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插画欣赏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第十九章 除夕佳节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今晚北美是一个有血月+满月+超级月的中秋月圆之夜,虽然实物图永远没有网上的照片来的壮观。。。只有多吃几个月饼泄愤了!勤奋更新,大家不要忘了推荐和收藏哦~ ―――――――――在中秋发除夕的分割线――――――――― 转眼到了念苏的十九岁生辰,腊月二十八号,因为临近除夕,每年这都是家里最热闹的日子。茂行常说她尽会占便宜,要让全天下为她庆生。然而今天,怕是只有夜掣陪她了。看着别人家阖家欢乐的样子,她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爹也真是偏心得太明显了,女儿一走,就连过年也不回家了。看来我们俩今年要独守空房喽!”茂行抱怨道。 “二哥哥你不知道么?益王要请我们到益王府过年,我爹今早派人来接我们了。”若风问。 “今早?他们不在,好容易可以睡个懒觉。我这才刚起来……”茂行想到要去益王府过年,笑得合不拢嘴:“既然你爹都派人来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 “有些人嘴角都飞到太阳穴上了……还勉为其难,啧啧。”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走啊?” “就说你心急嘛……”若风笑道。茂行抬起折扇作势要打他,若风急忙解释:“王爷说除夕在家一块儿吃饭,初一不便出门,初五初六他要带炎璨和炎烈去狩猎。我们若想同去的话,就留那儿多住一些时日。” “好哇!” “我已经替二哥哥答应了,快去收拾行李吧!” “算你小子懂我。” 茂行心想益王既然已经看出萨仁对自己的情意,还不避嫌地叫自己过去,一是看在林隐的面子上,二来说明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自己还是有希望的。这么一想,一颗春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若风则是仔仔细细记录下了关于木甲机械的问题,准备见到林隐时问他。收拾东西时看到了给清霜做的冰屐,也放进了包裹里。心想得空把它改大了,让茂行代替清霜当试验品试试。 若风和茂行都不是第一次到益王府了,但进门后还是对重金重建的正厅叹为观止。唐家已经是鎏金点翠了,益王府还要更胜一筹。特别是正厅中间的那张新制的虎皮毯,分外引人瞩目。益王爱好狩猎,无论是墙上的兽首,还是显要位置的那把包金鹿角椅,都是他亲自出马射杀的猎物。 益王带若风和茂行参观了未来林隐的住所――全新的木滕阁。虽然临近年关,工人还在日夜不分地赶工。光是占地面积看来,就是他原来木滕阁的三倍之大,还不连前院后院和池塘花园假山。益王对林隐的重视,可见一斑。 若风和茂行被安排在木滕阁附近的客房中,房间宽大讲究,不比他们在唐家的住所差。若风的房间还贴心地点上了奇楠沉香。 “连沉香也点上了,啧啧,还是林叔叔面子大。”茂行四处打量桌椅摆设,道:“这益王府果然气派,连一个客房都这么花心思。我这次算是陪你来沾光享福了。” “二哥哥哪里是来陪我,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益王府的‘月亮’都比家里圆。” “你这小鬼……那你可要帮二哥哥一起,把这月亮捞回唐家呀!” “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跟你二哥哥提起条件来了,你想要什么?” “还不就是上次问你的问题,十年前到底……” 茂行打断若风:“哎――好了,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和郡主的婚事要是成了,什么秘密都告诉你。” “当真?”若风两眼放光,但又怀疑茂行说的话算不算数。 “千真万确。赌上我这一生的桃花运。” “那好,一言为定。” “你这么鬼机灵,别的也不用我说什么了,探探益王的口风,知道他选女婿到底有什么要求条件是最好。” “嗯!”若风顿时有了动力。 休整了一晚,次日益王把若风和茂行都叫到自己房中,吩咐下人拿来上好的水果茶点,并让他们以后见到林少爷和唐少爷,就要当见到炎璨、炎烈一样对待。 “在我这里,还住的惯吧?”益王和蔼地笑着问两人。 两人自然都是说好。 “过年了,给你们两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我本来想问林贤弟的意见,谁知他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负责任,说他不知道。” “这怎么好意思!”茂行推辞道,心里却想:不如把您女儿送我,我肯定喜欢。 “你先不忙拒绝。”益王笑道。 说话间,益王叫下人拿来了一块春带彩的玉佩,呈给茂行。茂行一眼看出那翡翠乃是高冰种,二分春色,三分翠,整体荧光锃亮,一定价值不菲。他推脱一番后,还是收下了,当即佩在腰间。 若风的身高正好可以仔细看到那玉佩。他虽然不懂玉,但见那玉上一丝裂纹也没有,心里啧啧称奇,同时也开始好奇益王会给自己什么。 “若风,过来,你的礼物要到外边来看了。”益王依然和蔼地笑着。 到了院内,若风见马倌牵来一匹全白的白马。那马四肢修长,竟然比夜掣还高些,要知道夜掣已经算高头大马了。与夜掣那样的战马不同,这白马显得精致而温和。他的骨骼较细,肌肉呈长条状隆起,关节和腱的轮廓明显,是一匹典型的赛马。 益王过去牵住白马,把缰绳交到若风手里,说道:“这马儿名叫‘饮风’,刚刚四岁,正是驯养好可以骑乘的年龄。我听说你喜欢骑马,刚好这马儿名字也带个‘风’字,与你有缘,以后就跟着你吧。” 这白马比那玉佩又不知贵了多少倍,若风不知这么贵重的礼物自己到底该不该收,抬头望茂行。 “‘饮风’?真是个好名字。”茂行摸着马鬃,说道:“饮风餐露,远离俗世,这不就是林叔叔用尽一生所追求的吗?王爷真是太用心了。” 若风听出茂行在暗示益王林隐一向清高,不要以为送了贵重的礼物,就可以对林隐颐指气使。他转头,看益王如何反应。 益王自然也听出来了,笑道:“哈哈,我一介武夫,倒是没你们想得那么多。我还怕若风喜欢黑马,我送个白的,会不高兴呢!” 若风故作天真地看着益王说:“怎么会呢,我喜欢得不得了!这饮风毛色白璧无瑕,四肢肌肉都雄健力,真是稀世良驹,换做谁都会喜欢的。何况现在又已经训练得这么好,王爷费心了!” “我们若风果然懂马啊。”益王吩咐马倌把马鞍等用品送去若风房中,看着茂行说道:“好马就重要的就是遇上伯乐,饮风真是幸运!” 茂行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若风,说道:“小伯乐,牵好你的马,日后要好好待他哟,不然我可是要替他出头的。” 晚上,益王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光是在正厅一同吃饭的,就有三四十人。远近亲戚,重要食客,都齐聚一堂那个。当日武试的冠军奇子豪,云涯小皇子段泊涵也都来了。 “唐二哥,若风!你们也在,真是太好了!”奇子豪一见两人,就热络地打招呼,问道:“怎么没见唐大哥和清霜?” “嗯……这个,一眼难尽。改日再与少帅细说。”茂行答道。 段泊涵和若风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亲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段泊涵给讲的那些异国风土人情,深深吸引着若风;而若风所熟知的那些武学经典、奇门遁甲,也让段泊涵啧啧称奇。 长桌上放满了环饼、油饼、枣塔、干过水果,还有浆水饭。大家也不急着开吃,而是先看起了歌舞表演。益王出手阔绰,过年过节又多给打赏,炎都最有名的歌姬舞者轮番上场,宾客们看得目不暇接。美人秀色可餐,但茂行碍于坐在对面的萨仁,只能极力收敛,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歌舞过后,大家开始喝酒。北方人个个好酒量,益王和炎璨喝起酒来都直接用坛子,炎烈虽然年幼,三碗酒下去,也不脸红。虽然自家人用坛子,益王给宾客准备的酒器都是珍宝,这桌上银器都已经不算稀罕的了,玉尊、金杯、琉璃杯、水晶杯、翡翠杯……多到让人不知是来饮酒还是来鉴宝。 若风和段泊涵不会喝酒,茂行也是浅尝辄止。旁边的奇子豪端着白玉杯,敬了在场所有人一人一杯酒,还和刚坐下时一个样子,面色一点没有泛红。 “奇少帅好酒量。”茂行道。 “和兄弟们喝习惯了。” “奇哥哥过年也不回家么?”若风问。 “我四海为家,哈哈,在哪里都一样了。” “奇公子真是潇洒,让人羡慕。”茂行说。 “所谓潇洒只不过是没有人牵挂罢了。”奇子豪笑着问道:“听闻唐大小姐也去‘历练’自己了?” “哈哈!这倒不假。”茂行道:“只不过你年方十六,念苏已经十九,再云游个几年就更是老姑娘了。奇公子消息灵通,要是听到念苏的消息,还是让人劝她早些回来吧。” “恕我多嘴,我劝唐兄也不必太过执着。有的人啊,血里有风,注定是要漂泊的。说不定唐姑娘在外面会过得比较开心呢?” “此言差矣,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飞鸟也总要落在枝头栖息。就算是蒲公英,飞行也不是为了快活,而是为了落地生根。没有谁是为了漂泊而漂泊的。” 段泊涵突然插话,问道:“那要是风呢?要是有的人就像风本身一样呢?” 奇子豪和茂行皆是一愣。奇子豪笑道:“是啊,段小王爷真聪敏。风是不会停在某一个地方的,一旦要是停了,它也就不再是风了。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人生又有何意义?” 若风心想二哥哥一向能言善辩,这下总算遇着对手了。这热闹正看得高兴,茂行突然拍了拍自己,说道:“这个嘛,人若如风,那就要问若风了,这可是他的名字。” 二哥哥也是狡猾,接不下去居然把问题抛到自己这,若风双目一转,笑道:“可惜我不是‘如若春风’的若风,怕是‘弱不禁风’的若风。” 段泊涵和奇子豪都被他逗笑了。 茂行接着若风的话说道:“俗话说除夕佳节未几时,奄若风吹烛。再不吃菜,可就凉了。” “有理。唐兄,我觉得今天的炸糕不错,你也尝尝?”奇子豪给茂行夹了一块。 “嗯,果然不错!”茂行吃完,又敬了奇子豪一杯酒。两人虽然斗嘴,但也因为这样很快熟络起来,不再像初见时虽然欣赏对方,但客套生分。 引子 传说之唐林若风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无论是地处江南、温婉秀丽的凡塞国,还是在它西边的西淳国,亦或是凌驾于两国之上,纵横皆超越两国总和的炎雄国……在平行时空里的华夏大地上,随风流传着一个名字――唐林若风。 乱波分披已打岸,若云浪迹不禁风。 唐林若风,他是眉目如画的才子,机关算尽的匠人,侠骨柔肠的义士,又是不择手段的枭雄。 他是命运的弃儿,在睁眼看到这个世界之前,父母兄长皆以离世;然而他又是命运的宠儿,大难不死,历经磨难,终将悲剧逆转成了一段传奇。 当这四个字第一次从你舌齿尖轻巧地弹过时,不过是个抑扬顿挫的寻常名字。但它却能勾起我心中所有的悲悯、欢愉、敬佩与憧憬。 我想由我来诉说这个故事可谓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关于他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第一章 施云布雨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新书上传,请多多支持,不要忘了收藏和推荐哦~)你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在想什么吗?是窗外飞过的那只蝶,到底去了何方?是午睡时的一个梦,究竟什么意思?还是最要好的玩伴,今日会不会来找自己?亦或是有朝一日自己长大了,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年,若风也十岁了。 而他最想知道的,却是十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对他来说,或许活不到下一个十年那么长。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便会极度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去;一个没有太多时间的人,便会急速地长大。 纵然他有手艺巧夺天工的父亲,富甲一方的义父,和疼爱自己的哥哥姐姐,却没人能够治好他的生来就有的哮症。 医书上说,哮症发作的因素是外有感受非时之邪气,而机体正气不足所致。这“外有非时之邪”包括了风、寒、暑、湿、燥、火等的六气客邪,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性命。能活到十岁就不错了,以前郎中这么说。 恐怕是过不了十六了,现在郎中又这么说。 但若风病弱的体内却有一股正气,也在顽强地发荣滋长。表面风平浪静,而正邪之气却于他机体内外,一刻不停地相互抗衡着,犹如被刻意隐瞒了的过往种种。 腊月,炎雄国的帝都――炎都,已是冰封万里。 益王府侧殿内因为摆了好些个炭盆,依旧暖如春日。一出名为《大旱云霓》的傀儡戏刚刚开演,若风和其他四个年龄相仿的孩童正如痴如醉地看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戏中人与自己千丝万缕的联系。 坐在最中间、身着华服的男孩格外显眼,他有着炎族人特有的高颧骨、圆眼睛的长相,身材也较同龄人高大健硕得多。虽然尚且年幼,举手投足间已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他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镇国亲王益王的小儿子――炎烈。 坐在他左边的两个男孩也有着炎族人的长相,并且衣着华贵,一看就是王公贵族之后。右边坐着若风和一个女孩,两人长得俊秀温婉,并不像是本地人,他们衣服上的颜色要俭朴得多,不过若是细看,用得都是上等布料和刺绣,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只见戏台之上,两个仙风道骨的人偶徐步而出。那人偶的头手均由上好的木料精雕细琢而成,五官画得栩栩如生,衣服用布料仿真缝制,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台下艺人的手。 “是无忧真人和太虚真人!”女孩激动地对若风说道,若风浅浅笑着点头。其他三个孩子虽然看得专注,但也没有特别兴奋,好像对这样的傀儡戏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听台上传出一个抑扬顿挫的男声念白,将这故事缓缓道来:“话说那太虚真人,法术高强,不仅能跳入火中去焚烧自己而无任何损害,还能随着风雨忽上忽下戏耍!他操控水玉,掌管人间布雨,可谓翻云覆雨于股掌之间,人们又称他为左圣雨师。” 戏台上布带升起、翻涌,灰衣人偶在其中穿行自如,好比腾云驾雾。而白衣人偶的身旁,则出现了两只羽毛做的仙鹤,跟随着人偶左右移动。艺人手法精湛,人偶活灵活现,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念白道:“而那无忧真人,却是闲云野鹤,除了带着他那两只仙鹤周游列国,什么事也不做。这样的两个人却因为同好下棋,而聚在了昆仑山之巅。” 云雾和仙鹤下场,太虚真人和无忧真人相对而坐,一个棋盘从两人中间升起。沉静悠远的古琴声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炎烈忍不住喊道:“那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厉害?” 念白的艺人没有回话,两个人偶仍是静静坐那儿对弈。 炎烈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抱怨道:“这下棋要下到什么时候!” 若风说道:“我猜两位真人一定是难分高下,所以才常常对弈。” 他身形瘦弱、面色苍白,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有种绵绵糯糯的、慢条斯理的感觉,比起炎烈洪亮的童声,又另有一番好听。 琴声逐渐弱了,念白笑道:“这两人棋逢对手,但都很执着,每一次都非要决出个胜负才肯停手。所以他们下起棋来不眠不休,最长的一次,下了九九八十一天。” “太虚真人光顾着下棋,那人间岂不是有九九八十一天没下雨了?”女孩大声问道。艺人没有回应,她又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那个瘦弱的男孩:“若风,你说是不是?” 若风笑着点头,道:“清霜,你好好听师傅说,别老打断人家。” 清霜今年十岁,是若风的双胞胎姐姐。但与若风病弱的气质不同,她看起来潮气蓬勃,倒更像个男孩。两人的长相也不尽相同,若风鹅蛋脸、丹凤眼,清霜则是瓜子脸、杏眼。 清霜瞥了下小嘴,小声嘟囔道:“是炎烈先打断的,你怎么不说他。” 念白继续说道:“这人间老不下雨也不是个办法啊,但太虚真人又舍不得放弃下棋的爱好。于是他就从人间五国,挑选了五个最具资质的人为徒,以国家的名字命名五人为:炎雄、凡赛、西淳、古臾和孤竹。太虚真人每天带着五人修炼,教授他们仙法,以便日后从中选取合适的人选,替他施云布雨。” 五个徒弟的人偶也都做得栩栩如生,它们逐一登台,台上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 念白道:“然而人心贪婪,世事难料。一日,太虚真人把布雨的法宝――水玉,展示给徒弟们看,并让他们学习用水玉布雨。西淳和古臾两人最先起了贪念,他们发现水玉不但能布雨,若是用在自己身上,还能增进法力。” 西淳和古臾在戏台的一边,把玩一块晶莹剔透的东西。 念白道:“于是这两人合谋,在每次布雨之时,都私吞一部分水玉。” 炎烈、清霜和另外两个男孩都听得入了神,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仿佛世间苍生的命运都掌控在了那小小的人偶身上。若风也皱起了眉头,却没有看戏台,仿佛想起了什么。 念白道:“本应用作布雨的水玉被私吞,人间的降雨自然随之减少。太虚真人发现以后,以为是徒弟偷懒,把五个人都找来批评了。其实但凡他用一点心思,都能发现水玉在无端减少,但他根本没有想过徒弟会做出这样的事,也就没有细查。” 只见太虚真人和无忧真人又开始下棋,而五个徒弟聚在了一起。 念白道:“太虚真人是没有发现,但那凡赛、炎雄和孤竹三人,发现了其中蹊跷。凡赛和炎雄要求也从中分一杯羹,不然就上报给太虚真人,西淳和古臾只得答应,四人击掌为盟。” “啊……”清霜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古琴之音逐渐急促起来,念白也加快了语速,道:“你若以为人心的贪婪到此为止,那你就太天真了。昆仑山上水玉之产量是有限的,然而人心之**是无限的。渐渐地,四人不再满足于太虚真人所给的水玉,他们密谋了一件事……” 四个人偶围成一团,孤竹一人站在圈外。 此刻,音乐和念白都故作玄虚地停住了,艺人笑道:“预知后情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什么下回!本王命你现在就讲!”炎烈急得站了起来。 清霜也说道:“是啊!他们要干什么?” 念白笑道:“小王爷莫急。第二回,即刻开始……” 琴声再次响起,无忧真人离场。只见孤竹分别去拉扯其他四个人,四人皆是无动于衷。 念白道:“这四人私吞水玉已有一些时日,法力见长,胆子也越来越大,于是密谋四人合力杀掉太虚真人,这样一来就可以呼风唤雨,将所有的水玉都据为己有。” “岂有此理!”炎烈愤怒地拍了桌子。 “是啊,岂有其理!”念白道:“那孤竹也觉得此事不妥,几番劝阻,但四人不但不听,反倒对他也起了杀心。好在四人不想太虚真人起疑,暂时没有对孤竹下手。” 清霜舒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若风,发现他表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若风摇头,说:“就是觉得这故事有些耳熟。” 念白道:“看到这里,你可能会问了:为什么孤竹不把事情告诉太虚真人呢?” “是啊!为什么呢?”清霜问道。她的注意力又从若风身上转移回了戏台。 念白道:“因为孤竹太了解太虚真人的脾气了。太虚真人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严惩四人,说不定还会迁怒四国。而孤竹心地仁慈,不想因此而无伤无辜,也还对劝说四人改邪归正抱有一丝希望。” 炎烈摇头道:“坏人就是坏人,你不杀他,他就来杀你了。” 无忧真人再次登台,走到了太虚真人面前。 念白道:“一日,无忧真人来找太虚真人下棋时,告诉他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发现:昆仑水玉减少的数量和人间降雨的次数不符。无忧真人离开后,太虚真人分别找来五个徒弟审问。” 太虚真人:“西淳,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西淳:“师傅,徒儿愚笨不知。但徒儿对天发誓与此事无关。” 西淳离场,古臾上场。 太虚真人:“古臾,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古臾:“徒儿不知。但见孤竹师弟这几日行为反常,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古臾离场,凡赛上场。 太虚真人:“凡赛,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凡赛:“徒儿私以为是孤竹师弟拿去了。或许他有什么用处吧,师傅可以问问炎雄大师兄。” 太虚真人:“你亲眼所见孤竹挪用了水玉吗?” 凡赛:“是的。” 凡赛离场,炎雄上场。 太虚真人:“凡赛,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炎雄:“师傅,徒儿听西淳和古臾师弟说,是孤竹师弟借去用了。” 太虚真人:“哦?你还听到了什么?” 炎雄:“没有了。” 炎雄离场,孤竹上场。 第二章 大旱云霓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炎雄离场,孤竹上场。 太虚真人:“孤竹,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孤竹:“愚徒不知。” 太虚真人:“你们都过来吧。” 五个徒弟再次齐聚到太虚真人身边。 太虚真人:“孤竹,有师兄反应你与此事有关,你有何要说的吗?” “啊……那孤竹这会儿得把实话告诉真人了吧?”清霜担心地问道。 只见孤竹摇头,下跪,说道:“愚徒对天起誓,绝对没有擅自使用水玉。鄙之衷心,日月可鉴。” 太虚真人扫了一眼余下四人。然而,四人竟然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对着太虚真人异口同声地道:“愚徒对天起誓,绝对没有擅自使用水玉。鄙之衷心,日月可鉴。” 孩子们一个二个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虚真人终于开口了,冷冷说道:“既然你们谁也不愿承认,就一并受罚吧。” 太虚真人广袖一挥,五个徒弟消失在了台上。台上狂风大作,布缎飞舞。 念白道:“太虚真人心灰意冷,将这五人打入黑洞之中,永世不得超生。黑洞里一日千年,五人皆是受尽折磨。经此一事,太虚真人也无心施云布雨,人间不再风调雨顺,干旱开始从西淳国蔓延到凡赛国,炎雄也降雨逐渐减少。” 五个徒弟被上下翻涌的黑缎围住,痛苦地挣扎。 无忧真人来到此处,广袖一挥,停住了黑缎。 念白道:“然而无忧真人心软,偷偷将他们放出到下一次轮回。” 五个徒弟离开,太虚真人上场。 念白道:“太虚真人知道无忧放出五人,跟他大吵了一架。” 太虚真人打翻了棋盘。 无忧道:“世间三年,洞内已是三千年。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何况五人之中还有无辜,人间无辜百姓也受旱灾所困。赤松子,是时候该收手了。” 太虚却道:“因果自食。知情不报也是为恶的一种,五人都是罪有因得。你既然要放他们出去,也好。我就将那四个恶人打入妖道受苦,余下那一人就将他放回人间,尝遍人世疾苦。” 无忧道:“唉,你这又是何必呢?” 太虚道:“我身为雨师,这点权利怕还是有的。你以后若是要来下棋,我还欢迎,要是再同他们说情,就趁早别来了。” 无忧道:“罢了罢了,都怪我自己多嘴提醒你,却连累了天下苍生。以后这天下之事,我也不再插手了。” 无忧真人说罢,离开了戏台。太虚真人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琴声减弱,停止。 炎烈愤怒道:“都怪那四个坏人!实在太可恶了!我要是见到他们,必将他们千刀万剐。” 一个男孩说道:“你哪里见得着他们?” 炎烈道:“他们不是转世成妖了么?我就将那妖怪抓来,千刀万剐!” 清霜对若风说道:“我以前听苏姐姐和唐伯父说,西淳和凡赛这几十年一直干旱的厉害,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只见负责念白的艺人笑着走出来,对清霜说道:“小姑娘,这只是传说罢了。戏都是人编出来的,我今天告诉你是因为这样,明天可能另一个说书做戏的告诉你是因为那样,天上的事情,没有谁能确定个真假。” 此人名叫皮三儿,长得尖嘴猴腮,排的戏倒是一直很受欢迎。经常到益王府和其他客栈酒馆表演。其余三个人也走了出来,开始收拾东西。没想到如此一出人物众多的戏,仅是四个人就能表演。 “可是,戏里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啊,就跟真的一样!”清霜说。她看见还在皱着眉发呆的若风,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若风,你怎么想?” 若风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我好像,在梦里梦见过这个故事。” 炎烈道:“怎么可能,今天是第一次请这个班子来啊!” 若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方才一直听,一直觉得奇怪。好像演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似的,只是经他这么一说才想了起来。” 皮三儿笑道:“旱灾的的传说里啊,这个是最主流的,你听过也不奇怪。” 清霜道:“是啊,或许苏姐姐同你说过呢?” 若风肯定地说:“没有,苏姐姐没同我讲过。我真是梦里先梦见,今天才听到的……” 皮三儿笑笑没有说话,后面的三个一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炎烈叫住了皮三儿:“你那小人做得有些意思,能给我两个玩玩么?我照价给你银子。” 皮三儿面有难色道:“小王爷,我们说戏还指着这玩意儿呢,你看这样成不,我今天回去就找人给您重新做,加班加点的,一做好就给您送府上来?” 一个男孩不高兴地说:“小王爷喜欢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趣!” 皮三儿:“小公子,这真不行。” 另一个男孩直接就去艺人手里抢木偶,几个人也不敢拦着,但就是站那不走。 炎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不要抢,还给他们便是。” 男孩把木偶摔在地上,说道:“听见没?还不快拿了滚!” 皮三儿笑着去捡,道:“谢谢小王爷体谅。” 清霜见炎烈闷闷不乐,笑道:“这种木头小人,我爹做得这个精致多了。不用人手控制,自己就会动,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做……” 若风打断清霜道:“清霜,你太夸张了。哪有什么自己会动的木偶。小王爷,跟着差不多的人偶我有几个,你若喜欢就拿去吧。” 炎烈兴奋道:“在你家吗?快带我去看看!” 皮三儿几人间小王爷不生气了,赶紧走了。五个小孩也开始往外走。走到门口益王府的侍卫不放心要跟着,炎烈不让。 炎烈对侍卫说道:“晚饭前一定会来。这几天父王和哥哥都忙得很,没空管我。没事的。” “这……”侍卫也很为难。 炎烈指了指身边两个男孩,说:“他们不是跟着我的么?再说了,唐家也不远。” 侍卫终是磨不过炎烈,放他们几个走了。 清霜笑着对炎烈说:“我爹的木滕阁里不知道有多少这种稀奇玩意儿呢,都是他自己做的……” “咳咳,清霜……”若风再次打断清霜。 清霜道:“只可惜他从来不让外人进去,连我们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他都不高兴,说我们烦他。” 炎烈道:“你爹真是个怪人。” 一个男孩说道:“听说他还不让你们学武?” 清霜道:“是啊!若风本来也不想学。我就惨了,只能偷摸着跟苏姐姐学。茂行和圣喆哥哥也不教我。” 另一个男孩说道:“你爹整天呆在木滕阁不管你们,要求还怪多。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别乱说!”清霜用力地拍了男孩的头。 炎烈道:“父王说,清霜和若风的娘在生他们的时候难产死了,林叔叔才带着他们从凡赛搬到炎雄,进唐家做食客的。额娘让我们不要提以前的事了,说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一个男孩若有所思地说道:“一次要生两个,也怪不容易的。林叔叔又没什么钱,又不愿意做官,只能一直呆在唐家给苏姐姐、茂行、圣喆哥哥当老师了。这么一说,唐伯伯真是个好人。收留他们这么多年。” 另一男孩笑道:“反正唐家不差钱。” 童言无忌,几人就这么把若风和清霜心里的伤疤,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走着走着,远远能看见黑河了,河边冬梅盛开,在白茫茫的天地间特别显眼。 清霜拉着若风,指着河边说:“梅花好漂亮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若风说:“还要赶着回家拿人偶呢。” “哦。”清霜有些低落。 “我们去河面上玩吧!”炎烈突然说道,清霜一下子来了兴趣。 若风问:“你不去拿人偶了吗?” 炎烈笑道:“我想了想,那玩意儿我又不会玩,拿来也就看看。还不如以后想看了就让皮三儿他们来家里演呢!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去玩冰可惜了。” 几人说笑着朝河边跑去。 第三章 冬河跑冰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黑河边上冬梅盛开,河面已经结为坚冰。正所谓,儿嬉不道凭河险,滑汰青鞋好溜冰。炎烈若风五人在冰上嬉笑打闹着,丝毫不觉得冷。 闹了一会,炎烈说道:“不如我们比赛跑冰吧!先到河对岸就赢。” 若风推辞道:“你们比就好,我可以在旁边做裁判。” “我就知道你不行。”炎烈大笑,另外两个男孩也跟着笑。若风倒也不以为意。 “我来替你赢他们!”清霜大声说道。 炎雄轻蔑地看着清霜:“我们男子汉比赛,你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什么男子汉?胡子都还没长出来,就在这里说大话。”清霜看着有两个自己宽的炎烈,说道:“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 “我要输给你,是小狗!”炎烈丝毫不把瘦小的清霜放在眼里。 “小狗那么可爱,说你是小狗便宜你了。我看啊,你要输了,就当着所有人,大叫三遍‘我不是男子汉,我不如小姑娘’,你说怎样?”清霜俏皮地看着炎烈。 “你……”炎烈嘴笨,说不过清霜。 “清霜,大家跑着玩,打什么赌。”若风劝道。要知道,整个炎雄国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和炎烈说话,谁不得让着这个益王府的小王爷三分?然而清霜偏不,她从小被哥哥伯伯们惯坏了,从来也都是别人让着她,没有她让着别人。 “好,一言为定!”炎烈赌气说道。 若风像小大人一般地看着两人,笑着摇头。 下了赌注后,炎烈和清霜都分外认真,和其他孩童一起一字排开站到了河边。 “开始!”若风一声令下,大家都跑了出去。 炎烈身高体壮,在平地跑得飞快,然而在这冰面上并不讨好,每一步下去都显得笨拙吃力。 相反清霜身型瘦小,步履轻盈,一下子就跑在了前面。 炎烈眼见清霜领先了自己,更是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却一个踉跄滑倒了。好在穿着厚厚的皮草,摔得也不痛。可就是任凭他怎么来回挣扎,也爬不起来。 清霜朝炎烈吐了吐舌头,继续不慌不忙地稳步向前,还要挑衅地对炎烈说:“你这么快就累了呀,那你多坐地上休息一会儿吧!” 其他两个小伙伴见炎烈就要输了,就跑去阻挠清霜。他们冲清霜扑过去,清霜轻巧地躲过了。男孩们扑了空摔在地上,索性抱住了清霜的两只脚。 “你们耍赖!”清霜气得跺脚,却挣不开两人。她冲若风喊道:“若风,你快来帮我!” 若风没有上前,只是冲她喊道:“清霜,想想苏姐姐教过你的。” 清霜一听,有如醍醐灌顶。她忽然猛地向侧面倒了下去,两个男孩都是一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然而清霜控制自己腰腹之力,借着冰面之滑,在地面滚了一圈。一个男孩没拉住,松了手。清霜趁机用这只脚踢了另一个男孩,男孩吃痛,放手。 清霜摆脱了纠缠,不再慢悠悠地向前,而是提气使出了轻功的身法,脚尖点地向岸边疾走。不一会儿,就轻盈地落在了对岸的土地之上。 清霜松了一口气,再次调皮地对着炎烈做鬼脸,道:“炎烈,你输了!” 炎烈也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岸边。 “愿赌服输,虽然你们中途耍赖,但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清霜笑嘻嘻地看着炎烈,说道:“你答应要说的话,可是一遍也不能少。” “你说我耍赖,那我们再重新来过!看谁先跑回对岸!反正你弟弟在那边也过不来。”炎烈看着其他几人,生气地说:“你们两个,这次谁也不许帮我!听见没有!” 两个男孩纷纷点头。 “比就比,反正你还是要输的。准备好了吗?一二三,开始啦!” 清霜话音未落,就再次默念心法,用轻功跑了回去。炎烈和两个男孩奋起直追,但哪里追得上她。 四人前前后后回到了对岸,若风宣布清霜胜。 “喂,炎烈,我就说你还是会输吧?原来你不和小姑娘玩,是因为比不过啊!”清霜还在嘲笑他。 炎烈丢尽了脸,万分难堪。 “跑冰本来就是为了强身健体,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玩,也没必要分什么胜负。”“若风实在看不下去了,且不说炎烈是镇国亲王的儿子,就是换做普通人,他也会心软帮忙打圆场的。他对清霜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家吃饭吧,改日再和小王爷一起玩。” “不行,他打赌输了,说完三遍才能走。”清霜不乐意。 炎烈脸都憋红了,但自己理亏,说不出一个字。 一个男孩道:“林若风,你少装好人了。都是你作弊在旁边提醒清霜,小王爷才输的。” 另一个男孩附和道:“就是,你们家苏姐姐也不知从哪里学的邪门歪道。你爹不是不让你们练武吗?等我们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不许你说苏姐姐坏话!小孩儿的事,叫大人来掺和什么!”清霜不高兴地叫道。其实她心里也在害怕林隐惩罚自己,要是还连累了苏姐姐就更不好了。 “清霜,我们走吧。”若风拉住清霜的手。 清霜叹了口气,终于准备离开。 “慢着。”炎烈突然开口了,他的脸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我不是男子汉不是男子汉不是男子汉,我不如小姑娘不如小姑娘不如小姑娘!”炎烈一鼓作气说完了三遍,尴尬地把头转了过去。 “哈哈!”清霜开心地笑了出来。 清霜走回到炎烈身旁,像兄弟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话算话才是男子汉。这次算我占你便宜,下次等你也学了轻功,我们再比试。” “嗯。”炎烈轻声答道,也不看清霜,他一向好面子,这下自然觉得很丢人。他呼唤其他人:“走了。”然后快步从冰面上斜着渡河离去了。 “我们也从冰上过去吧,我还想再练练心法步伐。”清霜正在兴头上,拉着若风的手往河面走。 “我怕冰上滑倒,我们还是从桥面过去好了。”若风说。 “哼,胆小鬼。”一个男孩说道。 等男孩们和炎烈走远了,若风才对清霜说:“走吧。” 清霜嘟着嘴:“你是怕他尴尬才不一起走的吧?你这人就是太好心。” “你都赢了,何必非要他那么难堪呢?”若风笑道。 第四章 忽现薄冰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两人一同从冰河上往回走。若风走得慢,清霜走几步,溜几步,还哼起了歌,好不快活。 “等你轻功练好了,给你试试我新做的铁底的冰鞋。”若风说。 “才不呢,停都停不住。上次木头做的就已经摔死我了。” “所以说等你轻功练好了再试。我还做了两根竹篙,你现在的身高用正好。” “你就会拿我当试验品。” “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姐呢?”若风笑道。 若风的一双丹凤眼内尖外扩,不笑的时候有些清冷,笑起来眼角上扬,飞扬灵动,甚是好看。 唐家和益王府都在一个方向,炎烈知道若风和清霜走在自己身后,便走得更快了。然而快到岸边时,他却发现沿着河岸的一大片冰面不大对劲。炎烈自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一眼就看了出来。 “先不要走了,那边冰好像有点问题。”炎烈止住两个男孩。 “我们绕过去,走远点上岸吧。”一个男孩说。 炎烈蹲下身来,慢慢靠近有问题的地方。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若风和清霜也走了过来。 “嘿!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清霜甩开若风,快步过去。“让你们先走你们都不走。是在等我吗?” “小心!” 炎烈还在敲击试探冰块,清霜已经走到了他前面,炎烈忍不住大喊。 清霜吓了一跳,发现自己脚下的冰块已经裂开,她急忙提气向岸上跑。 “回来!危险!”炎烈站起来去拉清霜,一把没有拉住,跑了几步后,脚下的冰却破了一个窟窿,“扑通”一声,炎烈直接掉进了冰河里。 “啊!”清霜吓得尖叫,腿也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冰上。她周围的冰面也逐渐裂开,裂纹越来越多。 其他男孩也吓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天寒地冻的时月,冰面会有大片薄弱之处。 若风终于赶了过来。 “快!你快帮帮他!”两人见若风走来,都像是看见了救星。 “清霜,你别动,慢慢地趴在冰上,再往岸边爬。”若风对清霜说道:“一定要慢,把你的重量平均分布到冰面上。” 清霜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听话地慢慢趴下,往岸边艰难地移动着。每动一下,冰块碎裂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胆寒。好在她个子小又瘦,若是换做成年人,冰面早就支撑不住了。 此刻炎烈还泡在冰水里,他冻得面色铁青瑟瑟发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的手扶着靠近清霜那边的冰面边缘,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大窟窿,河面上还飘着挣扎留下的碎冰片。 炎烈试图爬到冰面上来,他用力一撑,刚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手臂着力的地方就轰然裂开。炎烈扑通一声落回水中,窟窿反而变得更大了。 “小王爷,你先别动。扶着厚一点的边缘,不要挣扎浪费体力。”若风对炎烈说完,见清霜已经慢慢挪移上了岸,便对其他男孩说:“你们都绕过这一块地方,回岸上去,宁可绕得远一点,不要踩到薄冰。” 男孩们二话不说就照做。 纵然是这样危及的时刻,若风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这么不慌不忙。明明还是个十岁的小孩,说的话却如此坚定、理性,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服从他。 “若风,你快帮帮他!他这个笨蛋是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清霜在岸上焦急地喊。 “若风,快想个办法吧,不然我们都麻烦了。”一个男孩说。 “是啊,若风!”另一个男孩也停住脚附和。要是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都要遭殃了。 若风对炎烈柔声说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有人来帮你。” 炎烈咬牙点头。冰水刺骨,他虽然身体强壮,也感到四肢越来越麻木,逐渐失去知觉。 若风从衣袋中掏出一只木鸢。这木鸢色泽鲜亮,雕工精美,乍一看与真鸟无异。他拔掉木鸢嘴上的塞子,拨动翅膀下的开关,然后迎风一掷――木鸢竟飞了起来。炎烈和其他男孩都看得呆了。 木鸢迎风飞行,风从其口中灌入,穿过狭窄的咽喉,振动里面的笛膜,木鸢便发出清亮的笛音,就像是有人在吹奏一般。 “大家不用担心,苏姐姐听到就会来帮我们的。”清霜笑道,焦急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从唐家过来虽然不远,也不算太近,我们要不要先回益王府求救?”一个男孩问。 “苏姐姐的夜掣马跑得可快了,只怕你还没到益王府她就到了。”一提到苏姐姐,清霜就信心满满。 这个让清霜心心念念的苏姐姐,名为唐念苏,是唐万里的宝贝女儿,唐家唯一的千金。她的母亲早逝,唐万里把女儿接过来自己养,取名“念苏”纪念那位苏姓女子。 男孩们纷纷绕过危险地带,走到岸上清霜旁边。唯有若风还蹲在河上仔细研究冰面破裂的地方。 “怎么会裂了呢?还没到破冰的时节啊。”清霜疑惑地说。 若风严肃地说道:“你看,这里和这里,都有人为凿过的痕迹。周围冰层都很厚实,最上面的薄饼层更像是后来放上去的。” “谁那么无聊啊?”清霜说。 “恐怕不是无聊那么简单。”若风还在思索。 不一会儿,啼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清霜激动地喊道:“苏姐姐!苏姐姐!” 只见一个十**岁的青衣少女,披着雪白的披风,骑着一匹纯黑的大马疾驰而来。少女面颊偏圆,浓眉大眼,面色白皙,两腮红润,一头长发乌黑发亮。虽算不上绝色,但明艳动人,英姿天纵,与一般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都不同。 那马也是与众不同,头部像楔子一般,前额宽阔,鼻孔和眼睛都很大,吻却很小。臀部又长又平,尾巴高松。肌肉发达,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肉。通体纯黑发亮的毛色更衬得她身型矫健。一看就是稀有珍贵的品种,整个炎雄国怕也没有几匹。 在这冰天雪地中,白披风少女与纯黑宝马疾驰而来,就像一副会动的水墨写意画一般,男孩们都看得痴了。 第五章 黑马少女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不知是水逆还是什么鬼,工作的事各种不顺心,压力越大却越忍不住网购……说多了都是泪,还好至少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是快乐的。求收藏,求推荐票~——————————————————————千手观音要剁手的分割线———————————————————— 到了面前,黑马急速停下,少女飞身下马。她关切地问若风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有个朋友落入水中了,还要麻烦姐姐帮忙。”若风指着水里的炎烈。 “苏姐姐你快救他起来,他为了帮我才跌进去的。”清霜着急道。 念苏看了看周围,大概明白了情况。她解下自己的披风,对炎烈说道:“一会儿我把披风抛给你,你可要抓住了。” 炎烈咬牙点头。 只见念苏从岸边纵身一跃,直接飞过破冰到了河面的另一端。然后握住披风一头,将另一头抛向炎烈,随之再次跃起。 “抓住了。”念苏冲炎烈喊道。 披风迎风展开,缓缓落下,炎烈急忙攥在手里。 念苏借着跳跃之力,用腰腹带动手臂、披风,竟将壮实的炎烈提出水面,甩到了坚实的地面之上,然后自己轻缓地落下。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 清霜和其他男孩纷纷拍手叫好,若风也无限仰慕地看着她。 念苏走过去,扶起炎烈,将披风批到他肩上。 “小王爷快回家把衣服换了,喝婉热姜汤,别着了风寒。”念苏对炎烈说。 “谢谢苏,苏……姐姐!”炎烈冻得不行,说话都在哆嗦:“你的披,披风,改日……” “你留着吧,下次见面再给我,或者给若风和清霜也行。”念苏又看了一眼诺大的冰窟窿,认真说道:“今天的事不像偶然,你回家后一定要跟王爷详细说明情况,最近外出也要多加小心。” “好……谢谢!”炎雄对念苏客气的口吻从来没有对别人出现过。 “我还要谢谢你救清霜呢。”念苏笑道。她一转身,黑马自觉地走到她身边,念苏翻身上马。 “走吧,回去吃饭了。我都已经饿了。”念苏看着若风和清霜,说:“你们都上来吧。” “不要。你们骑马,我用轻功追你们。苏姐姐帮我指正!”清霜说罢先跑了起来。 “你哪里追得上夜掣。”若风笑道。 念苏也笑着摇了摇头。她把若风拉上马,放在自己身前坐好,然后轻轻夹了马肚,柔声道:“走吧夜掣,带我们回家。” 夜掣快步走了起来,念苏不让她快跑,怕清霜追不上。然而骑过马的人都知道,马跑起来的幅度和频率还好,小步走的时候最为颠簸难受。 “为了将就清霜,就委屈你一下喽。”念苏同若风说。 “我没关系的。还要多谢姐姐来帮忙呢。” 念苏将木鸢还给若风,说道:“你呀,就是心善。我跟你说不到迫不得已不要用这木鸢,你倒好,每次都是为了救别人来找我。你要知道,每每听到这木鸢叫我都担心得要死,以为你出事了。” 念苏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是那种少女银铃般的清脆,却很笃定温暖。 “书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姐姐你已经功德无量啦!” 念苏只是笑着摇头。她皮肤敏感,天一冷脸颊就偏红,这一笑起来更像是红霞映云,加上她弯弯的眉眼,又添了一分娇媚动人之美。 若风见念苏不说话,回头看她,发现她有些出神,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念苏回神,笑道:“我刚在想,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一个哥哥总是行侠仗义喜欢帮人。有时人家并不不领情,他就安慰自己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看姐姐的神色,那个哥哥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他现在在哪呢,若风也想见见他。” 念苏迟疑了一秒,说道:“他,他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若风心想,莫不是这位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但不想勾起姐姐伤心事,便不问了,索性岔开话题说:“姐姐骑术这么好,是谁教你骑马的呀?” 谁知偏偏绕不开那个话题,念苏无奈道:“就是那个哥哥呀。” 若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苏姐姐,你们光顾着聊天,都不看我!”清霜跑过来嘟着嘴说道。 “好好好,你接着练,我这就看。”念苏笑道。 “谁让你跑这么快,夜掣都追不上你了。”若风故意说反话。 “你怎么不说是你太沉了,压得夜掣走不动路?”清霜用若风骨瘦如柴这件事作为还击。 两人一路争辩着往家走去。念苏看着他们两小无猜,似乎又想起了故人。 正厅内饭菜已经摆放好。唐万里并不在家,多半去了哪个春楼。林隐、圣喆、茂行已经坐在桌前,却谁也没有先吃。 林隐五十来岁,样子瘦削精干,杏眼尖脸,额头和眉间细纹密布,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忧愁。他是唐府的食客,没有官职。平时除了给几个孩子教书,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钻研木工机械,但不知为何唐万里却一直对他却极好。 茂行二十岁,圣喆二十八。茂行长了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的时候最是动人。圣喆面颊瘦削,看起来有些严肃,倒有几分像林隐。两人都是唐万里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生母是谁至今是谜。唐万里和专情林隐都是不同,他风流成性,一直桃花不断,传言除了这三个孩子,他还有许多在外的私生子。 “为什么要放木鸢?”林隐开门见山,语气严厉:“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听到?” 若风和清霜面面相觑,心想又要逃不掉惩罚了。 “叔叔,先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茂行劝道。 “若风以为清霜有危险,才放的木鸢。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天寒地冻的,河边也没有其他人。”念苏也帮两人打圆场。“我们都饿了,大家也都久等了,快吃饭吧!” 若风和清霜战战兢兢地坐下,却不敢直视林隐的目光,怕被他看穿了心思。 林隐道:“若风,你从小身体弱,我给你木鸢是让你自保。念苏每次不论在做什么,一听到木鸢之声就骑夜掣飞奔过去,也是因为她关心爱护你。但万一木鸢落入奸人之手,或是旁人看了木鸢稀奇,传扬出去,会造成很大的麻烦。道理你应该懂的,这世间的险恶远胜于你们所能想象,有时候你的本领反而会给你带来灾祸。” 若风本就内疚,现在更是惭愧,道:“若风知错了,以后绝不轻易使用木鸢了。” 清霜说:“爹,都是我不好,但是这次也没别人看见,你就原谅我们吧!” 清霜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念苏的白披风。 “林师傅、小姐、少爷,益王府炎烈小王爷送来的。说是谢谢唐大小姐救命之恩,还送来了一些其他东西,我让人送到库房去了。” “啪”的一声,林隐把筷子拍在桌上,气不可言。 若风和清霜知道这下可再也躲不过去了,都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念苏不好再帮两人说什么,只是跟下人说:“我跟你去看看。”然后趁机开溜。 “爹,都是我不好,你别罚若风。”清霜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 第六章 青梅竹马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林隐阴沉着脸道:“其他人好好吃饭。清霜,你去后院罚站。到子时才准回屋睡觉。” “是。” “知道我为何罚你吗?” “清霜不该说谎。” “知道就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林隐给这几个孩子做教书先生做惯了,说话总是一板一拍。茂行悄悄冲清霜瞥了下嘴,清霜也不做敢回应。 夜深了,清霜还在院中罚站。若风点了个灯,出来看她。结果一看见她,若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这又是何苦?” 只见清霜不好好站着,反而费力半蹲个马步。大冷的天,她脸上已经渗出细细汗珠。 “反正都是受罚,站这儿无聊死了,不如练练马步。” “回屋去吧,这夜里怪冷的,你出一身汗,等会儿风一吹非要感冒不可。” “这还没到子时呢!你才是快回去,等会儿受了风凉又要咳嗽了。” “我现在也睡不着。就出来陪你聊会儿天。” “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吧,就是忍不住老是去想:到底是谁凿破了冰河,又有什么目的。”若风的小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 “这你得问苏姐姐,我脑子笨,想不清楚这些东西的。” 清霜吐了吐舌头。 若风掏出手绢,温柔地帮清霜擦了擦脸上的汗。 “那我先去找姐姐,你累了就回去睡吧。爹也就是吓唬你,不会来查岗的。” 若风提着灯,一路走到了念苏的院子里,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若风吓了一跳,急忙吹灭了灯,躲到树丛里去。 仔细一看,原来是念苏与茂行在套招,若风松了一口气。这一对兄妹终日斗嘴,活像一对欢喜冤家。若风虽然自己不会武功,但从小熟读武学书籍,也常看哥哥姐姐练武,对其中门道的了解不亚于念苏。此刻见两人套招,忍不住看了起来,都快忘了自己是来找念苏问问题的。 茂行的左脚是跛的,平时看不出,走快了或者打斗的时候才比较明显。据说是小时候调皮摔坏了。但他的脚法变化多端,出其不意,完全弥补了这一缺陷。他手持一把折扇,念苏则是赤手空拳。 “你不介意我使折扇吧?”茂行笑道。 “介意。谁大冬天拿把扇子。” “那我可要出拳啦?” “你敢!”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不能。” “念苏,我说这话你可别不高兴,你这暴脾气早晚……” “我已经不高兴了。” 两人边说边打,嘻嘻哈哈,不像练武,倒像是在游戏。然而若风得出,念苏的武功身法在茂行之上,可现下明显无心恋战,茂行却是兴致勃勃全力以赴。 果然,不一会儿,茂行用折扇点了念苏颈后的穴位。念苏脊椎一麻,定在了原地。 “好啦,我认输。二哥我错啦!”念苏敷衍地笑道。 “那就要愿赌服输,回答我的问题。”茂行说道。 “哎唷,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游戏,连若风都比你成熟。” 若风听到自己名字,吓了一跳。他本来打算就此出去,跟两人打招呼,但接下来听到的这句话,却让他不能自己地想要偷听下去。 “念苏,我问你,我和圣喆,你到底选谁?”茂行认真的看着念苏。他这冷不丁一问,让氛围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茂行的一双桃花眼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念苏心里一颤。 念苏回避了茂行的目光,问出了若风想问的问题:“二哥,你乱说什么呀!你和大哥都是我的哥哥,哪有选谁不选谁。” “你真要继续装傻下去吗?我是还青年才俊风流倜傥,没有关系啦,咳咳,可是大哥已经二十八了,这些年来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清楚。”茂行认真起来的样子让人好不适应,不知道他是真的认真呢,还是在开玩笑等着你也认真了,再来突然袭击,取笑你。 “哎呀,男子三十而立,二十、二十八都还很年轻嘛。你看我一个姑娘,都快十九了,韶光流逝,青春不再啊!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念苏笑道。表情虽然故作轻松,眼睛还是不敢直视茂行。 念苏和茂行这一说,若风更是糊涂了:圣喆、茂行、念苏,他们不是亲兄妹吗?怎么像要谈婚论嫁似的?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嘛,我怕你等成一个老太婆没人要你了,又来缠着我。” 茂行的神色又突然转为认真:“还有大哥,他今天又同我说了想要出家的话。念苏,你不要等到大哥真成了和尚再去庙里找他哦。” “出家?上次我们不是劝过他了吗?”念苏收起了笑意。 茂行只是摇头。 “他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么?那并不是他的错啊……”念苏突然有些哀伤,平日里弯弯的笑眼也睁大、低垂了下来。 “唉,你又何尝不是放不下……”茂行叹了口气,道:“你把对若安的情愫寄托在若风身上有用么?” 若风再次听到自己名字,这下是彻底糊涂了:若安又是谁? 念苏低头不说话,像是默认了。 茂行折扇一敲,替她结了穴。 “茂行,对不起。”念苏终于抬头看茂行,说道:“虽然你我没有血缘之亲,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们当做我最亲最亲的哥哥。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好,也知道碍于这些个复杂的关系,你们都不愿挑明。我都知道的。” 念苏的贝齿轻咬朱唇。 “但是,对不起……” “打住打住,说得跟本公子没人要似的。”茂行每次认真不过三秒,就又回复到他平日里不羁的样子。 “我也就再确定一下,免得日后你后悔了再来抱着我的大腿哭。” 茂行把玩着折扇,大步走开了。 “明儿他去他的卧佛寺,我去我的溢香楼,你要去哪儿我也管不着了。”冬天里玩折扇的行为显得十分怪异,但跟茂行这疯癫的腔调相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念苏看着茂行离开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主意最多的若风,这回也傻了,也不知自己现在是该出去好,还是不该。犹豫间,念苏回了房间。若风也就悄悄离开了。 若风回到院中,已经过了子时,清霜已经回屋休息了,若风便也回到了自己房间。平日里林隐都独自住在后山的木滕阁,不与他们同住,对若风来说多了很多自由,也少了很多父爱。 他自幼丧母,父亲又冷漠严厉,唐万里虽然对他好,但经常不在家,所以最亲的长辈就是圣喆、茂行和念苏了。但刚刚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几乎颠覆了他十年来构成的家庭观:唐家哥哥姐姐竟然不是亲兄妹! 若风躺在床上,细细去想念苏的话。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口中的若安到底是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让念苏出神的那位远方的大哥哥又是谁? 他越想越多,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兄妹都有可能是假的,他又凭什么确定他和清霜是亲兄妹?和林隐是亲父子呢? 第七章 再陷冰窟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孩童,想着想着,便在这万千头绪中沉沉睡去。睡梦中,他感到自己落入无底的、密不透风的漆黑深渊里,周围的人都变得面目狰狞,看着他发出凄厉的笑声。若风想要呼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洞口刺眼的光明,下坠,下坠…… 忽然在那刺眼的白光里,一匹黑马出现了,是夜掣!是念苏穿着一席黑衣,披着雪白的披风,骑着夜掣奔驰而来!到了面前,念苏将若风一把拉上了马,坐到自己前面,调头疾行。 若风回头看她:姐姐的面容还跟往日一样清晰,但她的两颊没有了红霞,眼睛也不看自己,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路。 夜掣跑得飞快,颠簸却异常剧烈。若风在马背上听到夜掣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若风问念苏:“夜掣没事吧?她是不是跑不动啦?” 然而若风的喉咙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念苏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忽然,夜掣像是踩到了一个洞里,马失前蹄,若风猛然惊醒。 醒来后若风已是满身大汗,原来喘息声不是来自于夜掣,而是自己。 气喘的旧疾又犯了。若风坐起来,小小的身子不断颤动,发出水鸣声一般的喘息。这该死的气喘,唐万里为他找了很多名医,开了各种方子,就是治不好。若风心想,自己怕是总有一天要死在这病上,那可真是苏姐姐也救不了自己。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两行清泪已然落下。 气喘一发,再不能入睡。好在这一次并不算严重,在床上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渐渐平息下去了。此时窗外东方既白,若风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天色尚早,整个唐家除了几个杂役在干活,其他人都还没有起来。 若风独自前往河边,昨日出现冰窟窿的地方。人生苦短,然而谜团却这么多,只能解开一个是一个了,若风这样想着,便有了前行的动力。 雾气蒙蒙中,若风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围在河边。这大清早的会有谁来这儿?若风不禁提高了警惕。但茫茫雪地,无处藏身,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若风看清那是一胖一瘦两个成年男子,手里拿着凿子、锤头、渔网等工具。两个男子也看见了若风。 “大哥哥,你们是来捕鱼的吗?”若风看见那些个工具,心里已是猜到了六七分,但苦在对方也看见了自己,要跑也是来不及了。只能卖个天真,或许他们并不会为难自己。 “是啊。小朋友,你这么早一个人来这里干嘛?”胖子警惕地问道。 “我睡不着就自己出来玩,随便乱逛,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了。”若风冲胖子眨了眨他那双迷人的丹凤眼。 “小朋友,睡不着也不能乱走啊,遇到坏人怎么办?”瘦子突然坏笑了起来。若风一阵毛骨悚然,心想你就是那个坏人吧,口中却道:“这个世界上总还是好人多的。” “不错,不错,我们俩就是大大的好人。”胖子傻笑道。 “好人大哥哥,你们忙,我先去别处玩了。”若风准备开溜。 “诶,好!”胖子冲他招手。 “好你个头!”瘦子用力猛敲胖子的头,道:“全都被他看见了!要是传出去,王爷知道害小王爷掉进去的窟窿是咱俩凿的,你说会如何?” 胖子吓了一跳,用手抹了自己的脖子。 瘦子点头,道:“那你说现在咋整?” 胖子一把抓住若风,拉到面前,用手抹了他的脖子。 瘦子点头,道:“坏人给你做吧。” 若风心想这下可不好了,无奈胖子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也无法拿出木鸢。 “大哥哥,你们偷鱼的事我不会同别人说的,你们都是大好人,放过我吧!”若风道:“我哥哥们今早跟我一道出来的,找不到我他们会着急的。” “装傻?”瘦子奸笑道。 “哈,我听出来了!小屁孩你这是威胁我啊?我们黑河双煞会怕了你哥哥们不成?” “你这蠢猪!说给他听咱俩的名号作甚?!”瘦子气急败坏地又敲了一下胖子的头。 若风自己命悬一线,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把他给我嗞……”瘦子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对胖子道:“只有死人不会乱说话。” “好!”胖子虽蠢,下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若风还没叫出声,就被他用力一抛,丢进了新凿的冰窟窿。 一阵刺骨冷传入若风体内,他急忙拉住边缘的冰块。锋利的冰块把他的手割破了,猩红的血落在冰上,顺着边缘滴入河中。 瘦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胖子还站在原地。瘦子又回来收拾工具,拉上胖子。 “走啊!你不走等人来抓你啊?!”瘦子叫道。 “可是,可是刚刚我好像都看到了……”胖子不舍地看着那个窟窿,像是里面有什么千年珍宝。 “说不定用小屁孩做诱饵能引她出来呢?” “你当真是捕鱼呢?!下次再来吧,跑不了的。开春之前绝对把她们给抓出来!”瘦子边说边跑。 茫茫雪地,黑河双煞逐渐走远。 他们应该不会看到木鸢了吧?若风哆嗦着把它从衣兜里掏出,拔掉嘴上的塞子,朝天一掷。他还记得昨日林隐的话,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给家人带来麻烦。 哪知木鸢受了潮,竟然飞不起来了,直直坠在了冰上。 随着木鸢落冰的声音,若风的心也重重地咯噔一下。 这天刚破晓,天寒地冻,没有了木鸢,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若风自嘲地想:“这下可好了,不死于气喘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转念一想,虽然知道了是谁凿的冰河,但还没弄明白原由;昨夜听得姐姐哥哥们的秘密,也还未来得及问他们;还有爹爹木滕阁那些稀奇的玩意儿,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制作;就连自己枕边的《无影派剑法》一书,都还没看完……若是现在死去,可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虽有求生的**,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风的身子却越来越凉,他本就是病弱之体,不像炎烈能抗那么久。没过一会儿,他的四肢就失去了知觉,手臂再也使不上力,最后一滑,便沉入了冰冷的黑河之中。 若风轻飘飘在冰河里下坠、下坠,就像是昨夜的梦里一般。 原来“死”是这么一种感觉啊,若风想。 他四周被漆黑的河水包裹着,只能透过水波看到顶上的冰窟窿发着白光。若风盯着那团晃眼的白光,渐渐产生了幻觉:他看见白衣黑马的苏姐姐,从那光里向他疾驰而来…… “姐姐……” 还未等到苏姐姐到面前,若风便失去了知觉。 第八章 绿绦仙子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再次醒来之时,若风发现自己正躺在河岸之上,眼前的人并不是苏姐姐,而是一位绿衣仙子。 绿衣仙子正蹙眉看着若风,若风心想自己一定已经死了。这天国的少女的容貌果然胜过人间凡人百倍。 那仙子身着水绿色的衣裙,冰肌玉骨,双瞳剪水,周身自带一种寒光。她的身下有一滩水渍,有如凝脂的脸庞上也有水滴流下,应该是刚从河里出来,可衣服头发竟是丝毫不湿。这更让若风确定,他已不在人间。 “姐姐……”若风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先别动。”原来这绿衣仙子不禁容貌动人,声音也似柔波般悦耳动听。她两手轻轻压住了若风的胸口,若风感到她的手冰凉。然而当她开始运功发力,就像有一股暖流传入胸中,驱走了彻骨的严寒。 “这是……?”若风感到不解,天国人人都会仙法吗? 若风正痴痴看着绿衣仙子,突然水面一响:一个更若风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女孩从冰窟窿中泼水而出,吓了若风一跳。 “这是在救你命呀,你个呆子!”女孩嬉笑着对若风说。她一身橙黄色衣服,头发衣服全都湿了,却一点都没有冷的感觉。好像在冰河里游泳对她来说就跟在陆地上行走一般自然。 “救我的命?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哈哈哈哈,师傅,他真是个呆子。”女孩笑道。 “水湄,别闹。”绿衣仙子对女孩说。完成了运功,她扶若风坐起。 “我,我不明白。还请仙子姐姐指点。” “我叫绿绦,还不是仙子。我这徒儿叫水湄,她生性顽皮,说话你不要在意。” “姐姐是姓‘绿’吗?这‘绿’和‘水’倒真是极为少见的姓氏。” 绿绦微微一笑,犹如二月春风,破冰化雪。不要说若风没见过多少女孩子,就算是茂行和唐万里见了,只怕也要为之倾倒。出于礼节,若风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绿绦身上移开,望向了水湄。这个小姑娘五官清秀,柳叶眉,鼻子小而尖翘,而眼睛却有一种儿童不该有的勾人魅惑,与她童稚的身型极不相配。 水湄噗嗤一声又笑了:“这就个名字,我们没有姓氏。” 若风心想正可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仙子姐姐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怎么就做起了旁人的师傅?而这两人连姓氏都没有,也不知是什么出生。但还是感激道:“多谢绿绦姐姐,水湄姐姐救命之恩。” “谁爱救你,我是觉得你沉在河底怪碍眼的,影响我们练功,就把你丢上岸好了。”水湄说道。 “又乱说话。”绿绦瞪了水湄一眼。即使是怒目,她的眼中依旧流动着柔波。 水湄吐了吐舌头,这调皮的样子倒是与清霜有几分相似,她对绿绦说:“走吧师傅,就要有人来了。” 若风环顾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连个影子都没有,哪里有人。 “姐姐留步。”见两人要走,若风急忙道:“天破晓时,我看到一胖一瘦两人,自称是黑河双煞,在此破河凿冰。这已不是第一天,我猜他们或许要找的就是姐姐们,你们多加小心啊!” 水湄道:“你个呆子,自身难保,倒是担心起我们来了。话说你早知道这里有窟窿,怎么还大清早不睡觉,跑这里来找死?” “昨日我发现这冰上痕迹像是人为,怀疑有人想要加害于益王府,就想弄个明白。现在证明是我想多了。” 水湄道:“你这么操心,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益王府知道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无奈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了忙反而总是要麻烦别人……”说道这,若风有些难过。 “我又不当和尚造什么浮屠。”水湄道:“倒是你,自己小心些。师傅还说你是奇才,我怎么看不出来……” 绿绦打断水湄,看着若风道:“投胎在这个多病之身是会给你带来很多困苦,但你也不需妄自菲薄。我虽不信佛,也知报恩。前世就是你行善救了我,今日我才出手救你。今后我们两不相欠,各自珍重。” 若风正想问个明白,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走了,水湄。”绿绦道。 若风一转头,绿绦和水湄都疾步跳入水中,瞬间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漩,连水花都没有。若风揉了揉眼睛,要不是自己的衣服鞋子还是湿的,他以为刚刚就是做了一个梦。 原来是圣喆和念苏赶了过来,两人见若风坐在地上并无大碍,总算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了?”念苏关切地问。因为着急赶来,她呼吸急促,脸颊比平日更红了。 圣喆脱下自己的披风包裹住落汤鸡一般的若风。 “我没事,有两位姐姐救了我。”若风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圣喆掏出了木鸢,还给若风,道:“我还想,小若风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昨天才被批评,今天又放了木鸢。念苏说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你才会放的,就让我一道过来了。” “可是,我被推进河里以后,木鸢明明受潮失灵,飞不起来了。”若风感到疑惑:“然后我就沉下去了,还以为要死在这里了呢。” “沉进河里?”念苏吓了一跳,以若风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到底是什么人推你?” “一瘦一胖两个男人,自称黑河双煞。今早没下雪,他们的脚印或许还在。”若风说道:“莫非仙子姐姐修好了木鸢?” “回家慢慢说吧。”圣喆将若风抱起来。 “我可以坐夜掣吗?”若风问。无论何时,苏姐姐和夜掣总能给他最大安慰。 “好好好,只要你没事,坐什么都行。”圣喆把若风放到夜掣背上,念苏在后面扶住他。 “念苏,你先带若风回去,找陈郎中来看看。我去查查那些脚印。” “好。” “驾!”念苏双腿一夹,夜掣奔跑起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九章 旧病复发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la暴雨,各种车祸,没想到一起工作的编剧也被撞了,更冤枉的是他都没自己开车,坐在uber副驾驶座上就被撞伤了。真是人生无常啊……腰酸背疼的一天,希望今天拍摄的素材有效果好的能用。还是请大家多多收藏和投推荐票哦~———————————混乱的现实生活的分割线———————————————— 回到家中,郎中陈暮然给若风把脉开药。 清霜问道:“陈郎中,他怎么样了?” 陈暮然道:“导致哮症发作的因素是外有感受非时之邪气,因机体正气不足,而与身中原有的痰饮相结合,堵塞了气出入的道路。若风少爷本来就虚,受了冰寒哮症必然复发。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还是要注意避风寒,节厚味。” 念苏问:“需要给他吃通光散么?千日红和平喘丸是否继续用?” “继续用吧。要是过了三天高温还是不退,就给他用奇楠沉香。”陈暮然道:“只是最终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他自己。” 清霜听了陈暮然的话,“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若风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笑着说:“我好好的呢,你哭什么啊?” 茂行也说:“是啊,又不是第一次生病了,他都有经验了。” 陈暮然没有评论,告辞走了。 清霜还是哭得停不下来,众人怎么安慰都没用。圣喆让侍女把清霜打发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圣喆、茂行和念苏。 茂行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这一觉醒来全错过了。” “你能不能别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若风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念苏有些生气地看着茂行。 “我没事的。”若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三人说了一遍。 茂行听罢,一脸兴奋和向往:“这么说来,那绿绦不但花容月貌,能在冰河之中来去自如,还用法力救人性命,还会修理木鸢?可真是神了。” “可不是嘛!”念苏也很好奇。 若风问:“可她说自己还不是仙子,那是什么呢?” 圣喆正色道:“或许是在修仙途中的妖。以你的描述,她应该也有千年修为了。” “妖?”若风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妖也可以有如此冰清玉洁之美。“那黑河双煞为什么要捉她们?” “是捉那个水湄,绿绦应该还没被别人看见过。不然这么美如天仙的人出现,炎都早就传开了。”茂行笑道:“她那徒弟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次我在溢香苑看见一个未曾见过的姑娘,长得甚是妖媚动人,便产生了兴趣……” “还有你没见过的姑娘,那也真是稀奇。”念苏调侃道。 “她不还是个,咳咳,小孩吗?”若风还是不时咳嗽。 “你们先别打岔,听我说完。当时啊,好多人都想与她共度良宵。结果价高者得,她进了我房中。我见她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便哄她喝下了雄黄酒。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你快说啊!”念苏催促道。 茂行笑道:“她被我喂了酒之后,变回了真身——不过是个鲤鱼精。” 听到这三人都是一惊。若风回忆起水湄的音容笑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妖气”。 茂行接着说:“后来她再变回人型时,第一个形态便是她常用的小女孩,被我看到后才又变成妙龄女子。她的修为总共也才三四百年,我就劝她别再到溢香苑这种人多的地方了,免得遇到歹人。她偏是不听。后来在黑河双煞面前又露馅了,一路被追到河边。” “原来如此。”念苏道:“但那黑河双煞也是可恶,对若风这样的小孩子也下的去手。等到明天,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们。” “你别冲动,我已经给他们教训了。”圣喆笑道。 茂行也笑着看他:“别看大哥平时装正经,实际鬼点子最多了。快说说。” “我不过是去益王府添油加醋,多说了几句他们怎么处心积虑想谋杀小王爷的话罢了。他们现在应该呆在益王府的地牢里吧。” 念苏笑道:“王爷最宝贝这个小儿子,这下还不把他们往死里整。” “快哉快哉!大哥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甚妙。”茂行兴奋地直拍自己大腿。 若风也笑了,只是这一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念苏一摸他的额头,不禁皱起了眉头:就一会儿的功夫,若风的体温又升高了好多。 念苏给若风掖好被子,对圣喆说:“我记得爹从关外带回过一些奇楠沉香,不如拿来点了,那香味能缓解气喘。” 若风却说:“我没事的。那沉香只能缓解,也不能根治,要是上了瘾反倒不好了。” 奇楠沉香在炎雄国少有,若风如此说是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念苏、圣喆、茂行听得弟弟年纪虽小,又受尽病痛折磨,却还如此懂事,真是又怜惜、又心痛。 若风话锋一转,问道:“昨夜,我不小心听到了姐姐和二哥的对话,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一提此事,念苏的脸刷地红了,茂行也有些尴尬。圣喆见两人的反应,也猜到了大半。 若风不住咳嗽,一边还等着两人解释。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原来是清霜一直守在门口,听得若风咳嗽不停便跑了进来。 清霜拉着若风的手,眼泪簌簌落下:“你还说没事……以后不许一个人出去,有我跟着你总还会好些。” 若风咳嗽不断,还是笑着安慰清霜:“哭什么,死不了。今天那个仙子姐姐说我前世救了她,今天救我报恩,我要死了她这报恩不就不成功了吗?” “呸呸呸!不许说死字。”清霜哭道:“你看你都烧糊涂了,什么前世今生,仙子仙女的鬼话都说出来了。” “清霜,你让弟弟休息,别再这里哭闹了。你见多识广的苏姐姐都说了,他没事的,是吧?”圣喆给念苏使了个颜色,念苏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拉着清霜往外走。 “嗯,没事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定会没事的。”念苏安慰清霜。 清霜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就是念苏。苏姐姐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功机械无一不通,既然苏姐姐说没事,那便是真没事了。 “好了,我们几个也别打扰若风休息了。”圣喆说。 茂行和念苏听了正中下怀,留在这也不知怎么回答若风的问题,不如先走。 清霜依依不舍地看着若风,还是同大家一起离开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章 奇楠沉香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晚上唐万里回来,念苏去他房里找他。 唐万里四十来岁的样子。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一双温柔的桃花眼却使他多了几分和善和些许的风流。侍卫青竹一直跟在他身边。 青竹是二十多年前唐万里在孤竹国做生意时,救助的孤儿。唐万里把他送到凡赛国无影派学武功,学成之后他又回到唐万里身边做侍卫,一做就是十多年,从未出国差错。他武功高强,少言寡语,正是唐万里最需要的人才。 “若风怎么样了?”唐万里问念苏。他平日最疼这个义子,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圣喆和茂行。毕竟圣喆茂行从小不在唐家,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欠下的风流债,大了才找上门来。若风确是从出生就被林隐带过来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到十岁的。 念苏把大致情况对唐万里说了,说道圣喆对黑河双煞的处理时,唐万里不禁点头认同,道:“圣喆做事果然成熟,比茂行这小子靠得住。看来以后唐家家业还得靠他。” 念苏却摇头:“爹你还是尽早断了这个念头吧,免得哪天他真出家了你又伤心。” 唐万里叹了口气:“我就你们这几个孩子,你的成天想着出去游荡,茂行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若风身子又弱,清霜太过急躁,你说我不指望圣喆指望谁?” 念苏撒娇道:“让林叔叔给你做个机械木头人儿,替我们继承家业吧!” 唐万里笑着摇头,最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对了,我记得爹曾经去塞外做生意,得到一些奇楠沉香,现在何处?拿来给若风治病正好。” 唐万里面有难色道:“那一块早被我和其他珍宝一起献给皇上了。况且治疗哮症,这一块两块也没多大作用。我们家又不是皇宫,不可能源源不断地有供给。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我再让其他几个郎中来试试。” 念苏叹气,心想还不都是无用功,之前都换了那么多郎中,银子也没少花,还是没有根治。这次连陈暮然都说凶多吉少,要是过了三日还不见好转,就…… “会好的,这孩子福大命大,没事的。”唐万里摸着念苏的头,安慰她,好像她还是当年的小女孩,永远长不大。 “对了。”唐万里心生一计:“益王府办擂台招婿的事,你们都知道……” “停!打住!爹,我知道你想让茂行和圣喆去,可是他们两都没那个心思,你让我再去劝一百遍都没有用。”念苏心知两人寄情于自己,也希望他们能早日另结良缘,但这兄妹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对于感情之事,若是认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万里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萨仁郡主皇上最喜欢的侄女,皇上许诺谁要拔得头筹,奖励珍宝阁大礼一件。这你们也都知道吧?” 念苏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就茅塞顿开:“啊,那到时候要是同皇上要求,不要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源源不断的奇楠沉香,皇上一定也会答应的!” 唐万里笑道:“哦?是么?” 念苏认真地看着他,说:“爹,你真是个老狐狸!老奸巨猾,一石二鸟。” “哪有这么跟你爹说话的。行了,你去跟哥哥们商量吧,我去看看若风。” “进屋以后先把你身上的寒气去除了,再靠近他。”念苏不放心地叮嘱道。 “老狐狸知道!”唐万里头也不回地说。 三日过去了,若风的病情愈来愈重,丝毫不见好转。清霜终日处在焦虑之中,在院子里不停练剑分散注意。若是平日被林隐看到,早就要被打五十次手板心了。但现在林隐体谅她的心情,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说她。 至于为什么不让若风和清霜学武,林隐从来不解释。然而好像除了若风和清霜,人人都明白,却也都不解释。同在唐府,唐万里就很鼓励三个孩子练武。唐万里的侍卫个个武功高强,都是念苏的师傅,唐万里出行时也会带她拜师学习各家之长。念苏天资聪颖又勤于练习,现在府里除了青竹,已经没人是她的对手。 茂行和圣喆倒是不太上心。他们的武功是小时候打下的基础,后来茂行还时常与念苏套招玩,圣喆就专注于文学和经商,没有再练。 好在擂台招婿不止是比武。第一轮先筛选报名者的家世背景,第二轮再考验文采笔墨,都通过了才能进入第三轮比武。圣喆和茂行虽然武功上排不上名次,但在炎都符合前两条的单身青年中,也算矮子里面拔将军,胜算蛮大的。 念苏同他们说了擂台招婿赢沉香的事,茂行一口答应了,圣喆却推脱说要再考虑一日。 这一日,圣喆去了卧佛寺。他在寺中为若风烧香祈福,捐了不少功德钱。 圣喆问方丈,自己想要摆脱往日烦忧,出家为僧,但又不想对若风见死不救,应该如何是好? 倘若去参赛赢了,那便要娶郡主,岂不是耽误了郡主?倘若不去参加,那便等于放弃了救若风的机会,跟十年前自己所做的有何不同?倘若输了,那也是无用…… 方丈只说让他听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一个让自己内心最为平静的答案,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圣喆似懂非懂。 夜里,若风气喘复发,不能入眠,索性起床出去。 他不想打搅到别人,便来到马房,想找夜掣说说话。 马儿最通人性。夜掣今年已经十三,还长若风三岁,若风每次都笑称她为“夜掣姐姐”。在这唐府里,清霜心智还不成熟,二哥说话总是没个正经,大哥又过于严肃,所以,除了苏姐姐,这夜掣姐姐便是若风最好的倾听者。 若风走近了,夜掣机警地醒来,见是若风,便亲昵地蹭他。说来也怪,整个家里夜掣只对若风和念苏最亲。作为曾经的战马,夜掣性子很烈,十年前,她的主人战死,唐万里将她买来送给念苏。旁人若是想骑,夜掣非得把他摔下马背不可。但是在念苏和若风面前,夜掣乖得像只大兔子。 “夜掣,我若是像你这么身强体壮就好了。就可以帮到其他人,而不像现在只能给家里添麻烦。” “夜掣,你以前的主人会不会在夜里来跟你说话呢?他战死沙场的时候,你一定也很伤心吧。” “夜掣,你说我到将死之时,还能不能再见到绿绦仙子?她虽然是妖,但对我来说真就跟仙子一般。” “夜掣,你有没有试过梦里梦过的事,第二天就真的发生了?虽然过程略有不同,结局却是一样的,就像能在梦中预知未来一般……” 若风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夜掣睁着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睛比普通的马还大,在夜里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的水,倒映出若风心里想的一切。 忽然夜掣竖起了耳朵。有人走来,若风回头一看,是同样难眠的圣喆。圣喆见若风站在夜掣旁边,知道若风又胸闷气喘不能入睡,他又心疼弟弟又无能为力。 “大哥哥也有什么心事吗?”若风问。 “没有,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圣喆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袒露心声。“外面太冷,你还是回屋里去吧。” “嗯,我这就回去。你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同夜掣说。她虽然不说话,但是都懂的。” 圣喆看着若风忽闪的、童真的眼睛,想起了念苏小时候的样子:“念苏跟你一般大的时候,也喜欢同夜掣讲话。你们两啊,都是人小鬼大。不过你比念苏小时候让人省心多了。” “我好想多听些你们小时候的故事,但你们却谁也不同我讲。”若风看着圣喆,想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会不会把念苏和茂行那晚说的事解释给他听。 圣喆敷衍了几句。 若风认真道:“大哥哥觉得我是小孩子,很多事情不明白。可是我觉得你若同我说,我都能懂,我现在怎么想,放在十年之后,我还会那么想。” 圣喆却只是摇头,道:“小孩子想这么多作甚?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嘛。像清霜那样,虽然被宠得骄纵蛮狠了些,但她心里总是无忧无虑的。人生苦短,珍惜你还能天真的时候吧。” “那我就做个乖小孩,回去睡觉喽?”若风知道圣喆口风紧得很,他不想说的,再怎么也问不出来,于是笑着离开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大哥哥,你若是已经决心出家,那就去吧,什么比武招婿不适合你的。” 圣喆的心像是被敲了一下:这孩子真的什么都知道。 但这样一来,他反倒也做出了决定:不再重蹈覆辙。能为自己至爱亲人做些什么,就去做啊!即使不成功,也比日后日复一日的后悔要强。十年前自己就该懂得这个道理的。 次日,圣喆与茂行一同去参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一章 擂台招婿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第一次冲浪,喝了好多太平洋的海水,膝盖脚背全是小石子扎的小孔,但是站在浪上的感觉真的好爽!简直上瘾!继续厚着脸皮讨推荐篇和收藏,希望多多关注~~————————————————乘风破浪的分割线——————————————————————— 圣喆和茂行很顺利就通过了第一关。唐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家境殷实,与皇上和益王府交情都不错,甚至在周边各国也有关系网,去争个益王府女婿也不算高攀。 第二关比写文作诗,也难不倒两人。圣喆对佛学禅宗、各**事政策都有自己的见解,做起文章深入浅出,既不卖弄文笔,又在细微处透露作者深厚的底蕴。茂行则是写词好手,他给姑娘们写过的词都可以出好几卷书了。炎都春楼里唱的那些曲儿,只怕有一半都是他填的词。 要说那萨仁郡主,也不是个安分的姑娘,等不到第三关她就乔装成考官,到考场里转悠,偷偷观察自己未来的夫君。各位公子哥们一心扑在文章上,也没留意自己竞相争夺的佳人就在身边。 然而当萨仁走过茂行身旁时,茂行却认出了她。两人小时候见过,虽多年未见,但茂行对漂亮女孩的样貌总是过目不忘,萨仁面颊上的小雀斑更是加深了记忆点。 “先生,可以问个问题吗?”茂行毫不犹豫地叫住萨仁。 萨仁没想到有人会跟她说话,既不想多说暴露身份,又不好不答,只得低着头走回茂行身旁,示意他小声。 “在下见先生长得像一位故人,敢问先生芳名?” 萨仁一惊,心想自己精心易容,乔装打扮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萨仁故意压低声音道:“好好答题。” 茂行笑道:“先生是叫做白玉盘吧?” “什么?”萨仁有些慌了。“萨仁”在北方语言里是月亮的意思,他莫非真认识自己?莫萨仁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位南方长相的公子。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茂行说罢,笑意盈盈地看着萨仁。 萨仁又盯着茂行的桃花眼看了半响,终于认出了他:“唐……唐茂行?”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小时候总是爱开她玩笑,唤她作“月亮”、“玉盘”的男孩。 “‘先生’还能记得在下名字,真是感激涕零。”郡主还记得自己,茂行暗自得意。 “你怎么看出是我?”萨仁小声问。 茂行虽然知道是萨仁脸上的小雀斑出卖了她,但也知道她最在意别人说她有雀斑,于是故作夸张地深呼吸一口气,拿腔拿调地诵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茂行这么一大声叫唤,好几人朝这边看来。萨仁紧张得直瞪茂行,茂行却只是冲着她笑。好在其他人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看了一眼又埋头案上,奋笔疾书去了。 “我可不会偏袒你。”萨仁在茂行耳边说罢,转身离开了考场。茂行闻到一阵暖香,浑身酥麻起来,痴痴看着萨仁离去方向。他本来只是为了救若风而参赛,现在顿时觉得动力倍增、信心满满。上次见面时,萨仁还是个满脸雀斑的小丫头片子,而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一年,她年方二八,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个子高挑,颧骨略高。一双眼睛不算大,但圆而发亮,嘴唇小而饱满,配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别有一种北方少女的可爱。 不出所料,圣喆和茂行都顺利通过了第二关。进入到第三关比武的总共只有八人,比赛定在腊月初八举行,地点就在炎都最繁华的集市中心。 腊八正午,万人空巷,整个炎都的男女老少都跑去看热闹。 念苏忧心比赛结果,也女扮男装前去观赛。若风这日咳嗽稍微好些,缠着念苏要去,清霜也嚷着要去,念苏心一软就把他们都带上了。只是出门前,特地把若风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只小粽子,只露出一双美目。 炎萨仁换了郡主装扮,和益王一同坐在高台上观战。弟弟炎烈和哥哥炎璨也坐在旁边。茂行见到换了女装的萨仁高贵大气,更加心驰神往。但益王看见茂行的跛脚,暗自摇头,心里已将他从备选名单上删除。 一同坐在高台之上的,还有一位贵族打扮的公子,年纪与炎璨相仿,都是二十出头,看着也有些面熟,却又一时叫不出名字。 出于安全考虑,比赛所用的刀剑皆为木质,但还是让所有选手都签了生死状。毕竟拳脚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这八个白面书生争斗得急了,发生个什么意外。 八人两两一组,分为四组,胜者晋级,负者直接淘汰。第一轮,茂行很轻松就打赢了康王的三儿子,顺利晋级的同时,还冲萨仁抛了几个媚眼。 圣喆打得有些艰难,果然是太多年没有练武了,好在对手实力不是很强,最终勉强赢了。 第二轮,圣喆先出战,对手虽然比茂行还要小几岁,却长得有些老成。有着炎族人高大魁梧的身材,双目炯炯有神,胳膊上肌肉突起。 “苏姐姐,他是什么人啊?”清霜问道。 “这是镇南军的少帅奇子豪,兵部尚书奇南寻的次子。”一个跟若风差不多大的男孩说道。只见他衣着华贵,鬓若刀裁,目若秋波,虽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贵气。后面紧跟着两个成年男子,想必是贴身侍卫。 清霜问:“你又是谁?” 男孩笑道:“在下云涯国段泊涵。” 念苏终于认出了他,说道:“原来是云涯国的段皇子呀。我记得前些年跟爹去云涯国运茶叶,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云涯国乃是西南小国,每年都要给炎雄、西淳、凡赛这样的大国进贡。段泊涵被送到炎都来学习,也是云涯想向炎雄示好的方式之一。 奇子豪和清霜、若风聊了几句,台上比赛已经开始了。 “林大哥,你先请。”奇子豪礼貌地笑着谦让这位年长自己十来岁的大哥。 “那我就不客气了。”圣喆持木剑攻过来。 奇子豪使的也是剑。北方剑派追求力道和狠劲,而奇子豪并不是只有力量,他的剑法变幻多端,让人难以捉摸。圣喆的攻势被他轻易地瓦解了。他却也不急着取胜,慢条斯理、见招拆招,倒像是在学习剑法。 清霜焦急地问念苏:“苏姐姐,大哥哥会赢吗?” 念苏心想圣喆多半是要输,只道:“不好说。” 若风却说出了实情:“这奇公子像是在礼让大哥哥,不让他输得太快,面子上不好看。只怕再过一会儿,他使出真功夫来,就要取胜了。” 果不其然,奇子豪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手上也暗自加了力道。十余招过后,奇子豪的木剑轻轻点到圣喆胸前,又即刻收回。 段泊涵佩服地看着若风,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圣喆收剑认输,道:“奇公子剑法高明,我输得心服口服。” 奇子豪笑着抱拳:“林大哥,承让了。” 圣喆和奇子豪走下台来,一起观赛。 圣喆一输,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茂行身上。他对阵的人名叫邹杰,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脸,目光凶狠,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样子。 “不知这位邹公子武功如何。”圣喆有心担心。 奇子豪答道:“邹杰的功夫偏向于外功,不过狠劲十足,林公子想要赢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 圣喆叹了口气,说道:“唉,希望他能赢吧。不过以他的功夫,应该也赢不了奇少帅。” 奇子豪没有说话,他一向不太善于言辞。刚才的比试来看,茂行武功确实不如自此,此时说恭维的话太过虚假,肯定自己又太过狂妄,不如不说。 “二哥哥,加油!”清霜大声喊道。茂行信心满满地笑着朝妹妹点头。 茂行也选了木剑,邹杰则选了木刀。比赛开始后,茂行先发制人,一组密不透风地花剑打得邹杰连连后退。 而紧接着,邹杰站稳了脚跟,开始反攻茂行的下盘。他刀法狠辣,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辣,每一刀都追着茂行略跛的左脚而去。 念苏看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段泊涵道:“他也太不客气了。” 若风不禁感叹:“这么打太卑鄙了。” 念苏却说:“比武跟打仗一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至于过程怎样,只是各门派的风格罢了,不能算是卑鄙。” 茂行加快了腿法的变换,反倒利用行进中与常人不同的重心变换,来躲避邹杰的刀锋。几十个回合下来,他的木剑碰到邹杰的肩头和手臂各一次,但邹杰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见两人为了自己的女儿激战正酣,益王满意地扬起了嘴角。萨仁却紧张地呼吸都变急促了。 清霜不停大叫着:“二哥哥加油!二哥哥小心!” 终于,邹杰的木刀重重砍在了茂行胸前。茂行吃痛,低吟一声,连退几步。看来邹杰并不是点到即止。 邹杰则高傲地举起刀来,直指奇子豪:“你,挑兵器吧!” 第十二章 一波三折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炎璨和炎烈为邹杰鼓起掌来,炎萨仁却不太高兴的样子。 茂行下来后,念苏和圣喆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他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当然有,还好是木刀,不然我就一命呜呼了。” 一回头,茂行看见了包成粽子似的若风,心中一痛,收起了笑:“对不起,若风。二哥哥没用,没能帮你拿到沉香。” 若风却道:“二哥哥仁义心肠,说是比武就点到为止。在第五十四招和六十八招,你本来可以占得先机,但没有用力在剑上。他倒好,毫不领情,招招逼人。这样比赛本来就不公平。” 众人都没想到,在比赛时双方都是快攻打法的情况下,若风竟然能将一招一式都看得一清二楚。 奇子豪问圣喆:“什么沉香?” 圣喆道:“给若风治病用的。说来话长。奇少帅先去比赛吧,祝你好运。” 这次奇子豪选了流星锤上场。当然,也是木质的。 比赛开始,邹杰还是持续狠辣地进攻,但奇子豪的流星锤却缠得他刀法施展不开。木锤和木刀不断碰撞,乒乓作响。邹杰目露凶光,就像奇子豪是他的世家仇人一般。 奇子豪倒是动作优雅依然,一招一式跟舞蹈一般。实际已暗自将内力传到流星锤之上,每次击打到邹杰身上,都是实实在在、疼痛至骨的一击。 很快,不到二十招,邹杰的木刀就被奇子豪的流星锤卷走离手,他不得不认输。 圣喆、茂行等人不禁也为奇子豪鼓掌叫好。虽是初见,但众人都觉得他武功人品都在邹杰之上,这冠军可谓实至名归。 萨仁还是皱着眉头,对这个新郡马貌似不大满意。 益王用他洪亮地声音说道:“本次擂台招婿的冠军就是——镇南军少帅奇子豪!”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 高台上那位贵公子模样的人也开口道:“恭喜你啊,子豪。你可随我到珍宝阁,挑选宝物一件。” 奇子豪恭敬地回道:“能得到郡主这样得珍宝,子豪别无他求。只是方才听到唐公子好像在帮他弟弟找寻治病用的沉香,治病重要,在下愿将此机会让给他们。” 若风等人都感激地看着奇子豪,谁能想到素昧平生,他竟愿意帮助自己。 然而,就在这时,萨仁郡主突然发话了:“奇少帅武功高强,赢得漂亮。但我有一个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 “郡主请说。” “你常年征战在外,结婚之后不知是否同意入赘我益王府,永不离开炎都?”招婿的时候并未说要入赘,萨仁突然这么一问,实在像是有意刁难。 益王皱起了眉头,制止道:“萨仁,不要胡闹。” 萨仁却争辩道:“结婚乃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应该总和文才武功兴趣志向各方面考虑,武试拿到冠军,文试可能没有第八名强啊。” 萨仁这么一说,茂行心里就明白了,她是为了加上文试,提高自己的综合分数。奇子豪也明白了,郡主就是不中意自己呗。 奇子豪回道:“郡主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奇某常年在外征战,生**好自由,若要永远留在炎都,可能无法做到。” “那可能,我也无法选择你作为我的夫君。”萨仁正色道。 围观的众人都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都看着奇子豪要如何应答。 奇子豪倒也潇洒,抱拳笑道:“能与各位好汉比文弄武,奇某已不虚此行。祝郡主能找到与满意夫君,与他喜结良缘。” 益王皱起了眉头,招婿这等大事怎能如此胡闹?但奇子豪也将话说到这份上,他再插手未免显得强求别人。 萨仁没想到奇子豪这么好说话,也爽快道:“你们的武艺我都看到了,最终合适的人选还要再行定夺。但奇少帅的武功一名实至名归,奇楠沉香我会按你要求给唐府送去。” 刚刚还在愁眉不展心有不甘的邹杰,这下找到理由了。他回到台中央,对萨仁和益王说道:“郡主、王爷,恕在下直言,我们八人能进到武试,说明文试都已经通过了。既然第一名奇少帅自愿退出,那获胜的自然应当是第二名,珍宝奖励也应当给予第二名。” 邹杰这么说虽显得小气,但按道理却是也没错。若风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萨仁看着邹杰说道:“不过你方才比武时出手狠辣,对方数次击中你,但都只是点到为止,你非但不退让,反倒吃定这一点而继续进攻。不符合尚武精神。再说了,你为了一个珍宝这么锱铢必较,日后结了婚也不会对我忍让,指不定要怎么欺负我呢。” “说得好!”清霜叫道。圣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邹杰的脸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好反驳。 益王沉着脸问萨仁:“这第一名也不是,第二名也不行,你到底想要如何?” 萨仁望着茂行,笑道:“我看这第三名就挺好的。” 这下瞎子都能看出来了——郡主这是对唐茂行动心了。 益王当然也看出来了,但就这么便宜茂行他可不乐意。他堂堂一个亲王,这么大张旗鼓地办擂台招婿,最后怎能选一个跛子? 益王道:“胡闹。唐茂行方才明明输给邹杰,你既然看不上邹杰,又选唐茂行,有失公允。” 萨仁争辩道:“论家世,唐公子是唐万里伯伯的儿子,邹公子是邹将军的后人,不相上下;论武功,两人也是各有千秋;但论文才,唐公子明显更胜一筹。我若是选唐公子也合情合理。” “一派胡言!既然以比武为最后一轮,就是应该以武功作为最终成绩。你要是不同意,当初又为何办答应要办这个公开比赛?快跟邹杰道歉。”益王平日里什么都能由着女儿,但这次不行。 “我偏不。” 两人僵持不下,台下的男女老少倒也看热闹看得开心。炎烈和炎璨都开始劝说萨仁,旁边那位贵公子也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蒙面的“男子”一跃跳上了擂台,大声说道:“既然是公开比赛,那在下想要挑战邹公子。” 第十三章 女中木兰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有时候小宇宙爆发一天更新两三章,时间是下午四点和晚上十点,也就是国内的早上7:00和中午1:00。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和推荐起来~ ——————————————————希望爆发能持久的分割线———————————————— 这个蒙面人正是念苏。她的声线本就偏低,学起男子说话有模有样。念苏不愿见到萨仁被逼嫁给邹杰,也不想因此失去了得到沉香的机会。于是一把抓过若风用来防风的面巾,系在面上,就这么上了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身材瘦小的神秘“公子”身上。 茂行、圣喆都是一脸担心。若风、清霜、段泊涵三个孩子倒是心里大呼过瘾:唐门女将天纵英姿,女扮男装替兄出战,听起来确实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只是这背后的隐患,孩子们一时也不会去想。 萨仁郡主正在和她爹赌气,这下正好来了个救星,于是故意大声喝道:“好,本郡主准了!” 邹杰气得牙痒痒,好不容易淘汰了唐家兄弟,又杀出个奇子豪;好不容易奇子豪退出了,这半路又杀出个蒙面人!他拿起了木刀,对准了念苏,挑衅道:“来吧,我还怕了你不成?” “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念苏拿了木剑,不看邹杰,先跟萨仁提起了条件:“方才奇子豪侠肝义胆,愿意帮助林家小少爷,我也想祝他一臂之力。若是我胜了,郡主可否仍将奖励给他?” 萨仁笑了,她望向旁边的那位贵族公子,问:“你觉得如何?” 那公子笑道:“珍宝阁里的奇珍异宝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少侠你若要以西瓜换芝麻,我们又怎么好意思拒绝你?” 念苏道:“在下想要到每月一车、固定供给的奇楠沉香,有生之年不可中断。不知郡主可否应许?” 这等要求,贵公子倒是从来没有听过,但这对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一点头就许了。 萨仁见这人张口闭口都是沉香,不禁问道:“听起来这沉香对你,比做我的夫君更有吸引力啊?” 这一问一针见血,连奇子豪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念苏却不紧不慢地答道:“回郡主。在下以为所谓文试武试,都只是给天下英豪一个被郡主注意的机会,但最后能否有此姻缘,并不取决于比赛胜负,而是在于郡主的心意。否则纵然赢得聊对手,赢不了郡主的真心又有何用?” 萨仁正中下怀,笑道:“好,你这回答我喜欢。那本郡主就给你这个机会看看。” 念苏喜上眉梢,提剑准备战斗。 “这个少侠!”若风忽然叫了起来,念苏转身看他。若风唤她过去,说道:“一会儿打起来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我想先谢谢少侠,有几句感激之言只想说给你听。”念苏走了过去,若风伏在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念苏练练点头。台上的人刚才都没注意到若风,但不过是个十岁小孩,说上几句话也不打紧。 邹杰已经忍无可忍,嘲讽地说道:“有什么话现在赶紧说,说不定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念苏回到台上,恭敬地朝邹杰抱拳:“久等了。” 比武终于开始,邹杰上来就提刀冲念苏脸上砍去。念苏挥剑格挡。邹杰力道刚猛,震得念苏从户口到手臂都生疼,好不容易才稳住步伐。 邹杰不断进攻,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不断下刀,念苏不紧不慢地格挡着,虽然不占上风,但邹杰也伤她不到。 十个回合过去,邹杰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已经看出端倪:念苏的右臂好像受过重伤一般,使不上劲。于是他开始专功右侧,力道上也不再有保留。念苏有些招架不住,腿上使出了轻功,开始绕着擂台闪避。 台下观战的清霜急得都快哭了,为了保密也不能喊“苏姐姐,加油”,只能紧紧攥着二哥哥的手。茂行被她捏得龇牙咧嘴,也不敢抽手。若风倒是和圣喆一样淡定。 段泊涵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言自语道:“真幸福,有这么多人为了你全力以赴。”若风感到心头一暖,胸中激荡,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二十个回合过去了,邹杰步步相逼,把念苏逼到了擂台边上靠近高台席位的一侧。他纵身跳起,挥刀向念苏右肩砍去。这一刀,他使出了**分的力道,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他需要的,是一场完胜。 “啊……”清霜叫出了口,茂行遮住了她的眼睛。 而念苏微微一笑,不闪不避,用剑迎了上去。原来若风早已看破邹杰出手狠辣又急于求成的风格,叮嘱念苏故意留一个破绽给他,待他毫无防备之时,再一举击倒他。念苏的外功虽然不及邹杰,但胜在一股巧劲,借力打力,从侧面迎上刀锋,然后拼力一拧,将邹杰的力道送了回去。 果然,邹杰没有料到念苏敢接这一刀,察觉有诈后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他慌乱地继续发力抵抗,想要靠力量压制住对方。 念苏趁他发力时,迅速抽回木剑,猛击他持刀一手的小臂。 两人都是快攻,这一系列动作就发生在须臾之间。邹杰本来就双腿离地,重心都在刀上,现在被这么一拧、一击,不但刀离手飞出,人也摔了个狗啃泥。本来他将念苏引至此处才出手,是想在郡主王爷面前出风头,没想到风头没出成,反而闹了大笑话。 念苏冲台下的若风眨了眨眼睛。然后朝着邹杰走过去,想要扶他。邹杰自己爬了起来,“呸”的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然后一言不发、愤然离开了。 “好!”萨仁郡主站了起来,带头为念苏鼓掌。台下的百姓也都看得酣畅淋漓,觉得这个神秘人赢得痛快,皆是鼓掌叫好。 念苏朝台下和高台上众人抱拳道谢,然后对萨仁说道:“谢郡主允许在下上台比试,在下感激不尽。” 萨仁这时突然想到,此人既然赢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嫁给他?她慌乱地看了一眼茂行。茂行此时正为念苏的获胜而高兴,忽然对上了萨仁的目光,这才又想起了念苏获胜的后果,不禁双眉紧锁,为她担忧起来。女扮男装的事要是被揭穿了,势必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说重一点,还可能得罪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萨仁见茂行蹙眉沉思,心里反而窃喜: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他为我而心急了!心中这般想着,眼里也带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茂行。如若目光能有温度,只怕茂行此时已经被烧着冒烟了。怀春少女的心情呐,就连恋人也不一定明了。表面要保持大方得体,内心早为他成疯成魔。意中人的一言一行,都将搅动少女内心的一汪春水;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蛛丝马迹,都能在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念苏看看萨仁,又看看茂行,这些女儿心思,茂行不明白,她最清楚不过。于是大声对萨仁说道:“郡主行事爽快,那在下也就有话直说了。在下无缘参加前两轮比赛,但也不能欺瞒了郡主。论武功,略胜邹公子一筹,或许并不能赢奇少帅;论文才,在下只能对诸位公子瞠乎其后。倘若这样不符合郡主选择夫君的标准,在下也绝无怨言,能以武会友,又帮人得到治病良药,也算是美事一桩。” 萨仁一听,喜不自禁。她明白此人是为沉香而来,并非想娶自己,这倒是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急忙答应了。转头又毫不避嫌地看着茂行,就差没将心里话喊出来:今日本郡主非唐茂行不嫁! 茂行没想到郡主对自己一见钟情,如此执着,也是心生感激。若风和圣喆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益王可不是什么怀春少女。本来好好的一个擂台,到现在已经换了三次女婿,这不是儿戏吗!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最后黑着脸说了一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打发了众人,强行带着萨仁回府。 萨仁依依不舍地看着茂行,她圆圆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心里的千言万语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说给他听。分明才相见几日,已经不舍得分开。正可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茂行虽已是情场老手,此时看着萨仁,也是一看一断肠,不舍回头。他心里清楚,萨仁单纯稚嫩,情窦初开,与自己见惯了的风月女子不同。只怕等到自己看淡了这桩憾事,她还会会日日惦念着他。 第十四章 惊现刺客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擂台招婿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台下众人先是起哄不满,后来见人去台空,没了热闹看,也都纷纷散去。 奇子豪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与圣喆、茂行交谈起来,三人可谓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段泊涵难得遇到同龄孩子,跟若风、清霜也聊得很是开心。 原来远在西南边的云涯国也遭受旱灾数十载了,国力衰弱,生灵涂炭。父母喜欢给孩子取带“水”的名字,如“泊涵”,但这并没有给那片干涸的土壤带来一丝雨露。 清霜想起那天看到傀儡戏,问道:“可是云涯国并没有得罪太虚真人啊,为什么也缺水呢?” 茂行笑道:“传说故事,不能深究。或许云涯隔得太远了,不归太虚真人管呢?” 奇子豪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我在西淳的时候听说,确实有水玉和一些祈雨的方法存在,这些年南征北战时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希望能找到祈雨良方。” 茂行笑道:“真有先见之明啊!日后几国相争,恐怕是得水源者得天下。” 若风忽然仰着头,插口道:“天下与水源皆为天下人之公有,从来不是属于某一人之财富。” 奇子豪顿时对这个孩子刮目相看,说道:“林家弟弟小小年纪已有如此胸怀,真是不简单。日后我若能得到求雨之法,也必将兼济天下。” “天下广阔,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像奇大哥你一样心怀家园、遨游四方,那该有多好啊!”若风羡慕道。 “哈哈哈,会有这么一天的。”奇子豪摸着他的头说道。 唐林两家虽然都是从凡赛国而来,但若风和清霜从来没有离开过炎都,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是从书本里看的,或者听苏姐姐和唐伯伯说的。 想起苏姐姐,若风打断圣喆,问道:“大哥哥,你看到苏姐姐了吗?” 几人环顾四周,这下才发现念苏不见了。 “我们快去找苏姐姐吧!”清霜说道。三个大哥哥聊的内容,她都听不太明白,早就想走了。 “不会被益王府的人带走了吧?”茂行问道。 清霜紧张地拉住茂行:“那我们快去找她啊!” “我同你们一道找。”奇子豪说道。于是奇子豪和茂行一组,圣喆带着清霜和若风开始分头行动。 台下人头涌动,正是最乱的时候。侍卫权段泊涵离开,他依依不舍地同若风、清霜告别了。 比武结束后,高台上的那位贵公子也没有跟着益王离开。他独自走下高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而他想寻找的人,自己走到了他面前。 “说好的每月一车奇楠沉香,你可别反悔。”念苏说道。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贵公子,目光坚定,不卑不亢。 贵公子好奇地端详念苏,觉得此人有点意思。 念苏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暗中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 “你不是为了娶萨仁妹妹,存心是来出风头的。你到底是何人?”贵公子伸手想要摘下念苏的面巾。 念苏闪避过去,道:“我是何人于你无关。大丈夫一言九鼎,三日之内,你将沉香送到唐家即可。” “莫非你是唐家的人?” 贵公子心想,唐家的两位公子刚刚皆已上场,都说唐万里是风流情种,莫非他还有别的私生子?好奇心易起难收,他连连出手,想要摘下念苏面巾看个清楚。 念苏不想节外生枝,扭头就跑。 跑了几步,念苏察觉到周围气氛有异。她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混入许多持刀之人。虽然是寻常百姓打扮,但这些人行为举止都很诡异,还一直朝着自己这边看。在自己与贵公子拉开距离以后,她发现原来他们是在看那贵公子。 贵公子的侍卫都还没有跟过来,他自己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小心后面!”念苏突然冲他喊道。 只见一个持刀男子,从背后向他袭来。贵公子急忙侧身,躲过了这一击。两人打斗起来,原来他也会一点武功。身手虽然不及念苏,抵挡几十个回合还是可以的。 两人这一打,周围真正的百姓都吓得跑开了。留下来的人,总共十余个,纷纷亮出兵器,不再躲藏。 念苏本来可以独善其身,但见到十来个人围攻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实在不忍心不管,一咬牙也杀入了战局。 若是单打独斗,念苏的武功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但对方毕竟人多,想要救贵公子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念苏打倒两人,夺了刀剑,对贵公子喊道:“接好!”把刀抛了过去,自己持剑继续对抗剩余之人。 茂行和奇子豪听到打斗的声音,很快也赶过来帮忙。奇子豪武功高强,以一敌三。他的身法依旧斯文优雅,但显然不像刚才比武那样点到即止,一出手就取了几人性命。 行刺之人也不逃跑,继续对贵公子穷追猛打。像是受了死命令,非要取他性命不可。贵公子逐渐招架不住,一不留神,手臂中了一剑,刀也掉了下来。对方趁胜追击,向着他胸口又是一剑刺来。 “闪开!” 念苏见状,急忙过来帮他格挡这一间。两剑相碰,虽然剑都一样,但念苏内力高出一筹,刺客的剑被震出一个缺口。然而在她力量集中在剑上时,后背疏于防范,中了另一个刺客的刀。 茂行疾步赶来,一剑果结那刺客的性命。他见念苏受伤,下手更加了三分狠劲。 “你先走!”茂行对念苏喊道。 “我没事。”念苏执意留下。 贵公子看着她背后的刀口不断渗出血迹,不禁有些内疚。就在刺客出现之时,他甚至还怀疑这个蒙面人与刺客是一伙的。而现在看来,此事与她无关,她本来可以借机溜走,却留下来帮自己,还为自己受了伤。 贵公子的侍卫们终于赶到,圣喆也带着若风和清霜赶了过来。大家通力合作,终于把刺客全都制服了。 若风紧紧地拉着清霜颤抖的小手。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拼得你死我活的打斗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死,皆是看得目瞪口呆。更何况杀人者,还是自己至亲至爱的哥哥姐姐,两人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忽然间,若风有些理解了为何林隐不愿自己和清霜学武。会了武功就等于多了一分责任,像念苏今天这样,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卷入事件之中。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念苏把剑放在最后活着的一人颈上。 那人也不说话,自己猛然发力撞了上来,用念苏的剑自杀身亡。猩红的血从他的喉颈涌了出来。若风急忙捂住清霜的眼睛,自己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茂行走过去,捏住刺客的两腮,发现此人没有舌头。圣喆也检查了其他几人,舌头也都被人截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那贵公子打破了沉默,鞠躬道:“多谢各位相救,本王日后必将报答各位。” “殿下多礼了。”奇子豪答道。圣喆、茂行也都很恭敬地回礼。 殿下?念苏心里一惊,疑惑地看着奇子豪。 奇子豪小声说道:“他是当今次皇子,瑞王殿下炎敖敦。” 炎敖敦看着念苏,道:“你的伤还好吧?过来我看看。”他的声音温和而又磁性,说话地语调却永远像是在命令,不容你回绝。 而念苏哪里肯给他看,转身就跑。 炎敖敦一把拉住她后襟,念苏白皙纤长的后颈露了出来。 茂行等人也不敢贸然对皇子动手,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倒是若风和清霜想要上前帮忙,被圣喆一手一个制住了。 念苏没有回头,继续奋力向前想挣脱他。贵公子索性利用身高手长的优势,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念苏,死死扣住她的手臂。 就在这时,若风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支巴掌长的袖箭,波动机关射中了炎敖敦的胳膊。 “啊……”念苏见皇子殿下被射伤,吓得失声叫道,这一下忘了压低声线。 炎敖敦听得女子的叫声,也吓了一跳。他意识到自己握住的两只手臂也骨骼纤细,不像男人,于是急忙松开了手。趁念苏害羞发愣之时,炎敖敦绕道前边,一把扯下了她的面巾。 面巾飘落,露出一张绯红莹润的脸庞。纵然是男装,纵然眉宇间透着英气,但这娇羞的样子,分明是个女儿家。 念苏彻底地暴露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惊慌和不知所措过。自从十年前,那人死后,也好久没有人像这样从后面抱住她过。而若风这一箭,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若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他就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是不想让炎敖敦纠缠念苏。茂行气得直拍自己脑门。奇子豪也不安地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炎敖敦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晕红流霞、娇艳稚雅的脸庞,一时竟忘了胳膊上的伤。这蒙面侠客,竟然是个娇俏的小女子?!谁能想到就在刚才,她打得凶狠毒辣武将邹杰狼狈不堪、满地找牙?谁能相信素昧平生,她面对十几个刺客毫无惧色,宁愿受伤也要救自己?若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也是决计不肯相信的。 从小在宫中,每个人都对自己言听计从、毕恭毕敬,那是因为他们有求于自己;也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只自己于死地,那是因为自己死了对他们有利。而眼前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不按常理出牌呢?炎敖敦一时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人?”炎敖敦问道。 念苏回过神来,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此人乃是皇子,得罪不得。况且他想要查的话,知道自己身份还不容易?那索性诚实回答吧。 她抬头直视他的目光,说道:“小女姓唐,名为念苏。殿下,我替若风向你道歉。” 若风推开圣喆的手,冲到了念苏前头,说道:“是我一时冲动了,与苏姐姐无关。” “唐,念,苏。”炎敖敦一字一字地品味这个名字,并不理会若风。他笑道:“又是甜,又是粘,又是酥的,姑娘这名字起得绝了。” 念苏却正色道:“家母姓苏,过世后家父惦念家母,遂唤我作‘念苏’,并非殿下想得这么甜美,让您失望了。” 炎敖敦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却也不道歉,而是用命令地口吻说道:“你背后受了刀伤,回去检查一下是否有毒。这几日就不要再出门了,我派个太医过去帮你看看。” “一点小伤,不劳殿下烦心。倒是殿下的伤……”念苏一直低着头,不正视炎敖敦的眼睛。 炎敖敦抬起了念苏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笑道:“等你伤好了,我倒想和你切磋一凡。” 若风一见炎敖敦与念苏接触,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般,再次忍不住冲了过去。这次被念苏一把抱住了。 “我是要跟殿下道歉来着!”若风狡辩道。 炎敖敦看着若风,笑了一下,自己拔出了那一支小箭,问道:“你方才是用什么射的本王?” 念苏瞪了一眼若风,他只得把袖箭筒交给了炎敖敦。 炎敖敦仔细观察一番,笑道:“你自己做的?” “嗯。” “做得蛮精致的。早就听闻林先生的手艺巧夺天工,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炎敖敦把袖箭和箭筒都还给了若风,又对侍卫说道:“回去有人问起本王胳膊上伤,就说是刺客射的,知道了吗?” “是,王爷!” “谢王爷大肚!”若风说道。 若风仔细打量这个皇子,他身高腿长,面貌清朗,与段泊涵一样有着雍容华贵的皇族气质。但段泊涵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炎敖敦已经二十出头,初露锋芒。 炎敖敦对念苏说道:“暂定一周吧,一周之后你到瑞王府来见本王。” “炎雄一等一的高手并不在少数,在下武艺稀松,还是不要再打扰殿下了。”念苏退了一步,站到茂行等人身旁。 “一等一的高手宫里就有不少,但像你这样的奇葩,本王倒是真没见过!”炎敖敦见念苏还是低头不语,笑着说道:“你现在肯定在盼着本王赶紧离开,但又碍于身份不敢说出口,是不是?” “殿下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 “哈,好。”炎敖敦跟侍卫一同离开。 念苏等人都站在原地,等炎敖敦先走。然而不出几步,炎敖敦又转身回来,对念苏说道:“唐念苏,本王记住你了。本王会好好报答你的。” 若风隐隐约约觉得他看念苏的眼神,与萨仁看茂行的眼神有些相似,像是星星在闪。在北方语里,敖敦是星星的意思,而萨仁是月亮。看来今日星月皆有情,只是不知哥哥姐姐们是否有意,命中是否有缘了。 第十五章 措手不及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唐万里得知在招亲擂台上,两个儿子都输了,女儿却大出风头,事后还救了皇子,真是哭笑不得。 林隐还是一如既往的悲观,说这些孩子们不该在这么多人的场面抛头露面,刺客的事以后也一定还会发生。清霜简直要怀疑他有被迫害的妄想症。 若风暗自感叹,为了给自己治病的奇楠沉香,惹出这么多事。 茂行笑言:“你别谢我,二哥哥是冲着美人儿去的。”话音未落,就被念苏夺过他的折扇,狠狠敲了头。 两天过去了,第三天一早,一车奇楠沉香如约而至。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亲自送沉香过来的,竟然是昨日一脸不悦的益王。 更没想到的是,益王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他知道念苏就是那个擂台上的蒙面人,他笑道:“我还说是哪家公子,这么英姿飒爽、武艺高强,原来是苏儿啊!哈哈哈,这些孩子啊,真是跟竹笋一样,噌噌地就长大了。” “王爷,念苏一时心急就上台去了,也没想那么多后果,给您添乱了。还请王爷恕罪。”念苏道。 唐万里也说:“小女顽皮,平日里被我宠坏了,她又疼爱那个林家弟弟,才居然做出这等没大没下的事情。我真要好好罚她才是。” “哈哈哈,有什么好罚的,我要有这么一个女儿也会把她宠坏的。只恨苏儿不是男儿身,否则真的要将她招来做我女婿。” “王爷说笑了。”唐万里笑道。心里却想我唐家又不是没儿子,只是你益王看不上罢了,现在又来说这种场面话,到底什么意思? 益王慈爱地看着念苏,说道:“虽然没办法招你做女婿了,但是不知苏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义女?” 念苏和唐万里都是一惊。 益王一挥手,手下的人立马拿上一块金砖放到桌上。 益王接着说道:“人家都说女儿是水做的,而萨仁这个女儿只怕是烈酒做的,一点都不贴心。现在没嫁人已经整天顶撞我了,日后嫁了人只怕就像放出去的海东青一样,不会回头了。所以我就羡慕唐老弟你啊,念苏跟随你走南闯北,在家里兄弟姐妹前面如师如母,实在是难得的千金。” 唐万里笑道:“王爷喜欢小女,我自然是欢喜。但只怕王爷你是误会了。萨仁那般乖巧的千金若是烈酒,念苏这性子只怕就是烈焰了。你平日看她乖巧,殊不知她整天跟我嚷着要独自出去闯荡,甚至想到关外去。我这小小的唐家已经留不住她了,你要能把她留在益王府倒也好。” 念苏对益王笑道:“承蒙王爷错爱,出去闯荡一直是我梦想。”念苏看了一眼唐万里,唐万里其实也是满心疑惑,不知益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接着说道:“念苏一直敬仰王爷,王爷肯收我做义女当然是我的福分。就算名份上不是父女,念苏也愿意把王爷当做最亲的长辈。只是不知王爷为何会忽然想到要收我做义女?” 益王笑道:“苏儿你是聪明人。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他忽然把目光转向唐万里,说道:“唐老弟啊,你的宝贝千金救了敖敦,立了大功你可知道?” “她也是误打误撞。一个女孩子,老是打打杀杀的,冲撞了瑞王自己都不知道,还害得瑞王为了找她而脱离了侍卫。实在不应该。”唐万里答道,他已经渐渐猜出了益王的心思和此次来访的目的。 “哈哈哈,这或许就叫不打不相识,敖敦和萨仁都对苏儿很佩服啊,夸她是女中豪杰,天纵英姿,堪比木兰。” “年轻人就是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瑞王和郡主不计较就好。”唐万里说道。 “敖敦这个侄儿呢,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这个人在选妃方面,挑剔的很,一般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女,他都看不上。”益王看着念苏道:“所以他这次专程到府里来找我,说让我帮他,我还挺惊讶的。” 益王不急不缓的一句话,掀起了念苏心里波澜万千,她向唐万里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唐万里只是皱眉,没有说话。 益王接着说道:“我本来觉得咱们两家亲近,也没必要在乎那些名分上的东西,是不是义女,我都一样疼爱苏儿。但是现在碰巧敖敦跟我提了,这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等明年开春选妃之时,念苏也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说是不是,唐老弟?” 唐万里心中思绪万千,炎敖敦贵为炎雄皇子,能看上念苏,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况且念苏女扮男装去人家比武招亲的擂台,是唐家理亏。益王不计前嫌来认她做义女,更是应该感激涕零地答应了。但他不想强迫念苏,只说:“我当然是觉得再好不过了。只是像刚才所说的,年轻人做事难免冲动,婚姻大事,还是给他们一些时间,三思而后行。” 念苏表情还算淡定,心里已是彻底地慌了。原来炎敖敦所说的报答竟是要娶自己!原以为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被揭穿身份,得罪益王,没想到现在竟然又牵扯上了皇子,弄不好便要得罪皇上了。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一车沉香就放在院中,益王和皇子的要求就摆在面前。 “犬子不争气,没福分娶到炎兄的千金。不知最后是哪一位豪杰被选中了呢?”唐万里试图岔开话题,顺便帮茂行探探口风。 “唉,别提了,萨仁这孩子,我是真的管不住她了。让她自己再好好想想吧。”益王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绕回了念苏的话题:“唐老弟,你我虽暂时做不了亲家,但咱们唐、炎两家的缘分真是难断啊。兜兜转转,念苏最后还是姓炎。” 益王自己说得开心,唐万里也只得陪着假笑。 炎都城里有句玩笑话叫“糖盐不分家,谁都得怕它”,意思就是这炎都的一大势力唐家和皇室炎家经常抱团,让旁人不敢触犯。说得更明白点,就是官商勾结的意思。 然而此刻,念苏的心里却只有苦味。 送走了益王,唐万里也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念苏也知道既然涉及皇室,就不是自己跟唐万里撒个娇求个情,能解决的了。真是自己闯下的祸,哭着也得嫁过去了。 茂行等人急不可耐地冲进来问是什么情况,知道真相后也都大吃一惊。 茂行安慰念苏:“你以为炎家这么好进啊?能嫁就赶紧嫁吧,像我这个跛子想娶郡主,人家王爷还瞧不上呢!” 清霜也跟着掺和:“是啊,苏姐姐,说不定以后殿下当上了太子,变成皇上,你就成皇后娘娘啦!” 念苏苦笑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好?我一生梦想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四海为家。最后却要禁足在宫闱之中,真是讽刺。” 清霜听了不懂,若风却是心如刀绞。要是早知道为了什么沉香,会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姐姐,他宁可病死也不会让念苏上台。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想跟姐姐说声抱歉,却没有说出口,怕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反而惹得姐姐更加难过,于是自己悄悄离开了。 圣喆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到房子里读经。经过这几天,他更是看够了这俗世间的纷争。只要一日不脱离此地,就一日不得宁静,他向佛之心更加坚定了。 “既然沉香到了,就拿到若风屋里点上吧。”念苏吩咐下人道。她自己去了膳房,给若风煎药。 念苏把水煮沸,放入了千日红的干花。然后就这么一个人站在膳房等药煎好,下人都知道大小姐难过,也不敢进来打扰。就这么站着、站着,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和随着气泡翻滚的小小花朵,念苏的眼泪忽然决堤。强烈地无力感将她包裹住,让她哭不住声,但也止不住泪。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茂行。他帮念苏熄了火,在药里加入了少许黄酒。 “好了,一两千日红,二两水,黄酒少许,苏姐姐的眼泪少许。喝了包治百病。”茂行笑着对念苏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帮你拿去给若风。他现在一定特别自责,见了你又要难过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们两抱头痛哭,又要劝半天。” 念苏感激地看着茂行,擦了眼泪,笑道:“谢谢二哥哥!” 茂行刚要走,念苏又叫住他,包了一块红糖让他拿去。 “若风喜欢吃甜的,你拿去给他喝药的时候吃。” 茂行接过糖,笑着摇头道:“你把他宠坏了,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念苏愣愣看着窗外,说道:“他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自然就会忘了我了。” 第十六章 走为上计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周末愉快~记得收藏和推荐哦~~~——————————深夜码字的分割线————————————— 夜里,若风梦见了夜掣。他梦见在北方广袤的草原上,夜掣自由地奔驰着。自己却不在马背上,而是跟在后面不停地追。他怎么可能追得上日行千里的夜掣呢? “夜掣!夜掣等等我!” 若风冲着夜掣大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追得气喘吁吁,夜掣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草原的边际…… “夜掣!” 若风猛然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的第一人,竟然是念苏! 若风试图调匀自己的喘息。在这大半夜忽然见到念苏,让他分不清是梦是醒。他坐起身来,再次确认念苏确实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 念苏本来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若风就走,然而见他呼吸急促,嘴里喃喃自语,想必是被梦魇所困,就不放心多呆了一会儿。现在见他突然睁眼醒来,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做手势让他不要出声。 若风静下心来,这才注意到念苏身着利落的黑衣黑裤,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顿时心中一凉,什么都明白了。 “姐姐要离家出走?!” “若风,对不起。姐姐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对不住爹爹和你们了。”念苏说着,红了眼睛。 “是若风对不起你们。”若风更加自责了。 念苏俯身下来,温柔地擦去若风额上的虚汗,缓缓说道:“若风是个好孩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今后姐姐可能没法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么?有什么事,就和你二哥哥说,他虽然嘴上没个正经,心里还是很担心你的。” “姐姐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的。” 若风怀疑地看着念苏。 “我们拉钩。” 念苏拉过若风的冰凉小手,钩住他的小指,大拇指轻轻一碰。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从木滕阁偷了一只木鸢,今后每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就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信哦,不然我就没有木鸢给你写下一封信了。” “嗯!”若风点头。别离虽痛,只要不要失去对方的消息,也算是一些安慰了。 念苏最后抱了一下若风,这孩子还是瘦得让人心疼。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时候他该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了吧?希望,还能,再见。念苏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转身出门,没有回头。 念苏与夜掣,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若风忽然明白了自己刚刚的梦:原来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的,不是夜掣,而是念苏啊! 次日清早,唐万里看到了念苏给自己留的书信,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是感到一丝安慰。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唐万里自言自语着。 以前,念苏一直想要出去闯荡,自己不准,现在她终于是去了,像一只高飞的木鸢。自己亲手制造的木鸢,放飞时心中自然万般不舍,但那双翅膀却是自己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怪不得别人。 现在他要花心思的,是该怎么面对益王和炎敖敦。念苏一走了之了,把难题丢给了他。他最先告诉了圣喆,圣喆的第一句话也是:“走了也好。”他并未感到太过惊讶,而是说:“以念苏的性格,确实应该这么做。她要是真的进了宫闱,只怕要郁郁而终。” 唐万里看着圣喆,忽然缓缓说道:“圣喆,你也去做顺应自己天性的事吧。” 圣喆有些惊讶:“您,您答应了?!” “嗯。我总劝你,对过去要看开,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就没必要一生都活在自责中。现在看来,不能看开的其实是我自己。选择的权利是你自己的,你去做让自己内心平静的事吧。” 圣喆感动不已,但因为担心唐家的安危,说要等念苏的事解决了再走。 唐万里、林隐、圣喆和茂行坐在一起商讨对策。若风躲在门口悄悄偷听。其实念苏的事要解决,无非两种方法,一是让念苏回来,这是他们所不愿也不能的,二就是让炎敖敦放弃念苏。然而怎样才能让他放弃呢?四人都沉默了。 终于,说话最少的林隐打破了沉默。 “我去和益王谈谈。”他淡淡说道,面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这只是一件琐碎小事。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见益王,却是他林隐最不愿意做的事。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我们都再想想吧。”唐万里说道,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句话。 “是啊,您要是去了,以益王的性格,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提很多条件的。”茂行说道:“就算这次答应了他造个什么,只要开了先例,以后就难拒绝了。下次他就会想把整个木滕阁都给搬过去。” “那给他便是了。”林隐不慌不忙地说。茂行一时不知怎么接下去。 益王觊觎木滕阁已经很久了,三顾茅庐请林隐出山帮他制造奇门遁甲、战车兵器,林隐次次都是婉拒。而这一次,他却决定用这唯一的砝码,来挽回由若风为起因造成的一切错误。 没人想到他会怎么做。 林隐平日里吃住在唐家,一双儿女的支出皆有唐家负责,唐万里还给他造了木滕阁,每月无上限地提供经费给他研究那些藤甲木兵,他都当是理所当然。对唐万里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倒刻意疏远,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防范之心。现在唐家有难,照理说他应该溜之大吉才对,为何要为了唐家去委屈自己呢? 和平时一样,林隐没有做任何解释。 唐万里百感交集,他知道林隐一旦出山,就不知是研制木甲这么简单了,官场和各方军事力量的争斗都会把他卷入其中,这些正是他最不擅长和最嗤之以鼻的事情。做了这个决定,林隐便不再是林隐,他大隐隐于市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你真的想好了?”唐万里问。 “我也不可能在你的木滕阁里躲上一辈子。”林隐答道。 然而唐万里也毕竟是个生意人,现在的情况就等于他濒临破产,却有个乞丐来给他送钱,你道他会如何?他定会使出自己商海里的惯用招数——先婉拒,再笑纳:你虽然穷,但钱是你自愿给我的;我虽然同情你,但钱我也还是要收下的。况且林隐也不是傻的,他在这个时候选择益王,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若风在门口听得有些糊涂了,为什么林隐要这么做呢?难道是向唐万里报恩?可是明明起因是苏姐姐救了皇子,应该他来报恩,怎么现在反倒成他们唐林两家的不是了? 换做旁人,能嫁给皇子和为益王效力,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报,但林隐和念苏都不是旁人,若风也因此更尊敬、敬仰他们。唐万里对他再好,他再是感激,心底里还是觉得他是个风流成性、油滑世故的生意人;反之,林隐对他再严酷、在冷漠,也一直是他心中也是学识深厚渊博、手艺巧夺天工的好父亲。 唐万里喝了一口茶,长叹了口气,问出了圣喆和茂行也想问的问题:“那贤王和太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有得必有失,总不可能面面俱到。”林隐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圣喆和茂行面面相觑。官场的事圣喆已经不想再掺和其中,他沉默不言。茂行却担心地说道:“现在这样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但炎敖敦虽有益王撑腰,终究只是徐嫔之子,日后若要同太子和贤王争斗起来,只怕难以抗衡。您还是尽量保持中立为好。” “两虎相争,中间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这个道理十年前我不懂,到现在你们还不懂么?”林隐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也不和茂行目光相触。而茂行和圣喆皆是打了一个寒战。 “难道,您还想要借着炎雄的势力来……”茂行话刚出口,就被圣喆打断了:“唉,这样下去什么什么时候才有尽头。” 圣喆忽然走到林隐和唐万里面前,跪了下去,说道:“您心里的苦楚我都清楚,您所经受的折磨与我也是同样,但孩儿不孝,我心已寂不起念,只盼能脱离这世间的纷争。望父亲成全,允许我皈依佛门。” 茂行急得站了起来,说道:“大哥,你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我们不管了啊!十年前的是我太小,太软弱,才让你……” “茂行。”林隐再次打断了茂行,说道:“都别说了。圣喆你也起来吧,我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你决定了就去做,我不拦你。” 圣喆缓缓起身,茂行生气地冲了出去。若风急忙跑开,躲了起来,心中的疑团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十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七章 醉翁之意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中秋节快乐哦~――――――――吃月饼的分割线――――――― 就这样,唐万里带着林隐到了益王府。 念苏离家出走的事情,益王已经听到了风声,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关头林隐会出现在益王府。 “林老弟?真是稀客,稀客呀!”益王满面笑意地招呼林隐进来坐下,并吩咐下人准备林隐最爱的龙井,好像两人早已是深交。实际他每次去唐家找林隐,都要吃闭门羹,根本没说上过什么话,林隐的爱好习惯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林隐淡淡回了一句:“王爷。”而后便不愿多讲一个字。 唐万里和益王寒暄了几句,他避而不提念苏出走的事,益王也不主动问。唐万里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此次林贤弟与我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要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益王放下了茶杯。 “王爷可能也知道,我在府里为林贤弟修建了一座木滕阁,供他研制木甲机械。近年来那幢楼总是出些问题,开始我也没太在意,就请了些工人来修,但无论怎么修都总还是会一些问题。于是前些日子,我请了个地师过来看。” “哦?那地师怎么说?”益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唐万里,这两人的来意他已经猜着几分,现在就看唐万里要怎么把这事情给说圆了。 林隐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唐万里接着说道:“那地师说木滕阁地处朱雀之位,又建在活水之上,实属凶相,对阁内之人以及整个家内的运势都会大为削减。若是将其拆掉,改为明水,则可以构成明堂水格局,使得生意兴旺,财运不绝。” 唐万里说得跟真的似的,益王也装得跟信了似的,认真说道:“那当然是改了好,对你和林老弟都有好处啊!” 唐万里说道:“我也这样想。我们做生意的,对风水这种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我若是为了自己的财路,让林贤弟没了栖身之地,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我想,若是要搬迁木滕阁,一定得搬到一个比原来更好的地方。王爷您在炎都数十载,人脉又广,肯定比我们这些外来人熟悉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林老弟的手艺巧夺天工,确实得找一个好地方,不然就是大大的屈才了。”益王做出思索的样子,目光不时地打量林隐。林隐就那么不卑不亢地站着,也不说话。 唐万里说道:“劳王爷费心了。不过这选址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王爷若是什么时候想到合适的地方,再遣人来告知便是了。前些日子太子和贤王好像也说要为兵部新增些工匠人选,或许我也可以问问他们。” 最后这不咸不淡的一句,显然是说给益王听的。唐万里也不看益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益王给林隐和唐万里各倒了一杯茶,笑道:“太子的东宫自然是风水宝地,他既有招贤纳士之意,林老弟何不前去一试?要能在东宫之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对仕途经济也是如虎添翼啊!” 林隐接过茶水,闻了闻,浅尝辄止,说道:“只怕太子选人要求甚高,以在下的资质难以达到。何况在下生性木讷,对仕途经济并无追求,实在不适合去东宫。” “也是,林贤弟志不在此,归隐多年。我也是一时糊涂,光想着选个好地方了。”唐万里说道。 益王直视林隐,问道:“那不知林老弟至存何方?对木滕阁新址有何要求?我好帮你留意一下。” “在下只求一个安身之地,在有生之年,能通过自己的技艺造福一部分人,就足够了。”林隐答道。 “这个好办。”益王笑道:“说来也巧,来年开春益王府修缮,我正打算新辟一个院子,给枢密院培养些潜在的人才,林老弟若不嫌弃我益王府地方小,可以考虑迁至此处,作为枢密院名誉都事。” “要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唐万里附和道:“一来,林贤弟的手艺在我那里也没有发挥之处,若是去了枢密院,便能造福百姓。二来,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去王爷哪儿,我也放心。林贤弟,你觉得呢?” 益王和唐万里都看着林隐,林隐却还是看着杯中茶叶。 益王问道:“莫非林老弟对我还有所顾忌?有什么想法你尽管直说。” 林隐不紧不慢地说道:“谢王爷好意!在下搬到炎都十年,这十年来王爷的能力和品德,在下看在眼里一直佩服敬仰。只是担心做惯了闲云野鹤,实在难以胜任都事一职。” “这不打紧。”益王笑道:“官职只是个头衔,平日里你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会改变你往日的生活。这样你看如何?” “王爷如此厚爱,林某感激不尽!”林隐终于抬头直视益王的目光。只是依旧双目无神,不带一丝情感,益王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太好了!以茶代酒,祝贺林贤弟。”唐万里举杯说道。 益王笑道:“唐老弟该祝贺我,如此良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 “也是,五行之中木能生火,木滕阁属木,而益王府地处炎都南面属火,正好能为益王府增添运势。况且木性温暖,正如林贤弟之性情,而‘炎’含双火,王爷要得了林贤弟相助,想必是火然泉达,势不可挡。祝贺王爷!”唐万里巧舌如簧,益王虽知他的根本目的,但也不由得觉得这些奉承话有理可依。 补救的条件谈完了,就该说说念苏的事了。这倒反而容易了许多。益王也是聪明人,林隐对他和炎敖敦来说,价值远大于念苏。本来嘛,年轻貌美的姑娘多如牛毫,况且念苏也不算年轻了。而林隐这样的兵甲奇才,可是百年一遇,不要说炎雄国内,普天之下也仅此一人。不一会儿,他就有说有笑地送走了唐林二人,即刻前往瑞王府找炎敖敦。 炎敖敦知道念苏出走的事大为震惊,这普天之下居然有女子因为不愿嫁给自己而出逃?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虽然心生怨念,他还是以大局为重,听大伯的话答应了这桩交易。自己去跟父皇禀报,说是已经后悔了,不想娶那唐家小姐了。皇上也没太放在心上。年轻男子见一个爱一个,转眼又后悔了的事也是常有的,何况是皇子。他想怎样,就随他去吧。 第十八章 人去楼空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由沉香牵扯出来的这些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然而整个唐家,却因此大为不同。 林隐回去后,把清霜和若风叫到自己房中。一反常态地关心起了他们的生活起居,聊了很多琐事。清霜高兴坏了,若风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清霜,你还想不想学武?”林隐问道。 “想,当然想!但要是爹爹不许的话,就不练了。 “爹送你去仙霞岭学武好不好?” 清霜愣了一下,声音变得颤抖,问道:“爹爹……你不要清霜了吗?” “当然不是。爹是想通了。你天性聪颖,是练武的材料,不该限制了你。仙霞岭就在炎都附近,师傅允许的话,你还是可以下山来找我和若风的。日后你武功精进了,就能保护好自己和若风了。”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练武!保护好自己和若风!”清霜开心地笑了,她清亮的眸子里放出光来。 站在一旁的若风却默不作声,林隐连续反常的变化让他有些害怕。 林隐问他:“若风,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点了奇楠沉香以后,呼吸顺畅了许多。千日红的汤也在继续喝。爹不用担心。” “那就好。”林隐拉若风过来,慈爱地看着他。这么温柔的眼神,若风极少从林隐眼中看到。 “你不是一直想学木甲之术吗?我把入门的书和工具都留在了木滕阁,你若有什么不懂,可以到益王府来问我。其他书籍我也按类分好,交代给了先生,他们还是像现在这样每天来给你上课。唐伯伯和青竹最近也要离开,他给你配了新的侍卫,跟青竹一样也是无影派的高手,武功的问题你可以问他们。” “爹,你打算常住益王府,不回来了吗?” “住哪里不都一样吗?离开了家,这些个落足之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不如我们回家吧,回凡赛国去。让清霜到无影派学武,不比仙霞岭差。” 林隐摇头道:“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和唐伯伯都是从凡赛来的,却谁也不回凡赛。” “是呀,苏姐姐说凡赛可美了!精致灵秀,跟凡赛一点儿也不同。”清霜也附和道。 林隐没有解释,只是反复说道:“我们回不去了。” 若风没有再问,清霜天真地说道:“爹,不管去哪,你和弟弟在得地方就是家。” 林隐叹了口气,把若风和清霜揽入怀中,紧紧拥着。明明只是要去近在咫尺的益王府,若风却感觉这像远行前的别离。 就这样,原本人丁兴旺的唐家,变得冷清了起来。 念苏出走了,圣喆出家了,清霜去了仙霞岭,林隐去了益王府。 最宝贝的女儿走了,唐万里也不愿待在家中睹物思人,索性带领商队远赴西淳国做生意去了。有的食客跟他一同出发去西淳,而有的食客本就是冲着他和林隐的名声才来的,见两人都走了,也就搬离了唐家。 一时之间,若风最亲的人,只剩下了茂行。 夜里,茂行吩咐下人煎了药,自己给若风端了过去。他笑道:“若风,喝药啦。你看这是什么?”茂行掏出一块红糖,在若风面前晃了晃。 “谢谢二哥哥。”若风自己默默喝完了药,也不吃糖。 茂行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故意逗他说:“这下咱们哥两终于清静了。没有你爹在这整天板个脸掉书包,也没有清霜那只小喜鹊整天叽叽喳喳的。” 茂行本以为若风会反驳,为爹爹和姐姐说话,但他只是“嗯”了一声。于是他表情夸张地说道:“哎呀,你说这千日红,明明花期只有百日,却偏偏要叫‘千日’红,你说这不是欺诈么?” 若风终于开口了:“‘千日’只是一种愿景罢了,就跟‘殿下千岁千千岁’一样,难道殿下真能活到一千岁吗?” 茂行笑道:“你这小鬼,拐着弯地骂皇子殿下啊?” “我可什么什么也没说。二哥哥这么问,说明二哥哥心里这么想了。” “对,我是想了。我心里面早就将那自以为是的炎敖敦骂了千万遍了!他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以嫁给他为梦想么?真是个刚愎自用、坐井观天的小丑!我们当天根本就不该救他。” “二哥哥你小点声……” “怕什么,现在这家里,就快只剩你我二人了。” 说罢,茂行自己也觉得府内实在过于冷清。自己倒还好,可以白天在外面鬼混,只在晚上回来过夜,不对,现在即使晚上不回来也没人管他了。但若风一个小孩子,孤零零地呆在诺大的空宅中,让人于心不忍。 “你搬到圣喆的房间吧,离我近些。” “嗯。” 茂行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在说些什么安慰地话,就问了句晚安,准备离开。若风拉住了他的衣袖。 “二哥哥,现在既然只剩你我二人了,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兄弟一心,风雨同舟?” “说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什么鬼主意,我只是觉得现在我们二人应该坦诚相见,你说对不对?” “你想知道什么?”茂行其实已经猜到若风要问什么了。 “那日,我听你和苏姐姐套招,然后说什么,你们并不是兄妹……” “哦,这个啊。我是说她那么凶,我才没她那种妹妹。” 若风并不买账,追问道:“可是你明明说你和大哥哥都钟情于她什么的,若是兄妹,怎么可以互相钟情于对方?所以这话我记得很清楚。” 茂行呵呵笑着,避开了若风的目光,“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又收了起来。 “这个嘛,我现在只中意萨仁郡主一人。哎呀,只可惜啊,益王嫌弃我是个跛子……不把女儿嫁给我。”茂行哭丧着脸。 “二哥哥!你就告诉我嘛,不要再岔开话题了!” “哎呀,萨仁郡主,我想你想得好苦……”茂行捂着胸口站了起来,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啊!” “二哥哥是生下来就会相思吧!诶,二哥哥,你别走啊!” 若风看着茂行摇着扇子大步走了出去,也是拿他没辙。他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想要套出点什么来,比撬开大哥哥的铁嘴还难。 要是苏姐姐在就好了……念苏虽然只长他九岁,但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若风生命中母亲一角色缺失,她是美丽的、温暖的、坚毅的、温柔的、俏皮的……完美的。符合若风幼小心灵里对女子所有完美的幻想。然而现在,她走了。 若风自言自语地许愿道:“希望苏姐姐能一路平安,早日寄木鸢回来。” 第十九章 除夕佳节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今晚北美是一个有血月+满月+超级月的中秋月圆之夜,虽然实物图永远没有网上的照片来的壮观。。。只有多吃几个月饼泄愤了!勤奋更新,大家不要忘了推荐和收藏哦~ ―――――――――在中秋发除夕的分割线――――――――― 转眼到了念苏的十九岁生辰,腊月二十八号,因为临近除夕,每年这都是家里最热闹的日子。茂行常说她尽会占便宜,要让全天下为她庆生。然而今天,怕是只有夜掣陪她了。看着别人家阖家欢乐的样子,她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爹也真是偏心得太明显了,女儿一走,就连过年也不回家了。看来我们俩今年要独守空房喽!”茂行抱怨道。 “二哥哥你不知道么?益王要请我们到益王府过年,我爹今早派人来接我们了。”若风问。 “今早?他们不在,好容易可以睡个懒觉。我这才刚起来……”茂行想到要去益王府过年,笑得合不拢嘴:“既然你爹都派人来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 “有些人嘴角都飞到太阳穴上了……还勉为其难,啧啧。”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走啊?” “就说你心急嘛……”若风笑道。茂行抬起折扇作势要打他,若风急忙解释:“王爷说除夕在家一块儿吃饭,初一不便出门,初五初六他要带炎璨和炎烈去狩猎。我们若想同去的话,就留那儿多住一些时日。” “好哇!” “我已经替二哥哥答应了,快去收拾行李吧!” “算你小子懂我。” 茂行心想益王既然已经看出萨仁对自己的情意,还不避嫌地叫自己过去,一是看在林隐的面子上,二来说明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自己还是有希望的。这么一想,一颗春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若风则是仔仔细细记录下了关于木甲机械的问题,准备见到林隐时问他。收拾东西时看到了给清霜做的冰屐,也放进了包裹里。心想得空把它改大了,让茂行代替清霜当试验品试试。 若风和茂行都不是第一次到益王府了,但进门后还是对重金重建的正厅叹为观止。唐家已经是鎏金点翠了,益王府还要更胜一筹。特别是正厅中间的那张新制的虎皮毯,分外引人瞩目。益王爱好狩猎,无论是墙上的兽首,还是显要位置的那把包金鹿角椅,都是他亲自出马射杀的猎物。 益王带若风和茂行参观了未来林隐的住所――全新的木滕阁。虽然临近年关,工人还在日夜不分地赶工。光是占地面积看来,就是他原来木滕阁的三倍之大,还不连前院后院和池塘花园假山。益王对林隐的重视,可见一斑。 若风和茂行被安排在木滕阁附近的客房中,房间宽大讲究,不比他们在唐家的住所差。若风的房间还贴心地点上了奇楠沉香。 “连沉香也点上了,啧啧,还是林叔叔面子大。”茂行四处打量桌椅摆设,道:“这益王府果然气派,连一个客房都这么花心思。我这次算是陪你来沾光享福了。” “二哥哥哪里是来陪我,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益王府的‘月亮’都比家里圆。” “你这小鬼……那你可要帮二哥哥一起,把这月亮捞回唐家呀!” “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跟你二哥哥提起条件来了,你想要什么?” “还不就是上次问你的问题,十年前到底……” 茂行打断若风:“哎――好了,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和郡主的婚事要是成了,什么秘密都告诉你。” “当真?”若风两眼放光,但又怀疑茂行说的话算不算数。 “千真万确。赌上我这一生的桃花运。” “那好,一言为定。” “你这么鬼机灵,别的也不用我说什么了,探探益王的口风,知道他选女婿到底有什么要求条件是最好。” “嗯!”若风顿时有了动力。 休整了一晚,次日益王把若风和茂行都叫到自己房中,吩咐下人拿来上好的水果茶点,并让他们以后见到林少爷和唐少爷,就要当见到炎璨、炎烈一样对待。 “在我这里,还住的惯吧?”益王和蔼地笑着问两人。 两人自然都是说好。 “过年了,给你们两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我本来想问林贤弟的意见,谁知他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负责任,说他不知道。” “这怎么好意思!”茂行推辞道,心里却想:不如把您女儿送我,我肯定喜欢。 “你先不忙拒绝。”益王笑道。 说话间,益王叫下人拿来了一块春带彩的玉佩,呈给茂行。茂行一眼看出那翡翠乃是高冰种,二分春色,三分翠,整体荧光锃亮,一定价值不菲。他推脱一番后,还是收下了,当即佩在腰间。 若风的身高正好可以仔细看到那玉佩。他虽然不懂玉,但见那玉上一丝裂纹也没有,心里啧啧称奇,同时也开始好奇益王会给自己什么。 “若风,过来,你的礼物要到外边来看了。”益王依然和蔼地笑着。 到了院内,若风见马倌牵来一匹全白的白马。那马四肢修长,竟然比夜掣还高些,要知道夜掣已经算高头大马了。与夜掣那样的战马不同,这白马显得精致而温和。他的骨骼较细,肌肉呈长条状隆起,关节和腱的轮廓明显,是一匹典型的赛马。 益王过去牵住白马,把缰绳交到若风手里,说道:“这马儿名叫‘饮风’,刚刚四岁,正是驯养好可以骑乘的年龄。我听说你喜欢骑马,刚好这马儿名字也带个‘风’字,与你有缘,以后就跟着你吧。” 这白马比那玉佩又不知贵了多少倍,若风不知这么贵重的礼物自己到底该不该收,抬头望茂行。 “‘饮风’?真是个好名字。”茂行摸着马鬃,说道:“饮风餐露,远离俗世,这不就是林叔叔用尽一生所追求的吗?王爷真是太用心了。” 若风听出茂行在暗示益王林隐一向清高,不要以为送了贵重的礼物,就可以对林隐颐指气使。他转头,看益王如何反应。 益王自然也听出来了,笑道:“哈哈,我一介武夫,倒是没你们想得那么多。我还怕若风喜欢黑马,我送个白的,会不高兴呢!” 若风故作天真地看着益王说:“怎么会呢,我喜欢得不得了!这饮风毛色白璧无瑕,四肢肌肉都雄健力,真是稀世良驹,换做谁都会喜欢的。何况现在又已经训练得这么好,王爷费心了!” “我们若风果然懂马啊。”益王吩咐马倌把马鞍等用品送去若风房中,看着茂行说道:“好马就重要的就是遇上伯乐,饮风真是幸运!” 茂行微微一笑,把目光转向若风,说道:“小伯乐,牵好你的马,日后要好好待他哟,不然我可是要替他出头的。” 晚上,益王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光是在正厅一同吃饭的,就有三四十人。远近亲戚,重要食客,都齐聚一堂那个。当日武试的冠军奇子豪,云涯小皇子段泊涵也都来了。 “唐二哥,若风!你们也在,真是太好了!”奇子豪一见两人,就热络地打招呼,问道:“怎么没见唐大哥和清霜?” “嗯……这个,一眼难尽。改日再与少帅细说。”茂行答道。 段泊涵和若风两个孩子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亲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段泊涵给讲的那些异国风土人情,深深吸引着若风;而若风所熟知的那些武学经典、奇门遁甲,也让段泊涵啧啧称奇。 长桌上放满了环饼、油饼、枣塔、干过水果,还有浆水饭。大家也不急着开吃,而是先看起了歌舞表演。益王出手阔绰,过年过节又多给打赏,炎都最有名的歌姬舞者轮番上场,宾客们看得目不暇接。美人秀色可餐,但茂行碍于坐在对面的萨仁,只能极力收敛,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歌舞过后,大家开始喝酒。北方人个个好酒量,益王和炎璨喝起酒来都直接用坛子,炎烈虽然年幼,三碗酒下去,也不脸红。虽然自家人用坛子,益王给宾客准备的酒器都是珍宝,这桌上银器都已经不算稀罕的了,玉尊、金杯、琉璃杯、水晶杯、翡翠杯……多到让人不知是来饮酒还是来鉴宝。 若风和段泊涵不会喝酒,茂行也是浅尝辄止。旁边的奇子豪端着白玉杯,敬了在场所有人一人一杯酒,还和刚坐下时一个样子,面色一点没有泛红。 “奇少帅好酒量。”茂行道。 “和兄弟们喝习惯了。” “奇哥哥过年也不回家么?”若风问。 “我四海为家,哈哈,在哪里都一样了。” “奇公子真是潇洒,让人羡慕。”茂行说。 “所谓潇洒只不过是没有人牵挂罢了。”奇子豪笑着问道:“听闻唐大小姐也去‘历练’自己了?” “哈哈!这倒不假。”茂行道:“只不过你年方十六,念苏已经十九,再云游个几年就更是老姑娘了。奇公子消息灵通,要是听到念苏的消息,还是让人劝她早些回来吧。” “恕我多嘴,我劝唐兄也不必太过执着。有的人啊,血里有风,注定是要漂泊的。说不定唐姑娘在外面会过得比较开心呢?” “此言差矣,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飞鸟也总要落在枝头栖息。就算是蒲公英,飞行也不是为了快活,而是为了落地生根。没有谁是为了漂泊而漂泊的。” 段泊涵突然插话,问道:“那要是风呢?要是有的人就像风本身一样呢?” 奇子豪和茂行皆是一愣。奇子豪笑道:“是啊,段小王爷真聪敏。风是不会停在某一个地方的,一旦要是停了,它也就不再是风了。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人生又有何意义?” 若风心想二哥哥一向能言善辩,这下总算遇着对手了。这热闹正看得高兴,茂行突然拍了拍自己,说道:“这个嘛,人若如风,那就要问若风了,这可是他的名字。” 二哥哥也是狡猾,接不下去居然把问题抛到自己这,若风双目一转,笑道:“可惜我不是‘如若春风’的若风,怕是‘弱不禁风’的若风。” 段泊涵和奇子豪都被他逗笑了。 茂行接着若风的话说道:“俗话说除夕佳节未几时,奄若风吹烛。再不吃菜,可就凉了。” “有理。唐兄,我觉得今天的炸糕不错,你也尝尝?”奇子豪给茂行夹了一块。 “嗯,果然不错!”茂行吃完,又敬了奇子豪一杯酒。两人虽然斗嘴,但也因为这样很快熟络起来,不再像初见时虽然欣赏对方,但客套生分。 第二十章 夏苗冬狩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要说起这满桌的菜色,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有好些连若风也叫不上名。驼峰角子、炙子骨头、天花饼、莲花肉饼才吃了几块,蜜浮酥柰花又上来了。冬日里冻成固态的酥油做成白色的茉莉花,漂在盛了蜜的盘中,甚是好看。然而好吃的要数接下来的炊羊、卤牛、炙金肠和肚羹。这些都是炎雄国的特色,选用在当日现宰的牛羊,肉质鲜美可口。这天寒地冻的冬天,吃上香喷喷热乎乎的肉食,喝上几口烈酒,是炎雄国人最享受的事。 但到场的不止是炎雄国人,还有许多南方和西域的宾客,益王也专门请了各处厨子来给他们做家乡菜,照顾到每一个人。若风就吃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灌藕。这道菜并不难做,只需将蜜、麝香和精粉调制成糊状,灌入藕中,蒸熟了切片即刻。但它对藕的要求极高,要脆嫩、无渣的藕吃起来才好吃。若风一吃就知道,益王府选用的上等荷藕,味道清甜可口,不输唐家那江南厨子做的。 “林贤弟,过几日我和璨儿、烈儿要去蒙山狩猎,你和茂行、若风有没有兴趣一道前去?”益王问道。“我也要去,爹,我也要去!”萨仁郡主撒娇道。益王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就不去了,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林隐答道。 既然萨仁要去,茂行自然是要同去了。他恭敬地回道:“谢王爷盛情,茂行一定同去。只是茂行骑射之术稀松,只怕要让王爷和郡主见笑了。” “不打紧,人多图个热闹嘛。若风,你的身体如何?能吃得消吗?” “回王爷,多亏殿下赏的奇楠沉香,现在已无大碍。我从没去过冬狩,一直想着要与你们一同去呢!” “那正好!哈哈哈哈!”益王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宏亮笑声。 “若风,我教你打猎。”炎烈看着若风道。自从上次冰河一事,他对若风多了几分崇拜。 “好啊。”若风友好地看着炎烈。虽然炎烈经常嘲笑他病弱,但他心眼儿不坏,对朋友也讲义气,若风并不讨厌他。 然而正在大家兴致勃勃讨论冬狩之事的时候,益王的武相祝智站起身来。 他无不担心地说道:“王爷,前几日蒙山出现猛虎伤人,已有两人被吃,数人受伤。是否应该等捉到猛虎以后,再进行冬狩?” 祝智说完,众人各自闲聊的声音渐渐弱了,大家都想知道今年的冬狩是否能如期举行。 “就连林贤弟做的机关也没有捕获到吗?” “尚未有收货。那老虎活动范围甚广,可能一时还未到达机关所在,所以臣以为再多等几日……”祝智劝道。 “不用等了,要真遇到,就再给家里添一张虎皮毯。”益王直接打断了祝智的话。 段泊涵十分不解地问道:“我有一事想请教王爷……之前冬狩也有猎虎,为何今年格外在意呢?云涯没有冬狩的传统,在凡赛的时候也没能参与,只看了一些往年冬狩的记录……” “哈哈哈!凡赛那也叫狩猎?”益王笑着打断了段泊涵。在座的炎雄国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段泊涵更困惑了。 益王大声道:“凡赛国那狗屁皇帝第一宏倧,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狩猎!” 若风吓了一跳。他知道凡赛一直是炎雄劲敌,但大庭广众之下,益王敢这么说凡赛**,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茂行面上没说什么,但放下筷子,把玩起了折扇。若风知道他心中一定不痛快。听闻他幼年在凡赛国长大,听人这么说自己的故土**,自然不舒服。 “可是我见过他们的冬狩记录里,也有数百只牧鹿、狼和狐狸,连老虎也有数只。难道都是假的?” “哈哈哈!数目倒是不假,假的是捕猎的方法。” “还请王爷指点。” “第一宏倧每次出行,除去皇亲贵胄,侍卫和兵丁多达万人。行猎之时,兵丁先把动物往中心处赶,包围圈从十几里缩小到三四里,最后到几百步时,第一宏倧才肯出手。你想,那野兽疲于奔命,到最后已经动弹不得,无论是谁,就算让若风去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几只。” “原来如此。真有意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狩猎。那老虎他也是这么抓着的?”段泊涵睁大眼睛看着益王。 “也差不太多。兵丁先用机关捉住老虎,饿上个十天半个月,到没有力气伤人之时,才放入猎场之中。” 奇子豪说道:“万物皆有灵,老虎乃是百兽之王,这人这样戏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益王见奇子豪将第一宏倧比作犬类,不禁满意地点头,继续说道:“凡赛的冬狩,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数万人陪着皇帝一起做游戏。” “真没想到,堂堂凡赛国君,如此自欺欺人。那些猎物们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也是不值。”奇子豪道。 “奇少帅所言甚是,弱肉强食本事自然规律,但人自视为强者,就这般欺凌玩弄其他生灵,实在不应该。”茂行这次没有再跟奇子豪唱反调。 “那是自然。我们炎族子孙崇拜强者,也顺应自然。数百年来我们遵循传统,一年只狩猎四次,分别是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愿闻其详。”段泊涵说道。 “烈儿,你给泊涵说说什么是春蒐、夏苗和秋獮。” “是!”炎烈兴奋地说道:“春蒐就是在春天搜索,这时我们只猎取没有怀胎的禽兽,这样在来年冬狩才能有足够猎物;夏天庄家正旺,我们就猎杀伤害庄家的禽兽;秋獮就是在秋天猎杀捕获家禽的野兽。” “先人果然智慧。这样就能在满足自己生活需要的同时,也让子孙后代有猎可狩了。”段泊涵感叹道。 “我们的猎场可是真的野外猎场!父王猎杀的老虎也都是山中真正的老虎!”炎烈脸上写满了对父亲的崇拜和骄傲,他兴奋地对奇子豪说:“冬狩之时就是可以不受那么多制约,大开杀戒了!” “这样啊。”段泊涵继续问道:“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祝大哥要担心有老虎呢?” “这个……”这难倒了炎烈。 若风接过话来,答道:“老虎多以野猪、鹿等有蹄动物为食,不喜欢吃人。而且他们嗅觉灵敏,人多了他们就躲起来了,只有像王爷这样的勇士才能以几人之力猎杀之。” 若风拍完马匹故意看益王一眼,益王果然很受用,若风继续道:“现在蒙山这只猛虎不但不避开人,还专门到人多的地方,以人为食,实在一反常态。” “那确实难防,难怪祝大哥这么担心。”段泊涵说。“若风懂得真多,我真是惭愧。” “我也只是书上看的罢了,也不知对不对。”若风谦虚道。 “林公子、段小王爷聪慧过人,微臣的担忧正是如此。”祝智说道:“那老虎神出鬼没,不合常理,要是突然出现在狩猎队伍附近,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啊!” “这不正是狩猎的刺激之处么?”益王用他洪亮地嗓音质问祝智:“若是事事都安排妥当,那跟胆小如鼠、自欺欺人的凡赛国有何不同?” “父王所言甚是。”一直没说话的炎璨附和道。 这下再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确定了狩猎之事,众人又继续饮酒吃肉,厅内恢复了喧哗热闹。 与益王府的热闹相对的,是仙霞岭的冷清。清霜和众师姐、师太们一同吃了素食,便回房休息了。她望着窗外寂静的山林,愈发地思念若风、林隐和姐姐和哥哥们。以往唐家里谁都宠着她,若风也总是让着自己,然而在仙霞岭可不是这样,新来的总是被分配去做一些粗重的活儿,被师姐们欺负了也不敢说。 而比仙霞岭更为冷清的,是炎雄北疆的一间小客栈。客栈小二都已经回家过年了,只剩下掌柜的夫妻两人,和唯一的客人——念苏。 念苏婉拒了掌柜的好意,自己在房中吃了晚饭。她后背的刀伤还没有好,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药,只能每天自己清洗防止情况恶化。好在现在天寒地冻,不容易感染。伤口约莫一只手掌长,一寸深,每次用盐水清洗起来都像火烧一般的疼痛。念苏只能咬紧牙关。她以前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作为唐家大小姐,谁不是让她几分?更何况近年来她武功精进,单打独斗起来,能伤她的也没有几人。然而比起外伤,她心里的自责更让她痛苦:自己一走了之,唐家是否受到牵连?炎敖敦追究起来,爹和哥哥们要怎么应对?若风的病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清理完了伤口,念苏拿出木鸢,开始给若风写信。本来想出了炎雄国再写的,现在已经不想等了。正好这几日过年,到处的驿站也都关门了,不如就留在这里等若风回信,待到木鸢飞回来再启程也不迟。 她心想:急什么呢?或许自己一生都要在外漂泊流浪。 第二十一章 铁底冰屐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初一不能出门,萨仁郡主和侍女在房间百无聊赖地逗猫。那猫儿也懒懒的,不想动。 “唉,你说这么多人住在府里,怎么还和平日里一样无聊?”萨仁问侍女。 侍女偷偷笑道:“大概是小姐心里想到的那人未到吧。” “再乱说,小心我打你!”萨仁用逗猫的杆子轻轻往侍女手上一拍。 “哎哟,小姐,你尽会拿我出气。”侍女假装生气,萨仁又去哄她。 正是说什么来什么,嬉戏间,茂行就抱着一个藤球,和若风一起进来了。 萨仁一见茂行,立马精神了,却偏还要装作哈欠连连的样子,问道:“哎,这大中午的,你来做什么?” “我和若风在屋里呆得烦了,本想找郡主玩球。既然郡主困了,我们就去找子豪好了。”茂行故意做出要走的样子。 “诶,你别走。来都来了,本郡主就陪你们玩玩吧!”萨仁摸了摸若风的头,好像在摸自己的猫,说道:“看在若风这么乖的份上。” 若风收起平时的老练,仰起头来,露出小孩子童真的微笑:“好呀,那我们一起玩蹴鞠吧!” 三人一同来到院内。没玩多久,若风就说乏了,自己到一旁坐着休息,看着茂行和萨仁玩。 茂行和萨仁玩得起劲,萨仁不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们哪里是在蹴鞠呀,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的,看得若风都不好意思了。 若风正准备找个借口回屋,不识趣的炎烈走了进来。 “姐姐你们玩蹴鞠,也不叫我!诶,若风你也在?正好正好,我同姐姐一队,你同茂行哥哥一队,我们来比赛吧!” 萨仁狠狠瞪了他一眼,炎烈这傻小子也没明白过来。 “比赛好啊,不如我同你姐姐一队,你同若风一队,你看如何?”茂行说道。 “不行不行,那我们肯定赢不了你们了!”炎烈不依。 若风道:“我有些累了,你们玩就好。” “三个人不好比赛,不如你去把你哥哥或者子豪叫来?”茂行想尽一切办法支走炎烈。 “那多麻烦,等我回来你们都玩累了。”炎烈指着萨仁的侍女说:“姐姐同我们一道玩吧!” 那侍女只得说是。茂行和萨仁互相看看对方,也不好再说什么。 若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炎烈说:“对了,我记得你会溜冰?” “那当然会了。你不会要和我比赛溜冰吧?上次和清霜跑冰你都不玩。” “不是,我给清霜做了一双冰屐,她还没穿就去仙霞岭了。不如你帮她试试,喜欢的话就先送你好了。” “冰屐?哦,我想起来了,是以前清霜穿着老摔跤的,木头做的那个?” 若风神秘地笑道:“我做了改进了,现在是铁底的,不容易摔跤,滑起来跟飞一样快。” “真的?铁做的不会很重吗?” “不会,反而很轻,因为我用了很薄的铁条。” “那不会把冰钻个窟窿,直接掉下去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炎烈被若风这么一说,顿时起了兴趣,也不想玩藤球了。 茂行还故意逗他,说道:“唉,若风,你不是说要给我的吗?怎么又要给炎烈了?” “二哥哥的脚比清霜大太多,我还没来得及改呢。若是炎烈不喜欢,我就改了给你。” “喜欢,我喜欢!”炎烈着急道:“若风,快带我去试试啊!” 炎烈迫不及待地拉着若风就走,若风朝茂行眨了眨眼睛。他边走边和炎烈说:“我们也别走远了,就去我爹木滕阁院里的湖就行……” 萨仁看着茂行,笑道:“这林家弟弟,真是个小人精。跟你一样。” 茂行也笑道:“我?整个唐家最老实憨厚的就属我了。” “谁信你!” “你啊!” “鬼才信你呢!” “郡主这么说自己不好吧?” “哼!看球!” 藤球在二人中间飞来飞去,茂行故意使出轻功,弄些滑稽动作逗萨仁开心。萨仁笑得直不起腰来,圆圆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萨仁眼里,就连茂行跑动起来一瘸一拐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另一头若风回屋拿了冰屐和竹杖,又去叫上了段泊涵,和炎烈一起来到木滕阁的湖边。冰屐只有一双,段泊涵也不抢,说:“炎烈哥哥滑,我看看就好了,云涯从来不下雪,我都没见过冰屐。” 炎烈笑道:“不止云涯,这铁底的冰屐炎都怕也就这一双!”他迫不及待地将冰屐绑在自己鞋上,然后冲进了冰面上。 冰屐底部有铁条,在冰面滑动迅速,不能停止。炎烈虽然经常在冰面上玩耍,但一时不能适应这么快的速度,摔了好几个跟头。段泊涵都不忍直视了。 “你用竹杖杵着,会好很多。”若风递给炎烈两根齐腰高,底部绑了棉布的竹杖。 炎烈用上了竹杖,果然能平衡感好了许多,适应了一会儿,就能滑动了。双手向后用力一杵,整个人就飞也似的滑出去,想要转弯、停止,也可用竹杖控制。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何况自己是这世间第一个尝鲜的人,兴奋的感觉就更强烈了。他在湖面不断尝试新的滑法,根本停不下来,也丝毫不觉得累。 “你要休息一会儿吗?看你都出汗了。”若风道。虽然滑行省力,但控制身体各处肌肉来保持平衡和转向也不容易。这也是若风自己无法去试的原因。 “不用。我不累。” 段泊涵见炎烈玩得这么开心,也对若风说道:“什么时候你有空了,也给我做一双吧!竹杖我倒是可以自己做。” 若风道:“好啊!不过等到熟悉了,就可以不用竹杖了,那样更好玩。” “若风,你真是太厉害了!”炎烈毫不掩饰自己对若风的崇拜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若风笑道:“我自己跑不了这么快,就只能想些这种歪法子喽。” “穿上这个,谁能有你跑得快啊!”炎烈道。 炎烈开始尝试着抛弃竹杖。先是一支,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又把另一支也抛了。 “你们看,我不用竹杖了!你看啊!”炎烈弓着背,迅速地在湖面滑动着。 “你小心啊,别溜太快了。”段泊涵担忧地喊道。 “太爽了!”炎烈慢慢直起身来,体会这身轻如燕的感觉。冬日的寒风刮在他脸上,他也不觉得冷。 直来直去滑了两趟,炎烈知道怎么控制速度和方向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他感叹着溜回到若风面前。只是多了这么两块绑在脚底的东西,他在冰上沉重笨拙的身躯就变得如此灵巧。 “看我给你们表演个金鸡独立!”炎烈抬起一只脚来,另一只脚控制平衡,还在缓缓滑动。 “小心啊!”段泊涵吓了一跳。 “白鹤亮翅!”炎烈把双手抬了起来。 “哈哈哈哈!”段泊涵笑了出来。若风见他这么快掌握了技巧,在冰上已经如履平地,心里也是羡慕得要死。自己若能有这么强大的身体该有多好。 “再来个蜻蜓点水!”炎烈说罢向前大步跑去,只用冰屐的前端接触冰面,真的像蜻蜓点过水面似的。 段泊涵兴奋地给他鼓起掌来。 忽然,炎烈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在了冰上,听声音就知道摔得不轻。若风和段泊涵急忙过去扶他。 炎烈倒也没当回事,自己转了个身,坐在冰面上,傻乎乎地看着若风笑道:“这水点大了。” 第二十二章 异想天开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祝大家国庆快乐~~苦逼的我并无假期可言。 ――――――努力赶稿的分割线―――――――― 段泊涵看着炎烈惊呼:“你流鼻血啦!” “啊?没事儿,大概是昨天牛肉吃太多了。”炎烈大喇喇地用手背抹了一把。 若风见猩红的血从炎烈的鼻孔不断流出,也有些担心,说道:“你把头养仰着可能会好些。” 炎烈抬起头来止血,下午的日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索性就地坐下。 若风和段泊涵也坐了下来。段泊涵掏出自己洁白的手绢,给炎烈塞住鼻孔。炎烈感激道:“谢谢!我也累了,你要不要玩?我脱下来给你。” 若风急忙说道:“泊涵没有基础,下次我先做一双速度没这么快的给他。” 炎烈崇拜地看着若风,说:“若风,你以后做这些好玩的东西,要第一个给我玩,好不好?” “好啊。” “大丈夫说到做到,你答应了,可不能骗我。” “骗你做什么。有人喜欢我的发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是你要答应我别伤着自己,不然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不会,父王都说我皮实得很,摔不坏。若风,我以前小看你了,还总是笑你,对不起。以后你就是我炎烈最好最好的朋友了!”炎烈把沾满鼻血的手绢拿出来,对段泊涵说:“你也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我也是真心待你是朋友。”若风说。 炎烈激动地一把抱住若风,勒得他都快有点喘不过气了。 段泊涵说道:“太好了!以后你们俩有什么好玩的,都带上我吧!我在炎雄就你们两个人是朋友。” “没问题!”炎烈拍着胸脯保证。 “话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若风还没忘记茂行跟他的承诺。他本来也就想帮哥哥追求意中人,更何况现在赌上了一个十年前的大秘密,这对他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尽管说。”炎烈道。 “王爷是不是特别欣赏厉害的猎手?” “那是当然。我们整个炎雄国都欣赏好猎手。” “那王爷有没有提到要用冬狩来考验茂行哥哥之类的话?” “我想想啊……”炎烈陷入了沉思,道:“好像没有。但是前几天,我听见他和萨仁姐姐吵架,大概就是他说茂行哥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还是个跛子,真要进了益王府,多丢益王府的脸。” 段泊涵忍不住笑出声来。若风也忍不住笑了,心想这个炎烈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跟自己说,又问道:“那萨仁郡主如何说?” 炎烈接着说道:“姐姐就说‘喜欢就是喜欢,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喜欢’,又说什么那种空手打虎、赤脚过河的鲁莽汉子,她是看不上的。然后父王就生气了。” 他一人分饰两角,一板一拍地模仿起了两人说话得样子:“然后父王就说,‘南方的男人我本来就看着不顺眼,特别是这个唐茂行,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你瞧不起打虎的,倒是让他给你打一只来看看,打来了,我就答应把你嫁给他’。” 段泊涵摇头道:“看来我是别想在炎雄讨到老婆了。” 若风也说:“打虎?这也太难了吧,有几个人能做到啊?” “是难啊,连我哥哥都做不到。我看父王就是不想把姐姐嫁给她,故意说着气她的。”炎烈道。 段泊涵还在想为什么北方汉子一定要猎虎,问道:“既然有机关可以补虎,为什么还要人去猎虎呢?” 炎烈答道:“其实父王就是喜欢跟猛虎斗智斗勇的过程。不然让林叔叔再多做几个机关,想要捉只老虎也不费什么力气。” 机关?若风想起了先前祝智提到的补虎机关,灵机一动:“你知道那个机关在哪吗?是谁负责看守吗?” “知道啊,我今天还想去看看到底抓到老虎了没有呢,结果大年初一不让出门,就没去成。” 若风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说道:“那你告诉我在哪吧,若是捉到了老虎我也去看看。” “好啊,我们明天一道去!” “明天也不一定抓到了,况且来回又要一天。还是等人来通报了我们再去吧。你先趁热打铁继续练溜冰,不然今天才练会的,又给忘了。” “也是。那要是抓着老虎了,我们再一起去看。” “一言为定。” 若风和炎烈击掌为盟。 段泊涵叹气道:“唉,先生肯不定不会让我去的。” 若风回到房中后,见茂行还没回来,就自己坐那看书。又过了半个时辰,茂行才笑着进来。 若风笑道:“二哥哥这满面春风的,蹴鞠玩得很开心吧?” “那是,多亏了我的好弟弟帮忙。”茂行笑着看若风:“教那笨小子溜冰很累吧?晚上想吃什么,二哥哥去给你拿。” “他可不笨,比你滑得好多了。”若风意味深长地看着茂行,说道:“而且啊,还告诉我了他父王怎么说你的……” “说我?你别卖关子了。” “益王说,要是你能猎虎,他就把萨仁嫁给你。” “猎虎?!开什么玩笑。他是想拿我去喂老虎吧!” 若风看着茂行震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是,二哥哥你忘了爹做了一个补虎的机关吗?” 茂行一下子就懂了,一拍自己脑门,问道:“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 “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茂行一把把若风抱了起来,说:“今晚准备准备,明儿我就去开始‘猎虎’!哈哈!” 初二一大早,茂行就派人打听猎虎机关的消息,但是直到晚上,还是没有动静。若风去问林隐,林隐只说若是老虎去吃机关里的肉,他能保证百分百捕获到老虎,至于老虎要不要去到机关里,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初三天还没亮,探子就跑来跟茂行汇报。 “二少爷,老虎抓着了,抓着了!” 茂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道:“真的?那好,天亮了我去看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探子刚要走,若风闻声而来,一把拉开了茂行的被子。 “起来啦!二哥哥,你还想不想要杀老虎的?等天亮了益王带人过去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茂行冻得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说道:“有道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大虫给人吃,哈哈!” 茂行穿戴完毕,让探子带领他们去山上机关。 “我骑饮风去吧!”若风说道。 “你一个人哪行,这马你又不了解。我带你吧!” 茂行跨上了饮风,若风坐在他身前。饮风倒也听话,虽然是第一次载两人,但一点脾气也没有,紧紧跟在探子的马后面。 机关所处的位置,就在蒙山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也就是老虎之前伤人的地方。大概一个时辰,三人才到达此处。 那老虎看起来有些疲倦,趴在笼子的边上,靠着铁栅栏休息,眼里充满怨气。 探子说:“刚进机关的时候他扑腾得可欢了,我们还担心他窜出来呢!现在终于累了。” “我爹爹做的机关,不会坏的。”若风道。 然而除了探子,那里还有其他几个益王府的看守。 “你们通知王爷了吗?”茂行问看守。 那人答道:“已经派人回去了,但不敢打搅王爷休息,打算天亮再告诉他们。还请唐公子等王爷过来了再对这恶虎进行处置。” “这是自然,放心吧,我不会擅作主张让你们难办的。” “谢公子体谅!” 茂行本想将老虎打个半死再拖入山中,这下可行不通了。等到天亮王爷过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难道就要这么放弃了么? 第二十三章 鱼肉刀俎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走近机关,看着那老虎疲倦的样子,同情道:“他好可怜,本来是山中大王,现在却像砧板上的肉,待人宰割。” “是啊,猎虎乃是英雄所为,切肉谁人不会?只怕王爷也不稀罕。”茂行道。他又问看守:“益王府正厅那张虎皮,是王爷去年冬狩猎来的吧?” “正是。” “你可还记得王爷当时用的什么方法?” “王爷当时带着炎璨少爷和两个兵丁去的,先用箭射伤老虎,然后用钢叉杀死他。那只老虎体型巨大,身强力壮,比这一只勇猛多了。也只有王爷能够制服得了。”看守指着笼里的困兽说道。 “他是病了才这样的。”若风说:“他到村子里来吃人,说明他捕获不到其他动物,已经是老虎中的体弱病残,跑不过鹿和野猪了。”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王爷他们也快来了吧。”看守说道。 茂行心想,王爷来了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但若是自己现在用钢叉将这困兽插死,不但不能表现自己英勇,反倒显得急于邀功。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呢?莫非要放虎归山……然后再去正大光明地猎杀他? 他转念一想,不可不可,这样做还是风险太大了。万一失败了,伤到若风或者其他人,就更不值当了。 若风像是只是来看热闹的,与看守和探子闲聊了起来:“你们听过武松打虎的传说吗?” 看守笑道:“那谁没听过!武松骑到虎背上,左手揪住老虎头上的皮,右手猛击虎头,把老虎打得眼、嘴、鼻、耳到处流血,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不过终究只是传说罢了,猎人都知道,虎头坚硬无比,怎是拳脚可以伤害得了的。” 探子也笑了,说:“是啊,就算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没听说过谁能赤手空拳杀死老虎的。” 若风天真地说道:“我还当那传说是真的呢,还在想这恶虎吃人实在可气,要是一会儿二哥哥能将它用拳打到七窍流血就好了。” 茂行一惊,道:“你是有多想用你二哥哥去喂老虎啊?唉,不行,起太早我都困了,借你们棚子睡一会儿吧,等王爷他们到了再叫我。” “唐公子请。” 茂行倒着哈欠进了棚子。 “我也要去睡会儿。” 若风跟着茂行进去了。 进了棚,门一关,茂行马上问若风:“说吧,你这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比你起得还早,现在困了,先睡一会儿。” 若风打着哈欠上了床,躺下装睡。 茂行也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你是不是藏了什么稀奇的暗器?可以立刻置人于死地的那种?” “哪有什么暗器,你想用暗器杀老虎啊?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这辈子在炎雄都抬不起头来了。” “那不用钢叉怎么杀虎?真要赤脚空拳?” “我原来听爹爹说,他用木头仿制动物时,研究过老虎的尸体,老虎的头部结构有减震功能,很难被打坏。若是猛踢老虎肚子,还可能使其内脏破裂而死。但是武松猛打老虎的头,将它打死了,那只有一个可能……” “因为那是传说呗。” “不是,是因为那老虎本身有病。爹爹说他可能脑部血管不通,或许有毒瘤,被这么一阵乱打,血管爆裂而死。从他七窍流血这一点也可以证明。” “你是说机关里的这一只体弱病残的老虎,也是脑子有病?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别的病症?” “我并不能确定。但你不妨一试。”若风笑着看茂行。 “你……你这弟弟果然不是亲生的。” “这只是其中一种选择嘛。你听过飞虎将军李存孝的传说吗?” “听过,他也是空手打老虎嘛。你别告诉我就有那么巧,他遇到的老虎跟武松遇到的生的同一种病?” “不是。这只老虎并没有七窍流血。” “那怎么死的?” “老虎朝着李将军扑过来,就在这时,李将军猛击老虎的头部,老虎摔倒在一旁就死了。” “那也是后人杜撰的罢了。”茂行笑着摇头。 “爹说是有可能的。李将军并不是像武松一样骑在虎背伤一阵乱打,而是在老虎迅速扑过来的时候,从侧方推动虎头。老虎猛扑的力量本身就大,李将军又是天生神力,这一瞬间虎头被推动,急速上扬,很可能导致颈椎骨折,神经切断而死。” “这么玄乎……但我可不是天生神力,要是扑过来真把我扑死了怎么办?” “二哥哥这么怕死啊?” “怕,怎么不怕。”茂行笑道:“人间的美景美酒美女我都还没享尽,现在死了多不划算。” “那你再用上这个,就不怕了。”若风笑着掏出了一袋粉末。 “这时什么?哦,你怕老虎吃我没味道,还给他准备了调料啊?” 若风小声说道:“这是麻沸散。里面有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和天南星,味道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只要一点点,吃了的人就会昏睡不醒。这一包这么多,恐怕老虎也要昏昏欲睡了。” “这个好!”茂行一把拿过袋子,激动得坐了起来,说道:“我可以事先将它藏在扇里,等到时候再将它散入虎口之中。” “你可要小心啊,别老虎没打着,把自己给迷晕了。” “放心吧。别的不好说,扇子没有人比你二哥哥玩得溜。” “要是实在不行,你就从里面打开机关先出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那个按钮就在正对里面凹陷的地方。” “别说这种泄气话,二哥哥只要进了机关,一定把老虎手到擒来!” 若风又打了个哈欠,这次是真的困了。他半夜起来从林隐那里偷麻沸散,又等探子消息,一直没睡。 茂行拍了拍若风的头,说:“睡吧,我先出去琢磨下那个大虫。一会儿人齐了,再叫你出来看好戏。” “嗯。” 若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梦见了茂行和萨仁大婚的场面。锣鼓喧天,到处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若风在人群中寻觅着,终于,他看到了身着红衣的苏姐姐。 “姐姐!” 念苏暮然回首,若风在梦里也笑出了声来。 “若风!” 咦?姐姐的声音怎么不太对? “若风,起来吧,他们来了。” 若风睁开眼睛,看见是茂行在轻声唤他,激动地说道:“我梦见你们结婚了!你和郡主结婚了!” 茂行笑道:“借你吉言,希望你美梦成真。” “会是真的!我之前好几次都是梦见什么,后来就发生了什么,虽然过程可能会有点不一样,但是结果一定会成真的!” 若风滔滔不绝道:“我梦见掉进黑洞里苏姐姐来救我,结果就掉进冰窟窿绿绦姐姐救了我;我梦见夜掣走了,结果苏姐姐就走了……” “好啦,好啦,我信你。” 茂行将若风抱下床来。 若风知道他只当自己说胡话。要不是发生了很多次这样的事,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梦能预知未来。也或许,只是巧合呢?若风没有再想,跟着茂行走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虎啸风生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走出棚子一看,益王已经带着炎烈、萨仁和随从,来到机关旁边。 “王爷,这老虎是寅时跑进机关的,挣扎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安分了。还请王爷处置。” 看守说道,同时让人拿上来钢叉和毒箭。 益王看了看笼中失去活力的老虎,那老虎也趴在铁栏边上看着众人,眼神已经从充满怨气变得有些涣散。 益王叹到:“堂堂林中之王,沦落至此,可悲可叹。此刻将你杀死,已不能算强者之间的较量。” “那……王爷不如将他圈养起来,日后再做处置?”看守问道。 益王摇头道:“老虎又不是鸡鸭牛羊之流,怎么能够圈养?!留着他不死,反倒是侮辱了他。烈儿,你过来。” “是,父王!”炎烈兴冲冲地走到益王面前。 “秋獮的时候,你打到一只狐狸,很不错。今天父王就将这只老虎交给你,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是!” 炎烈兴奋得眼里都要放出光来,急忙拿了钢叉就冲了过去。 茂行皱眉看着炎烈朝笼子走去。机关并没有打开,炎烈在外面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他若就这样把老虎插死了,自己还怎么进笼子里去上演打虎好戏?可是益王都这么说了,自己难道还能去跟小王爷争抢不成…… 只见炎烈提着跟自己一般高的钢叉来到笼子边,老虎也警觉地站了起来。 炎烈靠近笼子,将钢叉立起来,对准铁栅栏间缝隙。 老虎忽然张开大嘴,对着炎烈吼了起来。虽是困兽,他这一吼依然是地动山摇,威震百里,听到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萨仁郡主不禁抱紧了益王的手臂。益王依旧面不改色。 炎烈自然也是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后退,而是双手握着钢叉,对准老虎身子,向里面猛力一扎。 老虎向旁边闪避,躲过了第一次攻击。然后他暴怒地将爪子拍向钢叉柄子。 这一拍力量巨大,钢叉差点从炎烈手里飞了出去。但他还是稳住了,抽回钢叉,退了几步,准备下一次攻击。 “再来!” 益王大声喝道。 “呀——” 炎烈大喝一声,提起钢叉向前冲去。一击不中,抽回,再来一击。就这么凭着蛮力,坚持不懈地连续攻击。 那笼子本就不大,老虎闪避不开,被插中了两次,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声。 萨仁已经看不下去,捂住耳朵,把头偏向一边。 茂行将若风搂在自己身前。若风倒也不害怕,睁大眼睛看着。 老虎受伤后变得更加凶猛,他冲着炎烈扑来,把爪子伸出了笼子。 好在钢叉够长,炎烈站的距离并不会被虎爪抓到。他远远地撩动钢叉。老虎在笼中前后上下跳动着,整个机关都随之颤动,让人担心它随时都会崩塌开来。 “呀——” 炎烈再次大喝一声,给自己打气,然后提起钢叉向前冲去。 这次老虎学聪明了,轻轻一跃避开去。 炎烈连续进攻,老虎连续躲避开来。炎烈从笼子的三面尝试进攻,还是屡击不中,他有些心急,不自觉地离笼子越来越近。 “小心!” 茂行喊道。 只见老虎趁炎烈靠近,躲过钢叉,向他伸出了利爪。 炎烈一惊,急忙一边后退,一边用钢叉横扫老虎。然而老虎力大,钢叉的走向根本不由炎烈控制。老虎一口咬住钢叉的柄,炎烈奋力拼抢,钢叉的尖端在笼内四处乱插。 “不好!” 若风叫出了口。就在说话的同时,笼子的门弹开了来。 原来慌乱间,钢叉插中了开关。 那开关在极小的凹槽里,嵌在笼子内壁上,老虎的爪子打不开,只有人的手指能触碰。这本来是林隐设计之时,为了防止把人误关在笼内而建造的,没想到现在竟被这样打开了。 萨仁吓得几乎晕了过去,侍卫连忙亮出兵器,挡在了她和益王前面。 茂行把若风一把抱了起来,放在益王旁边,自己走向前去。 “小心啊!”萨仁失声叫道。 那老虎见笼子开了,愣了几秒,还有些犹豫,缓缓地像外走来。 炎烈的钢叉已经掉在地上,现在吓得腿都抖了,根本动弹不得。 只见茂行纵身向前跃去,使出了一招无影派的身法——紫燕穿波,来到老虎面前。 老虎张嘴猛吼一声,声波强大到仿佛能把人的骨头震碎。 若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想象谋划都是纸上谈兵,这并不是平日里耍个机灵就能获胜的游戏,而是生与死的较量。二哥哥的性命就摆在在老虎牙尖上,一不留神,就会命丧虎口。都怪自己想得太天真,可是二哥哥居然也没有反对,真是个痴人。 面对猛虎怒嚎,茂行没有后退,而是趁机甩开折扇,将藏在缝隙里的麻沸散都洒向老虎口中,自己翻身一跃,跳到了老虎背后。 众人都看得呆了,谁能想道这么一个跛脚书生敢只拿一把扇子就朝猛虎冲去。只有益王,看着孤身向前的茂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益王走上前去,将呆立在原地的炎烈拉回了后方,爱抚安慰他。炎烈还没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茂行,嘴巴半响也没合上。 老虎吸了麻沸散,有些恍惚,转身寻找茂行。 茂行趁机跳起,从侧面连环猛踢虎肚。 老虎被踢中数脚,狂怒着向茂行再次扑去。 茂行再次用紫燕穿波躲了过去。这次虽然闪避及时,胳膊上仍是被生生抓去了一块肉,让人看着触目惊心。茂行忍痛使出轻功与老虎保持距离。 若风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方才在棚内说得那些话。脑子里各种画面飞快闪过,而后迅速做了一个决定:现在自己身边只剩下二哥哥一个亲人,要是他被自己害死了,那自己也不要活了。 容不得多想,老虎再次向茂行猛扑过来。 这一次,茂行没要跑开,而是趁机躺倒,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双腿向虎肚直直踢去。 “朝天蹬!”若风若口而出,没想到二哥哥竟然还会孤竹派的腿法。 这一蹬力道甚猛,再加上老虎自己扑过来的势头,老虎内脏受伤不轻。但此刻麻沸散已逐渐起了作用,他并没有疼痛和暴怒,走了几步,就软绵绵地趴下了。 茂行丝毫没有迟疑,借机跳到老虎身上,用折扇猛击虎头。他并没有使出击插虎眼、敲虎鼻这样阴狠的招数,而是冲着太阳穴、颈椎这样的要害猛击。因为除了想要快点让老虎毙命,他也不想让老虎承受过多苦痛。 终于,猩红的血从老虎的眼、嘴、鼻、耳各处流出。老虎趴在地上,再不动了。 茂行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两腿发软,手臂发痛,出了一身虚汗。他骑在虎上,把目光转向了益王。 益王看着他,扬起了嘴角,然后开始缓缓鼓掌。随从、看守看见了也都跟着鼓掌叫好来。萨仁尤其高兴,一会儿看益王,一会儿看茂行,就差没向他奔去了。 茂行把老虎交给看守,自己朝若风走去。若风迎上去,什么也没说,一把抱住他不松手。 “喂,你的手怎么样了?”萨仁焦虑地问道。 若是平时,茂行早就龇牙咧嘴地喊痛了,现在在王爷和郡主面前,再痛也要装的毫不在乎的样子。 “谢郡主关心,并无大碍。” “谁关心你啊。我是怕你脚已经瘸了,胳膊又废了,就真成废人了。”萨仁刀子嘴豆腐心,她知道茂行不会生气,这话故意说给益王听。 果然,益王开口了:“萨仁,又胡说了!唐公子身手矫健,勇气可嘉,若不是他,现在你可能已经受伤了。” “父王,是孩儿的错!孩儿甘愿受罚。”炎烈说道。 “不怪你。你今天也很棒。见到你们一个个年轻人都么勇敢,父王很开心。”益王对随从李冀说:“你先回去,把郎中请到家里等唐公子,让他务必把唐公子的手臂医得完好如初。” “是!”李冀快马加鞭地离开了。 “谢王爷。”茂行说道。 益王拍了拍的他的肩膀道:“辛苦了。”然后转身对看守说道:“你们把那虎皮取了,制成毯子送到唐公子府上。给若风御寒。” “谢谢王爷!”若风道。 益王笑道:“你应该谢谢你的哥哥,他是打虎英雄。” 茂行冲着若风挤了挤眼睛,若风等益王没注意的时候也朝他做起了鬼脸。 第二十五章 木鸢传书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俗话说好事成双,在茂行和若风凯旋的第二天,唐家的下人给若风送来了他心心念念的木鸢。 “今天一早飞到府里的,按您的交代立马送过来了。” “谢谢!” 若风掏出银子打赏了下人,被茂行看到了。 “哟,林公子出手阔绰啊。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唐公子……” 下人为难地看着若风。 若风正想把木鸢藏起来,已经被茂行看到了。 “这不是木鸢么?奇怪,林叔叔就在益王府呢,给你说句话还要用木鸢,飞回唐家再送过来啊?” 茂行阴阳怪气地说着,一把夺过了木鸢。 若风气得直跺脚,但茂行将木鸢举高了,他也够不着。 “拿来!苏姐姐是写给我的,你不要欺负小孩儿!偷看别人**!” “你这小鬼,还跟我谈**?你是不是知道念苏在哪?你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我哪儿知道啊!你快给我,看看说不定就知道了。” “也是,那我就看看吧。” 茂行说着,兀自拆开了木鸢,取出信来,慢慢展开。 若风也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这样,只是嘟囔道:“言而无信,非君子。人家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还没信守承诺告诉我十年前的秘密,现在又拆我信。” 茂行笑道:“那我就不做君子了,做公子就够了。” “哼!” 若风知道他又耍赖,生气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茂行笑着跟过来。 “你二哥哥我现在娶到萨仁郡主了吗?这不还没有嘛,答应你的,到时候自然会兑现。” 若风坐在桌前不理他,茂行坐到他身旁展开了信,若风忍不住同他一起看了起来。 “若风青览, 几日不见,甚是挂念。 不知送来的沉香是否有用?你的气喘好些了吗?瑞王有没有为难家里?还有,大哥是否已经出家?” 茂行不满地嘟囔道:“啧,果然都不关心我。” 若风把信拉过来自己这边,继续看: “本想过些日子安顿下来再写信的,但实在放心不下家里,加上这几日过年很多驿站都关门了,就索性找了地方暂时住了下来。过年了家里一定特别热闹吧?我在这边每日练武和结识新友,一切安好。等收到你的回信就继续上路。 听说关外有一种花名曰‘万日红’,跟千日红形状相近,但有花开不败,花朵手掌那么大。长期服用,能彻底根治气喘。等我去找到了,派人给你送回来。 书短意长,勿念。 姊念苏书 灯下正月初一” 信很短,若风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了什么。 茂行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这老姑娘还要去关外,真不打算回来了……” 若风问道:“二哥哥,关外有什么啊?” “关外有给你治病的万日红啊。” 若风听茂行语气不对,追问道:“关外很危险吗?我听说有野人在关外。” 茂行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么跟你说吧,关外幅员辽阔,为什么炎雄国宁愿南下侵略凡赛和西淳来开拓边疆,也不愿意去关外?因为关外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若风仔细地听着,不禁为苏姐姐担心起来。 “那里妖魔横行,南方三大国联合,花了数百年才筑起长城进行阻隔。除了守卫军和寻宝队,根本没有人会到关外去。” “那苏姐姐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我说要让她回来啊!” “我这就给她写信去。” 若风马上拿出纸笔,茂行在一旁给他研墨。 若风刚要下笔,看了茂行一眼,说道:“二哥哥,写信是很私人的。你这么看着,我写不出来。” “好好好,你自己慢慢写。我去萨仁郡主那边看看。” “快去吧!明天就要冬狩了,正好问问她要准备些什么。” 茂行摇了摇他修长的食指,笑道:“待我这打虎英雄去指点一下他们。” 茂行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子。 若风研好了墨,一笔一划地开始写信。他字体豪迈,笔锋刚健有力,不像是个十岁病童所书。 “念苏妆阁, 我的病已经不碍事了,不知姐姐后背的伤口是否痊愈了?爹爹搬到了益王府做事,他们也不再追究你出走的事了。无须担心。 姐姐千万不要去关外!二哥哥说那里妖魔横行,很不安全。不要找什么万日红了。等你回到身边,我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现在大哥哥已经出家,清霜到仙霞岭学武去了。那都是他们想做的,我真心为他们高兴。只是唐伯伯也带着商队去了西淳,家里只剩下我和二哥哥,不免有些冷清。 除夕时我们过来益王府短住,这里好不热闹,益王待我们也很好。要是苏姐姐也在就好了。你生辰和除夕都是一个人在外面过的,想必有些孤寂。待你回来,我一定帮你补上,热热闹闹地重新再过一次。 昨日二哥哥可是大出风头,在益王和萨仁郡主面前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我从不知道他整日嘻嘻哈哈的,竟然还练了些无影派和孤竹派的腿法。不过那老虎也是可怜,本来就生病了,被机关捉住,又被钢叉插,侥幸逃出来了吧,又被二哥哥打。好在二哥哥在扇中夹了麻沸散,老虎弥留之时,应该没有太多痛苦。王爷最欣赏打虎英雄,何况二哥哥连兵器都没用,甚是英武。这下他应该会把郡主许配给二哥哥了。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上次二哥哥说一直钟情于你,怎地转眼又喜欢上了郡主?难道十多年的情愫,朝夕就能改变?还是因你伤了他的心,他要找一个替代品来疗伤?就像找不到万日红的话,千日红效果虽没有那么好,也能勉强先用着。还望姐姐解答。 还有那十年前的秘密也困扰我很久了。二哥哥本来答应我,我帮他想法子讨王爷欢心,他就告诉我,但他现在又耍赖说娶到萨仁郡主才说。我想不如直接问姐姐吧:你和二哥哥、大哥哥到底是不是兄妹?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祝康吉,翘企示复。 愚弟若风敬上 益王府屋中正月初四” 若风写好了信,折好塞进木鸢里,又将木鸢肚里发条似的东西拨了数十圈,在槽内灌上了灯油。然后走到屋外,将它朝天用力一掷。 木鸢展翅飞去。 这木鸢经过设定,飞行线路一端是唐家,另一端是上次放飞它的地点。所以只要念苏在那客栈等着收取它,再带到下一个地方放飞,两人就能一直保持联系。 放飞了木鸢,若风回屋里看书。过了一会儿,茂行笑呵呵地回来了。 “小人精,走啦。益王说要见我们。” “为什么啊?” “不晓得,或许是要表彰你二哥哥这个打虎大英雄吧。” “哼,还不是我帮忙才……” “好啦,好啦,多亏有你这个好弟弟。” 茂行一拉着若风向外走去。 “你给你苏姐姐写的信怎么样了?” “早写好了,木鸢都已经放出去好一会儿了。” “你有叫她赶紧回来吗?” “我只是劝她不要去关外。二哥哥你不是很懂女孩子心思的么?苏姐姐这么多年一直想出去闯荡,现在好不容易去了,怎么会愿意立马回来。” “嘿,我说你这小鬼……” 茂行猛然把若风抱起,举得高高的。 “二哥哥我错了!” 茂行忽然松手让他坠下,又用双臂接住。若风兴奋地大笑,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 “你再长高些,我就抱不动你了。” 茂行把若风放了下来。 “二哥哥,其实我觉得上次奇少帅说得有道理……” “那你去认他做哥哥吧!” “苏姐姐本就是风一般的女子,不可能为谁停留的。” “你个小鬼,说得好像你很懂念苏似的。我看着她长大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你不也就比她大一岁……而且你是后来才到唐家的,怎么会是看着她长大?” “好好好,我不和你吵。” 每次一说到以前的事,茂行就不愿多做争辩。 说笑着,两人走到了益王的房间。 第二十六章 破鸢难补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进了房间,茂行还是一脸笑意,但忽然看见益王板着个脸,察觉出情况不对。 再一看,萨仁和炎璨也在。萨仁瞪着他,一双圆眼显得更圆了。炎璨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若风突然看见炎璨的手里捏着个破了的木鸢。 “我的木鸢!” 若风焦急地叫道。 “这么说,这信确实是你写的了?” 益王阴着脸,拿出一封打开了的信。 茂行接过信来,脸色开始发白。 “王爷,小王爷,你们怎么能偷看别人的信呢?!” 若风气愤地夺过木鸢。木鸢的身体被击穿,灯油已经漏没了,里面的机关也全都碎了。 “怎么办?苏姐姐还等着的,现在飞不回去了,也不知道她在哪了……” 若风无助地看着茂行。 茂行看着愤怒的萨仁,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炎璨,没有说话。 炎璨说道:“我们益王府一向密不透风。方才我见有东西竟然飞过父王屋子,以为是暗器,就给射了下来。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你们的这些秘密呢!” 萨仁终于忍不住质问茂行:“唐茂行,你和唐念苏到底是什么关系?!” 茂行叹了口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他淡定地答道:“念苏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你们就是**喽?”炎璨不怀好意地问道。 “不许你胡说!”若风愤怒地看着炎璨,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炎璨笑道:“若风弟弟,这信不是你写的吗?唐公子钟情于唐小姐十余载,好一个打破伦理常规的痴情郎啊!” 若风知道自己闯了祸,信确实是自己写的,木鸢又是他林家独有,这次真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了。 萨仁郡主气愤地喊道:“你们是真兄妹也罢,假兄妹也好,你喜欢她便去找她就是了,不需要找我当替代品。我炎萨仁绝不是谁的替代品!” 茂行也没有解释,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益王。益王也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若风说道:“萨仁姐姐,那是我乱写的,我同苏姐姐玩笑呢……二哥哥自然是很喜欢很喜欢你,要不怎么会搏命格虎,让我帮他想尽一切办法要娶你……” 炎璨打断若风,戏谑道:“搏命格虎?分明是用了迷药。之所以去擂台招亲,也是为了帮你换奇楠沉香吧?” “不是这样的……”若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好了,若风,不用说了。” 茂行打断若风,看着萨仁道:“不错,我去擂台的初衷是为了给若风治病,打虎时用了麻沸散也不假,但对郡主乃是一见钟情,一片真心。苍天为证,我唐茂行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萨仁的眼中流过一丝柔情,转而又怒目而视,追问道:“那你和唐念苏呢?你们到底是不是兄妹?你敢说你没有喜欢过她?” 茂行默而不答。 这使得萨仁更加愤怒:“你有种就说实话!” 茂行只是叹了口气。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 益王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茂行说道:“虽然用了迷药,但猛虎出笼时,你的英勇我也看在眼里。至于你和萨仁有没有姻缘,我也不多做评论。看你是世侄的份上,才多劝你一句:年轻人,就该踏踏实实做事。你天资聪颖,为何整天吊儿郎当耍嘴皮子,没个正行?” “王爷教训的是。”茂行低头答道。 “明日一早还要去冬狩,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王爷,请原谅小侄不能同去,要先行回府了。”茂行说道:“我手臂的伤还未愈,若风弟弟这几日也咳嗽咳得厉害,还是不勉强同去拖累王爷了。” “也好,那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益王说道。 萨仁看着茂行,欲言又止。 茂行和益王道别后,就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益王又吩咐站在门口的李冀:“把那做好的虎皮毯拿给若风带上。” “谢谢王爷!”若风谢过了益王,小跑着出去追茂行。 路上,若风握着破碎的木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茂行生他的气,也不管他,径自向前走着。 “二哥哥……”若风哭道:“二哥哥,你等等我……” 茂行装作没听到。 “二哥哥,你不要不理我……”若风跑得急了,咳嗽起来。 茂行减缓了步伐,但一狠心还是继续走了。若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转了向,跑着去找林隐。 林隐正在屋里练字,若风带着哭腔就进来了。 “爹,这木鸢被箭射穿了。你能帮我把它修好吗?” 林隐冷冷地说:“不是什么东西坏了,都能再修好的。” “可是,可是要是修不好,就要失去苏姐姐的消息了……” 若风越想越难过,又哭了起来。 “那反倒对你们都好。今天木鸢是被炎璨打下来了,明天呢?万一落入奸人之手呢?万一你们写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在信里呢?” 林隐不但不安慰儿子,反倒严厉地质问他。 “可是,可是我只是想知道苏姐姐的近况,哪里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若风觉得委屈。 “她若想着你,自然会回来。” “那,那我要是想她了怎么办?” “那你就好好活着,等她回来。” 林隐一边说,笔下也没停,继续写着。 若风擦干了眼泪。好好活着,听起来简单,但对他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这哮症生来就有,也不是他想好就能好的了的。 林隐放下毛笔没有再写,若风这才注意到了他刚写好的句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若风忍不住吟出了下句:“纵使相逢应不识……” 说罢,又想了念苏,于是抽泣得更厉害了。 林隐问道:“又哭什么?” 若风呜咽着说:“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只怕到时候苏姐姐已经不认识我了。” 林隐把写过的纸放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要再哭了。少年不识愁滋味,只要还能再相逢的,算什么离愁?” 若风不知如何反驳,忽然注意到了林隐之前写的一堆字里,有一句话反反复复写了很多遍:“生当复归来,死亦长相思。” “爹,你又在想娘了吗?”若风问道。 林隐没有回答。 若风擦了擦眼泪,说:“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爹爹莫要太难过。” 林隐冷冷道:“你会这么劝我,就也劝劝自己吧。” “是……” “还有什么事吗?” “我和二哥哥不去冬狩了。那我们先回唐家了,改日再来看你。” “嗯。” 若风识趣地拿着木鸢离开。林隐埋头写字,等到若风出了门,才抬头望着门外。 回到唐家后,若风就把自己关在了旧木滕阁,想方设法要自己修好那只木鸢。他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最后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半夜,若风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个虎皮毯子。他心里一暖,知道一定是茂行来过了。于是披着虎皮毯子,提着灯笼,走出了木滕阁。 深夜的唐宅,万籁俱寂,若风瘦小的身子和手里的微光,像是随时会会被吞没在这无边的夜色中。 等若风走到茂行房间,茂行已经熄灯睡了。他蹑手蹑脚放下虎皮毯,除去鞋袜外衣,钻进了被窝。用自己的后背贴着茂行的胸膛,攒成一个小团。 忽然一双修长而温暖的臂膀抱住了他。 “快睡吧。” 茂行柔声道。 积蓄了一天的委屈情绪再次爆发,若风忍不住抽泣起来。 “哭啦?” 茂行轻声问。若风还从来没有这样在他面前哭过。 “对不起,二哥哥,对不起……我一心想帮你的,却坏了你的好事……” “没事的,没事的。” 茂行把若风转过来,帮他擦去了眼泪,然后笑了起来。 “这才像个小孩子嘛,想哭就哭,有什么心里话就说出来。哪怕做错一点事,也没人会怪你的。” 月光下,茂行的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温柔。 “可是你和郡主……”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二哥哥我英俊潇洒,不用愁。” “骗人。” “什么?” “你骗人,明明就很在乎萨仁郡主的。” “喂,你个小屁孩,能不能别老装得看破一切的样子,显得我倒很幼稚似的。” “本来就幼稚嘛……” “你……” 茂行开始挠若风咯吱窝,说道:“幼稚是吧?谁幼稚?” “你。” 若风咯咯笑个不停,开始求饶,茂行这才停手。 若风看着茂行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二哥哥不生我的气就好。我最怕连你也不理我了。” “现在就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有什么好互相气来气去的。” “也是。在这世上,二哥哥可是若风第二喜欢的人。” 茂行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若风,忽然有些感动。他一直觉得这个孩子跟成精了似的,从生下来就很成熟。但现在发现,他也只是个害羞的孩子,有很多感情悄悄藏着心里,怕被大人发现了嘲笑他矫情。 “哼,第一名是谁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生气了,你快睡吧。” 茂行一把抱住若风,搂得紧紧的。 若风在他怀里甜甜睡去。 这一夜,他难得安稳无梦。 ――――――――――求收藏和推荐票的分割线―――――――――― 这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了,还是有点自说自话地感觉,sigh,希望喜欢此书的读者们能继续关注,也期待收藏人数能壮大起来~ 第二十七章 白驹过隙,六年弹指一挥间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俗话说:坏人作恶,好人做梦,至人无梦。 至人着,圣人也,无妄念,自然无梦。而若风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这安稳无梦的一夜过后,他又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同其他正在飞速成长的少年一样,他还有太多的渴望没有实现,有太多的梦没有做完;而又于其他人不同,他的这些梦,无论大小,无论经过,梦的结局到最后都一一成为了现实。 都只是巧合罢了,若风想,若真是预言,为何二哥哥与郡主没能结成良缘?他一边渴望着能在梦里阖家团圆,一边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轻易相信这些梦境。与其做梦,不如把时间消磨在木滕阁中,与那些书本和木甲机械一同度过的,才是他最惬意、最安心的时光。 偶尔茂行会硬拉他去青楼,炎烈和段泊涵也会邀他一同出去游玩。想念林隐和清霜的时候,不出一月就能见到。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欢愉。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那修不好的木鸢。 然而失落也好、遗憾也罢,日子并不因此停歇,伤口也总会在时间的流里愈合、结痂。 六年,两千一百二十四个日夜,就这么过去了。或许对宇宙乾坤来说不过须臾,但对一个凡人来讲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六年,岁月把茂行和圣喆雕琢得更为成熟了一些,然而对于若风、清霜、炎烈、段泊涵来说,却是从儿童到少年脱胎换骨的改变。他们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每一天都在唰唰地向上增长着,最终会长成的样子,现已初现雏形。 在这六年,唐万里的商队走过了无数的路,南至南洋,西至西洋,东至东极岛,除了北边关外,可以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他一路风花雪月,日进斗金的同时,不乏美人相伴。两鬓虽多了些青丝,面上依旧容光焕发,丝毫不见旅途的风霜。 在这六年,林隐在益王府闭门造车,出门合辙。从造福百姓的农耕用具到娱乐宫廷的木偶歌姬,再到征战沙场的兵甲战车,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木滕阁里投入到生产线上。 六年后的这个夏天,茂行摇着扇子走向木滕阁。院内轻松绿树,苍翠欲滴,楼里也是阴凉舒爽,如同春日。 “一点声响也没有,我还以为你在午睡呢!”茂行笑道。他那一双桃花眼的魅力只增不减,柔波迷离,让人心荡意牵。花瓣似的嘴唇里吐出每一个字,哪怕本身没什么意思,听起来也都情意绵绵。 “你若是又想拉我出去,趁早打住。”坐在案前专心看书的少年,头脑也不抬地说道。 “走吧!这绿树荫浓,蔷薇飘香的大好时光,不要都对着这些书本木头啦!” “外面烈日炎炎,我在这读书纳凉才不辜负这大好时光。”少年抬头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何必非去采环阁。” 那标志性的丹凤眼让人一眼就认出这少年便是若风。一双星眸既清澈,又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却也不忍对他防备,是他这张惨白的脸上,最具生机的部分。年方二八的他,稚气未脱,鼻若悬胆,眉如墨画。他的双唇淡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却因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虽怒时而若笑,不至过于清冷。 “嘿,连你也知道采环阁今天重新开业?”茂行有些意外。 “他们重金翻修,大量采购木材、工具,我去置办东西的时候自然也就听说了。” 若风站起身来,去对面书架拿换一本书。只见他虽然瘦弱,但骨架高大,比茂行还高出了半个头,已然长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若是将茂行比作芳华鲜美的桃树,他则像清雅飘逸的竹——纤细而坚韧,修长而挺直,气质高雅,虚怀若谷。 若风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再要拿新书时,茂行用扇子挡住了他。 若风换了一本书,茂行迅速地把扇子甩开来,依旧挡住他。只见那扇子上用草书写着:春秋多晴日。 若风笑着摇了摇头,穿身佯装要走,又忽然转身到另一侧拿书。 茂行扇面一翻,露出“山水含清晖”几个字,还是挡住了若风修长纤细的手。 “你这是几个意思?” 茂行收起扇子,笑道:“我是怕你再在家里闷几天,身上就该长出蘑菇来了。” “那就摘下来做菜给你吃可好?”若风转身走向放置工具的架子。 朝夕相伴了六年,不自觉地,他说话的腔调变得和茂行有几分相似。变声过后,他的音色也浑厚了一些,虽然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的感觉还和幼时一样,但再也不是那个软软糯糯地叫“二哥哥”的童音了。 茂行依旧不依不饶,摇着扇子说道:“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冬梅吧?她今天也会去。” “冬梅不是望月楼的花魁么,什么时候去了采环阁?” “你果然还记得冬梅!上回我就说她长得有几分像念苏吧,你还不承认。” “记性好是天生的,跟像不像没有关系,更何况根本就不像。” “还嘴硬。反正呢,今天采环阁可是下了血本,从望月楼借了冬梅,溢香苑借了夏荷,把炎都四艳都集齐了。” “没兴趣。” 茂行补充道:“还有你一直魂牵梦绕的仙女姐姐……” “她怎么可能……” “……的徒弟。” 若风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茂行,问道:“你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茂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据说今年的花魁是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人,不但歌舞一流,还艳压四大名妓。” “天下之大,美人甚多,你怎能认定是她?” “你想,一个女子若有如此姿色,就算不是名满江湖,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跟地里冒出来似的。除非……她就是水里冒出来的鲤鱼精。” “那也未必。” “前几天我还听茶馆的人说,那花魁来听戏,到要付钱的时候,一转眼就消失了,你说谁能做到这样?修仙那么无聊,那水湄生性顽皮,她难免耐不住寂寞到城里来玩。但最好玩的地方嘛,还要数青楼了。” 若风对水湄的事起了兴趣,嘴上却道:“我可没这么觉着。” “你还没有体味到其中的乐趣。”茂行意味深长地笑着。 “你高兴就好。”若风清了清喉咙道:“注意身体。” 茂行一把拉过若风,说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咱们今天先去喝茶听书,晚些再到采环阁听曲吃饭。书什么时候看都行,饭你总要吃的吧?” 若风无奈道:“好好好,去去去。” 茂行笑道:“我这么好的哥哥啊,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两人朝着屋外走去。 第二十八章 人生如戏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进了茶楼,茂行和若风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台子上有人在表演皮影戏,周围的一圈都坐满了人。 “你看这里,热热闹闹的,每个人都忘掉平日的烦扰,沉浸在戏里。多好。”茂行看着人群说道。 “戏如人生,戏里的悲情苦闷不也一样让人烦恼。” “对啊,但那终究是别人的故事啊。你两脚一踏出这茶楼,就都跟你没关系了。” “那可不一定。”若风笑道:“你听……” 茂行这才注意到幕布上一个皮影小人一瘸一拐,无不滑稽地走着,表演者念道:“哼,要不是我这左腿瘸了,炎都四公子有你奇子豪什么事!” 台下观众哈哈大笑,若风也看着茂行笑了起来,茂行却皱起了眉。 一个女子皮影像出现了,表演者一人分饰两角,尖着嗓子道:“哟,唐公子,瞧你这话说的。奇公子可是兵部尚书之子,跟云涯国皇子段公子,小王爷炎烈才能并肩而谈。你……嘻嘻,恐怕不行吧?” 扮演茂行的皮影小人摇头晃脑地说道:“我怎么不行了?我爹富甲一方!我自然能与他们并肩,只是,只是这并得是高低肩罢了。”皮影小人夸张地歪向左边,观众笑得更厉害了。 茂行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惜那屏风后面得表演者这时看不到他的脸,不然他恐怕也演不下去了。 女子继续说道:“唉,你这呆瓜,尽会说笑。等你来娶我,等得花儿也谢了,人都老了,你却好,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原来这女子扮的竟是萨仁郡主。表演者不敢正面提她的名字,皮影的样貌衣着也不像她,但观众心里都明白得很。 “我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茂行皮影一瘸一拐地走向女子,抬手抹了抹她的下巴,观众笑了。 “跟我爹学的。”茂行皮影补充道。观众笑得更大声了,还有人拍手叫好。唐万里风流的名声,看来已经远扬在外了。 茂行皮影继续说道:“你等我啊,还不如嫁给我的林家弟弟呢。靖岳云成婚后,林若风不是顶替了他四大公子的位置么?” “讨厌……你,你说什么呢!”表演者尖着嗓子学女子害羞的声音。 “可不是么?林若风他爹林隐,可是刚刚被提拔为枢密院的副枢,从二品官。他又是个翩翩美少年,腿不缺手不残的,不是正和你胃口?” “哎呀……讨厌,怎么能把人家心里话说出来呢?” 茂行笑着看若风,说道:“还笑我呢,你不也是戏中人?” 若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茂行小声说道:“怎么样?今天没白来吧?还混着个炎都四公子当。” “嗯,你也没白来。好赖在戏里摸着萨仁郡主的脸了。”若风笑道。 台上的萨仁皮影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奇子豪刚毅神武,段泊涵儒雅雍容,林若风睿智俊逸,炎烈……呸呸呸,炎烈是我亲弟弟。” 众人又笑。 若风小声道:“兄弟姊妹还不是可真可假。”茂行没有接话,若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六年前的疑惑一直在他心中,但正是因为自己的这份好奇心,断送了茂行和萨仁的姻缘,因而这六年,不论是出于愧疚还是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再问茂行这个问题。 萨仁皮影道:“唉,这可如何是好?”她绕着茂行皮影兜兜转转。 茂行皮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连珠炮似的说道:“奇子豪刚毅神武,段泊涵儒雅雍容,林若风睿智俊逸,炎烈豪迈大气,但都比不上风流倜傥的唐茂行。” “好!”茂行突然大声叫好,用力鼓掌。附近几个观众注意到了他,开始交头接耳。 “放下我女儿!”扮演益王的角色登场了。同样的,表演者不敢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猜到。 终于,观众里有人认出了茂行和若风。一个传一个,大家都纷纷朝他看过来。 屏风背后的表演者丝毫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专注地演着:“你个瘸子,好大的胆子!吃我一拳!”他一人控制三个皮影,竟然丝毫不乱。茂行皮影放下萨仁皮影,被益王皮影打得飞了出去。 “哎哟哟,痛死我了!”茂行夸张地大叫道,替“自己”配音。众人听了纷纷大笑,效果比刚才表演者抖的所有包袱都要好。表演者忍不住要偷看一下, 到底是谁在闹场子,这一看,吓得皮影都拿不稳了:这不就是被自己戏谑了半天的唐二公子么?旁边的那位不就是新晋的四公子林若风么? “继续啊,你别出戏啊!”茂行笑道。 “唐,唐公子……林公子……”那人吓得结巴了。“唐公子,小的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他将皮影人儿一丢,整个人朝着茂行跪在了台上。这种廉价茶楼,都是寻常百姓才会去的的地方,谁想到唐茂行会来?他不应该在各大春楼里挥金如土么? 茂行走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刚刚演得很好,你现在这是演得哪一出啊?” “小的知错了……小的就混口饭吃,胡说八道的……”他开始自己扇自己耳光。被茂行止住了。 台下的看客看得更起劲了,这台戏怕是年度最佳了:真人出演,真情实意。比皮影戏看得过瘾多了。 若风皱眉看着那人,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茂行笑道:“我又没有生气,是真觉得编得挺有意思的。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小的……大家都叫我皮三儿。”皮三儿心想这下完了,唐公子问了名字,回去怕是要找人收拾自己了。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台上。 皮三儿?若风终于想了起来,说道:“你不是原来在益王府表演傀儡戏的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看你演‘大旱云霓’的故事。” “啊,林公子……你现在长得这么高大英俊,小的眼拙,都没认出你来。还请公子念着旧时的缘分,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皮三儿当年眼里只有小王爷炎烈,根本没注意到其他孩子。谁会想到林隐居然做了官,林若风居然还记得自己。 若风关切地问道:“你的班子呢?怎么到茶馆来了?” 皮三儿哭丧着脸说:“小的几年前一不留心惹得王妃不高兴了,就把我们轰了出来,后来也没接到活儿,班子早解散了,其他人都回家种地去了。我无家可归,只有在茶馆卖艺……” “看样子今天叫你继续演下去也是强人所难。那我们就下次再来吧。希望还和今天一样精彩。”茂行笑道。 茂行这么一说,把皮三儿吓得半死,刚才还牙尖嘴利的他,现在坐在地上呆若木鸡。若风走过去安慰他道:“放心吧,他不会记仇的。你以后该怎么演就怎么演便是了。我们先走了。” 若风跟着茂行走了出去。其余众人看着皮三儿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是一阵哄笑。 “哟,唐公子,走得这么快是要赶着去见哪位姑娘啊?”若风打趣地看着茂行。 “哟,这不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林公子吗?久仰久仰。”茂行扇着扇子,步履不停,笑道:“这么巧,您也来逛青楼呀?” “体验生活嘛。”若风道:“正所谓人生苦短,不尝尽世间百态,不等于白白走了一遭么?” “臭小子,又学我。”茂行用扇子轻轻敲了若风的脑袋。 两人一路说笑着,刚到采环阁门口,**就热情地冲着茂行招手。 “哎哟,唐公子。怎么才来啊,演出都要开始啦!” “王妈妈有没有给我留个好位子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上座。”王妈妈笑嘻嘻看着若风:“这位就是林公子吧?林公子果然玉树临风,才貌双全啊!” “过奖。”若风答道。 茂行塞了几两银子给王妈妈,带着若风进去了。 果然里面已经座无虚席,连进门处都站满了人。王妈妈吩咐龟公将两人带到二楼上座。 刚坐定,音乐就起了。舞台上两个屏风,屏风上隐约可见两个倩影:一少女在弹琵琶,一个在跳舞。琴声悦耳,舞姿曼妙,虽然看不见人,台下也是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第二十九章 花林粉阵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茂行看着屏风上的人影,对若风说道:“弹琵琶的那个是春华,跳舞的叫秋月。” “这你都能看出来?” “当然,别说是隔着屏风了,就算熄了灯我也能知道谁是谁。”茂行意味深长地笑道。 相较于其他看客的狂热,若风的反应很冷淡。他只觉得琴声虽然悦耳,却过于匠气,舞姿虽然曼妙,太也流于俗套。 茂行喝了一口龙井,说道:“今天采环阁可是下血本了,不止春华和秋月,还把溢香苑的夏荷和望月楼的冬梅也请来了。一会儿屏风开了,包你眼前一亮。” 若风摇头:“不过是些媚俗的美,专门骗你这样的人。” “连我都能骗到的,说明是真的很美。” 茂行笑道。 说话间,龟奴上台去将屏风移到人后。两个妙龄少女徐徐转过身来面对宾客。只见春华面若芙蓉,笑意甜甜;秋月苗条清瘦,一张樱桃小嘴甚是动人。台下自然又是一阵叫好声。 春华和秋月分坐到了舞台两边,将舞台空了出来。屏风背后又上来另外两人,一人仍是跳舞,一人弹奏七弦琴。 茂行继续给若风当解说:“抚琴的那个是冬梅,你一会儿留意看,她就是那个长得有几分像你苏姐姐的。” 若风肯定地说:“绝不可能” 茂行笑了,说:“怎么不可能,天下美人都是相似的,丑的却各有各的丑。” “寻常美人的五官身段或许是可以归为几类的,但在我眼里苏姐姐属于任何一类,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的。” 茂行轻摇折扇,道:“也许是你太久没见,忘了她的模样,把她想得过于完美了。天天呆在一起,不要说是念苏了,就算是花魁也有看得厌了的一天。” “那只是你,我不会的。” 说话间,春华和秋月站起身来,那冬梅和夏荷也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四人一道走向舞台前端。场下又是一片沸腾。 夏荷长得明媚,笑起来也是开朗大方,露出一排贝齿。冬梅肤白如雪,浓眉大眼,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格外打眼,不仔细看是有那么几分像念苏。 但冬梅不笑。 记忆中念苏总是满脸笑意,从眼睛眉毛,到绯红流霞的脸庞,每一处都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感染力极强,放佛连带周遭一圈的空气也充满了笑意。 而冬梅却一直板着个脸,站在另外三艳旁边格外显眼。俗话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有人就是喜欢她的不笑,冲着这份高傲来买账。 茂行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台下的欢呼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大家都等着幻梦压轴出场。 然而等来的却是**。 “谢谢各位公子赏脸光临采环阁,我替春华秋月谢谢大家,也再次感谢冬梅和夏荷友情助阵。大家今天最欣赏哪一位姑娘啊?” “幻梦!” 进门处站着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立马赢得了附和。 “幻梦!我们要看幻梦!” “最欣赏幻梦!” 王妈妈有些尴尬,解释道:“幻梦姑娘今天身体有所不适,所以……” “骗人!” “叫幻梦出来!” 台下嘘声一片,“幻梦”的名字不绝于耳。前排的公子哥们出于身份不好跟着叫唤,但也等着老板娘给个解释。 台上冬梅还是面若冰霜,其他三个姑娘的笑容也逐渐僵硬。人心善变,给她们鲜花掌声,将她们四人捧上神坛的是下面这些人,而现在将她们晾在台上,高喊着新人名字的也是这些人。让人如何不唏嘘。 茂行皱着眉头看着,若风说道:“看来你的鲤鱼已经溜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龟公上台去同王妈妈耳语了几句,王妈妈笑了起来,对台下说道:“各位公子别着急,幻梦姑娘体谅大家前来捧场,决定破例与一位公子共进晚餐。” 话音一落,场下反倒安静了几分。既然只接待一人,那价格自然是极高的,一般寻常百姓就不要想了。于是众人纷纷去找别的姑娘,或者提前离场。楼下最前排的两位公子为了这顿晚餐,争抢起来,不断开出高价,谁也不让谁。王妈妈表面上劝说,实际暗喜,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花。 不一会儿龟公又上来,跟王妈妈耳语几句,王妈妈笑道:“两位公子这边请,幻梦姑娘请两位都到房内一座。” 就在两人喜滋滋地正要离去时,楼上的茂行站了起来,冲着下面高声说道:“一百两。” 若风惊诧地看着茂行,想拉他坐下,小声道:“你疯啦?” 楼下众人也不禁抬头看谁这么大口气。而茂行再次肯定地说:“我出一百两。” 楼下两个公子气不过,也纷纷说道:“我也出一百两!” 若风小声道:“那是吏部尚书赵光耀的儿子赵继光,和兵部侍郎能勇的儿子能则。” 茂行答道:“我知道。但是价高者得嘛。”他笑着俯视楼下两人,两人气得脸都绿了。 要知道一百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娼窝丐女一次只收七个铜板,普通妓院里一支蜡烛的收费也就三百文,人少的时候兴许还有两三个姑娘同时陪着,就算是采环阁里春华秋月这样的名妓,只开价十两。 当然,若风不懂这些风月场所的行情,但他知道像赵继光他爹,赵光耀这样的正三品官员,一年俸禄也就二三百两,当即觉得茂行等人的脑袋绝对是被门挤了。 赵继光道:“我出一百五十两。” 能则也不甘示弱:“一百五就一百五!” 茂行笑道:“那我就只有出一百六了。” “你……”能则气得就快拔剑上来砍茂行了,王妈妈急忙拉住一阵劝。 三人僵持不下,龟公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再跟王妈妈耳语几句,王妈妈点头。赵继光和能则得意地跟着龟公离开。 王妈妈尴尬地走上楼来,对茂行说:“幻梦姑娘请唐公子下次再来。不如我让夏荷和冬梅来陪两位公子?” “不用了,我们要回去了。”若风说道。 茂行却笑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嘛。夏荷和冬梅也难得过来一次,谢谢王妈妈好意。那我去找夏荷了,你带他去冬梅房间吧。” 若风还想说些什么,被王妈妈笑着一把拉走了。 第三十章 红颜祸水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半推半就地进了冬梅的冬雪阁,虽然若风自己绝不会来这种地方,但这些年天天听茂行说这温柔乡的诸般妙不可言,心里没有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房里布置的还算雅致,桌上有几个精致的小菜。冬梅还是冷若冰霜,她板着脸给若风倒了一杯酒。 若风忙说:“我不喝酒。” 听若风这么说,冬梅倒是露出了一丝浅笑,说道:“那林公子趁热吃菜吧。” “哦,好。”若风别扭地坐下。 冬梅给他夹菜,问道:“林公子,第一次来么?” “嗯。额,也不算是,以前去过溢香苑什么的。”若风详装镇定,总不能说出“其实我并不想去啊,都是茂行拉我去的”这种话吧? “公子今天是为了看幻梦来的吧?到我这里委屈你了。”冬梅收起了笑意,让若风莫名地有点害怕。如果有天苏姐姐对自己生气了,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我对幻梦姑娘确实有些好奇。但其实要选的话,更愿意与冬梅姑娘你呆在一起。”若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一位故人。” 冬梅的嘴角再次上扬,说道:“想不到林公子第一次来,已经会用这么老套的开场白了,真不愧是唐公子的义弟。” 若风也不想解释,只觉得那酒不是很烈,喝下去以后反倒有一股清甜,忍不住把一杯都喝完了,问道:“这是什么酒?” 冬梅又给若风斟了一杯,说道:“这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想公子应该不是喜好烈酒的人,就选了这比较温和滋润的。但酒的名字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公子若是想喝,下次再来便是了。” 若风心想这名妓果然是会做生意,这刚喝上一口酒,就已经开始拉回头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菜色精致,环境清雅,以冬梅的性情也不会黏上来烦他,也没什么不好的。若风兀自在那喝酒吃菜,也不看冬梅,也不同她说话,倒像是把这采环阁当做寻常酒家一般。 冬梅见他只是吃菜也无趣,说道:“公子慢慢品尝,待我去取了琴来给公子弹奏一曲吧。” “有劳姑娘了。”若风心想这两人干坐着也是尴尬,有些琴声也好。 冬梅离开了好一会儿,若风快要吃饱时,她才拿着七弦琴回来。 乐曲前半阕清幽、舒畅,后半阕突然转为急促,泛音曲调在不同的徽位上重复了三次。 酒足饭饱,听着冬梅高超的琴艺,若风觉得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琴声渐止,若风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我听过很多人弹奏此曲,但由冬梅姑娘弹出来又有几分新意。你这琴的音色也很美。” 冬梅道:“谢公子夸赞。因为我叫冬梅,很多人来了都点名要弹着一曲,弹得多了,也就总想着做些改变。” “改得好。”若风说道,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琴也赏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走了呢?茂行不知在和夏荷做什么,还不过来叫他。冬梅也不爱说话,空气中满满的尴尬。 若风挠了挠头,问道:“话说,不知茂行来的时候你们都聊什么?” “我就听他说话就好。” “也是,他那人话多了,尤其是喝了酒之后,连珠炮似地说一个时辰也不会停。说实话,他算是最讨厌的客人了吧?” “要都是唐公子这样的,又好对付了。” 冬梅浅笑道:“不过现在倒好了,难对付的都找幻梦去了。” “你是说赵继光和能则?”若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只是好奇,姑娘若不想回答就不用理我,每个春楼会不会都有一个黑名单,不受欢迎的客人下次就不能进来了?” 冬梅看着若风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笑除了声。这一笑确有三分念苏的样子,若风不禁看得呆了。 “我这琴叫做‘鸣玉’,跟了我很多年了。公子若是喜欢,可以一试。”冬梅看着若风的眼睛说道:“我还从来没让别人碰过这琴。” 若风受宠若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弹琴?” 冬梅神秘一笑,没有说话。 若风弹奏了一曲《阳春白雪》,雪竹琳琅之音,清新流畅,一改屋内略显沉闷尴尬的氛围。若风不知是陶醉于乐曲之中,还是故意避开冬梅的目光,一直低着头。冬梅则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本来以为这些公子哥也就随便玩玩,没想到弹得这么好。 然而正当两人沉浸在活泼轻快的节奏,冬去春来的初春意象之中时,隔壁却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声。若风和冬梅都是一惊。 “是幻梦!”冬梅猛地站起来,向外走去,若风也跟了出去。 幻梦所在的绮梦园是采环阁最大的套间,从外间到里屋还要经过一段走廊。冬梅和若风闯门进了外间,并没有看到人。若风拦住冬梅,一脚踹开了里间的房门。 只见刚刚还在楼下生龙活虎地叫价斗嘴的赵继光,此时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胸前伤口不断渗血,手里还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而能则站在一旁面色惨白,簌簌发抖,手里一把宝剑正在滴血。坐在床上掩面而泣的,想必就是幻梦姑娘了。 冬梅不顾若风阻拦,冲上前去,问道:“幻梦,你怎么样了?” 幻梦抬起头来,不断摇头,抽泣道:“我没事,但是赵公子……” 若风这才看轻幻梦的脸。果然美人都是比出来的,刚才春夏秋冬四艳已经算是艳绝炎都,然而现在看到梨花带雨的幻梦,刚刚那些美人又都流于平庸了。幻梦的美,是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像磁石一般吸引人的目光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若风盯着她的眼睛,想起了茂行的话,再仔细一想,这双媚眼自己当年确实见过――这就是女童水湄那双不符合年纪的妖媚眼睛!他走近赵继光,一探,已经没了鼻息。 不一会儿,茂行、**、龟公等人也都冲了进来。赵继光的下人发现赵继光没有鼻息,全都慌了。 能则已经将剑收了起来,但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木愣愣地对下人说:“走,走……送我回家。”然而赵继光的下人拦住了他们,不让离开。 王妈妈对着下龟公叫道:“报官!快去报官!” 夏荷吓得不敢上前。冬梅扶着浑身无力的幻梦走到王妈妈身后。 茂行死死盯着幻梦,幻梦却好像故意躲避他的目光。茂行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姑娘别怕,唐某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幻梦微微点头。她的手如寒冰一般的凉,衣袖湿了一片。 若风走到床前,看她的枕头下方也湿了一大片。他走到赵继光身旁,仔细研究起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和胸前的伤口。林隐以前制造木甲动物时,就常常解剖动物尸体,若风看习惯了也不害怕。后来林隐去了枢密院,用死囚来解剖研究也不是难事了。在别人看来恶心恐怖的尸体,在若风看来不过和构造精美的木偶一般。 不到半个时辰,官府的人就来了。因为此案涉及吏部尚书和兵部侍郎之子,受到格外重视,八府巡按之一的高昶亲历现场。 首先审问的就是幻梦,虽然冬梅一直说幻梦受到惊吓请求推后再说,但事关重大,谁会在乎一个青楼女子的感受。 幻梦对着高昶哭诉道:“方才,赵公子和能公子喝酒划拳决定输赢,能公子赢了,赵公子就先行离去了。后来熄了灯,我和能公子正在……正在夜谈,忽然听到能公子惊呼,然后点了灯,便是和大家看到的一样了。”幻梦抬起头,向若风望去:“林公子和冬梅最先进来,可以作证。” 冬梅道:“没错,我与林公子在隔壁听到幻梦惊叫就冲了过来。然后见到赵公子已经倒在地上,能公子手持带血宝剑站在一边……” 高昶问若风:“林公子,是这样么?” 若风谨慎地答道:“我们进来后看到是这样,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还请大人明察。” 众人皆是怀疑地看着能则,能则大呼冤枉。他指着地上赵继光说道:“是他先偷袭我的!”能则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说道:“黑暗之中,有人忽然袭击我,我以为是刺客当然就拔剑抵挡,谁知道会是赵继光?!” 高昶思索道:“赵公子与你无冤无仇,虽然为了红颜争风吃醋,也不至于起杀心啊。” 能则道:“哼,他这人心眼小的很,那可不见得。” 幻梦又开始抽泣:“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两位公子同时进来喝酒。”她娇媚柔弱的样子让在场的男士无不起了恻隐之心。 衙役说道:“姑娘不必自责,这与姑娘无关。” 冬梅也道:“赵公子之前喝醉酒与人打架斗殴也是有的,今日又喝高了,或许是酒醉离开后心有不甘,才又回来……” “住口!”赵继光的下人大声道:“我家公子的品行轮不到你一个贱人来推断。杀人偿命,还请高大人将凶手缉拿归案!” 高昶用犀利的目光将在场众人都扫视了一遍,思忖道:“事关重大,要委屈能公子跟我们走一趟了。采环阁停业整顿,直到此案了结,所有人员不得离开炎都半步,否则定为畏罪潜逃。” 能则对下人喊道:“还不快回去通知我爹!”下人拔腿就跑。 王妈妈这下可急了:“高大人,我这才重新开业第一天,还请您手下留情,停业个十天八天也就是了,我们保证不出炎都半步。” 衙役喝到:“人命关天,轮不到你在这讨价还价!” 高昶一干人等带走了能则之后,茂行小声问若风:“到底怎么回事?” 若风却盯着幻梦和冬梅,问道:“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冬梅冷冷说道:“幻梦刚刚受了惊吓,公子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说吧。” 幻梦却小声对若风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晚上我来找你。” 冬梅不解地看着幻梦,幻梦拍了拍她,说道:“放心吧。” 第三十一章 在水之湄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是夜,若风和茂行坐在屋内。若风神态自若地看书,茂行却烦躁地摇着扇子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门外一响,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身着一袭黑色披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若风房内,又用脚轻踢合上了门。她摘下了披风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粉妆玉琢的脸――果然是幻梦。 若风神情冷淡地让她进来,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茂行见到她的出现,忍不住嘴角上扬。 幻梦直接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与白天楚楚可怜的神情大不相同。她轻蔑地看了一眼茂行,就对若风笑道:“林公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 若风冷冷问道:“水湄姑娘,赵公子,是你杀的吧?” 幻梦莞尔一笑,道:“公子这话,我听不明白。” 茂行走到了幻梦身边,凑近了仔细观察她光彩照人的脸庞,说道:“六年不见,你幻化的人身更美了呢。” 幻梦用手轻轻拂过茂行的颈部,笑道:“原来唐公子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呢!”茂行只觉得颈上一凉,不禁退了几步。幻梦捂着嘴笑了,算是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六年前的那鲤鱼精――水湄。 若风问道:“姑娘与赵公子和能公子有什么过节么?为何要如此加害二人?” 水湄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若风身边,看着他说道:“公子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有什么证据么?” “没有。”若风平静地答道。 “哈哈哈哈哈!没有?公子真爱说笑。”水湄又娇笑起来,茂行也困惑地看着若风。 若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的只是一些猜想罢了。” 他忽然拉住水湄的手,说道:“咦?怪了,姑娘的手并不凉啊,茂行你白天怎么说姑娘的手冷若寒冰?” 不等水湄开口,茂行接话道:“白天姑娘受了惊吓,手凉些也是正常的。”说罢他又看着水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不过姑娘若是有意为之,也不难吧?” 若风又问:“那白天姑娘为何不单是手凉,手上还滴水呢?哦,对了,想必是眼泪吧?” 水湄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被若风捕捉到了。他接着说道:“姑娘可真是水做的,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就哭得枕头床铺湿了一大滩呢。” 水湄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公子果然聪明。” 若风还未开口,茂行又接话道:“谢姑娘夸奖。” 水湄笑道:“谁说你了,我说林公子。” 她离开若风身边,坐回座位上,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发梢,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嘛,跟那姓赵的和姓能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不顺眼罢了。这两人仗着家里有些权势,就恃强凛弱,经常欺负良家妇女,那姓赵的还经常欺负冬梅。我就略施小计让他们自相残杀,也算帮了冬梅一个小忙喽。” 水湄说罢,笑嘻嘻地看着若风,神色犹如天真少女,哪里像是杀人凶手。 茂行笑道:“看不出,姑娘还是位惩恶扬善的豪侠呀?” 水湄抱拳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她笑盈盈地看着若风,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若风说道:“姑娘倒是一片好心,只是如果人人都像你一般,这世道不就乱了?如果人人都按自己心里的是非曲直来处事,那规则王法还有什么用处?” 茂行看着若风摇了摇头:“林叔叔附体。” “呵呵。”水湄笑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茂行讨好地看着水湄,说道:“虽然姑娘杀人的方法我还没有想透,但姑娘的做法我认为非但没有不妥,还很聪明,一石二鸟,后面的事嘛,就让这两家自己斗去好了。” 水湄看着若风说道:“你看,你哥哥都帮我说话了。那我下不为例,这事你也不要多嘴喽?” “我若要多嘴了那又如何?”若风扬起一边嘴角,那耍坏的样子活像是茂行。 水湄一笑,再次走到若风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说道:“听说,死人不会多嘴。”水湄将手在若风颈部轻轻拂过。 茂行一惊,他虽知水湄只是想吓唬吓唬若风,但若风体弱受不得寒气。茂行伸出扇子格挡,还是晚了一步。然而当水湄的指尖碰到若风的皮肤时,她却像被火灼伤似的弹开了。 “你……”水湄既惊讶又气愤,若风和茂行也一脸惊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水湄不甘心,再次伸手过来。茂行自然是奋力阻挡,然而身法没有她快,根本拦她不住。若风则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坐在原位。 当水湄的手再次碰到若风时,她却痛苦地弹开来去。 “这是怎么回事?”茂行不解地问道。 若风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做啊……” 两人同时望向水湄,水湄愤愤不平地说道:“原来那老道说得是真的。” 茂行问道:“什么老道?什么真的假的?你把话说清楚了。” 水湄见两人如此反应,转念一想不如用这事来做自己筹码,于是又柔声说道:“看样子,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吧?” “莫非姑娘知道?”若风问。他朝着水湄走去,想要实验一下自己身上这股莫名的力量。 “我也是听无忧真人和绿绦说的。想必他不会骗人吧?” 水湄魅惑地看着若风,边说边往后退。 “无忧真人?那不是传说里的人物吗?”若风感到疑惑。 水湄又笑了起来:“我还说你变聪明了,原来还是个呆子。呵呵。” 茂行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喂,你杀人这么大的事我们都已经答应帮你保密了,你若是还有事瞒着我们,可就不仗义了啊!” 水湄娇笑着答道:“案子还没审完呢,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保密。”她退到了窗边,转身对若风说道:“嘿,呆子,这次你别多嘴。说不定等我高兴了就多讲些你爱听的‘传说’给你。” 说罢,水湄一个翻身出了窗外,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茂行看着窗外道:“真是个调皮的小妖精。你说她想杀谁还不容易,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便是了,还非要来掺和人间这些事?” “她自己杀人必然影响她的修行,况且她的爱好又不是杀人,而就是来掺和人间事。能混迹在人群里最危险的地方,做最危险的事,而不被人察觉,她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感。”若风用手抚摸方才水湄碰过的皮肤,不痛不痒,没有一丝异常。 “也是。我猜是那绿绦一心想修仙,这水湄却想做人,两人起了分歧,她才一直往青楼跑。”茂行关上了窗户,转身问若风:“你快同我说说,她是怎么让能则杀死赵继光的?” 第三十二章 明争暗斗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跟茂行说了自己的推理,分析了水湄到底是用什么手法让能则杀死赵继光的,茂行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然而若风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林隐将他叫去,居然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我最开始起疑心,是因为赵继光手持匕首,匕首上却没有血迹。而能则声称自己手臂上的伤是赵继光所刺。后来我发现赵继光手指关节处有淤青,像是被人用强力把那匕首放进去的。” 若风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推断告诉父亲。林隐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做评论。 “我猜想是幻梦先用什么法子迷晕了赵继光,后来让帮手摸黑将他拖入房中。然后她假扮赵继光,用冰刀刺伤、激怒能则,导致他拔剑刺死赵继光。”若风边说边观察父亲的神情,他多希望能从这个自己最崇拜的人眼里得到几分肯定。 “所以你怀疑冬梅是帮手,事发之后幻梦又用法术融了冰刀,消灭证据?”林隐问道。 “正是如此!冬梅中途离开房间,时间上说得过去。床上和幻梦手上的不明水渍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嗯,我知道了。”林隐依旧表情平静。 “父亲为何会对此事感兴趣?” “此事涉及兵部和吏部官员之子,影响甚大。你和茂行都在场,我总要问个清楚,日后别人问起,也好避嫌。” “也是。不过赵继光和能则平日仗势欺人,幻梦这么做虽然于理不合,但也符合人之常情。我想如果八府巡按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们也不要去点破……” “我自有主张。你先回去吧。”林隐淡淡说道。 若风隐约觉得林隐有事瞒着自己,但既然他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换了话题,像林隐请教起木甲机械的事情。对于这些问题林隐倒是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最后若风异想天开地问道:“您说如果世上最厉害的木甲兽,和武功最高强的人打起来,谁获胜的几率比较大?” “人有灵而善思,再厉害的兽类都敌不过人,更何况是没有生命的机械了。不过如果是人和木甲能很好的结合起来,便能所向披靡。” 若风接着问道:“那如果是很厉害的妖精,人能打败他们么?我感觉对他们来说,人的武力强弱好像并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 “为什么这么问?” “昨日幻梦出手试探,她可以很轻易地击退茂行,却好像对我无能为力。可是用常人的眼光来看,我不是应该比茂行弱得多么?” 林隐蹙眉道:“那妖孽想要出手伤你?” 若风急忙解释:“她只是好奇试探罢了。没有想要伤人。” “这我也不太清楚,得去问问法师。”林隐陷入了沉思,缓缓道:“或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一声钟响,林隐回头看了看小仪象台上的时间,对若风说道:“我得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若风看着那个精致小巧的仪器,问道:“‘小水’还好用么?” “不错。”林隐点头道。简单的两个字,若风像个得到先生首肯的小孩一般笑了。 这个“小水”是若风造的简易的联动装置,可以让人足不出户就看到水运仪象台的显示。水运仪象台的本体是林隐所造,置于后院中。它有三层楼之高,繁复庞大。顶上是遮雨台和观星蓬,中下层共有五个木阁,一百六十二个木人在内各司其职。每到一刻,就有木人自行出来打钟报时,每半个时辰,连动的木人就会到室内报时。整个仪象台倚靠漏壶的水冲动机轮驱动,与后院的假山池塘浑然一体,既精美又精确,让人叹为观止。 若风每每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对林隐又平添几分崇拜敬仰之情。其实在他心中,父亲又何尝不是一个如此高大又神秘的存在?若风不奢望自己能变得和他一样,只盼能学到几成他本事,参与他到他那些伟大的工程中去,或者只是得到他的一个点头肯定,就已经知足了。 若风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出门之前,林隐又嘱咐了一句:“以后少和那些妖孽打交道。” “是。”若风口是心非地答着。从小一直处于被哥哥姐姐们保护的弱者身份,忽然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神秘力量,如何不叫人兴奋欣喜?他打算去找水湄问个清楚。 另一边,痛失爱子的赵光耀正在求助太子炎朝鲁,要求一定要杀了能则换赵继光一个公道。能则的父亲能勇也没闲着,他找到了自己的靠山益王,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求他一定要帮忙保住能则的性命。 案子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虽不是什么大事,处理起来却很棘手,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就全权交托给八府巡按高昶,让他秉公办理。高昶为人刚正不阿,并且属于中立派,由他出面,皇帝谁也不得罪。 益王却为此事伤透了脑筋。能勇平日明里暗里给过他不少好处,能则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于情于理都该帮他一把,也好让朝廷其他人看到他益王的能力。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能则杀人,即使是赵继光出手在先,他一剑刺穿对方胸膛的做法也过于冒失和凶狠了。**要是抓着这一点不放,给能则判了死刑,那能勇必定一蹶不振,也从侧面有损自己的威望。 正在益王一筹莫展的时候,林隐出现了。他说此案尚有疑点,自己可以以枢密院的身份上书,阐明**幻梦才是罪魁祸首。益王大喜,能勇也对林隐感激涕淋。林隐避而不谈幻梦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提及冬梅帮凶的事情,反而说是幻梦给两人下药,故意挑唆两人斗武比试,胜者当晚可以留下,能则才在比试中失手杀死赵继光。 益王暗中派人进狱中与能则串通好口供,高昶再问起时,能则解释道当日之所以没提比试的事,是自己怜香惜玉怕连累了幻梦姑娘,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出真相。与此同时,高昶在赵继光身上确实查到了迷药,这么一来,赵继光和能则为了争夺幻梦而打斗,意外致死的说法更为可信了。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现在谁也找不到幻梦了。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王妈妈为了能使采环阁早日重新开张,也是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幻梦身上。并按照串通好的口供,说赵继光曾经对幻梦霸王硬上弓,幻梦怀恨在心,产生了杀念。反正幻梦已经失踪,赵继光也是死无对证,说什么还不全屏她一张嘴?赵继光平日多行不义,包括冬梅在内的其他姑娘,也都出面作证。 一下子,能则就从蓄意杀人的凶手变成了被下迷药的受害者,赵继光从无辜被杀变成了作风下流,武功技不如人。能则虽然没有被立刻保释,但死罪自然是免了。事已至此,太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提议将能则分配到长城守卫抵罪,也算是让赵光耀稍微宣泄一些愤怒之情。高昶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却也说不上来,最终衡量利弊,判能家和采环阁赔了赵家一笔钱,能则发配长城做守卫军两年。 这样的结果让能勇勉强能够接受,去长城守卫虽苦,总比死刑强。此事过后,益王对林隐也更多了一份信任。他平日里虽然不善恭维,但做起事情来,确实靠得住。 林隐没有对茂行和若风透露他以枢密院身份上书的事。案情的进展出乎两人意料之外,两人都没想到能则会逃脱死罪。就在审理结论公告天下的那天,水湄再次以幻梦的形态出现在了若风房中。 “林若风!你说话不算话!”水湄推门而去,叫嚷着冲向若风。 “我说什么了?”正在午睡的若风急忙坐起身来。 “你和你爹串通好了,帮着能则脱罪!” “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和家父绝不是这样的人。” “哼,你少来。我当天可没给赵继光下药,他是被我敲晕了的!高昶却从他是体内查出了迷药,你不觉得奇怪么?”水湄咄咄逼人地看着若风。 若风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否认道:“那也和我和家父没有关系啊!” “我去查了,赵继光体内的迷药,是葛罗芳。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若风又是一惊:葛罗芳的配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林隐确实是其中之一。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不过以水湄的能力要查到也不难。如果说真是林隐提供的药,王妈妈为了早日开业赚钱,帮着给尸体下药也是很能的。可是林隐一向正直,怎么会为了帮能则脱罪而制造假证呢? 正想着,茂行推门进来了。 “若风,别睡了,你猜谁回来了?”茂行笑嘻嘻地进门,突然感到一阵寒气袭来,水湄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颈上。 “哎哟,幻梦姑娘呀!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搅你们了?”茂行看着坐在床上只穿着内衣的若风,嬉皮笑脸地说道。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水湄扇了茂行。 茂行白净的脸开始泛红,他也不生气,笑着问道:“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能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算受到惩罚了。高大人怎么判,又不是我和若风能决定的,你又何必来找茬?” 水湄盯着茂行和若风,他们不像是有意骗她的样子,但她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晓得什么!他根本就不是失手杀死赵继光的。” “此话怎讲?”若风问道,一边急忙下床穿好了衣服。 水湄见他更衣也不害羞回避,而是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我打晕了赵继光,学他的声音挑衅能则,跟他争执起来,然后他才刺死赵继光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赵继光,也知道这一剑下去对方必死无疑,根本不是他说的什么以为是刺客失手误杀。” “这么说来,即使没有你,他们也早要就看对方不顺眼喽?”茂行说道:“不过现在也好,赵继光死了,能则说不定哪天被派去关外执行任务就被妖怪给吃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水湄眼波一转,说道:“那我又见不着他死,多没意思。” “若风,茂行。”门外传来唐万里洪亮而带着笑意的声音。 “哎,这一打岔我都忘了刚才要说的了,唐伯伯回来了!”茂行对若风说道。他推搡着水湄去里屋:“你快藏起来,等会儿唐伯伯看到解释不清了。” 水湄坏笑了一笑,说道:“看你怎么解释!” 伴随着唐万里的开门声,水湄忽然变成了十岁小女孩的形态。她紧紧抱住茂行的大腿,哭道:“爹爹,你不能不要我啊……爹爹!” 唐万里大吃一惊,茂行和若风都是哭笑不得。 第三十三章 假戏真做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水湄眼泪汪汪地看着茂行。 “你……你快起来,谁是你爹爹啊,这东西可以乱吃,爹可不能乱认啊!你把话说清楚了!”茂行一把水湄拉起来,水湄哭得更伤心了。 唐万里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茂行,茂行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非要赖着我……” 茂行心想水湄虽然调皮,但心眼不坏,索性跟她玩玩,看她要演到什么时候。 若风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不帮茂行说话。他想若是现在点破了水湄的身份,唐万里请个法师来把她收了,毁了修为,自己和茂行也于心不忍。 唐万里俯下身来,和蔼地问水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娘是谁?” 水湄擦了一把眼泪,天真地说道:“爷爷,我叫水湄,今年十岁了,我娘……我娘死了……”水湄又哭了起来。 唐万里对着茂行小声道:“十年前你造的什么孽?” “冤枉啊……我一向,很有分寸的……”茂行说道。 “那她为何跟着你回来?” “我出去吃饭,看小姑娘一个人饿着肚子可怜,就赏了她点银子,谁知道就缠上我了。” 若风心想这茂行和水湄真是绝配,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唐万里也没多问,叫了个丫鬟来带水湄去膳房吃点心。 水湄感激道:“谢谢爷爷,您真是大好人!”她又冲茂行眨了眨眼睛,欢快地跑开了。 唐万里坐了下来,聊了几句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以后,有些欲言又止。若风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段日子,家里还是没有收到苏姐姐的消息。” 唐万里叹了一口气。六年了,她就算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该看够了,该回来了吧?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茂行摇着扇子,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要乱说!苏姐姐武功高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若风立马打断了他。 “死倒是不至于。”唐万里无奈地说道:“只是不想回来罢了。” “都怪我当时大意了,让木鸢被毁,又没本事修好。”若风自责道。 “怎么能怪你?木鸢坏了,我们找不着她,但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在哪么?这些年家里又没有搬迁,她要想捎个信回来也不是难事。”茂行轻声说道: “六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么狠心,也是绝了。”语气虽然淡,但他胸中的怨气,谁都能听出来。 唐万里又叹了一口气。六年前,这个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其乐融融,但实际已经风波暗涌,念苏的出走,圣喆出家,林隐离开,都是他早就料到的。只是当这些是都在同一时刻发生时,就连他也难以接受。他更不曾想过,念苏会一次都不回家来看看。 “其实,伯伯是知道姐姐消息的吧?伯伯的情报网遍布各地,不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的。”若风还是不愿相信苏姐姐像茂行说的这么决绝,他对唐万里说道:“或许有什么苦衷,或许是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我们,都没有关系,我只想确定她现在还安好就行了。” “你就别替她说话了。”茂行说道。 唐万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其实,这些年我偶尔能得到她的消息。有好些是她故意留下的,目的是让我知道她还活着。包括她做了错事之后,也还是留下消息让我放心。” “什么错事?”茂行问道。 几乎同时,若风也问道:“她现在还安好?” 唐万里淡淡答道:“嗯,也就是几年前偷偷花了我一大笔钱罢了。” “一大笔钱?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茂行问道。唐万里家财万贯,出手阔绰,对子女的开销从来没有节制。连他都会在意的一大笔钱,那数目应该真的不少。 唐万里摇头道:“她没说。我也不想问,本来我赚这么多钱,也都是给她花的,她花得开心就好。只是这次,我总有种不想的预感,怕她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她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回来了吧?”茂行觉得这事终于有了个合理的解释,他抱怨道:“爹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还一直以为她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不想回来了。” “早说又能怎样?让你也惦记着她,为她担忧,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让你早日忘了她,去找……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唐万里像是有话要对茂行说,又碍于若风在场没有说出来。 “我自然是该干嘛干嘛,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茂行摇着扇子笑道:“只是若风整日惦记着他的苏姐姐呢!这臭小子好几年没叫过我‘二哥哥’了,对念苏还一口一口姐姐。” “我都长得比你高了,还一口一个‘二哥哥’地追着你喊,你不觉得肉麻啊?”若风笑道。 “看来念苏没白疼这个弟弟。”唐万里看着若风说道:“今年你生辰,她或许会回来。” “真的么?!”若风欣喜若狂,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能令他高兴的消息了。六年来,为了帮自己找沉香而导致念苏离开的事,一直是他内心的一道伤。就像那只破碎的木鸢一样,怎么也补不好,而现在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我接到的消息是这样,不过只要一天不见她人,我也不敢打包票。”唐万里说道。虽是这样说,若风的兴奋之情却一分也没有减少。 茂行心里也是欣喜,嘴上却酸溜溜地说道:“我生辰是什么时候她倒是从来不记得。” 若风笑道:“因为我和清霜两个人的在一起,好记嘛。今年清霜学期已满,可以下山了,苏姐姐一定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我也快一年没见着清霜了,她最近还好吧?”唐万里问道。 “好,好得很!”茂行笑道:“清霜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片子了,她现在可是仙霞岭第一美女。” “仙霞岭又不是青楼,说什么第一美女。她现在已经是蓝衫弟子,同辈弟子武功修为排名第一!”若风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任何地方,女孩子已超过三个,就是一个小江湖啊!各种勾心斗角排名比较都会有的。别说是仙霞岭那种都是女弟子的门派了,就算是尼姑庵里也有是非呢!”茂行眉飞色舞地对若风说道。 “尽瞎说。”唐万里笑着摇头。这些年,就属茂行一点没变。 “您要是和我们一起去接她下山,就知道我没瞎说了。” “你和我去仙霞岭?还是算了吧,免得别人要说黄鼠狼进了鸡窝了。”唐万里毫无架子地拿自己开起了玩笑。仙霞岭的女弟子素以美貌著称,而且有大批像清霜这样只学习六年就下山的妙龄弟子,所以仙霞岭也是广大单身青年最向往的地方。 “您哪是黄鼠狼啊?您是老狐狸。”茂行笑道。 若风看着两人说笑的样子,不禁羡慕起这样的父子关系。林隐什么时候要能和自己这么亲昵就好了。 “那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唐万里问茂行。 “等她吃饱了,给点钱打发了呗,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赖我这儿吧?” 唐万里意味深长地看着茂行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可要想好了,不要日后后悔。” “哎哟,她真不是我种下的孽。我对天发誓,我可没那本事。”茂行说道。 唐万里走后,丫鬟把吃饱喝足的水湄送了回来。 茂行关了门,连忙说道:“您老人家可别再喊我爹了,您都几百岁了,我怕折寿。” 水湄“噗嗤”一笑,说道:“那我叫你什么好呢?” “什么也别叫了,您闹也闹了吃也吃了,该去哪去哪吧!” “我没有地方去了呀!”水湄拉住茂行的衣袖,轻轻摇晃:“现在各个青楼都封杀我了,我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整天在街上晃,多惹眼,遇上了和尚道士什么的把我给收了怎么办呀?” “那就赶紧回去找你法力高强的绿绦师傅呗!这事儿我可管不了。”茂行想把水湄的手推开,水湄却在手上使了暗劲儿,令茂行推她不动。 “我就是还不想回去嘛。就像你的念苏妹妹还没玩够不想回来一样。”水湄笑道,也不知她从哪里听了念苏的事。 茂行看着若风求助,若风笑说:“别看我,我十年前可还是个孩子,这孽不是我种的。” 水湄又是一阵娇笑,对茂行说道:“不认女儿也行,我就跟着你做个小丫鬟好不好?我就要个安稳的身份,平时绝不打扰你。” “我的丫鬟多了去了,用不完。若风,你不是没有贴身丫鬟么?给你正好。”茂行冲若风使眼色。 “我?”若风又无辜中箭,说道:“我不需要丫鬟,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茂行瞪了若风一眼,干咳两声,把手往在自己颈部轻轻划来划去。若风明白他的意思是水湄可能随时要了他的性命,却奈何不了自己。于是妥协道:“好吧。但是先说好了,这就是个名分,平时我们互不干扰。” 水湄放开茂行,过来一把抱住若风,道:“好的公子!你放心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反正你也知道我也伤不了你。” 这次她没有恶意,反而没有受到若风体内那股力量的攻击。若风被她这么一抱,顿时红了脸。虽然她现在是十岁女孩的样子,可却保留了幻梦的那种妖媚。 水湄见若风这副样子,更是笑了起来:“呆子。”又转头对茂行说:“若风可比你可爱多了!” “对对对,我们家若风最可爱了。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他吧!”茂行溜之大吉。 第三十四章 前世今生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是夜,若风又陷入了梦境之中,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下。水湄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床边,一手放在他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这个梦他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每一次都略有不同,但这已经是第千百遍了。梦里太虚真人分别叫来了五个徒弟,如同当小时候他们在益王府看的傀儡戏一样。 太虚真人一遍遍地问五个弟子:“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五个弟子轮番登场。西淳说:“师傅,徒儿愚笨不知。但徒儿对天发誓与此事无关。” 古臾说:“徒儿不知。但见孤竹师弟这几日行为反常,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联。” 凡赛说:“徒儿私以为是孤竹师弟拿去了。或许他有什么用处吧,师傅可问炎雄大师兄。” 炎雄说:“师傅,徒儿听西淳和古臾师弟说,是孤竹师弟借去用了。” 最后太虚真人问道:“孤竹,你可知那凭空消失的水玉都去向何处了?” 孤竹答:“愚徒不知。” 那孤竹身着青衣白袍,容貌气质竟与若风一模一样。 “不,不……”睡梦中的若风喃喃自语着,不断摇头,看起来很痛苦地样子。 水湄收回手来,蹙眉看着若风。最后不忍见他这般痛苦,轻声唤道:“呆子,只是做梦罢了。醒来吧,呆子……” 若风忽然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水湄坐在自己床边,吓得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若风问道。 水湄笑道:“我来吃了你。” 若风警觉地看着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 水湄问道:“你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你怎么知道?” “我能看见别人的梦。” “真的?难怪你叫自己‘幻梦’!” “嘻嘻。我听说你能在梦里预测未来,还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呢!谁知道你尽梦这过去的事,浪费我时间。” “过去的事?这不是大旱云霓的传说么?” “传说不就是根据过去的事流传的么?” 若风一把拉住水湄,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上次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话,快讲清楚了,算我求你了。” 水湄笑道:“那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在梦里预测未来的。”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或许只是偶然罢了。”若风把先梦到又经过事实验证的那些事都一一和水湄说了。“就比如说,我梦到的事苏姐姐救我离开了一个深渊,而事实是我掉入冰窟,你和绿绦来救我出去,你说这算是预测么?” 水湄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算吧。你还没学会怎么掌控它,所以还不太精确。” “并不只是不精确。我曾经梦到萨仁郡主和茂行大婚,苏姐姐回来。而现实确完全相反的。” “或许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你那什么苏姐姐不是说你生辰就回来么?” “你偷听我们说话啊!” 水湄笑着岔开话题:“林茂行要娶郡主?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艳福不浅。”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虽然茂行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若风知道他若不是对郡主有爱意,当初也不会以命相搏去格虎。现在萨仁虽然还未嫁,但跟茂行形同陌路,数年都没有联系了。若风以自己心怀愧疚。 夜凉如水,若风这才注意到水湄只穿了轻薄的藕粉色中衣,一边问道:“你不冷么?”一边下床给她拿了毯子。 “不冷啊。我从来不怕冷。” 若风转念一下,也是,她连在冰河里都不怕,还怕什么冷,自己也真是傻。他一拍脑门坐回床上,笑道:“我就是个呆子。” “你是第一个关心我冷不冷的呆子。”水湄望着若风:“不过,你总是这样。当时在冰窟,你一个小屁孩,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担心黑河双煞来害我和师傅。” “没事,再跟茂行学几年就聪明了。” 水湄盯着若风的星眸,认真道:“你这性子,几生几世都改不了。” 若风心想,她终于要告诉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了,激动的同时不禁有些紧张。 水湄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因为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你也无法改变,或许不知道还能活得轻松一些。”她难得以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话。 “我宁愿活得清清楚楚,也不要轻松得不明不白。”若风想都没想地答道。 “那好吧,反正早晚你也会知道。”水湄眼角微垂,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你,就是,孤竹。” “什么?”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若风还是难以接受。孤竹?自己连孤竹国都没去过,怎么就成了孤竹的转世了呢? “你还算好的了,虽然命苦了些,所受的折磨没有其他四人那么多。炎雄、凡赛、西淳、古臾都入了妖道底层,而且永世不能修成人形。” 若风还是不敢相信:“所以我今生的所有不幸,都是前世的惩罚?” “没错。你受哮症折磨,是因为太虚真人将风寒暑湿燥火六气客邪气灌入你体内,导致你机体正气不足。每当外有感受非时之邪气,与体内原有的痰饮相结合,就会堵塞气的出入道路导致哮症发作。” 若风摇头道:“天底下得哮症的又不止我一个,照你这么说全是孤竹的转世啦?” “不止这一点。你想,你出生时因为邪气太重,克死了你娘。出生后又害的你爹背井离乡来到炎雄,一直不能回凡塞。还有……” 水湄正在犹豫该不该再说下去,若风打断她道:“可是,天下自幼丧母和得哮症的也不止一人,别的事情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和常人不同啊……阿弥陀佛,我可不是说我想过得更惨……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太虚真人有意想要孤竹历经人间苦难,应该不止如此……” 水湄想了想,柔声道:“那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 若风叹道:“哪有你这样的,就算是算命的,抽中了下下签也要给个解法。若你所言为真,总有什么能改变命运的方法吧?” “我要知道这些,早就成仙了,还当什么鲤鱼精。”水湄笑道。 若风愁眉不展地低着头,拼命在回忆里搜寻,想要找到些证据来证明水湄所言非真。 水湄一边玩弄着自己的裙摆一边说道:“唉,我早跟你说了,你就算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改变,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来世上走一遭,活得不明不白的又有什么意思?”若风想着想着,只觉得胸中一阵淤堵,又咳起嗽来。 “你真信啦?”水湄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若风。 若风无奈道:“你怎么跟茂行似的?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啊?!” 水湄安慰他道:“本来前世错也不在孤竹。你所遭受的惩罚或许已经到此为止了,今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真是谢谢你……” “嘻嘻,不客气。”水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若风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和绿绦前世又有什么渊源?该不会是前世的情人什么的吧?” 水湄的纤纤玉指迅速弹在了若风的脑门上,娇嗔道:“你想得倒挺美!都自身难保了还要意淫什么前世姻缘,我看你跟茂行才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若风揉了揉脑门,很是委屈:“我就随便一提……绿绦上次救我的时候不是说我前世帮过她,还我人情么……” “你前世就是个滥好人,帮过的人太多了。师傅的感情结不在你身上。”水湄忽然叹了口气,那老沉的样子和她女童娇嫩的脸极为违和。她幽幽说道:“唉,真不知道这人世间的情呀爱呀的,有什么意思。师傅要不是纠结于此,早就升仙了。” 若风笑着摇头:“你都知道做人没意思了,那还不抓紧修炼升仙,还来趟这趟浑水干嘛?” “嘻嘻,总要经历过了,才有资格评判嘛。就像你说糖酥好吃,我心里觉得不好吃,但总要尝过一口才能说它不好吃嘛!”水湄看着若风,忽然眼波一转,计上心头。 她轻轻一跃,坐上床来,凑到了若风面前。 “你干什么?!”若风吓得贴到了墙上,结巴道:“我又不是糖酥,我,我全身都是骨头,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吃。” 第三十五章 午夜情挑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水湄吐了吐舌头,笑道:“呀,我差点儿给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只见她忽然眩光一闪,从小女孩变成了少女幻梦的形态,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紧紧盯着若风。∽↗, “你……你不要乱来啊!”若风长这么大,认识的女孩子掰着手指也能数过来,从来没有一个像水湄这样的。忽然间被一个如梦似幻的美人逼到床角,他又怎能不慌呢? 水湄见他呆呆愣愣的样子,捂着嘴娇笑道:“听说男女之情,可以让人出生入死,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你难道不想尝试一下么?” 说话间,水湄的玉指已经放到了若风身上。若风感到一阵触电般的酥麻,在想往后退已经无路可退,他紧张地说道:“感情之事是要慢慢培养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懂不要乱来啊!” 水湄莞尔一笑,将食指轻轻放在花瓣似的唇上:“嘘。” 若风暗自运气,想要像上次一般将水湄击退,可是全然不得要领。似乎只有对方对他有恶意的时候,体内那股力量才起作用。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任由水湄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水湄直勾勾地看着若风得眼睛,将双唇贴了上去,两个人,哦不,这一人一精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若风也是吓得瞪大了眼睛。四目相对,没有半分浪漫的氛围,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是这样吧?”水湄放开若风问道。 “我哪知道……你在采环阁不是应该很,很熟悉业务的么……”若风从脖子到耳根都变成了红色。 “采环阁那些人?老娘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水湄说罢,抬起若风的下巴,皱着眉头说道:“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由若风说话,她又是一吻。若风挣扎着想要将她推开,水湄却手劲奇大,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刻,对水湄来说,就像平日里跟着师傅学习法术反复练习一般,没有什么特别;而对于若风来说,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时间仿佛被扭曲变缓。如果此时有一片花瓣飘落,它在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落地。 “一点儿也不好玩。”水湄放开若风,擦了擦嘴。 若风猛然回到现实。 水湄浅棕色的瞳仁转来转去,思忖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若风低头嘟囔:“我哪知道什么是对的……” “哼,下次不找呆子了,找老狐狸试试。” “老狐狸?”若风忽然想到她说的就是唐万里,惊呼:“不行不行!乱了,乱了辈分了……” 他这火烧眉毛的样子,再次把水湄逗笑。她故意说道:“怎么就乱了辈分了?我可还年长他几百岁呢!” “可是你跟我……唐伯伯是伯伯……唉,总之就是不好。” “我跟你怎么了?”水湄眨着眼睛看若风。 “你跟我……你,你还是别祸害我们家了,去找别人吧!” “你觉得我是祸害么?”水湄一把抓住若风的手,娇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你心跳脉搏呼吸全都加速,脸颊耳朵脖子全都变红,像是对我动情了呢!” 若风急忙否认:“你想太多了。这,情和欲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对我是有欲而无情喽?”水湄非要刨根问底。 “我……我困了,你快回去吧。”若风躺回被中,背过身去。 “你不想听那些以前的事情了?我可还知道你苏姐姐的事情呢!”水湄笑着钻进被中。 若风用枕头蒙住了头,说道:“今天不听了,你明日再说给我听罢。”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以后晚上别这么吓我,不然我就不留你了。” 水湄也躺了下来,从背后抱住若风,笑道:“我不走。有情人不都是睡在一块儿的么?”她一边说着,一双玉手像水蛇一般深进了若风衣衫里。 “你走开!”若风忽然转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然推开了水湄,怒目而视。他的平日里温柔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让水湄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就走,那么凶干什么!”水湄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又忽然间变化成了小女孩的样子,无辜地看着若风。 被她这么一看,若风的目光变得缓和起来,对刚才那样吼她有些内疚,但也不道歉,只是等着水湄离开。 水湄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去间,心里却还是不明白若风为何要生气。为何连苏姐姐的事也不想听了?他是讨厌自己呢,还是喜欢自己? 到底人世间什么是情,什么是欲? 若风躺在床上,一颗心剧烈地跳个不停,做了一百个深呼吸还是难以平静。他知道今夜又要无眠了。 次日,若风一路打着哈欠和唐万里一去益王府拜访益王和林隐。 益王和唐万里聊得高兴,豪迈的笑声回荡在大厅。林隐则像往常一般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若风正好找到借口跟着他去了木滕阁。 “看你心事重重的,有什么就直说吧。”林隐淡淡说道。 “我给家里的木滕阁旧楼重新做了一个牌匾,叫‘朽木轩’,您觉得怎样?” 林隐也不看若风,自己沏了一壶江南的龙井,说道:“说你真正想说的。” “其实……”林隐如此直接,若风还是不知怎么开口,直说:“我是想问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接清霜下山?” 林隐品了一口茶水,说道:“你知道那种人多的场合我向来都是不去的。” “我只是觉得或许您的想法会有改变呢。”若风说道:“不过也是,一个人的习惯是不那么容易变的。那么多年了,您还是喜欢喝凡赛的龙井。” 林隐看着若风,猜到了他到底想说什么。若风却不敢直视林隐的目光,他不敢、也不想质疑自己的父亲。 “赵继光的案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林隐终于替若风说出了心中的问题。 “嗯,茶馆里听吏部的人聊天说到……”若风盯着茶杯,像是要把茶水望穿。 “茶馆里听的?”林隐还是直直看着若风,若风不敢看他,“嗯”了一声,又摸了摸鼻子。 “好的不学,学会撒谎了?你是想变得跟茂行一样么?” 林隐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爹,我承认是幻梦告诉我的。我只是怕你对她有偏见。可是……”若风终于抬头直视林隐严厉的目光:“可是您为什么要对八府巡按撒谎,您明明知道那个能则恃强凌弱,却还要帮他脱罪,这不像您平时的作风。” 若风忽然说出这些话,林隐并没有惊讶,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他被发配到长城做守卫,就是对他的惩罚。这听起来或许是没有杀了他来得痛快,可是他到底该不该死应该由律法来定夺,而不是你的所谓正义感。包括已经死了的赵继光,他的命也不该由一个妖女的喜恶来掌控。” 若风无法辩驳,想等他说完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林隐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原因? 知子莫若父,林隐不等他问,自己说了出来:“杀了两人,对于妖女,或者冬梅姑娘来说,只是一时之快,并没有太复杂的想法。然而对于朝廷内部的各个党派,却没有这么简单。兵部和吏部,太子和益王,这其中能牵涉的利益关系一时之间也无法和你说明白。” 若是昨天以前,若风或许会对“妖女”这个称谓做些辩驳,但昨夜的事情让他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难缠的水湄一点不为过。不过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林隐的转变。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那个一心归隐、超然脱俗的父亲,变得如此熟悉和在意朝政之事了?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是非对错能够评判的了,我只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解决方案。其中涉及的一些手段,你或许不太认同,但官场就是这么残酷。”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您要卷进这些争斗之中呢?”若风问道:“我不明白,像原来那样,我们和唐伯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过些简单自在的生活不好么?” “原来那样?”林隐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什么时候?是六年前?还是十六年前?“原来”是什么样子,又岂是若风会知道的。 若风不解地看着林隐,林隐的变化让他觉得陌生而可怕,尤其是一声冷笑让他不寒而栗。 “原来再也回不去了。”林隐收回目光,看着若风,语气变得平和起来:“我不奢望你能理解我在做的事。我只希望你和清霜都能简单快乐地过这一声。其他的就交给我好了。” “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您告诉我,我可以帮您分担。” 林隐摇头道:“那样我所做一切就没有意义了。若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变了,变的和其他人一样世俗、一样残酷,不再是你喜欢和尊敬的父亲了,你可以忘了我,可以恨我,可以不和我来往。我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和清霜过得快乐就好。” “爹,您在说什么啊?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若风觉得脑子涨得难受,像有千万只蝴蝶同时在里面煽动翅膀似的,所有的事都变得恍惚和不真实了。 “为什么我觉得所有人都有事瞒着我和清霜?您是这样,苏姐姐是这样,圣喆和茂行也是这样!”若风痛苦地问道。 林隐站了起来,好像要准备送若风离开。他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你从小就喜欢胡思乱想,哥哥姐姐哪有什么事好瞒着你的。就算有,也很正常,谁还没有一些不愿意和别人说的秘密呢?” 说到不愿和别人分享的秘密,若风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水湄那勾魂摄魄的眼神,他越是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得时候,越是忍不住去想,水湄的样子就越栩栩如生。 “早点回去吧。”林隐说道:“赵继光的案子你就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再同那个妖女有什么瓜葛了。” 听到“妖女”二字,若风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低下了头,急急说道:“是,那我改日再来看您。”然后趁着林隐发现自己脸红之前,迅速离开了。 林隐独自坐在房内,看着若风离去的背影,眼眶竟有一丝湿润。他饮了一口龙井,将所有的苦水,咽进肚中。 第三十六章 出尘绝艳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到了清霜毕业下山的日子,一大早,若风和茂行就准备启程去接她。☆→,若风骑着益王当年送的饮风,茂行也骑一匹白马,品相虽不如饮风,但两个偏偏公子骑着白马同行,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对此茂行很是满意。 刚出了城门,茂行忽然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怎么了唐公子,打算再回城溜达一圈?你当是公主巡游哪?”若风问道。 茂行没有说话,他凝神侧耳倾听,好像发现了什么。“别回头。”茂行小声对若风说道。若风忽然紧张了起来。 茂行笑着对若风说道:“你说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凉快,感觉夏天还没过多久,秋天就要来了呢!”说话同时,他掏出了几块碎银子,猛然向身后树梢上打去。只见一个橙黄色的瘦小身影掉了下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水湄。她以十岁女孩的样子,身着轻纱衣裙,笑盈盈地走了过来,说道:“谢唐公子打赏!” 若风见到水湄,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不知往哪里看好。 “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我们了么?”茂行说道:“我可真是为你好!仙霞岭的师太法力高强,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们一眼就看穿了。你闲的没事?是非要自投罗网么?”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再说了,仙霞岭的师太一心修仙,我也修仙,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水湄笑道。 “同道是同道,但……你也得先是个‘人’才行啊,我的鲤鱼奶奶!” “你叫谁奶奶!” “那,鲤鱼妹妹?” “你小子能别动不动就提那两个字么!我修成人形的时候你还不知是什么呢!” “不提就不提,你赶紧回去吧,别跟着我们了。” 若风也附和道:“是啊,你快回去吧!”但水湄的眼睛一望向他,他就立马尴尬地撇过头去。茂行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扬起了一边嘴角,心里已是猜到了七八分,嘴上也不点破。 水湄撒娇求茂行:“我一直想上山看看她们是怎么修仙得道的,但都没找到机会。有几次进去了,但因为找不着路,一个人乱走进了阵法,还被打出来了……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观礼嘛,错过了这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了……” 茂行轻佻地说道:“那我带你进去,你给我什么好处啊?不如变成幻梦让我……” “去你的!”水湄娇嗔着跳起来敲茂行的头。茂行索性一把将她拉上马来,坐在自己前面。 水湄惊喜地回头看着茂行,问道:“你这算是答应了?” 茂行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向前走了起来。 “不答应你就不去了么?” “嘻嘻,那还是要去的。” “带你到山腰,看一眼就得了,别往山顶乱跑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好!” 若风见两人居然就这般说笑着向前走了,急忙催着饮风赶上去,说道:“茂行,这不太好吧?凌音师太还好说,衡华师太要是发现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清霜今天刚毕业,我们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你倒挺关心这个清霜的嘛,呆子?”水湄说道:“我倒要去看看仙霞岭第一美人有多美。” “不管美不美她都是我亲姐姐。我关心她是自然的。”若风道。 水湄忽闪着大眼睛,问道:“你确定她是双胞胎姐姐?我记得以前见过她,你们两除了肤色,可是一点也不像。” “双胞胎也不定长得一模一样啊,清霜像爹爹,我像娘。”若风说道。 水湄看着若风,没有说话。 茂行看着远方,好像有些走神。从若风出生时那年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按理说十六年前自己也只是个十岁顽童,可是有些事,为什么就那么难以忘却呢? 若风还在权衡带水湄上山的利弊。仙霞岭戒备森严,要是水湄被抓住扣下了,自己也到少了一个麻烦,可是那些过往的故事就再也听不着了。不管水湄说的话是真是假,能听到念苏的消息,也总是好的。那这个水湄还是不要被抓住的为好,万一她真被扣下了,自己也要力保清霜不受到牵连责罚。若风自己纠结地想着,水湄却缠着茂行跟她说清霜的事情。 仙霞岭上,一群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少女,正在镜前整理衣着发型。这些女孩都正直豆蔻年华,一个个都是冰清玉洁、亭亭玉立,无论气质外貌,都远胜于了山下寻常人家的女孩。 然而在这其中,更有一个女孩,格外引人注目。她身材修长清瘦,气质温和恬静,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张瓜子小脸上,水杏般的双目顾盼神飞,让人见之忘俗。 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裳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和蔼地问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就好了,凌音师太。”女孩们答道。 凌音师太走过女孩们面前,一一打量,点头道:“真不敢相信,你们一个个都长成大姑娘了。我还记得才上山时,你们躲在屋里哭鼻子的样子呢。” 那个最美的女孩笑着对凌音师太说:“师太您就别取笑我们了。一会儿我哥哥和若风来,您可不许跟他们说我的坏话!” 凌音笑道:“一定拼命夸你。” “师太就是偏爱清霜!”一个女孩嘟嘴说道。 “我们走吧。”清霜拿起桌上一叠整齐的衣服,和女孩们一起笑着向外走去。 那些衣服一共六套,从淡品红色到淡紫色,再到淡青莲色,红色逐渐减少,蓝色逐渐增多,象征着弟子修为的逐渐递增。等到换上淡蓝色的衣裳时,就可以从仙霞岭毕业下山了,或者可以选择留下。 “你们先去吧,清霜,你留一下。”凌音师太叫住了她。 “我就说师太喜欢清霜嘛!”另一个女孩说道。凌音师太笑了笑,也不辩解。 等姐妹们走出门外,清霜问道:“什么事啊师太?” “我知道衡华师姐已经问过你了,但是你真的不考虑留下么?”凌音师太看着清霜:“说实话,你的资质,或许要强过当年毕业时的我。” 清霜摇头道:“师太过誉了。清霜也很舍不得师太和师姐妹们,可是我上山修行就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家人。现在学成了,我得回去陪在他们身边,不然修为再高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凌音师太叹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强求了。记住,仙霞岭永远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了,随时欢迎。” “嗯!”清霜挽着凌音师太的手臂向外走去,一边说道:“您也是我永远的家人。” 一个粉色衣裳的女孩走过来催促道:“凌音师太、清霜师姐,衡华师太已经到了。” “我马上过去!”清霜冲凌音吐了吐舌头,撒腿跑开了。 走了两个时辰不到,若风三人终于来到了仙霞岭脚下。一路上水湄和茂行你一言我一语,就像一对欢喜冤家一般,若风到变成了跟在后面的小书童。若风将观礼的入场牌交给看守的蓝衣女弟子。三人又接受了检查,确定没带兵器,才被允许上山。 半山的观礼台下已经聚集了一些学生的父母亲朋,二十来个蓝衫少女和约莫一百个偏红衣衫的女弟子们也已经到场,山间回荡着充满了少女们的燕语莺声。 “喂,呆子!哪一个是你的清霜姐姐啊?”水湄问若风。 “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了。”茂行笑道。 若风隔着人群像台上眺望,清霜也焦急地向台下搜寻他们的身影。终于四目相对,若风笑着冲她招手,清霜也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 “就是她啊?”水湄皱眉看着清霜,小嘴一撇,道:“是有几分姿色。” 典礼开始,台上台下安静下来,一个身着黛色衣裳,目光凌厉,不怒而威的中年女子走上台来,她就是掌门人衡华师太。衡华开始宣读这一年的毕业生名单,一共二十二人,其中有两人通过考核决定留在仙霞岭,包括清霜在内的其余二十人即日下山。作为同届成绩第一的弟子,清霜代表上大家台宣读毕业宣言。 “我,林清霜,作为仙霞派第一百二十八届蓝衫毕业弟子,向仙霞岭的前辈先知宣誓承诺:下山后依旧遵循门规,尊师重道,洁身自好,泥而不滓。不得同门相残,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忤逆不孝。誓用仙霞派所学,去恶扬善,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茂行看着清霜站在台上坚定而骄傲的身影,感慨道:“小丫头片子,是长大了。” 若风看着她,也是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直到宣誓完成,清霜背过衡华师太冲他眨了眨眼睛,他才感到清霜对自己的那份亲近还是没变。 二十个蓝衫弟子将自己穿过的六色衣裳,交给了刚入门的小弟子,象征着仙霞派的节俭和传承。衡华师太在她们的右臂上烙上了一块一寸见方的仙霞岭山峰形状,那是仙霞派的标识,也是日后同门相认的记号。 典礼结束,弟子们纷纷向自己的家人朋友涌去。清霜穿过人群,扑向了若风,一把紧紧抱住他。 “小丫头越长越漂亮了,一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茂行笑道。 “二哥哥就是会说话,若风你也不学着点!” “夸你漂亮的人还少么,不差我一句。”若风放开清霜,开始四处张望。 “找什么呢?”清霜问道。 若风蹙眉对茂行说:“水湄不见了。” “哦?不见了么?”茂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事会发生。 “水湄是谁啊?”清霜疑惑地看着两人。 茂行用扇子指着若风道:“他的贴身小丫鬟。” “小丫鬟?”清霜莫名有些不爽,还是问道:“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的?山上地形复杂,她别走进阵法里去了。” “橙黄色衣服,长得挺漂亮的。”若风说道。 若风并没有意识到清霜的不爽。他怎么会想到清霜勤奋修炼了六年,又作为第一弟子做了宣誓,正是想着要大出风头、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人身边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却好像比自己还要重要。想到自己在弟弟心中的地位已经被一个漂亮小丫鬟取代了,清霜就像在烈日下被猛然泼了一盆冷水。 三人在观礼台周围找了一圈都没见着水湄,人群渐渐散了,看样子她应该已经跑进山里了。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去问问凌音师太,让师妹们帮着留意一下。”清霜说完就跑开了。 “等一下……”若风想叫住清霜,被茂行拦住了。他说道:“万一被师太发现了不好吧?” 茂行却说:“被发现了又如何?” “就……不知师太们会不会为难她。” 茂行笑道:“她要是被师太们扣下了,咱俩不就解脱了?莫非你还舍不得她不成?“ “原来你早就打算如此……你还说她不仗义,你自己现在才说太不仗义。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若风转身要走,茂行拉住了他:“我还没问你呢,昨夜你和她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今早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劲。” 若风一下子脸又红了,嘴上争辩道:“怎么可能,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她虽然伤不了你,但总归非我族类,小心点好。”茂行说道,他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若风,让若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清霜在西风殿找到了凌音师太。凌音笑道:“怎么?这么舍不得走啊?” “是啊,不过……” 清霜话还没说完,一个红衣师妹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对凌音说道:“凌音师太,清霜师姐,山顶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非要硬启苍殿!已经打伤了两个紫衣师姐了!” “岂有此理!带我去看看。”凌音立马跟着她向外走去。 “师太,让弟子下山之前替你收拾了此人!”清霜说道。 第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点击快到两万了,好开心。》,这本书是慢热了一点,感谢看到这里的你等到若风长大和开启金手指霍霍~――――――――继续求收藏、求推荐的分割线―――――――――― 清霜和凌音师太跟着师妹一路向山顶赶去。 仙霞岭一直守卫森严,很少有人能闯进来,更别说一路冲到师祖们闭关的启苍殿了。那人一定是算好了时间,趁着今天典礼时众师太都聚集在山腰,只有紫衣弟子把手,才闯过去的。清霜作为第一蓝衫弟子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已经几乎忘了要帮若风找小丫鬟的事。 启苍殿前,两个紫衣弟子昏睡在地,和清霜同一届、留在仙霞岭的两个蓝衫弟子正在与神秘女子激战。那人身着橙地蓝花的绮丽衣裙,有着满面的身姿和一张闭月羞花的脸――正是变化成幻梦形态的水湄。 “就是她!”红衣小师妹指着水湄叫道。 “凌音师太,让我先去吧!” 凌音默许后,清霜提剑迎上前去,。 水湄一见是清霜,问道:“林清霜,你还不跟你的好哥哥好弟弟下山去么?” 清霜听她说起自己名字先是一惊,后来想自己方才在典礼上宣誓她可能听到,也就不奇怪了。她加入另外两个蓝衫弟子,形成剑阵对着水湄。 “林清霜,听说你是仙霞岭近几年武功最厉害的,我跟你一对一比一比!”水湄挑衅道。 “这位姑娘,要比试我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在此打扰师祖清修。否则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了。”清霜答道。 “哼,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水湄说罢,窜上前来,闯入剑阵。清霜和另外两人已经配合多年,本是十分默契,剑阵密不透风,哪知水湄竟然能在其中穿行自如,视三人为无物。 十几个回合过去,水湄看准了破绽,夺过一个弟子的剑,并将她击晕。出手之快,力道之狠,让人吃惊。 水湄笑道:“我还以为仙霞岭的蓝衫弟子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嘛!” 另一个蓝衫弟子气不过,不顾清霜自己冲了上去,与水湄近身打作一团。清霜一时插不上手。然而不出十招,那个弟子也被击晕在地。 水湄再次挑衅地看着清霜道:“早说要跟你一对一了。” “师太!”红衣小师妹紧张地看着凌音。 凌音却还不出手,说道:“不用慌。你清霜师姐能应付得来。” 论剑法和内功的醇厚,清霜更胜一筹,但水湄能用法术迷惑清霜,使她看不清自己的招数。两人打了二十来个回合,仍是没有分出胜负。 此时,若风和茂行也赶了过来。他们久等清霜不来,又见众弟子都向山顶赶去,隐约觉得不对劲就也跟了过去。果然看到水湄又在捣乱。 水湄见若风和茂行来了,急于脱身,出手更加凶狠。茂行想出手帮清霜,但两人离得太近,很难插手,便站在一旁等待时机。 而若风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护在清霜面前。他虽然不会武功,但饱览武学经典,道理他都懂得,只是保护清霜的心情让他一时之间将所有道理都抛诸脑后。 “别过来!”清霜喊道。 不等她说完,水湄的剑已经朝若风劈去。 眼见若风就要中剑受伤,那剑头却忽然又受了一股莫名力量的驱使,偏离了数寸,落在地上。若风也被剑气相逼,跌坐在了地上,甚是狼狈。 清霜虽没有看明白其中的原理,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她挥剑向水湄刺去,水湄挥手格挡,胳膊中剑。她瞪了若风一眼,负伤跑了。不一会儿就在树林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置信。 “你没事吧?你又不会武功冲过来干嘛?吓死我了!”清霜责怪若风。 若风站了起来,说道:“我没事。” 清霜见他跌了一身灰,手掌也擦出了血,很是心疼。 凌音师太好奇地看着若风,问道:“林公子一点武功都不会么?” “回师太,我自小体弱多病,不适合练武。虽然武学书籍看了不少,但自己却是半点功夫都不会。” “那就奇怪了,你的体内像是有一股浑厚的真气,当你要受到伤害的时候就会自动保护着你。”凌音说道。 清霜又惊又喜:“真的么?这么神奇!若风,你前世积了什么福这么好运!”她握住若风的手,尝试着运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寻常地气息,不禁疑惑地看着凌音师太。 若风还在想清霜的话,“好运”两字听来是多么讽刺。前世,呵,别说积福了,别是那倒霉的孤竹就谢天谢地了。 凌音一面给出手帮助地上昏睡的四个弟子,一面说道:“只是这股真气对人没用,只对其他邪物才有抵抗之力。我说的没错吧?” 若风不禁点头。 清霜吓了一跳:“师太你是说刚刚那个女子不是人?!” “嗯。” 四个弟子已经渐渐醒转过来,听到凌音师太这么说也都有些吃惊。 凌音道:“不过我见她下手还有保留,本意也不在伤人,应该是玩心太大,这次姑且饶她。事不过三,下回她若再来,再收拾她吧。” 清霜忽然想起要帮若风找小丫鬟的事:“呀,我差点给忘了!你们找到水……” “找到了,已经找到了。”茂行急忙答道。这时候说有人失踪,不免引起怀疑。 “那就好。” 清霜再次和凌音师太与师姐妹们告辞。 “凌音师太,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清霜说道。 凌音笑说:“若你能在山下幸福得没空回来,我会更高兴的。” 三人一同走在下山路上,清霜道:“你们怎么上山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嘛。”茂行笑道:“怕你反悔了,不想回家了。” “怎么会!”清霜看若风还是心神不宁地样子,于是问他:“你的小丫鬟呢?” 若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在山脚等我们呢。”茂行替他说道。他心想以水湄的性格,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果然一到山脚,就看见水湄又变成十岁女童的样子,乖巧地牵着饮风。 她一见几人就迎了上来,说道:“这位就是清霜姐姐吧?真是出尘绝艳的大美人呢!” 水湄笑盈盈地看着清霜,丝毫不像刚刚才与她恶斗一番的样子。 清霜没想到若风的小丫鬟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女孩,不禁为自己方才心里那些小别扭感到好笑。她看着水湄,隐约觉得这眉眼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刚才与自己打斗的女子。 “你就是水湄吧?”清霜友好地走了过去,若风却拦在了两人中间。 “清霜,你和我骑饮风吧。”若风拉了清霜上马,生怕水湄再暗里出手伤到她。 水湄看着茂行眨了眨眼睛。 “过来吧!”茂行无奈道。 水湄欢快地跳上了马背。四人启程回家。 “家里一切都还好吗?爹爹身体好吗?唐伯伯回来了吗?泊涵和奇大哥有没有来家里玩啊?”清霜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若风都一一耐心解答了,只是没说破水湄的身份。 他心想如果告诉清霜水湄的身份,必然会带出很多事,他不想让清霜牵扯其中。特别是关于林隐,若风不想破坏清霜心目中高大正直的父亲形象。然而他自己也还是不懂,林隐到底有多少事瞒着他们。 进了炎都,清霜能感到路人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其实上一次放假回家,她也有这样的感受,只是这次似乎又更加明显了。 茂行也发现了这一点,笑道:“很快你就要从仙霞岭第一美人,变成炎都第一美人了。” “二哥哥的舌头一定是被蜜浸过的。”清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些忽如其来的目光让她受宠若惊。从小,她都生活在苏姐姐和若风的光环下。苏姐姐为人亲善,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是她的榜样和不可企及的目标。若风体弱多病,自然受到来自长辈更多的关爱,而他偏偏又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比自己快。自己却只会捅娄子,等着若风和哥哥姐姐们来收拾,还有被林隐惩罚,好像自己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衬托出其他孩子的优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边渐渐有人夸她漂亮了,在学武方面她也似乎一下子顿悟了,一切都突飞猛进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变化着。当年那个满是缺点的小丫头片子,竟然也成了师姐妹们羡慕嫉妒的第一名。更不用说这大街上路人们**裸的目光了。 傍晚的炎都,夕阳给一切都打上了金光,这熟悉的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清霜不禁有些恍惚。 第三十八章 情为何物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夏夜里蝉鸣阵阵,由于白天旅途劳顿,大家都是一吃完饭就早早就回房歇息了。@, 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朝着若风的房间走去,也不打灯笼,就这么摸黑走着。到了门前,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果然是水湄。 水湄刚刚将手放到门上,正要叩下,一把折扇忽然落下,将她的纤手打了下去。水湄吃痛,又不敢大叫,咬牙道:“唐茂行!” 茂行扇子一扇,呵呵一笑,轻声道:“这么巧,你也没睡啊?” 水湄冷笑道:“哼,你以为你拦得了我么?” “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我可以喊呀。”茂行说话音量虽小,眉飞色舞地样子可是一分不减:“救命啊,非礼啊,清霜快来啊,有人要非礼若风啊!” 水湄又是生气,又拿他没办法。要真叫来了清霜,她一定打不过两人。更别提清霜要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她一定不会留自己在唐家的。 “你以为你拦我是为了若风好么?”水湄歪着脑袋看着茂行,说道:“你都不知道我亲他的时候,他有多欢喜。” “哦?是么?”茂行笑道:“那你来亲我好了,我一定也很欢喜。” “你……”水湄一跺脚,又变回了小女孩的样子,调头就走:“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晚安了!” 茂行却跟了上去,说道:“你不就想知道人世间情为何物么?天下男子如此之多,为何非要缠着若风呢?” “要你管!” “若风的事,我还偏就要管了。”茂行拦住了水湄。 “我觉得他有意思,行了吧?天下女子还这么多呢,你为何只喜欢唐念苏和炎萨仁两个?” “没有啊,我还可以喜欢你啊。”茂行无赖地笑道。 “你?你知道什么事喜欢么?”水湄不屑地仰头看着茂行。 茂行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唐茂行阅女无数,我都不知道,那你说谁知道?” 水湄摇摇头,现学现卖,用若风的话回他:“你这是欲,不是情。” “情盛能生欲,欲满能生情。这两者本就是合二为一不可分开而论的。”茂行嘴上回得顺溜,心里的某个部位,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敲打了一下。 “那你到底对多少人有情?对多少人是欲?你自己清楚么?”水湄还想刨根问底。 “我自然是清楚的。”茂行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昨夜梦见的那个看不清脸的女子,是唐念苏还是炎萨仁,你清楚么?”原来水湄偷窥的不只是若风的梦见。 “我,我自然是清楚的。本公子现在要接着回去梦她们了,别让我再发现你半夜去找若风,不然就不留你了。”茂行像个被扎了窟窿的皮球似的,忽然蔫了,撂下这几句话以后,兀自离开了。 水湄只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然而见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不禁偷笑,又掉转头冲着若风房间走了回去。 刚走到院里,还没来得及变身,只听一人唤道: “水湄!” 原来是清霜叫住了她。 水湄气得直想骂娘,心想今天真是个什么倒霉日子,若风的房门就这么难进么?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爽。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来,甜甜叫道:“清霜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在仙霞岭习惯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刚听见这边有争执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哦没什么,我刚刚遇上茂行哥哥,他跟我逗着玩呢!” “你怎么也没睡啊?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才长得高哦。” 水湄心里暗笑:你这小丫头叫谁小朋友?嘴上却说:“我做恶梦了睡不着,想找若风哥哥说说话。” 清霜温柔地抚摸着水湄的头发,安慰她道:“没事的,梦都是假的。若风哥哥本来就睡眠不好,我们别打扰他了。” “可是……” “你要是一个人害怕,到我房间来睡好不好?姐姐讲故事给你听。” 水湄不好再争辩,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还要常住,先同清霜混熟了也好,便点点头跟着她去了。 清霜让水湄睡到自己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柔声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啊?” 水湄暗笑:老娘活了几百年,什么故事没听过。嘴上却说:“姐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看着清霜。 清霜笑道:“可能是我一直想有个妹妹吧。” “为什么啊?女孩子不都想要个哥哥么?” 清霜熄了蜡烛,躺到了水湄身边,说道:“我已经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若风呢,虽然比我小一刻钟,却也像半个哥哥似的照顾我。所以我总想,要是我也有个妹妹,可以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喜欢我、崇拜我,就好了。” “有人保护自己还不好么?”水湄心想自己当时就是道行尚浅,才倚靠绿绦,跟在她身边数百年。 “偶尔也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啊。”清霜说道。 “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是什么感觉啊?” 清霜想了想,说道:“嗯,就是在茫茫天地间,只想做他的大英雄。” 月光下,清霜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泛起了光。水湄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解的样子。 “不说这个了,给你讲个故事快睡觉吧……”清霜道。 “嗯。” “这是我小时候睡不着,苏姐姐讲给我听的故事。”她一面说,一面轻柔地拍着水湄。“从前呢,有一个小女孩,她有一个比自己大七岁的哥哥。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哥哥却对她特别好,无论她有什么愿望都帮她实现。少年长得浓眉大眼,高大威武,笑起来的样子,和阳光一样温暖……” 清霜的声音温柔动听,水湄觉得浑身都无比的放松,听着听着,竟然真的像个听话的小女孩一样睡着了。 另一边茂行却在房内怔怔看着月亮,毫无睡意。看得久了,那月亮里的玉兔吴刚都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笑意盈盈的圆脸,一会儿像萨仁,一会儿像念苏。茂行揉了揉眼睛,自嘲道:“唐茂行啊,唐茂行,你自称是情圣,懂得还不如一条鱼多,真是可笑啊!” 第三十九章 飞星正好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七月十五,是若风和清霜十七岁的生辰。为了帮他们庆生,也算是迎接清霜回家,唐万里大设宴席。林隐也难得从益王府回来唐家。 各方宾客见了清霜和若风,都是极尽溢美之词,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恭维,总之两人听得都有些麻木了。 忽然间,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清霜惊喜地叫道:“奇大哥!泊涵!”只见两人笑着走了过来。一个少年与若风年纪相仿,衣着华贵,鬓若刀裁,目若秋波,正是在炎都求学的云涯国皇子段泊涵。另一人二十来岁,豪迈威武,正是当年郡主擂台招亲的武状元——奇子豪。 那年擂台别过之后,段泊涵和若风年纪相仿,经常一同玩耍,而奇子豪常年在外征战,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三个弟弟妹妹了。这三人都像雨后春笋似的疯长,从稚子变成了少年少女,奇子豪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奇大哥,我听说了你好多事情。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终于又见着你啦!”段泊涵激动地拉住奇子豪。 “哈哈,只怕很多传言都是言过其辞了。”奇子豪谦虚道。作为兵部尚书奇南寻的次子,他率领镇南军屡立战功,已经名声在外,是炎雄国百姓尊敬,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帅。 “咦?怎么没见炎烈呢?”茂行扇着扇子走了过来,笑道:“今天炎都四公子难得齐聚一堂啊!” 清霜好奇道:“炎都四公子?都有谁啊?” “不都在这儿了么?”茂行笑道:“刚毅神武的奇子豪,儒雅雍容段泊涵,睿智俊逸的林若风,还有……” 说话间,炎烈人未到声音先到:“若风!清霜!生日快乐!”只见他也长成了大小伙子,继承了他们家高大粗壮的体格,但比他哥哥炎璨看起来和蔼亲善得多。 茂行道:“还有豪迈大气的炎烈。不是我总结的,皮三儿说的。” “皮三儿又是谁啊?”清霜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炎烈也问。 若风笑着说:“就是原来一说书的。你们别理茂行,他就是自己没上榜心里堵得慌。” “开什么玩笑?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全城皆知,怎么可能在乎这种小孩子的榜单!你们聊吧,我去看看今天有没有不认识的美女。”茂行摇着扇子,跛着脚,夸张地大摇大摆走开了。 炎烈嘟囔了一句:“别看了,我姐姐今天没来。” 茂行心里咯噔一下,也不说话,接着往人群中走了。 “清霜,一年没见你变得更漂亮啦!”炎烈从不掩饰自己的任何感情。 “萨仁姐姐在忙什么呢?我也好久没看见她了。”清霜已经不想再提自己外貌的事了。 “她呀,忙着躲父王和太皇太后给她安排的各种婚事呗!” “郡主也是任性。” 奇子豪说道。 “我看是专情吧!”段泊涵笑道。 不一会儿,唐万里请来的西淳国乐队奏起了欢快而有异域风情的舞曲,十来个西淳美女鱼贯而出。她们走到大厅内各个角落,号召大家跟着音乐舞动起来。长辈们碍于面子坐着不动,段泊涵、茂行等年轻人已经欢快地跳了起来。 “奇大哥,你武功身手那么好,跳舞应该也很厉害吧!”段泊涵过来拉奇子豪。奇子豪直说幼稚,不愿跟着他们玩闹。两人故意拉了两个美女推向奇子豪,然后看着他僵直不动的样子起哄大笑。 清霜问若风:“怎么没见水湄?叫她出来和大家一起玩啊。” “她……她怕生,人多了不敢出来。” “她难得聪明一回。”茂行小声吐槽道,然后被一个西淳美女拉着到了大厅中央去了。 “清霜,你也过来跳舞啊。”段泊涵将清霜也拉了回去。 喧哗热闹的大厅中,充满了少男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但若风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他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 “你在等谁吗?”奇子豪问道。 那个萦绕于心的名字,说出口竟是如此困难。好像说破了,这个希望就会随着破灭似的。 “她说她会回来的。”若风说道。 奇子豪忽然想起来唐念苏这个人。他虽然不知木鸢一事,但也理解若风的自责心情,只是他一向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安慰若风。当年那个为弟弟讨奇楠沉香,女扮男装为哥哥出气,拼力保护萍水相逢的炎敖敦,可以加入皇室却仓惶落跑的奇女子,如此侠肝义胆、天纵英姿,实在让人难忘。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瑞王殿下刚刚册封了王妃,两人恩爱,他只怕早已忘了念苏是谁。你父亲又受皇上重用,唐家在朝堂的分量也远胜于六七年前,念苏若是回来,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奇子豪说道。 “她若是想回来,这些都不是问题。话说奇大哥这次平定纷乱,有没有用上家父所制的战车?”若风把目光从门外收回,和奇子豪聊起了木甲机械在前线的使用。只有用另一件心爱的事,才能让自己分神。 直到晚宴开始,一百多道菜都已经上齐了,念苏还是没有出现。 “我就跟你说她不会回来的。”茂行说道。若风没有回答。 又过了半响,忽然有个下人急急忙忙跑进大厅。 “老爷,老爷……” “慢慢说。”唐万里皱眉看着他。 “老爷,大小姐……” 这三个字一出,若风、茂行一干人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厅内也顿时安静了许多,然而那下人接着说道:“……大小姐差人回来了!这是她给林家少爷和小姐的信。” 唐万里接过信封,看了看确是念苏的字迹,便说:“让他进来吧。” 展开信来,只看到短短两句话: 贺弟妹生辰 望家父勿念 不孝念苏 唐万里叹了口气,把信递给若风,却被茂行抢了过去。他一眼扫过,念苏对自己提都不提,心灰意冷,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把信还给若风。若风和清霜看了信,面面相觑。 清霜说:“所以苏姐姐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啊?” 若风摇了摇头,茂行说道:“你还是别报什么希望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圆润敦厚,长相有几分滑稽的光头胖子笑着走进了大厅。然而在场宾客却笑不出来,因为这胖子的手上竟站着一只目光凶狠的猛隼。 那隼通体雪白,翅膀上布满了黑色斑点,喙和爪子尖利无比。最奇特的是,他的双目不是黑色,而是宝石一般的蓝色,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虽然从羽毛来看还是幼隼,体型却已经比很多成年的隼还要大了。他冷峻的目光从大厅里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都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裸地站在他面前,就连灵魂的最深处也被他看穿。气氛降到了冰点,唐万里的贴身侍卫青竹已经把手放在了剑上。 “好一只漂亮的雄库鲁。”奇子豪却笑着说道。 胖子看了奇子豪一看,笑道:“奇少帅是行家。”他对唐万里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正好替唐小姐给唐老爷和贵宾问好。祝林家公子小姐生辰快乐!” 唐万里还没开口,茂行摇着扇子走了出来,说道:“什么‘正好’问好,说得跟你是随意路过似的。你怎么称呼?” “正好。”胖子淡定地答道。 “什么?” “正、好。”胖子又说了一遍。 茂行忽然反应过来:“正好”居然是这个胖子的名字,心里直抱怨念苏都跟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做朋友。 唐万里问道:“这位朋友,不知小女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告知何时归来?” 正好摇头:“我不知道,她也没说。” 唐万里清楚念苏的性子,也就没有再问,跟正好道谢后,又让下人给他准备些盘缠作为送信的答谢。 “先不急给我盘缠,我还没那么快走。”正好笑道,他解下背上背的一把宝剑,对猛隼说道:“飞星,去,把礼物呈给林小姐。” 那猛隼永强而有力的爪子抓住宝剑,冲着清霜飞去,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往后躲避。护卫青竹正要提剑上去,唐万里止住了他。 清霜吓得躲在了奇子豪和炎烈高大的身影背后。那猛隼振翅扇动空气,仿佛能把瘦成竹篙似的若风挂到,但若风倒是丝毫不怕,他饶有兴致地迎上前去接住了宝剑。胖子见状,会心一笑。 若风把宝剑递给清霜,猛隼飞回正好手臂上。 清霜迫不及待地将剑抽出剑鞘。只见寒光四射,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好剑。 正好笑道:“林小姐对这礼物可还喜欢?” “苏姐姐送的,清霜当然喜欢!多谢正大哥!” 若风笑着问道:“清霜有礼物了,那我的呢?” 正好看着若风,指了指手上的猛隼,说道:“这雄库鲁名叫飞星,以后就是你的了。” “飞星……?”若风看着那只猛隼,它雪白翅膀上的斑斑黑点确实像飞星划过。 一旁的炎烈心直口快地说道:“这不是捕猎用的海东青么?苏姐姐怎么要送这个呢?若风又不打猎,给他他也没用啊,而且他不会养,养死了或者伤人了就不好了。” 正好笑道:“小王爷话是没错,雄库鲁又称海东青,是万里挑一的猛隼。但这只飞星可不是一般的海东青,他比他们更大、更有力,飞得更高、更快,犹如天上飞星一般。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众人听了,更加好奇地看着飞星,然而只要一和他四目相接,就立马感到一阵寒意,让人目光不敢久留。 “我可以摸摸他么?”若风问道。 正好做了一个手势:“去!” 飞星朝着若风飞去,轻轻落在他面前桌上,纹丝不动。 正好接着说道:“他爪子会伤人,等我给你软甲之后,你就可以让他落在你身上了。” “多谢!一会儿还请正大哥把照顾飞星的方法告知与我。” “照顾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急着走。” 正好说得理所当让,像是把这唐家当做自己家一般。 唐万里眉头一皱,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只有若风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不嫌弃地话就住在我院内吧,苏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茂行忍不住抱怨道:“念苏这人,自己不来就算了,给女孩子的送宝剑也算了,哪有人送一只猛禽当礼物,还附带一个胖子的啊?” 若风却维护念苏道:“苏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这只飞星,我倒是喜欢得很。” 炎烈、段泊涵见飞星安静地停在若风面前,像个雕塑一般,也大着胆子过来看这只漂亮的大鸟。然而飞星简直是他们于无物,只听若风和正好的口令。 “飞星也饿了,麻烦厨房准备两斤生牛羊肉。”正好毫不客气地对着一个唐家下人说道,就像使唤自家下人一般。那人为难地看了看唐万里,唐万里点头默许。 带血的鲜肉端了上来,飞星也不急着去吃,而是看着正好。正好做了个手势,对若风说:“林少爷,现在你是他的主人了。你让他吃,他才会吃。” “吃吧,吃吧!”若风把盘子放到飞行面前。飞星三下两下就把所有肉撕碎吃尽,让人看得有些心惊。 段泊涵对飞星啧啧称奇,他笑着说:“若风,这下好了,你有了这只大鸟,就不用整天想着修那只木鸟了!” 炎烈也说:“是啊,等到了秋獮和冬狩的时候你就能带着他,跟我们一块儿去了!” 而相比飞星,若风更想知道念苏的消息,他招呼正好坐到自己身边:“正大哥也饿了吧,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正好毫不客气地坐下了。若风给他斟酒的同时,小声问道:“苏姐姐真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么?你上次见她是在什么地方?” “好酒,好酒!”正好像是没听到若风说话,只顾着饮酒吃菜,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清霜有些不高兴:“若风问你话呢,你怎么跟没听见似的?” “好肉,好肉!”正好也不理清霜,他吃起肉的速度跟飞星有得一拼,转眼就把面前的两盘酱牛肉一扫而光,转身对下人吩咐道: “一模一样的,再给我来两盘。” “酒也再拿两壶过来给正大哥吧,有劳!”若风吩咐完下人,又安慰清霜道:“没事,等正大哥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们。” 唐万里见怪不怪,见正好和飞星都很安分,就继续跟宾客聊天去了。林隐在一旁静静看着,则始终没说一句话。 其他少年们都围着飞星,上下打量,都羡慕得要死。炎烈这种胆子大的,直接试着去摸他光洁的羽毛。而飞星始终看着若风,若风没说话,他就一动不动地仍由这些少年上下其手。 “你的苏姐姐果然厉害,送的礼物都这么与众不同。”段泊涵羡慕地说道。 奇子豪也说道:“是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即使在关外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雄库鲁。” 只有茂行一直抱怨道:“这个念苏,尽跟些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自己得了一份这么稀奇的礼物,若风自然又骄傲又得意,更加期盼苏姐姐的归来。清霜心里却暗暗有些发酸,今日明明是自己的生辰,义父设宴也是为了迎接自己学成归来,然而远在天涯的苏姐姐,随便派个怪人来送份礼物,就轻轻松松盖过了自己的风头。 第四十章 光怪陆离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晚上宾客散了,唐万里让人在若风院内收拾出一个厢房给正好住,飞星则跟若风回房了。▲∴, 一进房中,飞星忽然毫无预兆地朝着门后猛扑过去。只听得一声女童的惊叫,水湄在地上打了滚避开了。飞星却是不依不饶,再次向她扑去。 水湄平时什么人都不怕,这下却被飞星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动弹不得。她索性护住脸面闭上了眼,做好了被这猛禽狠狠啄上一口的准备。 然而数秒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水湄睁眼,看见若风挡在了自己前面。飞星落在地上,委屈地哀嚎了一声。 若风走过去摸了摸飞星的头,说道:“飞星,这是水湄,不可以伤害她。知道吗?”又转过来对水湄说道:“这是飞星,我的新朋友。” “新朋友?想必是你那什么苏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吧?她自己没来么?”水湄还是紧张地盯着飞星。 若风没有回答水湄的问题,而是一边朝里屋走去,一边说道:“总之呢,你以后不要对我做什么越礼之事,不然飞星会替我收拾你的。” 他从柜子里找出些木料工具,三下两下就给飞星做了一个架子,让他可以栖息在自己床边。 若风这才抬头看着水湄道:“你来找我,是要告诉我苏姐姐的事吧?” “哼,本来要说的,但被这怪鸟一吓,我全忘了。”水湄转身便走,若风劝了几句没留住,只有作罢。 夜里,凉风习习。若风感到一阵清幽的寒意,醒了过来,然而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刻他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躺在一叶扁舟之中,四周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推动着小舟行进在一条草木茂密的河道之中。抬头只见月光皎洁,星海浩瀚,美不甚收。 若风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同坐在舟里,对自己浅浅微笑的女子,正是那水湄所变的幻梦。而她既然变成幻梦的形态,就一定没什么好事。若风警觉地坐了起来。 “你醒啦?”幻梦柔声说道。 她披着一层蓝紫色的薄纱,隐隐透出白皙光洁的肌肤,浑身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像是鸢尾花和琥珀融合的滋味。与在采环阁浓妆艳抹的样子不同,此刻幻梦只画了一个极其淡雅的妆容,却在这月色下,美得如梦似幻。 “生日快乐,若风。” “这是哪里?”若风问道。 幻梦轻轻一笑,并不正面回答,而是问他:“你觉得这儿美吗?” 若风仔细观察周围,这里河道浅窄,他能清楚地看到河底圆润光滑的鹅卵石,还有两岸光怪陆离的树木和花。无数的萤火虫点亮了周围,就好像银河里的繁星铺满了大地。这样的景色,要说不美,实在有违良心。但这种突忽其来的美,实在有些诡异,让人汗毛直立。 “这到底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干嘛?” “别那么紧张嘛。我今天只想跟你聊聊天,绝对不碰你半分。” 幻梦淑女地坐在另一头,确实没有要靠近若风的意思。 一只萤火虫飞过若风面前,又越过河面,飞入了树丛中。若风看着河面泛起的微光,河水清的让他忍不住伸手想感受一下这份清凉。 “别碰!”水湄忽然急促地叫道。 若风的手悬在半空,问道:“为什么?” “这,嗯……这水里有毒!” “啊?” 若风急忙把手缩回舟内。他再次环顾四周一圈,把目光落回在水湄脸上,一语双关地说道:“果然美得超乎常理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水湄莞尔一笑:“总之呢,今晚你不要随意触碰这些东西,我也保证绝对不非礼你,我们只在这美景之中谈天说地,你说可好?” 若风疑惑地看着水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再说了,有什么事在家不能说么,你非要大费周章把我运到这地方,想要毒死我啊?” “呵呵,我可舍不得你死。我们可以聊聊理想呀,聊聊人生啊,你和你苏姐姐聊什么,我也可以同你聊什么。” “你和苏姐姐又不一样……”若风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周围景色上,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有什么不一样,她是女子,我也是;她生得俊,我比她更美;她送你怪鸟,你若喜欢,我给你抓只更大的。” 若风摇了摇头,不想与她争辩。 “我问你,今天飞星朝我扑过来,你为何救我?是不是经过这几日相处,对我日久生情了呀?”水湄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若风却仍是对观察景色的兴趣大于和水湄说话,淡淡敷衍道:“大姐,你真想太多了。我是觉得你虽然赖在我家不走,但来者是客,总不好让客人受伤吧。” 水湄也看出了若风的心不在焉,叹道:“唉,有一刹那,我还以为你这呆子终于开窍了呢。所以才带你到这花前月下来谈情说爱。谁知你一点没变,还是个呆子!” 若风看着水湄,无奈地说道:“两人间的感情,有就是有,没有你想再多办法也是没有。你再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可要,可要报官了啊!” “报官说你被一个十岁女童非礼了么?你去啊,我不拦着。”水湄笑道。 “你怎么不讲道理呢?感情是要两情相悦的,不能勉强。” 水湄看着若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偏、要、勉、强!” 见她这么不讲道理,自己也一时不能脱身,若风索性躺倒了看天上的繁星。 这仔细一看,他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哪,猛然坐了起来,说道:“我说今夜哪里不太对!一开始我只看到角宿二星的位置有些奇怪,现在看来是全都不太对啊!这可不好了,星象大乱,天下必有大乱!” “这里荧光四绕,你看错了吧。”水湄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敷衍道:“别看什么星星了,你不是想知道唐念苏的事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若风将信将疑地看着水湄。 “你快躺下,闭好眼睛。”水湄说道。 “干嘛又要躺下,还闭眼睛?你直说不行么?”若风觉得有蹊跷,本能地伸出手护住自己。 水湄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说多没意思啊,你忘了我的名字叫什么了么?” “幻梦?” “嗯,我不止能看到你的梦,还能让你梦里看到我想让你看的东西。” 若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水湄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嗯,这些年唐念苏发生好多事,让你看什么好呢?就先看看六年前她是怎么蠢得浪费掉一个大好机会的吧!” 若风将信将疑地躺了下去,一躺下去又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天空中那混乱的星象,水湄急忙催他:“闭眼!” 第四十一章 旧梦新愁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闭上眼睛之后,只是顷刻间,若风就来到一个梦境之中。∮,他难以入眠已经多年,这次入梦的速度之快让人不可思议,不过今天发生的奇异事情实在太多,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若风四处环顾,他来到了六年多前的那个冬天,念苏所住的边疆小客栈里。小院之中无忧真人和念苏相对而立,夜掣就站在旁边,无忧真人的两只仙鹤也在附近,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想来是水湄的法力有限,不能使梦境的细节之处也和现实一般,然而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苏姐姐和传说中的无忧真人,对于若风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念苏,明知道这只是梦中幻境,却还是让眼泪湿了眼眶。“苏姐姐……”若风脱口而出,念苏和无忧自然听不到他说话。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要不然我这两个宝贝孩子就要受伤了。”无忧真人慈爱地看着两只白鹤。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念苏的目光却咄咄逼人,她直视无忧,问道:“今天的事,其实您早就料到了吧?” 无忧捋了捋白须,没有说话。 念苏走向夜掣,轻轻抚摸他颈上的鬃毛,也不知是对无忧还是对夜掣说道:“世路风波险,十年一别须臾。人生聚散长如此,相见且欢娱。” 听到这话,无忧叹了口气,说道:“十年前我对夜掣说的话,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念苏幽然道:“我当时不懂,所以格外记得。” “看来你现在懂了。” “我懂了人世无常、离别之苦,却不懂您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有力而无为。或许只要活得够久了,心就能变得够硬吧?” 念苏还是看着夜掣,脸上却出现了少有的冷峻,隐隐透着一种时过境迁后的哀伤。 无忧缓缓说道:“人世无常,又岂是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若安的命,我不能救。若风的未来,我也看不清。但你若想远离这一切,我或许可以帮你。” 念苏抬头看着无忧,问道:“连您也看不到若风的命运?为什么?” 无忧道:“天机不可泄露。” “那,您想帮我,是看到了我之后会遇到什么劫数么?” “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当做是对十年前的一些弥补吧。” 念苏摇头道:“我并不想知道。命都知道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况且谁说强者就一定有义务要帮弱者,您不欠我什么,谈不上弥补。” 念苏这么说,无忧倒是更有些不安,他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看你你悟性不错,又爱远行,不如收你为徒,你从今天起就跟着我四海云游吧!” 无忧真人从来没收过徒弟,突然对念苏这么青眼有加,让她受宠若惊。 无忧又接着说道:“我准你这一世仍然可以回去和家人相见,等他们都仙逝以后,你再专心跟随于我,这样是否可以免去你的顾虑?” “念苏何德何能,让真人如此为我着想。” 无忧笑道:“我看你点心做得不错,带着你可以随时解解馋。” 如此天赐良机,连唯一值得担心的远离亲人之苦也考虑周全了,按理说念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但她却说道:“可是……可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你不是已经打算启程去关外了么?” “原本是如此。但前几日我给若风寄去了木鸢,若是现在走了,他回信就找不到我了。” “若风还小,收不回木鸢固然会伤心一时,过几年也就淡了。况且你做我的徒弟以后,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念苏摇头:“我答应他的,怎么能反悔?。我答应他等炎敖敦的事情过了以后,一定会回去的。若风这个孩子心思比大人还细密,答应过的事,他会记得很久的。” “若风自己会长大,不需要你。” 念苏看着夜掣深邃的眼睛,说道:“当年,若安离开的时候,我也就和若风一眼大。” 无忧缓缓说道:“看来你还是凡心未了,那我就不强求了。珍重。” 无忧衣袖一挥,两只白鹤展翅腾空,无忧也跟着腾云而去。留下念苏站在原地暗自神伤。 而若风,明知眼前一切早已是六年多前发生的、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看到的都只是梦境,却还是忍不住对着这个幻象喊道:“苏姐姐,你跟他去啊!木鸢已经坏了,你不用管我,你快跟无忧真人去啊!” 念苏自然听不到他的喊声,仍然静静站在夜掣身边。 若风感到胸中一阵淤堵,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呆子,醒醒!呆子!” 水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若风用力睁开眼睛,醒转过来。本以为会回到那一叶孤舟之中,看到漫天星海,却发现自己就在自己床上。飞星也就在床边木架上,警惕地盯着水湄。 若风恍然大悟:原来包括之前得一切,全都是梦!水湄给他造了一个梦境,又让梦里的他再做了一个梦。难怪她不让自己触摸河水,也保证不碰自己,是怕穿帮啊!难怪那星象如此奇怪,一定是水湄对星象没有什么研究,没想到他会细看!还有那念苏和无忧的梦境,周遭环境如此简易,并不是水湄法力不够,想必是梦境越深,就越难控制吧?她的法力,可以让第一层梦境以假乱真,还不足以支撑到第二层,只是用自己小试牛刀。 水湄看若风目光呆滞,不断咳嗽,担心地说道:“你别吓啊,呆子!你要是死在梦里了,岂不是成我杀了你,有损我修为。” 若风终于回过神来,感慨道:“原来这就是醉生梦死啊!” “还有力气开玩笑,说明还死不了,很好。”水湄起身准备离开,飞星在旁边看着,总让她坐立不安。 若风见她要走,急忙问道:“方才苏姐姐和无忧真人的那些对话,都是真的么?” “我又不是说书的,哪儿会编故事,当然是他们当时自己说的喽!我只是重现而已。” “话说你当时跟着苏姐姐做什么?” “谁跟着她呀!我是跟着无忧真人,想让他收我为徒,那样就既可以游历人间,又可以修仙了。谁知道他就是不肯,说我连学人都没有学好,别说修仙了。这唐念苏也真是奇怪,千年不遇的机会砸到她脑袋上了,她居然当皮球给踢走了!” 水湄还在自顾自地抱怨,若风却担心起了念苏会遇到什么不测。念苏出走是因自己而起,不愿当无忧真人的徒弟也和自己有关,她要是遇到什么劫数,那就完全是被自己所累。想着想着,他咳得更厉害了,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最后吐出了一口血。 飞星哀嚎一声,对水湄怒目而视。 “你看我干嘛?我可没碰他!”水湄边说边往门口溜。 若风忙说:“没事的,飞星,不碍事。”还不忘提醒水湄道:“以后晚上,真别再突袭我了,什么花前月下的,我吃不消。你再这样,我叫飞星抓鱼吃!” “哼,你肯定会再来求我给你造梦的!” 飞星又瞪了水湄一眼,水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飞星那慑人的蓝眼睛,是她活了几百年遇到最怕的东西。 若风躺下,想要再次梦见念苏,却是无眠。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方才的梦境,每每看见念苏冷峻的脸,都是心中一痛。对于两人口中的往事,也渐渐理清了一些头绪,只是还是不明白:对念苏如此重要的那个若安,到底是谁? 第四十二章 物是人非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采环阁重新开张也有一段时间了,王妈妈又新招了些更年轻的漂亮姑娘,价钱上也比春华、秋月这样的花魁平易近人得多,楼来又恢复了人来人往。∽↗,大家仿佛都忘了不久前此处发生的命案,只是幻梦的名字依旧在坊间流传。见过她真面目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为了炫耀,更是把她吹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让没见过的人扼腕叹息。 这天正午,采环阁刚刚开门,一个布衣褴褛、大帽遮颜的瘦小男子就走进店来。王妈妈见他背上背着一把长刀,打扮像是江湖人士,虽然不是出手阔绰的公子哥,但也不敢随便得罪。 “公子来得真早啊,姑娘们都还在梳妆呢!您是来听曲呢,还是用膳呢?”王妈妈殷勤地假笑着。 “我今晚住这儿。劳烦您帮我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送些酒肉进来。姑娘就不用了。” 那人说着,往王妈妈手里塞了几块沉甸甸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王妈妈顿时明白了: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是要躲什么仇家。她既不想惹麻烦,也不枉放过赚钱的机会。 王妈妈把银子揣进兜里,又为难地说道:“公子先里边请。只是我这儿地方小,房间有限,可能……” “你放心吧,我住一晚就走。”那人似乎也知道王妈妈在想什么。 这么一说,王妈妈果然安心了,笑着带他去了一间安静偏僻的套间,并交代龟奴不许让人来打扰。 那人进房间,锁好了里屋外屋的门,终于舒了口气,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也不清洗下那满是沙尘的脸,就这样和衣睡了。然而帽子滑下一半,“他”的面容渐渐展露出来,此人竟是——唐念苏。 六个年头过去了,她眉宇间的英气一如往昔,但眼角多了几分沧桑。原先饱满的脸颊也已退去少女的圆润,变得瘦削而棱角分明。帽檐下那一头乌黑铮亮的长发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一倒下就睡着了,像是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直到敲门声响起,才醒了过来。 “公子,给您准备了一些酒肉。”龟奴说道。 “放桌上吧。多谢了。”念苏随手打赏了龟奴。 龟奴讶异于这个穿着寒酸的江湖男子竟然出手如此大方,忍不住讨好道:“公子,秋月姑娘今日得闲,不如一会儿让她来陪陪公子”。 “不必了。明日我离开前谁都不用再来了。”念苏冷冷说道。龟奴识趣地离开。 楼下春华依然手弹琵琶,笑若芙蓉;秋月依旧随歌起舞,腰似杨柳。 终是又回到了这歌舞升平的炎都,这繁华鼎盛的帝都,只不过自己却再不是从前的自己。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吧。念苏倚在门边,眼睛望着楼下台子,心里的思绪却已越飞越远。 然而从门外走进来的一行人,却将她拉回了现实:打头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公子哥,走路微跛,手拿一把摇扇,正对着后面两人眉飞色舞地介绍楼里诸芳,不此人是唐茂行是谁?而后面两个年轻公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斯文贵气,一个高大魁梧,正是段泊涵和炎烈。 炎烈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念苏一下就认了出来,段泊涵因为腰间佩着云涯国皇室的腰带,也不难认,茂行更是与六年多前一点儿没变。念苏急忙关了上了门,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本以为这儿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唐万里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去青楼,谁知道却忘了茂行这茬。 楼下三人已经找了一个好位子,坐了下来。 段泊涵笑道:“有意思。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倒是比溢香苑清静些。难怪你好久都没去望月楼了。” 炎烈坐下后,二话不说先把桌上的酒像喝水似的干了,然后才对段泊涵说道:“茂行哥哥最会玩了,你只要跟着他,这炎都里好吃好玩的地方,一个都不会少。” “可惜宫里先生盯得紧,我好难抓到机会溜出来。”段泊涵无奈道。 “我看太子不是经常便衣出来玩么?你怕什么!” “太子要出来谁敢拦他?我就惨了,翰林院的几个学士盯着我不说,父皇的人还随时会寄信回云涯告我的黑状……” 茂行笑道:“花点银子买通一下不就好了,你身边的洗马我看也挺年轻的,你要去哪儿玩就带上他,拖他下也水。” 段泊涵摇头:“算了,我还是安安分分等着以后搬出宫来,再折腾吧。” 春华琴声不断,秋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茂行旁边,掩着嘴笑道:“哟,唐公子又在教人不学好了。”她给炎烈杯里斟满了酒,又给段泊涵倒上茶,说道:“秋月见过两位公子。” 这边秋月与三人聊了起来,那边念苏在房里却再也睡不着觉。对于茂行,她心中始终是有些愧意。他与萨仁郡主的事情也有耳闻,只能暗自为他惋惜。若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件事,茂行的腿也不会受伤,性情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益王也没有理由对他挑剔…… 念苏独饮一杯,面色有些微微泛红,正打算再次入睡时,外面的声响又让她警惕起来。隐约听得有杯盘碎裂的之音,女子的哭声,还有王妈妈在劝架,其中有个洪亮的声音一听就是炎烈,这让她有些担忧。但既然外面起了冲突,她就更不能出去了,唯有俯身门上,侧耳细听。 “太子身边的人又怎么样,本王不吃那一套!错了就是错了,我告诉你,别说是你了,上次瑞王的近身侍卫在这挑衅生事,我也照样收拾,回去瑞王还谢谢我帮他调教属下呢!” 炎烈一脚踩在凳子上,对着一个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段泊涵轻轻拉他衣袖,但完全没用。茂行倒又是忙着向梨花带雨的春华姑娘献殷勤,又是擦眼泪又是扇扇子的。 被骂的那人也不敢还嘴,嘴唇都快被他咬出血来了。 “哎哟,小王爷息怒。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何必弄得不开心呢?唐公子,你说是不是?”王妈妈急忙像茂行使眼色。 茂行却说道:“找乐子也得有规矩,有时候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王妈妈,你说是么?” 王妈妈自然不敢说那位被骂的爷是老鼠屎,使了个颜色,让龟奴赶紧送他出去。那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正要走,又被炎烈给拦住了。 “你,给秋月姑娘道歉!”炎烈正色道。 “小王爷不要欺人太甚了!”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要是不道歉,休想从这里走出去。”炎烈毫不退让。段泊涵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也不知如何是好。茂行则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能则的案子才没过多久,好不容易恢复了生意,王妈妈不想又生事端,过来轻轻推了秋月一把。 秋月自然也明白,擦干了泪,对炎烈说到:“小王爷不必和此人一般见识,今日小王爷肯站出来帮秋月说话,相比以后他也不敢再胡来了。” 那人听了,转头就走。谁知炎烈还是不依不饶。 “不行,秋月姑娘心好,原谅你了,我可没有。”炎烈说道。 那人望向了段泊涵,段泊涵摆手道:“你看着我也没用,这事是你不对,我不会帮你说话的。” 那人见躲不过了,只得回到秋月面前,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刚才是我不对,请姑娘原谅。” 王妈妈立马迎上来,把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这不就好了么?来,黄公子,我送你出去。”不给炎烈继续找茬的机会。 王妈妈走后,段泊涵埋怨炎烈道:“你呀,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你帮春华姑娘出头也就算了,何必扯上太子跟瑞王?等他回去又要告状了,指不定连我也要遭殃。” “哼,怕他不成。那太子就是个脓包,要不是因为皇后……” 炎烈还没说完,段泊涵已经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说道:“说话小心点,你再这么说话不过脑子,早晚要出大事!” “嘿,你小子是咒我啊?” “为你好你还不知道。” 炎烈推了推茂行,说:“茂行哥哥,你看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在宫里被太子欺负傻了?我们得赶紧想想法子早点把他弄出来啊!” 茂行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炎烈的肩膀,笑道:“弄哪儿去?搬进益王府和你住可好?”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炎烈想都没想就说道。 段泊涵则急着反对:“不行的不行的,这要传出去,指不定哪天就变成我云涯皇子勾结炎雄亲王,意图谋反了。” “还是泊涵想得周全。”茂行笑道。他心里清楚得很,大厅里人声鼎沸,炎烈刚刚这么一闹,势必会被传出去,倒是让大家都知道了这位益王府的小王爷不是好惹的,也再次提醒了众人益王府和瑞王的关系非同一般。 楼下声响恢复正常,念苏悄悄叫了个龟奴来,问清楚了刚刚发生什么事,听到炎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暴脾气,不禁一笑。看来他们都没变,变得只有自己。 龟奴出去时,念苏从门缝看到茂行三人也准备离开,她多想冲过去和他们相认,但她不能。只有把思念之情化作指中之力,把门板生生捏出了几个指印。 茂行走到门口,不知为何朝着念苏的房间看了一眼,偏僻的房间、紧闭的房门,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摇了摇头,继续走了出去,对炎烈和段泊涵说道:“晚上我带你们去绿江楼吃西淳菜。我跟你们说啊,他们家烤羊肉的孜然跟其他家不一样,那风味……” 暮色降临,乌云遮月。有人从屋外叩响了念苏的窗户。 “夜色深重,来者何事?”念苏警惕地问道。 “今夜月圆,恳请共赏。”对方答道。 念苏一开窗,一个身手敏捷的胖子一个筋斗翻了进来。 正好环顾四周,笑道:“糖酥,还是你会找地方。刚我看见春华、秋月姑娘了,确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来改明儿啊,我还得从正门再进来一次。” “我还担心你来不成了,你倒好,还有闲心四处偷窥姑娘闺房。”念苏抱怨道。 “呵呵,误不了事儿。” 正好放下背上的包裹,冲窗外吹了声口哨,飞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轻轻巧巧地落在正好手上,不发出半点声响。 念苏关了窗,爱抚着飞星的羽毛,问道:“若风怎么样?他喜欢飞星么?” “喜欢得不得了,去哪儿都带在身边。我都是趁他睡着了,才偷偷唤飞星出来的。” “他没发现么?这孩子睡觉浅,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 “糖酥,你这是信不过我?” “我就随口一问嘛。若是连你也信不过,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信之人了。”念苏半躺在太妃椅上,双手手掌朝上,说道:“来吧,抓紧时间。” 只见正好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卷两指粗的皮绳,竟然将念苏五花大绑在了太妃椅上。念苏一动不动,十分配合,像是两人已有长期的默契。 飞星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第四十三章 月圆之夜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正好将念苏死死绑在太妃椅上,令她丝毫动惮不得,他说道:“这次我换了皮的,先试试吧,不行再换。~,’’ 念苏试着挣扎了几下,确实脱不开身。 “辛苦了。”念苏苦笑道。 “皮绳稍有些弹性,估计比麻绳要好些,不至于每次都磨得血肉模糊。” 念苏笑道:“绑紧了就行,管他什么皮的麻的,你用铁的最好。” 正好摇头:“你呀,虽然性格粗犷了些,毕竟也还是个姑娘家,浑身伤痕累累的不大好。”他这么正常说话的样子,跟在唐家时判若两人。 “哟,胖子,你还关心起我来了?有些伤也不打紧,反正没人看得到。”念苏说道。 “怎么没人看得到?日后你结婚了,你夫君不是得问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呢……”正好意味深长地笑着。 “去你的!死胖子,整天想些什么呢你?”念苏骂道,但她此刻被绑得牢牢的,也拿正好没办法。正好故意挑衅地坏笑。 念苏说道:“哼,要真有这么一天呢,我就告诉我夫君说,这些伤啊都是那个叫正好的死胖子弄的。” “你这是想要害死我啊?” “你别说,你要是死了我可要伤心了。”念苏笑道:“我得整天去你坟头哭:‘正好死啦,死了正好!’” “我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正好苦着脸,满脸的肥肉都挤到了一块,逗得念苏笑得更厉害了。 “谁让你每月都拿这个开玩笑!”念苏笑道。 忽然间,飞星低鸣了一声,望向了窗外。正好和念苏见状,也都收了起来笑容。 正好走向床前,把窗户开了一条缝,见那乌云已经散去,天上一轮望月又圆又亮,像是一只银盘。等他关上窗再一回头,念苏的眼神已经变了,飞星正狠狠地盯着她。 正好叹了一口,再次检查一遍门窗都已关紧锁好,绑在念苏身上的皮绳也没有松动的嫌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飞星又叫了一声,正好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飞星啊,该来的总会来的。” 只见念苏的瞳仁已经变成和飞星一般诡异的蓝色,瞳孔呈现锥形,似乎有着摄心心魄的魔力。 她的四肢开始不断抽动,整个太妃椅都随之震动起来,面部也变得狰狞可怖,像是正在承受着极大的苦痛。那一双蓝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正好,像是她随时要挣脱这绳索,上去把正好撕碎。 “可怜的孩子。”正好说道。他毫无惧色,依旧温柔地看着念苏。 念苏挣扎地幅度越来越大,目光也变得越来越瘆人,但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正好开始对她念咒,想要控制念苏体内这种邪恶的力量。他只能试着去控制它,而不能消灭它,因为他知道,一旦这股力量消亡,念苏也会随之香消玉殒。 一刻钟过去了,两股力量的博弈仍在继续,正好的头上开始渗出细汗,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危如累卵的时刻,窗外忽然有了响动。 “谁?!”正好喝道。 “你不认得我,唐念苏认得。”水湄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别进来!”正好话音未落,水湄就已经打开窗户跳了进来。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是完全呆住了。念苏那慑人的目光从正好身上移到了水湄身上,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比见到飞星还要害怕。 “飞星。”正好看着飞星,对水湄做了一个手势。 飞星叫了一声,停在原地不动。他的新主人若风说过不许伤害水湄,他还记得。 “她……怎么了?”水湄声音颤抖着问道。 飞星不听话,正好只得自己动手了,这个秘密不能传出去,只有杀了水湄灭口了。他暂停念咒,毫无征兆地向水湄出手。别看他身材敦厚,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水湄一扭腰躲了过去,叫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凭什么信你?”正好说道,手下仍是不留情。 “你要怎么才信我?”接了两招,水湄知道自己不是正好的对手,开始想办法溜走。 “我只相信自己人,和死人。”正好笑着看水湄。 “啊,念苏她……”水湄忽然惊恐地看着正好身后,等正好一回头,她转身就跑。 然而正好的速度出奇之快,还是将她抓了回来。“小妖精。”正好一边对她念咒,一边提起手掌,准备从她天灵拍下。 “饶命啊,大师饶命,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水湄求饶道。 “嗷!” 飞星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紧接着就是皮绳崩裂的声音。 “不好!”正好将水湄摔朝一边,迅速躲到了飞星身后。 只见念苏甩开了皮绳,慢慢从太妃椅上站了起来,她活络了一下筋骨,对着正好露出了牙齿。就在正好停止念咒的这一小段时间,她已经长出了两寸长的獠牙,使得本来就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凄厉起来。 水湄虽然因此获救,却也吓得几乎晕过去。刚刚想要移动,念苏就将目光转向了她,朝她扑了过了。 “飞星!”正好指着念苏喊道,飞星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瞬间就与念苏打作一团。 飞星的利爪抓住了念苏的右臂,爪尖陷阱肉里,血肉模糊。念苏用左手猛劈下去,打得飞星一声哀嚎,几片羽毛飞了起来。飞星报复性地咬了念苏的手臂一口,将指甲大的一块肉带血吞了进去。 “飞星!”正好严厉地呵斥道。 飞星委屈地呜咽了一声,改变战略,开始绕着念苏盘旋,不正面进攻。他虽是幼鸟,两只翅膀张开来也有三尺来宽,扇动得屋内杯盘狼藉。 水湄已经回过神来,想要趁乱溜出窗去,又被正好抓了回来。正好一只手抓住她两只胳膊,将她控制得死死的,说道:“别添乱,不然一掌拍死你。” 水湄气得直翻白眼,却还是乖乖听话站好。 正好直视念苏,又开始念咒。 过了一刻钟,念苏的行为好像逐渐得到了控制,那骇人的獠牙也渐渐缩了回去。正好慢慢靠近她,咒语仍是不停,最后将她轻轻放倒在了太妃椅上。念苏终于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正好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面对水湄。 这一场打斗,处处都是险情,招招危机性命,最为可怕之处是,除了飞星偶尔的叫声和杯盘跌落的声音,没有一点声响。 水湄看着地上飞星的羽毛,惊魂未定,颤抖着对正好说:“你就算是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唐念苏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好叹道:“她中了狼毒。每月月圆之时便会毒发,失去心智。” 水湄摇头道:“不可能的,她不是会练那种邪术的人。” 正好有些好奇地看着水湄问:“你很了解她么?” 水湄思忖片刻,说道:“我至少知道,你若是杀了我,她醒来一定会责怪你。” 这话一说完,水湄感觉正好手上的力道已经送了几分,赶紧继续道:“我也不用骗你说我和唐念苏的交情有多好了,交情再好也难保不会泄密。但是现在我和她的真正身份都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若是揭发她,别人也会怀疑我,这种没好处的事情,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去做呢?” 正好想想,也不无道理,于是放开了水湄,说道:“你可别刷什么花招,不然你这几百年的修行就归我了。” 水湄娇笑一声,说道:“其实胖子你也是舍不得杀我的对吧?不然刚刚唐念苏想伤我,你怎么还叫飞星去挡?” 正好却道:“非也非也,我杀你可以,念苏不能杀你。我答应守护她,就不能让她发狂时双手沾到鲜血。” 正好从包裹里拿出了药品和布带,细心轻柔地帮念苏清理手臂上的伤口。看到那被飞星咬掉一块肉的地方,他回头狠狠地瞪了飞星一眼。 飞星低着头不看他。 “没想到你这胖子还挺痴情的。”水湄说道。 “别胡说!”正好忽然想起来什么,指挥水湄道:“你,去端盆水来,把飞星身上和嘴上的血渍擦干净,羽毛理顺了。” “我?”水湄浑身一抖,她最怕就是飞星,同处一室已经让她很难受了,现在竟然还要她去清理他。 “不想死就别啰嗦。”正好头也不抬地说道。 水湄只得照做,嘴里还要小声念叨着:“死胖子,被我说穿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 “你说什么?”正好抬头看着水湄。 水湄谄媚地笑道:“我说,要给唐念苏补补。” “动作快点,被人发现之前我们得赶快回唐府。” 水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唐府?” 正好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念苏的胳膊用布条包扎起来,一边说道:“你晚上对若风做的那些事,飞星可是全告诉我了。” 水湄大吃一惊,转头看着飞星,四目一触,又吓得低头继续帮他擦拭,小声嘟囔道:“飞星怎么可能告诉你,是胖子你在窗外偷看的吧?” 正好神秘一笑,也不作答。 第四十四章 临机立断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最近工作比较忙,更新会变慢,但我会坚持的,谢谢继续关注~ ――――――――努力赚钱的分割线――――:)―――――― 秋风飒爽,段泊涵兴冲冲地走进了唐宅,人未到声音就传进了朽木居。⊙, “若风,你在吗?” 若风正在摆弄一个铁箭筒,一听段泊涵来了,就笑着放下了手上的工具。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若风笑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么?” “可是你脸上分明就是写着有事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确实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段泊涵兴奋地说道:“昨天跟太子一起打马球,我同他说起你的飞星,他很感兴趣,让我邀你一块儿去冬狩呢!” “哦?是么?”若风对冬狩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跟炎烈都会去,就连萨仁郡主姐姐也说要去。你再叫上清霜和茂行哥哥,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的!” “萨仁”和“茂行”两个名字让若风心中一动,他问道:“炎烈不是一向看不惯太子么,他怎么会去?” “他那点心思还不好猜?不就是想当面赢了太子,耍耍威风呗!别的地方不好正面和太子冲突,冬狩是炎族传统,这他要是赢了太子也无话可说。” “那好啊,我先替茂行打赢了,清霜回头我再问问她。” “真的?”段泊涵没想到若风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自己准备得一肚子说词都还没用上呢。 “段公子,喝茶。我给你泡了云涯的黑茶。”水湄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和正好从采环阁回来之后,两人都是闭口不谈念苏的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谢!若风,你的小丫鬟真是聪明伶俐,哪里找来的,我也想要一个。”段泊涵边喝茶边说道。 “想要你就拿去好了。”若风说。 “你这话说的,水湄又不是什么物件,是你说给就给的啊?”段泊涵说道:“你们主仆之间都有感情了,我才不横插一脚呢。” 若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水湄娇笑道:“是呀,我和公子感情可好了呢!” 段泊涵前脚刚走,正好后脚就进来了。 若风本以为正好这种江湖人士,不会想掺和王公贵族的活动,没想到刚好相反。对于正好所说的事情,若风大为震惊,在一旁的水湄则是一副早有耳闻的样子。若风想了一会儿,直接出门去找茂行。 茂行中午出门前和若风说过,他今天会去采环阁,但他没说的是他去了念苏住过的那间房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昨日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看到了念苏的身影。 念苏一清醒过来,就摸黑离开了。等到茂行再去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收拾好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他问王妈妈和龟公,也只说是个江湖人士,出手大方,并没有找姑娘作陪,打碎了好些碗筷茶具。所谓长空送鸟印,留幻与人灵。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房里,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一切有什么内在联系。 正想着,若风推门进来了。 “哟,居然真是一个人?你是在这儿清修呢?”若风打趣道。 “怎么?你要来加入我啊?”茂行扇子一扇,严肃地表情瞬间又消失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若风学着段泊涵的语气道:“太子对我的飞星很感兴趣,邀请我们跟他一同去冬狩,而且炎烈和萨仁也会去,很热闹的!” 茂行一皱眉,说道:“段泊涵来找你啦?” “对啊。”若风笑道:“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什么?!我可没说要去。” “你不是怕见到郡主吧?还是怕骑射之术不精,被嘲笑啊?”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会去的。”茂行语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若风却像能看穿他在想什么,自言自语道:“哎呀,这次冬狩段泊涵会来叫我,我又肯定会叫上你,这一点郡主肯定是只要的。可是却一早就答应要去,让消息传到我这里来,你说是什么意思呢?” 茂行心中一动,却不说话。 若风继续说道:“女孩子都矜持,能主动到这个地步,可见用情至深啊。六年多了,她拒绝了多少门当户对的适龄青年,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茂行还是不说话。 若风叹道:“看来你对她也不过像是对这楼里的那些姑娘一般,没什么特殊感情。也好,那我就不用去想怎么帮你解决今年冬狩地点出没的怪物了。” “怪物?什么怪物?”茂行一下子担心起来,转而又轻蔑道:“你又逗我是吧?要真有怪物,太子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 “太子不知道嘛。”若风看着茂行,说道:“但是正好都告诉我了。” “正好?哦,那个胖子?他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正大哥脾气怪了点,但是神通广大,你不要小看他了。”若风道:“我觉得呢,在冬狩之前,我们带着正大哥和飞星,去把那怪物给收了,功劳全算你的。这样也既能让益王和太子对你刮目相看,又能让郡主知道你还在关心她的安危,一举两得。等到冬狩的时候,你们再见面,旧情复燃什么的,不都顺理成章了么?” 茂行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若风的脑袋,笑道:“你小子,真是学聪明了啊?” 若风揉了揉脑袋,说道:“方法虽然心机了点,但都是跟你学的嘛。” 茂行摇头,说道:“这哪里心机了?你还没学到精髓。” “那你说如何?” “既然要上演打怪救主的戏码,就要把戏做足了啊!观众都还没到齐呢,你把怪物打死了,给谁看呐?”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会允许万一呢?太子出行,护卫一定不少,跟着冬狩的大部队在一起去,比我们提前自己去可要安全得多了。” “你真是老狐狸!”若风道:“这也好,又多给了我一些时间准备。” “是时候让你那些铁宝贝们见见光了。”茂行笑道。 说服了茂行,若风就回他的朽木居继续研究那些铁块木头了。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有对付驯鹿的,有猎狼和老虎的,有捕获大型精怪的……凡是他能够查到、想到的,无一不做好了准备。 而茂行一个人在那房间里坐了半天,脑海中念苏从小到大的样子,走马灯一般地闪过,萨仁乌溜溜的眼睛却像一直在看着他。平日里他都尽量避免去想这两个人,现在难得有半天独处的时间,放纵自己去想,拼命地想。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离开时,茂行留意到了门上念苏按下的几个淡淡指印,他甩了甩头,对自己说道:就让那老姑娘自己在外边玩吧,本公子要去当郡马爷啦! 晚饭时,若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一个男人如果同时喜欢上两个姑娘,应该如何选择? 茂行笑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若是有了这种错觉,一定要选第二个嘛,因为如果还喜欢第一个,又怎么会看上第二个呢?” 若风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水湄更是当做真理似的反复念叨,就差没用小本子记下来了。 第四十五章 中秋月圆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虽然若风和清霜都日日盼着,但是又过了一月,念苏还是没有回来。⊙,就连圣喆都从庙里送来贺卡,向长辈、弟妹们问好,念苏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隐从益王府回来,直接就回了木滕阁。看着新牌匾上面“朽木居”三个字,不禁摇头。若风正在里面画图设计冬狩的工具,见到林隐,又惊又喜。 “爹,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朽木’尚可雕否?”林隐低头扫了一眼若风的图纸,不做评价。 若风有些羞愧地将图纸放到一边,说道:“您高居庙堂,我只能做些无关痛痒的小玩意儿,自然不敢用形而上的名字。” 若风给林隐泡茶,第一道沸水浇在了一个鲤鱼形状的茶宠上,第二道才倒进杯中端给林隐,说道:“这是云涯国的黑茶,我觉得跟龙井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您尝尝。” 林隐接过茶,看着那个茶宠说:“我倒是第一次见鲤鱼作茶宠的。” “茂行送我的,他把我原来那只紫砂金蟾给绕走了,留下这只‘死鱼’。” “死鱼?” “哦,茂行说这叫死鱼不怕开水烫。”若风笑道。 林隐不明就里,也就没在意,这要是水湄听见了,还不定要怎么折磨茂行呢。 “听说冬狩的时候,太子和瑞王都要去?”林隐问道。 “瑞王也要去么?我没细问。”若风说道:“倒是萨仁郡主也会去。” 原以为林隐问冬狩的事,是关心萨仁和茂行是否能有结果,然而他却好像毫不在意。 他拿过桌上的图纸,仔细翻看了一遍,说道:“你这些都是猎杀大型动物准备的,每次攻击之间准备时间需要的太长。” “是的,我想小型动物茂行他们用一般弓箭就能对付,像虎狼、精怪之类的大型猎物才需要用到机甲或者火药。因此设计的时候主要想一击毙命,没有考虑连发。但也可制作两三个相同的装置,增加进攻的效率。” “话是没错。”林隐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不过这次冬狩非同一般,你除了准备对付野兽精怪,还要准备一些对付人的武器。” “对付人?”若风感到不解:“什么人?” “太子和瑞王同时出现在宫外,还是小心点好。” “您是说有人会想借机加害太子和瑞王?” 林隐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让你们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和太子走散,他身边护卫多些,要安全些。如果分开行动的话,与瑞王离得越远越好。” “可您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呀?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才行啊。” 林隐默而不答,若风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该不会瑞王会有什么危险吧?那我们得快去提醒瑞王和益王!” 林隐再次摇头:“没有落实的事情,最好不会乱说,否则也没有人信。总之这次冬狩,你和茂行小心保全自身就好。我已经提醒益王哀牢山的精怪出没的事情,他必定会多派人手保护瑞王和炎烈,应该不会出事。” “我还以为精怪的事情只有正好大哥这种江湖人士才知道,没想到爹的消息也这么灵通。” “消息都是你唐伯伯给的,他那老狐狸,什么都知道。”林隐喝完了杯中的茶,起身道:“我还有事跟他商讨,你慢慢画你的图吧。” “稍等一下!”若风起身到了一个柜子前,按下几个机关,从暗格里拿出了一沓图纸,递给林隐。说道:“上回去木滕阁,我见您在设计如意战车,回来后把我的想法也画了下来。虽然我没什么经验,这图纸一定有许多疏漏,但或许有您能用上的地方。” 林隐脸色一沉,说道:“谁让你做这个了?” “我看爹您那么辛劳,也想为爹分担一些啊!”若风兴奋地介绍自己得设计,一边说一边用桌上的茶具摆弄演示:“您看这个炮车、弩车,可以和如意战车配合使用。行军时,上载辎重器甲,驻营时,挂搭如城垒,敌不能近;列阵时,如意车列在阵前,弩车作阵门,可射出如凿的大矢,一矢能射几人,炮车在阵中,抛射火球、石弹,可远及两百步;作战时,三种车上的兵器配合使用……” “够了!”林隐一把将图纸夺了过去。 若风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问:“哪里说错了还请爹指正。” 林隐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你这图纸画得不好,是我不想你也和我做一样的事。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子承父业,为国家抵抗外敌效力,难道不好么?” “战争总是残酷的,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躲在帝都的高楼里画图造车,也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满前线被杀士兵的献血,午夜梦回时也要承受良心的谴责。” 若风不解地看着林隐。 林隐温情地说道:“我希望你远离这些,过平淡而快乐的一生。” 然而若风并不领情,他质问道:“爹,如果六年前您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信。可是自从您搬到益王府之后,您总是在做一些和自己理念不同的事情,一些您教导我不要去做的事情。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这样让我怎么相信您?怎么依照您说得去做?” “我做这些事情,正是为了你和清霜不用去做这些事!”林隐把那些图稿往地上一甩,图稿像枯叶一般散落满地。 “您真是不讲道理!”若风气愤道。 “对,我就是不讲道理,有些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林隐踏着那些图稿向屋外走去。 若风气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却被呛得咳嗽不止。他扶着桌子,瘦弱的身躯不断颤动着。 忽而有一双小手,放到了他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帮他顺气。 “哎哟,大过节的,别气了。”水湄柔声道,她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 若风本来就在气头上,又被她吓了一跳,更加生气地喊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没经过我允许不准进朽木居!” “你这样不准,那样不许的,框框条条这么多我哪儿记得住。”水湄狡辩道。她忽然看到了桌上那个鲤鱼茶宠,惊呼:“好啊,你居然用开水烫我!” 若风不甚其烦,抓起茶宠,用力摔了出去。 一声闷响,茶宠摔成了碎片。 水湄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若风,抱怨着走开了:“这个唐宅里,一个二个全是些怪人,只有林清霜稍微正常些。” 晚上,大家在院中赏月。水湄、清霜和唐万里三人有吃有聊,好不开心。林隐又把冬狩要注意的事宜和茂行说了一遍,茂行也是个不怕事多的主,反而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若风一个人坐着有些孤单,想找正好聊聊天,却找不到人,就连飞星也不见了。 此时正好和飞星,正在郊外无人的树林中,对付已经开始变身的念苏。他将念苏紧紧绑在一颗粗壮大树上,不断念咒,飞星站在树梢紧盯念苏,以防万一。念苏蓝色锥形的眸子依旧瘆人,她挣扎起来十分剧烈,外层的衣服都被麻绳和树干磨破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念苏眼中的蓝光终于消失,她又回到了正常。和上回不同,这次她没有睡去,而是直接变为清醒状态。 “谢天谢地。”正好一见念苏眼中的蓝光褪去,就急忙给她松了绳子。 “今天一切都还好吧,胖子?我没伤着你吧?”念苏着急地问道。 “当然没有。”正好扶着精疲力竭的念苏坐在树下。 念苏叹道:“唉,我说以后也不必那么麻烦了,你就直接像上次那样把我念晕过去不就好了么?” “那怎么行,上次是飞星突然捣乱,我不小心使过了,这样做对你身体的损伤太大。”正好关切地问:“话说你身上的那些伤,好些了么?” “不碍事。”念苏笑了笑。 正好把收起的麻绳放进包裹。 念苏注意到那些麻绳比以往又粗了许多,担忧地问道:“胖子,你老实说,我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没,没有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正好继续低头收拾。 “骗人。那这次你为什么把我带出树林里?还有上次的皮绳呢?”念苏盯着正好的眼睛。 “皮绳我忘了放哪儿了,呵呵。”正好尴尬地挠挠头,问道:“怎么?这次麻绳弄疼你了?” 念苏严肃地看着正好说:“胖子,上次根本不是飞星发狂咬我,你慌乱中念错咒弄晕我的,对不对?” “对什么对,我都说了是飞星调皮捣乱,我一时没控制好。”正好避开念苏咄咄逼人的目光。 “是你像往常一样念咒已经控制不住我了,我挣脱了绳子想伤你,飞星才攻击我的,对不对?” “瞎说什么……” “然后你迫不得已才让我晕过去的,对不对?” “啧啧,糖酥,我说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正好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解释道:“明明是你自己说没准备好,不想回家,不想让家人看见你,非要搬到郊外的嘛。我想都到郊外了,索性就来树林喽!” “真的?”念苏疑惑地看着正好。 “你这是怀疑我的法力啊?”正好装作生气的样子。 念苏又看着飞星问:“飞星,死胖子是不是在骗我?” 飞星把头转了过去。 正好笑道:“人家飞星都不想理你了。” “好吧,总之你知道我的原则:第一,不能伤到我的家人;第二,不能伤到其他无辜的人。其他怎么都好,你是用咒念死我,打晕我,还是让飞星吃了我,我都无所谓。”念苏格外认真地看着年号的眼睛:“反之,我会恨你一辈子。” “好好好,都依你。”正好对飞星一招手,飞星回到了他的肩上。 正好对飞星说道:“飞星啊,我们两个杀戮无数,肯定不是什么无辜的人,日后要是被糖酥伤到,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唉,你说我们图什么,大过节的,唐宅的月饼都不吃,跑到这荒郊野岭里来陪她。” “嗷!”飞星叫了一声,似乎也在表达着不满。 “死胖子,说什么呢!”念苏用力拍了一下正好的光头,说道:“你和飞星都是我的家人啊!” “真的?”这次轮到正好问这两个字了,他看着念苏,不敢置信。 “我看你才是有妄想症吧?你们不是我的家人是什么?”念苏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终于又有了几分女孩子的甜美,一双美目弯作月牙形,一脸天真,一如往昔。 正好看着念苏,又看看飞星和天上的一轮明月,揉了揉眼睛。如此良辰美景,配上美人的浅笑软语,就好似做梦一般。而这般美梦,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喂,胖子……”念苏用胳膊撞了撞他,问道:“你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我又不是小姑娘,哭什么。月光太亮,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正好背过身去,不让念苏看着自己。他对飞星说道:“飞星,我们今晚不回唐宅了好不好?” 飞星当然不会回他,念苏说道:“想留就留下来呗,我一个人也怪寂寞的。反正今天这种日子,客栈不缺空房。”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们回若风身边去。”正好莫名又是一阵感动。 “你真当我是护弟狂魔看啊?”念苏摇着头笑道。 “难道你不是么?”正好反问她。 “好吧,就算是吧。但他现在身边有清霜、茂行和两个爹爹陪着,也足够了。”念苏脑海中浮现出往年中秋家里热闹的场景,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哥哥,林叔叔、弟弟妹妹,全都在身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唐宅里,跟现在眼前的荒山野岭,也真是两个天地。 她看着正好,轻声说:“而你我两个怪物,只剩彼此了。” 念苏说完,两人都看着月亮,沉默了许久。 天上同一轮望月,映照着地下各怀心事的人。月色中,有阖家欢乐的幸福,也有流落在外的孤寂;有日益陌生的至亲,也有逐步靠近的故友。这一年的中秋,就这样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 太子冬狩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大雪将至,太子约定的冬狩日期也快到了。 林隐的话若风还是没有想透,不过既然可能有危险,他就不能让清霜同去。 “可是萨仁郡主也会去的啊,若风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男强女弱,女孩子就需要被保护的想法了?”清霜抱怨道。 “不是的……总之,你能不去就不去嘛。”若风也不知怎么解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劝我危险别去,但你自己又要去,这让我怎么想嘛!” 若风一听,这不就是自己反驳林隐的话么?自己怎么做了跟林隐同样的事呢?这么一来倒是对林隐多了半分理解。 最后还是茂行有办法,一句话就说得清霜不想去了。他故意对若风说:“若风,你可真是呆啊!清霜妹妹这么漂亮,武功又好,冬狩队伍里那么多适龄的王公贵族皇子王爷,是吧……不论被谁看上了,也算是条捷径,到时候啊,就等着高栖枝头做凤凰喽。” 清霜一愣,自己确实没忘这方面想。 若风想要忍住不笑,憋得好辛苦。 茂行又故意问道:“怎么,你舍不得啊?” “当然舍不得啊,清霜好容易才下山回来呢!”若风说道。 清霜急忙说道:“我还没想嫁人的,更不想才下山就锁被在宫城里……那,算了,还是不去了罢。”她想,念苏可以任性逃婚,自己可万万做不到。 茂行笑着看了看若风,若风小声说道:“佩服。” 至于水湄嘛,若风也不想管她,反正她要想去的话,总会找到办法去,拦也拦不住的。 是日,若风和茂行带着正好和飞星,还有两个运工具的下人,来到了城门口与大家会合。 他们最先到达,等了一会儿,炎烈和萨仁也来了。炎烈一见若风和茂行就热络地迎了上来,萨仁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郡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茂行主动上去问好。 “一切如常。林公子呢?” “得过且过。”茂行笑道。 “那看来是过得不错。”萨仁讽刺地看着他,茂行一笑带过。 “若风!炎烈!萨仁姐姐,茂行哥哥!”段泊涵一路大呼小叫地过来了,后面还有一队人马,也都是些年轻的王宫贵族,侯爵之子一类人。只不过到的都是男子,还是只有萨仁一个女孩,显得有些孤单。 瑞王炎敖敦也下马走来,若风等人都前去拜见。六年不见,他又成熟了许多,身上的王者风范也与日俱增。 互相问候了几句,萨仁就把他带到另外一边去了,看来是不想站在茂行旁边继续尴尬。萨仁的母亲益王妃和炎敖敦的母亲徐嫔是亲姐妹,两家关系自是非同一般。 “太子什么时候到啊?”茂行问段泊涵。 “他啊,不知道呢。只要皇上不找他,他正午再起床也不是没可能的。”段泊涵说道。他四处望了一圈,问若风:“清霜怎么没来?这种活动她不是应该最喜欢了吗?” “她……” 若风还没说完,茂行就抢着说道:“她病了。” “病了?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大碍,风寒感冒。”茂行毫不犹豫地说道,就像清霜真病了似的。 “这几天天寒,是要多加小心才好。尤其是你,若风,可不能着凉再犯了哮喘。”段泊涵关切道。 “我已经穿得很厚实了,你看看,就差被清霜裹成一个球了。”若风笑着让段泊涵捏自己的衣袖。 “真挺厚的,不过你瘦,穿再多也看不出来。”段泊涵说。 众人在寒风中又等了几刻钟,太子一行才姗姗来迟。众人恭敬行礼。 这是若风第一次见到太子,他三十岁上下,和炎敖敦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有些虚胖,小腹略微突出。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走吧走吧!”太子说道。他是皇帝长子,生母朵列格纳又贵为皇后,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平日里骄纵妄为也鲜有人管,现在只是迟到了,更不会有人敢说上一句不是。 “每次都是这样。”段泊涵小声对若风抱怨道。 “你以后要是回云涯做了太子,可别像他一样。”若风说道。 “我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呢,哪里轮得到我。” 队伍渐行渐远,若风回头,并没有看到水湄的身影。 到达哀牢山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众人都帮着安营扎寨。因为路途遥远,来回就要耽搁一天,因此此次一行,计划要在这住三天两夜。 “好无聊啊,若风。走我们先去打几只野鸡啊兔子什么的,中午烤着吃。”云涯没有冬狩传统,段泊涵兴致勃勃,已经按捺不住了。 “大家都还在忙着呢,你不去帮忙,反倒提前跑去打猎,不好吧?”若风说。 “那么多兵丁壮汉,不缺我们两个文弱书生。我们还是先去打点野味来犒劳一下自己吧!等到下午正式开始了,太子和瑞王他们都是高手,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也是,走吧。”若风去自己带来的工具里,挑了一个如手臂长、拳头粗的箭筒,跟着段泊涵去了。 茂行明面上帮着炎烈和炎敖敦清点工具,实则借机接近萨仁,根本没注意到若风和段泊涵走了。正好看见两人离去,对飞星做了个手势。 飞星展翅急飞,落在了若风肩头。 “咦?飞星你也饿啦?那就一块儿去吧。”若风笑道。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终于见到一只雪兔在林间穿过,段泊涵立马弯弓射击,可惜却偏了一寸。既然他已经出手了,若风也没急着拿出箭筒。飞星倒是离开他的肩头,飞得高了、 当段泊涵再想射击第二箭的时候,飞星收起翅膀,急速下坠,猛然扣住了雪兔,将它捉到了若风面前。 “唉,不算不算,重来!”段泊涵懊恼地说道。 雪兔还活着,在若风手里瑟瑟发抖着。若风忽然有些不忍,蹲下身来将它给放了。 “你这是干嘛?”段泊涵问道。 不等若风回答,飞星一看若风将雪兔放了,再次扑上去,三下两下把它给吃了。顿时地上只剩一堆血肉模糊的兔毛和骨头,若风指着飞星,一下子说不出话。 飞星不解地看着他。 段泊涵说道:“你自己不要,飞星才吃的,怪不得他。” 又走了一会儿,段泊涵又惊喜地发现了一只山鸡,然而还没等他瞄准好,飞星就将山鸡抓了来给若风。若风这次学聪明了,直接将山鸡打晕装在袋子里,没有再放走给飞星吃。 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段泊涵每每看到什么,总是被飞星先下手一步,气得他直跺脚。虽然若风已经一次都没出手了,他还是什么都没捞着。 “飞星,不要和泊涵抢了。你看他脸都起红了。”若风笑道。 “不行,你放着他来!我就不信我今天不能比他快一次!” “好好好,只是我们得往回走了。营里应该已经开始做饭了。” 两人走到离营地不太远的地方,忽见一直狍子跑过。段泊涵二话不说,直接一箭射了出去,而飞星也正好向那狍子颈部袭去。 “哎呀,你别伤到飞星了!”若风焦急地喊道。段泊涵也是心头一紧。 好在这一箭插在了狍子腹部,并没有碰到飞星一根羽毛。狍子痛苦地挣扎,但苦于飞星纠缠不能离开,段泊涵又补了两箭,狍子终于倒地了。 段泊涵和若风跑了过去,将它绑了起来。 若风笑道:“这算是你和飞星一人一半功劳。” 飞星嚎叫一声。 “怎么?你还觉得你贡献大些啊?”段泊涵说道。 “多大的人了,还跟飞星争宠。”若风抚摸着飞星的羽毛。 “这怎么能叫争宠呢?扶好了!”段泊涵一边捆狍子,一边不忘跟若风斗嘴。 忽然听得一声洪亮的“好!”,一回头,竟是太子过来了。 “早就听说你的海东青厉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太子说道。 “太子殿下。”若风急忙行礼。 “不必多礼。让你那鸟儿过来给我看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飞星。 “飞星的爪子尖利,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以免伤到太子。”若风说。 “也好。”太子对随从太监说道:“你给我那一只活鸡过来。” 太监从营地拿来活鸡,太子把它对着飞星一抛,喊道:“飞星,抓他!” 飞星站在若风肩头不为所动。 若风尴尬地笑笑,对飞星说:“去啊!抓住它给太子。” 飞星像是没听到一般。 “刚还活蹦乱跳跟我抢,现在叫他又不理人了。”段泊涵笑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这装聋作哑的功夫跟那胖子一模一样。” 太子等得烦了,走上前来推了飞星一把:“我叫你去啊,你这傻鸟!” 飞星低头冲着太子手上就是一口,若风眼疾手快将自己的手垫了过去,飞星才急忙收口。 太子虽然没有受伤,但看着若风手背鲜血直流,还是吓了一身冷汗。对随从叫道:“这畜生不听使唤,实在太危险了,快把它抓起来!” 若风急忙求情,但太子不理,只见三五个人围着若风过来。 若风轻轻耸肩,飞星立马意会,直插云霄飞走了。太子的侍卫扑了个空。 “殿下,是在下管教不佳,让您受惊了。后面狩猎我保证都不用他了,我们先回营吃饭吧。”若风说道。 太子轻蔑道:“你?你不用它能狩猎什么?我看你这胳膊细的,只怕是弓都拉不开吧?” “若风不需要弯弓也能狩猎,他做的机械箭筒可厉害了。”段泊涵笑道:“咱们先去吃饭,回来让他给你演示一番。”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太子说道:“明天的狩猎我们要进行比赛,得胜的队伍能得到父皇嘉奖。今天下午就要进行射箭比赛分组,到时候你也带着你的玩意儿来吧!” “是。”若风答道。 “殿下,这刚打的狍子、野鸡最是新鲜,留到明天就好吃了,不如找人帮您做了。”太子的一个随从说道。 若风刚刚没注意到此人,现在一看,不就是那天在采环阁欺负春华,被炎烈教训的那个黄公子么? “也好。” 太子说罢,趾高气昂地走开了。若风只得将刚打的山鸡和狍子拱手送给了太子随从。 “哼,让他得意。下午你一定得赢,灭灭他的威风。”段泊涵气愤道。 第四十七章 高下立断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弓箭在战争中一直是炎族引以为豪的武器,每一个炎族人都是从小就开始学习射箭,更不用今日所到的诸位侯爵之子,和太子和瑞王这样的皇子了。 午饭的时候,太子就叫人将不同箭靶安置到位,一用完餐,射箭比赛正式开始。太子指明两个侯爵之子各带一队,茂行和若风一队,自己和瑞王通过比赛来决定谁先选人和狩猎场地。 炎烈首先提出异议:“要是单独带一队也是该我啊,若风和茂行都是新手,又没带什么人来,他们一队那还不输定了?” 太子则说:“我们这次定下规矩不许兵丁和太监帮忙,带多少人来也没有用。至于若风嘛,你又不是不晓得,他那个怪鸟厉害得很,要顶上十来个人呢,只怕你和敖敦加起来还不一定能赢他。” 瑞王本来正在指导萨仁后手拉弓的方法,听见太子这么一说,也走了过来。他知道这次冬狩里最强的队伍能得到父皇的嘉奖,也晓得太子会故意想方设法让自己输,但他都无所谓,因为他对自己的技术有必胜的信心。 “敖敦,不如我们两个先来试试如何?”太子对瑞王笑道。 “好啊,大哥先请。”瑞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见太子瞄准了一会儿,发了一箭,中靶,再发,再中,三发,无一落靶。众人皆是拍手叫好,还有几分意料之外的神色。 太子笑着请瑞王过来。 “我还以为太子一无是处,没想到射箭的技术倒是不差。”若风小声对段泊涵说。 “比你我是好些,看来他这次在家苦练了,不过比瑞王还是差远了。”段泊涵小声说道。 瑞王不慌不忙地拿过萨仁手中的弓箭,对着距离相同的另一个箭靶,连发三箭。也是无一落靶,就连每一箭距离靶心的位置,与太子方才射的所差无几。看起来是和太子打了一个平手,实则高下立断。 太子脸色一沉,一挥手,太监们跑着上去将两个箭靶收回。 段泊涵指着箭靶向若风解释道:“这你不懂了吧?表面上是平局,实际懂射箭的都知道孰高孰低。你仔细看瑞王的每一箭,都已经穿透箭靶,露出箭头,可见他臂力之惊人。你看太子果然急着连箭带靶都收走了吧?” 若风叹道:“力透箭靶,是为白矢;箭羽高,箭头低,是为剡注;第一箭射出后,后两箭连发连中,是为参连;就连位置都可以与太子所射的一模一样,可谓井仪。看来瑞王果然厉害,他既不想赢过太子,也是一步不输。” 段泊涵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不懂射箭,没想到是行家啊!” “我好歹也做了这么多种箭筒,总不能一点射箭的道理都不懂吧?”若风笑了笑。 太子自己自然也是明白人,却死不认账,笑着对瑞王说道:“既然你我打了平手,做大哥的我就让你一轮好了,你先选人吧。” 炎敖敦也不生气,说道:“好啊,那我选炎烈跟我一队。” 炎烈兴高采烈地站到炎敖敦身后。 “我还以为你会选萨仁妹妹呢。”炎烈和炎敖敦强强联手,太子有些不悦,说道:“不如第二轮这样吧,我见你刚才在指点萨仁,刚好我也教过泊涵射箭,让他们两比一比如何?” 段泊涵忽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瑞王看着萨仁,萨仁说道:“我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比得过段小王爷。小弟炎烈也是敖敦哥哥教的,让他替我吧!” “好哇!”炎烈说道。他早就摩拳擦掌了。 太子早知炎烈是射箭好手,只怕段泊涵会输,但让徒弟比赛是自己先提的,又不好拒绝,于是说道:“好啊,但是光是射这固定靶子也是无趣,不如射飞球好了。” 太子心想,抛球手是自己的人,到时候控制一下抛出的力道、高度,放点水让段泊涵赢就是了。 “那就射飞球。”炎烈倒是爽快。 不一会儿,纵然抛球手已经尽力放水了,段泊涵还是技不如人,输了。 炎烈得意地看着太子,萨仁也是为弟弟拍手叫好。 段泊涵无奈地走回若风身边,说道:“我是云涯人嘛,射箭本来就不是我的专长……” 若风调侃道:“等你回云涯你又要说,我在炎雄长大的嘛,礼乐自然不精通。” “你就会埋汰我!”段泊涵刚说完,就看到太子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太子责备道:“泊涵,你不能因为跟炎烈、郡主是朋友,就故意让着他们嘛!”输了比赛,他却想不输面子。 炎烈故意说道“想必扔球的几个人也是我的朋友,都让着我呢!” 段泊涵站在中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索性不说话。 “既然炎烈险胜,这一轮我就选萨仁妹妹吧。”瑞王说道。 太子一听,又笑了起来,瑞王自己选了个弱的,那就没什么了。他说道:“那就依你,明天的比赛你们三人一队,去东面的树林,我和炎恒、方辉去西面千鸟湖以西,若风和茂行去北面,其他人去南面。日落之前,看谁的猎物最多。” 炎恒和方辉都是骑射好手,千鸟湖附近又是动物聚集之处,太子的私心毫不掩饰地展现了出来。 茂行摇着扇子,小声问若风:“你说他是真傻呢,还是装傻?或许是你爹想太多了。他若真是想对瑞王做点什么,没必要在狩猎比赛上处处占便宜。” “我看他是真傻,他手下的谋士未必。”若风看着和炎恒方辉有说有笑的太子,说道:“他越是对比赛认真,就越能掩盖别的心思。像他这么心胸狭窄的人,若是忽然大方起来,那瑞王才是要生疑了。” 只见太子手一挥,几个太监搬来一个大缸子,放在了箭靶的前方。太子对瑞王和炎烈笑道:“进来我想出个新玩法,和弟弟们分享一下。射天球你们都玩过,射地球可是没有听说过吧?” “射天球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段泊涵挠着头,看若风。 “就是在旗杆上高悬一球,中间放置有一个小的瓦器,里面贮一对鸽子。”若风看着那个大瓦缸,说道:“射者如能射中天球,则瓦器碎裂,球落鸽飞。若是没有射破瓦器,或者射死了鸽子,就输了。” “这么难?!这我肯定不行。”段泊涵叹道。 茂行笑他:“就你那水平,太子哪里敢再用你啊!” 若风将目光转向前方,大吃一惊:只见太监抬过来一男一女两个绑住手脚的幼童。两个孩子约莫五六岁,被吓得脸色煞白。太监将他们抬进缸内,放置于十几米外的箭靶前方。 这回就连炎烈、瑞王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莫非……要把人当做鸽子?”茂行也皱起了眉头。 太子对瑞王说道:“敖敦,反正队伍已经定了,这就当是比着玩。你看这次是你和我来呢,还是让炎烈和泊涵来试试?” “皇兄,这么做只怕有所不妥。”瑞王说道。 太子笑着说:“不必担心,这个瓦缸是特制的,脆的很,不会射不穿。” “谁说缸子了,伤到里面的人怎么办?”炎烈着急道。 太子笑道:“这两个罪儿本来也是死罪,听闻哀牢山有山妖横行,我带来献给山妖保大家平安的。现在又多了一个玩法,不是很好么?” 第四十八章 千钧一发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虽然听说过太子残暴,但这样玩弄无辜幼儿,恶劣至极,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炎烈,刚刚射飞球泊涵输给你,现在射地球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啊?”太子说道。 “这种游戏,我不想玩,连看都不想看。”炎烈愤然离开。 “徒弟不玩,那师傅来吧?”太子将弓箭递到了瑞王手上。 瑞王接过弓箭,太子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一击不中,就换我来。” 瑞王这一次瞄准了半天,他既不想失手伤到幼童,也不想射偏交给太子处置这两个幼童。他走到瓦缸旁边,让两个孩子尽量贴着缸低趴着,这样他可以从上缘射击瓦缸。可是瓦缸本就不大,两个孩子虽然瘦小,却也还是几乎占满了整个缸体。 瑞王回到原点,再次瞄准,射击。然而这一箭,箭头确实瓦缸上边缘,却只打裂了一个口子,并没有使瓦缸碎开。 “唉!就差一点!要在向下两寸就好了。”段泊涵叹道。 若风说道:“如若里面装的是一缸水,以瑞王的技术,恐怕能贴着水面射过去,但是两个幼童,便不一样了。” 太子笑着拿过弓箭,故意调侃道:“二弟,瓦缸虽脆,你手上没点力道也不行啊。是不是午饭没吃饱?” 瑞王虽然是二皇子,但生母徐嫔在宫里没什么地位,他也向来不受皇上宠爱,太子从小到大都经常这么挤兑他,倒也习惯了。 太子见瑞王不说话,自己瞄准瓦缸,弯弓准备射箭。 若风忽然制止了他。 “殿下且慢!”若风说道:“可否让在下一试?您刚才不是说想看我的机械箭筒吗?” “早不说晚不说,我******你来说!”太子抱怨道。 “我想您箭无虚发,一会儿把缸子击碎了我就没机会了,不如让我先来,若是射不准,再交给您。”若风说道。 这一记马屁倒是拍得太子很舒坦,不但夸了他箭无虚发,还顺便暗示瑞王肯定射不中,所以让他先射也无妨。 “好好,你来。”太子说道。 段泊涵紧张地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啊?” “放心吧。”若风说道。 若风走到瓦缸旁边,让两个瑟瑟发抖的幼童面对面坐起来,背后贴着缸壁,胸前留出中间一个一掌宽的缝隙。 “坚持一会儿不要动,哥哥保证不会伤害你们的。”若风用他绵糯的声音温柔说道。两个孩子呆呆地点头。 “坐着么近,能不能行啊……”段泊涵也趴在缸边,忧心忡忡地往里面看。若风示意他闭嘴。 若风回到方才的位置,又再向后退了一步。 段泊涵嚷道:“怎么还退啊你?” 茂行捂住了他的嘴,解释道:“这是襄尺谦让。君臣同射,臣不得于君并立。” “射个箭还这么多规矩……”段泊涵推开茂行的胳膊,嘟囔道。 若风不慌不忙地拿过箭筒,将箭上膛,瞄准了瓦缸中心好一会儿,然而却又放下了箭筒。 “你倒是射啊!”太子着急道。 若风却说:“殿下,我忽然想到,我若是射不中,这两个孩子要白白多受一次惊吓,未免可怜。我若失手将他们射死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想先替他们求个情,良心上也好受一些。” “你说。”太子催促道。 “若是一会儿我或者太子成功击碎瓦缸,而他们还有幸活命,不如就当做是山神的旨意,赦免了他们的死罪吧!” “太子,那山妖……”一个太监提醒到。 “行行行,反正这次也没看到什么山妖啊精怪的。估计也是谣传。”太子敷衍地打断了太监。 段泊涵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茂行:“若风他该不会想射死一个保全另一个吧?” “是你你怎么做?”茂行问道。 “我……我要是两个都不救是见死不救,但是要是只救一个不就是杀人凶手了……你呢?” 段泊涵紧张地出汗了,茂行用扇子给他扇风,却不做回答。 若风谢过太子,拿起箭筒瞄准片刻,立即搬动机关。 利箭飞也似的射了出去,速度竟然比方才瑞王所射的还要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箭筒的速度与力道都超乎凡人能及,谁也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箭筒能蕴藏这么大的力量。但同时,若是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射中幼童,只怕他们也会立刻性命不保。 只见箭尖出击瓦缸中心,就像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缸壁像涟漪一般层层碎裂开来,显出两个幼童的身影。 而利箭穿过两人中间,直插在后面的箭靶上。虽然穿过两层缸壁,速度有所衰减,但依旧力透箭靶,可见其精锰钢锐。 两个幼童都吓得呆坐在原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好!”瑞王带头鼓掌,其余的人回过神来也都跟着鼓掌叫好。就连炎烈也跑回来看热闹,直后悔自己错过了精彩画面。 段泊涵更是像看神一般看着若风,夸张道:“你就是后羿在世啊!我原以为炎烈和炎敖敦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你深藏不漏啊?” 若风笑道:“是炎烈教我射箭的,瑞王又是他的师傅,我怎么能跟他们比。” 太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酸溜溜地说道:“若风啊,你今天第一次来冬狩,运气好也是应该的。只可惜瓦缸已碎,我也没有机会再同你切磋了。就如你所愿把那两个罪童放了吧!” “殿下真是仁慈!”若风说道。 “你也算我带来的人,所以这轮算我赢了。我就再选一人,泊涵你明天也跟我一队吧。”太子说道。 “我?”段泊涵听到太子轩自己有些吃惊。若风也是心中一动,这从某一方面,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对啊,你过来。”太子向段泊涵招了招手,又对若风说道:“你那箭筒确实做得有意思,给我看看。” “谢太子夸奖。”若风将箭筒双手呈上。 太子把玩了一番,说道:“是挺精致的,不过我也用不着这种东西。给你拿去玩吧,像你们这种手上没半点力量的才需要这种东西。”说着,他竟将箭筒随手赏给了那个姓黄的随从。 段泊涵想要替若风说点什么,若风拉了他一把,说道:“没事,我回去再做一个就好了。” “你呀,就是个软柿子!”段泊涵忿忿不平地说道。 瑞王却将那箭筒一把夺过,说道:“既然太子殿下身强体壮用不到,不如给我。我看这里面机关精巧,用来狩猎可惜了,要是能作为战时武器,用于抵抗西淳,说不定能发挥大作用。” “我炎族上百年来驰骋战场都靠骑射之术取胜,什么时候要依赖这些花俏玩意儿了?再说了,西淳这样受旱情所困的衰弱之国,还值得一提么?”太子轻蔑地说完,转身走开了。 第四十九章 一臂之力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是夜,正好带着飞星入了若风的帐篷。 “飞星!”若风一见飞星就高兴地迎了上去。飞星温顺地从正好肩头飞到若风手臂上。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和若风说说明日冬狩的事呢!”茂行殷勤地给正好拉了一把椅子。 “来得正好?来者——正好。”正好没头没脑地说着,坐了下来。 若风指着茂行笑道:“他呀,本来还想在郡主面前显示自己救驾有功。结果没想到太子自己选了块狩猎宝地,又支走了瑞王,把山妖出没的黑龙潭分给了给我们。” “你还好意思说。”茂行扇子一手,白眼相对,埋怨道:“也不知是谁忽悠我来冬狩的。天寒地冻的,不在溢香苑听曲,跑这儿来,也不知是狩猎,还是给人当猎物。” “飞星喜欢狩猎,你们带他去。”正好笑着对飞星说。 飞星叫了一声,像是欢快地答应了。 “反正咱们俩个人,就算加上飞星也不一定能赢。”若风抚摸着飞星滑顺的羽毛,说道:“不如明天一早,等队伍都分散了,我们就去东面找郡主他们。你去助瑞王一臂之力,说不准也能博得郡主欢心呢?” “不用你说,现下也只能如此了。”茂行不甘心地说道。 “去东面谈情说爱,你去不去?”正好问飞星。 飞星忽然飞回了正好肩头,正好说道:“你不去啊?那我们去北面狩猎。” “哎,你不能把飞星带走啊,我还指望他呢!”茂行着急地站了起来。 正好却也站了起来,带着飞星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也不知是对谁说了句:“飞星不去,你想去就跟去吧。” 正好走出了门,若风和茂行面面相觑,三秒过后,同时喊出了一个名字:“水湄!” 若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出来吧,我带你去。多一个人帮忙也好。” 只见角落的一个木箱盖子被顶开来,水湄小小的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笑道:“嘻嘻,林若风你最好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狩猎的队伍就出发了。 若风和茂行带着水湄向北而行,太子见水湄只是一个小女娃娃,也就没说什么。走出去不到一里路,他们便调头向东,去找瑞王一行人。 茂行急着往前赶路,水湄赶着拉工具的马车,被落在了后面。若风夹在中间,一会儿催水湄快些,一会儿又让茂行慢些。 “瞧他那心急火燎的样子。”水湄噘着嘴,斜眼看着茂行。 “你就体谅一下他嘛。”若风做出一副哥哥谦让弟弟的表情,说道:“要是他能早点‘嫁’出去,我们在家就清静了。” “你就吹牛吧,心里不知多舍不得他呢。” “我说你这小丫头……” 水湄吐了吐舌头,扬鞭抽打着拉车的两匹马。 过了东面入山唯一的小道,还是没有看到瑞王一行。 “进了山就难找了。”茂行焦虑地四处张望着。 “他们就在不远处,我能感觉到。”水湄说。 虽说太监和兵丁不能帮忙狩猎,但随行的还是有十几人,帮忙运送装备以及保护王爷安全。这么多人气聚集在深山里,水湄自然能够察觉。她跳下车,伏在地上停了一会儿,说道:“他们好像停住了,该不会看到什么猎物了吧?” “那我们也别惊扰了猎物,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若风说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水湄忽然叫道:“朝这边过来了!” “什么过来了?”茂行问。 “不知道,跑得很快,应该是他们没有射中。”水湄对若风说:“先说好了,我可不杀生,你们要想邀功赶紧准备好了,就要从那个方向过来了。” 茂行拿了弓箭,若风握着箭筒,都朝着水湄手指的方向静静候着。 不一会儿,一头雄壮的麋鹿穿越树林狂奔而来。 茂行连发数箭,可惜都没有射中。 若风叹了口气,扳动了箭筒的扳机。 这一箭正中麋鹿的心脏,它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 茂行惊讶地看着若风,若风一把将箭筒塞在了他手中,拍手道:“哇,一发即中,茂行你好厉害啊。” “你小子。”茂行心领神会:“谢啦!” 马蹄声越来越近,瑞王、炎烈和萨仁赶了过来,先看见倒地的麋鹿,又见到若风一行人,都很诧异。 “若风?茂行哥哥?”炎烈问道:“你们怎么跑过来跟我们抢猎物?” “有人要给郡主献殷勤,非过来不可。”水湄笑道。 段泊涵和瑞王看了萨仁一眼,萨仁一张脸羞得通红。 茂行解释道:“太子故意做出这么不公平的安排,我和若风反正也赢不了,就说不如过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让你们赢了,总比太子赢好。” “茂行哥哥,不是我说你,你能帮上什么忙嘛……”炎烈笑道。 “怎么不行了?你们没围住的鹿,还不是被我给捡了漏?”茂行指着地上还在喘气的麋鹿说道:“我的臂力虽然不及你和瑞王,准头还是不错的。” 瑞王看看箭筒,又看看若风,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太监去把鹿绑好,收起来。 炎烈信以为真,赞叹道:“好啊,你和若风都躲在家里偷偷练过是吧?” “没两把刷子,怎么敢过来?”茂行笑说。他望向萨仁,萨仁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的刹那,茂行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萨仁被这毫无遮拦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找了个话题问若风:“这小姑娘好生俊俏,以前没有见过呀?” “哦,她是我的丫鬟。说是没见过冬狩,非要跟着来看看。”若风解释道。 水湄又拿出她在清霜面前那一套,睁大眼睛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道:“郡主,王爷,王爷,我叫水湄。” 炎烈、萨仁和瑞王见她惹人怜爱又乖巧的样子,都忍不住夸赞。若风和茂行只有相互苦笑。 正在大家都在防松闲聊的时候,树丛中忽然有了异动。 水湄脸色一变,叫道:“小心!” 只见十十来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过来,一下子就砍翻了好几个不会武功的太监。 若风眉头一皱,心想林隐果然没有猜错,**果然还是想借机伤害瑞王。茂行却忍不住嘴角上扬,想着终于有他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好像这生死攸关的事情,在他眼里只是儿戏。 水湄一溜烟就躲到了马车里。若风钻进马车,拿起一个及腰粗的箭筒,对准了窗外的黑衣人,摇动把手。顷刻间,连发的箭如雨点一般射了出去。水湄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帮个忙。”若风拿起一个箭筒递给水湄。 水湄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掺和。” 若风只得继续自己射击。 茂行、炎烈和瑞王的武功都不弱,萨仁也能抵挡几招。一时间都与刺客交上了手。然而刺客众多,又有弓箭手潜伏在后,瑞王的那些兵丁太监很快就全军覆没。炎烈的胳膊也中了一箭。形势不容乐观。 若风又射倒了两个弓箭手,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都在与自己人近战,他不敢贸然出手。 “你真不帮我们?”若风问水湄。 “我只是来玩的,回去还要修仙呢。”水湄无辜地瞪大眼睛看着若风,说道:“我不杀生。” “那你自己呆在这,注意安全。”若风说罢,提了一个小的箭筒走了出去。 “呆子,你干什么!”水湄紧张地跟了出去,叫道:“你又不会武功,快回来!” 若风头也不回地冲着茂行走去。茂行以一敌两,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会死的,呆子!”水湄气得直跺脚,若风却像没听见一样。她美目一转,一咬牙跟了过去。 若风和茂行默契地配合着。茂行找到机会就用轻功跑开一段距离,若风出箭,茂行再与对方兵刃相接。如此反复了几个回合,若风终于射中了两人,而茂行也借机砍倒他们。 另一边炎烈中箭后动作明显迟缓,又要护着萨仁,瑞王也渐渐不支。茂行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挡在仨人前面。 水湄拉住若风,说:“你站远些放冷箭就行了。” 若风又走近了几步,然后便单腿跪在地上,找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姿势,抬着箭筒观察,一有机会就冲黑衣人射击。水湄不知什么时候提了另一个箭筒过来,在一旁帮他装箭,一旦若风手里的用完了,就拿装好箭筒给他。 终于,随着瑞王长刀落下,最后一个黑衣人颓然倒地。若风和水湄都送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小烈,你没事吧?”萨仁担忧地看着炎烈的手臂,那一根箭还插在上面没来得及拔下。 “没事。”炎烈满不在乎地说道,想要自行把那只箭拔下。 萨仁见茂行身上也有几处正在流血的刀伤,想关心,却又说不出口。 “我没事。”茂行会意地冲她一笑,又叮嘱炎烈道:“你自己别乱拔,让若风给你看看。” “若风,你快帮我把它弄出来。插在身上丑死了,跟个山猪似的。”炎烈叫唤道。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萨仁疼爱地拍了一下炎烈得脑袋。若风小心地取出了那支箭。 瑞王站在原地,心有余悸。仔细回想昨天以来的各种细节,他已经猜到了此事跟太子有关,只是没想到他敢这么明目张胆。他走到一个黑衣人身边,拉下了他的面罩:一张陌生的面孔。瑞王捏住他的两腮,皱起了眉头——那人没有舌头。跟六年前萨仁招亲擂台前的刺客如出一辙。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树林之中,又有大片的黑影闪现。 “上马,快走!”瑞王对炎烈喊道。 “你带他们向北边走,我来断后。”若风对茂行说道。他抱起水湄,连同她拿着的箭筒和几捆箭一起上了饮风,不断朝身后射击。 茂行带着瑞王三人一路向北狂奔。追来的黑衣人少数有二三十人,若风看了看剩余的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也快马加鞭向北逃去。 待到甩开了追兵一段距离,若风掏出一只木鸢,掷向天空。木鸢振翅高飞,冲着益王府木滕阁的方向飞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若风一行人赶到了黑龙潭边。哀牢山东边还是冬阳映雪,这北边却是乌云盖日,到处散发着一种幽森诡异的气息。萨仁有些害怕,茂行见缝插针地靠了过去,炎烈和瑞王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已经给益王府送了信,父亲收到后会立刻禀报王爷的。但是在益王府的府兵到来者前,我们怕是暂时躲在里这比较安全。”若风对瑞王说道,瑞王点了点头。 “茂行哥哥不是说山妖就在黑龙潭附近嘛,怎么会这里比较安全呢?我们为什么不回大本营去?”炎烈问道。 “正是因为北面有山妖,他们出于忌惮,不敢贸然行动。西面和南边都是太子的人,他要是趁机杀了我们赖到刺客的身上,就谁也说不清了。”瑞王忽然看着若风,问道:“你说是吧?林家弟弟。” 若风心里一紧,照理说自己刚刚奋力相救,瑞王应当感激才是,为何却是这种语气?难道他对自己和茂行的动机已经有所怀疑了? 第五十章 天赋异禀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炎烈看了看潭中黑色的泥沼,苦着脸问若风:“要真有山妖怎么办?对付人还好,对付妖怪我们几个怕不是它的对手。” “若他真的来了,你们只管躲在我身后便是了。”若风笑着看了水湄一眼,对炎烈说到:“对付人我不行,对付这些精怪却还是可以的。” 水湄也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对炎烈说:“我证明,若风哥哥对付妖怪是有一手!” 炎烈将信将疑地看着两人。 “是有一手。”正好带着飞星,从一棵古树后面走出。 炎烈以为又是是刺客,直接冲他射了一箭。若风和茂行都来不及阻止。 哪知正好圆润的身子敏捷地闪开了,伸手一抓,就此拿住了箭柄。出手之快、之准,令人乍舌。 “正大哥,飞星!”若风激动地迎了过去。 炎烈这才认出这就是若风生日时来送飞星的那个胖子,忙说:“对不起啊正大哥,我以为是刺客呢。不过你这身手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把刺客给妖怪当饭吃。”正好不接炎烈的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炎烈挠了挠头,问道:“妖怪?在哪啊?” “去!”正好一指黑龙潭,飞星立即脱离他的手臂,冲着潭面边飞边叫。 忽而潭面风浪大作,泥沼涌动堆砌,越来越高,一个两三丈高的巨大泥沼怪物,从潭里缓缓站了起来。 飞星一个急转,向东飞去。泥沼怪在后一步一个脚印地跟随。 如此场面,萨仁吓得几欲晕过去,就连炎烈和瑞王也是心惊胆寒。 “正大哥,谢谢你!”若风忽然翻身上马,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水湄竟也翻身上马,说道:“我陪你一块儿去看看!” 饮风不愧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虽然受到些惊吓,依旧服从若风指挥。若风骑着他,冲着西面追兵来的方向行进。飞星跟在后面,不断挑逗引怒怪兽,让他寸步不离。 炎烈和茂行不放心,让瑞王陪着郡主,自己上马准备跟去相助。倒是正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站在原地面带笑意。 “胖……正好,殿下和郡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茂行说道。 正好笑嘻嘻地说:“不用保护。”然后也上了马。 “跟他说了也是白搭!”炎烈说道。三人都策马离开。 不一会儿,那二三十个黑衣人赶了过来。他们惊恐地发现:现在拦在他们和瑞王中间的,是这个黑色泥浆涌动的巨型怪物。 飞星带着泥沼怪像黑衣人中俯冲下去,然后自己忽然急速拉升,盘旋在上空。那一个个刺客惨叫着,连连被黑色泥沼吞没。 “这里有我和飞星呢,你们快回到正大哥身边去!”若风催促炎烈和茂行。 炎烈仰头看着泥沼怪,嘴半天合不上,问道:“若风,我怎么觉着遇上刺客我们还能抵抗下,你把这玩意儿招出来了,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啊!” 说话间泥沼怪已经吞没了所有黑衣人,把目光转向了若风。 飞星奋力在他面前游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他还是用一双两个黑窟窿似的的眼睛,死死盯着若风。 若风跳下马来,对水湄说道:“你不杀生,我知道。帮我保护好饮风。” 正好也来到了面前,对飞星一招手,唤道:“回来吧。”飞星便听话地飞回了他的肩头。只剩若风一人面对泥沼怪。 若风面无惧色,那怪物离得他越紧,他却越是感觉体内涌动的能量越强。他试着去梳理和调动这股能量。之前与水湄交手都在转瞬之间,没有时间捉摸,现在泥沼怪行动缓慢,倒是让他逐渐有了些眉目。 泥沼怪咆哮着,挥舞着泥浆构成的臂膀向若风扑来。 若风身手一档,竟有四两拨千斤之势,削断了一大片黑泥。他瘦弱的身躯穿梭于泥沼之中,竟能出淤泥而不染,仿佛周身正气能将一切污秽排斥在外,使之不得近身。那些让黑衣人寸步难行的泥沼,也丝毫不能让他停滞。 他踩踏着隆起地黑泥,不断向上走去。因为没有半点武功基础,他的步伐有些笨拙,出手也毫无章法,可是那怪物却对他无可奈何。 茂行、炎烈在下面仰头看着,只觉得步步惊心,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这么看着。 若风一步步走到了泥沼怪的头顶,气运丹田,冲着他的天灵用力一击。 顷刻间,这个数人之高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化作满地的黑泥。中间一个人形男子,从黑泥中缓缓爬了起来,见到若风,又惊又怕。 “孤竹……孤竹……”那人颤抖着叫道。 听到这两个字,若风心里一沉,他仔细观察此人从黑泥下露出的面容,发觉他竟和自己梦境中反复出现的炎雄一模一样! “你,你是炎雄?”若风忽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一再拒绝的命运,却这么一直追打着他不放。 “孤竹,我错了,原谅我吧!原谅我吧……”炎雄跪着爬了过来,抱住了若风的脚,哀求道:“杀了我,让我死,让我死也好,我不想再受这度日如年的折磨了……” 若风还是不敢相信,他对炎雄说道:“我不是孤竹,我是林若风,林若风。” 正好走了过来,一脚踢开炎雄,喝道:“你有什么脸面在这求他,当年你们四个害他还不够吗?” 炎雄挣扎着又爬了过来,对着若风猛磕头,说道:“我自己造的孽,愿意用一切补偿,只求能得到太虚真人原谅。” 若风茫然地看着正好,一旁的茂行和炎烈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正好取下腰间的一个葫芦,递给若风,说道:“收了他吧。有朝一日,你若是见到太虚真人,就交给他。” “谢谢!谢谢!”炎雄又磕了几个响头,撞得地上泥浆飞溅。 若风犹豫着接过葫芦,对着炎雄打开。只见炎雄化作一道黑光,嗖得进了葫芦。 正好又把葫芦拿了回来,说道:“我暂时替你保管。” 瑞王和萨仁在潭边等得急了,也赶了过来。只看到一地狼藉,还有刺客散落在泥沼中的尸首。 “怎么回事?”瑞王问道。 若风抢先答道:“茂行和飞星引来了泥沼怪,杀死了刺客。” 炎烈见他说谎本想插嘴,忽而看到萨仁对着茂行满心忧虑又含情脉脉的目光,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辛苦了。”瑞王说道。他看了看茂行、炎烈、若风和正好,还是很难相信这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人能有降服这庞然巨物的力量。多半是那怪异的胖子和飞星作为,把功劳强加在茂行头上,他想。 正在瑞王凝神沉思的时候,忽而一直利箭飞向了他的心口。 “小心!” 水湄先发现,叫出声来。 几乎与此同时,站得离瑞王最近的若风扑过去,推开了瑞王。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箭首已经没入若风胸口。 若风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继而跌坐在地上,瑞王帮去扶他。 水湄由惊讶转为愤怒,她飞快地移动到了那支箭发出的地方,想要出手杀了他。那是一个倒在泥沼中幸存的黑衣人,他见补了一箭未中,知道逃不了,在水湄过来之前便割喉自尽了。 水湄不能手刃射箭之人,仍是气得用手中箭筒接连放箭,让他的尸首千疮百孔。好在此刻大家注意力都在若风身上,没有注意到一个女童何至如此残暴。 “若风,你可别死啊!”炎烈担忧地说道。 “别瞎说!”萨仁急忙制止他。 正好却淡定地站在一旁,嘴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若风那泛白的嘴唇里淡淡说道:“我没事的。” 茂行仔细看着若风胸口的伤口,箭虽然插上上面,却没有大量渗血出来。他走上前去,解开了外层的棉袄,那支箭随之落下。 原来若风里面穿了一层软甲,本是为了方便飞星站在自己身上所用,没想到此刻却成了救命的衣服。 “哎呀,吓死我了,你不早说!”炎烈转忧为喜,猛拍若风肩膀。力道震及胸口,疼得若风龇牙咧嘴。 “你别乱动,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最然没有刺穿软甲,但里面或许已经淤血了。”萨仁关切道。 瑞王朝着若风行了一礼,说道:“救命之恩,自当铭心在新。” “我幼时不懂事,折了你一箭,现在又帮你挡了一箭,就当是扯平了吧。”若风轻描淡写地说道,让瑞王又想起了六年多年的那一次暗杀。 “不知为何,你们家人已经救了数次了。”瑞王感慨道:“而我却因为一时心动,害苦了唐姑娘。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若风默而不答,瑞王和念苏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太子蠢钝暴虐,不是治国良君,瑞王无论气度人品还是学识都在太子之上,因而于天下之公,他愿意出手相救瑞王;而于己之私,念苏一天没有回来,他就一天不愿意原谅太子。 “她想要出去闯荡的想法早就有了,况且你不再追究后,她也还是没有回来,这就说明是她自己的选择。”过了接连不断惊心动魄的紧张时刻,茂行终于有空打开他的扇子,缓缓说道:“她只是不愿回来罢了。” “她会回来的。”若风依然坚信念苏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一直没有归来,但此刻也不好在瑞王面前多做争辩。 “若风,不要再有执念了,既然念苏她都已经放下我们了,我们为何不放下?”茂行对若风说道。也不知是说给若风听,还是故意说给站在一旁的萨仁郡主听。 知道真相的正好和水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同情若风的坚持。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你们今日的功绩,我一定会禀明父皇。”茂行的言外之意瑞王都明白,他看着茂行说道:“无论是金钱银两,还是地皮官职,只要我能办到的,你们只管开口。” “那我也现行谢过殿下了。只不过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茂行摇着扇子说道:“我所求之物异常宝贵,这是这些东西都换不来的。” 瑞王看着萨仁那绯红的脸颊,问道:“萨仁妹妹,你说应该赏他么?” “他斩妖除魔,护卫王爷,自然应当赏赐……敖敦哥哥你问我做什么呀!”萨仁害羞地说道。 瑞王大笑,承诺道:“好!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我能尽我所能让旁人不去阻碍你。” “谢谢王爷!”茂行大喜过望。 若风也高兴得几欲跳了起来。这一连串的惊险总算没有白白经历,虽然是计划之中,却也有很多意料之外,总之歪打正着地收了炎雄,还杀了刺客,结果也不算太坏。 返程之时,水湄本来要上茂行的马,若风唤她过来,一同骑饮风。 “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杀人的念头了?”若风小声问道。 水湄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你可别冤枉我。” “是么?”若风笑道:“还好他自尽在先,不然被你射成蚂蜂窝,这种死法不知会影响多少修为?” “哼。我看他已经死透了才拿尸首出气的。”水湄狡辩道。 若风知道她只是嘴硬,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有了人心的温情,虽然还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却开始在乎自己的安危。 “谢谢你。”若风轻声道。 “是得好好谢我。”水湄娇笑道:“要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自己有能够抗衡精怪的力量呢,孤竹先生?” 听到“孤竹”二字,若风心里又是一沉。看来水湄还是不懂人情世故,非要在这感动温情的时刻,提些煞风景的话题。 “飞星,回家!”若风对飞星说道。飞星从正好肩头离去,展翅在高空盘旋。 第五十一章 郡主大婚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若风放出的木鸢一到益王府,林隐就即时禀报了益王。益王大骇,亲帅府兵到哀牢山接应,并且直接搜集了证据上报了皇上。 太子自然是推脱得一干二净。此次刺客的行事手法和割去舌头等特征与六年前如出一辙,但并没有明确的指向与太子有关。太子生母朵列格纳皇后又在皇上面前极力求情,说他只是求胜心切才将瑞王一行人分到东区狩猎,绝无加害之意。 皇上有心偏袒太子不能重罚,只有通过重赏瑞王来寻求平衡。本来就说狩得猎物最多的队伍要得赏,现在瑞王一行人又是杀死了成群的刺客,又是消灭了巨型山妖,其他队伍捕获再多的山猪狍子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作为嘉奖,宝物银两自然少不了。皇上犹豫再三,最终将西淳国送来联姻的夏绵公主,许配给了瑞王作为正妃。西淳虽然近年来遭受旱灾国力衰退,但终究是西部接壤最大的国家,与之联姻的意义,远超过云涯这等小国和亲。皇上此举,也算是对太子的一个制衡与警戒。 至于茂行,一人独得了保卫太子王爷郡主的所有功劳。之前幻梦一案得了林隐好处的能勇,也是一个劲儿地给他说好话。皇上奖励了白银千两,宅院一处,并封他茂行瑞王洗马,管从五品。 瑞王更是接机在伯父益王面前他赞赏茂行,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与萨仁的婚事。时隔六年,益王也不愿再看女儿一直苦等下去,终于准了这门亲事。请喇嘛占卜了吉日,开春就举行婚礼。 一切如若风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着,而他一颗踹踹不安的心,还在等待着更多的消息…… 郡主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炎都。就连深居佛寺的圣喆也寄信回来道贺。而念苏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翻过了年,吉日来临,婚礼如期进行。茂行一改平日清雅的装扮,穿上了艳丽的炎族长袍,腰扎彩带,脚蹬皮靴,佩戴弓箭,显得分外英气逼人。若风作为伴郎也穿上了盛装,骑着雪白的饮风,比平日里更加光彩夺目。清霜没有特意打扮,不过就凭她那一张清丽绝俗的脸,穿什么都好看。这三个人出了唐宅,立刻吸引了无数目光。 茂行算是入赘,一大早就带着若风、清霜等人组成的娶亲队伍,向益王府进发。而炎烈则带着女方家的马队在途中阻拦。按照炎族的传统,阻拦的队伍可以设法把新郎的帽子挑在马鞭上,迫使他来抢,以此影响娶亲队伍引进速度。炎烈玩心大发,对茂行穷追猛打,每次帽子还没戴热,就又被他给夺去了。清霜奋力掩护哥哥,与炎烈纵马奔腾、互相追逐,一路上你追我赶,等到了益王府门口,两人都已是得气喘吁吁。 “瞧你们两,婚礼还没开始呢,就先给累趴下了。”前来看热闹的段泊涵打趣道。 一行人带着彩车和礼品,敲锣打鼓地到了益王府门口。附近的百姓们也都挤满了街头围观凑热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在第一秒就吸引住了若风,让他再不能够移开目光。那人一袭黑衣,身披一件猩红色披风,正冲着自己这个方向微笑,跟曾经梦里的那个场景如出一辙——是念苏回来了。 “苏姐姐!”若风忍不住冲她喊道。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在记忆中都开始有些模糊了的脸,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真的是苏姐姐!”清霜也激动地叫道。段泊涵和炎烈也都急忙冲那边望去,唐万里的眼里顿时老泪纵横。 茂行自然也看到了念苏,比起弟弟妹妹们的兴奋和激动,他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呢?这益王府内是将要与自己共度余生的郡主,而府门之外站着的,是自己以往岁月中最在乎的人。 念苏冲他们自然地挥手微笑,就好像她本来就该出现在此,好像她从未离开这么长时间。而那笑容中的沧桑与天真揉成一根利箭,扎在了茂行心头。 益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炎璨站在门边恭迎娶亲队伍。纵然他以往又多看不上茂行,此刻还是真心为妹妹高兴。 院内两盆旺火已经备好,新郎只要跨过这两喷过,就表示接受了火神的洗尘,将进入兴旺的新生活。 茂行还呆在马背上,炎烈拉他下来,催促道:“快点啊!不要误了吉时了!” 清霜娇嗔道:“那还不是要怪你你,一路上都在从中作梗,耽误时间!” “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怎么能便宜了他!”炎烈争辩着,手上一刻不停地推着茂行。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将茂行拱进了门内,茂行回头,见念苏也笑着朝门内走来。 为何偏偏要选今天回来?茂行在心里喊道。然而如果这么重大的日子她还是不回来,自己也会怪她吧?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被推到了火盆旁边。 “跨过去!跨过去!”炎烈冲茂行嚷着。 “小心啊,别烧着了你的漂亮袍子。”段泊涵笑道。 茂行又回头看了一眼念苏,念苏仍是带着满面的笑意,眼里连一丝的不舍或是尴尬都没有,仿佛早已将两人间的情愫淡忘。 茂行回过头,一刻不停地跳过了两个火盆。 “过喽!”炎烈拍手大叫道:“有请新娘子出来!” 益王和萨仁从正厅走出。萨仁穿了一身正红镶金线的衣裙,头戴金冠,手戴金镯,贵气华美。那一双乌溜溜的圆眼,从金丝的流苏中望向茂行,只是一眼,两颊便飞出了红云。 益王带萨仁来到茂行身边,新郎新娘两人一起往火里祭洒奶酒。熊熊火焰烧得更加旺了。 “哈哈哈哈,好!”益王又发出了他标志性的洪亮笑声。 林隐和益王妃都已在正厅候着,等益王回屋后,三人坐在主位,等候一对新人叩拜。炎雄的婚礼礼节没有凡塞那么繁复,只要祭了火神,拜过父母,夫妻对饮一杯,即算礼成。 清霜羡慕地望着两人,叹道:“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这么一天。” “很快的。”炎烈说道:“你这么漂亮,一定很早嫁人。” “这是什么歪理。”段泊涵插嘴道:“美人一般都晚婚,因为太过挑剔了。你敢说郡主和苏姐姐不是美人么?” “你就爱和我争。”炎烈把头转向新人,说道:“看在是姐姐大喜日子,我不和你吵。” 水湄从两人中间挤到了前排。她今天穿着一身朱砂色的裙子,显得格外可爱。看着茂行和萨仁行礼,她对清霜一脸羡慕的样子很不解,嘟囔道:“相互喜欢就在一起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找这么多人来,做这么多麻烦事来证明你们相互喜欢?” 清霜摸摸她的头,笑道:“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长大?水湄心里暗笑,却也多少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体会这种情感。 终于到了交杯酒的环节。茂行克制住自己,一眼都不往念苏的方向看,他怕多看一眼,自己都会犹豫。手绕过萨仁的手臂,他一口饮下了整杯酒。萨仁也是毫不含糊地一口将酒饮下。 宾客们又是一阵欢呼。 若风虽是跟在茂行身边,眼睛却一直看着念苏。六年不见,她瘦了,昔日圆润的面庞变得有了棱角,眼睛里多了很多自己看不透的东西,但她的笑容依旧这么熟悉和温暖。若风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有好多好多事想要问她,可现在只能这么看着她。 礼成之后,大家开始喝酒吃饭,新人带着伴郎伴娘到来宾面前接受他们的祝福。当然大家也少不了为难一下新郎,灌他几杯。萨仁那边的亲友都是喝起酒来像喝水一般,若风这个伴郎又不能喝酒,敬酒的人还没过半,茂行就已经不甚酒力了。 “哎呀你们别灌他了,我来喝!”萨仁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的一个表哥不依不饶道:“那可不行啊,新娘子喝一杯,新郎要喝两杯!” “就是,你入赘我们炎家,不会喝酒可不行啊,今天帮你好好锻炼锻炼。”表弟也附和道。 “喝,喝……”茂行眼冒金星,面泛红光,几乎摊在了若风身上。 “这两杯我也喝了!”萨仁又将茂行手中的杯子夺了过来。 “不行不行,姐姐你这么替下去没完了。”表弟说道。 “那我就都喝了吧!”萨仁也是女中豪杰,二话不说端起酒坛子一饮为尽,看得起哄的男孩们都目瞪口呆,悻悻离去。 等到茂行和萨仁最后来到清霜和念苏这一桌时,茂行已经醉得口齿不清了。 “二哥哥,郡主嫂子,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清霜端起酒,说道:“这杯我敬你们。你们都喝了不少了,意思下就行了。” “我也敬你们。”念苏也端起酒,见茂行也端起了杯子,不禁劝道:“茂行你不能喝就别喝了。” “没事,我替他喝吧。”萨仁红着脸说道:“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还请姐姐妹妹们多多关照。” “对,都是一家人了。”清霜一杯酒下肚,脸上立马就泛起了红光,那样子倒是和茂行有几分相似。 茂行看着念苏,忽然推开了若风,摇摇晃晃地将酒杯端到她的面前,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一杯我敬你,也算是敬给过去的十六年,毕竟在那十六年里我那么喜欢你,只喜欢你……可却还是没能和你在一起。” 若风见情势不对,连忙把手里的酒杯抢走了。谁也没想到他醉成这样,还能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清霜更是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一喝多就乱说话,郡主嫂子别放在心上。”若风向脸色变得难看的萨仁道歉。 “茂行,你再好好看看,喜欢的人站在你身边呢。你终于娶到郡主啦,美梦成真啦!”念苏也劝道。 然而茂行却用他泛红带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念苏,右手抢回了酒杯,左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左胸,说道:“以后这颗心再也不是你的了……你,你干了这杯,我们以后各奔东西……” 茂行一饮而尽,萨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念苏也再不能摆出一副淡然的神态,端着手里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气氛变得极为尴尬。若风和清霜也有些手足无措。只有不知什么时候溜过来的水湄,幸灾乐祸地笑着,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终于,这出戏以萨仁的让步收场,她再次端起酒杯,对念苏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苏姐姐专程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然后喝下了这杯苦酒。已经输了一颗心,不能连面子也丢了。 念苏也赶忙喝了,说道:“郡主海量。相信你们今后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借你吉言。”萨仁说完,冲念苏一笑,扶着茂行走开了。以前,她宁愿相信木鸢里的那封信是一个误会,是哥哥不想自己和茂行在一起的一个理由,而此刻,她的心犹如当年那只木鸢,被击得粉碎。 若风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茂行,不禁有些感慨。二哥哥,应该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哥啊。为什么也要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为什么也会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面前如此狼狈不堪? 萨仁和茂行离开后,清霜终于忍不住一头钻进念苏怀里,撒娇道:“苏姐姐,你这些年到底到哪里去了啊?”这一问,把若风的目光从茂行远去的背影上拉了回来。 “说来话长了,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念苏温柔地抚摸着清霜的头发,叹道:“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们来了。” “那我们快去跟爹爹告别,然后回家吧!唐伯伯都想死了!”清霜猛地站了起来。 念苏也站起身来,她看了看坐在益王旁边面无喜色的林隐,恍如隔世。又看了看水湄,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而想到在家中等着自己的唐万里,更是不知要怎么向他开口解释。 若风拉住了念苏的衣袖,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姐姐,你这次回来,不会再突然突然离开了吧?” “不会了。”念苏握住了若风的手,笑道:“我过些天再去一趟西淳,然后就没什么事了。” 第五十二章 双生姊妹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西淳,狂风起,黄沙漫天。 一男一女两个身着统一服装,头戴青铜面具的杀手,正穷追一个老者不放。老汉虽然年迈,却也是个练家子,一直与两个杀手保持着距离。只是苦在这沙漠之中放眼望去只有黄沙,毫无躲避之处,是否会被两人截住也只是双方耐力上的斗争。 风越打越大。三人前脚刚走过,身后的脚印就被卷起的黄沙完全盖住,不留一点痕迹,仿佛要不了多久这三个人也会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不留一点痕迹。 老汉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男杀手看准了开始加速。 “师兄,急什么?”女杀手的表情隐藏在面具之后,声音却带着一丝笑意:“慢慢玩。” “玉娇,别闹。”男杀手脚步不停,距离老汉五六米的时候,他提气跃起,以一种诡异的步伐快速前进,甚至都没有在沙子上留下脚印。 男杀手的掌风已经到了老汉后背,他不得不转身抵抗。两人交上了手,是几个回合下来,竟是不相上下。 “玉娇!”男杀手严厉地喝道。 “哼!”玉娇终于也提气跃起,以同样的轻功身法跑上前来。 玉娇的武功与她师兄不相上下,老汉以一敌二本就吃亏,没想到两个杀手联手的功力又翻了一番。老汉一下子就败下阵来,被男杀手按在了身下,吃了一大口沙。 “逃那么远有什么用。”玉娇冷笑道。 老汉吐了一大口吐沫出来,说道:“老夫今日被你们抓到,也没指望能活到明天。不过你们现在为万崇天卖命,早晚也会死在他手上。” “别听他废话了。”男杀手对玉娇说道:“你来。” “多谢师兄。”玉娇一手捏住老汉的脖子,猛然用力。老汉眼睛瞪大,青筋暴露,不一会儿便断了气。玉娇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利索地割下了老汉的首级,装在布袋里。 “我来背吧。”师兄接过布袋,系在自己腰间。 “这风刮得正好,都不用给他收尸了。”玉娇用老汉的衣服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唾液,转身离开。 “收尸能费多大功夫?总比顶着风沙走回去强。”师兄跟在玉娇身后,揉了揉被沙子迷住的眼睛。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沙漠之中。 唐宅,春花盛开。 若风到念苏院中找她,却发现水湄小小的身影正伏在门上偷听。若风刚要开口,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水湄指了指屋内,说道:“可好玩了,你听。” 若风也伏在了门上,听得念苏、茂行和唐万里三人的声音。 “你说你在西淳见到和清霜一模一样的女孩?这怎么可能呢!”茂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漂亮的女孩总是有几分相似的,你一定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记不清清霜的模样了。” “我当时是不太确定,毕竟女大十八变,我离开的时候清霜才十岁。”念苏说道:“但是当我昨天看到清霜,我肯定她们确是一模一样,绝不会有错。” “念苏,你可真的看清楚了?”唐万里问道。 “爹,茂行不信我,你也不信么?我像是会乱开这种玩笑的人么?”念苏跟唐万里撒娇的语气,还和当年一样。 “难道……”茂行的眼中晃过一丝惊慌,他看着唐万里,两人心照不宣。 念苏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担心如此,才急着回来找你们商量。” “如果不是因为此事你就不打算回来回来了是吧?”茂行讽刺地一笑。 “茂行。”唐万里喝止他。 忽然门口传来了清霜的声音:“若风,水湄,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啊?” 念苏一惊,快步走到门口,一开门发现若风正尴尬地站在门口,水湄则笑嘻嘻地站在一边。 “怎么大家都在这儿啊?”清霜看着茂行,笑着问道:“二哥哥你不在益王府陪郡主,跑回‘娘家’来做什么?” “想你了就回来看看呗。”茂行努力舒展开自己的眉头,心里却比念苏更加担忧。因为这几个人中,只有他知道,除了若风,水湄听到刚才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骗人,你要是想我,怎么最先来找苏姐姐。”清霜走进门去,亲昵地挽住念苏。虽然之前生日宴上,念苏的礼物喧宾夺主抢了风头让她有些不舒服,但见到念苏真人,她的心里只有欢喜。 若风本来一肚子的话想对念苏说,从昨日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又被什么西淳国的清霜给打断;想问清西淳国的清霜吧,清霜本人又来了,他只得一次又一次把到嘴边的问题给憋了回去。 碍于清霜和若风在场,没说完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聊了几句客套话,茂行赶着要回益王府。念苏走到门口送他。 “你回去吧,我又不是一去六七年不回来。”茂行还是一抓到机会就要用这事挤兑她。 念苏停住了脚步,说道:“那你回去好好跟萨仁道个歉吧。昨晚醉成那样,新婚第一天又一大早没了人影。我要是她,我可真要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她嫁给了我,好日子才刚要开始。”茂行甩开了扇子,扇了起来。 念苏看了看扇面上“春秋多晴日,山水含清晖”几个字,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待她吧。” 茂行回到益王府,还没进房门,就听到炎烈在里面大吵。听声音正在气头上,想必是因为自己。他放慢了脚步,可不想现在进去自讨没趣。 “实在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炎烈气得不能坐下,说道:“姐,你嫁给他是他积了八倍子的福气,他居然这么对你!” “小烈,别生气,他也没做什么啊。”萨仁劝道。 “这还叫没做什么,昨晚胡言乱语的事我都听下人说了,想着他喝多了就算了。但是哪有新婚第一天就找不着人了的啊?!欺人太甚了,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可得跟我说,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小烈!” 茂行一听,炎烈不是因为昨晚的事生气,郡主也帮着自己说话,于是松了口气。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想找个什么理由给自己说今早出门的事。 里面传来萨仁的叹气声:“算了。我既然喜欢他,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怪不得任何人。谁叫我有本事喜欢人家,没本事让人家喜欢我。” 茂行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这叫什么话!他敢不喜欢你?”炎烈更气了。 “怎么会呢!谁在乱说我不喜欢萨仁,看我不教训他!”茂行摇着扇子走了进去。 “你可算回来了。”炎烈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大早上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要逃婚呢!” “我好不容易积了八辈子福才娶到你姐姐,我还要往哪里逃啊?”茂行笑着说道:“昨晚太乱,若风的平喘丸落在大厅了,我早上捡到就记着给他送回去了。” “平喘丸?若风虽然身子弱,也不至于一早上没装着药就怎么着吧?你就算担心,也可以叫个下人去送啊!”炎烈显然对这个借口不买账。 “我一着急给忘了。你知道的,念苏回来了,她一向最疼若风的。”茂行对着炎烈挤了挤眼睛:“要是等她今天发现了,又要怪我没照顾好弟弟了。” 炎烈还想说什么,萨仁把他拉开来,说道:“好了,小烈,你回去吧。我和茂行还有话说。” 茂行笑道:“是呀,你就别打扰我们新婚燕尔了。” “哼!你别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炎烈转身离去。 茂行关上了门,萨仁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原先怕弟弟担心自己,现在只剩两人,她也不需要伪装了。 “我错了。萨仁。”茂行上来就认错,也不管错哪儿了,反正都认了就对了。 萨仁抬起头,看着茂行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你和苏姐姐的事情?” “我们能有什么事……”茂行目光闪烁,说道:“她那么久没回来,非要选在你我大喜之日回来,搞得我一见她跟撞鬼了似的。” 萨仁见茂行并不打算坦白,也就没继续问。最怕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什么事也别想说清楚。 茂行拉着萨仁坐下,一双桃花眼深情地看着她,说道:“萨仁,你刚跟小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真的,挺感动的。但是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得纠正你:我喜欢你。” 茂行目光真挚,实在不像在说假话。萨仁心一软,就融化在了那目光里,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看着茂行,幽幽说道:“茂行,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个还不错的人;但是你爱她,哪怕她是个错的人。” 茂行一惊,却无法辩解。自己以阅人无数的情圣自居,然而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却被眼前这个一生只爱过一个人的姑娘一语道破。 此刻,他只能将萨仁挽入怀中,紧紧抱住,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辩解。 第五十三章 身世之谜 - 唐林若风传 - 木苏 西淳,狂风减止,黄沙落定。 玉娇和她的师兄背着那颗人头,走出了荒漠,进了一家简陋的客栈。 店小二间两人头戴鬼脸面具,男的还背着一个带血的包裹,吓得一个哆嗦,颤抖着问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吃个饭就走。”玉娇拿出一些碎银子,说道:“带我们去个客房,把酒肉都送进来。” 等到酒菜上齐,小二离开后,玉娇关上屋门,转身摘下了青铜面具。面具之下,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与清霜一模一样! 细看之下,玉娇的眼中多了几分清霜没有的犀利与清冷,面上却少了几分生动和人情。 师兄也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坚毅的脸。他单眼皮上扬,鼻峰高挺,同样没太多表情。只见面具的内侧,刻着“玉戈”二字,想必是他的名字。 玉娇给玉戈斟酒,玉戈把酒杯推到一旁,说:“喝酒误事。” “事都办完了,怕什么。”玉娇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戈道:“事情永远都不会完。你不会知道下一次需要拔出刀来是什么时候,所以必须随时保持清醒。” “好,保持清醒。”玉娇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那就不超过十杯好了。” 玉戈无奈道:“我在就由着你吧。一个人的时候就别喝了。” “不会有什么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死死跟着你的。”玉娇说道。 明明是亲昵的话语,被这两人用冰冰冷冷的语气说出来,甚是奇怪。然而两人却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唐府里,念苏端着煎好的药,走进了朽木居中。 “苏姐姐。”若风放下手中的刻刀,急忙站了起来,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怎么还麻烦你来做……” 念苏冲他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酥糖来,说道:“你在姐姐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呀。” “有苏姐姐这块‘糖酥’,别的糖都不够甜了。”若风就着糖喝下了药,心里一阵暖意。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跟着茂行都学坏了!”念苏轻轻敲了若风的头。 若风委屈道:“谁让你们一个个都走了,我不是只有跟着二哥哥了。” 念苏仔细端详眼前这张俊美的脸。曾几何时,瘦瘦小小的他一直跟在自己和茂行身后,用用绵糯的童声不断叫着“苏姐姐,二哥哥……”,现已长成自己需要仰视的高大少年了。他那一双丹凤眼和从前一样清澈,那双唇也和从前一样苍白,让人心疼。 “不走了,姐姐以后都不走了。”念苏缓缓说道。 “姐姐,我一直想要问问你,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一直不回来的对吗?”若风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念苏的眼睛低垂下去,说道:“若风,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姐姐不是想瞒你,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头说啊。”若风拉住了念苏的手,说道:“我先说。六年前,收到姐姐用木鸢寄来信,我简直高兴死了,立马写信寄回,可是却被炎璨一箭射下,还坏了茂行与郡主的好事。直到今天,我也没能修好那只木鸢。” “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像林叔叔一样,有着巧夺天工的手艺,能做的东西千千万,何必在乎一只小小的木鸢。” “可是姐姐却因为我,拒绝了做无忧真人徒弟的机会。他那时说你会历经磨难,是真的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若风关切地看着念苏,却又害怕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 “我和无忧真人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念苏奇怪地看着若风。 若风一五一十地把水湄和幻梦的事告诉了念苏,念苏也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水湄这个小丫鬟那么眼熟了。她脑海中猛然闪过在采环阁变身时看到水湄的画面,顿时不寒而栗。 念苏急忙问道:“水湄有没有跟你说其他什么关于我的事?” “没有了。”若风看着念苏,问道:“还有什么是她知道我不知道的?” 念苏松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了。” “姐姐,你可不能骗我。” “真没有了。” 若风看念苏还是什么都不愿对自己说,忽然有些难过,叹道:“姐姐,从小我就觉得你们都很多的事瞒着我,不和我讲。我虽然年幼,但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年来,让我困惑的事情越来越多,那个十年前的秘密,已经变成了十七年的秘密,而我还是一无所知。” “有些事,不知道最好。人活着,知道得越多,反而越累。”念苏说着,想起了曾经的时光,那时的天空没有一片乌云,少年和女孩的脸上也都映着明媚的阳光。 若风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碗,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只是我真的好怕。我怕有一天我忽然死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就过了一生。” 念苏看着若风苍白的脸,心里像针扎一般的痛。她握紧了若风的手,说道:“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想知道什么,姐姐告诉你便是了。” 若风的眼里闪过一丝光,问道:“姐姐,有一件事是茂行答应娶了萨仁就告诉我的,问你也一样。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那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我和茂行不是亲兄妹。”念苏说道。 “我就知道!”若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转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问道:“好多人都说茂行不像唐伯伯,这么说可能有些不敬,不过他欠了这么多风流债,错领一个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啊,真是跟茂行学坏了。刚刚说那些生啊死啊的话害我担心,现在目的一达到就开始八卦了。”念苏甩开了若风的手。 若风笑道:“我和二哥哥学的,那二哥哥还不是跟唐伯伯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怪,就只能怪唐伯伯。” 念苏却异常严肃,说道:“有些事情,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就比如我爹,他是天底下最专情的人了。” 若风满心疑惑,问道:“只听说过浪子装作专一,还没听过专情的人要假扮浪子的。” “这世上,你不明白的事还很多。” “那姐姐你告诉我我就明白了啊!” 念苏犹豫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茂行和圣喆都不是我爹的孩子,他却背负着骂名把他们两养大。” “等等,大哥哥也不是唐伯伯亲生骨肉?!”若风惊讶地看着念苏,说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从小我就觉得这个家离怪怪的,两个男人,五个小孩,互相收对方孩子为义子,还一直不再娶……要不是唐伯伯风流的名声在外,恐怕有人要怀疑他和我爹是断袖之癖了……” “唉,他们这些年过得比我们苦多了。” “姐姐,你今天可得一次把真相都告诉我。”若风感到脑子里太多事情在绕,好像一团乱麻被抽动了一端,整块都跟着动了起来。他接着问道:“那我和清霜是亲姐弟吗?我和你是吗?” 念苏有些犹豫。 “不是?!”若风难以接受:“我和你们也不是亲生的?我们这个家里的孩子都是街上捡来的吗?!” “林叔叔的亲生女儿是清霜。”念苏想了想,反正若风和水湄都已经偷听到了那些话,索性把自己忧虑的事也一道说了出来:“而且他不止清霜这一个女儿。” 若风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想起了念苏对茂行和唐万里说的:在西淳看到一个和清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清霜,清霜不会有个双生姐妹在西淳吧?”若风问道。他忽然想起了念苏只说了清霜,没回答自己是不是林隐的亲生儿子,又想到这些年很多人都说自己和清霜这对双胞胎并不太像,尤其是自己,一点也不像林隐。如此种种结合起来,若风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姐姐,该不会我并不是清霜的双胞胎吧?真的那个现在在西淳?” 念苏惊讶于若风能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系。若风却在念苏来不及掩饰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十七年前,清霜的妹妹傲霜被仇家抱走,我们都以为她已经被杀害了。但这次我去西淳偶然发现了她,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愿听我多说。我怕她被仇人利用了,所以回来找茂行和爹商量。” “西淳和炎雄大战在即,我们得在那之前把她接回来……只要让她和清霜相见,她就会立马明白你没有说谎。”若风忽然想到了什么,脑中的乱麻一下子被打开了大半,他问道:“姐姐,你并不是偶然发现的,你去西淳就是为了此事吧?” 念苏不置可否。 若风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所谓的闯荡江湖,并不是毫无目的地乱走,是为了十七年前,我和清霜出生之前的什么事,对吧?而且这件事一定和唐、林两家人都有关系,对不对?” 念苏轻轻地抚摸若风的头发,好像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她叹道:“若风,你太聪明了。人太聪明就会活得很累,我不希望你也活得那么累。” “姐姐,我的身体已经弱不禁风了,如果脑子也是一团浆糊,那和废柴朽木有何区别?”若风再次抓住念苏的手,说道:“如果是让姐姐一直不能忘怀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我想要帮姐姐分担。无论……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我的姐姐。” 念苏握住了若风的手,他坚定而温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从前那个人曾有这般俊朗的面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姐姐,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叫若安啊?”若风像是知道念苏在想什么,忽然地就提起了这个名字。 念苏一愣,两滴热泪毫无征兆地簌簌滑落,她慌忙抽手,抹去了泪滴。 若风关切地看着她,不忍再问,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帮她擦去了眼泪。他柔声说道:“姐姐今天说得已经很多了,我估计得消化好一阵子。别的就改日再告诉我吧。我只是一想到这些年姐姐心里所承受的煎熬和折磨,一个人在外面受得那些苦,就恨自己不能帮你分担。” 若风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以后那些秘密和责任就换我来承担吧,我也想让姐姐你活得快乐一些。” 念苏的泪像冲破了闸们的水一般,再也停不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若风面前流泪。以前她一直努力维持的强大的保护者的身份,在这一刻崩塌。她就这样,不出声,不抽泣,不停地泪流。 若风不停地温柔地帮她擦去眼泪,嘴里缓缓诉说着他从没跟别人分享过的内心感受:“有时候我想,无论前世今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就像二哥哥一样。可是后来我发现,即使是二哥哥平日里装得再怎么潇洒,过去的有些事,就像是扎在心里的刺,一日不拔出来,一生都不会好受。” “为什么要八处来呢?或许拔出刺来,那里也会是一个医不好的血窟窿。”念苏在流泪的同时,却能保持声音的平静。 若风摇头,说道:“我开始想,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爹爹会变得世俗,或者说为什么他原来要那么出世?为什么唐伯伯和他要逃出凡赛不再回去……最后所有一切又回到那个从小就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有治不好的哮症,害得所有爱我的人都因我而受苦?为什么是我?直到听水湄说了我的前世,又在哀牢山收复了炎雄,我才渐渐相信,这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怎么都逃不掉的。” “若风……原来你都知道了。”念苏心疼地看着他,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一直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她将他揽入怀中,像他小时候那样,摸着他的头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会慢慢都告诉你。但你不许那么悲观,一切都还有转机。以后的路,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的。” 念苏拿起了桌上那半块糖酥,放进若风口中。 若风只觉得一阵甜意,也不知是来自口中的糖酥,还是念苏脸上那勉强挤出的微笑。 “姐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不怕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