑近宁思以面前轻声地反问:“两者有冲突吗?” “······”宁思以摇摇头,确实没冲突,有借有还天经地义。 ”可是他人都不在了,你能怎么办?“ ”怎么办?“古离重新站直身子,侧身看着中式豪宅的大门:”当然是执行书馆的规矩!他在不在又有何关系呢。“ 宁思以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敢情这厮不但要追讨书籍,还有索赔违约金的打算呀。书就不说了,是理应归还书馆的,可是违约金就有点儿······过分了吧,齐羽当时不是遭遇绑架么,总归是事出有因,死者为大,这种情况下还要想死者家属追讨违约金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宁思以心里不以为然,认为古离的做法太苛刻,无疑于在家属们伤口上撒盐。她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古离自然轻易读懂了她的不满,但他却不作任何辩解,所谓多说无益,不如让她亲身体验。如此才能迅速成长,不是么? 宁思以的小情绪丝毫影响不了古离的行动,很快他们来到了豪宅前。也许是知道了宅子的主人已不在人世的缘故吧,她总觉得这座气派的房子笼罩在一股肃杀的气氛中,无端令人压抑。 门檐上装着的可视门铃很快就传出了声音:“你们好,请问两位是?”语气恭敬有礼,一听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管家执事之类的人员。 古离态度谦逊,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对着大门说道:“冒昧打扰了,我是故里书馆的古离,齐羽先生曾与我有约,今天拜访是为了解决约定之事。” “这······”那头的管家犯难了,但他很快就给予回应:“很抱歉古先生,我先去请示一下,麻烦两位稍后。” 古离点头同意。 很快,管家去而复返,并打开大门将二人迎进去了。 接待他们的是齐羽的遗孀,一位40岁出头,穿着打扮十分素净,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却掩盖不了其优雅气质的女士。 古离神情肃穆地向齐夫人问候:“齐夫人好,在这个时间段打扰您,非常抱歉!我是故里书馆的古离,她是我的助手宁思以。” 宁思以听见古离向齐夫人介绍她,也绷着一张面瘫脸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不管她内心的思绪如何凌乱脸上永远都是严肃的,冷淡的,除了古离,别人都看不穿面瘫脸下真正的情绪。这副表情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讨喜的,但在严肃的场合下却特别应景,就比如此时此刻! 齐夫人涵养极好,摇头表示并不介意:“古先生到访的原因,刚刚管家跟我说了,是与亡夫有过约定是吧。” “是的,齐先生生前在我的书馆里借了一本书。”边说边让宁思以从她背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来转递给齐夫人。 宁思以的背包里确实放着一份文件,用牛皮纸袋封得严严实实的,她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啥,没想到居然是齐羽的借书协议! “书?”齐夫人显然没料到对方与丈夫所谓的约定居然是一本书,郑重其事地地找上门来,她还以为是债务,财物纠纷之类更难搞的事情,她差点想把律师喊过来了。 “是的,那本书是孤本,非常珍贵,齐先生与书馆有言在先,期限是10年,上个月刚好满10年。如今他不幸遇害,我只好冒昧上门来取了。” 看了看协议最后的签名确实是丈夫亲笔所书也就默认了此事的真实性,事实上,齐夫人倒不甚在意过程,得知自己丈夫先前借的只是书而不是其他值钱的东西之后,她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她从来就是不管事的,每天只是逛街美容、跟其他贵妇们打打牌而已,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眼下丈夫骤然离世,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手公司的运营,齐家就算家大业大,也架不住坐吃山空。 “古先生,我并不知道亡夫曾经借了书的事情,不过你可以到书房里面找找看,我让管家带你们过去吧!”齐夫人招呼管家过来并嘱咐了对方几句,随后歉意地对他们说道:“真是对不住,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能作陪了,你们请自便。”说罢就在佣人的陪同下离开了。 被留下的管家也不啰嗦,带着古离跟宁思以直奔书房。书房在一楼楼道的尽头,据说是这个家的重地,闲人免进,当然那是在书房主人还在世的时候,现在的书房是人走茶凉,除了管家偶尔过来整理一下,其他人都不会走到这头来。 管家掏出钥匙开门,一阵闷窒感迎面而来,三人进到了房间里面,管家打开了灯,璀璨的灯光霎时将房间照亮,房间里的布局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灯光之下。 书房里有很多书,古今中外、小说名著、商业传记、经济哲学等等应有尽有,满满当当地塞在书架中。与故里书馆不同得是,这里的书大多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书籍。 ”冒昧问一句,这就是齐先生所有的藏书?“古离站在书架前回头问管家。 “是的,据我所知,先生所有的书都搁置在书房里了。” “这样啊······”古离沉吟道,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宁思以好奇地问:“古离,你找的书不在这里吗?” ”不在。”古离笑着说,“不过没关系,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宁思以有点莫名其妙:“在哪?”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离开齐家之后吗,宁思以对今天这趟行程表示困惑,大张旗鼓而来,结果空手而归,不是说要追讨违约金么?这书没找到,违约金也不要了? 古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宁思以问。 ”当然是去找我的书啊。“ “你真知道书在哪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齐宅?” ”因为我得给他一个机会。“ 古离面带微笑,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异样,但她却分明感觉到了古离笑容里的诡异。 “什么······机会?”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心跳开始变得急促,如果可以,她宁愿古离什么都不要说。 “和谐结束一切的机会。”古离侧着脸,看着她认真的回答道,他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的,可他的眼眸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草原上的野狼在逗弄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知道吗,思以。命运有时候会出点小岔子,但这都不要紧,我会修正好的。” 宁思以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今天的古离非常古怪,行为与平日判若两人。她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眼前那个熟悉的背影此刻变得异常陌生,她无法说服自己靠近他。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完全不了解古离,也不了解故里书馆,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从来就是不愿与他人有太多接触的,也不喜对所处环境深究太多,她会故意忽略掉某些违和的地方,哪怕她很喜欢故里书馆,也只单纯地认为自己只是暂时寄存而已,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不需要知道那些跟她没关系的事情。 人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有时候,无知才更幸福。 宁思以其实是个特别简单的人,向往的也是简单的生活,不管周围发生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管世界变得多么光怪陆离,只要没有打扰她的正常生活,她连基本的好奇心都不会有,特别安分守己的一个人。但是古离却容不得她再龟缩下去。他转身在她身前一步之外站定,从怀中掏出那只刻着命运二字的怀表递到她眼前。 “思以,从怀表被你捡起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事情你就逃避不了的。明明看见了,却非要说服自己没看见,龟缩在自己的小蛋壳里,自欺欺人的日子只会让你更难受。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你身处的世界了。“ 宁思以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后脊椎处升起一股难言的寒冷,她完全没料到古离突然就揭开了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她想开口否认,想反驳古离的话,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没办法在秘密被揭开之后还若无其事地说谎,在现实眼前,一切的谎言、假象都会被无情戳穿。 真相往往是无情的,她自以为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就能继续过她梦寐以求的平静日子,却不知道真相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潜伏在她所构建的平静当中,只等有朝一日她无法隐藏之时炸裂开来,让她的世界随之然坍塌覆灭。 第十四节:人生之书(4) 古离带着她离开锦江湾后去了别的地方,但她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也没留意自己被他带到哪里去了,直到古离拉着她下了车,两人来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口时,宁思以才回过神来。 殡仪馆位于G市新城郊区的一座小山上,背靠青山,对面是新城水库,可谓依山傍水风水极佳,利于养生。不过对于活人来说,这里是忌讳之地,除了清明节、重阳节之外,大部分时间殡仪馆都是门可罗雀的。 宁思以不忌讳鬼神,她搞不明白古离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来殡仪馆做什么?” “哦,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生很久的气呢。”古离笑得如沐春风。 宁思以无以反驳,她刚刚确实是恼怒,自己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行径自己知道就行了,没想到对方早就看在眼里,被他耍的团团转,最后还被揭发出来了,她只是生气没有翻脸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要不是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个诡异的狼窝她才不待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宁思以没好气的睨了古离一眼。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了,有时候她自己都会不由自主的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书馆中生活而已。 “从你做第二顿饭开始。”古离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轻轻撩拨着额前的碎发。 宁思以咯噔了一下,果然是一开始他就知道了自己发现书馆的诡异之处了,想到这里她开始惴惴不安了,接下来古离会对她做什么?她发现了一些她不该发现的东西,这些东西甚至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她死死地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不敢深究,唯恐自己知道的太多连最后一处容身之所都失去了。 古离所说的第二顿饭,就是她搬到书馆的第二天早上的早餐,说起来也是凑巧,她前一天晚上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曾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盘子,本来当晚就想要跟古离道歉的,最后却忘记这回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时候发现,那只水晶果盘完好无缺地搁置在原来的地方。 当时她直接懵逼了,她记得自己打碎盘子之后明明将碎片倒进垃圾桶里了,想着什么时候去新城买一只新盘子回来再跟古离坦白请罪,结果,她一翻垃圾桶,里面空空如也,被打碎的盘子完好无缺、原封不动地摆在原来的地方。后来,她没跟古离说起这件事,但是她却安慰自己也许是古离发现这件事,偷偷倒掉了碎片又换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盘子回来,不让她难堪。理由是牵强了些,但勉强解释得过去。 然而,盘子一事她可以这般说服自己,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能在用任何符合逻辑的理由掩饰过去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根本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那就是厨房里的食材似乎一直都是取之不尽的。 厨房里有个4门大冷库,里面满满当当地填充着各种各样的食材,从新鲜蔬果到各色肉类应有尽有,从她半个月前踏进书馆之后,她就过上了离群索居与世隔绝的生活了,大门都没迈出过一步,更别说是外出补充食材,而古离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则更不可能。 然而从她做第一顿饭到今天早餐为止,每天三、四顿的消耗,可冷库里面的东西从来不见减少,同样神奇的还有他家的米缸。 不禁让宁思以想起以前祖母曾给她进过一个神话故事,故事说的是月亮上面长着一颗神树,每年会往凡间掉三片叶子,有一天一对住在穷乡僻壤的老夫妇在自家门前烧落叶取暖的时候,发现有一片叶子闪闪发光异常漂亮。老妇人非常喜欢,就捡起了那片叶子收藏在家中的柜子里,结果第二天打开柜子的时候,发现本来只稀稀拉拉地放着几件破棉袄的衣柜里塞满了衣服,老妇人赶紧告诉了自己的老伴,老伴很高兴,认为老妇人是捡到了传说中月亮的叶子,于是拿着叶子放进自己空荡荡的米缸里,结果第二天打开米缸,果然又堆满了白花花的大米。他们连忙将叶子放进钱罐了,第二天钱罐就堆满了金灿灿的元宝,这下可把两位老人家乐坏了,有了神树叶子他们就要啥有啥,取之不竭用之不竭,从此衣食无忧了。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老妇人发现家里盐巴没了,她想起自家的神奇树叶,就取了过来放进了盐罐子里,想着明天就会有满满一罐子的盐巴,结果,第二天打开盐罐子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预想之中的盐巴,更重要的是那片要啥有啥取之不尽的神奇叶子也失去了神效变回了一片普普通通的枯叶。 这只是一则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真正的月亮上除了砂砾碎石之外毛都没有,但是宁思以当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古离家的厨房兴许就藏着一片月亮叶子,不然她怎么解释这些个诡异现象? 除了厨房之外,还有别的诡异现象,例如:总是莫名其妙就自动归位的庭院工具、院子里那棵总不落叶的大树、永远纤尘不染的地板、桌椅等等······ 总之书馆里的一切都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诡异,但又不是闹鬼的那种阴森恐怖的灵异感,它更像是被装置了一个重置按钮,一觉醒来一切又恢复到了出厂设置,实际上如果她没有凑巧摔坏那只水晶果盘兴许还不会那么快就发现端倪,然而,世上何来的如果,事实上她确实打碎了盘子,也确实发现了故里书馆的不同寻常。 她之所以没有离开,一是因为故里书馆除了某些超乎寻常的地方之外再无可挑剔,而且这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二是因为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于是,不论是出于保护自己也好,想找个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也好,她对书馆里的诡异之处统统无视了,说服自己啥都不知道,啥都没看见,心安理得地留下来过平静的日子。 可她没想到,古离在容忍了她半个月的自欺欺人之后突然撕开了那层薄纱,嗯,或许不能说是容忍,以他表面正人君子内里腹黑狡诈的性格,更有可能是看足她半个月笑话后不爽她继续优哉游哉地过下去才戳穿了真相。 这么一想,宁思以不禁怨念满满了,她招谁惹谁了,想过安生日子就那么难? “你没有想问的?”古离凑近她眼前,深邃的眼眸里倒满了星辉,有种说不出来的蛊惑。 宁思以点点头,她确实满腹疑惑,不光是书馆的诡异现象,还有古离这个人,她从头到尾都看不清楚他,宁思以认为对比书馆发生的诡异现象,一直表现得跟普通人一样毫无违和感的古离,才是最大的谜题。之前她是不愿深究,可现在古离明显不允许她继续装傻充愣了,那她就有必要知道一切。 “你会告诉我?” “当然,但我们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古离率先进了门,宁思以弄不明白他的意图,也懒得想了,总之一步不落地跟着就对了。 殡仪馆果然名不虚传,在酷暑难耐,骄阳似火的时分依然能感受到阵阵凉意,连空调费都省了。两穿过正厅来到了大厅旁边的一排小房间,门上挂着标示,依次是办公室、值班室、储存室。 古离来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很快门被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中年大叔达拉着人字拖,大叔显然还没睡清醒,满脸横肉一股子的不耐烦,张口就骂骂咧咧的:“你mm的,大热天的哪个作妖的跑殡仪馆来骚扰大爷睡觉!” 古离并不介意,扬起他那温和有礼的招牌笑容跟大叔沟通:“你好,我想到后山拜祭一个朋友,需要什么手续?”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叔不耐烦归不耐烦,倒是收敛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熟练地拿出一个登记名册对他们说:“在这儿签个字,交点儿香烛钱,到那边拿一份祭品就行了。” 古离爽快地付款签字,大叔拿过名册一看,指着祭拜对象一栏上填的名字问:“呦呵,又是他啊,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都登仙一个月了,还天天招人惦记呀。” “还有别的人来祭拜他吗?”古离若无其事地问。 “可不是嘛,有个壮小伙,最近几天,几乎天天中午来报到,每次都在这位跟前呆上几个小时才舍得走,比我出勤打卡还勤快,我还以为是这位家的孝顺儿子,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位压根就没有儿子,人家是他的学生,受过他的指点。”大叔口中所说的“这位”,就是他们即将要去祭拜的对象——齐羽。 齐羽是商界精英,G市优秀企业家,曾经多次受邀到大学演讲,手下有敬仰他,以他为师的人也不足为奇。 宁思以不以为然,古离却目露精光,狭长的眼眸微张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怎……怎么了?”面对古离的异样,宁思以心底处有些发毛,每次古离露出这种表情,她都很没出息的腿肚子打颤,总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第十五节 人生之书(5) “怎……怎么了?”宁思以下意识地拽了一下衣摆,神经紧绷,面对古离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记得我们今天的工作不?”古离照着值班大叔所说在一个堆满纸品的角落里拿了一个银灰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香烛元宝。 “嗯,拿回那本书,还有追缴违约金。”尽管她已被古离奇怪的举动搞得如坠云雾、满脑浆糊了,却也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 古离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没错,所以我得事先提醒你,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准吭声,如果你不能保证,那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等我。“ “什么意思,是指待会上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儿吗?”古离说话的时候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宁思以被他举动唬得小心脏都蹦高了一节,小心翼翼得问。 古离笑而不语,反而将那袋祭品递到她眼前,示意她选。 抉择是明显的,她接了,那必须保证自己做到古离的要求。 不接,她就一个人留在山下等他。 宁思以怨念了,暗暗诽腹:怎么今早就没那么好,让她选择要不要跟他出门呢,不然她肯定选择赖在家里,绝不挪窝的,那样的话她就不用面对这一堆破事,做什么破选择了。 “我非得选啊?” “你今天站在我面前是命运的抉择,但我说过,你是特别的,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后悔的机会。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古离晃晃手上的塑料袋,俊朗的脸庞不带任何笑容,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又说得很清楚了。 他自己、故里书馆、奇怪的书,以及借书的客人,每一个都笼罩在厚厚的雾霾之中,她虽不明真相却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是未知的、诡异的,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换而言之,她现在面临着一个重要抉择。 接了,她很可能会彻底跟平淡的生活断绝,成为那个诡异世界的一份子。 不接,那她将永远当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 选项有两个,可答案只有一个! 今天是平凡的一天,又是颠覆过去的一天,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在她懵懂茫然,完全没有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时,就被迫去做出抉择。她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院子中的大片空地,而是一道随时会坍塌的独木桥。她要么前进,要么后退,犹豫的时间越长,她掉进河里溺亡的机会就越大。 宁思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迟迟不吐出来,窒息的感觉让她仿佛置身在河里一样,脑袋开始眩晕,可她的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很快,她吐出了胸腔中浑浊的空气,睁开双眼,眼神坚定地接过古离手中的塑料袋。 其实,早就选好了,从她坐上开往故里书馆的那趟专线大巴起,她就有了答案。 古离笑了,唇角扬起她最熟悉的温暖,收回空无一物的手掌,故作遗憾地摇头道:“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明料准了她的选择,偏要装模作样,宁思以懒得理会他的嘚瑟样儿,赏他一个大白眼后,没好气的说:“我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敢说今天把我拽出来就没有其他企图?” “啧啧,怎能说是企图呢?不过是在工作的同时,顺便给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嘛。”古离对她的愤愤不平毫不在意,说话间便将目光放远,倾注在后山上的某处。 “······” 值班大叔在古离付钱之后就提着名册、伸着懒腰回办公室去了,两人提着祭品按大叔的指点绕过了三间小平房,来到了后山。 所谓后山即坟地,是个海拔不高的小山丘,埋葬着新城近几年以来逝去的生命。十年前,G市老一辈人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思想还根深蒂固,谁愿意辛苦一辈子,最后就剩一把骨灰呢,所以但凡有人登仙几乎都葬回了旧城老家,以致早早建好的殡仪馆几乎到了倒闭的地步。直到几年前国家推行火葬,严厉打击土葬之后,殡仪馆的业务才渐渐繁忙起来。也正因为如此,葬在后山上的坟头还没有几口,古离他们一眼就看到齐羽的墓,以及站在齐羽墓碑跟前的壮小伙。 大叔口中的壮小伙估计是照着大叔自己的年龄来描述的,看上去分明三十出头了,硬要说成壮小伙实在勉强,衣着打扮并不时髦,就一普通白衬衫外加西装裤,脚上穿得皮鞋也很普通,鞋头沾了土,头发倒梳的很整齐。宁思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国字脸,五官平常,勉强算是周正,扔在人群中立即就被淹没的大众脸,横看竖看都没发现有哪些出彩或者惹人注目的地方。 就一个普通男人。 宁思以不以为然,但古离却主动跟那名男子打起招呼了:“您好!” 那位男子先是一愣,在意识到古离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之后也很自然地向他点头回应:“你们好!” “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跑这来了?”古离站在距离男子仅一步之隔的地方,面向着齐羽的墓碑,可话却是对男子说的。 古离的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宁思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古离的语气很熟络,这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么?可她答应了古离不准出声,如果违规了,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心有疑问也只好憋着了。 那个男子并没有擦觉古离的语气有何不妥。 “唉······”他神色悲凉地看着大理石墓碑,抿着嘴唇叹息道:“我这一趟过来是为了看看齐老师,略尽心意罢了。我几年前得到齐老师的帮助才能咸鱼翻身,要是没有齐老师,我那间小工厂早就没啦,说不准连吃饭都成问题。可惜啊,好人总是不长命!”说着说着眼角都泛红了。 古离拿过宁思以手里的祭品,随意丢在墓碑跟前,丝毫没有祭奠墓碑主人的意思。他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把玩着塑料打火机,那是刚刚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的。姿态随意的很,仿佛他不是在上坟而是在山间郊游踏青,对面站着的不是逝者亲友,而是路人甲乙丙丁。 男子对古离的行为并不在意,自己擦擦眼角就转移了话题:“你们也是来祭奠齐老师的吧,看两位这么年轻,应该是齐家的后辈吧。“ 古离摇头否认:“不!我们是来讨债的。” 宁思以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瞧他把话说的,好歹委婉些呀,没看到那人和蔼的脸瞬间僵硬了么,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呵呵呵,年轻人就爱开玩笑哈,但是开玩笑也要分场合,不小心冒犯到······咳······那个就不好了。” 男子的脸色不太自然,宁思以注意到他稍稍往隔壁挪了一小步,拉开了跟古离之间的距离,眼神闪缩,显然是挺忌讳古离的。这不难理解,一般人哪能做得出到坟头上跟人,哦不!跟死人讨债的事情? 这不神经病么? “哈哈,有趣!”古离将手中的打火机往空中抛起来然后接住,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动作,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男子的脸,“书馆接待过的客人有不少了,当中也不乏难缠者着,坑、蒙、偷、抢什么样儿都有,不过像你这般有创意的,绝对是头一位,这出戏演得着实精彩,不枉我三番四次的放过你。“ “什么书馆、什么演戏的,老子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乱起大早的玩意儿,如今的年轻人越活越不成样子了,讹人都讹到坟地来了,也不怕遭报应?!!“男子一改先前的温和态度,梗着脖子瞪着眼的,看着被古离那三言两语气得不轻。 古离保持着他惯有的微笑,客气、有礼,半点严肃感都没有,表情自然得像是跟朋友探讨天气一样,可宁思以敢打包票,古离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差不多就行了,再演就过头了。”古离抬起下巴,潋滟的唇畔微张紧接着吐出了几个字:”齐羽先生!“ 什么!! 齐羽? 宁思以整个懵了,下意识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他他在跟谁说话? 作为脑补星人,宁思以的脑洞能突破天际,可她却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这都什么跟什么? 齐羽不是躺在坟包里了么,为什么古离却称呼那个男人齐羽?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古离,又紧紧地盯住那个男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漏掉半点蛛丝马迹。 男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眉头紧锁,但是脸色如常,他状似叹息地看了一眼古离:“小伙子,敢情你的眼睛是长着玩儿的?我不是齐羽,充其量只是齐羽的粉丝,他才是齐羽!”他指着两人面前的大理石墓碑,白色的石板上赫然刻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亡夫齐羽之墓。 “认错人就算了,你总不会连字儿都认不全吧。“ “老子还是活生生的人,大名陈东来!”他气呼呼地报上自己的大名,对古离错认他是齐羽的行为深感不满。 第十六节:人生之书(6) 名叫陈东来的男子满脸晦气,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也不理会两人的反应直接甩手走人,他才没那么多闲工夫搭理神经病呢,脚步飞快地从古离身后绕过去。沿着台阶往山下去了,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他nn滴,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尽是碰到晦气,回家找点柚子叶洗洗驱邪······“ 身影越走越远,直到他走到了台阶的尽头,一拐弯就失去踪影了。 宁思以扯了扯古离的衣袖,纠结地看着他:人走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不必紧张,他跑不了的。”古离倒是胸有成足,拉着宁思以到旁边的大榕树下遮阴乘凉。 榕树下有两张花岗岩砌成的长椅,常年没人光顾,上面铺满了落叶,宁思以掏出两张手帕纸一人一张垫着坐,不怕弄脏裤子。她不知道古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古离不是善茬,他能断定陈东来就是齐羽自然有他的理由,反正古离都答应事情完结后会给她解惑的,那她好好收敛自己的好奇心,乖乖看戏好了,她在心里暗搓搓地对自己说。 谁让古离的世界是任性的呢,在他不想讲科学的时候,任凭你的脑洞开到外太空也猜不中下一刻会发生点啥。 果然!两人还没在树下呆上几分钟,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沿着台阶下山去了的陈东来居然从山顶上冒了出来! 光秃秃的山顶突然冒出个大活人,瞬间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货是遇到鬼打墙了还是点亮了瞬移技能? 宁思以的内心在疯狂吐槽,其实她知道这并非什么鬼打墙、瞬移技能,而是古离的搞的鬼。 呵呵,一切就如古离所说的——跑不了!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考验,宁思以已经彻底挥别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尤其是今天,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了最大锻炼,不管内心有多少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脸上依旧一派淡定,跟隔壁云淡风轻、悠然自得的古离是没法比,但比起山顶上活像遭雷劈过一样的陈东来,她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 陈东来愣愣地环顾着四周,他显然也搞不清楚状况了,自己明明下山了,怎么下山后拐个弯没走几步居然来到了山顶?但他的应变能力是惊人的,没愣神几秒就恢复了意识,一眼看见在半山腰处纳凉的古离跟宁思以,古离朝他点了点头,风度十足,可陈东来的脸瞬间扭曲了。 恐惧、震惊、压抑、愤怒融合在同一张脸上,精彩纷呈。 可宁思以并没有在他扭曲的脸上看见绝望,由此可见其心智坚定,这样的人物能是一个潦倒厂房小老板?说出去是骗鬼呢还是骗鬼呢? 陈东来飞快地朝两人奔来,宁思以自觉地往古离身后躲,无时无刻都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拿她开刷就不好了,帮不上忙不打紧,至少不能当猪队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都是被身边队友坑了的,她万不能拖后腿。 也亏得古离没有读心术,不然他要知道宁思以的想法说不准笑得从台阶上滚下去。有他在的地方,她居然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陈东来怒气冲冲地冲上前来质问:“臭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告诉你!不管你用的什么鬼怪手段,老子都不怕,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别挡路,不然老子一个电话招呼人来,你俩绝对没好果子吃!” “齐先生······”古离刚想说话,立马就被陈东打断了。 只听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古离骂道:“齐你娘,老子是陈!东!来!老子的身份证还揣兜里呢!”说罢摸出了身份证递到古离眼前指着证件上的照片嚷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看到没有,陈!东!来!你要是再不信,大可以去C县查一查,老子是开印刷厂的。” 宁思以也看见了身份证上的照片,确实是陈东来自己的头像,不似作假。 可古离瞧都不瞧一眼,整理袖子上的皱褶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你是齐羽或者是陈东来都不重要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讨债。” “老子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不是钱,是书!书名叫人生之书,您可有印象?” “什······什么人生之书,老子是文盲,字都没识几个,哪来的闲工夫借书!”陈东来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起来了。 呵呵,果然有诈!到这会儿了还死鸭子嘴硬。 “呵呵,靠着人生之书发家致富的人居然跟我说不知道这本书?想赖账啊,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信心认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古离摇头失笑。 “你说自己是陈东来?呵呵,真正的陈东来正在坟里躺着呢。不得不说,你这手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玩得漂亮,蒙骗了全世界,但是,你错在小看了我,小看了故里书馆,还有······命运!”古离把手搭在了陈东来的肩头上往下按了一把。 看着轻飘飘的一按完全没有力度,可陈东来却脸色发白,脖子上的青筋都充血了,脑门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两只腿不停地打颤,仿佛肩头承受着千斤重担。 “让我来猜猜你的想法吧。”古离的声线醇厚悦耳,可听在齐羽的耳朵里就像催命符一样了。 ”这十年来,你凭借着书的力量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餐厅老板一跃成为了G市的风云人物,你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是成功的,投资的生意无一不是暴利,你所说每一句话都被世人奉做金科玉律,在G市你说一不二,名利、财富、酒色唾手可得,还有世人对你的尊崇、敬仰。你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是,你很清楚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靠的不是真才实学,而是人生之书的指引。你与书馆有过约定,租借期限只有10年,10年一过,我将回收人生之书,而你就会立刻打回原形。“ ”尝过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滋味,你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于是你起了贪墨之心,意图将人生之书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说到这,古离收回了搭在齐羽肩头上的手,慢悠悠地踱回树荫下,跟宁思以并排坐着。失去了古离的禁锢,陈东来想逃,他恨不得自己能长一双翅膀能马上从古离的眼前消失,可是脚底就像粘在了台阶上,半点都抬不起来。 古离接着往下说:“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之书期限只有十年,十年过后即使不被回收、也有很可能会变成一堆无用的废纸,要如何才能继续使用人生之书呢?你冥思苦想了几年,却一直找不到办法,直到你去C县视察厂房的时候,碰上了陈东来,一个跟你五官有6分相似,身形也相仿的人。看到他,你瞬间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那就是成为另一个人,以对方的身份活下去,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简单,并非单纯的身份交换,而是真正、彻底地成为另一个人,只要成功,那手握人生之书的你,又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呢?” “陈东来背景简单,性子简单粗鲁,父母不在,一直单身,开着一个不咸不淡的印刷厂,虽然比你小了将近10岁,但你保养得宜,他却相貌显老,所以你两人看起来岁数相当。如果两人换上同一身造型,再找个技巧高超的化妆师化个妆,恐怕就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未必能分辨出来。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么!为了更好地顶替他的身份你要进一步接触他,于是你给他的小作坊房弄了点小麻烦,然后佯装好人出手相助,帮扶他度过难关,获得了他的感激跟信任。陈东来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可惜那不是贵人而是魔鬼。“ 古离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宁思以赶紧拉了拉他的手催促他往下说,没错,她已经完全听入迷了,这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可比那些狗血脑残悬疑剧精彩多了。古离笑着转头轻轻拍着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拧开了一支迷你矿泉水递给她补充水分,预防中暑。 僵着身子站在烈日下暴晒的齐羽自然是得不到古离的照顾,他的身体被无名的力量压得几乎透不过气,内心却如坠寒冰地狱,两种极端的痛苦不断在拉扯着他的神经,可古离不知道给他施了什么妖法,浑身动弹不得,想晕也晕不过去,那滋味妥妥的生不如死。 “绑架的事也是由你一手策划的,好让齐羽名正言顺地死去。你利用了陈东来的信任,哄骗他,让他事先去做了脸部微调手术,然后要他顶替自己一段时间,远程遥控指点他处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为了身份不被戳穿,你还特地安排身边最得力的人马去收集财务总监的犯罪证据,并且对总监赶尽杀绝,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对你心怀怨恨然后痛下杀手!“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陈东来尽心尽力地扮演你的角色,为了不让自己露出马脚,他常常独自待着。这就给穷途末路的财务总监一个可乘之机了,他绑架了陈东来,然后虐杀了他。全世界包括凶手在内都以为被杀的是齐羽。可真正的齐羽呢?他一早就离开了G市到了海外的整容医院,把自己的脸彻彻底底的换成陈东来的。直到前几天齐羽被杀案尘埃落定之后,你才重新出现了。” “自此,世上再没有齐羽,有的只是你——陈!东!来!“ 第十七节:人生之书(7) 古离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言语间充满了审判的味道:”陈先生!你说我说得对吗?“ 陈东来想极力否认,可是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连摇晃脑袋那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更可恨的是他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死命地盯着古离,恨不得把他凌迟了! 从头到尾只有古离一个人说话,他是不干的,于是他伸出两根莹如白玉的手指打了一个响指,随着一声清脆的“啪”!陈东来僵直的身躯瞬间卸掉全部力量,整个人如一团烂泥似的,趴在台阶上,狼狈不已! 古离蹲下身子,俯视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我说得对吗?” 陈东来被折腾得只剩下出气的份了,他错误估计了古离,本以为对方顶多就是个懂点神通,只会装模作样的家伙,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他的策划、作案方式、部署还有他的想法,对方全部知道而且巨细无遗,这个男人老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陈东来知道,这人绝对不好惹! 陈东来,哦,不!齐羽压着嗓子低声咆哮道:“你要什么,钱?权?老子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宁思以觉得这家伙绝对是脑子有病!真以为任何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 “齐先生,你误会了,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权,这些东西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我一早就说,我们是来讨债的,你欠什么就还什么,多一分少一厘都不行。‘’ 齐羽当然知道古离要的是人生之书,可他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放弃了原本的荣华富贵,甚至背上一条人命才换来了全新的人生之书,他怎么可能轻易就归还。但是他也很清楚眼下形势不由人,他要是硬来,古离一只手指就能碾死他。 “古老板,咱们打个商量吧,你别收回陈东来的人生之书,我们再重新续约如何?多少钱我都能付,你不喜欢钱?我可以给你物业、不动产,保管你这辈子都不用愁!” 古离完全不为所动,反而是宁思以越听越窝火,她最讨厌这种心狠手辣,自私狭隘,永远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家伙,要不是答应过古离只准看不准出声,她准要臭骂对方一顿! “齐先生真不愧是成功企业家,优秀商人,眼光不是一般的好呢,你看过陈东来的人生之书了吧,心动了?” 齐羽无言以对,他确实看到陈东来的人生之书了,里面的内容让他欣喜若狂,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只是个富商,但在他内心深处,商场远远不如官场更吸引他,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要改变不了自已只能当个商人的命运,但陈东来不同,他的将来是有大造化的。原来的陈东来已经死了,现在他才是陈东来,所有的成就、所有的荣誉都是他的! “古先生,算我齐羽求您了!只要你能答应我,你不管要什么我都绝对办到!”梦寐以求的巨大成就唾手可及,他绝对不能放弃。 “可惜,我不能!”古离表情遗憾:“齐先生你严重违反了书馆的多项规定,而且还妄图抢占他人的命格,你已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怒火中烧,这小子太难搞了油盐不进,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啰嗦那么多,总之陈东来的命书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老实跟你说,我已经将命书藏好了,除了我你们TM谁也找不到,还有,你说我杀了陈东来,有证据吗?谁肯信?老子早就把首尾收拾干净了,就算去验DNA,老子都不怕!我就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哼!!!” 瞧他那张狂的样子,还破罐子破摔了呀,宁思以气的咬牙切齿。 “你不但自大,还非常愚蠢!”古离站起来,轻轻捏了捏眉头,耐心告罄了:“还以为你能玩出些花样来,结果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命书你不给,我自然有别的办法回收。希望你承受得起代价才好。” 古离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翻过背面,轻轻摩挲了一下背面的字纹,黯淡的字体立刻发出莹莹白光,光芒越来越强往外扩散,隐隐形成了一道光柱,在斜阳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神秘。 古离回头看了宁思以一眼,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笑得魅惑:‘’思以,你要乖乖的拉着我,别出声,不然你会迷路的。” “?????”好吧,她照做就是了,伸手紧紧地拉着古离的袖子。 “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古离的轻语。 宁思以点头,古离要放大招了!会是什么呢?她的心情可谓既紧张又兴奋。 只见古离把手中的怀表往空中轻轻一抛,怀表往上腾起,然后直接停在了半空中,光柱在他们头顶上倾注而下,在他们三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白光,宁思以瞬间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住,随即,身体腾空,双脚离地,她整个人飘起来了。 飘!起!来!了! 卧槽!!! 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三个人隐没在光柱里,原地消失了,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除了三人的身影,入目军事漆黑一片,她感觉到身体正处于失重状态,脚踩不到实处,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十分不踏实,幸好她拉住了古离才不至于失声呼叫。 这里是哪儿?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整个身体急速往下坠落,过程发生得太过突然了,以致她有瞬间的晕眩,拽着古离袖子的手也被甩开了,她的心都凉了半截,五脏六腑全被挤到嗓子眼上,她吓得手脚乱舞,仿佛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些实质的东西,结果除了气流她什么都抓不到。 从高空中坠落的恐惧令她不由自主的大喊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亡我也!!!!这下绝对要摔成肉泥了,耳边传来阵阵气流划过的声音,宁思以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死也8级残废的时候,忽然腰上传来了一阵强势的力度,一只强而有力的臂弯紧箍着她的腰,生生地将她急速下坠的身体稳住了,接着一具温热的躯体从她的背后贴近,耳边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她刷的一下整个人僵直了,很快她听见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别怕,我们到了!” 是古离,他的话音刚落,宁思以的脚就踩到的平实的地板上,这下她那颗几乎被吓成心肌梗塞的小心脏终于安稳地落回原处。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变黑了,落霞渐渐隐去,天上的星辰开始闪耀,而她正站在一大片草地上。 古离就站在她身后,手还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另一只手则拎着半死不活的齐羽。 宁思以红着脸挣扎着从他怀中逃开,支支吾吾地道谢:“谢······谢谢啊。” “不客气!”古离松开了她,然后将齐羽扔到了草地上,颇为嫌弃地皱着眉,可怜齐羽一个百四十斤的壮汉被古离像拎小鸡一样地提在手里,一路颠婆,然后又被他如垃圾一般甩到的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爬不起来,古离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还没有消失,以往在G市呼风唤雨的人物此时正瘫在草坪上如同一堆烂泥,痛苦地呻吟着。 宁思以无暇理会齐羽,她正四处的打量周遭的环境,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不是书馆的后院嘛! 这么说来,他们是从新城的殡仪馆直接穿越回了旧城的家了? 宁思以玄幻了!艾玛!这可是活生生的空间穿越、世人梦寐以求的瞬移技能啊! 没想到,她竟然还体验一把穿越空间的神奇的滋味了,回想起刚刚在那个漆黑的空间之中的失重状态,如漂浮在真空之中古怪感觉,还有从空中骤然坠落的恐怖经历,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宁思以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呀! 花房去哪儿啦? 还有围墙呢,怎么也不见了? “古离,这是哪儿啊?”宁思以转身去问古离,不料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院子里那棵不掉叶子的大树此刻竟然开满了一树的蓝色花朵!蓝色的花瓣在夜色的映衬之下格外妖娆。 “这······这是什么?”宁思以看得目瞪口呆,那棵大树居然还能开花?还特么一下子就开满了树梢,连半片叶子都没见着。 难道这里不是书馆? 可大树旁边那栋白色的3层建筑分明就是她住半个月的家,墙角那儿还挂着一个装着修花剪草的工具篮呢,她断不可能认错啊。 可转念一想,她刚刚连瞬移那么不科学的事情都经历了,那么家里的大树趁着他们出门的时候都成了精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才是真正的故里书馆!” 古离站在树下,仰起头看着满树的蓝色花朵,挺拔的身躯在波涛般怒放的蓝色梦幻之下充满了魅惑,他轻轻弯起唇角,眉目间散发出一种与别不同的慵懒神态,一贯温和的脸颊染上了致命的美丽,看得人口干舌燥。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此刻的古离,摒弃了白天的温和伪装,露出了内里邪恶的一面,可偏偏俊美得夺人心魄,教人的目光无法逃离,只能紧紧地追随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宛如堕天的大天使,引诱着世人堕落。 只见他将右手轻置于胸前,微微弯腰对着跟前的两个人,用他那宛如大提琴般醇厚悦耳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故里书馆!” 第十八节 :人生之书(8) “欢迎来到故里书馆!” 古离如是说,他朝宁思以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宁思以努力平复不停扑腾的小心脏,颠颠地跑到他的身旁站定,眼神四处游弋就是不敢望古离脸上看,没办法,她虽然不是颜控,但面对古离那张祸害苍生的脸,她怕自己招架不住,鼻血横流啊。 古离唇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深邃的眼睛熠熠生辉,显然是挺高兴的。 他对宁思以说:“待会我要进行一项仪式,你······” 宁思以以为古离又要让她当哑巴了,忙不迭应地点头道:“我这次肯定不会出声的。”穿越的时候她失重坠落好像鬼吼鬼叫了很久来着,想起来真是老脸都丢光了,明明古离都说过不会有事的。 古离摇头:“我是让你不要离我太远。” “······哦,好的。”宁思以乖顺地点头,她已经准备好当一名合格的吃瓜群众了。 安排好了宁思以的位置,古离终于将目光放到了齐羽的身上:“齐先生,欢迎你再次光临故里书馆!今天晚上的天气正好,很适合招待客人呢!” 齐羽瘦削的身躯抖得更欢快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一个怎样的魔鬼!别说人生之书了,他连命都要保不住了。齐羽吓得涕泪横飞,拖着瘫软的身躯往古离脚下爬,他错了,他大错特错啊:“古老板,书我不要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错了,我马上就去把人生之书拿回来给您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回吧。” “现在求饶,晚了。”古离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狂风平地而起,卷起树梢上的花瓣形成一道蓝色的旋风,以迅雷掩耳之势将地上的齐羽整个地卷了起来,然后啪的一下,将人甩到了树干上。与此同时,树干上长出的新树枝飞快的捆住了他的手脚还有脖子,随即树枝蔓延到他的身躯上不断地收紧,没一会儿将把人捆成茧了,只有头部、手还露在外面,齐羽的脸色青灰青灰的,两眼几乎反白,手手脚脚都在不停地抽搐,一副即将归西的样子。 “古离,你要做什么?”他该不会是要杀了齐羽吧?宁思以有些担忧,当然她没有那么良善的心肠去担心齐羽,她纯粹是担心自家老板。 “放心,我不会杀人的,我没那个权力。”古离被宁思以担忧的小眼神给取悦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要取回人生之书以及收点利息而已。” 得到古离的保证,她又安静地当回吃瓜群众了,对她来说,只要古离不杀人就好。至于齐羽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她丝毫不在意,她又不是圣母白莲花,才没心思关心一个杀人犯呢。 人生之书,到底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人生之书,顾名思义,它是一本记录着人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命运之书,所以又称之为命书。书中对拥有者的一生做了详尽的描述,巨细无遗,而且精准无比,得到它,就等于彻底掌控了自己的未来,甚至拥有了改变原本命运的能力!”这是宁思以在之后询问古离得到的答复。 听着就跟榕树头下面摆摊的算命先生忽悠客人的宝典——三世书差不多,当然了,人生之书绝对不是什么忽悠人的封建迷信书籍,按她当时的理解,人生之书应该是一本拥有预言能力的神奇典籍,不然齐羽怎么会费尽心思想得到它呢? 实际上,她对人生之书所拥有的恐怖力量以及它背后的意义,认知还远远不够,所以她对齐羽不顾一切的行为是嗤之以鼻的,就算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又如何,生活依然可以过下去的啊,齐羽本身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万贯家财,名誉地位,还有他的事业、家庭,她真的不懂为何他还不知满足,宁愿舍弃一切不惜谋害人命也要成为另一个,难道陈东来的未来竟这么吸引人? 直到,不远的将来,她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对人生之书的来历及意义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才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而幼稚。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被裹成木茧的齐羽身上,才被绑在树上几分钟,此刻的他跟下午那个意气风发,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张狂完全判若两人了,原本保养得还算良好的皮肤就像个破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仿佛体内的生气被尽数抽离了,整个人形如枯槁,反观捆在他身躯上的树枝却是生机勃勃的,从只有枝丫到长出了绿叶再到长满了蓝色的花苞儿,这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看得宁思以毛骨悚然。 这树还真成精了,居然吸活人的生气做养分! “救……救我!”齐羽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对古离呼救,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古离走木茧前面,仰头看着齐羽,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树灵很高兴呢,它很久都没有进食了,难得碰上了齐先生,如果有失礼的地方,希望你别介意,毕竟这是你该付的违约金!” 原来古离所说的违约金就是让树精吸取违约者的生命养分?这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齐羽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到底说的什么。 “很抱歉!在违约金没有缴清之前,我不能放开你,否则就违法了书馆的规定,我会很为难的,请齐先生见谅!” 煎熬还在继续,齐羽身上的枝条越来越粗壮,花苞儿一个个长势喜人,下一刻就要热烈绽放了,古离看着花蕾的变化,甚是满意地颔首微笑,犹如地狱里的恶魔在巡视自己的收藏品一样。 “到点儿了!”古离轻声喃昵。 说时迟那时快,枝条上的小花包竟都微微颤颤地抖动着盛开了,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齐羽的身上就开满了妖娆的蓝花,而他的表情越发扭曲起来了,眼睛睁得极大,眼球整个凸出来,仿佛在经历什么极端痛苦的折磨,可他张得老大的嘴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现场只能听见风吹的声音,安静得诡异。 宁思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底对古离的诡异手段升起前所未有的畏惧。 古离······到底是什么人? 故里书馆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开始产生一种对未来茫然恐惧的感觉了,她真的可以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吗······ 花开靡靡,开至极盛后就要面对死亡,这是自然法则,蓝花的生命非常短暂,几息之间,就从绚烂走向了败落,齐羽的表情从痛苦解脱出来,渐归平静,可宁思以觉得,他的生机也随着花落渐渐消逝了,现在的齐羽犹如行尸走肉一样只剩一个驱壳。 很快树枝松开了齐羽的身躯,他犹如一片破布似的,从树干上跌至满地残红之中,扬起的花瓣飘起来又落下,覆盖在齐羽的躯体上,在夜幕之下像一座荒坟。 古离没有理会已经晕死过去的齐羽,他的关注点依旧在树干上,花落过后,多余的树枝重新没入树干之中消失了,但在原来齐羽被绑着的位置上却留下一个足球大小的蓝色茧状“果实”。古离站在果实的正下方,伸出手在果实底部轻轻一点,便轻轻松松地将其摘了下来。 宁思以好奇地看着古离手中的蓝色“果实”问:“这是什么?” ”这是齐羽的命运结晶。” “命运结晶?”宁思以不明所以。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齐羽和陈东来的命书。“ 宁思以似懂非懂,原来命书还能用这种方式拿回来啊,那齐羽费煞苦心的筹谋可不就成了一个笑话么? “那接下来怎么办?”命书也拿回来了,利息也收了,瘫在地上的齐羽要怎么处理? “自然是将齐先生完好地送回原来的地方了。”古离轻描淡写的掏出了怀表。 原来的地方?那不是殡仪馆么?宁思以抬头看看满天繁星,这个时间段,殡仪馆的值班人员都下班了吧,为可怜的齐羽默哀了几秒,随后兴致亦然地围观了整个传送过程。 待齐羽消失之后,又或者说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之后,两人回到了书馆里,简单地用过晚饭。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古离将手中的茧放在桌子上,调整坐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派悠然自得,他看着对面的宁思以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开始问了,我会尽力解答你的问题。“ 宁思以当然是满肚子的问题,比如人生之书到底是什么、院子里那棵成精的树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有关于齐羽的事件来龙去脉等等,但是相比这些来,她更迫切地想知道古离跟故里书馆的事情。 因为,这才是一切问题的核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十九节:命运与变革者 ”你······到底是什么人? “故里书馆是做什么的?” “还有,你把我招聘进来目的是什么?”最后一个问题说出口之前,宁思以还有点踌躇,她与人相处的经验不多,有些事情她是不懂如何委婉的,这个问题就相当于质疑,质疑古离的动机,但是她迫切地想弄明白这个问题。以古离的本事,书馆根本不需要她,什么书籍需要整理,摆明就是一个借口。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既没有神通也没有所谓的灵力,可为何古离却偏偏要把她拉进这个诡异的世界? 古离的眼眸微张,手中把玩着怀表,眼神显得意味深长:“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认为,命运是什么?” 宁思以愣住了,命运是什么?跟大多数人一样,她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并不深入,对所谓命运的认知也不过泛泛。 她迟疑着回答:“命运大概就是人存活于世所经历的过程吧。” “那么你认为命运是由谁而定的?” 她本想说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她22的人生足以对此啪啪打脸了,现实生活跟她所设想的人生明显是两码事,如果命运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为何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宁思以摇摇头,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 古离轻笑着,眼神忽然变得深远:“很多人认为命运二字是分开理解的,命即定数,运是变数,命乃先天注定不可更改,比如人的出生、家庭背景。运则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靠后天努力改变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过去,是早已注定的未来!“古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静,但在他平静的脸色之下却带着淡淡的嘲讽,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照你这说,人岂不成了命运的扯线木偶了?那大家干嘛还要辛苦的工作、生活?”宁思以对古离的说法心存不甘,她宁愿接受自己的失败、无能,也不愿听到古离否认命运可能存在的变动,至少她还能心存希望。 古离摇摇头,对她的不甘不以为意:”哪怕命运早就注定,但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命运仍是充满了未知的,人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明天会如何,因此未来对于现在而言就是变动的,充满希望的。因着这份未知的希望,他们愿意抱以最大的期盼,甚至能为其付出最大的努力。“ 宁思以想张嘴反驳,却无言以对,古离说得对,哪怕每个人的未来早就注定,可没到最后一刻,人们都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结果是什么? 好的还是坏的······ 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对于未来,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悲愤了,古离便开口安慰道:“其实命运是不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会因未知而对未来抱有的美好幻想,这份幻想被称之为希望或者奇迹,不管能否实现,却能让人们度过人生当中的困境。” 宁思以沉默地低下头,内心不知是何滋味,都说人生是残酷的,可真相比人生更残酷。 ”可按你说法,奇迹跟希望只是人类幻想出来安慰自己的泡沫了?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命运早已注定,那人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古离举起手指左右摇晃了几下:”不!恰好相反,正因为有人类,命运才有存在的意义!世界运转的轨迹本身就命运,为了推动轨迹向最终的结局运行,命运需要人类。人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他们诞生在命运轨迹之中,却最终成为了影响命运轨迹的最重要因素。“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这不是前后矛盾么?!”宁思以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古离。 这家伙怎么回事?说命运早已注定的是他,说人类影响命运的也是他,耍她玩呢? “非也,命运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只要记得人类对于命运而言是必然而无谓的存在,反之亦然,更多的留待你以后慢慢领悟吧。”古离笑着说。 宁思以觉得自己仅剩的价值观被都被古离悉数摧毁又重建了。 “其实对于命运而言,人只分成两种,一种是顺从命运的普通人,而另一种是变革者。” “什么是变革者?”对于古离口中突然冒出的变革者,她是第一次听到。 “变革者,就是一群不甘屈服于命运,奋起反抗的勇士。比如齐羽,他是典型的变革者,不甘于平凡、不满足于现状,血液里充满了躁动不安的因子,在他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认命“二字。抛开人品不谈,我们都不可否认齐羽对G市产生的影响,没有他G市新城远远达不到如今的成绩,他就好比大洋彼岸的小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却形成了一股滔天巨浪颠覆了原来的G市。“古离眯起了眼睛,唇角的笑容异常刺眼。 “当然,变革者也是由命运挑选的,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命运的变数。变革者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是推动命运轨迹运行的关键所在,同时也是我以及书馆的价值所在。说到这儿,我有必要向你重新介绍我自己以及故里书馆了。“ 绕了老半天的圈子,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宁思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了。 古离一改先前的慵懒,神请肃穆、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叫古离,是一位命运代理人!简单点说,是命运选定的监察者,负责给变革者提供必要的帮助之外,同时负责监视命运的走向,及时修正企图破坏命运轨迹的一切因素。故里书馆是我的容身之所,也是我作为命运代理人与变革者之间唯一共存的异度空间,一般被称为第五空间。“ “异度空间!?”宁思以被这几个字震撼得头晕目眩,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开始担忧了,自己到底被卷入一个怎样的玄幻世界里面了? “所谓的异度空间,不过是相对于现实世界而言的,现实世界是人类的意志作为准则的,人类存在的空间乃正常空间,除此之外统称为异度空间。“ 宁思以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并非什么奇怪的概念,毕竟人类只是三维空间的物种,并不能直接观察比自身更高维度的空间,可地球并不只有三维,多维空间仍然是客观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故里书馆就是一个高纬度的空间吗?“宁思以又开始犯迷糊了,刚刚古离在给她灌输命运的概念时,她以为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新世界应该是走玄幻路线的,怎么现在一言不合又耍起了科幻风?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故里书馆是第五空间其中一个区域,而命运代理人则拥有所属区域的绝对支配权。“说罢,古离抬手在半空之中打了一个响指。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除了那只奇怪的蓝色茧球之外就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套茶具!古离执着茶壶分别给两个杯子倒茶,淡紫色的茶水从壶嘴里倾注到杯子中形成一道水柱,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空气中飘散着阵阵薰衣草的清香。宁思以顿时想起了前一天她下午泡的薰衣草花茶,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意味着什么?古离可以无视物质定义、无视时间、地点的限制,随心所欲地控制物品的流动,哪怕是消失了的东西,只要他想,就能让它重新变回来? 所以,冷库里的食材永远不会变少! 她彻底明白了古离的意思,拥有空间的绝对支配权,岂不是意味着,他就是第五空间里的神了?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敬畏了,古离好笑地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误会!第五空间的真正主人并不是我,从本质而言我也是人类。“ “如果说变革者是命运的棋子,那么命运代理人充其量只是工具而已。” 古离说得十分淡然,可宁思以就不那么淡定了:“那普通人呢?他们是什么,命运的炮灰吗?” “不,恰恰相反,他们是一群幸福的人。命运守则第二条:顺从命运之人会得到幸福,反抗命运之人终将得到荣耀!命运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是付出跟索求的双向关系,对命运的索求越少,相应地背负的代价也就越少,普通人大多都是容易满足的,他们一生最大的期望就是安居乐业,平安终老,所谓知足者常乐,他们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意义了。” 宁思以细细的品味古离的话,就好比梦想,梦想越是远大,付出的努力就越多,可收获越多,风险也越大,这是双向的,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等价交换了。 随即她想到了自己,没遇到古离之前,她是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了,日子虽然艰难,却也平淡。可命运却给她来了个神转折,她被卷入了这个全新的世界之中,她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命运的棋子呢,还是炮灰? 面对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古离也难得的沉默了,良久才回答她:“……我也不清楚。” 第二十节: 必然 “你怎么会不清楚?不是你把我扯进来的吗?”宁思以一着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往前倾,要不是还有桌子拦着,估计她都要扑到古离身上去了。 古离摆摆手安抚她道:“你别紧张,听我解释吧!”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坐会椅子上:“对不起,我激动过头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吗?” “哦,是在我去派出所挂失的那次?”宁思以想了想,当时古离忽然从身后喊住了她。 “不是,是前一天。”古离将手里的怀表放置在她眼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宁思以灵光一闪,條然惊呼道:“那个黑衣人是你?可你并没有受伤呀!”她一开始就怀疑过古离是不是黑衣人,黑衣人受了伤,可古离曾经展示过他的手臂,一丝伤痕都没有,因此她打消了怀疑。 “当时我正要去回收齐羽的命书,但由于陈东来这一个意外,导致齐羽的命书无法正常回收,而且他还误打误撞地解除了我与他之间的关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觉得自己今天问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了,可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她对这个世界的事情毫不了解呢。 古离无疑是个脾气好,耐性足的人,对于她层出不穷的疑问并不厌烦:“这件事说起来还要牵扯到10年前,10年前齐羽只是新城边界一个快餐馆的老板,餐馆的生意非常惨淡,日子并不好过。可作为命运选中的小蝴蝶,他理所当然地遇到了我,也知道我手中拥有人生之书,于是他便恳求我将人生之书借给他,期限是10年,在过去的10年里,靠着人生之书的指引,他避过无数风险、危机,获得成功的机会,最终成为G市数一数二的成功企业家。” “按照约定,那一天就是协议的最后一天,也是世人熟知的齐羽被杀的日子。作为命运代理人,我当然知道齐羽没死,被杀的是陈东来,这不过是齐羽为了贪墨人生之书而耍的小把戏。但现实世界却认定了齐羽已死这一个事实。” “我说过,人类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虽然人类只是地球物种中的一种,但现实世界却以人类的意志为本身的意志的,举个例子,当全G市的人都认为齐羽已经死了,那么现实世界当中,‘齐羽’这两个符号所代表的人也就不复存在。就算现在齐羽去跟世人说他是真正的齐羽,别人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宁思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齐羽不是齐羽了,那他是谁?陈东来吗?可就算他外表跟陈东来一模一样,也改变不了他是齐羽的事实呀,基因总该骗不了人的吧。”是龙是虫,检验一下DNA就知道了。 古离不置可否,他指着桌面上那只蓝色的茧:“它就是让齐彻底成为陈东来的关键所在。” “命运结晶不是为了回收人生之书吗?”她记得古离当时说的命运结晶是为了回收两人的命书,难道这只奇怪的茧还有其他用途? 古离颔首:“命运结晶是树灵的力量结晶,树灵是第五空间的命脉所在,蕴藏着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回收人生之书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收取代价以及违约金。” “咦,违约金不是被树灵吸收掉的生命养分么?” “那是利息。”古离言笑晏晏,活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宁思以彻底拜服,要是他不当命运代理人转行放高利贷,肯定能迅速发家致富的。 嗯,不对!他已经是高利贷了,利息比钱更要命! “命运与变革者的关系就是索取与付出的双向关系,两者是相互的,他向命运索取了名利、财富、地位,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齐羽在这十年间创造的财富、他的事业、家庭就是他应付的代价,而在他成为陈东来之后的未来就是他要付的违约金。” “在现世,齐羽的死亡成为了事实,而齐羽跟第五空间的因果联系也就终止了,我是异度空间的人,现实世界于我而言是非常危险的,变革者是唯一维系两个空间的关键所在,一旦跟变革者的维系中断,我就会被当成异物,遭到世界的排挤,说得更直接一点,那就是你们的世界会诛杀我。” 纳尼?!宁思以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古离当时并不是在寻找什么,而是在躲避世界的诛杀么?难怪他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后来呢?你是怎么脱困的?”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你是现实世界中的人,从你捡到了我的怀表起,我与你就短暂地缔结了因果,因为你世界对我的诛杀才渐渐平复。”说到这儿,古离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口吻,“所以,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并不是夸大其词,我很感谢你!” 宁思以扯了一抹僵硬的微笑,摇着头说:“呵呵,你要感谢的对象不是我吧,不是说命运早已注定的么,就算我捡到了怀表,让你免于诛杀,那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命运的安排。”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充满了无力感。 这该死的命运! “正因为是命运的安排才更奇怪!”古离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热切又期待,宁思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招架不住连忙将头低下,只剩个乌黑的脑袋了。 “我虽然是由命运选定的代理人,却不是唯一的,说白了就是命运的工具罢了。”古离说到工具二字的时候,神情平静,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呢?无人可知!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命运的轨迹是早就注定的,祂不会贸然改变,一旦改变了,也绝非偶然,更不可能是因为我。”古离的眼神变得更加灼热了,宁思以感觉自己的头顶都要让他烧出个洞来了。 “必然是因为你!”古离的声音中包含着一股分金断石的力量。 宁思以猛然抬头,不可以思议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是因为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呀。”像她这样的人,街上一块招牌掉下来随时放倒一片,她哪来那么大的脸? “我的怀表并不仅仅是一只古董表而已,祂是我作为命运代理人的信物,也是支撑着第五空间的支柱,祂就代表了命运本身。怀表不是偶然掉落在你脚下的,而是祂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的。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宁思以的两只手死死地搅合在一起,她此刻的心情,就如站在悬崖边缘的犯人等待着审判,只待一声令下被推入万丈深渊。 她摇头,身子紧张得发抖:“不知!” “这意味着你是特别的!因为你的出现,令命运不惜打乱原本的步伐,也要让我找到你。思以,你是由命运亲自选择的人,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变革者!你的命运连手握全人类命书的我也无法窥视。” “所以,并不是我把你牵扯进来,而是命运亲自将你推入这个世界。” “祂的目的,我也不清楚!只能靠你自己亲自寻找答案!”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宁思以的心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她手脚冰冷,脸色发白,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从体内散发的寒冷紧紧包裹着她,她就如茧中垂死的幼虫,拼命的挣扎着离开,可那层层叠叠的黑暗坚硬如铁,最后无能为力,只能在黑暗与绝望之中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呵!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过普通人过的生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导致她的世界变了样? 命运······想做什么? 她要怎么办? 古离站起来走到宁思以跟前,半蹲下来,深深地看着她,她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脆弱、孤独、无助,恍似风雪中独自飘零的小花。 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宁思以紧握成拳头的手,古离轻轻地对她说:“思以,我把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你有知道一切的权利。哪怕结局早已注定,没走到最后一步你都不知道是好事坏,所以不要害怕,也不需要逃避,至少你还有我,还有书馆做后盾呢!” 古离轻轻拍着她的手,他的眼神里有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他说:“思以,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在他的安抚之下,宁思以慌乱无措的心神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她跑不掉的,命运要她进入这个世界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作为人类中渺小的一员,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劳,还不如乖乖地待着这里,等着命运给她一个答案呢!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什么都没有,也就不会害怕失去。最值钱的不过是她的生命而已,如果祂想要,大不了给祂就好! ······ 第二十一节:来自执念的信(1) 自打那天晚上过后,二人很有默契地不再多谈。古离也许是为了不刺激她,而宁思以纯粹是觉得有些事情天天挂在嘴边也解决不了只会徒增烦恼而已,还不如该吃吃该玩玩,该干嘛就干嘛呢! 必须承认她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可是在得知自己的命运未来全部捏在命运之神的手中时,她也就没啥好想的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温饱不愁,有瓦遮头,还活得好好的,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再说吧!不得不说这种阿Q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她的士气,起码她不会为了那些还没影的问题吃不下饭嘛。 今天G市下雨了,雨势不大但看天色不见半点转好,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古离窝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宁思以则在一楼下面整理书籍。 书馆里的藏书非常多,其中有很多都是年代久远的,纸张发黄甚至变脆,有些纸张还粘合在一起了,因此每本书都需要逐页检查,一旦有破损就要想办法补救,这是她的工作。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项枯燥沉闷的工作,但是对孤僻惯了的她来说则刚好相反,她挺享受工作的过程,不但能学到有用的知识,还能让她的心情平静,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例如此刻,她在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籍中找到了一封信! 信是夹在书页之间的,她一翻开就看见了。信封是那种很古老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也没有邮戳,边角处已经发毛了,皱巴巴的,似乎是被人捏成了纸团又铺平。 宁思以拿起信封,凭手感她可以断定,信封里面有信。 她捏起信封翻到背面,那信封口居然被胶水粘着的,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这下可把她的好奇心彻底勾起来了。说实话,如果这封信一早就被翻阅过的话,她还未必有兴趣去看。可一旦发现它还没被开封,而自己将会成为第一个知道里面内容的人,顿时就有种即将要揭开秘密的兴奋感。 她感觉那只信封就好像伊甸园中的那棵苹果树一样,上面红艳艳的果实无时无刻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天真的夏娃去采摘。 真是心痒难耐啊。 咳,不得不说人类的好奇心跟求知欲在女性身上体现得比男性更直接也是有依据的。 信是要拆滴,问题是她要不要告诉古离呢? 宁思以抬头看着二楼,古离房间的方向,很纠结。古离说过书馆的藏书她可以随意翻阅,这夹在书页里面的信件,也许、大概、应该也属于她可以随意翻阅的范围内,可是不告诉古离就私拆信件好像不太好。 纠结并没有持续很久,才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就决定了,先拆了再说! 她揣着信封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房间,经过二楼楼道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回到房间,她翻出一把小刀,沿着封口小心翼翼地将其刮开,封口处的浆糊年代久远,粘合力也不强,很快就完事了。 在打开信封的时候,她的心情跟打开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会儿是一样一样的,兴奋有之,好奇有之。张开信封往里面一瞧,果然看见有张叠起来的纸张躺在里面,她伸着两根手指把纸张拿了出来。 信纸不大,大约就是A4纸的一半大小吧,被折成4分之一的大小,十分轻薄,纸质泛黄,乍看之下历史感满满,就像乡下老人保管的祖屋房契似的,稍一用力就碎成渣渣。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摊开信纸,暗暗猜测着信中的内容。 是一封未能送达的家书? 还是一封没有结果的情信? 结果,证明她想多了,这根本就是一张白纸! 信纸上空空如也,别说字儿了,连墨水星子都没沾上一滴。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好奇心这玩意还是别太旺盛的好,这不!她就被狠狠地坑了一脸。 信封的原主人是有多无聊才来这么一手?纯粹是坑着后人玩儿的。让她白兴奋了一场,宁思以撇撇嘴,将信纸随手叠好又重新装进信封里面,准备物归原处。 哪知下楼的时候刚好碰上出关觅食的古离,他毫无形象地窝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碟奶油小曲奇啃得兴起,见她从楼上下来更是张口就指使她:“思以,今天喝红茶吧,谢谢!” “······”老板要喝红茶,她当然要照办了,她走到原来的书架前,将信件夹回原本的书籍里放好,然后若无其事地问:红茶需要加蜂蜜吗?” “半勺够了。”古离似乎没有留意她的举动,仍然在享受他最爱的奶油小曲奇。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只有小女生才会喜欢的小甜点,隔三差五就让她做。 她就快从图书管理员变成专职点心师兼厨娘了。 其实在第五空间里面,只要古离想,他随时可以吃到不同的点心,过去的大半个月她做了很多不同款的点心,想吃的时候,变出来就好了。 可古离后来告诉她,那种控制物质重现的能力有次数限制,不能乱用,更何况不是有她在么,何必浪费能力呢。 宁思以很赞同!比起明明已经消化掉又重新变回来的食物,还是新鲜出炉更好。天知道从消失到重现的过程是如何形成的,她宁愿每天辛苦一些做饭做点心,起码吃起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别扭嘛。 至于原材料,古离说了,她是现实世界的人,为了保证她跟现实世界的关联,不被第五空间影响以致被原来的排斥,她每隔半个月就要到外面的世界刷一下存在感,购买食材的任务自然落到她的头上了。 她端着添了蜂蜜的红茶出来的时候,古离刚好把曲奇饼干消灭干净,端着茶杯意犹未尽地回味道:“味道好极了,分量不够真是可惜了。” 看了看连饼干渣子都不剩的碟子,宁思以都懒得吐槽他。 古离非常喜欢甜食,不管是点心还是饮品,无甜不欢,多亏她念书那会儿在西点屋打工时学会不少点心、甜品的做法,不然哪能满足他那颗甜腻腻的少女心。 享用完了下午茶,古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她说:“对了,思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开始出门几天,你留下来看家吧。” “······”马丹!能不能不要每次有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那么惊悚的事情? “去几天?” “快的话就三天吧。”古离老神在在地回答着。 她点了点头,三天不算久,但是留她一个人看家终归有些不自在的,尤其故里书馆地处偏僻,周围荒无人烟,整一个荒山野岭,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确实是有点怯。 古离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调侃道:“思以,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没······没有,只是担心万一招贼了怎么办。”宁思以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蹩脚地找借口。 “呵呵,你忘了?这里是第五空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进不来。” “······”好吧,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宁思以被堵得没话说,默默地收拾杯碟。 看着她努力压抑着郁闷的面瘫脸,古离几乎憋笑憋到内伤,哎呀,生闷气的小思以太好玩了,眉头皱的跟小老太太似的,贝齿咬着下唇,看起来挺严肃,实际上活脱脱被主人遗弃街头的小京巴。 好不容易压下唇角处的笑意,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交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第五空间的结界将全面开启,你千万别离开书馆,否则你会迷失在第五空间的边缘地带,回不来。” 宁思以不明所以,却也明白古离所说的严重性,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不会出去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平日里无事的话,可以多跟树灵沟通沟通,会有意外惊喜的。”古离笑得十分和煦,可宁思以总觉得他口中所说的意外惊喜绝对没好事。 说起院子里那棵成精的树灵,她还是挺畏惧地,自打那天晚上开了满树冠的蓝色花朵之后,就一直维持着开花的状态,蓝幽幽的花瓣天天随风飘落,站在树下轻易就能获得一场花瓣洗礼,绝对的意境十足。可惜,有幸观赏过它进食过程的宁思以而言,树灵已被她列为了高度危险对象,别说沟通,哪怕平时经过花房的时候她恨不得贴着墙根走,离它越远越好,免得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肥料。 随意聊了几句,交代她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古离施施然地回房去了,宁思以重新回到她的岗位上继续刚才的修补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