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的开始 时间:2008年8月8日晚20﹕00时。 这一天,所有的中国人都呆在电视机前,收看着也许今生今世都只有一次机会看到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伟大时刻,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一刻而激情澎湃!商离嫣也不例外。作为开幕式歌曲创作的参与者,因为单亲的原因一向手头拮据的她也幸运的拥有了一张门票,可当满天的烟火映红了人们骄傲的脸庞的时候,心中却滑过一丝苦涩。 虽然作为开幕式主题歌曲创作的参与者,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在配乐、最后音效上做出了完美的设计,但是对于歌曲本身的不满意却让她无法开心的将那份成就感释放出来。 她是一个典型的80后,喜欢HIP-HOP多过快板,喜欢流行歌多过戏曲。在她看来一首成功的歌曲,不在于它有多么阳春白雪,而是在于它到底有没有唱出大多数人的心声,毕竟,歌曲最初的作用就是要抒发人内心最真实的感情,让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得到最大程度的夸张和宣泄!一首能真正唱到人心里的歌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达到直指人心的深度! 而一首内容空洞,毫无感情的歌曲则是让人最无法忍受的,而偏偏,这些歌曲却是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一些重要的仪式上,这让崇尚由心而发的她无法忍受,可最无奈的是,她不得不为了这首自己并不喜欢的歌配上最完美的配乐,试图让它听起来不是那么让人觉得瞌睡。 想到那首自己创作的充满了激情的歌曲,如今却被尘封在工作柜的最底层,喉头的苦涩越发难以下咽,就连眼前绚丽的烟火和舞台上充满了艺术之美的表演都似乎失去了吸引力。自嘲的笑笑,无声的叹了口气,将眼光投向灿烂过后慢慢暗下来的夜空。也许,是自己的标准太奇怪了吧! 什么时候,才能在一个不讲究资历的地方,尽情的唱自己想唱的歌!跳自己最爱的舞蹈!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最虔诚的曲者,歌者,舞者……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得到所有人的承认?想到作为单亲的孩子所承受过的一切,那些怪异的让自己都不由自主怀疑自己的眼光,再一次的叹息一声,甩甩头,不想在这个应该快乐的日子里弄坏情绪,将目光从夜空中收回来,收拾心情认真的看着演员们精湛的演出。 明天,也许——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郝思嘉不是也说过吗? ***** 终于结束了!呼出一口长气,商离嫣看着眼前已经人去楼空的鸟巢。 作为工作人员,她们是最后撤出的一批,场馆内已经没有观众,看台上一片寂静。所有的参与工作人员都在后台忙碌的收拾自己的东西,而她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是负责音效,自己的所有物品都在一个随身的小包包里。 “嗨!离嫣,张导叫大家一起去酒吧喝酒,放松一下!一起去吧!”一个身高腿长的男子拍了拍她的肩,热情的邀请着她,大家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他也蛮喜欢这个不多话的小丫头,虽然年轻,但做起事来却很认真,只要交给她的工作,她总是完成的很完美,让人能够不由自主的信任她的能力,尽管平时的交流并不是太多,但她却依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个好女孩,不是吗? “好啊!”商离嫣转过头,看着这个满脸希望的男子,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她不太清楚了,只是大家都叫他李哥,在创作组里人缘挺好的,长的一脸正气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正派人。她知道他对她有点意思,但是,有时候,人跟人的缘份真的是说不好,李哥无疑是个好人,但是商离嫣对他没有来电的感觉,也许她有时候会对爱情持保留意见,但是第一眼的感觉还是蛮重要的,在她的感觉里,李哥更象是她的兄长,而不是后备丈夫人选。所以,很多时候,她选择了回避,即使是大家一起行动,她也尽量的和他保持距离。 “走了!走了!”出口处一个工作人员使劲的挥着手“张导在外面等咱们呢!大家快着点,一起去庆祝庆祝!” 商离嫣背起自己的背包,赶在李哥开口要帮她提东西前往门口走去,这样的热情,她有些不适应。 ----------------------------------------------------- 头好痛!浑身都痛! 这是怎么了?眼前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是什么人?什么在说话?我为什么看不见?我在哪里? 用力在黑暗中挣扎,感觉手触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拼命的用手揪住,全身都在冒着冷汗,这是梦吗?身下有微微发硬的东西垫着,是了,一定是梦,我是睡在床上呢!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好象连头发丝都被人扯下来了一样,我怎么了? 眼前好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是什么?猛地一用力,商离嫣突然的挣脱了包围在眼前的黑暗,睁开眼坐了起来,满身冷汗涔涔,好象水淋过一样,甚至能感觉到鬓角滑下的汗珠。 慢慢的环视了一周昏暗的室内,僵硬的脖子连转动一下都仿佛听得见骨节间的“咔咔”声。 这是一间女性的房间——这是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映象,门边靠窗旁有一张式样古典的梳妆台,没有那种大的背镜,只有一面小台镜好象倒在桌上,镜脚似乎是木制的,小镜子的旁边零零碎碎的放着一些色彩绚烂的小盒子,似乎是化妆品之类的小东西,窗户奇怪的由一根小木棍撑开,让人想起看央视大戏《水浒传》时看到的木头窗子,另一边的门边放着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盆,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架子旁是一座人高的屏风,屏风上绘着精美的四季图,梅、兰、竹、菊四君子在同一个季节里盛放着妖娆,而身下所躺的是雕着繁复缠枝花纹的木床,一床艳红的锦被盖住了她的身子。抬手摸摸痛得发晕的头,发际居然还缠着一条白布!这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这一屋的古色古香,她有点搞不清状况,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庆幸的发现自己还算衣着整洁,只是这衣服的式样实在有点古怪,白色棉布,对折的大襟,穿在她身上有点空荡荡的,好象我又瘦了?商离嫣茫茫然的想着。 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还没等她有所反应,透着古意的雕花木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突然涌进屋子的阳光让她有一阵的眼晕,抬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明晃晃的光影里,只看见一群人直走了过来。 “可算是醒了,这要真是醒不过来,那我们干系可就大了!”当先的女人松了一口大气,拿着一条帕子的手轻轻的抚着胸口。 回过神来的商离嫣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一群人:当先的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浅紫短衫,酥胸半露,领口绣着白色云纹,深紫的曳地长裙,裙摆上满幅的大朵白芙蓉衬得她白皙的圆脸益发娇嫩,细长的凤眼中透出一丝世故的光芒,一张涂着口红的嘴唇微微翘着,仿佛有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而满头的黑发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髻,用一支碧绿的玉发簪固定在头上。在她身后的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花枝招展的短衫长裙,姹紫嫣红,一个个仿佛盛开的鲜花一样妖艳。都在附和的点着头。一双双仿佛探究什么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视着。似乎要挖掘出最深处的秘密。 看清眼前一群人,商离嫣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这群人没毛病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服?看那头发!还有这屋子!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怪! 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努力的回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好象是大家一起在开庆功宴啊!为了庆祝奥运会开幕式圆满结束。由张导发起的,大家一起在北京朝阳区最火的卡布其诺酒吧喝酒。当时大家都喝得很开心,后来,后来,对了!后来,妈打了个电话,让我早点回家,我就先走了…… 突然,她抓头发的手僵在了那里,那辆车!那辆该死的车!我本打算拦下来坐的出租车!想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接了电话以后,由于喝的有点多,大家又都很兴奋,所有没有要人送她回家,出了酒吧,在路边朦胧中看见一辆出租车朝自己开过来,就下意识的招了招手,那辆车就直冲着她冲了过来,在那一瞬间,明亮的车灯竟然让她恍惚觉得有点亲切!,只隐约中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个穿着粉色长裙,头插一支梅花簪的俏丽女子伸出一只纤纤食指,怯生生的指着神色不停变幻的商离嫣,迟疑的道:“云姐!她、她不会是寻死不成,失心疯了吧?”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踌躇了一下,商离嫣礼貌的问,目光直直的盯着站在最前面的,被人称为“云姐”的女人,直觉告诉她,在这里一切都得听这个女人的! 被她的问话弄得一楞,云姐修饰的无比精致的眉头深深的皱成一个“川”字,狐疑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仿佛想看透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内心。半晌,见在她的目光下没什么反应,这才慢慢的开口道。 “兰馨姑娘,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知道,你从一个官家大小姐落到我们这种地方是有很多委屈,但我这里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管你爹苏定远当初做官时有多威风,如今你也已经家破人亡了,日子你还是得过下去,而且你还得平平安安的过下去,虽说你现在入了贱籍,做了我这个坊里的姑娘,但你的生老病死官府都有记档,我们可都担着干系,如果你还想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些,就安守你的本分,否则,我自有一千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自己好好思量吧!”说完,带着一种自以为的了然,她挥了挥葱尖似的手,示意一个绿衣的小姑娘看着这个不懂分寸的小丫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一群浩浩荡荡跟着来看笑话的女人也都掩着嘴忍着笑跟着她走出了门。 从头到尾,商离嫣都是一头雾水,她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这个打扮极度复古的女人会对着她叫一个她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而且还说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只不过是普通的小车祸而已,不用进精神病院吧?而且现在的精神病院有这种装修的吗? 她抬起头,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留下照看的绿衣丫头,她的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个简单的双丫髻,也许是年纪小的原因,她的脸上并不像刚才进门的一大群女人那样浓妆艳抹,只是很整洁,很干净。 “姑娘,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们这里虽是做官妓的行当,但是好在云姐在官面上人面广,等闲人也不敢给我们气受,虽说名声不好听,到底也还锦衣玉食,姑娘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怎么受得了穷苦日子?倒不如安心在这里待下,等将来积攒些钱财再找个良人从了良,岂不比流徙强百倍?”一边说着话,她手上也不闲着,将商离嫣搀扶着在妆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牛角梳利落的梳着她的头发,三两下将拆了缠头巾的长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髻。 趁着她梳头的时间,商离嫣赶紧的朝窗外望过去,入目一片红墙绿瓦,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浑不似现代的气象让她心中一片冰凉!终于明白自己始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这里根本不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是古代!这里是古代! “穿……越……?”模糊的呢喃了一声。 受了太大打击的她终于无力支持自己的身心,再一次不支的倒了下去,只在昏迷过去之前听见了小丫头的一声惊叫。 第二章 逃不掉的命运 “姑娘!” 听着绿袖的叫声,商离嫣将思绪从手边看了一半的书册中抽出,抬眼看着眼前爱穿绿衣的小丫头,这个丫头就是一年前在她昏迷的时候被吓得尖叫的那一个,而之后,她就应了云姐派的差使一直在商离嫣身边伺候。虽然商离嫣自己总觉得她还是个小丫头,可事实上,在外人看来,她也不过是比这个小丫头大不了多少的另外一个小丫头而已。可不是吗?一个十三,一个十一,能有多大差别呢? “有事吗?”商离嫣淡淡的回问,来这里久了,她从最初的崩溃慢慢的变得适应,再到现在的坦然自若,仿佛她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洛阳女子,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会有些怀疑自己的在现代的日子是不是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或者是自己现在正在做梦?不过好在,这里的人都以为她是不能接受做官妓的事实所以才崩溃,倒是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这也让她为自己庆幸了好久。 “云姐吩咐了,姑娘若是梳洗过了,就去见她。”绿袖脆生生的回着话,眼前的兰馨姑娘越发漂亮了,有时候会让人看的挪不开眼睛,可是,她总是冷冷的,对谁都爱理不理,虽然自己知道她心肠挺好,但园子里的其它姑娘背后总是说她的是非,说她“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也不过是个妓女的命!”想想也真是可怜!自己虽说也是在云水坊,可自己不是官妓,只不过是家里穷,卖了来图个活口,自己的哥哥三不五时的还能来看看自己,虽然顶不上什么用,但好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记挂着自己,心里也踏实些,可兰馨姑娘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了,除了自己,谁也没有!家里的男人全都充军塞外,唯一的母亲也死了。这洛阳城里再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那充军塞外的兄弟,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得见了! “嗯!”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将手上的书册放到面前的妆台上,随手拿了一张花笺夹在看过的地方,这竖行的书着实看的人头痛,一合上就再难找到地方,不得已她也只好养成了用花笺的习惯,好在云姐并不禁她看书,仿佛还带着些支持,想想也是,云水坊将来的头牌,可不能是不识文墨的白丁,说出去那些行内的姑娘们还不得笑死!毕竟,这是一个崇尚文字的时代,而那些文人墨客最喜欢流连的就是坊间。借着这一点,商离嫣着实看了不少书,从中学到了很多这个时代的常识,毕竟,如果开口乱问的话,说的越多错的越多,所以她基本上保持着一字千金的风格,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商离嫣在心里叹息一声,来这里一年了,这一年里,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着日子,生怕被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不过还好,由于她是被官府发卖到这里,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也没有人知道原来的苏兰馨是什么性子,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在这一年里,她总算是弄清了自己的身份。 苏兰馨,十三岁,父亲苏定远本是太子府里的一个少傅,因为牵涉到太子李承乾谋反的事情里,被唐太宗李世民抄家,本人问斩,族中男子一律充军塞外,女眷全部交由官府发卖,而这位苏兰馨姑娘因模样生得漂亮就被洛阳教坊司下辖的妓坊云水坊的妈妈云姐看中,买了下来,兰馨的母亲看到女儿落进火坑,一口气没上来,撒手去了。进入云水坊的苏兰馨,由于不甘受辱,选择了用撞墙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痛苦,而这一撞之下,她是解脱了,可是却苦了商离嫣,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子里,承受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痛苦。 也不知道这一撞和那辆出租车的一撞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想想这倒霉的身世,她就一阵苦笑,自己真是没有亲人缘,上一世的时候父亲早逝,只有妈妈一人在她身边,这一世倒好,干脆一个都不剩,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了! 而在云水坊里,按规矩姑娘们都是要学艺的,有学舞技的,有学乐器的,有学唱曲子的,总之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要会,还必须得有一、两样特别精通,作为以后见客人时的噱头,年纪小的有年纪小的学法,大点的则是看资质另外专门请教坊司里御用的乐师或者歌者教授。 商离嫣本来磨磨蹭蹭的借着身体不好的缘由一直拖着不肯学,但如今,她的样貌一天天蜕变,越来越明艳照人,况且,一年的时间本来就足够养好她的病了,所以这个借口也就变得越来越牵强,云姐看着她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深沉,其实她也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不是吗?可是却一直在潜意识里回避着,不想去想这个让她头痛的的问题。 深吸了口气,商离嫣跟在绿袖的身后沿着碎石小径往云姐的院里行去。 ***** 云姐住的院子是坊里最靠里的一间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就象她的人一样,没有一点杂乱,院门两边一字排开的四个小花圃里总是有四季的花挨着个儿的开,好象生怕一没有了花人也就没了生气一样,如今,紧挨着院门的花圃里正热热闹闹的开着大丛大丛的蔷薇,映着初升的阳光,姹紫嫣红,绚丽极了,一不小心,眼睛都快要晃花了。其它的几个花圃中也是枝繁叶茂,绿生生的,看着喜人。 离嫣踏着石径一直走到廊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绿袖站到了门边。眼光却在廊上的柱子上游移,心里想着应对云姐的话,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云姐,姑娘来了!”绿袖挑起帘子进了屋子,小声的回着话。 这一章本打算写到见乐师,可是一下子点错了,上传了,所以只好再分一章,不好意思,以后改进。 第三章 御用乐师 沈落云慢条斯理的理着鬓边的发,似乎对鬓角斜插的一枝芙蓉位置不太满意,商离嫣进门到现在,她还没有看过她一眼。她知道商离嫣在打量着她的屋子,也知道这个官家大小姐在打什么主意,来到这里的姑娘在没有看清现实或者说没有接受现实之前,都是她这幅样子,小心翼翼里又带着些侥幸,总觉得自己有可能会逃过那些痛苦的命运,等到发现没有希望以后,就会一副哭天抢地的样子,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可几顿打,几顿饿之后,又会乖乖听话了。 也难怪她们,从天上一下子掉到地下,难免会让人无法接受,会有侥幸的想法来逃避现实也是很正常的,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最后的一点希望给彻底的打破,看清了这些,她们也就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因为,当年的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将发间的那枝花换了一个位置,她这才回过头,看着一边坐在绣凳上的商离嫣。 这个女孩子的眉宇间有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倔强。当初看见她的时候,这种神气还不是特别明显,可是在云水坊经过一年的休养,这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就越发的亮眼了起来,即使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坐在那里,都会让人不能忽视,她身上有一种与这个世俗格格不入的东西,仿佛她从来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这种气韵再配上她的美貌,沈落云有种强烈的感觉,她苏兰馨——就是云水坊将来的希望! “兰馨!”顿了顿,沈落云接着说道:“你来我云水坊也有一年了,不知有没有什么打算?”轻飘飘的丢去一句够商离嫣思忖半天的话,便自顾自的起身,走到屋里的圆桌前倒了杯茶水端在手中,细细的品着,菱角似的红唇上沾着水滴,仿佛带着露的花瓣,鲜艳欲滴。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打算过普通人的日子,那也得您老人家同意啊!偷偷翻了个白眼,商离嫣暗自腹诽。不过沈落云这句话是个明显的试探,想要看看她的态度,假如她对云姐抱一点天真的希望,说出什么想要脱籍的话,那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折磨,直到她体无完肤,彻底接受命运为止;又或者,她选择对抗的话,只怕结果会比体无完肤更难受一千倍。思来想去,人还是聪明点,现实点的好。 “但凭云姐吩咐,兰馨自当听从。”商离嫣俯首做乖顺状,垂下眼睑,怕被云姐看到眼里闪动的算记。首先做合作状,这是麻痹敌人最好的武装。然后,才能徐徐图之。硬碰硬,是下下策! “哦?”云姐抬起眼,目光中微微透着诧异,本来,她以为会听到些异议的,看来,这个小姑娘并不象她以为的那么简单,这低垂着的头,只怕藏着不少打算吧!不过也好,她既然打算表面上顺从,那大家面子上也都好看,真要是撕破脸,她沈落云自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乖乖听话,这种一团和气的样子倒是为她省了点工夫。 “既然是这样,那云姐就自作主张替你安排了,我已经请了宫里最好的乐器师傅,从明天开始,他会教你乐理,不知--你以前有没有学过一点乐理呢?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乐器?如果有的话,可以先紧着会的来,这样,上手也快。”沈落云爽利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她的目的很简单,现在园子里的头牌如玉年纪渐渐大了,已经跟她提了好几次要从良,跟她相好几年的邱员外也有意纳她为妾,已经来谈了两次,如果如玉一走,那么云水坊里的班底就略显单薄了。兰馨是官家小姐出身,自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度,若是精心调教,加上她的姿色,在洛阳城里绝对是属一属二的头牌姑娘,这样她云水坊的牌子才不会倒,而她也可以轻松很多,毕竟,在官家教坊司辖下的云水坊是洛阳城里有名号的,如果坊里的姑娘一个个都是些庸脂俗粉,她沈落云的面上也不好看。 当初她的妈妈云影把云水坊教给她的时候,可是对她寄予了厚望的啊!满希望她可以将云水坊发扬光大的呢! “兰馨并不曾习乐理,只是随母亲略识了几个字,只怕要教云姐费心了。”示之以弱,这是商离嫣的策略,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太出风头并不好,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以她的功底,现代乐器她是无一不精,说到古乐,她也还能玩上两手,只是没有小提琴和钢琴那么自如,古乐里她只喜欢箫和筝这两样,一个是喜欢声音空寂,一个是喜欢音色多变,可以金戈铁马也可以柔情似水,其它的,就不太熟了,不过好赖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样啊?”沈落云沉吟片晌,看来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也是,官家小姐真正熟习乐器的并不多,往往在女工针指或者书画上要强,不过也没关系,看她也不是个笨人,多练也就是了,反正在这坊里她说了算,想要安生的过就得下苦功。 “陆师傅是教坊司里资格最老的琴师,你先跟着他学乐理吧!半年后,我会让你开始正式练琴,琴棋书画,你样样都要学,这三年里,你就吃点苦吧,学成了,也就好了!我们坊里的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上半日学琴,下半日学书画,就这么定了。你且下去吧。”沈落云挥挥手,眼里有些失望的神色,本以为,这是个好胚子,可谁料想,是个半胚,这要学好学精,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唉!想到就快要从良的如玉,心里又是一阵烦乱。早知道就不该浪费这一年的时间养着她白吃饭,就算是先学点什么也是好的啊!如今什么都要从头来,却又怕来不及啊! “是!兰馨下去了。”商离嫣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悄没声的退了出去,绿袖也跟在她后面快步走出了房门。 一出了云姐的小院,商离嫣就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示弱的方法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不会引起沈落云的注意了,如果真让她象园子里传的那样把自己捧成什么花魁,那商离嫣就也只有撞墙的份了,虽然并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但她对这种钱色交易还是无法接受。只不过,她也知道事情并没有完,还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伪装,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个绣花枕头,根本跟什么兰心慧质什么秀外慧中扯不上关系,这样,才算是彻底的让沈落云死了心,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再在适当的时候出个小意外,在脸上留个小疤,那样就更完美了,这一辈子也许就解脱了。然后,再想法子攒点钱寻个机会赎身,那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呵呵呵! 想得出了神,禁不住的微微笑了起来,身旁跟着的绿袖看的莫名其妙,姑娘不会是魔症了吧? “姑娘?姑娘?”绿袖小声的叫着兰馨,生怕声音太大了,惊了她。 “嗯?怎么了?”商离嫣闻声回头,轻声问,现在她心情极好,一点小事,根本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没什么,只是姑娘刚才莫名其妙的发笑,看的绿袖有点害怕。”绿袖小声的嘀咕着,低了头不再说什么,只要姑娘没事就好。 商离嫣连忙收敛脸上的表情,她可不想计划还没有实施就被人发现了,那可就不划算了。 ***** 天还未亮,月亮还在中天,绿袖便匆匆的起身,打了盆洗脸水端到商离嫣的房里。搁在架子上。 “姑娘,该起身了,今天是陆师傅第一天来教姑娘乐理的,姑娘可要早些起身梳妆!”绿袖手脚麻利的撩起了帐子,将还在梦中的商离嫣扯了起来。 来到古代以后,恐怕最幸福的事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了,本来,如果是在寻常人家,当然也是要早起,只是云水坊是妓家,做的就是晚上的生意,那当然早上是最好睡的时间了,除了要学东西的小姑娘,坊里早上是看不到什么人的。 “绿袖?怎么这么早?”商离嫣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惊讶,来到这里一年了,还从未这么早起来过。 “姑娘忘了?云姐说了,从今天开始姑娘得跟着师傅学艺了,当然不能象从前每天睡到天光才起,师傅们都是很早就来了的,在这之前,姑娘还得梳妆呢!不早起怎么行?”绿袖急的小脸通红,自己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老有点不在状态,明明说好的事情,一转身就容易忘记,可有的事,她却又记得清楚。 “哦!”商离嫣恍然大悟,看来,做妓女也不容易啊!也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啊!真没想到,自己如今都二十七八了,还要退回到小时候,起早贪黑去上学啊!摇摇头,知道这是推不掉的事,她也不再磨蹭。 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将满头青丝编成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子垂在脑后,鬓边几根发丝自然的垂下来,舒服又自在。 “姑娘还是梳个髻吧?”绿袖不赞同的看着离嫣脑后的大辫子,姑娘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外貌从来就不上心。可在云水坊,哪能对自己的样子不上心呢?那样,以后姑娘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不用了,这样自在,再说了,我又不是去比漂亮,要那么打扮做什么?”商离嫣无所谓的摇摇头,打开柜子寻衣裳。 “穿这件吧!”绿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刚制的夏衣,月白的短衫,粉色的襦裙,全是用上好的丝罗制的,轻薄柔软,样式也时新。 “呃?”商离嫣看着绿袖手里捧着的衣裳,皱的两条秀逸的柳叶眉变成了两座小山,这套衣裳确实 漂亮,记得刚制成的时候,她试穿了一次,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从那天起,她算是对唐代女人穿衣之开放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上身的月白短衫还勉强,虽说是领口稍低了点,但里面有肚兜,好歹还不算太离谱,可那条裙子,她就确实不敢苟同了,粉色的襦裙上,虽说绣了满幅的山茶,开得灿烂耀眼,褶子也打的够多,但那料子确实是太薄了,穿了跟没穿实在是没什么区别。反倒若隐若现的,更加引人遐思,所以,那次之后,这件衣服就被她束之高阁了,没想到这次绿袖又把它翻了出来。 “还是不要了,我还穿前日那件棉布的吧!那个我穿起来也自在,再说了,也不是去见什么贵客,没必要那么隆重的。”商离嫣坚决拒绝了绿袖的提议,开玩笑,这种衣服,打死她也不穿。 自顾自的将前日穿过的一件白色棉布襦裙拿上,走到屏风后换下了身上的睡衣,舒了口气。 走出屏风的商离嫣,穿着一套白色绣梅花纹的长襦裙,方型的短衫领口内露着鹅黄的肚兜儿,一直延伸向下,颇有些风情,打了八个褶子的长裙上,素淡的绣着几枝梅花,整个人就象一幅清清淡淡的水墨画,骨子里透着清雅。 往身上看了看,觉得似乎过于素淡了,这才抬头向绿袖打了个手势。 “帮我把那件紫色的披帛拿过来。早上的天气还有些凉。可别伤了风。” “哦!”看得愣住的绿袖这才回过神来,去柜子里拿披帛。每次看姑娘穿白色的衣服,自己都觉得姑娘好象要飞走了一样,心里慌慌的。也不知为什么。 帮离嫣把披帛搭在肩上,绿袖走远些,又瞧了瞧,才满意的点点头。 “要不要带什么啊?”商离嫣回头问问绿袖,毕竟她没在古代做过学生,这一套还真不明白。万一要带什么而自己又没带那不是糗大了。还会让师傅觉得自己不认真不是吗?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呀! “带些笔墨吧?好记记师傅交代的东西?”绿袖搔搔头,她也不太清楚,云姐没交代。 “云姐说,今天一大早就要到东头的园子里去,她在那里等着呢,师傅也是一大早就要来的。”绿袖寻了一个小提篮,将笔墨纸砚装了一大堆在里面,拎在手里,催促着商离嫣。 “走吧!姑娘,迟了云姐该生气了,咱们也磨蹭了半天了。”绿袖说着端起了架子上的水盆,当先出门,将水倒在院子里,把盆放在一边,便跟在商离嫣的身后出了院子。 抬头看看天,天边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想来就快天亮了,空气中透着些青草和蔷薇花的香气,没有污染的时代,空气那么清新,好象都能闻到那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离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加油吧!如果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就努力吧!让自己好好的活! ***** 东面的园子是云水坊训练还没成人的小姑娘的地方,整个园子被划成了东南西北四个部分,最东面是学乐器的,南面是学舞技的,西面是学书画的,北面是学歌技的。四间大房子围着一个小湖,湖中有一个八角小亭。 天色尚早,但已经听到北面的房子里,有尚未发育完全的稚嫩嗓音在唱着一首悠扬的古曲。意境虽说还没达到那种炉火纯青的程度,但也已经有了雏形,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代红伶。 “姑娘,云姐吩咐了,让咱们到亭子里等着。咱们进亭子里吧!”绿袖提着篮子在离嫣身后小声道。 “绿袖啊!咱们还没吃早饭呢,怎么办呢?”离嫣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平常没这么早起床也就没觉得饿,如今才起来一会儿,这肚子就已经开抗议了。 “姑娘,忍忍吧,要拜过师傅才能吃的,这是咱们坊里的规矩。”绿袖心疼的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离嫣,姑娘从来没起这么早,以前又是官家大小姐,哪里吃过这种苦,都怪自己,该给姑娘带些点心垫垫肚子的,怎么一着急着出门就忘了。 “这样啊?那也只有忍忍了。”商离嫣没辙了,既然是规矩,那自己当然也只有遵守了。 走进亭子,在石凳上坐下,商离嫣呆呆的看着湖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个陆师傅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好不好糊弄,如果好糊弄的话,自己只要在他面前表现的很笨拙想必也就能够瞒天过海了。那计划至少也就成功了一半了,可是如果他不好糊弄的话,只怕就难了,自己要不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呢? “姑娘!云姐和陆师傅来了。”绿袖在离嫣身后轻轻的喊了她一声,姑娘又在发呆了。 离嫣正在胡思乱想着。听到绿袖的叫声,抬头看去。顺着初升的太阳看去,云姐身旁走着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有一种学究气,额头有几道抬头纹。 几步之间,两人就已经进到了亭子里,近距离看去,这个男子一脸斯文,略有些迂腐之气在脸上显现,两眼清亮有神,仿佛两泓清泉。 “这位是陆云谦陆师傅!”云姐右手虚引向离嫣示意。语气中有些淡淡的严厉,似乎在警告离嫣,不可造次。 “陆师傅!”离嫣端正的施了一礼,师傅在上,怎么也要有点礼貌的。 “这位是我园子里的兰馨姑娘,没有什么底子,以后要劳陆师傅费心了。”云姐转头看着陆师傅,眼里有些光闪过,好象脸上的妆也变得更加俏丽了一些。 “不敢,云坊主厚爱,不才定尽心竭力。”陆云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略略弯腰,向云姐回了一礼,眼光似乎不敢在云姐泛着光亮的脸上停留。 云姐似乎略微有些失望。向陆云谦欠了欠身,又向离嫣交代了一些尊师重道的话,末了,对陆云谦道:“有劳陆师傅在此稍候,这就命人送吃食来。” 随即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陆云谦的目光一直目送她离开,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在一边站了半天的苏兰馨,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商离嫣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这两个人有故事啊!一个恋恋不舍,一个欲言又止。 好象有好戏看了!原来这就是自己的乐理师傅!看来可以利用利用啊! 一旁的绿袖看着商离嫣若有所思的脸,和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打了个寒颤,姑娘这是怎么了? 第四章 枯燥的学艺生活 盛夏,天边刚映红的朝霞也透着一股让人汗流浃背的热力,窗外的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叫着更添烦燥。浑身汗渍的粘腻感觉让人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下去,只想着用凉水冲个澡清爽清爽。 满心火气的商离嫣将一头让人怒火更升的长发全数挽上头顶,简单的插了枝银钗。如果是在现代好歹还有空调,碰上忙起来没时间,更是干脆就剪掉了,可如今,这女子全是一头长发,还唯恐保养的不够好,时时会用头油滋养,可在她看来,在这炎热的夏季留这一满头青丝根本就是对自己的折磨。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气闷的全挽上头,以换来脖子的略微凉快。自然这种不修边幅的样子又换来绿袖的一番罗嗦。不过,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了,如果真要和绿袖争,那要争的可多了去了。 跟陆师傅学艺也有一个多月了,她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上大学时期熬夜做作业的时候,陆师傅还算是个比较负责的师傅,可在商离嫣看来,却是太负责了,让她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每天上午学乐理,一堆的宫商角徵羽,看的她的头都大了,下午是练琴,结果她久不碰弦的手指伤痕累累。这还不算,问题是她看不惯古时候的乐谱,还得把陆师傅给她的乐谱想法翻成五线谱,这就更让她作难,那时的人全是用的毛笔,这个东西划起线来可真不怎么好使,没法子,只得把妆盒里画眉的炭削细了拿来用,结果一枝炭没两天就被她描的只剩一个炭头儿。让绿袖好一阵嘀咕,明明姑娘不怎么画眉的,怎么这炭笔这么快就没了,还得去找云姐要。 这园子里没上前院的小姑娘用的东西都是有份例的,用完了才能再管云姐要,可这炭笔用得这么快,她可怎么跟云姐说呢。说姑娘把炭笔吃了? 商离嫣倒是没想过这么多,只是每天晚上,点起灯,将绿袖赶去睡了,在灯下,一点一点的将乐谱翻成自己惯用的五线谱,这还不能让人发现,只得自己想了个法子,将一张张白纸用缝衣线扎在一起,做成一本册子,将陆师傅教的乐谱慢慢翻译,每做完一篇,就将东西放进床头的瓷枕里,那枕头是个空心,底下有个洞,刚好将书册塞进去。这个翻译的过程已经足够她记住乐谱,只是不能让陆师傅发现她已经记熟,到了练琴的时候还是得摆着做样子,这样才不至于暴露自己。那塞在枕头里的乐谱是为了防着以后要用,放在那里存着的。倒是绿袖,跟着看久了,也学到不少东西,商离嫣有时候也教教她,绿袖是个挺有悟性的姑娘。这一个多月,琴已经弹得蛮象样子了。而商离嫣还强迫自己停留在平均五秒一个音上。既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的耳朵。 “姑娘!梳洗完就去东院吧。陆师傅该到了。”绿袖在一旁不满的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商离嫣,小嘴噘的老高,象一颗红艳艳的樱桃。她知道商离嫣脾气好,所以有时候会替她着急,更何况,她自己也很喜欢听陆师傅授课,每次都有好多问题想问,可是又不敢,自己只是个小丫头,可姑娘却总是心不在焉的,每次都摆出一幅正襟危坐的样子,其实早不知道心飞到哪里去了。她知道姑娘什么都明白,可就是不愿意表现出来,有几次自己不明白的姑娘一说自己就清楚了,她也知道姑娘比自己强多了,可每次陆师傅一考较,姑娘就做出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陆师傅都快要气死了,姑娘也不担心。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 “嗯,就好了。我知道你着急,陆师傅可是很喜欢你的呢,老是夸你聪明。”商离嫣了解的笑笑,她不太明白绿袖的心态,做一个青楼里的红姑娘真的有那么好吗? “姑娘你就别笑话我了,其实我知道,陆师傅教的,你什么都懂,可你就是不露相,真不明白姑娘你怎么想的?”绿袖不满的嘀咕着,看不过去姑娘糟践自己,明明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偏偏要装成一个傻子。 “绿袖,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住,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云姐,任何人也不能说,知道吗?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行吗?”商离嫣拉着绿袖的手正色的看着绿袖,其实她也明白,绿袖每天在自己身边进出,些事瞒不过她,所以,她只能祈祷绿袖会看在这一年多的香火情份上,不告诉任何人。 “姑娘这是何苦,如果让云姐知道,还不知道会发多大脾气呢!”绿袖不解的看着商离嫣,也许她是苦过来的,有好日子过也不觉得做红阿姐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有一碗饭吃,又能挣些钱以后防老是件好事。 这个世上,穷人家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过的,好些的能嫁个老实人,一辈子相夫教子,指着儿子养老,差些的,若是有些姿色,就是给了人作妾,若有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也才有了靠,若是生的平常,要不就是为了养活家里人被卖了做丫头,到大些,随便配个做小厮的,也算是成了个家,再差些家里实在是穷,象绿袖一般,为了活命被卖到青楼里,颜色平常些的做了丫头,好些的做了姑娘,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有人看上,赎了做妾也算是一种结果,更多的,只是自己挣些钱了放在手里防老。孤单的过上一辈子,总也算强过饿死。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绿袖你明白吗?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由自己决定自己的路,不受人摆布,可以到天下间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绿袖,你想去吗?”商离嫣向往的望向窗外,目光里满是向往的光,整个人似乎都要飞去一样。 “姑娘--”绿袖呆住了,她从没见过商离嫣这样,她一直是淡淡的,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一切都不在意,可现在的姑娘从里到外的透着光,好象一下子活过来了一样。 “行吗?绿袖!你能答应我吗?”商离嫣满怀希望的看着绿袖,她知道绿袖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她需要赌一把。用自己的知识来换取一个同盟军。毕竟,孤军奋战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姑娘,可你也得答应绿袖,不能偷偷的跑,那样,被云姐发现,她会打死你的!”绿袖担心的看着商离嫣,想到姑娘刚才看着窗外向往的目光,她真担心姑娘做出糊涂的决定,什么自由什么外面的世界,她不明白,她只想吃顿饱饭,可姑娘和她不一样,姑娘不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她会帮她的,可她不想姑娘做出什么会伤害到自己的事。 “姑娘,我们该去东院了,陆师傅该等着急了。”绿袖收拾好手中的小篮子,将笔墨和乐谱放进篮子里,催促着商离嫣。 商离嫣这才放心,快手快脚的换了一件轻丝的短襦,里面衬了一件贴身的小褂,没办法,热也得穿啊!不然,就全走光了,下面又套了一件贴身衬裤,这才穿上褶裙,这条褶裙是她挑了半天才挑出来的,色彩不太艳,免得看起来热,而且,质料够轻,够凉快,她已经快被这天气给弄疯了,虽然呆了一年,可是这盛夏仍然让她无法忍受,她本来就是极怕热的,可在这里又不能穿那些清凉的衣裳,更是让她郁闷得要发狂。 “走吧!我已经一身汗了,到湖上的小亭里还能凉快一些。”商离嫣伸出手拉着绿袖快步出了门,想赶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到达小亭,免去被太阳暴晒之苦。 ****** 匆匆的咽下嘴里的早点,商离嫣老远已经看到小亭里站着一个人影,迎着光看不清是谁,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陆师傅。 自从接了云姐的托付后,这位陆师傅可谓是鞠躬尽瘁,每天天不亮就到小亭里等着商离嫣,上午上完课后,还要去云姐那里逗留一会儿,和云姐沟通关于她的“教育问题”,不过商离嫣总是腹诽的认为,这是陆师傅在找借口接近云姐。 “你迟了!” 一踏进凉亭,迎接商离嫣的就是一句凉凉的问候,象一盆凉水迎面泼来,却又达不到凉水的物理降温效果。 商离嫣尴尬的笑笑,只得微微一行礼,拉着绿袖快速的坐进了亭子里的小桌后,绿袖忙忙的将笔墨摆上了桌。 陆师傅今天穿了一件蓝色圆领长袍,面料上隐隐有些团纹,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衬得他看起来越发英伟,脚边却靠着一个锦缎包裹的长条形物体,看形状应该是一张琴。 “哼!” 不满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陆云谦将脚边的锦袋拿起来搁在桌上。 绿袖手忙脚乱的将桌子收拾出一个空地,一边帮着陆师傅将袋里的琴拿出来平放在桌上。 “绿袖,将桌上的笔墨收起来吧,今天,师傅要考较你家姑娘的琴学得如何了。”陆师傅和颜悦色的向着绿袖示意。 “是。”绿袖微微福身,随即利落的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空。 商离嫣立起身让在一边,不好意思的看着绿袖将桌上收拾干净。不是她不想帮忙,绿袖从不让她碰这些杂事,所以,她常叹,自己已经被惯坏了。 “坐下吧,先试试琴。”一转脸,陆师傅又是一脸冰霜,对于商离嫣这个徒弟,他已经伤透了脑筋了,真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一脸聪明相的她会笨到如此地步,已经一个多月了,却还没有哪怕一首曲子,她能流畅的弹奏下来。 商离嫣端坐在桌前,抬手放在琴弦上轻轻一拨:“铮--” 余音袅袅,隐隐有金石之声。 “好琴!”商离嫣忍不住轻声赞叹,即使在现代的时候能发出如此纯净音色的琴也不多,再细看琴身,上好的桐木上,上着一层清漆,能看到树的纹理,琴面已经隐隐有了一层圆润的光泽,看来是常常用手摩挲的缘故。琴上绷着的十六根琴弦根根都是由马尾中精挑而成,而且根根绷紧,看得出来这琴是常用的东西。 “这是我在宫里为皇上奏乐时用的琴,今天让你试试,看看你可有进步,你可仔细了,不要怠慢了这琴。”陆师傅脸上露出一种自豪的神情,这可是给皇上奏乐用的,拿来给你练琴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你可千万仔细了。 “是!”商离嫣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心里却在苦笑,这琴是好,可今天也只有得罪它一回了。 将工尺谱放在面前,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曲子,商离嫣抬手做势,按在弦上,以可以媲美龟速的速度弹奏了起来,可即便是如此慢的速度,中间也错了好几个地方,一时间稀稀落落的琴声在小院里一直回荡,残忍的折磨着在院子里练功的小姑娘和亭子里离的最近的这两个人的耳朵。 “够了!”陆云谦铁青着脸看着商离嫣,忍无可忍的出声喊道。 他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再跟她折腾下去,他非得疯了不可。 小院里其他的姑娘都已经被琴声引了出来,这一个月来,院子里已经传说好久了,说新来的兰馨姑娘是个傻子,弹了快两个月的琴,可连一首曲子都还弹不来,就连她身边那个叫绿袖的小丫头都比她强呢! 院子里的各个屋门口都站满了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其中不乏兴灾乐祸的声音,也是,谁让这兰馨一开始就和所有的人不一样呢!别的姑娘都是一大群人跟着师傅,看自己的造化,可她倒好,专门请的宫里头号乐师还学成这个样子,看来云姐这次亏大了! 绿袖有些犹豫的看着陆师傅,要和师傅说吗?可姑娘不让啊!她有些羡慕的看着商离嫣手下的琴,她多想弹弹啊!她知道姑娘能弹得比她好,姑娘曾经给她弹过一小段,那是一次她弄错了手法的时候,自己怎么也弹,还是姑娘给她弹了段,又手把手的教她,她又练了好几天才会的。可那以后,姑娘就再也不肯弹了。谁也不知道姑娘会弹琴,而且弹得极好。 陆云谦揉揉额角,无意间看见了绿袖渴望的眼,心中一动,当下说道: “绿袖,你来弹!” “嗯?”绿袖愣住了,师傅叫我弹? “绿袖!快来坐下吧!师傅叫你弹呢!”商离嫣如释重负的站起身,一把拉过绿袖,将她按在小凳上。她还真有点怕陆师傅的眼光,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只怕自己已经死了不下百次了。 “绿袖,刚才兰馨姑娘弹的曲子,你再弹一遍。”陆师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松一些,这个小姑娘他很喜欢,她是个很用功的弟子,也很有些悟性,不象兰馨,怎么教都不会,想到兰馨,他又无力的叹了一声。 “是,师傅!” 绿袖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琴,她还从来没在师傅面前弹过,以前都是下午姑娘练琴的时候,让她弹,而且,这琴这么贵重,万一要是弄坏了,可怎么办? “别怕,绿袖,师傅让你弹,你就弹嘛!”商离嫣轻声的在她背后鼓励,她虽然自己不想表露自己的功底,可她喜欢看绿袖看着琴两眼放光的样子,人都要有些理想,才能活得充实。 “嗯!”绿袖转头看了看商离嫣,回过头来,深吸了口气,将手放在琴弦上。 “叮咚--”一股清泉似的乐声从绿袖的手下流泻出来,商离嫣弹的那首是最简单的曲子,不需要太复杂的技巧,相比她弹出来的效果,绿袖现在弹的简直就是天籁了。 虽然技巧上还有些生涩,但对于一个只接触了古筝一个多月的人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一曲弹罢,绿袖不舍的将手放了下来,怯怯的看着陆师傅。 陆师傅的眼中闪着意外的亮光,这个小丫头从未在他面前弹过,他只是看的出来她很有兴趣,原本也没做多大指望,可现在看起来,自己和落云都忽略了一块璞玉啊!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院门方向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呵呵呵!”的轻笑声。 第五章 不速之客 商离嫣三人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名绯衣女子娉娉婷婷的沿着小道一路走来,曳地的长裙一路迤逦而过,小道旁的正开得热闹的野花似乎也有些失了颜色。 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商离嫣也能听到站在各处屋门的姑娘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嘻嘻!真没想到,这丫头比姑娘弹的琴可好多了呢!可见云姐是看走了眼,把个野鸡当成了金凤凰!”来人一边漫步走进小亭,一边掩口嘻笑,顾盼生姿的眼中一股看好戏的神情。 走到商离嫣的面前,不屑的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转身向着陆师傅,敛衽一礼,姿态端庄。变脸的功夫足以让其余两人瞠目结舌。 “这位一定是宫里来的陆师傅了,小女子如意有礼了。”如意望着陆师傅严肃的脸微微一笑,檀口轻吐,温柔妩媚。 “如意姑娘有礼。”陆师傅拱手还了一礼,随即问道:“不知如意姑娘此来,所为何事?” 一旁的绿袖慌慌张张从桌前站起身来,几步退到商离嫣的身后,低着头不敢出声,小脸涨得通红。 “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一大清早,小女子好梦正酣,不知道是谁弹的好曲将我吵醒,正想是哪家没用的小丫头在乱弹琴呢!却没想到是我们的兰馨姑娘,哪里能想到,这么美的姑娘,弹出的琴音--唉!真是!还是不说了吧!”如意掩着嘴,故做一幅同情的样子。其实园子里谁都知道,东院是没成人的小姑娘们练习的地方,离前院离的远着呢!所以,东院里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到前院去。这也是当初云水坊的坊主考虑到前面的姑娘晚上辛苦,所以才特意将这个练习的院子安排的远点,以免打扰了姑娘们休息。 “想必陆师傅也是教的辛苦吧!”如意踱到陆师傅身前,挨着他的肩膀,满脸怜惜的表情。 商离嫣有些好笑的看着如意一个人在那里演戏,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办呢?这一位明显是来找碴的,自己是该回击还是示弱呢?如果回击会不会暴露自己的伪装呢?示弱会不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呢? “多谢如意姑娘关心,陆云谦并不辛苦。如果姑娘没有什么事的话,陆某要继续教琴了。”陆云谦面无表情的推开如意的手,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花容月貌。 “陆师傅太见外了,兰馨也是我们云水坊的人,陆师傅对她悉心教导,如意也十分感激呢,只怪她太过不成材,浪费了师傅的一番苦心,这样吧,我改日禀报了云姐,陆师傅就过来教导如意吧,如意也很想跟着陆师傅学乐理呢。”如意不死心的再度贴上陆云谦的身子,她就不相信,以她的身材,以她的长相,会迷不住这个陆云谦。在这云水坊除了如玉,还有谁能比得过她!就算是如玉,到如今也得避她的锋芒,毕竟如玉已经不再年轻了。而她如意,却年华正好! “好啊!不过那也得你们云姐说了算,也不急在这一时,姑娘还是请回吧!”陆云谦淡淡的回了一句,漂亮的女子他见得太多了,就说他在宫里侍候时,看见的那些娘娘们,那才是倾国倾城,就连身边侍候的宫女都是一个个鲜花似的,哪一个能比如意差了?因着陆云谦的才名,也有不少的宫女对他表示过好感,可是,他就是看不上。这些女子都缺少一种让他心动的风情,象沈落云那样温柔里带着坚强却又透着一丝丝妩媚的风情。 一想到沈落云,陆云谦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一旁的商离嫣倒是有些错愕了,是自己真的伪装的太好了吗?这个如意从进亭到现在,除了刚开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冷哼之外,根本就是当自己不存在,这倒是让她的一堆打算和计划全都落了空,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看一场戏吧!越被忽视不是越安全吗?总好过被架在火上烤,那可是最让自己无法逃避的。 想通了这一点,商离嫣脚下微动,又往后缩了点,尽量的不引起在场的锋芒毕露的如意的注意。 “哎哟!”绿袖痛的叫了出来。 正在互相致意的两人的注意力全被绿袖吸引了过去。 商离嫣挫败的翻了翻白眼,没想到会弄巧反拙,她没注意到绿袖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往后退的时候,狠狠的踩到了绿袖的脚,把个绿袖痛的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这下好了,本来不想吸引两人的注意的,现在反而成了焦点。 “你没事吧?一定很痛是吗?”商离嫣歉意的望着眼里含着泪的绿袖,一边弯下腰,伸出手想看看绿袖的脚怎么样。 “没事,姑娘,不疼。”绿袖忍着痛回道。 “不是我说你,兰馨!你也是的,我不过就是说绿袖比你琴弹的好,你也犯不着就拿个小丫头出气吧!你要是有本事就比人家绿袖弹的好啊!那谁也不会瞧不起你!犯得上使这种手段吗?”如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在一边为绿袖打抱不平。满脸的鄙夷,好象商离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姑娘不是故意的,是我不该站在姑娘身后。不关姑娘的事,如意姐你不要这么说。姑娘是好人!”绿袖泪眼汪汪的,胀红了脸帮离嫣说话。 “哼!真是不识抬举!我这是帮你说话呢!小丫头片子!”如意抬起下巴,满脸的不以为然。 “好了!都别说了,绿袖,开始练琴吧!兰馨姑娘,从今天起你别弹琴了,专练乐理。”陆云谦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这个徒弟不上路,他这当师傅的脸上也没光啊! “如意姑娘!在下就不送了。”陆云谦挥了挥手送客。 如意满心不甘的看了看亭子里的几人,不情不愿的踏出了亭子,反正她来看看兰馨的目的也达成了,还是先走为妙!哼!只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和她争!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一无是处,对乐理、乐器一窃不通的绣花枕头!她凭什么让沈落云对她另眼相看?不就是官家出身么?所谓的大家闺秀的风范!狗屁不通!如玉最多年底就要从良了,她已经等的太久了!可是这个兰馨,根本还不能顶大用,云水坊还不是要靠她如意来撑着! 只要她拿到今年年末的百花榜前三甲,云水坊的沈落云还不是只有看她的脸色行事!等她成了云水坊的头牌,陆云谦!她一定能将他抓在手中,作为云水坊除了如玉以外最红的姑娘,如意就不相信,想要爬上一个乐师的床,会是多么困难的事,这个世上,没有男人是不偷腥的,更何况是一个单身的男人,那就更容易了,剩下的,就是到时让他想法子将自己的籍转入宫中教坊司,在云水坊的妓籍可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做宫中教坊歌舞第一人!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包括这个让沈落云另眼相看的兰馨! 如意冷冷一笑:没有人能破坏她的梦想!不管是谁! 看着如意悠闲的走出东院,商离嫣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真是奇怪!莫名其妙的来演了一出谁也看不明白的戏,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可是她的到来,却让商离嫣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等了半天,等到陆师傅一句“绿袖,练琴吧!”愣怔了半天的绿袖这才反应过来陆师傅是在叫她练琴,兴奋的脸都红了,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陆师傅,您是叫我吗?”绿袖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小心翼翼。 “嗯!还要我再说一遍吗?”陆师傅不苟言笑的哼了一声,一个徒弟不行也就算了,可是绿袖,他还是很看好的,可不能又埋没了,改天得和落云说一声去,这个小丫头是个人材啊!至少比那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兰馨要强多了!好好调教一番的话,也会是个名伶! “快去吧!师傅抬举你呢!你不是一直想师傅教你练琴的吗?”商离嫣好笑的看着一脸梦幻的绿袖,轻轻的推了推她。这个绿袖!什么都好,就是一听到学琴就激动的不行不行的!真没见过这么爱琴的人,想当初自己那么爱乐器,可学的时候也老大不耐烦呢!她可真算得上是个痴人儿了! 被如意打断了一会儿,陆师傅和兰馨都有些意兴阑珊,只有绿袖,还是兴冲冲的一遍又一遍的弹着陆师傅教的曲子,那股子一心一意的劲头让兰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可是陆师傅的正牌徒弟,可跟绿袖比起来,自己还真是太懒散了!难怪人家陆师傅会感叹烂泥扶不上墙啊! 看着专心致志的绿袖,商离嫣苦笑着摇摇头,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念大学时什么都想学的热血青年了,现在再要自己学这些枯燥的乐理知识的话,只会让自己想要打瞌睡。 勉强咽下一个哽在喉间的呵欠,商离嫣提起精神看向手中的书页,无奈的发现书上的字全变成了一个个变形的符号向自己扑来。偷眼看看陆师傅,发现他只是一径的低着头观察着绿袖的手法,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虽说是打混,可也不能太过份啊!不然的话,如果陆师傅告诉了云姐,自己可会吃不了兜着走呢! 放下手中的书册,商离嫣伸了个懒腰,转眼看向亭外。 这个小院在整个云水坊来说还是蛮幽静的,学艺的小姑娘们不时的发出吊嗓子或者成调的歌声,更让这静静的小院多了一些俗世之外的轻闲,不知道底细的人,只看到这小院子里小巧精致的亭台,四时盛开的花卉,不施脂粉的小姑娘 ,哪里会想到这里是妓院,只会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别院呢。 看来云水坊的沈落云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其实也难怪商离嫣不知道沈落云响遍洛阳的名气,她虽来了云水坊有一年,但前半年躺在床上养病,后半年虽然好了,但也一直是足不出户的闷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她一院的小姑娘虽也有好几个,但在云姐的要求下都不敢去打扰她,而她也在下意识的回避着这个园子里的一切,有些鸵鸟的觉得自己不去打听,有些事情就不会扯到她的头上来。 提起洛阳的云水坊,稍稍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云水坊的第一位妈妈,也就是沈流云在年轻时是洛阳花魁,艳名远播,隋末炀帝时,炀帝杨广到洛阳赏牡丹时,就曾临幸过沈流云,只是由于她是妓家,所以并没有带入宫中,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逃过了隋朝灭亡,宇文化及焚宫一劫,后来年纪渐老,就买下了洛阳城里这块地,建了云水坊,终其一生,未曾嫁人。她收了一个徒弟,跟了她的姓,名叫栖云,十六岁后,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沈流云便一心将她捧成了洛阳花魁,在百花榜上蝉联冠军十数年,直到年届三十,仍然艳名不坠,每日手捧万金乞求一见的男人数不胜数,但这时沈流云已老,便将云水坊交由栖云打理,自己却搬到了城外安享晚年。 到了唐朝建立之初,本来因为战火,洛阳城也受到了一些波及,但在一些高门大阀的有意相护之下,云水坊并没有受到什么震荡,一直低调的经营着,直到太宗即位,世道稳定,才由沈落云逐渐又将云水坊扩张起来,到如今,云水坊已是洛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坊,再加上一直与宫中关系密切,现在能和它相提并论争一时短长的也就只有城里另一个大妓家--牡丹阁了。 云水坊有宫中教坊司下辖妓家的招牌做幌子,平日只要支应宫里宴请的差事就足够,这些乐工,乐妓,都是专门的人,其余的,就全都是云水坊里自己的人手,顶着宫里的招牌,等闲没有人敢来找不自在,再加上沈落云长袖善舞,就算是牡丹阁有王爷撑腰,也不敢轻易的和云水坊过不去,两家倒也相安无事到现在,只不过,年底的百花榜快要开选了,只不知今年的花魁会落到哪家,去年的花魁是云水坊的如玉,可今年牡丹阁里捧出了一个白牡丹,也是高张艳帜,难得一见的美人,只不知到时候会鹿死谁手啊! 本来低着头专心看着绿袖手法,还不时指出她其中几处细微的用指错误的陆云谦,一回头就看到望着亭外发呆的商离嫣,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个兰馨姑娘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就这么蠢,已经教了她一个多月了,除了乐理稍微熟些,在弹琴上却连绿袖一半也赶不上,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兰馨姑娘!今日的课就到这里,请你将交给你的书册上的曲子记熟,明日我再来考较,你好自为之吧!”陆云谦面无表情的看着商离嫣,心里很是不齿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暗叹:真是白长了一副好面孔啊! “是!师傅!”陆云谦冷不丁的出声,吓了商离嫣一跳,忙不迭的收回望向亭外的视线,站起来慌忙行了个礼答应着,暗暗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汗颜了一把,凭心而论人家陆师傅还是蛮用心的,只不过自己实在不想做出头鸟。 “绿袖!你今天回去,要好好练这个曲子,我会跟云姐说,你以后就跟着我正式学琴,我明日再来听你弹,跟你说了多遍的地方可不要再弹错了!到时师傅可是要打手心的!”回过身看着绿袖,唇边带着一丝笑的陆师傅总算是心情好了一点,再怎么说,还有绿袖这个安慰奖啊! 绿袖站起身,两只手不自在的捏了捏裙子,小脸上又是感激又是兴奋,一双大眼亮亮的瞅着陆师傅,在她心里想来,陆师傅肯纡尊降贵来教她,那真是前世里烧了高香了,唯恐做的不好让师傅骂,哪里还敢象商离嫣那样不听吩咐?当下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用心。 陆云谦满意的微微颔首,示意绿袖将琴包起,抱在怀中,转身径自走了。 第六章 洛阳一日游(上) 洛阳,这个我国着名的历史名城,也是中国有名的六大古都之一。长久以来在人们的印象中总是一片繁花似锦,满目车水马龙的样子,作为世人称颂的“九朝”古都,洛阳象一颗光华灿烂的明珠闪烁在世界的东方,虽说唐初时的洛阳距离它的鼎盛时期还有些遥远,但在唐太宗李世民的两次巡幸之后,也颇有了些百废俱兴,蓬勃发展的样子。 尽管此时它作为陪都,在建筑格局和规制方面处处都比长安要略低,但是作为一个历经隋帝杨广苦心经营多年的大城,棋盘似的纵横交错的街道,坊间各式各样的生意人,甚至还有很多各具风情的胡人,仍然将这个大城装点的繁华无比,此时洛阳的人口还远没有达到历史的最高水平,但一个丝绸之路起点的雏形却已经隐隐的显现出来了。 走在宽阔的青石板道上,望着两侧鳞次栉比的房屋,街两侧的各式小摊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从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到文人雅士用的笔墨纸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不卖的,而拥挤的人流和嘈杂的人声更是让商离嫣叹为观止。 “我现在才发现,人家说大唐盛世,不是没道理的,我终于知道,美国为什么会有个唐人街了!”在第N次被卷发蓝眼的外国人挤到后,对方谦意的表达自己的失误后,商离嫣感慨的喃喃道。这里的外国人不会比北京少,甚至于还有更多的趋势! “姑娘!你说什么?是看上什么小玩意儿了么?”绿袖紧紧的拉着商离嫣,生怕在拥挤的人潮中将姑娘给弄丢了,这是姑娘第一次出门,可不能因为自己疏忽闯出祸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人太多了,而且这里好吵,绿袖!要不――我们找个茶楼坐坐吧,逛了一早上了,也累了,歇歇再逛吧。”商离嫣抬起手想要抹抹脸上的汗,快入夏了,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不热才怪! “是,姑娘往这边吧!这边有个小店,咱们进去坐坐顺带吃些东西吧,逛了一早上,姑娘也该饿了。”绿袖拉了拉商离嫣的手,将她拉进街边一个小店。 “呼!”一钻进小店的屋檐下,商离嫣就长呼了一口气,四下打量了一下小店,很干净,看来店主很注意卫生,正是中午时分,店里已经坐了四、五桌客了,看来生意还算不错。 两人挑了个近窗的位置坐下,商离嫣仍旧在扭头看着窗外熙来攘往的人流,穿行来去,招揽生意的,讨价还价的,不时还有一两辆马车匆匆的催开人流驶向街道的尽头,又或者停在某一家店铺门前,下来几位锦衣华服的贵人径直的走进店里,而上前招呼的店员也是一脸的笑容,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原来这就是大唐的盛世气象啊!这还是太宗时期,到了玄宗时期,那该是怎样一幅风光! “两位姑娘想吃点什么?”一把柔和的女声在两人身旁响起,打断了商离嫣的遐想。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在一旁提了一个大壶,将桌上扣着的小盅翻开来,往盅里倒了点热水放在两人面前,一面问着。 “我没什么胃口,绿袖你看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吧!”商离嫣有点蔫蔫的,可能是逛时间长了,又或者是热了,感觉有点晕晕的,没什么食欲。也许是被洛阳的人吓到的吧!摇摇头,想要晃走那种晕晕的感觉. “姑娘怕是热着了,这样吧,店家,你上一个槐叶冷淘,再加一碟醋芹,一份黄儿团,切一碟牛肉将醋姜拌一小碟端来,另外,如果有荠菜汤上一碗来。姑娘你看够吃么?”绿袖想了想,拣了几样简单的吃食说与老板娘,又回头看了看商离嫣,看她没什么意见,就摆摆手,示意店家去准备了。 商离嫣端着茶盅看着浑黄的茶汤,无奈的摇摇头,这唐时的茶,真有些让人不习惯,明明是清新的绿茶,偏要加些调味料在里面,甚至于还有姜蒜末,闻到那股冲鼻的味道就让她没了想喝的yu望。 在云水坊里,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她便托绿袖给她帮忙,采些四时的花卉晒干了,做了好些花茶,用一个小瓮装着,想喝的时候就抓些出来泡水,虽然没有绿茶那么清新,但好歹不用喝这些浑水了。有时碰到分茶例时分到好茶叶,也都留着,不肯用葱姜水糟蹋。这一年下来,倒把绿袖也引得和她一样,只是喝清茶,实在没有,宁肯喝白开水也不喝茶汤了。 “姑娘先将就着吃点吧!这下午还且得逛呢,姑娘你逛了一早上,什么都没买,尽看热闹了,云姐给的钱还一文没用呢!”绿袖看了看茶汤,也摇摇头,勉强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 说起这次逛街,倒是商离嫣向往已久的,只是她是初来乍到,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露出什么破绽;云姐却是疑疑惑惑,将信将疑,生怕她是假意顺从,寻机逃跑,所以一直到今天,过了一年了,才算是放下心来,许她出门看看。 云水坊的姑娘其实也还算是蛮自由的了,除了做生意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想要逛街,或者去哪里玩玩,只要不影响生意,跟云姐禀一声,云姐一般都是准了的。人谁不想出去逛逛街什么的,洛阳又是有名的大城,城里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谁会一天到晚待在坊里。 只不过,这种自由是属于挂了牌子的姑娘的,那些还没挂牌子的雏妓,每十天才有一日休息,所有的时间都要用来学各样技艺,这样既是为了收她们的心,也是为了抓紧时间的,毕竟,做这一行是吃青春饭的,而女人的青春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年而已。再说了,没挂牌的雏妓是没有收入的,除了吃穿用度外,手里根本没有什么钱,哪里能出去逛街呢? 两人正絮絮的说着些集市上的见闻,老板娘已端了菜过来,搁在桌上示意两人可以用饭了,便转身退到了后厨里,一闻到醋芹的酸味儿,本来没什么食欲的商离嫣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拿了双筷子,夹了些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一股纯正的醋酸味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口腔,让她食欲大增,立刻端起了碗扒了一口槐叶淘,清凉爽口的感觉将心里的暑气一下子就压了下去。 绿袖拿着筷子,看商离嫣吃的高兴,她这才夹了一个黄儿团,放在口里咬了一口,粉打的很细,做出来的黄儿团也很是有咬头,看来,这家小店能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占一席之地也是有它的道理的,就是这些平常小菜,也做的中规中矩,不肯丝毫偷奸耍滑,再结合这店里干净整洁的模样,这店家一定是勤快人。 “绿袖,快吃,这家手艺还真不错。”商离嫣吃得唏里呼噜的,一点儿也没有淑女风范,她自己是浑不在意,倒是把绿袖看的直笑。 “好久没见姑娘这么高兴了,看来这次咱们是出来对了。”绿袖咽下一口黄儿团,嘻嘻笑着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商离嫣碗里,“别尽吃醋芹了,姑娘也吃些肉,自从病好了,还没见姑娘这么好的胃口呢。” 想了想病好后足不出户的日子,商离嫣不禁翻了个白眼,如果一个人每天最远的运动就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那谁也不会有什么好食欲吧!看来生命还是在于运动啊! 三口两口吃掉碗里的冷淘,又吃了一个黄儿团,感觉肚子有些撑了,商离嫣这才放下筷子,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窗外,人流渐渐变少的街道,看来都回家吃饭去了呀! 这个集市离云水坊只隔了两条街,是北市一条有名的商业街,从早上天一亮开始,这里就摆满了各种营生的小摊,街旁的店铺也是天一亮就开门打扫,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她们两人逛了一早上,还只是逛了外面的小摊,街边的店铺还一家都没进去看过呢!再说,还有北市的丝帛行,玉器行,成衣行,杂货行等等等等,要全逛完,只怕一天都不够。 唐时的城市规划采用坊市分隔制,作为商业用途的市与作为居住的坊是分隔明确的,商业活动必须在规定的市内进行,不过这种规制到了唐代后期也逐渐的松弛,直至最后被取代。这也是由于经济繁荣达到一定程度,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果断的一拍手,商离嫣站起身来,挥挥手示意绿袖结帐,时间不多啊!象她现在这种没有收入的状态,今天还是云姐发善心给了她一贯钱,下次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是哪一天了,可不能浪费好机会。看来,要想办法让自己变成有钱阶级才行啊!俗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啊! 第七章 洛阳一日游(下) 绿袖打开身边的绣花荷包,从里面数出二十个铜钱递给站在一旁的老板娘,对方恭身接过,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的夹袋里,做小生意的人都很谨慎,辛苦赚来的钱可不想让偷儿摸了去,这种夹袋最是安全。 商离嫣站起身虚扶着绿袖的手,两人不紧不慢的出了门,一出门,商离嫣便回头看了看小店门上的匾额:徐家铺,虽说这是家小店,但做的吃食干净爽口,而且价钱公道,作为她现在没什么收入的情况来说,是最合适的了,以后可要多来光顾,云水坊的饭食虽然精致,但都是自己的青春换来的,让人吃的实在是压力很大。 两人携着手,沿着店铺街前的阴凉处溜达着,也不着急,反正还有一下午的时光。 各处店铺里的小二和掌柜只怕也都去吃饭了,都只是留了一个人照应着店里,偶尔进店的客人也都是看的多买的少,小二也不多话,只是由着客人自己看,等客人确实问价时才上前去支应几句。 商离嫣拉着绿袖在阴凉里走着消食,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居然会有点撑的感觉。看来人还是不能有压力啊!压力大了,饭都害怕吃! 刚要走过一家绸缎庄,商离嫣漫不经心的眼里忽然划过一道银色的光,这光并不那么刺眼,但却淡淡温温的,很有些勾人兴味。似乎是店铺里泛出的。 商离嫣不禁多看了两眼,店铺里的布料都垛在柜里,一眼看去,花团锦簇的,在这一团姹紫嫣红里,一匹素色的布料静静的夹在里面毫不张扬的泛着柔和的珍珠般光泽。 商离嫣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绿袖拉住了,难得看到姑娘对布料有兴趣,可不能就这样走了。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的外表太不上心,别的姑娘都是生怕自己不够漂亮,只有她,唯恐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了,胭脂是从来不用的,衣裳也是尽拣素色的,十分的颜色在她身上也只肯显出五分来。 “进去看看吧,难得姑娘有兴趣。说不定看中了,就买回去吧!咱们还什么也没买呢。”绿袖将商离嫣半推半拉的扯进铺子。 “不用了,绿袖,我也就是看看。”商离嫣不是很有兴趣的想走出门,其实她也就是好奇,倒不是非得买点什么,出来走走也就是透透气,没有什么购买yu望。 “小二哥,把那匹料子拿下来我们姑娘看看。”不等商离嫣走出门,绿袖指着架子上那匹珍珠白的料子,向小二哥招呼着。无奈之下,商离嫣只得重又走回来。 “哎!姑娘稍等。”小二哥脆声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将架子上的布料取了下来,放在柜台上摊开,顿时,一阵银色的光华流转,如月色一样在两人面前流泻出来。 商离嫣真的是被一匹料子给惊艳了,在唐时,人们都比较喜欢浓烈的颜色,象这样珍珠白的料子,很少有人会中意,所以,这种颜色的料子,一般不会用上好的丝,往往只是做底衬用,但是这一匹真的让她看呆了,且不说触手的丝滑,这布料的织法也比一般的布料复杂,也不知是怎么织的,在一片的珍珠白里,由于光线折射的不同,竟然在不同的角度显出了淡淡的粉色,不刺眼,看着却象天边早晨的烟霞似的,淡淡的,却让人迷醉。 “天啊!真漂亮!”绿袖满眼放光的看着面前的料子,她在云水坊也看过不少好料子了,象这匹的还真没见过。 “是很漂亮!”商离嫣定定神,象这种布料,就是在现代也很少见到,可见唐时的纺织工业其实已经很发达了呢! “两位真是有眼光,这匹料子是店里最好的一匹了,本来还有三匹别的颜色,只是两位来的不巧另外三匹刚刚已经卖出去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一匹,不过,这珍珠色也是很难得的,两位姑娘若是喜欢可要赶紧的了,过了今天不一定还有了。”小二兴许是看出来两人都已经有些心动,立马在一旁加火。 “姑娘,咱买了吧,这料子你穿着一定好看。嗯?”绿袖在一旁两眼放光的看着商离嫣,她已经能想象得出来自家姑娘穿上这料子制的衣裙时的样子,只怕是魂都能给人勾出来! “这个多少钱?”绿袖不等商离嫣表态,马上转身问一边的小二道。 “这匹布是咱店里仅有的一匹了,姑娘要是喜欢,就给三两银子吧!”小二也是满脸爽快的样子。 “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会只值三两银子呢?”一把娇柔的声音从店外传来。店里的三人一时都愣住了。 店外不知何时停了一乘两人抬的凉轿,翠绿的轿帘挑着,一个窈窕的佳人正扶着小丫头的手,抬着头看着店里的三人,一边往里走。 满头的青丝乌压压的,一枝金钗斜斜的插在头上,随着她的步子,悬吊着的一颗明珠也颤颤的抖动着,很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白皙的鹅蛋脸上薄施脂粉,杏眼桃腮,满目含春,竟是个少见的美人,只是身上杏花红的襦裙酥胸半露,不知怎么竟透着些风尘味。 “小二哥,这里有十两银子,这匹布我们姑娘要了,包起来吧。”一旁的青衣小环将美女扶进店里,伸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这个――不太好吧?”小二有些迟疑的看看柜台上的银子又看看一边站着的商离嫣和绿袖,能多赚当然好,只是这开店都是讲个信誉的,前面的客人还没发话呢,他也不敢做主,再说掌柜的也不在,要是闹起来,还是他这个小二的不是。 “这匹布,我们已经决定要了,你们恐怕来迟了一步了。”绿袖好脾气的说。本来也就是,这匹布是她们先看上的,当然没有让给别人的打算,更何况,姑娘难得看上什么东西呢,可不能让给别人,象这种质料的布,整个洛阳城只怕也没有几匹,而且珍珠白的颜色本就不是流行的,这一匹如果不买下来,以后可能也就没了。 “象这样好的布料,只怕洛阳城里也只有这么一匹了,这两位姑娘也定是有成人之美的,不如就成全了我们姑娘吧,我们姑娘要这匹布是要参加今年的花魁赛的,寻了一城,好不容易才瞧上了这一匹,如果惹得两位姑娘不高兴了,那我们姑娘愿意再多出些银钱给两位陪个不是。”那个青衣小环看了看主子的脸色,脆生生的说了一大套话,虽说听着客气,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些让人不舒服的以钱压人的味道,总是听起来不那么顺耳。 绿袖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参加花魁赛有什么了不起,咱们云水坊的如玉还是去年的冠军呢!也没见人这么显摆! 当下不情愿的哼了一声:“花魁赛有什么大不了,参加的人多了,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得了花魁,我们坊的如玉姐姐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买个东西都要夺人所爱!”说完,不高兴的翻了翻白眼。 “原来是云水坊的妹妹,真是失敬了,奴家白牡丹,给两位妹妹见礼了。”原本一直没出声在一旁静观着的美人敛衽一礼,深深的低下头去,倒是把礼做的十足。 商离嫣也忙不迭的回了个礼,才从惊讶里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享誉洛阳,艳名远播的牡丹阁头牌白牡丹啊!果然是美艳动人,只不过商离嫣看多了现代社会包装出来的诸色美女,象她这样的已经不能让她惊艳了。只是有些惊讶会如此巧合而已。 “不知两位妹妹芳名,可否见告?”白牡丹温柔有礼的问着话,眼里兴味十足。这两个小丫头一看就是还没挂牌的雏妓,竟然还能在街上乱晃,而且还有钱买这么贵的布料,可见在云水坊的地位不一般,只不知是什么身份,现在打探打探,也好防着花魁赛的时候出现什么变数。 “不敢当姐姐垂询,我叫兰馨,这位是绿袖,我们今日只不过是偶尔路过这里,看这布料漂亮,所以一时兴之所致才动了心思,既是白姐姐喜欢,就让给姐姐罢。”商离嫣淡淡的挥挥手,一边用垂着的另一手死死的拽住绿袖不让她动弹。绿袖没法,只得气哼哼的站在一边生闷气。 “小六,这是怎么回事?”一把不悦的男声,从布店的后堂传出来。随着声音从后堂转出来一个穿着织锦襦服的男子,看上去大约有四十来岁年纪,满面风尘,似乎刚出过远门。 “掌柜的,咱这云烟锦,只有这一匹珍珠色的了,恰好两位姑娘都看上了,这不,刚谈拢,这位白姑娘要了。”小六乖觉的走上前去,在掌柜面前解释情况。 “哎呀!原来是牡丹阁的白姑娘来了,真是稀客!可是有一阵没见姑娘了,不知今年的花魁大赛姑娘准备的如何了?”掌柜的看来与白牡丹甚是相熟,一看清来人,立即上前招呼。 “邱掌柜,你店里几时进了这么好的料子,也不告诉我们姑娘一声,还弄得我们姑娘差点得罪了人呢!”一旁的青衣小环笑眯眯的冲着掌柜问罪,一脸的熟络。 “银环姑娘这可就是错怪我了,我前些日子出门去看货,今天后晌才刚到,这茶还没喝上一口呢,哪里顾得上店里哟。”掌柜的一边作揖赔不是,一边为自己辩解。 “银环,快别逗邱掌柜了,这云烟锦就这一匹了,可我与这位兰馨姑娘都看中了,幸好兰馨姑娘大方,不然啊,我可真就是得失望而归了,邱掌柜,不知你这云烟锦,以后可还有货?”白牡丹一脸的温柔笑意,直笑得人骨头都要酥了,那邱掌柜自是看得色授魂与,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 “这云烟锦要制成颇为麻烦,而且货源在蜀中,一批货只有四种色,每种一匹,我们店里这一次进的都卖完了,要再时,只怕还要些时日。怎么?白姑娘还要多少,我老邱自当为姑娘设法。”邱掌柜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大丈夫的气概,大有你要什么我都有办法的气势。 “是这样?”白牡丹一副深受困扰的模样,轻拢柳眉满面谦意的向着商离嫣道:“不知这布料如此麻烦,倒夺了妹妹所爱,真是我的不是!”转头拉着银环的手道:“银环,快取十两银子来与妹妹赔礼!” “是,姑娘!”银环解开腰间的荷包,拈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双手捧到商离嫣两人面前。 “两位妹妹,本来姐姐不该夺人所爱,但实在是找不到更中意的了,这十两银子,两位妹妹拿去喝个茶吧,权当姐姐赔罪了。”白牡丹一边说一边施礼,倒弄得商离嫣二人好不尴尬。 “白姑娘真是客气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商离嫣接过银环递过的银子,一拉绿袖的手塞给她,转身对着一屋子人施了个礼道:“我们两人出来大半天,也该回去了,就不多留,姐姐也慢些逛吧,我们先走了。”说完,不等白牡丹反应,拉着绿袖出了店门扬长而去。 白牡丹本以为兰馨会推辞不受,那她也就就坡下驴将银子收回来,还落个谦和有礼的好名声,谁知对方二话不说揣了银子就走,自己白白的折了十两银子,半张着嘴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邱掌柜也是一脸错愕,过了半响方反应过来,摇摇头,对白牡丹作个揖道:“白姑娘的好意,只怕这个俗人是看不明白了!”说罢一脸谄媚的伸手虚引向店内。 “不知姑娘还有没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可以再多看看。一律给姑娘算最便宜的价。” “不用了,今日找到这匹已尽够了,就不多打扰邱掌柜了,邱掌柜远道回来,还该多休息才是,银环,我们走吧。”白牡丹回过神暗自懊恼自己失策,扶了银环的手径自出门上轿离去。留下邱掌柜一人在原地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想:真是个体贴的人儿啊! 第八章 花魁赛之前(上) 商离嫣拉着气哼哼的绿袖一路走回云水坊才松开手,好笑的看着她满脸不愤的噘着嘴的样子。 “怎么?还在生气呢?”商离嫣伸出一根食指戳戳她的额头。 “为什么不?明明是咱们先看中那匹料子的,凭什么要咱们让给她,白牡丹就了不起吗?”绿袖不满的将双手叉在胸前。小脑袋扭到一边不肯看商离嫣。 “好!那我问你,你荷包里还有多少钱?够买那匹布吗?”商离嫣没辙的翻翻白眼。真受不了这个丫头的一根筋! “是------是不怎么够,可是,咱们还可以讲价的啊!哪有人不讲价就买东西的啊!”绿袖嘀咕着不肯认输,不过小脑袋已经低了下来,没有了开始的气势。 “我看不是不怎么够,是根本就不够吧!”商离嫣哭笑不得的看着绿袖别扭的样子,绿袖都是为了她好,这她知道,只是她不能理解商离嫣所要的。 “象刚才那种状况,我们根本不可能讲下价来,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更何况,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你不觉得刚才那个白牡丹看到我们真的收下钱时的样子很逗趣吗?”商离嫣好脾气的劝着绿袖,不过,一想起白牡丹的样子,还真的是让人觉得蛮搞笑的,嘴巴张得可以吞得下鸡蛋,那可是一点所谓的气质都没有了!估计她是没想到这两个姑娘真会厚脸皮的拿走她的银子吧! “噗哧!”绿袖想到出门时白牡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是,何必争那些闲气,就凭姑娘的样貌,十个白牡丹也比不过!算了,只当是打发个丫头了! “对了,那银子你可收好了,这可是咱的私房钱,将来备不住有用到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知道!”商离嫣好象想起什么来一样,叮嘱绿袖。 “姑娘,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哪有什么要用到的,再说,这还是姑娘你挣的呢!”一说到挣的,绿袖就又忍不住了,“咯咯”笑着将荷包里的银子掏出来塞到商离嫣手里。 “也好,我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它藏好,说不定会有用得着的时候。”商离嫣随手将银子放在怀里,和绿袖相跟着进了月洞门,一路打趣说笑着回了自个儿的小院子。 云水坊的前院里,沈落云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独院里发愁。 眼看着花魁赛就要开始报名了,可自己的坊里却还没确定下来最后的名单。如玉已经是打定主意要从良了,能撑到年底已经是极限,花魁赛她决计不再参加了,如意虽然歌舞都不错,但却不是上佳之选,与如玉更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坊里虽然还有一些姑娘也会参选,但是,不论歌舞,还是样貌都不足以挑大梁,而今年,牡丹阁的白牡丹却是年方二九,正是好年华。 去年,牡丹阁就为了今年一举夺魁,硬是压了白牡丹一届,以避如玉的锋芒,今年她们必定是全力以赴,而白牡丹现在洛阳的艳名也隐隐的有盖过了如玉之势,这可怎生是好? 沈落云默默的将头上随意侧挽的髻拆下来,就要准备晚上的生意了,还是得梳洗打扮一番才行,虽说她是嬷嬷,但是也是整个云水坊的一个脸面,即使心再累不装扮也不行啊! “碧桃!”沈落云扬声叫了一声身边侍候的大丫头。 “云姐,陆师傅来了。”碧桃挑开帘子走进屋内,一边回着话。 “哦?是吗?请陆师傅到一旁的偏厅奉茶,我马上就来。”沈落云将头上的花钗拿下来,放在妆台上,随手挑了一件衫子披在身上,陆云谦与她也是旧相识了,倒是不用特别拘礼。 碧桃将陆云谦让进偏厅里,示意站着侍候的小丫头送茶水上来。 “本该妾身去拜访先生,倒累得先生反来寻,落云真是失礼。”沈落云从偏门转进厅里,柔声的与陆云谦打着招呼,一边在主位坐下。 “哪里的话,我本来早该来与你说兰馨的事,却一直拖到今日才来,是我的不是才对。”陆云谦微低着头,欠了欠身,似乎有些不敢直视沈落云的样子。 “先生一直低着头,是落云衣衫不整让先生拘束了吧?也是落云的不对,只是眼看要开门迎客了,落云却还是鬓发未梳,忙乱间衣衫不整的来见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拘束才好。”沈落云落落大方的致着谦,倒说的陆云谦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得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沈落云。 沈落云一身白棉内衫,外面也只是披了一件襦服小衫,领口微敞,胸前那白嫩柔滑的肌肤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细嫩,薄透的白棉质地,让人一眼之间似乎就能觑见内里的玄虚,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正是这若隐若现的风情,格外的惹人遐思,满头青丝披垂,乌压压的,衬着未着脂粉的素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陆云谦一时间不由看的痴了,浑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不知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落云呢?”沈落云将陆云谦的傻样子看在眼里,心中微喜,嘴中却提醒他道。 “哦------是这样,我教兰馨也教了有一月余了,可是恕在下直言,恐怕她真不是这块料!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与琴倒是颇为有缘,反而是个可造之材,不知沈姑娘做何打算?”陆云谦也实在是被商离嫣的那个榆木脑袋给逼得没辙了,每次看到她就头痛。 “是么?”虽然沈落云只是在开课时将陆云谦带过去了一下,但并不表明这教学情况她就一无所知,这一个月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耳边吹着风,说兰馨的不是,说她朽木不可雕,可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姑娘在扮猪吃虎! “确是如此,而且,依在下看来,她确实不似作伪,只能是望琴兴叹啊!”陆云谦苦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对于这样的一个徒弟,他也只能苦笑。 “既然陆先生如此说,这样吧,眼见花魁赛报名在即,我坊里的事情也有些繁杂,陆先生明日就先停一日,暂不教导兰馨。我明日将坊里学艺的小丫头们聚拢来,由先生亲自挑选,看看有哪些是可造之材,这样也可免了先生教的辛苦,至于兰馨,我另作安排吧!”沈落云思忖半晌道。 看来这个兰馨,还真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啊!以她多年的观人经验,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自己每次见到她时,虽说她只是素面朝天,可她身上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似乎她总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好象所有的人和事于她而言都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她自在这层膜里看着外面的人嘻笑怒骂,却丝毫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影响,她就只是看着,却没有加入进来,好象她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随时会离开似的。 这种独特的冷清气质,在她一人时总是分外明显,在她刚进这里两个月时,沈落云曾经偷偷的去看过她几次,每次总见她独自一人在窗下看着书册,专注却又疏离,象在防备着什么,又象在期待着什么,这种矛盾的气质,让她的光芒总是那么独特的散发出来,让明眼人一看就无法忽略。 同样的气质,沈落云从未在任何一个青楼女子身上看到过,这让她更加有信心,如果精心培养,兰馨绝对会成为洛阳最让人迷醉的花魁!这样一个谜样的女子绝对会引发所有男人的好奇心! 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灵慧,如此丰富,怎会是一个不通琴韵之人?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吧! 暗自打定主意,沈落云决定晚上忙过之后叫兰馨进房来亲自面谈,和聪明人说话就要有和聪明人说话的方式。 “花魁赛报名,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不知坊主准备的如何了?”陆云谦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沈落云。 “不好办呢!落云正为此事犯愁呢!”沈落云拢拢肩上快要滑落的小衫,半皱着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云谦的目光贪恋的在她身上滑过,心中怜惜着这个从小被送进坊里吃苦受累的姑娘。 “眼看着下个月花魁赛的报名就要开始了,坊里的姑娘总是最早将名册交上去的,就连宫中教坊司也来问过了,我们云水坊虽说是官家坊,但是,这两年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朝中平静,哪有什么好的人选进坊,反而是私家妓多有别的来路!好人家女儿,谁愿意到教坊里来,进来的限于条件,大多都入不得眼,平常的事倒是可以支应,象这等大的赛事,又哪里有挑大梁的人?如玉本不是官妓,如今又要从良了,坊里如今,已是青黄不接时候,如果今年让牡丹阁夺了头名,以后云水坊的日子该不好过了!”沈落云长叹口气,如果云水坊真的在自己的手中衰败下去,可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师傅啊! 陆云谦眼见她心中忧愁,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不由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恹恹告辞。 沈落云送了他出门,回房坐下,对着镜子慢慢理着头发,碧桃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在她身后,拿了把齿梳细细的梳着那一头乌发,将满头青丝挽了个精致的髻。 “碧桃,你去跟兰馨说一声,叫她戌时过来我房里,有事与她说。”云水坊才是最重要的啊!沈落云看着镜里艳若桃李的脸,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看透吗? 第九章 花魁赛之前(中) 入夜时分,随着天色渐暗,西下的日头早没有了午时的热力,恋恋不舍的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线,由洛水吹过来的风透着丝丝凉意,,毕竟只是晚春,还远没有炎炎夏日那让人烦躁不安的热力。 云水坊的门口已挂上了灯笼,红彤彤的放着光,映得灯下立在门边的小厮脸上也泛出一片红光,没有什么太多表情的脸倒也看着有些热情。不时的有相约而来的锦衣男子谈笑着踏进门里,小厮们这才上前招呼,引领着往相熟的姑娘房里引。 云水坊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大坊,又有宫中教坊司的名头挂着,自然不是寻常妓家,虽说是经营的官妓营生,可里面的姑娘姿容秀美,又多有犯官家眷充任,那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不是一般倚楼卖笑,当街拉客的私娼可比。相反,来往的都是朝中勋贵,或是当朝名士,一般的人家还真是难入其门。说是势利也好,说是架子大也罢,总之,在洛阳,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莫不是以在云水坊游玩为荣,偶有风liu名士在其中吟诗作曲,更是能传为一时佳话。 沈落云一身盛妆站在云水坊的大厅里,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云水坊,衣香鬓影,燕舞莺歌,一片热闹的景象,一面向身边搂着翠挽往房内跑的城西吴家的公子致意,示意在他怀里娇喘细细的翠挽好生侍候,一面却在心里轻轻叹息。 虽说看起来现在云水坊的生意和以前并无太大区别,好象没什么问题,但隐隐的,却已经有了些颓势,据她的消息,这个月洛阳的府尊已在牡丹阁摆了六次宴,而在云水坊却只摆了四次,这是前所未有的,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作为皇家御用的教坊,如果在这些官面的应酬上都不能独揽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云水坊已经失去了作为第一坊的吸引力!这无异于一个警告!一个让她不得不绷紧了神经的信号! 回过头看看大厅里或端着碗碟,或搂着美貌姑娘穿梭来去的喧嚣人群,沈落云暗暗的出了一口长气。看来牡丹阁要在今年做全面的冲击了!如果在这次的花魁赛中,云水坊不能抬出一位足够份量的花魁来镇住场子的话,恐怕这个洛阳第一坊的牌子也得拱手让人了!到时候,在牡丹阁背后那位的操作下,宫中教坊司必然会重新安排官妓的经营权,到那时候,只怕云水坊就不只是丢人这么简单了,接踵而至的定然是牡丹阁与洛阳各妓家的联手打压,毕竟云水坊独占官妓经营已经太久了!没有人会放弃这个出气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云水坊一定不能输!沈落云暗暗的咬着牙,苏兰馨!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让你参加花魁赛!就算要你现在立刻挂牌当清倌人我也志在必得! 在后院里的离嫣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意从后背爬了上来,不明所以的她放下手中正在刻乐谱的小刀,起身到衣柜里拿了一件披帛披在身上,心中奇怪:怎么都这时节了还会有这么重的寒气? 一旁叮叮咚咚练着琴的绿袖不明所以的看看她,搞不懂为什么她都热得一身汗了,离嫣却还在加衣衫。 披了披帛在桌前刚坐下,就听门边传来“扣扣”的敲门声。 离嫣有些诧异和绿袖对看了一眼,这个时辰,前院已经开始做生意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到她们这后院子里来?离嫣忙将桌上的竹简和小刀收入柜里。 走到绿袖身边将她按在榻边继续练琴,离嫣自去开门。 “兰馨姑娘!”门边的碧桃有些微微的意外,居然会是兰馨来开门,绿袖这丫头不知在做什么呢?怎么让姑娘来开门? “碧桃姐姐?”离嫣满心的诧异,碧桃是沈落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怎么会在这么忙的时候到自己屋里来?莫非......离嫣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侧身将碧桃让到了屋里榻上歪着。绿袖见是碧桃来了,便也过来见了个礼,离嫣抬抬手叫绿袖自去侧屋弹琴,碧桃由她自己招呼便得,绿袖答应一声径自去了。 “碧桃姐姐这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怎么不叫个小丫头来叫我们,何必劳姐姐亲自跑一趟?”离嫣客气的笑着,伸出手去拿了个杯子,将桌上小罐里晒干的玫瑰和茉莉拈了几朵放在杯里,又从一旁炭架上温着的小壶里倒了些热水,转手递给碧桃。 “姐姐喝两口茶水,先歇歇。巴巴的从前院跑到这后面来,可是走的累人!”离嫣摸不清碧桃的来意,只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碧桃的脸色,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兰馨姑娘客气了!”碧桃端着茶盅,看了眼清澈的茶汤,心中暗道:不怪云姐相中她,只这喝的茶也比别人来的雅致,谁能想这花儿也能做成茶?闻着这一股花香,就象是花儿也开到了心里,谁还能不喜欢这样的妙人儿! “云姐让婢子知会姑娘一声,戌时去她房里一趟,云姐有事吩咐。”碧桃饮了一口茶,感觉一股馨香直透进胃里,却不急着再饮,抬手将茶碗放在桌上。 “哦?”商离嫣挑了挑眉,心中微微一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抬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低下头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方抬首笑问道:“有劳碧桃姐姐传话!只不知――云姐唤我有何事?碧桃姐姐可否见告?” “不敢受姑娘称姐姐,姑娘还是叫碧桃吧!云姐唤姑娘只怕是有事要商量,具体何事碧桃也不清楚,只怕还要姑娘自己过去了才得知呢!”碧桃谦逊的笑着,作为沈落云身边的大丫头,来往的人也见得不少,前几届的花魁如玉姑娘,现在正当红的如意姑娘,还有前面园子里的其它姑娘都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们这些做丫头的,虽说她是云姐身边的大丫头,平常园子里的姑娘不敢对她如何,还时不时的要巴结着她,但骨子里却没一个真正和她平辈论交,眼里的轻蔑那是明明白白的。却从无一人象离嫣般眼里一片清明,无一丝一毫轻慢之色,倒是真将她当作一般平常朋友似来往。 “姐姐说哪里话?兰馨只不过是犯官家眷,被云姐买了来做歌舞妓,哪里来什么受得起受不起?说起来,姐姐虽说是在云姐身边做丫头,但却清清白白,比我如今沦落在这里不知强了多少!”离嫣苦笑笑,心下思量:也不知云姐心里做何打算?今天这一关只怕是不好过,上次云姐就已经是有所暗示了,这一次恐怕就是要揭盅了! “姑娘也别太忧心,虽然说是在教坊里了,也未必就如姑娘想的那般不堪,象如玉姑娘如今不也从良了么?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姑娘这样人才,定能觅到良人早出苦海!”碧桃心下一软,她本就不是有心计的人,如今看离嫣一脸苦意,想她一个大家闺秀却落到要倚门卖笑,曲意逢迎,也知她心中凄凉不由好言宽慰。 “多谢姐姐吉言!兰馨在此谢过姐姐,将来若有求到姐姐处,还望姐姐能提携兰馨一把!”说罢起身正对着碧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这说的哪里话来,碧桃哪里敢当,快快起来!”碧桃吓了一跳,赶紧扶起离嫣,口里连称不敢。 离嫣顺着她意坐下,两人又絮絮说了些园子里姑娘们的闲话,碧桃看着时候不早,便告辞离去,走前叮嘱离嫣切不可忘记云姐的交待,这才放心离开。 待碧桃一出了小院门,绿袖便由侧屋钻了出来,看看离嫣脸色不好,便有些担心,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么?” “没事!只是云姐叫我去见她。”离嫣拉着绿袖的手掩上门回到榻边歪着,心里寻思着碧桃说的话,只可惜碧桃所知有限,根本打听不出云姐有什么打算。 “哦!”绿袖不明所以,只得哦了一声,在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想来,云姐是云水坊的坊主,坊主找兰馨,必是有好事,哪里想到离嫣担心的那许多? “傻绿袖啊!我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坊主找我必是为了最近花魁赛的事,咱们碰到那个白牡丹,你也见了,是那么一个风liu的人物,咱们坊里如玉姑娘要从良了,如意姑娘上次咱们也见过,和白牡丹只怕没有什么比头,眼见得坊里的姑娘都靠不上了,坊主难免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啊!”离嫣长叹了一声,自己装鸵鸟装了这么久,可这一关终究还是得过! “那也挺好啊!姑娘做了花魁,绿袖也可以水涨船高呢!嘻嘻嘻!”绿袖无所谓的嘻嘻笑着,也难怪她,在唐初时本没有太强的贞操观念,女子地位又低,在她心里用身体来换取享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况且,花魁和朝中勋贵,文人墨客多有结交,有些才华出众的,还能受人尊敬,何乐而不为?总好过捱穷受苦,受人冷眼!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离嫣好气又好笑的伸手要敲绿袖的头,真不知道这丫头一天到晚心里在想什么? 绿袖一低头躲过离嫣的手,一边傻笑着,一边讨好离嫣:“姑娘将来是一定会名满天下的,现在姑娘先教教绿袖弹琴吧!绿袖有一个地方不是太会呢!” 商离嫣拿她没辙的翻个白眼,起身和她一起过了侧屋,不一会屋子里便又响起叮咚的琴声,只是这时的琴声却比先前的好太多太多了!若是陆师傅在此定会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 这哪里是音乐白痴,明明是个天才! 第十章 花魁赛之前(下) 教了绿袖一会子琴,又细查了身上的装扮,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并不显得自己多么出众耀眼,看看时辰差不多就要到戌时了,商离嫣才施施然的出了门,往沈落云的院子行去。一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在同一个院子里学艺的小姑娘,只是她与她们本不在一处学习,实际年纪又比她们大了好些,所以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这会碰到了,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带着笑意互相点点头,便擦身而过,只是隐隐的听到风里传来一些絮絮的语声,好象是说着关于兰馨的什么,认真去听时,却又听不到了。 商离嫣低了头一边走,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想着沈落云对于自己究竟是何打算,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最后只得放弃,左不过就是真正跳进火坑吧!也不会更坏了!自嘲的笑笑,没想到,自己到了这里会陷入这样的一个局面,以前念书时总听同学说穿越穿越,到了自己头上却原来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左右逢源,为所欲为的事! 踏进沈落云的独院,在院子里的花径上站了一会,觉得心里平静到足以经受打击了,商离嫣才慢慢的踏上了台阶,屋里的烛火燃的很亮,窗纸上映出云姐美丽的剪影,深吸了口气,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门框,就听屋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淡的不象是活人。 “兰馨么?进来吧,门开着。”随着声音,那个窗纸上美丽的剪影也离开了窗旁。 商离嫣推开门进了内室,沈落云就那么歪在榻上,懒懒散散的,身上的暗红撒花的七破间裙也随意的在身下散作一团,裙边处露出一只雪白的玉足,同色的短襦微敞着领口,露出内里绣着一朵清淡兰花的月白抹胸,益发显得肌肤胜雪,鬓边斜插的一枝玉步摇似乎也随着她的呼吸轻颤着,快要滑落的样子。这样的沈落云象极了一个被宠爱的女子,哪里有一分锋锐?可是商离嫣却隐隐的知道,这个时候的沈落云其实是最危险的,她是那样的一个手握众多教坊女子命运的人,哪里会象她外表表现的这样无害! “云姐!”商离嫣走近她,低了头微微福身施礼,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打醒十二分的小心。 “坐着吧!”沈落云淡淡的招呼她坐下,刚在前院和城西柳家的公子喝了两杯,却又碰到杜家的老爷,不得不应酬了一番,这一圈下来,她也喝的有些多了,本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和商离嫣打这一场仗,但是时间不等人啊! “云姐叫兰馨来,不知有什么吩咐?”商离嫣歪在沈落云对面榻上等了半晌,仍不见她开口,不得已,只得出声打破沉默。 “听陆师傅说你的琴学的不怎么好。”沈落云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兰馨愚钝。辜负了陆师傅的教导!”商离嫣微低着头,轻声的回着话,她的眼睫长而密,挡住了眼中的光,让沈落云一时也看不出她的心思。这个女孩子,就是这么坐着,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确实总是谦卑的,也确实总是温和的,但在不经意的时候,她的眼里透出的光,却总能耀花人的眼睛,那是一种对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居高临下一样看着的光,仿佛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是在高处俯瞰着人世的仙子,让人有忍不住想将她拉下凡尘的冲动。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刻意的掩盖着自己的光芒,这个世上又有哪个男子能逃过她轻轻的一笑? “恐怕并不见得吧?”沈落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在这里有的姑娘要的是锦衣玉食,有的姑娘要的是郎情妾意,可是这个兰馨,她要的却不止是这些,她在兰馨的眼里,看到了渴望,那是一种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渴望,却在她的心里坚持着,可是沈落云知道,要得到,就必须要失去,这一点,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学会了! “兰馨!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在你被官媒发卖到我这里的时候,你的身份地位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沈落云抬起手制止了商离嫣的话头。 “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有些什么打算,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有一句话你必须得记住,你当是威胁也好,当是好话也罢,总之,说完这一次,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沈落云伸手抬起了商离嫣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冰冷的眼睛:“兰馨,你不再是一个官家小姐了,在这里,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你都必须付出同等样的代价,甚至更高出很多倍的代价,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在这样的地方,你想全身而退?很抱歉!不可能!” “云姐!兰馨没有想那么多,云姐的吩咐兰馨真的很认真在做了,但是兰馨真的不会。” 商离嫣状似委屈的分辩着,眨了眨满是泪水的双眼,心里泛着难以言喻的惊恐!自己是什么地方没做好么?为什么这个云姐会一眼就看穿? “你不用撒谎,这样没用。”沈落云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而捏起了离嫣放在桌上的手,“看看你的指尖,这是长年按弦才会留下的薄茧,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什么,把你买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打听过你的家世了,你的父亲虽说并不太看重女儿,但是你家中世代书香,所以琴----你必定会,我找陆师傅来,不过是想让你的琴艺更进一步,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的人却还没有看透!”说罢,她冷冷的扔开离嫣的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商离嫣苦笑了笑,原来泄露所有秘密的是自己的一双手,自己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圆润如珠,怎么看怎么美!可是,却不能带来自己想要的。 “云姐!”商离嫣斟酌着语句,想着应该怎么样和这个城府深厚的女人谈。 “从家破人亡那日,兰馨就已一无所有,只剩下这副皮囊是父母所留,本想抛却却又不得,如今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没什么是我害怕的了!”离嫣骤然抬起头,直视着沈落云的眼,眼中的光亮的让人目眩。 “可是,云姐!我不甘心!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是毁了我这张脸,我也在所不惜!所以,云姐,你不要逼我!没了这张脸,我想我也不值什么钱了吧?你又何必一定要我?园子里美貌的姑娘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她的声音坚定而执着,满是孤注一掷的悲壮!是的,她要孤注一掷,她不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她想要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糊涂!”沈落云终于忍不住怒道:“你以为毁了你的这张脸,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生活了?你以为毁了你的这张脸你就能离开这里?你真是大错特错!” “如果你是自卖自身的妓女,你毁了自己的脸,你就等着被我操劳至死吧!或许在你老的没人要的时候,我会大发慈悲的把你搜刮的一干二净之后,再将你扫地出门,那么我恭喜你可以在你满身是病,穷困潦倒的时候离开这里,可你是官妓!那么你会更惨!” “啪!”的一声脆响,沈落云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掼在地上,媚丽的脸上满是怒气勃发的红晕,让她的脸更加熠熠生光。 “所谓官妓,就是终生妓籍,除非能得官家亲笔除籍文书,你以为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以后,还有谁会来怜惜你给你这张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知道你父亲犯的是什么事么?是谋逆!就算是大赦天下也不在赦免之列的谋逆!你的脸就是你爹娘能给你的最后的一份资本,如果你毁了它,那么你就等着变成最下贱的娼妓吧!你会变成人人嫌弃的污泥,永远也不会有翻身的一天!”沈落云怒极反笑,这个女孩子还是太天真了,也难怪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三步不出闺门,哪里知道这世道根本就是吃人的! 商离嫣被云姐的话惊得呆住了,如星似月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原来!原来事情真的不象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想法子凑够赎身的银子,再把脸上弄两个小疤,云姐看没什么赚头了,也不会太为难自己,毕竟如玉要从良云姐也没有太为难她,由此可见,沈落云其实并不是什么无良的老鸨,好歹也还是有点良心的。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对大唐律法还真是一无所知啊!商离嫣呆呆的坐在榻上,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她无法接受了,什么叫终生妓籍?什么叫大赦天下不赦谋逆?难道自己只能一辈子做个妓女吗?这到底是什么玩笑?为什么老天爷会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沈落云在一边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兰馨,心里暗叹了口气: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当年,自己不也是花了好久才接受自己是妓籍的现实么?只是自己那时年纪小,还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对于兰馨来说恐怕会更难吧? “云姐,你的意思是,我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妓女了么?”商离嫣有些恍惚的问着,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淡了,整个人了无生趣的模样,看了让人心疼。 “如果按你想的做,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当妓女,而且你的子子孙孙都只能是妓女,一日为妓,终生为妓!”沈落云压下心头的一点怜惜,冷冷的回答着她,这是她必经的过程,她必须要看清了现实,才能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同时也是云水坊需要的! 商离嫣定定的呆看着沈落云面无表情的脸,蓦然发觉原来自己的一切打算都只不过是妄想,原来在这个世上,自己只不过是最底层的被踩在脚底下的泥!可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如果你还想不明白,那你回去慢慢想吧,花魁赛我已经将你的名字写在册子上了,你好好的练习琴艺,三日之后我要听到你弹的曲子,你好自为之吧!”沈落云有点疲累的揉了揉额角,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不过,兰馨是个聪明人,现在她只不过是还不能接受而已,等她想明白了,自会回头来找她,她只需要等着就好,三日之说,只不过是给她一个思考的时间罢了,但愿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个傻姑娘啊!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其余的选择呢!入了这个门,美也好,丑也好,又哪里还能逃得过?叹了口气,叫了声碧桃,让她进来收拾地下砸碎的茶盏。 商离嫣象做梦一样离开了沈落云的房间,连站在院里担心的看着她的碧桃也没有搭理。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世界就全变了,变得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所设想的种种办法全部成了异想天开,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为什么以前的同学口中那些穿越者的生活总是那么的惬意,到了自己这里,就连自己的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达成呢? 终生为妓!不在大赦之列!这两句话象是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离嫣心里,让她喘不过气来,直到回到自己的屋里,倒在床上,都仍然觉得呼吸困难!只能紧紧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闷在被子里谁也不想理,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抗外界的一切一切。 绿袖本想问问云姐跟她说了什么,可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回自己的侧室里睡下了。 第十一章 迈入火坑的第一步(上) 一辆双辕马车在教坊司门外缓缓停下,跟在车旁的丫头上前打起车帘,伸出手,将沈落云扶下马车。今天是花魁赛报名的最后一日了,她捏了捏捧在手中的匣子,又拢了拢鬓角,这才踏上了门口的石阶。 整个教坊司里静悄悄的,也许是因为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热闹的时候早已过去,前些日子,各个妓坊的主事嬷嬷可是把教坊司的门槛都要踩烂了,教坊司里的主官裴铭裴少卿也去了云水坊多次,询问上报名册的事情,都被沈落云以暂时保密推脱了过去,等的就是今天。 历年来,为了争花魁赛的头名,各个妓坊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其中不乏一些下流手段,这段日子里云水坊里也来了不下上十拨打探消息的,都被云姐的保密手段弄的无功而返,所以至今,除了云姐自己,坊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到底坊里有哪几位姑娘被云姐写在了册子上。 云姐端着匣子走进坊司大堂,正看到伏案急书的裴铭,微微挑眉一笑,上前俯身一礼道:“云水坊沈落云见过裴大人!” 裴铭主持花魁赛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三年前裴铭年届不惑之时官拜太常寺卿,正是沈落云接下云水坊的第一年,也就是那时,沈落云给他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容貌娇美,长袖善舞,进退有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急于将人数统计出来的裴铭一抬头,正对上了将要起身的沈落云,忙起身虚扶。示意沈落云在堂下落座。示意一旁伺候的小厮奉茶。 “免礼免礼!云坊主可算是来了,不然的话,本官可要为今年的花魁赛担心了!缺了云坊主坊中的姑娘,只怕今年的花魁赛失色不少啊!” 沈落云掩袖笑道:“裴大人过奖!不过是些小丫头片子,哪里当得大人如此夸奖!”语毕将手中拿着的狭长木匣放在裴铭面前的书案上。 裴铭忙一把接过,打开一看,一本薄薄的绢册静静的安放在五张卷轴之上。裴铭伸手进去将册子拿出,翻开第一页,只见上书:商商,十三岁,官妓,洛阳人氏。第二页却是:如意,十九,官妓,苏州人氏,第三页:香奴,十六,官妓,长安人氏,第四页:玲珑,十六,官妓,洛阳人氏,第五页:蛮儿,十七,官妓,凉州人氏。 裴铭匆匆翻了一遍,抚须笑道:“云坊主今年报的姑娘可是比去年少了两名啊!看来这几位姑娘必是一时之选了?这如意、香奴、玲珑、蛮儿,本官都曾见过,确是风liu体态,一举一动,皆如画中人!只是这位商商姑娘――――本官从不曾见过,不知何以云坊主会将她放在首页?” 沈落云微微一笑:“裴大人,这位姑娘如何,自然是要见过的人才知晓,落云上交的匣中有按规矩奉上的画像,裴大人不妨先睹为快!”抬手示意裴铭自取匣中卷轴观看。历年的花魁赛为了防止李代桃僵之事发生,都要求在报名之时除了本人的花名,年龄,户籍之外,还必须奉上参赛之人画像一幅,以防作弊。 裴铭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呵呵呵!本官可是糊涂了,历年的花魁之赛都须先报上画像,来来来,让本官先睹为快,一解胸中之惑!”说完,在匣中一阵检看,其中一副卷轴上贴着一片薄绢,上书商商二字,忙伸手解开系绳,将卷轴拉开。 沈落云端起小厮奉上的茶盏,不动声色的看着裴铭的举动,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男人对美女,这种好奇会象一只小猫儿一样在他的心上挠啊挠,让他无法抑制的想要一窥究竟。商商的画像,是她拜托陆云谦帮她请来宫中最好的画师,从旁观察了商商三天,才画下的,取的是商商在园中独自起舞时的姿态,那时的商商,美的让所有看到的人,全都快要窒息了,不施脂粉,乌发未挽,眼中满是星光,一垂首,一弯腰,皆是画。连那个年过半百的画师也看的呆住了,惊为天人! 为了这副画,那位画师两日两夜没有合过眼,到终于完工的时候,画师已经快要虚脱,口中却犹自喃喃自语:“此画当传世!此画当传世!”为此沈落云付出了一大笔润笔之资,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裴铭在拉开画轴的时候就呆住了。 这样的女子,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微风中飞扬的青丝,倾城的芙蓉面上微蹙的双眉,飘舞的长长水袖,纤细舒展的腰肢,旋舞中翻飞的裙裾下露出的秀美玉足,每一分每一寸,都放着光一样的女子!那样的勾魂摄魄!那样的蛊惑人心!看到这个女子的一刹那,眼中便再没有其它,只剩下了这一个女子遗世独立!蹁跹而舞!她就是这世界的全部! 沈落云满意的看着裴铭的样子,她毫不意外裴铭的表现,这个就是她要的效果,她要让商商一鸣惊人! “裴大人!裴大人!”沈落云在一旁轻唤了两声,裴铭却一丝反应也无,不得以之下沈落云只得大声的唤了一声“裴大人!” 裴铭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从震憾中回过神来,不由得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在看到画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忘记了呼吸,如果不是沈落云唤他,只怕他真要背过气去了!眼下就算是回过了神,可眼神中的震惊仍在,恋恋不舍的收起手中的卷轴,端过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定了定神,这才略有些尴尬的向沈落云洒然一笑。 “让云坊主见笑了!不过,此女确是天人之姿,看来云坊主今年是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哈!” 沈落云掩唇轻笑道:“哪有大人说的如此笃定!还需经过花魁赛才能见分晓呢,若是绣花枕头,只怕各位大人们也看不入眼呢!牡丹阁白牡丹姑娘的歌舞之技可是个中翘楚呢!”顿了顿又道:“裴大人,后日商商第一次登台,还望大人能不吝赐教!落云就在坊内恭候了!”说完,立起身裣衽一礼。 “好好好!本官一定去一定去!如此佳人怎可不去?哈哈哈!”裴铭忙不迭的答应,如此美人,是男人心中的梦想,怎可错过?想他如今已经年届不惑,可所见女子却无一人可与此女比肩,就连去年云水坊的花魁如玉比起这位商商姑娘来,也欠了一份清华!牡丹阁的白牡丹今年碰到这位商商姑娘,也只能是徒叹奈何了! 送走了沈落云,裴铭又忍不住将商商的画像拿出来观赏一番后才不舍的放在匣中,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 ******* 沈落云坐着马车去了教坊司的时辰,商离嫣仍在拥被高卧,自从那天晚上云姐的两句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以来,商离嫣就全变了。 她不吃不喝的在床上躺了三天,那三天里她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喝不进,绿袖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可商离嫣的脑子里却只有两句晴天霹雳般的话:“终生为妓!不在大赦之列!”正是这两句话,颠覆了她所有的梦想,让她以为轻轻巧巧就可以得到的自由变成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原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赎身了,原以为,云姐在她身上赚不到什么钱的话也不会太难为她,会让她赎身。可是原来,即使是云姐放了手,她也只是连赎身的权利都没有的谋逆之后,在她的户籍上永远都只会是官妓这两个字。而她的一生也只能在这方寸之地终老!再也没有了飞翔的翅膀! 可是不甘啊!那血液里浸染着的对自由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骨子里叫喊!如果,她不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灵魂,或许她也会认命,就象绿袖一样,善良的绿袖永远也无法知道,自由的空气是多么吸引人的东西,在她简单的心里,做一个在教坊里轻歌曼舞的歌妓,或者是接几年客,攒点从良嫁人的银子,以后衣食无忧相夫教子也就满足了。可是她不是,所以她无法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充斥着放纵和yu望的地方,放任自己随波逐流,最后迷失了自己。 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可以去到我想去的地方!商离嫣在心里对自己呐喊。迷乱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 “如果你想要得到多少!你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或者超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代价!”云姐的话象一道闪电一样劈在了商离嫣的脑海!是的,我要得到!我要得到自由!那么,我必须付出!我能付出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以付出? 商离嫣昏乱的脑海里一团乱麻,不知道在现在的状态下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姑娘!姑娘!”绿袖在商离嫣的床旁哭得梨花带雨,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云姐将姑娘叫去谈了一会话,姑娘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原本绿袖以为姑娘睡一个晚上就会好了,可这都第三天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呀?云姐都跟你说什么了?”绿袖在床畔摇晃着陷入恍惚的商离嫣,口中不停的哭喊。 “绿袖!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拿什么来换取我的自由?”商离嫣转过头来看着绿袖,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念念不忘你的自由啊?”绿袖抽噎着,一边用力的将商离嫣撑起来,手中端过一边放着的茶盏,往商离嫣的嘴里灌着茶水,这不吃不喝的,可怎么得了。 “姑娘你这个样子,怎么自由啊?你看看如玉姑娘,不是就自由了么?这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没准儿,明儿就有个官老爷能看上姑娘你,帮姑娘你到官府说说好话除了籍去,姑娘你可不能想不开啊!只有将养好了身子,才能做长远的打算啊!”绿袖带着哭腔将商离嫣嘴里漏出的水抹干净,一边嘴里不知所云的说着宽慰商离嫣的话,在她的理解里,自由应该就是象如玉一样从良嫁人吧? “如玉?自由?”商离嫣喃喃的念着,好象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是的!在这个年代里,妓女是最底层的人群,可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群,这个人群是能够跨越阶级的一个人群,象如玉,是去年花魁赛的头名,在社会上就具有了一种独特的号召力,就算是洛阳的府尊也对她爱护有加,她想要除籍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当然她作为自卖自身的私家妓和官卖妓有所不同,想要除籍要比商离嫣容易的多,可这也说明事有可为,如果――如果我能象如玉一样,到那时候,接不接客,接什么样的客都由我自己说了算,那么找到一个有能力替我除去妓籍的人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商离嫣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的,她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成为象如玉那样众星捧月一样的女人,让所有的人都只能仰望着她,这样,她就有机会接触到洛阳的上层社会,有机会找到有权为自己除籍的人! 不可否认的,商离嫣并没有多少阶级概念,在她的潜意识里人人都是平等的,突然到了千年前的唐朝,森严的等级制度让她极不适应,她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正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也不太明确如何让自己跨越这个壁垒森严的等级,可现在终于有了目标的商离嫣用令绿袖瞠目结舌的速度恢复了起来,一有力气下床,商离嫣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云姐的别院。 那天暮春的下午,商离嫣在云姐的别院待了整整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她和云姐说了些什么,就连云姐的大丫头碧桃也被支到了前院。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云姐就开始叫她:商商。也是从那天开始,商离嫣----也就是商商,真正的开始了她在大唐的歌妓生涯! 第十二章 迈入火坑的第一步(中) 入了夏,洛阳的天气是一日热过一日,太阳一出来,那股蓬勃的热力就有些让人发闷,心里慌慌的喘不过气来一样。 商商――也就是商离嫣(自从和云姐谈过以后,云姐就给兰馨改了名字)早早就起了身,趁着太阳还没出来,院子里的花木下还有些凉爽劲儿,搬了块薄毯垫在云姐专为她铺的一块平坦的花砖地上做了半个时辰的瑜珈,这也算是对自己身体柔韧度的锻炼,是她从二十一世纪学到的为数不多的几种锻炼方法之一,一整套动作做下来,已经是红日高升,出了一身的汗。 侍候在一旁的绿袖见她做完了,忙带了小丫头上前收拾,将垫在地上的薄毯卷起来拿进屋里,又拿了个汗巾子替她擦着一头汗。 商商接过小丫头递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才呼出两口大气。这瑜珈自己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了,对身体的帮助真的很大,再加上这个身体比自己原来的要年轻许多,很多动作做起来非常轻松,更能让自己体会到呼吸吐纳的好处。 “累了吧?房里热水已经打好了,姑娘去洗洗吧。”绿袖收过擦汗的巾子,顺手递给一边的小丫头,让她去把巾子清洗干净,自己同商商往屋里走,侍候她洗澡。 “哪有,每天早上做一次,一天都很舒服的。”商商笑着拉着绿袖的手,“从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做吧,这样,你以后想跟着坊里的师傅学舞艺很有好处的。” “我能做的好么?”绿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点好奇,“姑娘做的样子好奇怪啊,腿能弯成那样,我怕我做不来的!” “咯咯咯!哪有什么做不来?你年岁比我还小,骨头应该比我的还软,就算有些我做不来的你也一定能做,担什么心呢?明儿我教你!”商商看着绿袖傻乎乎的样子,笑的咯咯的,自从和云姐长谈过以后,她也就放开了手脚,既然已经这样了,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愁眉苦脸,不如开开心心,全心全意的为自己搏一个将来! “那姑娘可不能诓我,明儿一定要教绿袖啊!”绿袖满脸的向往之色。 “知道了!傻妞!快放我去洗澡吧!再不洗身上该臭了!一会儿还得练琴呢!”说罢,伸手捏了捏绿袖小巧的鼻子,把绿袖逗得哇哇大叫,自己却溜进房里泡澡去了。 泡进澡盆里闭起眼睛,享受了一会热水的温度,用搓澡的巾子将身上轻轻的拭过一遍,商商轻叹了口气就起身了,说是放下了,其实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己的事自己知,每天晚上的午夜梦回,总会梦到哭泣着的母亲,那样无奈的痛,每次都会让她从梦里惊醒,恐怕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自己在父亲去世的时候答应母亲的,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吧! 换了一身干净的细棉襦裙,确定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商商推开门带着绿袖径直去了学艺的小院子练琴。 今天晚上,她就该登台了,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唐朝,这都是她第一次以一个表演者的身份在台前亮相,以前虽然也是做些与歌舞有关的工作,可是却都是幕后,象这样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演,的确是头一次。 商商进了小院的时候,各处院子里的小姑娘们也都到了,有的吊嗓子,有的下腰,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练习。如今陆师傅早已不再来云水坊教她琴艺,反而云姐特别给商商开了个小屋子,方便她练琴,写琴谱用,这个屋子的钥匙只有商商和云姐有,每次商商来都是直接进了屋,将门关上,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只能听到间或流水一般的琴声和箫音,此起彼伏,大多都是一些片断,从来没听到过完整的曲子,但就是片断,也让那些教姑娘们学艺的老琴师大为讶异,这些曲子都是他们从来未曾听过的。 商商今天不想练琴,她还有一些配器方面的问题没有解决,这个比起练琴来说要重要的多了,一进屋,她就伏在榻上,将榻旁的宣纸拿出来,继续进行她的配器大业,什么地方用什么乐器,演奏多长一段,什么地方要留下一段独奏,什么地方要全部安静,一点声音都不能有,以作铺垫,这些都是令人头痛的事情!绿袖见她忙,也没再吵她,自己在一边安安份份的弹商商教给她练手的曲段子。 这段时间,在云姐的安排下,商商也观摩了一下如玉登台的表演方式。一首歌唱下来,除了如玉的美貌和歌声确实可圈可点之外,其余的,用商商的感觉来说只能是:唉!实在是太原生态了! 不得不说,在现在这个时代,歌舞表演的方式还是比较单一的,云水坊这样的大坊,在如玉登台的时候,台上没有做什么太多的装饰不说,就连配乐也是极单调的,除了象宫廷乐舞一些大型的歌舞,这种小型的表演基本谈不上什么配器,而就算是宫廷乐舞,所安排的乐器也不过就是那么两样,一首曲子,全部的乐器都是从头奏到尾,没有一点主次,所谓大型,也只是在于参与演奏的箫管,或者弦乐器的数量差别,在种类和配合技巧上真是乏善可陈。这让商商这个做惯了配器的人看来,实在是简陋到不行,可是没办法,现在的条件在这里了,也只能想办法利用现有的乐器来进行补救了。 再有就是舞美和布景,想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舞台就让人头痛啊!虽然三天前就已经跟云姐说过要怎么弄了,可是还不知道最后出来的效果会是什么样呢?自己吃过饭还是去看看吧!不然真的不放心啊! 揉了揉额角,继续俯下身和书册奋战,她必须在表演之前把这个弄好,然后和配合的乐师进行交流,希望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商商叹了口气,自嘲的笑笑,看来妓女也不好做啊! ――――――――――――――――――――――――――――――――――――――― “云姐!如意姑娘来了,在外头等着要见您。”吃过了早饭,碧桃端了杯茶进云姐的屋子,一边给云姐回着话。 “这个时辰过来?倒是很少见她起这么早的呢,叫她进来吧。”云姐端过茶抿了一口。 不等碧桃走到门口挑帘子,如意在门外听到声音,自己便挑了帘子进来了,一进门,便对云姐福了福身,也不等云姐招呼,就自在一边的榻上坐下了。 云姐挑了挑眉,没出声,如意这个时辰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想必是为了晚上让商商挑大梁的事心里不服气了。随手递了把梳子给碧桃,示意她站在身后为自己绾发。根本不理满面忿忿的如意。 “云姐!如意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意见云姐理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在镜前梳着满头的青丝,心下按捺不住,还是先开了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云姐不冷不热的,看也没看她一眼。 “不知云姐为何要让兰馨这个小丫头做今天晚上的主角儿,咱们云水坊没姑娘了么?要个小丫头片子上去,也不怕丢了咱云水坊的脸面!”看着云姐的态度,如意忍不住冲口而出,她向来自认是如玉以外云水坊第一人,可这次,花魁赛报名册,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二页不说,为了这个苏兰馨,云姐还特地开了场歌舞,让商商唱头牌,把她如意反而撂在一边,这口气,让她如何咽的下去? “云水坊谁唱头牌,谁挑大梁,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云姐冷冷的道,话语里的冷气几乎可以将人冻在那里。 “云姐!如意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担心她年岁太小,万一到时候唱砸了,咱们坊的脸不是都被她丢尽了么?”如意见云姐发了脾气,不由的有些讪讪的,她是十一岁就被卖进了云水坊的官妓,一直到十七岁的时候登台,前两年的时候,有如玉在她上头压着,她处处都比不上,可如今如玉要从良了,坊里年岁正当的品貌比得上她的一个没有,她也就有些高看自己,想着云水坊如今可是少不得她,云姐怎么也得给她几分薄面,怎料到凭空跳了个苏兰馨出来,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这让她怎能甘心?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从你十七岁登台至今,虽说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可自从你登台到现在,你的歌艺,舞艺,琴艺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歌妓歌妓!吃的就是这一口歌舞琴艺的饭,若是你连这些谋生的手段都不知道要抓紧,我看你不如做个下贱的娼妓算了!”云姐猛然转身盯着如意的眼睛,眼里满是怒气,身后忙着为她绾发的碧桃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以免扯到云姐的头发。 “你要是觉得我对商商看的太重了,今晚你就给我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沈落云为什么将她看的那么重,看看她比你到底是强在哪里?还有,从今往后,我们这里只有商商,没有兰馨,不要让我听到你再叫这个名字。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再不理如意,示意一边的碧桃继续给她绾发。 碧桃利落的将她的头发全挽上头顶,用一枝缠枝牡丹的簪子在发尾处固定住,又簪了一枝鎏金的点翠步摇,这才将梳子放在妆台上,将一边搭着的衣衫递给沈落云换上。 沈落云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碧桃:“我前天回来时写的贴子可都叫人送出去了?有没有落下的?各个府上都回话了么?” 碧桃一边帮她扯着衣服一边答道:“都遣门上的小厮送出去了,几位王爷府上的大总管都回说要来,洛阳府尊和裴大人也应了一同来的,其余的各位大人也都回了话说是必来的。云姐放心吧。” 沈落云满意的点点头,换好一身银红洒花襦裙,披了一件绛色披帛,当先出了门,也不理在屋里坐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如意。 虽说今年朝廷透出风声要征高丽,几位开府的王爷都到了洛阳来打前站,但这些王爷们也不是等闲请的动的,多是请了歌姬去自己府里表演,是以沈落云也没存了请到王爷的心思,那些大总管来了,也就够了,自然能将艳名传到那些王爷们的耳中。 见如意犹自气闷着不动身,碧桃不得已,只得上前将如意请出屋子,这才随着沈落云一起去了琴院。商商姑娘要求的表演台可是有些麻烦呢!云姐不盯着是必不会放心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有那么好的效果呢? 如意一个人怏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卖身契在云姐手上攥着,官妓要除妓籍,她又自问找不到能帮她的人,如今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心中却甚是不甘,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无法可想,只得将气憋在肚子里,忍了又忍。 第十三章 迈入火坑的第一步(下) 华灯初上时,云水坊的大门口渐渐车马喧嚣,应了坊主云姐之邀,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纷纷赶来捧场。据太常寺卿裴大人那儿透出的消息说,这位今晚首次登台的商商姑娘可是让裴大人惊为天人!想当初就连如玉可也都没这个魅力让裴大人色变呢!不过,据说这位商商姑娘才年方十三,这年岁嘛!倒确实是小了些。可正因为如此,让众人更加的好奇,一个还未曾完全长成的小丫头都能让一向稳重的裴大人赞不绝口,一片神迷之色,那长成之后,又该是何等的魅惑人心? 无奈沈落云的保密功夫做的实在是好,时至今日,除了裴大人见过她一副画像,那真人儿,却还没有一个人见过。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今天就能见到真人了不是? 云姐用一身全幅撒金襦裙换下了下午穿着的银红绣裙,又簪了一枝梅花步摇立在琴院里独有的专用表演台上,盯着舞台最后的布置,将每一处都细细看过,这才放心的从后台转下,去往琴院门口迎接到来的贵人们。 琴院的这个听琴台是云水坊专门用作歌舞演出的表演台,每过几日都会有专门的歌舞表演,也算是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里少有的群众娱乐方式吧!虽然只是限于有些身份的人群。 洛阳城里只要是有些规模的坊里都会定期有这种歌舞表演,有时是下贴子请些达官贵人来捧新人,有时是单纯的歌舞表演,唱些时下风liu文人们出的新辞,如果客人们有看的中意的歌舞,也可打赏,那就全凭各人愿意了。只不过,只要是这种歌舞表演,都是各家妓坊揣摩着客人意思安排的,再加上来这里的贵人们本就是图个乐子,银钱哪里会看在眼里?所以这样的歌舞表演还从未有过亏本的,这样一来,各家妓坊更是抓破了头皮想些新花样来吸引各位达官贵人们的注意,竞争惨烈异常,曾有两家妓坊同时开演,闹的龟奴们为了拉客大打出手的事,不过,好在洛阳城是陪都,入夜后,巡城的兵丁常来走动,这才没有闹大。 云姐下了听琴台,走远几步,又往上望了望台上。 这是个高出地面丈余的高台,修成一个宽敞的亭子模样,亭子四角的圆柱高高的伸向天空,撑着四角飞檐的翠绿琉璃瓦穹顶,台边围了一圈低矮的汉白玉围栏以防人跌落,却又不至于挡到了台下人观看地的视线,原本空空的台上,一盆盆茎叶修长的兰草依栏而摆,此时虽已不是兰花的花期,但那舒展的茎叶却煞是喜人。穹顶内有一枝枝藤萝悠悠然垂下,略有风吹过,便轻轻摇曳,恍似灞桥畔春风里摇荡着抚在人脸上的柳枝,藤萝上开着的朵朵小花,悠悠荡荡的飘着阵阵清淡的香味,虽只是稍作布置,但也比当初简单的一个高台看起来有味道的多了,舞台背后与后台相隔的墙上挂上了满幅的素锦,似乎是遮着什么东西,倍添神秘之感。 云姐满意的点点头,抬了抬手,示意站在柱旁的小厮们,用手中的长竿将垂在柱旁一直到地的深红色布帘拉上,遮住了整个高台,只露出栏边的一圈兰草,这个布帘是商商特意要求安上的,据她的说法是叫幕布,又说那些贵人们是来看歌舞的,可不是来看搬着筝往台上走得手忙脚乱的小厮、丫头的,这些事先的准备,不应该让贵人们看到,用布帘遮住既能回避这些事前的准备,又可引起贵人们的好奇心,何乐而不为呢? 云姐听后深以为然,虽然为了挂帘子的木杆如何固定安装很是伤了些脑筋,但是效果却着实不错,布料是商商给云姐建议的深红色,耐脏,而且看着有种富贵气,云姐没有选太厚重的布料,选的是较轻的素锦,这样以后拆洗起来也轻松些,素锦内还衬了一层薄薄的软烟罗,淡淡的烟紫色,如梦似幻。 看到遮蔽好的台子,就连自己也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更何况是那些贵人们呢?云姐想毕,失笑的摇了摇头,叫上碧桃,绕过院子里摆放的桌椅,从高出地面丈半的雅间之中穿出到琴院门口准备迎接进了坊里的贵人们,又招手叫来一个小厮,令他去交待琴院的管事将雅间里的布置再看一遍,可别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怠慢了这些不能得罪的人! 琴院的门边此时一边一个站着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本本小小的绢册,打开来,就是今晚的节目简介,已经稀稀落落的有一些洛阳城内的富商们进到了院子里来,每个人进院子的时候丫头们都送上了一本小小的绢册,那些老爷们哪里曾见过这些,都兴致盎然的在院子里自寻了地方坐下,三三两两的看着手中的册子,互相说着些闲话,虽然他们都是洛阳城里数的上名字的富商,但是身份地位自是与那些官面上的人不同,做了这么久生意的人也知道分寸,倒是没有人为了进雅间的问题与云姐纠缠,大家都明白,那些雅间都是留给官府里的大人们的。 “哎呀!这不是城东的王老爷么?您肯赏面可真是难得!”云姐一脸笑容的与一个一身锦袍似一尊弥勒佛似的男子打着招呼。 “云姐有一段不曾下如此功夫捧新的歌姬了,这次老夫怎么也得来看看,是哪位姑娘得云姐青眼啊!想当初,云姐可也是艳名远播、目无下尘的人啊!”王灏拱手一礼,他可是听人说了,裴大人都是看呆了的歌姬,怎么也要来看一眼啊! “王老爷说笑了!您进去寻个地方坐下吧,我刚看好象杜老爷也已到了,您和杜老爷可是老朋友了,要不进去同他先坐坐?”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一本小绢册将王老爷让进了院里。 刚安置了王老爷,一转身却见裴铭与洛阳府尊李庆俞结伴而来,忙不迭的上前施礼,这可是正经顶头的上司呢!可不能失了礼数去。 “裴大人!李大人!落云有礼了!”沈落云上前一礼,将手中的两本小绢册亲手奉上给两位大人。 “云坊主免礼!不知此是何物?”裴铭疑惑的接过,看着手中小巧的绢册,不明所以。 “此物么?容落云先卖个关子,裴大人进雅间后,打开一观便可得知,此时倒是不需落云多说。”沈落云掩口而笑,不肯吐口,唤来一个小厮将裴大人与李大人引去早安排好的雅间。 “看来,云坊主想要给本官同裴大人一个不小的惊喜啊!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呵呵呵!”李庆俞看着手中装裱精美的绢册,呵呵一笑,与裴铭相随着进了雅间。 正想着两位大人看到绢册后惊讶的样子,一个前院的小丫头匆匆跑到近前喘着气道:“云姐!一个男子带着牡丹阁的白牡丹姑娘来了,正往这边过来呢!看起来,那个男子似乎身份不凡的样子,身后跟了好几个侍卫呢!” “白牡丹?她来做什么?男子?”沈落云心下一怔,坊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表演,同行是不得入内的,这是以防偷师,虽说请了闲人打探的事定然是不少,可如今,牡丹坊公然让白牡丹在此时到她这云水坊来,不知是何意?只怕是别有所图啊! 小丫头话刚落地,月洞门那边便走进了两个人,当先的一人,满头乌发用一个束发冠绾在头顶,当中嵌了一块和田玉,温润莹洁,一望即知价值不菲,一身靛青襦袍,衬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行动间,大袖轻摆,腰间一块玉玲珑缀在璎珞上摇摇晃晃,更显得来者长身玉立,潇洒不羁,别有一番男子气概。身旁随着的一位白衣丽人,一身月白罗裙,云鬓高挽,眉目如画,不是白牡丹是谁? “吴王?”沈落云不同暗暗皱眉,前些年有时送如玉进宫表演歌舞,倒是见过吴王,牡丹阁是当今三皇子吴王李恪名下产业,这也是行内都知道的秘密,令沈落云有些不解的是:这次的表演只不过是云水坊捧一个新的歌姬而已,怎么会劳动吴王大驾? 她的本意是,各位王爷在洛阳的别院,有一个大总管来了也就足够了,倒没想会引来一个王爷,这情况却是有些令人费解了!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 “云水坊沈落云见过吴王殿下!不知吴王殿下大驾光临,沈落云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沈落云按规矩大礼参拜,裴大人和李大人与她相交甚久,于礼节上疏忽些倒是没什么,这吴王可不同,稍有不慎都可能会祸延整个云水坊,在这一点上,她可万万不敢轻忽。 “云坊主免礼!本王此来也是听白牡丹言道贵坊中有位天人之姿的歌姬今日登台,一时好奇心起,便过来看看,云坊主不会怪本王冒昧吧?”李恪伸手虚扶了一下,略显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和气,可话语里却似带着些刺。 “落云惶恐!王爷来敝坊观看歌舞,是敝坊的荣幸,何来冒昧之说?王爷这边请!”沈落云连称不敢,却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以免说多错多,只得亲自在前引路,将吴王往雅座里带去,一旁的白牡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跟着吴王一径去了,只是脸上却带着些轻淡的笑在一旁看着,行止间说不出的孤傲之气。 沈落云安置了吴王李恪,心里却仍有些忐忑,不知这吴王今日来所为何事,心念一转,告辞了吴王,下了雅阁,直接往听琴台的后台行去,她想着去看看商商准备的如何,多加叮嘱一番,唉!今日吴王与白牡丹来者不善啊! 本来打算白天上班写一点,却没找到机会,只得晚上熬夜了,唔------- 第十四章 一鸣惊人(上) 云姐命碧桃在阶下等着,独自一人上了楼直往后台行去,方一推开门,便见闹哄哄一片的声音,后台里此时正是一片忙乱。 第一批上台做群舞垫场的翘儿等六个舞姬,一边互相检视着身上的舞衣、发饰,一边听着教舞艺的师傅絮絮的做最后交待,两个侍候琴师的小厮忙忙的将一具具筝搬出后台,次第的往舞台上摆,又搬了几盆开得正好的月季,摆在琴凳旁,以为增色。 如意、玲珑、香奴、蛮儿四人皆是报在名册上参加花魁赛的,今日也少不得上台表演一番。如意的嗓音略为低沉些,在如今之世并不受人青睐,此时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多爱莺声呖呖,是以她扬长避短,选了一曲软舞《绿腰》。玲珑和香奴歌喉婉转,皆是选了抚琴而歌,蛮儿是有几分西域血统的胡姬,却是选了最合她身份的胡旋舞,如今正仔细检视身上叮呤当啷作响的一堆铃铛,若是舞得正酣时掉下一个来,踩在脚下,怕不是要摔一个四脚朝天!是以万万马虎不得! 见云姐推门进来,众人的声音都不由一停,如意本在丫头帮助下紧着舞服,见云姐进来,脸色变了变,悻悻的哼了一声,转过脸只作未见。 众人都静了下来,便只听得角落里商商一人在说话,脑后一溜水滑的大辫子也随着她转头一甩一甩的。 “众位!我刚才说的不知各位可记得明白?今日的配乐便有劳诸位了。。。。。。”商商的话尚未说完,突然发现后台静了下来,奇怪的抬眼望去,便见云姐拨开众人,往她这处而来。 “商商,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云姐上前拉住商商,将她拉到门外。 “什么事?云姐?”商商莫名其妙的站住,一切都在按说好的计划进行,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商商!今事可容不得半点纰漏,你可有十足的把握?“云姐的一双杏眼紧盯着商商,有些不放心的问。 “敢问云姐,什么叫十足的把握?”商商淡淡的回了一句,面无表情的回看云姐。 “你。。。。。。唉!”云姐不防被她噎了一下,却又发不出火来,是啊!哪有人做事能有十足的把握呢? “你有所不知,牡丹阁的白牡丹随吴王在雅阁里坐着,那吴王是牡丹阁真正的东家,这次来此只怕是为了一探你的虚实,行内盛传白牡丹是吴王禁脔,为了她的花魁之位,若你今日的演出略有差池,我只怕不能善了啊!”云姐忧心忡忡的望着商商,自那日商商找她商谈,她便知道这女子已打定主意要为自己搏一个出路。云姐阅人无数,自也能看出商商不会是久居风尘之人,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引来皇室贵胄,于商商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自己急于要为云水坊捧出一个花魁来,会不会也太操之过急了些? “吴王?云姐你的意思是三皇子?”商商微蹙蛾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登台就会引来一个王爷,只是这个王爷却与云水坊是对头,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情,若是想从这位王爷身上寻得除籍的法子,只怕不易!再者今天若是得罪了他,只怕以后想要除籍也不会是那般轻易的事了! 真正是左右为难! “难道没有把握便不演了么?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说云姐打算放弃这云水坊了?”商商想了想倒是放下了些心思,不是敌人也成敌人了,还不如想些办法另找靠山,他不就是个王爷么?又不是皇帝! 为了这次演出,商商可是挖空了心思,单单是为了选首合适的曲子就犹豫了好久,太新潮的恐怕众人无法接受,不是有句话说的么,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就是疯子,她可不想成疯子!可选旧曲又难得奏出新意,斟酌再三,才选了一首宋时李清照的《一剪梅》,此词文字简练,又最能唱出女子的温柔情态,在这销金窟里唱最是合适不过!配器更是极尽优美之能事,务求做出绕梁三日的效果。 她才不信这次的演出会砸锅呢!只怕是吴王看了会恨不得把她挖回牡丹阁供起来!若是她这般费尽心机的都能砸的话,那也只能是两个字:天意! “若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商商见云姐怔忡半天也没有什么话说出来,便自去了,跟那几位配乐的姐妹说了半天,她的妆还没弄好呢!前面可是已经有乐声传出来了,想必是已经开场了,她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同云姐在这干耗着! 云姐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确实也没什么好与她交待的,这姑娘年纪不大,心里主意多着呢!倒也用不着她操心,站了会叹口气自去了。只是云水坊与她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心里忐忑间,便想着是否要找裴大人和李大人想想法子,毕竟这两位大人与她的交情都是不错,也许能想出什么法子逃过今年这一劫? ―――――――――――――――――――――――――――――――――――――――—————————————————— 商商坐在铜镜前,由着专职梳头的丫头打散了她随意披在脑后的辫子,三下两下为她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偏髻,颤巍巍的垂在脑后一侧,盘绕着发髻插了一圈火红的石榴,两侧颊边留了些许发丝垂下,一派慵懒模样,好似晨起脂粉未施的模样,肌肤却兀自白得耀眼,一双翦水双瞳在烛火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仿佛满天星光皆落入了这一双眸子里,身后梳头的丫头也自看得呆了。 虽然铜镜并不如何清晰,可商商还是看得出来,这张脸确是得天独厚的,虽只十三岁的年纪,面部轮廓有些还未长开的稚嫩,但绝代的风华却已隐隐成形,再配上自己这历经两世的灵魂,眼中透出的沧桑让这张脸充满了一种矛盾的美,仿佛稚嫩如初绽的新蕊,又仿佛是已历尽千帆的心如止水,说不出的妖异魅惑。只是如此容貌生在风尘里,却并非福气! 拒绝了身后为她添妆的丫头的建议,商商自拿起炭笔描眉,她可不想被画成千篇一律的大众脸!也不想那些铅粉堆在脸上堵住了毛孔呼吸,天知道为什么不管哪个时候的女人都喜欢在脸上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将双眉细细的描过,又让丫头举着一枝红烛,用炭笔削尖的一头贴着睫毛根画眼线,在这个没有眼影的时代,唯一能使眼睛看起来又大又亮的办法,大约也只有画眼线这一途了。商商小心翼翼的将眼线画到眼尾,稍稍往上挑了挑,一双漆黑大眼立时就又大了一分,眼角上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一旁的丫头看的目瞪口呆,想着明儿也这般画画,必定能漂亮许多! 放下炭笔,看着镜中的美女,对着镜子抛了个眼风过去,自觉自己也酥倒了半边,这才拿过一旁的唇脂,在口中轻轻的含了含,嫣红的唇立时便娇嫩的似要滴出水来。看着这如花容貌,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终于还是要上台了! 取过一旁云姐请洛阳城里最有名的锦织坊日夜赶工绣出的舞衣换上身,手抚过裙身上繁复的缠枝花纹,商商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那些在二十一世纪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满天烟花的鸟巢,兴奋不已的同事,一晃眼就只剩了自己一人,对着这满室的盛唐之风。 无奈的拉了拉低垂的领口,原来张导的片子里的情景并非虚构啊!唉!入乡随俗吧!撩起裙裾,商商走到舞台的侧门处看着台上的歌舞。 台上的六个舞姬正在跳着商商重新编过的汉乐府《北方有佳人》,这首曲子是汉武帝时李延年的名曲,时至今日仍是脍炙人口,是教坊里的常见舞曲,商商也是在看舞姬跳过一次后就有了些新的想法,征得云姐的同意后,与坊里专司舞蹈的师傅研究了好久,将原舞中表现妖娆妩媚的动作全部去除,增加了一些表现美人性情高洁,体态婀娜的舞姿,几经增减才最终定型。 如今这六位舞姬的舞服,也是全部采用广袖,高腰的样式,突出佳人身材高挑,娉婷袅娜,其中五名舞姬一色淡绿,只翘儿一人穿着绛红色舞裙,宛如绿叶丛中一朵怒放的海棠,红得耀人眼目,此时舞蹈已经到了尾声,随着最后一声箫音渐渐消失,翘儿轻舒广袖在五位着淡绿舞姬的簇拥下,摆了个如海棠春睡的姿势定格下来。红红的俏脸轻倚着斜伸而出的玉臂,满是娇羞的轻闭了眼,充分表现出了美人深心里渴望怜惜的脉脉柔情。 看台上的掌声顿时响如雷动,隐隐听得有人嚷道:“翘儿姑娘!今儿可是把大家的魂儿都勾走了!”看台下顿时笑声一片。 正对舞台的雅间里,吴王李恪眼中一片幽深,他来此处观舞,本就是一时兴起。不想却见了一出宫里也难得一见的歌舞,北方有佳人这个曲子,宫里也是时常有出演的,只是不如这个看起来清新,总是多了些暧mei的挑惹在里面,让人看着有些腻味。看来这云水坊不愧是洛阳第一坊啊!倒确是有些才貌双全之人呢!李恪带着些兴味的眯起了眼,今晚倒是不虚此行。 白牡丹一向因为吴王与她有些露水情份,便高看自己一眼,从来不肯输人,这次听了裴铭处传出来的消息,自然是不服气的,便软语温存,求了吴王带她过来打探。却不知吴王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一个王爷,哪里真会将一个歌舞坊看在眼里,当日开这个牡丹阁也不过是图个好玩,不想那些下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与行内的人争了个不可开交,吴王在一旁看着有趣,倒也并没有阻止,如今白牡丹拉了他做幌子,他也没有生气,倒是白牡丹在一旁,看着台上已然换了一个样子的北方有佳人,心中顿时警钟大响,这云水坊倒真是藏龙卧虎啊! 且不说白牡丹在雅座里心中惊异,后台里的如意也是心中惊骇,这几日,她只顾着生气云姐偏袒商商的事情,很多事情也没有注意,并不知这舞已经重新编过?只在心里疑惑:坊里几时又新来一个舞师么? “商商!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不错,你这般一改,这北方有佳人倒是比以前看着清雅,贵气多了,以前怎么看怎么象是在勾引人呢!以后啊,妹妹可要多指点姐姐呢!” 蛮儿掩着嘴吃吃的笑,她的口音里带着些西域腔调,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又素来直脾气,有一句说一句,这会子拦不住嘴,倒是一下子就点了出来,只把个如意放在一边,听得心中暗惊。 “蛮儿姐姐夸奖了!”商商口里谦逊着,她倒是满喜欢这个心直口快的蛮儿,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在二十一世纪看到的那些混血儿。 原来是她?如意心中一阵冰凉!怪不得云姐这般看重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到她如此才艺,心里更是嫉妒的发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第十五章 一鸣惊人(下) 商商独自站在舞台的侧门旁,耳听着带着西域风情的胡旋舞曲在一阵如疾雨般的激烈倾泄后嘎然而止,台上的蛮儿在这激烈的曲调中用一段龙卷风似的飞快旋转扫过整个舞台,随着音乐的停息摆了一个完美的定格,小蛮腰上的银铃却兀自的不肯停歇,随着她的喘息微微的颤动,小麦色的肌肤上渗着薄薄一层细汗。 如意、玲珑、香奴的表演都已结束,此时已呆在后台卸妆,蛮儿的这曲胡旋舞后便轮到商商了,她俏皮的施了一礼,在幕布重又拉上时退下台来,经过商商身边时对她一笑。 “姐姐今天可是已经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了,现如今就只剩下妹妹一人,说起来,姐姐可还没看过妹妹的歌舞呢!我可是期待的紧,别让姐姐失望啊!”话毕,拍了拍商商的肩,越过她,径入了后台,同玲珑、香奴聚在了一处卸妆,没有理会满眼妒火的如意,在这坊里,没有几个姑娘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待所有操琴,执箫的姐妹们都已坐定,深吸了一口气,商商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了尚未拉开幕布的舞台,在正当中的一张筝前跪坐下来,静静的等待幕布拉开。 随着表演的进行,台下所有看客手中的小绢册都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同前几页一样,用简单的笔墨,寥寥几笔描画了一个素衣的美人,抚琴而歌的样子,一旁写着:商商一剪梅的字样。所有人的兴趣都在此刻被吊了起来,这位商商想必就是令裴大人赞赏的女子了。 随着第一声筝声响起,台上深红的幕布被拉了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台上,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内层的软烟罗却并未被拉开,薄薄的轻纱如烟似雾的遮蔽着众人目光的探寻,即使是听琴台上环绕着一整圈高烧的灯笼也不能让看客们的眼光透过那一层轻轻的纱。 只隐约间能看到一个身姿婉约的佳人,轻抚瑶琴,这般的神秘,更是将人的心吊的高高的。 如水般的琴音蜿蜒的流过每个人的耳畔,一段过门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息下来,只有一曲箫声始终缠mian婉转不肯散去,就在此时,一把清亮的女声如清泉叮咚蓦然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台下所有人的心绪都在歌声响起的一刹那陷入了这清亮的女声里,与那箫声一起共舞,缠mian盘绕直入天际。一阙歌完,所有的琴箫又同时响起,仿佛女子的轻愁如潮水般漫过来,淹没了所有的人,台上的软烟罗被隐在柱旁的小厮们用长竿缓缓挑开,在众人心中的千呼万唤里,一位绝代佳人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此时的商商已经离开了古筝,在台上随着音乐缓缓起舞,舞台背景墙上的素锦也被拉开来,整面墙的铜镜反射着灯笼的火光,将台上照的亮如白昼,铜镜里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影正与商商相对而舞,似乎在安慰着这女子的寂寥。 秀眉微蹙,粼粼波光的眸子光华流转间媚态横生,似在嗔怪着良人不归,伴着垂落的丝丝藤萝,随着乐声摇曳的长裙下纤细的身子,仿佛只要是一阵轻风就可以将她吹倒一般,柔弱的仿如菟丝! 这样的女子,合该娇养在深闺里,或者藏匿在金屋中,有良人怜惜,可如今却在这风尘之地,受着这般苦楚,所有的男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只想着将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子搂在怀中,轻怜蜜爱,再不让她受这般苦,这般罪! 箫声再起,商商抬手轻拂过垂在脸上的藤萝,唱出重叠的第二阙曲,眼中宛然有清泪欲滴,抬袖倾身,软下腰肢,回身旋转中裙摆瞬息间便绽成一朵怒放的春花,与鬓边的石榴一般火红,白玉雕栏边翠绿的兰草枝叶也仿佛只是为了衬托这朵无根的绝世之花。 商商边唱边舞,歌喉婉转,舞姿翩然,她本不想哭泣,奈何在这样的夜里,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为何,无边的寂寞就这样将她包围了起来,即使在这样热闹的场景里,她也只是孑然一身,无人可依,那眼中的清泪,不是为情不是为爱,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寂寞! 箫声和着筝音进入了最后的尾声,一阙三叠,一叠高过一叠,商商的歌声也随之拔高,直入云霄,到最后一叹却上心头时,嘹亮清越的声音直可穿金裂石,却又并不刺耳,只让人觉得如泣如诉,仿佛有许多情话未曾说出便已随风逝去,随着余音袅袅而散,商商轻盈的跳跃着,旋转着,华丽的裙摆飞散开来,合着微扬的广袖,直欲飞去却又无法飞去,最后,如折翼的天鹅一般,盘旋着,渐渐倒下腰肢,在舞台上静静栖息下来,绣满大朵石榴的裙摆在身下铺成了一片绚目的红,如火般热烈却透着无边的寂寞! 曲声已歇,可是台上台下,却一片寂静,好象所有的人都已经石化了。商商忽然觉得累了,有些不想动,想着就这样一直躺着罢!只是无奈,这样盘旋扭曲着面朝天仰倒的姿势实在是不太舒服,片刻后,只得轻轻站起身来,向着台下裣衽一礼,轻声道: “商商献丑了,还望诸位贵客莫要见笑!”清清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却如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 台下的众人这才仿佛清醒了过来,一时间潮水般的采声铺天盖地而来,众人纷纷用力的拍着巴掌,口中大声的赞美着,嘈杂的人声一片乱哄哄,甚至有些年轻的男子想要爬上听琴台接近商商,让一时反应不及的云姐吓了一跳,忙忙的叫小厮们拦下了激动万分的年轻公子们,一边指挥着台上的小厮们将幕布快快拉上。 她成功了! 其实从商商开口一唱的时候,云姐就知道她已成功了一半,商商的嗓音出乎她意料的纯净,如今这样好的嗓子可不多了。待到商商开始起舞的时候,这种感觉几乎就是一种笃定了,看着那柔媚轻盈的舞姿,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抗拒这样柔得水一样的女人!在柔弱中却又有一丝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冷,正是这份欲迎还拒最是让男人疯狂! 论容貌,论才情,商商都是最出色的!只要她愿意,没有人能抗拒她的绝代风华!台下的寂静虽然出乎云姐的意料,不过,过后的一片疯狂更是让云姐开心,这证明她赌对了! “好一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吴王李恪喃喃的念着这句辞,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泛出火般的光,紧紧的盯着台上渐渐隐在幕布后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用那样冷淡的调子唱着如此缠mian的歌,却让人透过这歌窥见了她的寂寞,这样的女人是独一无二的!抬了抬胳膊,立刻有一个侍卫附了耳过来。 “去!这位商商姑娘,赏百金。”李恪支着下颚,淡淡的吩咐,商商是吧?她值得这个价! “是!”侍卫转身去了。 呆坐一旁的白牡丹铁青着脸,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个在洛阳城里与她看上同一匹织锦缎的女子居然就是这个商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当日见面时,哪里会想到一身棉布衣衫的她会是这样的倾国倾城?白牡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年的花魁赛,她会因为这个女子而败北! 听琴台正对着有两个雅间,一个坐着吴王李恪,另一个却自始至终没有点起灯,黑色的夜仿佛连那间雅室也给包裹的没了踪影,这间雅室是为太子府上的人预留的,只是似乎没有人在。 “彦!打赏两百金。”一把冷冷的男声突兀的在此时从这间黑漆漆的雅阁里传了出来,声音并不大,站在雅室外的一个黑衣男子低低的应了声是,便下了雅阁。 雅阁中,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静静的坐在黑暗里,与这夜融成了一体,薄唇轻抿着,修长的手指间端着一只琉璃盏,缓缓的倾斜中,将杯中浓烈的酒尽数倒进了喉咙深处。 “商商!”一声叹息似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又仿若逝去的流光般,转瞬便无声无息。 “你------也是寂寞的吧?”恍若呢喃般的轻语了一句,男子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推门离开。 商商从前台退了下来,在铜镜前坐下,由着侍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帮她拆着头上插满的石榴,她一向不爱梳髻,一头乌溜溜的长头发总是简单的打个辫子拖在脑后。 “商商!你的歌舞可真好,看得那些男人们都呆了!”玲珑和香奴皆是大家闺秀出身,和商商的经历相似,是以总是有些同病相怜,看到商商得了客人青眼也很是为她高兴。 “姐姐们谬赞了,商商年纪尚小,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要姐姐们多加提点呢!哪里当得姐姐们如此夸奖?”商商含笑回道,这两个姑娘都是幼年时便进了坊,云水坊里许多不成文的规矩自己还是要多多请教于她们。 “你倒是谦虚,得了,咱们自家姐妹,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你脑子活泛,有了什么好主意,别忘了咱们这些姐妹就成。”蛮儿在一边嘴快的说。 “好不知羞!人家商商为何要告诉你!你是人家哪门子姐姐?商商来了这许多日子,可不曾见你去亲近过!”香奴好笑的看着蛮儿,这个蛮丫头,倒是大咧咧的不象话,教坊里大家都是留了一手的,哪里会真的推心置腹? “香奴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可怜人,本就该互相帮衬,便是蛮儿姐姐不说,商商若有什么新主意也要说于几位姐姐参详的。”商商倒是不以为意,蛮儿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相处的,简单不设防。 “哼!不过就是唱了个小曲,跳了个不伦不类的舞,有何可得意的?花魁赛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如意沉着脸在一边冷冷的插言,其实心里早已凉透,这商商如此深藏不露,只怕花魁赛上还有后手亦未可知,本以为此次花魁赛只有白牡丹算是劲敌,却不料又凭空出了一个商商,真不知是否老天爷和她开玩笑,总是让她功亏一篑! “别理她了,她是眼红你!咱们自去吧!由得她在这里。”玲珑伸手拉了香奴,又向商商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离开,商商本就不喜如意,看到玲珑的眼色,乐得不出声,拉着蛮儿,四人一起离了听琴台,把个如意晾在一边,气得发昏。 此时,整个云水坊象过年般热闹,看完了表演的各家公子老爷们,意犹未尽,纷纷在坊中留宿,找了些姑娘做陪,听曲喝花酒,这一晚,云水坊收入的金银只怕赶得上一个月的收入了,乐得沈落云嘴也合不上,而商商也因得到了不下千两黄金的打赏而一夜成名,这可是历来教坊里的姑娘们得到的最高的赏金!当然了,这赏金里自然有吴王李恪和那位坐在雅座里自始至终没有人见过的男子的功劳。 总算抓破头把这一章码完了,里面出现了两个男人,大家猜一猜,哪位是男猪?嘻嘻嘻,明天偶就要开始打榜了,好紧张! 第十六章 李恪与房遗爱 轰动了洛阳城的表演之后,虽然大街小巷里都在传说着这样一个如水光潋滟的女子,但商商的生活却又归于了平静,只是在云水坊里修些乐谱,做新曲,间或与玲珑、蛮儿几人研究舞蹈,一向不怎么出门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名到街知巷闻。倒是表演第二天云姐拿给她的六百金赏金让她开心了好久,虽然云姐扣了一部分,但是到她手的这部分还是让她大大的感叹了一把:这就是第一桶金啊! 吃过了早饭,绿袖吩咐了小丫头们抬些冰搁在屋里,商商就有些食困,闷热的天气,象是要下大雨似的。 自从那次演出后,云姐就给商商换了个住的地方,让她在如玉隔壁的临风小楼住下,与如玉做了邻居,此时的商商正在临风楼的二楼露台上有一张没一张的看着谱子,看了一会儿,正寻思着过两日云水坊又要做表演了,不知弄个什么曲目好,一抬头,却看见碧桃进了园子里,径往自己这处来。 来不及同绿袖见礼,碧桃提了裙子就匆匆的上了楼,向商商轻轻一礼道:“商商姑娘,吴王殿下来了,在前院的水榭里,点名要姑娘去伺候,云姐让婢子来请姑娘。” “李恪?”商商皱了下眉头,如今日头渐长,有些文人们倒是中午就颠颠的跑来云水坊里坐着,叫些瓜果,再要两个歌姬作陪,慢慢消磨长长的日头,只是这个人,放着自己那么大的牡丹阁不呆,怎么偏生就喜欢来云水坊讨这个不自在。虽说没人敢给他脸色看,但他自己就不觉得不自在么? 后头一路跟上来的绿袖会意的上前,三下两下的替商商拾掇了一番,因天热也没插太多的花呀朵儿的,免得看着闹得慌,只斜戴了一枝碧玉钮纹簪子,看着清清凉凉的。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细绢绷的伞,两人这才随着碧桃下了楼。 到了前院,云姐正站在月洞门外头,看到商商来了,抢上两步拉住她叮嘱道:“吴王来此点名要你相陪,随他同来的是高阳公主的驸马房遗爱房公子,还有两位清贵文士,看来也只是吟诗取乐而已,你小心侍候着便是,莫要莽撞了。” “我知道了,云姐放宽心。”商商淡淡回道,回头扫了眼为她撑着伞遮太阳的绿袖,抬步便要往前走。 “商商!”云姐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踌躇着道:“若是吴王对你有。。。。。。有梳拢的意思,你――你就回他,你尚未成人,想来他自恃身份,应该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你。” “是,云姐!”商商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心里却有些微微的暖意,作为一个嬷嬷,这话她本不必说,可云姐却在此时提点她,足见她回护之意了。 见她点头应下,云姐也松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去吧!自己凡事小心!”又转头看了看撑着伞的绿袖:“你也机灵些,照应着姑娘,明白么?” 一直到商商转过了另一个月洞门,云姐才提了提襦裙带着碧桃离开了。 商商不紧不慢的沿着小径往内走,这里是云水坊的花园,一每间清澈的小河在这园里穿流而过,两岸长着些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花儿虽不大,倒也开得热闹,此时已入夏,河里繁茂的荷叶将水面遮的半点都不见,只有些早生的荷花,伸着尖尖的、嫩绿的花苞,羞层的在风里摇晃,象撒娇的孩童挥舞着幼嫩的小拳头,想要吸引人的注意。 每次在园里逛,看到河上的那个水榭,商商都不由自主的会想起红楼梦里大观园中的那个藕香榭,真正是一模一样,她没事时总爱在这里坐着,也算是对二十一世纪的一种无言的怀念。 李恪坐在横跨在河上的水榭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盘时鲜瓜果,案旁的冰盆里镇着碗解暑的酸梅汤。坐在他对面的房遗爱正聒噪的大声说着什么,他却懒懒的不想听,修长有力的手指端着杯子浅酌,心不在焉的一回头时,却正好看到了缓步行来的商商。 一身绿衣的商商静静的站在离水榭不远的小径上,怔怔的望着水榭的方向,头顶撑着的一把勾描着睡莲的绢伞在她脸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迷离的眼波里有某些怅然若失的情绪,李恪的视线一对上她的眸子,仿佛一下惊醒了一般,她就那样盈盈浅笑着,娇艳如花的面上,隐隐有一片被暑气蒸腾过的薄晕,秀气小巧的红唇微微上翘,随着夏日吹进水榭里的凉风,漫不经心的一路走进了他的心里,就那样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拔不出。 许多年后,李恪也曾苦笑着,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他会那样轻易的就沦陷于她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是因为那笑容中恍惚的疏离与淡漠么? “商商见过吴王殿下,驸马爷,两位大人。”商商立在水榭外轻轻一礼,微低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些达官贵人出行身边永远都带着侍卫,她可不能随便乱闯,不然,光这水榭外候着的两位,就够让她死上好几回的。 “过来,坐下吧。”李恪招了招手,门口的侍卫立即放了行,一旁侍候的小厮立时将李恪对面的桌案清理干净,摆上瓜果,伺候商商坐下。 “多谢王爷赐座。”商商略施一礼后落落大方的坐下,眼波流转,静静的观察着席上众人。说起来,上次表演之后,虽说李恪赏了她一百金,可她却是连李恪的样子都没见过,刚刚在水榭外,就看见了主位上的这个黑色锦袍的男子,果不其然,正是李恪。看着他一身黑色滚金线锦袍,发冠上温润的羊脂白玉,商商就想到了一句话:低调的奢华! “这位想必就是如今闻名洛阳的商商姑娘吧?”商商左手边的桌案后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有几分绿林之气的男子,一身的青色锦袍,质地精良,可是穿在他身上,却奇怪的透着几分痞气。此时的他正好象是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紧盯着商商不放,一脸深感有趣的样子。 “不敢当房公子夸奖。”商商虚伪的客套着,心里却对这位房公子大为好奇。这可是史上第一的绿帽子驸马呢!更何况他的老婆可是鼎鼎大名的高阳公主,怎能不让人好奇?商商在心底恶意的想着,他此时在这里喝花酒也不知高阳公主知道后会不会揍烂他的屁股? 看着房遗爱有些愣头愣脑,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忍不住在心底一叹:这样的一个二愣子一般的男人,空有一副五大三粗的身板,却没有半分头脑,又摊上那么一个极品媳妇,最后会弄得灰头土脸,身败名裂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张某不才,久仰商商姑娘才名,不知可否让张某一聆仙音?未能在姑娘登台那日闻得姑娘之曲,实在是张某平生憾事啊!”商商兀自看着房遗爱发着愣,她右手边的一位布衣男子却满眼热切的打断了她的遐想,虽说文人相轻,但若是这位文人是一位美女,那就又另当别论了,他倒是不介意在这位才貌双全的美人面前表现一番,以搏佳人一笑! “大人谬赞!”商商起身施礼,命侍候的小厮将案上的瓜果撤下,摆上筝。 “商商献丑了!”语毕,不再答话,流水般的琴音便又一次响起,一如登台当日的缠mian婉转,虽没了箫声合奏,少了些变化,但曲风绮丽婉约,仍让在座几人色授魂与,再一次领教了商商的魅力。 一曲奏毕,商商放下双臂,李恪微眯着眼,眼尾的精光隐隐闪烁,不动声色,房遗爱却是一副花痴模样,他虽然为人鲁钝,但好歹有个家学渊源的爹,辞曲好坏还是听得出来的。 “好!好!好!绕梁三日!真是绕梁三日啊!”坐在张某身旁的另一位锦袍男子,此时忍不住出声赞叹,“姑娘的辞和曲当真是当世无双!姚某冒昧问一句,不知这辞曲是何人所做?” “谢姚大人夸奖!此辞曲皆是小女子所做。”商商微微俯身谢过姚大人的夸奖。 “好辞!好曲!遗爱今日方才得知,王兄实是妙人啊!”房遗爱满脸兴奋之意,端起酒杯向李恪道:“来!遗爱与王兄共饮一杯!多谢王兄带我来此,这才能见到这么一位美人啊!呵呵呵!” 李恪伸出手中的杯子,遥遥与房遗爱一碰,一饮而尽,眼中眸光越发幽深。 “如此辞曲竟是出自姑娘之手,我辈男子真应惭愧啊!”张某人抚掌感叹,一身冷汗的模样,一旁的姚某人也深以为然。 “不知姑娘可还有如此好辞!好曲!能让我等先听为快啊?”姚某满脸希冀,一心想听好曲子,浑然未觉一边吴王的阴暗脸色。 “如此好辞哪里是说得就得?岂不闻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商商掩袖而笑,心道:我会的词可不多,可得留着撑大场面用呢! “好一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与姑娘说话真是令人惊喜连连啊!”张大人抚掌大笑道。 “王爷今日可是心中不快?”商商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从她进来到现在,除了招呼她坐下外,这位王爷就一言不发,不知会不会是哪里怠慢了? “商商为王爷唱一首小时的俚曲可好?”想了想,还是出声招呼一声,万一真得罪了,可哄不回来。 “有劳商商姑娘。”李恪举杯向商商示意。 “绿袖,去园子里拿玲珑的琵琶来。”商商回头吩咐在一边伺候着的绿袖。 “是,姑娘。”答应一声,绿袖便起身下去了。 房遗爱在一旁又自顾自瞧着商商乐着,喝着酒,弄得商商极为郁闷,这房遗爱没病吧?怎么瞧着有些傻呢? 李恪瞧着房遗爱一脸贼笑的模样,脸上又阴沉了几分,今日本是不想和他一起,没曾想要出门的时候碰到这个二愣子,不得已只得带着他一起来,但瞧他这样子,只怕也没起什么好心思!没来由的心中不快,端了杯酒,一饮而尽。 作者后台好象有点问题,差点传不上来,吓死我了!!! 第十七章 李恪与房遗爱(下) 绿袖跑的颠颠的将琵琶拿到水榭的时候,正看到房遗爱起了身坐到商商的身边,状似暧mei的和商商说着话,而商商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匆匆向门口的两个侍卫行了一礼,绿袖将琵琶递到商商面前,丝毫不理在一边脸色不善的房遗爱。 “姑娘!琴拿来了。”绿袖轻声道。 “嗯!”伸手接过琵琶,商商冲绿袖感激的使了个眼色,多谢她为自己解了围,若是她再不来的话,只怕商商要忍不住了。 “驸马爷!还请安坐,听商商弹奏一曲,此曲名为《凡人歌》,还望能搏吴王殿下一笑!” 商商特特将吴王抬出来,房遗爱虽不高兴,但也不好反驳,只得悻悻的退回了自己的席上。 李恪脸上神色未动,却在心中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一个挡箭牌啊!不过要用他这个挡箭牌却是要付出代价的!充满兴味的黑眸益发闪亮,让他不得不眯起眼掩盖漏出的光芒。 一段清脆的过门,如珠落玉盘,叮咚不绝,只听商商开口漫声唱道: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何时曾看见, 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 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 琵琶的清脆拨弦和着商商的清歌,一股洒然的意味从曲调中扑面而来,听得李恪也有些黯然之感,想想自己这么些年来,为了太子之位煞费苦心,可就因为自己的母妃是前朝炀帝的公主,自己就不受朝中那些开国大臣们待见,到如今,太子的位子传给了那个一无是处,懦弱无能的李治,可自己却只能被封到江南,做一个闲散王爷,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李恪捏紧了手中的琉璃盏,漆黑的瞳孔一阵收缩,面色有些狰狞。可是,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他是继承了两朝皇室血统的人,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会继承父皇的霸业,将大唐推向更加辉煌的高度!而不是象李治那样做个懦弱无能,只能听舅父摆布的儿皇帝! 我大唐的皇帝!绝不能是这般模样! 一仰头,将杯中的酒狠狠的倒入喉中,李恪深深的看着商商。这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只是一首俚曲,就能影响到他的心思,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将她带回府,她是个歌姬!而且,他叫下属查过,她的父亲是废太子承乾府上的少傅,因谋逆判了斩立决,这样的身份,是绝对不适合入府的,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会让父皇对他失望,那就事大了,这个朝堂上,张大眼睛盯着他的人太多了! 商商,你要等我!看着商商清澈的双眸,李恪在心底暗暗道,我一定会将你带离这里!你要等我! 一曲奏毕,张大人和姚大人都是轻声唱和,将词曲在心中反复玩味,深觉此曲非同寻常,于大俗中有大雅,一时大为倾倒,两眼中冒出了无数小星星。 房遗爱却是个二愣子性情,只觉得这歌好听人也好看,便借着酒意,端起杯子到商商身边坐下道:“商商!你的曲子唱得真好!来,喝了这杯酒!”说完,也不等商商拒绝,便搂住她将手中的酒杯往商商唇边凑,硬要商商喝下这杯。 商商退无可退,心中暗恼,正待出声推辞间,却听得一旁李恪冷声道:“驸马爷好兴致!本王此来是听曲的,可不是让你来轻薄于人,你如此做派,倒是将本王的妹妹放在何处?” 房遗爱正高兴着,猛然间听到这一句,顿时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本来李恪这人就不太待见他,当初听说高阳要指给他的时候,还在皇上面前大肆反对,后来还是皇上执意指婚,这才不了了之。 这次因为皇上不久要亲征高丽,大小官员很多都来了洛阳,他也跟着宰相老爹的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跟了来,刚一到洛阳就听得云水坊出了个绝世美人,他正在家里呆得腻歪了,一打听得李恪是要去云水坊,立马死乞白赖跟了来,就是为了看看城里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美女,顺便一亲芳泽,一时头脑发热下,浑忘了还有这个煞星在一旁。 算了!大不了爷改天自己来就是了,房遗爱尴尬的坐回原处,一脸不自在。 李恪也不理他,他本来就不看好房遗爱,自己妹子那么可人,要样貌有样貌,要聪明有聪明,父皇却不知哪里想不明白,就将高阳指给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想想都气闷,遂转了头,也不想理他。 张大人和姚大人看了看气氛尴尬,也不便多说什么,一时间倒是冷了场。 “刚才商商唱的俚曲,王爷可还听得入耳?”看在李恪出声为自己解了一次围的份上,商商也不好让众人太过尴尬,只得没话找话,心中却直翻白眼。 “商商的曲子,自然是好的,不然,本王也不会在这里坐着了,只是驸马酒意上涌,倒是让你受惊了。”李恪柔声道。 “多谢王爷挂心。”商商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对李恪直呼自己的名字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看在他好歹也为她解一围的份上,倒也不好太计较,只得出言相谢。 李恪正待说话,水榭外值守的侍卫跑了进来,在他耳边附耳说了些什么,李恪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立刻恢复了正常。 回头起身对商商道:“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辞了,下次再来听你的新曲,你可要给本王留一个位置啊!”说罢深深的看了商商一眼,带着侍卫便要告辞离去,正提步间,看到房遗爱坐着没动,不由冷冷的一挑眉。 “驸马坐着不动,是否等本王来请你呢?” “是是是!这就来,这就来。”房遗爱臭着一张脸,却又不敢反抗,只得起身随着李恪一起离去,张、姚两位大人也一起起身匆匆拱手告辞。 商商带着绿袖立在水榭里,直看到一行人出了园门,方命小厮们将东西收拾了,又换了些新鲜的瓜果,与绿袖两人自留在水榭里舒舒服服的纳凉,少了这些讨厌的人,商商心情格外的舒畅。 李恪在云水坊外与房遗爱分开,带着侍卫快马回了王府,扔下马鞭便往内院走。适才侍卫向他禀报,说是王府派了人来说洛阳宫中召他觐见,他还得换身衣裳才能出门,是以快马回了府中更换。 “王爷回来了?今儿回来的倒早。”王妃听闻他回来,忙迎了出来。 “准备的衣裳呢?取来我换上。”李恪一边解着衣裳一边道。 “什么衣裳?王爷要出门么?”王妃一脸讶异,这刚进了门又要出去,却不知是为何? “不是你叫人去请本王,说宫里召见么?”李恪奇怪的问,手中却停了下来,这事透着蹊跷。 “府里并不曾派人去请王爷啊?是不是误会了?”王妃满脸奇怪,这是闹的哪出啊? “没有叫人请本王?”李恪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解着衣裳的手也停了下来。 “李通!”李恪大声叫道。 “属下在!”一身玄色劲装的侍卫快步走上前单膝跪下。正是水榭里在李恪身边附耳说话的人。 “是何人告诉你宫中有事召见本王?”李恪冷冷的盯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卫士,眼神刀锋般凌利。 “回王爷,是个男子,拿着内院的腰牌,说王妃派他来通知,让王爷快些回去,还说王妃等着回话,说完便先走了,属下见他拿着内院的腰牌,这才告知王爷。”李通的头上有一滴冷汗滑下,如果这事不说明白,他这个侍卫头领怕也当到头了。 “内院腰牌?”李恪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这人居然能够拿到他王府内院的腰牌?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这一次是用腰牌骗他回府,那下一次会不会就在途中有所布置了?一想到此,李恪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啊! 吴王妃不明所以的道:“这是怎么了?王爷怎么一回来就说些奇怪的话?” “有人拿了内院的腰牌骗本王说宫中圣旨召见,本王问你,这内院的腰牌都给了些什么人?此事必要查清,外面有人害本王,本王倒是不惧,如果是有内贼,那却要小心了,弄不好,哪天给人卖了都不明不白的!”李恪咬牙切齿的道,自己这些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懦弱,却有一个长孙无忌给他撑着,万事不用他操心,可他李恪,却什么都要靠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有倾巢之祸,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吴王妃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内院腰牌所发不过十块,皆是发给了随他们夫妇多年的老人,作为应急之用,可如今却泄漏到了外人手里,这事如果弄得不好,必成大患,这可如何是好? “王妃,此事切不可声张,你安排些人手慢慢查访,切莫打草惊蛇。”李恪的眼中透出些杀戮的血腥之色,“这个人,本王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李恪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李治!长孙无忌!是你们要出手了么?我李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本人还是新人,这是本人的第一部作品,希望各位喜欢看书的朋友们多多支持,多多提意见,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喜欢我的这部作品,另外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希望可以给两张票票,多谢!多谢!(0……0) 第十八章 再一次成为大人 与吴王府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不同,数步之隔的太子别院里却是一片安宁,小桥流水,庭院深深。 一名青衣男子正斜躺在书房里的软榻上闭着双眼休息,微敞的领口露出一片光滑,精瘦的胸膛,两扇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似青鸟敛起的羽翼,薄唇殷红如花,诱人至极,若是没有那一双fei扬的剑眉中和了阴柔之气,只看这张脸,恐怕会被人误认为是个妙龄的女子。 “主上!”一名灰衣男子不知何时来到门外,单膝跪下。 “嗯!事情办得如何?”青衣男子闭着眼问。 “吴王殿下和驸马已经离开了云水坊各自回府了,王府里安插的人回报说,吴王妃正在彻查,把府里弄了个人仰马翻。”跪着的男子唇畔勾着些笑意。 “呵!倒是难为他们了。”榻上的男子轻笑出声,睁开眼的刹那,灿若晨星,只让人觉得整个室内都亮了起来。 “主上,此事只怕会影响咱们在吴王府内安插的人,要不要。。。。。。”灰衣男子有些迟疑,在吴王府中安插的人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弄进去的,这次为了一个青楼的歌姬却暴露了出来,有些得不偿失啊! “此事不用再管,下去吧!去福总管那里领赏。” “是,属下告退。”灰衣男子见主上不置可否,也不再多言,倏然从门口消失。 “天色不早了呢!还真是有些想念她啊!”青衣男子喃喃念着,起身出了书房。 商商在水榭内乘了会凉,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便想着和绿袖回临风小楼,想来今天吴王的打赏应该还算丰厚吧?她觉得怎么人有些恹恹的,想来去和云姐打个商量,今晚歇息一晚,别再安排人来听曲子,该是行得通的吧?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总缠着听曲看舞,人家倒是享受了,她这唱的人可是有些不耐烦,她本就是不耐热闹的性子,闹久了总觉得头痛。 两人行到前院,正看到云姐指挥着丫头小厮们将手中的灯笼往门楣上挂。 “云姐!”商商走到云姐身边,福了一福。 “商商?你来前院做甚?这里人多,有事去后面说罢。“云姐一见是商商,不由分说便将她往后院拉,这不是开玩笑么?这前院马上就要进人了,她云水坊的头牌怎么能轻易的让人看到,越是好东西,越要吊起来卖,这样才显得出她的珍贵来!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就不稀奇了!再说了,商商就这样跑出来,怕是会引起骚乱的。 “哦!我想跟云姐商量件事,今儿吴王殿下来过,我应酬的有些累,想着歇息一晚,云姐你看。。。。。。”商商把话说了一半,看着云姐。 “怎么了?哪里不适么?”云姐不放心的探了探商商的额头,又检看她身上。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累,没精神。”商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纳凉时就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想是昨日贪凉在楼上吹风吹得久了些吧?” “那你去歇着吧,今晚就不安排竞曲了。”云姐看着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有些不忍,想商商当初做大家小姐的时候,哪里有受过这般苦?还不是家里人当宝似的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 “多谢云姐!”虽说云姐对她的关心未尝没有为自己利益着想的成份,但她这样的嘘寒问暖还是让商商感念在心,毕竟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当嬷嬷的,哪个不是想尽办法的在压榨姑娘的价值?云姐这样的宽待,已经是难得的了。 “去吧!”云姐挥挥手,自己却又转身去忙前院的事情。 ------------------------------------ 商商怏怏的回了自己的临风小楼,让绿袖叫小丫头们打了水,将屋里沐浴用的木桶装满,关了门在屋内泡澡。 氤氲的水气缭绕在室内,让她的疲惫也减轻了些,下午应酬吴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适了,浑身懒懒的没力气,但又不能得罪吴王,因此强撑着弹了两首曲子,这会就象是被抽了筋一样,浑身没劲,不想动了。 商商将头枕靠在浴桶的边上,闭着眼感觉温热的水将她的全身围绕,仿佛浸染在灵魂里的冷意也因此减退了些,又泡了一会,觉得水有些凉了,这才起身,将屏风上搭着的内袍穿上。从屏风后转到了床侧。 “绿袖!”商商靠在床上喊着绿袖,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可是要将水撤下去么?”绿袖隔着门问,商商沐浴的时候从不让人伺候,每次都是等商商沐浴完了叫她,她才带着小丫头进去将木桶里的水撤出来。 “是啊,绿袖,你撤完了水,就自去吃些饭食歇下吧,我不想吃,先睡了。”商商躺上chuang盖上凉被,真是奇了怪了,自从来到这里她还从未感觉这么累过。 一沾上枕头,没过一会儿,商商就沉沉睡去。 绿袖将水撤下,又不放心的摸了摸商商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热,便下楼去热了些吃食,和小丫头们吃了些,便也在外侧间歇下了。 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云水坊的前院又开始了每日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临风小楼却一片安静,没有灯火。 青衣男子悄然踏入临风小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商商和绿袖拥被高卧的样子。 “今天倒是歇息的早!”青衣男子哑然失笑,踱到床边望着商商,自从在雅阁里听了商商一曲,他一直忘不了她眼里那含而未落的一滴清泪,那么晶莹,璀璨的象是他见过的最闪亮的宝石,她眼中的寂寞更是让他莫名的纠结生疼,他每晚都会来看她,可即使在梦里,她也不快乐,总是微蹙着眉,并不落泪,却更让人心疼,仿佛有许多苦,说不出,咽不下。 “不知你梦到了什么呢?会让你这般辛苦?”青衣男子爱怜的抚上了商商的脸,他知道当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这样如猫儿般惹人怜惜的样子便又会全都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仪态万方,千种风情的云水坊头牌,可是那从未达到眼中的笑意,又有几分是真心? 贪恋的看着商商的眉眼,今天当派到云水坊的暗卫回报说房遗爱对她动手动脚时,心头翻涌而出的怒火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派了个侍卫拿了吴王府的腰牌将他们骗出云水坊。 想到房遗爱在她身上所做的事,他便有想要杀人的冲动,她值得更好的,房遗爱这个窝囊废根本就不配碰她! 微微的俯下身,她娇美的红唇象是最醇的美酒,吸引着他的靠近。 睡梦中的商商睡得并不安稳,朦胧中感到自己的小腹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即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将她从梦中猛然的惊醒,她睁开眼拼命的蜷曲着身子,希望这疼痛快些过去,下体涌出的一道热流让她骤然醒悟过来,这是女子的初潮来了!到这里来了这么久,她总是忘了苏兰馨的年纪,可她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初潮来临时痛经!而且还是这样剧烈的疼痛,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冒着冷汗,小腹传来的阵阵绞痛让她连一点点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痛苦的张着嘴喘着气。 在她就要惊醒的一瞬间,青衣男子警觉的闪到了床畔的阴影里,可下一刻他就看到商商痛苦的表情,如花的娇容上满是汗水,蜷曲的身体和喘息般的抽气声都让他不明所以又心疼。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男子惊疑又心痛的看着疼得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的商商,剑眉深锁,眼中一片担心之色。 听说青楼的嬷嬷有一些药物,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难道商商是吃了那些药了么? 想到此处,男子再不迟疑,闪到床边,将已痛的迷糊的商商一把揽进了怀中紧紧搂住,一手拨开她额上被汗水浸湿的乱发,轻唤道:“商商!你怎么了?哪里痛?” 商商此时已痛的半昏迷了,眼中只恍惚看到一个男子,听到一把低沉温柔的男声,关切的,焦虑的叫着她的名字。 “你......是谁?我......好...好痛!”商商痛的蜷成了一团,面色一片惨白,在男子的怀抱里阵阵颤抖,口中细碎的声音几乎让人分辨不出说的是什么。 “商商!商商!”男子大急,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搂着商商的双臂轻轻的摇晃着她的身子,试图让她的神志略微清醒些。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绿袖听得商商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忙起身端了盏灯进了内室,却骇然看到一名黑衣的男子抱着商商,顿时吓得不轻。 “我问你,商商可曾吃下什么奇怪的药物?”男子一回头,见绿袖站在屋内,厉声喝道。 “没......没有啊!”绿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答着男子的问话,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你是何人?快放下我家姑娘!不然,我要叫人了!” “商商!商商!你醒醒!”男子转过头,看着颓然倒在他怀中的女子,大惊之下发现她竟然已经昏迷了过去,心下越发焦燥。 男子弯下腰,一把将商商由床上抱起,撞开发愣的绿袖,大步向楼下走去。 “彦!去将宫里的御医请到府里。”男子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是,属下领命。”不知从何处闪出一名灰衣男子,低头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跃下了临风小楼,几个纵跃间便已去远。 一直到男子将商商抱下楼,轻轻一跃便越过了云水坊的外墙,绿袖才反应过来,她尖叫了一声,“噔噔噔!”的跑下楼,拼命的往前院跑去。 不知道是我写的慢还是什么原因,亲们的票票都没有投给我,呜呜............. 第十九章 初见李默 好舒服!商商朦胧的觉得。 屋子里的空气完全没有闷热的感觉,时不时还有凉风轻轻的吹过,空气里都带着甜甜的花香味。 慢慢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顶纹饰华美的罗帐,完全不同于她自己小楼里的棉纱帐,转过头看看屋里一片富丽堂,颇具典型的唐代宫廷风格,整个室内装饰色彩浓烈,极具视觉效果。 商商愣愣的看着在床畔打着扇子的小婢女,有点搞不明白状况。难道又穿越了,可是看这屋里的装饰和婢子的打扮应该还是在唐代啊!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醒了?”打扇的婢女福了福身,“婢子这就去请主上。” 等到小丫头放下扇子走出了门,商商才反应过来,想要叫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放弃的重又躺下,身下的不适让她想起来她似乎是来了月信了,可是来个月信也不至于就换了个地方吧? 她隐约记起,在自己痛的有些迷糊的时候,似乎有一个男子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 片刻后,一位锦衣男子随在小丫头身后踏进了门。 “商商,你醒了!痛得好些了么?”男子一踏进门就发现商商正睁着眼迷茫的看着帐顶,不由松了口气。 “我这是在哪儿?你是......”商商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从他身上的衣饰打扮和他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可以看出,此人必是久居上位者,一双眼仿佛要透视人心一般。 “我是李默。这里是太子在洛阳的府邸,你觉得身子如何了?”男子有些迟疑的问商商,脸上有几分尴尬。 昨晚他照旧去看商商时,发现她痛的昏迷了过去,一时心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忙将她带回了太子府,还让彦连夜去请太医,谁知太医把过脉后却笑说她是初次来癸水,经脉不通才会痛得昏迷,将他闹了个大红脸。哪里想到商商昏迷会是这个原由?可人已被他抱了来,想了想,便让人去云水坊通知了沈落云一声,以免她误会,又叫自己的贴身丫头好生伺候着昏迷的她擦洗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安置她歇在了太子府的厢房里。 “太子府?”原来这里是太子府么?商商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初潮来了痛经这她是知道的,可这个叫李默的男人怎么把她带到太子府来了? “是的,我见你昨日痛的厉害,已经昏迷了,不得已只得将你带回来,已经请太医为姑娘看过,施了针,以后每日针灸一次,连续十日,姑娘便不会再如此疼痛了。”李默盯着商商的眼睛,似乎想从这眼睛里看出她的情绪,虽说是因为癸水的原因,可昨日一看到她痛的昏迷,他的心就狠狠的揪了起来,象是痛在他身上一般,她都睡了一天了,可脸色还是苍白的可怜。 “我昨日痛的再厉害也是在我的小楼里,请问阁下私自闯入他人的内室,不知有什么企图?”商商冷冷的回道,她一点也不想领他的情,凭心而论,这个男人身材颀长,宽肩细腰窄臀,一张桃花脸,皮肤比女人还光滑,尤其是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神采内蕴,稍稍一个眼风便能将人的魂勾了去,实在是商商生平仅见的极品男人!吴王李恪也算的上是俊逸出众的吧,但比起他的神采风liu仍然略逊一筹。这样的男人简直是这世上的祸水。 可是,虽说他为她寻医问药,嘘寒问暖,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私自闯入她的卧室,这让她有些不寒而栗,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他这样悄无声息的就能潜入了她的住处,要是他有点什么歹意,那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女人真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好心将你带回来医治,你却还说这种话?你真以为自己长的美貌,天下间所有的男子便都得依着你么?你也不过是个歌姬而已!”一旁的婢子愤愤的为自己的主人辩解,满脸鄙夷之色,不过是个歌姬,就算是长得美些,也不能这般污辱公子。 “是!我是云水坊的歌姬,我在我自家小楼里睡得好好的,可没求着你家公子将我带回来!我生了病自有我坊中的大夫来为我看诊,用不着你家公子操心!”商商冷冷的看着气得脸色青白的婢子。是!她是歌姬!可是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又哪里比别人低贱了? “下去!”李默沉下了脸冷冷道,他对下人一向赏罚分明却并不严苛,下人们也一向拥戴他,可这不等于能容人如此放肆的对自己的客人大呼小叫,更何况这个客人是商商,是他心心念念挂着的女人。 “可是公子......”小丫头还想要再说几句,可看了看李默冰冷的眼,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再不敢出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对不起,是我管教下人不力,让你受委屈了。”李默柔声道歉,在小丫头说出歌姬两个字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商商的眼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让他不由的有些心痛。 “不敢,我如今也好了,还请李公子将商商送回云水坊,我不想云姐着急。”商商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默,虽说这个李默是太子府的人,不好得罪,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想到自己原本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却莫名其妙的穿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成了个出钱就可以买到的歌姬,她心里就一阵阵的发苦,想要疯狂的呐喊却又不敢,这种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活让她压抑的快要发疯!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商商,你不要生气,御医要给你用针,还得在府里再待上几日,这第一次若是不调理好,以后可能会受更多苦,我已经派人跟云坊主知会过了,你放心在这里养着吧!”李默苦笑着低声道,他知道她会生气,毕竟若换了是他,他也会生气,莫名其妙的被一个连认都不认识的男人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李默到洛阳本是另有要事,可是却无意之中在云水坊见到了初次登台的商商,原本是打算等洛阳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光明正大的去找她,可却情不自禁的想去看看她,结果,一发现她生病,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的鲁莽之举还让她对他起了戒心。 “李公子,你是要软禁我么?”商商斜了眼看他,这个男人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虽然现在他在她面前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可她下意识的却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相反的,却似乎是一个披着伪装的猎人,总是计算着用最轻松的办法猎得最大的猎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自己的身体你总要顾着点,若是真有了什么问题,将来受苦的不还是你么?”李默淡淡的道,她的不安他明白,他对她来说确实太过陌生了。 “这样,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派人去云水坊将你的婢女绿袖接来,好么?”李默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毕竟太子府里有些东西是云水坊里肯定不会有的,让商商在这里养病对她的身体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御医也不方便到云水坊去为她施针。 商商沉默了半响,李默这个人,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既然住在太子府里,而且又能请的动御医,想来不会是简单人物。虽然在这里养病有点不太妥,但这段日子是月信,他也不能将她如何,短时间来说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在不知道他根底的情况下,也不能太得罪了他,她不能将自己除籍的路全都堵死吧!还是先留下吧! “那好,你把绿袖接来,我可不想在养病的时候还得听人的冷言冷语。”商商想了想,虽说不太高兴,但也不再反对。 “嗯,我马上派人去接。”李默刚要叫人,门外闪进一个灰衣男子。 “主上,太子进府了,回了主院,正找您呢。”灰衣男子半跪着回道。 “治?”李默低头不语,他不是应该在长安么?什么时候来的洛阳? “我知道了。”李默淡淡道,原本在商商面前温柔的模样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派清冷,“彦,派人去云水坊接一个叫绿袖的丫头,让她过来伺候商商姑娘,以后姑娘若有什么需要,你就叫下人们立即去办,不得怠慢!” “商商,我还有事,你躺下再歇会,我会叫彦替你看着,你放心睡会儿。”说完,为商商掖了掖凉被的被角,起身出了门,那名叫彦的灰衣男子也跟在他的身后出去,掩上了屋门。 商商看他们出了门才收回视线重新躺下,可却又睡不着了,想起身到屋外逛逛,可想了想,这里是太子府,也不知那个李默到底是太子的什么人?若是她在府里乱逛,万一犯了人家的忌讳,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 想了想,商商终于还是放弃了出屋的打算,可她一想起李默看着自己时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睛,心里就一阵不自在,好象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在他的眼里全都无所遁形。 心浮气躁之下,商商起了身披了件衣裳,在屋里研究上了多宝阁上的摆设,毕竟是盛唐气象,架子上好些摆件的风格都是以大气庄重为主,偶尔有小件的牙雕,也精致的不象是真的。看得商商大为赞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唐代的东西,只怕现代的高科技都未必能做得如此精美。 真的没有亲愿意打赏一张票票么?呜呜呜...... 第二十章 太子李治 李默推开主院书房的门就看到一身明黄襦衫的李治站在屋内,头上顶着太子冠冕,手拿着书案上的册子翻看着。 “你怎么会来?不是应该呆在长安理政么?”李默走过去,望着他。 李治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李默微微一笑。 如果商商此时能看到两人,一定会惊讶的叫出声来: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斜飞入鬓的英挺长眉,同样的桃花面,同样薄而棱角分明的红唇,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眼中的神光,李默的眼睛象是幽深的潭,看不见底,就象他的人一样,让人有些摸不透;李治的眸子则更象是春日的湖水,静谧而温柔,使他的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文弱。 “父皇已经来了洛阳宫,大臣们的奏折也都送到了这里,我也不必再待在宫中,可以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李治温和的笑笑,眼前的李默,总让他觉得心疼。 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啊!只因比他晚了一刻出生,却和李治的命运截然不同。在双生子中出生的迟些的那一个,在皇室的规矩里,不得入宗祠,永远只能做一个黑暗里的人,虽说父皇和母后对他颇为回护,可一个堂堂的嫡皇子却只能在暗处求生,而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的父母叫上一声“父皇!母后”是何等让人悲哀的事情! 每次看到他无声的站在自己身后,毫无私心的为自己谋划,心中总有些疼痛微微发酵胀满了他整个胸口,李治曾对自己发过誓,有生之年必定对李默予取予求,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帮他! “父皇何时来的洛阳?为何没有净街?铺道?一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李默奇怪的问,皇帝出行都是有一定的规矩的,父皇这样不声不响的来了洛阳,难道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父皇只是来消暑,顺便与众位国公们商量出征高丽的事,是以并未通知洛阳城接驾,只宫里知道就行。”李治放下手中的册子,认真的看着李默。 “我听闻你将云水坊的一位歌姬带回了府中?默,你还从未将任何女子带回来过呢!”李治的表情有些开心,薄薄的双唇,唇角微微翘起。 “治,那是我的私事,你不用替我操心。”李默幽深如潭的眼眸更显深邃,有些不自在的道,李治从来就是这样,只要是李默的事情,总是忍不住会去关心。 “默,我不是管你,我是开心,你还从未如此看重任何人,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为她赎了身吧!让她陪着你。”李治柔声道。 虽然是歌姬,可是只要默喜欢,将她纳进府里做妾也没什么不可以。 “好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现在还不是时候。”李默低下头不再看李治,他现在无法离开李治的身边,李治的性子里柔软的成份太多,虽说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可是一日不登上帝位,便一日不能松懈。 “默,你发现什么了么?”李治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最近吴王和尉迟家、李家走得挺近的,皇上打算出征高丽,吴王想在此事上做些文章罢了。”李默在心底冷笑道,想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么? “李家?哪个李家?”李治有些疑惑。 “李绩。此次征高丽,皇上有意让李绩做领兵,所以吴王在他们两人门上下点功夫也是正常。”李默拿起案上的裁纸刀轻轻削着指甲,慢条斯理的道。 “默,你还是不肯叫一声父皇么?”李治有些叹息的问,从小,默就一直戴着头纱,除了父皇母后与李治,没人知道昭阳殿里还有一位皇子,李默常年住在昭阳殿西侧的一间小配殿中,只有两名宫女侍候,虽说衣食从未短少,可长年的幽闭生活让他的心思再也没有人能看透,只有李治,是他愿意亲近的人,他也从未开口喊过一声父皇、母后。 “治,这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默淡淡一笑,哥哥永远是那么善良,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怨恨他的原因。 曾经他也不甘,他也愤怒,每夜每夜无法入睡,睁着眼睛想着:为何自己只能幽闭在这冷寂的西配殿里,却不能和其他的兄弟一样,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但在他九岁那年,李治为了让他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母亲长孙皇后的昭阳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当时的宫人们都以为是李治犯了什么错让皇后责罚了,只有长孙皇后和李默心里知道,李治是为了自己一母同胞却不见天日的弟弟。 那日后,李治的腿医治了好长时间才能下地走路,在他能自己走路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李默带回了自己的皇子别院,从那天起,李默再也没有回过皇宫,也终于能够过些正常的日子。 也是从那时起李默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都要守护着李治,看着他幸福的生活,如今李治被立为太子,李默便又有了一个目标,他要看着李治君临天下!成为九五至尊! 回想起李治将他带出昭阳殿时,清晨的阳光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晕黄的光圈,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笑咪咪的看着自己,李默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幸运的! “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恪是我们的兄长,虽然他不是母后所出,可他也是父皇的儿子,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的。”李治无奈的笑笑,默什么都好,只是太喜欢操心了,现在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三皇兄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违抗父皇的旨意吧? “治,你太天真了,恪是你的兄长不错,可他更想做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别忘了,他的母妃是前朝炀帝的公主。也许他对父皇,确实是有孺慕之情,可是对你,可不见得有多么手足之义吧。”李默被李治的话打断了思绪,回过神却看到李治不太相信的表情,不由有些生气,治太善良了!他永远不会明白,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对人的吸引力会有多大! “好吧!默,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按你说的做吧。”李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李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果是他认定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不过也不要紧,只要李恪不做出什么对李治不利的事情,李默也不会去主动挑衅的,李默把他这个哥哥看的有多重,他是很清楚的。 “你从长安赶过来,想必也累了,先回房歇息吧!别的事情我来替你办,你就不用操心了。”李默看了眼李治有些疲惫的脸,不再多说什么,只催促着他回房歇息。 “嗯,我去了,待我有时间,你将那个歌姬带来我看看。”李治朝李默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起身出了书房,自回主屋休息去了。 李默在书房里愣了半晌,摇头笑了笑,这个人,还真是不依不饶了! ―――――――――――――――――――――――――――――――――――――――――――――――――――― 在太子府的日子确实是安静的有些无聊,每天看见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除了绿袖就是那个给她施针的太医,送饭的几位小婢女也是将饭菜一盘盘的送上后便告退,留下商商和绿袖对着一桌子菜大眼瞪小眼。头两天,李默还会来看看她,给她带些街面上卖的绣的挺精巧的荷包、又或者洛阳城里有名的小点心什么的,可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已经有两日没来了。 在商商将屋里的摆饰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不下数十遍之后,终于决定要出府去走走,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痛经还没好,人就已经憋疯了。 招呼绿袖替她拿了一件紫纱的披帛,又将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下,忍无可忍的商商带着绿袖推开了屋门。 “姑娘要去哪里?”站在门口的彦尽忠职守的拦住了商商的去路。 “我要出去走走,再这样闷下去,没病也要闷出病来。”商商没好气的白了彦一眼,绿袖在她身后看了眼一脸冰冷的彦,害怕的缩到了商商身后。 “主上交待过,姑娘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府。”彦面无表情的回道,心里有些不明白李默为何那样看重她,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些的歌姬罢了,主上却为她费了那样多的心思,为了她的病,还专门的请御医施针。 “你......”商商头痛的看着这个拉长着脸的保镖,为什么她想出去走走就这么难呢?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用平静的语气道:“那我就到园子里走走行么?看看风景也有助于我的心情愉快,这样病也能好的快些,您说是么?” “那好吧,姑娘跟我来。”彦迟疑了一会,主上倒是没有交代过不能到园子里走走,每天闷在房里确实气闷,看她也不象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走走应该没大碍吧? 彦走在前面,商商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跟在后面往前走,穿过两个月洞门就来到了一个园子,想是主人特别喜欢牡丹,满园子里都是各个种类的牡丹,只是过了花期,只剩下了绿茵茵的枝叶,但这一片绿色倒也喜人。 商商走到园子里一个凉亭里坐下,天有些热,走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就有些多,粘在后背上,有些难受。 “能麻烦你帮我们弄些喝的么?这走得热死了。这园子*只能麻烦你了。”商商难受的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才走了一会,她就已经热得满面发红了。 “姑娘稍等,彦去去就来,千万别在这园子里乱走。”彦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商商,只迟疑了片刻就转身去往厨下为她们二人张罗吃食去了,毕竟,主上曾经交待过,要好生照顾这位商商姑娘。 商商点点头,虽然她对唐代的太子府有些好奇心,可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如果在太子府里乱走,万一撞到了什么不该撞到的东西,那她可就会死的很难看了! 本书是穿越类,如有年代上的误差,也是属于作品需要,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太过较真,谢谢! 第二十一章 李默到底是谁 “绿袖,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云水坊啊?”商商有些忧心忡忡,虽然在太子府里有吃有喝,也没有人敢再给她脸色看,可这种妾身不明的状况让她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在担心什么?李公子不是对姑娘很好么?”绿袖睁着大眼看着商商,有些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那个李公子看起来人挺好的啊! “是很好啊!他就是对我太好了,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而且......”后面的话商商没有说出来,她是想说李默曾经悄无声息得摸到她的卧室里,这样的危险人物,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姑娘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看李公子挺好的,看起来也很有钱的样子,说不定会是姑娘的良人呢!”绿袖一边摇着手中的小扇给商商扇风,一边兴高采烈的想着将来的日子,“说不定李公子一高兴,给姑娘赎了身,姑娘不就不用再待在云水坊了么?这不是姑娘一直想要的么?” “赎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象我这种因谋逆案牵连的要皇上特赦才行,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哪里会有功夫管我这种小事?”商商苦笑道,初次登台过后,洛阳府尊李庆俞也曾来听过她的曲,商商趁他心情好的时候曾问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复比沈落云说的更让她心寒。 “这么难么?那姑娘你将来可怎么办啊?”绿袖难过的皱紧了秀气的眉,她知道姑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离开云水坊。 “能有什么办法?水来土掩呗!”商商低声道,情绪不高。转头看了看园子里,太阳火一样的烤,那个彦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她都快渴死了,早知道就不挑这日头大的时候出来逛了。 商商正自懊恼着,眼风一扫间却看见月洞门边拐过一个人影,好象是李默,想起这段日子来,李默一直没来看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肯放她回云水坊,心中顿时火起,想也没想,起身便追了上去。绿袖愣了一下,忙忙的跟在后头。 出了月洞门,就看到前面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一身浅黄色襦服,不紧不慢的走着,身边还跟着一个戴宫帽的小厮,手里拿着个拂尘,微躬着身子,一边走一边点头,似乎在应着什么话。 商商提起长长的裙摆一路小跑着,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走到那人身后。 “李默!”商商出声叫道,这个男人再走快些,她就要赶不上了,这个时代的衣服可真烦人,长长的裙摆,走起路来,稍不留神就会摔一跤。 前进的人影闻声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一个满面桃红的姑娘,额头还有一层细汗,一张轮廓分明的红唇微张着“呼呼”的喘着粗气。 “有事么?”长袍男子不动声色的出声问道,抬了抬手止住了身边的小厮就要出口的质问。 “我问你,我的针也施了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会将我送回云水坊?我可没那个功夫和你穷耗。”商商没好气的望着李默,心中却有些讶异,他身上穿的衣裳怎么会是黄色? 虽然这个颜色穿在他身上很合适的样子,显得他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可这个颜色不会犯忌讳么?他可是太子身边的人,难道不怕获罪?这可是皇帝和太子才能穿的颜色。 “商商?”眼前的李默似乎有些不一样,“还要等一段吧,等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自会将你送回云水坊。” “还要等一段?我的身子已经好了!来这里差不多快十日了,就连那个太医也说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只要细心调养就行了,你凭什么还将我扣在这里?”商商有些急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对她有什么企图? “你很急么?云水坊有什么好的?你在那里只能做一个歌姬,在太子府里却要什么有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么?”李默有些好笑的看着商商,看来这个府并不是可以留住她的理由,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太子府里难道还不如一个妓坊么? “你――――不是李默。”商商突然开口道“你是谁?” 李默从不会说这种话,她跟他抗议过无次他的软禁行为,可李默却总是淡淡的笑,只说还没到时候,从来不会说这么一大串话,而且这个男人的眼神也不太象,虽然他的长相和李默一模一样,可是李默的眼神没有这么温和,象是早上的风一样,他的眼神比较象是夏天的风,吹在人身上都是热的。 “大胆女子,竟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一边的小厮尖着嗓子喝道,太子虽然仁厚,可这个女子也太大胆了,怎么可以对太子殿下如此质问,好象是拷问犯人一样,真是大胆! “太子?你是太子?李治?”商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好象是被驴踢过了头一样,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男人是太子?也就是未来的高宗李治?如果他是李治,那么李默又是谁?他们怎么会长的一模一样?可是史书上从未提过李治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啊? 商商觉得自己完全混乱了! 一边的绿袖大气也不敢喘,这可是当今太子呢!她用手拉了拉商商的袖子,想把发呆的商商拉回神,对太子不敬,可是大罪,弄不好要杀头的呢! 一边的小厮此时还不甘寂寞的喝道:“大胆女子,见到太子为何不跪?”听那嗓音,这必定是个太监。 商商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低头俯身,向着李治施礼下去:“商商参见太子,适才不知太子大驾,多有冒犯,望太子恕罪。” 她慌慌张张的向李治施了一礼,脑子里却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为何李默会与李治长的一模一样?唐史她也是读过的,可从来没听说李治有双生兄弟,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 “商商姑娘免礼,小四,你去沏两杯茶,再端些点心到书房来,我要与商商姑娘说会话。”李治有些意外的看着商商,以前也有过被人误认的事,却从来没人发现过真相,这个女子却能在片刻间分辨出两人的不同,让李治对她的兴趣大增,当即挥手支走了身边的小太监。 “是!太子殿下。”小四轻声答应了一声,自去了,临走前给商商递了个眼色,警告她小心着点。 商商看到小太监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人高马大的李治有威胁么?好象应该是她比较危险才对吧!不是说皇家的人都比较爱美色么? 而且李治貌似也是有名的多情种子吧,他对武媚娘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哦!好到最后连天下都拱手相送了。 “跟我来吧。”李治说完转身便朝前走去,也不管商商还在原地发呆。 “姑娘,太子叫你跟着他呢。”绿袖看了看还在神游的商商,小声的叫了一声,又拉了拉她的袖子。 商商这才回过神来,却依然眼神诡异的看着李治的背影,不知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 进了书房,李治在桌案前坐下,抬手示意商商坐在软榻上。 商商看了看软榻,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这个软榻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还是另寻个地方坐吧,她四处看了看,被她寻到了一张春凳,便伸手将它拖过来,放在李治对面,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这才坐下。 李治看着她的动作,不由有些好笑,这软榻有刺么?怎么看她一脸厌恶的模样。正要开口,那个名叫小四的小太监就推门进来了,将手中的茶盘放在案桌上。 李治挥了挥手,他便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商商姑娘来此也有些时日了吧?”李治端起茶盏递了一杯给绿袖,示意她端给自家姑娘,自己拿起另一杯,放在唇边啜了一口。 “是!”商商不知李治要和她说什么,从绿袖手中接过了茶杯,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点头应是。 “还住的惯么?”李治没有抬头,只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汤。 “嗯,多谢太子关心。”商商沉吟了半晌,又道:“只是商商出来日久,怕坊里的云坊主担心,还是想早些回去,还望太子能成全。” “你为何想回云水坊?难道在府中做个自在人不好么?”李治犹豫了一下,仍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太子有所不知,商商是官妓,先父是因废太子谋反案被诛连的,按律不得赎身,是以,商商只能待在云水坊。”商商不知李治此问是何意,只得先用这个理由搪塞,没想到原来深恶痛绝的身份,此时也会变成一个挡箭牌。 “哦――”李治拖长了声音,其实,早在与李默相见之后,他便已知道了商商的身份。 “商商,”李治顿了顿,思考着该怎么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出我不是李默?” “这――”商商有些迟疑,其实她刚才也不是特别确定,只是有种感觉,这个男人和李默不是一个人,再加上被软禁了多日,心中又有些怒气,是以就脱口而出了。“太子殿下的眼神与他不一样,要更温和一些,而且,他从没有跟商商说过那么多话。” “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就比如你今天说的......我不是李默。”李默和他的关系,除了刚才叫小四的贴身小太监和暗卫里的人以外,普天下,就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了,以往李默代他处理一些事时,也从未对外称过李默这个名字,总是以李治的身份处理,如今他却告诉商商他叫李默,可想而知商商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但有些事情却不能不防。 “商商明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商商立刻做出一副我明白的表情,心中却暗暗叫苦:她是不是牵扯到什么皇室秘辛里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迟早她会被人杀人灭口的!她不想死啊! “这样就好。”李治看她一副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样子,有些好笑,却也不想说破,有些事还是留着李默去和她说吧。“至于你的去留,我看还是等默回来再说吧,他自会安排,商商姑娘就先安住,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下人们去办。” “是!”商商看李治端起了茶盏,明白他是在送客,便低头施了一礼,告辞出去了。 绿袖跟在她身后不明所以,搞不懂为何自家姑娘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两人出了书房,便往园子里原路走回,直走到方才坐过的亭子前,才发现彦已在原地等了多时,亭子里的小桌上摆了几盘糕点和一壶茶。 见到两人回来,彦立刻上前问道:“姑娘去哪里了?” “你叫彦是吧?”商商不答反问,“你家主子李默到底是何人?他与太子是何关系?” 从书房里出来,商商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李默为什么和李治一模一样,到最后李治也并没有说,反而将自己绕了半天,本来求他将自己送回云水坊的事,到最后却被自己忘记了,真不愧是宫中的人,转移话题的能力确实强大。 “姑娘还是不要打听的好,若我家主上想告诉姑娘时,姑娘自然就会知道了。”彦板着脸回答道,没有主上的吩咐,他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商商看了彦半天,也只得叹了口气,认命的坐下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貌似她自从来到唐朝,安慰自己次数最多的大概也就是这句话了! 第二十二章 云姐来访 太阳升到了中天,明晃晃的阳光照的人眼晕,就连树上的蝉也声嘶力竭的叫着,唯恐人不知道热一般,闹得人心烦意乱。 安排好了歇中觉的姑娘和接客的姑娘,沈落云自回了自己的独院,换了身薄纱衣,躺在湘妃榻上,闭着眼睛养神,一边的碧桃命小丫头们搬了个冰盆放在屋角,自己坐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沈落云打着扇。 躺在榻上的沈落云根本毫无睡意,可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局,只得闭着眼假寐,强压着心中的烦躁。 商商已经被接入太子府好些日子了,虽说太子府里给的打尝确实丰厚,可是,眼看着后日花魁赛的初赛就要开始了,可商商却还没有回来,要用什么曲子,要什么衣裳还一点谱也没有,这可怎生是好? 沈落云越想越是心烦,索性也不躺了,起了身坐在妆台前,身后的碧桃知道她这是想出门,便放下扇子走过去,拿起妆台上的木梳,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着头发。 “唉!”沈落云看着镜子里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有些灰心的叹了口气。 本来觉得能找到商商这样出色的女子,云水坊应该是能再兴旺个几年,有这几年的时间又足够她再去寻一个接替的小女娃,可谁曾想她只不过刚露了一脸,就进了太子府,这下子,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偏偏她又不能上门去找太子要人,这个哑巴亏实在是吃的太憋屈了! 身后的碧桃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搭腔,只是闷不吭声的为她梳着头发,将一头流水般的青丝在头顶盘了个繁复的髻,又挑了一支红珊瑚钮金孔雀簪,轻轻的插在她头发里。 “云姐,你看这样可好?”碧桃放下梳子,举起铜镜让沈落云看梳好后的髻。 “嗯,你的手艺从来都是不错的。”沈落云强笑了笑,现在她可是一点心思也没有。 碧桃放下铜镜,打开了墙角立着的大柜,拿出一套胭脂红的襦裙,伺候着沈落云换上,高束腰的款式益发显得她身材修长,胸前的雪峰包裹在杏仁色的肚兜里,显得奶油一样白腻的肌肤更象是透着光泽,领口处绣着的云纹波纹缠绕,玉颈仿佛天鹅般细致,满幅的月白牡丹行动间似有轻风吹过般的飘动着,鲜活的象是刚摘下来的。 沈落云又再看看,确定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对碧桃道:“去小厨房看看,前日做好的凉糕还有没有?再加些咱们小厨房里的点心,装一个食盒带着。” “是,云姐这是要去哪里?”碧桃一边应着,一边问道。 “商商去了太子府这么久,我们也没有去看看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今日就去看看她吧,顺便也问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沈落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太子府,当面要人是不可能了,但是总可以去探探商商的口气吧?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将商商收伏,如今就这么拱手让人,她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是,我这就去,云姐略等等。”碧桃闻言,想了想,也确实只能如此,只希望商商姑娘能看在以往云姐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早些回来吧。 因为是打着探病的名义,所以沈落云又打发碧桃将她房里箱子底的一支上好的老山参拿了出来,用锦盒装了,带在身边,这才叫了车带着碧桃一起出了门。 到了太子府门前,沈落云拿了拜贴,让碧桃递给门上的小厮,又给了一百个大钱,小厮这才屁颠屁颠的进门去回报了。 过了盏茶功夫,才见那个回报小厮出门来道:“跟我来吧,太子府里可不能乱闯。”说着,便将沈落云二人领进了府,绕过进门处的影壁,穿过两个月洞门,将沈落云交给了站在门边的灰衣男子彦,这才告退了。一路上,沈落云和碧桃目不斜视,唯恐犯了什么忌讳。 商商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里发愣,自从在园子里碰到李治后,到今天也有两日了,可李默却仍旧象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有时候,商商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那个李治和李默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李治那天的话那么奇怪呢? “姑娘!云姐来看你了。”绿袖推开门,开心的冲着商商嚷嚷,这些天她跟着商商一起憋在这个小院里,也快要被闷坏了。 “云姐来了?”商商也有些高兴,笑的眉眼弯弯的。呼!终于有个除了她们两个以外的人可以说说话了! 正说话间,彦已领了云姐和碧桃进了院子,商商两步跨出房门,以极令云姐意外的热情迎了上去,绿袖也跟上去接过了碧桃手中拿着的东西。 四人一路走进屋里,将东西放在桌上,彦识趣的将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外守着。 “云姐,碧桃,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商商高兴的拉着云姐的手,这几天可把她闷坏了,除了绿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来看看你,那天你不见了,绿袖吓坏了,跑过去跟我说的颠三倒四的,我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姐一脸笑意的看着商商,细看她的脸色,白里透着红,一看就是将养的不错的,看来太子府里这位贵人并没有轻慢她。 碧桃也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冲商商福了一福,商商高兴的扶起她,让绿袖给两人倒茶。 “不过,看你如今这样子,我也就放心了,身子没大碍了吧?”沈落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那天绿袖慌里慌张的跑到她的院子里,只说姑娘被一个陌生男子给抱走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弄得她也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第二天,太子府派了人过来,赏了好些东西,说是太子府里的一位贵人发现商商病了,便将商商带回了太子府,如今商商正在府里调养。 说到这个商商倒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红,一副我们还是换个话题的样子,沈落云满脸疑惑,半晌,方有些迟疑道:“商商!你――不会是――?” 商商茫然道:“是什么?” 沈落云心下有些着急,那天太子府来的人也没说到底是什么病,她就有些怀疑,明明吴王走了之后,商商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间就莫名的病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太子府那位贵人究竟是何人?他有没有对你不轨?你要知道,你还没有来过癸水,如果他夺了你的处子身,可能会让你以后落下病根的?你这个丫头,平常看着挺精明的,怎么遇到此等大事却这般糊涂?”沈落云有些气急败坏,虽说她是做嬷嬷的,但她从来都是将姑娘们护到来了癸水,真正成了大人以后才放她们出去接客,从来不象有的妓坊,专做些未成人的雏妓生意,那样的女孩子做不了多久就会被坏了身子,终身就废了! “云姐!”商商终于弄明白了云姐的意思,难为情的羞红了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因为那天刚巧第一次来癸水,经脉不通,痛的晕过去了,哪有象你说的那样!”不过,看云姐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商商还是感觉很窝心,毕竟她在这里没有什么长辈疼爱,虽说云姐总是嘴里说着狠话,可却从来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她心里大概也明白点,云姐并不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真的?”沈落云不太敢相信的扫了她一眼,“这样就最好,反正你自己的身子还得你自己爱惜。” “对了,那位贵人究竟是何人?来坊里报信的人只说是主上,也没有细说人名,我也不好多问。”沈落云看了看门外,低声问道。 商商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和云姐说,毕竟,李默和李治的那种诡异的关系,她自己也弄不太明白,更何况,就算是弄明白了,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能随便说的。李治不就已经警告过她了么? “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太子属下一个十分得力的大人,具体官职我也并没有细问。”商商不得已,只得用话搪塞。 “是这样?”沈落云沉吟片晌方道:“既是如此,将来太子登位之后,你倒是可以让他帮你想个法子赎身,只是不知此人是否可靠。”商商为了自己的身份十分在意,沈落云原也清楚,当初她来与沈落云商谈也是拿了自身的条件与沈落云交换一个保护她的承诺,云姐只求云水坊能不败于牡丹阁,至于说客人是否要和商商有鱼水之欢,只要商商有办法哄了客人高兴就行,不一定非得有身体上的接触。 所以,在这样的事情上,沈落云倒是不介意帮商商出个主意,想个办法什么的,再多的,她其实也没有什么门路。 “我知道,只是现在离太子登基还不知道有多久,谁知道到时又是什么样子?”商商有些忧心,神情间有些怅然。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那些事将来再说吧!”沈落云挥了挥手,将有些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现在当务之急是花魁赛的初选,商商,你可有什么打算?” “初选何时开始?”商商回问道,她在太子府住了这么久,一直没和云水坊有消息来往,是以并不知道三日后就是初选了。 “姑娘不知道么?三日后就是初选了。”碧桃有些讶异的看着商商,但回心一想,她在坊里也没待多久,不知道也是有的,便也就释然了。 “三日后?看来我得花些心思了,”商商低头思索,一边口中喃喃道:“若是三日后,李默还没回来的话,我只有求李治放我出去参赛了。” “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这个,免得你到了当天措手不及,若是那位贵人允许的话,你还是回坊里来吧!吴王来了两次,我都说你身子不适在养病推了去,若是他再来,我也不好再推了,再者说,回坊里不管练琴,还是练舞,都要方便些不是。”沈落云看着商商,坊里来找商商的客人越来越多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抱恙这个说法也越来越不好搪塞了。如果商商再不回云水坊的话,她的云水坊只怕也要被人给砸了。 “我会想办法的,云姐,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商商抬头看向云姐,不管怎么样,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又坐了一会儿,几人说了一会儿话,门外的彦轻轻叩了叩门,商商不快的冲门外翻了个白眼。 “我和碧桃先走了,这是带给你的点心,还有一支老参,给你补补身子,你自己万事小心。”沈落云看出商商的不自在,便起身告辞。 商商和绿袖由彦护送着,一路将沈落云两人送出了内宅,这才转身回屋。 又是一个星期开始了,希望支持我的朋友一天比一天多! 第二十三章 李默归来 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洛阳城里的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灯火,太子府里却只有两个院子里有灯光,一个是太子居住的主院,另一个就是商商住的西客院。 屋里点上了灯,商商泡在澡盆里养神,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人们在天黑后最好的消遣就只剩下了睡觉,白天写了一天的谱子,让她也有些伤了神了,脑子有些昏昏的,看来这个身体还没有调理到自己当初的最佳状态啊!想了想,反正月信已经完了,明天还是得起得早些,做会儿瑜珈,不然的话,怕是到了初选的那天,自己的身子会僵硬的腰都弯不下去了。 绿袖伺候她起身穿上了衣服,又将澡盆里的水抬出去倒了,这才自己洗漱了一番,在外间的小床上躺下。 “绿袖!你说我明天去找那个李治,让他送我回云水坊,他能同意么?”商商躺在里间的楠木大床上,眼睛盯着床顶,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应该能行吧?”绿袖咬了咬手指甲,不太确定。“太子看起来很温和。” “是啊!他看起来是很温和。”商商失神的望着帐顶,不知不觉间便朦胧的睡去了。 月亮渐渐升上中天,银白色的月光水一样流淌进整间屋子,屏退了站在门外的彦,李默无声的推开门,走进屋来,在房边撩起床帐,静静的看着沉睡中的商商,眼波从她紧闭的双睫,微微泛着红晕的俏脸上轻轻滑过。 因吴王在朝中联络武官的事,李默特地跑了一趟长安,安排手下的暗卫探查有多少执有兵权的大将军与李恪达成了协议。这次的事让他在长安待了不少日子,每到晚上,他都会想:商商是不是已经睡了?商商肚子还痛不痛?商商吃的好不好? 虽然彦每日都会将商商当天做的事情用一张纸写上,飞鸽传书给他,但是那些枯燥的句子,丝毫不能慰藉他的心,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相交多久的女子,却莫名的牵着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的去牵挂,去担心。伸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感受手下那一份诱人的滑腻柔嫩,李默的眼眸越发幽深,每次只要一想到她登台时寂寞的眼神,心里就有些发痛。 商商在睡梦里觉得有些不安稳,好象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她,让她有些警觉,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商商吓了一跳,最后的一点睡意也消失了。 慌忙翻身坐起,才看清楚眼前坐着的是李默,会这么肯定是因为李治从不会半夜跑到她床前来。 “你――你回来了?”商商出声问道,话一出口才发现,怎么那么奇怪,好象在等老公回家的老婆一样? “嗯!”李默漫声应道,声音从喉间发出,低沉带着磁性,十分迷人。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歇息?跑到我这里来干嘛?”商商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在这样的夜里,他坐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 看着她舔过嘴唇的舌,李默的眼眸中燃起了一片火焰,几乎要将她点燃一样。 商商不自在的动了动,却不小心将搭在身上的薄被掉了下来,露出只穿着中衣的身子,薄薄的中衣几乎挡不住李默犀利的目光,透过这层中衣,商商织弱的肩,和胸前盈盈一握的胸房一览无余。 “啊!”商商轻呼一声,手忙脚乱的将薄被拉起,脸上烧的通红,这个臭男人,半夜跑到人家房里,真是居心叵测! “商商!”李默仿佛叹息一般的叫着她的名字,伸出一只手抚上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拇指轻轻的划过她的唇瓣。 “嗯?”商商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却在一瞬间跌进了那双潭水般的眸子里,那双眸子仿佛有着魔力一般,让她痴痴的看着他,忘了身边的一切,眼里只剩下了这一双让她着迷的眼,只剩下了这个让她着魔的男人。 看着商商迷醉的眼神,李默情难自禁的渐渐凑近了商商,性感的薄唇小心翼翼的碰到了商商的红唇上。 她的唇上有一股诱人的甜香,柔嫩的唇瓣象含苞的花儿一样等着他的采撷,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象手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李默的唇在商商的唇上辗转,吮吸,象要将她吞下肚去一般,勾引着她的小舌与他共舞缠mian,带着深深的眷恋与霸道的索取在她的唇上流连。 商商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李默的气息象是一个魔咒,将她包围在里面,她的呼吸里,她的世界里全是李默的味道,她无力的垂下双臂,浑身发软,胸口觉得有一团火在燃烧,渐渐弥漫,渐渐燎原,烧得她整个人都快要融化成一滩水,最后再蒸发成烟。 李默的手逐渐下移,将商商紧紧的禁锢在自己怀里,害怕失去她似的紧紧的拥着她,象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过了片刻,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商商!商商!”李默喃喃低唤着她的名字。 商商的神智仍然处于一片昏乱中,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意识:他吻了我!李默在她身上留下的气息象一个烙印,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他的双臂紧紧的环住她的腰,他的胸膛毫无缝隙的贴着她的,两个人象连体的婴儿一样紧紧相贴。 过了好一会儿,商商才反应过来,“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商商有些羞急的轻嚷道,本是气急败坏的喝骂,可刺激过后虚软的语调却显得象是撒娇一样可爱。 “我怎样?”李默看着又羞又急,满脸红潮的商商,戏谑的低语道,双臂却仍搂着她不肯放。若不是这次去长安待了这么些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商商的想念会这样深,深到他一回到洛阳,踏进太子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一看到她睡得正熟的脸,在睡梦里也微微蹙起的眉,他就再也无法抑制心底里喷涌而出的渴望,只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的爱她一番。 “你――你真是混蛋!”商商眼中带泪,她长这么大,可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过她,李默是第一个,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虽然不是贞操观念保守的老古董,但也希望自己的初吻是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可这个李默实在太过份了。 “好好!不气了,我混蛋!我坏!”李默不舍的看着商商的泪眼,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总是能让他心疼不已。 吸了口气,商商将心中的一股闷气憋下,抬眼问道:“我问你,你与太子李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这很重要么?”李默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不想提那段往事,已经过去的事情他不想一再的提醒自己想起。 “你生气了么?”商商小心的问,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李默的嘴角仍然微微上翘着,但商商直觉的认为李默生气了。 屋里的两人都沉默着,直到商商以为李默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屋里响起了李默的声音。 “我是李治的双胞胎弟弟。”李默冷冷的道。 “呵――”商商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她想过这个最大的可能性,可是却总在告诉自己,历史上李治是没有双胞胎兄弟的,可是现在,李默却亲口证实了这个可能性,这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李治比我早一刻出生,在皇室的惯例里,双生子里较小的那一个是属于被放弃的那一个,不得封王,不得入宗祠,不得见天日,我是皇室里一个隐形的存在。除了皇帝和皇后,还有少数的几个忠心的属下,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李默冷冷的说着,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李默。”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商商只觉得她的心都揪紧了,一个不被家人承认的男人,她无法想象他的日子过得该有多苦?她伸出自己的手,将李默放在锦被上的手轻轻握住,似乎这样就可以给他些力气,让他足以支撑那快要破碎的灵魂。 “九岁以前,我一直住在昭阳殿的西配殿里,我所见过的人只有两个宫女和皇后,皇后常来看我,可她从不让我叫她母后,原来不明白,可渐渐我才知道,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在我九岁那年,李治在昭阳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求皇后将我放出宫,也是在那一天,我透过西配殿的窗棂第一次看到治,那时候,他只不过和我一样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可我看着他在日头底下摇摇欲坠,看着他最后昏倒在地上,我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李默的声音细若游丝,梦呓般的回忆着好象连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过去,在这个夜里,他忽然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告诉这个和他一样寂寞的女人,也许,这样,他们就都不会再寂寞。 “第三天,治一醒过来就问皇后,是不是能带我走,皇后答应了,治马上就要人抬着他,到我住的西配殿,命人带着我和他一起回了他在宫外的皇子府,那天他躺在马车上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默,我来带你回去。那时候我看着他,看了很久,一直到马车进了皇子府,我跟他说,治,你会不会扔下我?”李默恍惚的笑着,商商有些心痛的看着他,她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这样冷漠傲岸的男子,会有这样的过往。看着他有些恍惚的笑意,她忍不住想抱着他。 “你知道治怎么跟我说吗?”李默忽然象回过神来一样,眼神亮的怕人,看着商商,“他说,默,你是我的弟弟,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治是个很温和的人,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杵逆父母的事,只怕就是将我从昭阳殿里带出来。”李默象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样,淡淡的说着那些过往。 “李默!”商商捏着他的手,平静的道:“不要再想以前了,你还活着,人要向前看!”商商静静的看着李默的眼,那是一双充满着睿智的眸子,里面透出的光映射进商商的眼里,显现出同样的落寞。 “过去发生的事无法追回,你的出生也不是你的错,所以,我们都要向前看,向前看才有出路,默,你说对么?”商商捏紧了李默的手,也许她还并不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她知道,这一刻,她不想放开他的手。 迎着她的目光,李默愣愣的看了片刻,终于,绽开了一个无声的笑。 今天过生日请朋友吃饭,早点更。嘿嘿嘿! 第二十四章 初选 自从与李默有了那一次长谈,商商与他两人的关系立刻变得微妙起来。商商在太子府又待了一日,眼看初选就在明日了,在商商的坚持下,李默还是将她送回了云水坊。沈落云见到商商从马车上下来,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当下将商商殷勤的接进了坊中。 次日一早,商商便梳妆打扮,带着自己的舞服与乐器和玲珑几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往初选定好的地点赶去。 花魁赛的初选是定在教坊司的遴选大堂,此时这个大堂内早已布置好了桌椅,吴王李恪也在后排坐着,由于他不是此次大赛的评判,所以,只是在后排挑了个视线好的地方落座,倒慌得裴铭和李庆俞等几位大人有些忐忑,上前见礼时颇有些尴尬,唯恐怠慢了他,倒是李恪浑不在意,一脸笑意道:“这评选花中魁首,本就是几位大人的职责,本王也只是适逢其会,来看个热闹而已,各位大人不用拘谨。” 李庆俞等人这才走到前排评审的位子坐下了。 初选的规矩是定好的四项:第一项是琴艺,必须得弹由评审指定范围的曲子,第二项是舞蹈,所跳舞蹈均有一定动作规定,第三项是乐理,由裴大人出题,第四项是歌艺,要演唱规定类别的曲目,以乐府诗为主。整个大赛的流程有些象后世的体操比赛,先是规定动作,最后才是自由发挥。 此时各坊的歌姬已鱼贯而入,在教坊司大堂临时搭起的后台整理自己随身带着的东西。商商和玲珑等站在一处,牡丹阁的白牡丹带着其余明月,云影,红鸾,清风,仙瑶几位站在一处,其余各坊中都是各据一处,整理自己的衣饰,等待唱名,便依次上台表演。 商商抬眼看看眼前环肥燕瘦,各具特色的莺莺燕燕,不由在心中感叹,大唐美女真多啊! 不说艳名正炽的白牡丹,单看牡丹阁其他的几位姑娘,那也是娉婷袅娜,美艳不可方物,再看看惜花楼里的阮惜花更是我见犹怜。这个时代的男人可真是幸福!这么多的美女,可以光明正大的品头论足,古代真是男人的天堂啊! 白牡丹嘴里在和自己阁里的姑娘们聊着天,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商商,却见她似乎心不在焉的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下却想起商商初次登台那日的舞姿,看起来简单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露着十足的韵味,根本不象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跳出来的,那眼神,那风情竟象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真不知那个沈落云在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怪胎! 正想着,前面却已经是开始唱名,一个接一个的姑娘们都携着自己带的琴出了门去,挨着个的弹,有的是弹的汉乐府,有的是弹的宫辞,倒都还规矩,并没出什么错,只偶尔有一两个弹的不好的,下来的时候,便灰了一张脸,看着怪可怜见的。 各个坊里的姑娘加起来,怕不有百来号人,一上午也只能做一个琴艺的初选,待到了下午才又是别的项目,一共要选两日,其间并不许任意走动,或是与评审交谈,严格程度几可直逼高考。 耳听得前面叫了商商,她整了下衣裙便走到前院,因只是弹一段曲子,她便也没刻意打扮,只是梳了个简单的髻,在发间插了一支乌木簪,淡扫蛾眉,略点了点唇,穿了件浅红的襦裙,隐隐可以看到大朵的暗色花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清雅脱俗。 陆云谦坐在评审席上微微皱了皱眉,他已听沈落云说过这个弟子扮猪吃虎的事了,心下有些愠怒,但又不得不好奇她的琴艺,毕竟作为御用的首席琴师,他要出宫去看一个歌姬登台也并不是太方便,所以这次的初选就成了他了解商商的一个契机,他倒要看看她的琴艺是不是真有沈落云说的那么好 商商在琴凳上坐下,她选了一首简单的汉代乐府,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这是初选,都是标准题,并不需要她的自由发挥,只需要不出错就行。 她镇定自若的抬臂举手,轻按慢挑,一首汉乐府被她弹的炉火纯青,颇有令人神往之感,再加上她本来就经历过许多大场面,心理素质比一般歌姬要好太多,是以弹的这首汉乐府中该有的感情全都有,什么紧张焦虑倒是半点也无,让惯于听琴的陆云谦也不禁暗暗颔首,心中暗赞。 白牡丹在后台听着商商行云流水般弹着的曲子,心中更是恨恨,一双玉手捏着一张曲谱,直恨不得将它全揉烂。 如意在一旁冷眼旁观白牡丹的妒意,心中冷笑连连。 白牡丹一回头看到独自一人站着的如意的冷眼,心中念头一转上前道:“如意妹妹一会儿便要上场了吧?不知此次参赛妹妹有几分把握?” “我的事倒是劳牡丹妹妹挂心了,唉!也是,牡丹妹妹本以为今年会是十拿九稳了,何曾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过,谁知道呢!老天爷竟让这世上又出了一个商商,真不知道牡丹妹妹若是败在我们云水坊手下,吴王还会不会对妹妹青眼有加啊!”如意媚笑着对牡丹道,她可是听说吴王这段日子来云水坊问过商商好多次了,可一次都没去找过白牡丹,这青楼里啊女人多,嘴也杂,如今这事早已经传的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都说吴王放着自家阁里的白牡丹不采,偏迷上了云水坊的商商! 白牡丹的脸一阵扭曲,这些日子以来吴王确实一次也没来过,她命人去请,也只说吴王事忙,待忙完自会来寻姑娘,可没过几天就传出来吴王去找商商,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如意妹妹!如玉姐姐今年要从良了吧?我看这云水坊的头牌也该换个人坐坐了,不知妹妹可有这个意思呢?”白牡丹傲然的笑了笑,即使是气得要死,也不能让这些人看了她的笑话去! “我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是我们云水坊的事,好象还轮不到妹妹你来操心吧?”如意冷下了脸,她可不认为这个白牡丹会有什么好话等着她。 “妹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妹妹你着想,如果没有了商商,这云水坊的头牌妹妹还不是手到擒来?”白牡丹轻轻一笑,她才不信如意会不想做头牌,做她们这行的,哪个不是想着多为自己弄些傍身的钱财,真到年老色衰那一天,那些男人哪里还会记得她们,还不是只有靠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意有些不耐烦,马上就要轮到她了,这个时候,她可没那个闲功夫和白牡丹在这儿废话。 “这个胭脂可是好东西,我托了好多人才弄到手的,不如就送给如意妹妹吧,也好让妹妹心想事成啊!”白牡丹将袖里的手伸出来,掌心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粉盒,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她们,将粉盒压在如意的掌心低声道:“这盒粉可有奇效,你可趁机放在商商的粉盒里,我包她再没机会和你争头牌。”说罢,神秘一笑,便转身离去。留下如意一人在原地愣着,呆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盒。 前面的唱名声仍在继续,商商之后如意等人了渐次表演完毕,沈落云着人去问了问陆云谦,得到一个坊里五位姑娘都已全数通过的消息,便放心的载了商商等五人回去了。 商商下了马车一路进了自己的临风小楼,这几日因要初选,各个坊里都安排了参选的姑娘休息,并没接客,商商也不例外,一回了小楼,便自去歇息,初选只求无过便好,只是复选的时候便要开始自由发挥,所以也不能太松懈,还有许多东西是商商必须准备的。 因下午还有舞蹈的筛选,商商吃了些点心,又沏了壶花茶,便将舞谱拿出来看,绿袖在一边替她打着扇子消暑,商商一边看着,一边起了身,在屋里慢慢的舞动着,感觉舞蹈想要表达出的意境。 “姑娘,这绿腰倒是好看,只是绿袖觉得还是没有姑娘上次登台时跳的那个好。”绿袖一边打着手里的扇子,一边皱着眉对商商道。 “傻丫头,这些是规定的动作,只要不出错便行,只是初选,看看入选的人的基本功而已,复选和最后的魁选才是重头戏,岂不知绝招不能随便出么?”商商轻笑道,放下手中的舞谱,到桌案边自拿了一片凉瓜啃着。 绿袖伸了伸舌头,觉得商商说的也颇有道理,反正她和商商待在一起久了,对商商的各种想法倒也颇能接受,又觉得这姑娘每有奇思妙想,却又都极有道理。 就拿以花为茶来说,清清淡淡的,倒比以前常喝的茶汤要来得清甜,自此后便再也不往茶里添些乱糟糟的东西。又比如,有时起的早了,商商也会教她瑜珈,开始时觉得难受,做了两日便觉得浑身舒服,再也不想停下来,总之,她是存了个心思:大家闺秀就是懂得多,比她这乡下丫头,可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自此,商商说什么她也总是笑眯眯的听着。 两人正悠闲的消磨着中午的一点清静时光,忽听得院落墙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又过了一会,听到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响,象是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不约而同的起身下了楼。 昨天生日玩的太晚,今天头痛一天,码到现在,头痛中。。。 第二十五章 救死扶伤 商商和绿袖匆匆下楼,在回廊里张望了片时,却并未发现什么。 当初商商为了图清静,在云姐拨地方给她独居时特特要了这个如玉旁边的小楼,因地方靠近围墙,平常少有人来,所以很得她的意,即便是如玉与她相邻,也是在另外一个小院,要去她的归云小楼,还要穿过一个小月洞门。 商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靠墙边的楼侧去瞧瞧,示意绿袖在原处等她,商商独自一人往楼侧行去。 一转过楼侧的回廊,商商便看见地上的草,象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全数贴服在地上,一条人宽的痕迹往楼后延伸过去,商商小心翼翼的往楼后跟过去,刚一转到楼后,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人倒坐在墙角,双目紧闭,象是已经晕了过去。 商商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两辈子算在一起也有四十来岁了,虽然在电影里看过些血腥场面,但现实中却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多的血,将那一身的白衣全染成了红色。 慢慢的靠近了地上的白衣人,商商小心的伸出手去推了一推,那人应手而倒,商商吓了一跳,忙转身跑回回廊下,拉了绿袖一起去看。 “绿袖,来,帮我将他弄到屋里去。”两人走近地上的白衣男子,商商伸手试了试地上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气。 “姑娘,这人也不知是谁,我们将他弄进屋,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绿袖有些犹豫,这楼本就偏僻,如果真弄进一个坏人,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什么事也不如人命重要,再说,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做什么坏事呢?咱们不救他,他可就死定了。”商商伸出手将他的上半身托起,示意绿袖抬起他的腿,两人吃力的将白衣人抬起,往屋内走。 将白衣人放在一楼的小榻上,商商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多都已渐渐止了血,想是出血的时间有些长了,只有右腹下有个伤口,大概三指宽,伤口两旁的肉都往外翻着,边缘处参差不齐狰狞可怖,象是张开的嘴一般,还在不停的流着血,看那伤口的样子想必是刀剑刺的。 商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后世的那些包扎方法,照葫芦画瓢的拿了条长长的白绫,紧紧的压着那伤口包扎了,看看渐渐不再流血,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吩咐绿袖打了水来,商商拧了把巾子,将白衣人脸上、身上的血迹轻轻的擦拭干净,又替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只是实在没有男装,只得把自己旧了不穿了的衣袍套在他身上,只是商商两人本就是女子,身量比男子小的多,虽说唐时的袍服比较宽大些,但套在他身上却实在是小了些,看起来象是穿错了衣服的小丑般令人好笑。亵裤倒是没换,只因伤全在上半身上,而且两人又是女子,多有不便,便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昏迷着,提不了什么抗议。 商商细看白衣人的眉眼,虽说此时还闭着双眼,但此人鼻直口方,面容上隐隐透着一股正气,虽比不上李默的风liu俊逸,但也不失为一表人才,只是此时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可怕。 一想到李默,想起那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商商面色便有些微微的发红,真不明白,一个见过没几面的人,怎么会那样突然的亲吻她,在这之前两人根本没有太多的交集。想了又想,却仍然无解,商商便索性不去想他。 “绿袖,下午的舞选你就留下吧,不用跟着我去了,另外,叫个粗使丫头去寻碧桃,问她要些好的金疮药,就说是你帮我弄饭食时不小心伤了手,免得她们疑心。这人就交给你照顾,你且仔细些,人命关天。”商商想了想,觉得救人救到底,这人的伤口这么多,又流了这么多血,如今失血过多已然昏迷,自己虽说救了他,但能不能救活却还难说,不如待回来时给他再抓一副养气血的药,横竖不过是刀伤,只要伤口不发炎,恢复起来应该也就快了。 定下心思,便往二楼,取了些散碎银两揣在荷包里带上,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绿袖交代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必是有仇家追杀,你待会带两个丫头,打些水,将墙角那边的血迹用水冲掉,压坏的草也捋捋,免得让人看出来,我去参加舞选,回来时会给他带些药,你只管照顾好他就行,我瞧着不象是个坏人,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嗯,姑娘放心,有我照顾着没事的,我会叫下面的丫头们闭紧了嘴。”绿袖点点头,示意商商放心去。 绿袖点点头,拿过一旁装舞服的包袱,自己出了门。 ----------------------------------------------- 下午的舞选,陆云谦却已不在评审席上,换了一位内廷的舞师,名叫柳湘兰的,一身鹅黄宫装坐在评审席上裴大人的右侧,静静的瞧着台上起舞的歌姬,那叫一个面无表情!让所有的歌姬们都有些心下惴惴。 商商自在后台换着舞服,为脸上上着妆,玲珑在一边见只她一人来,奇怪的问道:“商商,你的那个小丫头呢?怎么你来了,却留她在家躲懒?” 商商淡笑道:“倒不是躲懒,只是中午为我准备点心时伤了手,索性让她在坊里呆着不用跟来,反正,下午的舞选也没她什么事。不过就是拿拿东西罢了,我自己拿着也就是了。” “罢了!罢了!”如意在一边凉凉道:“看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小秋儿,去帮商商姑娘整头花吧!免得若是一会儿头发散了,倒丢了我们云水坊的脸。”说完,将自己贴身丫头小秋儿推到商商身边,自己转身上了台,再不看几人一眼。 如意选的也是绿腰,因是软舞中最有特色的,所以许多参选的姑娘都选了这个,健舞虽也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体力跳,相反绿腰就要好许多,轻柔袅娜,尽显女人的柔媚妖娆。 如意一曲绿腰跳下来,广袖轻扬,腰肢舒展,极尽妩媚,看得柳湘兰都不禁点头轻笑,如意得意的瞟了一眼坐在台下的沈落云和金牡丹,施了一礼这才施施然的下了台。 商商的衣裳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小秋儿也不吱声的为她整着头上的头花,将一缕缕青丝认真的固定好。弄的差不多了,商商便随着香奴等人在入口处看着前台的舞选。 “商商,你却如何敢让秋儿帮你弄头发,要知如意此人可不是简单的人,她的心思重着呢,万一有个闪失,你不是吃亏了么?”香奴悄声对商商道。 “她不会,如意虽然心思重,但她一向自傲,断不肯使这些下流手段的。”商商也低声回道,如意的心思她明白,她自认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所以她不认为如意真会对她使出那些下流手段,即便是如意真的使出来了,也不过就是看清一个人,吃一堑长一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牡丹在一边恨恨的看着商商与香奴几人说笑,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揉成了咸采,心中却暗自寻思,按说如意应该会出手,可为何直到此刻,也没见商商有何不妥呢?她给如意的那盒胭脂可是掺了特制的药粉的,只要沾上一点,必会奇痒无比,面生红斑,可现如今她却没事人似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思量间,却听前台唱白牡丹的名,忙整了整衣裳入了前台。白牡丹选的是柘枝,虽没有设莲台,但就这样直接舞出来,效果还是可圈可点的,尤其她的舞衣,用的是那天和商商一起看中的那匹料子,舞动间,满裙裾的暗花在风中飞舞,象开了一地的白莲,别有一番味道。柳湘兰看的暗自点头。看来此届花魁赛必会惊心动魄啊! 一曲舞罢,白牡丹施礼下了台,走过如意身边时,忍不住顿了顿,抬眼看如意却没有一点想要搭腔的意思,又看了看四周人多嘴杂,只得放弃了询问的打算,闷不吭声的站在牡丹阁的众女之中。 “下一位,商商姑娘。”前台的小太监尖着嗓子报着名,因是宫里组织的比赛,是以唱名的便用了宫里教坊司派出的人。 商商理了理衣裳走上前台,向评审席上的诸位评审施了一礼,席上的裴铭见到商商不由微微一笑,他是很看好这个女子的,慧质兰心不说,还懂得进退分寸,丝毫没有半丝傲气,但却可见外柔内刚,颇有名士风骨。 待音乐响起,商商便伸臂下腰轻轻舞动起来,她选的与如意一样,都是绿腰,这对于她来说是掌握的比较好的舞蹈了,毕竟她并非科班出身的舞蹈家,她在现代的时候主攻的是配器和乐曲,对于舞蹈,只是个人爱好,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更何况,唐代的舞蹈是具有一定系统性的舞蹈,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学会,只能挑和现代舞比较接近的写意性软舞,有些舞蹈基础的人都能胜任,只要不出大问题应该是不会落选。 她特意选了绿色的舞衣,长长的水袖渐变为淡淡的鹅黄,舞动间,好似一朵绽开的花,从花蕊向外渐次变淡的颜色显得格外逼真,让人一眼看去,好似真有一朵花在厅中盛放一般。若论舞蹈的技巧,她确实不如白牡丹和如意,但她胜在意境,白牡丹和如意都是久居风尘,即使再灵秀也脱不开一丝取悦于人的匠人气,可商商不同,她初学舞蹈本就是为了兴趣,跳舞也从来不认为是跳给人看,是以,总是沉浸于舞姿里,反而没了那丝俗气。 柳湘兰是见多了舞蹈的舞师,一见之下,心中暗暗赞赏,这个女子只怕是她见过最有资质的舞者了,她是真心喜欢舞蹈的,而不是为了求生存! 第二十六章 如意的心思 一曲舞毕,待到商商下台时,已是一身的汗了,接过玲珑手里递过的汗巾子擦了擦脸,这才与她们几人一起进了后台。 白牡丹看着商商一点事没有的娇嫩粉脸,手心都要掐烂了,却只能铁青着脸,不发一语。 如意的眼波状似无心的滑过她的脸,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 待到香奴和蛮儿都跳完了,云水坊的五人这才一起到前台,会同了沈落云一起出了教坊司的门去坐车。琴选和舞选要结合了第二天的另两项才能共同决定入选的究竟是哪几位姑娘,所以各坊的嬷嬷们也就不用在教坊司等候,都是比完了就直接坐了车回去。 商商等几人在门口坐车时,正遇到白牡丹等人也在门口等,本来她们在云水坊之前就已经比完了,但是,为了看看其它人的功底,特意在园子里多待呆了一会儿,这会儿倒是和云水坊的人同时上车。其实大家都清楚,白牡丹留到现在只是为了看商商而已。 “有些人真是脑子不清楚了,居然会帮着抢了自己饭碗的人。”白牡丹望着云水坊的马车,看着正待上车的如意,冰冷的语调活似如意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呵!您是聪明,可也不一定人家就是笨人啊!”如意轻笑着回了一句,满脸的浑不在意,回过头,也不理她,自顾自登上了车。 沈落云满脸狐疑的看着打哑谜的两人,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牡丹恨恨的跺了跺脚,满脸怨毒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沈落云沉着脸问道,刚才的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傻大妞想让人帮她出头,结果我没理她。”如意娇媚的脸上一副兴灾乐祸的神情,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雕功精美的胭脂盒子在手里抛来抛去。 “你手上拿着什么?”沈落云的脸色越发难看,如意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现在看来,她是把如意太看轻了!没想到白牡丹居然会找到她身上来。 “那个傻大妞给的胭脂膏子,说是有奇效,云姐要是有兴趣,可以搽点试试?”如意看了一眼沈落云,将手里的胭脂膏子往沈落云手里一塞。 云姐轻轻的将胭脂盒拧开,里面的香粉细腻柔滑,一看就是好货色,只是不知为何,颜色竟有些发黄,云姐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闻了闻,立时白了脸,将手中的胭脂盒“啪!”的一下合了起来。 “想不到白牡丹竟会使出如此下流手段!她还跟你说了什么?”云姐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怒气,双目直瞪着如意,喝问道。 “她能有什么说的,不过就是些商商下了台我就会当花魁什么的鬼话,她以为我是傻的么?”如意眯了眼,冷冷道:“如果商商不参选了,以她的手段,必会打压云水坊,到时候,哪会容得我来当花魁?她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为她卖命么?我如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沈落云怒极反笑道:“好一个白牡丹!她真当我云水坊好欺负么?”她将手中的胭脂膏子使劲的在手中捏了捏。 商商有些诧异的看着一脸冷意的如意,她从来没想到如意竟会帮她,毕竟,如果除去了商商也算是除去了一个花魁赛上的劲敌,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不想将来沦落到成个下贱娼妓的地步。”如意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商商。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如果商商不参选,云水坊在今年的花魁赛之中落了败,以牡丹阁背后吴王的手段,宫中必会将官妓的经营交给牡丹阁来处理,象如意和香奴她们这些官妓必定会并到牡丹阁中,而在牡丹阁,现在已有了当家的头牌和红姑娘,她们这些人进了牡丹阁只有被打压的份,哪里还会有如今的风光,所以白牡丹找如意压根就是个错误。只能说是她把人都想的太傻了!谁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商商又认真的看了看如意,这个一脸傲气的女子似乎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没有头脑!看着如意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商商善意的冲她笑了笑,如意却不为所动的别过了脸/ 不管如何,如意还是放了她一马,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渡过了一次危机。 马车路过一家药堂的时候,商商叫云姐停下,进了药堂,抓了些补气血的药,提在手中。云姐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是上次身子还没有养好么?可要再抓几幅,这一幅吃不了几日啊!” “只是有些头晕,不碍事,云姐不用挂心。”商商淡笑着推辞了,开玩笑,就这一幅都花了她好些钱,再吃几幅不得把她吃空啊?看来不管在什么时候看病都不是穷人受得了的啊! “那就好,回头我要碧桃给你熬些燕窝端过去。”沈落云不放心的道。 “云姐真偏心!就知道对商商好,我们这几个姐妹跟了你那么些年,也没见你对我们这么好过!”一边的蛮儿不依的撒着娇,小巧玲珑的身子贴在云姐身上,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 香奴和玲珑看着,都拿帕子掩着嘴吃吃的笑。 沈落云哭笑不得的道:“罢了!罢了!也给你们都熬上,啊!” “哼!说的那么勉强!云姐,我可要吃你屋里刚收的上好血燕!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小蛮儿一路粘着云姐撒娇,不依不饶的,一旁的香奴和玲珑也跟着一块起哄,一车人笑笑闹闹的回了云水坊,倒是如意,一直不吱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 马车停在云水坊门外,商商下了车,和玲珑几人道了乏,提了手中的药包,自回了临风小楼。 绿袖见她进屋,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包,又将她身上披的披帛拿下,搁在一旁的矮柜上。 商商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到软榻前看了看,只见那白衣人仍昏睡着,并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便又轻轻的走了出去。 绿袖见她进屋查看,便叫了个小丫头过来,交待她熬了手中的药包,这才回身问商商:“姑娘!他还没醒过,不会能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我刚试了试,他身上不烫,只是失血多了,只怕要多喂些水。看来这两日要麻烦你了,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商商略皱了皱眉,失血过多的人,最重调养,看来这人得在这楼里住一段了,所幸,自从和云姐谈过后,不是有什么重要事,云姐一般不会来找她,是以,也不用担心会被云姐发现她在楼里藏了个男人。 绿袖答应了一声下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盘小菜搁上来,道:“姑娘定也饿了,这是给姑娘做的小菜,姑娘且先吃些吧,我这就去给姑娘打水,姑娘吃完了就能沐浴了。” “嗯,你忙去吧,我自己吃。”商商答应了一声,便叫绿袖自去忙,她在外面跳舞,绿袖在屋里可也是有很多事做的,现在又多了一个病人,只怕是更忙了。 正吃着,忽听回廊下小丫头道:“如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来我们姑娘园子里了?” “来寻你们姑娘说话的。”如意笑道,说话间,便掀了帘子进了屋。 商商正半靠在软榻上吃着饭,看以如意进来,略微吃了一惊,心下暗道:幸亏将那个男人搬到内室了,不然的话,不是被她撞个正着? “找我有事么?”商商放下手中的竹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如意可是个稀客啊!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帮你么?”如意在软榻边的春凳上坐下,门廊下候着的小丫头捧了两杯清茶上来,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 “你不是在车上时都已说了么?”商商云淡风轻的回答道,这个问题她是有些好奇,但只要与她没有切身的关系,她可懒得打听。 “我是说了,可我并没有说完。”如意也不急,端起茶喝了一口,今天她来,就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而已,有些事她在心里想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决定,所以,今天她来了。 “哦?愿闻其详。”商商不置可否。 “其实你与云姐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说到此处,如意稍稍顿了顿:“我知道你与云姐谈的条件,你只答应她做两年的花魁,以后你就不会做花魁了。” “所以呢?”商商挑了挑眉,她想她有些明白如意为什么来了。 “我想你将这两年的花魁让给我,你比我年轻,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反正你也只做两年,是这两年或者是以后的任何两年根本没区别。”如意看着商商的眼睛道。 “我想你有点弄错了,让谁当花魁并不是我说了算的。”商商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这个女人疯了吗?她哪有那个能耐决定谁能当花魁? “不,你能的,我在云水坊也待了这么些年了,看人的眼光虽不如云姐,但自问也不会比她差太多,以你在登台那日显露出的才华,你完全有能力用你的才华将我捧上花魁的位置,再说,我认为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希望云姐能放过让你当花魁的想法,如果你能证明我也能做花魁的话,云姐想必就不会对你那样步步紧逼了!”如意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自从她偷听到云姐和商商的对话后,这个心思就在她的心里转呀转,在今天白牡丹对她一番讥讽后,她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商商登台那日的歌舞让她的印象太深了,如果自己也能舞那样的好辞,她相信以她的美貌和功底,绝对不会输给商商! 商商没有说话,老实说,她真的心动了,也许这也是一个好办法,让云姐看清楚,花魁并不是非她商商不可,这样,以后她若是有了出路,云姐也不会拉着她不放,不是么? 或许,这是个能够双赢的办法?商商在心里想道。 第二十七章 费心谋划 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商商觉得如意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云水坊有了足以担当大任的花魁,那么对于她的去留,云姐应该就会大度很多,毕竟人都是利益的动物,她没有理由要求云姐为了她一个人而且放弃云水坊,这是不现实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商商仔细的考虑了众多的可行性办法,最后决定,一定要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和音乐舞蹈有关的知识来武装这个云水坊的比赛队伍,要做到只要是云水坊的姑娘,每一个都是精品!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还有很多条件是需要云姐的支持才能做到的,比如订制一些新的乐器,一些新的舞服,离大赛最后的决赛虽然还有两月之久,但是在这两个月之中,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商商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夜无眠的躺在这张床上,竟让她有些腰酸背痛,又活动了两下筋骨,这才想起,这几个晚上,李默都没有来看过她了,自从她回云水坊以来,他就没有再来看过她,让她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也不知他去做什么了? 甩甩头,不再想他,商商拿起洗脸架上的巾子擦了把脸,绿袖递过了一件紫纱罗替她穿上,又替她挽了头发,两人下了楼,商商进了一楼的内室,瞧了瞧救回来的白衣男子,看他还昏迷着没醒,不过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一路上,商商都没有说话,只低头想着,有哪些东西是要跟云姐商量的,想清楚了才好一次说出来,若是忘了,到时再补,只怕又来不及。 进了沈落云的院子,抬眼看见碧桃正端了盆水出了屋,绿袖忙上前问道:“碧桃姐,云姐起身了么?我们姑娘有事找云姐。” 碧桃笑着道:“刚起身了,有事便进来吧。”随即挑了帘子让了商商进屋,自己端了水盆自去了。 “有事么?这一大早的。”沈落云坐在妆台前梳着一头乌发,转过脸来看着商商。 “嗯,有些事想寻云姐商量一下。”商商正说着,却见碧桃摆了早饭上来,便停了口,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 “过来同我一起用些早饭吧,边吃边说。”云姐起身坐到桌案前,拿出一副竹筷递给商商道。“这么早,你只怕也没有用。” “嗯,”商商接过竹筷,端起桌上的一碗梗米粥喝了一口。 “我想请云姐帮我制两张琴,我下午便画了图样过来给云姐,只希望云姐能找个有经验的制琴师傅,另外,还想请云姐请绣坊里另做几套舞衣,我想预备最后决选的时候用。” “哦?什么样的琴,坊里没有么?”沈落云喝了一口粥,有些奇怪的看着商商,云水坊里的乐器只怕是最全的,就连西域的胡笳也是有的,商商做什么还要另外制? “是商商幼时,府中延请的一位老乐师教给商商的,如今他已仙去,他所教的乐器商商在云水坊并未曾见到。”商商端着碗,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样将小提琴和吉他画出来,这个时代,比例尺可不好掌握啊! “这两个乐器十分重要么?”沈落云略为沉吟,眼看比赛之期临近,这乐器也不知是否赶得及制出来呢。 “正是因为重要,才来与云姐商量”,商商放下手中的碗斟酌着句子“这次初选,牡丹阁和各坊的眼睛全都盯着云水坊,而且以白牡丹和阮惜花的才名,必会是我云水坊的劲敌,我大唐歌舞总脱不开那几样去,所以此次我们必须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方才能有胜机。所以,这两样乐器,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好吧,你将样子画出来,我下午便托人去制,定要赶在大赛前制出来。”沈落云放下碗应道,商商说的她早已想过,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商商既有办法另辟蹊径,她当然必须全力支持,这可是云水坊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不是在大赛之前,是在一月之内,这两件乐器不是我来演奏,而是交给坊中的乐师,到时为我和如意配舞所用,所以还必须预留一个月的时间给他们熟悉。”商商斩钉截铁道,这次的事不容有失,更何况她还要利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对香奴、玲珑、如意、蛮儿进行特训,要将自己的所有歌舞知识全部灌输到她们的脑海里,让她们从里到外的有一个质的飞越,时间紧迫啊! “我会尽量催促制琴师傅快些的,还有什么是我可有帮忙的么?”沈落云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商商的样子有些孤注一掷的意味。 “当然有”,商商笑道:“还要麻烦云姐去和裴大人说一声,在最后一场的比赛时,这样......”商商压低了声音在沈落云的耳畔低声道。 “哦!我明白了。”沈落云听得频频点头,眼中的光一闪而过,如果按照商商的办法做,也许,云水坊会拥有自花魁赛开办以来的唯一的一次双花魁,这将是多么大的荣耀? “还有,云姐你必须得想个法子找一个男舞者,这两个月和我们一起学舞,在这两个多月里,我和如意还有玲珑等几位必须进行严格的训练,只怕没有多少时间来接客,这也得云姐你多担待啊!”商商有些担心,虽说是为了花魁赛,但影响了接客还是会对云水坊的生意造成很大的冲击的,也不知云姐有没有办法。 “我尽量想法子安排吧,如果能不影响坊里的生意自然是最好了,只是男舞者的事不太好办啊!也许只能到宫里的教坊司里去看看了,我去寻寻你陆师傅吧,也许他能帮这个忙。”沈落云放下碗筷,在心里暗暗盘算。 “嗯,那就一切都拜托云姐了,如果此事办成,我想云水坊必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商商起身向云姐一福,她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该是回园子画图的时候了,时间不等人啊! 转身掀了帘子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一事来,商商转头对云姐道:“园子里人多嘴杂,我和如意等人练舞时,希望不要有外人在,这样,我们才能放心训练,不用担心走漏了风声。” 沈落云站起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来,这个丫头也慢慢的懂得防人了呢! “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商商轻轻一笑,掀了帘子自去了,等在门外的碧桃这才进屋收拾碗筷。 “碧桃,收拾了碗筷帮我梳妆一下,陪我去趟教坊司。”沈落云重又坐回妆台前,细细的梳着头发。 ――――――――――――――――――――――――――――――――――――――――――――――――――――――――――――――― 裴铭一大早便坐在教坊司的大堂里皱眉不语。昨天宫里传来旨意,皇上已经定下,冬月初九便要出征高丽,以李绩为主帅,在此之前,要求教坊司安排一场歌舞,为出征将士践行。 出征高丽本是好事,那个蕞尔小国总是不服圣化,的确该得教训,只是这歌舞,却是一件棘手的事,虽有一个《秦王破阵乐》,但这曲本是由太宗皇上亲谱亲排的,如今已演了数年,虽壮观、英武不减当年,但毕竟也有些看的腻了,宫廷乐舞却多是以绮丽妩媚为主,并不符合出征壮行的宗旨,可一时间,却叫他哪里去寻那英姿飒爽的歌舞来挑起皇上的兴趣,若是安排的不好,扫了皇上的兴致,那就是他们这些底下人的罪过啊。 正头痛间,听得门上的小厮禀报,云水坊的沈落云求见,大喜之下,忙叫门上人请进来。 沈落云随门上的小厮走进大堂,便见裴铭坐立不安的在堂中走来走去,就好象那跳上跳下的猴子一般,不由有些好笑,但还是收敛了笑意,向裴铭施了一礼。 “见过裴大人!” “好好好!云坊主来的正好,本官正有一事,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如云坊主帮本官参详一下。”裴铭象找到了救星一般,上前拉住沈落云道。 “哦?不知是何事,竟惹得裴大人如此心焦?落云愿闻其详。”沈落云掩袖轻笑道。 “唉!云坊主有所不知,”裴铭将沈落云按在堂下坐了,这才道,“皇上昨日下了旨,冬月初九便要出征高丽,在这之前,要我教坊司做一场壮行歌舞,以慰出征将士,只是你也知道,这历来歌舞,除了秦王破阵乐,便只有剑舞,哪里还有什么新鲜花样,一时之间,你叫我去哪里寻那大宴上的歌舞去?” “有这等事?”沈落云轻轻皱了皱眉,这倒确实是一桩棘手之事,弄得不好,裴大人只怕是要受连累的。 “不知云坊主可有什么好主意,可以救我一救啊!”裴铭苦笑道,他也确实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只能是抱着希望看看沈落云有没有什么好想法,毕竟,沈落云于歌舞一道也是有相当造诣的。 “落云有些想法,不知裴大人可愿一听?”沈落云眼珠转了转,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也不一定。 “云坊主请讲。”裴铭喜出望外,一脸希望的盯着沈落云。 “花魁赛还有两个多月便要完了,选出了花魁离皇上出征也还有约莫两月时间,不如便由今年当选的花魁和获选的歌姬坊来承担为皇上献舞的责任,责令其在两月中为皇上编排新舞,这样,裴大人以为如何?”沈落云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她现在已有七成把握云水坊会获得这次的花魁,如果再拿下了这次为皇上的表演,那么云水坊必定会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成为洛阳城歌舞姬坊的个中翘楚,到时,不管是哪个妓坊都要唯她云水坊马首是瞻! “好计!好计!云坊主真是女中诸葛!本官这就通令下去!哈哈哈!”裴铭高兴的手舞足蹈,如此一来,可就解决了他的大问题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亲愿意给点票票呢?哪怕是一张!也可以安慰偶幼小的心灵啊!呜呜呜......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 自从太常寺裴铭裴大人招集全洛阳城参加花魁赛的妓坊嬷嬷们,宣布了关于本届花魁会承担御前出演任务的决定后,整个洛阳城妓坊之间的关系便愈加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劲想要夺下这个头筹,明的暗的,花样百出。 离最后的比赛还有两个多月,经过初选,剩下的只有三十来个姑娘了,而云水坊和牡丹阁加起来就占了三分之一,这让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向了这两个地方,不只同行里在暗自猜测,在洛阳城里,甚至有赌坊开出了盘口赌谁会是最后的花魁,这里面商商的赔率是一赔一,白牡丹却是一赔二,其余的多少各有不等,当商商无意间从绿袖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真有些哭笑不得,暗想:果然,不管在哪个朝代,赌,都是人的本性啊! 自从和云姐商量后,商商就带着如意等人开始了闭关修炼,云姐专门为她们开辟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只要是商商带着如意等人一进去,立刻便关上院门,严禁探看,中午的一顿吃食也是由商商的小丫头绿袖独自送去,以确保不会有人窥到内里的玄虚。 这倒不能怪云姐和商商过于小心,实在是有前车之鉴,惜花楼里前两日就打死了一个洒扫的仆妇,说是在阮惜花的小楼外偷看姑娘练歌舞,据惜花楼里的人说,是牡丹阁派出去的探子,自此以后,各个参赛的妓坊人人自危。 花魁赛本是一个半民间的活动,之所以由宫中教坊司主持,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说头罢了,可这御前献演的机会却不是年年有的,如果哪位姑娘能当上花魁,再加上今年的御前献演,那她所在的妓坊可就是红透半边天了,自此以后必然身价百倍,就象当初受隋炀帝临幸的云水坊第一任坊主一样,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是以,各个坊里都是绷紧了神经,生怕有所疏忽,让人占了先机! 而牡丹阁的白牡丹眼见得派出去的探子毫无用武之地了,这才偃旗息鼓,安心的在自己的春秋亭里练着歌舞,只是每每一想到商商登台那日唱的辞,演的舞,心里就一阵寒意,想要派人探听商商的进度,云水坊却又水泼不进,风浇不进,让她只能干着急,自这以后,茶饭无心,人越发的消瘦起来。 商商却对于这些一无所知,成天在云水坊的乐器房里捣鼓,终于被她寻了一个小面鼓,试了试音,觉得音色还不错,又用各种豆装在酒瓶里试声,最后选了绿豆,装了些在空酒瓶里塞上了塞子,一共做了两个。每日就用这鼓和绿豆瓶打着拍子训练如意和蛮儿的舞蹈节奏感。 她教如意的是拉丁舞里最热情奔放的桑巴,这舞的难度较高,如意光是每天盘胯都累得快要晕倒,可想到商商跟她说的,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而且她自从学了这舞,也感觉到了这舞里透出的喷薄而出的热情,与现世的舞大有不同,心下倒也颇为喜欢,每天便也自觉的撑着疲累的身子勤练不辍。 蛮儿倒是比较简单,她本就有西域胡人血统,父亲是中原人,母亲原是胡姬,商商便根据她的外型教她跳印度舞和肚皮舞,蛮儿倒也聪明,教她的动作都是一学就会,让商商省了不少事,她本来还担心蛮儿接受不了呢! 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说起来,商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和快乐了,虽说这是在为花魁赛做准备,可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件事本身确实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姑娘!该吃午饭了。”绿袖在院门外轻叩门扉,姑娘自从进了这院子,没日没夜的练着舞,人都瘦了一圈了,绿袖看着心疼,便借着送饭,每日都给商商带些汤水给她滋补。 “来了!”商商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如意等几人停下来休息,本来按照此时人们的惯例,每天会用两次饭,就是朝食和晚食,但为了商商等几人的营养,再加上跳舞本来就是个体力活,所以,听从商商的要求,从她们开始训练,几人就开始一日三餐了。 “呼!”如意、玲珑、香奴、蛮儿都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长气,瘫坐在地上,现在她们才知道,别看商商年纪小,可拼起来,可是比她们这几个大的还要厉害! “累死我了,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蛮儿端了一碗绿袖递给她的绿豆汤,苦着脸可怜兮兮的道。一双秀眉皱得紧紧的,撅着的嘴红的象颗熟透的樱桃。 “忍忍吧!都是为了咱们自己个儿,没人能替着你。”玲珑叹息一声,她何尝不是累的腰酸背痛,但没办法,还是得练啊!别的坊早就睁大眼睛等着看云水坊会弄出什么花样来,就是她们在这里躲起来练功的这些日子,这院子外也时常有些生人借着各种借口来探看,若不是云姐安排了人守着门,只怕真有人会硬闯进来。 “各位姐姐们辛苦了,都歇会儿吧,这段日子咱们也练得差不多了,若是不出意外,各位姐姐只要练熟了已经学会的东西,也就够了。从明儿起,咱们就不必再合在一处了,免得惹人注意,过两日,我交待云姐制的乐器,估计师傅们也能练得差不多了,咱们再最后实际排练几次,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此次成功了,想必咱们云水坊也能高枕无忧一段日子了。”商商看着累垮的几人,淡淡的笑了笑。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是真心的喜欢上了她们,就连如意,有时也觉得傲气的惹人怜。几人都是犯了事的官眷,虽说获罪的因由各不相同,但所受的痛都是差不多的,倒另有一番同病相怜的滋味。 “啊!终于学完了么?”蛮儿大睁着杏眼看着商商,眼里流露出惊喜的光芒,这段日子,她听那手鼓的声儿都听怕了。 “是啊!蛮儿姐姐可以回屋睡个好觉了!”商商掩口笑道:“其实各位姐姐都是聪明人,一学就会的,以后只要练熟了就行。” “啊!香奴!玲珑!我要回屋去泡个澡,你们去么?”蛮儿咋咋呼呼的嚷道,想了想又回身向商商道:“还是你们先吃吧!我去泡澡去了!”不等商商回答,一阵风似的卷出去了。 “这个蛮儿!真真还是小孩子心性!”如意忍不住笑道。 这几日和商商等人在一起,如意自觉也学到不少东西,倒也不再象从前那般目中无人,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做教坊第一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值得她学的,她必定挖空心思学来! 吃完了午饭,与如意几人出了小院,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休息。商商仍在寻思着男舞伎的事,这事如不解决好,到时自己同如意的舞都会出现问题,可云姐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绿袖,我们救回来的那人如今怎么样了?这段日子我没时间顾着他,也不知他伤势如何了?”商商蓦然想起自己救回来的那人,如今也不知怎样?自己忙昏了头,竟也将他忘在了一边。 “不劳姑娘操心,姑娘闭关的第二日,那人便醒了,我见他伤口恢复的挺快的,他又不肯和我们搭话,便也没太在意,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给他换药时,人已不见了,只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完,便从妆盒里拿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只廖廖数笔。 “靖本穷途末路,幸蒙姑娘搭救,如今暂且辞去,大恩来日必报。 宇文靖顿首” “宇文?”商商暗暗皱眉,难道是前隋宇文世家么?如果真是,那恐怕自己是惹上麻烦了。 “这纸条还有何人见过?”商商抬头问绿袖。 “没有,绿袖不曾给其它人看过,怎么了?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绿袖不明所以的看着商商,她不识字,因此并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那就好,咱们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那人――那人只怕是有些麻烦。”商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绿袖真相,有些事情,她一个小丫头也不明白,就不必让她跟着瞎操心了。 那人既然走了,也就不必管他,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男舞伎的事吧! 叫她去哪里找一个可以与她配舞的人呢? “姑娘!姑娘!”楼下传来碧桃的声音,听那声音透着一丝欢喜,想必是有什么好事了。 “碧桃姐!可是有什么好事么?”绿袖将头伸出窗外叫道。 “云姐叫姑娘去她院里,说是找的男舞伎找到了,叫姑娘去瞧瞧呢!”碧桃一脸高兴的冲着楼上嚷嚷,那个男舞伎可是长的真好看呢! 以她的性子能做出这种大声嚷嚷的事,倒真是让商商有些惊讶,不过听见是男舞伎找到了,商商也不由的高兴起来,看来最让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 只要训练顺利的完成,那么剩下的――就是让整个洛阳城的人再次大吃一惊了! 求票票!求推荐!希望各路大大们能多点偶的书书!谢谢! 第二十九章 斗舞(上) 八月初八,洛阳城东大校场。 每年的花魁赛决赛皆定在此处,只因地方够大,足够容纳所有有兴趣前来观看的人。 从前一天晚间起,大校场内便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教坊司裴大人安排了专门的人对整个校场进行布置。 点将台经过重新的布置,变成了达官贵人们端坐的雅间,而在点将台的对面,搭起了一个约一人高的高台,所有参赛的姑娘们都会在这高台上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台下约五步远处,开始放置一个个小矮几,供洛阳城内购买了进门票的富户或者平民观看,座位根据前后位置优劣,价格也从高到低不等,所得尽归宫中 一大早,便有军士在校场门口维持秩序,以防人流太多出现混乱,也防止有人趁乱混进场内,毕竟今年的花魁赛不同往年,因唐皇在洛阳理政,因此很多原本在长安的达官贵人也都风闻此事前来观看,如果让奸细混进来对这些贵人们不利的话,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商商等人跟着云姐,从校场的侧门进入了后台,此次参加决赛的共有十一个妓坊,云水坊和牡丹阁就占去了十一人,因此,在后台安排的换衣室,云水坊和牡丹阁也是最大的。 与牡丹阁的白牡丹擦身而过的当儿,商商清晰的看见了她眼中的不屑。 进了门内,云姐招手叫过碧桃,从她手中捧着的小箱子里拿出众人的舞衣,一一递了过去,又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件男式的舞服,交给了一边站着的唯一一个男舞伎。 此人名叫邓通,身材颀长,面相端正,气质温和。是云姐托了陆云谦好不容易才请到的《秦王破阵乐》的领舞,为了请他来助场,可是说尽了好话,最后还是一句可以见识到新的舞蹈才打动了他,让他同意来云水坊助阵。 为了方便换衣服,云姐在换衣室的一角拉了个布帘,邓通就在布帘里换上了舞服,待他掀开帘子一走出来,众位女子皆是倒吸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性感了! 只见邓通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金边的箭袖胡服,袖口绣着金边,下摆两侧开叉直至臀侧,衣摆上金线织纹蜿蜒而上,整件胡服只用了一层黑色的丝罗,透过薄薄的布料,隐约可见壮硕的胸肌,胸前绿豆大的两点殷红更是惹人遐思,微敞的金色云纹领口更是露出大片的光洁胸膛,腰间一根同色的腰带紧紧扎住,黑色的长裤紧裹着线条优美的长腿,脚下一双羊皮舞靴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宽肩窄腰,潇洒中更散发出一丝邪异的魅惑。 看着气质大变的邓通,商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枉她强烈要求云姐制的这件舞服,完全将男性的优点彻底的展露了出来,她还记得她说的时候,云姐半信半疑的目光,和那些在一边听着的裁缝们眼里看怪物一样的眼光,可现在的邓通,足以证明她所说的是正确的。 蛮儿的表现最是可爱,一边口中啧啧有声,一边走上前去在邓通的胸口摸了一把。 “这个男人倒是挺能入眼!只是,商商你不怕他太勾人了么?这要是一走到台上,只怕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过他一个眼风去!”蛮儿看着满脸通红连连闪躲她的咸猪手的邓通笑得花枝乱颤。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要所有看到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被我们吸引!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商商浑不在意的答道,一边转过头去对邓通叮嘱。 “你要记得,这种西域舞,舞姿火辣魅人,动作大胆妩媚,但你千万不能将它跳得女气,你要将你的男人气概充分的显露出来,动作要干净利落,切忌拖泥带水。”商商不得不再说一遍,本来邓通来的时候,她觉得他的气质过于温文,有些担心,但是云姐说他是领舞,而且带领的又是那样一种气势雄浑的群舞,因此商商便也没再说什么,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邓通也确实证明了自己并非浪得虚名,但商商看过太多把拉丁跳的很女性化的男舞者,因此不得不再次提醒他。 如意望向邓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件衣服,却令邓通从内到外变得大不一样,这让她的心里也不由的抽了一下,象是一只小虫子在心里轻咬了一口,心尖一抽的同时还有些麻麻的,酥酥的,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了。 “啪啪啪!”云姐在一边拍了拍手,将围着邓通的一干女人们叫到一起。 “大家都知道,此次我云水坊的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姐妹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自己平日里最厉害的一面拿出来,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们瞧瞧!咱们云水坊的洛阳第一,到底是怎么来的!”说罢,又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碧桃,示意她打开。 “这个匣子里是一千金,若是此番我云水坊得了花魁之位,那么这个匣子里的钱,便由各位平分!也算是我沈落云对各位的一点心意!”沈落云拍拍碧桃手中的匣子,在众人都看了一圈后,“啪”的一声,将匣子合了起来,玲珑与香奴等都是眼中一亮,看得沈落云与商商暗笑不已,金钱的力量确实是强大啊! 邓通换好了衣服,自顾自在一边低着头琢磨自己的舞蹈动作,这次在云水坊学的舞蹈给他的感觉很是新奇,舞者之间的互动也给了他很多的灵感,他有种预感,自己的舞艺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商商等人也不去管他,挨着个儿去帘子里换了舞衣鱼贯而出,看着彼此身上的舞服,玲珑、香奴、蛮儿、如意都是一脸惊艳,玲珑和香奴还好,都是比较正统的襦裙,做的华美些,多了些装饰在裙身上,蛮儿、如意和商商却是大不相同。 蛮儿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贴身小衣,纱罗长袖上套了一对臂环,自胸部以下细长的腰肢全暴露在外,低低的裙腰紧紧的束在胯骨上,小巧圆润的肚脐象是个调皮的娃娃,偷偷的嘟着嘴,长及脚面的裙摆宽大摇曳,细看间却分成了八片,开叉高到了大腿上,分成一片片的裙裾上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配上脸上遮面的同色轻纱,整个人神秘的活象一朵盛开的妖艳曼陀罗。 商商与如意穿的却是近乎一样的款式,只是一白一黑,泾渭分明。 商商穿着白色镶金边的舞衣,上身是小背心,一对白皙的藕臂裸露在外,上臂戴了个银色的臂钏,腰间被一片莹润的白色串珠遮住,下身的裙裾却是一边长一边短,最长处直至足踝,最短处却只及臀,蓬松的裙摆波浪般堆叠着,露出的一条修长的玉腿,白生生的晃人眼目,脚下却穿了一双小羊皮的舞鞋,样式却颇奇怪,脚跟处撑了一截小小的木柱,走起来如风摆杨柳摇曳生姿。 如意穿的却是黑色,腰间是一圈黑色串珠,摇动间,一片滑腻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火热的让人直喷鼻血,裙边处却缀了一圈火红的花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狂野,脚上踏着一双与裙边同色的火红小羊皮舞鞋。 当初穿上这鞋子的时候,如意差点连路都走不了,还是后来连着练了十来日才能象商商那么如履平地。 香奴轻笑着快走到蛮儿身边,伸出一只手摸上蛮儿的腰,打趣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这小腰儿这般细软,看得姐姐我都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蛮儿却最是怕痒,忙不迭的躲到商商身后求饶道:“好姐姐!可别逗我笑,一会儿笑得没力了我却怎么跳舞去?” 玲珑却是不依的也伸出了手:“你这小胡儿!最是惫懒!快来让姐姐也摸摸! ”说罢,竟真的摸上了蛮儿腰间,将她痒的直躲,几人笑闹成一团。 如意看着商商一身轻淡的颜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浓烈,自是明白商商是将重头戏推给了自己,心里便有些怪怪的,却只不吱声。 一旁的邓通见了几人惊世骇俗的衣装,直惊得双眼圆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虽与商商等几人练舞,可平常也就是穿着简单的胡服,图个简便,如今乍一看到这舞服,虽觉得商商三人这样妆扮确实好看,可又忍不住觉得尴尬,好象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连忙红着脸将头转了过去。 云姐见几人也闹得够了,便开口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闹了,先将自己待会的表演再想想吧,免得出了岔子,我去将乐师们安排好,比赛就快开始了,都快着些吧!” 商商从蛮儿身边好不容易逃过,招手叫来绿袖道:“把我带来那个小匣子拿出来。” 绿袖忙将托在手中半日的匣子递给商商。 商商抬手打开匣子,却只见匣子里躺着两朵盛开的山茶花,一朵艳红似火,一朵洁白如玉。 商商小心翼翼的将花从匣子里拿出,用一边铜盆里的水在花瓣上洒了洒,两朵花愈发的娇艳欲滴,随手将其中一朵递给如意道:“你穿黑衣,就簪这朵红的罢,将头发全挽上头,花插在鬓边就行,叫小丫头们给你收拾利索些,可别跳到一半掉了。” 如意默不作声的将花接过,递给自己的丫头环儿,神情间有些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愣了片刻,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商商将手中那朵白山茶放在桌上,绿袖拿了一把角梳来给她绾发,将一头及腰的长发全数挽上了头顶,用两柄木簪插进头发里固定了,这才将山茶插在鬓边,山茶如玉,美人如花,相得益彰,一时间,房内的人都看的有些呆了。 “各位姑娘们,都打扮好了么?前面牡丹阁的歌舞已经快要完了,咱们可是最后的压台戏,可不能丢了脸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啊!”云姐推门进来,看了看都打扮的差不多的姑娘们,抬起手招了招,众人便都跟着她来到了后台的小门处。 因为云水坊是去年的花魁得主,是以姑娘们都被安排在最后,得等到所有的姑娘表演完了,才会轮到她们,颇有些打擂的意思。 商商看着台上进入尾声的歌舞,耳听得曲声将终,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与如意对看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与紧张。 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 这一章是补的昨天的,今天的会晚点更,谢谢各位支持我的书的朋友! 第三十章 斗舞(下) 时已下午,天上的日头已没有了中午那般灼热的温度,呆在遮阳棚下,达官贵人们也有些昏昏欲睡,在牡丹阁的姑娘们表演完后,又接连看了玲珑和香奴两人的歌艺,虽然两位姑娘所唱的辞皆是一时之选,但之前的各位姑娘们也都各有所长,因此,素来挑剔的贵人老爷们都有些意兴阑珊。 李恪在遮阳棚内等了半晌,不耐的看着前面那些姑娘们的歌舞,他本是不想来的,但想着商商必会出现,因此耐着性子呆到了现在,眉间早已是一片烦躁之色。 这两个月来,因为要查府中腰牌一事,李恪也忙得没有时间去看商商,其间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子去了趟云水坊,却又被嬷嬷告知正闭关排练舞蹈,他也心知此次花魁赛非同往常,因此,倒也没有强求,只是隔了这许久不见,心里竟有些痒痒的,象是揣了两只猫儿在心里,挠啊挠的,却又搔不着痒处,十分难受。 李恪旁边的棚子里却坐着房遗爱,自那次与李恪去过一趟云水坊后,因公主来了洛阳,管得紧了,竟再也没有机会,弄得他也郁闷不已,弄不明白公主是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巴巴的跑来洛阳盯着他,原本他说要来的时候,高阳还一脸的不情愿,如今倒好,好不容易的一点逍遥日子又泡了汤。也只能在这花魁赛上,隔得远远的看着,解解馋。 众人正一片昏沉间,只听得手鼓声“咚咚”响起,节奏明快,间或夹杂着些金钹之声,清脆却不刺耳,一时间象是一杯清水兜头灌下,片刻间,全都清醒了过来。 台上却是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美人,衣装暴露,身材姣好,双手各执一对铃铛,随着手鼓声,款款舞动。 抖颤的肩,波浪般耸动的柔腻双峰,一下下疯狂摆动的臀,细如白雪的腰肢,肚脐中那一点刺目的红,都在吸引着所有男人的目光,一时间,竟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了丑去。 蛮儿卖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胯,她本就擅长健舞,当初商商只是对她稍加点拨,她便明白了这舞的特点,只是明白归明白,要完整的跳下来,还是要花不少的力气。最初的两天,她便全部花在抖臀上,两天时间下来,腰酸得象快要断掉,轻轻一碰都痛得呲牙咧嘴,好在那几日一过也就渐渐好了,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连续抖上一个时辰不带停的。 手鼓声渐渐停歇,短笛声却清晰起来,充满了异国风情,蛮儿摘下裹住头颈的面纱绕着身体轻轻舞动,整个身子柔媚的象蛇一样,一头微卷的青丝在身后如瀑般垂下,伸腿抬胯间,手鼓声又逐渐强烈起来,这是另一段主调了,蛮儿将手中轻纱往空中一抛,飞快的旋转舞动起来,双臂展开,如波浪般在身侧起伏,抖动的臀频率越发快速,修长圆润的双腿在飞旋的裙裾间绽放出来,引得台下人口水长流,终于,在所有的男人都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手鼓声蓦然一停,蛮儿象是愣住了一般随着手鼓声突然停了下来,双手合十,在胸前摆了个如花绽放的手势,将停未停的裙裾仍在轻轻摆动着,落下的面纱轻巧的盖在了她的脸上,将她象一个害羞的新娘一样,重新遮蔽了起来。 蛮儿的舞结束了,台下所有的男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彼此间偷偷看去,却尴尬的发现,大家都面红耳赤着,只得互相望着“嘿嘿嘿”笑几声,来缓解这份尴尬。 在雅座前做评审的裴大人,李大人,还有教坊司的几位主官,却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精彩奔放的胡旋舞,他们还从未见过,是以,几人相视一笑,都在心里悄悄的立起了大拇指,这云水坊当真是名不虚传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怕今年的花魁必是云水坊无疑了! 李恪饶有兴趣的看着福身一礼走下台去的蛮儿。倒是没发现这丫头也颇有些才气,与商商有得一拼,又胜在本就有胡姬血统,这一段魅惑诱人的胡旋舞,跳得别有一番风情,以后若有机会倒是要常去这云水坊瞧瞧!看看到底云坊主是如何调教的,怎么教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风情万种! 白牡丹自后台卸了妆,便径直走到李恪的雅座里伴着他一同看赛事,初时见玲珑与香奴并没有什么特出的,只是辞略好些而已,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可蛮儿的舞一出来,她便眼前一亮,好象有光打在心上一般,当时便“咯噔”一下,只觉得喉头发苦,一个商商就已经让她疲于应付,如今却又多了一个蛮儿,即便她有信心自己的样貌必能强过蛮儿,但花魁赛可不是花瓶赛,历年来,有才气的姑娘拔头筹的事比比皆是,她的柘枝虽说也有些创新,但主要在于道具上,对舞蹈本身的创新却乏善可陈。 云水坊!白牡丹捏紧了双手,直掐得指节泛白,眼中的妒火烧得她双眼通红,紧抿的嘴唇恨不得咬出血来。 随着蛮儿下台,台上上来了一个执着拂尘的公公,高声唱道:“下一个,云水坊,商商姑娘!” 站在门边的商商抬头看了如意一眼,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便拉着邓通上了台。 在舞台的最后,几名云水坊的乐师静静的或站或坐,其中一人左手拿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琴,右手执着一柄琴弓,另一人坐在胡凳上,也有一把不知是什么琴横着搁在腿上。 商商和邓通上台,在舞台中央摆了一个面对面站立,轻轻拥抱着的姿势,两人身上别出心裁的衣裳顿时引起了台下观众极大的兴趣,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 随着一阵摇铃声响起,配合着手鼓的声音,台上执着琴弓的乐师将琴搁在肩上侧着头拉了起来,一股悠扬的乐声传来,竟是所有人从未听过的音色和曲调。 商商和邓通同时缓缓抬起手臂,慢慢的扭动了起来,商商所选的舞是所有拉丁舞里最缠mian的伦巴,试图表现出两人的绵绵情意,胶着的眼神,轻缓的曲调,商商那充满力度却又柔媚动人的舞姿,轻易的在一举手一投足间俘获了所有男人的心,都恨不得自己取代了和商商舞着的邓通,来轻搂着这个水般的女人和她缠mian共舞。 邓通与商商忘情的共舞着,两人的眼神热切而缠mian,搂着她时极尽温柔,在她离开时却又满脸殷切,肢体纠缠间,腰肢款摆,耳鬓厮磨,两人的身体不断的摩擦着,诱惑中又透着一丝欲迎还拒,在蛮儿的激情如火之后,这一丝淡淡的推拒却更让人心痒难搔。 一段短暂的舞曲过后,似乎两人的舞蹈就要进入尾声,乐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两人的动作也越发缠mian,越发暧mei。 突然,一阵激越的乐声响起,却是那个膝头横搁着一把古怪大琴的男乐师在此时拨动了琴弦,台下的众人都不由的双眉微皱,就连裴铭和众位评审也不由的微微摇头,如此柔媚的舞蹈怎可有此金石之音? 在后台门边的如意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戴上了云姐为她制的彩羽面具,几个踏步旋转,来到了台上,黑红色的舞衣象一朵旋转着的罂粟,开到了众人的视线中,如意在商商和邓通面前两步远处停了下来,随着渐渐激烈的曲子肆意的舞动着,红色的裙裾在风中飞扬。 这是一段热情的桑巴,是拉丁舞中最具激情的舞,如意在舞动中,眼神却始终不离邓通,舞姿大开大阖,行动间对邓通展示着最直接赤裸的诱惑,台下的人都被这新奇的表演方式吸引住了心神,每个人都悬着心想看那最后的结果。 渐渐的,似乎邓通受到了诱惑,他逐渐随着音乐舞动着,离开了商商的身边,商商表情痛苦的看着远去的邓通,默默独舞。 而此时对应着商商的痛苦,如意面具下的嘴角却露出了得意的笑,邓通舞动着,试图摘去如意脸上的面具,可如意却在舞动间巧妙的闪躲他的试探,两人一追一逃,在舞台上打起了圈,款摆的腰肢,若有似无的在邓通的腰腹间摩挲,若即若离的勾引着邓通的靠近。 当邓通终于捉住如意时,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一伸,摘下了如意脸上的面具扔在了一边,两人对视的目光一片火热。 这时,在一边独舞着的商商却突然舞到了两人身边。 音乐随之一变,所有的乐器此时全然奏响,一段激烈的恰恰舞曲随之开始,节奏快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而此时的邓通似乎想要平衡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如意头上的红山茶摘了下来,想要送给商商,可如意却伸过头去,从邓通指尖抢下了那支花,咬在口中,推开邓通与商商共舞起来。 如意口中的火红山茶在她的唇边盛开着诱惑,如果说如意是燃烧的烈焰,那么商商就是静谧的春水,两个风姿迥异的女人,相距不过半步,各自疯狂的舞动着,争相展现着自己最美丽的姿态,一扬臂,一摆头,一转身,一扭胯,所有能展现女人身姿曼妙的动作,被两个女人释放的淋漓尽致。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象两个永远不知疲倦的马达,尽情的舞动着,用她们的舞姿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强劲的音乐丝毫不能掩盖她们的风采,台下的所有人全都被震住了!就连看过她们彩排的云姐也看的目瞪口呆。 如果说蛮儿的胡旋舞只是让他们觉得诱惑,觉得新奇的话,那么商商和如意的舞却让他们在舞姿的诱惑之余感受到了一股旺盛的生命力,一种绝不低头的力量,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两个尽情舞动着的人影,她们舞动着的仿佛不是纤细的腰肢,而是燃烧着她们的生命! 随着音乐渐进尾声,邓通重又站到了两个女人中间,两个女人似乎也累了,都渐渐的靠近了他,温柔的在他身畔流连,在他的身上磨蹭,唇齿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充满了魅惑的张力。 邓通怜惜的目光看着两个身心俱疲的女人,一手拉了一个舞了起来,渐渐的,音乐又回归到伦巴的曲风上,那个古怪的大琴重又搁回了乐师的膝上,只剩下歪着头拉琴的乐师仍孜孜不倦的拉着悠扬的曲调。 三人相偕着舞上了同一个节奏,伴着最后的一个音符逝去,三个人在舞台中央停了下来,邓通与如意情意绵绵的相拥着站在舞台中央,而商商却背对着两人静静立在了邓通的另一侧,背倚着缠mian的两人,眼中却一片凄清,似乎有些东西已经被她彻底的放弃了,神情哀婉,令人生怜。 而在雅座里观看的白牡丹,此时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她从来没有想到,舞蹈竟然可以跳成这样震撼的效果!在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昨天没更,今天加补,更了两章,哪位亲帮忙投个PK票吧!偶老是吊车尾怪难为情的! 第三十一章 变生肘腋 全场一片静寂,站在台上的商商三人远远的望着台下目瞪口呆的观众,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是的,她们成功了!只看这台下一片神往之色的观众就已经毫无疑问了!, “如意!花魁!商商!花魁!”人群中不知是哪里爆发出了一声兴奋的高喊,瞬时间,所有的人仿佛被点燃的爆竹,一下子全都高喊起来,满脸兴奋之色! 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歌舞啊!有剧情,有舞技,有美色,所有男人女人喜欢的,全在这一舞中展现了出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就连那些跟着男人来看热闹的女人们也疯狂了! “如意!花魁!商商!花魁!”人群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呼喊,就象后世的追星族一般,不论是富户豪门还是平民百姓都象是疯了一样的同声呐喊,整个校场内一片沸腾,喊声直冲天际,将评审台上的裴大人都吓了一跳。 商商和如意在台上笑靥如花,三人手拉着手,互相扶持着在台上对着观众不停的行礼,温雅的举止让台下的观者益发沸腾起来,竟有人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一时间众人的情绪疯狂高涨,喊声直可传遍整个洛阳城!更有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上前去,爬上高台,近距离的与商商三人接触,幸而云姐早有经验,一早便与裴大人商量好,在高台下安排了一队军士,这才好不容易拦住了疯狂的人群。 花魁赛的整个流程到现在已经算是全部完成了,可情绪激动的人群却让评审们有些为难起来,不为别的,只因花魁只有一个,可如今商商和如意的呼声都是如此高涨,只怕选了一个,另一个落选的话,下面那些观者会闹出事来,好好的一个花魁赛,裴铭可不想弄出什么骚乱来,那样的话,他可就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裴铭满头大汗的将几位评审拉进了后排的雅座,想着商量商量该如何是好。 “如今这情况,不知各位大人可有什么看法,到底哪一位该坐上花魁之位?”裴铭一进了雅座当即开声道,时间不等人,多拖一刻谁知道那些疯子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不知裴大人有什么看法,您毕竟是太常寺卿,咱们当然唯您马首是瞻!”一旁的洛阳府尊李庆俞笑眯眯的道,他本来并不是懂行的人,只因做了府尊才在评审席上有他一个席位罢了,这种专业的东西还是留给专业的人来考虑吧!他只需要赞成就行了! “的确是不好办啊!”专责评舞的柳湘兰掠了掠宫髻,容长脸上一片愁色,她在宫中掌管舞伎多年,怎会不明白此舞实在是艳冠天下,独一无二! “两位表演的女子不论是从眼神,还是动作,还是舞姿力度都是那么不相上下,无懈可击,如果要从中分出一个高下,实在是强人所难啊!”柳湘兰为难的捏了捏额角。 “是啊!老朽浸淫乐曲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奔放、激烈的舞曲,此曲有些近似胡旋舞,却又与胡旋舞大为不同,已经自成一格,真是让人意外啊!”青衫的宫中乐司陈可常轻抚颔下长须连声赞叹。 “这可如何是好!不论两人再如何相近,可毕竟花魁只有一个,总不能弄两个花魁出来吧?”裴铭急的跳脚!本以为本届花魁赛有了商商必能轻松解决,谁料现在却又出了一个这样的漏子! “敢问裴大人,此花魁赛所选出花魁,宫中可需赏赐?”一旁沉默半日的陆云谦突然拱手问道。 “这个――倒是无此先例,此赛本是民间赛事,只因所涉实在太广,才由教坊司与官府协助筹办。”裴铭有些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方回道。 陆云谦闻言轻笑起来,方正的脸上,一片温文,好似放下一块心中大石。 “既然是民间赛事,又无需宫中或者教坊司费甚财帛,便是给她两个并列花魁又有何妨?此正所谓民心所向,大人何不从善如流?这样也显得大人公正英明!”陆云谦轻轻拱手,不轻不重的送上一个小小的马屁。 “这――只怕不妥吧?”陈乐司略有疑色的问道。 “有何不妥?”裴铭急声问道,陆云谦的办法一说出来,他直觉便觉得此计可行,反正又无需他付出什么,只不过两个称号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例一开!以后的赛事,该如何评判?”陈乐司有些不安的道。 “哈哈哈!”陆云谦忍不住笑道:“我道陈乐司担心何事,原来竟是此事?此二女正是一时瑜亮,恐怕洛阳的此届花魁赛将会成一时绝响,却哪里还会有如此多惊才绝艳的人物,陈乐司多虑了!”陆云谦摆手直笑。 沈落云在开赛前就与他说过此事,他本是抱着看看的心思,没成想,商商与如意竟然真的出色至此,所以,他此时为她二人从中周旋倒也半点不曾觉得亏心,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陆琴师所言有理,我柳湘兰半生所看之舞,只怕还抵不上今日这一支!”柳湘兰掩袖笑道,此二女子确实让她起了爱才之心,倒也不忍其中一人失望,是以开口帮了一腔。 “在下也十分赞同陆琴师的意见,毕竟人心所向,大人何妨顺水推舟?”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敏之刘乐师是专司辞曲歌唱,这舞蹈本不是他行内之事,但此时也出了声赞成陆云谦。 裴铭一张脸笑的开了花,他也颇为喜爱两人此舞,正觉难以取舍,如今众人意见统一,倒是省下了他许多麻烦,再者,也正象几人所说,民情所至,又何乐而不为呢?还可以送一个人情给沈落云! “既如此,那咱们就出去吧!早些宣布也好早些让她们坐了花车巡游!”裴铭抬手虚引,示意几位评审先走,自己跟在后面,出了雅间。 几人一出雅间的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便扑面而来,人群激动得恨不得直接抢了商商两人去坐花车。 裴铭站在看台边,举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台下的观众见评审出来,便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裴铭,闹得裴铭反而有些尴尬,往年的花魁赛上,他可不曾被如此多的目光关照过。 轻咳了两声,示意几位参赛妓坊的嬷嬷全都站到舞台上,与看台遥遥相对,这才一本正经的开言道:“此次花魁赛,参赛的姑娘们都辛苦了,各位的歌喉舞姿确实美妙非常,让我等欣赏了一场极精彩的歌舞。”说到此处,裴铭顿了片刻。 “各位,此次花魁赛,经过我们几位评审的商议,最终决定,今年的花魁是――云水坊的商商姑娘和如意姑娘!两位并列花魁之位!”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群中便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喝彩声,不停的有人吹着口哨,所有的人疯了一样往舞台上爬,维持秩序的军士们不得不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才勉强将要冲上台的百姓们拦住,饶是如此,仍有不少百姓的衣裳被扯得破破烂烂,满场一片混乱。 沈落云站在舞台上,旁边就站着商商和如意,她突然有些觉得空落落的。这就结束了吗?原来自己真的做到了,云水坊今年有两位花魁了!望着台上的众位嬷嬷们眼中嫉妒的红光,她不由的轻笑。 看来,安插几个在人群中起哄的人还是有些用处的!不然,哪有如今如此轰动的场面,只怕明天一早的洛阳城里,到处都会流传着云水坊的两位花魁的传奇! 雅座里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看的目瞪口呆,历年的花魁赛,他们也看过多次,可哪一届都没有这一届精彩、轰动,更不曾见过,哭着喊着要爬上舞台的百姓们,这一团闹哄哄的场面,只怕是灾年里开官仓派赈的时候都比不过。 李默坐在雅座里,远远的看着商商的表演,今天,他是顶着太子李治的名头出来的,只不过是白龙鱼服,在商商登台前悄然踏进了一间空着的雅间。 为了不打扰商商排练,他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过商商了,这段日子里虽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多少冲淡了些心头的牵挂,可每到了晚间,他总会不自主的想起商商的睡颜,那睡着了也会轻蹙起的双眉,总象是拧着他的心尖一样,生生的疼。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当初一眼见了她的舞,见了她眼角似落未落的一滴泪,便象是饮了鸩酒似的上了瘾,明知是有毒,却又忍不住会渴望那死前的一丝甜蜜。也许――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原因,如果真要究其原因,或许只因为那晚的夜色太痴情? 他本就没有多少可以握在手中的东西,这一次,即便真是鸩酒,他也甘之如饴! 留恋的再望了一眼舞台上一身白衣的商商,李默起身便要离去,今天想必是没有时间见她了,一会儿,她还要坐着花车游洛阳,向洛阳城内的百姓遍洒花枝,会一直忙到晚上上灯时分,他还是回府吧!待她忙完了,他再去见她。 李默刚站起身,彦在他身前打起了帘子。 “嗖!嗖!嗖!”三支劲羽挟着一丝尖锐的风声,迅疾无伦的射入了雅间内,李默的瞳孔瞬间缩小,回身一跃,右手轻挥,两支羽箭擦着他的鬓角扫过,“咄!咄!”两声,深深的钉入了雅间内的木柱上,另一支被他单手一握,捏在手中,李默只觉虎口微痛,竟被羽箭上的倒刺刺破了虎口,一抹鲜血顺着箭杆滴落了下来。 “有刺客!保护主上!”彦高声喊道,雅间外走道里突然奔进了六个灰衣人影,其中两人掠过彦的身边,从雅间的看台处跳下,直往羽箭射来的方向疾掠而去,剩下的四人却与他一起护着李默退出了雅间。 李彦刚才走在李默前方为他打帘,一回头却看见三枝羽箭连珠射来,一时回护不及,正急切间,李默一个回身却已自己解了围,虽然明知主上比自己的功夫要强,但他却总会下意识的担心着他的安危。此时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不上传是我的错!请亲亲们也为我投几张票吧!我知道我错了! 第三十二章 阳谋阴谋 盯着桌上并排摆放的三支羽箭,李默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伸出没有受伤的手顺着箭身上的细微倒刺一下下的摩挲,李默黑沉沉的眼眸不由的半眯起来。 如果他的反应稍微慢一些的话,这三支破空而来的羽箭立时就会将他的身体射一个对穿。即便是他接住了一支,却仍然将他的手刺破,这种箭身带勾刺的羽箭,据他所知,只有一个人会用----三皇子李恪。 当时他本已决定离开,可刺客就在他转身背对校场的时候发难,时间控制之准,足以表明发箭的人早已在场中静候多时,羽箭挟带着尖利破空之声,和一往无回的气势奔袭而来,狠狠的钉入木柱时仍不断晃动的箭尾,都表明此人箭技过人,必是浸淫箭术已久的高手。 随侍的暗卫风一般的掠过他身侧,兔起鹘落般的飞速追击而去,却也没能摸到刺客的半根毫毛,以他李默麾下暗卫的实力,若说此人无人接应,打死他也不信。! 所有在雅间就坐的达官贵人骤见羽箭破空而来,一时间人人自危,众多侍卫纷纷跳出来为自家主子护驾,整个看台上一片忙乱,李庆俞大声的呼喊着校场内的军士捉拿刺客,裴铭也吓的白了一张脸。校场内的百姓也跟着一片尖叫,整个校场里乱成了一团。 可一片混乱间,他却分明看到从三皇子李恪的雅间里跳出一个白衣人,跟在他追击刺客的侍卫身后飞掠而去,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他身边身手最好的李彦。以李默过人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个白衣的人影一闪而过。 李默本是顶着太子李治的名头出府逛逛,如今居然碰到刺客,显而易见,这个刺客是冲着李治而来,而且用的居然是李恪独有的“倒棘箭”,这就让整件事情变得有些暧mei不明,让他不得不深思了。以李恪的性情和智计,断不会做出如此毫无把握的事,但是,也不能排除是他故意为之。 这个刺客身后的到底是何人?真的是李恪?还是另有其人想要搅混这一池水从中得利? “出去追击的人怎么说?”李默收回在箭身上摩挲的手,沉声问道。 “属下问过他们,并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李彦半跪在地下,双手抱拳,脸上有些愧色:“只不过,当时校场内百姓众多,并不能一一查探,若是有心人隐入其中,很难有所发现。” “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白衣人,有没有什么动静?” “属下等惭愧,一追出了校场,那人就与他们分开了,后来也一直没有再见到。”李彦的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 “嗯,带他们出去领赏吧,追了一路也辛苦了。”李默沉着脸不再言语,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 “是,属下告退。”李彦躬身一礼,退出了书房。 李默又对着桌上的箭矢沉默了一会,起身出了书房,往李治住的主院卧房行去。看来,得去警告一下李治了,不管刺客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结果都是一样,会对李治的安全造成威胁,这就由不得他不紧张。相对于他的身手矫健,李治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生,今天若是换了是他,必无幸理。窗体底端 一踏进卧室内,就闻到一股沁人的馨香,李治自幼喜欢香料,总爱收集各种不同的香料,是以他的卧房里总是一年四季香气袭人。 李默刚绕过房内的多宝格,就看到李治正拿着一本小绢册凝神细看,温润的眼神带着些研究。 “治,看什么呢?”李默从来不叫他哥哥,总是叫他的名字治,这一点从来没有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他也从来不叫父皇与母后是一样的,他从不肯承认与他们的关系,只因他早已被放弃。 “默!这个云水坊的嬷嬷还真不是一般人,只是这个小册子,也做的如此精美,寥寥几笔的画也不肯敷衍,倒是找了宫里最好的画师,只看这上面的美人图,我都有些心痒的想去看看了。”李治举起手中的小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本小册子是李默从云水坊带回来的,一直放在书房里,闲时会不时的拿出来翻看,回想当日商商的样子,心头总是掠过一丝淡淡的牵系。如今却被李治寻了出来,捧在手中研究。 “云嬷嬷素来是智计过人的,不然以她一介女流,背后又并没有什么权贵撑腰,哪能做到如今云水坊的规模?”李默淡淡一笑。 一想到云水坊,便又会想起那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女人,也不知今天的事有没有吓到她?恍惚间,想到她隐隐藏着些倔强的眉眼,又总觉得她不会如此脆弱,区区刺客,怕是不足以惊吓到她吧?李默自顾自的沉默着,漆黑的瞳孔里有些游移的星光。 “默,想什么呢?”李治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打断他的思路,李默从不会在这个时辰来找他,他也听下面的人说了些今天在校场的事,想必默是为了此事而来。 “没有,”李默回过神,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治,你最近出门多带些侍卫吧!” “怎么?有什么事是连你也解决不了的么?”李治淡淡的笑,两张惊人相似的脸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表情,一个是担忧,另一个却是一脸无谓。 “那个刺客跑了,以他的身手会是个大麻烦,为了以策万全,你还是多带些人手在身边吧!”李默揉着额角,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关键是不知道这个人背后的那一位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布置。 李默阴沉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冷凝的杀气,看来,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他的钉子们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居然连什么时候冒出一个这么具有威胁的人都不知道。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吴王府里,李恪也坐在书房里听着下面人的回报,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商商救下的那个白衣男子――宇文靖。 “怎么样?”李恪温言问道,冷冽的眼神却与他温和的话语完全不符。 “没追上,来人的功夫很诡异,不象是中原路数。”宇文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自从他记事起,他就不曾笑过。 “哦?”李恪的眼神一闪,如此,倒是有些令他意外,李治到底是惹到了什么样的人,居然会派出这样的人来刺杀他? 不过,也好!他大可以在一旁作壁上观,也许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好处!李恪冷冷的笑了笑。李治!我会看着你的! 宇文靖不发一言的看了看李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上次碰到的那一群人,大约是李治的手下,个个出手狠辣,他能逃过一劫已是不易,这次为了探寻那个刺客,下腹的伤处又有些隐隐作痛。 李庆俞匆匆别过裴铭,将游洛阳的事全交给了他,自己便抽身去调查刺客的事了,毕竟他是洛阳的一方府尊,出了这等事,他是责无旁贷的,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抓到刺客,那他的责任就小了一大半了,顶多问个失察之罪,罚俸也就是了。 裴铭也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此事是在花魁赛上发生,与他也大小有些关联,是以连忙拱手示意李庆俞自去,不用管他,自己便安排了商商与如意上了花车,在洛阳城内巡游。 校场内的百姓在军士的护持下,也慢慢平复了情绪,都跟在花车之后,在洛阳城内的几条通衢大街上游走欢呼,庆祝新晋花魁。待到走回云水坊,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云水坊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白天在校场的一幕让坊里的所有女人全部兴奋了起来,大感与有荣焉!就连校场里的刺杀事件都没有影响到她们亢奋的情绪! 眼见花车到了云水坊,所有的女人皆是一身盛装,穿上了自己最美的衣裳等在门口,一时间云水坊人满为患,所有跟随在后的人们,挤破了头的往坊里闯,商商与如意在坊里护院的护持之下好不容易进了内院。 沈落云却一脸笑意的面对着拥挤的人潮,高声道:“众位贵人!今日因两位花魁也累了,各位贵人且放她们歇息一晚,与我坊中别的姑娘喝杯水酒,庆祝一番,待明日,定与各位贵人相见,到时,若有哪位贵人想要一睹芳容,便在掌灯时分到我云水坊来,我沈落云在此恭候各位贵人大驾光临!”说完,福身一礼,令坊里的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务必将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留在前院,这才在护院的回护下回了内院。 商商与如意进了内院才松了一口气,看看一直陪在两人身旁的邓通,如意不由的微红了脸。 商商略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转头看向别处的邓通,心下了然。 “我有些累了,如意,便劳烦你送送邓大家,我先回临风楼了。邓大家,今日实在是有劳了!商商先告退了。”说完,也不待两人有所反应,便向邓通福了一福,径自去了,她一向不喜坏人好事,如今见如意这般模样,更是退避三舍。 如意见她如此,更是红了脸,但也没有拒绝,只看了看邓通,不再言语。 商商一路往临风楼慢慢行来,脑海里却又想起那连珠般的三支呼啸而过的羽箭和从看台上凌空跳下,如御风飞舞的几个人影。 她心里不是没有惊诧,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功夫,而且,看那架势,那几人似乎功力不弱的样子。 可再转头一想,如今和后世隔着一千多年,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之中,不知湮没了多少这样不为人知的高人隐士,加上后世浮躁的人心,又有几人能那般沉静的去习武?再说了,既然自己都能到了这里?那么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呢?左不过是几个武林高手罢了,又能出奇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不由轻笑了笑,兴许哪天,自己也能因缘际会成个半调子高手呢! 第三十三章 未雨绸缪 一大早,临风小楼的桌上就摆上了一溜八张请贴,张张精美,有府尊李大人的,吴王李恪的,洛阳禁军统领曹大人的,不一而足。 商商看着这些请贴,颇有些有头痛。虽然心里早有预感,拿了花魁赛后,必然是更加难以脱身的泥泞,可难行到如此地步,却仍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原本,只是以为,会有些富商大贾以钱压人,那样,兴许还好解决一点,可如今却是位极人臣之人以势压人,那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云姐虽跟她说过,可以用未成人来推托,可经过上次经痛的事后,这个理由也不是那么好用了,那个李默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被拆穿,会让云姐很难做人。 想到李默,她不由的有些怨念,如果不是他闹了那么一出,闹的云水坊人尽皆知,兴许还可以多用未成人这个借口多拖延些时日,可如今,却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上到接客的姑娘,下到洒扫的丫头婆子,云水坊人多口杂,难保哪个人不经意间就会把这事透出去。 可再一想他当日忧心的眼,象一口深井,差点就让她掉在里头,便又只得将这怨念压下,毕竟,当初他虽莽撞了点,可到底也算是救了她一命,不然的话,她一个人痛得晕死过去都没人知道。 “绿袖,去将云姐请来,就说我有事情同她商量。”商商将桌上的贴子归置在一起,转头对绿袖挥挥手,示意她去请云姐。 绿袖将端上来的早饭放在桌上,回头便下去了。 不多时,云姐便带着碧桃上了楼,进门见商商在用早饭,便在一旁坐了看着她吃。 “云姐吃过了么?”商商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擦嘴,示意绿袖将饭撤下去,时已进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她的饭量倒是又长了,比前段时间圆润了不少。 “吃过了,有事情找我么?”云姐抬眼看着商商。 “我想同云姐商量这请贴的事,我只有一个人,这么多家我怎么去呢?更何况......”剩下的话商商没有说完,她想云姐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云姐皱了皱眉,这确实是一件不怎么好决断的事情。 商商与她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她不想在这件事上逼她太过,怕会适得其反,如果尽量满足她的心愿,反而云水坊应该能在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报。 她提的画小册子,在配乐上的改进,还有一些舞蹈上的变化,都实实在在的给云水坊带来了好处,就说那个小册子吧,那天表演过的姑娘们,生意就好了很多,常有些富户,拿了册子寻来,点着名要姑娘侍候,这样的时候,就是价高者得了,云水坊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云姐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操心银子以外的事情。 “这八张贴子,都是我挑过以后拿过来的,这几位都是洛阳城的父母官,吴王又是皇亲,他们府上的邀请不好拒绝,本来拿过来,是想看看你想去哪家,可现在看来,确实是不好决断啊!”云姐上前拿起一张贴子,八张贴子,张张都烫手啊!尤其商商现在还是个清倌人,是男人都会想要取她红丸,如果处理不当只怕商商不但会丢了身子,还会得罪其它没有得到她的男人! “要不,这样可好?”商商寻思了一下,“将这八位府上的贴子全都留下,再回送八张,邀他们来云水坊看舞,到时也好推托。如果进了他们府门,那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难道咱们还能违逆不成?” “嗯,你说的甚是,可是到时如何推托呢?”云姐想了想,还是问清楚点的好,免得到时两人配合不好,出了漏子。 “他们都是位极人臣者,必然要顾个面子,咱们只需对他们出个难题,他们做不上来,便只能知难而退。不过,咱们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还是要留些面子给他们,不然,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咱们可就得不偿失了!”商商想了想,大约也只有这个法子,既不得罪人,又能解决目前的危机,只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还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出个什么难题呢?他们都是大富之家,又都位高权重,等闲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么?”云姐皱着眉,她虽然也同意商商的办法,但也担心她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 “山人自有妙计!云姐你就不用担心了!只不过,到时云姐你要帮我圆个场啊!”商商忽然想到后世的脑筋急转弯,也许能用那个来忽悠一下古人? “不过,凡事不可做过,还是谨慎些的好!”云姐不放心的看了看笑得眉眼弯弯的商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好法子,只得出言提醒她一下,以免弄巧成拙,那些人居上位已久,若是太冒犯,恐怕会结下仇怨。 “我知道了,云姐。”商商起身走到云姐身边,拖着她的手摇了摇,一脸讨好。 “那我下去让小厮们拿贴子请客人,你自己这边要安排好,可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云姐好笑的看看商商,以前倒是没有发现她这小姑娘似的样子,兴许现在是真的想开了吧! 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些。 “嗯!没问题,云姐放心吧。”商商冲云姐做了个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样子,逗得云姐“噗哧”一笑。 “对了,云姐,咱坊里的早饭,怎么总是这几样?就没有些别的么?”商商一转眼却又想起了别的事情,这一年多来,吃饭总是有些不习惯,她对早饭的要求又特别高,每次早上起来,看到那些吃的,都没什么胃口,现在天气凉些才有所好转。 “商商吃不惯么?那你想吃什么,改日让绿袖到厨下让厨子给你做吧。”沈落云看她刚刚用早饭,实在吃的不多,想想她为坊里做的事,单独给她做些吃食倒也没什么,如玉在坊里也是有专门的厨子伺候的。 “改天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商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她还不是太清楚现在都有些什么食材,万一自己要的人做不了,那不是给人找麻烦么? “对了,说起来,如玉这几天就要赎身走了,坊里想送送她,你虽然来得晚些,和她没什么交情,可好歹你是这一届的花魁,也去送送她吧。”想到如玉,沈落云忽然想起,自从商商得了花魁,如玉的去意更急了,云姐看坊里的事情也渐渐上了轨道,便也答应了她,那邱员外已说好这两日就过来交赎身银子了,到时云姐将卖身契给了她,如玉便是自由之身了,虽然仍属贱民,但是做个妾还是很够的,至少下半生有靠了。 “她已经可以离开了,可我们却还得熬着。”商商的情绪有些低落。 一想到如玉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可自己想要的未来却还遥遥无期,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心灰意冷,抬眼望望窗外,已是一片萧索,秋日的凉风透窗而进,带起一片凉意,忽然间就不想再说话了。 云姐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正要转身下楼,却听得一句悠悠淡淡的话。 “我会去的!”商商回头看了看云姐。“好歹她也走出去了,不是吗?”说完,也不再看沈落云,只静静的倚在窗前看着秋风里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的黄叶,零落的好象她此时的自信,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她的自信也就象这落下的黄叶,随时有可能会被人践踏成泥。 看了看默然不语的商商,云姐没说什么,只是带了碧桃下楼去了,有些事情她说的再多,也要那个人心里真的放下才行。唉! 绿袖看了看重又沉默的商商,不知该说些什么,前段日子,商商因为有事情忙着,情绪便好了许多,这过了花魁赛,每天应酬着那些满脸垂涎之色的男人,商商的情绪已经一天比一天坏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啊!若是真到了有人要梳拢她的那天,只怕她死的心都有! 绿袖担忧的望着商商的背影,可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在她简单的脑子里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帮助商商逃过这命运,只能在心里担心着,着急着。 “姑娘,晚上客人就要来观舞了,那姑娘打算出什么题让那些老爷们知难而退啊?有没有什么要绿袖准备的?”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又怕商商钻牛角尖,绿袖只得没话找话硬着头皮开口。 “你帮我拿些纸笔来吧!是该想想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也要为自己找些退路才是。”商商转头看向绿袖,见她一脸担心,便强自展颜笑了笑。 “姑娘等等,我这就去拿。”绿袖见她开颜笑了,松了口气,一路小跑着帮她拿纸笔去了。 商商独自一人站在楼上,想着到唐朝以来的一切,思绪纷飞间,仍觉得象是在做梦一样,就连这小楼,都象是梦里见过的。望着院外一片熙熙攘攘的大街,不知那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梦里见过的人?微凉的风吹过鬓边,一千多年之后,是不是也会吹过母亲的发间?失去自己之后,独自一人支撑的母亲,又能撑得过多少岁月? 恍惚间象是看见母亲的脸,隐隐有些鱼尾纹的眼角,爱怜慈悲的泪眼,是不是这辈子都已经无法再见? 自己苦心孤诣的经营周旋,是不是又真的能让自己躲过这喧嚣尘世里一次次的劫? 大家帮帮忙投个票啊!!! 第三十四章 智力过三关(上)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从午时起,洛阳城里便飘起了细雨,绵绵密密,晕染着满地金黄,让人的心里也有些湿漉漉的,商商伸出一只手去接檐外的雨丝,丝般细密缠绕的雨水,本不是大滴大滴的敲打,却在片刻间濡湿了整只手掌,顺着指尖滴下,晶莹剔透,透过那滴雨,院外的红尘也显得五色斑斓,格外光怪陆离。 “姑娘,该梳妆了,一会客人就来了。”绿袖轻声提醒道,手中却是不停的拿出了一套紫色襦裙,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以备商商穿用。 商商回过头,神色间还有一丝迷离,黑亮的眼睛又圆又大,直愣愣的瞧着绿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姑娘,该梳妆了!”绿袖顿了顿又道。 早上和云姐商量过后,商商便开始想对几位贵人出的题,绞尽脑汁的写了一个早上,最后方才定下三个,本以为事情已经完了,可没一会儿,却又叫她送了一大叠纸上来,写写画画的,不知在做些什么,绿袖本不大识字,因此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些什么东西,只是乖乖的在一边磨墨,商商一直不停的写了半日,估摸着有十来张纸才停下笔,小心翼翼的将纸折好,放进了妆台的暗格里。 “姑娘!”绿袖又叫了一声,一边拿起妆台上的梳子。 商商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梳妆罢,再拖下去,云姐该叫救命了!”言毕,走到妆台边坐下,顺手扯过一边搭着的巾子擦了擦手。 绿袖拿起梳子,三下两下给她简单的挽了个偏髻,商商的头发生的很好,又黑又长,柔顺光亮,对着烛火竟有些莹莹的黑色光华流转,象是上好的丝缎,绿袖最喜欢给商商梳头,每次握着她的头发都会“啧啧”有声。 绿袖伸出一只手打开妆台上的妆盒,盒子里分三层摆着各色的珠钗。 “姑娘看看用哪支好?”绿袖拿了一支缠枝点翠步摇在商商头上比划。 “就这个吧!今天梳的偏髻,别戴太多东西了,显得重。”商商拿了一只大齿的扁梳递给绿袖,让她插进头发里,梳柄处南珠串成了整枝的牡丹,盛开在黑色的发间,华丽又不招摇。 “嗯!还是姑娘挑的好。绿袖就没这个眼光,姑娘戴上真是好看!”绿袖将扁梳小心的是商商发间,唯恐弄疼了她,又拿了支钗挑了几缕发丝垂在鬓边,柔细的头发,配着如花娇颜,益发显得商商楚楚动人,若不是眉眼间隐约的青涩,哪里看的出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娃! “帮我拿支细毫笔来。”商商回身对绿袖道。 绿袖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到外间书桌上拿了支没用过的细毫笔。 商商接过细毫,将妆盒里的一小包朱砂打开,挑了少许放在妆台上的一只小碗中,倒了些清水,将朱砂调开,拿了细毫笔蘸了蘸,细细的在碗边上扫去浮色,移了铜镜到面前,左右看了看,用细毫笔在眉间画了一朵含苞的花蕾,血红的朱砂,点在白皙的面上,只是一瞬间,那眉间的青涩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浓重的妖艳,象是盛开在夜里的红色曼陀罗,见之欲醉! 在绿袖的伺候下换上了那一身紫色的衣裙,衣袂翻飞间,仿佛戴上了一个厚重的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再不是那个脆弱易碎的商离嫣,而是一个颠倒众生的洛阳花魁! “走吧!”商商对着绿袖轻轻一笑,说不出的甜美惑人。 ―――――――――――――――――――――――――――――――――――――――――――――――――――――――――――― 云姐为了这八张贴子专门开了一个独院安置几个不能得罪的男人。这些人里,吴王李恪的身份最高,作为皇帝的三皇子,他坐了当之无愧的上位,他下首却是坐着两位开国功臣之子,程咬金之子程怀默,尉迟家的孙子尉迟英,这两位都是一副膀大腰圆,英武阳刚之貌,倒是颇有乃父风采,中席上坐着洛阳府尊李庆俞和洛阳禁军统领曹大人,下手作陪的是洛阳城里资产排名前三的大商,柳家,杜家和城西林家。这一院子的八个人,可谓是囊括了洛阳城里如今最灸手可热的政军商三界的大人物。 云姐穿了一套深红襦裙,满脸陪笑的在一旁伺候着,心里也有些流冷汗,这场上的人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商商怎么还没有来呢? 坐在上位的李恪微眯着眼,微有些古铜色的脸上木无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兴趣开口,尉迟英和程怀默却是世交,兼且臭味想投,只挤在一席上吃着小菜,自顾自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的热闹,李庆俞和曹梦熊因是同僚,倒也有些话说,只苦了下首的三位大商家,在座的皆是军政界的大人,他们虽是腰缠万贯的人,可毕竟是一介平民,又哪里能造次,只得食之无味的在席上喝着闷酒,心中不免有些怨气: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该来! 众人正各怀心思,云姐也已笑得脸有些发僵,只听得门外环佩声响,云姐忙掀帘看去,可不是商商来了?当下松了口气,回身笑道:“可算是来了,倒是让几位爷久等了!” 商商一掀帘进了屋,站在当堂略略扫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正是李恪,那么下手的必然是程家和尉迟家的两位了,对于这两个唐史中颇传奇性的人物的后人,商商还是蛮有兴趣的,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至于剩下的几位,除了曹梦熊以外,倒都是熟人,李大人和城里的几位大商都是来过的,商商与几位倒也有几面之缘。 坐在首位的李恪有些不悦的眯了眯眼,黑沉沉的瞳仁里看不到一丝情绪。 这屋里众人的反应,他早就都看在眼里,从商商一进来的那一瞬,这些男人便全都是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程怀默和尉迟英还略好些,剩下几位几乎是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想到此,不由心中更是不悦,也不知这个妖娆的女子身上有什么魔力,竟能将这屋里的人弄的个个神魂颠倒,连自己也忍不住受她迷惑,她眉间那粒血红的朱砂,就象一个魔咒吸引着他,低低的抹胸,露出一片雪白晶莹,他可以想象当她解下这身衣裳时,她的胸房饱满坚挺的模样,那细得象要折断的腰肢竟能舞出那样挑逗迷人的舞姿! 渐渐的,李恪觉得这屋里有些热了起来,黑沉沉的眼也有些火光闪现,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可却觉得象是一把火从喉间一直烧到了心里,熊熊的,不肯熄灭。 “商商给各位大人请安了,商商来得迟了,还望各位大人多多包涵!” 商商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将众人的迷梦敲醒,猛然间清醒过来的几人尴尬的互看一眼,却在对面的人脸上看到同样的尴尬,不由的都相视一笑,心中暗暗赞叹商商的美貌和迷人的风情。 “商商姑娘,你今天可着实是来得迟了,且不说我们,便是三皇子也在此等了你好久呢!你可得有个交待啊!”李庆俞因与商商略熟些,便当先开口调侃,一手抚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诸位大人今日来此,商商受宠若惊,妆扮得久了些,倒是让诸位大人生气了,不如商商先罚酒一杯,以为陪罪如何?”商商掩袖轻笑,径直走到李恪对面坐下,这一席是专为她留出来的,因来了八个人,商商坐到任何一人身边都是不妥的,是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下首安排一个单独的席位,既方便商商表演,又方便她与他们保持距离,确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示意绿袖斟了一杯酒,商商单手端起,以手掩唇,一饮而尽,姿态豪爽无比。 “好!商商姑娘好气魄!”程怀默当先叫好,他本是个豪爽之人,最喜欢直来直去,最不喜欢的便是忸怩作态之人,商商这一下倒是先投了他的好。 “不错!商商姑娘确实好豪气,只不过这既是陪罪,只饮一杯,却是太没有诚意了吧?”一旁的尉迟英白净的面皮上有些促狭的味道,笑眯眯的望着商商。 “不知公子想要商商如何饮呢?商商只是一介女子,不胜酒力,若是再饮,几位大人可就看不了歌舞了!”商商轻笑着推托道,真是开玩笑,就是她再能喝也不是这么个喝法! “歌舞么?确实是吸引人的很,商商姑娘如此难以请到,我等当然不希望错过这次机会。”坐在上位的李恪此时却淡淡的开了口,明里是在赞美商商的歌舞,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满。 商商心中一凛,心道:千个小心,万个小心,可这三皇子却仍是有心挑刺,此事可不好善了啊! “三皇子有所不知,商商今早刚起床,便有喜鹊在枝头鸣叫,心知必有喜事,果然,不到一刻便有八张贴子同时送到,商商真是喜上加喜,可在座八位大人都是商商的衣食父母,哪位都不能怠慢,商商便一时间没了主意,总不能去了这家便不去那一家,那不是惹几位大人不痛快么?”商商面露委屈,眼含秋水,一副深感为难的样子,看得在座的几个男人们半边酥倒,一脸心疼。 “商商左思右想,只得这么一个法子,想来几位大人都是爱着商商的舞艺,便冒昧将几位大人都请了来,几位大人皆是同朝为官,又或者世交旧好,这一同观看不是更热闹么?” “是啊!是啊!商商姑娘说的有理!”一旁柳家的家主,此时已是一副魂都不在身上的样子,哪里还管得三皇子在此,梦游似的出口附和道。 “商商姑娘!在下尉迟英,若是商商姑娘愿意的话,在下想观过歌舞之后,可否与云嬷嬷聊聊姑娘的事?”尉迟英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刚才李恪的态度让他很是奇怪,他从未见过李恪在这种事情上计较,一向他都是谦和有礼的,可从没见他为了个歌姬争风,只不知这个商商又是凭什么让他如此失态,仅仅是她过人的美貌么? 商商尉迟英这话,心里蓦然“咯噔”一下:这就要开始了么? 长嚎一声:求票票啊!!!! 第三十五章 智力过三关(下) 商商好整以暇的从案几上的青瓷盘子中拈了块松糕在指尖细细的观瞧,仿佛想看清这松糕到底是什么做的一样,眼角的余光却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不由心中冷笑。 “不知尉迟公子想与云嬷嬷商议何事?”将指尖的松糕重又放进盘里,商商拍了拍手,清澈的眸子正对上尉迟有些戏谑的眼,心中下意识的觉得,这人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当然是与商商姑娘有莫大关系的事了!”尉迟懒洋洋的说出这句语焉不详的话,眼角的余光中却看到李恪放在腿上的手瞬间收紧,大是有趣,接道:“不瞒姑娘,在下一见到姑娘,便觉得魂都快被姑娘勾走了,实在是喜欢的紧,这择日不如撞日,如果商商姑娘不反对,在下想要与嬷嬷商量一下梳拢之事,不知商商姑娘以为如何?” “尉迟,你可是将我老程要说的话说出来了,这商商姑娘如此美貌,怎可让你一人独吞?我老程怎么也不让的?”一旁的程怀默黑着一张脸,似有些不明白尉迟到底想要做什么,可他性子直爽,本就挺喜欢商商的美貌,哪里会愿意轻易让人? “两位公子实在是让商商受宠若惊!”商商掩袖轻笑,抛了一个眼风过去,不意外的看到两人神色一晃,“本来找嬷嬷商量也是应当,只是商商当初在发卖入此地时便发过重誓,必将商商这蒲柳之姿托付与一文武双全,智计无双的伟丈夫,真男子,如今怎可违了誓言?” “商商姑娘言下之意,是我们都不是真男人了?”李恪淡淡开口,一双上挑的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紧握的手又松了开来,看来是个聪明的女人呢! “三皇子言重了,只是当日商商曾立下智计三关,凡闯过这三关者,方可入我临风小楼,此事,嬷嬷也是知晓的!”商商执起桌上的酒壶,起身往李恪席上行去,替他桌上的杯中斟满了酒。 “哦?竟有此事?”一旁的洛阳府尊李庆俞一脸意外的看着商商,若是如此,那自己也未尝没有希望啊?本来还碍着三皇子的高位,不好抢先出手,可这要过三关那就说不准了,自己身为一府之尊,并不是没才学的人,说不定就能让自己拔得头筹呢! “过三关?有意思?不知商商姑娘这三关有些什么名堂呢?”尉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白皙的脸孔微有些泛红。 “还有什么?定是些文人的酸辞,我老程不惯这一套,商商姑娘是有意在欺负我老程吧?若是瞧不上我这粗人,大可明说,我老程可不是那没肚量的人。”程怀默的大黑脸上一脸不满,他是个武夫,家中更无一人爱好文字功夫,是以对商商提出这个要求非常不满。 “程公子说哪里话来?文臣武将,皆是国家栋梁,商商不过是个歌姬,又哪里敢轻视?众位大人?”商商轻拭眼角,做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幽怨道:“商商当初也是好人家儿女,家母闺训言犹在耳,无奈父亲犯了大过,才令我沦落在此,深觉有辱门风,是以当日方才发下此誓,只望这一生有一次是交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商商此生足矣!” 商商一副凄婉模样,引得在场诸人皆对程怀默翻起了白眼,他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平常不爱读书,姑娘要是出个文题,那我老程不是吃亏了么?” 商商见他憨直模样,不由莞尔一笑:“我朝素重武事,武风犹盛,我皇文治武功,扬我大唐天威,我又岂会拿些酸儒的东西来为难与程公子?我这三关皆是论智,倒与学问没有太大关系,这样,程公子可还满意?” 程怀默见她开怀,不由也看的痴了,红了脸道:“那是最好,那是最好!” 尉迟英见程怀默一脸色授魂与,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知商商姑娘设了哪三关?本王愿闻其详。”李恪直直的望向商商的眼睛,手中捏了只杯子轻轻把玩,浑身透出一股肆意。 “是啊!是啊!商商姑娘就说出来吧!”下首边的几位洛阳富商老爷一迭声的附和,都想听听这位商商姑娘到底设了哪三关,哪怕是现在答不出来,自己也可以请人帮忙不是?万一哪天就答上来了呢? “那各位大人就听好了!”商商将手中的酒壶放下,走到场中。 “说:有一日,螳螂请蜈蚣和壁虎到家中做客,烧菜的时候发现没有盐了,蜈蚣自告奋勇出去买,却久久未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算什么问题?”尉迟呆呆的看着商商,原本以为她会出些朝中大事,或者诗词歌赋什么的,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问题,这种问题还需要回答么? “我知道,一定是没带铜钱!”程怀默嘿嘿笑着抢先答道,这个题可真简单,商商姑娘真是个厚道人,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就真没出! 商商脸含笑意,却微微摇了摇头,把眼光望向了其余的人,这种后世流行的脑筋急转弯她可是最喜欢玩的,只是碰到这些唐朝人,只怕这些人僵化的思维要受一番挑战了! “那------定是附近的店家没有盐卖了,去的远了,方没回吧?”几位商贾老爷倒是有志一同,果然是在商言商。 商商掩袖笑了笑,却仍是摇头。 李恪听到这个题,也是心中一愣,这本是一个极简单的题,可商商在此处提出,必是大有奥妙,只可惜以他之能也是想不出这其中的玄虚。 几人又连着说了好几个答案,商商却只是摇头,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李恪看着商商眼中满盈的笑意,心里一阵悸动,看着她言笑晏晏,便只觉得整个屋里都亮堂了起来,嘴角也不禁微微上翘。 尉迟却不乐意了,一脸埋怨道:“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么简单的题哪有那许多复杂?商商姑娘不会是在拿我们耍乐吧?” “尉迟公子这是不服气么?”商商看着尉迟一脸愤愤,不由好笑,这人!怎么还象个孩子一样? “也罢!若是我不说出个答案来,只怕各位大人都不会心服,只是我若说出来,我的三关便要少一题了,少不得我还得再想个题,唉!为了各位大人,商商便破个例吧!”商商一脸哀怨的看了看屋里的几人,又作势叹了口气。 “请姑娘赐教!”李恪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 “这答案嘛!倒也简单,这蜈蚣久久不归,只因他还在门外穿鞋呢!”商商凉凉的将答案说出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噗!噗!噗!”一连三声响,坐在上位的李恪和尉迟、程怀默三人正端了杯饮酒,不想却听了这么个答案,竟一下子将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李庆俞等人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几人哪里会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不过细思量下,却又不能说不对,蜈蚣多足,鞋穿得多那也是自然的。 尉迟苦着脸道:“商商姑娘,你的三关不会全是这些题吧?” “尉迟公子英明!小女子原就没什么才学,只有这些小玩意倒还能博人一笑,是以也就拿出来做了三关,只是别看这小小题目,一般人绝想不出这答案来,能想出来的,方是我商商命定之人,商商自当扫榻以待!”商商温婉一笑,眉眼生光。 “商商姑娘真是好才学!这样刁钻的题还是本王平生仅见,也罢,今日商商姑娘索性将三关之题说出,也容本王回去好生参详一下,也许,终有一日能做上商商姑娘的入幕之宾!”李恪从袖中扯了个帕子,擦了擦唇边的酒渍,一张棱角分明的薄唇擦的鲜红。 “就是就是,姑娘你的题如此怪异,且容我老程也回去请教请教!”程怀默一扯袖子抹了抹嘴,也随着李恪在一边大声嚷嚷。 “这------好吧!只是那一道题已是告诉你们答案了,现在这题却要重新补上,仍然是做成三关,各位大人们可要好好参详了!”商商媚眼如丝,心中却暗道:看我不整死你们! “这第一题嘛!原本是第二题,各位且听好了!”商商掠了掠鬓边的发丝,清朗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 “什么字人人都会念错?”商商简简单单的说了一个题。 李恪扫了屋内的人一眼,见众人都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便也不说话,只盯着商商,看着她有点小得意的样子,心中就掠过一丝淡淡的欢喜,象是屋外的月光,银亮亮的铺洒了一地。 “可听明白了么?”商商环视众人一周问道,众人连忙点头。 “第二题:什么事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却不能一起做?”商商极快的说出了这一个题目,说实话,这道题她并不是很有把握,也许有些聪明点的人仔细想想就能想到,可是,关键并不是前面的两道,而是最后一道。 “商商姑娘,你能慢些说么?我老程记不住!”程怀默在一边苦着脸直嚷嚷! “不妨事,程公子且听着,待会,我自会叫绿袖将这题写在纸上,交由公子带回府去。” 商商摆了摆手,径自说她的题。 “这第三题却是有些麻烦,还是各位大人看看吧!”商商招手叫过绿袖,对她附耳说了几句,绿袖领命去了。 李恪等人一脸好奇,都想知道这商商所说的麻烦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绿袖便拿着一卷纸进了屋,商商走过去,将纸拉开,只见长长的纸上只写着一句话: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商商,不明白她是何意。商商示意绿袖将这纸举在手中让众人观看。 “这是商商闲来无事时出的一阙对联,这是上联,如有在座哪位,答出我两道题,对出我这副联,我商商必亲自开门迎客!心甘情愿侍奉大人!”商商看着众人一脸深思,心中暗自冷笑,这个对联,文字功底稍差的人,只怕念都念不明白,在座这几位又有哪个真是博学多才呢! 唐时,对联本就还没达到鼎盛时期,这句又是有名的名联,不要说她欺负唐代人,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商商说:“在座的各位大人,哪位想要知道答案?” 众人:“我们都想知道!” 商商奸笑道:“那就拿票票来吧!嘿嘿嘿!” 第三十六章 借你温泉一用 仙女汤的泉水一年四季都是热气腾腾的,氤氲的水蒸气咕嘟嘟的随着池底的泉眼往上冒,一团团一阵阵,带着丝丝的硫磺味,合着呼吸透进肺里,连人都象要熟透了似的。 自从云水坊高调的将商商的问题挂在她的临风小楼门外,每日想见商商的人更加的络绎不绝,云姐非常聪明的用了个专门守着院子的小厮收进门钱,竟也收了个荷包鼓鼓,最后在商商的撺掇之下,在洛阳城郊圈了个四进深的大院,把山脚下的两个汤泉圈了进去,雇了些人将院子好好修整了一番,又用条石将两个汤泉四周砌了一圈石阶,好容易才在进冬的时候弄齐整了。 商商天天盯着这个庄子,一等弄好,便迫不及待的坐了马车来泡温泉,后世的时候她可是名符其实的温泉控,一个冬天光是泡温泉都得花掉她一半的工资,闹得周围的同事都笑她干脆就呆在水里别上来了,直接泡到夏天最好。 不知道为什么,商商一直不太喜欢冬天,唯一对冬天有个好印象的就是冬天有温泉可以泡,如果是夏天就太热了。 发现穿到了洛阳,心里其实一直就想要泡温泉,洛阳周边的温泉是很多的,而且这个时候,一定还没有完全开发,如果有一两个温泉是属于自己的,想泡的时候就可以泡,那该是多惬意的事! 那些暖暖的、温柔的水波,一层层静静的包围着身体,硫磺的味道直冲进鼻端,慢慢的,就好象被点燃了,从里到外的烧起来,把心里那沉积许久的寒气一股脑儿的赶了出去,整个人就觉得软软的,安心的,想要在这一汪清澈的水里睡去,在这里睡着,就连梦都是暖暖的,带着温馨的粉色。 闭着眼睛,如果不睁开,真的就象是后世,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寒冷冬日里,下了班,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带着一身的疲倦泡在自己常去的那家温泉馆里,静静的享受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可是,这里不是,这里是唐朝,这池温泉水每一滴里都透着心酸和不甘。 “姑娘,天晚了,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绿袖在池边看着泡在池里的商商,每次来泡温泉,都是商商最放松的时候,看她半闭着眼睛躺在池里,嘴角扯着一丝放松的笑意,都让她心里微微一酸,在云水坊里从来没见姑娘这样轻松过。 “今天不想回去了,叫门上的去个人跟云姐说一声,就说我想在庄上住两天。”商商懒懒的回道。 今天她是真不想回去了,白天为了唐皇的启行宴歌舞忙了一天,现在浑身都是乏的,不想动。 “这样不好吧?万一云姐要是怪罪下来?”绿袖有些忐忑,虽说最近云姐对商商是越来越好,可谁都知道,嬷嬷毕竟是嬷嬷,她说的话若是不听,还是会有些麻烦的!不过,商商姑娘给嬷嬷赚了那么多钱,还没有哪个姑娘这么能赚钱呢!就连如玉姐原先正当红的时候也没如今这样日进斗金过。也许嬷嬷会另眼相看也不一定呢! “没关系的,你就说是我说的,我累了,想在这边歇几天,顺便想想给皇上的歌舞,这边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打扰。”商商睁开眼,隔着一层水雾看了看绿袖,她心里清楚,绿袖这是怕她开罪了云姐,于她不利,从水里抬起手,伸过去,带着满手的水拍了拍绿袖的手,示意她放心。 云姐本就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虽说是官妓坊的嬷嬷,可做人还算是讲点良心的,坊里的姑娘们一直对她也是敬多于怕,再说云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是对自己有利的,就拿上次作小提琴来说,她明明心里没底,可还是咬着牙支持商商,最后还不是赌赢了?她是个有眼光的女人,以她的识人之明,又深谙经营之道,如果放在后世,绝对是一个白骨精似的人物! “那我去回了。”绿袖起身看着商商。想最后确定一下。 “去吧!”商商摆摆手,又缩回池里泡着,只是露了一小会肩膀,可怎么就觉得那么冷呢? 正要走出去,又象是想起了什么,绿袖转过头对商商道:“对了!云姐说了,如玉姑娘后天就要跟邱员外走了,要姑娘到那天时也去送送如玉姑娘!” “嗯,知道了!”商商重又闭上眼,不再吭声。 其实在坊里这么久,和如玉却始终称不上熟识,最初的时候,她是红姑娘,每日接待客人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来关注她这个刚进云水坊不久的小丫头片子,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也只是见面点个头,道个万福的交情,等自己做了姑娘,又变得比她还忙,更是没了相处的时间,算算她来云水坊这一年多,和如玉说过的话,只怕是一只手都算得过来,更多的时候是在坊里的某条石子小径上碰到了,彼此点个头,也就算是打个招呼了。 不过,想起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终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处,心里还是有些替她欢喜的,毕竟,在这个时代里,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想着要做自己的主人,更多的,还是希望有个男人能怜惜她,呵护她。 想到此,商商的嘴角扯出一个有些恍惚的笑,可不是么?绿袖那个傻丫头就成天想着赚些钱,贴补那个一片残破的家,即使付出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后悔,在这个时代里,女子是最卑微的,而穷苦人家的女子却是更卑下的代名词,所谓的贞操,所谓的气节,都抵不过家人的一顿饱饭!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官妓身份,评心而论,她的日子比大多数人都要来得自在,不会有道学家对她指手划脚,只因妓女本来就不在道学约束之列,哪怕她是做的再出格,只要不是谋反弑君,都没有人会说她什么! “想什么呢?”一句柔和的男声在商商耳边蓦然响起。 商商心头一惊,连忙张开眼,向声音来处看去,蒸腾的雾气让来人的面目有些不清晰,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李默。要说为什么她这么肯定是李默而不是李治,恐怕这得归功于李默的习惯。 到目前为止,除了李默,好象还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喜欢直接闯进她的房里! 商商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现在是在泡温泉,基本上属于没穿衣服的状态,李默这样的闯进来,让她有些愠怒:这个人难道学不会尊重人么? “你能出去么?这里是我沐浴的地方!”商商的语气绷着,象抽紧的弦,这样赤裸裸的被一个男子堵在温泉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商商想,估计以后就算是泡温泉也得考虑穿着一层衣服了! 去雇几个武林高手吧!他再敢来,打断手脚扔出去!商商在心里恶意的想着,转眼想起那天几个纵跃而去的灰衣人,却又灰了心,以李默的身份,她去哪里还能雇着比他请的人高的高手么? 看着商商脸上的表情变幻,李默在心里无声的笑,这个女子总能引得他放下一切的不愉快,只是看着她,都能让他莫名的愉悦起来。 这次为了李恪自请出征高丽的事,他在长安、洛阳两地运作了好些天才将此事勉强压下去,几个贞观朝的老臣在他的授意下,好不容易说服了一向对李恪疼爱有加的皇帝,没有让李恪出征高丽。 毕竟,以李恪的能力,如果真是出征高丽的话,必会有所建树,到那时,挟出征高丽的武功,加上他手中的能人异士和皇帝的疼爱,重演一次玄武门之变也不是没有可能,虽说当今皇帝不能与高祖同日而语,可防患于未然,总是比事到临头却来着急的好。 更何况,皇帝本就对玄武门之事讳莫如深,真要是来个旧事重演,只怕不管是谁,只要参与其中都讨不了好去。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是池鱼之殃了! 李默的眉宇间有些疲色,两头奔波了这么长时间,是个人都会累,再加上还要考虑其中的种种利益关系,纷繁复杂的令人头痛,与那些人老成精的老滑头们打交道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弄得他到现在,只要一想起房玄龄那张老脸都有一种冲动想要撕下他那张面皮,看看那底下到底是只狐狸,还是个人! 商商等了半晌,不见李默回答,本来瞪着他的眼也便有些讪讪,可转念一想:这事本就是他不对,难道我还得对他笑嘻嘻的么? 捂着胸口将肩膀沉进水里,却又不得不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上一次的教训可没过去多久。虽然怜他幼时不易,可也不代表他可以籍此为理由来侵犯她。 李默拉了拉袍子的下摆,垫在身下,在水池边坐了下来,也不顾池边的水气浸湿了衣裤,自顾自的躺下来,一手撑在脑后侧着头看着商商。 “你到底想怎样?”商商有些气恼,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他在这里,弄得她要起身也不行。 “我有些累了,想歇歇。”李默的声音很低,有些嘶哑,象是粗糙的砂纸在喉咙处磨过,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涩涩的。 商商有些哭笑不得,赶情大爷你平常都是在温泉旁边睡觉的么?怎么早没发觉你老还有这爱好呢? “我要起来了,你出去吧,让我穿上衣服。”商商碰到这种人也有些没辙,他并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的眼睛里也没有恶意和邪念,可他就这样怔怔的盯着你,让你动弹不得。 “哦!那我转过头去吧!”李默思忖了片刻道,“借你的温泉让我也泡泡成么?”看她泡的惬意,他也有些想泡泡的感觉。 商商抬头翻了个白眼,真是被他打败了,怎么就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第三十七章 逛街购物 走在洛阳城内喧嚣的大街上,商商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身后面貌大变的李默,感觉无比玄幻,就象在后世的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 昨晚李默又是跟从前一样,溜进了她泡温泉的庄子,将她堵在了温泉里,不过看他一脸疲惫,商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叫了绿袖拿衣服进来,遮挡着换了,避了出去,将池子让给他泡。 李默也毫不客气,泡了一会儿以后,又在庄子上和商商一起用了晚饭,只不过吃饭时,他一直盯着商商的眼,让商商有些不自在,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拒绝他,居然就让他这样肆意的闯进了自己的生活。 今天一早李默就过来她的厢房里找她,说是要带她逛逛洛阳城。看着他深得潭水似的眼,不知为什么商商只觉得拒绝的话有些难出口。 自从与绿袖上次逛过一次以后,便马不停蹄一直忙到现在,洛阳城只能说是走马观花的看了看,好多地方并没有去到,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想要再看看的yu望,再加上如玉要走了,虽说两人谈不上交情,但就冲着她如今已经功德圆满,离开那个让人憋屈的地方,商商也想买点什么送给她,就当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李默可以在外面随意的抛头露面么? 仿佛是看透了她的疑问,李默交待她收拾利落些,自己转身进了侧厢,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公子,肤色比原本的也黑了些,看起来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商商当场就石化了,能亲眼看到传说中的易容术,商商真觉得就算是请李默吃了顿饭外加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几下也不算亏,自己又没有少块肉不是?可是能看到如此神奇的易容术可就是意外惊喜了啊! 物超所值!物超所值啊! 李默看到她呆呆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一开口还是那么淡淡的调子:“傻了么?” “呃――”商商把自己忘了吸的一口气赶紧吸进肚子里,走上前,忍不住好奇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拉拉他的脸皮,不会真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吧? 侧头躲过商商伸出来的手,李默赶紧走在前面出了庄子,这个女人刚才的表情可真有趣,象是看到什么宝贝一样,两眼直放光!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象她这样养在深宅里的闺阁女子哪里会见过这种事。他哪里知道,商商根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见到他这样神奇的易容术又是传说已久的,岂有不象见了稀世珍宝的道理?当然会比一般人反应要大些。 “逛了一早上,就没看中什么东西么?”李默走在商商身后,安步当车,自在悠闲的象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还没呢,急什么,慢慢看吧。”商商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注意力转到街边的铺子上。 虽说是进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街上的行人却丝毫不见少,随处可见穿着夹棉袍子的人在各家店铺里进进出了,置办年货。 想想也是,还有不久就要过年了,各个达官显贵之家早就遣了家中下人出来备办过年当用的东西,平民小户人家辛苦了一年也想着要过个安安生生的年节,街上铺子里的生意便越发好起来,洛阳又是通都大邑,从洛水进洛阳城的大船每天都会卸下大量的时新商品,就连大食的香料,海外的昆仑奴也是潮水般涌入,各个大户人家都挤破了头的想要买些香料做薰香或者买几个昆仑奴放在家里装点门面。 商商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穿着厚重的衣袍,可却一脸的笑意,可以看的出来,在贞观年间,人们的生活都是比较好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商商还没有看到有面黄肌瘦或者沿路乞讨的人。 随意的走进一家街边卖玉器的铺子,商商其实也不知道买些什么给如玉比较好,只是她名字里有个玉字,仅有的几次相遇也总是见她戴着玉制的簪和玉镯,想来,应该是比较喜欢玉器吧,再者说,玉这东西,应该还是能保值的,送一个给她,万一什么时候有个急事,拿出来当也可以应应急不是? 这样想着,商商就认真的在铺子里寻摸着能看上眼些的玉器。 铺子里的伙计看来是个有眼色的,一看商商身上穿的全织锦长裙,外套了一件青狐皮大氅,就知道这是个贵人,再看看身后跟着的男子,虽说肤色黑些,衣着不显,可看举手投足,也透着贵气,便也不敢怠慢,上前躬了身小心伺候着。 商商在柜台上瞧了半日,没看地到特别喜欢的,心里就有些失落,怎么这铺子看着挺大的,东西却没一件让她瞧得上眼的呢? “把你们柜上的好东西拿出来些给这位姑娘瞧瞧。”李默在一边看着商商有些失望的眼神,不意外的抿嘴一笑,象她这样不常出来逛街的,人家铺子里真正的好东西是不会拿出来让她看到的,那些都是给熟客留的。 “是,小的这就去拿。”伙计躬了个身,一溜小跑进了后堂。 商商有些不明所以,一双眼迷茫的看着李默。 李默却回她一个你等着看就是了的笑,轻轻浅浅的,看在商商眼里一愣,随即便转过了头去,这张陌生的脸,不知为什么,让她总有些不习惯。 “这里头还有什么玄虚么?”商商趁着伙计还没回来,有些好奇的轻声问。 “你不常在街上逛,象这样的大铺子,有些好货是不会摆出来的。都是熟客来了先挑。”李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去看,他自在一边坐下等她。 不一会儿,伙计便捧了个红绒方盘出来,身后跟着这家玉器行的掌柜,象这样贵重的东西,一般都是由掌柜的看着才能拿出来的,一方面是怕丢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和有购买力的顾客打好关系,方便下一次再到铺子里来选东西。 伙计刚将方盘摆到柜台上,商商便一眼看中了一只和田玉的镯子,这支镯子通体乳白色,晶莹剔透,玉质润泽,仿佛有一层淡淡的辉光在玉身流转,一看就是好东西。 商商喜形于色的上前拿起,小心翼翼的托在手中,迎着光看过去,浑圆的玉镯好象一层流动的雾气,光华流转。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支镯子是刚刚琢磨出来的,这种无杂色的羊脂玉,如今可是不多了,最合适姑娘不过。”一旁的掌柜看她喜欢,便也在一旁凑趣的拍着马屁。 “多少钱?”商商有些犹豫,虽说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支镯子,可是她也清楚,以这支镯子的卖相,绝对便宜不了,虽说她现在暂时不缺钱,可也不能乱花,所以斟酌之下,还是觉得先问问价的好。 “五千两白银。”掌柜的见商商有些犹豫,便想着趁热打铁,看她的穿衣打扮,不是买不起东西的人,一边坐的那个男子,虽然没出声,但看起来却有种久居上位的贵气,是以却根本没担心商商会觉得贵,更何况,以这镯子的表现,五千两白银根本就不贵。 商商心下一跳,她早有预感,这支镯子必定很贵,可没想到居然会贵成这样,五千两白银啊!贞观年间的物价本就平抑,五千两白银,够一个三口之家多少年的嚼用了! 商商有些婉惜的放下了镯子,决定再看看别的,在方盘里看了看,确实都是好东西,比刚才在柜台上看到的玉器,不管是从雕工上,还是原料上,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是,这个价格也实在是高啊! 考虑了半晌,她拈了支玉簪,通体碧绿,粗的那头雕成了一枝怒放的牡丹,花朵硕大,花瓣繁复,雕工极是精细,一枝长长的花梗一直缠绕到细的这端,象是一枝缩小版的绿牡丹,花旁还雕了几片脉络分明的叶子,整枝簪子看起来大气又不失精致,拿来送给如玉还是挺合适的,做为一个相交不深的人,送的东西太贵重也并不是太合适的。 “这支多少钱?”商商抬头看向掌柜的,她不是太懂玉,但大约也知道一点,在我国早期,碧玉并不是特别盛行,应该比和田玉要便宜吧? “姑娘的眼光真是没得说,这枝簪子的雕刻师傅可是我们整个行当里都有名的,这样吧,我看姑娘也实在是喜欢,就给八百两吧!也算是敝店与姑娘结个善缘。”掌柜的看商商拿这枝簪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不乐意的表现,这让商商有些欣赏他的做人,至少此人没有狗眼看人低。 想了想八百两的价位,也还算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且就算只是八百两,也不便宜了,足够普通的三口之家混个十来年温饱的了。 “就这个吧!可有漂亮些的盒子,替我装好了,我要送人的!”商商将手中拿着的簪子放下,一旁的伙计机灵的拿过一只小锦盒,轻手轻脚的将玉簪放了进去,封上了盒盖。 商商满意的翻开荷包,拿出一张飞钱,她为了来挑礼物,可是特意将身边的飞钱带了出来,就怕不够,看来还真是做对了。 将手中的飞钱交给掌柜的,掌柜的仔细验看了一番真伪,抬头对商商恭敬的笑笑,旁边的伙计忙将手中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商商拿着锦盒,一转头,却看见李默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不由翻了个白眼,看来古往今来的男人,不喜欢陪女人逛街的德行都是一样的!心下不由愤愤:既然不喜欢逛街,何必又要拉她出来? 真是不会起章节名啊!纠结中--,还是没有哪位大大愿意打赏些票票么?偶知道票票很贵的------- 第三十八章 如玉出嫁 天擦黑的时候,商商和李默乘坐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云水坊的侧门。 商商揣好了锦盒,撩开厚重的帘子正要下车,李默忽然抓住她的手,商商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他,今天一天他都没什么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安静的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子逛来逛去,自己进哪个店铺,他也跟着进,只是都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却抓住她的手,不知是为何? “有事么?” 李默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也不说话,只伸着手,两眼黑沉沉的望着商商。 “是什么?”商商有些好奇的坐回身,伸出手接过,打开来。 “送你的,看你实在喜欢,就买下来了,戴上吧。”李默见商商打开锦盒,这才出声说道,两眼却紧盯着商商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 锦盒里衬着红色的丝绒底子,一只润泽晶莹的玉镯静静的躺在盒里,正是商商在陈记玉庄看中的那只镯子,到这时商商都能记起自己放下时的婉惜,她一向对首饰没有什么特别追求,这镯子虽然喜欢,可却不会想要拥有,太贵重了! “你送我的?”虽然这话有些傻,可商商还是问出了口。看他那时眼角也没抬一下,还以为他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呢,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买下来的? 她来这里也有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人送过她东西,就连生辰,也是忙忙碌碌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那些恩客们大都是直接打赏银钱,还从没有人这么在意过她的喜好,送她喜欢的东西。 莫名的,心里就有些热热的,商商眨了眨眼睛,不想自己太失态,抬起眼来看了看李默,犹豫了片刻,虽然很开心有人送她东西,但她觉得这只镯子太贵重了。 “这只镯子太贵重了,不是很适合我,你还是收回去吧。”商商有些舍不得,可她更清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只是一只镯子,你不用想太多。”李默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真是个谨慎的姑娘啊! “戴上吧!” “小事?这可是五千两白银呢!”商商皱起眉,也许对他来说是小事,可对她来说却是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呢! “我不缺那点钱,只要你喜欢就好。行了,别啰嗦了,下去吧,你的小丫头该着急了。”李默不为所动的看了看商商,撩起帘子向等在侧门的绿袖招了招手。 绿袖一见是他,忙不迭的往车边跑。 “伺候你们姑娘进去吧!我走了。”说完,也不等商商反应过来,半推半赶的将她哄下了车,却在一落下车帘的瞬间笑弯了眉眼。这个丫头,要她收个东西还这么麻烦,不知多少女人想要呢! 商商被他哄下车,只得站在侧门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手中拿着锦盒却象是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这个李默,真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要说对她没意思吧,可在太子府上养病的时候,他却将她亲了个彻底,要说有意思吧,可他却并没明确表示要将她梳拢或者怎样,只是一径的接近她,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种不按规矩的出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他把她为了拒绝梳拢所做的一切工作都变成了多余。 不过他的这种做法倒挺有些象在后世的时候,男人追女人的追求手段,商商想了想,想不明白,捏了捏手里的锦盒,反正东西已经收下了,又是自己喜欢的,心里还是有些喜滋滋的。毕竟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绿袖拢了拢商商身上的大氅,陪着商商进了侧门。 第二天一大早,云姐就遣了些丫头小厮在园子里大肆布置,上一届的花魁如玉要从良嫁人,作为娘家人的云水坊还是要隆重其事的,这样也给其它的姑娘做出一个姿态,云水坊还是很厚待姑娘们的,那些姑娘们也就会更加卖力的为云水坊多拉来一些生意。 商商一早起来,探出窗子就看到隔壁的小楼被打扮的一片喜庆,大红的喜绸一直从楼上垂挂下来,屋门上也贴上了红红的喜字,看着热闹极了,从她来云水坊还没见坊里这么热闹过,那些丫头婆子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跟着如玉的贴身丫头小英今天也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今天如玉从良,她的卖身契也被邱员外一并赎了出来,是要跟着如玉一起走的,能离开这个地方,自然也是心中欢喜,脸上一团喜气,止不住的笑。 看到一园子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商商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破天荒的挑了件满绣的织锦襦裙,满头乌发用一根点翠簪子挽了便下了楼,出了月洞门直奔如玉的小楼。 小楼里已经是一屋子的人,如意、玲珑、香奴和蛮儿几人早已在小楼里,和如玉坐着说话,如玉今天的打扮可说是亮眼非常,一身大红撒花的嫁衣,腰部掐细,显得身段窈窕,满幅绣的牡丹争奇斗艳,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头上的珠冠虽然不能太过华丽逾矩,但也是用了上好的南珠,一共十二颗大珠,其余的零散小珠不计其数,用银丝缠成一个花冠状戴在头上,花冠下的面颊透着粉嫩的酡红,眼中有些微微的羞涩。 “如玉姐姐今儿可真美!只怕待会邱员外看了要挪不动步了!”蛮儿在一边嘻嘻笑着,伸手抚过如玉的下巴,一脸轻佻样儿。 “可不是,我们家如玉姐姐那可是艳冠群芳的花魁呢!”香奴看如玉的脸更红了,不由在一边凑趣取笑道。 “那可不,我们如玉姐姐今儿可是新娘子呢!喜事临门,当然是要更美了,待会邱员外不只挪不动步,只怕腿软的站都站不住呢!”如意娇俏的笑着,自从得了花魁,也许是愿望达成,她也比以前好相处了许多,现在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如玉的笑话。 “你们坏死了,人家邱员外是老实人,才不象你们说的那般急色呢!”如玉不依的伸手要打如意,却被如意快手快脚的躲过了,在一边笑的花枝乱颤。 “如玉姐姐。”商商见众人闹得开心,在一旁轻轻的唤了一声,她来的日子尚短,远没有她们的交情深厚。 “商商也来了!快坐,小英,给姑娘上茶。”如玉一见商商来了,如获大赦,忙从几个女人的包围中脱身出来招呼。 “不用麻烦了,姐姐只管自己梳妆便是,今天是大日子,可不能疏漏。”商商将如玉赶回妆台前坐好,拿出手中的锦盒,放在妆台上。 “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权且为姐姐作个添妆,姐姐不要嫌弃才好。”商商看着如玉满脸喜色的脸,心中有些羡慕,她毕竟是走出了这里,却不知自己何时才会走得出? 如玉打开桌上的锦盒,看到锦盒里躺着一支碧绿的玉簪,心下欢喜,口中道:“倒是让妹妹破费了,姐姐很喜欢呢!多谢妹妹!” “你喜欢就好!”商商淡笑道。 “好漂亮的簪子呢!”一旁的几人看了簪子都是眼一亮,这簪子可真是别致呢! “商商啊!你在哪里买的?告诉我,我也去买一支。”蛮儿最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城西的陈记玉器,我看他那里的东西都还不错呢。”商商不甚在意,东西送出去,只要受的人喜欢就好。 几人正嘻闹间,云姐从门外进来,看着闹成一团的人道:“这都聚在一起闹哄哄的,成什么样子,新郎官就要来了,你们也机灵着点,帮如玉把妆弄好了,可别新郎官进了门,她这边还七零八落的!” “知道了,云姐!我们保证将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姐夫都能看傻了去!”香奴拿帕子掩了嘴吃吃笑着。 “都是一群不消停的!”云姐笑骂道,“我去门口迎花轿,你们在这边帮着如玉,差不多也到时辰了。”说完,转身出了门,今天云水坊特意为了如玉停了一天的生意,就是想要办好这婚事,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疏漏。 几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嘻笑着答应了,一起帮着如玉打扮起来。 商商见没她什么事便回了自己的小楼,在二楼远远的看着。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身后跟着一队吹吹打打的乐手在云姐的指引下,到了如玉的小楼前。 因隔得远了,商商看的并不是太清,只觉得是一个很稳重的中年男子,看轮廓象是挺周正的,那人在小楼门外站了一会,打躬作揖的,想必是受了如意等的刁难,只是看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好象还不错呢!希望如玉能过得好吧!” 商商进了屋,搬出自己的筝来,放在膝上。 云姐在一边打着圆场,想是如意等也闹得够了,楼门总算是开了,如玉随着男子走了出来,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 那一班乐手看见新人出来,正要鼓足了劲的吹打,却不防一声清冽的筝音在空气中响起,扑面而来。众人闻声看去时,只见商商在一旁的小楼上抚琴而歌。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美丽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愿望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美好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一曲终了,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默默发怔,如玉听得这歌声,心中微微一酸,忍不住想要揭去盖头,她与商商相交本来泛泛,却不想在自己出云水坊之日,却得闻她满含善意的祝福,心中一时感动不已。 正要伸手时,却被一只突然伸过的头紧紧握住,身边良人声音低低的柔声道:“如玉!我会一辈子待你如珠如宝!”声音温暖而坚定。如玉的心里一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是啊!他是她的良人!任由他握住的手不再挣扎的想要掀去盖头。 商商唱完一曲,站起身来在小楼上微微一礼,扬声道:“商商在此愿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男子牵着如玉的手远远的弯腰一礼,朗声道:“多谢姑娘!” 言毕,再不停留,一班乐手这才回过神来,一路吹吹打打的送了两位新人出去,商商一直到看不见他们了,才慢慢的坐下来,抚着琴淡淡的笑了。 我的书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涉及到史实的东西,若是有出入,希望各位看书的大大不要生气,有些是剧情需要。另外,各位看书的亲们,我是新人不太会管理书评区,希望各位有什么意见要踊跃的提,我会改进的!谢谢! 第三十九章 御前献演(上) 如玉终是满心幸福的出嫁了,只是嫁的颇有些远,邱员外本是杨州人氏,以唐代的交通和如玉已婚妇人的身份,只怕此生再难回洛阳,迎亲当日,邱员外便带了如玉坐了船沿水路往杨州而去。 商商赠予如玉的歌却在一夜之间又一次传遍了洛阳城,不论是闺阁中的女子还是风尘里的姑娘,都在心底里轻轻的吟唱,只盼能找到一个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良人,商商的才名再一次响遍洛阳,将云水坊的生意推向了一个令人难望其项背的高度。 然而,商商却浑不在意,送走了如玉便又沉下心来为御前献演做筹备。 自从接了御前献演的指令,云姐便将商商接客的频率排的更散,价高者得的价也越炒越高,可即便如此,洛阳城内的达官贵人,富豪商家的公子少爷们却更是趋之若骛,天天捧了大把的金银来云水坊只求见商商一面。 真可谓是“千金买一笑!”,倒是把云姐乐的合不拢嘴。 眼看着便到了大演的日子,云水坊上下皆是如临大敌。 云姐一早便起了身,命碧桃使唤了丫头婆子们,将参加演出的姑娘们全都按时叫起,吃过了早饭,一行人便上了三辆马车往洛阳宫赶去,按宫里的要求,一早就要到大演的偏殿内做准备工作,是以所有的人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马车在洛阳宫外缓缓停下,所有人都下了车,商商扶着绿袖的手跳下车辕,一转头便看到了微露的晨曦中,静静的伏在面前,宛若一只巨兽也似的洛阳宫。 高高的宫墙,通体朱红嵌满铜钉的城门,门旁甲胄鲜明的侍卫,都在提醒着商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在这里居住过多少帝王,又有多少被尘烟吞没的往事在这紧闭的门后窃窃私语,悄然回荡。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顺着宫墙内的长巷,商商仿佛看见了无数衣饰华丽却一辈子被锁在这宫墙内的宫女的影子,在探头探脑的窥视着她们这一群即将踏进门内的人。 气氛有些压抑,皇城的气势确是非同一般啊!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回头看看身边大气也不敢喘的众人,商商不禁有些感叹,如果不是自己是从后世来的,只怕也会被这皇城的气势镇住吧!可自己现在更多的却象是在逛后世的紫禁城的感觉,只不过这里的代入感更强一些罢了!也许自己还是不能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吧! 云姐拉过商商,又替她整了整身上的衣饰,将她头上的珠钗稍紧了紧,这才拉着她的手,跟着宫门口来接人的小太监踏进了宫门,商商回身对绿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别跟丢了,绿袖缩了缩肩膀,有些胆怯的跟在商商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其余的姑娘们也安安静静的跟着,生怕一步走错,便会惹来什么祸事。 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过了长长的宫道,又穿过了几座殿阁和大大的御花园,这才进了一处大殿,这殿极大,只怕可容纳几千人,两人合抱的大柱子撑住了高高的穹顶,面南背北处是金碧辉煌的高高御座,整个大殿内青石铺地。 为了今天的大演,无数的太监宫女川流不息,除了为表演者留出来的一片中央空地,四周的地上正在陆续摆上一张张的矮几,满殿的人都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却没有一点嘈杂,安静的让人觉得压抑。 看到这阵式,云水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大的场面,看这样子,只怕文武百官基本上都来全了! 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回过身来,轻轻咳了一声,云姐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的往前走,生怕弄出了声音,这可是皇宫大内呢! 穿过大殿,进了一旁的偏殿,小太监将她们引进一间屋子里停下,慢声慢气的说道:“这间屋子是上头安排下来给你们梳妆用的,有什么事情,就找门外的小太监,这里是宫中,你们可不要随处乱走,出了事可没人救得了你们,到你们上场了,自会有人来叫你们,明白了?” “是!奴婢明白!”云姐对小公公福身一礼,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这是在宫中,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她们都得听着。 云姐从袖中掏出一个十两的金锞子,笑眯眯的走上前按进小太监的手里。 “有劳公公了!若有什么事,还请公公多多关照我等!” “好说!好说!”小太监掂了掂手中的金锞子,又眯了眯眼看了看成色,这才笑嘻嘻的袖了,拱拱手道:“我先走了,有事自来叫你们。” 云姐一路将他送出门外,看他出了偏殿,这才关上门回过身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做自己的事吧!这里是皇宫大内,咱们也不能随便乱走,趁着还没开演呢!咱们再把今天要演的曲子,词再过一遍,省得到时候让人挑出错来。” 云姐拍了拍手,招呼所有的姑娘们妆扮起来,拿了词在一边同她们一起逐字逐句的加深印象,商商却与几个乐师在一起继续熟悉曲子,为了这次大演,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商商仔细的斟酌过许多曲子,《秦王破阵乐》本就是以气势雄浑见长,若是与这样的大型歌舞比气势那是自找死路,试想一群女子莺声呖呖,娇啼婉转,怎么能比得过久历沙场的大老爷们儿那嗓子吼出的气势呢?所以云水坊的献演还是要突出家国之意,用女性的柔美来表现女子对这个家国细腻的爱,这样才能另辟蹊径。 思前想后,想起了后世有名的一个女声独唱和大合唱的混合曲《我的祖国》,这首歌要求女声嗓音嘹亮,合声部壮阔大气,而且歌词中也没有什么犯禁的词,倒是很合适在御前大演,为了合声部的声音不太女气,商商还特意挑了几个嗓子不错的小厮参加合声部,出来的效果还算不错。 为了这词,商商还特意与云姐去了裴大人府上,将词单递给裴大人审阅后,提出了在《秦王破阵乐》之前献演的要求,因歌词中有为了开辟新天地和豺狼来了有钢枪等词,正好突显出战的必须性,因此放在破阵乐之前可以巧妙的引导出破阵乐的存在必然。 看了歌词,裴铭一迭声的赞好,这词虽白,但好就好在简洁、通俗易懂,大俗中却有大雅,武将之中不乏目不识丁之人,这样的词兴许更能让他们接受,到底不愧是云水坊的花魁,的确是名不虚传,当下便爽快的答应了,本来《秦王破阵乐》也就是历年来的压轴,将她们的节目放在之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得了裴大人的这句准话,商商和云姐高兴的回了云水坊,全心的投入排练,只是在乐器上让商商着实犯了难!按理,这首歌的主旋律应该是小提琴,但合声部如果只用一把小提琴是绝对达不到效果的,可现在坊里却没有那么多会演奏小提琴的乐师,最后,不得以,商商将坊里会奚琴(即二胡)的琴师全部征用,强制性的学习小提琴,而且只学这一首曲子,这才勉强的达到了要求。 到了这里,商商却仍有些不放心,虽说是已经练了两个月了,但在皇宫里,在如此多的文武百官面前演奏,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难保有人会因紧张而弄错音,因此,商商不得不再一次的同他们确认,其余配乐的乐师,工作相对轻松了许多,商商将他们所要演奏的部分一一在曲谱上标明了出来,他们只需要跟着音乐看着乐谱,在曲调演奏到他们这个部分的时候加上自己手中乐器的动作就行了,所以光是这乐谱,商商就弄了十来个不同的版本,简直是手都要抄断了。 “诸位可都记牢了?”商商罗罗嗦嗦的说了半日,终于觉得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记住了,姑娘放心吧!我们定不负姑娘重望。”乐师中领头钟师傅恭敬的答道,原本他是有些瞧不上这小姑娘的,可接触下来,却不得不服气,没办法,人家懂的就是比你多! 商商满意的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云姐一把拉住。 “别净说他们了,你的妆也该整整了,总不能就梳个这样式的头去大演吧!你可是咱们云水坊的招牌,可不能丢了咱们的脸面!”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按在了胡凳上,叫过绿袖给她拆了头发重梳,自己却在一边打开了包裹,将包裹里一袭暗红羽纱拿了出来。 “云姐你让我穿这个么?大殿里可是很冷的,如今已进冬了!”商商有些诧异的看着薄薄的羽纱。 “放心!我早打听过了,大殿四周会垂下帘子,而且我进来的时候仔细看过了,大殿的四周都安放了火盆,不会冷的,来穿上试试。”云姐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手中的纱衣。 商商无奈的对天翻了个白眼,待到绿袖将头发梳的差不多了,只得站起身拿起了云姐手中的纱衣到一旁背人处换了。 这件纱衣式样简单,以庄重大方为主,毕竟是进宫大演,太妖艳云姐怕会惹来皇上怪罪,因此,云姐定制这件纱衣的时候便告诫过裁缝,不可太露,不可过于繁琐。暗红的羽纱,内衬同色底衬,领口处采用了方领设计,只露出了胸口上方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领边处绣了一整圈银红色的缠枝纹,华贵大方,与七破襦裙裙裾处的满幅海棠遥相呼应,既大气又不轻佻,很好的掩盖了商商过于稚嫩的那一面,相反的,人们看到的是一个成熟美艳,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云姐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她的眼光还没有退步! 商商重又坐回胡凳上,绿袖则打开了妆盒,正挑着簪子。 “叩叩叩!”门外传来几声轻响,云姐忙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 “是云水坊的云嬷嬷么?”门外站着一个头梳双抓髻的宫女。 “正是,不知女史有何吩咐?”云姐一脸恭敬的回着话。 “大殿中的客人已经陆续来了,云嬷嬷这边要抓紧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到殿外候着了。”宫女微微的笑了笑,显然云姐的恭敬和口中的敬称还是让她很是受用。 “是,奴婢知道了!”云姐恭身行了一礼,宫女见她还算恭敬,便没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云姐回过身来,脸上的神情隐隐的一丝激动,头上的金步摇也微微的摇晃着,屋内的人都静静的看着她。 “姑娘们!提起精神来!咱们今日若是成了,云水坊便名扬天下了!” 有点纠结,又要写大场面了,功力不够啊!若是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各位亲要多提啊!这样我才可以有进步! 另:本人是新人一枚,希望能有朋友多多支持!谢谢! 第四十章 御前献演(下) 随着大殿内的琵琶声渐渐停歇,站在殿外等候的商商等人全都深吸了一口气。 殿门口遮挡的帘子在众人眼前突然一下被掀开来,退出了一队身穿绚丽舞服的舞姬,当头的一人云鬓高挽,黛眉轻挑,随意的扫了站在殿外的众人一眼,眼光从商商身上滑过时稍稍停顿了一下便一扫而过。 待一队人全部撤出了大殿,门口伺候的小太监招手示意商商等人进去。 商商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众人,以眼神示意众人跟在她身后,自己便抬起手打了帘子,率先走进了内殿。 一进殿,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大殿四周都燃着巨大的火盆,照得整个殿中亮如白昼,靠窗的帘子稍稍卷起了一些,透进一丝丝新鲜清冷的空气,大殿内每隔两步远便摆放着一张矮几,各色御膳还在冒着丝丝热气,跪坐在矮几后的文武百官都安静的看着走进来的这一队伶人,不时的有人看着商商身后的乐师手中提着的奇怪乐器交头接耳,只是声音都很小,极是谨慎小心。 商商跟在领头的小太监身后,悄悄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大殿,入眼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让她着实的吓了一跳,虽说花魁赛时的人也不少,但可没有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阵式让她的心里生起了一丝紧张。 怀着对李世民无法遏制的好奇心,商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正前方高高的御座上坐着的人,对于这个千古一帝,她还是很有些好奇心的,毕竟,唐朝是汉朝以后最为强盛的一个朝代,而眼前这个高居皇座的人就是这个鼎盛之世毫无疑义的奠基者,怎能不让她好奇?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相距实在太远,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人看,商商只能模糊的看到御座上的那个人穿着一身赭黄袍,宽大的袖子随意的搭在一旁的龙头扶手上,因为距离而显得面目不清的五官只能隐约的看出些刀砍斧凿般的轮廓,颇有些硬汉的味道,只是那双睿智的黑眸却让他的气质掺和了些书卷气,并不显得那般粗豪,身后两个身穿宫装的宫女持着一对五彩斑斓的宫扇,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充当着背景。 感觉到御座上那人打量的目光,商商慌忙的低下头,心中乱跳。这表演还没开始,可别因为这点事有什么闪失,若是被派上个大不敬的罪名那可就冤了! 眸光一扫间,却忽然愣了一下,就在离御座最近的地方,一抹明黄色的影子跳进了商商的眼帘,细看去,却是太子李治,看到商商看过来,李治白皙的面颊上露出一抹轻笑,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坐在李治对面略下一步的李恪看到这一幕,嘴角扯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众人陆陆续续的在大殿中央安置下来,各自在计划好的位置站好,做为合声部的歌姬和几名妆扮过的小厮站在一起摆出一个半月型的小阵型将商商环拱在中央,执着各式乐器的乐师自成一部立在一侧。 众人排列好后,一同向着御座跪下叩首,商商有些不适应的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她可还从未给人磕过头呢!不过却无法可想,只得入乡随俗。 “平身!” 从御座上传来一把低沉柔和的男声。 “谢皇上!”下跪的诸人齐声谢恩,又一次叩首过后才起了身。 这一套礼仪规矩可是宫中特地派了教导嬷嬷来教过的,怎么样叩首,怎么样谢恩,那可都是有规矩的,光这礼仪可就练了两天,一直到大家全都晕忽了才算勉强过关,即便是这样,入殿前云姐仍是千叮万嘱,,就怕哪个人一个不小心出了漏子。 商商立在半月型的小阵型之中,抬起右手敲了敲手中的云板,随着两声清脆的“啪啪”声,所有的小提琴乐师都提起了手中的琴弓,一阵悠扬的乐声在大殿中回荡起来。 一段简洁的过门之后,只留下了一把小提琴的声音仍在回响着,商商开口唱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商商双唇一启,经过后世专业演唱技巧训练的嗓音嘹亮高亢,象一阵风一般卷过整个大殿,就连大殿内的气氛也为之一清,此时的唐朝,歌唱还仅仅是对嗓音简单的利用,有些天生嗓子好的女子或许能唱得好些,但对于一些发声的技巧可远没有后世来得精通,商商这一开口,起承转合间流畅圆转,呼吸间的控制几近完美,丝毫没有气竭之声,而颅腔的共鸣又可以充分的表现出女子的嗓音中缺乏的厚重,这在此时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整个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几乎都被这女子的嗓音震住了。 随着商商嗓音渐落,在她身后站立的合声部声音蓦然间喷薄而出,和着所有乐器突然的加入,一阵强烈的曲音和歌声直冲众人的耳鼓,带着女子柔媚嗓音和男子浑厚之声的合声如惊涛拍岸般袭向众人。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一阙既完,琴音又回复到一把小提琴拉出的柔和乐声,商商继续唱道: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钢枪” 这一阙却比上一阙要短,合声部的合声益加的雄浑壮丽: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到了第三阙,商商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合声的壮丽中仍然是那么的明显,众人齐声高唱第三阙: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钢枪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灿烂的阳光” 一首《我的祖国》唱得荡气回肠,大气磅礴,殿中诸人全都在歌曲描绘的景象中沉醉不已,一时间就连曲声已歇都没有注意,个个愣在当场没有反应。 商商扫视一下全场,满意的拉出一个微笑,手中的云板压着消失的乐声又是两声清脆的拍响,领着表演的诸人跪了下去。 众人齐声喊道:“我武维扬!天佑大唐!愿吾皇旗开得胜!拓土开疆!” 那两声清脆的云板和众人的高喊,彻底的惊醒了还愣着的诸人,百官们纷纷起身面向御座跪下,一边叩首,一边跟着云水坊众人一起高喊:“旗开得胜!拓土开疆!”声音之大,直冲云霄,就连大殿外树上歇着的鸟雀也被惊得扑拉拉飞起。 御座上的李世民看着御座前跪着的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自从登上御座以来,似乎被遗忘的豪情又一次充盈了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天下间舍我其谁的豪迈与骄傲。 “好!好一个我武维扬!天佑大唐!”李世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裴卿家!”李世民抚须笑道,他好象已经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 “臣在!”裴铭在殿后听到皇上召唤,立马一溜烟跑了进来,作为整个表演的总策划人,他是不能在殿前看表演的,有很多事情都离不开他的安排,是以他只能在殿后听听声,当他在殿后听到商商的曲子,也是一阵心潮澎湃,暗赞此女确实是不负才女之名,这一次皇上该能满意了吧! “裴卿家!你的安排朕很满意,这献演的是何人?朕要重赏,一会儿你拟个册子呈上来朕看看。”李世民赞赏的看着台下跪着的众人。 “是,臣遵旨!”裴铭跪在皇上面前一叩首过后便退了下去。 “众位卿家,平身!”李世民大袖一挥,重又在御座上坐下。 “谢皇上!”下跪的一片人头叩首谢恩后才重回矮几后坐下,商商等人起身后便顺着小太监的指引从大殿中退了出去,这一路,商商都感到有几道灼热的视线在她背后一直粘着,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不安感。 一直到出了大殿门,商商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大殿里她可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出了问题,这个天佑大唐的口号是她想了好些天才想出来的,又与云姐商量了好久,最后才确定还是喊出来,毕竟,这皇帝嘛!都是爱听人说好话的,李世民虽然是明君,可是听到魏征给他提意见还不是会吹胡子瞪眼?即使最后他会听从,但是从感情上来讲他还是爱听好话多些,这是人的本性,就连皇帝也不会例外。 听到李世民豪爽的笑声的时候,商商就知道她成功了,原本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这样的曲风不为众人所接受,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并不象她想的那样,真不愧是历史上接受外来文化能力最强的朝代! 领路的小太监一路将她们带回表演前待的偏殿,云姐已经在屋门外等候多时了,作为非表演人员,她是不能靠近大殿的,看着商商领着众人一路走回来,云姐的心都揪起来了,两眼直直的盯着众人脸上的表情。 “恭喜!恭喜!”当先的小太监走到沈落云身前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您坊里今儿可是出了大风头了,皇上已经说了要赏了,坊主您就等着领赏吧!” 小太监笑眯眯的拱手和云姐寒喧,皇上为了征高丽的事,已经好久没这么畅快的笑过了,这次心情大好,这坊里得的赏只怕不少,自己过来报个喜道个贺,也好沾点喜气不是! 云姐略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从袖中拿出两个金锞子递了过去,她早该知道的,有商商在,怎么会有意外? 昨天请假,今天一上来突然发现推荐票竟然多了一张,真正是意外之喜,虽然到目前为止只有四张,但还是谢谢支持我的朋友!我会继续努力的,另外,我这本书的设定会比较慢热,各位朋友不要着急。 第四十一章 又闯进来了 云姐带着众人坐着来时的马车,一路兴高采烈的回了云水坊,留守坊中做生意的如意、香奴等人看到众人一脸掩不住的喜色,心知御前献演一定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就连门前的小厮们在迎接进门的客人的时候也比往日挺起了腰杆儿。 一众女人们仿佛五百只麻雀吱吱喳喳的谈论着献演时见到的大世面,大殿如何如何金碧辉煌,那些御膳看上去有多么的美味,还有那些衣着华丽满脸严肃的达官贵人们一脸惊艳的样子,一个一个脸上都仿佛放着光一般,看得如意、香奴等人好一阵艳羡。 “好了!好了!”云姐笑着打断了众人闹哄哄的嘻笑,站在众人中间大声道:“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都高兴着,不过,这会子天也晚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总聚在这儿了,今儿参加了御演的就歇息一日,明儿再待客吧!啊!” 碧桃开心的看着云姐舒展的眉头,她已经有好久没看到云姐这么开心的样子了,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自从牡丹阁和云水坊抢生意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云姐这么高兴! “我先回去了,有些累了。”商商好不容易在人堆里走近云姐,她有些累,这段日子为了献演,她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再熬下去,她都快未老先衰了! “去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云姐慈爱的拍拍她的手,商商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也明白她想要什么,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太早! 看着商商带着绿袖离开的背影,云姐心里有些怜惜,也许这次献演成功对商商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泡在高高的木桶里,商商闭着眼睛,由着绿袖在她身后一点点的搓着拆开的头发,为了梳个端庄的发型,她头上抹了不少头油,她的头发又黑又密,要全部清洗干净可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绿袖!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么?”商商仰着头喃喃的道。 “绿袖很笨!只是觉得姑娘现在的日子比那时候强多了,姑娘想买点什么就能买什么,不会饿肚子,还有那么多公子哥儿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来求姑娘见他们一面,又有太子和吴王关照,没人敢得罪姑娘,有什么不好呢?”绿袖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口中脆生生的回着话,在她简单的心里这就已经不错了,对于她来说,吃饱穿暖比什么都好! “你不笨,绿袖!要是我能象你一样,简单些多好!”商商伸手拍了拍绿袖搓着头发的手。自从吴王因为答不出她的题吃了蹩,好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谁知吴王却一点也不介意,隔日还派人打赏了商商,这下许多暗里打主意的人都不得不歇了心思。连吴王都这样怜香惜玉,真要是有人强要了商商,只怕也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正因为这样,商商再也不需要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只要一天没有人答出她提的问题,那么她也就一天不需要面对那个接客的事实。而太子,可能是由于李默的原因吧,总是派府上的总管时不时的打赏些东西,这种暧mei不明的态度更是让人猜不透,也就更加强了商商的神秘感,洛阳城里的人都在猜测着她和这两位天潢贵胄之间的关系。 商商继续闭着眼泡着热水,想想城外的温泉,真是舒服啊!可惜现在不能去! 屏风后忽然悄没声儿地转出来一个人影,绿袖冷不丁一回头,吓了一跳,正要叫出声,却见来人竖起了一支指头立在嘴边,忙将到冲到嘴边的惊叫咽了回去。 却不是李默是谁?一身玄色衣裳,头上扎了个文士巾,一脸的儒雅之气,仿佛他闯进的不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面前也没有一个正沐浴着的女子,而是正走在哪家书院的回廊下,轻松自在得紧。 绿袖看看李默,不由的微红了脸,李默施施然走上前,示意绿袖将手中的头发交到了他手上,绿袖迟疑了半晌,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商商,还是将手中的秀发交到他手上,慢慢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转过屏风离开。 李默轻柔的搓着手中的如云秀发,眼中透出温暖宠溺的光,微翘的唇边带着笑意,象看着顽皮的孩子。 跟着李治的人早就回来告诉了他商商表演时的盛况,他只要微微的闭上眼,就好象能看到一身盛装的商商淡淡的神情,从嫣红微启的双唇间飞出的嘹亮的歌声。 宫宴――李默从未去过,被放弃的人就要有被放弃的样子,他不想戴着人皮面具在那个人的面前祈求他的施舍!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 可是第一次,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进宫参加宫宴,在舞台上的商商总有一种让人着魔的力量!似乎她生命中所有的热情都被她灌注到了歌声和舞蹈之中,让人跟随着她一起飞扬!飞扬!直到云端! 从脚边的水桶中舀了一瓢温热的水从发根处一直淋下,如丝缎般的发滑过他的指尖,象捏不住的时光,李默忍不住握了一下,却只握住了一手的淋漓。 “绿袖!怎么不说话了?我喜欢听你说。”商商梦呓般的喃喃着,和绿袖絮絮叨叨的说些琐碎的小事,几乎成了她唯一的娱乐,那种平凡的快乐真的很简单,能让她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你想听什么呢?”李默将一头已经清洗干净的头发一点点擦干,松松的挽上她的头顶,拿了一只帕子擦手上的水,一边轻声的回道。 “怎么是你?”商商蓦然的抬起头,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着李默,这个人太神出鬼没了!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她明明已经交待过要将房门关好的! “绿袖出去了,起来吧!水凉了,泡久了不好!”李默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眼睛在浴房昏暗的烛光下显得黑沉沉的,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里面。 “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出来了。”商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每次看到这个人她都有种想要发火的冲动,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每次都选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闯到她的面前! “我在外面等你!”李默放下手中的帕子,看了商商一眼,转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商商一直等到他走出了屏风,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护在胸前的双手,将一边衣架上的帕子拿过来,细细的擦身上的水珠,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实在是没听到什么声音,商商这才飞快的穿上衣架上挂着的袍子,这是她按照后世的睡衣的款式,叫绿袖特地给她制的长睡袍,她总是喜欢在睡觉前穿着这一身在楼内走来走去,感觉自己只是在度假,随时可以回家。 看了看身上的袍子,商商还是觉得自己不太安全,可又不能在浴室内久站,随着水渐渐变冷,这间浴房也变得潮湿而阴冷起来,刚出水还不觉得,站得久了,便觉得寒气象是要透进骨子里。 “啊欠!”商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权衡利弊之下,商商极不情愿的走出了浴房,喝药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李默看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商商,不由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可怕么? “你有事么?”商商没好气的看着李默,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让她的心情在一瞬间就会坏起来。 “恭喜你!”李默走上前,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商商,轻笑着将她拉到床边把一身单薄袍子的她塞进被褥里,密密的包裹好。 “谢谢!”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默这样反而让商商没了火气。 好象想到什么一样,商商对着床边坐着的李默道:“我看见太子了!” “哦!”李默没什么表情,这样的宫宴,李治除非是不在洛阳,不然的话,他是一定得参加的。 “哦什么?我怎么没看到你呢?”商商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道。 “我不参加宫宴。”李默的脸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微微下垂的眼睑遮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呃!”商商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她怎么就忘了这点了呢?既然他是不被承认的皇子,当然象这种公开的宫宴那肯定是不会参加了! 看着李默的一脸淡漠,商商就觉得自己真是猪一样!就算是再不待见他,也不带这样在人伤口上洒盐呐!做人要厚道啊! 这一边李默和商商互瞪着不说话,另一边的洛阳宫中却宫烛高烧,亮如白昼。 李世民在勤政殿里看着裴铭送上来请赏的名册,这个册子上写着参加献演的云水坊众人的名字,在沈落云之后,排第一的是一个叫商商的女子。 他恍惚记得,他放在太子和吴王身边的暗人都曾提起过这个女子,好象是默儿看中的,吴王李恪对她似乎也有些意思,李世民的手下意识的敲着,这个商商--------他记得,是承乾府里苏定远的女儿吧?她的爹判了斩刑,那她接近默儿和恪儿-------- 抬起头又想了想,献演时的歌确实让他印象深刻,作为一个有为的帝王,他当然渴望能够象汉武帝一样封狼居胥,立下不世武功让后人景仰,那样的场面令他热血沸腾! 可不知为什么,商商一身暗红色的衣裙并不张扬,李世民却总觉得在她身上隐藏着什么,虽然隔得远,并没看清她的样子,但李世民始终记得,她那眼睛里略象是带了些婉惜的光,她在婉惜什么? 李世民提起笔在名册上商商的名字下重重的划了一杠,但愿,她在献演时所唱所说皆是真心之语,否则------。 重新拿了一本绢册,李世民在绢册上写下赏赐内容,他是个明君,一向赏罚分明。 明天,派个妥当的人去宣旨吧! 本来是答应昨天补更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留到了今天,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可能晚点!谢谢支持的朋友! 第四十二章 皇上赏赐 进了冬,天色亮得便有些迟,而且透着些薄薄的雾气,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都还沉睡在睡梦之中的时候,云水坊的大门便被人“嘭嘭嘭!”拍的山响。 看门的老苍头睡眼惺忪的放下门闩,拉开门,衣服还有一半扎在裤腰里,满脸不悦的嘟囔:“谁呀!这么早吵什么吵?” “我家裴大人说了,你快给你家坊主通报进去,赶紧的准备一下,今儿会有皇上的旨意到,你们坊里的姑娘得的赏赐今儿也会到,万一疏忽了,当心问你个大不敬的罪名!”门外站着个青布衣的小厮,人长的还有几分清秀,可说出来的话倒当真是挺吓人。 老苍头吃他这一吓,瞌睡倒是全醒了,一迭连声的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去报信。”话还未完,人已经一溜烟的窜出去老远。 那小厮见老苍头那火烧屁股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云姐此时还没起身,一听到门上传来的好信儿,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招呼着刚起身自己还未梳洗碧桃给她先梳洗打扮,一边忙忙的叫了手底下的管事,丫头,婆子们来安排接旨的事。 大门口要先打扫干净,可不能有落叶,还要洒水净街,接旨的厅里要重新收拾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全都收掉--------啊!还有好多事要做!沈落云有些激动的想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妓坊能得皇上恩旨的呢!何况还有御赐的东西,这拿到外头,人家还不得羡慕嫉妒死她云水坊? 等到一批批的丫头、婆子被安排出去,云姐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扶了扶头上的簪子,云姐转头对绿袖道:“你去叫两个小丫头,通知所有参加了御演的姑娘、小厮们,穿得周正些,今儿要接旨,让他们都仔细着点。回头皇上赏了东西,少不了他们的!” “是,我这就叫秋儿去传话!”绿袖满脸笑容的挑了帘子出去了,这可是整个云水坊的荣耀呢! 商商起了身正在练瑜珈的时候,秋儿才进了院子,绿袖见她走的一头汗,便端了盏茶给她,秋儿急急的喝了一口,忙忙的将话带到便又转身出了院子,往下一个园子赶过去,也不知道宣旨的人什么时候到,这传话的事可得做的快些。 绿袖得了信,高兴的一声欢呼,倒是把商商吓了一跳,待明白过来为什么,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当是什么事呢!那天演完的时候皇上不就说要赏么?那么兴奋做什么?”商商平稳的吐纳了几次,才从垫子上走下来,弯下身将垫子收起。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这是亲自宣旨嘉奖呢!整个洛阳城也就咱们云水坊是独一份儿呢!”绿袖拍着手,在屋子里高兴的转着圈。 “姑娘!你一会儿带着我可好?云姐交待让你们都打扮好去接旨,你带上我行不?”绿袖的双眼亮晶晶的瞅着商商,就差满眼小星星了。 “咱们都得去接旨的,到时,你跟在我身边就行。”商商抬手戮了戮绿袖的脑门,一脸嗔笑,这丫头! “姑娘最好了,绿袖待会就跟着姑娘,也可以看看宫里来人宣旨是什么气派!”绿袖讨好的递过手中的帕子,让商商擦脸上的汗,一边狗腿的端着茶盏,只等商商一个眼色就会把茶盏递过去。 “得了!别做出这副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进屋吧!还得梳洗打扮一番,这可是要接圣旨呢,可不能乱来!”商商将手中的帕子塞回绿袖手上,自己便转身进了内室。 绿袖跟在身后小心伺候着,心里笑成了一朵花! 梳洗完毕,换了一套领口绣着淡色云纹的天蓝色襦裙,又挑了支黄水晶镶的攒花簪子戴在头上,在眉心画了朵鹅黄的花钿,商商这才带着收拾齐整的绿袖到了前院。 云姐正盯着丫头们擦拭大厅里的摆设,一回头看到商商,高兴的眯起了眼,要不是商商,云水坊哪会有如今的风光! “云姐!”商商上前向云姐行礼,一丝不苟,在这个地方要入乡随俗,这时候的人是很讲礼的,即便是亲人,见面时都要行礼问安的。 “好了,好了,这也不是在外面,不用这样拘束。”云姐不等商商福下去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的妆扮,满意的点了点头。商商就是这样,怎么打扮都好看,难怪那些男人们个个都象苍蝇似的围着她转。 云姐今天也特意的打扮了一下,将箱子里一套刚做好的织锦襦服穿上了身,繁复华丽的花纹遍布裙身,一头乌压压的青丝挽了个髻堆在头顶,用一支描金攒珊瑚珠钗插着,浑身都透出贵气,哪里象是妓坊的嬷嬷?倒象是哪家大臣府中的家眷。 “云姐!”如意跟商商前后脚进了门,她如今住在当初如玉住过的那栋楼上,和商商做了邻居,今早看到商商出了门,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跟在商商身后也来了前院。 自从如意坐上了花魁的位子,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每日来求她一见的人川流不息,她又不象商商是清倌人,那些风月场上的伎俩自是玩的圆滑无比,生意比起商商来是只好不差,赚的比商商还多,所以看到商商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客气,全没有了当日的敌对情绪。 “如意姐姐!”商商回头见到如意,淡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商商妹妹!”如意也笑着同她点个头,两人看看厅里实在是没她们什么事,只得站在一边看着,一边聊着些闲话。 香奴几人的院子略远些,便来得迟些,待到几人都来到的时候,前厅里已是挤满了人,嗡嗡的说话声大得能掀翻了屋顶去。 早知如此,真该迟些再来!商商看着满屋子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由有些头痛,她最不耐吵,如今这厅里真是吵死人了!还不知那宣旨的几时才到,早些来了早些完事,也好早些回楼里得个清静。 眼看着就快到午时了,可那宣旨的人却还连个影子都没见! 众人正议论间,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一迭连声的喊着:“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云姐霍地站起身来,急步向外迎去,前门处当先走进来一身太监服色的公公,手中高举着一个狭长的匣子,身后跟着太常寺的裴铭裴大人,还有一位女子却是不曾见过,云鬓高挽,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身边跟着一个服侍的小丫头,看那样子不象是宫女,众人一时有些奇怪。 云姐当先迎上前去,一脸笑意的冲着几人福了一福。 “沈落云给各位大人请安!” “免礼!”领头的公公满脸笑容的抬手虚扶,出声问道:“香案可准备好了?接旨吧!” “是!落云遵命!”云姐又福了一福,看了一眼裴铭,见裴铭一脸的笑意,这才起身,放心的招呼一边的小厮抬过准备好的香案摆在厅里,带领着商商等人在香案前跪下。 宣旨的公公这才打开手中的匣子,拉开圣旨,慢条斯理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慢悠悠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象催眠曲,商商跪在地上,耐着性子听那半懂不懂的文言文,眼睛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站在老太监身后的女子。 看她的长相虽不是特别美艳,却有一种大气,容长脸儿,一双剑眉尤其醒目,显得英气勃勃,这在女子的脸上可不多见,肌肤虽比不上商商的白皙细腻,可也还算不错,双唇红如樱桃,轮廓分明,整张脸透着说不出的贵气,再配上那一身华丽的宫装,风度气韵自然而然便散发出来,绝不是宫中一般女官可比。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奇怪,这样的女子为何会随着一个老太监到云水坊里来? 随着老太监唱歌似的声音结束,商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跟着云姐叩首谢了恩,这才扶着酸麻的膝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古时候跪来跪去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难怪人家还珠格格要做几个什么跪得容易了!看来还真有必要呢! 老太监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云姐,云姐恭恭敬敬的接过,快手快脚的从手中拿了一张飞钱塞给老太监,老太监眯着眼看了看,朝云姐拱了拱手,心满意足的塞进了袖中。 “云坊主今天可真是大喜啊!本官可要叨扰一杯喜酒啊!”一旁的裴铭向沈落云拱手为礼,一边哈哈笑道。 他一大早就派人来跟云水坊打了招呼,因为这次御演成功,他也得了皇上嘉奖和不少的赏赐,对于这种能帮助他的人,他是不会放弃拉拢的,人才难得啊! 这歌舞可不象别的什么,没点天份和新意还真难让人看中,只看牡丹阁的白牡丹就知道,以前仗着吴王的势,再加上人长得还算不错,倒是能在洛阳城有点名声,可云水坊的姑娘一出,看过那些新奇的歌舞,再看白丹阁可就一点意思都没了! “多谢裴大人厚爱!落云今天定不会让大人失望!”云姐呵呵笑着和裴铭寒喧着,皇上的赏赐虽然并不算特别丰厚,但这种事主要是个名声,谁在乎赏的东西多少呢? 今年的花魁赛和这次的御前献演若不是有裴铭的帮忙,必定不会这么顺利!她可是听说白牡丹仗着吴王,给云水坊寻了不少事,只不过裴铭都将她压下来了。他这个人情沈落云不会忘记! 商商站在云姐身后,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宫装女子,她从进屋到现在一直不发一言,只是将站在厅中的人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象在研究什么。 “哪一位是商商姑娘?”宫装女子看了一圈,突然向着商商问道。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名女子说出来的是问句,但商商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女子其实知道站在面前这个她问的人其实就是商商。 今天终于把前天落下的一章补上了!呼!幸好幸好!这一章里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支持我的朋友们可以猜一猜,到底是谁? 第四十三章 大名鼎鼎的武媚娘 商商谨慎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宫装美人,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看到她的样子,恍惚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在唐代哪里有什么熟人? “奴婢便是商商。”纵然是很不情愿,但在这样有身份的人面前,她也只能自称奴婢,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商商还是很恭敬的福下身子。 “让姑娘们都散了吧!我要同商商姑娘说会儿话。”宫装美人上下打量了商商一眼,从她头上的珊瑚簪子一直扫到她脚上的绣鞋,这才转过头冲着刚塞好喜银的吴公公,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是!奴才明白。”吴公公冲美人拱了拱手,回头看着沈落云道:“云嬷嬷!让你家的姑娘都散了吧!宫里的贵人有话要同商商姑娘说,裴大人,咱们换个地方喝点酒如何?” “裴铭自当从命。”裴铭笑着答应了,这位吴公公是皇上近臣,他们这些做外臣的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更何况,宫里从来没有过女性贵人到妓坊里来,这其中必有缘故,自己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两位随落云这边来吧,花厅里已经布好了吃食,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才好!”沈落云有些疑惑的望了商商同宫装丽人一眼,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的将吴公公两人引开,这里的事等会再问商商也就是了,应该不会是坏事吧! 待到众人都散尽,宫装丽人扶了小丫头的手走到大厅里的上首坐下,静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商商。 这就是皇上要她仔细瞧的女子么?看外表确实是美,而且浑身透出一股清新的气质,柔中带刚,既不会让人觉得倨傲,又让人觉得她与人隔着一段距离,当真是很特别呢! “商商姑娘是吧?” “是,正是商商。”宫装丽人打量商商的时候,商商也同样在打量她,却仍是不明所以,这个女人已经问了两遍了,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按理说,这种地方不是她的身份应该来的吧? “皇上很喜欢你那日所唱之曲,命本才人来问问你,你那日所唱之曲可有名目?”宫装丽人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从最安全的地方着手,皇上命她来瞧瞧,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什么,可是话里话外透的意思是要看看她是否安分,似乎是和几位皇子王爷有什么干系,这样的事情对于她一个歌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着她也象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扯进这些事情里去? “回才人话,商商所唱之曲名为《我的祖国》。”商商矮了矮身子,微低了头,有些犹豫的回了话,她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我的祖国会不会犯什么忌讳。 “祖国?何为祖国?”宫装丽人的语气中有些疑问,一双秋水双瞳中满是问号。 商商迟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才能正确的解释这个问题,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安。 “武才人问你话?为何不答?”一旁站着伺候着贵人的小丫头有些不满的看着商商愣在原地,出声轻斥道。 武才人?商商猛听得丫头叫出贵妇人的封号,心中好似炸雷轰过,一时间惊得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女人,眼中的惊愕和不可置信显而易见。怪不得自己会觉得她眼熟!原来是自己在后世看过太多关于她的电视剧的缘故!那些演员虽说与她不是顶象,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相似。 这个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媚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世民在位其间,宫中仅有一位武才人,难道这位一脸贵气的女人就是将来君临天下的武媚娘?商商觉得自己真的被震到了!看着眼前带着疑问的武媚娘,她只觉得口发干,眼发花,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简直到了一个令人呼吸都困难的地步! “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么?”武媚娘尽量柔和的问道,眼前商商的反应让她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悦,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些震惊,又透着些狂热,好象看到什么让她万分激动的事情。 “哦!没有没有!商商并无不适。”商商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这才回话道:“祖国之意其实就是指我大唐,另有祖先传下的家国之意。我的祖国就是指我大唐巍巍天朝。” 可不能再失态了,不然该惹人怀疑了!商商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怎么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一样?不就是武则天么?她连唐太宗不也见过了么?虽然不停的做着心理建设,可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小声的反驳:那能一样么?唐太宗当时离那么远,这可是武则天呢!就跟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近得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这可是活蹦乱跳的真人呀! “唔!我想也是这个意思。”武媚娘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赞许。 这个商商听皇上谈起,也就比她小了几岁吧!能有如此才情,确是难得,那曲子虽不象是如今世面上惯作的曲风,词也俗的紧,没有一点诗词的雅意,可是听在耳里却难得的顺耳好听!曲子和唱功也显得大气,不象宫中的那些曲子,听来听去也就是那么个味儿。 这就是李恪看中的人么?武媚娘看着她有些谨慎的姿态,眼里闪过些复杂的微光,想起皇上隐讳提及的事,她的心头又微微的刺了一下。 罢了罢了!自己同他终究是不可能,既然这个女子是他看中的,便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吧!也算是自己对他的一点念想吧!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武媚娘的神情越发的淡漠,眼中的微微欢喜也象是带了些苦涩,让偷眼看去的商商有些莫名。 此时的武媚娘还远没有君临天下时的心机和气势,满身的落寞和眼中那一丝萧索,衬着双眉间轻轻的愁绪,也不过只是一个深宫中的妇人! 不知为什么商商突然感觉有些黯然,想到未来那个一身光华的女子再看眼前的她身上的孤寂,不由有些心疼,这个本来单纯的女子,该是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坎坷才会蜕变成将来的那副模样? 感觉到商商眼中的善意,武媚娘对着商商露出一个微笑,弯弯的眉眼中尽是和善,又带着一丝期望,自己此生不能和他在一起,便让她替她陪着他吧! “你父亲的事,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么?”这句话是皇上吩咐的,她必须得问出来,不过答的话是如何,武媚娘在心里淡笑一下,自己这点事还是做的到的,既然李恪看中她,自己怎么样也要替他护她周全。 商商闻言,不由得有些头痛,这话该怎么答呢?若是答没有任何意见,会显得自己不孝,若是有意见,却又会冒犯皇权,还真是不好回答。 “商商的父亲在时曾教导商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辞,商商虽不大明白,但想来皇上会如此处置总是有皇上的道理的,父亲是臣,父亲既不敢辞,商商更不敢有任何想法,只望父亲黄泉下走得安稳便心满意足了!”商商思忖了半晌,想起后世清装剧里常有的一句台词,便毫不犹豫的扯了出来,这个时候,这句话应该还没那么流行吧? “嗯!你这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确是心底的话么?”武媚娘看着商商的眼略有些诧异,这句话可真是掷地有声啊!这样的话她也能说出来,想来确是心中放下了。 看了看商商,心里还是满意的,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沉稳有气度,将来若能跟了李恪,也必定会有些福气吧?想到这里,秀眸又略有些暗淡。 当初自己还未曾进宫的时候,也是象她如今这般年纪,那时的李恪年方弱冠,一双剑眉挑起的时候,一脸的飞扬之气,整个人都仿佛会发光一样!自己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他的吧? 当时自己年纪还小,哥哥元庆带了她出府游春,却不小心掉入了湖中,幸得当时在一旁游玩的李恪相救,当她在湖水中载沉载浮,拼命挣扎间,便见那个少年一脸的水光向她游来,被温暖的阳光一照,如同天人般,一双漆黑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仿佛她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一般,那种势在必得的执着气势让她不由的心颤。 将她拖上岸后,不等哥哥称谢,他便自顾自带了身边的小厮转身走了,自己那时半躺在岸边,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慢慢的走进阳光里,惊魂未定的心便跳的象小鹿一样! 后来听闻他是当今三皇子,父亲便带了她去他府上道谢,一来二去的,年纪相近的哥哥便同三皇子成了朋友,自己也总是追在他们身后,看着那个耀眼的少年的背影,总希望有一天他能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就行。 自己也曾向父亲撒过娇,半真半假的说要做恪皇子的新娘子,父亲一向疼她,也顺着她的话哄着她,可谁曾想,过了没两年,宫里下旨选妃,自己不得不进了宫,侍寝的那一日,心里痛得象火烧一样,虽然是年纪小,可也隐约明白,一旦侍寝便意味着她与他再也不可能了,所有的一切也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才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身后的小丫头轻声的打断了武媚娘的沉思。 “唔!”武媚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商商还一直站着,有些歉意的冲她一笑道:“你看我,总是喜欢走神,皇上很喜欢你的曲子,只要你不出什么差错,皇上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为难你的,心放宽些。”武媚娘站起身,身边的小丫头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我得回宫了,”武媚娘顿了顿,轻声道:“听说吴王常来这里听曲?” 商商有些愕然的看着武媚娘,下意识的答道:“是!吴王有时会来,不过并不多。” 武媚娘淡淡的笑笑,不再说什么,径直往门外走去。商商低着身子恭送武媚娘出了门,想起刚刚武媚娘轻声的问吴王的情形,那眼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和她身上烟般缠绕着的轻愁,商商有些啼笑皆非。 武媚娘和李恪?这是什么状况? 今天暂时一更,差的一章,明天应该能补上,希望各位朋友能继续支持!谢谢! 第四十四章 绿袖哭了 乘了宫中派出的车驾,武媚娘带着小丫头同宣旨的老太监一同回宫。马车越接近宫门,武媚娘的心情便越是沉重。这一回去,便又是日日锁在深宫之中罢! 马车一路平稳的驶过,就在经过吴王府的时候,一直沉默无声,面无表情的武媚娘忽然掀开了车帘,望着吴王府紧闭的大门,直愣愣的盯着,眼中的光幽深静谧,又好象在渴望着什么。 一旁坐着的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未见,武氏的小丫头见了,镇定自若的伸手拉下了帘子,武氏回过头来,静静的看了她一眼,任由她将布帘拉好,自己重又坐稳,再无一点声息。 就在宫中的马车过去不久,吴王府隔壁的太子府侧门突然拉了开来,一个灰袍小厮探出头来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马车,回头向门内说了句什么,便将头缩了进去,关上了门。 马车一进宫门便有小太监等在一旁,领了皇上的旨意,要武媚娘与老太监同去复旨,武媚娘同老太监便跟在其后一路往勤政殿行去。 李世民一身明黄色便袍坐在勤政殿里看着奏折,偌大的勤政殿里静悄悄一片,伺候的太监宫女安静的站在原地,大殿四角燃着董香,不时有一缕轻烟升起,天气渐寒,李世民的脚边也放了一个鎏金的炭盆,一边看着奏折,一边还能不时的伸出手去烤烤,一旁的小太监殷勤的往桌案上的茶杯中添着茶汤。 听到外面的小太监回禀,李世民抬了抬眼,示意武媚娘和老太监进殿回话,本来他并没想让武媚娘去看商商,只是偶然想到女人看女人兴许能看的明白些,才临时起了意,后宫中地位尊贵的又不便去那些地方,想起正好这次带了武媚娘来洛阳,便指了她去了,也不知能不能看出些门道来。 “交待你们的差事可办好了?”李世民眼睛看着手上的奏折,口中淡淡的问道。 “老奴已按照皇上的吩咐传了恩旨,接旨时并无差错。”老太监跪下回道。 “嗯,你先下去吧!”李世民眼也不抬的挥挥手,老太监叩了个头便退了出去。 “媚娘,到朕身边来。”待老太监退出了殿外,李世民这才抬起头来对武媚娘笑了笑,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严格说起来,人到中年的李世民长得并不特别好看,他的脸庞过于刚硬,缺少了一些柔和,这让他看起来阳刚气十足。和李恪相比起来,李恪虽然是他的儿子,却更象母亲一些,脸庞多了些阴柔之气,与他的完全男性化不同,李恪更加俊美,有如神祗,笑起来更是温柔多情,长安城中的不少名门淑媛都对他芳心暗许。 对于武媚娘,李世民的心里始终有种复杂的感觉,当年她才进宫的时候,稚嫩的样子象是还没长成的莲花苞,嫩得能掐出水来,可眼中的聪慧伶俐却是那么的可人疼,虽然明知她年纪还小,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在第二年便召了她侍寝,还记得她当时嘴唇儿都咬破了也不肯哭出声的倔强模样,那样柔弱,却又那样坚忍,让他的心里刀割了般的疼,第二天便下旨晋了她做才人,可从那以后,她眼里的火光不知为何却渐渐的没有了。 后来李淳风又在后宫里转了一圈,说了些武氏得掌大权的话语,虽说自己心里明白她是个女子,怎样也不会与她有关,可心里却莫名的不舒服起来,有时看着她安静的样子,竟会无端的心里发寒,却又舍不得扔下她。这次来洛阳,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带了她来。 “唉!”李世民看着眼前如花的容颜,心思有些恍惚,不由的叹了口气。 “皇上!”武媚娘走到李世民跟前两步远处,抬眼看了看他,便又微低下头去,心中微叹,这个男子就是她的夫君了,同时也是很多女人的夫君,每次看着他轮廓鲜明的侧脸,她都有些如在梦中,好象自己从来也没有看清过他,也许是他身上一代明君的光环太耀眼? 每每想起宫内宫外那些歌颂皇上文治武功的话,武媚娘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些话里说的并不是这个已过不惑,却常会在她身上肆意的攻城掠地,恨不得将她搓遍揉遍的男子。这两种形象相差太远了,让她完全无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李世民回过神来看了看武媚娘,将手上的奏折放在案上,本想上前拉起她的手,却半路上改为端起桌上的茶盏,问道: “你去看了,那个商商如何?” “回皇上,媚娘觉得还是个规矩本分的人。”武媚娘并没有感觉到他心里轻微的挣扎,微微抬了下头,看了一眼李世民。 “哦?你都问她什么了?她怎么回答?”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臣妾问她,对父亲之事如何看,她回答的极好。”武媚娘顿了顿,想到那个灵慧的女子,也不由的会心一笑:“她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臣者不敢辞。” “哦?”李世民有些意外,将这句话放在心里咀嚼几遍,竟有些意味深长,看来苏定远养了个好女儿啊! “看来,她也是个伶俐的!既如此,就不用难为她了,只要她安份些,便由她去吧。”想了想,李世民便丢开了,只不过是一个歌姬,会注意到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吴王和李默同时看中她而已。 尤其是默儿,他已愧对他许多,若是因这个女子而让李恪伤了他,那自己会更愧疚!自己既不能让默儿进宗庙,那么便更不容人欺辱他!李世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武媚娘看了看李世民,见他并没有注意自己,便福了福身子,自行告退了。 李世民被她轻声打断思绪,一回神见她转身出了殿,本待出声叫住她,话停在嘴边却终究没有出口。 远在云水坊的商商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李世民的念头几转下,调整了好几次方向,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才回来。 恭送了武媚娘出门,她还陷在看到古往今天来唯一女皇帝的震撼中找不着北,就连绿袖将她拉回小楼都不知道,一路还做梦一样。绿袖给她吓了一跳,差点没去找云姐请大夫。 一直到回到小楼,坐在妆台前商商才象是突然回神一样的醒过神来。 “绿袖,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吧?”商商突然回过头问绿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差点闪花了绿袖的眼睛。 “我看到了,怎么了姑娘?”绿袖有些受惊吓的看着商商,使劲的点着头。 “你知道么?那是武才人呢!”商商的语气象是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 “绿袖知道了,那是武才人。”因为商商不喜欢她自称奴婢,所以绿袖一直是以自己的名字自称。 “那是武才人啊!”商商的眼睛差点就变成星形了! “绿袖知道那是武才人了!”绿袖真想翻白眼,就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有必要么? 看到绿袖无法忍受就快崩溃的表情,商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绿袖忍无可忍的拉下她的手道: “姑娘!你的头发都快被你抓散了!” “呵呵呵!”商商傻笑两下,乖乖的坐好,由着绿袖将满头的青丝放下,重又给她梳了个髻。 两人正鸡同鸭讲的瞎掰着,楼下一个小丫头大声叫道:“绿袖!你哥来了,在侧门等你呢,象是有事,你快过去吧!” 绿袖听得叫声,探出头去,却见是二门上的莲儿,忙一迭声的答应道:“来了来了!你让我哥等等。” “你快着点!”莲儿在楼下站着,她得等绿袖一起。 “姑娘,我去去就来。”绿袖缩回头来,将梳子随后放在妆台上,看着商商,她是商商的丫头,按理是得商商同意才能离开的。 “快去吧!和我还弄这些虚的。”商商笑嗔着点了点绿袖的额头,将她推到楼梯口,绿袖有些害羞的看了看商商,飞奔着下楼去了。 绿袖一走,商商便又陷入了遐想之中,今天看到武媚娘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说实话,她所看到的武媚娘和后世电视里的武媚娘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也许是这个时候的武媚娘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并没有承受后来的那许多挫折,也没有显露出自己的锋芒,此时,她还只是一个深陷在情网中的深情女子。一想到她提到李恪时眼中的掩不住的温柔,商商在惊讶之余就有些忍不住的叹息,在后世的电影电视中,更多的是说她与李治,可现在她看到的却是武媚娘对李恪的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又再叹了一口气,历史也许并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而历史中的人也并不只是那一张张苍白的纸上填写的墨迹!那些一个个鲜活的人,只怕也只有在真正看到他们的时候,才能明白那一呼一吸间的伤痛! 正感叹着,却听得楼梯踏板“噔噔”作响,刚离开的绿袖已经一头跑了进来,眼中含着一眶满满的就要落下的泪水,小脸憋的通红。 冲上楼却看到商商正一脸不解和心疼的直盯着她看,心中的担心和害怕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哇――”绿袖一下子大哭了起来,声音之大让商商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么?是不是你哥欺负你了?”商商见绿袖嚎啕大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边急得直跳脚,绿袖是她来到这里以来最亲近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我哥――我哥他――呜――” 可能这本书有点慢热,女主会慢慢开始进行自己的人生,虽然不是由她主动,但是却会不经意间慢慢展开,希望各位支持的朋友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另外,我不太操作作者后台,对于来交流的朋友做不了回访,希望各位朋友见谅! 第四十五章 臭豆腐 洛阳城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不见阳光,阴冷阴冷的,就算在屋里放了火盆也消不了那种冷意。 太宗皇帝在祭天祭旗之后,命李绩为统兵元帅,兵发高丽,李恪心里热乎乎的领兵出征的想头彻底的落了空,吴王府连着好几日都闭门谢客,一旁的太子府却一派红火,时常有朝臣进出,或打着调度粮草的名义,或者打着上门投靠的名义,这种鲜明的对比让李恪的心里更是气闷,心情烦闷之下,带了侍卫出了城,美其名曰养身子去了。 听了云姐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厮回的话,商商彻底的松了口气,看起来大家都很忙,那个李默应该要辅助太子理政,打高丽可是大事,这段日子他应该不会再不请自来了吧? 每次面对他的不请自到,擅自闯入,她都有种无力感,若说他是登徒子,采花大盗,可这么多次的机会,真要吃干抹净的话,只怕她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但要说他没什么想法,又说不通,没想法他干嘛吃饱了撑的黑灯瞎火的跑到她房里? 有时候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至于李恪,虽然她有些敏感的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隐讳的yu望,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是来了几次听她唱曲,打赏丰厚了些,云姐聪明的利用了这点,外面便盛传吴王对她青睐有加,对于云姐的小动作,商商不相信吴王府不知道,不过他却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这让商商减少了不少麻烦,相对来说,如果李恪不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话,商商还是有些感激他的。 这样就好,安稳的过过小日子在目前来说也是不错的! 商商对着妆台上的铜镜露出个笑脸,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让自己心情愉悦。 起身下了楼,商商转进了后院的小厨房,自从她说过坊里的早点单调后,云姐就给她配了个手艺不错的厨子,每次她想吃什么,就直接吩咐厨子按她想的做,时日长了,那厨子倒多学了不少手艺,别的不说,单说猪肉就学了不少好做法。 商商一直吃不惯牛羊肉,小时候曾在外婆家住过一段,见到过庄稼人宰牛,看到那大大的牛眼里静静流出的泪水,商商便再也吃不下牛肉,羊肉却又腥膻,可这时候猪肉并不受人待见,是有钱人不屑吃,没钱人不会吃,厨子也曾嘀咕过好几次,都被商商以她吃了会起红疹应付过去了,久而久之,便习惯了商商的口味。 “宋妈妈,我上次让你做的豆腐可好了?这都有小半个月了。”商商进了厨房,见云姐指给她的厨下婆子正在摘刚买回的菜,便走上前去问道。 “差不多了,姑娘来了,我正好打开看看。”宋妈妈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家里死了男人,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没成想儿子大了却不孝顺,娶了个恶妇,将她赶出了家门,幸得有一手好厨艺,便在云水坊里安下身来,领一份工钱糊口。 一边回着话,宋妈妈一边站起身,两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麻利的搬出一个大陶罐,一手揭去了罐子上盖的一块棉布,一时间,一股恶臭喷涌而出,差点薰了宋妈妈一个跟头。 “哎哟!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商商却不以为意,吸了吸小鼻子轻轻嗅了几下,高兴的拍了拍罐子。 “宋妈妈,把这里面的豆腐都取出来,用案板一块块摆好了,我瞧瞧!” “姑娘!这豆腐肯定是坏了,老婆子早就说过,这样放着,哪有不坏的?还是趁早扔了吧!要不,这一屋子都该臭了!”宋妈妈苦着一张脸,弄不明白这商商又是闹得哪一出,这臭味可真让人受不了,她却还要一块块摆开来看! “宋妈妈,这你就不明白了,你就听我的吧!快着点!”商商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可是她非常喜欢的一种小吃呢!如果能成功的话,以后就多了一项福利了! 宋妈妈拧了块帕子系住鼻子,这才凑到罐子口将里面铺好的一层层豆腐一块块的拿出来摆在案板上,看着这些白生生的豆腐全都长了白毛,宋妈妈就有些欲哭无泪,这不是糟蹋银子么? 待宋妈妈将豆腐全都摆出来后,商商便兴冲冲的凑到案板前看着一个个小豆腐块,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满意的点点头。 “嗯!起丝了,而且毛也发的好,薄薄的一层,很均匀!不错不错!”商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头找宋妈妈,原料既然已经弄好,那么该下锅了。 “宋妈妈!”一回头,商商才发现宋妈妈已经不在屋里了,不禁有些奇怪。 “哎!姑娘!你容我喘口气吧!里头实在是太臭了!”宋妈妈站在屋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张憋的通红的脸这才回了点颜色。 商商看宋妈妈一副快要臭晕的表情,有些尴尬,真有那么臭么?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宋妈妈,你帮我点个火,我自己来弄吧,省得臭出个好歹来,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商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毕竟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这个臭味的。 “姑娘可别这么说,这都是我的本分,我喘口气就行,你等会儿啊!”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喘了两口大气,这才又用帕子勒了鼻子进了屋。 手脚麻利的点燃了灶间的火,听着商商的指示倒了一勺油进去烧开了,这才将豆腐一块块的扔进锅里用油炸,不一会儿,一股说不清是臭是香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商商看宋妈妈自己弄的挺顺手,便在一旁拿了个瓷碗剥蒜,这臭豆腐缺了蒜可不行,还得弄点芝麻,不然不够香,还有花椒,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商商一边手里不停的弄着作料,一边盯着油锅。 看着那一块块炸的金黄的豆腐,她的口水就止不住的往外涌,外婆是湖南人,做的一手地道的湖南菜,炸的臭豆腐更是一绝,那香味她至今都记得。 嘴里的口水就差滴下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疑疑惑惑的声音:“商商?你弄什么呢?怎么一股臭味?” 商商闻声抬头,却是隔壁院里的如意站在院子里冲着厨下张望,一边还拿帕子在鼻子跟前扇着,满头珠翠配着一身云锦,怎么看怎么漂亮,就是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秀眉蹙着,象是有些难受。 “呵呵呵!如意?是你啊!今天算你运气好,我这有好东西,待会一起吃啊!”商商一边“咣咣咣”的捣着花椒一边看着如意笑,自从那次花魁赛后,如意和她的关系缓和多了,两人又住的近,倒是常来往,商商有时弄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她一份。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绿袖从门外进来,还没见到人就闻见一股子臭味,听见商商说有好东西,便有些奇怪,一边扇着鼻子前的味一边往里走。 “如意姑娘万福!”绿袖冲如意行了个礼,如意笑着将她扯了起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冲绿袖示意。 “呶!你家姑娘不知又在鼓捣什么呢?说是好东西,可这味儿,真真是能薰死人!” 绿袖笑笑也不说话,自从她哥来过后,便一直是这样,情绪不高。 看着豆腐块都炸的差不多了,商商寻了几个盘子将豆腐块装好,看看锅里的油还剩了些,便交代宋妈妈将自己捣好的花椒、芝麻放进锅里爆香,又放了些作料调好酱汁,这才细细的一盘盘淋了上去,金黄的豆腐块炸的外焦里嫩,红艳艳的酱料淋上去,红红黄黄的,看着就有食欲,就是那味儿有些让人受不了。 “来来来!一人端两盘,放到前厅的桌子上去。”商商招呼着绿袖和如意,一边努努嘴,示意宋妈妈:“宋妈妈,这边还有几块,您尝尝,这酱料我就放在这,您沾上点就行。” 如意和绿袖捏着鼻子端着豆腐进了前厅,一看到桌子便忙不迭的将盘子放了上去,自己扭到一边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商商看看她们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一口白牙晃得人眼花。 “你还笑?你这也不知弄的什么东西!臭死了!”如意脸红红的跺着脚,虽说商商弄的东西一直都还不错,她也吃的很开心,可这次这东西,她可不敢恭维! “秋月,春花,你们两个将这四盘分别送到云姐,香奴姑娘,蛮儿姑娘,玲珑姑娘那里去,就说商商请她们吃些小点心,让她们趁热吃。”商商冲着门外叫了一声,进来了两个梳着双抓髻的小丫头,端了点心盘子便退了出去。 商商将手中的竹筷递给两人道:“别说我不提醒你们,这东西要热乎乎的吃着才舒坦,你们要是不吃,待会可别后悔。” 话一说完,也不等她们两人反应过来,自己夹了一块就填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嫩嫩的豆腐里全是汁水,酱料的香辣味和豆腐的臭味和在一起,真是绝配,商商一边哈着热气,一边陶醉的嚼着,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臭豆腐了! 如意和绿袖对看一眼,都有些经不住诱惑,主要是商商的表情太陶醉了,眯着眼,鼓着嘴,一边嚼还一边嘟囔,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很明显,她对这东西的味道可是满意极了! “真有这么好吃么?”如意有些不信,不过还是夹了一块,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好象臭味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反而同香辣的酱料交融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独特的香味。 一口咽下,如意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商商有些得意的看着她,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吃呢! 绿袖看两人都是一脸吃到美味的舒坦表情,终于忍不住夹了一块,谁知这一块下去,就再也忍不住,三人你争我夺,两盘臭豆腐片刻间便吃得一干二净。 “绿袖!这臭豆腐好吃么?”商商意犹未尽的看着绿袖。 “嗯!好吃!”绿袖放下筷子,起身拿了块帕子递给商商擦嘴角。 “那你说,我教你哥做这个臭豆腐去卖好不好?”商商看着绿袖打着商量,上次绿袖嚎啕大哭的样子,她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盛世里的穷人毕竟也还是穷人啊! “姑娘!你说教我哥做臭豆腐?”绿袖惊讶的瞪大了眼,上次她哥来找她,实在也是逼不得已。 他在城东一家大户家里做活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人家家里的屏风,那家人倒也还讲道理,只要他请匠人将屏风修好即可,可他一穷二白的,哪里请得起修屏风的匠人?最后闹得实在无法,想起妹子在洛阳花魁身边伺候,又总听她说起商商姑娘是个好人,待她极好,这才厚着脸皮求到妹子这里,他也是个老实人,跟自己妹子说的时候,一张脸羞的通红,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没出息养活自家妹子,到了还求妹子来接济自己,他实在觉得自己没出息! “绿袖!我想过的,做这个臭豆腐,成本并不高,关键在于发毛和酱料,做法也简单,又是小吃食也不贵,等闲人都能买得起,让你哥在人多的地方支个小摊,炸豆腐卖,不说能赚多少银钱,糊口应该还是能够的,总好过他四处找活儿。”商商认真的看着绿袖,她没有什么太多的本事,虽说上次的事也是她给了绿袖些银子摆平了这件事,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哥是老实本份人,太大的事他也做不来,若能学会炸臭豆腐,糊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姑娘!”绿袖眼泪汪汪的看着商商,她真的没想到姑娘为她想的这么多,她哥是个老实的,在外做活也常受人欺负,如果真的象姑娘说的那样,那她也就不用担心哥将来会挨饿受冻了。 “绿袖给姑娘磕头了!姑娘的恩德,绿袖一辈子都记得!”说着绿袖就要跪下磕头,满脸的泪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说的,这是好事啊!哭什么?”一旁的如意也有些感动,忙在一边打圆场,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商商一把将绿袖扯住,不让她跪下去,抱着她轻声道:“不用这样,绿袖!你是我来到这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不帮你呢?” 商商的眼中有些晶莹闪动:绿袖!真是个傻丫头! 这章的字数多了点,不知各位朋友能不能看的满意,如果还喜欢我的书的话,请不要吝惜你们手中的票票哦!求求你们!用票票砸死我吧! 第四十六章 白马寺 时近年关,洛阳城里也下了几场大雪,几条主街也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每天清早都能看到各家各户领了里正派的工,在大街上拿着大笤帚扫雪,稚龄的孩子们穿着厚实的棉袄在雪地里乱窜,不时的团一个雪团互相攻击,路过的大人们也有遭误伤的,却也只是呵呵一笑,也不生气。 快过年了,即便是洛阳城里的叫花子们脸上也透着些喜气。 李恪坐在马车里回了洛阳城,掀开车帘的一角望望城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喜气,只有他仿佛被隔在这快乐之外。 高丽传来的消息,战事打的不错,已经快要打到高丽王城了,虽说中原的战士有些不耐高丽的苦寒,但这次出征的多是北方的战士,太子在粮草调拨上又颇为上心,所以前方还没有传来冻饿的伤亡。 垂手放下布帘,李恪重新靠回了马车内的垫子上,出城的时候为了散心一路骑着马狂卷出城,可回城却不得不顾及,坐在马车上,悄悄的回城,也避免了许多的尴尬,何况他也没心情应付那些看热闹的人。 马车很大,车内一角的暖炉上温着酒,正当中的小几上放着几碟点心,李恪随意的拈了一块放进嘴里,早上起的早,赶着回城没用早饭,这时却觉得有些饿了。 看看炉上的酒却又没了酒兴,这些点心哪是下酒的东西?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里的靠垫上,却听得车外随行的侍卫低声说话。 “咱们路过白马寺的时候你去买了那东西没?”一个瘦高的侍卫悄声的凑到另一个矮壮的侍卫身边。 “买了,哪能不买?我听人说白马寺里的和尚们一天都定好些呢!不过还是得赶早,晚了可就没了。”矮个小子瞅了瞅马车,见没什么动静,这才低声回答。 “你说,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么臭的东西,怎么吃起来还怪香的,也不知那个小子怎么做出来的!”高个侍卫嘿嘿笑着,瞅着矮壮小子怀里揣着的东西。 “管他怎么做的呢?有咱们吃的不就得了!”矮个小子一脸不以为然。 “那倒是,不过我可先说好啊!银子我是给你了,你待会得把我那份给足我!别又蹭我一块!”瘦高个想起来就一脸不高兴,上次就是这样,他当着班,不方便,便给了银子托这小子带,谁知道这小子倒好,嘴里嚷嚷着有什么好吃的?结果自己那份吃完了,还蹭了他一块,弄得他老婆拧了他半天耳朵。 “得了得了,瞧你那样儿!你倒是小声点!要是让王爷听见了,咱们都讨不了好去!”回话的小子一边说着,一边冲马车望去,不想却正撞上李恪冷冷的眼神,当即吓得一哆嗦。 “本王倒正愁没东西下酒呢!买的什么?让本王瞧瞧!”李恪冷眼看着两个侍卫,看来他身边的人要好好的调教调教了,当着值的时候也敢开溜买东西? 矮个侍卫偷眼瞟了一眼身旁的高个儿,一脸怨恨:早就叫你小声点了!提鞭抽了两下马屁股,赶到马车旁,将怀中揣着的一个热呼呼的油纸包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给了李恪。 “回府后,你们自己去领十下藤条!”李恪伸手接过纸包,扔下一句话便又放下了帘子。 油纸包一打开,一股说不上是香是臭的味道便散发了出来,弄得整个车厢里都是这股味儿。犹豫了一下,李恪还是拈起了一块炸的金黄的豆腐放进了嘴里,一股意料之外的浓厚香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象是有些意外口中香浓的味道,李恪的眉挑了挑。 确实是下酒的好东西!李恪眯起眼端起暖炉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 商商懒懒的趴在妆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就连小楼旁的树上也结满了冰挂,临近年关,云水坊的生意越发的好,就算是有三关挡驾的商商,也不得不应付好几拨的客人,一天的应酬下来,她几乎是拖着腿走回临风小楼。 “啊!我要放假!”商商忽然起身抓狂的大叫,实在是太累了!她今天一定要放假一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接待! “绿袖!帮我换衣服梳头,我要出门!”商商嘟着一张红唇,双颊泛着桃花红,气呼呼的模样极是惹人怜爱。安分守己了这么久,今天也该休息一下了。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实行周休制,每六天休息一天,免得英年早逝! “哎!来了,姑娘今天想去哪儿啊?”绿袖收拾好了床榻,从箱子里拿出一件黑獭皮大髦,搭在一旁的衣服架子上。 “咱们今天去白马寺逛逛,顺便还能看看你哥的生意怎么样了,你也好久没见过你哥了吧?”商商回过头看着绿袖,对于她哥袁铁牛能将小摊选在白马寺旁,商商也有些意外,这说明她哥并不是纯粹的老实,还是有些商业头脑的。 白马寺作为佛教名寺,每日上香的人是川流不息,而且既然是去上香,手上定然都带了些香油钱和零用,寺庙里又不能吃荤食,没有点味儿重的东西,那斋菜还真是有些难入口。 因此,袁铁牛的生意出奇的好,每天的臭豆腐都卖的一干二净,常有人拿了银子还买不到呢! “姑娘!其实你不用特意迁就绿袖,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吧,哥他得了空自会来看我的。”绿袖有些不好意思,商商已经为她做的太多了,她不想一再的麻烦商商。 “我本来就一直想去白马寺看看,虽然不见得有多信佛,但是白马寺不是名寺么?去看看咱也沾点光!”商商失笑道,这个绿袖,总是想得太多。白马寺作为佛教名寺,对她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去看她哥,只是顺便罢了。 应着商商的要求,绿袖给她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直垂在脑后,脸上也没施脂粉,商商挑了件素色的棉袍穿上,又披了大髦,这才带着绿袖出了临风小楼。 到了云姐院里道了个万福,又跟云姐说了要去庙里的事,云姐倒是没有反对,只叮嘱两人注意安全,便放了两人出门。 商商带了绿袖出了云水坊的大门坐上马车,一路往白马寺而去。 当商商站在白马寺的门口的时候,虽然心里早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座古老的寺院深深的震撼了。 洛阳白马寺创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东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刘庄因夜梦金人,遣使西域拜求佛法。汉使及印度二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抵洛,汉明帝躬亲迎奉。汉明帝敕令在洛阳雍门外建僧院,为铭记白马驮经之功,故名该僧院为白马寺。这是华夏文明第一次大规模吸纳外来文化。 从此,在东土大地、洛河之滨、天子脚下,便有了中国最早的佛寺,它是佛教在中华大地上赖以发荣滋长的第一座菩提道场,历来被佛教界尊称为“释源、祖庭”。 白马寺内宝塔高耸,殿阁峥嵘,长林古木,肃然幽静,寺内的主要建筑分布在由南向北的中轴线上,前后五座大殿错落有致,严谨有序。这里有中国第一古塔――齐云塔,有着中国第一座比丘尼道场――齐云塔院。 此时的白马寺,人头攒动,不管是锦衣华服,还是布衣荆钗,人们的面上都是一脸虔诚,甚至有人望着山门,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山门处的知客僧也是一副庄严宝相,满目渡世慈悲。 商商牵着绿袖的手,跟在进香的香客之后慢慢往山门处挪,她们出来的晚,又赶了半日的路,现在已是时近正午,也是出来的巧,连日的大雪今儿总算放了晴,太阳照在地上的积雪上,明晃晃的耀人眼目。许多香客都想赶着这晴好天气在年关前上一炷香以表诚意,是以今日的人特别多。 慢慢的跟着人潮晃进了山门,商商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完全不似来进香的香客一般虔诚的跪地祈祷,倒是在各个佛祖菩萨跟前细细的观瞧。 “啧啧啧!真不愧是第一大名寺,绿袖!你看看!”商商在大雄宝殿之中四处溜了一圈,走回到绿袖面前啧啧有声,一边指着佛祖菩萨身上的袈裟道:“这佛祖身上的袈裟可比咱们平日做衣裳的料子好多了,还有这金身,我瞧着,该是真金的吧?这佛祖过的日子可真是比咱们人强多了啊!就这么一个泥胎也弄的金碧辉煌的!” 绿袖有些惶恐的看着商商,这个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呢?这可是对佛祖大不敬呢! “姑娘快别说了,这里是佛祖道场,可不能乱说话,开罪了菩萨就不好了。”绿袖忙不迭的在商商面前摆着手,示意她快别说了。 “佛祖菩萨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做什么佛祖?那不是成了睚眦必报么?”商商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一双水汪汪的眼四处乱转。 “你这话倒是有趣!照你说,佛祖该如何才叫有容人之量呢?”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商商背后响起。 商商回头一看,竟是李治! 他穿着一身暗绿色常服,作工精细,选料考究,虽说不显眼,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价值不匪,腰间坠着个翠绿的玉环,头上的幞头中央镶着一块和田玉,一副公子哥儿模样。 这一章里有关白马寺的资料是在百度中搜索了写上去的,如果有亲有不同的意见,请一定告诉我,好让我改进一下!谢谢!这一章耽搁了时间,弄到了凌晨两点,希望亲们不要介意! 第四十七章 措手不及 李治背着殿门站着,殿外的阳光打在雪地上反射进来,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唇边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干净的眸子里满是兴味和温善。 商商不由的有些心神恍惚,这样纯净的男子,就是将来那个君临天下的唐高宗么?而那日那个柔软温良的女子,居然就是伴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坚韧和权谋站到了最高处的那个让人只能仰望的人? 清冷的史书和眼前温润男子,到底哪一个才是历史的真实? “商商姑娘?”李治有些疑惑的看着商商,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眼中会有那种迷惘的伤感。 “啊!太――李公子!”商商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打算叫太子,想了想李治的打扮还是改了口。 “你也来白马寺上香么?”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商商只得选了个最安全的话题。 “是啊!最近有些忙,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偷了闲出来转转。商商姑娘也是来上香么?”李治有些戏谑的看着商商,听她刚才的口气,可不象是虔诚的香客。 “呵呵呵!我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商商有些尴尬的笑了,这个时候的人即便不是很信神佛,但也少有人会象这样毫无顾忌的对佛祖菩萨品头论足吧? “商商姑娘倒是个实在人,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李治理解的笑笑,人各有志,的确不是所有的人都信佛的,不过商商倒是坦白的可爱。 “也好,反正我对白马寺也不熟,如果李公子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带着我玩玩,这可是佛教名寺呢!”商商抬头对李治笑笑,有个帅哥做伴游还是不错的! 两人结伴一起在寺院里逛着,大雄殿、大佛殿,一间间的逛过去,倒是见识了不少泥塑金身,满是汉唐的雕塑风格。绿袖一直紧跟在商商身边,李治的侍卫则警惕的在不远处逡巡,不时的看看两人。 此时的白马寺与后世的白马寺还是有些不同的,经过后世翻修后的建筑多多少少改变了一些早年时的风格,此时的白马寺还沿袭着汉时的古风,红色的寺墙,暗青色的飞檐,处处透着大气,殿内装饰也是简单古朴,少了许多后世叠加的精致,和游客的喧嚣,反而更加显得庄严肃穆,檐下的黄铜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合着香客们虔诚的祈祷声,一股宁静详和之气在大殿内外流淌。 “你常来么?”商商抬手抚了下身边挂满冰挂的树干,这应该是石榴树吧?白马寺的石榴是很有名的。也不知道这棵树能不能活到一千年以后? “不常,默比我常来。”李治回头看看商商,这个女子就连游玩时都与人不同,总是象离了很远,站在高处低垂着眼俯视眼前的风景一般,飘渺的象要随风而去,就连自己都觉得成了她看的风景中的一部分。 “哦?他看起来倒是不象会信佛的人。”商商有些意外,每次见到李默,虽然他都很安静平和,但身上隐隐的肃杀之气却怎么都掩盖不住,一个身上有这样强烈的杀伐之气的人也会信佛么? “默他――是澄慧方丈的记名弟子。澄慧方丈曾用佛法治愈了默的拒食之症。”李治的手在袖中捏了捏,还是说了出来,他刚把默带出昭阳殿的时候,默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厌世,常常会几天都不吃东西,那时实在是没办法了,便请了澄慧方丈为他讲佛经,开导他,一直这样过了两年才慢慢的好起来。 “没有办法,他曾经连续三日粒米不进,滴水不沾。”李治的眼中有着隐隐的疼惜,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啊! “拒食之症?”商商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不小心手掌在树干坚硬干枯的表皮上刮得生疼,象是直疼进心里。那个象出鞘的剑一样锋利的男人也曾这般的脆弱么?想到十岁的如花少年瘦弱而倔强的样子,商商莫名的有些不忍,怎样的痛才会让本该如阳光般的少年变得厌弃自己,一心只想死去? “嗯,现在已经好了,不过,他还是常来听澄慧方丈讲经。”李治看看商商,她眼里的淡淡不忍让她的人变得鲜活了一些,似乎更加的融入了这个世间,不再如原本那样疏离。 李治的眼里仿佛透着某种光,那种期待和寄望让商商深深的不安,她并没有那样的能力来达成他的愿望,她只是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的人,又怎能许给他人一个未来? 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商商避开了李治的眼光,诚然,李默艰辛的幼年的确让她心生怜惜,但这种怜惜并没有意义,这只是一种女人的母性显现,根本不能代表什么。 “想要在这里的膳堂用些斋饭么?”李治看着商商转开的眼神,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李默对她的看重,他早已从手下人的回禀中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她的反应,不过见她此时的样子,想必李默在她这里也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吧? “还是不了,我虽不挑嘴,可却是无肉不欢的,山门外还有一个朋友,我想去看看他,正好在他那里吃些也就是了。”商商回过头来,看了看李治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眼中的失望,他掩饰的并不算很好。 商商不禁有些失笑,这样单纯的李治,如何能应付的了那诡谲的宫廷之争呢? “不知在下可有荣幸与姑娘同去叨扰?”李治好脾气的向商商征求意见。 “好吧!”看看实在是推辞不了,商商便索性答应了,有现在的太子未来的高宗皇帝李治去绿袖的哥哥那里吃东西,说不定还能带来些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绿袖,我还没去你哥那里看过呢,你带我们去看看吧!”商商回身拉了拉绿袖的手,一脸向往的想着臭豆腐的味道,自从那次过后,云姐就再不让她弄了,说是味儿太大,她只能忍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吃过了,还真有些想念。 “嗯,我去跟我哥说,他差不多也该收摊了,我让他给咱们弄几个小菜,咱们在那儿吃了再回坊里吧。”绿袖有些开心,她哥老早就说要谢谢商商,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绿袖来了,可要好好的招待她,至于李治,虽然是太子,但在绿袖心里却还没有商商来得重要。 踏出山门的时候,商商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三间四柱汉白玉牌坊,阳光下,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仿佛一直会这样下去,淡淡的笑了笑,也许,这个世上,还是有些东西是能永远留存的。 出了山门往西走了一会,便见一个小布招挂在外面迎风飘荡,晃晃悠悠,商商一眼就看到布招上的几个黑色大字:奇香豆腐。 关于这个名字,商商也是考虑了很久,若是直接叫臭豆腐还是怕这里的人接受不了,干脆来个奇香算了,反正臭味到了极点也就成了不辨香臭了。 袁铁牛在商商的授意下,倒是着意的将小摊收拾了一番,向白马寺的僧人们折价提供优质的臭豆腐,租来了这个小小的门脸儿,前后两进,后面做了腌制豆腐的小作坊,兼住人,前面的小门脸,收拾的极干净齐整,靠进门右手边打了一个小灶,上面搁了一口小油锅,也不大,一次最多也就能炸二十块豆腐。 门敞开着,一眼望去就能把店里的东西看个完全,几张小桌擦得干净锃亮,屋子的后门处挂了帘子挡风,没了穿堂风,又向着阳,倒是显得很是暖和,时近中午,店里的生意也做得差不多了,早晨来进香的人基本上也已经进了寺,这个时候袁铁牛才总算是歇了下来,忙了一早上,他也真是累了。 “哥!”绿袖远远的就看到袁铁牛肩上搭了个白巾子,坐在灶后休息。 “绿儿?!”袁铁牛听着声音,起身一看,只见自家妹子一路兴高采烈的奔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哥!我跟商商姑娘来看看你!”绿袖跑到袁铁牛跟前站住,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象熟透的苹果。 袁铁牛有些局促的起身,两只手不自在的搓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红着脸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商商。 “姑娘!真是多谢你帮忙,不然,我铁牛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讨饭吃呢!”他有些期期艾艾的道着谢,一边还不停的点头哈腰。 “绿袖我是当妹子来疼的,如果大哥不嫌弃,就当商商是自家妹子好了!我们就当是一家人走动,也多个人心疼我,若大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但凡能帮得上的,一定帮。”商商看着袁铁牛局促的样子,不禁有些暖暖的,这是个老实的汉子,不会说好听话,看着自己妹子的眼神里却分明的透着宠溺,若不是家里实在是难,想必他必不会同意当初爹娘将绿袖卖进青楼。 “哥!你别这样,商商姑娘是好人,你以后做了豆腐多送些姑娘吃吧,姑娘可喜欢了。”绿袖开心的看着哥哥日渐壮实的身子,这老实的哥哥只怕有好久都没吃饱饭了。 “袁大哥,这是我的朋友李公子,今天碰巧遇到,就来你这里讨口饭吃,你不会介意吧?”商商指着一旁的含笑看着三人寒喧的李治主动介绍道,她可不想一会儿袁铁牛不知道情况,万一不小心得罪李治就不好了。 “怎么会呢?姑娘能来再好不过,李公子,进屋里坐吧,我去弄几个小菜,绿袖,姑娘都爱吃什么,我去弄了来。”袁铁牛一边热情的把众人往屋子里引,一边问着绿袖。袁铁牛这里除了卖些臭豆腐也搭着卖些味重些的素菜,商商也着实的指点过几招,做出来倒颇有些湖南菜的味道。 李治同商商一起进了屋,随便寻了个小桌坐下,侍卫们另坐了一桌,绿袖给众人上了茶水,便和铁牛进了后院去弄菜蔬。 商商与李治正端了茶水轻啜着,门外却进来了一帮人,看穿着象是普通人家,闹哄哄的进了屋子,把个不大的小门脸挤得满满当当。 “店家,店家,你这里不是有什么奇香豆腐么?给咱们弄上一份来。”坐在商商隔壁桌的一个男子,背对着李治,口中大声嚷嚷着,却带着些外地口音,并不象是洛阳本地人。 李治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几个侍卫正要上前,却被李治抬手制止了。 屋后的袁铁牛听到声音,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这位客官,小店的奇香豆腐已经卖完了,您明日请早吧!”袁铁牛好脾气的笑着赔不是。 “卖完了,那这几个人坐在这干嘛?喝风呢?”那人眉毛一挑,指着商商道。 “实在对不住,这几位是自家亲戚,上寺里上完香,在这里留了用饭的。并不是客人。”铁牛在一边打着圆场,一边好脾气的笑着。 “是么?”那男子起了身,朝着商商和李治一阵打量。 商商有些不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秀眉微皱,正要说话,眼角却闪过一丝寒光,正愣神间,却见那男子袖中滑出一支三寸来长的小剑,无声无息的冲着李治的后背刺了过去。 他站的位置极为巧妙,刚好挡住了那一桌侍卫的视线,只有坐在李治正对面的商商看见了那闪烁刺目的寒光。 昨天因为有点事,耽搁到今天凌晨才上传,今天为了回报大家,早点更!关于白马寺,那些东西是在网上查到的资料,如果有什么出入,还请各位亲们不要太较真。谢谢支持!最后,请有票的亲们,如果喜欢我的书,请投我一票!我会努力加更! 第四十八章 全军覆没 这一下变生肘腋,商商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见得那把小剑闪着寒光朝着李治的背后一寸寸捅过去,商商的手心直冒冷汗,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似的。 李治奇怪的看着商商的表情,手中端着的茶杯也放了下来。 商商的心跳急得象要跳出胸腔来一样,手中不由的捏紧了茶杯,掐得指节都泛了白,那种用力过猛的疼痛突然提醒了她,急中生智之下,商商将手中还烫热的茶朝着李治身后的男子用力的泼了过去,也不管会不会烫到李治。 李治被她的动作唬了一跳,直觉的朝旁边一闪,那身后站着的男子一直盯着背对着他的李治,却忽略了他对面的商商,想来是因为商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猝不及防间,那杯茶不偏不倚的泼到了李治背后站着的男子脸上,飞溅开来的茶水洒了李治一肩。 “啊!”茶杯中的茶还是烫的,激得他生疼,男子反射性的抬手捂上了脸,手中所拿的小剑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李治的侍卫勃然色变,纷纷纵跃而起,片刻间将李治拖到了一边,围着那群人战在一处。 商商在水刚泼出的一瞬间便跳了起来,扑到了李治身侧,她们本是靠着墙边坐着,贴墙的那一侧,凳子并没有拉出来,还隐在桌下,是以商商绕过木桌两步便到了李治身侧。 这个时候,她一个女子可是危险的很,当然要跟在有侍卫随行的李治身侧以策万全,尤其是刚才,她一杯茶打乱了那些行刺之人的计划,现在那些人定是恨她入骨,她可不想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商商!过来些。”李治伸出手将商商拉近些,他今天只是出来游玩,带的人并不多,现在那些人围在他们身边一直不肯离去,必定有所依恃。 眼见那些侍卫和刺客刀光剑影,腾挪跳跃,捉对厮杀,商商忽然有了种现场观摩武侠片的感觉,只不过这些可都是真家伙,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绿袖和袁铁牛缩在后门口的门帘后面偷眼瞧着眼前厮杀的阵势,这些人一跳起来的时候,两人就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逃到了门后,所幸这些刺客的目标是李治,并没有与他们为难,只是这些人明目张胆,连面巾也不戴一张,就不怕被人抓到么? “啊!”两方交战没几招,便有一个刺客被李治的侍卫一剑捅在了心口,对方的人手损失立刻让侍卫们精神大震,尤其这次是救驾之功,回去以后少不得赏赐,一个个更加卖力。 那名手持小剑的刺客见自己人倒在一旁,眼见是活不得了,却没有一丝的犹豫,眼神冰冷毫无人气,只将手中长剑舞的更快、更急,闪闪的剑光,凛冽的剑气象刀子一样,刮得人脸上生疼。 “看来,你的仇人蛮多的啊!到哪儿都有人想要你的命!”商商看着差点刺到眼前的剑尖,咽了口口水,干笑着说。 李治淡笑着,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这次出游是他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人知道,上次李默去看花魁赛也是,可是却都有人可以抓住这不多的机会,看来内宅里是有疏漏了啊! 这次回去看来要整顿一下了,不然的话,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虽说他不想对他那些兄弟们做什么,可并不代表别人就会放弃能做些什么的机会。 恐怕不但不会放弃,还会千方百计的制造机会吧!李治冷冷的看着眼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刺客,看的出来,他的功夫并不弱,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功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也许是兵器不顺手吧?看他的动作,似乎是将剑当作刀来使,只怕原本是个惯于用刀的高手。 “噗!噗!噗!”连续几声兵刃刺入肉体的闷响伴随着闷哼之声,围在侍卫们外围的刺客只剩下了执短剑的男子一人。 这一众刺客显是以他为首,他也是身手最好的一个,其余的刺客虽然功夫不弱,但兴许是为了掩饰刺客的身份,再加上如果全是男人必然会引人注目,便又在其中增加了一名徐娘半老的女人,正是这女人更加拉开了刺客们与众侍卫武力上的差距,如今这妇人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刺客更是只剩下了那名男子一人。 “留活口。”李治的语声淡淡的,没有起伏,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明,能有一个人可问就不能不留。 “是”侍卫头领利落的答应了一声,手中的剑又加快了几分,众人围在一处攻向执剑男子,剑势凌厉,却只冲着关节着力处招呼,并不往要害处刺。 看到主犯已经快要伏诛,商商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那一杯茶起了些作用,不然的话,若是李治因此而丧命,不知道该不该怪她这只蝴蝶扇翅膀呢?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李治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 她不由的想起后世看的那部特别搞笑的电视剧上的台词:若是我没有来到这里,我就不会变成寡妇,若是我没有变成寡妇,就不会―― 一想起来确实是叫人满头黑线啊! 那执剑男子奋力抵挡了几剑,众人的兵刃叠加起来的力度震得他手臂发麻,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目标还未达成,而那个他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他便忍不住双眼发红。 “啊――”他用尽全身力气,架开了一众侍卫的长剑,瞅着这个空档,将手中捏得有些冒了汗的短剑用力甩了出去,剑尖带风直奔李治的面门。 “哼!不知死活!”领头的侍卫见男子不顾自己死活使出这玉石俱焚的一招,不禁一哂,太子爷的功夫,可是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强的多,真是自寻死路。 眼见那短剑已经到了面前,商商有些惊恐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尖,那如麦芒似的锋利尖端带来的厉风隐隐的刺着她的眼,却又让她不敢闭上,生恐只是一眨眼间,那剑便刺上了自己的心口。 商商下意识的在桌上捞了个东西朝着短剑奋力扔了过去。 “哗啦――啪!”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和短剑撞在一起,被锋利的短剑劈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一眼看过去,原来是桌上的一只筷筒,桌上哗啦啦散了一桌的筷子。 李治有些诧异的看着商商,惊讶于她反应的敏捷,一般的女子见了这样的阵式,只怕早就吓的手软脚软了,哪象她,还能急中生智,接二连三的解了他的围,真是个不可小看的女子呢! 那执短剑的男子眼见自己的孤注一掷落空,一双眼睁得血红,盯着商商直恨不得将她吞下去,手中攻势却丝毫不停,将众人的兵刃都格挡出去,纵身便往店外跃去。 “想得倒美!你给我留下!”侍卫头领挽了个剑花,直冲他后心刺去,只听“噗!”的一声,剑刃入肉,执剑男子只觉得背心一痛,脚下一个踉跄,围着的侍卫们眼明手快的按住了他,将他双手一扭,反剪在背后,为防他咬舌,抬手便给了他后颈一下,执剑男子闷哼了一声,应手而倒。 “将他捆上,带回府去。”侍卫头领转身到李治面前半跪下,拱手道:“太子爷!属下幸不辱命!” “嗯!回去到帐房领赏,今日在的侍卫,每人五十金。”李治抬手将他扶起,语调温和,这些侍卫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不是他们,今天自己必然得命丧此处了。 商商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看来今天这饭是吃不了了,看了看店内狼籍一片,又是死人,又是血水,哪还能吃得进东西? 门帘后躲着的袁铁牛和绿袖这才战战兢兢的蹭到前面来,面色发白的看着地上一地的死尸。 “今天看来是不能在此叨扰了,是李治的不是,这店中的损失,便由李治来负责吧!改日有机会,李治定当来此一尝店主的手艺。”李治一脸遗憾的向袁铁牛拱了拱手,这次会同商商来此本就是临时起意,如今不能一尝美味,他倒是有些失望,不过好在,以后还有机会。 “通知李府尊处理此处一应事物,告诉他,要对店家客气些,不可随意扰民,这次的事与店家并无什么关系。”李治回身对侍卫头领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侍卫头领回过身对一个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转身出了店门骑了马自去了。 “你们几个将这些刺客搬出去,扔在外面,待李府尊带人来处置。”侍卫头领指了指剩下的几人,那几人便忙不迭的去了。 袁铁牛的店面虽不是在最热闹的那一段,但也并不偏,隔壁的几家卖香烛纸铺,和卖吃食的小铺子,在打斗开始时便吓得关闭了店门躲进了屋里,这时听到一切安静了下来,这才纷纷探出头来张望,眼见得死了这么些人,都吓得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袁铁牛见那些侍卫们辛苦的搬着尸体,又捡了稻草,就着溶化的雪水清洗着地上的血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便到后院搬了个小坛子,招呼绿袖在灶上点燃了火,炸了些臭豆腐,分了几个纸包包好。 “呃!公子爷!这个是小店的奇香豆腐,公子爷带些回去吃吧!也算是尝个新鲜。”袁铁牛走到李治跟前,也不知怎么说,只得将手中的油纸包递过去给李治,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多谢店家!”李治伸手接过,打开闻了闻笑道:“倒真是奇香!” 袁铁牛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都是姑娘教我的,我也做的不好。公子只当吃个新鲜了!” 李治看了看商商,挑了挑眉没吱声,看来这个商商倒真是多才多艺呢! 商商被他看的有些尴尬,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这人,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不太会写打斗场面,各位将就着看看吧!心虚的爬走---- 第四十九章 父子对峙 李治领着一众侍卫在袁铁牛的小铺门口与商商等人告了别,本来他是打算带商商一起回城,但是被商商婉拒了,李治既是太子,又接二连三的遭到刺杀,跟他走的太近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商商承认自己有些小心思,不过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部分的原因是她比较担心袁铁牛,虽说李治已经事先交待过李府尊不要为难店家,但是官字两个口,有时也并不是那么好打发,有她在,至少能起到个缓冲的作用,也让袁铁牛的生意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李府尊带了几个衙役和仵作急匆匆赶到奇香豆腐门前的时候,李治已经走了,看了看店门外堆着的尸首,李府尊的脸色不由的阴沉了下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大校场的那次刺杀都还一点眉目都没有,这才隔了多久?居然又来了一次,再这样下去,他这府尊干脆不要做了!回家抱孩子算了! 商商看得出李府尊的脸色不大好,毕竟谁碰到这种事都会头痛,那可是当朝太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屡次遭人行刺,是个人都会抓狂! “李大人!商商有礼了!”商商走上前道了个万福,她不希望袁铁牛的小铺成了李庆俞迁怒的牺牲品,这个小铺可也花了她不少心思的。 “原来是商商姑娘?本官听得说太子遇刺之时姑娘也在一旁,还救了太子一命?本官真是不胜感激!若不是姑娘,只怕本官头上这顶乌纱帽连同这个脑袋便都要搬家了!”李庆俞苦笑着道,他对商商本就一直印象良好,此次她又救太子于危难,以后必会得太子青眼,是以他的话语中多了些平日没有的恭敬。 “李大人太过奖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有神明庇佑!”商商谦虚的回道,这种事情她可不希望四处宣扬,万一惹怒了那些不知道隐在何处的刺客,她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商商姑娘过谦了。”李庆俞和商商寒喧了一会儿,眼见得衙役们指挥着几个义庄的小厮将尸首拉上了马车,仵作也清理好了店中的一切在一边等着李庆俞。 李庆俞对着商商拱了拱手:“商商姑娘,不知这位店家是――”他并没有将话说完,想着还是该给商商些面子,毕竟,还有个太子爷站在身后。 “这位袁店家是商商的朋友,希望李大人能多多关照些,商商在此多谢大人了!”商商带着袁铁牛一道施礼,袁铁牛也凑趣的在一旁憨厚的呵呵直笑。 李庆俞笑道:“既是如此,本官自去处理余下的事情,今日就此别过,改日有时间再去云水坊欣赏姑娘的歌舞。” 李庆俞拱手同商商做别,带了衙役们一阵风似的去了,这次刺杀是大事,他还有好多事情得处理。 商商微笑着送走了李庆俞,回身跟袁铁牛道了别,又叮嘱了他些小心门户,安分做生意,若有事便去城里云水坊寻她的话,便带着绿袖也坐上了云水坊来接的马车回了城。 本是一趟悠闲的出游,不想却闹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商商觉得无比的疲惫,她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存在的这个时空是个多么残酷无情的世界。那些转瞬间就倒在血泊中失去了生气的人让她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在刚才的一片争斗中,由于精神紧张,她还没有特别深刻的感受,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看着那些染着血,圆睁着已经失去光彩的瞳眸,被象货物一样堆在马车上的尸体,商商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深切的不寒而栗。 抚了抚发软的双腿,商商又看了看绿袖有些发白的脸,不由的苦笑了一下,看来不管是哪朝哪代,女子始终是弱势群体啊!绿袖如果不是有她哥撑着,只怕早就已经吓得晕过去了吧? “吓坏你了吧?”商商有些心疼的看着绿袖,这个小丫头真是吓坏了,大半天了都没说一句话。 “绿袖不怕,只要姑娘没事就好。”绿袖咬了咬牙,白着小脸,眼中的透着些恐惧却又坚定的摇着头。 “早就跟你说过,叫我姐姐吧,跟我不用这么生分,我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你是我的亲人!”商商将绿袖拉过来搂在怀里,安慰着绿袖也安慰着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需要太多的勇气! 马车在云水坊的门口缓缓的停下来,得了太子的传信,云姐眼巴巴的在门口等着,哪里会想到商商只是出门去上个香,竟然就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云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看到商商的人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她实在是不放心! 看到商商扶着绿袖的手下了马车,云姐一把拉过商商,上下打量了半晌,确定她真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白马寺上个香么?怎么会碰到打斗?”太子派来的人语焉不详,云姐又不便细问,这下商商回来了怎么也得问个清楚。 “云姐,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商商打断了云姐的问话,有些事情还是不太适合在大街上讲的。 三人进了云姐的内院,商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与云姐听了,云姐惊得连拍了几下胸口,直叫老天保佑,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惊吓之色。 “可不是!我都不知道我那时怎么会想出来将茶往那人身上泼去。”商商有些闷闷的说,这种经历实在是算不上愉快,上次在花魁赛上,虽然也看到了刺杀事件,但毕竟是离得远,没有切身的感受,但这次,那些泛着寒光的剑尖只差一寸就要刺到她的身上,那种生死存亡的感觉真是太深刻了,直到此时,她的腿仍然发着颤。 “万幸没有什么闪失,这次你救了太子,以后必然会有好处,这对你倒是一件好事。”云姐看着商商有些惨白的脸色,明白她这是吓到了,不过这惊吓倒也值得,救太子,那可不是一般的事,将来太子登基,她可就是有功之人,这样看来,她的遇赦不赦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了! ――――――――――――――――――――――――――――――――――――――――――――― “你说什么?太子遇刺?” 洛阳宫中的勤政殿里,一身龙袍的李世民惊怒的看着下方跪着的暗人。 “回皇上,太子是在白马寺遇刺,跟在太子身旁的侍卫还抓获了一句刺客。”下跪的暗人一脸冷汗,自从太子受封以来,遇刺便没有停止过,最近更是愈演愈烈,让他们这些暗人也疲于奔命。 “好!好得很!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一定要置朕的治儿于死地!”李世民怒极反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戾气。 “传朕的旨意,所有暗人加强对太子的保护,一有异动,立即报朕!除太子外,其余的皇子处全部调用新面孔,要给朕盯得滴水不漏,再有下次,你们全部提头来见!”李世民扫视了一下下跪的暗人,冷冷的道。 “是!皇上!”暗人急忙叩首。 “回皇上,太子遇刺时,洛阳花魁商商也在一旁,危急之时朝刺客泼了一杯茶水,这才引开刺客,太子回府前曾言要厚谢商商,皇上您看这个商商要不要查一查?”暗人犹豫了片时还是决定将此事报于皇上知道,这个商商出现的确实是巧了些,如果皇上有令,他倒是不介意去查一查。 “哦?商商?又是她?”李世民冷静下来,坐在御座后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这个女子倒是赶得巧了,不过,他一向不相信巧合,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派个人盯着她,有什么异动直接处理了。”李世民冷冷的下令道,苏定远本就是因谋逆入罪,如果商商真的与刺杀太子的事有关,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取了她的性命,一个歌姬还想要翻天么? “要盯着商商么?你是不是想直接杀了她?”大殿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默儿?”李世民讶声道,随即反应了过来,对地下跪着的暗人道:“你先下去吧!” 地下跪着的暗人悄没声儿的退了出去,皇家有太多秘辛,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默儿!你出来吧。”李世民揉了揉额角,对这个儿子,他始终心怀愧疚,但祖宗家法在上,他也没有办法。 李默一身黑衣从大殿后方转了出来,眼中闪着冷冷的光,纯黑的瞳仁象一口深井,看得人几乎要掉进去,抿紧的唇边扯着一丝怒气。 “朕并没有要将她怎么样,只是她出现的太巧合了一些,朕不能不查。”李世民柔声的解释着自己的立场,他知道李默似乎对这个女子有种不同寻常的兴趣,可他这样直接的表达出来还是让李世民有些惊讶,他的这个儿子有多久没有这样明显的情绪了? 李默在太子府一听说了这件事就立即安排了人接手太子的护卫工作,将身边身手最好的李彦也调到了太子身边,随即便进宫打听消息,他知道在太子的身边一直有李世民安排的暗人,从这些人的口中也许会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谁知道刚一进后殿便听到了李世民要诛杀商商的口令。心中一阵火起,忍不住便出了声。 他也知道商商出现的有些巧合,但那也仅只是巧合而已,不可能是蓄谋已久,商商身边一直有他派去保护的人,她每天做的事他一清二楚。根本不象李世民所认为的那样复杂。 “她那里没问题,皇上还是在别处下些心思吧!李默告退!”李默冷冷的与李世民对视了片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勤政殿。 能拜托各位亲投点票么? 第五十章 云姐的退意 由于太子接二连三的遇刺,一直到大年三十前夕,整个洛阳城都是风声鹤唳,不时有巡城的士兵拦住路上的行人盘问,闹得城里城外的人都人心惶惶,就连妓坊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唯一在这件事情里得了些好处的只怕就只有商商了,太子回府的第二天,便派了人拉了两大车丰厚的赏赐到了云水坊,点明赏给商商姑娘,一时间洛阳城里的流言甚嚣尘上,不明就里的人们纷纷传言商商使了何等样的狐媚手段将遇刺的太子一颗受了惊吓的心全绑在了她身上云云。 一时间商商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艳名传播之远,直让云姐都有些咋舌。 好不容易忙忙碌碌的挨到了过年,坊里的姑娘们已经是有些筋疲力尽的意思了,一个个可怜巴巴的望着云姐,弄得云姐也有些不忍心,俗话说的好:叫花子还有三天年呢! 眼见得到了年二十九,云姐便提前推了所有的生意,带了一众姑娘们到城外庄子上过年。当初建这个庄子的时候就是为了闲下来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庄子修的极大,里面圈了好几个上好的泉眼,庄子周围还买了好些肥地,租给附近的农户耕作,再每年收些租子,也算是以田养庄。 庄子里的钱管事带了照看庄子的小厮将众人迎进庄子,云姐忙忙的将众人的住处分派好,赶了半天的路,也都累了,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休息,说好了一同吃晚饭。 商商一回了自己的小院便迫不及待的将带在包袱时的衣裳拿出来,进了温泉池子,这一段日子可把她憋坏了。直到泡在温热的水里,商商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太子的关系,这段日子以来到云水坊的人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络绎不绝,既有捧了银子想要来打探消息的,也有想要来巴结奉迎的,更多的是想看看迷倒太子的花魁到底有多么倾城倾国的。云姐也不好全都给打发了,即使是价高者得,毕竟也有些人是不好得罪的,岂不闻有句话叫:现官不如现管? 那些不得不应付的人让商商有些筋疲力尽,每次碰到这种有派系的人,云姐总是会跟她事先提醒一番,这个人是什么来路,跟哪些人哪个王爷走得近,等等。跟他们说话,商商总要斟酌再三,哪些能说哪些又不能说,一句都不能说错。 时间长了,商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007,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邦女郎了。 “姐姐,如意姑娘来了。”绿袖自从遇刺那日和商商回了云水坊,便听了她的话改叫她姐姐,这让商商十分高兴,感觉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上,总算是有了份实实在在的牵挂。 “哦,让她进来吧,看她要不要和我一起泡。”商商睁开快要粘着的眼皮,睡眼惺忪的瞧了一眼绿袖。 “你倒是会偷懒,一进了庄子就泡进池子里。”如意绕过屏风走进来,看了一眼泡在池子里只着了亵衣的商商。 “你要不要泡泡,很解乏的,别跟我说你不累。”商商轻笑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砌的平平整整的地面。 如意有些心动的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池水,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这池水真可以连人的心都暖起来。 “进来吧,都是自家姐妹,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商商促狭的眨了眨眼睛,自从得了花魁之后,如意的脾气缓和了很多,不再象个刺猬一样见人就刺。而且有了选择,她接客也不再象以前那般频繁,气质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艳光四射,变得含蓄温和了很多,身上渐渐的透出了一种温淡如兰的气质,这让商商很是有些刮目相看。 也许如意原本就是个有内蕴的女子吧!只是生活所迫,让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张牙舞爪,浑身带刺,以此来保护自己所剩不多的傲气。 犹豫了半晌,如意微红了脸,最后还是受不住温泉的诱惑,那氤氲蒸腾的水气,实在是太过吸引。 跑到屏风后解下身上的衣裳,如意穿着贴身的小衣沿着池边的台阶慢慢的下到了水里,坐在水中的石阶上,如意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真舒服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如意静静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云姐想要收山了,你知道么?”如意仿佛梦呓般的喃喃道。 “是么?倒是没听云姐提起过。”商商也闭着眼,仰躺在池边,一头青丝披散在石板地上。 “我是听云姐身边的碧桃说的。云姐的妓籍其实在几年前就已经去除了,只不过是为了上一任坊主的教诲之恩才撑到现在,我听碧桃说,云姐想要在坊里的姑娘中挑一个继她的衣钵。”如意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里的话仿佛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是么?那你怎么看?”商商往额头上搭了一块帕子,她才不信如意这个时候找她会没有点想法。 “我没什么看法,这不是来告诉你了么?”如意轻笑一声,按云姐的意思和现在坊里的情况,这个位置必然是要留给商商的,但是商商还只有十三,就算虚岁也才十四,虽然外表上看着成熟,但以她的年纪,花魁是必然要做上几年的,云姐只怕等不了那么久。 “告诉我有什么用?难道云姐会听我的不成?”商商轻笑笑,不想说太多,不管云姐找谁做衣钵传人,她相信自己的地位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摇,毕竟一个独立一无二的花魁,如果不是傻子都不会放弃。 “商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意有些急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是不信的,可后来去问了碧桃,碧桃却没有反驳,她跟在云姐身边多年,是云姐最信得过的人了,她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用急的,不管谁做继位的那个,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不会有谁愿意得罪我们的,你要担心这个做什么呢?”商商有些不解,不明白如意在急什么。 “商商――”如意有些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找商商,她总有种感觉,商商能够帮到她,花魁赛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嗯?”商商拿下了盖在头上的帕子,看来如意是不打算让她清静了。 “商商,你如今才十四,云姐又想要退了,你说我能不能,能不能传云姐的衣钵啊?”如意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虽然商商从不在坊里的管理上发表意见,但如意知道,有些事情云姐还是听了商商的意见的。 比如坊里的表演台,比如乐师们现在奏的曲子,再比如坊里姑娘们的舞服,好多东西里都有商商的影子。原本她是不知道的,但是,自从花魁赛之后,变化越来越大,她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都是商商的主意,而这些主意带来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云水坊里的表演台渐渐成了别的坊里模仿的对象,曲子别的坊里的乐师会削尖了头想得到乐谱,姑娘们的舞服是整个洛阳最绚丽的。云水坊已经成了洛阳妓坊中当之无愧的头把交椅。云水坊的姑娘走在洛阳城里,那都是众人的焦点! “你想做嬷嬷?”商商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跟我说你想做教坊第一人的么?”这是如意在参加花魁赛时对商商说的,当时商商为了她眼中的那份火光才决定要选她做为斗舞的对手,也只有那样强烈的情感才可以将桑巴的热烈完美的诠释出来,事实证明商商是正确的,可如意现在却说要做嬷嬷? “商商!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做到教坊第一人?”如意看着商商在一池热气蒸腾中红通通娇媚的脸,嘴角露出一丝苦意,不禁叹息了一声。 “如意!其实你可以的,我只不过是胜在新奇,论舞艺,论歌喉,你都当之无愧。”看着如意有些落寞的脸,商商的心里忽然的涌起一丝愧疚,如果没有她的出现,现在的如意一定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一身张扬的艳光的女子,所有的人都会被她的光芒灼伤,可现在,她却低徊的如溪边的一株兰草,弱不胜衣。 “商商!也许你并不清楚你的美丽,可是我做这行做的太久了,你的美是任何男人都无法忽略的,再加上你的歌喉和舞姿,如果再过几年待你长成,你会是整个大唐都为之侧目的美人!”如意顿了顿,感觉到商商眼中的善意,伸出手摸了摸商商的头,“商商!如今的我还能同你比肩,可几年后呢?那时我年华已老,而你却芳华正好,我还能同你比肩么?”如意的眼中有片刻的萧索,眼中的光穿过浴房的窗落在远方。 “如意!”商商看着如意的萧索,蓦然间,也有些意兴阑珊,是啊!女人都会老,到最后,她们这些人,也许,什么都剩不下。 “更何况,我还有一个想要相伴的人,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了。”如意的眼光从窗外的清冷空气中收回,眼中却透出了一丝羞意,双颊在池水的浸染下一片晕红,眸中的水光几乎要醉了人。 “你是说――邓通?”商商有些恍然大悟的看着如意羞红的脸,想到当日斗舞时她看着邓通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释然的笑意。 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需知美男也是女人的劫啊! 第五十一章 好消息坏消息 大年三十,城里城外都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都兴冲冲的往门上贴着喜联,挂着灯笼,不时的还有一串串的鞭炮“噼哩啪啦”的炸响,大人孩子脸上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今年皇上在洛阳过年,礼部贴了告示出来,要各家各户按户摊派,负责将城里的大街小巷弄得花团锦簇,让皇上一览盛世气象,皇上若是高兴了,对洛阳少不得有些恩旨,好在唐皇终究还是有些信用的,洛阳城的大商家原就不少,这一张告示一贴,洛阳城里的大商户都闻风而动,雇了不少人手在街上奔波来去,只希望唐皇到时一个恩旨下来,减些行商的税去,倒是没几日就将洛阳城内弄了个满城锦绣,弄得那些在洛阳城滞留回不了乡的波斯胡人乐不思蜀,大叹中原繁华。 太常寺卿裴铭因筹办践行宴得了赏,这次宫中的年宴少不得再加一把力,原打算再找云水坊的云嬷嬷商量,却不料皇上不知为何下了令,命只得在宫中的教坊司中筹办,不得扰民,是以裴铭只得压下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在宫中督办,看着那些数十年如一日的歌舞,每日乏味透顶,昏昏欲睡,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办,心下真是叫苦不迭,暗叹人才难得。 且不说裴铭在洛阳宫中挠头,李治也得了个不好办的差事,一大早,李世民便将他召进了宫。 “治儿!”李世民穿了一身明黄宫缎的袍子,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看着下面坐了半边屁股的李治。 “父皇!有何事差遣治儿?”李治温和的看着龙椅上的父亲,这些年国事渐渐上了轨道,父亲的闲暇时间慢慢多了起来,虽说对高丽仍有战事,但朝中开国时的猛将仍在,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这几年父倒是比刚登基时看着身子好了些。 “治儿,今日宫宴,带上默儿一起来吧。”李世民有些期盼的看着李治,袖里的拳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他知道李默还是很听他这个同胞哥哥的话的。 “父皇,默他一早就不知道去何处了,儿臣也不知去哪里寻他。”李治苦笑一下,每年的宫宴,他都曾尝试过将李默带进宫中,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每年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或者干脆不见人影。 “这样――”李世民有些失望的看着李治,默儿与治儿有着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更黑更幽深,让他有些不敢直视,梓童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但直到梓童闭上了眼睛,默儿也没有出现,也许――他是恨着他们的吧? 生了他养了他,却不爱他!将他弃之如敝履!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做父母的痛!他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父皇!不要忧心了,默他现在不明白,将来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儿臣若是见了他,一定将他带入宫。”李治有些不忍,默与父皇母后的关系一直是个禁忌,默他一直不愿提起,却又无法回避。 “也好,你先下去吧,待宫宴前将他带进宫来吧!”李世民打起精神来,对李治微微笑了笑,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而被众人几乎翻过了洛阳城寻着的人此时却并不在洛阳城里。 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一路驶进了洛阳城里,这辆马车一副青布的车帘,看起来简单扎实,跟平常带人的马车并无什么区别,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车边跟着的一队侍卫,每个人都盔明甲亮,一身肃杀之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定是经过战场厮杀,刀头舔过血的人。 “主上,快到了。”马车外的侍卫靠近车子低声的回禀道。 “嗯,直接进府吧。”马车里传出一把清冷的男声,竟是李默,这大年三十的,也不知他到底是为了何事,居然会在此时才紧赶慢赶的赶回洛阳。 “是。”侍卫奉了命,一挥马鞭,马车便沿着朱雀大街直接拐进了太子府的侧门。 一进府,李默便掀开车帘跳下了车,贴身侍候的小太监小成子便跟了上来。 “带两个人,将车内的人小心的抬下来。”李默掸了掸身上的袍子,站在车边,亲自看着小厮们将车上的两个清秀男子搀了下来。 “主上,这两位是――”一旁的李彦直到小厮们将两个男子搀进了偏院这才出声问道。 “这两位是我的客人,交待下去,别怠慢了。”李默淡淡吩咐了一声,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两个硕果仅存的人弄回来,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是,那属下去安排几个妥当的人伺候。”李彦看了看李默脸上的神情,明白他不想再解释,便也不再问,自去安排照应的人,看那两人,似乎身上都带着伤,身子骨孱弱的不象话,只怕是受过些苦的,只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主上如此上心。 ―――――――――――――――――――――――――――――――――――――――――――――――――― 洛阳城外的温泉庄子里也是一派的热闹气氛,云姐一大早起来便交代钱管事将庄子里该披红的披红,该挂绿的地方挂绿,又剪了些彩色的绸子挂在院子里吊着冰挂的树上,把个庄子弄得五色斑斓的,倒也十分漂亮。 姑娘们睡了一夜好觉,起身的时候个个的脸色白里透红,象是能掐得出水来的嫩芽,难得有几日休息,每个人的心情都极好。 因要过年,一早起来商商便放了绿袖休息,让她坐着庄子里的马车去了白马寺她哥哥那里过年,左右这年节下,又不要待客,梳妆上随自己的意就好,倒是不用绿袖替她特别梳头。自己编了个麻花辫子垂在脑后,素面朝天,坐在布置好的正厅里和坊里的姑娘们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商商,怎么没见你那小丫头绿袖啊?”香奴今天梳了个最喜欢的随云髻,发心插了只寸许宽的珊瑚点翠扁梳,一侧乌云般的发旁配了只牡丹步摇,整个人又简单又清爽,哪有半分颠倒众生的妖媚样,倒更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 “他哥哥如今在白马寺旁开了个小店,我让她同她哥哥一起过年去了,好歹她在洛阳城还有个亲人不是?哪象咱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商商轻笑一声,拈了一片桌上的云片糕放进嘴里。 又过年了!一转眼,这已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去年的时候,云姐还未曾解了她的禁令,一个人闷在小院子里。是绿袖陪着她一起过了年,两个人相对无言,绿袖又不知该如何劝她,是以一个年过的冷冷清清。 今年云姐解了她的禁,她又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洛阳花魁,这过年一事,怎么可以少得了她呢? “好好的大过年的,你却偏要提那些扫兴的,咱们姐妹聚在一处又有什么不好,喝喝小酒,再唱些小曲听听,我倒觉得自在的紧。”蛮儿满不在乎的甩了甩袖子,因天冷,她倒是穿得最多,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裹了好些,直把个窈窕的细腰裹得象根柱子似的。却犹自面青唇白。 “别提那些事了,今儿大过年的,咱们也不用伺候谁,且自己伺候自己一回。”云姐带了碧桃从门口进来,身后跟着一溜端着盘子的小厮,丫头。 云姐挥了挥手,碧桃指挥着丫头们将手上端着的菜品一样样的摆上桌,细细的放置好,这才退了下去。 “好了,姑娘们,咱们都各自入座吧,这座位没什么高下,咱们就随意坐,高兴就行。”云姐当先在上首坐了下来,如意拉了商商在一处坐了,香奴、蛮儿和玲珑也跟了过来,其余的姑娘们都与各自平日交好的人在一块坐了,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云姐领着姑娘们喝了杯头酒,便由得她们自去吃喝,自己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厅的花枝招展,莺声呖呖。 做嬷嬷做到象她如今这样也属难得了。不说今年云水坊在洛阳出了个双花魁,便是其它的姑娘,在她的调教下走出去,那也是洛阳城里数的着的。现如今宫里的歌舞伎师,都会时常来人与她坊里的伎师们互相研究些歌舞上的新思路,让她在宫里的教坊司里也着实是长了脸,再加上太子与吴王或明或暗的回护,如今云水坊的风头是一时无两,在洛阳城的妓家里无人敢掠其锋。 商商与如意低声的说着些日常杂事,倒是笑语嫣嫣,手中端着的桂花酒也喝下了大半,一张粉嫩的小脸被酒气晕的酡红,双眼仿佛含着春水,眨一眨便波光荡漾,红菱似的小嘴一张一合间,丁香小舌也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思。 李默一进正厅看到的商商正是这样一副诱人的模样,当下眼中的黑便又深了几分。他一路赶回来,只来得及洗了个澡,换下了一路染满风尘的衣裳。一打听得她随云姐出了城,便急急的赶了来,只想着在过年前给她一个惊喜。 看到站在厅里长身玉立的男子,满厅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来的,何许人也。倒是云姐见惯了大场面,当先立起身与李默寒喧着。 “这位公子,不知此来所为何事?”李默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云姐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只见此人衣着华贵,也不想得罪了人,便好言相问。 “在下与商商姑娘有事相商,还请云坊主行个方便。”李默将眼光从商商身上收入回,看着云姐道。 “云姐,你们先吃吧,我去去就来。”商商看着戴着人皮面具的李默,有些不明所以,是什么事让他一刻也等不及,大年三十的跑到这里来找她? 商商不再看厅里众人各异的眼神,起身与李默离开了正厅,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找她,但看着他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跟着他走了出来。 站在厅外的回廊下,商商回过身来望着李默,看得出来,他的神色间有些疲惫。 “你这个时候找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商商抬头看着李默的眼睛,这双眼一如既往,幽深的看不出情绪,可莫名的,商商却能感觉,他有些高兴。 李默盯着眼前好久没见的娇嫩容颜,恋恋的有些移不开眼光。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有点事情耽搁了,更新的晚了一点,还望见谅! 第五十二章 哥哥 雪已停了两日了,气温却仍未回升,斜阳映照下,街道两旁房顶上的积雪更是象钻石般闪着令人眼花的七彩虹光。家家户户都已关上了门,在家里围成了一圈吃着年饭,街上少有行人,只偶尔从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响,噼哩啪啦的响着。 太子府的马车悄然的行驶在空寂的街道上,木制的车轮粼粼的轧过青石铺就的朱雀大街,坐在平稳前行的马车上,商商有些心不在焉的瞪着车窗外一片白花花冰雪覆盖下的世界。 李默在这个大年三十着实是给她带了一份大礼,可这份大礼却让她说不出是该惊喜还是该惊吓。 一想到李默居然命人千里迢迢、不辞辛劳的将苏兰馨的两个哥哥从塞外的苦寒之地接到现如今一片繁华的洛阳,心中便有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滋味。 若她真是苏兰馨,那这样的举动无疑是雪中送炭,值得她感激涕零五体投地甚至以身相许的,可她并不是苏兰馨,她只是一个寄居在这个躯壳里的外来人――好吧,是魂!这两个哥哥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个弄得不好被他们发现不对,这两个哥哥反而随时会变成两个威力十足的炸弹,将她炸的尸骨无存。 看着窗外骑在马上,映着一身日光,仿若神祗般的李默,商商真不知该谢谢他的好意,还是该怪他的多管闲事! 轻轻叹息一声,商商放下了车帘,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便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随着这轻若无声的叹息,端坐在马车上的李默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商商放下的车帘和帘后一闪而过的复杂双眸。 想起自己告诉她这好消息时,她惊讶不可置信的眼神,李默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正确的事,只是遗憾她的大哥因受不得充军塞外的苦寒,又要照顾弟弟,如今落下了病根,只怕一生都要与药为伍了。 马车毫无阻滞的驶入了太子府的侧门,李默甩镫下马,将缰绳扔给随行的侍卫,大步走起马车边,朝掀开车帘的商商伸出手,扶她下了马车。 “多谢!”商商扶着李默的手跳下车辕,抬头看了看这个偏院。想是太子府的马车大多从这个门出入,因此,这个偏院极为宽敞,收拾的也很齐整干净,靠墙还建了一溜马棚,几匹毛色锃亮,身高腿长的大宛良驹正在马棚里优哉游哉的嚼着草料。 “跟我来吧!”李默看着欲言又止的商商,温和的笑笑,软化了眼中的锐利,转身领着商商走了出去。 商商下意识的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又将身上披着的黑獭皮大髦拢了拢,有些忐忑不安的跟在李默身后低着头往前走。不知道苏兰馨的哥哥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默领着商商穿过她待过的那个有个凉亭的花园,拐进了另一个独院,刚一进院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几个小厮丫头里里外外的正忙得不亦乐乎,抬头见了两人进来,都纷纷停下脚步对两人施礼请安。 李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各忙各的,自己领了商商踏上了厢房门口的台阶,伸手一打帘子,往里做了个虚引的手势,商商看了看李默,心知躲是躲不过了,一横心硬着头皮踏进了房门。 屋里的窗子半开着,不时的吹进一股凉气,这让屋子里的药味多多少少散去了一些,屋子当中的圆桌上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大哥!我帮你把药端来,先喝了吧。”多宝阁后的床榻前一个清瘦的人影背对着房门坐着,往前略略倾身对床上躺着的人轻声劝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听见商商进门来的声音。 乍然一听到这个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商商的心里蓦然的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楚,象是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间一般,眼中瞬时便蓄满了泪水,那种仿佛从心底里涌出的哀婉,让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半声也发不出,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躺一坐的两人。 这是怎么了?这种情绪?商商有些震惊,她明明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可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就好象她原本就同这两个男子骨肉相连一般,甚至不用想,她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这是属于原本的苏兰馨的记忆么?可却明明白白的影响到了她。 “哥哥!”商商有些瑟缩,眼前的这两个人,只是一句沙哑的话语,就勾起了她心底里属于苏兰馨的那一片滔天巨浪,那么会不会有一天,苏兰馨会重新苏醒过来,拿回这原本属于她的身体? 床前的男子听得这一声轻轻的呼唤,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回过了头。 “馨儿?”躺在床上的男子费力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越过床畔弟弟的肩头向门边看去,只见到一个一身黑色大髦,扎着一根麻花辫子的女子背光站着,西下的日光在她的身上投下了一圈光晕,而那面目却是依旧模糊。 床边坐着的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起身走到商商面前,一双细长凤目中满是激动,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商商的脸庞,却又握紧了拳,唯恐自己这一伸手,那梦就会破碎。 “敏之哥哥!我是馨儿!”商商不由自主的说道,心中却在苦笑,苏兰馨啊苏兰馨!你是何其幸运的人,这世上还有两个嫡亲的兄长对你如此牵挂! “馨儿!真的是你!”苏敏之看着眼前出落的花一般娇艳的妹妹,心里泛起一片苦涩,若是父亲当日没有搅进废太子谋反的案子里,妹妹也不至于落到官卖为妓的地步,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馨儿!过来!让哥哥看看你。”吃力的靠坐在床边的男子伸出手向商商召唤道。 商商急走几步奔到床前,一把握住了男子的手,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在自发的控制着她的身体,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商商有些哭笑不得。 “睿之哥哥!你怎么会成了这样?”商商的语气里满是心痛,虽然李默跟她说过所谓的坏消息,可她并没意识到苏睿之的病竟然已经沉重若斯,掌中男子的手细如竹枝,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双眼下陷,眼圈四周一片青黑,双颊腊黄,竟是一副沉疴难愈的模样,可他才十九岁啊!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 “塞外苦寒,我们这些罪臣又哪里能有避寒之物,哥哥将所有能御寒的衣物,被褥全给了我,可他却――这是生生冻出来的啊!”苏敏之一脸自责的看着缠mian病榻的哥哥,双目含泪,若不是哥哥,只怕在第一个冬天,自己就要熬不过去了! “哥哥!没事了,让馨儿来照顾你们,馨儿如今也能挣到钱了,哥哥的病,馨儿会请最好的大夫给哥哥看视,一定会好起来的!”商商稳了稳情绪,感受到胸中那莫名的痛,不由暗暗的发誓,不管苏兰馨将来是否会拿回这属于她的身体,在目前来说,这两名男子都是她的哥哥,更何况,以自己本身的年纪来说,自己做他们的姐姐绰绰有余,照顾他们也份属应当。 “馨儿,都是做大哥的没用,不能照顾你。”躺在床上的苏睿之一脸的不舍,看着这个如今一肩担下所有的妹妹,想起她原本天真可爱的模样,心中痛极。 “大哥,快别说了,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爹当初选了那条路,我们做儿女的也只有跟着爹走下去,如今爹不在了,只剩下我们兄妹三人,以后便相依为命吧!”商商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即使是苏兰馨的哥哥也好,自己总算是也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感受到心中渐渐平静下去的另一份情绪,商商心中突然闪过一番了悟,以后,怕是只得她来与这兄弟二人相依相存了。 “馨儿!快别乱说话!”苏睿之听到妹妹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面色陡变,枯瘦的手使劲的捏着商商,生恐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来。一边小心的看着站在一边一片静默的李默。 这个男子费尽心机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才将两人从充军之地赎回,让自己兄弟二人离开了那个苦寒之地,现在又见到了馨儿,可以想见这个男子会花大力气弄他们回来全是看在馨儿的份上,只不过,象这等身居高位的男子心思都是极难捉摸的,一个不好犯了他的忌讳,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睿之哥哥,没事的,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商商捏了捏床上男子的手,再度感受到他的消瘦,心下不由一酸,这是个好哥哥,将御寒之物全留给了弟弟,自己却弄成了这副模样。 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商商站起身来,走到李默身前,静静的看着李默幽深的眼,端端正正的朝着他行了个礼。 “多谢公子高义!将商商两位哥哥救出苦海,大恩不言谢,商商只能向恩人施个礼,日后若公子有用得着商商之处,尽管开口,商商绝不推辞。”商商语调轻柔,可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不管如何,这个人情她是欠下了,只希望来日要她还的时候,不会还她个倾家荡产! 李默默然的看她半晌,这个倔强的女子!他哪里又会要她什么回报?他就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么?难道他为她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她的回报么? 抬手将她颊边一丝碎发挽过耳后,深深的看她一眼,视线扫了扫屋内的另外两个男人,看着他们一脸担心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算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昨天电脑掉线,这一章是昨天的,晚上还会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 厨道 刚开春不久,洛水上的冰凌还没化尽,洛阳城东大街靠着大行市的一条小街上不声不响的开了一家食肆,门脸儿收拾得干干净净,当头挂了一块牌子,上头写了两个烫金古篆“厨道”。 因天气还凉,食肆的门口挂了厚厚的蓝布帘子,只从半开的窗子里可以看到店里不同于大家酒楼的高桌胡凳,齐齐整整的摆在堂中,侍候的小二们,肩上搭的白巾也是一尘不染。 行市的老板掌柜们都有些讶异,他们这行市大街来往的都是有脸面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巨贾,从来没有人在这行市大街吃饭,来这里都是为了谈生意,忙忙碌碌的哪里有心思坐下来吃饭?更何况,这些人出入的都是洛阳城里有名的酒楼饭庄,象他们这小食肆还真入不了眼。 想着这些关巧,便一个个冷眼旁观着,看着这不知深浅的小食肆如何在这大行市里生存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便得关门了帐。 果不其然,这食肆开张第一天,便门可罗雀,店里擦的锃亮的桌椅愣是没人进去坐。行市里做活的伙计们便都跟着看笑话,一个个笑这店家眼睛不亮,竟寻了这么个地方来开食肆。 到了第二日,眼看着到了饭点,这食肆里竟飘出了一阵香味,正当所有人都好奇是谁在这用饭时,这食肆的掌柜却做了件让所有行市大街的人都惊讶不已的事。 食肆的六个小二,一溜排的站在店门口,每人手中端着四个叠起来盖了白布的托盘,若离得近些还能看到那托盘里冒着的热气。 那掌柜的竟是个年轻的男子,面容白皙清俊,身材颀长,看着竟有些书卷气。 “小六子,你们每人进一家铺子,手里四个托盘的饭菜甭管交给谁,话要说明白了,就说咱们小店刚开张,这街里街坊的,以后请大家多关照关照,然后将手里的菜贴子放下,说明咱们一会儿会回去收盘子就得。” “都明白了?”年轻男子看着领头的伙计的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 “明白了,老板,您就放心吧!”叫小六子的领头伙计一脸机灵劲,看着老板直点头,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能做领头的么? 回过身,朝身后跟着的五个小子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各自进自家负责的店铺,这条行市街上怕不有几十家铺子,不快着点,过会菜就凉了!虽说后厨宋妈的手艺他们也都尝过,那是一绝!但这菜冷了,味儿终究会败些,可不能因此坏了老板的大事,这么好的老板可不容易碰到。 眼见着日头到了中午,薛家的竹纸铺生意也淡了下来,掌柜的正要吩咐人去家里拿些吃的来,却见门外进来了一个肩上搭着白巾的小伙计,手上还端着一大撂盖着白布的东西。 “你这是――?”年过半百的薛掌柜有些不明所以,这小伙子看起来象是哪家饭馆的跑堂,可这堂怎么跑到他这竹纸铺来了? “薛掌柜!小的是前面街拐角那儿新开的厨道的伙计,我们掌柜的说了,我们新店开张,没有请各位去吃顿饭,实在是缺了礼数,可各位都是大铺子的掌柜,贵人事忙,小店也不便打扰,这看着到了饭点儿,咱们掌柜的吩咐咱们端了些吃食,一共四份套餐,刚做出来还是热乎的,也算是咱们小店请各位吃顿饭,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还请薛掌柜能多多关照小店。”小六子端着食盘也着实累的慌,便也不管薛掌柜听没听明白,径自将食盘放在柜台上,自己欠了个身又道。 “这盘子我们店里待会自会有人来收,您吃完了只管放在那儿就得。这是小店的菜贴子,如果薛掌柜以后事忙,想吃什么了,打发个伙计去店里说一声,咱们就派人送来,误不了您的事儿。”小六子说着,将手中的一本封面上精描了花样的素金贴子搁在饭盘旁边,朝薛掌柜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径直奔回食肆里端了盘子往下一家去,整个过程没容薛掌柜插上一句话。 待得小六子转身出了门,薛掌柜才回过神来,倒也觉得这小伙计怪伶俐的,心道:也好,反正是不要钱的,还省了一趟腿脚,便是味道差些也将就了。 一揭开食盘上盖着的白布,薛掌柜便不由暗道开这食肆之人好玲珑的心思。一块上好的原木盘子,挖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凹槽,最大的一个槽里压着满满一槽米饭,想是怕份量不足,竟压的严严实实,足见这人极是厚道,其余的四个小槽里,装着三个精致的小菜和一槽熬的酽酽的汤,汤汁呈奶白色,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盘边的细槽里放着一双竹筷和一支喝汤的小勺。 薛掌柜招手叫着站在一旁咽了半日口水的伙计们,一边嘴里笑道:“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一份吃食么?用得着馋成那样?” 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由的有些期待那些菜色的味道,只看颜色倒是绿的翠绿,红的鲜红,煞是好看,闻那香味儿也是不错,只不知吃到嘴里会如何? 几个伙计将叠加在一起的盘子端开,这才发现,除了那份浓汤,每个盘子里的小菜都不一样,这四个盘子,便有十二个菜,看起来就琳琅满目,让人很有食欲。 薛掌柜终于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食肆的老板有大才啊!” 拈起盘子里的竹筷挟了一筷炒得脆嫩的豆芽放入口中,却不由的瞪大了眼。薛掌柜也算是跟东家一起吃过不少大酒楼了,可却从没有哪家能将一把豆芽炒得如此脆嫩,满口留香。 不由得停下了筷子,心道:这厨道果然有道,越是这等家常的菜可是越见功夫,这价钱只怕也便宜不了。 几个伙计看薛掌柜尝了一口便停了筷子,互相看了看,只道这菜必是难以入口,当下便都皱着眉拈了一筷,谁料一入了口方知这味道实在是好,一时竹筷飞舞,片时间盘子里的菜便去了大半。 薛掌柜看了看这几个伙计,哭笑不得道:“真是没出息,就这几个菜就能把你们弄成这样?平日白教你们了!“一边说着他们,自己却回过神来,提起筷子再不说话,若是再等一会儿,这些小兔崽子只怕汤都不会给他剩下! 一顿汤足饭饱,薛掌柜这才想起刚才拿进来的那份菜贴,起身到柜上拿了翻开细看,一入眼,一手漂亮的散着墨香的字便让他有三分好感,再细看那菜谱,名字起的极有味道,只是有许多菜并未听闻,一时间倒有些好奇,再看菜价,也只是普通,并不高的离谱,最特别的,要属翻开第一页的套餐,并未写明到底是何菜,只简单的写着两素一荤多少铜钱,两荤一素多少铜钱,三荤又是多少铜钱,另注送例汤一份。 想想方才喝得齿颊留香的汤想必便是这例汤了,只不知是如何熬制,竟浓香扑鼻,让人喝得极是舒坦,象这样的料峭春日里喝上这样一碗汤,实在是一大乐事。 整个行市大街上象薛掌柜这般想的并不只他一人,众人打从一看到这食盘起,便都有些对这厨道的掌柜刮目相看,待吃了这些极为可口的小菜,又一瞧这菜贴子上标的银钱,便都动了心思,一个个都歇了原本看好戏的想法,暗道这厨道的掌柜倒是个玲珑心肝的人,都起了结交之心。 一条街上几十家铺子,这一顿午饭下来,后厨里的宋妈忙得是人仰马翻,前面的苏敏之却是心疼不已,昨儿个生意不好,自己回去同妹子说了,妹子皱了片时眉便道不妨事,只是如此这般的将这法子教了给他,还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可这一顿午饭就吃了店里多少材料啊!如今这线是放出去了,可这鱼却还不知何时能钓上来呢! 正想着,出去收盘子的小六子掀开帘子进了门,一看那盘子竟吃的干干净净,小六子满眼笑意的将盘子交给后厨的杂役清洗,自己窜到掌柜的跟前笑咪咪的道。 “掌柜的,小的去瞧了,这菜吃的可是真干净,没有一家倒掉的,看来咱们以后的生意就要好起来了!” 苏敏之笑骂道:“这才刚开始呢!到底如何还未可知,咱们这毕竟是刚开的店,人家哪里就那么容易上门?” 想想妹子也着实是不容易,自己和哥哥都从未做过生意,妹子为了让他们在洛阳站住脚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不说妹子将积蓄拿了出来在云水坊的庄子旁又圈了一块地,为大哥盖了个温泉庄子治他的风湿,就说为了这厨道,竟将后厨里为自己做吃食的宋妈使了出来,说是宋妈的手艺完全比得上大酒楼里的厨子。 这又是找铺面,又是到人市上买小厮,这一通折腾下来,妹子的积蓄只怕也见了底,若是这食肆不能招徕客人,到时妹子只怕会更加艰难,自己同哥哥怎么样也不能拖累她,她已经够不易的了! 正想着,门口处忽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苏敏之抬眼看去,却是商商站在门口,望着他笑得嫣然。 “馨儿,你怎么来了?”苏敏之一脸惊喜,这铺子开张以来,馨儿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我来瞧瞧!”商商走进屋子,抬眼看看窗明几净的铺子,满意的道:“嗯!真不错!吃饭的地方,干净最重要!” 苏敏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铺子里如此干净,没人进来吃饭也是一大原因啊! “我跟哥哥说的,哥哥可有去做?”商商寻了个靠窗的凳子坐下,一边的小六儿极有眼色的给泡了一杯茶端上。 “嗯!盘子刚收回来,只不知会不会有效果?”苏敏之还是有些忐忑,若是花了这样大的本钱还是做不好,那妹妹只怕也会失望吧? “不妨事!只要是会算帐的人都会算得明白这笔帐,咱们店里的套餐比市面上的要便宜许多,味道又好,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来咱们这吃饭,虽说利薄些,可却能做的长久,放心吧!若是实在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总之不会让哥哥饿肚子!”商商笑看着苏敏之。 其实,对于做什么营生,商商也曾犹豫了好久,苏敏之和苏睿之都是书香门第,太过低贱的工作确实做不了,睿之又有风湿,加之身体底子不好,肯定是不能出来做事的,那就只剩下了敏之,他却又并无一技傍身,商商想了好久,最后只得决定还是从饭馆做起,还得是那种小饭馆,做出口碑来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做大。 关键是先要有个立足点,才能徐图后事。 昨天掉线没更,今天更两章,希望各位跟书的亲不要怪我,也希望各位多支持,多投票! 第五十四章 请客吃饭 苏敏之掸了掸桌上的帐册,心里有些没底,他虽是不懂经营之道,可他却知晓这洛阳的物价,这几日以来,盘店面,修整铺子,再加上买人手,买材料,那银子花的象流水一样,今天这一顿午饭,又是花功夫又花钱,长此以往,这哪里能亏得起? “馨儿!你真的确定这法子能行么?”苏敏之的神色间有些担忧,让妹子承担着养家的重任是做男人的失败啊!可他如今却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帮妹子。 “慢慢来,咱们啊不着急!”商商不急不燥的说道,她知道苏敏之的担忧,可这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她之所以会将铺子选在这里也是有深意的。 这大行市每天经过的行商无数,那些有脸面的人是不会到这里吃,可那些跟着的跟班呢?那些人不可能会出入大酒楼,只要她这里东西干净,环境清雅,一样能有生意,更何况,她也打听过了,这条街一个饭铺都没有,所有的店铺里伙计的饭食要不就是老板包,要不就是从家里带些吃食,可天长日久下来,人都会吃厌,所以,商商特别订了一种工作套餐,食材都是选的上好的,赚的就是一个吆喝。只要时日长了,人们觉得划算,生意自然也就来了。 苏敏之虽说不善经营之道,但好在人聪明,常与这些大铺子的掌柜来往,也必能学到不少经商上的学问,这对他以后也是一大帮助,因父亲获罪的关系,两个哥哥只怕是一生皆与仕途无缘了,若能精通商道,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是商商私心里的一点小打算,只不知能不能成功。 “哥哥!店里的事咱们不急,你有时间不妨与这里商铺的掌柜们多来往,就是多请他们吃吃饭,咱们也不亏什么,若是能学到些经商的本事,那咱们才是赚大了呢!不说贵比王候,至少做个富甲一方的巨贾那是没问题的,妹妹将来还得靠着哥哥养老呢!”商商顽皮的看着苏敏之,他知道苏敏之的压力很大,作为一个男人,不能照顾家人是一种耻辱,她这样说也是给苏敏之一些鼓励而已,不想他绷得太紧。 “馨儿!你又混说!哥哥将来可是要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苏敏之收敛了笑容,严肃的道。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李默是什么人,但看的出来,他极为看重自家妹子。在太子府里看顾大哥时,他也曾偷偷打听过,只知道是太子跟前极为得用的人,而且并未成亲,若是妹子将来跟了他倒也是一桩美事,只是妹子的身份却有些麻烦,让她做妾他是绝计舍不得的,可是做妻按唐律却又绝对不行。这让他不由得极为烦恼,心中暗恨父亲当初的糊涂,现如今却连累了妹子受这份苦! 两人正各怀了心思,门边的厚布帘却被人掀了开来,两人转头望去时,却都惊讶的张开了嘴。 “太子殿下?”苏敏之惊讶的低声嚷道,他从没想过,太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到店里来。 “商商叩见太子殿下!”商商从惊讶中回这神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李治身后站着的李默,他仍旧是戴着那副人皮面具,眼眸中透着一丝锐利,如果说李治是一把如君子般的长剑,李默则更象是一杆铁血的枪! 苏敏之忙上前与商商一同见了礼,脸有些微的胀红,太子殿下来店里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却又有些高兴,太子来厨道,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能以此为机,那么厨道的生意只怕很快就会火红起来了。 “免礼!”李治温和的叫了起,眼睛却四处打量着店里的摆设。 整个店里并不象那些大酒楼那样摆着矮榻,倒是全用了胡凳和高桌,这在目前来说倒是个创举,还没有哪家店里是全胡凳的。 店里四角都放着些大的植物,在这初春时节,一片绿意盎然,倒很有几分鲜活,客堂里的桌子并不是四四方方的,却都是长条型的,四只胡凳相对而放,每两张桌子间都有一个齐胸高的隔板遮挡,显得相当的私密,从店外只能看见那些隔板,人影却瞧不真切。 “商商,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饿着肚子来的,你可不能让我空着肚子回府啊!”李治看着商商戏谑的笑道,三十那日他一直在府里等到宫宴快开始才不得不独自一人进了宫,哪知李默却是去了城外接商商的两位兄长。 这事在李默动用手下的关系时他便有所耳闻,只要李默高兴,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父皇是不会说什么的,只是,他没去宫宴,父皇终究是有些失望的,看着两鬓染霜的父皇,有时他会感觉很无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默才能放下? “这位是商商的兄长,苏敏之,太子殿下的饭食便交由商商兄长打理可好?”商商拉着苏敏之为李治做介绍,这可是一国储君呢!没事在他跟前混个脸熟没坏处。 “也好,那就有劳了。”李治客气的朝苏敏之拱了拱手,苏敏之受宠若惊的还了个礼,急急忙忙的往后厨里去了,他得去看看后厨里还有些什么,这可是太子殿下,可不敢怠慢! 待到苏敏之去了后厨,李治和李默两人便挑了个靠里的座位坐了下来,商商从小六子手里接过茶壶亲自替两人倒上了茶水,三人便在凳上坐了下来。 “你兄长的病如何了?”李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股清甜的香味沁入心脾,脑中为之一清,看了看盏中,却只漂浮了几朵茉莉,心下微有些讶异。他还从未喝过以花为茶不加作料的茶水,不过这种甘香倒是很合他的口味。 “多谢太子关心,兄长的病情如今已好了很多了,只是积寒入骨要多养养。”商商客气的笑了笑,面对李治,她总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觉,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总让她无法联系到唐高宗身上,可理智却又告诉她正是这个人没错。 “若是缺什么药材只管遣人去太子府说一声就是了,我会帮你弄到。”李默面无表情的说道,眼神一晃却看见商商戴在手上的和田玉镯,润白的镯子套在皓腕上,越发衬得肤如凝脂,李默一眼便认出这镯子正是那日送给她的,心中不由一阵温暖,暗道:她终是有将他放在心上。 若是商商知道李默心里的想法,只怕是哭笑不得,也怪她一时心痒,这镯子又恰好是她喜欢的,真得到手便忍不住戴上了,哪里想到李默会想这么多? “嗯!我会的,缺了什么定会去找你。”商商提起水壶来为李默的茶盏中续了点水,心中不是不感谢他为她做的事情,只是他们身份毕竟有别,若只是做朋友倒也无妨,只怕他要的不只是朋友! “商商,你这茶是如何做得?”李治有些好奇,这店里的心思、这清甜的茶,处处都透出商商的与众不同,让李治对她也不由的多了些兴趣,如此灵慧的女子,若是跟了李默,倒也实在是一桩美事,也让默的心里多些温暖。 “其实也简单,只要将各季的鲜花采摘下来,用少许清水洗净晾干即可,各种花茶风味不同,商商也只做了几样简单的,若太子殿下喜欢,商商命人包起一些殿下可带回府中饮用。”商商笑了笑执起壶帮李治也续上一杯水。 “那可真好,我倒是喜欢你这茶水清甜,比那些味浓色酽的茶汤好多了。”李治微微眯起眼,啜了一口茶水。 三人正说话间,苏敏之带了小六子端了个大托盘进来,盘上放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色,远远的便看到了升腾的热气。 商商抬眼看见,便笑道:“太子殿下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这厨下竟还有一尾洛水里打上来的青鱼。” 说话间苏敏之便已来到近前,小六子将身子略略矮了些,苏敏之便将托盘上的菜色一一的摆上桌来。 因只这两三人,厨下便只做了四菜一汤,都是商商吃惯的家常小菜,只是没有牛羊肉,倒是不知李治等人是否吃得惯。 苏敏之一边布菜一边在一旁介绍菜色:“这一道是红烧青鱼,这一道是蒜蓉腰花,这一道是宫保鸡丁,这一道是金丝银芽,还有一个肉丸汤。太子殿下请。” 苏敏之将菜摆好便待退下,毕竟这种小桌,他是不大适合与太子同桌的,虽然他很好奇以李默的身份,怎会与李治同桌而食?不过在他看来这也是一种好现象,至少说明那些仆役并没有骗他,李默确实很得李治看重。 “苏老板也与我们一起吧!”李治看着苏敏之清俊的脸,这个男子其实也不过是受到了父亲的连累,就象商商一样。 苏敏之推辞不过,便挨着商商坐了,四人一团和气的吃着饭,苏敏之听了商商的交待,将每道菜色的特色记得甚是熟练,开张前那几日也着实是吃了几天宋妈妈做的菜,对这每道菜色倒也说的头头是道,李治与李默两人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李治,身为太子,何尝这样吃过饭,这一顿饭吃下来,倒真是食欲大增。 正说话间,门口忽然有些响动,李默皱了皱眉,抬头看去,却是几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踱进了店中。 “哪位是厨道的掌柜的?”当先一名中年男子扬声问道。 第五十五章 借势 “程掌柜!吴掌柜!您几位这是――”肩上搭着白巾的小六子有些讶异的看着进门的几人,脸上却带着训练有素的笑容。 “这位小哥,先前劳烦你为我们铺子里送吃食,真是多谢,我们有些事情寻你家掌柜的,不知可否引见呐?”被称程掌柜的男子客气的朝着小六子拱了拱手。 适才在门外,他一眼就看到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门口,按说平日他见的马车也不少,但不知为何他一眼溜过去,便觉得这马车非比寻常。 乍一眼看去,这确实是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而已,刘记车行里这样的马车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但最让他惊异的是那赶车之人,虽然一身布衣,却不卑不亢,身材精壮,隐隐有凶煞之气,腰间带着的剑鞘看似不起眼,但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鞘是用深海巨鲨的皮硝制而成的,那深海巨鲨捕量极少,每得一头必得许多海上人家殉葬,是以向来是有价无市,可如今却在一赶车之人腰畔戴着,怎不叫他惊异? 吃得这一惊,倒叫他的心里暗暗的有些提了起来,看来这厨道身后的人也不可小视啊!可不要无意间得罪了人才好。 心念电转间,待到掀开门帘程掌柜便摆出了一副和气生财的面孔,毕竟大家都在这行市街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为自己竖立一个无谓的敌人不是? “程掌柜好!不知几位寻苏某有何事?”苏敏之听得程掌柜是寻他,当下便立了起来,向前走去,不管人家有什么事,过门是客,他这做主人的也不好怠慢。 “是这样,我们这几家店最近有些生意比较忙,想与苏掌柜商量一下您店里的那种套餐,不知若是订上一个月可能算我们便宜一些?”程掌柜呵呵笑着同苏敏之拱了拱手,一脸和气,身后的几人虽有些奇怪程掌柜的态度变化,但程掌柜一来是行市商会的会头,二来程青云这人向来不做吃亏之事,他会如此必然是有原故,因此几人也都没有出声,只看程青云的面色行事。 “哦?不知几位是哪几家店的掌柜,这饭菜需要多少份呢?”苏敏之有些激动,若是做的好了,这便是开店以来的第一笔大生意啊!激动之余,他也不停的提醒自己,要稳住阵脚,可不能让人看出来他的急不可待,当下将手拢在袖中捏了捏拳头,将妹子面授机宜时教他的一些行商的诀窍在心中暗自默念。 这样一来,苏敏之的面容便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可这样的面部表情落在程青云几人眼中却成了不动声色,不为所动,一时间都相互间交换了一个有些惊讶的眼神。 看来这厨道的幕后之人确实有些来历,要知道,这一个月的定量对于一家小食馆来说,可是相当于包下了他一个月的所有费用,再做的别的生意可就是纯赚了!这对于任何一家小食馆来说都是不容慢待的,可偏偏这厨道的掌柜就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倒让他们这几人有些摸不清深浅。 李默转过头略瞟了一眼进门的几个掌柜,这几个人他都认识,他们背后的东家大都是朝中亲贵,让苏敏之去应付,只怕会有些吃力。 “你不去帮帮你兄长么?这几个人,只怕他应付不来。”李默看了看一脸泰然自若,径自挟着盘中菜的商商,有些不解。 “哥哥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用处处替他应付。更何况,这几个人也做不出什么来。”商商不以为意的往口中放入一筷嫩滑的鱼肉,享受的眯起眼,还是宋妈烧的菜合她的口味,自从她走了,自己都没吃过这么合胃口的菜了,看来以后还是到这里定饭菜的好啊! 李默有些宠溺的看着商商一脸的惬意,这个女子每次都能出人意表,不过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她不可能替苏敏之做一辈子决定,有些事情必须得由他自己学会处理。想及此,又转头瞟了一眼坐在靠门边的一张方桌前的几人,眼中锐利的眼风丝毫没有掩饰的刺了过去,在每个人身上绕了一圈,这才回转身坐正。 李默的眼风刚一飞过来,程青云便若有所觉,身上一冷的同时,他下意识的环顾了店内一周,却在看到店里最隐蔽的一角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坐在一角被靠背挡去了一半身姿的不是当朝太子是谁?他身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不就是传说中太子身边的第一侍卫李默么?据说还是皇上亲自赐名的。 “程掌柜,你怎么了?”苏敏之有些奇怪的看着一头冷汗的程青云,有些纳闷他的神不守舍。 “哦!没事没事,呵呵!”程青云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心下暗道:这是怎么话说的?太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太子的产业?可没听说啊! “我刚才说的,几位掌柜可有什么意见?”苏敏之客气的看着面前的几个掌柜,在来大行市开饭铺之前,商商就曾经给他恶补过大行市里各家商铺掌柜的信息,还有他们背后的大东家们,这可都是必不可少的功课,若是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保不齐哪天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呢! “苏掌柜!我们――”一边刘家车行的刘掌柜正待说话,程青云却伸出了手,一把盖住了身边刘掌柜放在桌下的手,使劲的捏了一把,硬生生的把刘掌柜正要出口的话捏了回去。 “苏掌柜,你刚才提的,我们完全接受,只要贵店将吃食弄得精致些,价钱好说。”程青云非常客气的说出了完全不合其余几人心意的话,刘家车行的刘掌柜更是目瞪口呆,不知程青云这是闹的哪一出。 “那既然几位没有异议,那么苏某便拟一纸契文出来,几位看过没有问题的话,便签字用印,也便于敝店与几位做个鉴证,若是来日苏某的店里做的饭菜不合诸位要求,诸位大可拿着这纸合约去衙门与苏某理论。”苏敏之朝几位掌柜的拱了拱手,一脸的公事公办。 一旁伺候的小六子,眼灵手快的递过了文房四宝,苏敏之提笔将与几位掌柜商量好的每日送饭细则,都写了下来,一式两份,每份后面都加了一条:未尽事宜由双方共同协商解决。这一条是商商教给他的,而且同时还百般叮嘱: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是千古不易的真理,让他一定要谨记。 苏敏之自忖自己在经商一道上一无所知,便将妹子所教不折不扣的实行了下来,倒也似模似样,让人看着精细不敢小瞧,殊不知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苏敏之三两下将两合约写完,拿在嘴边吹了吹墨迹递与众人,程青云仔细看了看合约,并无不妥之处,很爽快的便用了印,其余几人虽说气不大顺,但看在程青云的面子上都没有说什么,也都十分干脆的用了印,只刘掌柜有些忿忿,却也没说什么。 “几位,咱们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从明日开始敏之便按时按点遣伙计们给各位铺子上送吃食,还望到时各位铺子上能有一个人点收一下,以免出错。”苏敏之朝在座的几位拱了拱手,起身招呼小六子道:“去后厨说一声,整治几个好菜,将后院的花雕起一坛出来,我与几位掌柜的喝两杯,也算是庆贺咱们合作愉快!” “苏掌柜,且慢!”程青云起身拉住苏敏之的袖子,一脸笑意道:“这饭哪日吃也不妨,我们今日还有些事要安排,这海外的船回来,事情就多,今日就不扰苏掌柜了,改日一定来你这里要你请我们大伙喝一杯!” 苏敏之回头看了看,几位随程青云来的掌柜面色都有些古怪,虽说不甚明了出了什么事,但想必也有些蹊跷,当下也不再坚持。 “小六子,去后厨将今早才做好的无骨凤爪给几位掌柜装好了,让几位掌柜的带回去尝个鲜。” 苏敏之朝几位掌柜道了个歉:“几位掌柜都是贵人事忙,敏之也就不再勉强,只是等几位这次忙完之后,必要给敏之一个机会,让敏之请各位吃顿饭,也尝尝我店里的手艺!” “苏掌柜客气了!”程青云与几位掌柜连称客气。 小六子麻溜儿的将凤爪包了,将纸袋交与苏敏之,苏敏这才亲手将凤爪递到各位掌柜手中,执礼甚恭,让几位掌柜的都没了脾气,心中暗道这小子会做人。 苏敏之将几位掌柜送出了门,对几个人之间诡异的气场有些不解,想了想却没什么头绪,只得摇了摇头,放下帘子回到屋内。 抬眼间却看见自家妹子一脸的温煦笑意,不由展颜一笑,有些快意。也许――并不是只有高居庙堂才算是功成名就吧? 程掌柜强拉了刘掌柜几人出了厨道的大门,经过门口时特意绕开了停在门旁的马车,几个掌柜的都有些莫名其妙,待到走出了老远,程青云才松了口气。 “程掌柜,你今天这闹的到底是哪一出啊?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多付了多少银钱?多不划算?”刘掌柜有些不高兴,虽说程掌柜是商会的会头,可也不能这样替他们决定啊,!他可是真金白银的付给人家啊!他刘金镖虽然有大把银子可也不能这么花啊! “今天是我程青云的不是,各位给我个面子,改日我请大家吃顿酒。”程青云满脸陪笑,转了圈的拱手作揖。 “程掌柜,这可不象你啊!”一旁半天没吭声的吴掌柜慢悠悠的开口道,这半日他冷眼旁观程青云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按说这小店的规模绝对不足以让掌握了半个洛阳城粮米生意的程青云前踞后恭。 “莫非――”吴掌柜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突然想起了厨道门外停着的那辆马车,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嘘――”程青云举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禁声,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 两人会意的笑了笑,不再说话留下其余的人一头雾水。 商商隐在半开的窗边看着程青云几人走远,半晌才回过头来笑道:“今天倒是借了太子殿下的光了,若是来日生意好了,少不得商商要备份薄礼去府上谢谢太子呢!” 第五十六章 又一次圣旨 贞观十九年确实是一个有着诸多高兴事的年份,刚开了春没多久,远征高句丽的唐军便接二连三的传来捷报:张亮、程名振拔高丽卑沙城,李世绩攻高丽辽东城,契苾何力等勇击高丽,高丽白岩城降。朝堂之上,市井之间皆是一片欢腾,常有百姓彻夜不眠,击箸而歌。 洛阳城内的妓坊一时间人满为患,夜夜笙歌,文人墨客们挥毫泼墨,毫不吝惜溢美之辞,整个大唐朝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即便是市井中的顽童脸上,也是一片骄傲之色,充满了大国的优越感,即便他们还并不懂得这些出征大捷的消息背后的含义。 在这一片欢腾之中,在行市街渐渐站稳了脚跟的厨道,隐在那些兴高采烈的人中倒也并不显得有多么引人注目,只是慢慢的洛阳城的贵介子弟都开始喜欢来这个闹中取静的小店里小酌一杯,吃吃那些与城里的大酒馆味道迥异的精致小菜。 自从李治在厨道用饭让商会的会头程青云撞个正着后,行市街上便开始有了些隐讳的传言,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认定厨道必是太子李治的产业,而那日坐在李治对面一脸惬意的品着菜的商商,更是被人绘声绘影的传为李治的禁脔,这让许多对商商心怀热望的贵族子弟都凉了心思,毕竟,太子李治可是未来的皇帝! 行市街上的所有掌柜在东家的授意之下,都对苏敏之客气了三分,苏敏之却紧记商商的交待,一直以低姿态与人结交,每次往程青云的铺子送饭时更是由他亲自全程陪送,几番交道打下来,程青云对这个处事谨慎的年轻人大为赞赏,热情的邀请他加入洛阳城的商会。苏敏之在推辞几次之后,问了商商的意思,商商却只是笑着回了他一句:朝中有人好做官。苏敏之心领神会之下,欣然答应了程青云的邀请。 入会那日,苏敏之特意交待后厨宋妈,使出浑身解数,弄了个海陆大宴,吃得一众商会中的掌柜们满嘴流油,大赞厨道的手艺,苏敏之更是在宴上与做海货生意的阎老板搭上了线,弄到了不少鲜见于世的海货,为后厨增添了不少的稀罕材料。 每日里在云水坊忙得不可开交的商商,看着苏敏之在行市街上渐渐混得风生水起,店里的生意也一日比一日好,交到她手上的银钱越来越多,心里也不由安慰,暗想:这日子眼见得是越来越好过了,如果能除了妓籍,自由自在的悠游天下,那可就真是不枉此生了! 每次想到这一层,心里总是有些苦涩,却又只能转而安慰自己,世事岂可尽如人意? 张亮、程名振拔高丽卑沙城的捷报一传来,太宗便回了长安城,随扈的朝中大臣也一并跟着皇帝返回了都城,繁华热闹许久的洛阳城这才慢慢宁静下来,街面上少了镶金嵌玉的车马来去,倒让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城透出一种闺阁女子的秀逸,少了些浮华之气。 商商坐着马车从城外自己的庄子上回到了坊里,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躺在软榻上休憩,一边的绿袖看她神情恹恹的,体贴的端了一杯花茶放在榻旁的小几上。 苏睿之的身体养了这段日子也渐渐的好些了,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只是寒气入骨,到底还是落下了风湿,前些日子,李默还在洛阳的时候,请了宫里随侍的太医为他诊治,开了方子养着,只是苏睿之身体略好些,便不肯再呆在庄子里,总是想要进城来帮帮敏之,偏偏他的身子又不耐操劳,若是弄得不好,只恐又会复发,那可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姐姐,大公子的身体比刚来那会儿好多了,总是待在庄子上也难怪他耐不住,如今天气渐暖,姐姐不妨让大公子进城里来与二公子做个伴,也好过他一个人呆在庄子上冷冷清清的。”绿袖看商商实在是不高兴,便在一旁劝解道。 “我知道,可是二哥将厨道打理的甚是妥贴,前些日子又将后院扩充,弄了几间雅间,实在是没什么事让大哥去做,他在那儿呆着也只是无聊,大哥一向觉得我们是他的责任,如今这个责任卸了下来,他只怕会不习惯。”商商有些心不在焉,想到每次去看苏睿之时,他总是一脸的落寞,心中就有些不忍,苏睿之是个好哥哥,总是将弟妹视为自己的责任,可现在弟妹都有了自己的事,可他却拖着一身的病,他心里的落差只怕不是一时三刻能调整过来的。 “那姐姐你就寻些事情让大公子做做不就行了,不拘大事小事,只要让大公子高兴些就是了。”绿袖瞪着眼有些不解,在她看来,这些对商商而言只是小事而已,商商只要动个小手指就能轻易做到。她哥哥铁牛卖臭豆腐的小摊如今不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么?前几日哥哥还来寻过她,说是要给她赎身,可她想跟着商商就没同意。 “可做什么好呢?”商商不是没想过要帮苏睿之寻些事情做,可眼下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情可以交给苏睿之来做,那个小饭馆还是自己考虑许久,又有后世吃许多风味小吃,各地美食的经验,再加上她的母亲和外婆本就是厨艺好手,这才有些把握,可要再想些适合苏睿之的,她却一时想不出来,毕竟,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懂的。 “商商姑娘!前院有圣旨到了,云姐让快去接旨。”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站在楼下冲着楼上扬声喊道。 “知道了。”绿袖探出头去瞧了一眼,见是常跟着碧桃的一个小丫头叫双环的,便出声答了她一句,双环见她答应,便笑了一笑转身去了。 “姐姐,前院想是有什么事了,咱们快些起身吧。”绿袖将商商放在一旁的披风拿在手中,催着商商起身。 商商看了一眼手中的茶,一口饮尽,接过披风道:“走吧,圣旨来了,必不是小事,咱们还是快些去前头吧。” 虽然闹不明白这圣旨又是弄得哪一出,但两人还是相携着下了楼,正碰上急匆匆的往前院赶的如意,看她一脸的兴奋,商商有些不解,她只是出城了两日,难道又有什么事发生么? “如意姐,看你这一脸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临门么?”商商有些打趣的笑道,如意脸上的兴奋可不简单啊!那高兴中隐带着一丝的羞意,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么? “商商!你说什么呢!你这两日去了城外,想是还不知道,关外铁勒九姓首领归顺了朝廷,昨儿裴少卿就来了云水坊,说是只怕会召咱们入宫为大宴做准备,今儿这圣旨只怕就是为这事儿。”如意摆了摆手,提了裙脚拉着商商往前一阵疾走。 “是么?”商商略有些讶异,铁勒九姓那可是有名的剽悍,如今归顺了大唐,只怕唐皇的嘴都要笑得合不拢了! “是啊!昨天裴少卿来还特意要寻你来着,可惜你不在。”如意看了一眼商商,有些惋惜。裴铭一向都对商商另眼相待,因此,有什么宫里的消息云水坊总是最早知道的那一个,就为这个,牡丹阁的金牡丹没少生闷气,可又有什么办法,谁让白牡丹现在风光不再呢? 商商抿唇笑了一下,没吱声,她知道如意看她的意思,上次在温泉庄子里过年的时候,如意就跟她提过云姐的心思,虽然她没有问过云姐,但想必如意的消息是错不了的。 “你们怎么耽搁这么久?”云姐站在接旨的大厅里有些着急的朝着外面张望,见到两人迈进门里,不由的轻声责怪道。 已经有了一次接旨的经验,所以,就算这次的圣旨来的有些急,云姐也并没有怎么慌乱,麻溜的叫小厮们抬了供桌,一众人等都恭敬的等在那里。 宣旨的太监立在供桌前,轻咳了一声,展开明晃晃的黄绫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铁勒部九姓首领归顺我朝,入京朝贺,为显我天朝声威,令四海归心,万邦来朝,特命官册在籍乐户,伎者一率入宫听调,为朝贺大宴增色,钦此,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云姐带着商商等人谢了恩,这才站起来,碧桃上前封了一个银封递给宣旨太监,他接过拿在手中捏了捏,笑着塞进了袖中。 “贵坊的姑娘所有在册的都要一同进宫,待铁勒诸部接了赏回了关外,诸位姑娘才能回来,云嬷嬷你可明白?”那太监笑眯眯的说道。 “落云明白。”沈落云恭敬的朝着太监弯腰一礼,“我这坊中的姑娘们还没有进过宫,宫中规矩又多,到时候还望公公能关照些个。” “好说!好说!”那太监拱了拱手,对沈落云道:“我还得去别的坊里宣旨,明儿一早就得全部在教坊司门外点名上路,云嬷嬷替贵坊的姑娘好好收拾一番吧,别到时短了什么东西,这长安到洛阳可也不近呢!” “公公慢走!”沈落云对着宣旨太监的背影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看向厅里的人。 云水坊的官妓占了整个妓坊的大部分,这要是一走,剩下的可没几个人了,可这铁勒九姓回关外天知道要等多久,这坊里的生意可怎么办才好?原本想着官妓比自卖的妓好管,可谁承想会来了这么一出,看来皇上对这次的大宴非常重视啊!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云姐,怎么了?”商商看着云姐一脸的忧心忡忡,有些不明所以,她并不清楚云水坊里官妓的数量,哪里会想到云水坊就要面对无人可用的境地? “没什么,只是你们这一走,坊里就没剩几个人了,那些还在学艺的小丫头是压不住台的。”沈落云揉了揉额角,这次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只这么一下,她的云水坊就全乱了。 “这样?”商商咬了咬唇,她在云水坊的日子虽说不是太开心,但也没受什么苦,云姐待她也一直很好,于情于理,她也不希望云水坊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生意受到影响。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沈落云拍拍商商的手,不再想这些恼人的事情,横竖等这次的大宴过后,她也准备要交棒了,只要带出一个新人来,她也就不用再烦这些事了。 抬眼又看了看商商,见她一脸无所觉,只顾着发呆,不由的暗自摇了摇头:还是太小了啊! 这里面的有些史实可能并不是很符合,我查资料也查得很郁闷,希望各位大大不要太过较真,有的时候有所出入也是为了剧情需要,谢谢! 第五十七章 进宫 一大早,天边刚透着些微微的光,整个洛阳城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初生的雾霭象是一匹上等的软烟罗,轻轻的罩着这整座充满生气的城市,静静的等待她醒来。 商商与如意几人坐着一辆车,身后还跟着几辆带着其它姑娘的车,一路往教坊司行进,虽然这次的圣旨下的有些奇怪,但圣旨就是圣旨,即使你有所怀疑也不得不遵从。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教坊司门口,这才发现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牡丹坊的马车也在其中,牡丹坊的官妓几乎可以说是洛阳城几家大些的妓家里最少的,这次应诏来的也只有两个,而其它的大妓家少说也有四五个。 商商拉着如意的手,睡眼惺忪的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候宣旨太监点名,四处看了看,云水坊的官妓是最多的,几乎几个红牌的姑娘全在,其它的妓家倒还稍好些,唯一不受此次圣旨征召影响的大概就是牡丹坊了。 商商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眼神瞟过牡丹坊的马车,牡丹坊里来的只是两个刚接客的小丫头,姿色只是平平,穿着也没特色,想是并不特别受重视,不过奇怪的是,只是这样两个普通的小丫头,牡丹坊的金嬷嬷却亲自跟了车送来,在一旁拉了两个丫头的手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 如意拉过商商的手,挡住牡丹坊的马车,朝商商使了个眼色,商商会意的瞟了一眼牡丹坊的马车,只看到马车的窗帘动了一下,就再也没见动静,金嬷嬷说了几句,便放开了两个小丫头的手,朝商商几人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转身上了马车,也不再等宣旨太监,径自命车夫驾了马车走了。 待到车已去远,如意才凑在商商耳边低声道:“我看见白牡丹坐在车里。” 商商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看来云姐的猜测一点都没错,这次的圣旨,牡丹坊是真的在其中做了些手脚,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花魁赛之后,牡丹坊一直在洛阳城的同行里受尽了嘲笑,他们一向自恃有吴王做后盾,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想必是借着吴王的势力弄了这道圣旨出来,以削弱云水坊的竞争能力,借着这段时间把失去的客人抢回来。 “别管她,反正我们和云姐早已商量好了,不用担心。”商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昨晚,云姐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最后,叫碧桃将已经睡下的商商叫了过去,商商强忍着睡意,听着云姐的一番分析,想了又想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坊里的官妓既然已经应了诏令,那么想在短时间之内培养出能挑起大梁的人也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对方做出这种调虎离山的举动,明显就还有后手。就在前段日子金嬷嬷还试图从云水坊挖角,如果不是云姐手里捏着那些姑娘的卖身契,只怕那些姑娘就真会倒戈相向了。 与其这样让坊里所剩不多的并不出色的姑娘硬撑着场面,给对方找漏洞的机会,不如索性停业整顿。云水坊里的建筑大多还是前朝留下的,虽说并没有什么残破,但看得久了也让人没了新意,不如趁这个机会来个大装修,将云水坊做出特色来。 商商想了很多后世酒吧,舞厅,高级商业会所之类的样板给云姐参考,甚至还说了些钢管舞娘之类的给云姐,听得云姐两眼放光,直叹商商心思灵巧,倒是让商商有些汗颜,这些只不过是后世的一些酒吧之类的看的多了了解到的,哪里是她自己的心思。 不过,云姐在兴奋了一会之后就意识到做这样的大修整是需要很多银钱的,坊里虽然有钱,但如果全投入进去的话,只怕周转上就会出现问题了,而且修整期间不能营业,更是雪上加霜。 看着云姐的左右为难,商商想了想,将后世的股份制企业的做法说了出来,只不过参股人变成了自己坊里的姐妹,这样一来,所有的姐妹跟云水坊的关系都更加密切了,所有的利益都有了一个规定好的规则可循,大家不用担心自己老了以后的生路,对坊里的生意只会更加尽心尽力。 云姐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商商的办法很好,但是却有很多实际操作上的问题,那些姑娘们是否信得过将钱押进去就是一个首先的大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商商也有些无语,毕竟那是大家辛辛苦苦挣来的,现在云姐一句话就要她们将这些钱全投进来,换了是谁也会在心中打个问号,这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抓了半天头一直没什么好想法,商商便提议将坊里的几个红牌姑娘叫过来直接问问她们的意思。 如意和香奴几个睡得正好,一下子全被叫了起来,不过,撑着挣不开的眼睛来了云姐房里听了半天意见的她们却没一个再睡得着了,七嘴八舌的一番计议下来,连商商都有些佩服她们的智慧了。 最后定下来的策略是,云姐将她们的卖身契交还给她们,她们将身上所有的现钱拿出来,按多少划股,所得按投入分配,至于妓籍,待十年后,由云水坊出面到官府,为她们消掉。其余种种细节,精细得连商商都有些咋舌,待到最终敲定,已经是快要天亮了,这些女人们带着一脸的兴奋和大大的黑眼圈坐上了云水坊的马车,只苦了商商一脸睡意,渴睡得点头如捣蒜。 “商商,刘公公来了。”香奴拉了一把站着打瞌睡的商商,心下摇头直笑,不过也难怪她,昨晚上她们这群姐妹可没一个睡得着的。 “唔!”商商睁开满布红丝的大眼,不甚清醒的看了看眼前的香奴,撑开嘴角迷糊的笑了笑,没办法,实在是太想睡觉了。 宣旨的刘公公在裴铭的陪同下走出了教坊司的大门,看着一早就等在门口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唔!看来倒象是都来了,裴大人,劳烦您对对名册,看可有漏下的。”刘公公对一旁的裴铭客气道。 “刘公公请稍待。”裴铭翻开手上的名册,一一的点着名册上的名字,但凡念到一个,必有一个姑娘挥着帕子示意自己已经来了。 念到商商这里的时候,裴铭抬眼看了看云水坊的众人,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姑娘可都是洛阳城里有名的花中之王啊!此次的厚赏铁勒大宴,不知商商又会有何巧思呢!裴铭心中可是十分的期待商商能够再次出彩,不管怎么说,商商也是他洛阳教坊司名下的人呢!她出风头,他也光彩不是? 待到全部点名结束,确认了所有人都已到达,裴铭便收起了册子交给刘公公,将一边等着的几辆马车叫过来,安排所有的姑娘们鱼贯上了马车。 云水坊的姑娘们最多,裴铭便单独安排她们坐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比起云水坊的来,可大了一倍不止,车体全是钉了铁皮的原木,即便是在颠簸的路面上,也不用担心车子的承受力。 刘公公在裴铭的陪同下上了最前面的马车,这次的大宴颇受皇上重视,洛阳宫中教坊司的所有人员也全都调往了长安,这一路浩浩荡荡只怕有不下十来辆车。跟随在侧的侍卫们也是一脸紧张,虽说是没有什么安全上的太大问题,可这些娇娇嫩嫩的姑娘却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车队一路出了洛阳城,顺着通往长安的官道行去,牡丹阁的白牡丹坐在城外的一辆马车里,隐在官道旁的树林中,看着车队远去,嘴角扯出了冷冷的笑意。 “商商!商商!我倒要看看,你有命走,是否还有命能回来。” 为了这一次的朝廷征召,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对吴王身边的辅官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些男人才答应在皇上面前进言。 想到吴王如今对她的冷淡,白牡丹眼中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一双含情妙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哪里还有半分我见犹怜的模样,咬紧的牙关,捏得暴起青筋的双手,全身散发出的恨意,直让她看起来象是修罗道中的恶鬼,充满了狰狞的怨念! 直到车队去得远了,白牡丹才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一口气,抬起涂了红色蔻丹的纤纤长指叩了叩车厢,坐在车辕上的车夫轻轻的抬了抬鞭子,抽在马臀上,马车便缓缓的开动,向洛阳城内驶去。 教坊司的马车平稳的向着长安城一路行去,坐在马车内的商商,头靠在如意的肩上,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在她来说,补偿昨晚耽搁掉的瞌睡对现在的她而言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同行在悬崖边的旅人,稍有不慎,前方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覆的深渊 如意等人见着商商的睡相,也不由相视一笑,这个小妹子倒是心宽的人!因想着不打扰她补眠,也便都歇下了谈话的心思,各自小憩,养足了精神好应对进宫的种各种琐事。 这次众多妓坊的官妓进宫受教坊司调教,只怕又会惹起一场争斗,更何况这是在皇宫大内,稍有不慎便会祸及坊中,因此,众人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五十八章 大内 洛阳至长安,按照后世的计算方法大约有387公里,快马一天即可到达。刘公公与裴铭带着商商等人坐着马车却远达不到快马加鞭的速度。赶了两日的路,待到一众人风尘仆仆的赶到长安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夕阳映照下的长安城比商商的想象中来得更加震撼人心。 火红的日头悬在宏伟的城楼后,整个长安城象是嵌在快要燃烧起来的晚霞中一样,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头顶云层舒卷的天幕却透着灰蓝的暮色,象是一幅无声的油画,瑰丽唯美。透过大开的城门,城内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虽然暮色已近,却仍旧车水马龙,不时有一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的驶过,整个城中秩序井然。 一众人中并没有人来过长安,都好奇的掀开了车帘往外观看,乍一看到这国之都城,所有的人都有些莫名的敬畏,那高耸的青砖城楼,甲胄鲜亮的守城军士手中在夕阳里闪着嗜血寒光的矛尖,都隐隐的让这些女子有些呼吸困难。 原来这就是长安! 商商隐在车帘后叹了一口气,和所有的女子不同,在她的眼中,这繁华的长安远远不止是国都这么简单。 那是一个标志,一个盛世的标志,甚至于说是一个民族的标志也不为过,这个民族在这个时期创造出了令世人惊叹的文明,可长安也是一个分水岭,唐以后的朝代中,宋、元、明、清没有一个是定都在长安的,而这一代一代的积弱,最终造出了一个巨大的耻辱。作为一个盛极转衰的分水岭,长安经历了别的通都大城难以想象的战火和磨难,到了后世,人们已经根本无法再看到当初的荣光。 有些遗憾的看着落在身后的城门,商商的眼中有些沧桑隐没,每当看到眼前的繁华,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后世这些美丽的地方所遭受的劫难,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总是会纠缠着她,无法释怀。 如意收敛了兴奋的神情,认真的看着商商,她不明白商商为什么叹气,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商商是极迷人的。当所有的人还在为都城的繁华惊叹兴奋的时候,商商的眼光却象是透过这一切看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那种飘忽的淡淡的忧伤,总是会让人着迷。 如意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商商终究是特别的! “怎么了?商商,有什么不对么?”如意拍了拍商商的肩,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商商总给人一种疏离感,仿佛是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尘世间的一场场戏,脸上的表情淡漠而神秘。 “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不开心。”商商笑了笑,如意和她的关系现在已经越来越好,很多事情都会找她拿主意。 “别想了,终究是过去了,不必太过介怀。”如意有些了然的看着她,想必是想起当初父亲在长安为官时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真要放下确实是很难的,只能慢慢想开了。拍拍商商的肩,朝着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商商有些不明白,想了想才弄懂她的意思,也只得笑了笑,懒得解释。 马车进了外城,沿着宽阔的长安街一路行进,转了两转进了明德门,沿朱雀大街进了内皇城,众人一直掀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见马车渐渐驶进了内城,唯恐触了什么禁令,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在车内待着。 “不知道咱们会到什么地方去?”香奴有些担心,这皇城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规矩又多,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应该会呆在宫女们待的地方,说不定会专门辟一个地方给咱们也不一定,皇宫里毕竟不能随处乱跑的。”如意想了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抬眼看了看商商,却只见她闭目养神,不由有些泄气。 “想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奉诏而来,还愁没地方给咱们住么?”商商象是看到如意的眼神一样,开口淡淡的说道,她从来不为无谓的事情担心,就算是住的不好又怎样呢?她又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马车在内皇城的一个侧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如意掀开帘子瞧了瞧,前面的马车上,刘公公和裴大人都已经下了车,正在车前说着什么,片刻后,裴铭朝刘公公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姑娘们都下来吧。”刘公公在车外叫道。 如意听得他叫,一掀帘子便跳了下去,站在地上伸出手来,等着接后面的人,商商在她身后跟着跳下车,也立在一旁,如意次第将后面的几人接下车来,大家提了包袱站在一起,不敢出声。后面几辆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也都下了车,众人挤成一团,站在高高的宫墙下。 待到众人都下了车,马车便又开始行进起来,沿着宫道一路行去,转了个弯便没了影。 “好了,姑娘们,咱们就要进内城了,大家都小心着点,跟在我身后,可千万别走岔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止是你们要问罪,你们坊里可也都担着干系呢!”刘公公尖着嗓子,一脸严肃的警告道,手里的拂尘差点戳上了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如意的脸,害得她吓了一跳。 “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商商眼明手快的拉住如意,向刘公公施了一礼,不动声色的递过去一个小银封,这是出门前云姐塞给她的,说是宫里少不得要打点,让她多看着自家姐妹一些。 刘公公面不改色的接过银封塞进了袖中,嘴里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往侧门行去。 守门的军士和刘公公耳语了几句,刘公公便回身招手道:“都过来吧,时候也不早了,该进去了。” 商商几人对看了几眼,紧走了几步跟上了刘公公的步子,守门的军士朝她们看了几眼,没有多做留难便放了她们过去了,后面跟着的女子正打算要跟在她们身后进门,守门的军士却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她们把包袱打开,商商等人回头看了两眼才明白这是在要进门钱,不由都暗吁了口气,幸好刚才给了刘公公一封银子,不然的话,这会儿也得跟她们一样被拦住。 守门的军士刁难了一会,收了些银钱也就没再为难,放了那些女子跟进来,众人这才又往前走,牡丹坊的两个丫头绯儿和雀儿也跟在其中,与商商等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两个女子一路总是表现出一种奇怪的热情,与各坊里的姑娘都处的极好,只是在商商她们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见她们有丝毫的怒气,若是常人只怕早就不再理会商商几人,偏偏她们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马车一路赶来长安,在宜阳驿歇了一晚,她们还十分殷勤的端茶递水,只是都被商商不冷不热的推了回去,如意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便与香奴等几人交待了,离这两个丫头远着点。 一路跟着刘公公往前走,两旁高高的宫墙夹着的宫道悠长而静谧,几乎有种错觉,好象会一直这样的走,没有尽头,众人的呼吸声和衣袂的摩擦声在这薄暮中显得异常清晰,众人越发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脚踏得重了,就会惊醒这静谧中沉睡着的什么东西。 “前面转个弯就到了掖庭宫了,都小心着点,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吵到人有你们好看的。”刘公公回转身略停了停步子,对身后的一众女子提醒道。 “是!”众人忙点头轻声答应,大气不敢喘。刘公公看了看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 转了个弯,进了一道门,眼前就是掖庭宫了,宫内的大多数宫女都居住在其中,只除了跟随主宫娘娘的大宫女,基本上所有的粗使宫女都在这里居住,承担着这宫里几乎所有的重活。还有一些因过失获罪的宫女也被罚在此接受惩处。 天已快要黑尽,昏暗的光线下安静的掖庭宫象是一只蜇伏的兽,随时等着扑向猎物,一击而中。 商商看着眼前气氛压抑的宫殿,许多面目模糊,表情僵硬的宫女,心中有些哀叹,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只怕说的就是这些最底层的宫女吧?她们早已被这一成不变的岁月磨平了所有的希望,只剩下了麻木的躯壳还在支撑着苟延残喘。 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宫墙,商商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不再看向那些黯淡无光的眼神,只低了头跟在刘公公的身后穿过了掖庭宫,朝着禁宫的最深处行去。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宫里各处都点起了灯火,众人走了半晌,几乎要走得失去希望的时候,刘公公终于在穿过一个月洞门后,在一间毫不起眼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几名衣着普通的宫女静静的等在院子里。 “好了,这里就是你们以后一段日子住的地方了,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带你们去排演的地方由宫中乐师们挑选人手,没事别乱跑,早些歇下吧,有事就跟这里的宫女们说,她们自会为你们打点。”刘公公转身朝众人交待了一番,又招手叫过几名宫女中的一人,指了指站了一地的商商等人道。 “这是此次奉诏来的官伎伶人,若她们有什么需要,你们尽量去办就是,只是要当心,不能让她们四处乱跑,若是冲撞了贵人们,你们可吃罪不起。秀衣,你一向是个妥当的,这事我就交与你了,你要担起责任来。” 被叫秀衣的女子答应着福了福身子,没再言语,刘公公再次扫了众人一眼,这才一步三晃的离开了。 “可算是到了!”如意轻吁了一口气,她的腿都走得发软了。 “是啊!先看看怎么安排吧,我也累了,洗洗便睡吧。”商商笑着看了如意一眼,天色已是黑尽,虽说这院里掌了灯,可全在屋里,如意脸上的神色也只是看了个模糊。 秀衣点了点人头,微微皱了皱眉,向立在廊下的几位宫女招了招手。这么多人?看来她们的安排怕是要不够了。 本来是打算两更将昨天的补上,但今天上班实在是太忙,晚上电脑又出了毛病,终于只能两更,在这里给各位鞠躬,希望各位多多原谅! 第五十九章 螳螂捕蝉 夜色深沉,几盏烛火的微光闪烁摇曳,略扫一眼院中,商商完全看不清院里那一团一团黑漆漆的物事到底是些什么灌木。 “你们几个跟我来吧!这次来的人多,我们只收拾了四间房出来,你们要挤挤了。” 秀衣是个中年的宫女,一身浅红色的宫装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她还颇有几分姿色,头上一枝芙蓉簪子也透着几分糜丽。 一打眼,商商就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算计和精明,虽说云姐也是个世故爱算计的人,但却从不会给人阴暗的感觉,可这个女人却总给人一种隐讳的阴森之感,甚至那有些太多的白眼仁,偶而转动之间也散发着丝丝冷气。 商商几人互看一眼,都乖觉的跟了上来,谁也不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禁宫大内被安排到也许心怀叵测的陌生人身边。 秀衣推开一间厢房的门,领着几人走进房里,指着床道:“你们先挤挤吧!明天再给你们另派地方。”话毕,不待商商几人有所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商商四处打量了一下早已燃起宫灯的房间,四张雕花木床分据房间的四角,便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每张床尾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柜子,想必是用来存放东西的,东西两头的床中间各放着一个妆台,上面立了纹饰精美的菱花铜镜。 看着简单整洁的房间,商商忽然想起了大学时住的寝室,一时有些恍惚,只是那时的寝室里,并没有象眼前般垂着精致床帐的雕花木床,而是垫着褥子的结实的铁架床。 摇了摇头,商商有些荒谬的笑了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个生命中最单纯快乐的时光,那时的自己每天只需要浸淫在自己最爱的音乐之中,根本不用去考虑其余的事情,一个简单的音符就可以让她快乐一整天。 如意看了看站在屋子里的几人,云水坊一共来了十二个人,除了商商、如意、香奴、蛮儿、玲珑以外,还有若水、纤纤、明珠、彩衣、云花、俏影、善柔七人,算起来,一张床上要睡下三个人,还真是有些挤,不过好在这床够大,又不是夏季,不怕热着。 低头略想了想,如意开口道:“既是咱们坊里自己人一屋,姐妹们若有惯了一起睡的,便梳洗了先睡下吧,不过,一张床至少是睡三个人,免得最后留下个没地方睡的。” 商商被如意的话打断了思绪,随意挑了张靠西头的床,在床尾的木柜里放下包袱,拿了件小衣出来,准备梳洗,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木盆木桶之类的东西,心下有些纳闷,便取了净面的巾子出了房门。 “姑娘是缺什么东西么?”门外站着一个宫装的小丫头,晕黄的烛火下看不清她的长相,听声音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 “不是,我看看用什么打水净面,我想梳洗了睡下了,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商商柔声道。 “姑娘跟我来吧!”小丫头转了个身,在门口的灯架上取了宫灯擎在手中,示意商商跟上她。 商商点了点头,跟着她在回廊下一路前行,绕过一间间紧邻的厢房,在一处水房前停下,屋里隐隐有人声和水声,商商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这洗澡也有专门的地方。 推开水房的门进了屋。屋子里并排摆了一溜儿大大的木桶,已有几位同来的姑娘坐在木桶里沐浴,互相说着些路上的见闻和笑话。 商商站在屋内,因和这些人不熟,便也没有吱声,小丫头却将宫灯拿到灯架旁,将架子上的烛火点燃,转身对商商道:“姑娘且稍等,珠儿这就去给姑娘打水来。” 商商看了看小姑娘远去的背影,转回身将带着的小衣和洁面巾搭在一个空着的木桶旁的架子上,静静的等着小姑娘回来。一旁并不相熟的姑娘们犹自低声谈笑,商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只慢慢的解着衣裳,准备沐浴。 不一会儿,如意跟着另一个小丫头也进了水房,见商商等在那里,便笑了笑道:“你倒是跑得快,我叫了你两声,你竟也没答我。” “赶了一天路,身上灰扑扑的,耳朵都要塞上了,哪还能听见你叫我?”商商笑道,一边将解下来的衣裳挂在衣架上。 两人谈笑两句,小丫头便将水送了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抬着大大的木桶,将热热的水倒进了齐腰深的浴桶里。随后便退了出去。 商商和如意两人踏进木桶,沉下身子泡进水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将热热的水浇在身上,洗去一身的尘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闲话,一番清洗之后,觉得神清气爽,也没有搭理一边仍在泡着水的几个女人,开了水房的门,跟着候在屋外的小丫头回了自己的屋子,悄悄睡下。 ――――――――――――――――――――――――――――――――――――――――――――――――― 在商商等人的马车进了明德门的时候,一辆从洛阳出发的马车也在同时进入了外廓城,马车上的人赫然竟是牡丹坊的金牡丹。 她一身华丽的云锦宫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妇人呢,一旁的小丫头伺候她吃着点心,一边往马车里小桌上的杯子里添着茶水。 吃过了点心,将手拍了拍,金牡丹这才靠回靠垫上闭着眼睛养神,片刻后却又烦躁的撩开了车帘望着车窗外人来人往的长安街。 她这次会丢下洛阳的生意跑来长安,是存了背水一战的心思,这段日子里,牡丹阁的生意一落千丈,就连一向与她交好的李庆俞也转而将官府的官宴全都转到了云水坊,这让她觉得犹为憋屈,想当初,这个李庆俞可是她牡丹坊的常客,可现在云水坊出了这个商商,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引了过云,金牡丹多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牡丹阁一下子就落到了二流妓坊的地步,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 官妓?!哼!那是何等卑贱的一群贱人?竟然还妄想着可以翻过身来!什么大家闺秀?不过是一群罪人,一堆烂泥而已!这次应了皇上的诏,深宫大内,有的是让你万劫不覆的办法! “沈落云!这一次我要让你一败涂地!”金牡丹恶狠狠的瞪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这繁华的长安城便是你的一切灰飞烟灭的地方! 马车在拐过一个弯道后,在一个里坊前停了下来,金牡丹甩手放下了车帘,小丫头先她一步下了车,拿了个脚踏放在车前,伸出手将金牡丹扶下了车。 金牡丹抬头看了看里坊上挂着的木牌,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迈步走了进去,洛阳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办,这次来长安也只是略做停留便要回洛阳,所以,时间很紧,她要赶着见几个人,把事情安排的妥当一些,务求万无一失,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将这几个云水坊的头牌这么齐整的凑在一块儿,带离沈落云的视线了。 金牡丹在里坊中左转右转的走了一段,在一家小食店前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食铺牌子便低头走了进去,一身的云锦宫衣,富丽华贵,几乎要照亮了这间小小的食肆。 “金坊主这边请!”店里的伙计一见这身云锦宫衣,再一看金牡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模样,便知道这定是那位刘公公等的人。 “嗯。”金牡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内院。 内庭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树,正开着些小白花,看着有些喜人,金牡丹心不在焉的瞟了几眼,脚下不停的往前走着。 伙计推开一间厢房的门,往内虚引,金牡丹抬脚便跨了进去,只见屋里坐着一个身穿内官服侍的人,看年纪和相貌却并不是刘公公。 反手关上了房门,金牡丹有些狐疑,刘公公她是见过多次的,这次去洛阳宣旨的也是他,可这个年轻人看着却不象,虽说面白无须,看服饰确是一副宫中内侍的模样,可却面生的很,竟是从未见过。 “你是何人?刘公公呢?”金牡丹语气有些不善,这次的事情她希望越是隐密越好,可不想还没开始就节外生枝。 “金坊主是么?在下是刘公公的义子,小三儿,刘公公带官妓进宫还没出来,若有什么事,金坊主只管和我说,我自会转告干爹。”名叫小三儿的年轻内侍轻声慢语的说道,言辞间对金牡丹的语气颇有些不以为然。 金牡丹面色有些不自然,刘公公跟她也是老相识了,自从吴王带刘公公到牡丹阁吃过一次花酒,她便与刘公公搭上了线,一来二去间,倒也关系不错,刘公公是常到宫外宣旨的传旨公公,在皇上面前极得看重,在宫中那是很有几分手段的,这次的事,只有拜托他才能放得下心,为了这事,她可没少往刘公公手里塞银子。 “是么?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东西想托公公带给他老人家。”金牡丹想了想,这次的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刘公公没来,该给的东西也万不能不给,这样,他才会尽心尽力的为她办事。 金牡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递给了小三儿,那荷包里鼓鼓囊囊一大团,恐怕不是个小数目。他们这些人都是没有将来的人,过一世便算一世,钱财却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与这些人打交道,与其在美色上下功夫,不如直接用银子砸来得直接。 小三儿看了看金牡丹拿着银袋的手,这才绽出了一丝笑意,伸手接过,捏了捏,笑意更深,看着金牡丹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 “金坊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小三儿在这里替我干爹谢谢金坊主,您就放心吧!您交待的事,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对不起,这是补昨天的,实在是头痛,就没更,对不起各位。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金牡丹刚一关上厢房的房门,接引的伙计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让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显得分外怪异。 他拉下肩上的白巾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泰然自若的走出了小食铺,进入对街的一家茶馆里,掀开后门处的帘子钻了进去。 一进了门,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立在窗前,墨黑的衣料上隐隐有龙纹闪现。 “主上,那个金牡丹果然来了。”伙计轻声回报道。 “是么?跟她见面的是什么人?”黑衣男子淡淡问道,那声音竟是李默! “跟她见面的是宫里刘公公的义子,小三子,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目前在御膳房做事,专司对外采买,是个肥缺。”伙计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语声里有些不屑。这些阉人,手中稍有些权势就会想方设法弄出些事情来。 “刘公公?小三子?”李默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一树翠绿的垂柳,弱不禁风的枝条随风飘舞,恰似她的舞姿,柔媚中透着坚韧。 “正是!”地上半跪着的伙计闻声一点头。 “你下去吧,此事你做的很好。”李默没回头,挥了挥手,那伙计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茶馆对面的食铺厢房里,金牡丹看着眼前的小三子,总觉得有些话想要交待,却又不敢轻易开口,久惯风月的人都有一双看人精准的眼睛,从这个小太监的眼里,她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屑,有些话刘公公不在,她反而不好说。 金牡丹暗叹了口气,心知也只能这样了。便向小三子福了一福身子道:“那么此事就全赖小三子公公了,金牡丹在此多谢公公,事成之后,必定另有重谢!” 小三子有些得意的看着金牡丹对他前踞后恭的模样,不过,毕竟是刘公公有交待过,他也不敢太过得罪人,因此也笑着回道:“金坊主放心吧,我干爹答应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金牡丹讨好的笑笑,不敢再说什么。 小三子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向金牡丹拱了个手便径自出了门,他还要去给宫中采买些时令的蔬菜呢!可不能误了时辰,万一宫门下了钱粮,进不去了可就惨了。那可是要捱板子的! 待到小三子磨蹭了半晌带着一大车的时令蔬果回到内城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匆匆的将东西卸在御膳房的仓库里锁好,便急匆匆的往刘公公住的小院赶。 刚一进院子,看见厢房里的灯火,小三子便急不可耐的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干爹!那个金牡丹可真是下得血本,居然给了一千两银票,干爹,她到底托你什么事啊?”在去采买的路上,小三子实在是忍不住将荷包打开看了一眼,却被荷包里的厚厚一撂纸吓了一跳,那可全是一百两一张的飞钱啊!要是搁在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节省些,用一辈子都够了! “小崽子!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 刘公公刚送了姑娘去畅音苑住下,正歇下来泡脚呢,见小三子一脸汗的冲进来,笑骂道。 “干爹!给,这是那个金牡丹给你的东西。”小三子从胸前的暗袋里小心的掏出金牡丹交给他的荷包放到刘公公的手边。这么多的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丢了不好给刘公公交待。 刘公公一脸好笑的看着小三子,抬手拿过荷包打开瞧了一眼,随手抽了一张,便将荷包塞进了怀里。 “给!拿着!这是干爹给你的零花钱。” 小三子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干爹居然这样就给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刘公公笑骂道,这个小子他很喜欢,他是个阉人,这辈子注定是没子孙送终了,小三子一直在他跟前,人也机灵、勤快,认了他当义子,也权当是安慰安慰自己了。 “谢谢干爹!”小三子高兴的手直抖,接过刘公公手中的飞钱,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他得做多久才能攒到这么多银子啊! “臭小子!”刘公公慈爱的笑骂他一句,每次看到这小子,就会想起自己象他这么大的时候。 “干爹!那个金牡丹到底托你做什么事啊?这么多银子?”小三子小心的将银票收好,有些担心的问,值得付出这么多银票的一定不是小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哼!”刘公公将脚从木盆里提起来,小三子眼明手快的拉了一条巾子接住了刘公公的脚,轻手轻脚的替他擦干了放在搁在盆边的鞋子里。 “这个金牡丹,没一点见识,皇上赐宴九姓铁勒的大事岂能容她来破坏!咱们只管收了她的钱,办法自有咱们来想,若是真用她那个法子,不知道要带累咱们多少宫人。真是愚不可及!” “干爹!她是反贼?”小三子大惊失色,跟皇上有关系的可是大事啊! “你想什么呢?她是想在皇上宴会上让她的对头出点漏子,到时候借刀杀人,让皇上斩了她,以绝后患。皇上的事情能乱开玩笑的么?”刘公公做势要打,小三子吓得一缩头,躲了过去,脸上讪讪的笑着讨饶。 “小三子,你记住,咱们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去,这才是保命的根本,你可明白?”刘公公收敛了笑容,正色的对小三子道,这个小子聪明伶俐,但有些事一定要让他明白底线在哪里,掌握了这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 一直到小三子和金牡丹都离开了小食铺,李默才从对面的茶馆里走出来,天色已暗,他身上的黑衣仿佛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他从茶馆的侧门处牵出一匹火红的战马,一翻身骑了上去,“得得”的马蹄声在暗夜里传出老远。 李默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太子府门前,才猛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长长的嘶鸣。 太子府门前的门人赶紧跑上前来,接过李默手中的缰绳,小心翼翼的将马牵进了府内的马棚。 李默沉着脸步进了太子的书房,看来以前还是太仁慈了啊!弄得这些人以为太子是好欺负的么?商商已经顶了太子禁脔的名声,那个金牡丹居然还敢对她有所图谋,凭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吴王么? “默,怎么了?”李治有些奇怪的看着一脸阴沉的李默,不明白谁又惹到他了。 “没事,只是觉得我以前太仁慈了,弄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太岁头上动土了!”李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需要我做什么么?”李治有些叹息,默待人还是这样,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完全没有中间地带。 “你若去宫中,便跟商商说一声,让她自己万事小心。我会尽快摆平这边的事。”李默沉吟了半晌,还是将这句嘱托说了出来。 “默,你可以自己进宫去跟她说。”李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默从宫里出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一次宫,本以为这次商商进了宫,情况会略有改善,谁知却仍是如此。 李默静静的看了李治半晌,屋内的宫灯映在他的眼中,象是有点点的星光落入其间,光华如水般闪动流转。 “好吧!我去说。“李治无奈的点头答应,他知道,有些结是需要时间来打开的,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默这才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太子哥哥总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至于那个地方――他已经将它列为了永远的禁地,他这一生再也不愿踏入那个地方一步! 李治正要开口试着再劝劝李默,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什么人?”李治扬声问道,这个书房是禁地,等闲是不许人接近的。 “太子殿下,太子妃遣人来问,太子何时回后院歇息?”门外传来小成子的声音,透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你去传我的话,今天不去后院了,我就歇在书房。”李治的脸上顿时有些难看,对于太子妃时常的相请,李治颇有些无奈。 对于太子妃,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当初会娶她为王妃也是父皇的意思,新婚之夜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圆了房,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个温婉柔媚的女子,但并没有能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很多时候,若不是她遣人来问侍寝的事,他几乎要想不起她来。 “还是去后院吧!她毕竟是太子妃,若是太久不回去也并不好。”李默淡淡的劝了一句。 对于这个太子妃,他也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她真的是一 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每次哪怕是想起她的样子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去吧!总要给王家些面子。” 不到十二点,总算做到两更!有点纠结啊! 第六十一章 李治探班 一夜好眠的商商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幅深红的帐顶,怔忡间,有些弄不清自己躺在哪里,僵硬的转了转头,看到身旁躺着的如意和玲珑,这才忽然记起原来是进了宫。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的记性。 坐起身撩开帐幔,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边隐隐有了鱼肚白,还没完全亮起来。 商商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象是僵硬了一样,看来不是自己的床睡得终究是不舒服啊!又是三个人一起睡,真是憋死她了。 下床穿了双软底鞋,从柜子里的包袱里把练瑜伽的薄毯扯了出来,铺在地上。瑜伽是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功课,即使是在宫里,她也不想间断。 站在薄毯上,慢慢拉伸着身上的肌肉和韧带,感觉身体慢慢的放松,慢慢的张开,原本僵硬的关节渐渐变得柔软。一套动作做下来,商商又出了一身汗,这才起身收起了毯子。 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商商拢了拢扎成辫子的头发,从衣架上拿下搭着的澡巾,拉开门,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招呼门口站着的小宫女帮她打些水来,商商径自先进了水房,早上出过一身汗之后洗个澡,无疑是最舒服不过的。 打发了抬水来的小宫女,商商惬意的滑进水中,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洗澡的时候是她觉得最放松的时候,昨晚那么多人在一起洗澡,让她总觉得不是那么自在,看来,以后还是早上来洗吧,晚上就将就一下算了!毕竟不是在云水坊,还是谨慎些的好。 “商商姑娘起得可真早啊!”随着吱呀一声,水房的门被从外面推了开来,牡丹阁的绯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微笑的和商商打着招呼。 “嗯!”商商淡笑了一下,不太想说话,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又被破坏了! “我听女史说,内教坊的师傅马上就要来这边阅看了,商商姑娘还是快些吧!若是迟了,只怕会挨训斥呢!”绯儿一边在小宫女端进来的铜盆里拧了块巾子净面,一边自来熟的和商商套着近乎。 “是么?多谢绯儿姑娘提醒。”商商漫不经心的往肩上浇着水,这两个牡丹阁的姑娘一路上就一直在和每一个应诏的姑娘套近乎,好听的话象不要钱似的一车一车的,让人闹不明白她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联想到金牡丹在送她们上车时的那番谆谆教诲的做派,商商还是暗自提醒自己得多一个心眼。 看看绯儿打散了头发,似乎还打算细细梳理一番的样子,商商决定自己还是离开的好,保持距离才是上上之策。想毕,便起了身,揩干了身上的水份,将挂着的中衣穿上,拿了自己的澡巾出了水房。 绯儿的眼神在看到商商出去的那一刻变了一变,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仿佛那一丝怨毒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眼里出现过。 商商回到房里的时候,如意几人也起了身,正就着木架上的铜盆梳洗,互相帮着梳头上妆。 看到商商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了屋,如意忙拉了一条大巾子递给她道:“怎么湿淋淋的就回来了,也不怕着了凉。” “碰到一个不投机的,就回来了。”商商接过巾子擦着头发,不甚在意的回道。 “是绯儿吧?”如意了然的看着商商,这个绯儿在路上时就一直不安分,总是想方设法的接近她们,还好在路上的时间不长,就没有得逞,可这进了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她们的这种接近必定藏着某种目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唉!算了,能避则避吧! 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不知道对方的企图之前,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来应对,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那个什么绯儿跟雀儿不会真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众人正专心致志的收拾着头发和身上的衣裳,门外却传来小宫女的声音。 “姑娘们若是收拾好了,便出来吧,内教坊的乐师来了,请诸位姑娘去前厅。” “来了。”如意放下手上的簪子,扬声答道。随即便一迭连声的催促玲珑等人,商商擦干了头发,只是随意的梳了个麻花辫子挽在头顶,用一支簪子固定了,换了一身普通的棉布襦裙便待起身出门。 如意伸手拉住她皱了皱眉道:“你就这个样子出去么?” 商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有些不解的道:“有什么不妥当么?还是哪里烂了?” 如意冲天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放开了手,早就知道她跟旁人都是不同的,还是算了,不要说了。由得她吧!反正她的光芒也不是这些荆钗布裙便能盖住的。 商商等人一路跟着小丫头绕过一个小花园子,进了畅音苑的前厅。她们住的小院子在整个畅音苑的东北角,一向是用来安置年节时进宫的外教坊人员的,这次皇上下旨官妓必须应诏,一时之间房子便有些紧张,便也将这屋子打扫了出来用上了。 前厅里的正堂上早已坐了几位一身宫装的内教坊乐师,一进门,商商等人便看到了陆云谦,他一身浅紫官服,头顶的官帽当中嵌了一块上好的碧玉,正端坐在堂上饮着茶,见到商商几人进来,便放下茶盏冲着商商不易察觉的挑了挑嘴角。 商商几人见到陆云谦时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他,想到他和云姐的交情,商商几人心里都暗自松了口气。有他在内教坊里照应着,自己姐妹几人也能少吃些亏不是? “咦?这不是洛阳的花魁商商和如意姑娘么?”坐在上首的一名宫装女子有些讶异的出声道。 “正是。”商商和如意裣衽一礼,恭恭敬敬的垂首对着上首的女子。 “好好好!商商和如意,你们在洛阳比赛时跳的那舞我也见了,确是不凡,你们两位既能奉诏,我们的把握便又大了一些,此次饮宴于舞一道上,我企码也有了八成把握!呵呵呵!”宫装女子开心的笑道,她便是花魁赛当日舞艺一项的评审柳湘兰,比赛那日的三人之舞,可是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回宫后灵感如泉,在宫廷的舞蹈中也加入了很多西域风情,倒是让宫中的贵人们耳目为之一新,颇为赞赏,她也因此得了不少的赏赐。 “大人过奖了!商商(如意)惶恐。”商商和如意忙忙的谦逊道。 “你二人也不用谦虚,那日的比赛老夫也曾看过,确实是不可多得,那曲子老夫一直都还记得,实在是好曲!好曲啊!曲与舞相得益彰,缺一不可,互为倚仗,难得!难得啊!”另一边一个半百的老头子也跟着道,他是那日与陆云谦一起评审乐曲的另一位乐师,当日的盛况他也是见过的。 “这两位确实是一时之选,那咱们便先定下这两个吧,其他的,咱们再看看?”陆云谦见两位乐师都极是欣赏商商和如意,心中暗定。想起沈落云的央求,这其余的姑娘也得好生照应着才行,想了想便出言相询。 “嗯!”柳湘兰满意的看着商商和如意,眼光一转间,忽然看到了一身胡服的蛮儿,高兴的道:“蛮儿姑娘也来了?也选进来吧,这次铁勒九姓皆是关外胡人,为他们演舞,胡旋舞也是要准备的,蛮儿姑娘的胡旋舞可是比我见过的很多人跳的都好啊!” 陆云谦在一边颔首微笑,蛮儿的胡旋舞他也是见过的,那腰肢细软,糜丽美艳的舞姿还确实只有她才能跳得出来。 “这三人咱们便先定下吧,再看看其他的姑娘再说。”年老乐师抚了抚颔下长须,点点头,他也很满意这几个人选,至于其他的,不妨再多看看。 前厅站了一地的姑娘看着几人评头论足,心里嫉妒的快要发疯,云水坊的玲珑几人还好些,其他妓坊里来的姑娘们看着商商和如意几人的眼光那就是赤裸裸的嫉妒了,一个个暗地里银牙紧咬,只差将几人拆解入腹了。 陆云谦和柳湘兰几人正看着厅里的姑娘们斟酌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小太监的大声宣告。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小太监的话音刚落,一身明黄太子服饰的李治不紧不慢的踱进了花厅。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屋子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伏地叩头道。 李治绕过跪了一地的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这才开口道:“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又齐刷刷的叩首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站在下首。 商商略有些好奇,除了在洛阳的太子府见过穿着便服的李治以外,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一身太子朝服的李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商商稍抬了抬头瞟向主位上的李治,一身明黄的太子朝服穿在他身上,亮得晃眼,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看着身穿朝服的李治,商商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真的是特别适合这样的颜色。这一身明黄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更衬出他的尊贵之气,领口处回旋反复的云纹,胸前刺绣的五爪金龙,宽大的袍袖边上缀着的金线,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威严,完全不同于在太子府里见到的那个温润的男子。 现在的李治身上隐隐的已经透出了些君临天下的气势,即便他自己或许并没有察觉到,但在他身边的人应该已经有些发现了。 第六十二章 隔离措施 “不知几位挑好人选了么?”李治坐在上首,伸手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出声问道。 “属下几人正在阅看,这次来的姑娘们都很不错。”柳湘兰躬身答道,言辞恭谨。 “可有所得,不妨说来听听。”李治饶有兴趣的看着站了一地的莺莺燕燕,这些女子都各有风情,看到太子端坐其上,更是有那大胆的搔首弄姿,妩媚的眼风飞来飞去,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云水坊来的几位姑娘都不错,商商、如意、蛮儿,我等已经决定要入选了,其余的还在商量。”陆云谦忙回道,他也隐约听沈落云提起过商商与太子的关系,不管是真是假,太子今天会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件让人产生遐想的事情。 “是么?是哪几位姑娘?”李治故作姿态的看着一堆女人,试图从其中寻找出商商三人的样子。 商商看着李治的样子,暗暗好笑,原来皇族中人个个都是演技一流的影帝啊!李治明明与她见过不止一次,这个时候却还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真是服了他。 陆云谦招手示意商商三人往前一步站在了李治面前,商商三人忙不迭的上前施礼,这皇宫大内里多施些礼总没什么坏处。 三个女子各有千秋,站在李治面前,象是三朵含苞欲放的娇花一般,如意的娇艳明媚,蛮儿的神秘冶艳,商商的出尘绝俗,每一个都是那么特别。 李治的眼中闪着一丝兴味,走下座来,在三人身边绕来绕去,一只手抚过下颔,轻点了两下头。在三人身边绕了两圈,走过商商身边时,低声的嘟囔了一句:“默说会有危险,商商,你自己当心。” 状似无心的低语,语音不清,语意模糊,商商却听了个真切,不由心头一跳。危险?什么样的危险?李默为什么会让李治给她带话?发生什么事了么? “这三位确实不错,各有千秋啊!”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三人退到一旁,自己径自绕进了一群脂粉女人堆里,一个一个仔细的看过去,走到绯儿和雀儿身边时停留了一下,一双深褐的瞳眸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圈,弄得两人心头小鹿乱撞,脸颊飞红,满是羞意的眼中隐隐带着些得意。 “这两位是?”李治出声询问道,虽然李默并没有交代他什么,但他不想将这两个隐患留在商商身边,商商是默看重的人,他又不肯进宫,只能是由自己这个哥哥来替他看顾着商商,省得他还要两头担心。 “绯儿(雀儿),见过太子殿下。”绯儿和雀儿强自压住自己心头的兴奋,能得太子殿下亲自垂询,那是多大的荣耀啊!说不定自己能因此跃上枝头,那样的话谁还能再看轻了她们? “绯儿?雀儿?好名字。”李治淡淡的笑了笑,轻淡的笑容还没到眼角就已经消失了。 “这两人本太子带走了,若皇上问起,本太子自会回禀,你们接着选人吧。”李治看了两人一眼,既是隐患,那么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小成子,你留下,等这两人收拾好,便带她们回府去。”李治看了看商商,见她的眼中仍透着些疑惑,不由轻笑起来,这个傻女子,还是小了些啊!尚是不解风情的年纪呢! “是,臣等遵命。”陆云谦与柳湘兰几人急忙点头称是,却都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李治看商商的眼神分明的透着些与别人不同的亲近,可转眼间,却又挑走了两个牡丹阁的姑娘,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李治扫了众人一眼,转身走出了花厅,留下一众人等呆在当地,太子匆匆忙忙的来了又走了,还带走了两名待选的歌伎,这事总让人觉得透着几分古怪。 太子素来有贤名,并不是好色的人,一直以来太子府里的妃子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两个,这突然间却跑来畅音苑带走刚进宫的歌伎,却让有心人看不明白了,站在一旁的秀衣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太子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 出了畅音苑,李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一进苑,看到伺候在一旁的秀衣,他就明白,这件事,吴王必定有插手,不然的话,秀衣作为杨妃身边的女史,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发配到这个偏僻的畅音苑来做女官?现在所要弄明白的,就是吴王到底在这件事里插手到什么程度罢了。 虽然李治并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太子,但有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用上一用,尤其是,如果事涉李默的话!李治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逆鳞,他李治也不例外! 太子一出畅音苑,花厅里的一群女人们就炸了锅了,绯儿和雀儿一脸掩不住的得意,脸上恨不能笑出花儿来,一旁的女人们也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们,她们俩可是太子钦点啊!这一带回府还不知得宠成什么样儿? “绯儿妹妹,雀儿妹妹!你们可真有福气,太子怎么就看中你们两人了呢?真是羡慕死姐姐了!”一旁邀月楼的红姑娘一脸艳羡酸溜溜的道。 “呵呵呵!妹妹也不知道呢!太子爷的心思咱们哪能看的明白啊?”绯儿作态的扶了扶头上的梅花簪,眼角的眼风都快要醉死人了,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看着叫人失笑。 如意暗笑了笑,刚才她与商商站得近,太子的话她也约略听了一耳朵,只怕太子此举是另有深意吧! “商商姑娘,如今我们就要去太子府上了,这宫里的歌舞可就全仰仗你了,你素来是个有名气的,可不能丢了咱们洛阳伎坊的脸啊!”雀儿一脸媚笑,细声细气的冲着商商道,语气里满是得意。 在洛阳的时候就听人说,商商与太子怎样怎样,可现在看起来,只怕传言并不可靠,看刚才太子的样子,可不象是对她青睐有加的模样,不然的话,又怎会选上她和绯儿呢?她们现在是不需再做这等下贱的事了,便由得这个女人去当什么花魁去吧!等到她青春不再的时候,看有哪个男人还会再看她一眼? 雀儿心里有些恶毒的想着,自从商商和如意当上了花魁以来,她们这些小姑娘的日子就变得难过起来,金牡丹并不是什么和善的嬷嬷,牡丹阁里生意好的时候还略好些,这段日子生意差,她们是动辄得咎,稍有些疏忽便会惹来一顿打骂,闹得一时间阁里人人自危,唯恐被金牡丹抓住什么错处。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来了宫里,若是不来,又怎么能碰到太子?不碰到太子,又怎么会被看上呢? 想到这里,雀儿重又开心起来,至少,以后不必再看金牡丹的脸色了! “两位姑娘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了,这些些小事就不劳姑娘费心了。”商商抬眼看了一眼满脸骄傲的雀儿,不以为意的淡淡回道。 “两位姑娘快着些吧!太子殿下还等着呢!”小成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刀来剑往,心里有些不屑,他跟随太子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太子的品性?太子让他将这两名女子带走,其中必有深意,不然,放着那些漂亮得多的姑娘不选,又哪里会看上这两个不入流的?可笑这两人还在心里做着春秋大梦,茫然不知。 “小公公稍待片刻,我们收拾了东西就来。”绯儿不敢怠慢,忙不迭的拉了雀儿去收拾衣裳。能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必然是极得太子看重的人,可不敢轻易得罪了。 “去吧!快着些儿。”小成子不耐的挥了挥拂尘,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看了就招人烦。 两个鸹噪的女人忙忙的去了,小成子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商商,略躬了身道:“商商姑娘,我们太子爷交待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遣人来东宫说一声,太子爷必尽力为姑娘备办。当初若不是姑娘那一挡,太子爷必然要遭大劫,此恩无以为报,只能尽力为姑娘做些事了。” 商商有些受宠若惊的冲小成子福了一福道:“公公言重了,商商实不敢当,当日只不过是适逢其会,实在不值得太子挂心。”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太子爷已经吩咐下去了,有事只管传一声便是。”小成子呵呵一笑,这个商商姑娘比那两个不知分寸的女子强了不只一点半点,让人看着就心里舒坦。 两人正说着,去收拾东西的绯儿和雀儿急匆匆的走了来,小成子转脸看见,正了正脸色道:“走吧!可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绯儿和雀儿跟在小成子身后,小成子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对陆云谦等拱了拱手,带着两人径自去了,留下陆云谦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做何反应。 “算了,反正这两人也并不如何出色,少了她们也没甚要紧的。”柳湘兰叹了口气,爱攀高枝的女子不论何时都有,也不多这两个,只是同为女子,希望她们最后不要落得太惨的下场就好。 陆云谦抚了抚下巴,看这样子,太子真正看重的只怕还是商商,只是不知为何反而没有将她带离此处。唉!算了,不去想了,这些皇族中人,心思都是极深,哪是他们这等人可以随意揣测的? 第六十三章 杨妃 迎着春日暖阳,极目远眺繁华的长安街,那一片熙熙攘攘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不时的搅进一辆被挤的几乎要走不动的马车,赶车的车夫嘴里的吆喝声,几乎象是传到了耳边一般,那么清晰,充满了生气。 站在畅音苑西北角的一座小楼上,商商有些感叹的看着眼前的景色,虽说不能出宫,但能这样的看看也是好的,盛世长安啊!自己何时才能汇进那如潮的人流中,做一个悠游其中、自由自在的人? “商商!”楼下传来如意的叫喊。 “我在。”商商扬声回道,拍了拍倚在栏边起了些褶皱的衣裳,商商回过身来瞧着楼梯口。 自从开始了正式的乐舞训练,她们便有了正常的休息时间,闲来时也能在畅音苑里走走,只是不能出苑。在商商与如意在苑里数次探险之后,畅音苑西北角的这个小楼就成了商商最喜欢的地方。每到闲暇时她便总爱站在这楼上看皇城外的风景。 这个小楼也不知是作何使用的,从商商发现这个小楼开始,便从没见有人进来过,虽说屋内的一切陈设都显得干净整洁,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但是一间没有人住的屋子,即便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总是少了些许人气,让人看着空落落的。 “你又跑来这里了,真不知你天天在楼上望些什么?那宫外的人群就有那么好看么?这么远的看过去,还不就象一群蚂蚁一般?”如意一边提了裙角上楼,一边在嘴里嘀咕着,这进宫都已经三、四天了,除了训练还是训练,除了畅音苑,哪里也不能去,真是无聊透顶,哪里有在坊中那般自在! “我只是无事可做,在这里看看,你不用特意来寻我。”商商笑看如意悻悻的脸,心知她是有些关心自己的,看自己情绪不高,便特地寻来看看。 “谁有空特意来寻你?该去吃中饭了。”如意带着些掩饰的大声回道,脸上却带着些红晕,看得商商暗自发笑,究竟还是十九岁的女子啊!没什么城府,喜欢和讨厌都是那么明显! 为了确保这些歌伎的体力,宫里的膳房还是给她们备了一日三餐的,虽说不见得顿顿山珍海味,但宫里的御厨到底是御厨,很多菜色都做的十分精致,虽说是以牛羊肉为主,但吃起来却丝毫没有异味,入口即化,倒是让商商有些受到启发,暗自琢磨着新菜式,打算一回洛阳就说与宋妈试试,也好让厨道多几个能吸引人的招牌菜。 “走吧!再不走饭菜该凉了。”商商拉了如意走下楼,一路往膳堂行去。 刚转过一个月洞门,便见前方迤逦行来一行宫装丽人,当头一人身形袅娜,行动间如弱柳迎风,披在臂间的藕荷色披帛缓缓飘动,如烟似雾,高挽的宫髻上一枝攒珠步摇颤巍巍的摇晃着,眉间的丽色即便是隔了老远,也仍让人眼花。 商商和如意一时愣住了,看这女人身上的宫装,必是宫中主位,可这畅音苑一向并没有什么贵人过来,猛然间见到这一身盛装的丽人,两人倒都愣在了当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见得来人已到眼前,商商这才醒过神来,拉了如意在小径一侧跪下,低了头作恭敬状,唯恐做的不好让人揪到了错处引来一顿责打。 太子宁愿背了个好色之名,也要将两颗可能会引起危险的定时炸弹给弄走,以确保自己的安全,若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让自己获罪那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下跪何人?”宫装丽人走过两人身前时忽然停了下来,看了两人一眼,出声问道。 “奴婢商商(如意),是畅音苑应诏的歌姬。”商商略偏头与如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原来是应诏的歌姬,起来吧。”宫装丽人神色温柔的看着两人,没有一点身居上位的骄纵傲气。 “还不谢过杨妃娘娘?”一旁伺候的女官轻声喝道,声音并不刺耳,反而透着些提醒的意味。 “多谢娘娘恩典!”商商与如意依言叩谢过后方才起身伺立一旁,仍旧低着头。 “抬起头来,本宫看看。”那一把柔和的女声继续说道。 商商与如意只得抬起了头,目光直视间才发现,眼前的女人虽已不再年轻,但是长年的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眉间的风韵竟丝毫未见减少,反而比青涩稚嫩的小姑娘多出了一分成熟的韵味。那高挽的宫髻上插着的大朵的宫花,映在阳光里开得极为灿烂,更显得这女人一派雍容华贵之气。 “倒是两个美人胚子。”杨妃轻柔的笑了笑,“既是碰到,也是缘法,不如你们两人就陪本宫走一走吧?”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中却包含了隐隐的威压,让人无法推脱。 “是!”商商和如意对看一眼,不明白两人是哪点会让这位四妃之一的杨妃看上眼,却又不敢出声询问,只得唯唯诺诺的跟在杨妃身后,一路闷不吭声的往前走。现今这种状况,杨妃不开口,她们两人是断然不肯开口的,祸从口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路看着杨妃娉婷婀娜的背影,商商不由的想起了她的来历,对于这位隋炀帝的女儿,历史上说法不一,对于她为何会成为李世民的妃子,更是诸多揣测,但在她看来,不论结果是什么,这个女人其实都是悲哀的。 生来是公主,长成后又做了妃子,一辈子没有出过这方寸之地,这对商商来说,其实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更兼头上有着一位历史上最为贤惠的女人----长孙皇后的威压,这样充满了隐忍和寂寞的生活,也亏得她能捱得过来! 或者,没有尝过自由的味道,便不会去想象吧?这或许也是她唯一的幸运。 不知不觉间杨妃竟然走到了商商观景的楼下,这座小楼并没有名字,外形也是中规中矩的宫廷建筑风格,高挑的飞檐下铜制的铃铛在风里叮当作响。 杨妃伸手推开合上的雕花木门,轻抬脚尖踏了进去,象是怕惊醒了什么。 商商有些诧异的看着推开门的杨妃,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常来看景的这个小楼居然会是四妃之一的杨妃要去的地方,可令她有些好奇的是,为何杨妃会任由这座小楼埋藏在畅音苑里,成了象她这样的歌舞伎也随时可以进来的地方? “你们可知道,这座小楼是宫里唯一一个可以看见外面的地方?”杨妃转过脸,有些高兴的样子,看着伺立一旁的商商和如意。 杨妃看了看眼前的楼梯,提起裙摆,拾阶而上,商商和如意连忙跟在后头。一上了楼,杨妃便踱到栏边,隔着层层的宫墙,眺望着车水马龙的长安街,那眼中炙热的向往,让商商有些心酸。 “你们两人是自何处选来?”杨妃的眼睛一直盯着宫墙外的人流,口中却问道。 “奴婢是从洛阳云水坊选来的。”商商轻声答道,看着这个向往着外面的女人,商商不敢高声,怕会打扰了她的安宁。 “洛阳?”杨妃的眼中露出一片梦幻般的光,洛阳!这个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父皇还在的时候,也曾带她去洛阳的离宫中住过一段日子,那年的牡丹开得特别好,满城都能闻到花儿怒放的味道,那时的她还是个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最爱的便是和宫人们在牡丹丛中嬉戏,让那些宫人到处寻她。 每次父皇看到她,总会宠溺的说自己有个艳比牡丹的乖女儿! “云水坊?”杨妃眼中的光慢慢的弱了下来,那些过去的时光总是象梦一样,让人想追着不放,可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云姨可还好么?”杨妃有些希冀的看着面前两个年轻的女子,当初父皇曾召她入宫伴驾,有意封她为妃,可最后由于朝臣反对终于不了了之,自己当日颇为喜欢她,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 商商有些不明所以,沈落云的年纪是断不能让杨妃叫姨的,那她所说的云姨又是哪一位呢? 如意思忖了半晌,想起来云水坊第一任的坊主,据传是炀帝临幸过的,杨妃莫不是说的这位? “老坊主如今早已不理事了,搬去了洛阳东城门外,平日大都在家中礼佛,很少出门。”如意试探着答了一句,她也不太肯定杨妃问的是不是老坊主。 “是啊!她也老了!”杨妃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片刻后才又抬起,望着商商两人道:“你们两人很好,本宫很喜欢,待到宫内事了,回到洛阳,两位务必替本宫去探探你们老坊主。就说本宫很惦记她。” 商商和如意忙不迭的答应,虽说老坊主早已不见客,但若是故人,应该会通融吧? 见商商和如意已经答应,杨妃便再不说话,转过身默默的看着宫墙外的人流,眼中的光不再炙热,而是透着些暮色沉沉的死气,似是已经完全没了希望一般,看得人心里发寒。 一旁的女官见杨妃不再说话,便向商商和如意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轻手轻脚的跟着她一起下楼,留一杨妃一人独自立在高楼之上凭栏远眺。 “今日之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杨妃娘娘交待的事,你们尽力去做就是,但需谨记祸从口出。”一下了楼,这位女官便一脸严肃的向商商两人交待。 商商两人哪个不是人精,立时明白有些话是不可乱说的,都一脸陪笑的点着头,低声道万不敢胡说,女官这才看了看两人,挥了挥手命两人去了。 一直到两人提着裙脚,踮着脚尖走出了很远,仍然能看到那二层的小楼围栏边,一个寂寞的藕香色的人影孤伶伶的立在那里,微扬的头,遥远的目光,仿若一幅静止不动的画卷,让人心伤! 这一章是补昨晚的,感冒来袭,实在是无法抵抗!还请各位原谅。 第六十四章 李恪进宫 一直到拐上了去膳堂的路,商商和如意才松了口气,跟这些上位者打交道实在是太累了!即便是象杨妃这样看起来很和善的女人也隐隐的有久居上位的威压,让她们不敢有一毫放松。哪怕是和她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可却得担心,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好,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下可好,原本还想着叫上你吃一口热饭,结果,咱们两人都只有回去吃冷饭了。”如意看着商商,一脸无奈的笑道。 “有什么关系呢?那可是杨妃呢!前朝的公主,当朝的贵妃,咱们能见到她一面多不易啊!那可是土生土长的宫里人呢!只怕从生下来就没出过皇宫。”商商抬头四处看了看才又低声跟了一句:“真可怜!” “这有什么好可怜的,宫里什么都有,她身份又那么尊贵,还能短了她的吃用不成?”如意一脸的不以为然,按照商商的这种说法,那宫里的人不都是一个个可怜人了? “你想啊!她是不缺吃不缺穿,可她这一辈子就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只怕连宫墙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看着她我就觉得她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商商压低了声音道。 “也是啊!我看她看着外面的样子,别提有多向往了。咱们虽说卑贱些,但好歹还算见过世面,长安咱也见了,洛阳咱就住在里边,时不时的还能逛逛街,你说她天天呆在这园子里,时间长了不得腻味死?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东西。”如意有些赞同的撇了撇嘴,被商商这样一说,她也觉得这杨妃怪可怜的,一辈子哪儿也没去过,净呆宫里了。 “算了!不说别人了,咱们自己还没摆平呢,这次进宫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洛阳。”商商叹了口气,自从李治将绯儿和雀儿带走后,因为他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商商着实的提心吊胆了一些时日,每天战战兢兢,生恐有什么突发意外找上自己。 “还能有什么摆不平的?演舞过后咱们不就回去了么?能有什么事?”如意有些不明白商商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演个舞么?又不是没演过? “我总觉得此次的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关外九姓铁勒归顺固然是大事,但却从来没有将官伎全召回宫中训练的先例,历年的年宴也是重头戏,怎么不见将咱们全都召进宫来?这事总是透着蹊跷。”商商抬眼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云头已经压低下来,象是要下雨了,空气里泛着一股湿气。 如意也被商商说的沉下了脸来,这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可要说有什么猫腻,她却又实在想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意看着商商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道。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时候到了自然一切会水落石出。 “嗯,也只能这样了。”她早在善柔她们落选回洛阳的当天,就写了一封长信托她们带给云姐,里面写了些跟云水坊修整有关的建议,还有叮嘱云姐要千万注意的事情,可不能装修完了,客人真的全都跑了,那可就真如了牡丹阁的意了。 “走吧!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既然来了,就把咱们这边的事先弄好吧!那头的事自有云姐操心,天塌了不还有高个子顶着的么?”如意挥了挥手,将两人间有些沉闷的空气扇开,轻松的对商商笑了笑。 “先去吃些东西吧!闹了这大半天,我都饿了。”如意拉着商商的袖子,两人急匆匆的往前赶,再不去膳堂,只怕冷饭都没了。 商商两人走后,杨妃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栏边,仿佛没有察觉两人的离去,一双古井似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站在她身后的女官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打断了杨妃的沉思。 “娘娘!吴王殿下来看您了,现下只怕已经进了内宫城了,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省得殿下来了见不着您,又该着急了。” “恪儿来了么?”杨妃转过头来,古井般的双眼中泛起了一丝波澜。恪儿从小到大一直是她的骄傲,就连皇上也说过:恪深肖朕躬。 “是!娘娘,此时只怕已经进了宫城了,正往您住的寻芳殿去呢。”女官低了头回道。 “那――回去吧。免得让恪儿久等。”杨妃说罢,便当先下了楼,一众女官也跟在她身后,回了寻芳殿。 杨妃刚一踏进寻芳殿的大门就看见了李恪。 一身深紫锦袍的李恪看起来身高腿长,一派风liu,酷肖李世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笑意。 “母亲!您到哪儿去了?让孩儿好等。”看着面目慈爱的杨妃,李恪也难得的露出了一分孺慕之情。 “我就在宫中随便转了转,你要来看我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呢?还得女官告诉我,我才知道,若是早说一声,我不就不出去了么?”杨妃爱宠的看着已经高过自己许多的李恪,当年的他是个那么小的人儿,可如今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些年在宫外也不能常看见,倒真是想他的紧。 “母亲,您看孩儿给您带了什么来。”李恪高兴的看着自己的母妃,他从小长在杨妃身边,对于杨妃喜欢宫外的小玩意儿一事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来看杨妃,总是会亲自到街上寻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带给杨妃,哄她高兴。 “恪儿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杨妃的眼中透着一丝兴趣,每次李恪总会从宫外给她带这样那样的小玩意儿,这也让她觉得,自己透过这一丝缝隙,隐约的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李恪对着殿外招了招手,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拎着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走了进来,对杨妃施了一礼,这才将手中的笼子递了上来。 李恪伸手掀开笼子上的黑布,将手伸进笼中抱出了一个雪白的毛球。 “这是――”杨妃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恪手中抱着的猫儿一样的白毛球,那一对碧绿的眼睛望着她,竟带着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母亲,喜不喜欢?”李恪并没有马上回答杨妃的问题,反而将猫儿抱在手中,抬起它的一只前爪,冲着杨妃挥了挥,那玲珑可爱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 “母亲当然喜欢,恪儿送给母亲的,又怎么会不喜欢?”杨妃忍不住将猫儿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抚着它后颈处细软的白毛。 “这是孩儿在洛阳的时候碰到的一个波斯胡商带回来的,是一种纯种猫儿,在波斯也是很金贵的,孩儿见它洁白可爱,想着母亲一定喜欢,便给母亲带了回来。”李恪看着抱着猫儿逗弄的杨妃,眼中满是欣慰。 他自小便跟着杨妃,母亲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小的时候,母亲总怕他受了伤害,细心呵护,现在他已有了自己的力量,也该换他来护着母亲了。 “哦?这么说这小东西还是波斯异种?”杨妃抱着猫儿一阵揉搓,只觉得得柔若无骨,逗得猫儿低声喵喵叫了几声,更是让杨妃喜欢得不知怎么好,她在宫中多年,深宫寂寞,这猫儿如此可爱,倒是真得她欢心。 “是啊!不过,这小东西还没有名字呢,母亲既然喜欢,就给它起个名字吧,以后也好唤它。”李恪伸出一只指头逗着猫儿,嘴中却道。看着这猫儿得母亲欢心,他也甚是欣慰,母亲的多年寂寞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人力总是有所不及。 长孙皇后的多年帝宠可不是说着玩玩的,母亲在她的阴影下,何曾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就连他自己,即便是她如今已经不在,可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仍然让他心惊!谁又敢说皇上立李治为太子,背后没有长孙氏这个女人的影响在呢? 想到此,李恪不禁捏紧了袖中的拳,长孙氏!我李恪倒要看看,你的影响力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远弗及!在你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左右朝局! “恪儿!恪儿!你怎么了?”杨妃有些奇怪的叫了李恪几声,刚才李恪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得她心头乱跳,恪儿这是怎么了? “没事!”李恪忙笑了笑安抚母亲,他可不想母亲为他再操心,现在,该是他自己独立面对的时候了,“母亲还是快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吧。” “它这么圆圆的,又玉雪可爱,就叫雪球可好?”杨妃偏着头想了想,微微蹙起的眉头间竟有一抹天真无垢的气质闪现。 “雪球?嗯!倒是很贴切!”李恪在嘴中喃喃念了一声,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不由的伸出手逗弄道:“雪球!你以后可要陪着母亲,要让母亲高兴,知道吗?” “恪儿!时辰也不早了,就在宫中陪母亲用饭吧?”杨妃满眼希冀的看着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儿子,这一次进宫看望她,再到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嗯,儿子此次来,原本也要在宫中多住些时候的,已经禀明过父皇,内廷已经为儿子收拾了宫苑出来了。”李恪看着母亲,柔声说道,母亲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儿子常年在外,她一个人在宫中必是担心得紧,这次回来,除了要办事,还有一个方面也是为了能多陪陪母亲。 “真的么?”杨妃的眼中透出惊喜的光芒,整张脸也显得生动了起来,再不复小楼上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自从李恪成人后便奉旨搬出宫另居,两母子一直聚少离多,这次李恪能在宫中居住一些时日,最开心的莫过杨妃了! 呼!虽然头痛,但总算赶出来了! 第六十五章 隐患 经过多日的争论,内教坊终于决定了节目的名单。在这个名单之上,商商赫然占了头一位,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因她在出征高丽时唱的那首《我的祖国》,皇上认为极有天朝上国风范,便钦点必须在迎接铁勒九姓归顺的皇家宴会上献唱,以显我天朝之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意和蛮儿等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责任,被打散编入了群舞之中,如意等人擅长软舞,由柳湘兰排了一首新的绿腰曲,蛮儿却被编入一支胡旋舞中做了领舞,总之,云水坊的众人这次在宫宴中算是拔了个头筹,个个都成了挑大梁的大角儿。这让宫里内教坊的舞娘、歌姬们都有些不服气。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比人,气死人!看了众人的舞蹈和歌艺,不服也得服,别说是商商唱的歌,如意跳的拉丁,光是蛮儿的肚皮舞就没一个人能跳得象她那么好,那极有力度的抖动和灵活的轻扭,那些舞娘们做出来总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陆云谦和柳湘兰在这些冲突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为了完成沈落云的托付,他可是费尽了心思,又是大棒又是胡萝卜,还拉拢了柳湘兰,一起恩威并施,这才将内教坊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不然,就算明着不能怎么样,暗地里对商商她们下点绊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到时候她们中了招,可不就有内教坊众人的机会了么? 因此,不管是为了表演能顺利进行也好,还是为了沈落云的嘱托也好,陆云谦都卯足了劲的周旋,倒真是把危机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替商商她们扫清了前面的障碍。 商商和如意等人只觉得宫中的内教坊诸人除了刚开始时生硬些,现在也都挺和气的,哪里知道就在她们进宫这些日子,陆云谦已经替她们扫清了不少的障碍,将对她们有意见,心机深沉些的全揉搓了个遍,弄得内教坊中人一个个都收敛了许多,再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日一大早,商商等人就都被叫了起来,睡眼惺忪的众人还没弄明白呢,就被一众小宫女急匆匆的赶到了平日待的练功房里,一进门,才发现陆云谦、柳湘兰几个乐师都早已等在了里面,面色凝重似有大事发生。 “都来了么?”柳湘兰问了问伺候在一旁的秀衣道。 “都来了。”秀衣笑了笑答道。 “大家听好了,刚才两仪殿的内官过来传旨,皇上要来看看咱们的排练情况,鉴于后日便是大宴,所以,皇上打算在今天先做一次演练,以免到时出纰漏,一会儿下了早朝就会过来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把妆化好了,衣裳穿齐整了,跟你们说过多次的队形也经些心。这次御前演练可不能出了差错。”柳湘兰神情严肃的看着众人说道。 一听说皇上要来看演练,再加上正式演出的时间又离得这么近,众人都有些心中直跳,内教坊的歌姬们还好些,跟商商她们一起选进来的一听说皇上会来,个个都是脸红心跳,纷纷私语着,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看上,那春心萌动的样子只差满眼冒星星了。时不时还有一两声细声细气的尖叫声冒出来,那阵势一点不比后世的追星族差。 听着下面的嗡嗡声,陆云谦一阵头痛,这些女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皇上就算来看演练又能怎么样?如果皇上真会临幸歌姬,那内教坊的丽人早就有做妃子的了,哪里还会轮到她们?难道真觉得内教坊没有美人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不要再吵了,都下去妆扮!若是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弄出了纰漏,就等着被皇上问罪处斩吧!”柳湘兰冷冷的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众歌姬,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众人便仿佛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灰溜溜的下去梳妆了。 打发了众人去梳妆了,柳湘兰这才按了下额角,与陆云谦几人对视一眼,众人相对苦笑,看来想让这些姑娘们不要心存幻想是一件很难的事啊!看看那些姑娘们一脸兴奋,找不到北的样子,只能希望演练的时候不要出什么差错,那就是万幸了,皇上可是很看重这次宫宴的,若是演练时闹出什么事来,只怕所有在其中的人都难逃责罚。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云水坊来的商商和如意几个姑娘看起来倒都蛮镇定的,很让众人满意,看来云水坊作为洛阳第一大坊也不是没道理的,光这份见识气度就比别的坊中的姑娘高出了一大截。 “我们也各云安排吧,皇上的旨意来得急,乐师们只怕也得有一番准备呢,虽说秦王破阵乐是老曲目,不用特别经心,不过该准备的东西可不能少,还有别的配乐曲子也要早些核对,若是弄错了顺序奏错了可就麻烦了。”陆云谦当先开口说道,这次皇上的旨意来得突然,倒是弄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可没人敢有异议,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嗯,我们各自准备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吧!”管箫管的徐乐师点头应道。 “不过,商商会是第一个,陆兄就有劳了,提醒她一下,千万要快些,别耽搁了时辰。”柳湘兰突然想到商商是第一个献演的,可不能出问题,便出声提醒了陆云谦一声。 “我知道,多谢柳司舞提醒。”陆云谦点了点头,便往众人梳妆的配房走去,打算先交待商商一番再去张罗筝琴的事。 一众女人们挤在一个配房里梳妆,饶是这间配房够大,也被这些女人你一句我一句闹得象菜市场一样。 这个说:“我的梅花儿簪子去哪儿?” 那个马上接着:“我的凝香胭脂怎么没见了?” 更有姑娘一上来便花痴的大声嘀咕:“不知我画个什么样的妆会让皇上一眼就看上我呢?” 一句话没完,立马就跳出来一个满是不屑的声音轻蔑道:“就凭你?我看还是下辈子吧!” 于是,两个乌眼鸡似的姑娘便对掐起来,看得商商和如意等人直翻白眼,暗自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陆云谦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个情景,颇为头痛的他实在受不了的大声训斥道:“都闹什么呢?若是不想演练,便都将你们遣回洛阳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在些撒野?” 一众女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怒气的陆云谦,两个对掐的女子终于松开了手,怯怯的走了开去。看到众人终于安静了,陆云谦这才对商商招了招手道:“商商,你过来。” 商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站在陆云谦面前。 “商商,你的歌是排在第一个,而且需要你在配声的时候做些舞蹈配合,你自己要定下心来,别出了什么问题。”陆云谦虽然并不是太担心她的表现,但是还是叮嘱了她一句,小心无大错。 “嗯!我明白。”商商会意的点了点头,自从李治对她提出警告后,她一直很在意,眼看就到了彩排,过几日正式演出之后就可以回洛阳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问题。 陆云谦对商商点了点头,这个姑娘做事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倒也不用他太过担心,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特别交待的,便自去安排琴筝的事了。 商商和如意几人互相帮忙着化好了妆,正坐着说着些歌唱里的技巧,秀衣便带着几个专门梳头的宫女进了门,这样的大型宫中宴客,装束上都是有规矩的,什么头饰能戴,什么头饰不能戴,可不能乱了,那可是要问罪的。 秀衣手上拿着一本册子,看了看节目列表,排头第一个便是商商,她挥了挥手,一名宫女便走上前来。 秀衣拿手一指化好了妆的商商道:“玉瑶,你先给商商姑娘梳头吧!记得规矩么?” “玉瑶明白。”长相颇为灵秀的玉瑶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光,几步走上前,拿起妆台上的梳子,便在商商的头上捣鼓了起来。 商商呆坐在妆台前一动不能动,只得呆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发呆,一边在心中无聊的暗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弄点玻璃出来?这镜子也太模糊了,估计母猪照进去也能象貂婵吧? 挽啊!梳啊!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完成了整个梳头的过程,商商对着铜镜好一阵端详才看明白这个高髻的模样,枝枝绕绕的发线在头顶拢成一个高高的乌髻,确实是挺复杂的,难怪人家姑娘得弄半天了,看了看头上的簪子,商商却有些疑惑,这个发髻样子挺复杂的,可是簪子却只插了两支,没什么辅助固定,不知道会不会容易散啊? “姑娘不喜欢么?”梳头的玉瑶看商商有些疑惑的表情,心中暗凛,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哦!不是,很漂亮。”商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也许是有什么规矩吧!看这簪子也蛮精巧的,人家是梳头的专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她只顾着看着铜镜里梳得漂亮精致的发髻,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玉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玉瑶见她不再说什么,这才起了身走向下一个需要梳头的姑娘身边,冲着在一边看着的秀衣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秀衣回了她一个微笑,转身不再盯着,径直出了房门。刘公公的事,她总算是有了个交待了,至于商商最后会如何,却不是她所关心的事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能对主子有所帮助就够了。 第六十六章 怒急生智 站在畅音苑的门口,目送柳湘兰和陆云谦两人带着一众歌姬匆匆行去,秀衣才回了身,命身后的小宫女关上了门。 “秀衣姑姑!” 门刚关上,就冷不丁听到一声轻唤,秀衣吓的一抬头,却看到刘公公身边的小三子似笑非笑的立在她身前。 “小三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秀衣皱了皱眉,她虽然答应了刘公公,但不意味着小三子就可以随意出入她管的畅音苑,毕竟这事若是漏了馅,谁也讨不了好去。 “刘公公吩咐我把姑姑应得的东西拿来。”小三子在早上传旨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跟来了,刘公公一听说了这旨意就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让他一定来将东西送给秀衣,免得秀衣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劳刘公公费心了,秀衣知道该怎么做。”秀衣一把抓过小三子递过来的荷包,冷冷的看了小三子一眼。 “那就好,秀衣姑姑这么精明能干,刘公公岂能不放心呢?”小三子看了看秀衣冷冷的样子,倒也不敢多说,秀衣毕竟是宫里颇有手段的姑姑,等闲他也不愿意得罪她。拱了拱手便往门外走去。 “慢走,不送。”秀衣冷冷的撇下一句,转身便走了。 陆云谦和柳湘兰两人带着商商一众歌姬在内宫里左穿右绕,走得快要脚软的时候,麟德殿才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洛阳宫中的大殿相比,麟德殿要更加宏伟,不论殿高还是占地面积,都不是洛阳离宫中的那座演舞殿可比,层层的明黄垂幔,大殿中金碧辉煌,九龙盘绕的皇座,就包括偏殿内她们这些歌姬们使用的摆设,都突显着皇室的尊贵之气,入眼的满目明黄色几乎要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也花掉了。 外选进来的歌姬们几乎是梦游般的跟着柳湘兰进了麟德殿的偏殿,就连商商也有些叹为观止,目瞪口呆。 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近到整个大唐的权利中心,这里的奢华让每一个人都感到了由衷的震撼。 不愧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强盛的一个时代,这里的一切都表现出了一种强者的姿态,那种张扬的,毫无顾忌的炫目华丽是之后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企及的! 商商在心中无声的赞叹,看过了这样瑰丽的唐朝,后世的那些所谓盛世实在是苍白的可笑,商商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这样的强盛,这样的张扬到最后居然也会冰消雪化变成梦一场! “商商!你还愣着干什么呢?第一个就是你,你还不过来。”柳湘兰在一边着急的直招手,商商是第一个表演的,现在却还不慌不忙的站在偏殿里发着呆,真是急人! 商商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将眼中的感叹敛去,商商轻巧的走到柳湘兰身边,一动不动的让她检查自己身上的装束。 柳湘兰仔仔细细的将商商从头看到脚,“嗯!这发髻梳得不错,簪子也没违制,倒显得简单大方,皇上本就是提倡勤俭的明君,这点应该能合皇上心意,襦裙也是简单的七破间,这红色倒是不错,象是石榴红,行了。这身行头足够做预演了,正式的衣服到了正演那日也就能用了。” “这会要到前面去么?”商商待柳湘兰检查完了这才问道。 “待一会,皇上还没到呢,你陆师父正是前头安排乐师的位置,待会内侍官会来叫的,你先养养神,喝些水润润嗓子。”柳湘兰从一边的小宫女手中端过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商商手中,示意她坐在一旁的胡凳上歇息。 “嗯。”商商端了杯子依言坐下,却并没有喝,只是闭目默念歌词,以免过会紧张了会忘记。进宫这些天来,她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不是自己亲自看着烧的水,她是不会喝的,哪怕再渴也会忍着。 如意和玲珑等人也排着队让柳湘兰一个一个的检查,这次的御前初演是皇上亲自检查,为了铁勒赐宴作准备的,如果真出了问题每个人都逃不掉责任,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驾到!” 前殿远远的传来了太监的高唱,随着一声声山呼万岁的声音,柳湘兰蓦地站了起来,一拍商商的肩头道:“皇上到了,商商,你先准备起来。” “嗯。”商商依言站起了身,待在柳湘兰身边候着。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殿那头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小内侍,一看到偏殿立着的柳湘兰,便一迭声的喊道:“皇上传歌舞了,歌姬可准备好了?” “嗯,商商,跟我来。”柳湘兰回身拉了商商,又对身后跟着做合声的一众歌姬招了招手,对小内侍点了点头。 小内侍笑了笑道:“跟我来吧!” 商商一路跟着小内侍进了麟德殿正殿,微低着头看着脚下巨大的一块块青砖,身后跟着的一众合声部歌姬也小心翼翼,唯恐弄出不合宜的响声来引来怪罪。 小内侍引着一众人在大殿正中跪下道:“启奏陛下,内教坊歌姬带到。” 商商等人忙随在他身后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居王座上的李世民身穿一身明黄朝服,头戴天子冕冠,一脸威严的沉声道:“平身。” 下跪的商商等人忙又低下头叩道:“谢皇上!” 三叩首起身后,才又听得站在御阶前的内侍官尖声宣道:“皇上有旨,献演开始。” 商商等人这才抬起了头,在大殿正中站好队形,一众乐师们早已先她们一步在殿中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刚好在大殿的正中围出了一个大大的场子,将商商等人圈在其中。 今日上朝的文武百官们也有不少被唐皇李世民邀进宫中一起观看歌舞,是以殿中倒是摆了不少矮几,坐着些商商从未见过的官员,有些年纪大些,也有些尚在壮年,人人都留着一脸或多或少的胡子。 就在商商正偷眼打量在座的文武官员,猜测着著名的凌烟阁二十四名臣这里有几位时,两张熟悉的面孔突然闯进了眼帘,这两张年轻的面孔细看去还有些相似,只是一个柔和温润,一个却如鹰隼般锐利,却不是李治和李恪是谁? 两人分别坐在离唐皇最近的两张矮几前,端着面前的酒杯对她微微致意,商商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随即便了然的对两人微微一笑,作为唐皇最看重的两个儿子,他们会在也不奇怪。 商商抬起右臂轻敲了两下云板,向围成一圈的乐师们致意,乐师们收到商商的示意,抬起手臂开始了演奏,一曲熟悉的旋律立时在整个大殿中回荡起来。一些初次听到的官员们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曲子竟是从未听闻过的,与往日骈四骊六,成规律的诗曲大有不同,一时间不觉都是兴味盎然。 一段过门之后,站在圈中的商商漫声唱出了歌词,开声的第一句便清越嘹亮,听得大殿里的听者耳中为之一清,便有懂音律的官员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好,更是对下面的词充满了兴趣。这词虽然直白,却另有一种直指人心的意味。 随着配乐的益发厚重,商商已经唱完了第一段,随之而来的便是合声部的大合唱,商商必须在这段大合唱中配之以轻舞,以丰富这段合唱中主唱的风采,以免出现傻站着的窘态。 合声部激越的合唱冲口而出在整个大殿中撞击回荡,中华儿女的激情在这首歌中表露无疑,众歌姬一个个面色绯红,神情激动,仿佛眼见到了将豺狼消灭在自家门前时的样子。 商商手执着云板轻舒广袖在场中轻盈而舞,时而象轻云滑过,时而姿态回转间却又如利剑出鞘,凌厉无匹光芒自射,仿若眼前站着的真是侵吞家园的仇敌般。 待得合声一阙唱完,商商却又归于了平静,脸不红气不喘开始了新一阙的歌唱,殿内众人看的心驰神醉,更有些素有风liu之名的官员在心中大赞:不愧是洛阳今届花魁,果真是名不虚传,看来若有时间,还得去洛阳捧捧她的场才好! 看着殿内众人色授魂与的模样,商商却有些心中暗暗叫苦,她刚才在舞动间,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怎的,只觉得头上的发髻不住的晃动,竟有松动之势,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竟猛然间想起了李治的警告,不由的后背直冒冷汗,若真是头发散落,那可是御前失仪,是要问罪的! 商商的口中一边漫声的唱着曲,一边却又在心里飞快的打着算盘,这头发若是真的散落下来,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是铁定逃不过的,弄得不好,就连陆师傅和柳师傅都会担上干系!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对她不依不饶? 眼看着独唱部即将唱完,若是合声部一开始,她就必得又开始独舞,这一舞,弄不好发髻就会当场散落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李治有些警觉的看着商商,不知为什么,虽然隔得远,但他却仿佛觉得商商眼中有一丝焦灼,难道是有什么问题么? 李治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商商,就要开始独舞了,可是商商的舞姿不知为何竟有些缩手缩脚,头上的发髻看着怎么有些晃?难道―― 感觉到头上的发髻晃得越来越厉害了,商商直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胸臆,她从来不会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来到唐朝一直担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犯了错,可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合声部的唱词渐渐高亢,就要到了一唱三叹的高潮部分,商商只觉得愤怒难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配合着高亢的唱词,一把将头上的簪子抽了下来,一头乌发披泄而下,商商执簪在手,做剑舞式在殿中大开大阖的舞了起来,一划一挥,动作干脆利落,只想将胸中的怒火全部宣泄出来。 站在她身后的歌姬们都吓了一大跳,原本的设定中可没有这一段,商商这是怎么了?事到如今没人敢出声,都只得将歌词继续往下唱去。 到得一曲既终,商商蓦然间以一个决绝的姿态静立了下来,独臂指天,一派唯我独尊之势,大殿之中一片静寂。 第六十七章 国家兴亡 匹夫有责 大殿中静得落针可闻,站在商商身后的歌姬们脸色惨白,暗忖这次必然逃不过此劫了,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御前失仪可是大罪,弄得不好,只怕她们这些歌姬都会被牵连进去。 商商仰首望天,微微颤抖喘息着,眼中却涌出滔天怒意,浑身气势凌厉无匹! 无论如何,她不服,若要问罪,她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这一段剑舞用尽了她所有心力,将这段日子以来学习到的剑舞全都化入了簪子里,用短小的玉簪舞出了长剑的风采,剑锋所指之处,横扫千军! 李治静静的看着矗立的商商,只觉得仿佛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她身上的气势那么剽悍强硬,这哪里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分明是一个心中有着坚定信仰的昂藏汉子,那份不屈之态就是许多男儿也未必会有。 他终于有些能够理解默为何会这般看重她了,这个女子的确有值得人看重的地方。 李治抬起了双手,不紧不慢的鼓起掌来,他必须在这个时候提前为她的举动做出一个正面的肯定,这样的先机稍纵即逝,若是让人率先发难,那就陷入被动了! “啪!啪!啪!”大殿内突然响起的掌声,单调而突兀,却象一声云板叫醒了众人,从商商那奔放激愤的一舞中回过神来的人们,这才象是呼出了久违的那口气一般,齐齐长呼了出来。这样的舞蹈,充满了不可压抑的生命力量,直直的冲进了人的心里,让人无法抗拒,只能随着它载沉载浮。 如潮水般的掌声随之响了起来,殿中之人多半是跟随唐皇多年的开国名臣,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看了商商的舞都在心中暗惊:这个舞蹈的女子将来必非池中之物啊! 李恪也随着众人一起鼓起掌,如鹰隼般的眼直盯着商商,眼中是赤裸裸的兴趣。这个女子总是给他以惊喜,象一个千变万化、妖媚入骨的妖精,每次看到她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面貌都是那般的吸引他的注意。 听着大殿里潮水一般的掌声,商商这才忽然放松下来,她放下手臂,将满头油光水滑的乌发拢到耳后,带领着惊魂未定的一众歌姬们向着高踞主位的唐皇伏身跪下叩首。 “启奏陛下,此歌姬于御前散落发髻,衣衫不整,实在是有失仪之罪,望皇上对其施以惩处,以明正典刑。”正当商商松了一口气的当口,殿下的一片矮几中,却忽然步出一人,跪倒在唐皇面前,一派义正辞严的说。 李治冷眼看着下跪的人,此人名霍一清,位居御史大夫,与吴王李恪一向来往密切,眯了眯眼向李恪看去,却见李恪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不由有些奇怪,难道李恪并不知此事? 李世民看了眼跪着的霍一清,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霍一清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按说,御前失仪也算是不小的罪过了,若是操作得当,这个小歌姬必少不得一顿打,这样,答应金牡丹的事也算是做到了,以她的手段,在杖责的时候动动手脚,废个把人简直是说话间的事。 卖了这个人情给吴王,他在吴王面前一定能更进一步。想到此,霍一清更是坚定了一分,对于吴王,他可是相当看好的,虽说李治现在是太子,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商商!朕――不是第一次看你的歌舞了,可是却仍会被你惊到。”唐皇若有深意的说道,眼中的光深不可测,让人看不清喜怒。 “皇上恕罪,奴婢此舞只是被歌中之意所感,有感而发,并无惊动圣驾之意。”商商伏在青砖地上,头也不抬的回道。 “哦?歌中之意?”李世民挑了挑眉,他虽喜这道歌,但却对其中之意甚感模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始终无法明确其意。 “你且说说,歌中有何意?若你说的好,朕可不问你御前失仪之罪!”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个女子每每总能口出惊人之语,他倒是极有兴趣知道,这个女子又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来。 “敢问皇上,是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商商有些不安,虽然知道这话是李世民十分推崇的,但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扫了李世民的面子,是否会被问罪呢? “此为前代大贤孟子所言,朕深以为然。”李世民顿了顿,有些不明商商所言之意,不过,还是回答了她。 “执掌社稷乃是为君之务,皇上可知民该何去何从?”商商伏地又问。 “这――应是从君命?!”李世民回答的有些迟疑,在他的心里虽说觉得孟子所言有理,却从未认真对待,身为国君,自有他的傲气,又哪里真会将蕞尔小民放在心里,在他心里家国天下才是真正应该认真对待的。 “皇上所言有一定的道理,但奴婢以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方是万民之所责。”商商忽然抬起头,双目直视李世民,昂然答道。 “奴婢虽是歌姬,可如有人辱我大唐,欺我同胞,即便是手无寸铁玉簪为剑,奴婢也愿马革裹尸,疆场杀敌,想我泱泱大国,岂能受高丽、突厥外族之辱,只要国民皆有此念,我大唐自可无敌于天下!”商商一口气将自己想到的全说了出来,清脆的话语在大殿中嗡嗡回响。虽然她并不肯定能达到什么效果,但想来为君之人应该都爱听人表忠心的话吧?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世民轻声念道,蓦然,整个大殿里都回荡着他豪气的大笑之声:“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商商!你真是奇女子也!”李世民大声赞道,指着商商对坐下一人道:“李靖!此女大有李夫人当初之风啊!实乃当世奇女子也!” “皇上所言甚是!”坐在李治身后的一位七旬老者拂须轻笑,微微点头,看向商商的眼中也透着些亲近。 商商有些愕然的转头望向这个七旬老者,这位就是红拂夜奔的李靖么?当初英姿飒爽,引得红拂女倾心的李靖,如今竟然已是垂垂老矣了么? “奴婢谢皇上夸奖,多谢李大人青眼,李夫人乃是当世奇人,奴婢岂能相比!”商商朝李靖端端正正的叩下头去,这是她极为敬佩的一个人物,红拂以歌姬之身跟随他,而李靖在发迹之后却并没有嫌弃她,反而夫唱妇随,恩爱非常,让她极是感佩。在这样一个极讲身份的年代,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是殊为难得的! “有何不可!老夫倒是极为认同皇上的看法,拙荆若是在此也必会十分喜爱于你,你不必过谦!”李靖和蔼的一笑,眼中满是赞赏。 “商商!看在你说的话甚有道理的份上,朕便不追究你御前失仪之罪,只是到大宴当日,不得以簪为剑,大可以剑舞震慑铁勒诸部,让他们也好好看看我大唐子民是何等风采。”李世民今日确实有些高兴,一直以来,对于御下子民,他都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之感,可这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好象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有些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真正的含义了。 这句话对于他今后的施政也有了一个明确的指向,一个大国要有相当的凝聚之力,为君一定要调动民众之力,这样才能一呼百应,这样才可万世永存! “霍爱卿!此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朕已答应的话可不能反悔。”李世民对下跪的霍一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眼中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这个霍一清确实需要敲打一下了,借刀杀人都借到朕的头上来了!李世民在心底轻哼一声,看来贤君也不能太贤啊! “臣遵旨。”下跪的霍一清一头冷汗的退了下去,才回到座位上却看到对面的李恪眼里不明意义的光,不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这事没办好,吴王不满意了么?可谁能想到这商商一个小小歌姬,居然牙尖嘴利到如此地步!就连皇上也被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奴婢遵旨。”商商领着一众歌姬再次跪下叩首谢过皇恩。 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商商退下,今日的歌舞,他已经极为满意了,便是后面的歌舞稍粗糙一些,有了这一首曲子,与《秦王破阵乐》相和,也足够震慑铁勒诸部了。 商商领了一众歌姬低头退下,直到出了麟德殿的门口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汗透重衣,这一番与李世民的交锋让她耗尽了极大的心力,看来,要面对一代圣主的压力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啊! 此时的商商特别佩服魏征,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固执的老头儿每次面对李世民的怒火的时候,是用着多大的勇气在与他对抗! 一回到偏殿,迎面而来的柳湘兰便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怎么头发全都散了?难道是演舞出了问题?” “没事了!只是头发散了,皇上并没有怪罪。”商商的神色间有些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力耗尽的憔悴。 “只是我们为这首歌配的舞可能要改动了,皇上命我,在这曲中配上剑舞。”商商在一只胡凳上瘫坐下来,闭着眼说道。 “这是何故?皇上对这舞不满意么?你的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湘兰仍旧有些不明所以。 “唉!一言难尽,你等我歇会再跟你说。”商商闭着眼不再说话,留下柳湘兰在一边直瞪眼。 她看了看商商身后跟着进来的一众歌姬,脸色也都不好看,当下也没有再问。只催促着下一个上台的歌姬快快跟上。 如意看着商商的样子,心中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商商的头发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散落下来! 第六十八章 相邀 偏殿内的歌舞姬们一批又一批的上台表演歌舞,大殿内的掌声退了一潮又起一潮,商商却仍旧闭着眼,没有丝毫睁开的打算。 柳湘兰在一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商商的发髻散落绝不会是偶然的事件,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这种歌姬间的相互倾轧其来有自,她在宫中多年看到的也并不少,却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杜绝。 云水坊的如意和蛮儿几人皆已从前殿退了下来,此时都围在了商商身边。这次商商遭人暗算,这几人想来也有些后怕。这样的事最怕株连,若是真有人想要找她们的麻烦,这次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商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告诉我们呀!大家自家姐妹,知道了,以后也好有个防范啊!省得你一个人独木难支。”如意拍了拍商商的肩,有些担心的看着闭眼沉思的商商。 商商睁开眼,看着如意满眼的关切,不由的笑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给我梳头的宫女少用了几个簪子,头发散了,我索性将玉簪拆下,演了一段刚学的剑舞,皇上还夸我舞得好呢!” “头发散了?这还没什么?”如意有些气急败坏,看着商商的头发她心里就一咯噔,谁曾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若是皇上问你个失仪之罪,有多少小命都不够你赔!” 玲珑等人倒吸一口冷气,也都纷纷上下打量商商,以确定她真的没事。 看到俏脸气得煞白的如意还想要再说什么,商商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向她打了个眼色。偏殿里歌姬众多,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如意看了看商商,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在一边气哼哼的坐下了,玲珑等人也知趣的不再说话,心知此事不是商商一人的事,若是出了问题,整个云水坊都要跟着吃挂落。 柳湘兰见几人不再说话,这才走上前道:“好了,别再说了,没出事就是万幸,等最后一个演完了,咱们都要上殿请安,你们都警醒些,别再出了什么问题。” “嗯!”商商点头答应了,不再说话。 柳湘兰站在门边听着前殿的声音,乐师们的曲子渐渐奏到尾声了,耳听得曲声渐歇,柳湘兰对众人招了招手道:“走吧!前殿的曲子完了,咱们该去殿外候着了。” 言毕,当先走了出去,商商几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一众人等走到麟德殿外的时候,殿内的乐声已经停了下来,只听内侍高声宣道:“宣柳司乐,陆都知率所部歌舞姬觐见。” 柳湘兰听得大殿内宣召,这才带着商商等人悄没声儿的进了殿,与殿中等候的陆云谦并排跪下,一众人等又是一番三呼万岁,叩首下去。 “平身!”李世民沉声道,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位内臣,李世民感到十分满意,他也是通晓音律之人,这次的歌舞,看得出是尽了心的,看来,这次的铁勒之宴应该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众人叩谢皇恩后,起身立在阶下,静待皇上出言。 “此次歌舞,两位卿家安排的不错,三日后大宴,就交由两位卿家主持,想我大唐国风必能震慑铁勒九姓首领。”李世民充满豪气的语声在整个大殿之中回荡,一派天朝上国之君的风范。 “吾皇圣明!” 大殿中众臣纷纷起身,跪在阶下齐声高呼,这种拍马屁的工程,想必是常做的,众人的默契竟达到十分,无一人的声音脱出众人的合声之外,这让商商倒是有些目瞪口呆。 众臣朝贺声毕,李世民宣了平身后便径自起了身,麟德殿只是演舞用殿,皇上的寝殿在甘露殿,离此处尚有一段距离,御辇早已在殿外等候。 恭送李世民离了麟德殿,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商商等人也随着柳湘兰和陆云谦回转畅音苑,正待转身时,商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商商姑娘!尚请留步。”声音里透着些莫名的沧桑。 回转头看去时,却见李靖正站在殿前对她拈须微笑。 “李国公!”商商冲李靖微微一笑,眼含尊敬的走向李靖,这个沧桑老人总是给她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红拂,也或者是因为他眼中那一种平等对待的和善的光芒,就象是自家的爷爷,虽然并不多说什么,却总会在她回家时对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商商姑娘是洛阳人氏么?”李靖含笑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子,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红拂年轻时候的光采,让他颇为怀念。 “商商本是长安人氏,因父亲获罪才被官媒发卖,被洛阳云水坊的坊主买去,如今居于洛阳。”商商略施一礼,低声答道。 “哦,令尊是?”李靖有些恍然,却也有些悲悯,如此女子,身世却这般凄苦。 “家父原是废太子府中少卿苏定远。”商商说起苏定运时,竟微微有些恍惚,这个名字在她口中道来,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啊!商商姑娘原来是苏大人家的掌珠。”李靖有些模糊的想起那个一身书生意气的男子,虽是迂腐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君子,只是不该在废太子府中,无辜受了牵连。 “不敢,商商如今已身在贱籍,不敢当老国公掌珠二字。”商商抬起头,口中虽说着贱籍,眼中却一片坦然,丝毫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 “商商姑娘不必自轻若此,在老夫眼中从无贱籍之说。”李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当年的红拂,也如她这般,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份,眼中的光芒几乎无人可以忽视,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便是被她眼中的光芒所吸引,从此,便再不曾移目。 “若商商姑娘不嫌弃,待到宫中事了,不妨到老夫府中盘桓数日,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李靖眼中一片真诚,若是红拂还在,必会将此女引为知己吧! “多谢李国公厚爱,商商宫中事了,必会至贵府上拜会老国公。”商商温柔一笑,这位古稀老人总是让她想到家中的爷爷,父亲离开以后,她和妈妈多承了祖父的照顾,祖父从不会多说什么,却常常会看着她慈爱的笑,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给她留着。 李靖在袖中摸索半日,摸出了一张拜贴,郑重递给商商道:“这是我府中的贴子,你何时有闲,便拿这贴子来我府上寻我,自会有人引你来见我。切记,此间事了,一定要来看看老夫。” “商商定不负老国公厚爱。”商商双手接过拜贴,小心的贴身放好,这才冲着李靖福了福身子。 “去吧!去吧!”李靖抚着须,一双花白长眉下的眼笑眯眯的,很是高兴的模样,对商商挥了挥手,便踢踢踏踏的径自去了。 商商站在原地目送李靖离去,方才转了身走向等在一旁的柳湘兰,为了等她,柳湘兰特意留了下来,其余的人早已跟着陆云谦离开了。 两人在殿前这一番相谈引来不少路过官员的侧目,甚至有人恶意的揣测着,年逾古稀的李靖只怕是看到了商商身上神似红拂女当初的风采,想要金屋藏娇吧!可不管如何,商商得李靖青眼却是勿庸置疑的,以李靖今时今日的地位,如非必要,也没有人会去想招惹他,这倒也为商商多加了一条护身符。 李治对大殿上发生的一切没有做任何表示,仿佛那个带头为商商解围的人不是他一般,一散了宴便回了东宫,这倒是让许多有心之人大失所望,洛阳城里关于太子与这位商商的传闻可正热闹着呢!谁知两位传闻中的主角见了面却是这般的毫无戏剧性可言。 可吴王李恪却偏偏在院外停了下来,带着贴身的小内侍,站在院外特意等着两人谈话结束。一些好事者想要探听什么却又不方便留下,只得徒叹奈何。 “商商姑娘!”李恪看着商商一身红衣,目不斜视的跟在柳湘兰身后走过他面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 本待装看不见离去的商商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装瞎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对柳湘兰挥挥手,示意她先走,自己却不慌不忙转过身来,先是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这才开声问道。 “吴王殿下,不知唤商商何事?” 吴王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下来唤住她,一时无措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中鹰隼似的光也弱了许多,他捏了捏手中的折扇,仓促间开口道。 “商商姑娘的歌舞确是一绝,本王只是想邀商商姑娘大宴事毕之后,到母妃宫中为母妃演一段歌舞,以搏母妃一笑。” “吴王仁孝,商商定当从命,只不知吴王将日子定在何日,若是时日无太长,只怕商商无法长期居于宫中。”商商淡然的应道。对于吴王,由于牡丹阁和云水坊的对立关系,她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更何况,此次的发髻事件,没准背后就有牡丹阁的影子,毕竟她来到唐朝所结的仇家屈指可数,除了牡丹阁,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有谁这样欲除她而后快。 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吴王的授意在内呢?牡丹阁是他的产业,谁也不会嫌自己钱太多不是?他这个时候跳出来示好,只怕其中另有乾坤也不一定! “时间倒是好说,母妃宫中寂寞,时间却是多的,只等商商姑娘事了,本王便差人来请,可好?”李恪顺着商商的话道,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商商,回想起刚才的霍一清,李恪不由眸光一寒,看来他是太惯着白牡丹了,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商商微抬了眼,正待说话,不妨却看见李恪眼中森寒的厉色,心中一惊,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忙低了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道:“但凭王爷吩咐!” 李恪心里正想着怎么打发白牡丹的事,被商商的话声惊醒,这才回过神道:“如此甚好,那本王便恭候姑娘佳音了!” 第六十九章 大演 李恪站在原地,目送商商转过了月洞门,这才抬起手掸了掸袖子,带着身边的贴身内侍,不紧不慢的绕过太液池,经过御花园回了自己居住的起居殿。 一进殿门,李恪的脸色便暗了下来,一双幽深的厉目泛起清晰可见的怒火,鼻中发出一声闷哼,袍袖一摆,便在内室的竹榻上坐了下来。 门外无声无息的闪进来一条人影,在李恪的面前单膝跪下,李恪斜眼看去,只见宇文一身白衣跪在地上。 “宇文,你回趟洛阳,看看金牡丹这些日子在干些什么,回来禀告本王。”李恪斜靠在榻上冷冷的看着窗外开得热闹的迎春,黄灿灿的花莫名的让他有些心烦。 宇文略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李恪的表情,没说什么,起身退出了内室,四处打量了一番,避过内侍和宫女的耳目,一个纵跃上了殿顶,瞬间便消失了。留下李恪斜靠在内室的榻上兀自烦躁不已。 今天在麟德殿的一幕,让李恪有些诧异,霍一清是崔氏嫡出一脉极为看重的一个姑爷,向来也对他颇有投靠之意,只是李恪一直并没有给予他正面的答复,只是曾在宴请朝中交好的大臣时给他下过一张贴子,不冷不热的。 这次商商的事,他居然会跳出来进言,背后必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金牡丹做的好事。 “金牡丹!本王倒还不知道,你的手居然能伸得这样长!”李恪挑着嘴角笑了,森白的牙齿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透着一股嗜血的暴虐之气。 与李恪居住的起居殿遥遥相对的东宫中,太子李治却悠闲的看着手中的书册。这次李恪被唐皇破格允许在宫内居住,让所有的朝臣们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支持李治的大臣们,以长孙无忌为首,大多是大唐开国的股肱之臣,打心眼里是十分反对李恪居于宫中的,认为这不合祖制,皇上过于看重太子以外的皇子会引致人心浮动,朝中不稳。 支持李恪的,却大多是世族门阀,其中尤以崔氏和卢氏为首,这些世家大族在宫中为官的子弟极多,几乎要占了文官的大半,这一派人却是极为看好李恪,认为其乃是两朝天子血脉,贵不可言,在宫中居住自是理所应当,就是再进一步成为储君也未尝不可。 朝中一时暗潮汹涌,这几日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朝臣落马,换了新人,李治一番计议下来,竟是个两不讨好的局面,双方皆各有损伤,竟拼了个势均力敌。 轻轻摇了摇头,李治微叹口气,默一心为他,打着他的名义与不少开国重臣结交,他心里明白,可朝中之事,有时却并非赢了就是好事,当此之时,父皇尚年富力强,自己这做儿子的何不乐得轻松呢? 不过,想到方才大殿中霍一清的言辞,李治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霍一清太急于讨好李恪了,逆了满殿之人的意思上前进言,明显就是仗着清流之身,皇上不会因此怪罪,只不过这好讨得也太过急切了些,倒像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想起大殿上李恪露出的那一丝惊讶,李治便有些失笑,看来,这个霍一清还上不了台面啊! 李治站到窗边,手中执了块玉牌在阳光中晃动了两下,玉牌反映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却煞是醒目。 片刻后,一位灰衣劲装的蒙面男子便忽然出现在院内,一见到李治便单膝下跪,向李治抱拳为礼。 “今日大殿之上的事,且不必告诉你家主上,可知?”李治和颜悦色的对灰衣男子吩咐道,李默为保他平安,一向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不过,此次大殿之中的事已是尘埃落定,倒是不必让他知道徒增担心。 “是!”灰衣男子微微低了低头,领命去了,只要不是关系到太子安危的大事,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 一晃眼,三日之期转瞬即过。 到了演舞这日,铁勒九姓首领按规矩一大早便入了宫,在宣政殿向皇上递了降表,表明自己的归顺之心,另有一册写明了所携来天朝的诸多土产,其中有一张纯白虎皮,从头至尾,无一丝瑕疵,更是珍稀异常,世所罕见,李世民大喜之下,赏了九姓首领许多的金珠宝贝,又另赐丝绸锦缎若干,铁勒九姓首领所得远远超出所进献的东西。 一时间,九姓首领欢喜非常,纷纷赞颂皇上英明,富有四海,谄媚之辞滔滔不绝,引得朝堂上闹哄哄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把个一代明君李世民也忽悠的晕陶陶的,笑得嘴也合不拢,满脸的得意之情。 散了早朝,内侍官便领着九姓首领在偏殿歇息,待皇上御辇起行后,便随在其后往麟德殿进发。 商商等人起了个大早,赶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便赶到了麟德殿,一众歌姬挤在麟德殿的偏殿中,等着听柳湘兰的分派。自那日大殿上唐皇李世民审定了歌舞,所有的歌姬们便象吃了定心丸一般,益发的卖力,卯足了劲儿的练着,就等着这日的大演了。 柳湘兰也早早便与宫中司衣和司饰两部的宫人研究了多次歌姬舞服,所用钗环饰物也全部由内廷司饰部专门制作,将两部人员统统闹了个人仰马翻这才算是弄得妥妥当当了。 商商在这三日中将那日即兴的剑舞回忆了出来,经过柳湘兰的修改,整个舞蹈显得更为有力和紧凑,倒真成了一曲不错的剑舞,合着《我的祖国》的旋律跳出来,竟有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不过,吸取了那日盘发髻的教训,此次商商的头发只是挽了个简单的圆髻,用丝带紧紧的扎住,耳畔垂了些许下来,衬着几支细碎珍珠的流苏,珠光闪动间,更显得人精明干练,配着柳眉红唇,活脱脱一个风liu侠女模样! 柳湘兰一旁的几位小宫女托了满手的衣裳站在一旁,她每叫一个人的名字,便有一名歌姬上前来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件,每人的衣裳都是量身定制的,商商的衣裳更是改动颇多,为了配合剑舞,商商原本的襦裙只留下了最外层的一层软烟罗,内里的贴身衣裳被换成了一件剑袖的胡服,看起来英姿飒爽干净利落,外罩的软烟罗也采用了最便捷的方式,只用一根系带系在腰间,象一件简单的罩袍也似,增添了几分妩媚之气,可只要一抽带子,外面的衣裳便会褪于脚下,露出一身火一般红的劲装,从柔弱到强硬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商商取了衣服自去一旁换上,一身火红映得她面若朝霞,手中倒拎着的长剑配着那身劲装,还真有些侠女模样。 远远的便听见前殿传来了一片喧哗之声,在前殿布置的太监宫女们一同山呼万岁的声音隐隐传来。 柳湘兰略有些紧张的道:“皇上已经到了,最多三刻,舞姬便要上场了,你们可都弄好了? “嗯,弄好了。”一众舞姬们纷纷答应道。 “这次的演舞,咱们做了些调整,商商的表演放在第二个,商商之后会有《秦王破阵乐》,这个男子群舞不必咱们操心,在这个破阵乐之后,是蛮儿的胡旋舞,你们各自要将自己的顺序记清楚,可别弄错了!”柳湘兰一边说,一边看着厅里的歌姬们,试图从她们的眼中发现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确定,然后她会将这些不确定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柳湘兰看了看商商,见她一身红衣,外罩一层软烟罗,静静靠在一旁的妆台上想着舞步,便也不去吵她,横竖她是第二个,这会子还没轮到她。 原本就装饰华丽的麟德殿,经过内侍宫人的一番打点装饰,如今更是显得金碧辉煌,大殿四周的雕花窗全部打开着,殿外照进的阳光温暖明媚,窗旁新换的全新掐金丝垂缦在阳光的映照下一片金光闪烁,乱人眼目,大殿内的矮几均是经过挑选的红漆木,没有一丝磕碰过的痕迹,看起来竟都是全新的,几上的杯盘碗盏更是极好的金边细白瓷,精美无比,装满了时新的水果和御膳房用心烹调出的美味点心,细颈的酒壶中,新酿的春酒散发出浓郁的酒香,整个麟德殿处处显现出天朝上国的富庶与奢华。 一众人等纷纷就坐,唐皇李世民一身明黄龙袍高居首位,独自端坐在面南背北处高高的御座上,两位身材窈窕的宫女在御座后执着华美的宫扇,静静伫立。御座略下是自长孙皇后甍后一直执掌后宫的韦贵妃与徐贤妃,两位宫妃皆身着盛装,头戴宫花,鬓插步摇,华丽而隆重,分居于李世民之下左右两侧,李恪的母亲杨妃因未列四妃因而并未出席。 两妃之下便是分列两侧的朝臣,右侧以太子李治为首,跟着是吴王李恪,再往下便是一身紫色官袍的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开国之臣,左侧则是以药罗葛族大首领为首,下首依次坐着胡咄葛氏、咄罗勿氏、貊歌息讫氏、阿勿嘀氏、葛萨氏、斛嗢素氏、药勿葛氏、奚耶勿氏,几位大首领身后又坐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族人。 大臣们与铁勒诸部首领分据大殿两侧坐定,中间留出了一块大大的空地,乐师们陆续进到大殿中,在靠殿门的一侧呈扇形围了半圈,留出了中间的殿门方便进出,或坐或站皆已准备停当,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开始演舞。 李世民见众人都已坐定,这才从容不迫的一抬手,立在阶下的内侍会意的高唱:“大宴开始!” 第七十章 求赐 耳听得前殿的歌舞已到尾声,商商吐出一口气站了起身,披上紫色的软烟罗,将柳湘兰为她特制的短剑细细的绑在左手肘上,又拍了拍,确定不会掉出来,这才系上了腰间的带子,将袍子仔细的扯周正。 随着偏殿门口一阵脚步声,上殿演第一个曲目的歌姬陆续的回来了,看她们一脸细汗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有些紧张了。 “怎么样?皇上对你们的歌舞可满意?”柳湘兰看到歌姬们下来,忙扯住领头的沁月问道。 “皇上看上去还是满意的,韦贵妃和徐贤妃的脸色也还好。”沁月轻声答道,她是宫中教坊排头名的,以前有宴请一直是她挑大梁,这次商商有皇上钦定的曲子,这才没让她做主角,不过,也留了第一个上场的机会给她,算是给宫中教坊也留些面子。 “那就好!”柳湘兰拍了拍胸脯,转头对商商道:“商商,该你了,快去吧!”说罢,往前推了推商商,又招手叫过合声部的歌姬,一个个排着,往前殿去了。 商商领着一众歌姬进了大殿,向唐皇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各自站好了位置,便开始了演舞。 随着商商云板轻敲,熟悉的乐声便在大殿中响起,一段过门之后,商商轻启朱唇,清亮的歌声便从唇畔流泻出来,溢满了大殿。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商商踏着韵,轻挥着紫色软烟罗的长袖,精描细画的眉眼间一片妩媚旖ni,殿外的风透过大开的窗子吹进来,随歌漫舞的纤细腰肢裹在如烟似雾的软烟罗中,婉转缠mian仿佛流水缠绕,柔若无骨。 商商身后的歌姬们随着韵左右晃动着身子,浅绿色的衣裙在折射进殿的阳光中,仿佛一片碧水,蜿蜒流淌,整首曲子便象潮水一般漫过了整个大殿,冲刷过所有人的耳朵,留下一片美妙的共鸣。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商商唱起这首歌,可是每次听到总会给人新的感觉,整个大殿之中的人,包括高居皇座的李世民,都在这一片歌声之中醺然欲醉。眼前仿佛真就看到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河边傍水而居的姑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撒网打渔,歌喉婉转。 这一幅美丽安宁的景象,几乎在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默片电影般放映着,让人想要沉醉其中,做一个盛世之下安逸富足的升斗小民,与妻儿一起相依渡日,慢慢老去。 一曲既终,乐声突变,轻柔婉转的箫声渐渐沉寂,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筝音,夹着金石之声,隐隐有金戈铁马战乱之意。 商商表情一变,原本柔媚的神情突然变得面沉似水,其寒若霜。藏在肘部的短剑“噌”的一声脱匣而出,闪着凛凛寒光,为了方便藏剑,商商最后还是选择了短剑,这样,在前段的软舞中,可以将剑藏在肘部,不会影响到前半段的舞蹈,为了力求逼真,这把剑还是开过锋的,剑锋处的寒气逼人眼目。 商商扯开外袍的带子,将柔软的软烟罗弃置于地,在突然变得强烈的乐曲和合声部高亢的副歌声中,一身火红劲装,飞旋着舞动起来,剑锋的寒光在一身火红的舞衣包围中若隐若现,吞吐不定,那隐忍的锋芒却更是让人心惊! 面对着商商的铁勒九姓首领,在商商惊人的舞姿之下,额际竟隐隐的有冷汗流下。正面面对这个一身红衣的舞娘,饶是他们久经战阵,却仍是觉得不寒而栗。这只是一个歌姬啊!竟都能有如此一往无回的气势!若是真的在战场之上对上大唐的百万雄兵,那又会是什么局面?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 药罗葛氏首领已年过五旬,穿了一领黑色云纹的箭袖胡服,坐在九姓首领的首位。此次入唐本是由他发起,可即便是来到了长安,族中这些人也并不十分安分,在唐皇安置他们的馆驿中诸多挑剔,飞扬跋扈。 可天知道,当他进入那些布置得美仑美奂的房子时,才真正的从心底里意识到大唐这个庞然大物与九姓铁勒所居贫瘠之地的天壤之别。试想以他们那弹丸之地如何与雄踞中原,地大物博的大唐为敌? 经此长安一行,药罗葛氏彻底明白,为何年少时,父亲曾那样的向往中原,原来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真的是那样的美丽!九姓首领中,有此心思的并非药罗葛氏一人,可也有人并不服气,商商的美反而彻底激起了他的野心。 一直以来,胡咄葛氏便屈居于药罗葛氏之下,虽说两族论实力相差并不太远,但在九姓中,胡咄葛氏却一直没有药罗葛氏得人心,族中每次大议,总是以药罗葛氏为尊。这让年方不惑的胡咄葛氏极度不满。 这次随药罗葛氏来唐朝贡,也是在族中大会上大半通过了的,他只得随行。可这一路上看到的大唐的丰饶实在是太让人眼热了,那些田地里迎着风起伏的谷子,那些美丽的山川河流,那些皮肤白皙,身形妖娆的女子,都象一把火一样燎着他的心。 这才该是他胡咄葛氏的大首领居住的地方,有肥美的水草,有美丽的房舍田园,有漂亮的女人,这样的天下才该是他的!而李世民----这个无用的杂种(李氏皇族有鲜卑胡人血统)!有什么资格坐拥如此大好江山? 胡咄葛氏一双褐色的眼眸紧盯着旋舞中的商商,似乎要将她娇美的身姿看进眼中,吞进肚里,一边在心里暗自打着主意,这个舞姬如此美貌,他一定要将她收入囊中,成为他的禁脔!一想到她在身下呻吟求huan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象火燎过一般的灼热,一股压抑不住的yu望,呼啸着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 商商以一个干脆利落的收势结束了整个的舞蹈,微微带着些喘息的静立在大殿正中。合声部的歌者们也随着乐声的停歇停止了摇摆,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 李世民率先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带头鼓起了掌,坐在下首的韦妃和徐妃都有些面色潮红,情绪激动。这样旋律强劲的歌舞,她们还是首次见到,虽说也曾听宫中女官提起,但未曾亲眼见过时,都觉得未必有传说的那般好,直到自己亲眼见到,方知那传说实不及亲眼所见的十之一二。一时倒都对商商有了些好感,能舞出如此舞姿的女子,必有不凡之处! 殿上的朝臣们见李世民带头鼓起了掌,更是不落人后,纷纷鼓起掌来。铁勒首领们也是一个个眼露垂涎之色,手中不停的拍着巴掌。 商商在一片掌声中收了势,与一众歌姬们叩谢皇恩后退下了殿去。胡咄葛氏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一直追在商商的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回来。 “皇上!此位做剑舞的歌姬,与前一位做软舞的歌姬,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情啊!由此可见,大唐的女子实在是风情万种,各擅胜场啊!”药罗葛氏大首领起身单手抚胸微一躬身,极为恭敬的道。 “呵呵呵!伊力拔!你才看了两位歌姬,便出此言,这后头的歌姬可还有不少啊!”李世民不禁哈哈大笑,作为一个皇帝,他当然看得出药罗葛此言确是发自肺腑! “下面这一舞,是朕亲手所做之曲,以男子做健舞,爱卿可要好好看看啊!”李世民隔空虚按了按,示意药罗葛首领伊力拔且自安坐,接下来这一曲《秦王破阵乐》可是他的心血之作,相信伊力拔看后,臣服之心必会更加彻底吧! “臣拭目以待!”药罗葛恭谨的坐下身,端起矮几上的酒盏抿了一口,静待下一曲演舞的到来。 坐在药罗葛对面的李治眼含笑意的对伊力拔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坐在药罗葛下首的胡咄葛。 从商商一除去外裳做剑舞开始,这个男人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那眼中赤裸裸的yu望让他有些心惊。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掩饰过他的企图。 理藩院的官员们向他禀报过不止一次,铁勒首领在馆驿中生事的事情,虽然李治总是吩咐他们尽量忍让,不欲在这个时候让本已成定局的归顺之事出现变数,但几次禀报中几乎次次都有这个胡咄葛首领的影子,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与药罗葛有着完全不同目的的男人。 看来,是时候对这个男人使出一些手段了!李治状似温和的笑了笑,对着药罗葛举了举手中的细瓷杯。否则,这个胡咄葛不是要当我大唐无人了么? 随着雄浑大气,杀伐之气颇重的〈秦王破阵乐〉渐近尾声,除了胡咄葛之外,每一个九姓首领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就连一直以来狂妄无比的胡咄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谁也没想到,只是一群男歌伎表现出来的歌舞,也能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这些男子所表现出来的气势便是唐皇虎狼之师的气势么?或者,在战场上真正的虎狼之师会更加嗜血,更加好战,更加的不可战胜?所有的大首领都在心底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世民高踞皇座之上,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震慑住这些外族,让所有的人都只能在他的治下作恭顺的臣民! 待到舞伎全部撤出了殿外,药罗葛才放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商商的剑舞给他的感觉是震惊的话,那么秦王破阵乐就完全是惊吓了,象这样的大唐岂是他小小铁勒可以撼动的? “不知伊力拔感觉如何?朕亲制的这秦王破阵乐可还入得眼?”李世民亲切的叫着药罗葛的名字,言谈间一派和气。 “皇上实在是天纵奇才,不仅治国有方,对音律竟也十分精通,臣虽不解音律,但也觉得这曲子和歌舞极有天朝上国气象。”药罗葛单手抚胸,谨慎的道,看了这样的歌舞之后,由不得他不小心再小心,这样的皇帝,不是他铁勒惹得起的。 胡咄葛有些鄙视的看着一脸谨慎的药罗葛,只不过是一曲歌舞,也能将他吓成这副模样!他不由的在鼻中冷哼了一声。 李世民远远看去,胡咄葛的表情尽收他眼底,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了一句不知死活。面上却更为温和的道:“胡咄葛首领可有高见?” 胡咄葛不防李世民有此一问,不觉愣了愣,随即却站起身来道:“皇上,我胡咄葛不懂什么音律,只觉得这歌儿好听便是好,胡咄葛生来也不喜男人歌舞,对女子却甚是喜欢,若皇上能将适才演剑舞的女子赐予胡咄葛,胡咄葛便觉得甚好!” 闻得李世民问话,一殿的人都竖着耳朵听这个胡咄葛如何回答,谁料他竟口出求赐之言,大殿上立时便一片静寂。 如果书中有些与史实不符的东西,请各位看官不要太在意,我查了很久的资料,一直找不到安置外邦进贡者的馆驿等信息,还望各位包涵,至于是不是理藩院处理这些事也不是很确定,便权且当是吧!请各位不要太顶真!谢谢 第七十一章 惊闻 春日的暖阳无声的在殿内移动着光影,徐徐的微风轻轻的吹动着窗旁的金丝垂幔,从胡咄葛的一句直言讨赏之后,殿内的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之中。 端坐高位的李世民一脸莫测高深,两位衣衫华贵的妃子见皇上不吱声,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也不便出言。 居于下首的太子李治更是一脸奇怪的笑意,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胡咄葛的话一般,手中拿着一只细瓷杯把玩,象是发现了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相反坐在他下方的李恪,面容俊逸的脸上却是一片薄怒之色,不过,与李恪相熟的官员们都知道,能让李恪露出这般怒色,那事情必然已经让他极为不满了。 殿内的气氛如此怪异,坐在下方的大臣们更是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谁也不想出声触这个霉头。 有些眼力的官员们谁不知道,这个商商,可不是一般歌姬可比。且不说在洛阳高张的艳帜下,有多少裙下之臣在后面挺着腰撑着,单说当初对太子的救命之恩,虽说太子从未明着承认,但凡有点手段的,却都从太子府一车一车往云水坊拉的贵重东西上看出了一点端倪。还有就是吴王李恪,放着自家的牡丹阁不待,往云水坊跑,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如果说这些还不够瞧的话,那皇上的夸奖可就让人不得不将这个歌姬放在眼里了。皇上看商商的歌舞,算上这次统共也就三次,可哪一次不是让这个商商哄得开心大笑,更何况上次试演时商商的那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更是早已轰传天下,如今的商商,皇上是绝不会轻易的将她赐给一个外邦首领的。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看着阶下昂着脸,一脸桀骜的胡咄葛,心中不由暗骂他不自量力!区区一个铁勒首领,就想在我大唐耀武扬威么? “想不到胡咄葛首领还是个惜花之人啊!”只在转瞬间,李世民便缓和了脸色,轻笑道。 “皇上夸奖!”胡咄葛有些傲气的抬了抬下巴,他可不认为在这个杂种皇帝的面前需要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不过,胡咄葛首领有所不知,此女乃是罪臣之女,现在宫中服役以赎其罪,其身份之低贱,实不足以匹配首领,改日朕命贵妃为胡咄葛首领亲自挑选几位美貌的女子赐予你吧!” 李世民轻描淡写间,便将商商的身份归至低贱无比的地步,胡咄葛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有些意外。 对于李世民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既然说低贱,那为何却又不能赐?他又不是要她做首领夫人?不过是一个玩物,低贱与否有何关系?真正的原因,只怕不简单吧? 药罗葛有些着急的看着胡咄葛,他知道这个男人有野心,但是他的这种行为,在药罗葛看来完全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眼见胡咄葛眼中的不驯之色愈加浓厚,还想要出言,药罗葛立即抢在前头以族语开口轻喝道:“胡咄葛!你喝多了么?还不快谢过皇上恩典!” 胡咄葛的一句话硬生生被药罗葛憋回了肚子里,禁不住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眼光一转间,却看到其余几位首领冷冷看着他的眼神,一阵犹豫之下,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梗着脖子道:“多谢皇上恩典!” “嗯。”李世民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抬了抬手,示意等在殿外的歌姬进殿继续歌舞,阶下的众臣这才将注意力重又放回进殿的歌姬身上。 经过了胡咄葛这一打岔,殿内的人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下面接着演出的歌舞虽也精彩,却哪有大殿上方才上演的那一出好戏惊险?就连李世民也有些心不在焉。 李世民的心里清楚的知道商商对于李默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个从小就被隐藏起来的孩子,还从未对李治以外的哪个人如此上心过,从李治的言谈中,他可以看到默儿的用心。他费尽心思的在商商身边安置能保护她的人,常常在夜里偷偷的去看她,想要对她好,却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默儿这孩子,在他们身边被压抑的太久了,甚至连对自己最看重的女子示好也笨拙的可笑,可就是这份笨拙,却让人那般的心疼。 太子也曾跟他提过,要消掉商商的贱籍,可是,他却总觉得还不是时候。李世民自嘲的想:自己还是一个自私的父亲啊!私心里总觉得,让商商多待在贱籍些时日,让她能够多依赖默儿一些,这样,默儿的好她是不是也就能多看在眼里一些,多爱重他一些? 作为一个父亲,他能为自己的孩子做的是那般少!他是可以保默儿荣华富贵,一世无忧!可默儿要的并不是这些,他要的偏偏是他无法给予的!这一点让李世民深感无力,可是祖宗规矩却是那样的不可逾越,他贵为天子也只能望之兴叹!如果因为商商的身份而让默儿错失了这个女子,李世民不敢想象默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一次,李世民动了给商商销籍的心思。 胡咄葛啊!胡咄葛!你真是不该对商商起心思啊!坐在李世民下首的李治在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端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胡咄葛眼里的不甘清清楚楚的映在李治的眼中,李治将腰间的玉佩轻轻摘下,放在面前的矮几上。有些事――早做比晚做好! 就在李治将玉佩摘下放在几上后片刻,一个端着一托盘酒壶的内侍便走上前来。 “太子,可是要添酒么?”内侍躬身在李治身前的矮几旁跪下,低声道。 “嗯,放下吧。”李治眼中的光一闪而过,伸出手指敲了敲几上的玉佩。 “太子有何吩咐。”内侍官轻抬眼睑,低头轻声道。 “去告诉你家主上,找个机会将胡咄葛解决了吧。”李治端起刚斟满的酒盏遮住了唇,轻声道。 “是,奴婢明白。”内侍官微微俯了俯身,将托盘中的酒壶放在几上,换下了李治几上的空酒壶,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殿外,转身离去。 李治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玉佩重又收起,随着殿内明快的胡旋舞曲调微微得晃起了头,一副沉醉之色。 李恪将李治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哂,原本搭在腰间的手放了下来,端起几上的酒盏抿了一口。既然已经有人出手,倒也不需他再插上一脚了,宇文回了洛阳还没有音信传来,想来今日也该到了,他还是将心思放在自己身边的好,不然,哪天被人连锅端了只怕都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呢! 前殿的歌舞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秦王破阵乐》一演完,与商商等人相对的另一间偏殿中便满是人声,参与演舞的男子们都在那间偏殿中拆卸着身上的服饰。 柳湘兰正倚在门外听着前殿的动静,却只见从对面的偏殿中踱过来一个男子,想是刚从前殿下来,一身领舞的服饰还没有换下来,倒是显得人很是挺拔英气。 “邓通见过柳司乐。”男子走近殿门,朝着站在门边的柳湘兰施了一礼,抬起头来。 “是你啊?可有事么?”柳湘兰抬眼看去,见是邓通,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他是秦王破阵乐的领舞,到她们女舞伎这边却是为何? “敢问,商商姑娘和如意姑娘可在殿中?”邓通压住心头的焦急,尽量有礼的询问着。刚刚他从大殿上撤下时听闻的消息,让自他不自觉的有些心急,谁也没想到那个铁勒首 领会向皇上开口讨要商商,碍于规矩,他无法在殿中停留,是以并没有听到皇上的回答,可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有过。虽然商商颇有些名气,也还算得皇上青眼,可也不能肯定皇上就不会将她赐给铁勒首领,毕竟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一个歌姬,实在算不了什么! “正是,可你要知道,按宫中规矩男伎部与女伎部平日是互不往来的。”柳湘兰有些拿不准邓通到底想要做什么,宫中的规矩繁多,若是出了纰漏,她也讨不了好去。 邓通有些迟疑,按理说,他确实不该来找商商和如意,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弄得不好,商商的一辈子可就都赔进去了!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跟商商说一声,不管怎么说,他与她们总是有过些共事的情份在。 “若是不方便,烦请柳司乐转告也可。”邓通拱了拱手,脸上一片坦荡。 柳湘兰见他这样子,自己倒先失笑了,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有她在一旁盯着,难道还能出什么问题不成? “商商!如意!你们两人出来一下。”柳湘兰对着殿内轻声唤了两声。 正在卸妆的商商闻言一愣,与如意对望一眼,两人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商商将刚从手肘上拆下来的小剑放在妆台上,与如意相携到了殿门口,定睛看去时,却见邓通穿着舞服站在门口等着。 此时的商商还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听到的消息是多么的让人震惊,看到一脸凝重的邓通,又看看身边红着一张俏脸的如意,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商商脸上的笑意让一边的如意更是羞恼!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只顾着拧着手中的帕子,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情态。 “商商姑娘!如意姑娘!”邓通向二人拱手一礼,虽然如意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此时的他却没有深想。 “邓大家!”商商和如意也冲着邓通施了一礼,以邓通的舞技,称一声大家那是当之无愧的! “还请两位姑娘恕在下冒昧,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两位姑娘。”邓通有些急切的望着商商和如意,两位姑娘脸上的笑意那么明显,几乎让他有些不忍心说出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话。 “邓大家有话但说无妨!”虽然有些奇怪邓通的急切,但商商仍是想不到到底有什么事会让邓通心急若此。 “商商姑娘!此事关系重大,你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方才在下殿时,听得关外九姓铁勒其中一位首领向皇上求赐商商姑娘,一时心急,这才冒昧过来相告。”邓通一口气的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脸上的急切显而易见。 “你说什么?”商商,如意,柳湘兰全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的失声惊呼。 第七十二章 有惊无险 邓通有些担心的看着商商的脸色,那原本娇嫩的粉色一瞬间便从脸上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片惨白。 也难怪,任谁听到这个消息,只怕都好过不起来,漠北铁勒还是些未开化的蛮人,父子几人共一妻的事更是时有所闻,中原的女子哪里能过得了这样的日子?更何况,以他对商商的印象,她是一个那么有才华,又那么骄傲的女子,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屈辱? “邓通!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如意急的满面通红,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害羞,抓住邓通的手臂一阵摇晃。 邓通看了一眼如意掐着的手臂,苦笑道:“这种事,我怎么敢拿来说笑,只怪我身份不够,当时便得下殿,没听到皇上的话,也不知皇上准了没有。” 柳湘兰在一边闻言一阵苦笑,摇摇头道:“如今皇上正是要拉拢铁勒部族的时候,这事只怕皇上衡量轻重之后多半会应下的。” 商商自嘲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就连如红菱般的唇也变得惨白,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原来自己以为的平静生活只不过是假象!上位者只要一句话,她的生活便会彻底改变!再也不是原本自己以为的模样! 如意担忧的与邓通对视一眼,却蓦然发现自己还掐着他的手臂,不由面上一红,赶紧松开手转过了头,却看见商商微微摇晃着身子转身进了内殿。 如意正待追上去,不妨却被邓通拉住了手臂,羞怯之下忙挣脱了,低声道:“你抓着我做什么?” 邓通如遭火烫般松开手,满脸晕红,虽不自在却仍一脸坚定的道:“商商姑娘逢此大变,心里必然难过,如果有什么用得着邓通的,请姑娘不要见外,怎么说,邓通也曾与两位姑娘共过事,能帮的邓通绝不袖手。” 如意有些感动的望着邓通,她早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多谢你,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会遣人去寻你――我进去了。”说罢,轻轻转了身,跟在商商后头进了殿。 “嗯!你去吧!”邓通点点头,目送如意进了门,自己也转身回去了,这件事情他也要想法子托人打听才好,早些得了消息,也好早些打点不是? 柳湘兰看着三人分了手,低头思忖了片时,叫过一个小宫女道:“你去前殿看看陆都知可在殿外伺候,请他过来一下。” 小宫女躬了躬身,答应着去了。 柳湘兰也转身进了殿内,商商是这次大殿献演的大功臣,且不说她的歌舞总是能得皇上 的欢心,就说她对歌舞本身的领悟力和独到的见解,也是每每都能令她耳目一新,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对于这样的一个属下,她是拉拢多于打压的,这样的一个有才有貌的女子如果真的被赐给了漠北铁勒,那将会是教坊的巨大损失! 唉!也不知陆都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能不用商商去漠北,不仅是给教坊留下个 人才,更是能让商商欠上她们一个人情,以后宫中若再有饮宴,召她来演舞,她也不好推辞不是? 殿内的商商正一脸呆滞的坐在妆台前瞪着铜镜里的影子发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 她一时有些不能消化,漠北铁勒?那是个什么地方?在她所受过的现代教育里实在是找不到跟这几个字有任何关联的信息。 商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在殿上演舞时,坐在李世民下手的那一溜儿穿着胡服的人。片晌 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当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演舞上,那一群人在她的印象里也只象是穿着衣服的木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她甚至连他们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当时有一道特别赤裸裸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会是那个目光的主人么?商商不由得揣测,有些头痛的发现自己实在是记不起那人的样子。 如意在一边看着脸色不停变幻的商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知道商商是在想法子,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帮商商,只得呆在一边陪着她。 正发愁间,陆都知随着撤下殿的蛮儿等人一起回了偏殿,看了看商商,欲言又止的陆云谦一进殿便直往柳湘兰处走去,两人呆在一角说着什么,一边不时的看一眼商商。 才下殿的蛮儿,一进偏殿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看着呆愣的商商,和一屋子象是受到什么惊吓的歌姬,摸不准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凑到如意跟前轻声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如意看了一眼商商,将蛮儿与玲珑几人拉到一旁,低声道:“刚才邓通来过了,说是听到铁勒首领求皇上将商商赐予他,这不,正发愁呢!” “什么?”蛮儿几人立时惊叫出声,只不过是进宫演了个舞,却将商商给演得赐了外族,这可如何是好? “嘘!小点声!”如意见状忙伸出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众人噤声:“此事还没定论呢!咱们也得想些法子,可别让这事真遂了那个胡人的意了!” “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啊?”蛮儿有些发愁,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上哪儿去想法子呢? 几人相对一望,都不由的苦笑了起来,是啊!这宫里,她们谁也不认识,便是想要托人,也没个门路啊! “好了,这事由我去打听,你们且放宽心,不论如何,咱们先听到个准信儿再说。”陆云谦在一边与柳湘兰低声商议了半晌,看到殿内众人都一脸的惊惧,便出声安抚。心中却不免嘀咕道:若是都这样,演得好便赐给外族,那哪个歌伎还敢全力以赴啊? “那便有劳陆都知了。”商商回过神来,一时也觉得有些汗颜,事情还没得个准信儿,自己怎么就灰心若此呢?难道说顺心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偶尔的一个打击便让自己无法承受了么?不论如何,即便谁也不为,只为了自己,也不能这般灰心丧气啊! 心情一放松,商商忽又想起,太子曾与她说过,有什么需要自管遣人去东宫寻他。如今这事,若想得个准信儿,只怕问太子是最可靠的吧? 商商不由一阵激动,以她救过太子的恩情,若是求太子帮她想想办法,应该能躲过这一劫吧? 陆云谦看了看商商几度变幻的脸色,知她心里不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出了门往大殿行去。 方才他在殿外伺候着,不曾进殿,是以对大殿内发生的事情并不特别清楚,小宫女去给他报信时,他也吃了一惊,若是商商真赐给了漠北铁勒,只怕沈落云知道后会怪死他了! 不提偏殿的众人已是乱成一团,前殿的歌舞却还照常的演着,虽然看的人和演的人都有那么些心不在焉,可是面子上都还得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歌姬们在担心着,若是演的好了,会不会又被哪个漠北的首领看上给讨了去,漠北的首领们却又都在心中暗骂胡咄葛的狂妄无礼,大臣们却存了心想看看皇上对漠北铁勒的态度,以防日后在对外族的事情上站错队。一殿的人各怀着各的心思,眼前的歌舞益发的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挨到了尾声,一殿的王公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李世民略带倦意的宣布歌舞结束后,药罗葛便匆匆领着一众首领随从们谢了恩,回了馆驿安置。 李世民遣散了朝臣,摆驾回了寝殿,这一天的宴饮下来,对于大臣们的各怀心思和漠北的归顺之心,他的心里都有了个底,宴席上李治和李恪的小动作也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去,不过,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真正让他意外的却是那个胡咄葛的态度。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他的桀骜不驯和狂妄表现的是那么明显,不过也好,用这个胡咄葛杀鸡骇猴,应该能让所有的铁勒九姓真正归心吧? 李世民冷冷的笑了笑,招过一边的内侍,命他将武才人宣来甘露殿,多日不见她,李世民不由有些想念这个一贯有些清冷的女子,虽然她已经是自己亲封的才人,但是,李世民却总感觉摸不准她的心。 商商跟着柳湘兰刚一回到畅音苑,后脚李治身边的小成子便跟了进来,商商看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一身内侍服色的小成子,恨不得揪起他的领子问他。 “商商姑娘,太子殿下说了,请姑娘放心,赐铁勒首领的事,皇上并没有应承,即便是应承了,太子也自会为姑娘周旋,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管放下心便是。”小成子有些不安的看着商商,这姑娘的眼神太吓人了,象要吃了他一样,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听到小成子带的话,商商这才松了口气,猛然间,竟觉得有些头晕。不由暗自嘲笑自己没用,这种程度的小惊吓都会让她担心成这样,真是抗打击程度降低了啊! “谢天谢地!”如意在一边双手合十,闭目喃喃道,听到这个消息,她真是松了口气,她做歌姬这么久,商商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若是商商真被赐了铁勒,她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多谢公公!”商商抬手按了按额头,让自己晕眩的感觉稍稍退去一些,伸手进怀中摸索了半晌,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飞钱,看也没看便塞给了小成子。 小成子忙要推辞,商商也不管他,对她来说,这个消息完全值得。 “拿着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商商笑了笑,这只怕是她这一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第七十三章 不依不饶 药罗葛在麟德殿向李世民告辞出来,沉着脸将一众人等全带回了馆驿。 转过影壁,刚一进了暂住的花厅,药罗葛便忍不住喝道:“胡咄葛首领,你到底是何用意?为何在大殿上索要一个歌姬?” 胡咄葛满不在乎的在花厅里寻了个地方坐下,斜着眼瞧了药罗葛一眼道:“有什么问题么?不过是一个歌姬,李世民现在不是想要拉拢我们么?就算他没答应给,难道为了个歌姬就问我的罪么?” “你真是不知死活!”药罗葛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嘴里不停的“忽哧忽哧”喘着。他们漠北铁勒之所以会来中原向李世民递降表归顺,就是因为在漠北的日子不好过了,好些的牧场都被突厥大族控制在手中,而他们却只能在水草贫瘠的牧场上放牧,每年到了冬天,都有不少的妇人和孩子冻饿而死,看到那些族人临死时的眼神,他这个族长,心都揪着。 “你以为就凭你那方寸之地,就足以跟雄踞中原的李唐王朝提条件么?如果你的不知进退惹怒了当今皇上,别说是那个歌姬,只怕是你的族里也一个人都不会剩下!难道你的脑子是草渣子做的么?”药罗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着胡咄葛,身为九姓公推的大首领,虽然明知胡咄葛有意取他而代之,但他也从未与胡咄葛正面冲突过。只是常规劝他以自己族人为重,可胡咄葛却一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次胡咄葛的所作所为却彻底的惹怒了他,以九姓铁勒如今的实力,如果能得到唐王朝的帮助,那么这个冬天,至少女人和孩子会平安的渡过,不会再象去年那样冻饿而死,九姓铁勒已经再经不起这样的折损了,若是任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没有了出生的孩子,铁勒迟早会灭族! “来人!”药罗葛铁青着脸叫来了自己的侍卫,“你们几个看着胡咄葛首领,在回漠北之前,不许他踏出这个馆驿一步!” “伊力拔!你凭什么这样做?”胡咄葛梗着脖子怒骂道,这个老匹夫!他怎么敢这么对他?他可是胡咄葛的首领! “凭什么?就凭我是九姓铁勒的大首领,就凭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姓铁勒的将来!你如果不想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九姓铁勒冻饿绝了种的话!你就给我安份一点!”药罗葛禁不住厉声喝道,满脸的狰狞之色,一双眼瞪得血红。 药罗葛眼中的怒火看得胡咄葛不由的一缩,随即,却又强硬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九姓铁勒,什么时候需要外人的帮助,只要让我做上大首领,我保证族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吃饱穿暖!不象你,每天龟缩在那个小地方象个缩头乌龟一样想什么所谓的主意!对那个杂种皇帝磕头下跪,我们铁勒人是马上的英雄,我们的一切都是在马上得来的,不需要向人摇尾乞怜!” “是么?英雄么?别告诉我你的营地里每天被拖出去扔了喂狼的那些人全是奴隶!我不是瞎子!胡咄葛,你在自己的族中作威作福,任意打杀人命也就罢了!我们族中的儿郎可不是让你拿来糟蹋的!想当大首领?下辈子吧!”一旁忍了半日的奚耶勿氏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他的部落与胡咄葛最是接近,每天都能听到胡咄葛营地里的惨叫,那些交不出钱财的族人,每天都有被打得断手断脚扔出去喂狼的,时常有胡咄葛部族中的人逃到他这边来,可是碍于族中的规矩他又不便收留,只得狠下心将这些人又送回去。送回去的人往往不是贬为奴仆,便是打断了腿扔给狼群吃掉,让他看的真是心寒,这哪里还是一个族长做的事? “你!”胡咄葛被奚耶勿的一句话噎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气晕过去,却又无言反驳,不由气急败坏,捏着拳想要冲上前去与奚耶勿撕打,站在一旁的其余几位首领忙冲上前去阻止,一时间花厅里闹成一团。 药罗葛冷哼一声道:“咄力!还不把胡咄葛大首领请进去?你们都傻了么?” 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侍卫们这才醒过神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擒下了胡咄葛,捂了嘴将他架进内院,塞进了他平日住的厢房里。 看着花厅外被两人争吵吸引过来的馆驿仆人在外面探头探脑,药罗葛不由皱了皱眉,虽然他们都是用族语说话,但这些能被派来馆驿中服侍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人物,只怕不用到明天,唐皇就会知道他们铁勒内哄了,这个胡咄葛,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一旁的几位首领都有些忧心,这次来大唐归顺请封,他们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实在是族中的情况太过糟糕,如今已经开春了,可是草原上可以食用的嫩草却还象是被封冻着一样,一点绿茬也没有冒出来,这样下去,族中可又要饿死人了! “大首领,你说,胡咄葛这样闹法,唐皇会怎么看呢?”奚耶勿与咄罗勿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李世民高踞王座的显赫与尊荣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秦王破阵乐〉〉的大气和肃杀更是让人心惊,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会怎样处理他们九姓铁勒呢? “如果咱们团结一心,唐皇还会高看咱们一眼,可如今咱们四分五裂,就怕唐皇表面上安抚,实则想要从中分化,各个击破,那便是我九姓铁勒的末日了啊!”药罗葛看着窗外明媚的*,心里却没有一丝阳光,对未来的担忧,让他时时刻刻都无法放松警惕。 “那怎么办?”咄罗勿有些着急的看着大首领,他刚刚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族中首领的位置,却遇到了这样的大事,这让年轻识浅的他不由的有些慌乱。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想法子多跟朝中官员接触吧!这样一有什么消息咱们也能早一步知道。”药罗葛看着在他身边围了一圈的首领,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一片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由的暗自叹息。 被关在厢房里的胡咄葛象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凶兽一般,瞪着眼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现在他仍不敢相信,那个该死的药罗葛竟然真的将他关进了厢房。 他恨恨的坐在胡凳上,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细瓷茶盏惊跳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胡咄葛烦躁的一伸手,将桌上的茶壶茶盏等物全数扫落在地上,不甘心的朝天狂吼:“啊――――” 门外看着他的侍卫们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屋里传来的东西跌碎在地上的声音实在是太明显了,配合着胡咄葛首领的狂吼,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胡咄葛出来了的话,他一定会要他们好看。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你们所有人都会后悔的!李世民!你这个杂种!药罗葛!你这个老匹夫!看着吧!我胡咄葛一定会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讨回来的!”发泄一番后,喘着粗气的胡咄葛坐在屋内的胡凳上暗自发誓,绝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至于那个歌姬,迟早也是她的。 想到商商美丽妖娆的样子,胡咄葛不由的狞笑了起来,中原女子的细皮嫩肉,想必与漠北女人粗糙的皮肤大不相同吧?仿佛感觉到那滑腻的肌肤在手掌中的感觉一般,胡咄葛的眼睛幽幽的变了颜色,饱含yu望的双眼浑浊不堪充满了淫亵的意味。 正躺在畅音苑自己的床上补眠的商商在睡梦中莫名的觉得有些冷,象是被毒蛇盯住一般的恶寒了一阵,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将一旁的薄被拉在身上盖住,嘴里含糊的嘀咕着:“已经开春这么久了,这天气怎么还冷冷的?” 经过了一天紧张的演舞,中间又出了求赐这档子事儿,商商的神经终于在得知不会被赐的时候彻底的松懈了下来,疲乏的身体实在再经不起折腾,便辞别柳湘兰回了自己的屋子补眠。 如意等人的心里也安定了大半,见她在屋子里补眠,也不去吵她,自拿了绣活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吃晚饭。 众人正说着话,议论着这次演舞能不能得些赏赐,能得多少。却见院门处拐进来一个正黄色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黄门。 如意仔细看去,却见竟是吴王李恪,不由的惊了一跳,这吴王李恪名下的牡丹阁与云水坊一向不合,这个时候跑来,是有什么事呢? 一众女人们忙不迭的扔下了手中的绣活,低着头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吴王殿下!” “免礼。”李恪挥了挥手,随口叫了起,眼光却不停的在众人间巡梭,片刻后,略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商商姑娘现在何处?我家殿下要见她。”小黄门立在一边不轻不重的说道。 如意与玲珑等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打了个突,前面刚刚有铁勒部求了赐,这会儿却又来了个吴王,这到底是怎么了? “回殿下,商商因感了风寒,大演时又伤了神,现在屋内躺着,恐怕不能来给殿下请安了。”如意斟酌了片刻,决定还是来个半真半假,反正商商也确实是在睡觉嘛,至于为什么睡觉,那就不一定了。 “病了?”吴王有些讶异,大演时见她跳舞不还好好的么?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就能病了呢? 第七十四章 疾奔长安 商商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放下了心头悬着的担心再加上连日的辛劳,让她的这个觉难得的沉,竟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天色擦黑的时候,商商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屋子里没有掌灯,从窗外照进的微弱光线里,商商模糊的看到床边不远处坐了个人。 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商商有些困难的道:“如意,帮我倒杯水来行么。” 那人影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走到商商面前递给她。 商商有些猴急的接过茶杯一口灌下,舒服的叹了口气的同时才迟钝的发现,递杯子的手好象并不象女人的那般纤细无骨,狐疑间迎着窗外的微光抬头看去,正见到吴王李恪正一脸莫测的盯着她瞧。 商商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这李恪和李默倒真是兄弟俩,都有看人睡觉的嗜好! 转瞬间却醒过神来,吴王在此,她应该要行礼的,商商手忙脚乱的掀开薄被起了身,万般庆幸自己没有脱衣服,只是和衣而卧,总算是避免了走光,若是要她在李恪面前衣裳不整,还不如杀了她。 立在床边地上,商商有些窘的向吴王行了个礼:“参见吴王殿下。”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商商脸上的表情,这个发现让李恪有些不悦,听到说她病了,他便没让宫女叫她起身,自己亲自来了她的厢房里瞧她,这一瞧便坐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得天色擦黑才见她醒过来。 “免礼。” 李恪没什么情绪的平板声音让商商有些摸不着头脑,起了身在一旁站着的她,实在想不出来李恪这个时候来见她,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道说,铁勒求赐的事情又起了什么变故不成?想到这里商商不由变了变脸色。 “来人!掌灯。”李恪等了半日,不见商商有动静,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门外伺候的小黄门应了一声,进屋来掏出怀中的火折子,晃了晃,点燃了灯架上的宫灯,一片柔和微黄的光顿时在屋里铺满,灯下的商商微垂着头,如羽扇般的双睫在脸上投下了两片月牙般的阴影。 象是看出商商心里担心的事一般,李恪沉吟了片刻道:“本王此来,是想问问商商姑娘何时有时间去为本王的母妃表演歌舞。” 本来此事是绝不需要李恪亲自跑一趟的,可不知为什么,从那个胡咄葛求赐之后起,李恪就很想亲自过来看看,总觉得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必不好过,想到她一脸愁苦的样子,李恪就有些莫名的不高兴,这样飞扬的女子不应该露出那样的愁容。 听到李恪是为这个而来,商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的有些怨言,这些皇家的人还真是一刻都不放松,她还连劲儿都没缓过来呢!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她准备下一场歌舞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吴王殿下亲临畅音苑,实在是商商的荣幸,待商商休息两日,便可为杨妃演舞了。”虽然在心里暗自腹诽,但商商可不敢将这情绪表现在脸上,仍是含了笑意,不卑不亢的回着话。 “如此甚好,商商姑娘便好好休息,三日后,本王便在母妃处恭候姑娘到来。”李恪柔声说完,深深的看着商商微垂的脸,象要将她刻进心里一般。 “殿下,天色已晚,该回寝殿了。”一旁侍立的小黄门低声提醒道,吴王已经在这个姑娘的房里坐了半日了,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可不好交待了。 “嗯,走吧!”李恪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过看到她一切都好,他也明白,定是太子给了她消息,那也就不用他再担心了。又再看了商商一眼,李恪带着小黄门一步三摇的离开了畅音苑。 “奴婢恭送殿下。”商商在李恪身后轻声的喊道。 ――――――――――――――――――――――――――――――――――――――― 向晚的夕阳仍旧挂在西边不肯落下,天边的云彩也被这红彤彤的落日染成了一片绯红,斜斜贴在天边,象是闺中女子羞红的脸。 李默立在洛阳太子府的书房里,看着窗外的落日不出声,手里捏着的一张小布条上,写着几行小字,细细看去,却是李治从长安传来的消息。 消息里说胡咄葛在李世民的面前求赐商商,这让他极为恼怒。商商在他的心中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神圣存在,他那般呵护备至,视若珍宝的女子,如今却在另一个男子的口中变成了一件卑贱的货物一样的东西,这让他尤其难以忍受! 从他离开昭阳殿后,他从未再次踏足过皇宫一步,即便是洛阳的离宫他也不肯迈进一步,可是,今天他却在怀疑:这个决定是否是个错误? “胡咄葛是么?”李默捏紧手中的布条,冷冷的眼中一抹杀意一闪而逝。 “彦,姑娘身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李默头也不回的问道。 “回主上,姑娘身边没有什么异动,上次给姑娘梳头的那个宫女已经打发了,姑娘现在一切安好。”李彦一身灰衣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李默背后,低头半跪着。 “这就好,备马,我要去长安。”李默扔下手中的小布条,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不亲眼看看商商,他有些不放心。而且,胡咄葛这个人,他想要亲自动手,动了不该动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那云水坊这边――还有厨道和城外的庄子怎么办?”李彦有些迟疑,云水坊这头正是整修的关键时候,那个金牡丹看着也不是个安分的,虽说金牡丹的势力被他们打压的厉害,但是她经营已久,洛阳官场中还是有不少和她有交情的人,李默一走,若是李庆俞受到什么影响,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再者,商商的两位哥哥现在也颇受关注,不时的总有些后台很硬,想吃掉他们产业的人打着主意。 李默回身看了看李彦,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想想,还是决定去长安,毕竟,对于他来说商商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云水坊和厨道么――李默伸出手,在书案上拿起两张烫金的拜贴递给了李彦。 “这两张拜贴,一张送到府尊李大人府上,一张送到洛阳禁军曹大人府上,就说太子托他们多多照应着云水坊和厨道,另外,派人在城里放出消息,就说太子有意入主云水坊,让那些想趁虚而入的人收敛些,至于厨道么,对外本来就是打着太子的名号,把你手下的人分出一些来照应着点也就是了,那些人虽看着眼红,但一时半刻间还不敢打主意。” “是!属下这就去办。”李彦低着头接过了两张拜贴,躬身退了出去。 将两张顶着太子名头的拜贴递到了李庆俞和曹梦熊的手中,李默便趁着城门未闭连夜出了洛阳,一路往长安疾驰而去。 自从商商应诏去了长安,云水坊的沈落云便发出了通告,宣布歇业装修――这个词还是商商提出来的。金牡丹原本准备了一麻袋的招数想要用来对付云水坊,这下全都象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云水坊应根儿就不接招! 眼看着离牡丹阁不远的云水坊用大幅的土布围着院子,里面不时的传出堆砖砌瓦,敲敲打打的声音,便知道云水坊又一次的吊起了洛阳城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兴趣,金牡丹心里恨得牙痒痒,虽然云水坊关闭,她的生意好了不少,可是进了牡丹阁的男人们见了面的第一句话总是:嘿!不晓得云水坊何时再开,咱们可脖子都要望长了! 每每听到这话金牡丹便气得脸色铁青,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她派了好几拨人打探云水坊的动静,可每次还没靠近就被李庆俞派的衙役赶了开去,说是正在施工,注意安全。折腾半天什么也没看到。 沈落云却是一脸的悠闲自在,每天除了在云水坊的工地上晃晃,看看工程进度,和施工的师傅们讨论讨论工程中的问题,剩下的时间就窝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对一众歌姬们实施封闭式的特训。 按照商商的说法,再次开张的云水坊,其规模和形式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所有的挂牌子的姑娘都得是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为此,沈落云还特意跑了一趟人市,挑了些好苗子回来,跟以前还没开始接客的那些小丫头们一块受训。 算算日子,商商等人在宫里的献演昨儿应该已经结束了,只怕过不多久就会回来了,想到商商托善柔几个带回来的那一大叠子奇思妙想,沈落云便不由的露出了微笑,若是真能做到象商商在信里所写的那样,那她也就能安心的退位让贤了,为云水坊操了这么久的心,她也实在是累了,现在只想什么也不管,伺弄伺弄花草,闲来弹两首小曲自娱,过些简单点的日子。 “唏律律――”沈落云坐在马车里,正想着商商的那些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不防马车忽然在街心停了下来,沈落云一时不察,竟差点摔着。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沈落云扶着车壁重新坐好,有些不快的问。 “是沈坊主么?”没听赶车的车夫有所回答,车外便传来一个男子柔和低沉的声音。 沈落云讶异的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她正要回庄子上,会是谁在街上拦着她?心下奇怪,却还是示意碧桃挑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阁下是?”沈落云有些迟疑,秀眉微蹙的打量着车外的男子,此人骑在马上,看衣着象是哪个高门大府里的侍卫。 “在下奉主上之命,特来与云坊主说一声,我家主上有急事去了长安,若是沈坊主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寻李庆俞李大人,我家主上已经交代过李大人了,必能保坊主平安。”男子柔和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舒服,虽长相平凡,但也让人看着生不出厌恶之意。 “多谢大人告知,落云明白了。”沈落云有些感激的看着骑马的男子,不得不说,云水坊真是得了太子不少好处。这次临去长安竟又特意派人来告知。看来太子对商商绝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啊!沈落云不动声色的在心中暗自掂量着商商在太子心中的份量。 “那在下便告辞了,坊主保重!”男子言罢,对沈落云拱了拱手,一扬马鞭,向城外急驰而去。 沈落云目送男子策马离开,这才放下车帘,命车夫赶着马车直往城外温泉庄子而去,她的事情还有很多啊!要尽量赶在商商回来之前,将那些还没入门的小丫头们调教出个样子来,这样,也方便商商和如意她们进一步的调教。 昨天有事,不得已开了天窗,今天加补,希望各位有票的亲们能多多投票,多多收藏,谢谢! 第七十五章 放狼 当李默带着一脸的疲惫风尘仆仆的站在长安城内太子的别苑门口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随手将喘着粗气的马儿交给迎上前的小厮,李默径直进了内院。穿过开得正热闹的花园,一路走进了内院的书房,跟在身后的李彦招了个小厮,让他去打些水来让李默清洗一番。 “默。”一推开门,李默就看到了早已等在书房内的李治。 “治,你怎么出宫了?”李默有些意外,他只是让李彦传了个信,却没想到李治会特意出宫来等他。 “父皇知道你来,很高兴,想让你入宫见见他。”李治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李默的表情,父皇一知道李默来便要他出宫来等着,希望能让他带李默进宫。 “不必了。”李默取下了人皮面具扔在一旁的桌上,伸手在李彦端进来的铜盆里拧了把巾子擦了擦脸,将湿漉漉的巾子盖在脸上,戴了一整天的人皮面具,感觉都快透不过气了。 “默,父皇很希望你能回宫看看。”李治不放弃的说着,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多年,他一直都知道,默的不谅解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而这种痛一直到母后去逝都没能消除。 “那个胡咄葛现在如何了?”李默将巾子扔在铜盆里,那张与李治一模一样的脸如死水般毫无表情,明显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唉――”李治轻叹了口气,这次的说服注定又是无功而返。 “胡咄葛已经被九姓大首领药罗葛软禁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回漠北之前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出来的了。”李治看了看李默,有些拿不准他的打算。 “软禁?”李默挑了挑眉,“这个药罗葛倒是机灵!” “不机灵不行啊!”李治长长的出了口气:“据关外回来的探子说,铁勒去年冬天受灾很重,听说妇人孩子冻死,饿死了不少,如今突厥的威胁越来越大,由不得他们不靠向大唐。” “是么?难怪那个药罗葛如此紧张,只怕是为了离开时的赏赐吧!”李默嘲弄的笑笑,这些人生性剽悍,长年在马背之上来去如风,若不是实在被突厥欺压的狠了,只怕也不会跑到中原来称臣归顺。 “倒也不能怪他,身为族长,谁也不能看着族里的妇人孩子死去,没了刚出生的孩子,只怕过不了多久,铁勒就得灭族了。”李治叹了口气,游牧之人靠天吃饭,终是比不上农耕之地稳定富足。 “治,商商怎么样?”李默对铁勒的存亡毫无兴趣,他所关心的只是商商。 “没事,我已经叫小成子给她递了消息了,据我所知,她倒是吃得饱睡得香,听说过两日还要去杨妃宫中为杨妃演舞。”李治看着李默,倒是有些淡淡的笑意浮上脸,也不知是怎么了,论起来,两人相交的时日也并不是很长,却不知为什么李默竟就这样看重这个商商! “这就好!”李默暗暗松了口气,原本这些事他就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替她处理了也就是了,她只要唱着她的歌,跳着她爱的舞就好。那样的商商才是真正的商商! 李默又问了李治一些九姓铁勒所住馆驿的事,李治将知道的一一告知,他也知道自己传了那个信,李默必会将胡咄葛处置了,以绝后患,但还是有些疑惑李默会用何种手段来处置胡咄葛,若是弄得不好,影响了父皇的招抚大计就不好了。 李默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治,,眯了眯眼毫不在意的笑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我会让他自投罗网,自寻死路。”轻巧的言语中却透着浓浓的煞气。 李治也便笑了,有了李默的这个承诺,他大可以放心了。两人相互看着,都觉得对面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是那么的让人安心。不觉都笑起来,书房里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清。 李治在别苑里与李默一起用了饭,便乘了太子车驾回了东宫,既然李默不肯进宫,那父皇那里还得自己安慰安慰,想起李世民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李治心中不由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李默的这个心结能不能解开? 送走了李治,李默一刻都没休息便将李彦叫了进来。 “你去看看馆驿里管事的是谁,派一个暗卫里的好手进去,今晚瞅个空子将那个胡咄葛放出来。”李默坐在书房里微闭着眼养神,李彦得了令转身去了。 “胡咄葛!你既然想要在长安翻出些水花来,我就帮帮你,你翻出来的水花越大越好,这样,我收拾起你来才能更有意思啊!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李默口中喃喃,脸上露出了邪肆的笑意,象是看到有趣猎物的猛兽,正微笑着静静等待猎物的挣扎与反抗,等到猎物觉得已经逃出掌握得意洋洋时拍上狠狠的一掌,彻底的将它吞噬! 馆驿中丝毫不知噩运已经临头的胡咄葛仍在呼呼的睡着大觉。 折腾了一晚也没能将自己折腾出这个房间的他,气急败坏的将厢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待到房里一片狼籍都没了下脚的地方,才胡乱的将就着门外族中侍卫们端进来的饭菜吃了几口,倒头便睡。 门外的侍卫见房里没了声音,打开门看时才发现这位首领大人已经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去了,这才忙叫了馆驿里侍候的下人进屋,将一屋子砸碎的东西收拾了,看着那进屋收拾的仆人们一脸鄙夷之色,侍卫们的脸也有些发红,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砸人家的东西,这在哪里也说不过去啊! 药罗葛在胡咄葛睡着时过来看了看,也无奈的直摇头,只得给收拾屋子的人打赏了些银钱,这才算是把这事遮了过去,经过这件事,药罗葛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以胡咄葛这无法无天的性子,这要是在外头,还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跟守着胡咄葛的咄力一番交代之后,药罗葛这才出了门,他此次来长安,除了求赐之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商路。 铁勒部在漠北草原经营多年,本来一直都尚算富足,可是突厥人日益壮大,渐渐便将铁勒部赶到了漠北草原的边角位置,这让铁勒部的生存陡然变得困难起来,一向不善耕作的他们失去了牧场,等待他们的除了饥饿和贫穷便只剩下了灭亡! 因此下,药罗葛决定以牛羊肉、兽皮和稀有的药材来换取族中人的生活必需品,但这就要有一个稳定的商家,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光是突厥人那一关便不好过。 药罗葛知道有些中原的大商家在跟突厥人做生意,这些人财大气粗,养着自己的护卫队,又与朝廷中的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突厥人也不愿轻易得罪这些人断了茶叶和丝绸这些奢侈品的来路。如果能和这些人做上生意,那族人们也能多条生路。 药罗葛带了两个侍卫出了馆驿直奔西市,这里是长安城几个数得着的大商行的总行所在,药罗葛要做的,便是在这些大商行里找出一个愿意与他们交易,而双方又都能获利的合作伙伴,年届五十的他清楚的知道,没有利益关系的伙伴是长久不了的,只有将这个商行拉到铁勒的马背上来,才能真正的保住铁勒人的生路。 李彦站在馆驿大门外一侧的阴影里,看着药罗葛出了门这才拐进了馆驿里,暗卫里挑出来的人手一身灰衣跟在他身后,平凡普通的几乎过目即忘。 天色渐暗,李彦与灰衣男子换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在馆驿中逡巡,既然是要放了这匹狼,那出门的路总要给他打通,可别还没出二门呢就让人给逮回来。 看看线路摸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转回到厨房端了两份晚饭晃到了关着胡咄葛的厢房外,还没走近便听得一口生硬的官话对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彦与手下对望一眼,陪着笑脸道:“这是给两位送的晚饭,你们大首领说了,这几日要辛苦两位,特意叮嘱厨下给两位做了吃食,吩咐我俩给二位送来。” 咄力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生面孔:“往日不是你们两个人――” “这不是特地派的我俩么?以前我们都是在内宫侍候那些贵人们的。这也是你们大首领的恩典不是?”李彦将手中的托盘递上去,打断了咄力的怀疑。 咄力回心想想也对,在他看来,这些中原长的都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常会弄混。 高兴的接过托盘,咄力回身对守着门另一侧的乌力台笑道:“大首领真是个好人,咱们在这里看着胡咄葛首领,竟然也能有好吃的。” 乌力台也凑趣的上前笑道:“是啊!这下那些兄弟们都得羡慕我们了!” 李彦的眼中闪过一瞬笑意,与属下对视一眼,两人踏步上前,挥手疾砍咄力与乌力台的后颈,几乎是一眨眼间,咄力与乌力台便毫无防备的倒了下来。 李彦接住二人的身体,一旁的属下快手快脚的接住了滑落的托盘,一边嘻笑着撕了一条鸡腿含进嘴里。 二人将昏迷的咄力与乌力台拉到了一旁的耳房里,推开门便进了厢房。 听到屋外的声音,胡咄葛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惊疑的看着进门来的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家主上很欣赏胡咄葛首领的勇气,特命我等来相助胡咄葛首领,出得此屋,自然海阔天空。” 第七十六章 独演 没了大宴的压力,又经过两日休整,畅音苑里的奉旨歌姬们一个个都丰润了许多,个个赛过百花似的妖娆,皇上有鉴于歌姬们的上佳表现,特地下旨执掌内宫的韦贵妃赏了歌姬们好些东西,还放松了监管,在平日也可在太液池畔略做游玩,只是需谨记规矩,不可逾越,倒是让宫里又多了些移动的美丽风景。 商商应了李恪的邀,须去杨妃宫中表演歌舞,虽是休息也不敢掉以轻心,倒是常琢磨着一向不出宫的杨妃会喜欢何等样的歌舞,托了沁月打听了一番,也只打听到杨妃素来深居简出,极少参与宫中宴会,倒很有些避世的味道,联想起那天在畅音苑的小路上碰到的杨妃,的确是一身的暮气沉沉,让商商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一大早叹什么气呢?”如意刚一踏进门就看见商商在妆台前挽着发髻,双眉轻蹙,一脸轻愁。 商商从铜镜中瞧了如意一眼,见她满脸桃花红的样子,不由打趣道:“哪能个个都象你呢?有那么一个伟男子陪着,可是享着福了!” 自从那日大殿上出了求赐之事,邓通便常常来畅音苑里,将自己后来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如意和商商,虽然两人早已知晓此事只是有惊无险,却也极是感激邓通的义气。 “哪有?商商你又取笑我!”如意一说起邓通便满面羞红,一副小女儿娇态。 “还说没有?看!那不是你的邓郎来了?”商商指着门外叫道,眼里却一片促狭之色。 “哪里?”如意急忙回头看去时,只见门外清风拂柳,日照杜鹃,却哪里有人? “我叫你骗我!”如意回过头来,知晓上当,一张俏脸更是红得象是刚染出的红布一般,上前去便不依不饶的贴在商商身上呵她的痒。 “好姐姐!是我不对,不该骗你!你饶了我吧!哈哈哈----”商商身子极为敏感,腰间一碰便奇痒难忍,只得一边逃一边笑着求饶。 “商商!你这鬼灵精!又骗了谁来?”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清润的声音。 如意惊讶间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两人嘴里说着的邓通真就站在了门外,不由的有些羞红了脸,商商看如意一副不胜娇羞的小模样,连忙趁机跑到了一边,嘴中却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们两人便在这里卿卿我我吧!我可是要出门了。” 她这一说,倒是将邓通也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僵在了那里。 “就你嘴利!”如意忍不住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商商的额头,笑骂道。 “好了,我真要走了,今天还得去杨妃宫里为杨妃演舞呢!过了明日,咱们就能出宫回洛阳了,这次可得圆满些,可别临出宫了弄出纰漏来。”商商笑着躲过如意伸来的手指头,回身拿起了放在妆台旁的筝,一把抱在怀中。 如意听得她说,忙正色替她看了看身上的妆扮,确定没有逾矩的地方,这才放开了手,又替她紧了紧头上的发髻,将步摇重又插紧,这才放商商出了门。 路过邓通身侧时,商商还没忘了给邓通打眼色,示意他不要欺负如意,换来了邓通一个了然的微笑。 出了畅音苑的院门,问了问门口的内侍杨妃住的宫苑,商商便抱着筝沿着太液池一路往南。 太液池静静的流淌着,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水面仿佛落了一池碎金,不时有鱼儿窜起,打出一个小巧的水花,象是开出了一朵璀璨的珠花般七彩耀眼。为了预防走水,宫中几乎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有太液池水流经,蜿蜒盘旋经年不变,象是匆匆的时光也在这潺潺的水中静止了下来。看着这一汪碧水,商商不由的有些感叹古人的智慧,与著名的“八水绕长安”相比,后世的城市规划实在是拘谨苍白的可怜,完全没有了人与自然的融合,更多的却是扭曲和畸变的摩天大楼。 不紧不慢的沿着太液池缓缓行进,虽然日光已经渐渐有些强烈,但商商仍然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在宫中游玩的机会,虽说歌姬们已被允许在宫中走动,但范围实在有限,如今能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太极宫也不错,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刚转过一个月洞门,迎面便走过来一个小太监,商商抱着筝侧立路边,将路让了出来,方便他先过。 在宫里,无论是碰到谁,商商总是礼让为先,不为别的,只因她不认识这品级服色,凡事还是谨慎些好,如果冲撞了谁,那可就是悔之不及了! 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清秀的脸上透着些薄汗,象是有什么急事。待他走过,商商便抱了筝继续往南。 “哎!那个姑娘你等等!”走了不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公公有何事?”商商回转身,确定这个刚走过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是在唤自己,不由有些奇怪道。 “你可是畅音苑的商商姑娘?”小太监回身走到商商面前,瞪大了眼问道。 “正是,公公有何吩咐?”商商将筝放下,微微施了个礼。 “哎哟喂!我的姑娘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杨妃娘娘和吴王都在宫里等了您半天了!您怎么还不紧不慢的呀?”小太监一拍脑门,一脸的挫败。 “呃------那日吴王并未与奴婢说时辰,奴婢便没有着急。”商商有些尴尬的道,她没想到吴王和杨妃会一大早便等着她。 “行了行了!快走吧!吴王殿下和娘娘面前的茶都换了三道了。你若不机灵些就等着挨罚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太监一边嘴中絮絮的说着,一边拉了商商的手便往前奔,商商急忙提起了筝袋,跟着小太监往前飞跑。 紧赶慢赶,在商商踏进杨妃宫里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巳时,等候在观月亭里的吴王李恪已是满脸的不耐之色,若是再迟些,只怕他就要忍不住亲自去找她了。 商商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亭子,瞧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杨妃和吴王李恪,微喘着将怀中抱着的筝放在一边,跪地行礼道:“奴婢商商叩见杨妃娘娘,吴王殿下!” 杨妃看了看商商,有些意外竟是那日在畅音苑的小路上碰到的女子,想到商商背后的故人,也有了两分欢喜,脸上便带出了三分笑意,柔声道:“起来吧!” “谢娘娘!”商商虽然不耐这跪礼,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听得叫起,忙谢了恩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紫衣!给商商姑娘看座。”杨妃看了看没说话的李恪,不知这个儿子又怎么了,早先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又不吱声了。 商商让过身子,一位着紫色宫装的婢女给她拿了一张胡凳放在面前,商商忙谢了恩坐下,这一路跑得,她只觉得自己气还没喘匀呢! 李恪看着商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她的姗姗来迟,笑她的气喘吁吁,看那小胸脯剧烈起伏,双颊泛红的模样,定是被小路子拉着一路跑来的,在院外才开始慢慢走,现如今还没缓过气来呢! “小路子!给商商姑娘端杯茶水来。”李恪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让小路子给她上杯茶水,否则,只怕还没开唱呢,那嗓子都得冒烟了! “多谢殿下。”商商起了身想要道谢,却被李恪的手势止住了。 “不必,本王请姑娘来,本就是为了向母妃尽尽孝心,若姑娘口干舌燥,不能歌,不能舞,母妃又如何能尽兴呢?”李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脸上的神情也淡淡的,只是眼中微露出一丝笑意。 商商接过小路子手中的茶盏,一口气喝了大半,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不管怎么说,在这宫中,还是凡事收敛的好。 杨妃看着商商牛饮一般的模样,倒也觉得有些可爱,她在宫中多年,每日所见,皆是中规中矩,半步不肯踏错的女子,商商举手投足间的率性,倒颇有些象当年的云姨。 商商将搁在一旁的筝从布袋中捧出,支在一边的琴架上,一抬眼,却看到杨妃似有些朦胧的眼,仿佛透过了她的身体看向了远处不知名的地方,眼神中的怅然让人不由有些心酸,心知杨妃必是心有所感,便也不吱声,只默默的打理着筝,将筝弦调好,静静的等待杨妃回神。 李恪顺着商商的目光看到母亲,却见杨妃一脸神游物外,怅然凄凉之色。心中也有些酸楚,母亲本是前隋公主,幼时极得外公炀帝杨广喜爱,常带在身边,到了年纪略大却承受国破家亡之痛,虽说嫁了李世民,可他是一代英主,作为一个丈夫,他能做的实在太少,而且上有长孙皇后压制,这么多年母亲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他的身边那些前朝的旧人,常说些母亲当年的旧闻。 当年的母亲如开得最盛的杜鹃一般,那样热烈而奔放,几乎要灼伤了身边的人,所有的人都侧目于她的光芒!可如今却在这深宫中一年一年的冷了下来,一年一年的暮气沉沉,让他看得实在心疼!若是他能做了皇帝,定让母亲能游遍天下,重展笑颜!让母亲不再是一只金丝笼中的雀儿!而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凤凰! 商商看着李恪越攥越紧的拳,指节间都几乎掐得泛了白,若有所悟般的低下头,伸出纤指轻轻的拨动了一下琴弦。 “铮!”一声清越的筝音蓦然在亭中响起,敲醒了失神的两人。 开了两天天窗,今天上传!希望各位不要拍我砖! 第七十七章 再见媚娘 观月亭的四周围了一圈半垂的宫纱,透着隐约花纹的莹白宫纱,下摆处坠着一颗颗浑圆的明珠,因着这份下坠的重量,从远处太液池畔吹过来的风,也只是让这纱帘水波般微微摇晃几下。轻薄的宫纱挡住了亭外渐热的阳光,让亭子里多了些阴凉和隐密。 李恪和杨妃在商商那一声隐含提醒之意的筝音中回过神来,安稳的坐在两人面前的商商,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继续调着弦。 “不知娘娘想听什么曲子?”商商一边绷紧了筝弦,一边略抬了眼问杨妃道。 “听得恪儿提起,你曾在洛阳坊中唱过许多好曲子,有一首恪儿最是喜欢,叫一剪梅是吧?”杨妃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眼睛却欣赏的看着商商一脸的恬静,就连头上简单的发髻上插着的琉璃美人簪上的坠子也没有一丝晃动。 商商倒没想到李恪会将这件事告知杨妃,可想了想却又释然,李恪是杨妃的儿子,会将云水坊之事告知与老坊主有旧的母亲也是平常之事。 “娘娘过奖,商商实在惭愧,若娘娘想听,商商自当为娘娘演奏。”话毕,商商也不再多言,轻抬皓腕,垂放在筝弦之上,缓缓开始了演奏。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曲子,商商本已烂熟,如今见了杨妃又有些感叹她的凄清冷寂,奏出来的筝音更多了些空灵寂寞在其中,真仿如秋叶已落,落红已深时节,一股萧瑟情意透琴而出,绵绵不散,配着商商略淡的唱腔,那看似平淡实则深厚,却又偏偏无处可诉的情感被商商演绎得入木三分,杨妃不由的听得痴了。 “好一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杨妃娘娘,您今儿可真有耳福,可否容媚娘也来听一曲好辞?” 正兀自发着呆的杨妃与李恪二人闻声看去,却只见从前院转过来一行五人,当先而行的俏丽女子却不是武媚娘是谁? 商商转头看去时,梳了一个堕马髻,斜插着一支玉步摇,一身浅绿宫装,打扮得极为清雅的武媚娘微笑着带领宫婢踏上了观月亭的石阶。 “奴婢商商参见武才人。”商商忙起身向武媚娘行礼,与前一刻的行礼不同的是,这个礼她倒是诚心诚意的,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登上帝位的女人,不论功过如何,她也是值得人尊敬的! “免礼!”武媚娘踏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商商,一双如水双瞳里透着些喜爱。 “上次在洛阳见你,便觉得你甚有灵性,不想竟能作出此曲,字浅情深,将女人心唱得如此清透,端得是好辞!”武媚娘拍了拍商商的手,听着这曲,让她恍然又想起了与李恪当初情事,只是如今,早不复当初故事。 “李恪见过武才人!”李恪向武媚娘略微躬了躬身,面前这个眉如远山,唇红齿白,隐隐还透着些清纯之态的女人,曾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如今却已做了父皇的嫔妃,虽只是个才人,可到底也是长辈,即便比李恪的年纪还要小些,李恪也不得不对她行礼。 “吴王殿下请起,媚娘不敢受。”武媚娘有些悲哀的看着向她弯下身去的李恪,这才多久的时间?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竟已成咫尺天涯! 她不得不在转瞬间换上了一脸浅笑,来掩盖自己眼中的悲哀。原来面具戴得久了,也会变成长在身上的另一张脸,随着你的指挥做出不同的表情,毫无错漏!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仿佛浸在冰水中,即便是三伏天也透着彻骨的寒! “媚娘,来我这边坐下,一起听商商唱会儿,我还真是挺喜欢她唱的辞!”杨妃笑着微眯了眼,招手叫媚娘坐在她的身侧,这个面容端丽的女子,常来她宫中看她,与她说说话解闷儿,有时恪儿在的时候,她也并不避讳,从她看恪儿的眼神里,她看得出她的心思,可她仍然毫不介意的与媚娘来往。有些人放在自己眼前远比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要来得安全。 “不知娘娘还想听什么曲子?”商商待三人重新坐稳,这才按着弦道。 “听了你的唱辞,本宫也信你的本事,也不拘什么曲子吧!你想到哪里便唱到哪里,若是弹唱得累了,便歇上一会儿,咱们几人说说话。”杨妃和气得拉住坐在一旁的媚娘的手,瞟了一眼李恪,见他并未看向武媚娘,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只要李恪无意,她绝对有办法让媚娘绝无一丝机会! “是!娘娘!”商商微低了头,轻声应了,抬手抚上筝弦,随手弹起了在教坊里学到的常见曲子,将自己淡出成了完全的背景音乐。 李恪待武媚娘坐稳,出于避嫌便起身道:“恪尚有公事要办,便不陪母妃了,恪先行告退。” 媚娘见他要走,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想要留住他,却又猛醒过来自己是在宫中,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下,重又在杨妃身边坐稳,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明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也想要自己忘记,可有的人早已刻在了灵魂深处,想要割舍必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冷眼看着媚娘的视线跟着李恪流转,目送他离开,商商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爱情!永远是女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殇! 轻挑筝弦,商商换了一曲轻柔舒缓的《临江仙》,这首小辞一直是她最喜欢的,晏几道的清新一直很得她心,一段过门过后,商商启口轻唱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首辞,商商特地选了一阙宫调来配,取它的悠扬婉转和恬淡柔和,与这阙辞真可谓是相得益彰,配上商商清冽的歌声,竟象是一道流泉,婉蜒着淌过人的心头,带着丝丝温润的水气,顷刻间便让人的心都要跟着流淌起来。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杨妃喃喃的低声念着,抓着武媚娘的手也渐渐收紧,几乎要掐进她掌心的肉里。 武媚娘却毫无所觉的微转着头,望着李恪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片迷蒙,耳畔的明月耳铛不自觉的微微颤动,象是胸腔里那颗不安的心,一鼓一鼓的微微拱动着,不肯安宁。 商商看着眼前两个陷入自己思绪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曲子一遍一遍的弹奏着,一遍一遍的唱着这温柔的辞,心中的叹息却越来越深! 余音袅袅中,商商按住了筝弦,将所有的音符嘎然而止,端坐在胡凳上,静静的望着两个沉默的女人,一双杏眼中水光潋滟。这是两个同样寂寞,同样孤单的女人!等待着那一次或者几次的临幸,将自己的风华全都绽放在了这无人欣赏的深宫里,待得转头去看时,怒放的青春早已在这深深宫苑中被无声的埋葬。 过了许久后,杨妃才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轻笑道:“商商!商商!听过你的曲子,你让我如何再听得入耳其它人?可不是要我在这宫中益发寂寞么?” “娘娘!可否借纸笔一用?”轻抚掌心,一旁沉默的武媚娘忽然开口道。 “紫衣,取纸笔来。”杨妃略带歉意的看了武媚娘一眼,终于没有问出口,只是转头对一边站着听呆了的紫衣轻声吩咐道。 “是!娘娘。”紫衣回过神答应着去了,只片刻便取来了纸笔。 媚娘凭着记忆,在纸上将商商的唱辞写了下来,待得写完,拈起来吹了吹墨迹,递给商商道:“商商,你看看,可有错漏?” 商商接过看时,只见雪白的贡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自己方才唱的《临江仙》,字体分外大气,丝毫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的秀美,不由心中感叹,看来武媚娘能临朝听政不是没有原因的啊!就连她这字也写的不象是女子所书! 向着武媚娘点了点头,示意她写的并无不妥,商商便将纸递回给了武媚娘。 “武才人实在是聪敏过人,只听商商唱了两遍便能一字不差的写下来,委实难得!”杨妃在一旁夸奖道,脸上的微笑让她脸上的暮气也淡了几分。 “媚娘惭愧!实在是很喜欢这首辞。”武媚娘羞涩一笑,转头对商商道:“这首辞我实在是喜欢,便把这幅字让我带回宫可好?我想将它装裱过后挂起来。” “武才人厚爱,商商怎敢不从?”商商淡笑着看着眼前欣喜的武媚娘,她就象个得到珍宝的孩子似的,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眼中尚未褪尽的天真之色这时才显露了一些出来。 “你倒是好心思,索性也为我写一幅吧!”杨妃轻笑着点了点武媚娘的额头,武媚娘笑着点了点头,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她一向对杨妃都格外关心。 武媚娘重又抄写了一份,又问过商商,将曲牌写在当头处,这才停了笔。一旁侍候着的紫衣看着不用纸笔了,这才带着小宫女们将桌上的东西撤了下去,留下三人在亭内坐着喝着茶水,看看风景。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武媚娘与商商眼见杨妃有些累了的模样,眼里疲惫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便一同告退辞了出来,两人一路絮絮谈着,甚为相得,一直到出了杨妃宫,两人才分道扬镳,临分手时媚娘还特意嘱咐商商若再进宫演舞定要多来看她,有好辞定要寻机会让她一饱耳福!商商笑着答应了,这才与她分手回了畅音苑。 这一章是补前天的,希望各位亲亲们能多多投票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希望票票都向我飞来吧! 第七十八章 拜访 李恪请了商商到杨妃宫中,本待演舞完后亲自将她送回畅音苑,趁此机会二人能说说话,却不料被武媚娘打断,心中着实有些恼火,却又没辙,只得揣着一肚子火回了自己的寝殿,引得一路上的宫女内侍们都好奇的看着板着一张脸的李恪,纷纷揣测是哪个没眼色的宫人得罪了吴王殿下。 刚一踏进书房的门,隐在暗处的宇文便现了身出来,向李恪施了个礼。 “让你处置金牡丹的事办得如何了?”李恪的心情不好,话语中便带了三分火气。 “已经处置了,换了白牡丹主事,属下已警告过她,不得多生事端,想来有了前车之鉴,她应该也能学聪明些。”宇文有些不明白李恪的火气从何而来,但他也不想问。 自从那次受伤垂死,被商商救了以后,不知为何,好些事情不象以前般看得那样重要了,倒是时常会想起救了他的商商,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想起时总会忍不住唇角上扬。这次回洛阳处置金牡丹,虽说是李恪的意思,但也正中了他的下怀,能为这个女子做些事情,让他想起来便觉得有些莫名的高兴。 “嗯!”李恪轻出了一口气,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宇文是他的臂膀,他不想因为迁怒而让他有所不满,毕竟,他也是母亲留给他的旧人。 “最近本王常见铁勒大首领在各大商行的总行处转悠,你派个人跟着他替本王查探一下,看看他所图何事。”李恪拿起书桌上的镇纸在指间抚弄,这个铁勒首领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皇上赏赐也不过是解一时燃眉之急,只有开了商路,才能保族人衣食无忧! “是,属下明白。”宇文低头应下,想了想又道:“前日,属下听得馆驿内的眼线回报,似乎那个胡咄葛同药罗葛起了冲突,被药罗葛软禁在了馆驿,可不知为何,第二日胡咄葛就不见了人影,药罗葛如今正满长安的寻他呢。” “有这等事?如今可有结果,人寻到没有?”李恪挑了挑眉,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的感觉,这个胡咄葛,在大殿之上公然求赏商商,这让李恪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可他一个番邦之人,被族人软禁之后竟然会莫名失踪,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些蹊跷。 将手中把玩着的镇纸放到桌上,李恪沉吟了片时道:“你去盯着药罗葛时顺道吩咐下去,这个胡咄葛,必要全力查访,此人生性凶残,若是让他在长安游荡,只怕要惹出事来。” “是,那药罗葛也不敢声张,只是派了手下每日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寻,到今日也还没什么音信。”宇文俯身回道,对于演舞当日大殿上的事,宇文也有所耳闻,对于这个胡咄葛也没有什么好感,对于李恪的安排自然是欣然从命。 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再要吩咐宇文的,李恪便挥了挥手令他下去了,自己却坐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翻着桌上的《史记》,看了半日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烦躁之下,换了一身衣裳便出了宫。 自从在杨妃宫中演了一回舞,那首《临江仙》便在宫中传的尽人皆知,商商的才女之名更是甚嚣尘上,每日都有宫中贵人召她到自己殿中演舞,商商感叹宫中之人娱乐生活缺乏的同时,却也不得不疲于奔命,有时一天得赶好几个地方,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出宫那日方才停息下来。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看着包袱里贵人们赏赐的东西,商商有些好笑,这些宫里的贵人们,日子实在是难熬,一出了点新鲜事,所有人扎堆似的要瞧新鲜,那劲头让她看着都有些骇然,位分高的自然是有些特权,那些位分略低些的为了让她先演,可真没少赏她东西,倒是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些东西再不济也是内造的,比起外头的来,怎么也多了分贵气,而且材质都是上好的,虽说不能卖,但是留着自己戴,也是不错的。 临出宫前,商商从包袱中挑了些首饰送给了沁月和柳湘莲,还有宫中一起演过舞的姐妹们。邓通穿了一身便装,一直将众人送到宫门外,与如意分手时,两人都有些难受,如意的双眼更是红红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商商见如意红了眼圈,有些不忍,忙上前宽慰道:“你们两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时就忙着掉什么泪呢?” “商商,你也知道,邓通他在宫中伺候,还不知得多少时日,我----我真是怕!”如意的眼中满是泪意,她在风月场中混迹已久,如今好容易有个看对眼的,却又两地分离,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邓通看了也有些不忍,只是碍于在宫门口,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爱意,轻拉了如意的手,捏了捏,眼中满是柔情。 “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后,便去找陆都知商量,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将我调到洛阳去,如果能成,咱们不是又能在一处了么?你这样哭,我的心里很不好受。”邓通低声在如意耳边轻言道。 如意羞红了脸,轻轻推了推邓通,娇嗔的横了他一眼,看得商商不由好笑。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邓通自会操持,你呀!还是安下心来吧!需记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商商戏谑的看着如意,有些好笑她的娇痴模样,哪里还有刚到云水坊时对着她时的泼辣样儿?现在真正成了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 “商商,你这话说得妙极,好一个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邓通眼睛一亮,宫中传说他一向是只信一半,可如今商商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真是说到了他心里。 商商一脸愕然的看着邓通,随即有些汗颜的想起,这句话貌似是宋词里的一句,忙搪塞的干笑两声。 如意瞪了商商一眼道:“你笑什么?这辞我喜欢!我不管,你给杨妃娘娘唱的那辞不能送我,这个你定要填好了留给我,我要有这两句在里头!” 商商哭笑不得道:“非得有这个么?就不能换一个!”说实在话,这词她记得不是太清了,要想起来,还颇有些费功夫,她也不肯定自己还能想起来。 “不行!就这个!”如意不依的嘟起了嘴,满脸娇憨之态。 邓通满脸纵容的看着如意冲着商商耍小性儿,很高兴她终于不再那么伤感。 “我的好姐姐!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商商满脸懊丧的看着如意,恨不得抽死自己,没事多那个嘴干嘛? “行了!还舍不得呢?该走了!”玲珑坐在车上叫着站在车旁的三人,一脸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这个如意也真能折腾人,平白的,叫商商去哪里填首词来? “上车吧!”邓通劝着两人道,虽然不舍,但日后总有相见之期,他既然与如意相许,便定会尽自己全力与她相偎相依! 如意不舍的看了邓通一眼,终于狠了狠心,拉着商商上了马车,在车里撩开了帘子对邓通道:“你回去吧!这天热起来了。” 邓通站在一边道:“我看着你们走。”说完,朝着如意挥了挥手,眼中有些湿气。 如意放下车帘,眼中泪光宛然,商商叹了口气,对车夫道:“走吧!”再不走,等到出了城,到晚间只怕找不到宿头了。 云水坊的马车混在来接各坊歌姬的马车中驶离了宫门,如意还是忍不住撩开了车帘,看着邓通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直至不见,方才怅然的放下。 由于商商受了卫国公李靖的邀请要至他府上拜访,云水坊的马车很快的便与其他各坊的马车分开了,拐入了另一条岔道。 马车缓缓的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商商跳下马车,将拢在袖中的拜贴和自己的那张合在一处,执在手中,拾阶而上到了镶满铜钉的大门前,轻叩门环。 红漆大门应声而开,一个戴了个小帽的门房露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商商一番,嗡声嗡气道:“有事么?” 商商递上手中的拜贴道:“奴家是洛阳歌姬商商,前日在宫中时蒙卫国公不弃,邀奴家过府叙话,今日正好出宫,便来府上拜访,这是拜贴。” 门房听得此言,有些狐疑的看了商商两眼,接过拜贴一看,却见一张极为精致的粉色拜贴下,还有一张烫金的名刺,打开来一看,正是自家老爷卫国公李靖的拜贴,门房顿时便高看了商商几分,虽然不明白自家老爷做什么要把这样贵重的拜贴交给一个歌姬,可老爷做事必有他的道理,他们这做下人的,也不便多问。 冲着商商抱了抱拳,门房请商商在门外稍等,自己便拿了两张拜贴屁颠屁颠的进了内院。 商商本想着递了贴子,门房不一定会立马回话,那自己也就有借口坐马车直接回洛阳,可没成想,那个门房倒是丝毫没有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傲慢,竟真的拿了拜贴进去回了,弄得商商只得在外头等着。 如意等人有些担心的撩开了车帘,却见商商一人等在门前,见到如意等人有些担心的模样,商商对马车里坐着的如意等人笑了笑,示意没事,如意这才放心的放下了车帘,在车内坐着等她回来。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总算是传了上来,看在偶这么用功的份上,请各位有票的砸票,没票的点击吧!!! 第七十九章 入府 红日渐高,商商独自一人立于卫国公府门前有些百无聊赖,虽然门房方才进去不久,可商商平素最不耐等人,是以颇有些心不在焉,心下正暗自寻思:莫不是真得会报与李靖么?眼中视线却没有焦距的越过了云水坊等在阶下的马车,在街道上逡巡。 这条街是达官贵人的官邸所在,没有什么酒肆茶楼在侧,是以街道上除了各家府邸平时出入的马车和各府的护卫仆人,并没有什么闲散人员走动,此时,街上一片静悄悄的。 卫国公府对面也是一间大宅,也不知是何人宅邸,门上并未挂匾,只不过能在此处建一处如此大的宅邸,想必也定是朝中重臣。 正在商商等着门房回报的当儿,对面大宅的侧门无声无息的打了开来,一辆青布遮篷的马车驶了出来,马车中的人并未露面,只是掀开了帘子瞧了瞧对面卫国公府停着的马车,转动的眼神对上商商时却是一愣,只一瞬间,却象是被火点着了一般,透出了强烈的yu望,一阵粗砺的喘息之声从车中传了出来。 车外的车夫似是有些惊讶,回了头问:“您怎么了?” “没事,你将车往前赶些,在转角处停下。”车内的人嗓音低哑的回道,似乎极力的压抑着什么一般,语调有些生硬,不象是中原口音。 车夫有些莫名其妙的扬起鞭子:“驾!”马车缓缓的驶过了前方的一个拐角,悄没声儿的停了下来。 刚一停稳,从车中便跳下了一个人,一身锦衣,头发却胡乱扎着,显得有些蓬乱,一双眼珠子并不是中原人的黑色,竟是透着些灰,眼中凶光闪烁,却不是胡咄葛是谁? 只见他窜到街角,扒了墙往外探头看去,云水坊的马车正缓缓向他藏身的方向行来,商商却被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迎进了府内,朱红的大门随即“吱呀!”一声关上了。 胡咄葛有些不甘心的回头望着车夫道:“这家是什么人?” 他虽在药罗葛的压力下学了些中原话,奈何生性粗鄙,汉字却是一个都不识,是以只得抓着车夫询问。 车夫貌似卑微的拱手,眼中却闪过一抹不屑,故作惶恐道:“回首领大人的话,这是卫国公李靖的府邸。” “卫国公李靖?”胡咄葛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铁勒人,他可没少听过李靖的名字。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个李靖在关外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只要是听说李靖来了,所有关外胡人,哪个不是噤若寒蝉? “呸!这个贱婢!竟然会进了李靖这糟老头的府邸!”胡咄葛有些色厉内荏,却仍不想放弃商商。毕竟,在大演上的商商是那般的勾魂摄魄,勾得他一颗心象是小鹿儿一般,砰砰乱跳,以至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一日不得到她,都象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我就不信她还能永远呆在这老头的府里不出来!”胡咄葛眼中凶光一闪,伸手一指那车夫道:“你!给我派个人盯着,一旦这个女人出来,立即报予我知道!” 车夫忙低了头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嘴角却掠过一丝冷笑,这位姑娘可是上头主公十分看重的!哪轮得到你这番邦外族之人觊觎? 胡咄葛又瞧了几眼卫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这才悻悻的上了马车,极不甘愿的命令车夫继续赶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商商是他想要的,他更想要的是铁勒大首领的位置,只要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再与大唐搞好关系,过得几年,铁勒的雄风再起,必能夺了这杂种皇帝的天下,到那时还愁没有女人么? 胡咄葛坐在车中,嘴角的狞笑狰狞恐怖,象是看到了猎物的狼,屈着身子,泛着青光的眼直直的盯视着虚空中,那被他视为禁脔的猎物,嘴里发出了深重的喘息:“药罗葛!你等着瞧吧!我胡咄葛一定会亲手让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青色的马车缓缓的又行驶起来,直往西市而去,赶车的车夫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这个胡咄葛,死到临头尤不自知! --------------------------------------------------------------------------------------- 坐在卫国公府西厢房的雕花木床上,看着手边放着的小包袱,商商仍在不解,自己怎么就会留在卫国公府了? 按她原本的打算,在卫国公府门前等那个门房出来回绝了她,她就可以安心上路了,也不必担心事后引来卫国公的责难,毕竟,她确实来过,只是他卫国公府门槛太高,她进不去而已,想必李靖也没道理责问她. 可谁料过了没片时,李靖居然会遣了自己的长孙李子骞出门来迎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李子骞确实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一身的青衣便装作工精良却甚少刺绣装饰,显得非常低调含蓄,一头及肩黑发,清爽的梳了个髻,用一块玉牌束在头顶,腰中缀着的和田玉也温润而不招摇,显示出了不凡的品位和良好的修养. 可就是这个男人,在说话间便将她留了下来,以至于她到现在仍有些发懵,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打发了云水坊的马车,让等在车内的众人先行回了洛阳,她明明知道云水坊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重开那一日的盛大舞宴,可却硬是没能拒绝他. 看来卫国公李靖的儿子确实不是一般人啊!话赶话的功夫就解决了商商的犹豫,用自己父亲的盼望大打温馨牌,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克了商商这座堡垒. 一想起当时自己局促的模样,商商就忍不住直拍额头,那个李子骞一定在心里暗笑呢!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难道三原李靖还能吃了我不成,呆上几天我就回去!"商商嘴里安慰的嘀咕着,打开了床上的小包袱,将随身的衣物拿出来,放入到床旁的小柜里,再将首饰盒子放到了妆台上,在这卫国公府她倒也不用担心有贼. "叩叩叩!"门上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商商将床上的包袱叠好,放在枕畔,看着这不方便的东西发呆,犹豫着是不是要想法子做几个手提包,这种包袱实在是用着不顺手. "姑娘!老公爷已经在前花厅摆了宴,请姑娘过去入席."进门来的是一个一身蓝色布衣的小丫环,梳着双丫髻,十三四岁年纪,长相清秀,行动间极为规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嗯!走吧!"商商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小丫头跟在后头替商商掩上了屋门. 一路上,小丫头在前,商商在后,商商一边观察着国公府的布局摆设,一边不时的出声问两句,几番互动下来,倒是将小丫头的名字和府里的一些规矩问了些出来. 国公府是皇上御赐的,里面的房子、假山、小湖、花园,都是皇上命人专门设计过的,就是一块石头都是有来历的。虽然这话说着有些夸张,但商商却可以从房子的布局和精巧的层叠的设计看得出设计之人的巧思。在长安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大小的一个院子,能建成如此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效果确实是难得。 小丫头自称兰儿,说是老管家安排过来专门近身伺候商商的,商商住在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她交待就行. 国公府里的管家是跟着老公爷的老人,当初国公夫人还在的时候就是他管家,如今就连国公爷的儿孙们也敬他三分,等闲不敢惹他生气,只是这老人也极懂分寸,即便李靖再看重,也从不肯恃宠而骄。 “姑娘!到了。”兰儿带着商商穿过一个小花园,在花园的尽头处有一个并不很显眼的小花厅,撑起的雕花窗子里垂着透明的窗纱,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几个蓝衣的小丫头手中端着瓷盘,正穿梭来去,往花厅里上着菜。 兰儿走在前头撩起了花厅的帘子,虚引道:“姑娘请进!” 商商举步正往上走时,却听得屋内一把豪迈雄浑的声音道:“咦?这是来了么?老弟!老哥哥我可是要好好看看这极象我那弟妹的丫头!”说完,一连串的大笑声,几乎震得商商耳朵嗡嗡直响,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商商跨过花厅的门槛一迈进厅,抬眼间便见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大汉! 按说,一个人上了年纪这大汉二字实在是称不上,可这人却硬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精神头,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即便是那一脸极具标志性的虬髯早已花白,可还是让人觉得这人就是一个龙骧虎步的彪形大汉,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剽悍之气,即便是须发皆白也无法掩盖! 花厅里的小桌子上摆满了时令小菜,荤素齐全,小桌旁只坐了四个人,一个是卫国公李靖,一个是接商商进府的李子骞,还有一个却是个妙龄少女,一身浅粉色春衫,曳地的裙摆上绣着几枝半开的芙蓉,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此时这妙龄少女正和那彪形“老汉”一同瞪着眼瞧着商商,两双眼中的神色同样好奇同样探究,似乎商商是个神奇的宝藏般,等着他们发掘,只是那位彪形汉子眼中却似更多了一些追忆与感伤。 “商商拜见卫国公,李公子!两位贵人!”立在门边的商商有些无奈对方的紧迫盯人,不得已施礼下去,希望能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这位定是爷爷你说的商商妹妹了!”妙龄少女瞧了商商片刻,突然开口笑道,一双秋月明眸笑成了弯弯的月芽儿。 李靖抚须点头道:“正是!初瑶!你尚长她两岁!可看看你,哪有商商姑娘半分的沉静风范?” 名唤初瑶的女子不满的嘟了嘟嫩红的小嘴:“爷爷您总是偏心!谁还不知您心里最中意象奶奶那般性情的女子?商商妹妹会得您青眼一点也不奇怪!张爷爷!您说是不?” 她最后的一句话却是冲着坐在李靖一旁的花白汉子所说,那汉子被她突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沉思,细想了想她语含娇嗔的话,却也不禁哈哈大笑,指着她直摇头。 李靖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回头对商商道:“商商姑娘切莫在意,这丫头,总是喜欢乱说一气!” “初瑶姑娘天真可爱,商商又岂会同她计较?”商商不在意的轻笑了笑,初瑶这性子倒有些象绿袖,只是年纪比绿袖略大些,不过这样的当朝贵胄,女儿娇养些也并不出奇。 那个张姓老者却让她着实有些好奇,记忆中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可是因隔得太久却总象是差了点什么,让她不复记忆。 昨天小侄子和儿子占用了电脑,没办法,偶只有泪奔!今天又得上班,只能先更一章,希望各位亲们不要拍偶!不过今天还是有件高兴事,偶的执业资格证考试过关!庆祝中!各位亲们,为了祝贺我!使劲投票吧!嘿嘿嘿嘿----------- 第八十章 一曲高歌 李靖看着商商有些疑惑的表情,抚须笑道:“人老了,记性也不好,老夫都忘了给商商姑娘介绍一番了!” 李靖伸出一指点了点初瑶道:“这是我最疼爱的小孙女,名唤初瑶,痴长你两岁,这是我的孙儿李子骞。”初瑶与李子骞一一同商商重新见过礼,商商也笑着同两人寒喧了一番这才在圆桌旁重又坐下。 顿了顿,李靖看着须发花白的老汉笑了笑道:“这位是我的老哥哥张仲坚,你要是瞧得起就叫他一声张爷爷罢!” “你这老东西,总是爱埋汰我老张!商商姑娘这爷爷还真就叫定了!”张姓老者忿忿的瞧着李靖翻了个白眼,伸手进锦袍的宽袖里掏摸半日,摸出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往商商推去道:“商商!张爷爷一见你就喜欢,你还真跟我那红拂妹子是一路人,这个是见面礼,你且收下,改天张爷爷再给你寻些好东西来让你玩耍。” 商商见张姓老者这般作派,脑海中一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登时便有些激动,瞪大了眼道:“您可是姓张,家中行三?” 张姓老者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有些不明白商商此话所问何义。 商商的脸略有些微红,起身端端正正施了一礼,正色道:“不知虬髯客在座,商商实在是孟浪!” 张姓老者愕然道:“你知道我?” 商商起身微笑道:“风尘三侠大名,天下皆知!如雷贯耳!商商岂能不闻?” “风尘三侠?何来如此一说?”李靖与张仲坚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之色。 “岂不闻虬髯客,三原李靖与红拂女三人结义之情,世称风尘三侠么?三位金兰之义,便是桃园刘关张亦有所不及!”商商见二人愣怔,心里也有些忐忑,难道风尘三侠之号是后人传颂出来的么?不过回心一想却又释然,就算是后人传颂出来又何妨?自己提早一些说出来又不是坏事? “商商姑娘实在是妙语如珠!这风尘三侠实在是说的好!为此子骞当敬姑娘一杯!”一旁的李子骞端起桌上的酒杯敬向商商,眼中的光晶亮。 他一直向往自己祖父当初走马江湖的轶事,常以不能亲见当初结义之景为憾,如今碰到个与他一般悠然神往的商商,自是引为知己! “实不敢当商商姑娘如此赞誉,李靖惭愧!”卫国公李靖有些高兴的抚了抚颔下长须,他已年逾古稀,当初情景早已有些模糊,如今被商商再次提及心中高兴之余,却又不免有些心酸,如今红拂已看不到这酷似她的女子了! “哈哈哈!”张仲坚大笑道“就你虚礼多!按我说,咱们与商商姑娘就是有缘之人!来!咱们一同满饮此杯!”说完,当先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一旁的初瑶也啄米般的点着头,附和着端起了手中的杯子。 商商见此情景,知道推托不过,再者,见了虬髯客豪迈风范,她也实在不想做出那种闺阁女儿的姿态徒添笑柄,当下也爽快的端起了酒杯,桌上几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知己之情油然而生! “商商!老夫托大,就叫你的名字了,这见面礼你可一定得收下,老夫可是认定你这个孙女了!”虬髯客将桌上的小锦盒推到商商面前,一副你不收就是瞧不起我的模样。 商商见他双眼圆瞪的模样实在可爱,象是一个憨态可鞠的大熊,使劲的鼓着脸吓人却又一点凶相也无,不由噗哧一笑,拿起桌上锦盒道:“张爷爷!我这孙女可不是那么好收的,将来,若是有人为难于我,爷爷可要替我出头呢!” “那是自然!谁若是与我张仲坚的孙女儿为难,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他!”虬髯客见商商收下了锦盒,这才眉开眼笑的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鸡脯肉放在嘴里,开心的大嚼着。 “商商妹妹,我闻得你的曲子是极好的,不知今日可有什么好曲么?”初瑶放下竹筷,一脸期待的望着商商,她可是听得自家爷爷夸过商商的歌舞,那首《我的祖国》唱得可真是好,听得人都呆了!这次好不容易将商商请进了府,岂能容她跑掉? “初瑶!不得无礼,商商姑娘来者是客,岂有让客人演舞之礼?”李靖微沉了脸斥道。 “无妨!卫国公不必责怪初瑶小姐!”商商忙开口制止道,在风月之地混得多了,商商自也有三分眼色,初瑶性子单纯,说出这话并没有轻慢之意,倒是话里透着些儿亲密,她又怎会因此就生气怪罪呢? 商商坦然道:“教坊中之曲多温柔妩媚之风,如今风尘三侠有二侠在座,又岂能歌那闺阁之曲,待商商思量一番。”言毕,微低了头想着有些什么歌适合在这里唱。 初瑶见商商答应,立时乖乖的闭上了嘴,招手叫来一个丫头,吩咐她将书房里的古琴和笛子拿来,她与哥哥平日无事倒也时常会在家中演些曲子以做平日消遣,技艺并不如何精湛,如今有商商在,倒也不用担心亏了那好琴。 商商搜索枯肠半晌,却猛然想起念书时极为喜爱的那首《沧海一声笑》,这首歌是少有的不唱情不唱爱,豪迈英雄的歌,而且它的词作者也是以古韵为调写的这首歌,非常适合以古琴演奏,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想必以虬髯客的性情必能喜欢。 一念及此,商商抬起头来微笑道:“今日风尘三侠有二,初瑶小姐与李公子也都不是俗人,商商便献丑了!” 在商商的示意下,一旁的小丫头将刚取来的古琴递过,商商站起身,在一旁的竹榻上盘膝坐下,将古琴搁在腿上,拨了两下试了试音。 一段颇具古风的过门之后,众人的眼光都是一亮,只听这如急雨般的前奏便知此曲有大雅在后。 商商酝酿了一番情绪,开口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一阙既终,古琴音声渐入低徊,却在转瞬间又一次将众人扯入了激昂之中,李子骞在一旁听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好笑,商商毫不介意的轻扯嘴角,示意他将笛子拿起,与她合奏。 李子骞见她示意,忙不迭的拿起桌上搁着的横笛,扯下布套,凑在嘴边便吹奏起来,一时间琴声笛声相互呼应,豪迈之情更盛,有笛音相和之后更多了一股清越灵动之意,其意益发深远清悠。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商商的嗓音是女子声线,原本并不太适合唱这首歌,可她唱功优良,又将调起在了一个适合女子歌唱的声调上,放开了原本有些刻意柔细的声音,倒也将这首歌唱得激情澎湃,听得虬髯客与李靖双颊赤红,眼中一片火热之色,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饮马江湖,指点江山的时候。 一阙将终,商商对李子骞丢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吹奏,转而对虬髯客与李靖以手虚引,示意由他们来唱,这歌本就简单,又是豪迈之风,男子唱出来更是能增色三分。 虬髯客见商商向他示意,哈哈一笑看了李靖一眼,眼中的挑衅之意清晰可见,李靖见他如此,不由苦笑,这个张仲坚,一把年纪的人了却还如同个孩子一样! 随着过门渐完,正曲响起,一把沧桑辽阔的声音蓦然在花厅内响起,开首一句气势恢宏,直冲霄汉,商商用力一拨琴弦,这才没让虬髯客的声音将琴音完全盖住,感觉到指尖的疼痛,不觉暗惊,看来这传说中的人物确实不能小觑,别看他已垂垂老矣,可中气之足竟不输血气方刚的少年! 虬髯客一句歌声方歇,却又听到一把沉稳苍劲的声音响起,商商转眼看去,原来是李靖终于忍不住应了虬髯客的挑战,出声相和,一时间两道声线互争长短,谁也不肯被压下,倒让花厅中的歌声越发的浑厚,充满了变数,多了商商独唱时所没有的高昂战意! 配合着两位老人的歌声,商商与李子骞使出了浑身解数,力争在两位老人充满了张力的歌声中露出配乐的些许头角,若是配乐被完全盖过,她与李子骞两人也算是失败了,岂能有歌声完全盖过曲声的歌,这样的歌还是失败的。 花厅中的歌声、曲声如怒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声震屋瓦,花厅内外的仆从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堂堂卫国公在唱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奇事啊! 两阙高歌过后,虬髯客与李靖终是年事已高,声线中渐渐出现了不继之态,不过两位老人家却依旧兴致高昂不肯停歇,待到一曲将终,两个老兄弟终于停下歌声时,竟已有些声音嘶哑,呼呼喘息的同时,却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虬髯客端起杯中酒仰头倒下,拍了拍李靖的肩哑了嗓子道:“好一个沧海一声笑!老东西!咱们两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张兄!”李靖一脸激动的回视张仲坚,眼中的回忆如火一般炙热,仿佛从张仲坚的眼中看到了一生戎马的自己,看到了一直立在自己身后的红拂! 商商与李子骞汗透重衫,终于一起停下了演奏,相视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只有初瑶,从商商开始唱的时候便是一副震惊之态,到了如今,檀口微张,竟已是傻住了! 为了在花厅宴上的这首歌,在下着实是斟酌了许久,但是想到风尘三侠中的虬髯客,确实是想不出来哪首歌会比黄霑大师的〈〈沧海一声笑〉〉更加合适,不得已,只得沿用了这首穿越必唱曲目,实在是有些汗颜!!!不过经典就是经典!谨以此曲纪念已仙去的大师吧!!!希望各位亲们表拍我!!!爬走!!! 第八十一章 恩旨 李子骞放下手中的横笛,吁了一口气道:“商商姑娘高才!子骞佩服!此曲实在绕梁三日!” “好曲!好词啊!商商!以你之才沦落风尘实在是可惜!”李靖喝了一大口酒,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泛起了少有的红潮,让他的精神看起来特别旺盛,人也象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卫国公抬爱!”商商接过丫头递过的帕子,略擦了擦额间的汗这才微笑回道。 “商商!不如――由老夫出面,替你向皇上求一道恩旨吧!想来皇上应该不会驳老夫这个面子!”李靖思忖了半晌,商商这姑娘他是越看越喜欢,且不说她风骨极似当年的红拂,就说她这满腹的才华,也让人心生爱才之意。 “多谢卫国公!”商商惊喜的望着李靖,一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真的没有想到,李靖会愿意帮她这个忙,为了能脱籍,她甚至都打算以救驾之恩去求太子了! 商商赶忙起了身,对着李靖大礼参拜下去,满眼哽咽泪意!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渴望的梦想,今天这个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希望!叫她怎么能不泪流满面欣喜若狂? “商商姑娘不必如此多礼!若能对你有所帮助,老夫义不容辞,更何况,我这老哥哥已认了你做义孙女,你就算是老夫的晚辈了,老夫怎么也不能不照顾晚辈吧!”李靖满意的呵呵笑着,示意一边刚刚回过神来的初瑶搀商商起身,其实他此番将商商请进府来盘桓,原本也是想着收商商做自己干孙女的,只是不防被这虬髯客捷足先登了。 “爷爷!你也收商商做义孙女吧!初瑶想要商商做妹子!”一扶起了商商,初瑶便跑到李靖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嘿!初瑶丫头!可不兴这样!你张爷爷我好容易有了个孙女儿,可不能让你爷爷给我抢跑喽!这话你趁早打住吧!”本在一旁轻拍着腿,半眯着眼轻哼着方才的小曲儿的虬髯客,一听初瑶这话,立马瞪大了一双牛眼,象个孩子似的跟初瑶争起来。 “就要嘛!就要嘛!初瑶喜欢商商妹子,让我爷爷也收了她作义孙女,又不碍着张爷爷什么事?您收您的,我爷爷收我爷爷的,谁家还不都是一个外公一个爷爷啊?就不兴我商商妹子有两个爷爷辈啊?”初瑶嘟着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大有你不依我便过不了这关的架势! “子骞也赞同妹子的说法,更何况爷爷您想要为商商姑娘求一道恩旨,不也要有个因由么?若认了商商姑娘做孙女,在皇上那里也好开口些。”李子骞看着不停撒娇的妹子和一脸不依的虬髯客,不禁有些莞尔,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看来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虬髯客听了子骞的话,倒是沉吟了半晌,如果让商商认了李靖做干爷爷,对她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不管怎么说,开府仪同三司的卫国公,那是个跺跺脚就能震动大唐的人物,虽然自己在江湖上的人脉颇广,可到底不如有官府撑腰的卫国公。 想通了这一节,虬髯客也不再争执,只是有些不开心的望了望商商道:“丫头!不管这李老东西认不认你做孙女,你都要记得,我老张先认了你,我就是你大爷爷!就算李老东西要做你爷爷,他也得排在我后头,明白不?” 听了虬髯客这一番煞有其事的话,在座几人皆有些哭笑不得,却也都明白,虬髯客这是松了口了,李靖无奈的指着虬髯客道:“你这老家伙!就连这个都要和我争一争!” 商商感动的看着虬髯客和李靖,她到唐代以来,虽说云水坊的云姐对她还算不错,但是因着利益关系,商商始终无法同她毫无隔阂的亲近,至于苏兰馨的两个哥哥,若不是她顶着这张皮囊只怕也不会对她假以辞色,为了怕被他们发现端倪,即便是与他们亲近,骨子里也总是带了两分防备。 只有李靖和虬髯客两个对她毫无企图!只是因为看她顺眼,就愿意为她绞尽脑汁,只为护她周全,就象是她自家的长辈一样毫无私心,只是盼着自己家的孩子好!盼望她平安喜乐就已足够!她对他们也不用避讳,可以完全放松的去接近他们,享受他们对自己的关怀和怜爱。 商商的心有些颤颤的、暖暖的,象是有一股热流,流进了她冰凉已久的心窝,暖热了什么东西,让她的心重又鲜活的跳动了起来,那些午夜梦回时的酸楚和凄凉也似乎淡去了许多。 “两位爷爷厚爱!商商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实在是――”商商眼中含泪,轻声道。 不待她将话说完,李靖便打断了她的话道:“傻丫头!跟爷爷还说这些!” “就是!丫头!你若是高兴了,就给爷爷唱几首歌儿听听,爷爷就拿你这歌儿下酒了!嘿嘿嘿!”一旁的虬髯客眯着眼睛直笑,杯中的酒又已饮尽。 李子骞端起杯道:“为咱们李家和张爷爷家添进人口,满饮此杯!” “对对对!干杯!”初瑶连忙拿起桌上的酒杯讨好的附和道,生怕落在后头,虬髯客便会反悔了! “这丫头!还怕张爷爷我会反悔不成?”虬髯客笑骂道,斟满了酒,一饮而尽。 “明日老夫便上殿面君,待圣旨下来之后,咱们再办个酒宴,商商既是老夫的孙女!那这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了,不然,岂不让人看轻了她!”李靖抚了抚须,既是要商商做自家孙女,这入门的礼数就要做足了,不然,这些高门大户的总有些没眼色的,若让商商受了委屈,他可是第一个不依! “哼!你不就是欺我老张不能给商商弄道恩旨么?我老张明日就摆酒收商商做孙女!怎么也要比你热闹!”虬髯客仍有些不忿,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想要摆酒收干孙女,来贺的人还真就不见得比卫国公府要少! “两位爷爷不用再争执了!不论如何,两位爷爷都是商商至亲之人,并无亲疏之分!”商商将杯中酒咽下,满脸诚挚的说道,两位老人这样待她,让她觉得很是窝心。 “啊!!太好了!商商终于是我初瑶的妹子了,看那些丫头们还不羡慕死我!前些天,她们还在唱着商商在洛阳时唱的歌呢!”初瑶高兴的手舞足蹈,摇头晃脑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众人又笑闹了一会儿,商商见两位老人都露出了疲惫之色,便向李子骞使了个眼色,两位老人毕竟已经年逾古稀,这样长时间的饮酒玩笑,体力必然不足,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李子骞会意的点了点头,和商商一人一个,将两位老人扶回了各自的寝室,安置了下来,虬髯客临睡着前都嘟囔着明天摆酒的事,听得商商摇头直笑。 ――――――――――――――――――――――――――――――――――――――― “商商!商商!” 伴随着人声,商商住的西厢房被人从外面啪的一声推开了,正坐在瑜伽毯上练着柔韧的商商转头看向这个冲进屋里的人,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冲进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国公李靖的孙女初瑶,自从那日在花厅中被商商一曲惊掉了下巴之后,初瑶便将商商立为了她的偶像,每天一大早便会跑到西厢房来找她,今日她的瑜珈还没做完呢,初瑶就已经跑来了。 “商商!你在做什么呢?”初瑶圆睁着一双杏眼,看向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姿势的商商,不明白她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古怪模样?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商商不紧不慢的做了个收势,这才站起身,望着跑的满脸通红的初瑶道。 “圣旨!圣旨下来了!”初瑶的小脸高兴的通红,圆圆的杏眼水波般荡漾。 “真的?”饶是商商一向镇定,这次也不由的激动了,一双含情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小花厅酒宴的隔日,卫国公李靖就进了宫,也不知他都跟李世民说了些什么,一直到快要吃中饭的时候才见到卫国公坐着宫里派出的轿子回了府,一脸疲惫的样子,回了屋倒头便睡下了,弄得初瑶和商商都没敢问,生怕会是不好的消息。 “咱们快去前头吧!爷爷让咱们去接旨呢!”初瑶看着商商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心中很是为她高兴,看着比自己尚且小两岁的商商总是一脸成熟的疏离模样,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心疼,也许,这就是人跟人的缘份吧! “嗯!”商商赶紧跑到床边的柜子前,翻了一套式样保守的春衫,三下五除二的套在身上,又抓了两下头发,便拉着初瑶急匆匆的出了门,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听到这个好消息了! 两人一路奔到前厅,刚一进门,就看到前厅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片的人,卫国公李靖年事已高,皇上特意给了恩典,不用跪接,由小太监搬了个胡凳在一边坐着,静静的等着二人到来。 见两人进了门,宣旨太监瞧了一眼李靖,见他示意,便轻咳了一声,眼光瞧见二人跪下了,这才拉开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罪臣之女苏氏,品行温良,貌美性德,忠君体国,于铁勒归顺大演之时立下首功,特恩准除其妓籍,改为良籍,鉴于其歌舞长才,特任内教坊司乐一职,于洛阳内教坊门下听用,凡奉诏必至。钦此,谢――恩!” 商商终于不是妓籍了!撒花!!!各位亲们!有票票请都投来吧!看在偶如此有爱的份上!!!另:收藏的多多益善啊! 第八十二章 出游 一直到宣旨的太监出了门,商商还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手中捧着的圣旨,神情恍惚,如堕梦中。 原来,只是这样的一张黄绢,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从此摆脱那个令人生畏的身份,摆脱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噩梦! 商商环顾了一圈大厅里的人,有面孔相熟的,也有完全陌生的,这一刻,都对她面露和善的微笑,象是在祝贺着她,坐在一边的李靖一脸的慈爱,立在她身旁伴着她的初瑶一脸的兴奋,所有的人都在为她高兴,可她自己却反而象是完全不在状态一般,脸上木然的,没有表情。 心底里的波涛在不断的汹涌,冲击着她的神经,所有的细胞都在欢叫!提醒着她,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可她就是笑不出来。 初瑶兴奋的脸渐渐变得有些犹疑,她有些担心的望着一脸木然的商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商商!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啊!你该高兴些才是!” “是啊!我高兴!我真的高兴!”商商转脸望向初瑶,看得出她在担心自己,可就连商商自己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不出来。 李靖有些担忧的看着商商,扶着手杖站起身来,慢慢踱到商商的身边道:“丫头!你累了就回去歇一会吧!初瑶!将你商商妹子送回去歇着!” “嗯!”初瑶乖巧的点点头,饶是她神经粗大,也看得出商商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头。 大厅里的众人各自散去,商商在她的搀扶下,没有丝毫反抗的回了自己住的厢房。 在床上坐下后,商商象是有些害怕的捏紧了手中的圣旨,一脸小心翼翼的望着初瑶道:“初瑶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初瑶坐在她身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是做梦!你看,这圣旨你不是还拿着么?你要是不相信,就自己打开看看啊!” 商商打开了手中早已捏得皱起的黄绢,双眼紧盯着上面的字,象是要将这寥寥可数的几个字看得刻进心里一般,渐渐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中一片通红。 “哇!”商商在心中憋了半天的泪终于一下子喷涌了出来,想到自己一个人来到这唐代的无奈,想到自己的孤苦无依,想到这令人心寒的身份,想到这两年来的隐忍,商商心中的苦再也忍不住,终于在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来。 初瑶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商商,心中一片酸楚。 那日花厅之宴过后第二天,商商便被虬髯客拉到长安的一家客栈中见他的众多江湖同道,在众人的一片祝贺声中,做了虬髯客的孙女,不能参与其事的初瑶则留在了府中,也就是在这一天,她才从哥哥的口中知道了商商的身世。 象她这样一个闺阁千金,一夕之间却落到了低贱如泥的地步,该是何等的绝望?可她却硬是凭着自己过人的才华为自己挣到了脱籍的机会,听子骞哥的说法,府里也曾派人查过她,却发现她确实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虽说身在风尘,却从未做出过逾矩之事,她的小楼前那三关依然悬挂在那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侥幸闯过。 她就是这样凭着一己之力独自撑到了现在,若是换了自己,初瑶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象她一样! “商商!好了!没事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别哭了!啊!”初瑶笨拙的拍着商商的背,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看着商商如此凄苦,手足无措的她只知道拍着她,就象小时候娘哄她时一样。 商商扑在初瑶怀中哭得浑身抽搐,两眼红肿,过了好半晌,这才渐渐的停歇下来,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初瑶姐,让你见笑了!” “说什么傻话呢!”初瑶嗔了她一句,起身叫过门边立着的兰儿:“去给姑娘打盆水来,伺候姑娘梳洗一番。” 兰儿依言打了一盆温热的水来放在雕花木架上,商商就着兰儿打来的水拧了个帕子在脸上擦抹一番,又把眼睛用热水敷了敷,觉得舒服些了,这才放下帕子。 “瞧你这眼睛,都哭成兔儿一样了,以后可不能再这般了,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姐姐说,不说别的,就凭你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小姐,若有人敢欺负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他!”初瑶将胸脯拍的山响,一副女大王的豪气样儿,倒叫商商看的“噗哧”一笑,这一下只如百花绽放,连初瑶都看得呆了。 “我的好妹子,这将来还不知哪个男人有福气能娶到你!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就连姐姐我都看得心动。”初瑶喃喃的看着商商直嘀咕。 商商看着这个心直口快的初瑶,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口无遮掩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看着商商一脸的无可奈何,拿她没辙的样子,初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好妹子!今儿喜事临门,正好又赶上西市有大集,咱们出门去逛逛吧!” “大集?什么样的大集?”商商来长安虽然也有些日子了,但一直呆在宫中,今天倒是头一次听说大集。 “每季的季尾,都会有个大集市,各家商行都会摆出好些摊子来卖历年来积累下来的货物,还有当月的新鲜货,若是运气好,兴许在历年的积货中,能挑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呢!又便宜又好!姐姐每次都会去,能淘到不少好东西呢!”一说起大集,初瑶就两眼放光,上次大集的时候,她就给哥哥淘到了一块上好的做胸甲的皮子,才花了二两银子,若是平日里这样的皮子至少得卖十两银子呢!还有一些姑娘家喜欢的珠花首饰什么的,想起来就心痒痒! “是么?那这大集一共开几日?”商商听了颇有些意动,来到唐代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逛过这样的集市呢!这不是跟后世的跳蚤市场一样么? “一共三日,过时不候,今天是第一日,好多好货过了第一日就不一定还有了!”初瑶看商商有些意动,连忙更加卖力的在一旁蛊惑,以前每次都是她自己去,无聊死了,这次有了商商作陪一定能逛得更开心! “此时开市了么?”商商有些心动了,虽说她接了恩旨,可圣旨也说了要她在洛阳听用,在长安呆过几日,还是要回洛阳的。 来了长安这么久,她也想给哥哥们带些礼物,还有绿袖和云水坊的姐妹,虽说有些相交不深,但如意几人,怎么也要给她们带点,毕竟自己就要离开云水坊了,也算是给彼此留个念想。 “早开了!这会儿只怕生意都做了无数了!好妹子!你就陪姐姐去一趟吧!最多,你有什么看上的,姐姐买给你,就当庆祝你今日喜事!”初瑶此时还不知商商开了个厨道,又有平日打赏,早已是个小富婆,还寻思着要给自己这妹子个见面礼呢! “好吧!反正妹妹也想去逛逛!”商商看着初瑶一脸期待的样子,好笑的点了点头。终究是国公府娇养的小姐,倒象是比商商还要小些一般,单纯的让人怜爱。 商商走到衣柜旁,将柜里的包袱扯出来,拿了些飞钱放在身上,跟着初瑶出了厢房。两人禀过了卫国公,便待出门,却被李子骞拦了下来,说是为了两人的安全,特地叫过几个王府的侍卫跟在后头。商商与初瑶倒也没推辞,象她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出门,身边跟几个人伺候,那是很平常的,若是没人跟着倒不正常了。 出门上了马车,前后有侍卫开道,两人一路往西市而去。 没人发现,对面那座没有牌子的府第侧门一直开着一道缝,在商商两人一出来的时候,那道门缝便忽然开大了些,一直到商商两人上了马车,那门缝才“卟”的一声合上。 “主上!”府内的书房门外忽然有声音低唤道。 “什么事?”书房内的人漫声问道,听那声音象是还没睡醒一般。 “商商姑娘出府了。”跪在地上的灰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回禀道。 “你可看清了。”书房内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象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一般。 “属下看的很清楚,就是商商姑娘,一旁陪着的还有卫国公府的初瑶小姐。”男子清晰的回答道。 “就她们两人么?”男子忽然一下拉开了门,站到了阳光下,赫然是早已来了长安数日的李默。 这几日里,为了让胡咄葛进入他的网中,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今天正是收网之时,商商却偏偏在今天出了府,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漏子,那他可是哭都来不及! “胡咄葛出府有多久了?”李默看着地下跪着的属下道。 “有大半个时辰了。” “唔!按这个时间算,他应该已经到了西市了,只怕已经同药罗葛对上了。”李默心里略微的松了口气,胡咄葛的目标是药罗葛,只要他的网收了,商商她们应该不会受到波及,更何况,商商她们也不一定是往西市去。 地下的灰衣男子抬头看了看李默,有些欲言又止,李默一瞥间看到,有些不耐的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吱吱唔唔。” “今天是西市每季大集的第一日,卫国公府的初瑶姑娘素来有逛大集的癖好,属下是担心今日的收网会波及到两位姑娘。”灰衣男子有些忐忑,虽然他们这些下属都知道李默在意那位商商姑娘,可没一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怕犯了他的忌讳。 “你说什么?”李默的瞳孔一阵收缩,这网已经布了好几日了,今天正是收网的好日子。他早已打听好了宫里的消息,今日宣旨官会到卫国公府宣旨,本还以为,商商心情激动下,不会有心思出府,可谁知道她竟偏赶在了今日去逛西市。 “备马!”李默冷冷的喝道,心中却不由的发紧。 胡咄葛,你可千万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不然,我李默不介意亲手将你送进十八层地狱! 虽然偶的书比较正经点,但是各位亲们还是要支持偶啊!多多票票!多多点击!争取让偶早日修成大神!这是偶第一个孩子,偶第二个孩子正在酝酿中,各位亲要多多支持啊!!! 第八十三章 乱起 马车刚在西市坊门口停下,还没来得及掀开车帘,商商和初瑶便听到了鼎沸的声浪,相视一眼,两人掀帘下车.站在一长溜儿的各种摊位前,商商震撼了! 即便是后世逛过不止一次人流涌动的跳蚤市场,但商商还是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狠狠的震惊了一把!坊市里几乎每一家店前都摆着一个摊位,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五花八门的摊子前,站着一大片争得面红耳赤,买的喜笑颜开,各种肤色,各种表情的人!如果不是这些人穿的衣服是那么的古意盎然,商商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后世北京的潘家园跳蚤市场! “怎么样?姐没骗你吧?”初瑶一脸得意的微扬着脸,一把搂住商商的肩。 “我的天!竟然还有外国人?”商商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了,看着前面几步远那几个皮肤炫白,一嘴生硬长安官话的白人,商商真觉得自己象是重又穿回了后世。 “这算什么?那边儿还有昆仑奴呢!”初瑶不以为然的呶了呶嘴,示意商商看向另外一边两个身材高大跟在几个锦衣男子身后的黑人。 商商有些受不了的甩了甩头,初瑶不禁哈哈大笑,拉着商商,欢天喜地的挤进了拥挤的人群,把跟着的侍卫吓得一头冷汗,连忙紧赶两步撵上两人。 初瑶一路拉了商商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一会儿逛逛融香斋的脂粉摊,一会儿看看静宜园的笔墨,从这个摊儿跳到那个摊儿,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害得商商一路跟得气喘吁吁,直呼救命。 “商商!你看你看!”初瑶挤到一个银饰摊子前,拿了一支雪花银簪冲着商商直晃,这是一枝打造得十分精致的小簪,最适合插在当面,用做高髻的装饰,簪尾呈扇形打开的花枝上,一朵朵细小的六棱雪花仿佛满天花雨般洒下,每瓣银片都打的光可鉴人,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仿佛一捧瑞雪掬在手心。 “嗯!真是好东西!尤其是这手艺,确实难得!”商商打眼一看,也觉得初瑶眼光不错,便在摊子前认真挑起来,难得碰到个手艺好的银匠,给如意她们的东西还没选好呢!若能在这里先挑几样也不错,多准备些,到时由着她们喜欢自己拿吧! 摊主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穿了一身蓝色土布衣衫,一脸忠厚,看着两个打扮不俗的姑娘饶有兴致的在摊位前挑拣,心里便存了一丝期待,他的手艺是家传的,历代都是以银饰糊口,每季的集市他都是必来的,这次这两个丫头,兴许能给他带来些好运气! “两位姑娘真是有眼光,小人这摊子上手艺精细些的簪子都给姑娘挑中了!”看着商商手里已经拿了四五支簪子,男人高兴的说着奉承话。 “瞧您这话说的!那您是说我们手里拿着的这些簪子贵些吗?”初瑶眼珠转了转,开口问道,别看她年纪不大,这集市可是混了好几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兴许还会被糊弄,可几年混下来,再傻的人也学精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簪子簪身上都刻着所用银两的份量,姑娘不信可以仔细看看,这银簪子不同别的首饰,材料上是没有什么赚头的,也就是赚个手艺钱而已,复杂些的,花的时间长,自然要价会高些。”男人生怕跑了生意,连忙一迭连声的解释着。 开什么玩笑!看这小丫头旁边的那位,都拿了五枝了,还挑着呢!这一笔要是做成了,兴许今天就能早些收工了,这节骨眼上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那不是把进口袋的钱往外推么? “咦?还真有字呢!”初瑶举着簪子看了半天还真被她找到了摊主刻着的字,米粒大小,藏在簪尾发出花样的地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看了看摊主一脸着急的样子,商商倒有些莞尔,她这人一向是只要喜欢,只要有钱,并不是特别爱讨价还价,再说了,今儿高兴!便是多花些钱,她也乐意! “姐姐别和他闹了,还是先挑东西吧!”商商看了看摊上剩下的簪子,自己手里已经捏了六支了,也差不多了,还得买些别的。 初瑶看了看摊上的簪子,还真象摊主说的,商商的眼光确实不错,几支清雅些儿的,精致些儿的全捏到了商商手上,她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便将手中捏着的那支举了举,示意自己就要这支了。 “一共多少银子?”初瑶问道。 “姑娘手上的这支,和这位姑娘要的其中三支是一个价,都是一两银子一支,另外三支每支八钱银子。”摊主举了举手示意道。 “什么?就这几支簪子就要我们六两四钱银子?”初瑶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这个摊主是欺她们小是怎么着? “姑娘!这簪子光材料就要五两多银子呢,小人其实也就赚了姑娘一两银子多点的手工钱,真不算贵了!”摊主赔着一脸小心道,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个姑娘不是普通人,不说身上那一身绫罗,单看身后跟着的这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也明白这定是哪家王公贵胄府里的小姐出来逛集市的,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不敢得罪了贵人. 初瑶还待再说,商商却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转头对摊主道:“好了!只要你送我们几个钗盒,我们也不和你争这一钱两钱银子!” 摊主一听大喜过望,忙从摊下摸出几个黄杨木的盒子,这几个盒子都是他无事时刻了来装簪子的,手工倒也极为精细,商商满意的挑了三个喜鹊登梅和三个秋菊迎风的盒子,初瑶也挑了一个翠竹纹的. “摊主!这是银子,你可称好了!”商商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摊主,摊主忙乐颠颠的扯了一杆小秤出来称了,将多余的铰了下来,递还给商商,这才千恩万谢的目送了两人离去.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再和他杀价呢?"初瑶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在这样的集市上,杀价也是一种乐趣. "今天妹妹高兴!就只当是做一回好人吧!"商商不以为意的笑笑,除了妓籍,一身轻松,她现在看谁都高兴!心里的花忍不住的就想到开到阳光底下,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快乐! 看着商商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初瑶含笑摇头暗舒了一口气,她今天主要是陪商商逛,苦了这些年,商商也该舒心一次了! "接着去哪儿?"商商将手中包好的银簪交给跟在身后的侍卫,回转身问初瑶道. "看你的吧!你还要买什么咱们就去看什么!"初瑶笑盈盈的道. "这里可有皮货行么?我哥哥有寒症,我想给他买块上好的皮子暖身子."商商想了想,自己出来长安还没有给两个哥哥带礼物呢!也不知大哥的风湿寒症好了些没有? "前面不远就有广源的皮货行,我上次给子骞哥买的皮子就是在那家,还不错呢!价钱也公道."初瑶踮起脚看了看人头攒动的前方,指着不远处一个最大的摊子道. "那就那家吧!咱们过去瞧瞧."商商拉了初瑶的手,推开人群往前挤去. 待到好不容易披荆斩棘的来到这个摊前时,两人都已出了一身汗.一股皮货的特殊臭味立时冲进了两人的鼻子.看了一眼堆成小山似的皮子,商商有些骇然这家皮货行的财气之粗,就看这堆成了小山般的皮子,没有个万把两银子那是绝拿不下来的,这还只是摊子上摆的陈货,那货行里的新货,只怕是这里的十倍百倍不止. 因天时渐暖,广源货行的皮货趁着这次的集会来了个大清仓,将许多积了多年的皮子都翻了出来,摆在摊位上派了专人看着,任人挑拣,大大的门板铺就的摊位后,就是广源货行的门脸. 几个伶俐的小厮站在摊位后盯着翻看皮货的客人,一边回答着问话,眼睛却丝毫不敢离开客人手里拿着的东西.这摊上的皮子虽说有些陈旧,但皮质都是上好的,还有两条少见的火狐皮,若是被人顺走一条,可都是莫大的损失. 两人也不管身边的其他人,径自在这堆皮子里翻看了起来,初瑶一眼就看中了单独搭在一旁的那两条火狐皮,伸手便一把揪过,拿在手里摸了摸,倒是油光水滑,轻柔绵软,真是好东西! "这两条不错,颜色也好,买了回去,找个匠人好生处理一下,镶在大麾上,一定好看!"初瑶有些心动的拿着皮子摩挲,感受着指尖滑过的丝缎般柔软触感. 商商却是在一堆堆大皮货里翻看,她想给哥哥买一块熊皮,这样的皮子够大,可以从腰间一直搭到脚面,这样,哥哥的腿就不会再畏寒了. 正翻着,商商忽然感觉有些什么不对劲,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一直升起来,象是被毒蛇盯住一般,一股战栗从后脑一直延伸到尾椎骨,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她猛然转过头,两眼紧紧的盯着身后的人群,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自己这是怎么了?神经过敏了么?商商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挑皮子. 广源货行的门口走出来一行人,当先的一个竟然是在长安城里盘桓了好些日子的药罗葛. "如此,一切就都交予彭掌柜了!老朽不日就要起程**中,到时老朽在漠北恭候彭掌柜大驾!" 药罗葛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长安官腔与面前的中年男人拱手作别,在长安城里转了这么久,终于让他定下了这么一家后台够硬,财力够厚的合作伙伴,据彭掌柜给他的信息,和他自己的明查暗访,广源的背后,站着的竟是当今太子! "好说!好说!"男子朝药罗葛一拱手,一双眼笑得眯起,反正与药罗葛合作也是太子的意思,他也只不过是执行罢了. "如此!老朽便先告辞了!在此先祝彭掌柜财源广进啊!"药罗葛看了一眼摊子前兴致勃勃挑选的人群,呵呵笑着对彭掌柜拱了拱手. "大首领走好,敝人就不远送了!"彭掌柜对着药罗葛回了个礼,眼尖的看到摊子前正选皮子的人中,有几个人微微动了动,当下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 "彭掌柜留步!" 药罗葛不疑有它,告辞了彭掌柜,带了两个侍卫转身下了石阶,刚刚走到皮货摊子一旁,正要插进人群时,异变陡生! 原本挤在皮货摊子前正挑皮子的几个锦衣汉子,不知何时挤到了摊子一旁,正装模作样的拿了手中的皮子举在眼前观看,待到药罗葛走近时,其中一个男子突然丢下手中举着的皮子,单手往腰间一抽,一把雪亮的朴刀便从鞘中"唰"的一声挥了出来,直往药罗葛面门劈去! 旁边的四个锦衣人同时发难,四把带着呼啸风声的朴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直扑向了药罗葛身边的两个侍卫,一时间刀光霍霍!杀气森森! 用这一章补昨天漏更的,不知道各位亲们是否同意?这章字数稍多点,各位亲们是不是高兴一点呢?偶在这里郑重宣布,如果偶的推荐过百偶就加更!收藏过百偶也加更!PK票过10偶也加更!投粉红票偶一定加更!所以各位亲们!努力的投吧!你们投的多,我更的就越多!哇哈哈哈! 第八十四章 遭劫 刀光亮起的一刹那,皮货摊旁的人全都惊声尖叫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后飞退,唯恐慢上半步让刀剑伤着,正靠在摊旁的商商和初瑶也吓得不轻,两个人小脸惨白的往后踉跄直退,人潮拥挤中,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卫也被恐慌的人们夹裹着挤了开去,一时近不得身。只不过片时间,皮货摊旁就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药罗葛刚一下台阶便感觉到一股凶厉的杀气,伴着刀风袭面而来,急中生智间,他不退反进,低下头朝着来人直撞过去。 “卟!”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持刀袭击的锦衣人当即被他撞的跌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街心方才站稳了脚跟。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药罗葛一击得手,并不追击,反而向着锦衣男子厉声喝道。 这个人药罗葛并不认识,可不管如何,他也不想在这大街上大打出手,这里毕竟是长安,今日大集,巡城兵马上就会过来,他不想在就要回漠北的节骨眼上出问题,他知道朝中已经有强硬派在向李世民提出异议,认为唐皇对外族过于宽纵。 锦衣男子一张腊黄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双眼却诡异的盯着药罗葛,透出深深恨意。 药罗葛皱紧了眉,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腊黄脸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你到底是谁?” “啊—--”药罗葛的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惨呼,待他转身看去时,只见随自己出门的两名侍卫已身中两刀,胸腹间鲜血喷涌,一身紧袖胡服被血染得鲜红。 “咄力!乌都汗!”药罗葛目呲欲裂,他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漠北好男儿,跟着他来了长安,想不到却反而遭人暗算,药罗葛一时间心痛无比。 正在药罗葛回身准备支援两个侍卫时,锦衣男子却突然暴起,手中朴刀再一次直劈而下,凛冽刀光中照出锦衣男子的面容仿佛死神镰刀上的倒影,带着翻涌的杀气冲着药罗葛飞扑而来。 无奈之下药罗葛只得舍弃了咄力两人回身防护,交叉起双臂挡在头顶,只听“咔啷啷!”火花闪烁中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药罗葛双臂的铁制护臂堪堪挡住了锦衣男子全力下劈的一刀。 药罗葛此次出门本不是为了争强斗胜,因此并未携带兵刃,只有一对精铁护臂是随他多年一直不曾离身,这紧急关头下,这对护臂竟救了他一命。 “大首领,不要管我们,你快跑啊!”咄力胸腹中刀,与乌都汗背靠着背守在街中,与药罗葛隔着七八步距离,两人被四个身手矫健的男子围攻,自知已绝无幸理,只盼着大首领能快些逃出去,若等得两人倒下后,就是五人围攻他一人的局面了,到时大首领更是插翅难逃。 药罗葛此时却是有苦无处诉,他全力抗住了锦衣男子这一刀,双臂已然发麻,可面前的锦衣男子却毫不放松,一刀紧似一刀,刀锋直指要害,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几番连续的砍劈下来,他的护臂已隐隐的有些开裂的迹象,弄得不好下一刀就会让他血溅当场。 正在三人苦苦支撑之际,远处却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一队维护大集治安的巡城兵丁正快速的向着此处靠近,所过之处,人流象刀劈般向两边分开来。 “天子脚下,何人在此打斗?”一名骑在马上的裨将当先赶到,对着场中斗得不可开交的几个大声喝道。 “怎么会这么快?”锦衣男子嘴里喃喃自语,腊黄面孔没有一丝变化,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个人――不是说他会负责摆平巡城吏么?怎么会这么快就让这些人来到了此处? 心中一片慌乱,锦衣男子手中的刀却越发加快了攻击,一把朴刀直舞得风雨不透,似一颗光球般冲着药罗葛狠狠的滚了过去,似乎想在眨眼间将他滚进这刀阵中,将他立时割得血肉横飞,尸横当场! 见到巡城将到来,四名围攻咄力和乌都汗的男子也心中一凛,加快了手中的招式,只听得“卟卟”几声刀刃入体的闷响,咄力和乌都汗顷刻间又是身中数刀,体力在鲜血的流逝中消耗殆尽,再也无力支撑绵软的身体,在巡城将的面前软软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等,将这几名匪人冲击开来,先救人。”巡城将眼见匪人剽悍,忙抽出腰间长刀喝道。 随着巡城将一声呼喝,所有兵丁立即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随着巡城将冲向了药罗葛与锦衣男子之间。 四名击杀了咄力与乌都汗的男子眼见自己的首领被巡城将和兵丁们隔在了另一边,心中都是大急,四人同时伸脚在地上一蹬,飞身而起,越过了众兵丁的头顶,就待要与锦衣男子会合。 巡城将冷冷一哂道:“不知死活!” 手中刀光一闪间,从战马背上高高跃起,从四人面前一窜而过,巡城将手中的刀一个不差的磕在了四人的肩上,将四人原封不动的砸回了原地,这才重又落回马背上稳稳的坐下。 这一下兔起鹘落,眼光略差些的人根本就没看清,只见到四个人跳起来,不知为何,巡城将在四人面前一晃,四人便又跳了回来。 这一下交手,彼此都探出了对方的深浅,护兵们将锦衣男子围在中央,一个个虎视眈眈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明知主子就在另一侧,四个锦衣男子却只能干着急,双方竟僵持起来。 在巡城将的另一侧,药罗葛正坐在地上喘息,他如今已是年逾五旬,力战之下难免气竭,望了一眼高居马上的巡城将,一时间竟无力开口。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城中厮杀?”巡城将冷冷的开口道,今日本想着还能悠闲些在街上逛逛,顺便还可以抽空给妻儿买些小礼物,不承想居然会碰到这难得一见的当街劫杀! “老朽是漠北铁勒进京面圣的大首领,这些人老朽并不认识,也不知为何他们要劫杀老朽,还望将军明查。”药罗葛艰难的站起身来,拱手向马上的裨将行了一礼。 “原来是大首领,本将甲胄在身不便施礼,得罪了。”巡城将在马略欠了欠身,算是还了礼,转头对手下兵丁道:“将这四名人犯拿下,押回大牢,待本将禀明上官再行发落。” “是!”一群护兵哄然应诺,手中长枪配合默契,几个呼吸间,便将四名锦衣男子压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一旁的锦衣男子看得双目喷火,他辛苦了这许多时日,好不容易才从族中调来这四个高手布下这个局,如今只不过瞬息间,原本一面倒的局面竟就翻了个儿,这巨大的落差让他简直无法接受。 看着面前冷冷的俯视着他的男子,一股暴戾之气冲上头顶,手中的朴刀由下向上撩起,带起一片寒光,直朝男子马腹下攻去,眼中的嗜血光芒象是要吞了眼前的男子一般。 “哼!”巡城将冷哼一声,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轻易的避过了锦衣男子的杀着。 锦衣男子见巡城将被他逼退,竟意外的不进反退,脚下急退间,才不过三两步,便已退到了人群之前。 围观的人群正看的兴起,哪曾想这凶人竟会往人流密集处逃来,一时间都惊慌失措的往后再退,商商与初瑶也跟在众人身后往更远处奔逃。 看到商商在自己眼前不远处的背影,锦衣男子嘴角一阵狞笑,天不从人愿,但好歹也有些补偿,这个歌姬不正是那日大殿演舞的那个么?看来老天爷也不是完全不给他活路! 锦衣男子冲上前两步,探手一抓,便将背着身往前跑的商商擒在了手中,回身一转,将商商挡在身前,正好挡住了随后追来的巡城将。 一片刀光在商商面前戛然而止,巡城将硬生生将就要袭上商商面颊的刀刃撤了回来,反噬的劲力让他在马上一阵摇晃,险些落下马来。 “全部给我退后!”锦衣男子一声大吼,将手中的刀架在了商商的颈项上,雪白柔细的脖颈在锋利的刀刃下象是纤细的花茎一般,脆弱易断。 巡城将无奈的往后撤了半步,虽说此人挟持的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是当着长安城众多百姓的面,他还真做不出枉顾性命的事。 怎么只不过是一眨眼间,自己就被这个男人拎在了手中?只是飞起来一般轻飘飘的一甩,竟然就被他挡在身前做了挡箭牌?这一连串的变化,快得商商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侵入肌肤时,商商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状况,商商有些头痛的皱起了眉,自己是不是天生衰命啊?憋了两年,好不容易除了妓籍,这还没高兴明白呢!只不过是出来逛逛街啊!怎么就能碰到这种事呢? 商商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尽量让自己离那锋利的刀刃远一些,生怕一不小心,这锦衣男子就会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商商!”初瑶尖声的叫了出来! 她跑了一阵,突然发现商商没在身边,回头看去时,却惊骇的发现,商商竟然被那锦衣男子劫在了手中,一把雪亮的朴刀正架在她的脖颈上。 巡城将正在进退维谷间,人群又是一阵喧哗,一骑黑马飞快的冲进了坊市,直奔到空地处马上的骑士狠命的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竟一下子便在街心停了下来。 “放了你手中的女子!否则,你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把冷酷阴森的声音在街心响起,马上的男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偶还是比较敬业滴吧?赶在十二点以前终于贴上来了!呼----累死偶了!亲们记得投票啊----! 第八十五章 齐聚 黑衣男子刚一冲到众人眼前,商商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一身黑衫,黑巾束发,满面肃杀的男子不是李默是谁?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默的时候,商商的心里竟然微微松了口气,一种很微妙的安心感在心中缓缓鼓荡,渐渐的渗入心底消失不见。 锦衣男子有些戒慎的看着跳下马的李默,与刚才的巡城将不同,这个男子的眼神竟能给他一种恐惧感,那象幼子般漆黑看不见底的瞳仁里,象是有猛兽将要出闸一般,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管我的闲事?”锦衣男子的问话有些犹疑,他不想不明不白的竖一个敌人。 李默不屑的一哂道:“你当我多想管么?只要你放了手中的女子,我马上回头就走。” 商商看着李默一脸的冷漠,嘴里却说着这样斩钉截铁的话,心中微甜之余也不由有些发急,他这样说,这人会放她才怪,历来都是人质的价值越高,绑匪得到的就越多,他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呢? 一旁的巡城将见双方僵持,遂将手一挥,顷刻间,兵丁们押着擒下的四人离开了西市,退得干干净净。 秦武一夹马腹,缓步走到李默身边道:“李公子!恕秦武甲胄在身不便施礼,得罪了,不知这位姑娘与兄台是何关系?” 李默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马上略弯着身的秦武,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洛阳故人,如今竟落入匪人之手,还望秦将军施以援手。” “故人?”秦武挑了挑眉,看李默的样子,他与这女子绝不是故人这么简单,但李默不肯说,碍于他在太子府的地位,他也不好再问,正待再开口,忽听对面的人群中有人高喊。 “你这狂徒!快将我妹妹放开,如若不然,定叫你血溅当场!” 初瑶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将几名侍卫拢到身后,可看到场中的情形,也不禁呆住,那锦衣男子虽然身材高大,可此时却完全窝在商商身后,一把精光锃亮的朴刀更是稳稳的架在商商的脖颈处,投鼠忌器之下,几名侍卫也没有把握能在不伤着商商的情况下将人救出来。 “初瑶?”秦武看到初瑶的时候也不禁皱了皱眉,他们秦李两家本是世交,幼时也常与初瑶在一处玩耍,是以两人并不陌生,只是不知卫国公府几时又多了一位孙小姐? “哈哈哈!”锦衣男子勒紧了怀中的商商,将她的身子完全贴到自己身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来我今日抓到一个宝呢!有你在手我胡咄葛何愁不能突围?”话毕还使劲在商商颈边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之色。 商商闻言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人叫胡咄葛?那不是在大殿上向皇上请赏的那个人么?可是不对啊!他好象变了个样子?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手,商商恶心得小脸益发惨白,如果不是颈上架着的刀,只怕她会当场吐出来。 李默眼中杀气更盛,双目直盯着胡咄葛搂着商商的手,双拳紧握,指节掐得发白。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顾忌,直接杀了他,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看着商商吓得惨白的小脸,他就象揪心一般的痛,只有将胡咄葛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秦武哥哥!”初瑶一眼看到秦武,顿时象见到救星一般,立即带着众侍卫朝他奔了过去,在她的印象里,秦武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在年轻一代中他算是佼佼者了。 “初瑶,这女孩子是谁?你为何会叫她妹妹?”秦武见初瑶奔来,只得翻身下马,看着商商有些不解的问着初瑶。 初瑶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都怪她!非要今天拉着商商出来,不然也不会碰到这种事了! “她是商商,我爷爷刚收的干孙女!我的干妹妹!” “你还是叫一个侍卫去府上通知一声吧!这个情形,只怕有些麻烦!”秦武有些讶然,他这才几天没回家,城里竟出了这么大的新闻?卫国公收了个干孙女? 初瑶点了点头,回身吩咐了一个侍卫立即回府报讯。 胡咄葛看着对面自顾自说着话,完全当他无物的几人,心头不由火起,狞笑着将商商掐紧道:“快给爷爷我带匹马来,不然的话我就杀了这女人!” 药罗葛此时早已退到了一旁,听着锦衣男子说话,那熟悉的声音,生硬的官话,怎么听怎么象是胡咄葛? “胡咄葛?是你么?”药罗葛有些迟疑的喝道,除了他,药罗葛实在想不出来他在长安有什么仇家会想要置他于死地。 锦衣男子浑身一颤,阴狠的目光转向了药罗葛,眼中的恨意令人发冷。 “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傻啊!”一旁的李默冷冷的瞥了一眼药罗葛。 他当初放出胡咄葛就是要利用他对药罗葛的恨,只要他出手杀人,那么李世民就有足够理由处理他,永绝后患,为了这件事,他倒是帮了胡咄葛不少,不过胡咄葛也防了他一手,今天跟着他来偷袭的人,全部都是他自己部族中的心腹。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胡咄葛阴沉着脸看着李默,这个男人始终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象是在他背后藏着的毒蛇,他的一切举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胡咄葛!你好糊涂!你以为长安城是漠北么?你这样做整个铁勒九部都会被你害死!”药罗葛痛心疾首,这个胡咄葛毫无头脑,只会一味好勇斗狠,逞强杀人,他如今这样一搞不正给了唐皇理由?关外部族不服教化祸乱长安,予以铲除还不是名正言顺么? “你少假惺惺!药罗葛!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要不是你,铁勒的首领早就换我做了!”胡咄葛两眼通红,看着药罗葛的眼神中透疯狂的恨意,手中的刀也有些颤抖起来。 “胡咄葛!我劝你最好还是将手中所押人质放了,还能有一线生机。”秦武上前一步,沉声喝道,胡咄葛此时已然陷入半疯状态,根本没有安全救下商商的把握。 “你是骗三岁小孩子么?我要是放了她那才是绝无幸理!”胡咄葛押着商商,不停的变幻着方向,以他的耳力,明显能听到有几道轻浅的呼吸从两侧的房脊上传来,唐人的强弩是有名的,他可不想被人从背后放冷箭。 “你们立即给我把马牵来,我要驿馆里我自己的那匹!快点!不然你们就等着我将这女人一刀一刀碎剐吧!”胡咄葛状似疯狂的朝着众人大吼,手中的刀在商商颈上一阵比划,吓得初瑶脸色惨白,泪珠儿顺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李彦!跟着药罗葛大首领,去馆驿将他的马带来,另外,让手下的人将馆驿守好,若是商商有一丝一毫闪失,我要铁勒九部从此从世上消失!”李默看也不看身后,冷冷的开口道,语气中的嗜血寒意让在场的众人全都打了个寒战。 李默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对着他单膝一礼后,便押着药罗葛直往馆驿的方向而去。 “李兄!处置胡咄葛的事应交由官府,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秦武深深的看了李默一眼,这个男人在太子府的地位一直很超然,虽然不知道他与太子是什么关系,但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他,看眼前这情况,这个男子真的将商商看的很重! “不劳秦兄费心,若有什么事都由李默一肩承担。”李默紧盯着胡咄葛,一丝也不敢放松,唯恐自己稍稍分心,商商便会在他眼前受伤,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什么人敢挟持老夫的孙女?”一声怒吼平地里炸雷般的响起,围观的百姓中体质稍差的竟有人当场被震晕了过去。 胡咄葛在这一声怒喝下,心神不由一晃,手中的刀差一点便掉到了地上,惊骇之下,往声音来处看去,只看到一个满头白发,胸襟大敞的老头子,手上还抓着一只鸡腿,须发怒张大袖翩飞,几个起落间便到了眼前,其速度之快快逾奔马。不远处跟着的一辆青篷马车,尚且赶不上他的速度。 “爷爷?!”商商不禁低呼,自那日摆了酒认了干孙女后,虬髯客便一直待在李靖府里与李靖喝酒吃肉,偶尔商商会去为两位老人唱两个小曲,陪两老说说话。 “张爷爷!就是这个叫胡咄葛的坏人,抓了商商。”初瑶奔到虬髯客身侧,指着空场中举着刀的胡咄葛道。 “好小子!你倒是有几分胆色啊!连老夫的孙女也敢抓!”虬髯客咬了一口鸡腿,将骨头随意一扔,拍了拍手,语声森然。 秦武看了看虬髯客,虽有些头痛,却也只得上前施礼道:“张老大驾!小子秦武给张老爷子见礼。”言毕,忍着甲胄的不适,单膝下跪,认认真真的施了个礼。虬髯客大名,那可是与他祖父同辈的侠者,即便是他祖父在此也得礼让三分,他秦武又岂敢不敬? 胡咄葛见此情景,不禁一身冷汗,这商商不过是个歌姬,怎么会有这许多人为她出头?而且看样子每个地位都不低!她真的只是一个歌姬么?胡咄葛此时万分怀疑自己的选择,看这情形,即便今日真能逃掉,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开始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一时昏了头拉了商商做人质! 青篷马车在坊口停下,李子骞一掀帘跳下马车,听说商商被劫的消息,李靖急得不行,可年纪毕竟大了,加之腿脚有伤不如虬髯客利索,便只得遣了李子骞跟着虬髯客出来,自己在家中等消息。 “子骞哥哥。”初瑶见自己兄长来了,忙拉了他过来如此这般又说了一遍。 “子骞兄!”秦武与子骞打了个招呼,心中却是不由一阵汗,连卫国公的长孙也来了!看来今天这一关不好过啊!他不由的有些怨恨昨日给他偷偷报信的那个小乞丐,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说什么今天坊市会有斗殴,结果竟让他陷入了这种情境里,闹得不好只怕会受责呢! 李彦骑着胡咄葛的马飞奔进了西坊,在李默面前停下,将缰绳递给了他,又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馆驿已经被他们的人重重围住。 “这是你要的马,你该放人了!”李默面无表情的盯着胡咄葛,只要对方一有松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这一章是补前天的,我尽量快点把欠的章节补上,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失望!继续支持我吧! 第八十六章 遁逃 这个小院看起来很是整洁,屋里放着一架“你先放马!”胡咄葛油盐不进,只狠狠盯着自己的爱马,这马已随他多年,与他心意相通,此次来长安他便是骑着此马,只要这马在他身边,他胡咄葛哪里去不得? 李默咬紧了牙,双拳捏了又捏,只得放开了缰绳,却并不将马赶过去,只让马站在原地。他必须制造机会让胡咄葛过来牵马,这样他就能接近他了。 “咴-嗦!”胡咄葛撮唇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李默身旁的马儿闻声立即竖起了耳朵,扬起前蹄往胡咄葛直奔而去。 待得奔到近前,还没等李默等人做出反应,胡咄葛伸手一提,双足一蹬,飞身上马,手中挟着的商商也与他一同落在了马上,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商商被胡咄葛紧紧的困在后背空档处,他整个人向前匍匐着,所有的空门几乎全被商商挡住了,两侧房脊上伏着的弓箭手拉紧了弓弦却苦于没有机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上了马。 胡咄葛双手一扯缰绳,一夹马腹,黄膘马一声长嘶,提腿便冲了出去,只一眨眼间,便窜出了十来丈远,绝尘而去。 迎着胡咄葛马头冲势的人群惊叫连连,狼狈不堪的仓惶闪避,唯恐飞踏的马蹄踩到了自己。 “该死!” “不自量力!” 两声怒喝顿时响起,虬髯客大袖一挥,身形腾空而起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李默也飞身上马,一夹马腹,胯下黑驹跟在胡咄葛的身后尾随而去。 商商被胡咄葛单手掐住脖子反困在背上,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拼命的伸出双手想将喉咙处的压迫感减轻,可却徒劳无功,那铁钳似的手紧紧的掐着她,让她的胸中传来了阵阵窒息感,一股缺氧的眩晕袭入脑中,只恍惚看到马后尾随而来一脸急怒的李默,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子骞!传老夫的虬枝令,长安城内所有江湖人士,全力追杀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远远的,虬髯客的怒喝声如闷雷般传来,整个西市一时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话惊呆了! 商商的昏迷已使这位古稀老人极为震怒,他本无子嗣,原以为会孤独终老,却不料遇到商商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心里着实喜欢之下收了她做干孙女,原想着自己也算是有后了,可才高兴了几天,商商竟会被匪人挟为人质,怎能让他不怒? 秦武无奈的皱起了眉,这位老人家这么一搅和,他这个巡城将该怎么办?这样摆明了要收买人命的话还这样大声嚷嚷,不是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么? “子骞兄!”秦武出声唤道。 “你别叫我,我只能听他的话,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得罪了他,只怕是当今圣上也得思量三分,我劝你就当没听到吧!”李子骞不等秦武把话说完便笑眯眯得开口打断,这不是找死么?且不说虬髯客,如果商商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家里的那位老爷子也饶不了这个胡咄葛。 李子骞朝秦武拱了拱手,拉了自己妹子初瑶便上了马车,虬髯客的命令他得赶快去办,回了府只怕还有李靖的命令要执行呢!只要商商还在这匪人手中一日,便一日不能让人安心啊! “哥!商商会没事吧?”初瑶双眼红肿的看着子骞,都怪她,若不是她,商商妹子也不会被人抓走。 “没事的,哥不会让商商有事的,哥这就回去加派人手,将张爷爷的话传出去,咱们府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李子骞握了握妹子的手,眼里微微笑着,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这个胡咄葛只怕死得不会是一般的惨! 秦武看着离去的青篷马车,只能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跟在李默的身后也追了下去,毕竟他是巡城将,这是他的职责,只不过,这次的事好象已经轮不上他插手了。 李彦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主上已经追出去了,对于李默的冲动,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每次一碰到商商的事,这位主上总是一脸惶急,方寸大乱,看来此事得通知太子殿下一声了。 只不过片刻间,引起风波的众人就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看热闹的百姓们还在看着地上残留的血渍发表着感慨。 “这一次的市集可真是惊心动魄啊!尤其是那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真是嚣张,这还是当着巡城将的面呢!就这么发出追缉令了!啧啧啧!真是!”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什么人?竟能让卫国公府也出头来了!那个初瑶小姐不是卫国公府的孙小姐么?” 人群之中一片嗡嗡的八卦之声,毕竟,为了一个女子竟有江湖大佬当众发出追杀令,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闻!更何况,还有当朝的国公为这女子出头,这女子的身份一时间更是变得益发神秘!直到很多年后,人们都还会想起这一次西市的轰动奇闻! ――――――――――――――――――――――――――――――――――――――― 东宫书房里,一炉龙涎香正袅袅的升起青烟,满室弥漫着。 “什么?你是说默追上去了?”李治蓦然转身紧盯着立在身前的李彦。 李默这些日子来做的事,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节外生枝,想到李默对商商的看重,他不由的也皱了皱眉。 “是!太子殿下。”李彦低声回道。 “你可有在胡咄葛的马上做些功夫?”李治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问问李彦,他一向跟着默,又最是稳妥,不可能不做些预防功夫。 “属下在马蹄上酒了些千里香,本打算等胡咄葛骑走马儿放松警惕后告诉主上,谁知主上竟追了上去,属下失职,请太子责罚。”李彦低着头,半跪于地,他实在是没想到李默竟会那样追上去。 “此事并不怪你!你将太子府里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出去,务必跟到胡咄葛的位置,协助默将商商姑娘救出来吧!”李治微微叹了口气,淡笑着抬手示意他起身,有虬髯客和李默跟在身后,胡咄葛只怕会疲于奔命吧!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能力能逃过他二人的追踪了? “另外,传我的手令,即日起长安城门添加人手加紧盘查,直到抓到人为止,你将人手好生分派一番,要保证每个城门至少都有一人看着。”李治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得将城门封锁一段日子,否则,真要是让胡咄葛带着商商逃出城去,那他可真没法同默交待了! “是!”李彦低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与此同时,卫国公府里也在进行着同样的问答,卫国公李靖一脸怒气的瞧着李子骞,他倒并不是气自己的孙儿,只是对他带来的消息极为震怒。 “你说那人是铁勒九姓的胡咄葛?”李靖看了看李子骞,再次向他确定。 “是的,孙儿回来的路上,初瑶已经将那人的身份告知孙儿了,说是铁勒的大首领将他认出来的。”李子骞极为笃定的说道。 “好!好一个胡咄葛!想是欺我李靖老了!卫国公府无人了么?”李靖不怒反笑,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顿道。 “子骞!你去传我的令,将府中一干侍卫人等全部派出去,挨家挨户给我搜!赶狗入穷巷!他胡咄葛今日加在商商身上的,我李靖要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李靖狠狠的一顿手中拐杖,眼中霸气尽显,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征战沙场时的模样。 且不说这头的两边布控,那头的胡咄葛正在疲于奔命。 原本倚仗着胯下良驹,胡咄葛满有把握将身后追踪之人甩掉,自己带着商商从容离去,可奔逃了一柱香了,身后那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却并没有力竭之象,一直在身后不远处紧紧坠着,大袖挥舞的样子象极了一只展翅的大鹏,起落间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胯下的野马王后裔,让他不禁恨得牙痒痒,而在老头子的身后还跟着那个让他觉得象条紧盯着自己的毒蛇一般的黑衣男子,让他更是极为忌惮。 拐过了一个又一个街角,胡咄葛尽量将马儿往人烟稠密处赶去,他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的,可他就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完全不顾忌,越是人多的地方才能越让这些人束手束脚。 将商商从身后扯至身前,也不管她早已昏迷,将她横搭在马背上,胡咄葛在穿过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将路上行人撞的人仰马翻后,蓦然的拐进了一个僻静的横街,飞快的翻身下马,将商商扛在背上,伸手在马臀上重重一掌击下,马儿负痛之下急步一窜,便顺着街角狂奔而去。 胡咄葛看了眼身后,一闪身进了街旁的一道小门,随手便将门掩上。都跑了这么久了,还不能甩掉身后的人,看来骑着马儿是跑不掉了,只好放走马儿,让它能引开追踪之人的注意。 胡咄葛靠在门板上休息了一会,又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声音,没有听到什么异常,这才起身将商商重又扛在肩头,往屋内走去。 八成新的纺车,上面还缠着些未纺完的纱线,看来屋主人走得有些匆忙,连桌上的碗筷也还没收拾,想是有急事出了门。 胡咄葛将商商放在屋内的床上,自己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屋内的柜子里一通翻找,找了一套男子衣衫出来,七手八脚的换下了身上的锦袍,虽然有些想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但想了想,却又罢了手,胡咄葛的样子也有不少人见过,还是就这个样子吧。 这章补昨天的,我答应过推荐过一百就加更,不过看来今天不行了,只能明天补充上,希望各位亲们不要怪偶!偶已经很努力了!有票的还是投吧!只要有一张粉红票偶也会加更的!!!!!! 第八十七章 追 踪 商商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酸痛,喉咙更是火烧一般,真象是回到了自己初来唐朝刚醒来时一样。费尽力气微微转了转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只见自己眼前不远处,一个锦袍男子正在手忙脚乱的扒着身上的衣服换上一套棉布袍子。 看着眼前腊黄脸一脸戾气的男子,商商这才猛然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把这衣裳换上。”胡咄葛看到商商醒来,眼中的戾气更是明显,眼前的女子总能让他欲火直冲头顶,但此地不宜久留,没人驾驭的马儿,不会奔跑很久,迟早会停下来,而且以那二人的眼力,在马儿停下之前,也很可能发现他已不在马上,到时转过头来寻起来,倒霉得只会是他。 商商戒慎的看了看胡咄葛,虽然早已被马颠得全身酸痛,喉咙也被这个男人掐得充血嘶哑,但她不能露出哪怕一丝恐惧,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镇定,只有镇定才能抓住机会,找到出路。 商商接过胡咄葛递过来的一身棉布衣袍,看着胡咄葛,示意他转过身去。 胡咄葛的眼里闪过一丝欲火,嘶声狞笑道:“怎么?还想要本首领转过身去?” 商商想了想,的确不能寄希望于他。只得背转了身除下了身上的外衫,有些心惊胆战的飞快套上了棉布襦裙,一转过身却看到胡咄葛眼中幽暗的欲火,心中更是一惊,手也不禁微微发抖。 胡咄葛喘着粗气走近商商,一手捏起她的下颚,强迫商商将脸抬起,在她的颈项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肩骨,一手放肆的伸进了商商的衣领摸索着。 商商有些恶心,虽然她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可是也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是交给一个自己毫无好感的男人。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商商使劲的将胡咄葛推离自己的身体,自己半倒在了床上,还没等胡咄葛开口发怒,商商便抢先一步说道:“胡咄葛首领看来是将追兵不放在眼里啊!想必是有后手了!” 胡咄葛满腔的欲火一下子被商商浇了个干净,不甘心的淫亵道:“这次姑且放过你,等本首领找到个安全些的地方,定要拿你好好慰劳慰劳我兄弟!”话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眼神诡异的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还意犹未尽的瞄了瞄胯下。 商商被他的意有所指搞的一阵恶寒,强忍住翻涌而上的胃酸,从床上下来站到地上,侧着身子不动声色的将鬓边的一朵珠花借着身体的遮挡撇在床角。 胡咄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拽着她走到屋外,隐在门后听了听院外的声音,确定那两人高手没有跟来,这才拉开院门,闪身出来,看看左右无人,便拉着商商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进了人流中,一路向着西市而去。 长安西市附近的码头自古以来便是商旅、马帮、驼队的歇脚之处,白天桥上车马穿梭,晚间关闭城门后,舟船如织,胡咄葛就是想趁着关城门前混入商旅之中,只要能混上一艘运货的船只,便能顺着渭水一直西去,一旦出了潼关,势必就再难追上他。 到那时,身边的这个歌妓,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可以趁着铁勒九部首领都没回漠北的机会,将他们的部族一举收拢到旗下,岂不是一举数得? 胡咄葛越想越是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一边暗赞自己聪明的同时,拽着商商的手益发用力,他出门的时候已经点了商商的哑穴,现在的商商已是有口难言,他也不怕她暴露他们的身份,两人一路往前疾奔。 一路上,商商和胡咄葛碰到了好几拨巡城兵丁,看着巡城兵丁一脸肃然,盯着过往行人查看的模样,商商脸上的表情就一脸惶急,可是,也不知是不是胡咄葛对她的伪装太过成功,那些兵丁的目光总是在她脸上一滑而过,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有些兵丁的眼神里还透着些回避和厌恶。 在经过了几拨人后,商商终于有些沮丧的放弃了这种明示加暗示的眼神攻势,再这样下去,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实在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是被迫的呢? 胡咄葛冷冷的看着商商,他知道她的小把戏,可她不知道,早在那个小院她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借着对她轻薄,在她脸上贴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薄薄黑痣,现在那些兵丁哪里还能认出她来? 一直穿过了西市,到了邻近的码头,看着桥上桥下一片车马喧嚣,商商的心里不由的凉了半截,在这蚂蚁一样多的人堆里,李默能找到她么?一想到李默象个无头苍蝇一般在人堆里漫无目的的找她,她心里就一阵发急,也不知她留在那家人屋里的珠花会不会被他发现? 虬髯客与李默一路追着马儿转过几个街角,这才奔上了直路,远远看去,马背上赫然一片空荡荡,哪里还有人驾驭? 虬髯客几个起落间追上了渐渐慢下来的马儿,跃上马背,拉住黄膘马的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李默看着此时已驮着虬髯客的黄膘马,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商商,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虬髯客瞥了一眼李默,有些拿不准他和商商丫头的关系,但看在他一路神情紧张,颇为关心丫头的份上,倒也没有为难他。 “跟我来,老马识途。”虬髯客沉声道,李默的身手看起来还不错,让他跟着也能多个帮手。 虬髯客扯着马头径奔来路,这黄膘马颇有灵性,应该能试试它曾走过的路,也许对追踪胡咄葛能有帮助。 李默跟在虬髯客身后不发一语,心知自己看轻了胡咄葛,此时只得一路跟着虬髯客往来时的街道原路返回,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房舍,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两人慢慢走过一条条街道,待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时,黄膘马突然停了下来,不停的打着响鼻,却再不肯往前走,虬髯客与李默对看一眼,都是心中一喜。 两人翻身下马,走到小院门前,只见院门虚掩,门内隐有人声。 “啊?是何人进来我这屋里过?怎么这柜里的衣衫都翻出来了?”屋内一把尖利的女声失惊打怪的叫嚷着,一边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的衣裳怎么也少了,你上月织了布给我做的棉袍去哪里了?”略低沉的男人声也应和着女人的声音响起:“莫不是遭了偷儿?快看看还短了什么?” 听得两人对话,虬髯客与李默再忍不住,推开院门,直冲进了屋内。 “啊!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进我家里?”穿着一身布衣的女子,徐娘半老,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冲进来,吓了一跳,大声嚷道。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小心我去报官!”那男子一身布衣,虽说打了补丁,倒也收拾的干净,想来在外走南闯北还有些见识,知道要报官。 “哼!”李默不发一语的冷哼一声,强大的气场立时便将两人震住,缩在了一边不敢出声,只两双眼睛带着些怯意,偷偷盯着两人。 虬髯客里里外外在小院子里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看李默盯着两人,心里不由好笑:“你在这里盯着他两人,他两人也不会告诉你什么,算了算了,不过是寻常人,何苦找他们撒气?” 李默心里的火象是六月骄阳一般烤着他的心,收留胡咄葛在别苑里的那些日子里,为了稳住胡咄葛,他早已经将胡咄葛的性情摸了个十足,以胡咄葛的兽性,视女子如玩物,现在商商在胡咄葛的手里,又是那个禽兽渴望了许久的女人,试想他怎么会忍住不下手? 一想到商商在胡咄葛的身边可能会受到的折磨,李默就有些急火攻心,商商是那样的柔婉清冷,那样的灵气逼人,那样的令人心疼,却落在那个野兽一般的男人手里,不用想李默都知道胡咄葛会怎样对她? 李默没有理会虬髯客的劝慰,只是沉着脸细细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如果在这里再找不到什么,他们就必须尽快换个地方找寻了,时间拖的越久,商商的危险就越大! 李默的眼光一寸一寸的滑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当落在床上的时候,李默的眼光不由得顿了一顿,床上的被褥有些奇怪,竟象是被人打乱过,以这院子的整洁程度来看,这里的女主人是个精细的人,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不叠被褥的现象,除非---- 李默走上两步,一把掀开被子,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呤”声,一个闪着细碎银光的东西随着李默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李默蹲下身来瞪着地上的珠花,伸出一只手捡起,浑圆的东珠配着舒展的银色叶片,精致的做工,精良的材质,一看就不是这小院中的女人能戴得起的。 “商商!”李默捏紧了手中的珠花,浑不在意那锋利如刀的叶片几乎割伤了他的手掌,唇间如叹息般唤着。 这章本来应该是昨天三更的最后一章,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家里的电脑突然被征用,导致我的最后一更终于流产,唉!!!各位亲们不要拍偶!偶已经很尽力了! 第八十八章 藏匿 当李彦跟着闻香雀一路策马狂奔追到这个敞着门的小院时,看到的就是李默捏着手中珠花一脸冷漠杀气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李默,他只在李治被册立为太子时见过,那时李默为了能让李治被立为太子,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朝中几位摇摆不定的大臣都是在他的这种神情之下被施了诛杀令,似乎就连唐皇也默许了他的这种行动,而没有做出任何的责问。 这次,就为了商商,李默竟然再一次的露出了这种神情! “有我和张老追踪在后,胡咄葛不可能往前,从这个小院往回走的岔道,全部搜一遍,一个人都不放过!”李默冷冷的看着眼前半跪着的李彦,这个属下跟随他多年,办事一直很稳妥,希望这次他也能帮上自己的忙! 李彦回身对自己身后跟着的一众人等吩咐了一阵,侍卫们便各自分头去了,隐在暗处的暗卫也悄悄离去,只余李彦一人跟在李默身前。 虬髯客看了看天色,时辰已不早,眼看着就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那丫头一早接了圣旨没过一会儿就出了门,也不知这会那个胡咄葛会不会给她东西吃?想到商商那巴掌大的小脸,虬髯客就有些心疼。 商商被胡咄葛拉拽着,在西市码头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里背门的小桌子前坐下,时近正午,小店里坐满了干力气活的男子,一人一碗豆饭,吃得不亦乐乎,整个屋子里都充次着一种汗液发酵后的酸臭味,薰得商商差点吐出来。 胡咄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一路上碰到的巡逻士兵已经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甚至还有些带剑佩刀的江湖人也在街上游弋,不时的就会碰到一队,每当这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回避那些人的眼神,略微低下头去,若不是他将商商的脸上贴了一块黑痣,胡咄葛觉得,只怕跑不了几步远,他们早就被人抓回去了! 一边盯着门口处,一边端起面前的豆饭狠狠的扒了几口,胡咄葛捏紧了袖中的弯刀。为了方便他将那把朴刀扔了,只留下了一把随身的弯刀藏在袖中。 商商勉强的吃了几口,便将碗放下了,被胡咄葛掐得发紫的喉咙早已充血红肿,豆饭粗糙的口感让她实在难以下咽,跟着胡咄葛奔逃了一早上,精神的紧张和身体上的疲累,让她更加的没有胃口,如果不是担心不吃东西会让她失去反抗的力气,就连这几口她也难以下咽。 “店家,这码头上有没有下潼关的船出航?”胡咄葛吃完了饭,抹了抹嘴,掏出一块碎银来递给店家,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找,状似随意的问道。 “哎呀!客官来得不巧,今早有一趟,刚走了,若要去潼关,要等到明日了。”年纪不轻的店家躬身接了银钱,高兴得眉花眼笑一脸热情。 “是么?多谢!”胡咄葛脸色不变,戴了一早上的人皮面具,他的脸上有些发痒,没想到下渭水往潼关去的船每日只有一趟,看来只有在码头上呆一晚了。 不理店家的一脸谄媚,胡咄葛拽着商商出了门,迎面撞到一队巡逻的兵丁,正扯着人一个个的细细辨认,手中的一卷布帛不时拉开又卷起。 胡咄葛将腰间的弯刀抵紧商商后腰,将脸隐在她身后,换了个方向朝着码头下货之处行去,商商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寻人的兵丁,无奈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队巡逻兵士越走越远,心中一阵发苦。 “别妄想!如果你安份些,老子兴许还能多疼你一些,如若不然,老子不介意给你一刀!让你先下黄泉去给老子探路!”胡咄葛恶狠狠的在商商耳边嘶声威胁,一口浓浊的热气直喷在商商脸侧,让商商几乎要吐出来。 强忍着剧烈的恶心感,商商在胡咄葛的挟持下一路前行,一直走过了下货的码头,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街才停了下来。 胡咄葛将商商按在墙边,自己隐在街角探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人跟来,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被胡咄葛按在墙面不能动弹的商商,看着一脸横肉,满面腊黄的胡咄葛,面颊贴墙一脸懊丧。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会被这个人渣威胁? 胡咄葛扯起商商的手臂,顺着这条僻静的小道一直往深处走,越走人越少。 小道两旁似乎是码头上的仓库,高高垒起的院墙将小道上的阳光完全遮住,即便是在这正午时候,行走在小道之中仍然感觉不到一丝太阳的热力,反而清凉的象是红日初升时分。 由于背着库门,这条小道并没有什么人来往,在这正忙的时候更没有一个人有闲功夫往这小巷子里钻,胡咄葛一路通行无阻的带着商商绕到了仓库后墙处,看了看四周无人,便拉了商商纵上墙头,蹲下身,瞧准了院里的一处僻静地,跳了进去。 这个小院看得出是一个巨大的仓储基地,一排排几人高的囤仓里囤集着大量的粮食,看来是专门用来集中粮草的仓库。一个个粮垛中间,间或有一间守夜的小屋子,只是这大白天的,人都去了前院并没有人在屋子里。 胡咄葛挟着商商小心的躲过一队扛着粮包的苦力,轻手轻脚的绕进最靠院墙的一个小屋里,在门外听了片刻,确定屋里没人,这才推开门闪了进去。 商商被胡咄葛推的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上,往前急冲了几步,卸掉了他前推的力量,才勉强站稳,抬眼前只见这屋子里一片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矮桌,就只剩下一溜靠着屋边的大水缸,每个缸里都装满了清水,旁边放着一撂木桶,想是用来防走水的。 胡咄葛跟在商商的身后进了屋,轻轻掩上屋门,贴在门背后听了片刻,确认没有什么人发现,这才将门一关,随手寻了根棍子支上,转过身来。 看着脸上贴了一块大黑痣的商商,胡咄葛不由的觉得有些恶心,但一想到她美妙的声音和娇媚的身姿,又不由得心头一阵火起。 从大演那日到现在,他没有一天不想起这个女人,那做剑舞时柔软的腰肢,纤长的双腿,若是捏在自己手中,盘在自己腰间,该是怎样一番风情?哪怕是那个一直隐在背后帮他的人让他找了不少长安城中的名妓,他也一直对商商念念不忘! 这一次终于能有机会了!反正这会儿那些追兵也追不到此处来,这女人又被自己点了哑穴,叫也叫不出来!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得等到明日上船了,想到此胡咄葛的眼中不再犹豫。 商商看着胡咄葛变幻的神色,心中暗暗发凉,在进这间屋子时,她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以胡咄葛的急色,只要稍微安定些,只怕就会对她有所动作,看他此时的神情,只怕是忍不住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商商一边想着,一边悄悄不住的后退,这个时候靠谁都来不及了,她必须自救!可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从他手中逃出去呢? 仓惶间,商商往后摸索的右手碰到了一根圆木,凭手感好象是一根棍子,背在身后的手掂了掂,重量刚刚好,估计是守夜的人用来防贼的,不想却正好被她摸在了手中。 胡咄葛看着商商的眼神逐渐阴暗,口鼻中的喘息声越来越急,这个女人,让他的欲望好象蒸腾的火山一样,每次看到她,他都无法遏制自己。 胡咄葛踏前一步,正要伸手揭去商商脸上那块碍眼的黑痣,既然是想吃了这女人,怎么也得让她看起来顺眼些吧!那块黑痣贴在她的脸上,着实是让人看着有些恶心。 商商眼中厉光一闪,背在身后的木棍骤然横扫出来,棍风“霍霍”,力量之大就连商商都有些诧异。 胡咄葛眼见一根粗大的木棍扫过来,心中一凛,心知这一下若是打实了,少不得要头破血流,晕厥在地,仓促间忙就地一滚,躲了开去。 商商见一棍不中,也没有什么章法,只得挥着棍子一通乱打,屋子里地方本就不大,倒把个胡咄葛弄得手忙脚乱,连连躲闪,一时间屋子里“霍霍”风声,夹杂着一两声打到地上的“咣咣”声,接连响起。 商商挥着木棍子打了十来下,见对胡咄葛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心中不禁叫苦,再这样下去,等她没了力气,照样也只有做胡咄葛的俘虏!可她被点了哑穴无法高声求救,这可怎么办? 胡咄葛被她打了十来棍,虽说没打到肉,却激起了他的凶性。对于女人,他一向是看成玩物,在部族中,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还没有哪一个敢违背他的意思!可到了中原,找李世民要这个女人,竟然没要到手!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将这女人劫了来,她居然还敢拿了棍子打他! 胡咄葛凶性一起,也不管那木棍是否会打到肉,抽出绑在臂上的腰刀便冲了上去。 商商举着木棍正寻思着该用什么法子将消息传出去,忽一转眼却见胡咄葛抽出腰刀冲了过来,慌乱间便是一阵乱挥,木棍无意间竟打到了屋里靠墙放着的水缸上,只听得“咣当”一声大响,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只水缸被商商一棍抽了个结实,竟就这样碎了,缸里的水流了一地。 这一声大响将胡咄葛吓了一跳,竟停下了手上的攻势。凝神细听间,竟听得屋外有人声传来。 “咦?那边有响动?莫不是有偷儿进来了?”只听得一把男声一路往这头行来。 “哎呀!那边的屋子里怎么有水流出来?可别湿了粮食,到时该发霉了!你们快去告诉掌柜的,我跟牛大过去看看。”另一把男声离小屋更近,一眼看到了从小屋门下流出的水迹。 我的文在合作频道作最新推荐了!希望各位在看文的亲们能支持我!票票多多的投来!我会努力加油码字的! 第八十九章 暴露 商商侧身听得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惊喜,总算有人听到了动静! 胡咄葛眼中闪过一片狠戾,回头看了看与他对峙着的商商,虽然她不能说话,但胡咄葛却能看出她眼中的那丝希望。 趁她分神,胡咄葛一跃而起,抬起一脚狠踢出去,正中商商手中的棍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商商虎口发麻,捏在手中的棍子禁不住这一下大力,脱手飞了出去,撞到屋墙上反弹回来,“砰――哐啷!”落到了地下。 商商被这股大力一带,狼狈的倒在了一边,还没等回过神,胡咄葛已经两步蹿上前,将她扯了起来,伸手在她腰间一带,将她扯在了怀中,手中弯刀锋利的刃口直抵她的腰侧。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胡咄葛在商商耳边低声道,语气中的笃定让商商不由的打了个冷颤,眼中的希望渐渐熄灭。 “卡啦!卡啦!”门外的人伸出手推了推屋门,“咦?这门怎么推不开?莫非里面真的有人藏着不成?” “撞开!哪里来的匪类,竟敢跑到我程家的货仓里藏匿起来?”门外传来一句威严呼喝,听那声音象是个中年男子。 “是!掌柜的!” 胡咄葛听得此言,心中明白,此次是躲不过去了,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能冲出去,这里区区几个护院定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不被巡城兵缠上,就还有几分生机。 想到此,胡咄葛抬起一脚,向前木门狠狠踹去,只听得“砰!”得一声大响,整块木门被他一脚踹得飞了起来,直砸向屋外站着的众人。 “啊!” “哎呀!”一声声惨呼不绝于耳,门外的众人哪里会想到屋里的偷儿竟如此凶悍,措手不及之下,被砸了个正着,离得近的几人头破血流,已是被砸得晕了过去。 胡咄葛趁着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挟了商商冲出门来,夺门而去,他不敢走正门,只得奔过几个粮垛,从来时翻进来的院墙处翻了出去,浑然不觉一道灰色的人影早已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已从远处掩了过来,一见到他的身影忙隐在街角,待他走得远了,方跟在他身后远远坠了上去。 这一番动静实在是闹得大了,院子里受了伤的哀哀叫唤,没受伤的一阵嚷嚷,本来就受严命巡查城内的兵丁听了动静急忙进院查看时,却只得到个匪人已经跑了的消息,唯恐被上头问责的兵丁头儿忙不迭的将消息传了出去。 “你说什么?在西市码头遇到疑是胡咄葛的人?”李默蓦然转身,眉头都快要拧成了一朵麻花。 “是,属下听说是一个粗壮汉子挟了一个女子,虽说相貌不似,但是那身形倒是挺象。”李彦也有些不确定,据来报的侍卫说并没有见到人,只是听货仓的掌柜大致说了下两人的样子,男子的腊黄脸倒有些象是戴了面具的胡咄葛,只是那女子脸上有一块大黑痣,却又有些对不上号了,会不会胡咄葛将商商姑娘藏在什么地方了,只是弄了个假的跟着? “胡咄葛竟会在西市?”李默低头默念了一遍,轻捻着手中的剑穗。他必是想借着渭水货运,坐船从水路出潼关,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彦!你去西市的码头上打听,胡咄葛会出现在西市定是想坐船西下,你去查查这几日去潼关的船,传我的令下去,西去的船只,一艘也不准放行。”李默提了剑,转头瞧了瞧虬髯客。 “不用看着老夫,你自做你的事去,老夫这里自有打算。”虬髯客呵呵笑了两声,拍马直往仙客来去了,既然已知道胡咄葛的大致所在,他这些朋友们便也能派上用场了,别的人且不说,那个唐门的黄发小儿,倒是可以拉出来用用。 李默目送虬髯客离开,这才狠狠一抽马股,胯下黑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射了出去。 西市的程氏货栈已是一片闹哄哄,一众巡城兵丁在门口维持着秩序,周围一片围观的人群不知就里的嚷嚷着,探头探脑的往货栈中探看。秦武早已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货栈,站在胡咄葛待过的小屋里。 李默扔下爱马,一路走进兵丁看守的货栈,进了小屋只见一片凌乱,屋角的水缸破了一个,积了一地的水,站在屋里看了半晌,李默理也没理站在一边的秦武,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屋子,随着沾了泥水的脚印一直走到院墙边。 他手下的人手早已在这西市全部撒了出去,只要胡咄葛还在这西市,李默不信把他翻不出来。 提了一口气,李默纵身跳上院墙,沾了些泥水的脚印在接近院墙时就已渐渐消失,望着墙外的僻静小道,李默一时也拿不准胡咄葛会向哪里逃去。只不过,胡咄葛既然是到了这西市码头,必然不会轻易离开,只希望他还没有错过机会! 默默的看了半晌,李默转身跳下院墙,商商还在胡咄葛手中这个事实,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的心,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从得知消息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嘴角早已干得起了皮,心里的那份焦燥却丝毫没有减少半分,一刻不看到商商平安的回到他视线可及之处,他一刻不能安心! 李彦站在货栈门口看着李默,身后一个灰衣的人影突然凭空出现,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李彦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丝喜色,挥了挥手,示意来人自回来处,李彦随即便踏进货栈,直往李默迎去。 “主上!有消息了!”李彦的语气里透着些欢快。 “在哪里?”李默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片亮光,象是暗夜里的星辰一般,那样醒目灿烂。 “在距此处三条街的一个小铺子后面的阁楼上,咱们的暗卫发现了他,顾忌着商商姑娘的安全,不敢惊动,特地回来报予主上知晓。”李彦一边回话一边小心的看着李默的表情,每当有关于商商姑娘的消息时,他总要斟酌着话语的轻重。 “你跟着我,留个人在此等虬髯公,其余人等慢慢朝那边挪,一律不准骑马,不可惊动了胡咄葛。”李默冷着脸下了令,回头又看了一眼秦武,那意思是:你若要跟,也别给我骑马了,走着去吧! 秦武苦笑一下,只得将手中爱马的缰绳交给了一个小兵,叮嘱他送到胡国公府上,这才跟在李默的身后往三条街外的小铺子奔去。 这小铺子正是中午时胡咄葛带着商商吃饭的那个小饭铺,因胡咄葛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想起这个小饭铺已被巡城兵搜过,便又拉着商商死拽活拽的藏到了小铺子后院的一个小阁楼上。 这小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满是蛛网,略微一动便扬起半天高的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有人上来了。 商商撕了块布袍,擦了擦一个废弃的木箱,转身坐在箱盖上揉搓着手腕,被胡咄葛一路拽着,她的手腕已经是瘀青一片,想来,这辈子也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真没受过这种罪! 胡咄葛任由她在木箱上坐着休息,自己却走到窗边瞧着外面的街道上如潮水般来去的人流。在这样一个人流密集的地方,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了吧? 回身看了看商商,不敢离开窗口的胡咄葛心头不禁又生出几分怒意,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在那个小屋里被她钻了空子,弄得暴露了行踪,哪里会弄得如此灰头土脸,疲于奔命? 李默刚走到街口,一个灰衣的人影便闪了出来,半躬了身道:“主上,前面就是那个小阁楼了,若再往前,便会被其发现。还请主上谨慎。” 秦武与李默等人相视苦笑,这胡咄葛还真是会挑地方,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店里还坐着不少扛工的苦力,若是真打斗起来,极易伤人。 李默沉吟了下,回头对李彦道:“去帮我准备一套扛工人的衣裳,快些!” 李彦领命去了,灰衣人立在一旁陪着李默与秦武两人,李默回头看了看灰衣人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灰衣人有些受宠若惊道:“属下周大力。” “此事一了,自去帐房上领三百两赏银。”李默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对于有能力的人他一向不会亏待。 “谢主上赏赐。”周大力有些激动,他只是向主上报告了一个消息便得了这样的好处,看来主上并不象他想象的那般不好接近啊! “李公子出手可真大方啊!”秦武半眯了眼瞧着李默。 对于这个人,就连他哥哥秦英也一直有些拿不准,虽然他向来低调,可是从种种迹象中可以看出,他在太子府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而且据某些隐讳的消息称,李治会那么顺利的登上太子之位,也与这位李默不无关系。 或许,这位被劫的商商姑娘就是他的软肋? “秦公子过奖。”李默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对秦武语中的探究不予理睬,现在他关心的只有商商,秦武的试探他暂时当作没听到。 很快,李彦便捧着几套扛工人的粗布服饰走了过来,李默随手拿了一件套上身,系上腰间的系带,又摘下头顶的饰冠,将头发打乱了些,遮住自己的脸。秦武和李彦也各自拿了一件如法炮制,三人互相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相伴着往小店行去。 我已经很尽力了,虽然有点卡文,但是也尽力写出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失望,不要拍偶,另外,偶不太会虐,会不会让有些喜欢虐的亲们失望啊?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我!多多投票!谢谢! 第九十章 跳楼 等到胡咄葛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小店里包括店主在内全都被清出了小店,只剩下李默、李彦和秦武三人。 推开小店的后门,李默、李彦和秦武站在小院里仰头望着孤零零矗立在小院里的阁楼,正对小院的窗台后,胡咄葛瞪着圆圆的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放眼看去,街角的暗影里走出了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不时有一两个灰衣人影风一般的掠过,以胡咄葛的眼力,不难看出这些灰衣人个个都身手不凡,甚至还有些衣着五花八门的江湖人夹杂在其中,不时的有一两句听不太明白的方言飘入他耳中。 胡咄葛惊恐的跑到阁楼的另一个窗口向外望,却绝望的发现,西市码头本应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人流如今已经全都被盔明甲亮的士兵们代替,同样是人流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洋溢的澎湃活力而是森冷的肃杀之气。 这股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人流,已经将这个立于西市路口的小店团团围困,那密集的程度,只怕是一只苍蝇也很难在这群人面前安然无恙的飞出去。 胡咄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脚下虚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急转直下变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那个隐在暗处给了他无数好处的人不是说过,官府的事情由他摆平的么?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却连面都不露一下?那个人――他既然能在长安城里卫国公府的对面有一个那样大的府第,怎么却会言而无信呢?是他胡咄葛哪里做错了么? 胡咄葛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早上出门刺杀药罗葛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商商的双手被胡咄葛撕了个布条系在一个倒在地上的木架上,整个人因为要迁就那木架的高度而半蹲着,辛苦之极。由于被点了哑穴,她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咄葛的每一点表情变化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生怕错过了什么讯息。 刚上阁楼时,胡咄葛的神情里带着些谨慎,随即便象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神色间轻松了很多,甚至还有闲情对着商商调笑两句,这让商商的心里一阵发紧,胡咄葛越是显得胸有成竹,商商的心底就越是发凉。 这会儿看着胡咄葛脸色苍白,一脸紧张恐惧的样子,商商不由得眼中一亮,心知一定是有人来救她了,不然,胡咄葛不会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胡咄葛!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长安城内过半的兵丁已经都被我们调了过来,你是逃不出去的。”秦武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李默,有些拿不准他的意图,但作为长安巡城将,他还是得履行自己的职责。 胡咄葛走近阁楼窗边,看着小店外黑压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脸色益发苍白。难道我胡咄葛真的就得死在长安么?不!我不甘心! “你们想抓我胡咄葛么?简直是妄想!你们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女人的命了?”胡咄葛一把抓住商商的头发,将她连人带木架一起拖到了窗子旁,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半个身子都架到了窗子外,死死的压在窗台上。 商商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火辣辣的痛,好象所有的头发都要脱离她的头皮跟她说再见了!手腕处细细的布带勒得她双腕青紫,沉重的木架拖在身旁,连她的两只手臂都拉得快要脱开来,背部被压在窗台上硌得生疼,她想也不用想,也知道背后定然也是一片青紫了。 从到唐朝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就连云姐这个老鸨也从未这样折磨过她,被点了哑穴,无法呻吟出声,痛极了的商商只能张开了嘴“呼呼”的喘着气,用粗重的呼吸来缓解自己全身的疼痛。 李默一看到被压在窗台上的商商,眼角便禁不住一阵抽动,胡咄葛扯着商商秀发的大手,就象是捏在他心上一样,那种掐住了血脉的痛让他的理智渐渐流失。 脱掉身上扛工人的粗布棉衫,李默掸了掸锦袍,看也不看胡咄葛,便抬脚向阁楼走去。 “你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胡咄葛恐惧的看着李默越走越近的步伐,慌乱间,用弯刀抵着商商的颈项,大声的呼喝着。 李默的脚步顿了顿,他抬起了头,直直的望进窗边瞪着他的胡咄葛眼中,一片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望着胡咄葛的样子就象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让人从心底里冒着寒意。 胡咄葛被李默的眼神盯住,竟觉得两腿发软,手中的弯刀快要捏不住一般直抖,锋利的刀锋在商商的颈项间轻轻颤了一下,划出了一条艳红的血线,一滴鲜红的血珠凝在雪白纤细的肌肤上,刺得李默眼中生疼。 一双杏仁眼危险的眯起,李默在商商企盼的眼神中,重又抬起脚,踏上了通往阁楼的木梯,许久没有人走过的木梯在李默的一步一步下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仿佛不堪重负。 胡咄葛眼看着李默一步一步的接近,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神色间突然一片疯狂,竟一抬手间,将商商的大半个身子都拖出了窗台外,只剩下一双修长玉腿搭在窗台上徒劳的蹬踏,伴随着商商“呵呵”的喘气声,和眼中深深的惊恐,看得楼下的两人一身冷汗。 “你上来啊!你上来啊!你不是喜欢这个贱人么?只要你上来,老子就让她下去陪你!保证她会烂得让你捡都捡不齐全!哈哈哈――”胡咄葛疯狂的大声笑着,手中的弯刀却始终不离商商的颈项,都是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状似疯狂的胡咄葛,将自己的失败全都归咎在了商商身上,却丝毫没有想过,商商从始至终都与他没有半分交集,这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心中贪念,咎由自取! 李默在踏进阁楼小门的入口处停了下来,胡咄葛脸上的疯狂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让商商受到不该受的损伤,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商商颈项间凝固的血珠,李默的目光温柔的滑过商商的脸。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信我! 商商穴道被点,看着李默在进门处停下,心中发急,却又出不得声。这个李默为什么不过来呢?只要他过来,她就可以瞅空子跳下去,以她练过瑜伽的柔韧度,在空中控制一下下落的姿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更何况这小阁楼只不过相当于后世的两层小楼那么高,就算是真掉下去也摔不死! 胡咄葛见李默在进门处停了下来,不禁为自己的选择得意起来:果然,这个男人还是很看重这个女人的!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手,他不愁逃不出去! “哈哈哈!怎么?舍不得这个女人了吧?看着她在我手里受苦是不是特别心疼?”胡咄葛更加揪紧了商商的头发,用手中弯刀的刀背勾过商商的颈子,伸出舌头将商商颈间那滴血珠勾入了口中,一边还回味似的咂了咂嘴,挑衅的看了看站在门外的李默。 “胡咄葛!你会后悔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李默的身上卷起滔天的怒意,商商在他的心中一直被视为珍宝,除了那次自己带她回洛阳别馆时吻了她一次,其余的时候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侵扰到她,毕竟,她还那么小! 胡咄葛狂妄的掐起商商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的脸,一把扯去她脸上贴着的那块黑痣扔到地上,伸出舌猥亵的舔了舔她的脸蛋。 “哈哈哈!你想把她救回去吧?那就拿药罗葛的命和出城的船来换!老子就要这两样东西,就看你舍不舍得给了!如果你给了,老子兴许一高兴,玩过了以后,还能留她一条命给你玩玩!”胡咄葛肆无忌惮的提着要求,一边挥起一刀将绑在商商手上的木架子砍了下来,抬手一提将商商推上了窗台,弯刀重又搁在商商的脖子上。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倚仗了,只要有她在手,他就可以心想事成,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将她交出去。 “胡咄葛!如果你伤害了商商,我保证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默的口气没有一点起伏,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象是嗜血猛兽的低喘一般充满了威胁。 “哈哈哈!”胡咄葛放肆的大笑起来,身处绝境的他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早已有些疯狂,现在李默的话语更是激发了他的凶性,他伸手将商商的后领提起,单手一推,轻而易举的将商商吊在了窗台外。 “你看我敢不敢!”胡咄葛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在他剧烈的面部表情下变得扭曲怪异,腊黄的脸色配上抽搐般的表情,更显得他的人有些异样的疯狂。 商商突然的被胡咄葛推下窗台,四肢悬空的感觉让她猛然间有些惊慌,脖子处被衣服勒住的窒息感,逼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商商费力的偏头看了看呈半疯状态的胡咄葛,此时的他,手中的弯刀略微的离开了她的脖子。 就是现在!商商突然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趁着胡咄葛的注意力被李默吸引住,他单手提着衣领,这单薄的衣料可不一定能撑得住一个人的重量。 想到就做!在众人瞪大了眼的惊愕表情中,商商曲起双腿,用力的往下一蹬,整个身体的重量加上她刻意制造的下坠力,顿时只听得衣领处“呲啦!”一声响。 商商柔美的身影在半空中翩然盛放,翻飞的裙裾象是春日里一朵洁白的牡丹,飘荡着开在了李默的心底。 “商商!”站在阁楼门口的李默肝胆欲裂,不顾一切的跳下阁楼,双足一蹬,人象离弦的箭一般射向了商商落下的方向。 虬髯客拉着唐家老二唐骏,风风火火的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吓得人心脏停跳的一幕,独自一人站在阁楼上的胡咄葛捏着手中碎裂的布帛,已经彻底的傻掉了! 今天家里亲戚来了,拖到这么晚更,各位亲不会生气吧?希望有票还是多多投啊! 第九十一章 回府 “卟!” 商商在半空中尽量的调节着自己的姿势,可这个小阁楼实在是不算高,还未待她将身体调整平衡,便感到右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剧痛,人顺着疼痛的一侧便倒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半圈。 商商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头乌发散乱的披在脸上,狼狈的躺倒在地,无法出声的痛苦压抑得她咬破了红唇,殷红的血珠染得红唇益发浓艳。 还没待她缓过神来,便感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轻柔的包裹了起来,一只修长微颤的手轻轻的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将她绑在一起的双手小心的拆解开来。 商商转脸看去,却在转瞬间跌入了一双满含痛意的眸子,那双眼中被重重情意包围的小小人影看起来分外憔悴,惹人怜惜! 微微扯了扯嘴角,忍着脚踝处传来的痛楚,拉出一个勉强的笑,商商指了指喉咙,有些发急的示意李默给她把穴道解开。 李默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将商商紧紧困在怀中,伸出一手在她喉间轻按了两下,商商顿觉喉间一松,忍不住猛的呛咳了两声。 “早知你不会坐以待毙,可你就不能安心等我将他拿下么?你这样跳下来,若是――”李默微微叹息一声,咽下了口中的话语。他不敢想象那个后果,若是怀中这个人儿真出了什么差错,李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将铁勒九姓灭族。 “这才多高?最多也就是扭个脚而已。”商商哑着嗓子,定了定神,伸出手拍了拍李默,既是安慰他,也是给自己定惊。 被胡咄葛挟持着奔逃的这大半日,商商着实是受了不少惊吓,胡咄葛赤裸裸的欲望更是让她始终悬着心。自来到唐朝以来,商商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接近过危险,虽说跟着太子李治时也曾经历过刺客事件,但那件事的目的却是李治,与她并没有十分切身的关系。可这一次却不同,胡咄葛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了对商商的兴趣,而这种兴趣随时可以让商商万劫不复! 那种从心底生发出的恐惧让商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坠入深渊般,再也不见天日! 勃然大怒的虬髯客,在看到商商跳下楼的时候,便丢下自己叫来见机行事的唐俊,飞身蹿进了阁楼。 被商商的奋力一跳惊傻了的胡咄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虬髯客三两下打翻在地,一脚踹下了上来时的楼梯。 站在楼下的秦武眼见得胡咄葛一路滚了下来,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他实在是不想打扰虬髯客泄愤,但身为长安守将,职责在身却不得不上前制止。 “虬髯公!且慢动手!此人既是触犯了我大唐律法,还请交由晚辈押入牢中,留待皇上问罪。”秦武执礼甚恭。被虬髯客的脾气他也略有耳闻,再加上他是晚辈,替虬髯客做足面子,总好过让他借题发挥。 “你说不动手,老夫便不动手么?”虬髯客沉着脸,背着手,从阁楼上踱下来,不急不缓的走到哀哀呻吟的胡咄葛身边,毫无预警的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胸口。 只听得几声“咔咔!”脆响,胡咄葛立时便惨呼起来,虬髯客这看似轻巧的一脚已将他胸前的肋骨踢断了大半。 “虬髯公!还请暂息雷霆之怒!”秦武有些发急,若是真让虬髯公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胡咄葛打死,那他也不用再混了,大唐律法可不是嘴里说说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虬髯公都没有权利代替律法断人生死! “爷爷!”商商靠在李默的怀中,由着他抱着,慢慢走到两人身边,颀长的男子如玉树临风,怀中美人似娇花绽蕊,娇娇怯怯,两人只是随意一站,便已是绝美风景。 刚才李默打算扶她起来时才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完全不能动,便索性双臂一伸将她抱在了怀中,商商本有些羞涩,可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便也由他去了。 “丫头!”虬髯客一见商商被李默抱着,忙走到她跟前道:“怎么了?哪里摔着了?” “没什么,只是扭了脚,过几天就没事了!”商商笑笑,知道虬髯客是关心她,可也不希望他为了自己的事与秦武对峙。 “小子!我家丫头人也救出来了,你总不能老是霸着她吧?”虬髯客有些不快的瞪着李默,这个臭小子一点也不乖,他这样一抱,丫头以后怎么好嫁人啊! “爷爷!你说什么呢?李公子是看我扭了脚,行动不便,这才抱着我!”商商被虬髯客说得双颊泛红,满是羞意,红唇微嘟间恍如开了一朵妖娆桃花一般。 李默面无表情的与虬髯客对望,丝毫没有被商商的话影响,眼神间分毫不肯让。他既然在众人面前抱着商商,便不会再放手,不论是谁也再不能从他手中将商商带走!胡咄葛的事就是一个最好的教训!以后,他李默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商商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斗鸡似的两人,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掐了起来? 秦武眼见得虬髯客转移了注意力,忙向手下的带甲兵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地上疼得半死的胡咄葛五花大绑,押了开去。 虬髯客盯着李默的眼,从李默在商商这件事上的紧张,不难看出商商在他心中的份量,再看他处事安排,虬髯客深深觉得,此子非池中之物。可正因为这样,他有些不放心将商商交给他,这样的男人心思缜密深沉,他只怕商商拿捏他不住啊! 李默静静的回应着虬髯客的注视,既不说话,也不发怒,他知道商商极为看重虬髯客和卫国公李靖,每天李彦给他的回报总是说她在卫国公府住的极为开心。想到商商年纪幼小,父母便已双亡,李默自然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在意虬髯客与李靖。 对视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为了两人都在意的这个女子,两代男人终于决定暂时休战。 “哼!你以为老夫没注意你将这个匪类带开么?”虬髯客一脸冷意,瞧着一边的秦武哼了一声。 “爷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别生气了,便由秦将军将人带走吧。”商商柔声道,她一向都认为,不管什么事都应该遵循法律的途径解决,不管是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能代替法律。 秦武有些感激的瞧了商商一眼,真看不出来,这女孩子年纪不大,倒还真是挺懂道理的,有她说话也免了他一番口舌。 “哼!这次算便宜他!”虬髯客黑着脸,不情愿的松了口,他虬髯客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自己的亲亲孙女被人挟持了,都不能揍一顿出气,真是憋屈! 秦武见虬髯客松了口,忙不迭的招呼小兵将人带走,自己也拱了拱手,对着商商和李默施了一礼,飞快的带着手下人等退出了小院,生恐虬髯客改变主意。 “咱们也回去吧!”商商拽了拽李默的衣袖,看着虬髯客道。 李默低下头看了看怀中一脸疲惫不堪的商商,虽说还强打着精神,但憔悴的脸色早已出卖了她的身体状况。 无声的挥了挥手,示意跟在一边的李彦将暗卫全都撤走,李默抱着商商上了拴在小店前的马,也不等虬髯客,扬鞭打马直往卫国公府奔去。虬髯客跟在一旁,嘀咕了两句,对着唐俊摆了摆手,示意他替自己谢过那些江湖朋友,便也跟在李默的身后策马去了。 “商商妹妹!”李默抱着商商下了马,刚一进府门,便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初瑶几乎是用跑的一路奔到了商商面前。 她一听到商商回来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 “你没事吧?”眼见得那个在坊市里见过的男子将商商揽在怀中,初瑶便觉得一阵诧异,商商与这人到底是何关系?再一看,虬髯客居然跟在后头,也没吱声,这是什么状况? “我没事,初瑶姐,让你担心了。”商商再不肯躲在李默怀中,挣扎了半晌站到地上,踮起受伤的那只脚,尽量让它不要那么用力。 “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事!”初瑶双手合十,似模似样的拜了拜,一脸的喜色。 商商扶着李默的手臂勉强站着,立足不稳,再加上疲累,整个身子不住的摇晃,脸色也极差。虬髯客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丫头,就是倔强! 李默看了看商商的脸色,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起来,这个女人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一点也不肯给他表现的机会,居然就那样跳了下来,将自己弄得这般遍体鳞伤。 “你的房间在哪里?”李默暗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自己总是舍不得骂她,算了!还是多看着她些吧! 商商有些尴尬的看着李默,这里是卫国公府啊!他居然就这样抱着她,一路大喇喇的往里走,她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商商住西厢房呢!你跟我来吧!商商的脚伤了么?”不等商商开口,初瑶连珠炮似的便将李默问的话全都答了,一边还领着李默往内院走。 “爷爷呢?”商商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得扯了个话题。 “哦!一听到消息说你获救,爷爷便进宫了。”初瑶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答道。 “进宫?”商商本是随口一问,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问出个这样的答案。 今天单位开了一天会,九点半才结束,更得晚了点,已经凌晨了,希望各位亲们原谅!有票的投票!没票的点击!呵呵! 第九十二章 传艺 闹得整个长安城沸反盈天,人人侧目的铁勒首领胡咄葛当街杀人、强抢国公府女眷案,终于在卫国公李靖进宫哭诉,唐皇李世民下令腰斩胡咄葛后尘埃落定。 卫国公李靖年逾七旬,拄着个拐杖就进宫一顿哭,弄得唐王哭笑不得,好说歹说百般安抚,对李靖这孙女许下无数好处,这才让卫国公不情不愿的回了府,消息从宫中传出时,长安城内所有人几乎笑倒。 倒霉的胡咄葛,只因为觊觎族中大首领的位置,又挟持了商商,就落了个腰斩的下场,不但在牢里等死的日子里,被李默关照着一天照三顿打,还连带着铁勒九姓在长安城里的日子也益发难过,原本谈好的生意,都因着皇上的问责没了下文,把个年已五旬的药罗葛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商商倒着实因此事得了不少好处,皇上念在她年幼,又受了惊的份上,赏了她一个内官衔,不用进宫,只是挂个名,也算是间接的承认了她在卫国公府的地位,另外又赏了不少内造的首饰,把商商的小包裹塞了个满满当当,连初瑶也跟着得了不少好东西,两人乐得眉花眼笑,直嚷值得,把个李子骞弄得啼笑皆非,大叹两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商商!”李默倚在西厢房的门口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商商。 因牵挂着商商的脚伤,李默每天都会到卫国公府看她,还带了不少活血的药给她推拿,常会将她痛得冷汗直冒,可一看李默眼里那副比她还痛的神色,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场推拿下来,常是李默一身汗,她一脸红――羞得。 “你来了?”商商看着李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招呼,只得淡淡的说了一声,眼角却掠过一丝羞意。 经过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商商的心里那丝对李默的同情,在他的温柔呵护里渐渐的扩大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让商商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手足无措。 对于一个前世今生都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情滋味的女子来说,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她根本无法定义,无法判断,而在她自己还一片迷茫的时候,那一缕柔细的情丝早已缠缠绕绕的环在了她心上,让她无处可逃。 “嗯!今天可有好些?”李默走到商商跟前,半蹲下身握住商商的脚踝,入手的柔软让他心中一荡,由于长期练习瑜伽的关系,商商的形体比一般人要来得纤长,线条优美的小腿延伸到足踝处,细若无骨,赤裸的足踝有些红肿、发热,如洁白贝壳的小巧趾甲楚楚可怜的瑟缩着。 “好多了。”商商有些尴尬的看着站在门口装没看见的兰儿,向上缩了缩腿,想将自己的脚从李默手中收回来,他掌心的热度烫得她有些害怕。 李默象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往手心里倒了些不知名的液体,伸手抓住商商的脚踝,轻柔的按摩起来。 从商商受伤以来,一直是李默给她推拿,鉴于他在太子府的身份,再加上对商商的维护之情,卫国公和虬髯客对他的频频到来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太过份,两个老头子也只当是没看见,倒是商商身边跟着的兰儿,一直笑眯眯的,要将他俩送作堆的模样。 “今天不痛了吧?”李默一边轻柔的按着商商的脚踝处,一边抬起头柔声问道。 前几日为了活血,他不得不加大手中的力道,每次看她痛得满脸是汗,却仍咬着牙不出声,他就忍不住会心疼,那一张红嫩的小嘴都被她咬得泛了青,可就是倔强的不出一声,让他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不过,今天应该不用那么用力,他托李治从宫里带了些上好的活血膏,轻轻揉揉就行了,也让商商能够轻松一些。 李默的手在商商的脚踝处轻捏慢揉,受了伤的脚踝在李默的手掌中不住的变幻着角度,或直或弯,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足底一直流到足踝处,商商只觉得自己的脚踝象是泡在热水中一样,十分舒服,不由微眯了眼,享受的轻哼了声。 微微抬头,宠溺的看着商商半眯了眼享受的样子,李默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的商商象极了一只乖巧的猫咪,仿佛只要主人轻轻的挠挠它,它就会娇媚的喵喵叫唤。 李默捏住商商的足底,将真气从足底的涌泉穴慢慢注入,包裹住商商的脚踝,小心的一点点替她将淤血化开,这样她的脚也能好得快些,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她是个舞者,脚就是她的命! “丫头!”虬髯客大老远的便开始叫唤,打雷似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商商。 “爷爷!”商商“嗖”的一下抽回了搁在李默膝上的脚,手忙脚乱的将脚踝盖到裙裾下,俏脸飞红的看着闯进门来的虬髯客。 “咦?小子,你也在啊?”虬髯客状似意外的看着李默。 “虬髯公!”李默淡然的看了看虬髯客,立起身,掸了掸襦服的下摆。 “丫头!你上次跟爷爷说的那事,爷爷想过了,你想要学功夫,不是不行,但是武学一途极讲究天份,若是没有天份,便是花再多时日也只是枉然。”虬髯客看着商商,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但是有些话他却又不得不说,若是等这丫头折腾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这块料,那不是更伤人么? “我跟李老头子商量过了,得先看看你的骨骼才能确定你能不能练武。”虬髯客斟酌着字句,不想让商商失望。 “商商!你想学武么?”李默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但转念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商商的考量。 商商虽然是卫国公府的义孙女,但在洛阳教坊司却有自己的官职,她的哥哥更是在洛阳有着自己的产业,她不可能象初瑶一样,一直待在国公府里,出入有侍卫跟随,如果她能习武,无疑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嗯!我仔细考虑过了,不能总是指着别人来护着我,我自己如果能习武,不是更好么?”商商有些期待的看着虬髯客和李默,双眼中的光亮亮的,耀得人眼花。 从胡咄葛的事件足可以看出,眼前这两个男人都是身手不凡的那一类,说得更夸张点,就是身怀绝技! 商商在念书的时候也曾迷过金大,对这类高来高去的人一向都心怀向往,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跟着两人学,哪怕是没有胡咄葛的这件事,她也是迟早会开口的,胡咄葛的事只是给了她一个更好的理由! “你会很辛苦呢!”李默看着一脸兴趣的商商,忍不住出声泼冷水,想当初为了习武,他可是受了不少苦呢! “难道你以为我会怕苦么?”商商撇不撇嘴,想当初她在学校的时候,为了练芭蕾的足尖立,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呢!苦怕什么?和没有生命安全保障比起来,这点苦简直就不值一提。 “丫头!话可别说得太满哦!”虬髯客在一旁呵呵直笑,这丫头就是一副不服输的性子,不过,还真是象那时候的红拂啊! “爷爷!你怎么净拆我台呢?”商商不依的撒娇道,巴掌大的小脸一脸的娇嗔。 “好了好了!爷爷不说了,跟爷爷到练功房去。让我和你李爷爷看看你资质如何。”虬髯客爱怜的拍拍商商的头。 这个小丫头,人聪明又乖巧贴心,他可是打心眼里疼着她,即便万一她真不是习武的这块料,为了她的安全,他也会想办法给她安排些可靠的人手护她周全,更何况还有李老头子呢!不行的话,让他也派两个人!商商可也叫了他爷爷呢!可不能便宜了这老头子! 商商依言站起身,她的脚在李默每天的按摩下,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家里的两个老头子加上李默严禁她下床走动,这才一直呆在屋子里,哪里也没去。 兰儿忙走过来扶了商商,李默跟在三人身后,一路往练功房走去。 出了商商住的西厢,穿过两个长长的回廊,虬髯客在内院的东北角停了下来,推开一扇古朴的青木门,一间宽敞的练功房出现在几人眼前,卫国公李靖端坐在练功房的南面,一身箭袖胡服,打扮的极为利落,一绺长髯飘在胸前,更显名将气度,商商来府里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李靖如此打扮。 “爷爷!” “卫国公!”李默和商商两人同时上前见礼,不约而同的唤道。 “李公子?”李靖有些意外,李默常来府里他也知道,只是这给商商丫头传授武艺,李默也会跟来,倒叫他有些不好说,按理,师门授业,外人是不能旁观的,李默不会连这点都不明白吧? 商商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靖欲言又止,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李靖是有什么话不好说么?她有些奇怪的看看李靖,又看看李默。 李默扯出一抹淡笑,他哪里不知道这两个老头子的顾忌,只是对于商商习武,他终究是有些不放心,那样纤柔的身子,真受得了习武的折磨么? “商商!我就在外头,你若是受不住就叫我一声。”李默转回身不再看两个老头子,伸手顺了顺商商鬓边的发丝,柔声道。 “哼!臭小子!门外待着去!商商丫头可是我孙女,我还能吃了她?”虬髯客不满的哼了一声,这个臭小子!当自己是谁?居然当着他这个爷爷的面哄丫头! 商商羞红了脸,侧过身子避开李默伸过来的手,伸手推了推他,低声道:“你去门外呆着吧!爷爷会照看我的。” 李默眼中闪过一片炫目的流光,商商的轻言软语,在他的心中翻卷起无边的情意,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商商,直到虬髯客瞪得眼花了,李默才转过身,退出门去。 这段有点卡文,再加上单位事情比较多,传得迟了点,希望原谅!!! 第九十三章 归来 虽然有些不舍得初瑶和李靖,但商商还是一早就坐上了回洛阳的马车,在长安城滞留的时间太长了,洛阳还有些事等着她处理。 本来皇上已经销了她的妓籍,可她的卖身契还在云姐手中,虽然云姐未必会拿这事来要挟她,但是为防夜长梦多,这卖身契还是越早拿回来越好。 “丫头!到了洛阳,爷爷就要和你分道扬镳了,留给你的书册你要多看,闲来无事,多练练功,既然想要习武,就不能学初瑶那丫头的懒散性子!”坐在商商旁边的虬髯客有些舍不得的看着商商。若不是为了陪商商,他早就该离开长安了。 这次来长安本是为了红拂的祭日,却意外收了商商作干孙女,倒是意外之喜,为了陪商商他这才多留了些日子,也正好将红拂留下的武艺传给商商,也算是给他那妹子找了个好传人! 那天李默陪了她去看根骨,虬髯客本想着她已过了十四,这骨骼只怕都有些生硬了,再加上经脉不通,练起武艺来难免要多吃些苦头,却哪里想到商商有瑜伽的底子,身体的柔韧度竟然不比小孩子差,而且在瑜伽的锻炼之下,经脉的可塑性极强。这下子,喜得虬髯客和李靖都差点笑歪了嘴。 初瑶是天生的懒性子,一向不爱练武,只偏好逛街,红拂去世之后留下的武艺秘芨只能束之高阁,李靖常叹初瑶毫无红拂当年风采,这次发现商商是个好料子,当即便将红拂留下的东西一股脑的全交给了商商,还将商商领到红拂墓前正正经经的行了拜师礼,做了红拂的徒孙。 商商倒也争气,在长安呆着的这几日竟已将红拂留下的书册学了个烂熟,剩下的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虬髯客看看已没什么可教的,便动了离去的心思,他生性飘泊,这次在长安停留这么久,已经是例外了。 无巧不巧,洛阳的云水坊差人送信来,催着商商回洛阳,虬髯客一看,正中下怀,便打了个包袱与她结伴同行一程。 “爷爷!你就不能在洛阳待些时日么?商商的哥哥开了一家小酒馆,不如到商商那里住下来?”商商满心不舍,这唐代,信息不通,交通不便,今日一别,他朝再遇又不知是何时了。 “爷爷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一定去洛阳寻你!”虬髯客摸摸商商的头,也有些不舍,他一直孤身一人,并无子嗣,商商着实让他打心眼里喜欢。 “爷爷!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能食言!商商就在洛阳等着您,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您一定要来洛阳寻我!”商商看了看虬髯客,知道多说无用,只得撒着娇与虬髯客约好时日,期待来日再见。 “爷爷还会骗你不成?呵呵!”虬髯客哈哈一笑,抚着脸上长髯一脸满足。 商商这才松了口气,她是真舍不得虬髯客,难得有一个长辈这般疼爱她,实在不想和他分开。 撩开车帘看了看车外,明媚的阳光里,李默骑着马护在车旁,官道两旁高大的树木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阴影,高挺的身姿坐在马上,随着马儿的行进微微晃动,树冠中漏下的金色阳光为他的侧脸加上了一圈华贵的光圈,一眼看去如刀削斧凿般,冷冷的侧脸,在变幻的阴影中忽明忽暗,象高贵的神祗般不可捉摸。 仿佛觉察到商商探看的目光,李默侧过脸来,望着车帘后的商商,脸上化开一抹静谧的笑意,只是这样的看着她,哪怕什么也不做,他也觉得舒服。 看到李默的笑,商商也会意的回了他一笑,李默这段日子天天在她面前晃,时间长了,倒也对他这张脸习以为常了,或许没有李治的那张脸看起来美型,但是胜在端正,虽然没特点,但不太引人注意反而更好。 从商商来到唐朝,虽然一直知道李默对她的好感,可两人从未真正相处过,商商受伤的这段日子竟是两人第一次这样长时间的相处,在慢慢的摸索和小心翼翼的相互接触中,两人渐渐的有了些默契,常常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想法。 所以,发现这种状态的商商,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终于决定不再逃避这份心动。既然已不可能回到未来,那么就在这里找个老公吧! 综合各方条件来看,除了那个略显诡异的身世,李默算是相当不错的人选,那么,何不让自己轻松些呢?试着接受一个人也许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不是么? 想开了的商商也就不再羞涩于李默偶尔表现出来的关切和肢体上的接触,作为一个新女性,她总不能比古时候的女人还要保守吧?不过,话虽如此,可有时候李默眼里的灼人火光还是会让她有些面庞发热,不由心中大叹:都是没谈过恋爱惹的祸啊!竟然会被一个古人给调戏了! “商商,前面有家小店,不如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上路吧?”李默看了看前面的小铺,转头征询商商的意见,为了商商的脚着想,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 “嗯,赶了半天路,是累了。”商商放下车帘,重新坐好。 马车在小店门口停下,商商同虬髯客下了马车,站在店门口。 小店蛮干净,因是背着阳光,倒显得有些阴凉。一进了门,商商便觉得时近夏日的暑热消减了不少,冲小二笑了笑,要了碗凉茶喝着,打量着小店里的摆设。 李默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一角的一个白衣男子,这人背对着门,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可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气息却绝非一个普通人。 李默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不能怪他太敏感,商商刚经过了绑架事件,多少还有些后怕,他可不希望只是从长安到洛阳这么短的距离下,又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就在李默挑了个商商和白衣男子中间的位置坐下来的时候,商商一转眼也看到了坐在一角的白衣人。 看着白衣人似曾相识的侧脸,商商有些迷惑,这个人她在哪里见过呢? 虬髯客叫过小二,叫了一堆吃的,又要了一小壶绿蚁酒,他每日都是无肉不欢的,因此桌子上还放了一大盘卤好的牛肉。 “怎么了?丫头!”看着商商对着那个白衣人发呆,虬髯客有些奇怪,进门的时候不只是李默,虬髯客也发现了这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在这样普通的小店里,他的风姿显得那样惹眼。 “我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商商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道。 “是么?”李默不置可否的答应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商商竟会见过这人?看来此事不象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坐在一角的宇文靖安然的喝着手中的酽茶,桌上的菜肴已经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从商商一进店他就已经认出了她,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方便上前搭话,只能坐在原地喝着茶。 李默有一筷没一筷的夹着面前的牛肉,心里却始终揣了一份小心。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李恪身边那个贴身侍候的人,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往洛阳去的官道上?他是要回长安去么? 嘴唇微动了动,李默密语传音给隐在暗处的李彦,让他盯着这个男人,不用跟他们一起动身,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碰到了他,就不能不派人跟着,也许还能因此找到些李恪的把柄,何乐而不为呢? 商商一边吃着菜,一边仍在想着这白衣男子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好半晌才恍然大悟,这个男子不是她和绿袖救回来的那个宇文靖么? “怎么了?”李默看了商商一脸的惊讶,有些奇怪,“是想到什么事情了么?这么惊讶?” “这个人啊!我救过他的。”商商压低了声音,头凑到李默的耳边悄声道,唇间呼出的热气扫在李默的耳畔,勾得他心中直痒,象是揣了只小猫儿在挠着他的心,想要抓出来却又舍不得。 “喔?”李默强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挑了挑眉。 “真的!就在花魁选拔前不久。”商商瞪大了眼,有些不高兴李默不相信的模样。 “我信你!只是没想到你还会救死扶伤啊?”李默戏谑的点了点商商的鼻头,现在的商商越来越放松自己了,每每在他面前总会有些可爱的举动,这让李默很是高兴,这说明:商商越来越能接受他了! “听你说得好象我有多坏一样!”商商不服气的嘟了嘟嘴,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虽然她认出了宇文靖,可她并没有傻到去和他打招呼,有些人,或许并不希望自己会被人记起,宇文靖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商商才不相信宇文靖没有发觉到她进来,他既然不想招呼,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也无谓去讨没趣。 在小店里打了个尖,用了些吃食,三人便继续上路了,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在官道旁找了个客店住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中午,商商的马车便到了洛阳城外,虬髯客下了马车连城也不肯入,直接向商商辞行,商商拗不过他,只得下了马车,目送虬髯客西去。 马车进了城,没走多久,便见到了拉着围布的云水坊,看到这即将掀开的帏幕,商商不由的也有些激动,这可是她借鉴了现代诸多高级会所的精华,所设计的一个具有多重功用的潮流建筑,现在马上就要公布于人前了,她怎能不激动呢? 最近上班有点忙,造成有些卡文,这章可能不太合你们的意,不过各位亲们,希望多多谅解,我会继续努力!请跟坑的朋友不要放弃,我不会弃坑的!!!有票多投!有收藏请加收!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赎身 马车在云水坊的围布外徐徐停了下来,刚一停稳,就有一些身穿官服的兵勇上前阻拦。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在做装修整顿,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个穿暗红色官服的男子上前便道。 “这是云水坊的商商姑娘,今天刚回洛阳,难道不能进去么?”车夫在车辕上对着领头兵拱了个手。 “商商姑娘回来了?”那个兵勇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刚才云姐还在念叨呢!这车不方便驶进去,商商姑娘下了车直接进去吧!” 商商在车内听到这话,便径自掀开车帘下了车,一旁的李默陪在她身侧,拦路的兵勇一脸恭敬的掀开了围在云水坊外侧的布帘,放了两人进去。 刚一进门,李默就被眼前看到的震住了,一旁的商商看着目瞪口呆,完全丧失了翩翩公子风范的李默,得意的笑起来,能让一贯淡定的李默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不容易啊!不枉她为了云水坊劳心劳力这么久! 要说眼前的建筑有多么的金碧辉煌耀眼夺目,那倒也不至于,历朝历代以来关于民间建筑,都是有规制的,若是逾矩,那换来的可就是一个犯上的罪名。 可眼前的这个大厅,真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竟是让人觉得整个眼前都乍然明亮起来。 进门的整个大厅依着云水坊的大门而建,厅堂内空间极大,高耸的木柱直撑厅门,烧制得五色斑斓的门匾上,上书着三个墨黑的隶书大字:云水坊。 往内走,一路青石铺地,大厅里所有的石板皆被打磨的光可鉴人,一点拼缝也不见,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感,高悬头顶的天花板上,不知用什么颜料彩绘着一幅幅美人图,细细看去,竟是一个个古时美人的典故,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西施浣纱,美人们各具风情,在天花板上无声的演绎着曾经的传奇。 大厅里此时空无一人,正对着商商两人的是一条被琉璃屏风围出的走道,走道的尽头是一个古怪的半人高的柜子,有些象是店铺里的柜台,但又奇怪的带着些弧型,几乎占去了半个大厅的宽度,檀香木的材料,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柜台的后面修葺着一个长长的琉璃架子,上面是一个一个小巧的格子,架子后旋转而上的楼梯,宽大的台阶足以让六七人并排走过。 李默走过走道,回过头来看时,只见屏风拦住的两侧,摆放着一个又一个半圆型的座椅,每四个围成一圈,中间放一张浑圆的小几,细细看去,那光滑如水的桌面竟也是琉璃制成!满厅的琉璃在透窗而进的日光里闪动着光华,一种象是雨后彩虹般的七彩虹光在整个大厅里流淌蜿蜒,竟让整个大厅瑰丽得如幻梦一般。 “我们在这坐一会儿吧,老坐着马车,我的腰都快断了!”商商理解的看着李默,象这样利用丰富采光和玻璃制品形成光色效应的装修,在唐代是绝无仅有的,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玻璃,不过,用色彩丰富的琉璃来代替效果也不错,而且更加突显了色彩上的优势,唐代的人对绚烂的色彩一贯是情有独钟的,商商有绝对的把握,云水坊一旦再次开业,必能引起洛阳城里又一波热潮! 随手拉开一个圆椅坐下,商商期待的看着李默的表情,这个布艺沙发,也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制作之初苦于没有海绵,不过,她选了一个更环保的东西来做――她请云姐派人收了养蚕人家的蚕沙,回来后,交给坊里的针线人,缝了一个个布套,将蚕沙满满的塞进布套里,套在制成的布椅上,感觉倒也松软舒服,只是在做靠背的时候略略麻烦了点,要将布套做成一个一个小格,避免那些蚕沙四处滑动挤在一处。 一坐进椅子里,李默就愣了愣,这样松软舒适的感觉,竟比家中那上好的湘妃榻还要舒服,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商商看了看李默的表情,心中有些得意,这可是她自来唐以来,最用心去做的东西了。 以往,看着云水坊的恩客来来去去,看着坊里的姑娘们嘻笑怒骂,她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从未真正觉得自己融入了她们。 可是,自从两个哥哥回到洛阳,深心里的那种毫无来由的羁绊便困住了她的心神,再加上在长安的切身遭遇,这才让她真正的感受到了活在唐代的存在感。 当她从小阁楼上跳下来时,那种心脏就要冲出胸膛的激烈感觉,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唐朝人,而不是一个路过此地的看客!在这里,她有了至亲的兄长,有了疼她的爷爷,也有了值得她用心去了解的爱人,她又怎么能继续事不关己的混过去呢? “这个椅子倒是舒服!”最初的震惊过后,李默已经渐渐见怪不怪,略略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很快的适应了这个包围着身体的圆椅,舒服的坐了下来,继续打量着整个大厅。 看到李默这么快就适应了周遭的一切,商商反倒有些悻悻然了,自己费尽心思弄出来的这一切,竟当不得他一句夸奖么?就说了一句椅子舒服? 两人正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厅里的装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听得旋转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云姐便从琉璃架子后转了出来。 “云姐!”商商一见到云姐,便从圆椅上站了起来,往她迎去。 凭心而论,云姐对她算不错了,虽然其中不乏利用她的心思,但商商觉得,云水坊就象一个大的公司,作为管理层的云姐想要将属下的利用价值完全发挥出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在这个什么都讲身份的年代,她能对商商破例关照,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商商?”云姐惊喜的看着站起身来的商商,这段日子可是把她等苦了!商商不在的这段日子,又是装修,又是新人培训,把她闹了个人仰马翻,眼看着就快要开业了,商商若再不回来,到时她可真要哭死了! “你何时回来的,前头的那些人也不告诉我一声!”云姐亲热的拉着商商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也是刚到,云姐,咱们进后院说话吧!”商商被云姐拉着手,有些不习惯她如此的热情,一直以来,云姐在她心目中都是一个冷静的存在,象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位公子也跟着我们去后头么?”云姐看了一眼一旁的李默,朝商商微抬眉示意,虽然有些好奇这位公子的身份,但商商不说,她也不必去打听,该她知道的迟早她总会知道。 “这是李默,让他跟我们进去吧!没事的。”商商看了看云姐,拿不定主意该怎么介绍李默,见云姐没再问,索性也就忽略了过去。 三人穿过大厅,从琉璃架后的一个小门处走进了内院. 整个云水坊都被一个环型的巨大三层建筑圈在了其中,如果从旋转梯走上二楼,那么,整个一层楼就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房间和大小不等的表演厅,各种不同风格的歌舞在这个二楼都可以看到,至于三楼,商商却一直都没和云姐说明白,只是含糊其词的说等她回来再说,闹得云姐也有些模模糊糊,只得按着商商提的样子,原样的装好,也不明白为什么. 一楼的建筑,被商商设计成了姑娘们自己的卧房,在整个云水坊的中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地,空地的正中央修了一个大大的高台,全部青石为基,白玉为栏,上无片瓦遮头,四面都有石阶直通顶端,看起来象是一个大大的祭坛,四周却繁花似锦,种着无数牡丹,正当花期,满园的牡丹让人看着就气势逼人! 云姐领着二人一路前行,直到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推开了一间房门,领着两人进了屋. 经过商商的设计,所有人的屋子变得有点象后世的宿舍,屋里的摆饰变得比以前简单了,只是当红的姑娘可能住的屋子占地略大些,分了内外间,方便侍候的丫头休息. 云姐将两人让到屋里的圆桌前坐下,自己起身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屋子的装修已经到了尾声,但是姑娘们都还没搬回来,云姐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商商!你总算是回来了,若你还不回来,云姐真要去长安寻你了."云姐看着端起杯子轻啜的商商,只觉得这个女孩子象是脱去了一层外壳般,有一种洗去尘埃的明亮光华映了出来,象是熠熠生辉的明珠,顾盼间流光溢彩!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商商看着云姐轻笑,她知道自己这段日子不在,云姐定是操了不少心,看那有些乱的发型就能明白,定是忙翻了,不然,素来注意形象的云姐哪会这般鬓发散乱的就出来见人? "不过――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云姐你说."顿了一顿,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会对云姐造成极大的冲击,但是为了自己的自由,商商还是得说. "什么事?"云姐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从商商一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云姐!我今天来是要赎回我的卖身契."商商放下茶盏,静静的看着云姐,波澜不惊的眸底透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你说什么?"云姐猛然间抬起头来,直愣愣的望着商商,整个人如遭重击! 亲们有票的多投啊!这样我才更有动力啊!我会努力的!加油的! 第九十五章 落定 看着窗外渐暗的日光,云姐半天没有再开口。 对于现今的云水坊来说,商商的离开实在让云姐有些棘手,少了商商的支撑,云水坊的生意必然会遭受到牡丹阁和洛阳其它各坊的联合冲击,虽然有商商的这些新招,但谁也不能肯定这些法子就真的能受人欢迎,如果商商还在的话,云水坊的转圜余地必然更多些。 “云姐!”商商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云姐此时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不过她倒不担心云姐不放人,毕竟,有圣旨在。她现在叫一声,也只是给云姐提个醒。 云姐在商商的轻唤下回过神来,却只是看着商商,并不开口,她也知道,以商商的才名和美貌,赎身只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商商!此事――不能迟一些么?”云姐压下心头的担心,即使是商商没有引见,她也看得出来,陪着商商的青袍男子绝非泛泛之辈,不说他身上式样简单却作工精良的襦衫,单看他的架势,也知此人必是久居上位之人,自有一股不凡气势。 “云姐!你该明白,商商别无所求!”商商微叹了口气,她也明白云姐的为难,只是自己隐忍了这么久,实在不愿意放弃。 “云姐明白!”沈落云放下手中的茶盏,斟酌着该怎样与商商商量,虽说商商赎了身,可以她的才情,云水坊还是要多多拉拢她为好! “商商!你今日来只为了那卖身契么?”云姐望向商商,她想知道商商的底线在哪里,这样,自己也好与她交涉,为云水坊争取最大的利益。 “云姐请看。”商商微挑了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过身,从身侧的包袱中拿出一个黄缎的卷轴。 云姐有些疑惑的接过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原本以为商商只是想要赎了身,再图脱籍的事,没想到她竟连皇上的圣旨都请到了手,这样一来,云水坊更没有了留下她的理由,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云姐心中也没了主意,只能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卷轴发愣。 “云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商商以后虽说不在云水坊中,可云水坊不是还有我的干股么?坊里有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呢?”商商看着云姐一脸的失魂落魄,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云姐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待她比坊中其他姑娘要宽厚的多。 “你有何打算?”云姐听得商商如此说,心中一亮,忙将手中的圣旨卷了递回给她,瞥了眼在一旁没什么表示的李默,一脸期待的望着商商。 “云姐!依我想来,这坊里我原本投进的银钱仍算是我在坊里的干股,照旧算息,我赎身的银子,再另外交给你,随你要入坊里的干股也好,还是留作自己体己,那都随你。”商商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沉吟了片时,又道:“以后,坊里的新人,若云姐觉得合适的,可交由我来调教,曲子,歌舞,有用得我的地方都可来找我,云姐以为如何?” 云姐听了商商的话,半晌没应声。商商说得固然很好,但眼前的当务之急却并不是这些,云水坊重新修整之后的大演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这一炮没有打响,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熬,可偏偏商商在这个时候抽身,让云姐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商商!你说的,云姐都同意,只是,此次重开云水坊,你不能不出演,若是没了你,这云水坊的大演如何能出得彩?以后的生意只怕难做!”云姐想了想,必须让商商参加这次的大演,若是这么快就少了商商的噱头,那洛阳城中那么多迷花魁的人只怕会大失所望! 李默不经意的皱了皱眉,眼中神情渐渐冷漠,商商对官妓这个身份有多介意他心里一清二楚,云姐对商商的不依不饶难免让他有些不快。 就在李默正要出言的时候,商商却忽然点了点头。她虽然不喜欢官妓这个身份,可对于演唱和舞蹈却并不讨厌,反而,她很喜欢自己的歌舞受到众人的认同,这是她在后世没能实现的一个梦想,让自己的作品被众人所接受认同,虽然现在的作品大多沿用了后世的创作,但是其中的配器等等,却是她费尽心思才弄完全的,现在所用的乐器和后世的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云姐!这次大演我会参加的,云水坊大可以以我为名大肆宣传,只说是我要调入宫中为官,做的告别之演,相信一定会引来不少看客,以后只要是得了闲,我也可以间或在坊中出演几场,这样也能拉住客人,云姐以为如何?”商商看着云姐的眼里透着些算计,既然是告别演出,一定会引来不少达官贵人,到时,云水坊可以大赚一笔,自己这个股东不是又可以分得大量红利么?这样一举数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转头看了看李默,商商看得出他有些不悦,便从桌下探出了手,将李默半垂在膝上的手轻轻握住,稍稍用了些力捏了捏,以作安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默眼中的冷漠渐渐隐去,他的不悦只是来自于云姐的不依不饶,只要商商明白她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也无谓干涉商商的选择,只要她高兴就好! “好!就依你!商商!云水坊以后可是都指着你了!”看了看商商,云姐叹了口气,“原本,云姐还想着将云水坊交由你掌管,云姐也就可以享享清福了,可谁料你却调入了宫中。如今,却让我去哪里寻个可以托付的人呢?” “云姐这却是说笑了!如意姐不论是才情还是性子都比商商胜任百倍,云姐何必担心后继无人呢?”商商掩嘴轻笑,如意的心思云姐或许还不知道,但是商商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这次去长安,如意与邓通的发展已是渐入佳境,只怕撑过了今年,到明年花魁赛之时云姐不让如意退赛,如意都会退下来了。 “如意?”云姐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商商,不明白她何出此言,如意可是说过要做教坊第一人的,又岂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萌生退意呢? “云姐!你若真指望商商,只怕短时间内商商都没法接手呢!倒是如意姐才真能如了云姐的意!”商商若有所指的看着云姐轻笑,也不说破,有些话,让云姐自己去和如意商量反而更好,她要做的只是透出这个信儿就够了,以云姐的聪明,自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是么?”云姐看着商商,有些半信半疑,不过,以商商的年纪,指望她接掌云水坊确实有些不现实,如果如意真有这意思,倒是不妨看看她的表现。 “难道商商还会骗你么?”商商看了看云姐,“话说回来,云水坊有我的干股,我是断不会不管云水坊的,只是――云姐,这赎身银子,我得出多少呢?” 商商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想着自己心思的云姐又被她将心思拉了回来。 要说,这也是一个不太好办的事情,若说是不要商商的赎身银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对其它的姑娘可就不好交待了,可若说是要她的赎身银子,那又该以多少为好?若是少了,说不过去,若是多了,以后云水坊却又还得仰仗商商,得罪了她,若是她以后都不愿为云水坊出力,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云姐左右为难,倒真是拿不出个主意来。 商商看云姐半天不回话,心中有些纳闷,难道――云姐不愿将卖身契还给她么? “商商!”云姐有些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这身价银还真是个麻烦事! “云姐想了想,本来你来云水坊,坊里确实为了你花了很多银子,但你也为坊里挣了不少,这样吧!你的身价银就算两千两白银吧!你看呢?”云姐一横心,心想:不管怎样,我说个数,你若觉得不合适,你说个数,我要觉得行就算给你个人情算了!也免得老搁在这儿,没个结果! “行!”商商爽快的答道,云姐提的身价银并不算离谱,其实商商也向如意暗里打听过,当初如玉的身价银可是花了三千两雪花银呢!如今只收她两千两,已经是给足她商商面子了,更何况,她哥哥开着厨道,如今已经是洛阳城里排得上号的酒楼了,这两千两白银还是拿得出来的。 云姐被她的爽快倒是弄得愣了一下,可看了看商商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稳如泰山的青袍男子,便也就释然了。 “天色不早了,云姐便跟我们一起去吃些东西吧!也算是商商请回客?如何?”商商起了身,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脸上不由的泛着喜色。 她一进城便直奔云水坊,倒是还没去厨道看看哥哥,如今既与云姐商量好了赎身价,便算是放了心,有心将云姐带去厨道吃饭,也是存了些开拓彼此商路的心思,若是能将两边的客人互通有无,不是双赢的事么? “那敢情好!云姐就却之不恭了!”云姐看着商商一脸的喜色,心中也有些为她高兴,毕竟,能脱得妓籍找个好归宿,是她们这些为妓之人心中永远的梦想,想了想如今还和她若即若离的陆云谦,云姐便没了心思。 三人出了门,云姐和商商坐上马车,李默依旧在一旁骑了马作陪,一行人顺着繁华的洛阳大街拐入了坊市街,在厨道门口缓缓停下。 商商刚一下马车,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六子便眼尖的看到了她,忙不迭的上前迎接,一边冲着门内嚷道:“掌柜的!姑娘回来了!” 希望大家有票投票!多多支持啊!!! 第九十六章 银子 苏敏之迎着日光,看着站在门口处一身素色襦裙,如风中初荷的妹子,心中一片惊喜,妹妹已经去长安多日了,今日可算是回来了! 站在门口处的商商也觉得喜不自胜,自己被皇上恩旨除籍的事如果告诉了哥哥,只怕哥哥要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敏之眼尖的看到了妹子身后跟进来的两个人,忙迎了上来,站在商商面前,上下打量着妹子,生恐她在长安受了苦。 “哥哥!这位是云水坊的沈坊主,这位是太子府李默,你上次见过的。”商商指着云姐和李默向哥哥介绍道,见苏敏之向两人含笑点头,这才又回过头对云姐道:“云姐!这是我的二哥苏敏之,这家厨道便是他的产业。” “苏公子!”一边向苏敏之施着礼,沈落云却心下讶异,不由的挑了挑眉。 这苏家的男子当初可是悉数充军塞外的,如今竟会在这洛阳城内堂而皇之的开起了食肆,沈落云轻瞥一眼淡笑着的李默,暗暗心惊着商商的人脉关系。从什么时候起,商商竟有如此强硬的人撑腰了?竟连充军塞外遇赦不赦的人都能捞出来? “沈坊主!”苏敏之端端正正的回了一礼,抬手虚引,示意三人跟他行来。 沈落云一边跟着苏敏之往内院走,一边观察着厨道内的摆设。一进门的大厅,很是整洁干净,大半人高的隔板很好的给了各座客人以私密性,即便是没有设雅座,也不会让人一眼就将店内一览无余,反而保留了不少的神秘感。 几个肩披白巾衣饰整洁的小二在客座间穿梭,轻声细语的为客人添着茶水或是菜品,满脸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很是舒服,店中更是无一人高声谈笑,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唯恐惹来店中其他客人的笑话。 “今儿厨下刚来了一批上好的羊羔,商商,这两位吃涮锅么?”苏敏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商商,厨道中的菜色一向都是商商和宋妈研究了推出,和洛阳城中其他酒楼的菜色大有不同,云姐来者是客,本应由她点菜,可苏敏之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商商。 “就涮锅吧!云姐想来还没吃过呢,也好让云姐提些意见,另外,哥,我不想吃羊肉,你帮我单弄些别的下锅吧,若有菌子弄些来,我想吃了,这段日子在宫里,净吃那些牛啊羊的了,吃得我腻的慌!”商商扯着哥哥的袖子,向苏敏之撒着娇,因为怜她小小年纪便入了青楼,苏敏之一向对她格外娇宠,凡她说的从没有不答应的。 “两位且宽坐,在下去去就来。”苏敏之爱怜的拍了拍商商的手,告辞退下,为三人安排菜色去了。 沈落云端着小二奉上的清茶,瞧着杯盏中清亮的茶汤,颇有些感慨。当初买下商商时,哪里曾想到会有今日? 不多时,苏敏之便带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小二进了雅间,一边指挥着小六子将一个小炭炉放在挖空了的桌子中间,一边示意两个小二将托盘里的各色菜蔬摆在炭炉周围。 后厨的宋妈端着一个汤锅走了进来,径直将它小心的搁在炭炉上,汤锅里的汤显是刚烧开的,一边红亮亮的,隔着一块铁皮的另一边却是奶白色,一搁上炭炉便微微翻滚着,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姑娘尝尝吧!这个鸳鸯锅可是依姑娘说的法子做的,那些后厨的小子们这段日子可是吃了个满嘴流油!美得不行!”宋妈看到商商便笑眯了眼,自从姑娘跟她说了这法子,姑娘自己还一口没吃上呢!倒是让这些臭小子们讨了不少好去! “不妨事,由得他们去吧!”商商微笑着看着宋妈,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倒还怪想的,转念间忽又想起自己给她带的礼物,忙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宋妈。 宋妈见姑娘给她东西,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打开来看时,却是一对南珠的耳铛,拿在手中颤微微、明晃晃的,当下喜得眼睛也不见了,乐颠颠的揣进怀里,对着商商一迭连声的道谢,待听到厨下不停的催着,这才喜滋滋的去了。 苏敏之看着小二们将菜色放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去忙,这才在桌边坐下,指着汤锅道:“两位不要客气,这汤锅贵在汤滚味鲜,可要趁热吃!”说完,便拿了一只细瓷碟子,为云姐调了一个味碟,放在云姐面前。 商商也拿过一个味碟来,正要调味时,忽想起不知李默吃不吃辣?便抬了脸问道:“你可吃辣么?” 李默本待自己拿过味碟来调,他虽未吃过这种汤锅,但看苏敏之的样子,象是要自己调味道的,待转脸看去时,却见商商拿了一只味碟,正自轻舒了手替他调着味儿,渐昏的日光下,商商一只白皙的手腕上,莹白生辉的玉镯正轻轻的摇晃着,宛似清波荡漾,涟漪层层,看得李默不由的呆住。 他从未想过,他送与商商的镯子,她竟真的每日戴着!往日她的手拢在袖中,他竟从未发觉,这时忽然看到,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狂喜,一时竟痴了! “李默!你吃辣么?”商商见他不吱声,心下奇怪,便又问了声。 “呃――少许罢。”李默被商商的轻唤惊醒,抑住心中狂喜,轻声道。 “哦!”商商用小勺挖了些茱萸粉放在味碟中,仔细调匀,这才将味碟放到李默面前,浑然不觉眼前的男子早已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她自己犹自不亦乐乎的向李默喋喋说着汤锅的好处。 苏敏之一边将小碟里的菜蔬往汤锅里放,一边轻声的向云姐解释着汤锅的吃法,云姐听得也颇为意动,对商商和李默的絮叨,两人倒是很有默契的当没看见一般。 商商正兴冲冲的向李默罗嗦着,无意间一抬眼,却发现李默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眼中的幽深静谧象是一泓深潭,几乎要将她溺毙在里面,面上一红,忙低下头去停了声息,只拿筷子戳着自己碟中的食物,羞涩无语。 苏敏之见自己妹子害羞,忙打圆场道:“李公子,不知这汤锅可还合你口味?” “甚好!这吃法确实新颖有趣!”李默好容易收回自己放在商商身上的目光,对着苏敏之淡淡道。 “哥!我给你看样东西!”商商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哥哥说恩旨的事,忙跳了起来,抓过包袱,从包袱里将圣旨一把抽了出来塞给了坐在一旁的苏敏之,两只眼晶亮的瞪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是―――”苏敏之看着手中的明黄缎子,呼吸也忽然间变得急促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种明黄色的宫缎,只有圣旨才会用到,难道说―――? 苏敏之的双手不禁有些微颤,缓缓的拉开的卷轴上,那一字字、一行行犹新的墨迹象是一道道黑色的光闪进了他的眼里,紧紧的嵌入,再也不肯出来。 “哈哈!哈哈哈!”苏敏之蓦的发出了几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紧紧抓着圣旨的手青筋毕现! “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商商被苏敏之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本是想拿这圣旨让哥哥高兴一番,谁料苏敏之竟会是这般表现? “没事!哥没事!”苏敏之的双眼亮得怕人,粗重的喘息声合着粗嘎的声音,让人听着有些难受,“哥只是高兴!妹子!你终于讨到恩旨了!这下,娘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哥是高兴的!没事儿!” 说着说着,苏敏之原本睁得大大的眼中竟流下了两滴泪来,商商看着苏敏之这般模样,心下不由一酸,泪水瞬间便盈满了眼眶。 无论她是不是苏兰馨,苏敏之对她的关爱都从来没有停止过,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要是放在后世,兴许还在父母膝下承欢,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正是这样的一个清瘦男子,却始终想着用自己并不强大的羽翼来保护自己至亲的妹妹! “哥!你别伤心了!我这不是拿到恩旨了么?”商商轻轻拽着苏敏之的衣襟,眼中泪光隐隐,红唇微撅,我见犹怜! “让两位见笑了!实在是敏之看到妹妹终于得脱贱籍,心中喜不自胜!惭愧惭愧!”苏敏之侧过身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哥!虽然拿到了恩旨,但是卖身契还在云水坊,云姐已经答应了妹妹,只需两千两白银,便可将妹妹的卖身契还给妹妹了!”商商看着苏敏之终于高兴起来,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么?你怎么不早说?哥哥这就去取银子来。”苏敏之听得妹妹如此说,忙忙的对着李默与云姐两人拱了拱手,退下席去,连商商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过了不一会儿,苏敏之便捧着一个檀木匣子进来,坐在桌前,又打开看了看,这才将整个匣子都推到了云姐面前。 “沈坊主!这个匣子里是两千两白银的飞钱,请您看看数目可对。”苏敏之眼巴巴的看着沈坊主,生怕她又反悔,说出不同意的话来,毕竟,商商可是洛阳花魁,两千两白银,实在不算多! 唉!写了这么久,都没什么票!真是没信心了啊!不过,我还是会继续的!只要还有一个亲看我的书,我也会写下去的!!! 第九十七章 暧昧 厨道的二楼临着街面,苏敏之将它改成了自己兄妹二人的住处,因大哥腿脚不便,便住在了一楼。 躺在睡房里,商商大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上精工刺绣的红莲,窗外照进的光渐渐明亮,隐隐的,坊市街从清晨的宁静中慢慢喧闹起来,象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孩子,顽皮的弄出许多声响,试图吸引人们的注意。 商商的嘴角微牵,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带着迷蒙的幸福,将脸深深的埋入了被褥中,一阵闷闷的笑声从百蝶穿花的大红锦被里传出,象是经冬过后的隐隐春雷,透着盎然的生气! 没有了那份让人窒息的桎梏,这自由的空气――真好! 绿袖推开门,端了一盆水进来搁在屋角的架子上。 商商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笑眯眯的从绿袖的手中接过帕子,盖在脸上,她这一早上的笑容只怕比她过去两年的还要多。 云姐在拿到两千两飞钱之后就将卖身契爽快的交给了商商,甚至为了打人情牌,将绿袖的卖身契也给了她,虽然没多少银子,但也算是卖了她一个人情,不必再另寻丫头伺候,免去了商商的一些不便。 不得不说,在绿袖的全方位服侍下,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还是不可避免的腐败了啊! “今儿裴大人要来么?”绿袖绞了帕子,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回过身来替商商梳头。 “嗯,圣旨将我派在裴大人手下做司乐,于情于理,宴请裴大人也是应该的。”商商仔细看着盒子里的首饰,虽说宫里的贵人们赏的多,但她也知道,有些不是她能戴的。 绿袖仔细的给她梳了个飞仙髻,商商的头发虽多,但却一直偏爱简单的发髻,若不是拗不过绿袖,多半她会选择一根大辫子便完事,挑挑拣拣了一番,选了一枝红珊瑚的簪子插在发间,又挑了一朵银红雪纱做的宫花,轻轻的簪在另一侧,看了看没什么问题,这才起身更衣。 “姑娘是要去厨下看看么?”绿袖将妆台上的东西归置好,冲着商商问道。 “嗯,这次的菜色,我要亲自看过,可不能马虎呢!”商商冲着绿袖笑笑,虽说裴大人一向都对她青睐有加,可是做下属就要有做下属的样子,对上司适当的示好,也是非常重要的,这在后世,可是白领们的必修课呢! 因不做早上的生意,后厨十分清闲,只有一辆辆送菜蔬的牛车在后门处来来去去,将一些昨天订下的材料拉进后厨里,再分门别类的码放好。 宋妈早已起了床,生了火,将自家人的早点做好了摆在厅堂里,香喷喷的白粥、一个个小巧的葱花卷,配着腌制的冒出了油,黄亮亮的咸鸭蛋和几碟小菜,看着就有食欲。 苏敏之和商商一同走下楼来,两兄妹相视一笑,大哥苏睿之也推着轮椅慢慢从内院里转来了前头,虽然天气已经很热了,可是他的腿上还搭着商商从长安带回来的熊皮。 “大哥!二哥!”商商笑着朝二人浅浅施了个礼,一双眼笑成了弯月。 苏敏之一得了商商除籍的消息,便从城外温泉庄子上将大哥睿之接了来,现在兄妹三人都住在厨道里,总算是团了圆了。 “商商!”苏睿之有些欣慰的看着心情大好的妹妹,也着实是难为她了,孤身一人在洛阳撑到现在! 推着大哥坐到桌边,商商殷勤的替两个哥哥盛上粥,微笑着看着他们端起碗,能在这样温暖的早晨,静静的和两个哥哥坐着,安然的吃着早餐,放在两年前,不管是苏兰馨还是商商,这都是从来不敢去想象的事。 “裴大人是今天来么?”苏敏之忽然想起来妹子前天跟他说过的事,一边吃着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商商。 “嗯!我一会去后厨看看,今天来的除了裴大人,还有府尊李大人,另外,教坊司的几位属官也会来,菜色上还是精细些好,可不能失礼。” “那你去寻宋妈看看,后厨的事,你比哥哥明白!”苏敏之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回到洛阳,商商所表现出来的才干,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妹妹实在是刮目相看,由商商出马,他这个做哥哥的就大可不必担心了。 吃完早饭,伙计们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苏睿之回屋看书,苏敏之在柜台后算帐,商商带着绿袖自去了后厨寻宋妈,商量宴请的菜式。 “宫中一向以羊肉、鹿肉为尊,厨下今日可有新鲜鹿肉进来?”商商拣看着厨下送进来的肉食,虽说厨道一向都以猪肉为主,但在现今这个时代,毕竟猪肉还是一个不是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宴请宫中之人还是以鹿肉为最佳。 “今天的鹿肉,只有鹿腿,没有鹿脯呢!这肉极难买到,二公子也是托了好几家,才能保证咱们每天都有鹿肉上桌呢,不然的话,洛阳城里那些贵介子弟们哪只眼能瞧上那些一般的东西?”宋妈一边检查着送来的肉食,一边回着话。 “这样?”商商略微皱了皱眉,若是没有鹿脯肉,仅有鹿腿肉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昨天定好的几个菜式只怕要调整了。 商商一边思忖着,一边示意绿袖拿纸笔来,过了片刻却不见绿袖回来,正纳闷间,一转头,却见李默一身长襦,正执了笔墨倚在门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今天要应商商之约赴宴的缘故,李默难得的穿了一身正式的襦衫,因天气渐热,选了浅淡的天青色,轻软的宫缎服贴的裹在李默的身上,简单的银色回纹刺绣点缀在衣领和袖口,腰间一条银色腰带,将李默肩宽腰细的身材衬的俊逸非凡。 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一身正式装扮的李默,商商才发现,其实男人也可以是千变万化秀色可餐的。哪怕此时的李默仍是那一张普通到极点的人皮面具脸,但商商看着他时,仍能从那一双乌黑灿亮的眸子里看到那份不同于李治的张扬自信!不得不说,有些光芒是与生俱来的,再多的风尘也无法掩盖! “怎么了?”李默有些好奇的观察着这个声名雀起的食肆的后厨房,虽然上次与李治一起来吃过饭,不过这后厨倒是第一次进来。 “哦――没什么,只是今日厨下没了鹿脯肉,便与宋妈改改宴请的菜脯。”商商回过神来,有些鄙视自己,居然会看着李默看到发愣,真是对不起被后世的那些包装精美的明星们锻炼出来的强大神经! “怎么不早说呢?”李默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么久了,商商仍然不习惯依靠他,总是希望自己解决所有的事,这让李默有些微微的挫败感。 不过所幸的是,商商虽然从来不主动对他提起自己的难处,但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帮助,这让李默的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些菜式也就是了,难道说咱们这么大个饭庄,没了鹿脯肉就不做生意了么?”商商不以为意的笑笑,只是换几个菜式的事,并不麻烦,也没必要特意说出来。 “倒是你,今天倒是来得早啊!”商商示意宋妈先将现有的材料收拾出来,自己转身与李默出了后厨。 “早些不好么?我还想着来你这里蹭些吃的呢。” “那你可是来迟了,我们早饭都吃过了,谁象你呀,这个时辰了才来吃早饭,你羞也不羞?”商商转回身对李默做了个鬼脸儿,一边拿根食指放在脸侧羞他。 “你不刚还说我早么?怎么?这会又嫌我来得迟了?”李默抓着商商的漏洞,半开玩笑的看着她。 他嘴角的笑象是牵着商商的心尖一般,那突然而来的一下跃动,让商商不禁微愣了愣。 “你想吃什么?我让宋妈给你单做去。”商商有些局促的微低了头转身往回走,试图让自己的失态不是那么明显。 “逗你呢!吃过了。”李默单手一伸拉住商商,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轻柔的嗓音如薰风般贴着商商的耳畔滑过,引来商商的一阵战栗,只是一瞬间,带着淡淡羞意的粉色便蔓延到了商商的脖颈。 这个妖孽的男人!商商在心里恨恨的骂着,却抑不住自己狂升的羞涩,她的二十几年人生里,还从未有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她,更别提这暧昧难明的耳语了。 “馨儿!你还在后厨么?裴大人来了!” 苏敏之远远传来的呼唤打破了两人间的魔咒,李默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商商的手臂,退开半步,那温软如绵的触感却停留在他的掌心,迟迟不肯散去。 “你待在这雅室中,我去迎裴大人。”商商匆忙的丢下一句话,不敢看李默,急匆匆的往前头去了。 李默看着商商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端着的笔墨,不由的摇头暗笑,这丫头看着象是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却原来这般单纯,只是这么若有似无的挑弄,竟也让她落荒而逃! 摇了摇头,叫过一个伙计,将手上端着的笔墨交出去,李默自进了雅间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等待商商引裴大人回转。 昨天开天窗,今天加补,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太失望!爬走------ 第九十八章 醉酒 商商引着裴铭进了雅间,与李默互相见过礼,都在圆桌旁坐下。 裴铭今天穿了一身绛紫的常服,很符合他的儒雅气质,三绺长髯飘在胸前,倒有几分三国诸葛氏的风采。 “听得说云水坊快要重开了,不知商商姑娘会否登台呢?” 商商去教坊司登名录时,裴铭就想问问她,只是当时人多嘴杂不便相询,寻思着这才貌双全的女子马上就要是自己的属下了,也就没着急,今天在座的也没什么外人,这憋了好几天的话总算是问出了口。 “商商与云水坊总是一场主宾,坊主装修重开商商怎能不帮衬呢?”商商微微一笑。 “嗯!此话在理!”裴铭极为赞同的抚了抚长须,他一向认为从一个人的歌舞可以看出她的人品,对商商,他一向极为欣赏。 两人又讨论了些歌舞上的问题,李默在一旁也不插话。 雅间的门虚掩着,苏敏之不时带了客人推门进来,商商一一与众人见礼,作为一个刚入教坊司的新人,适当的放低身份是必要的,只要有李默这个太子跟前的红人在她背后顶着,那些同僚不敢太过排挤她。 “此处的掌柜,不知与苏姑娘是何关系?”刚进来不久的严都知有些好奇,这间厨道可是洛阳城内最近的热门话题。 “此小店是商商的兄长所开,聊以糊口而已。” “苏司乐实在是自谦,厨道最近在洛阳可是名声大振啊!” 裴铭看着商商的谦逊,有些半开玩笑的道,厨道他也来过两次,深为此间的美味所吸引,倒是今天才知道厨道竟是商商的兄长所开。 苏敏之带着小二,亲自送了菜上来,关了雅间的门退了出去。 桌上的菜品都是经过商商慎重挑选过的,既美味卖相也好,看得一众人等食指大动,一时间都住了口,往桌上的菜攻去,众人虽在宫里当差,但这样精美的菜式也不是常常可以吃到的。 一番竹筷翻飞之后,众人都吃了个大半饱,这才有了闲心慢慢说着话,消消食。 “商商姑娘不知何时会入教坊司正式任职?” 李庆俞对此次的云水坊重开极为感兴趣,相信这也是整个洛阳都在猜测的事。 云水坊的宣传早就打了出去,虽说上面写明了商商会在此次重开的时候作告别演出,但是洛阳城里的人们都在想这会不会是云水坊的噱头,毕竟,商商已经脱了妓籍,这个时候对这种事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吧? “云水坊重开大演之后,商商就会入教坊司任职了。” 商商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筷,宋妈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一桌菜做的真是色香味俱全! “这么说,云坊主并没有撒谎?” 另一位江都知今早刚得了一本云水坊制作精美的宣传小册,心里还在疑惑,此时却得到了证实。 “其实说起来,商商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各位。” 商商站起身,向着在座的教坊中几人端起酒盏示意。 “商商在云水坊两年,坊主对商商也算是照顾有加,此次云水坊修整之后再开,坊主对商商寄望极深。”商商顿了一顿,看了看众人有些迷惑不解的眼神,接着道:“商商有个不情之请----在此想请各位都知们助商商一臂之力,为商商在云水坊的最后一次表演助阵。” 商商话完,向着众位都知示意一圈,举杯一饮而尽。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众人都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裴铭有些神情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但沉吟了片刻,却没有出声。 “商商一向极为欣赏各位都知的才华,此次提议,只要诸位都知同意,默――定然会有 厚报。”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默看了看坐下的商商,镇定的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既然商商会提出这个提议,就一定有她的考量,虽然李默一时之间还没想出什么头绪, 但支持她总是没错的。 “不知商商姑娘想要我等如何相助?”严都知有些谨慎的问道。 照规矩他们这些宫内的教坊司成员是不便在外面揽私活儿的,可太子面前的红人也开了口,谁敢说这里面没有太子的意思呢? “倒也不敢麻烦诸位太多,只是商商为云水坊新排了一只歌舞,坊中的乐师功力不足,想借诸位妙手为商商伴奏。” 对于李默突然开口许下好处,商商不置可否,原本她就打算要给这些都知一些好处的,毕竟皇帝也不差饿兵嘛! “此事只是小事一桩,严都知,你们就答应了吧!商商姑娘的歌舞可是一绝,到时几位可以近距离的观看,大饱眼福了!” 裴铭抚着长髯哈哈大笑,一旁的李庆俞也一脸艳羡,两人的态度毫无疑问的表示出了对商商的支持。 看到裴铭的大笑,严都知几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既然顶头上司都如此说了,他们这些小兵们倒也没有必要硬是拧着来。 “商商姑娘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吧!也算是与未来的司乐大人先演练一番!” 严都知呵呵笑着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一众都知乐师们也都嘻笑着点头答应,席上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众人又嘻笑了一阵,便由苏敏之将一众男人们送去了惜花阁,据说是惜花阁的阮惜花最近又得了新曲,一众乐痴们迫不及待的冲着新曲而去。 雅间里只剩下了李默和商商。 对于自己的兄长时不时的为两人制造机会的作法,商商颇有些无语。 自从得了恩旨,入了良籍,苏敏之为两人制造机会的企图就一天比一天明显。若说以前是因为碍于良贱不婚,现在则完全没有了这方面的顾忌,在苏敏之看来,自己的妹妹完全配得上这位太子府里的主事。 “商商,为何忽然间要请教坊里的都知配乐?” 李默起了身,走近商商身边,抬起手轻柔的按摩着她的额角。 饮了酒后的商商有些微的眩晕,凝脂般的肌肤从内里到外透出淡淡红晕,象是水畔盛开的桃花,蕴香含露,引诱着李默靠近。 “云水坊的乐师功底不够,我怕到时会出问题。” 商商半闭着眼,享受的往后靠到李默身上,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她的不适。 “就这么简单?”李默挑了挑眉。 “你以为呢?” “商商――!” 叹息似的唤了商商一声,李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拉过一张椅子来坐在商商的身侧,静静的看着她。 商商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拉拉自己身上的披帛,又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为何不让我帮你呢?” 李默的眼神中有些东西在泛滥,渐渐变成滔天的浪朝着商商汹涌而来,几要将她没顶。 “默――”商商有些软弱的看着他,她不是不愿他帮她,她也只是个女子,也会想要找个男子依靠,可是多年的经历告诉她,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我想要自己解决,一直依靠你,如果你哪一天不让我依靠了,我该怎么办呢?” 扯起僵硬的唇角,商商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的! 李默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她在云水坊这么久,从未有任何一个达官贵人或者富商巨贾以势压人,进了宫大演,吃的用的,也比别人份外精细一分。 她不是傻子!如果这样还不明白,那她就真的辜负了李默对她的一片心意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 李默执起商商的手,放在唇畔流连,该是怎样的伤痛才让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又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放心的信任他?不再抗拒? 商商放任李默执着她的手,手背的皮肤敏感感觉到他唇畔稀疏的胡茬子,在她的手背反复摩挲,象是带着一丝爱怜,又带着一分宠溺,生怕是惊了她一般的轻柔呵疼。 “我只是想将这些人拉到和我一条线上来,他们得了我的好处,我入了教坊司任职,日子也好过些。” 商商只觉得眩晕越发严重,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与他们这些常年同谋略打交道的人比起来,她的这点小心思实在不值一哂。 “其实你实在无需担心,以你在歌舞上的造诣,他们何来借口向你刁难?” 李默轻轻的扶起商商,看得出来,她已不胜酒力,半闭的双眼其实已有些目光涣散了,却还犹自强撑着不肯放松。 “回屋歇息一会儿吧!那绿蚁酒的酒力可不是你能受得住的!” 商商半睁了眼瞧着李默,不能控制的微微一笑,便似春花绽放一般,绵软的身子几乎全倚在李默身上,混合着酒香的诱人甜香从李默的鼻端钻进他的脑中,让他的脑子里也有了瞬间的混乱。 “嗯——” 商商从喉间发出了一声语意不明的轻哼,娇柔婉转得令人心醉。 绿蚁酒的酒力比她想象中要厉害的多,是谁说唐时的酒没有经过蒸馏,度数低来着?此时的商商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一般,不知道搁在了何处,只能无力的依靠着李默。 将商商扶上了楼,放在卧房里的床上躺下,李默已是折腾了一身汗,看着迷糊睡去的商商,李默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虽然不可避免的晚了点,但是好歹还是更了,唉!希望各位不要骂我,不过,想到你们明天一起床就可以看到我码的文,也算是有点安慰了!爬走了---- 第九十九章 开口 吸收了后世的众多商业会所、娱乐会所等等专业会所的优点,云水坊的大体设施被商商分成了三大类。 其中一个就是歌舞,包括了后院的大型表演台,还有二楼专门开出来做小型表演的小厅,云水坊会在里面举行小型的表演,大型表演则是不定时的。 第二个部分是娱乐,综合了所有后世的赌博方式,商商选择了自己大致懂一点的麻将、扑克和骰子,为了挑出这三个东西,商商可费了老大的劲儿,光是想后世那些游戏规则就花了她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弄全了交给云姐。 至于第三个部分,就是餐饮了,商商拜托宋妈,给云水坊的后厨来了个特训,将一些做菜的诀窍一股脑的教给他们,弄得一帮厨师们看到宋妈就眼睛发亮,把宋妈吓得冷汗直冒。 弄好了这些,商商才在考虑会员的事,改装过后的云水坊必然不能走从前的老路,可是这会员也是一个麻烦事!若是弄得不好可是会得罪人的,到时候被人暗中下了绊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想什么呢?” 沈落云一进门就看到商商一脸的纠结之色,两条细长的柳叶眉都皱成了一团。 “云姐!”商商的神色有些恹恹的,会员的事到底该如何操作,她到现在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还在想那会员的事?” 沈落云一看就知道,坊里的事都上了轨道,那些宫里的乐师也都拿了曲谱练琴去了,还有什么事能难住她呢? “这事不容轻视啊!云水坊以后的生意可就在此一举了!” 商商没什么精神的看着眼前的茶盏,想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头绪。 “要云姐给你想个法子么?” 沈落云接过绿袖递来的茶盏,看着商商。 “云姐有什么好想法?” 商商看着云姐,眼前一亮,云姐可是老于世故的人,她说有法子,那这法子必是好的! “何不去问问李公子?” 沈落云嘴里吐出了一个商商异常熟悉的名字。 “他?”看着云姐有些戏谑的眼神,商商禁不住面颊一红。 “有何不可?他既是太子门人又受看重,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要给他三分薄面?找他岂不是事半功倍?” 沈落云会如此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搭上了太子这艘大船,等到太子登基,好处那可是数也数不完的! “我试试看吧!” 商商有些不确定,可是她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论起朝中官员地位高低,权力大小,她肯定是不如李默清楚明了,这种事,还确实只有找他最为合适。 “云姐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你,会员的事总定不下来,我这心里也着急不是?”沈落云看着商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商商一走,坊里的人心也有些散,都有些担心斗不过现今如日中天的牡丹阁,云水坊改装的时间太长了,给了牡丹阁太多的时间来拉回客人。 “趁着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吧?” 商商明白云姐的意思,也不说破。 “我就不去了,坊里还有事呢!我顺路带你出去吧。” “那多谢云姐了。”商商推开杯子站起身,进了屏风后更衣。 站在太子别苑的门前,商商仍然有些踌躇。 她不是没来过太子府,上次被李默抱来,一路昏迷,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可是这次,她站在太子府的门前,看着那朱漆大门上一颗一颗锃亮的黄铜钉。忽然发现,原来李默和她之间的距离是这样遥远,如果他有一天不愿见她了,恐怕她使尽浑身的力气也无法再见他一面! “商商?” 李默从侧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阶前的婀娜女子,他从来没有想到商商有一天会主动来找他! 商商的视线有些茫然,看到李默的时候才象是缓过神来,眼中的怅然却明显的让李默心中一惊。 “李默?你要出门么?” 商商淡笑一下,掩饰的举起手轻掠鬓角的碎发。 “正要去寻你,府中刚到了一匹大宛良马,想找你一同去试骑。” 李默的黑眸暗淡了一下,转瞬却重又亮起。 “哦?大宛良马?” 商商颇有兴趣的问道,传说中的大宛名驹呢!据说汗血宝马就是大宛马中的一种! “今天刚到,还未曾驯服,可巧你就来了,倒省了我一段路。” “你去何处试骑?”商商好奇的问道,洛阳城里只怕没有足够大的地方吧? “城外,一起去吧!” 李默朝着商商伸出了手,眼中的期待清晰可见。 “嗯!”商商沉吟一下,反正也有事要拜托他,去城外或者在府内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在城外,她反而更好开口一些,即便他拒绝了,也不会太难堪吧? “走吧!” 李默拉起商商的手,将她扶上停在一旁的马车,自己骑了匹马跟在车旁,从太子府的侧门里又跟出来一辆高大的笼车,笼车里一匹通体火红的雄壮马儿扬头刨蹄,似乎拼命地想要冲出这束缚住它的囚笼。 当商商走下马车看到这匹火红马儿的时候,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火红的毛色,长颈健蹄,从头到尾的流畅线条,再加上眼中那明显的高傲! “真是个美丽的动物!”商商无限赞叹的喃喃道。 “你也觉得它好是么?” 李默打开笼门,小心的放出火红马,这是匹还未曾驯化的野马,据药罗葛说,为了这匹马,他的部族里可是付出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代价。 “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生灵能象它这样美丽!它生来就该是活在山野中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商商的眼中露出一片向往,那迷蒙的神色,看得李默有些心疼。 火红马在李默的手下烦躁的打着响鼻,刚一出了笼门,火红马便放开四蹄想要奔跑,可惜,缰绳却紧紧的握在李默手中,任凭它使尽了法子仰头甩动,都没法撼动分毫。 为了不伤到商商,李默拉着倨傲的火红马远远的离开了马车,这才翻身骑上马背。 刚一上马背,火红马便暴躁的蹦跳起来,摇头摆尾,四蹄乱蹬,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它是草原上的野马王,何曾允许人类骑在它的身上? 李默不为所动,双脚紧紧的插在蹬中,用力夹紧了双腿,不管火红马如何动作,即便身体已经在马背上被颠得象筛糠一般,却仍顽强的端坐在马上,岿然不动。 一番激烈的对抗下来,一人一马都是满身汗水,火红马一声长嘶,带着些不甘和愤懑,却终究慢慢平静下来,带着马背上的李默在一片长草中缓步奔跑向前。 跑了一圈之后,李默才奔回到商商的面前,朝着跃跃欲试的商商伸出了手。 “上来吧!我带你跑一圈!” “可以么?它会不会欺生啊?” 商商有些瑟缩,虽然她真的很想骑在马背上,感受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但是对于她来说,火红马实在可以算是庞然大物了,坐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力量的生物身上,商商还是有些忐忑。 “上来吧!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李默的眼中透着淡淡的自信,不论如何,他也不会让商商受到一点伤害的! 看着李默的眼睛,商商忽然之间就有了勇气,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李默单手一用力,商商只觉得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李默的双手环着她,坐在她的背后,将她牢牢的固定在自己怀中。 “驾!”轻轻一抖缰绳,还没容商商为这暧昧的姿势脸红,火红马便迈步小跑起来。 感觉着身下坐骑每一分肌肉鼓动,随着那份震颤逐渐加快,商商眼前的景色开始飞快的向后倒退,“呼呼”的风声在她的耳边吹响,象是跟她絮絮的说着什么。 “呵呵呵!”商商高兴的大笑起来,昂起头,伸展了双臂,长袖翻飞间,风从指尖穿梭而过,带着丝丝暖意,吹向远方。 这一刻,她忘记了一切的烦恼,所有困扰住她心神的痛苦都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不断往后退去的绿意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只需要不停的、不停的向前奔跑,一刻不停! 当火红马终于逐渐停下脚步时,商商的面上已是一片酡红,眼神兴奋,一双满含着水光的大眼闪闪发亮,象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子。 “李默!你一定要教我骑马!” 商商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李默,她不想错过这种美好的感觉,象是自由在她身后张开了羽翼,带着她飞向了远方! “一定!” 李默宠溺的看着怀中的商商,这时的商商那样开心,那样耀眼,他从未见她这样高兴过,象是所有的烦恼都已不再,只剩下了单纯的快活! “对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商商忽然想起自己来找李默的目的,不由的拍拍脑袋,怎么只顾着骑马,连正事都忘了呢? “什么事?” 对于商商突然而来的请托,李默有些意外,若不是真遇到了难处,以商商的个性,只怕是绝对不会向他开口的。 “云水坊开业,将手中的会员卡做了一百份,希望你能帮着我挑出这一百个洛阳最有权势地位和财力的人发给他们。” 商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她从未请李默帮他办事,现在贸然开口,不免有些尴尬。 昨天开了天窗,今天也只有一更,希望亲们原谅,我正在想第一卷小结后,第二卷的开篇,有些卡文,还望谅解!在这里给众位亲作揖了!!!原谅则个!!! 第一百章 你愿意等我么 贞观十九年,五月十八,天气晴好,诸事大吉。 筹备了许久的云水坊终于开张。 一大早,吃过了朝食,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都陆陆续续的往云水坊赶来。 云姐穿了一身绛紫芍药绣纹的高腰襦裙,雍容华贵姿态妖娆,正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一楼的大厅里迎接客人。 一进门,绕过影壁便是高大的门厅,厅内七彩流光的布置,舒适的座椅,让见惯了风月场面的大人物们大感有趣,一边上前试坐一边赞不绝口。 云水坊里的新鲜玩艺儿更是让这些腰缠万贯,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叹为观止。 经过巧笑倩兮的姑娘们一番介绍,众人三三两两,各自组合,由姑娘们伺候着,在雅间里玩起了麻将,纸牌. 还有些没有会员卡的普通客人也被大厅里身着漂亮低胸制服的女荷官吸引,在大区里赌起了骰子。一时间,大厅里女声娇俏的“买定离手!”和赌客们兴奋的叫声此起彼伏。 为了维持娱乐区里的秩序,李默特别给云水坊拨了一部分人手,以防有人赌输了闹事。 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赌品都很好的,再加上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若是一个不小心,事情闹大了,对云水坊的打击可就不是一点钱可以解决的。 本来就因为会员卡的事麻烦了李默而感到不知怎么谢谢他的商商,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向来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可是结果却是更加纠缠不清,然而看着李默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拒绝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云姐精明,看着两个人都是一副金口难开的模样,便作主,将坊里的唯一一张宝石卡给了李默,言明:只要有这卡,云水坊里的一切开销均可免费。李默虽然不愿意,但是为了不过分逼迫商商,也只得暂时先收下。 商商坐在云水坊一楼的单间里,心无旁骛的一遍遍温习着曲谱和舞姿,身后的绿袖仔细的打理着她一头如云的乌发,往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支精雕细刻的花簪。 鉴于是离开云水坊前最后一次上台,以后又是在宫里担当司乐,商商斟酌再三,还是选了一首古曲。 “商商!”云姐推开房门,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喜色。 “怎么样?云姐?” 商商回过头来,一看到云姐脸上的微红和唇边淡淡的笑意,就猜到了七八分。 “真好!云水坊只怕还从未象今日一样来过这么多的客人!” 云姐的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显得容光焕发,整个人也年轻起来。 "那就好!"商商松了口气,转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云姐道:"拿了会员卡的客人可都来了?" "嗯!咱们一共发出去三百张会员卡,门上的小厮已经全都记下来了,一张不少,全来了!"云姐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册子递给商商,示意她看看. "我就不看了,云姐心里有数就好,往后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来寻我,生意上的事还是云姐比较有经验,就不用顾忌我了,我呀!只管坐等分钱就行了!" 商商抬袖掩唇,轻轻一笑. "如果你肯操心那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你的心思云姐也知道,倒也不好强你,也罢!只当咱们没缘份罢!" 云姐看着一脸娇艳的商商,叹了口气,也便丢开了,不再提这事. "云姐打算何时开始大演?" 商商也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着云姐大演的安排. "客人们正玩着,怎么也得等午饭过后吧,到那时,客人们玩了一早上,也都累了,正好歇下来看看歌舞,也让姑娘们有个准备." 商商略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细心的打理着自己的妆容,在眉心处用朱砂细细描着一朵半开的芙蓉,殷红的朱砂在白皙的面上绽出惊心动魄的美! "叩叩叩!" 商商正对着镜子研究眉间的花儿,门上忽的响起敲门声,绿袖上前拉开一看,却是李默,一身豆沙红的襦服穿在身上,益发显得玉树临风. 云姐一眼看到李默站在门外,忙站起身,辞了出去.绿袖也悄悄跟在云姐身后出了屋,把个商商独自一人扔在屋里,面对着眸色深深的李默. "坐吧!" 商商冲着一旁的春凳让了让,自那日城外骑马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其间固然有李默正忙着帮她散发会员卡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却是因为商商的有意回避. "这一次歌舞过后,你就要进宫了吧?" 不知为何,李默的眼中有些淡淡的惆怅,商商若是进了宫――哪怕只是洛阳宫,以后能见到的机会也不多了,除非他愿意打破自己的誓言. "嗯!" 商商轻嗯一声,她有些不知怎么面对眼前的李默,城外骑马那日,只怕是她这两年来最快乐的时候. 马儿的奔驰,呼啸的风声,展开的双臂,如飞翔一般的畅快感觉!都让她真真切切的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这种味道随着那阵阵风声,直入骨髓,不可或忘! 而背后一直稳稳的扶持着她的李默,胸膛是那么的安宁宽广,仿佛只要在他怀抱,天下间便再没有什么事可以困得住她,所有的不安与惶惑都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不再彷徨。 "商商!你……可愿等我?" 李默幽深的双眼中有些火光闪动,衬得那如幽潭的眼中象是出现了一个漩涡般,将人的神魂都要吸进去! "等你?"商商有些不解,红菱般的唇微微张着. "是!等我!"李默拉住商商,将她的双手困在掌心. "等治登上皇位,我便可以放心带着你周游天下,你想去何处都行!" "周游天下么?" 商商如秋水般的明眸里闪过梦幻般的粼粼水光. 不管是后世还是眼前,这都是她的梦想,以前是因为身在妓籍,不仅毫无自由可言,更兼随时会有性命之忧,现在脱了妓籍,却又入了宫中为女官,虽说比以前好得太多,但自由二字却仍旧无从谈起. "对!周游天下!"李默爱怜的看着一脸向往的商商:"我们去看荷泽的牡丹,去看昆仑的雪,去看泰山的日出!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着你去!" 商商默然了,看着李默的眼,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答应他!答应他!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 可是,在这梦想就要实现的时候,商商却突然胆怯了! 真的可以么?真的可以周游天下么? "商商?"她的沉默让李默有些不安起来,他捏了捏商商的小手,眼中有些急切. "容我想想吧!" 李默真的就是那个可以陪她一世的人么?商商有些不确定,她不想因为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影响到她们两个人,甚至更多人. "嗯!" 李默欲言又止,商商的顾虑他多少也明白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商商肯认真的考虑两人的将来! 静静的待在一旁看着商商装扮,看着她穿上舞衣,流云般的阔袖,由腰部向下渐渐变深的天青色裙裾,衬得上半身柔软轻薄的短襦衫象是一片轻云停在胸前,梳得高高的发髻上插着圆润饱满青碧色的串珠步摇,行动间摇曳生姿,整个人恍若月宫仙子般出尘脱俗. "我去雅间里陪着你吧!今日来的人太多了!" 李默起身离开,今天是她离开妓坊的大日子,他希望她能有个圆满的结束. 商商目送他离开,没有开口,她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可是她却不确定自己要的! 吃过了午饭,又歇了歇,傍晚时分,云水坊的大演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如意、玲珑还有蛮儿等人,都一一表演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云水坊院内的喝彩声和掌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已推到了高潮. 到了商商上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等着她上场,这可是洛阳花魁的谢幕之演,所有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意错过,这可是能留做日后谈资的呢! 云水坊里满院烛光,舞台的周围也摆上了一圈八角宫灯,整个舞台亮如白昼! 随着宫里来的一众乐师在略比舞台矮些的副台上坐定,所有前来观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空灵的箫声伴着筝音响起,一首众人从未听过的曲子在环形的院中回旋,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商商素有才名,这告别之曲若是没有新意,便也不是商商了! 身穿一身如云出岫般舞衣的商商款款登上舞台,广袖轻舒,纤腰轻摆,短襦和裙裾上密密镶着的银线闪烁出丝丝银光,如月华般流泻了满台,清辉闪耀间,连空中的月儿洒下的月色也逊色了几分. 筝音渐歇间,又有笛声响起,和着空灵箫声,一回一转间,渐入天际. 微张檀口,商商喉间吐出一把轻灵女声,开口轻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商商的唱词在开口之前还从未有人听过,词中的豪迈奔放之气,用字遣词的挥洒如意、笔如转环,直让在座的所有人大为惊叹! 商商手中长袖当空飞舞,衣袂翻飞间,随着阵阵晚风轻拂,竟象是月宫中真有玉宇琼楼一般,直欲乘风飞去!满院月华也化为了她身后的流光! 娇颜如花!美人如玉!歌舞如酒!这样美的月色!这样独特的唱词!这样清婉旖丽的歌舞!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目眩神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坐在二楼雅间里的李默静静的看着台上那个翩飞如蝶,飘渺若仙的轻灵女子. "这就是你要的么?商商?"一声沉沉的男声响起,隔座一个白衣的男子怔怔的看着台上那个轻歌曼舞的女子. 随着曲声渐渐低回,一盏盏的宫灯随之暗去,舞台上已经是漆黑一片,台下的看客们却犹自激动不已,甚至有不少达官贵人已在盘算,有多大的可能将商商金屋藏娇,哪怕是有太子罩着她,哪怕她是李靖的干孙女,这个女人也值得冒险! 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 云姐事先安排的护卫们护着商商悄悄的下了台,离开了内院. 在台上唱歌起舞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商商突然有种冲动,很想见见李默,想要跟他说一句:"我愿意等你!" 为这一章纠结很久,这算是对前面所有文字的一个小结,从明天开始进入了另一个小卷了,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失望!我会很努力的更新的!!!奋斗中---- 第一章 爷爷生病了 贞观二十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刚进冬月,长安城里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白生生的堆在屋顶房檐上,明晃晃得闪得人眼生疼。 送走了前来朝贡的突厥突鼻可汗,礼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略带疲惫的笑容。 商商有些疲累的捶了捶胳膊,打算出宫回自己的宅子休息,看了看兴高采烈的盘算着打赏的教坊司属官,笑着摇了摇头。 虽说这已经不是唐太宗第一次接受外族朝贡,但是为了显示天朝气象,她们这些教坊属官们还是忙了个人仰马翻,光是曲子就改了五遍,可把她累坏了。 “苏司乐!” 从商商的身后急急追上来一个小宫女,一身浅粉色的宫装象是一朵才开的桃花。 “什么事?”商商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面生的小姑娘。 “前殿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卫国公刚回府便晕厥了,国公府传信要苏司乐快些回府探望。”小宫女急忙施了个礼,没开声的嗓子脆生生的。 “你说什么?晕倒了?” 商商吓得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弄得?刚在大殿上不是看着还挺精神的么?怎么会一回府就病倒了呢? “是的!说是让苏司乐快回府呢!” “多谢姑娘!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商商随手从荷包里拈了个小银锞子放进小宫女手心里,便急急转身去了。 出了宫门,便有一辆卫国公府的马车在门外等着,跟车的是一向跟着李子骞的李狗儿,看到商商亮腰牌出来,便打起了帘子在一旁候着,脸上有些沉肃。 “卫国公情况如何?” 虽然明知道外门上的小厮对内院的事情不一定清楚,但商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早一刻知道李爷爷的情况也能早些安心不是? “回小姐话,太医已经进府了,小的出来的时候还没结果呢!孙少爷嘱咐小的,要尽快接小姐回去。” 李狗儿恭恭敬敬地低着身子回话,一边伺候商商上车,一边小心地看了看商商的脸色。 “快走吧!” 放下车帘,商商的脸上露出些微的忧虑,一想到李靖的年岁,商商便有些担心,在他这样的年纪这种突然的晕厥无疑是凶险无比的。 想起后世那些高血压中风什么的老年病,商商便有些害怕,干爷爷是那样一个文武双全,心高气傲的人,如果让他嘴歪眼斜的躺在床上度过余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马车在卫国公府的大门口徐徐停下,商商跳下马车,径直上了台阶,半开的府门里透出隐隐的灯光。 看门的小厮见到商商,忙不迭的将府门打开来,行了个礼。 商商微点了下头便径直往内院去了。 还没走到李靖住的主院,便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在这暗沉的夜里象是沙漠里的绿洲般醒目。 “这是怎么了?” 商商有些不满的拉住一个从身边跑过的小丫头,干爷爷只不过是生病了,怎么府里竟象是塌了天一样,仆妇们乱成一团? 被拉住的小丫头一脸惊慌的看着一身宫装的商商,虽然她只是个洒扫上的小丫环,但也听说过府里的这位孙小姐,那可是整个大唐都有名的美人呢! “奴婢也不清楚,听说老爷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犯的病,现在满府里在查人呢!孙小姐,你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一定懂规矩,再不乱跑了。” “不干净的东西?”商商疑惑的皱了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不是老年病? 挥了挥手放过了大气也不敢喘的小丫头,商商一路往前头亮如白昼的地方走去,如果卫国公吃的东西都会出问题,那只能说明这事情绝对不简单! 冷冷的笑了笑,商商水汪汪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这就要开始了么? “今天国公爷的晚膳是谁负责的?” 李子骞坐在主院的门廊下,端了盏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脸上的冷意让站在地下的众仆妇们都打了个冷战,主院里通明的灯火也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回孙少爷的话!是大厨下的李婶子和刘婶子。” 内院李总管跪在廊下最靠近李子骞的地方,面上一片忐忑,谁曾想卫国公竟会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倒?这在他来说简直就是塌了天的大事,若是这事不梳理清楚,只怕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去。 李总管的话一出口,人群里立刻走出来两个半老仆妇,战战兢兢的挨近李总管跪下,一声也不敢吭。 “子骞哥!”商商绕过站了一地的仆妇,走上回廊,静静看着一脸疲惫的李子骞。 “商商!你回来了?”李子骞揉揉额角,对着商商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爷爷怎么样了?”商商忍不住有些心疼,对于这个哥哥,她一直都十分敬佩,小小年纪,却已经能独当一面,这在后世这样大年纪的年轻人里也是极为难得的。 “太医还在里面,已经开了方子去熬药了。” 李子骞的语气里透着些不确定,一直以来,虽然明知爷爷的年纪已经大了,但是每次看到精神矍铄的老人时,总会下意识里忽略掉他的年纪,可是如今,他居然就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倒下了! “我先进去看看,初瑶在里面么?” “嗯!你去吧!” 商商点了点头,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里燃着银炭,暖烘烘的,几盏人高的宫灯都已点亮,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背门处,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坐在外间的圆桌前轻声讨论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商商进来。 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扰太医们的会诊,商商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 初瑶正坐在宽大的雕花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毫无知觉地躺着的李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现在已经红肿不堪,鼻子里时不时的传出抽气声。 “初瑶!”商商走近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初瑶闻声回头,一见是商商,正想要咧开嘴继续哭,可是一想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李靖,却又强忍住了,只是眼圈更红,满眼的泪水眼看着就要滴下来。 商商走近床边,仔细观察着李靖的脸色。 这个往日精神头十足的老人如今安静的躺在绣着满床青莲的被褥中间,瘦弱的象是陡然间缩了水一样,苍白的脸上,一双长眉微微蹙起,眼窝深陷,眼下竟隐隐透着些青色,一只枯瘦的手垂放在被子外,孤伶伶的半握着。 “爷爷!”商商小心的执起李靖放在被外的手,细细的包在掌心,试图温暖骨子里泛出的冷意。 “我也叫了好几声了,可是爷爷就是不醒!”初瑶满脸忧色的看着爷爷,这次爷爷的病来势汹汹,她真的很害怕! “爷爷不会有事的!”商商看着初瑶,语气笃定。 这个老人是那样的倔强又坚强,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被打倒! 对于历史上李靖是不是在这个时候生病了,偶并不是很清楚,不过还请各位亲们不要太较真,戏说戏说!这是一个新卷开始,希望各位一如既往支持偶!谢谢!!!害羞的爬走---- 第二章 太子驾到 商商陪初瑶一起守着李靖,心惊胆颤的观察着李靖那微弱到几乎快要消失的呼吸,那几不可见的起伏每每都会让两人欣喜万分。 “小姐!国公爷的药!” 梳着双丫髻的珊瑚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到床边,这碗药是她在廊下避风的地方亲自煎的,厨下这会儿已经没人了,全在外面等着孙少爷审查。 “我来吧!” 商商起身接过珊瑚手中的药碗,用银匙送到唇边试了试温度。 初瑶换了个方向坐到床头,轻轻的将爷爷扶得半坐起来,珊瑚连忙递过一块帕子垫在李靖颔下。 又吹了吹药汁,商商将银匙凑近李靖嘴边,小心地撬开牙关,将半匙药汁灌了进去,银匙在李靖嘴中停留着,以防药汁漏出来。 两人紧盯着李靖喉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喉头一动,那喂在嘴中的半匙药汁总算是咽了下去。 商商与初瑶惊喜的互相对视一眼,看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爷爷还能咽下东西! “快!再来一匙!”初瑶轻声的催促着商商,眼中满是急切的泪意。 “嗯!” 两人合作,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将大半碗药汁全数灌进了李靖嘴中,看着药汁一口口咽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商商将药碗递给珊瑚,又帮着初瑶安置好爷爷,便自己到了外间,站在一边听着太医们研究。虽说她并不懂医术,但是听听太医们的话,兴许也能对爷爷的病情有所了解。 “呃――下官想请问小姐,刚才国公爷的汤药可曾服下?”看到商商在一旁驻足聆听,一众太医都停下口来不再说话。 “熬的药已经悉数喂进去了,但不知要多久才能起效,爷爷何时能醒?”商商有些担心,现在没有后世那么多先进的检验方法,中了什么毒,中毒的程度如何,一切都只能凭这些太医的经验猜测,这让商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个――下官也不好说,这只是第一副汤剂,最快也得一盏茶的功夫才能看到效果,至于说国公爷何时会醒,下官等还得再把过脉方能推断。” 花白胡子的老太医甚是恭敬,说话时一直半躬着身。眼前这位虽然不是国公府的正牌小姐,但在宫中却圣眷正隆,因着接待外邦朝贡有功,很是得了几次赏赐,老太医倒也不敢轻慢。 “那――可查出来爷爷中的究竟是何毒?”商商看着老太医半躬的身子,虽然也有些替他觉得累,但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闲心理会了。 “国公爷中的毒有些奇怪,虽不象是剧毒,但恐怕对身子的损害也极大,更何况国公爷年事已高,下官也不敢妄下断语,一切还得看国公爷喝了这第一剂药之后的反应如何再做推断。” 老太医同身后的同僚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回了话,身后的一众人等也在一旁附和。 商商看着谨慎的老太医,也明白这次的中毒事件有些棘手,且不说李靖的年纪,单是他的身份,就让开药的诸位太医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李子骞掀开进门处的门帘,正看到商商一脸忧色的和几个太医低声细语,看着商商的担忧,李子骞自己的心也吊得高高的。 父母的早逝让李子骞的心里一直有一种隐忧。可是现在,竟连一直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危在旦夕了!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可有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一看到李子骞,商商便撇开了一众太医,走到李子骞身边,低声问道。 “有些眉目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定能有个结果。”李子骞冷冷道,对于想要毒害自己家人的人,他不会有半分怜惜,只要他抓到那个人,那么他必然要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商商撩开门帘看了看门外,廊下站着的仆妇们都已散去。 向几位太医行了个礼,又吩咐门外伺候的丫头给几位太医备上点心,商商便拉了李子骞进了内室。 看着躺在床上瘦弱到几乎要消失的爷爷,即便是李子骞身为七尺男儿,也忍不住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府中查探消息的事,只怕不宜宣扬?” 挥退了在内室伺候的珊瑚,屋里只剩下了商商三人。 商商有些不安,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下毒的人,会不会打草惊蛇?这样的下毒事件,绝对不简单,只是单纯的找到下毒的那个人怎么能算完? “我知道!在这个院里的事我都已下了封口令,我料理卫国公府这么久,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李子骞的眼里一片阴鸷。 自从他料理卫国公府以来,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经营的滴水不漏了,可谁知道还是出了问题,这就象是生生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痛得彻骨的同时,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子骞哥觉得,这背后会是谁的手脚?”商商停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这两年,她调到了长安太极宫中任司乐,冷眼旁观着朝中局势,以隋朝旧臣和世家大族为首的一派一直支持李恪,隐隐与太子李治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而以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李靖为首的这一派,却一直是支持李治的,难道说,现在朝中的形式已经紧张至此了么? 面对商商的低声问询,李子骞只能苦笑,朝中两派如今已是势如水火,这种情形在今年年初唐皇的一次病卧之后更是愈演愈烈,只是他真的没想到竟已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次爷爷的中毒事件足以给他敲一次警钟了!卫国公府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 看了看外间仍在低声商量的一众太医,李子骞压低了声音道:“虽不能肯定是谁下的手,但一定与朝中之事有关。” 初瑶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一脸凝重的两人,不明白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子骞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从不曾让她接触过这些朝中的复杂关系。 “既然如此,你看要不要找找张爷爷,看看江湖上的人士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若论解毒,只怕江湖上的名医比宫里的太医要来得擅长。”商商想了想,对于朝中局势她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办法,却忽然想起张爷爷曾跟她提过的江湖郎中。 “也好!不过此事还是隐秘些。”李子骞想了想,同意了商商的说法,以前张爷爷常在府里盘桓,他也听到张爷爷提起过江湖上那些秘辛,颇有些传奇色彩,兴许能对爷爷的病情有所帮助。 “嗯!我明天就去仙客来,张爷爷当初大肆昭告天下收了我做孙女,我这个孙女也很该去看看爷爷!”商商想了想,如今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只有她出面去找虬髯客才不会那么显眼。 两人正商量着,门外忽然听见珊瑚的声音。 “孙少爷!孙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房内的三人对望一眼,都忙忙的起了身,太子李治在这个时候来访,必然是宫中有了旨意。 还没等三人出屋门,门帘一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便跨进了屋里。 由于没有查到李靖后代的具体情况,所以马尾给李子骞设定的是父母早亡,希望各位亲们不要拍偶,实在是没查到什么资料,另外,虽然现在每天更的字数少了,但偶只是希望情节显得紧凑点,希望各位亲们不要失望,多多支持! 第三章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参见太子殿下!”一看到这道明黄色的身影,屋里的一众人等全都矮下去了一截。 “免礼!”一身明黄胡服的李治抬手虚扶,轻声道:“卫国公还在病中,众卿无谓喧哗!” “是!”众人轻声答应,直起身来,恭立一旁。 “李卿!能否入内室看看卫国公?”李治望向李子骞,双眸中沉沉的,象笼罩着雾霭,压低了声音,不想惊动尚在昏迷之中的李靖。 “太子这边请!”李子骞伸手向内室虚引。 李治对着商商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着李子骞进了内室,商商和初瑶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站在李靖昏迷的床边,李治好半天没说话。不过仔细看去,却可以发现,明黄胡服下的肩膀有些细微的颤抖。 “可用了药?”李治的声音有些沉沉的。 认识他这么久,印象中的李治一直是温凉的,象一块莹润光泽的玉玦,从未想过有一天,李治也会这般棱角峥嵘,象一把出鞘的剑一样凛凛有寒光闪动。 “刚喂了一碗,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商商低声回道,这样的李治有些让她心惊。往昔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似乎淡化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查出什么了?”当着这屋内的几人,李治也不再掩饰。 宫里一得了消息,父皇便遣了他来卫国公府上。出宫后,才听李默手上的暗人报说,卫国公府里的事情并不象传进宫里的消息那样简单。 自己的几个兄弟不安份是可以想见的,只是李治从未想过会祸及他人,皇位之争历来便有,汉时更是巫蛊盛行。可这是大唐天下!李治一直以为会是不一样的! 为何一定要如此?非得要血流成河方才罢手么? “已经封锁了消息,明日就会有个结果了。只是--子骞认为,此事不宜过多纠缠,即便是查出了什么,只怕――”李子骞的眼神有些闪烁,话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却咽了进去,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我明白!”李治象是忽然放松了下来,又象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父皇让我带话过来,如果有什么要用的药,若是府上没有,就说一声,父皇会从内库里拨出来,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如果内库也没有,你私下告诉我,我一定想法子帮你弄到。” 李治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李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不管是因为母后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个睿智的老人,一直都无声的支持着他,在承乾犯事的那一年,更是联合母舅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同上书,拥立他成为太子! 虽然他对于太子之位并没有什么企图,但是这样的支持还是让他心里异常温暖。他知道――这个老人是真的认为他李治会是个好皇帝!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毫无私心的老人,竟会在古稀之年遭到这样的暗算,这让李治的心里万分愧疚! 当初在战场上,那样强大的敌人也没能让他倒下,如今,却在自己人的暗算中昏迷了过去!不论如何,这是李家欠他的! “若是查出什么,先掐断,务必要将府中重新整肃一遍。”李治眼中的光冷冷的,话音虽然淡薄,却象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河水,直冻进人的骨子里。 “不要留着引子么?”李子骞有些迟疑,如果这样做的话,很容易断了线的,幕后的人就再难查出来了。 “不用,府里人的安全最重要,其余的,我自会处理。”李治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李靖,忽然觉得有些涩涩的泪意。 “嗯!子骞明白!” 李子骞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一脸坚持的李治。他与李治并无深交,仅有的几次交往,也只限于宫里饮宴时不深不浅的寒喧。倒是爷爷,一直说李治有仁君之风,当为守成之君。 这时看来,与其余皇子的凉薄傲慢相比,温和优雅而又平易近人的李治无疑是最值得臣下尊敬、效命的。 此时,外间的太医们派了一人进来请脉,在对床上仍在昏迷中的李靖一番细细的望闻问切之后,微蹙着眉回了外间,与其余几位低声商量着什么。 李治看了看也没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便转身告辞,出了门,回头看了看商商,眼神中有些微的犹豫。 “商商!你送我出门吧!留子骞和初瑶照顾卫国公。” 李治会在这时叫她,让商商也有些意外。不过李治从不贸然开口,商商便也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跟着提灯笼的丫头往府门走去。 穿过黑漆漆一片的花园,冬日的风刮在面上,刀割样的疼,商商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雪狐皮大髦,将兜帽戴的更严实些,紧紧的跟在李治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眼前那个明黄的背影象是暗夜里一道微微晕开的光,淡淡的,暖暖的。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凉凉的落在人面上,商商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夜空。现在已经是贞观二十一年了!她恍惚记得,李世民登基之后,做皇帝的年限并不长,难道说就快要改朝换代了么? “商商!”走在前头的李治回过头来轻声的叫了她一声。 “嗯?什么?”商商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其实黑漆漆的,她又能看到什么?只是有时会不自禁的望望天,许多年后的这片天空是不是也会笼罩在母亲的头上? “最近,没事便不要出门了,默这段日子可能没有时间照顾你。” 靠在进门的影壁上,商商认真的看着李治。 那双一直温柔如春水的眼睛如今却只剩下些寂寞,兄弟间的皇位之争,伤到的永远是那个心软的。 “没事的,我不过是一个内官,怎么样也不会扯到我身上吧?”商商淡笑道。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里真的没底,以她一直以来和李靖的关系,她并不能肯定自己不会受到波及,说不定,最早遭殃的就会是她!作为一个受欢迎的女内官,她和**的关系实在是太紧密了!太容易影响**诸妃了! “小心些吧!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那些兄弟们都开始不安分了,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开头而已!”李治回过身看着商商,提灯笼的小丫头早已远远的退到了一边,只有一直跟着李治的小成子静静的立在一旁。 “没事的!该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商商淡定的看着李治。她看得出来,李治的忧虑并不是因为皇位,而是为了那条通往至尊之路上的浓浓血腥! “是么?”李治淡淡的笑笑,没想到商商倒比他还要看得清楚。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早已经身在局中,世事如棋,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这次卫国公的事,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兄弟出的手,但是也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最惨烈的斗争就要开始了,在这贞观二十一年的冬天,不声不响的开始了! 李治深深的看了商商一眼,决然转身离去,有些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看着黯然离去的李治,商商也有些无语,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温柔如李治,到最后也只能顺应着命运的走向,走上那条他并不愿意踏上的路。 风里,似是传来一声深长的叹息…… 第二卷的风格,自己感觉都有点奇怪,正在尝试不同的写文方式,反正第一本是当成试验了,什么都要试一下,希望各位看书的朋友不要觉得奇怪,汗一下!! 第四章 保命灵丹 第二天一大早,商商就起了身,一番梳洗过后,穿了一身低调的素色棉裙,头发梳了两个简单的麻花辫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披了件大髦,辞过了李子骞和初瑶,便悄悄的出了门。 由于府里和宫中的刻意封锁,卫国公昏迷的消息还只在少数人中传播,一直在仙客来享清福的虬髯客还不知情,商商和李子骞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觉得也不能完全信任宫里的的太医,便想着通过虬髯客的力量去找找江湖上有名望的医生,说到下毒解毒,终究还是这些人比较有经验。 马车在铺了一层薄雪的大街上行进,由于起得早,又是在达官贵人集中的街区,街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行人,只有车轮轧在雪地上的细碎声响和马蹄的“得、得”声。 坐在马车里的商商撩开了帘子看着街道两旁大门紧闭的显赫人家。这些达官贵人们在朝中各自有着自己拥护的人,每个人都带着些私心,想要在大唐朝的皇位更迭中为自己的家族捞到些好处,却全然没有想到会有多少人因为他们的这些私心家破人亡! 为了掩人耳目,商商坐的马车并没有在仙客来的门前停下,反而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外停了下来。 这是长安厨道分店的后门。自从商商在一年半前调任到长安任教坊内官之后,兄妹三人便商量着拿出了一部分钱,在虬髯客的支持下在仙客来的旁边开了一家与洛阳一模一样的厨道,一番经营下来,在长安城也颇有了些名气,这个后门便是与仙客来只有一墙之隔的一个小门,为了方便虬髯客来后厨寻吃食的。 商商跳下马车,吩咐李狗儿原路返回,自己却一矮身钻进了门。 一路疾奔到虬髯客在仙客来的卧房门口,商商只觉得有些微微的气急。 看来自己坚持练功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现在自己的耐力比起以前要好多了。若是搁在以前,这样一阵急奔,自己还不得面红耳赤猛喘大气? “谁啊?”还没等商商开声,便听得门内传来一声询问,语声里透着诧异。 “爷爷!是商商啊!快开门吧!有急事找您。” 商商左右看了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谨慎些也是好的。 “什么事?”一身白色棉布中衣的虬髯客有些纳闷的打开了门,这一大早的,出什么事情了?商丫头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商商进了屋,返身关上了门,拉着虬髯客在圆桌前坐下,这才轻声道:“李爷爷中毒昏迷了,我跟子骞哥商量了一下,决定来找您想想办法。” “你说什么?老东西中毒昏迷?”虬髯客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在他看来着实有些不可思议,身为大唐一等卫国公,那可是绘图凌烟阁的名臣,怎么会中毒昏迷呢? “昨天晚上从宫里一回去,用了些晚饭就昏迷了,现如今还没醒呢!府里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了。我和子骞哥想了想,江湖上的名医们说不定对于解毒更加擅长一些,便来找您了。” 商商一古脑儿的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倒了出来,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着虬髯客。她知道自己这个张爷爷有很多有稀奇古怪本领的朋友,其中就有唐门的嫡系长孙唐骏。 唐门啊!那可是传说中的用毒圣地!那里面出来的优秀人才,怎么也不会太差吧?现在爷爷一直昏迷没醒,那些太医子骞哥又不是特别信得过,来找虬髯客当然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了! “老家伙如今怎么样了?可还撑得住?”虬髯客的面色有些凝重,他虽然不如李靖精细,可也不是傻子。连一向稳重的商商也会着急到跑来他的仙客来,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喂了三次汤药,虽说咽下去了,可总不见起效,子骞哥和初瑶都快急疯了!”商商的声音略有些嘶哑,照顾了李靖一晚,她也有些疲惫,还好有虬髯客教她的养气功夫,快到凌晨的时候打坐调息了一番,脸色才没有太难看。 “可查到是为何事?我这老弟一向不与人结怨,怎会有人下这样毒手?”虬髯客的脸上泛起了怒意,一双铜铃大眼怒气勃发,看得人汗毛倒竖。 “我也不太清楚,只怕――跟朝中之事有关。”商商微低头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朝中之事?”虬髯客恍然大悟,却也只得苦笑,“当初早就跟他说过,功成身退,他偏不听,偏要困在长安,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这老家伙真是――” “爷爷!如今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早些找人去看看李爷爷的病要紧。” “唐家小子前两日才离开长安去了蜀中,说是族中有事,若是他在,要解毒也不难,只是如今,却这般不巧!”虬髯客不禁皱了皱眉气急败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那小子溜了,什么族中有事?不就是不想陪他过招么? “唐家哥哥走了?”商商有些日子没过来,哪里知道唐骏竟已离开! “可有什么法子能联络上他么?”商商不禁有些着急,唐骏的大名,这几年来一直不停的听到爷爷提起,她也算是久仰大名了,可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不在了呢? 商商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毕竟,唐骏是爷爷的朋友。 “那唐家小子曾跟我说过,他们唐家在长安有个药铺,若有事可到药铺找那老板给个信儿,不出两日他必能知道。”虬髯客抓了抓头,依稀想起小唐骏曾提过这么个地方,可那天他喝得多了些,具体位置有些记不起来了。 “那我们快去吧!早一日发出信息,也好早一日救治李爷爷!”商商从一旁的衣箱里拖出了一套箭袖胡服,忙忙的就要伺候虬髯客穿上。 “呃――商丫头!我――不大记得那个地方了。”虬髯客不禁有些尴尬,一边在心里懊悔,当初怎么不记清楚些? “这样?”商商不禁愣住,哪里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一波三折! “您可记得唐家哥哥说的那地方大约是在哪里?”商商耐着性子,不敢打断虬髯客的苦思,现在找到唐骏是最关键的! “象是说在西城的一家什么药铺,我就是不记得名字了,看我这脑袋!”虬髯客急怒的敲了敲头,明明那天说过,怎么自己硬是想不起来了呢?难道说真的是老了?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咱们先回府,跟子骞哥哥说过后,多派些可靠的人去打听,一旦找到,马上拿了爷爷的信物去发信,总强过我和您两个人在街上抓瞎,您看这样可好?”商商想了想,当机立断,现在只得在人手上多下些功夫,幸好卫国公府不缺这一点人手,只不过得提醒子骞哥哥,这人手都要经过挑选,要忠心可靠的才好! “嗯!就听你的,我先跟你回府看看老家伙。”虬髯客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三两下套好衣服就要出门。 商商走在前头,两人出了屋正要带上门,虬髯客忽然一惊,一掌拍向自己额头。 “看我这记性!唐家小子给过我一颗保命丹!我怎的就忘了呢?”说罢一脸惊喜的重又奔进屋里,一阵翻箱倒柜。 “什么保命丹?”商商看着虬髯客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两个大衣箱全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屋里象是遭了劫匪似的,不禁哭笑不得。 “唐家小子给过我一颗保命丹,说只要是中毒,吃了他那丸药,必能撑到他来长安救我。咦!到哪儿去了?”虬髯客一边乱翻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老家伙这回可算是有救了,只要是吃了这丸药,再给唐家小子发个信,还怕什么呢? 一边想,一边忍不住笑开来:“老家伙这下有救了!” 商商见虬髯客一通没有章法的乱翻,不禁满头冷汗,自己这个爷爷可真有点不靠谱啊!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乱放呢? “可记得是什么模样?用袋子还是盒子装着?”商商实在看不下去了,若是没人帮忙,不定爷爷能翻到什么时候! “唐家小子倒是给了我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装着,只是不记得放在哪里了。”虬髯客一边掀开一件冬衣一边嘴里不停嘀咕。 商商眼尖的看到虬髯客睡觉的床榻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虬髯客只顾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却浑忘了床榻边的那个小包袱。 商商走上前提了提那包袱,只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打开看时,却见一个小巧的黑木匣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静静的躺在一件折叠的极仔细的天青色蚕丝内衣上。 “是这个么?爷爷?”商商拈起小盒子举在眼前对虬髯客道。 单位开会,两天没更,实在是汗!!!希望各位看我书的朋友不要失望,本人没有存稿,只能尽量的保持更新!!!各位有票票就打赏吧!!! 第五章 撒网找人 当商商把那一颗看起来和后世的牛黄上清丸差不多的乌漆麻黑的大药丸子用温水化开灌进李靖嘴里之后,眼看着李靖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 “嘿嘿!看来这唐家小子的药丸子还有点用嘛!”虬髯客看着多年的老兄弟脸色渐好,不禁高兴的搓了搓手。 “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去寻唐家哥哥吧!”商商看着李靖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有好转的趋势,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随即却又想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唐骏,便转头看向了虬髯客和李子骞。 李子骞和初瑶一直守着李靖,现在看到李靖有所好转,也放了些心,初瑶便有些摇摇欲坠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她一向娇养,哪里吃过这苦头,整整两天一宿没合眼,又加上担心着急,精神差了许多。 李子骞招手叫过珊瑚,命她将初瑶扶去休息,自引了商商和虬髯客出了外间。 因着商商领了虬髯客来,又带了药,太医们在此有所不便,李子骞便寻了个籍口,只说太医们辛苦了,将他们请到了主院偏厅里安排茶饭,这才将他们支开。 三人绕过多宝格,在外间的小圆桌前坐下,让人上了茶水。 “张爷爷,您说的那个唐骏究竟是何人?”李子骞端着茶盏,却没有心思喝。 因为出于对虬髯客和商商的信任,对于那丸药,李子骞并没有犹豫便让商商喂爷爷服了下去,可对于唐骏,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嗨!那小子是唐家未来的家主,说是族中有事相召才刚离开长安。”虬髯客说起这事就觉得郁闷,早不走晚不走,刚好老兄弟出了事他却跑了。 “哦?”李子骞不由的挑了挑眉,这么巧?那些太医也说这毒古怪,难道? “子骞哥!我觉得咱们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先将爷爷救醒是关键,其余的事,不妨待以后慢慢再查。” 商商看了李子骞一眼,察觉到他的想法,其实她也和李子骞有一样的想法,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现在都不是追究的时候,李靖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 “嗯!”李子骞放下茶盏,看着杯中摇晃翻卷的绿色茶叶,一边盘算着手中有哪些人是可以信得过的,爷爷的病一天没有痊愈,他就一天不能放松,找唐家药铺的事情,还得秘密进行,若是被幕后之人察觉,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爷爷!你确定唐家哥哥说的是西城的药铺么?”商商看着虬髯客,再一次出口确定,这件事情不能派出太多人,若是范围太大,搜索起来只怕会花去更多的时间,也不知道李爷爷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应该是西城,他家的药铺东西齐全,生意也做得大,估计你们寻那大些的药铺也就行了,太小的铺子就不用管了!”虬髯客苦苦思索着往日唐骏跟他提起过的情形。 西城那一片药铺集中的区域就有三十多间大药房,还不提那些中小型的药铺,整个长安的药铺只怕不下百家,一家一家的找过去,要花多少时间? “既然如此,子骞哥!咱们不妨从大型的药铺开始找起,先将大药铺梳一遍,若是没有,便再往中小的药铺子去问,这样也能省下点时间。” 商商寻思了一下,只有这样才是最为稳妥,便又转了头对虬髯客道:“爷爷的信物是何物?不知可方便带出去让他们拿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随身带着的一块玉。”虬髯客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前拽出来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看那成色,比商商手中那只镯子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商商接过那玉细看去时,只见圆圆的玉面上刻着阳文的“虬髯”二字,触手生温,竟是块难得的暖玉。 “只得这一块,该交给谁呢?”李子骞不由的有些犹豫,他倒不担心丢失,只是这只有一块,该交给谁却是个难事。 “府中可有印泥?”商商灵机一动,若用这玉沾了印泥印在纸上,只需拿了这纸一人发一张不就得了? 听得商商询问,李子骞眼中一亮也转过弯来,忙不迭的叫人去拿了书房里的印泥来,一口气印了二十张带了字的纸。 “行了,我拿了这纸去安排人手,爷爷这里就拜托你了。”李子骞小心的将纸折好放进袖中,人手他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得立即安排下去才好,时间不等人! “你去吧!爷爷这里自有我看着。”商商理解的拍拍李子骞,又催着他吃了两口点心,这才放他去了。 李子骞走了后不久,长安的西城里就多些生面孔,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布棉袍,在一家家大药铺里,也不问诊,只拿了一张象是药方子的纸寻着掌柜的问话,也不知问些什么? 西城街尾的济民堂是西城这条坊街上数一数二的大药铺,每天一大早开铺门便有人等在外头,里面看诊的大夫也是忙都忙不过来,哪怕是在最冷清的街尾,可与其它的小药铺相比,那红火的程度着实是叫人眼热。 一个青布棉袍的男子在近午时的时候不声不响的进了铺子,打量了一番铺子里高及房顶的药柜,又看了看堂中一个接着一个诊病的大夫后,一双沉静的眸子里带上了些希望。 这已经是他走的第五间铺子了,这西城的大药铺就快被他们查完了,若是这家街尾的铺子还不是的话,只怕就要回禀孙少爷,往中小铺子里查询了。 “你家掌柜的可在?”青袍男子走到药柜前,问着站在柜后的抓药小僮。 “你找我们掌柜的何事?”小僮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一身棉袍并不起眼,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男人时总觉得有些心里发慌,象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一般。 “在下想要找一种稀有的药材,想问问掌柜的你处可有?”青袍男子对小僮的倨傲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以他的身份,自是不会与这半大的孩子一般见识。 “掌柜的在里间,你从这个门进去就是。”小僮将他再三打量,确定不象是来捣乱的,这才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药柜旁一个棉布帘子遮着的小门,示意他进去,另一手却接了旁边一人递过来的一张方子,自去抓药了。 青袍男子拱拱手,回头又在店堂里扫视一周,这才撩开帘子进了内堂。 他的身影才一消失,便有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一脸猥琐的凑到抓药僮儿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刚才那人问你何事?”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小僮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脸不耐烦。 中年男子一手推开候在一边等着拿药的老婆婆,递给小僮儿十个大钱,又朝他讨好的笑了笑。 “他来找药的,说是有味少见的药材,想找掌柜的。” 小僮看了看中年男子手中的大钱,笑了笑收了。他本是个学徒,一个月也才一百个大钱,这十个大钱可够他用一段了,何况那男子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常有这样的人来店里问药,他也习惯了,这钱可是不要白不要。 “卫国公府的一等护卫出来买药?”中年男子一脸疑惑,没听说卫国公府上有谁生病了啊!而且还是要稀有的药材? 这倒是个消息呢!不知道主上有没有兴趣? 中年男子想到此,也不顾自己原本想要来看看头风的打算,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往南城奔去。 已经过了零点,但好歹也算一更吧!!!困了!爬走!!! 第六章 原来是高阳 卫国公府前院书房里,正心急的李子骞听得属下来报,已找到了蜀中唐家在长安的药铺,不由得一脸惊喜。能在一天之内就找到地方,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尽管还得自己带着玉佩亲自跑一趟,但若是能在今天将消息发出去,爷爷的性命便又多了一分保障。 “是哪家药铺?”李子骞一边穿着大毛披风一边回头问道。 “是西城普济坊街尾的济民堂。”立在下首的男子拱手回道。 “头前带路。” 李子骞急匆匆的往门外直冲,身后的男子忙跟上,若是让李子骞走错了地方可不又费事? “子骞哥!可是有消息了?” 李子骞刚一出了二门,便迎面碰上了赶过来的商商,看到子骞面带喜色,便知事情有了眉目。 “嗯,刚得的消息,就是西城的济民堂。”李子骞一边往前走一边道。 “我陪你一同去吧!”商商拢了拢肩上的大髦,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有个人陪同前去比较好。“爷爷那边有初瑶姐和张爷爷在,没事的,你一个人出门我总有些不放心。” “那行,索性叫前头备辆车吧!我跟你一起坐车去,也免得骑在马上招人眼。”李子骞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命小厮备了马,两个人便急匆匆的出了府。 不提这头急慌慌的出门找人,此时的太极宫甘露殿却静得瘆人。 明晃晃的大殿里安静的象是一座坟墓一样,只剩下大殿上端坐的一个明黄色身影和站在阶下的一个杏黄色襦衫的男子。 高踞皇座,一身朝服的李世民静静的看着站在阶下的儿子,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映在他的眼里忽明忽暗的闪动。恪儿啊!李世民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 这个三儿子是所有孩子里最象他的一个,虽然那挺秀的眉峰和柔和的唇线都带着杨妃的影子,外表上与他的刀削斧凿并不十分相似,但他骨子里的那份倨傲和倔强却是最肖似他的。承乾的跋扈,治儿的柔和,甚至默儿的隐忍,都不如这个儿子骨子里的傲气那样与他血脉相和! 朕该拿你怎么办呢? 站在阶下的李恪一声不吭的等着李世民出声,卫国公府的事他安插的眼线早已报给了他,派了宇文去妹妹高阳的府上问话还没回来,自己就进了宫,只不过他的心里倒已有七八分把握卫国公府的事肯定和高阳有关系! 想起日前自幼娇生惯养的妹妹来杨妃寝殿与母亲的那番话他就不由苦笑,这个心思单纯偏又被惯坏的妹子哪里懂这些权谋之事?她根本不知道,她这样做,只会让她一向喜欢的三哥更加被动,在父皇面前益发束手束脚。 “恪儿!” 李世民的声音象是叹息似的在大殿里蓦然响起,空旷的大殿里回声阵阵,象是一阵波浪般扫过殿堂,就连李世民这出声的人也跟着怔了一怔。 李恪闻声抬头,一双挺秀的眉峰轻轻蹙起,安静地等着父亲的下文。 才叫了一声儿子的名字,突然间李世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个儿子一向出色,他的心思作为父亲的也多少能猜到几分,跟他说又能有什么用呢?难道直戳戳的捅穿他的那点心思吗? 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的么?又何来立场去责问他呢?再说,以恪儿历来的手段,这事也不象是他会做出来的,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李世民换了姿势,斜倚在精雕的盘龙扶手上,原本有些沉沉的面色也显得柔和起来。 “恪儿!你也有日子没进宫看你母妃了,她前些日子还同朕说起,你今日既进来了便去看看她吧!也省得她整日悬心。” “儿臣遵旨!” 李恪有些诧异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父皇,本来在父皇让他单独留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挨一顿训斥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父皇竟会轻描淡写的一句让他看看母妃!这让他一时间有些百味杂陈,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光华百转。 难道说父皇并没有察觉么?不可能!以父皇之能怎会毫无所觉?会是默认么?李恪想着另一种可能,但随即便又推翻了,以李靖和父皇的情份,父皇绝不会默认卫国公受到这样的伤害!可是父皇现在的态度让他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象是在敲打他,可却又什么也没表示! 看着渐渐远去就快要退出殿外的那抹颀长身影,李世民轻叹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不忍心扑灭他的希望! “恪儿!你好自为之吧!” 就快退出殿外的李恪恍惚间似乎听到父皇说了一句什么,可细听去时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不由得摇头轻笑,看来自己是糊涂了!父皇哪有说什么? 到内宫给杨妃请过安问了好,母子两人闲话了几句,因惦记着宫外的事情,李恪只略坐了坐便出了宫。 一路打马回了自己在宫外的宅子,宇文早已在书房等候,见他进来,便向他躬身行了个礼。 “免了吧!我让你去公主府上可问到什么?”李恪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端过一旁放着的茶盏喝了一口,这一路赶回来,可把他渴坏了。 “属下去的时候正碰到驸马门下的一个门客在回事,属下听了听象是跟卫国公府有关,又进内宅问了公主两句话,公主虽然并不承认,但看神色,只怕是有些关联。” 宇文斟酌着字句,虽然明知道这是高阳公主走的一步臭棋,可他只是个下属,并不好多作评论,这事且由得他们兄妹俩自去掰扯。 “门客?回什么事?”李恪听得有些奇怪,他早已知道这事必是高阳所做,是以听到宇文的回话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事怎么又扯上了房遗爱的门客? “那个门客只怕并不清楚卫国公患病的事,只是说看到卫国公府的一等护卫张树在西城普济坊的济民堂找一味少见的药材,怕是卫国公府上有人生了病,只因他曾替驸马去卫国公府上给卫国公的孙儿李子骞送贴子,说过两句话,故而一眼就认了出来。”宇文想到那个门客的猥琐便不由觉得恶心,不明白房遗爱贵为驸马,为何总爱与此类人结交? “西城普济坊的济民堂?”李恪喃喃念道,这个药铺他倒是听说过,杨妃身子不好,他常在宫外给母亲淘换药材,这济民堂倒也打过几回交道,每次缺得厉害的药,他家的铺子总有,倒是做的好生意。 “你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个护卫买了什么药。”李恪细想了想,既然妹妹已经将事情做下了,自己倒不妨顺水推舟一番,若能因此向卫国公施恩,想必他也就不好再在某些事上横加阻挠了。 “是!”宇文应了一声,出门去了。 看来自己得去高阳府上一趟了!看着宇文出了门,李恪不由得叹了口气,对这个妹妹他是又爱又气,爱她天真单纯,却又气她鲁莽没分寸。 卫国公一向不赞成李恪做太子,父皇又大病初愈,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卫国公弄得昏迷不醒,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李恪有嫌疑么? “来人!备马!”李恪向书房外喊了一声,若是再不去见见高阳,还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门外的小厮闻声答应着跑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便来报说马已备妥,李恪也不回后宅换衣服,径直出门去了。 商商和李子骞坐了马车一路疾行到西城,一直走到普济坊的街尾,才看到了张树口中所说的那家济民堂。 跟着李子骞下了马车,商商抬头看了看药堂门上高高挂着的济民堂三字的黑底金字牌匾,这才跟在李子骞的身后进了大堂。 济民堂的掌柜早就在药柜那儿候着了,自从看了那块玉佩印出来的花纹就一直等在这儿,想确定玉佩的持有人。 “请问可是济民堂的苏掌柜?”李子骞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在下正是,两位是――”老掌柜拱了拱手,有些疑问,这两人如此年轻,不应该是那位啊? 商商回头看了看大堂中,满堂的药香里,已有几个排着队前来看病的人好奇地望向这边,便转过头道:“不知苏掌柜可方便进内堂叙话?” 苏掌柜向大堂中瞥了一眼,便伸出手虚引道:“两位这边请吧!在下这就叫人奉茶。” 三人进内堂坐下,苏掌柜看着李子骞道:“不知哪位是――” 李子骞忙伸手入怀,将虬髯客交给他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掏出来,打开包着玉的帕子,放在桌上向苏掌柜推去。 苏掌柜轻轻打开布包,只见白帕子中包着一方圆润的玉佩,上面隐隐还有未擦净的印泥,透着些淡淡的红。凑近眼前仔细的看了看玉佩上的纹路,又将自己怀中保存着的一块帕子拿出来比对了半晌,这才裂嘴一笑道:“东西对了,不知两位有何事?” “想拜托苏掌柜给贵东家发一封急信,只说长安友人病重,请贵东家速回长安,迟恐生变!”李子骞见苏掌柜验过了玉佩,不由得松了口的气,当下便急急的将要求说了出来,只是言语之间极为客气。 虽说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可常年跟虬髯客打交道,也明白对这些江湖客还是要敬着些,这些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一言不合还会大打出手,如今既求到人门下,礼貌多些总不会错。 “公子爷放心,在下这就去办,公子爷留下个住址,回去安心等着消息吧!” 苏掌柜将玉佩还给两人,记下了国公府的位置,便端茶送客,丝毫不意外两人的身份,也没有任何谄媚之态,看得李子骞暗生敬意,心道:不愧是蜀中唐门的人! 第七章 李默过府 亲眼看着苏掌柜将一只鹞鹰放上天空,商商一边惊异于唐门所用传信工具的霸气,一边也放下了心,信鸽的传信能力虽然也很强,但长安到蜀中路途遥远,若是遇上猛禽难免会有意外,可是这鹰就不同了,作为食物链最上层的食肉动物,等闲不会有鸟类与它为敌,也确保了通信的安全。 两人同苏掌柜约定好一有了消息便遣人告知,遂也不在店中继续停留,辞了出来,回府照料卫国公。 马车刚一转上大道,车旁便靠了一骑过来,马上之人披着一件墨绿色大髦,兜帽压得低低的,似要抵挡迎面而来的寒风,只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深黑的眼,凛凛的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叩叩叩!” 轻叩窗棂之声响起,马上之人丝毫不在意赶车人凌厉的目光和蓄势待发的动作,轻抬手中马鞭在马车窗棂上敲了两下。 商商奇怪的撩起车帘,什么人竟会在这时候敲动车窗? “商商!是我!”低沉的语声在车帘撩起的那一刹传来。 商商惊喜的看着端坐马上,正随着马儿的行进微微摇晃着的李默。 “怎会是你?治----太子不是说你最近没有时间么?”坐在车上的商商仰头看着李默,眼中的喜悦显而易见,目光不时的在他面上逡巡,贪婪的看着面前这张俊逸的脸。 象是有许久都没有看到他了!自己谢幕那日的问话和他的回答竟象是一场模糊的梦境一样!有时候真怕一觉醒来,发觉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梦境!这两年多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李默碍于心结难解从来不曾进过宫,商商却又碍于身份极少出宫,近在咫尺的两个人竟真的象有天涯之远一般! “我陪着你回府吧!”李默的目光象是粘在商商脸上一般,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商商了,只觉得象是过了一辈子那样长,每天每天他都得忍着不冲进宫里看她,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嗯!”商商轻声的答应了一声,将车帘勾起,面色微红的看了看一旁假装看不到的李子骞,虽然明知道回府后必然会被他笑话,可她就是不想将车帘放下。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看看,如果不是在唐朝,只怕象她与李默这样两情相悦的男女,早就同居不知多久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李默也一直安静的在旁相陪,尽管大街上的行人不少,但在这一片熙熙攘攘、人潮涌动间,他只看得见眼前的这个女子,象是开在他心里的一簇杜鹃,那样红火!那样娇艳! 李默一路跟着卫国公府的马车一起进了府门,将商商从马车上扶下来,三人一路进了内书房,商商这会儿也心知李默必然是有话要说,不然,他这样忙,哪里有时间来专程送她回府? 在书房里分宾主坐下,李默掀下了头上的兜帽,将大髦解下放在一边,望着两人道:“你们今日去济民堂是去寻药么?” 李子骞其实早就觉得李默的出现有些蹊跷,不过,他与李默也算旧识,两人在太子府上可不止见过一次,彼此间虽没太多交情,倒也还互相欣赏。见他不象是有恶意,便默认了他的跟随。 “李兄从何得知?”李子骞微低头沉吟片刻,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 “自从卫国公病倒以来,贵府内外可不止太子一家的人在打探消息,我会知道也不奇怪。” 李默说的毫不在意,却让李子骞的心里陡然一惊:即便是已经如此谨慎了却还不能杜绝消息外泄么? 爷爷一病倒,李子骞便将府内来了个大整顿,内宅的人全都换成了自己信得过的,这个李默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 “不用想了,这些安插进来的人手,不是你可以找出来的,太子并无恶意,只是想护你们周全。” 李默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揉了揉额角,卫国公的突然病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两天一夜没睡又劳心劳力的下场就是如影随形的头痛。 “太子无恶意,在下自然相信,只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不然,爷爷又怎么会病倒?”李子骞冷冷一哂,皇家内斗,他们这些外臣只不过是被波及的,有冤也没处诉去! “这次的事其实是个意外,一个我们原没以为会牵扯在内的人出了手,所以才会突然弄得阵脚大乱。”李默想到清查出来的结果不禁也有些无语,谁会想到弄出这一场风波来的会是高阳公主呢?皇子相争,她一个公主搅在中间,真是让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意外?”商商心中一动,什么人会是这个意外?难道是――“高阳?” 李默诧异的抬起头,眼角微挑。他还没说什么,商商怎么会想到是高阳呢? “高阳公主?”看到李默一脸被猜中的讶异表情,李子骞不由得皱起了眉,卫国公府一向与高阳公主素无仇怨,为何她会突然对爷爷出手? “商商!你怎会想到高阳?”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间就从脑子里跳了出来。”商商有些尴尬,伸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掩饰着脸上的微热,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后世对高阳公主的记载推断出来的吧? 在后世对高阳公主的记载中不止一处提到过她对于皇位之争的热衷程度,甚至于最后李恪的被贬和离世也和高阳关系甚大,而以她在宫中冷眼旁观来看,高阳的头脑简单和性情跋扈比史书的记载有过之而无不及,会针对不支持她三哥的卫国公也不奇怪。 李默盯了商商半晌,直看得商商闪躲起来才罢。虽然李默觉得她说的话并不尽实,但也没再追问,算是默认了商商的揣测。 “这事太子也很意外,原本我们以为是另一位,还都很奇怪他为何会出此下策,结果竟然不是他。”李默也不再掩饰,本来以太子与卫国公府的关系,很多事就没必要瞒着藏着。 “你是说三皇子吧!”李子骞毫不在意李默的隐讳,径自点了名字,嘲讽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饰他对这些皇子们的不以为然。 “子骞兄,还请多多包涵!不管怎么说,这事还是李家对不住卫国公。”李默顿了一顿,本来他并不想说这句话,他也从来没认为自己是李家的一员,可不管怎么说,这事牵涉到李治,他不得不替太子表示一下立场。 “你们去济民堂就只为求药么?”李默想起来此的目的,转了个话题开口问道。 “张爷爷给我们找了一位江湖上精研毒物的高手,我们这次去就是去寻找此人,只不过此人目前不在长安,只得托他门下代为传信,今日便是去传信去了。” 商商看李子骞脸色不善,显然是还在生气,忙在一旁开口解释,对于李默她从来没有存过隐瞒的心思。 “有几成把握?”李默看着两人,虽然李子骞一副不合作的样子,他也不以为忤,毕竟,疼爱自己多年的爷爷突然之间就人事不省,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还不知道,不过爷爷服了那人留下的一颗保命丹后,气色好了很多。” 提起那颗保命灵丹,商商还有些庆幸,如果没有那颗灵丹,以那些太医们的束手无策,只怕爷爷会吃更多的苦! 每次看到那双枯瘦如柴的手,看到虚弱到连呼吸也时断时续的卫国公李靖,商商都忍不住的心酸泪流,这哪里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统帅千军的英雄?分明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你们今日去济民堂的事只怕瞒不过有心之人。”李默的脸色有些阴沉,想起在济民堂外看到的那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他便有些不安,“若是那头有了回音,切记要给太子府报个信,到时也好商量对策,既然要保卫国公性命,必要有个万全之策。” “嗯!”李子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答应了,虽然对李氏皇族并没什么好感,但是攸关爷爷性命,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能多一份助力自然是最好。 李默得了这个保证,倒放了一半的心。李靖带兵多年,麾下将士无数,如今都在朝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太子一党的中坚力量,李靖的生死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一天没有登上皇位,李靖都不能死!至少不能在现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 “既如此,李默告辞,静待子骞兄的好消息了。” 李默起身告辞,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布置。虽说李靖的病情有了希望,可也得防着事情有变,如果万一------太子绝对不能被动。 “我今日也得进宫了,便同你一起出府吧!好歹也送我一程。”商商半开玩笑的看着李默。 虽然她在宫中一向都比较特殊,可也不能出宫太久,身为卫国公府义孙,使得她可以有机会出入宫禁,但是时间并不能太长,最多两日也该要回去了。 “你这就要进宫?”李默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嗯!已经出来两日了,再不回宫,宫里该问罪了。” 商商柔声说着,她明白李默的不满,但是李默一天不肯回到宫中,她便一天不得自由。在宫中待的时间长了,她渐渐也看出来,李世民之所以将她困在宫中,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她的歌舞之才,但更大一方面,恐怕是为了将李默逼到他面前来。 第八章 意味不明的召见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天地间一片银白,御花园里的琼花瑞草上也堆着一层薄雪,只有零星几株傲雪的梅还依旧吐露着芬芳,昭示着严寒冬日也无法湮灭的生机。 绕过结了一层薄冰的太液池,回到自己在畅音苑的小屋,商商脱下身上的大髦生起屋角的炭盆,看着那红红的火苗在眼前跳跃,思绪却飞到了宫外。 李默一路将她送到宫门口,却在她验过腰牌准备进宫时拉住了她,眼里的不舍是那么明显,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拉着她的那只手,只剩下了她们两人执手相望! 商商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进宫,可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做到,李默一天不肯进宫面对他的父皇,她就一天不可能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可要李默放下心中那已经结死的结,又谈何容易?更何况,她并不想勉强他。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如果她只是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而去强求李默,那么她也不是商商了! 将手拢近炭盆,感受着那暖暖的温度,商商感觉到身上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这才站起了身。这个点上,只怕宫中御膳房已熄了火头了,还好自己在爷爷那里吃了些点心,不然,这会儿可要饿肚子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敲门声。 “苏司乐可在?” 商商有些疑惑的拉开门,她才刚回宫,什么人消息如此灵通? “是苏司乐吧?”门外站着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小宫女,见到商商开门来,便福了一福。 “正是,你是――”商商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丫头,并不出声的样貌,只能算是端正而已,却是眼生得紧,并未曾见过。 “皇上口谕,命苏司乐一回宫,立刻往漪兰殿见驾。”小宫女端着一张小脸,极为严肃的传旨道。 “是!奴婢遵旨。” 虽然小丫头故作大人样的样子挺可爱,但是有鉴于对方是来传旨的,商商也不敢怠慢,忙忙披上大髦,又将盆里的炭火熄了,这才掩上门跟着小丫头往漪兰殿而去。 漪兰殿是武才人的寝殿,从位置上来看,正好在杨妃寝殿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个甘露殿,此时日已西斜,皇上这个时候要她去漪兰殿见驾却有些奇怪? “这位妹妹!不知皇上召奴婢有何事?” 商商跟在小宫女的身后,陪着笑脸,在这宫里,向来是礼多人不怪的。 “这我也不清楚,你只管跟着来吧!” 小丫头头也不回的走着,丝毫没理会商商的满脸陪笑。 穿过御花园,擦着太液池边转过一个月洞门,漪兰殿便已近在眼前。天已擦黑,漪兰殿已上了灯,在半昏半明的暮色里显得分外明亮,象是一个避居世外的桃源般透着一股温馨和宁静,灯火中的人影也象是早期的黑白默片般无声的来去,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小宫女引着商商走到廊下,回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待我回禀一声。” 不等商商回话,小宫女便径自进了内殿,一晃眼间便在重重的帘幕后失去了踪影,独留下商商站在廊下看着渐沉的暮色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商商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宫人过去了好几拨,小宫女这才从帘幕后转了出来,对着商商招了招手。 漪兰殿商商也算是来过几次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象今天这样看到这么多的明黄色,这个寝殿外的小书房里已经全换上了太宗惯用的物什。 镶了毛里子的明黄龙袍就挂在进门处的重帘后,书案的左上角堆着一撂还没有开封的明黄圣旨,就连此时他手里的那个小小手炉,也是明晃晃的黄铜打造的五爪蟠龙式样。 屋角的檀木香架上薰香炉子轻烟缭绕,一股馥郁的香味充满了整间屋子,混在红红的炭火营造出来的暖意里,薰人欲醉! 商商跟在小宫女的身后,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坐在书案后的太宗皇帝,印象中,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这个历史上的伟人! “皇上!苏司乐觐见。”小宫女轻声禀告。 “嗯!”坐在书案后正持了一卷书册慢慢翻看的李世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奴婢苏兰馨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商商极不情愿的拜下身去,这朝见天子的礼节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平身吧!”李世民垂着眼帘,看了商商片刻,这才不冷不热的叫了起。 “谢皇上!”商商又磕了个头谢过皇恩,这才慢慢起了身立在地下。 李世民挥了挥手,摒退了伺候的太监、宫女,一双犀利的眼从商商头顶一直扫视到脚下。 商商微低着头,虽然没有看到李世民的眼睛,却明显感觉到李世民眼光中有如实质的压迫感,背后不禁一阵冷汗涔涔。 “卫国公的病势如何?”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商商以为自己快要变成化石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奴婢离开国公府时,卫国公仍未清醒,不过----看着面色好些了。”商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卫国公吃了一颗江湖郎中保命丹的事情说出来。 “听说,你跟子骞去了长安西城的一家济民堂寻药?”李世民的语声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商商的心里却不由的“咯噔”一下,即便是早知道她与李子骞的一举一动必然逃不过李世民的眼线,可李世民这样的问话还是让商商的心里打了个突,分不出是好还是坏。 “是。”想了想,商商还是决定承认,但也仅止于承认。 “可是太医开的药材有缺?”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子,不明白默儿为何就一心想要她?若论姿色,她确实算得上是美丽,但这世上比她美的女子又不是没有! 商商一怔,这叫她如何回答?她哪里知道宫里什么药材有,什么药材缺?若是一个说得不对,岂不是弄巧成拙? “宫中药材并未缺少,奴婢与义兄一道拜访济民堂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想了又想,商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只得说了个比较说得通的籍口。 “朕怎么听得说是太子门下的人将你送回宫的?”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李默的存在是皇室里的禁忌,若是这女子知道了的话,他不介意让她永远的闭上嘴巴。 “是奴婢与义兄回府途中遇上的,因义兄担心天色已晚,奴婢一人回宫路上不安全,是以托了李公子送奴婢回来。” 商商暗暗翻了个白眼,如果这个时候她还弄不明白李世民的心思,她就真是个蠢材了!这样的皇室秘辛,岂能容她这个外人知晓,若是她真说了出来,只怕再有十个她也不够死! 虽说李世民将她留在宫里有逼迫李默的意思,可若是她真的明白了其中缘故,只怕头一个要她命的人就是唐太宗了! “是么?”李世民抚摸着手中的黄铜手炉,脸上的表情在满室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皇上!夜已深了,您辛苦了一整天,还是早些安寝吧!” 还没等商商做出反应,就只听得一把柔和温软的女声在书房内响起。 偷眼看去时,竟是一身绛色宫衣的武媚娘从内寝殿转了出来,轻轻的走到李世民身边接过了他捏在手中的黄铜手炉。 此时的武媚娘已经卸去了白日的满头珠翠,一头如云秀发自自然然的披洒在肩头,白玉一般的面颊上脂粉未施,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线条美好的脖颈下是一片雪白的半露酥胸,一双翦水双瞳正娇嗔薄怨的看着李世民。 “媚娘!朕还有事要问苏司乐,你先进去安歇吧!” 饶是李世民见惯了风流阵仗,此时面对如此娇美如花的武媚娘也有些神不守舍,那一双似幽似怨的眸子里象是有一双钩子似的牵着他的心魂!让他的拒绝之语也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皇上不就是想问问卫国公的病情么?太医院的院首今天上朝的时候不是都禀过了么?苏司乐职司乐舞,又不懂医术,皇上您问她不是问道于盲么?” 武媚娘将手中的铜炉放在书案上,一双小手扯了李世民的袍袖轻轻摇晃,那一副红唇微噘娇嗔薄怒的模样看得商商这个女子都不由得心中微动。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不情愿的武媚娘。看来今日是不要想再继续问下去了!也罢!反正人在宫里,也跑不掉,来日再说吧! “你下去吧!朕改日再传召于你。”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不想惹武媚娘生气,李世民还是挥了挥手令商商退下,自己转而去哄身边的美人。 商商这才松了口气,不由感激的看了看武媚娘,不管她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的出现都算是替商商解了围。 同李世民相携步进内寝殿的武媚娘悄悄地转过头来对着商商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她在内室便听得太宗在盘问商商,虽然对李世民的不悦有些不解,但是出于对商商的相惜之心她还是忍不住出来替她解了这个围。 第九章 武媚娘的秘密 一连过了五天,唐骏却依然杳无音信。 商商一连几日遣了身边跟着的小宫女福儿去太子东宫打听,得回来的消息却依然是李靖仍在昏迷之中。而唐骏,在鹞鹰带回一个回程的消息后便失去了踪迹。 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商商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唐骏的失踪必然与高阳有关,只是哪怕是证据确凿又如何?以高阳的地位和受宠程度,李世民是绝对不会对高阳问罪的! 想了又想,商商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能帮上些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坐回房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台上的筝弦。 “苏司乐!”门外传来福儿的叫唤声。 自从商商得了入洛阳宫充为内官的诏书,碍于实在是不能带着绿袖进宫,便只得将她安排在了厨道,平常帮着哥哥们打点一下生意,待到转入长安太极宫,宫中便安排了一个小宫女福儿随身伺候她,这也是高阶女官们都有的福利,时日长了,福儿也知道些商商的性情,倒也不常打扰她,只安静的做自己的份内事。 商商起身拉开屋门,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福儿叫她做什么。这几天雪时下时停,众位嫔妃们也都猫在自己的寝殿内避寒,倒是让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能趁机躲躲懒。 “苏司乐!韦贵妃和崔昭容、王昭容在一处赏梅,说是想苏司乐的好辞了,派了春竹姐姐在外相请。” 门开处,福儿引着一个一身厚实锦袍的俏丽女子站在门外,商商抬眼看去,正是韦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春竹。 “娘娘忽然起了这个兴头,倒是有劳苏司乐了!”春竹开颜一笑,看上去一脸的喜兴,口中谦逊着,向着商商福下身去。 “苏兰馨何德何能,娘娘传召,只需叫个小宫女来说一声便是了,竟劳动春竹姑娘亲自出马!” 商商侧着身不肯受春竹的礼,一边伸手扶向春竹,春竹也不推辞,就着商商的手便站直了身,一脸盈盈笑意。 “春竹姑娘稍等,兰馨带上筝弦便行。” 回身进屋,将刚还拨弄着的古筝套在筝袋中交给福儿抱在怀里,又回身关上了屋门,这才跟在春竹身后往韦贵妃的寝殿而去。 韦贵妃的寝殿瑞禧殿紧邻着武才人的漪兰殿,除了已故长孙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这座瑞禧殿是妃子寝殿中最大的一座。与漪兰殿的精致小巧不同,瑞禧殿显得更大气辉宏,日光下铺满皑皑白雪的琉璃瓦殿顶反射着耀眼的银光,让整个瑞禧殿看起来光华熠熠,让人不敢直视,厚重的垂地帏幔上繁复的缠枝花纹无声的奢华着,显示着大殿主人的高贵。 还未走近,大殿中便已传出的声声笑语。 “韦姐姐这绣帕绣得可真是漂亮,这样好看的花样,妹妹还从未见到过呢!不知可容妹妹也描一份花样子下来,改明儿也照着做一个?”一把清脆的女声嘻嘻笑着,话语里透着些奉承,不过并不显眼,却反而让人听着舒服。 “你若喜欢,这帕子便送你就是,何必再辛苦做来。”韦贵妃柔婉清和的声音随后响起。这个崔昭容性子活泼,只是那话语中的心思却太过明显了些,说到底还是在宫中待得时日太短啊!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崔昭容兴冲冲的将帕子交给身边跟着的宫女收好,转过头来微蹙了眉看看门外,却又问道:“那苏司乐为何还未到?难道不知道是姐姐召她么?” “此去畅音苑还有些路程,雪天路滑,慢些也是有的。”韦贵妃拈起桌上一片云片糕放入口中,表情淡淡的。 “久闻苏司乐才名,只不知是否名符其实呢?” 一把清淡中带着些倨傲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商商忽然觉得一阵好笑,不管她是否有才名,也犯不着她吧? “本宫倒是忘了,王昭容在晋中时也素有才名,只不知咱宫里这位苏司乐入不入得了王昭容的眼呢?” 韦贵妃的语气淡淡的,语中隐含讥讽。 这个王昭容一向自恃家世才貌,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哪怕是拜见比她位份高的嫔妃也常端着架子,在宫中得罪不少人。 春竹领着商商走到殿外的时候正听到韦贵妃的这句似淡实重的话。 唐初时,虽然士族之家仍然占据了朝中很大一部分的职位,但是很不幸的,这些职位中真正能够掌握国家命脉的职位却早已没有了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却是声名不显的寒门子弟,士族之家正在渐渐的淡出了大唐政治圈。而由隋代开始实行到了唐代进一步改良的科举制度更是加快了士族之家的衰落,如今早已不是那个“上品无寒士”的时候了,可笑这些世家大族们却还抱着旧年的老黄历不肯放手。 “司乐苏兰馨叩见贵妃娘娘、崔昭容、王昭容。” 春竹领着商商进了门,便走到了韦贵妃身侧站下,商商站在下首对着主位的三人盈盈下拜。 为了显得低调些,商商并未刻意妆扮,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高髻,插了一把玳瑁扁梳,又将一支湖珠钗插在髻畔,脸上脂粉未施,配着厚重的冬日棉裙,倒有些娇怯怯弱不胜衣的味道。 除了韦贵妃,在座的两位昭容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在宫中传说无数的苏司乐。 原来那首名震大唐的《我的祖国》便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唱出来的? 王昭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意外的,原本以为会唱出这样的曲子的必是一个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女子,哪知真人当面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妖娆美人,虽然她没怎么刻意妆扮,但顾盼间自然流露的妩媚风情还是让王昭容心生妒意。 “你就是那个唱我的祖国的苏司乐吧?”与王昭容的面无表情不同,崔昭容站起身来,走到商商身边绕着她好一阵打量。 “倒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美人呢!”崔昭容的年纪也只和商商相仿,脆生生的声音象是出谷的黄莺儿一样,言行间还透着些稚气,远不如王昭容沉稳。 “起来吧!本宫也是一时兴起。想起你唱得好辞,今日又有崔昭容和王昭容在,便叫了你来。” 韦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眯眯的看着商商。 商商在宫中的地位一向比较超然,当然,这也是托了卫国公李靖的福气,即便是韦贵妃如此位冠六宫的人等闲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多谢贵妃娘娘!崔昭容谬赞!苏兰馨愧不敢当!”商商客气的谦逊了两句,便在小宫女们送过来的春凳上坐了下来,示意福儿将筝放在面前的琴台上。 “不知娘娘与两位昭容想听什么曲子?”商商调试了两下筝音,出声问道。 韦贵妃听得商商相问,显然是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便醒过神来,笑笑道:“本宫这一时倒也想不起来!不拘什么曲子,你只管唱来就是,在座这两位昭容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你若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向她们讨教一二呢!” “是!”商商轻声答应,想了想,“这几日雪停风住,红梅倒是开得正好,兰馨便唱一曲咏梅的调子与三位贵人解解闷。” 抬手抹了两下弦,如水般的筝音便在大殿中响起,时而舒缓如泉,时而急如飞瀑,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 一段前奏过后,商商开声唱道:“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这首词却是出自苏轼的红梅。商商一向极喜欢苏轼的词,觉得他的词大异于一般的靡丽词风,反而有豪迈之意,读起来很是爽快是以到了大唐这几年,却还依旧记得。 商商的筝音配合着词意,忽而高亢忽而低徊,有时如白衣女子温婉而舞,有时却如铁马将士击剑而歌,忽急忽缓,似嗔似怨,把殿中诸人的心都撩拨得颤颤的,想着那堆了雪的枝头嫩蕊,一时竟都痴了! 商商两阙唱罢,才慢慢的放缓曲韵,歇下手来,抬眼看去时,却见殿上三人皆愣愣的怔在那里出声不得。 过了好半晌,才听得韦贵妃吸进了一口长气,轻笑道:“罢了罢了!早知叫了你来必会如此,本宫等着三月不识肉味吧!” 听得韦贵妃出声,崔昭容和王昭容这才如梦初醒,两人脸上都带出了些尴尬的红晕,那王昭容面上不显却是心中惊骇,这苏司乐有此绝艺,怎会没有被皇上收入宫中? 到了这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嫉妒之心,她在晋中虽有才名,但是与苏兰馨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若说我的祖国还能说是市井俚曲的话,这一曲咏梅没有多年的文字浸淫是绝对不可能写得出来的,更何况那相得益彰的筝曲,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她王昭容拍马也及不上的! “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您看是就在此处传膳还是——?”韦贵妃身侧的春竹看了看天色,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眼见得到了饭时,王昭容和崔昭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听了春竹的低语声倒也识趣,两人忙忙的站起身来,朝着韦贵妃一福道:“妹妹们叨扰多时,倒阻了姐姐休息,这便告退了。” 韦贵妃眼见两人已被商商的才艺震住,知道她们暂时是不敢在宫中兴风作浪了,便也不为己甚,这两位世家选出来的美人新入宫没有多久,旁敲侧击一下也就够了,她也不想做得太明显,便笑了笑命春竹送客。 商商眼见得两个昭容走了,自己再留着也没那个必要,便也起身告退,韦贵妃笑着让另一个大宫女赐了赏便也放她走了。既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倒是不吝啬赏赐的。 商商带了福儿一路回畅音苑,想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一回便不由的好笑,看了看御花园就在近旁,想起自己唱的红梅,忽然就有了兴趣,想着到御花园中折两枝梅回屋插瓶,也不枉了自己唱她一回。 “福儿,你先回去领晚膳吧!我去御花园里折两枝梅就来。”商商挥了挥手令福儿先回,自己却转到一旁的岔道上往御花园而去。 天寒地冻,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迹,只有一树树枯枝残雪堆积,与春日里的繁盛兴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看得人心里空落落的,空气中的冷意也象是透进了心里,冷彻心肺。 商商忽然想起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好象有几株红梅,这时节必然开得正好。 正绕过一片枝残叶落集满了雪的桃林,前行间,忽听得道旁林中有人声传来,不由心中惊讶,这个时候,各个宫里都要传膳了,除了象她这刚要赶回去吃饭的,谁还会在此处? “那你想我如何做呢?”一把低低的女声响起,语声里隐含着羞怯、隐忍、依恋,还有许许多多复杂难明的东西。 “媚娘!我并不想你如何去做,只是我如今处境艰难,我们――只怕不成的。”又一阵男声隐隐传来。 商商眼中掠过一抹惊色,下意识的往树后缩了缩身躯,将头伸出树后往林中看去。 一个杏黄衣衫的人影隐在树后,只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来搭在低垂着头的武媚娘肩上,她的肩头微微颤动,似在饮泣。 “可你让我如何一人待在这深宫之中!哪怕你只许我个明日也好,哪怕你只当哄我也好!” “媚娘!我不能哄你!”树后之人惨笑道:“历朝历代,为了这个位子从来都是白骨累累,我又如何能保全身而退?” 语声刚落,男子略往前踏了半步,一张俊逸的脸立时呈现在商商眼前,那一双秀挺的眉微蹙着,面色青白,双唇紧抿,一脸惨然之色! 商商听到此处再突然见到此人,已然是大惊失色,一双玉白小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林中男子竟然是他? 第十章 出宫侍疾 坐在畅音苑的绣房里,商商依然还觉得心如擂鼓。在御花园里看到的那一幕着实是将她惊得喘不过气来! 当树后的男子踏上半步,露出隐在树后的半张脸时,商商就惊了一跳,那酷似李世民,却又带着杨妃那股秀丽之气的俊逸男子不是李恪是谁? 李恪竟会这样大胆! 一想到李恪眼里的那丝意味不明的暗色光华,商商就不寒而栗。他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与武媚娘在御花园中私自相会? 如果她没有看到过李恪与武媚娘在杨妃殿中的那次相处,兴许她会觉得这是李恪对武媚娘的情难自禁! 可是,在看过那一次的漠然以对后,叫她如何相信李恪的真心?在杨妃面前的李恪,眼中的那份漠然可不是装得出来的。 更何况,武媚娘久居宫中兴许并不清楚。但她可知道!李恪如今哪里象他自己说的那样处境艰难?只怕艰难的该是李治吧! 自从李靖卧病后,朝中的风向顿时变得极为微妙!原本支持太子李治的势力在失去了卫国公这个大力支持后,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虽然有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撑着,可一些在外围摇摆不定的官员却开始变得暧昧不明,更有一些竟然开始与李恪门下之人有所接触。 这样对太子形成如此大威胁的状况,不就是这个声称处境艰难的吴王李恪给弄出来的!他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处境艰难呢? “叩叩叩!”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商商的胡思乱想,也把她吓了一跳。 “苏司乐,天色不早了,您早些用膳吧!”福儿在门外敲着门,小心翼翼的叫着商商。 商商一回畅音苑便一头扎进了房里,倒是弄得福儿有些莫名其妙,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用膳,自己却又等得饥肠辘辘,这才忍不住叫了一声。 “呼!”商商出了一口气,福儿的叫声着实吓着了她,还以为自己偷听李恪和武媚娘说话的事被人发现了呢!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有爷爷教自己的功夫,虽说达不到武林高手的境界,但是,想要不被林中两人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来了!”商商一边答应一边拉过妆台上的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色。还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脸色还算正常。 拉开门,福儿正等在门边,见她开了门,这才将吃食端进房,与商商一处吃了,又收了膳盒交回御膳房,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闲话,看着天色已晚才洗了洗各自睡了。 一连好几天,商商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来,是避免再碰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二来,也是卫国公李靖的昏迷不醒让她极为担心,实在没有心思出门闲晃。就连宫中嫔妃们的传召也找了籍口尽量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也就只是唱一首曲子应了景便离开,好在宫中嫔妃们都知道她和卫国公的关系,在这个极为敏感的当口上倒也没人怪罪她。 商商乐得清闲的呆在屋里弹弹琴,整理整理乐谱,再顺便将自己能记得词的一些好歌写下来,以免自己将来忘记,写得累了便练练虬髯客教她的功夫或者做做瑜伽,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写意,若是没有卫国公的事,这样的日子倒也快活。 “苏司乐!皇上宣您甘露殿觐见。” 福儿从月洞门口一路小跑进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呼喊着,小脸涨的通红,甚是可爱。 “皇上召见?”商商有些奇怪,不是前几日才召见过么?怎么又召见?外邦的朝贡使不是早就走了么?宫中最近又没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需要接二连三的召见她? 疑惑归疑惑,商商还是着意打扮了一下,见皇上可是个技术活儿!不能出纰漏! 小院门口,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小黄门等在门口,见商商出来,向她行了个礼,便又不吭声的向外便走。商商有心向他打听一下为何皇上会宣她,可一来不熟,二来看他那样子象是不太好说话,便也息了打听的心思,横竖自己又没犯什么事,倒也不怕。 一路跟着这小黄门左圈右绕,走了好半日,才看到御花园里的一个小亭。 远远的便看到亭子外立了不少人影,明黄色的缎面屏风围绕着整个亭子围了一圈,将寒风尽数挡在了外面,只不明白,这个一片萧瑟的季节,太宗皇帝为什么要巴巴的跑到御花园里来?这父子俩都有逛残枝败叶的兴致么? 小黄门带着商商在离小亭外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头道:“你且在此地稍等,待我先去复了旨,自会宣你。” 商商明白的点点头,在原地站住。将手拢在袖中,悄悄的搓了两下,心中暗自埋怨:这个天气,却偏要将她叫来,实在是没有仁君之风!这冷风口里,多站一分钟都会觉得浑身冻得发麻。 小黄门去了一会,冷风里只听得小亭中隐隐有人声,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商商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小黄门才不紧不慢的踱了回来,向商商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去。 到了小亭外,小黄门向她示意自己上去,便不再上前。 小亭内燃着炭火,不时发出“哔剥”的炭块炸裂声,凛冽的寒气也被驱散了许多,侍候的太监宫女们送上了热乎乎的小点和热茶后便全都站在小亭外等候传唤。小亭内此时坐着的三人却是商商再熟悉不过的。 乍一看到李子骞的时候,商商着实是有些惊讶,虽然一向知道作为卫国公李靖长孙的李子骞颇受圣宠,但对于他直面李世民的场面,商商还是有些接受不良,似乎在她的印象里,李子骞就一直是个温和又有担当的哥哥,可现在的一副端正肃然的为臣之像,商商还真有些不习惯。 相对于李子骞的略微拘谨,一旁的李治就显得自在多了,甚至还有心思瞧着商商轻轻笑了笑。 “内司乐苏兰馨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商商一边三呼万岁,一边跪了下去,看李治和李子骞的样子,找她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起来吧!” 端坐上位的李世民不置可否的叫了起,却又沉吟下去。 皇上不出声,李治和李子骞更是沉默,商商站起身立在当地,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召见如果再多来几次,光是揣测那个李世民的心思,只怕她的头发就要掉光了! “苏司乐!朕听得说卫国公曾认你为义孙?”李世民的声音半晌才冒出来,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 “皇上圣明!确有此事。”商商弄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当初李靖收她为义孙的事长安城里只要是有点脸面的官员几乎都知道,有好些为了巴结李靖还特地借着由头到府上拜会,她才不信这个一国之尊会没听过!这个时候突然拿出来说,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卫国公如今尚在昏迷,初瑶生性跳脱,不足以承担府务,如今子骞兄是分身乏术,今日特来请父皇恩典,让你出宫掌理卫国公府,你还不谢过皇恩?” 李治在一旁轻声笑笑,语含鼓励。商商能够出宫,对李默也是一个安慰,不然,他总不肯进宫,还不知要受多少相思之苦! 原本一直低着头谨守规矩的商商心中大讶,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一侧的李子骞,以眼神示意:这是真的么? 李子骞微微点了点头,皇上面前,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好了!你去收拾些东西吧!卫国公的病好了你再回宫!过年时的大演可不能少了你!”李世民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子骞和苏兰馨只怕还是多分开些好! “是!司乐苏兰馨谨遵圣谕。” 压下心头的狂喜,商商中规中矩的行过礼,这才不慌不忙的退下,一出了小亭,便忍不住嘴角上翘。 终于能离开这个鸟笼子了!不仅能照顾卫国公,出了宫,若是想见李默也要容易的多了吧! 一直目送商商离开,直到她走得看不见人影,李子骞这才回过头来,起身对着小亭中的李世民道:“多谢皇上恩典!子骞替爷爷谢过皇上!” “去吧!卫国公若能早些醒来,也是我大唐之福!”李世民看着身前矮下一截的年轻俊彦,心中也有些无言的愧疚,若不是他李唐皇室的内斗,又哪里会连累到老哥哥身上? “多谢皇上!”李子骞拜谢过后,转身去了。 望着李子骞离去的背影,李世民半晌没有出声,一双没有情绪的眼晦暗不明。 李治淡然的端起面前温热的茶盏,轻轻的吹了吹盏内的茶叶,每根指甲都修剪的完美无缺的手正缓缓的摩挲着茶盏的银边。 他知道,父皇想要他的一个答案。 “治儿!卫国公的病势可还有痊愈的希望?”沉默良久的李世民终于开口问道。 本人新手,就快A签,各路书友们!多多支持!抱拳!!求票票!求收藏! 第十一章 唐骏终于来了 暮色将沉,平整的官道上,厚厚的积雪已经全都清理干净,堆在了道旁。人流渐渐稀少的长安西城门慢慢恢复了沉寂,随着日头的沉落,最后的一丝光线也象是被那下坠的日头带走,哪怕是面对面站着,也有些看不清眉目了。 昏暗的暮色里,高大的朱红城门在呵欠连天的守城军士们奋力的推动下正“吱呀”着缓缓翕上。 “军爷!等等!等等!”不远处的官道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快步奔了近来。 “你是何人?已经过了时辰了,城门该关了,你明日早些吧!”推着门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 好容易赶到门前的男人陪着笑脸,手中塞过一串大钱:“军爷!您通融通融,俺家大闺女今儿生娃,俺带着小闺女和她娘来看她,要是等明儿可来不及了!” 守门的军士狐疑的看着男人身后气喘吁吁跟上来的两个妇人,其中一个中等个儿蓝帕包头,梳着个简单的圆髻,髻上还插了两支半新不旧的鎏金簪子,穿着一身笨重的棉裙,看起来极为臃肿。还有一个身量苗条的姑娘,梳着个双丫髻,天色暗了也看不清眉目,只隐约觉得象是长得不错,个儿倒是挺高,足比她那肥胖的老娘高了一个头去。 兴许是守门的军士一直盯着小丫头看,那小丫头有些害羞,一个劲儿的往她娘的身后猫着,不时还偷眼瞥一下那穿着一身铠甲的魁梧军士。 一家三口都等在门口,讨好的陪着笑脸,眼巴巴的望着守门军士。 “闹什么呢?怎么还不关上?”正在几人僵持间,守门军士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催促道。 “没事儿!有一家子人要进城呢!说是大闺女在城里今儿生娃呢!验过了,没问题!”守门军士头也不回的嚷了一声,又掂了掂手中的大钱。 “行了!进去吧!下回可得早些。”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大钱,听得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守门军士快手快脚的将钱揣进怀里,决定将人放进去。横竖上头要的人应该也不会在这几人当中,再迟些,若是让领头的发现,自己这好处可就飞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中年男子一边弯腰道谢,一边拉了老婆闺女往门缝里钻,那肥婆娘好不容易才卡过去,一家子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急急的走了。 守门军士赶紧关上了大门,心中暗喜自己的好运气:眼看着快要关门了,竟还能赚上一串大钱!可比这几日辛辛苦苦替那什么劳什子驸马爷盯城门来得划算,一天忙到晚下来也看不到点茶水。 想到那个跋扈嚣张的驸马爷,守门军士就忍不住偷偷啐了一口,真是白瞎了他的好老子! 商商坐在卫国公府内院李靖的卧室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人却望着病床上的爷爷发呆。 她到卫国公府侍疾也有些日子了,而李靖的病情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那苍白的脸色依旧苍白,其寒如冰的四肢也依旧冰凉,那微弱的呼吸更是时断时续,有时商商都会忍不住怀疑,会不会爷爷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商商每天做的事就是和初瑶一起替昏迷的卫国公擦洗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再尽量的将屋子里弄得暖和些,再暖和些,期望这暖烘烘的屋子能将爷爷的身子焐得暖起来。 听了商商的建议,初瑶命小厨房照三顿用肉末或者鲜鱼熬成汤汁,撇去汤上的浮油,由商商和初瑶一起慢慢的将汤汁灌进卫国公的嘴里,让他多少喝上一些,补充体力。 只有这时候,看着李靖的喉头间或的一下轻轻蠕动才会让两人稍稍放心!至少,这表明爷爷还是有意识的,并没有陷入人事不知的境况中。 “商商!掌灯了,去梳洗了歇着去吧!今儿我来守夜。” 初瑶从门外端了一个铜盆进来,铜盆里盛着满满的热水。这是用来给爷爷擦身子的。 “不用了,初瑶姐!我来帮你。” 商商回过神来,向初瑶露出一个微笑。在这样近乎于绝望的时候,哪怕是一个微笑,都显得那样温暖可贵!似乎给了人捱到希望来临的力量。 “这些日子你也够累的了,除了要照顾爷爷,你还得管着府里的大小事物,你看你,这些天都瘦了!” 初瑶勉强笑笑,将铜盆放到床边。 她性子一向单纯,虽说这次爷爷卧病让她成熟了许多,可府里人事繁杂,若没有商商相助,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默默地从铜盆里绞了帕子替爷爷擦身,轻手轻脚的将已瘦得脱了形的老人身上的内衫除下,慢慢的一点点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 才刚擦完一支胳膊,便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纷纭杂沓,竟是向着李靖的卧房而来。 商商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人这么没规矩?不知道爷爷在病中么? 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初瑶,商商起了身,正想要拉开房门,问一声是何人在外跑动?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三道人影绕过商商急冲到床边,其中一个竟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妙龄少女,一只手被当先一人拖着,满脸的不情愿。 商商一脸莫名的望着疾奔进来的李子骞,弄不懂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思拉着个女孩子跑到爷爷的病床前头,而且虬髯客竟然也跟着他凑热闹! “唐兄!一切都拜托你了!” 疾奔进屋的李子骞示意初瑶让开,一把将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按在床边两人搁过铜盆的春凳上。 商商急急的跟进里屋,却只见李子骞按着的那个妙龄女子正在床边伸出了一只手,给爷爷把脉,初瑶则一脸愕然的端着个铜盆在一边傻傻发怔。 虬髯客拉住跟进门的商商,将食指立在嘴边示意她噤声。 商商狐疑的点点头,仔细看了看那妙龄女子,终于恍然大悟的伸手拉过站在床边端着铜盆的初瑶,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初瑶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望着正替爷爷请着脉的“女子”! “咦?” 原本表情有些不情愿的妙龄女子,忽然露出了一丝惊异,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的,又伸出手去翻了翻李靖的眼睑,顿时面色一变。 “怎么了?”一看到她面色不善,屋里的四人顿时心中一沉,脱口问道。 却见她的沉郁脸色忽又轻松起来,伸了个懒腰才道:“没事!待我洗个澡换身衣裳就来!跑了这么久,累死我了。” 这一开口却是一把清朗悦耳的男声!原来,这一身女装的妙龄少女却不是唐骏是谁? “唐家哥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你早些替爷爷医治了也好让我们放心不是!”商商看着一身女装的唐骏不由有些好笑,她怎么不知道唐骏还有这个爱好? “臭丫头!你当你唐哥哥我容易么?”唐骏不自在的拉了拉身上的女装,悻悻地道:“要不是为了来长安给你爷爷看病,我至于弄成这样么?放心吧!你爷爷没事的。” 四人见他这样说,心里才渐渐放松下来,初瑶和商商更是相对着喜极而泣!两人悬心多日,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心中只剩下满腔的庆幸和狂喜! 只要唐骏说没事,那必然是有十成把握,几人心中放松之余都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急着催他,再怎么说人家马不停蹄的赶来也得等人歇口气不是? “刚才子骞净顾着拉你来替爷爷看病了,实在是多有得罪!只是――唐兄为何如此装扮?” 江湖中人最重名声,如非实在是没办法,没有人会愿意七尺男儿装成一个女子,这要是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李子骞虽然着急爷爷的病情,但也不傻,此时又已定下心来,再看到唐骏这一身女子装扮,心下自然明白必是事出有因。 “也没什么!我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这一身弄得我怪不自在的。”唐骏顾左右而言他。 虬髯客看了唐骏一眼,却没吱声。这小子!从刚才一进门就觉得他怪怪的,等会儿还得好好审问他一番,不然,这小子可滑头着呢!总不肯说实话! 第十二章 冰消雪化散 卫国公府内院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经过一番梳洗,换过了一身男子衣物的唐骏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一双勾引了无数美貌侠女的桃花眼此时正一派专注的盯着眼前雪白的纸笺。 待到最后一行字写毕,唐骏小心的捏起纸笺,轻轻的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待墨迹全都干透,这才交给站在一旁等了半天的李子骞。 “拿着这张方子,去西城济民堂,他们自会照方抓药,千万不要用别的药房的药材。”唐骏将方子交给李子骞,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 “明白!”李子骞将方子折了两折,揣进怀里转身出了门。事情发展到现在,若是他还粗心的让别人经手爷爷的药,那他就真是蠢材了! 商商直直的盯着唐骏的眼睛。从他穿着一身女装混进卫国公府开始,整件事情就透着古怪,更别提他在给卫国公把脉时露出的那一瞬间的阴郁眼神和隐约杀气! 商商相信,在这屋里的几人没人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你还是不肯说么?”商商盯着唐骏的双眼丝毫不肯放松,一旁的初瑶有些搞不清状况,商商这突来的固执让她有些不适应。 虬髯客抓着一个小酒壶往口里倒着新酿的绿蚁酒,一双眼惬意的微眯着。自从李靖生病以来,看着这个当初比他还要厉害的老兄弟变成如今的虚弱模样,他的心里就一阵难受,连喝酒都没了心情,今天好容易得了唐骏的亲口承诺这才放下心来,这段日子可把他憋坏了! “好了!唐家小子!咱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在我老头子面前你也用不着藏着掖着!我老兄弟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看着李子骞拿了药方出去抓药,虬髯客好心情的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酒气。 “倒不是我故意隐瞒,实在是没有必要让您知道,我们唐门的人弄出来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解决。您老就不用担心了。”唐骏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袍子下摆,将手拢在手炉上焐了焐。表情不变,言语中却带上了一丝狠戾。 “什么你们唐门的事?卫国公的病什么时候跟你们唐门扯上关系了?” 一把冷肃的男声在门口处响起,屋内的几人回头望去时,却只见太子李治和李默一起站在门口,状似疑惑的看着坐在书案边,微低着头的唐骏。 “太子殿下?李默?你们怎么来了?” 商商和初瑶有些惊讶的站起了身,初瑶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珊瑚。 “怎么太子殿下来了,也不知道通禀一声?” “姑娘!是太子殿下不让奴婢说的。”珊瑚有些委屈的辩解了一句 “初瑶!我们也不是外人,就不要再责怪她了。”李治将身上的大髦脱下交给珊瑚,对着初瑶和商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却对着唐骏转过身来。 “草民唐骏参见太子殿下!” 唐骏看着面对着他的李治,微微的俯下了身子,算是行了个礼。虬髯客却坐在一边不愿动弹。 李治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行礼,心下却颇有些欣赏他。其实刚一进门,李治就看到了歪坐在交椅上的虬髯客和一边玉树临风一般的唐骏。 江湖人物的桀骜不驯李治早有耳闻,可今天才总算是见识了!虬髯客的狂傲他倒可以理解,毕竟,他当初可是比父皇威名更盛的人物!可唐骏,只不过是蜀中一个江湖世家的子弟,见了他也不过是略微俯身,如此风骨比那些惯会谄媚的官场中人强了不知多少,倒真有些让李治刮目相看! “小子李治(李默),拜见虬髯公!” 这位已过古稀的老人可是在他的父皇那一辈就已名震天下的人物,如今廉颇虽老,但白发虬髯下那份气势却依然震慑人心!出于对虬髯客这位声名显赫的老人的尊重,李治并没有自恃身份,反而温和的笑着拱手为礼,他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默也跟着拱了拱手,向虬髯客见了个礼。 “你是李世民家的小子吧?嗯!看起来还不错呢!” 虬髯客大剌剌的受了李治一礼,咂巴了两下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倒叫李治有些好笑,如今这天下间敢直呼他父皇名字的,只怕也只有虬髯客一人了! “刚才我听你说唐门自己的事情,就想问问,卫国公的病如何与你唐家扯上关系?”李治在丫头搬过来的春凳上坐下,两眼直视着唐骏,身为上位者的威压淡淡的扩散开来,让屋内的人呼吸也为之一窒。 这便是所谓的皇者之风吧!商商在心中暗道。 也许是她一向与李默相熟的原因,李治在她的面前从未端过架子,反而一直是有所收敛,总是一副随和好亲近的模样。可今天的李治却实实在在的让人感觉到了所谓的不怒而威,这种气势无关衣着,无关外貌,只是从里到外的透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压! “卫国公根本就不是得病,而是中了一种毒。”唐骏虽有些不愿,但太子开口相询,他不得不回答。 “什么毒?”李治一脸镇定,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早在第一批太医进府诊治的时候他就已一清二楚。 “冰消雪化散。”唐骏的脸色更加阴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五个字。 “冰消雪化散?这是什么东西?”李默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从未听过这种毒物,听这名字象是种药,难道并不是简单的毒虫毒草? “算了!反正你们也知道了,索性就都告诉你们吧!”唐骏象是想通了一样,轻笑一声,懒懒道:“这药只我唐门才有,只不过前些日子被一个叛出家门的子弟偷偷带了出来,我唐门正在追查此人下落呢!却不知道这药怎么用到了卫国公身上,不过,好在这药虽阴毒,却并不难解,只要一贴药下去,保证可以药到毒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唐家哥哥!你不要说话留一半行么?”商商和初瑶都有些急了,听人说话最怕听一半,尤其这最后居然还有个但书! “卫国公毕竟年事已高,毒虽能解,但只怕对身子还是损耗不小,恐怕以后身体会大不如前了!” 说到这里,唐骏也有些黯然,自己家族中出了叛族之人,却让外人受了池鱼之殃,更兼此人还是他一直极为敬仰的一位老人,让他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此事也不能怪你,你勿需过于自责。”李治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毒能解,身体可以慢慢调理。“听说你进城的时候装成了女子模样?却是为何?”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路之上在下遇到了几拨拦路之人,竟象是知道在下的目的一般,数次横加阻挠,虽说手段并不高明,但痴缠之下也颇为麻烦,在下不想因此耽搁了卫国公的病情,只得略为修饰一番。” 唐骏冷冷一笑,眼中的杀气一闪即逝。他没有说的是,来人似乎对他的能力颇为了解,有好几次都显些让对方得了手,弄得他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可不想人还没救呢自己先折了进去! “你是说你这一路之上都有人追杀于你?” 李默皱紧了眉。连日来,他都派人在高阳府外盯梢,属下们并没有见到有陌生之人进出,只偶尔有一个长得颇为眉清目秀的男子出入公主府,但高阳为人向来荒诞不经,那人是她的面首也不奇怪,便也没往心里去。 “不错!看来卫国公府是挡了人家的路了啊!呵呵呵!” 唐骏轻笑数声,他可以肯定这次卫国公中的毒的确是冰消雪化散。这种药为唐门独有,炼制起来颇为麻烦,那个唐门的叛徒唐玉春叛出家门时也只偷偷的带走了两丸,没想到竟用了一丸在李靖的身上。 好在有虬髯客给了李靖一颗唐骏亲炼的保命灵丹,否则,以冰消雪化丹的威力,此时的李靖只怕早已在黄泉路上了。 “你门中叛出的弟子姓甚名谁?是何模样?” 站在李治身后的李默再次出声问道,听了唐骏的话,他有九成的把握,那个属下们报说在公主府出入了几次的男子定就是唐门的所谓叛徒!如果不是有他在其中作祟,凭高阳手中的那几个庸材,哪里能将卫国公害成如此模样? “唐玉春!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人模人样的!”唐骏不屑的撇了撇嘴。 “唐玉春?这名字听着怎么象个女人啊?” 一旁听了半晌,总算听明白点事的初瑶忍不住蹙起了好看的柳叶眉。原来这个什么唐玉春就是害爷爷的人? 这个王八蛋!最好不要落在她手里,不然的话,她李初瑶发誓!一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人一身毒术不可小觑,如果太子想要对他出手,请务必通知唐骏,免得贵属下无辜受累。” 唐骏察颜观色下,也觉出些不对来,这位太子身后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他一定曾经见过唐玉春!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第十三章 公主的面首 高阳公主的府第与卫国公府和太子别居隔了三条街,位于长安城内的另一个里坊。 当初太宗皇帝为了让这个宝贝女儿答应嫁给房家的二子房遗爱,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不说别的,就单论这公主府,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满意,一向以贤德著称的太宗皇帝也不惜顶着御史们极力反对的压力,劳民伤财之下将公主府周围的平民迁走了大半,把原本定下的公主府范围扩大了一倍还不止。 不仅如此,公主府中的各种碧树琼花、亭台楼阁,甚至府中占地颇大的人工湖,都是原景再现了公主在皇宫内苑居处的形制,生恐公主住的不习惯。就连公主的奶母都跟着公主搬进了新府,逢人便说,皇上对公主实在是疼到了心坎里! 可即便如此,高阳下嫁给房遗爱的时候仍然满心的委屈!原因无它:只怪房遗爱太过剽悍壮实,兼且又心性鲁莽,毫无头脑。以高阳在宫中多年,接触优秀皇兄皇弟无数的眼光哪里能看得上他呢? 唐玉春坐在公主府琴箫馆的卧房里,满意的看着铜镜里的容颜。 就是这张脸!面如敷粉,唇若涂朱,再加上眼中的那点点邪恶!就连如今太宗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唐门?什么东西? 不就是玩了几个姑娘么?有什么大不了?那些丫头不过就是在家族中伺候了几年的丫环,能被他看上,也是她们的福气! 唐门竟然为了几个低贱的下人将他逐出家门,废了他一身修为,还将他身上的东西搜刮得一干二净,说什么不能将唐门的东西给一个外人带走! 唐玉春的眼中射出怨毒的暗光,伸手整了整衣领,让原本穿得严严实实的衣服略微敞开,露出了一对精致的锁骨,与身上光滑的肌肤相映衬,性感得让人移不开眼。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在内衣里藏了个暗袋,不然,只怕连最后一点保命的本钱都要被搜刮个干净! 嘴角撇过一丝冷笑,唐玉春收紧了下颌骨。不灭唐门~~我唐玉春誓不为人! “唐公子!公主请您去主房,有事相商。”门外的小丫环莺声呖呖。 府中人都在传说,琴箫馆里的唐公子长得可美了!今天好容易让她捞到一个给唐公子传话的机会,她便赶紧的跑了来,想要一睹真容。 “知道了。”唐玉春拉开房门,看到等在门外一脸好奇的丫头,歪着嘴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手指在丫头脸上轻佻的捏了一把,转身去了。 那丫头愣在原地,羞红了脸,一派春心荡漾,原来唐公子真的很美啊!他这样对自己会不会是对她~~ 此时的高阳满脸无聊的靠坐在软榻上,满头青丝未束,半开着衣襟,露出了内里的粉色肚兜,那将放未放的大朵牡丹娇艳的依在她胸前,整个人充满了一股慵懒的风情,屋子里的炭火将她的如花俏脸烘得红红的,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有些燥热的扯开了搭在身上的锦被,高阳起身下榻,走到内室门边,掀开水晶珠帘朝着门外廊下嚷道:“芳华,你去瞧瞧!本公主叫个人怎么还没来?” “怎么?想我了?” 高阳的话音未落,进门处帘子一掀,唐玉春修长的身影踱了进来。 “哼!”高阳不满的哼了一声,骄纵地高挑着眉,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叫人去叫你了么?怎么来得这么慢?” “你昨儿不是才吃饱了么?这么快就又饿了?” 唐玉春长臂一圈将高阳揽进怀里,一手伸进她半开的衣襟里抚着她胸前的双峰,却将唇凑近她耳畔呢喃,引得高阳打了个颤。 “你说什么呢?本公主叫你来是有正事!”高阳舒服的背靠在唐玉春身上,享受着他的手指引起的阵阵春潮冲刷过她的身体。 还是唐玉春好!那个房遗爱什么都不懂,只会一味蛮干,跟他同床共枕完全是折磨! “难道这不是正事么?” 唐玉春放肆的捻弄着手下的娇躯。听着这个大唐最受宠爱的公主在他手下婉转娇吟,他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大唐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弄得服服帖帖的? “你不是说李靖中了冰消雪化散必定活不过一旬么?唔~~怎么到如今卫国公府还没有报丧?你说的~~那个什么唐门的人,房遗爱已经在~~城门口堵了多少天了?也没见个影子。” 高阳一边轻哼着,一边艰难的控制着自己的神志。这个唐玉春确实是有一套,每次都能将她弄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哼!如果不是有唐门,你以为李靖还能活到现在?” 唐玉春一想到唐门,揉捏着高阳身体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引来高阳的一声更重的呻吟。 “你真坏!都弄疼人家了?”高阳忍不住娇嗔道。 “亲亲!你派个人去卫国公府瞧瞧吧!我怀疑唐骏早已到了他府中,以唐骏之能,躲过你那个男人的围堵实在是轻而易举!唉!你说,你那个男人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唐玉春一边挑弄着高阳,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眼中却划过一抹狠厉。 前两天派人收拢全长安解毒的药材时,唐玉春就发现西城的济民堂在药材上有所保留,以济民堂那么大的药材铺,怎么也不可能每种药只有几两,必定是他们瞒了下来,对他派去的人只说卖完。可惜他不能出面,不然,哪怕他们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搜查! 这两天,总是有一辆没挂家主牌的马车停在济民堂门口,每次都是过半炷香时候才走。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唐骏其实已经到了长安。只因冰消雪化散中有一味药材是要现采现用的,不能搁。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为什么每天这辆马车都会准时来到济民堂门口,而且每次都是半炷香的时候走。那味奇香草从采下到清理干净,可不得半炷香么? “咯咯咯!他要是有用,我干嘛还找你呀?” 高阳在唐玉春怀中笑得花枝乱颤,引得他一阵情动,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高阳按在了软榻上一阵狂轰滥炸。 等到两人云散雨收,累得倒在榻上时,高阳才慢慢道:“放心吧!我会和房遗爱一起跟着他老爹去卫国公府探病,到时自有分晓。” 赤裸着曲线曼妙的身子,高阳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暴露在唐玉春的眼光下,屋里的炭火依然尽责的提供着满室的暖意,她脸上的表情却却冷冷的。 “敢拦我高阳的路?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作为大唐朝最为受宠的公主,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从来她想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拦!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允许有! “放心吧!亲亲!只要确定他在长安,我自有办法让他再也不能搅乱我们的计划!” 唐玉春阴冷的看着窗外,他自己偷偷背着家主炼出的药,还从来没有试过呢!他被逐出家门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带了出来,怎么也不能让它浪费了不是?他可也是唐家的制毒天才呢! 伸出手在高阳纤细的腰肢上一阵摩挲,触手的细滑让唐玉春一阵情迷意乱。 真不愧是公主啊!他也算是阅女无数了,可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有她这样滑腻细致的肌肤!那如上好白玉般的色泽和凝脂般幼滑的触感,让他每次要她时都想将她彻底的扯碎! 这样绝世的尤物!他怎么舍得不让她心想事成呢?更何况这对自己覆灭唐门也大有好处! 唐骏!虽然以前在唐门的时候你还算对我不错,不过,唐门却已将我逐出了门墙,你既然一定要掺和进来,那么就给你最看重的唐门陪葬吧! 唐玉春一个使力翻身在上将高阳压在身下。不过片刻,满室便又响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和喘息。 正在卫国公府盯着珊瑚熬药的唐骏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两个喷嚏,看了看已出了太阳的天色,奇怪的摇了摇头。 早已停了雪的天气,居然也会让他打喷嚏,还真是稀奇! 第十四章 商商的怒火 闭门谢客许久的卫国公府终于在李靖苏醒后的第二天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作为与李靖一同经历了开国之战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当初魏征的离世本就已让这些老兄弟们心痛不已,若是此次真因为皇室内斗导致了李靖的辞世,那这些老兄弟们就真剩不下几个了。 因为前一晚得了信儿,今天房玄龄会过府来看望卫国公李靖,一大早吃过了朝食,卫国公府便大开府门驱秽气,又命仆役们将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自从卫国公苏醒,府里的仆役们也象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个个都显得精神起来,说话做事也有了底气。比起李靖昏迷时的蔫样,真不可同日而语! 当房遗爱搀着自己老爹下了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卫国公府府门大开,人人脸上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等在阶上的李子骞一看到房玄龄下了马车,忙从台阶上下来,向房玄龄作了个长揖。 “子骞见过房爷爷!房叔叔!” 他们这几家是通家之好,子侄间也常有来往,虽说房遗爱算是他的长辈,但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有时也会在一处吃个饭什么的,所以礼数上就没有那么严了。 “好!好!好!咳咳~~不必多礼,咱们先进去瞧你爷爷吧!” 自从大儿子房遗直扯进太子谋反案中被罢黜后,房玄龄便日渐衰老,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也渐渐不见了黑色。朝中之事花去了他太多精力,他的精神越发不济。 可两个儿子却仍不消停,幼年时的颠沛流离对他们造成的影响,让房玄龄想要纠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眼看着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顽劣,即便心中气恼也无能为力! 房玄龄拄了根手杖颤巍巍的迈上台阶,李子骞正要伸手去扶,却见不远处又过来一辆马车,整车居然都是由黄花梨木打造,边角处包着金箔,车棚的四角上都吊着红色的玉珏,随着马车的行进不停的前后摆动,乍一看上去,竟象是个移动的小小宫殿一般! 车到近前,车夫一勒缰绳,四匹纯白健马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车帘掀开处跳下了一个穿着杏色宫装的女子。却见她下了车也不说话,只将手伸到车帘掀开处。 李子骞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辆车应该是高阳公主的车驾。整个长安城里,只有她的车驾是全用白马拉车,而且车棚上的红玉珏也出自皇上的赏赐,据说是因为她说红色衬她。 “驸马来看望卫国公,怎么不叫上本公主?本公主也好替父皇来看望看望啊!” 扶着车畔丫头的手,一身鹅黄盛装,头戴凤翅镶和田头冠的高阳从车中轻巧的跳了出来,闪亮的双眼透着怒火直盯着房遗爱。 出于对房玄龄的忌惮,她并没有跟自己的公公说要来看卫国公的事,只是跟房遗爱说了一声,没想房遗爱一大早上便跟着房玄龄出发了,竟没来得及去叫她。 “李子骞参见公主殿下。” 李子骞强忍着怒火朝着高阳微微弯下腰。那天在书斋里李默默认了商商的推断就已经让他怒火上升,现在再看到这个张扬跋扈的女人,他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本公主知道你伺候你爷爷很是辛苦,这礼就免了吧!” 高阳看了看李子骞,眼里闪过一道不明意义的光亮,可随即却又微不可察的叹息着摇了摇头。有的男人即便是再好看可也是不能动的啊!就比如眼前这个李子骞! 房玄龄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一脸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于她的出现既没有表示出惊讶也没有表示出反对。 对于李世民的子女,房玄龄一直不看好,就跟他自己的孩子一样,都是幼年失教的结果! 李子骞顺着高阳的话就立起了身,本来他也没打算向着这个害得爷爷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真拜下去! “遗爱见过公主殿下。”房遗爱看到高阳,微微有些瑟缩。 他本来是打算去叫上她的,可是父亲一起床便出门,他哪来得及?更何况,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她会将此事看得如此重要?以前父亲生病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殷勤。 “算了算了!” 高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她可不敢在房玄龄的面前摆公主驾子,想当初为了这老头子向她行礼的事她还曾吃过父皇的教训呢! “咱们进去吧!子骞,你来扶爷爷一把。” 房玄龄转过脸对着子骞慈祥的一笑,不动声色的打断了李子骞陷含怒火的视线。他们这几个老兄弟,还就李靖家的和李世绩家的有点出息,也不知是怎么教的,人家孩子就那么懂事! 好不容易捱上了台阶,李子骞忙叫仆役们抬了一顶软轿来,将房玄龄抬进了内院。 卫国公府虽不及公主府的占地面积,可从外院到内院还是有一段路的,房玄龄年事已高,前两年又生过病,若是等老人家自己走,只怕还没走到一半,老人家就得累趴下。 商商和初瑶正端着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和一小碗小米粥进了李靖躺着的内院,远远的便看到几顶小轿晃晃悠悠的抬了近来,抬眼看去时,当先的一顶轿子却是李子骞跟在轿旁。 待到小轿在李靖的卧房廊下停下来,才发现是房家的老爷子来了,两人急忙上前见礼。 在长安的这两年,商商早已将朝中有名的凌烟阁二十四名臣认了个全,除了早逝的魏征没有见过以外,其余的这些都已混了个脸熟。 “商商(初瑶)见过房爷爷!” 两个丫头站在廊下向房玄龄施了一礼,又忙命一旁跟着的丫头们上前搀扶。 一转头间,却见到跟在房玄龄的轿子后的另一乘小轿上下来了一个鹅黄宫装,相貌俏丽的女子,仔细看去时~~竟是高阳公主! 商商的心头陡的腾起了一团怒火!就是这个女人,竟然对爷爷下毒!若是没有唐骏在,只怕今天就是为爷爷吊丧了!饶是如此,爷爷的身体也差了许多,让她怎么能对这个女人笑脸相向? 商商来到唐朝虽然已有了好几年,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她的身边都还从来没有自己或者至亲之人受到如此迫害的先例! 可这一次却不同,这一次真真切切的是有她在意的亲人受到了伤害,而且还是用下毒这种卑鄙的手段,让她最看重的爷爷差一点就和她天人永隔。即便她性子再好,也得发火! “商商,你怎么了?”初瑶悄悄拉了拉商商的袖子。 商商眼中的那种怒火太明显了,让初瑶都有些惊讶,这个一向最是心软的妹子为何竟会对第一次上门的高阳产生这么大的敌意? 初瑶性子单纯爽直,是以李子骞和商商并没有将爷爷中毒的原委告知初瑶,就是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谁料一向沉稳的商商却也没能忍住自己的怒气。 “没事!”商商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对着初瑶笑了笑。 现在还不是时候!想要报仇以后会有机会的,不管怎么样,她发誓她绝对不会放过对自己亲人做出这种伤害的任何人! 李子骞看着商商,理解的对她轻点了一下头。这个妹子外冷内热他是知道的,看到她为了爷爷露出这种怒火中烧的样子,李子骞顿感欣慰:爷爷当初真是没看错人! “商商(初瑶)见过高阳公主,驸马爷!” 初瑶拉着商商向跟着房玄龄的两人行了个礼,起身时看到高阳一脸的不屑,商商刚下去的怒火再一次升腾了起来! “爷爷还在病中,虽已清醒却不耐久坐,屋里又有些憋闷。房爷爷!您几位还是一个一个进去吧!” 商商伸出手接过李子骞扶着的房玄龄,瞥了一眼抢着跟上台阶的高阳,口中却淡淡的说道。 “嗯!也好!屋里人太多也吵,倒叫卫国公不能好好养病。咳咳!遗爱,你和公主便晚一步进去吧!待为父先与老兄弟说会儿话。” 刚打算跟在房玄龄的屁股后头往屋里跑的高阳听到这话柳眉一竖正要出声,却只听得李子骞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道:“公主与驸马请到偏厅奉茶吧!家祖病体未愈,公主还是小心不要过了病气才好。” 高阳万想不到自己竟会碰了个软钉子,转头看去时,却见房遗爱正伸了手想要拉她,气恼之下狠狠一甩袖子,也不理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房遗爱,自己跟在李子骞身后往偏厅去了。 商商一边扶了房玄龄进门,一边回头看了看高阳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阳公主!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美人!那胸前露了一半的抹胸和高腰的束裙,将她曼妙的身材,傲人的双峰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只是那眼中的骄纵和跋扈却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更兼此女还毫无头脑!作为此次李靖中毒事件的主脑,她真以为这事就是那么天衣无缝么?竟然还敢欺上门来? 你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第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又或许是几位大人年纪确实大了,在李靖好容易身体好些以后,房玄龄和尉迟恭却又相继病倒,长孙无忌这个**的中坚力量不得不独力支撑,疲于奔命,而朝中局势却又益发热闹起来。 一向支持三皇子李恪的范阳卢氏、清河崔氏为首的士族五大集团在朝中展开了紧锣密鼓的争权之战,一时间朝堂上风云变幻,真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五大世家先是支使朝中清流们以房玄龄病卧、尉迟恭无力掌兵为由,大肆上书安插亲信人手入三省六部,妄图执掌兵权及左右朝中风向;又以皇上年富力强,当充实**为由将自己的女儿一个又一个的送入宫中吹枕头风,却丝毫没有想过早已大病过一场的唐太宗如今还有几分力气宠幸这些美人? 长安的天气越来越冷,时近年关,虽然又下了一场雪,但街上的人仍然越来越多,西市和东市的各个商铺门口围满了进城来赶集的长安附近的庄稼人。 大姑娘小媳妇或跟着自家爹娘或跟着当家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睁大了眼睛盯着一片繁华的街道。对于她们而言,每年一次的进长安城逛西市也相当于是一年当中最隆重的事了,头上戴的头饰都是挑了妆匣里最精致的,唯恐被城里人看不起。 街旁铺子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各色头花、胭脂,织纹精巧的上好布料,还有那些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的各色小吃,都让她们欣喜莫名。 “驾!”随着一声高声叱喝,一骑枣红马领着一众骑队蹄声杂沓得从街那头疾速奔驰而来。 人满为患的街上,本就没了一点空隙,这突如其来的一队奔马立时将人群赶得慌乱起来,众人惊叫连连,摆在街道两边的小贩们也受了些影响,本就不是很稳当的小摊子也挤翻了好几个。 一时间街上一片混乱,抱怨声、喝骂声四起,不时的还杂着几声惨叫。 “啪!啪!” 马上的骑士们看着这番景象,不但没有停下,当头一人反而甩了两下响鞭,一阵哈哈大笑,竟不管不顾的急驰而去,留下人仰马翻的一片狼籍和一片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他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坐在厨道二楼临街的位子上,商商不冷不热的说道。 虽说脸上的表情没见有什么变化,可那只捏着杯子的手却只差将杯子捏得碎掉,眼中晶亮的怒火将一张芙蓉面点缀得更加鲜活,即便是生着气也有一种别样的诱人风情 楼下那骑着健马穿街而过的竟赫然是毒害了李靖的唐玉春! 也难怪商商会如此愤怒!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嘛! “你且留他两日,他既敢对朝中重臣屡下毒手,不止是你,皇帝也留他不得,今日越快活,死到临头那日只会更悲惨!” 坐对面的李默柔声安慰着满脸不甘的商商。他知道对于商商来说,李靖这个一心疼爱她的长辈是她心里一个特殊的存在。除了李靖,只怕再没有一个长辈这样心疼她了,苏敏之和苏睿之虽是兄长,但毕竟是平辈,很多事情上甚至会以商商的意见为尊。可是李靖对于商商来说却是一个最好的指点者和孺慕之情的寄托者,这个身份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近日房大人和尉迟大人的病~~”商商的杏眼里含着一泓潋滟的水光,其中的讶异显而易见。 “嘘!知道就好,这次太子可是下了大本钱,如果这样也不能入他罪,那便真是老天无眼了!” “难道他对爷爷做的事还不足以使她入罪么?”商商实在是担心,用房玄龄和尉迟恭作饵来引蛇出洞,代价会不会太大了点?尤其是房玄龄,他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 “我们并没有证据!当日向卫国公投毒的仆役已然自尽,死无对证之下又能如何?引蛇出洞是最好的办法了。”李默有些心疼的看着商商,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李靖受到的伤害让她彻底的紧张了起来:“你也不用太担心,唐骏已给了护身丹与两位老人,对身体不会有太大伤害。” “也许是我太过担心了吧!只是房大人的身体实在不好,若是因此事而有什么差错,那可如何是好?” 看了看窗外重又恢复了正常的人流,商商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李默,却碰上了李默盯着她的眼,不由面上一红。 两人自从两年前那一次相约后,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次商商出宫都会尽力的抽出时间来与李默相处。 “这次以身作饵本就是房大人自己提出来的,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跟着高阳走上一条不归路,如果能借这次机会能让皇帝对高阳生出戒心,高阳自然会收敛许多,那房遗爱也会少受她的带累。” 李默看着商商羞涩低下的头,心中涌起一片暖意。长时间的分离让他分外珍惜每一次的相聚。 他知道,总是要商商迁就他是他的不对,他也想要进宫去看商商。可是只要看着那深深的宫墙,他就会有些不寒而栗! 那些朱红的高大宫门,长得没有尽头的甬道,还有那些各种面孔聒噪着的宫女,那安静的令人心悸的昭阳殿都让他的心脏紧缩,更惶论那深宫中还有个他无法原谅的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房遗爱能够因为这件事脱离高阳的影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商商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到在后世的母亲,自己离开了,却不知母亲如今到底如何了! 李默微微一震,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商商的眼光却变化起来,她这是~~在劝自己么? “是啊!”商商坦然的看着李默,作为皇帝的李世民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有些事,哪怕是贵为一国之君也无能为力!她会借房玄龄来劝李默也只是不想他将来后悔而已! “岂不闻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商商一字一句的道,没忘看着李默的眼睛,那眼里的一点点迷惘让她松了口气。 看来李默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样的恨父亲!这事或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默惨然一笑,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他不想反驳商商,如果这句话是在十几年前听到,或许他会相信,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他早已不再对那人抱有期待,如果不是真的已经绝望,他也不会在长孙皇后去世时也不肯进宫看她一眼! “我听说皇上斥责了高阳,你在宫中这些日子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是为何故?”李默放下杯子,转了个话题。 前两天他设在宫中的眼线回报,高阳在入宫请安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竟触怒了皇上,召来了一顿训斥,因为当时并没有他们的人在附近,是以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没什么!只不过我让人在皇上歇在武才人殿中的时候将高阳引了过去,以她的跋扈,只是受顿斥责已是轻的了。” 商商不咸不淡的回道,对于李靖中毒始作俑者的高阳,商商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同情心。高阳被斥只不过是面子上下不来,可爷爷那是在床上实实在在的躺了十来天呢!如果不是有唐骏,天知道还醒不醒得过来? “你?”李默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却又释然。商商虽然从不与人结怨,可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这次高阳是真的触到她的底线了! “没人怀疑你什么吧?宫中情况复杂,稍不留心便有可能获罪,以后这样的事就不要做了,横竖只要这次的计划奏效,高阳也会安份一段日子了,你不要将自己搭进去!” 李默有些担心,商商在宫中独自一人,孤立无援,若真有什么,他在宫外也是鞭长莫及! “我知道,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只不过是高阳入宫拜见皇上和杨妃的时候,听到小宫女议论最近武才人得宠的事,我只不过是让福儿推波助澜说了几句话而已,她自己要往上冲可不干我的事。”商商看着李默担心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她不是傻子,随便出头的事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内宫女官做的。 不过,她也不想让高阳好过,在唐家哥哥和李治的计策还没有最后成功的时候,她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让高阳吃个瘪,也算是替爷爷出口恶气吧! “我有分寸的,你不用太担心!”商商柔声道。 看着李默伸出手来握住自己双手,商商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垂下头。 “要不,我们不要等皇帝的旨意了吧?我让太子请皇上放你出宫吧!”李默看着眼前的商商,只觉得心中有股清流波动荡漾,再也不想放开手去。 让商商在宫中继续呆下去,他实在不放心。只有能将她接出宫来成了亲,他才能安心,到时,只等帮治登上皇位,他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十六章 意外相逢 农历腊月二十二。 小年的前一天,在长安城的百姓们都还酣睡未醒的时候,宫灯高烧的太极宫甘露殿里刚下了早朝,便传出了一道又一道夹带着怒意的圣旨。 在这一道道圣旨之下,原本步步高升、风光无限的士族子弟们象是被兜头打了一闷棍般,灰溜溜的偃旗息鼓了。 也无怪他们受责。虽说是要掌握朝中实权,可这些一贯清谈的士子们哪里有办实事的经验?加上一味的排除异己,将能办事的人赶了个十之六七,剩下的人个个缩起了脖子,唯恐惹祸上身,竟全都甩了手。 三省六部在短短的十来天里弄了个乌烟瘴气,原本吏部过年前该核报的政绩,户部该上报的赋税总额全开了天窗,闹得皇上震怒,将刚升上来的士子大人们全都贬了个干净,太子一系的人马兵不血刃的便收回了失地,反而是卢、崔、郑、李、王,五大世家的子弟在朝中彻底的失了人心,连带着李恪也吃了排头。 更惊人的是,不知什么原因,皇上竟然勒令一向倍受宠爱的高阳公主在府中闭门思过!而这段时日里,一直在长安街上纵马飞奔,乱市扰民的一众泼皮无赖们也消失了踪影,待安民告示一出,长安城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畅音苑的沉音阁里,梳着头的商商正笑眯眯的听着福儿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福儿偷偷的压低着声音,神神秘秘的,生恐被人听到似的。不过一听她说的内容商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若说李治和李默在这一次的大规模贬斥中没有一点动作,那是不可能的。 士族子弟或许是崇尚清谈,但新官上任,也知道要拉拢人心。只可惜唐初建功的那些重臣和他们的拥趸们却不是那么容易拉拢,因此上行下效之下,便理所当然的消极怠工。新上任的官员既指挥不动,政务会开天窗便成了必然的事。 只苦了那些刚升了官踌躇满志的士族官员们,在这一次的交锋中成了首当其冲的炮灰!在皇上面前挂上了个不称职的号,以后的升迁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至于说到高阳的获罪,商商实在是忍不住笑得咧开了嘴。 继李靖之后房玄龄和尉迟恭的卧病终于使得皇上不再自欺欺人。下令彻查之下,在长安城里嚣张了半月余的唐玉春便浮出了水面,皇上的暗卫们报上的消息差点没让年过五旬的李世民吐血三升。 自己一向最宠爱的女儿居然会向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下手!而且不仅如此,其中一个人还是她的公公,她丈夫的父亲!这个消息对李世民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可再一看到高阳在公主府中公然蓄养男宠,更纵容其在长安城中纵马狂奔欺男霸女,李世民便彻底觉得寒了心。 他没想到自己对高阳的宠爱竟然会变成了一柄利剑,这把利剑指向的不是别人,却是他大唐的栋梁之臣! 李世民的怒火在一瞬间便没了影,剩下得只是满腔的失望和愧疚,对自己儿女的失望和对老兄弟们的愧疚!他们跟着他奔波了半生,到老了却被他的子女下毒暗害,这让他情何以堪? 有了这些失望和愧疚为基础,商商可以想见,唐玉春的下场必然是毫无疑问的凄惨!虽然对于房玄龄和尉迟恭的卧病有些内疚,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好了!咱们知道就行了,皇上的心情如今肯定不好,咱们在宫里伺候的人也得有些眼色,别什么时候触了霉头却仍不知道!”商商笑着打断福儿的絮絮叨叨。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心悬的事情有了个结果,商商便顿时觉得放松了下来。 明儿就是小年,宫中会有一个小型的饮宴,有爵位的大臣们都会接到邀请,商商作为内司乐之首,宫中饮宴自然少不得她,不过好在这些事情都有旧例可循,倒也勿需太过操心,商商只需挑一首自己编辑的新曲在大宴上演便可。小年一过,朝中便要年休,一直要等到来年十五过后才会开衙办公。 “福儿,你带上我的筝,咱们去苑里的那个小阁楼里坐坐,今儿天气好,咱们也出去散散心。免得呆在屋里闷得慌。” 虽说是到了腊月里,可长安反而没下雪,前些日子下的雪也化了个差不多。商商看着暖烘烘的冬阳,心情好极了。 “那要不要去膳房端些点心来?”福儿看商商心情极好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嗯!今儿心情好,咱们也吃着点心弹弹琴,不为伺候谁,只为自己高兴,你跟了我这么久,反倒没听我弹首完整的曲子,今儿索性弹给你听!” 商商将一把翠玉刻桃花纹扁梳插进发间,回头朝着福儿笑了笑。 “好啊!好啊!” 福儿高兴的直拍手,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有好东西吃有曲子听,便高兴的小兔儿似的直蹦达。 两人兴高采烈的提着个食盒往小阁楼走,一路上碰到好几拨畅音苑的歌伎、舞娘,商商心情极好,见了谁都是一脸笑模样,倒叫人有些诧异,不知她得了什么好事,一时间猜测不已,商商也不辩驳,由得她们去猜。 福儿手快脚快的拖过阁楼上的小几,将食盒里的几盒点心摆在小几上,又给商商搬了一张琴台过来,自己却两手支颔眼睛冒着星星坐在一边瞧着。 要说商商的琴艺和歌喉,那可是宫里排头一名的,福儿跟在她身边也受了不少薰陶。只可惜平日杂事多,大多数时候都听不完全。偶尔有跟着她伺候嫔妃们的机会,也因为心里绷着根弦没有细听,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福儿自然不愿放过,日后若是换了别的人伺候,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没那么容易了! “想听什么曲子呢?”商商调了调弦,往楼外一眼看去,半个太极宫尽在她眼底。 楼下远远近近的宫人们都各有各的职司,在这个难得的晴好天气里忙忙碌碌的穿梭来去,或是捧着几匹要裁制冬衣的宫缎,或是提着一两个装着点心的食盒,整个太极宫安静又有序的重复着每天的故事。 冬日的阳光照在楼里,有一层明暗的光影浮动。阁楼的设计极好,两人坐在栏旁,没有一点风声,反而觉得日头照得暖暖的,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司乐随便弹吧!福儿哪懂这些?只要是司乐弹的必定都是好的。”福儿脸红了红,她跟着商商虽久,可也总记不清那些曲子的名字。 “我来长安的日子虽久,可最初登台还是在洛阳,这么久没回去,倒也有些想念,便唱个跟洛阳有关的曲子吧!” 商商轻挑了几下琴弦,拨出几个简单的音符。 “我是清都山水郎, 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敕, 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卷,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 且插梅花醉洛阳。” 商商的琴音和着自己的歌声在楼中袅绕,这首词是她很喜欢的一首,特别是且插梅花醉洛阳一句。 福儿圆睁着两眼盯着商商,司乐的歌艺和琴艺好,她是知道的,可今天仔细听过才明白,司乐真的是特别的! “好一个且插梅花醉洛阳!”楼下蓦然传来一把男声。 商商和福儿同时一惊。这小阁楼虽不是什么禁地,平日却甚少人来,两人好不容易偷了个空出来玩耍一回,却被人撞了个正着,只是这人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楼梯板吱呀一阵响,一个戴着一顶紫金冠的身影渐渐在两人的眼中显现了出来。 “内宫司乐苏兰馨参见吴王殿下!”商商一边敛衽为礼一边心中暗自叫苦,怎么会被这个人碰到? “本王刚从畅音苑外路过,听得司乐琴声,冒昧闯了进来,还望司乐不要怪罪才好!” 李恪的两眼直盯着商商。这个女子一直是他所欣赏的,但一直以来,她与太子都走得很近。 “吴王错爱,苏兰馨惶恐万分。” 商商微低了头,客气的答话,下意识的躲闪着李恪的眼光。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总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总令她觉得不安。 “说起来,实在是本王唐突了。不过既然遇到,按佛家说法,也算是有缘,不如苏司乐便再演几曲,也让本王欣赏一番。” 李恪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今天一大早便在早朝上被父皇训斥了一顿。那些被贬斥的官员们都在他门下,可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口求了个情便吃了挂落,虽然明知其中必然有太子的推波助澜幕后操纵,奈何那些话却无法在父皇面前摊开来讲。 作为受封的皇子,若是被父皇发现他在朝中结党,只怕以父皇的英明,立时便要对他生疑了! 所以,即便聪明如他,也不得不缄口不言;随之而来的高阳受责,让他在宫里又少了一个助力。杨妃素来深居简出,没了高阳在后妃间替他拉拢,朝中支持他的官员们又受了贬斥。这一下子他就好象断了两支臂膀一般,情势陡变,竟真的有些岌岌可危起来! 虽然卡文卡得厉害,还是厚着脸皮求下推荐票,鉴于字数已经超过PK要求,只能求下推荐和收藏了!!!希望各位不要吝啬手中的票票,支持下马尾这个新人!!!多谢多谢! 第十七章 双龙会 虽然李恪的表情木然,但紧抿的唇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是啊!一个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父亲那般斥责,想必换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吧! 商商偷瞧了一眼李恪的脸色,挥手示意福儿退了下去。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到李恪的霉头。她只是一个内官,就算爷爷认了她做干孙女,也只是心照不宣的事。如果这个时候她真惹毛了李恪,他不管不顾地问起罪来,就算爷爷事后知道也来不及救她了。 李恪嘲讽地挑起嘴角,看着商商对他察颜观色的模样,并没有阻止商商打发福儿的举动。 “怎么?你在看本王的笑话么?” “商商不敢。” “不敢?呵!好一个不敢~”李恪端起桌上的茶盏,饮酒般一口喝干,愤懑得喘了一口粗气。 “你嘴上说不敢,只怕心里不定怎么看本王的笑话呢!” 李恪咬牙切齿的瞪着商商,眼里的光亮得怕人! 太久了!他压抑得太久了! 因为长孙皇后,她的母亲哪怕贵为公主,也只能屈居侧妃;因为承乾,哪怕他再出色也只能做个皇子! 好不容易长孙皇后不在了,承乾也谋反被废。可明明他是比较年长的那个,明明他早有政绩,就连父皇也曾说过“朕之三子恪深肖朕躬”!但是那些跟父皇一起打江山的老头子们一反对,他又不得不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长孙无忌、李靖、房玄龄、禇遂良等等这些人,他到底哪里得罪过他们?甚至还曾曲意奉迎!可最后,只是一句可惜三皇子母妃为前朝遗珠便全盘否定了他的努力! 这让他如何甘心?如果是他没那个能力那么他甘拜下风!可偏偏他不是!!! “商商不敢,吴王殿下身份贵重!岂是商商小小女官能够妄议?” 他的情绪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头!该不会迁怒于她吧?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就冤死了!只不过出来透透气而已,也会碰到地雷! 正发愁间,商商忽然灵机一动,左手按弦右手一抹,在筝上滑出了一段水音,柔美的音色突然在阁楼中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商商尝试弹奏着后世的佛教音乐,试图以宁静淡泊的曲声让他静下心来。 这种情况下,除了自救再没有其它的办法,她可不想被打板子或者直接赐死! “呼!你不用口是心非!” 随着乐声响起,李恪却仍瞪着商商,凌厉的目光有如实质,象要看进她的心里,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放松身体斜靠在了背后的软榻上。 “本王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可是本王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李恪的声音冷冷的,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乐声敲进了商商的心里,言语中的笃定令商商心惊! “吴王误会了,商商同太子并不是吴王想得那般,商商只是一个女官,哪有资格高攀太子?”商商略低了头,掩去了眼中的一丝讥诮。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与李治就一定是那种关系么?李治是好!可却不是她那杯茶,她可没兴趣跟**的一堆女人抢一个男人!既然是自己的老公!当然是能被自己独占才好!李治?还是免了吧!她敬谢不敏! “你不用否认!李治的一举一动本王一清二楚,他会专门拨出暗卫来守着你,自是将你看得极重,哪怕是当年立太子时,对太子妃他也从未如此相待!” 李恪将手枕到脑后,眼睛定定的看着阁楼的屋顶,细数着一根根因为年代的久远已变成了乌黑之色的椽子。 他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平静了下来。是啊!一切还未最后定局,他怎么能自乱阵脚让人有可趁之机呢? 这个女人得李治看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怎么竟会忘了呢?还在她的面前说了这样一通乱七八糟的话?如果这些话传到李治的耳朵里,只怕又要引起一番风波,自己刚刚被父皇斥责过,可不能再授人以柄! 商商一曲弹毕,也懒得出声反驳。 看得出来李恪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了,如果他一定要这样认为才觉得平衡的话,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好了,说不定他会因为顾忌李治而对她网开一面也不一定。 李恪略撑起身,仔细的打量着商商的脸。不知为什么,虽然商商没有再反驳,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商商并没有撒谎。 或许是她眼里那份隐藏的骄傲么?让他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似乎他们这些皇亲贵胄也没什么了不起。商商也会向他们行礼,行得礼还特别规矩,可他就是觉得她骨子里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他还不止一次的在她眼中看到过一闪而逝的怜悯,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份怜悯是因何而来。 李恪的打量让商商有些坐立不安,那种探究似的眼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象有什么秘密正在他眼中变得一览无余!而她却根本无力遮掩。 “三皇兄真是好兴致啊!” 随着楼梯的又一阵吱呀,楼下缓缓的走上了一个人,一身杏黄的常服穿在颀长的身躯上显得明亮耀眼。 “太子?” 李恪皱了皱眉,不过旋即却又释然,既然知道这个女子是李治的人,那么听闻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李治会急急的跑来也就不奇怪了!想到此换了个姿势从软榻上坐起身,冷眼看着走上楼的李治,也不起身见礼。 商商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对李治行了个礼:“内廷司乐苏兰馨参见太子殿下!” 李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东宫么?怎么会跑到畅音苑来?商商心下虽然不解,可当着李恪的面又不便问出来,只得将话憋在肚子里。 “免礼!”李治随手抬了抬,眼中的笑意一如既往。 “三皇兄今天倒是有闲情,只不知在苏司乐处可听了什么好曲子?”李治闲适的在商商方才坐过的春凳上坐了下来,拈了一块桌上的云片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商商重又搬了个春凳挪了琴架坐在另一边,心中却无端觉得好笑:这算什么?双龙会?只不知道这两条真龙会不会打起来!若是殃及了她这条小鱼儿,那可就不妙了! “太子您都这么闲,李恪又怎敢不闲呢?”李恪翘了翘嘴角,带出一抹嘲讽的笑。 “三皇兄太过自谦了,如今朝中稳定,三皇兄居功至伟啊!” 李治淡淡的笑笑,脸上的表情十分有诚意,仿佛真的在感谢李恪的尽心尽力一般。 “不敢当!这些都是愚兄应该做的,我大唐能国威更盛,全赖父皇的英明,愚兄也只是略尽绵薄而已。” 李恪紧咬的牙几乎要碾碎,这个李治!真是猖狂得可恨! 如果不是高阳搞出来的那堆麻烦,他李恪也不至于会被带累到这个地步!父皇竟然会说他不知劝阻,反而推波助澜,天知道,他一早就跟高阳说过,让她收手,谁知她竟会利用那个唐玉春做下如此大的案子!结果反而带累了他。 “对了!皇姐今日吃了父皇的训斥,又被罚禁足,没什么事吧?” 李治轻飘飘的问道,语气之淡直让商商都有些皱眉,她还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凉薄的李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人好象压根儿就跟他没关系一样,可偏偏他嘴里的这个人却是他的亲姐姐。 “皇妹自会无事,倒不劳太子操心了,太子若有闲心还是多操心些国家大事吧!可不要让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朝纲又震动起来了。”李恪忍不住心头的愤怒,禁不住冷哼了一声。 “两位平日都是大忙人,今天既都有闲,便在这小楼中安逸些听商商弹两首曲子可好?” 商商轻挑两下琴弦,不容两人拒绝的径自弹起了琴。 不是她想要打断两人的对话,实在是现在的气氛太过奇怪。两个平日针锋相对的人现在坐在一起,一个个话里有话不阴不阳的,挺有意思么? 李治冲着商商温柔一笑,随了她的意,李恪却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商商随意的撩拨着琴弦,继续着先前没唱完的那一首《鹧鸪天》,眼睛却不时的打量着在坐的两个男人。 李治一直看着李恪,那双眼象是蕴着清晨的薄雾一般,虚虚荡荡看不到底,当你觉得看到什么的时候,一晃眼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看清。 李恪心中冷笑。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李治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到畅音苑来,必定跟商商有关系,他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李治一定在商商身旁安插了暗卫的人手! 虽然以他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来这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但方才一定是这个暗卫通知了李治,他才会在这个原本应该在东宫处理一些基本政务的时候,跑到这个太极宫边角处的畅音苑来! 看来,美人的力量确实是无穷的啊! 商商看着李恪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骤然觉得身上一冷。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本文明天开始上青云榜推荐啦!高兴扭动中!希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有票砸票!没票收藏!没收藏也点击下!总之使尽浑身解数啦! 第十八章 就我把你当宝 二十三这天,皇上大宴群臣,内教坊依往年的例同外教坊一起承办官宴中的演艺部分。商商作为内教坊的台柱照例被推到了最前头。 将自己排演了多日的新曲在大殿上表演一番后,商商便极低调的退下了,谁知内教坊众人的赏赐都下来后,她的赏赐却迟迟未见,内教坊中便有些心怀嫉妒的人背地里说着些闲言碎语。 谁料到了二十四日一大早,皇上竟派了近身的小黄门下了个恩旨,允她出宫守岁,还赐了不少财物予她,只命她过完元宵佳节再进宫复旨。 乍一听闻,商商实在是喜出望外,眉眼都笑开了花,高高兴兴的塞给了传旨的小黄门一个金锞子,便捧着圣旨欢喜的亲了一口,倒把个小黄门看得目瞪口呆。 因着进宫供职,她还从未与哥哥们安心过过一个好年,李世民的这道旨倒是正中她下怀,虽然也怀疑过会不会是李治在背后搞的鬼,但是一想到昨日那一出让人出尽冷汗的双龙会,商商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李治,他应该会早告诉自己的。 这个念头只在商商的心里闪了闪,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小年一过,时间越发紧张了起来,宫女们捧着一匹匹宫缎到处披红挂绿,连带着积雪的枝头也被挂上了大朵的红纱绢花,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太监们日夜写着桃符,熬得眼通红才将宫中各处有名的没名的亭台楼阁全都贴了个遍。哪怕现在是在寒冬腊月,宫里各处也被装扮得喜气洋洋的,连带着人也觉得精神了很多。 商商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连素日爱弹的琴也放下了,就差没望眼欲穿! 这可是她来到这里后,真正意义上和亲人过得第一个春节呢!出宫要带的东西她也一早就收拾齐备了,就等着时候一到便出宫回家同哥哥一块过年! 二十九一大早,天还只是蒙蒙亮着,商商便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的爬起来。 刚起了身正要给她打水来的福儿吓了一跳,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司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福儿正要给你打水去呢。” “好福儿!你快些吧!你司乐姐姐我今儿要出宫与哥哥守岁呢!” 商商一提起出宫就心情好得没法说! 太极宫虽说漂亮,可呆了两三年下来再好也看腻了,再加上宫中人事繁杂,一不留神不晓得会得罪谁。在洛阳宫还稍好些,到了长安进了太极宫,商商真是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小心让人抓了错处。 福儿看着商商一脸羡慕。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这大过年的,她也想回家看看,只可惜她身份卑微,除了每年一次的安排大批宫女亲人进宫看望时能说上几句话,象这种出宫的机会是不可能有的。 “福儿很快就来!”说着,福儿便将铜盆端着去了。只片刻,即端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轻手轻脚的搁在架上,转了个身去伺候商商梳洗。 “福儿,我此次出宫,可有十来日呢?你家在何处,可有什么要给家里人带的便交了我替你带去吧。” 商商眼尖的看到福儿微红的眼眶,心下一转,便知道小丫头定是想家了。 想想也是,这么小的小姑娘,放在后世还是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年纪呢!可在这唐朝,福儿却已是进宫挣份例银子的大人了! 商商只顾着感慨福儿的辛苦,却浑忘了,自己这具身体也才只十八九岁年纪,哪里又比别人大许多?只不过她两世为人,心理年龄上要比同龄的人大些罢了! “真的么?” 福儿高兴的瞅着商商,司乐一向和气,从不向她发脾气,想必这话也定不是哄她的。 “当然真的,我几时哄过你?” 商商一脸笑模样,伸出手指点了点福儿的额头,“还不快去拿东西!可要我替你写封信带给你母亲?” “不敢麻烦司乐姐姐,福儿的娘不识字,信就不用了,司乐姐姐只将这包东西带给福儿的娘便行了。” 福儿匆匆从自己睡的小耳房里拿了一个青缎的小包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到商商手里。 看着因为一点小心愿能够满足便开心得什么似的福儿,商商心头有些微微发酸,不知道母亲是不是也这般的悬念着她,哪怕没有一点音信也依旧抱着最后的希望? “福儿,你很想你娘了吧?” 商商将包袱放在妆台上,定定的看着福儿,那稍有些婴儿肥的脸还象个孩子似的纯净。 “嗯,有点。”福儿低着头,一只手不停的绞着衣角。 “我也很想我娘呢!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商商看着福儿,突然有些羡慕她。虽然她现在在宫中与家人隔绝,但唐代的**并不严苛,宫女年纪大以后,便会有机会被放出宫婚配,到那时,一家人便可以再次团圆了,总好过她,这一世已经无缘与母亲再见一面! “福儿,我正月十六日回宫那日,你来宫门口接我吧!到时,我带着你娘来见你一面,你也好和你娘说说话。” 商商换好了一身大毛衣裳,将福儿的小包袱打进自己的大包袱里,抬头看着一脸惊喜的福儿。虽然她不能带着福儿出宫,可是在她回宫的时候,找个机会让福儿见见她娘,她还是可以办到的,大不了,到时候求求李治!只要他肯点头,一定没问题! “嗯!好好好!” 福儿欣喜若狂的拼命点着头,虽然是正月十六,可也已经很好了呢! 待到商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朱红宫门,商商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商商将腰间的腰牌给守门的侍卫检查,又将皇上的旨意重复了一遍,守门的侍卫也是聪明人,听得说是奉了皇上的恩旨出宫守岁,又见商商的穿着并不是寻常宫婢的模样,倒也没多做留难,爽快的放她出了宫。 当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望着不远处人潮汹涌的长安大街时,商商真有股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 与上次的出宫时的满心忧虑不同,这次商商是彻底放松了! 两位爷爷的身体都不错,厨道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这次出宫简直就相当于是一次美妙的带薪假期!让商商光想想就忍不住咧开了嘴! “商商!” 一辆马车停在商商面前,拉车的马是两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黄膘马,车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乍一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不过赶车的那个昂藏汉子却有些眼熟。 马车的帘子微微撩开了一条缝,一身素服的李默坐在车里看着商商轻笑着,满脸欢悦。 “李默?”商商惊讶的叫出声,他怎么会来接她? “上来吧!治跟我说了你今日出宫的事。”象是为了解开她的疑惑似的,李默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 “我说呢!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接我?”商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还真是李治!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得了恩旨出宫这件事跟李治没什么关系呢。 拉着李默的手跳上车,商商舒服的在车厢里歪下来。真是好东西啊!这车比商商坐过的任何车都要精致! 并不大的车厢里全部铺着虎皮,只有靠着左边的车门后有一小块地方空出来,放了一个固定好的小炭炉,炭炉上的火正燃着,一小壶水正烧得翻滚着冒着热气。商商坐的地方靠近右手边的门,坐椅呈长条形镶在车厢里,厚实的虎皮下似乎是学着洛阳的云水坊,填着蚕沙,坐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么?”李默看着商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她高兴起来,忍不住的想要出言逗弄她。 这个恩旨是他要李治替商商求的。不知为什么,年纪越长,他反而越来越无法忍受一个人过年。看着满城的人们兴高采烈的放着爆竹、说着吉利话儿,或携家带口、或呼朋友唤友,聚在一处热闹,他一个人游走在街上总觉得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过年守岁一直是他一个人,面对着满室高烧的红烛,枯坐到天明! 治是一定要在宫中守岁的,他又不愿进宫,两个人总是无法协调。所以,他也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着这个一年中最喜庆最热闹的节日。不过,今年也许会有不同? “才不呢!有你来接我,我不就不用走路了么?”商商将肩上挂着的包袱扔在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肩膀,这包袱可真重,从内宫一直走出来,可累坏她了! “原来我就这点作用啊?”李默笑看着商商,一脸的宠溺。 这样的商商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啊!放松、高兴、无忧无虑!往日里看到的商商,不是眉间轻蹙就是眼含薄怨,哪里有今天这样如春花绽放般的光彩照人? “你以为呢?就你这样,也就本姑娘当你是个宝!换了别人,谁会稀罕你啊?”商商笑着将头枕到李默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李默的心情不错,看着他眼中隐含的笑意,商商心里也觉得欢喜起来。 “是是是!有你将我当宝还不够么?我也不是那样贪心的人吧!”李默顺着她的话一阵奉承,眼里却满是浓浓笑意。 是啊!此生有她一人待他如珠如宝一般,他早已心满意足! 上了一天班,累翻了,但再累也得码!今天晚了点,希望各位不要见怪!!!马尾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第十九章 终于回到家了(求收藏、推荐) 可能是得知可以回家守岁的原因,商商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再加上早上起得太早,马车刚走了一小会儿,商商便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接连的打起了呵欠。 李默好笑的看着商商满眼泪水的渴睡模样,爱怜的揪了揪她的小鼻头。 “这车里暖和,你先睡会吧!到了地方我叫你。” “明儿除夕呢!我得去我哥那儿啊!你可别把我乱带到什么太子别苑那样的地方!” 商商警惕的看了一眼李默,这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自己要是睡着了,难保他不会把她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这可是大过年的呢!她是一定要和哥哥们一起过的! 拿过商商手里的帕子,轻柔的替她揩去了眼角欲落未落的泪滴,李默柔柔的笑着,只要商商在他身旁,去哪里都一样,她高兴就好!何况,他一个人呆在太子别苑里守岁也并不见得就会更高兴。 “安心睡吧!到了厨道,我自会叫你!” 李默把手臂收得紧些,将商商抱定,又低声吩咐赶车的侍卫拣平整些的地方走,便不再言语。 商商歪着头看了李默半晌,嘴角露出一个浅笑,安心睡去。 并不显眼的马车沿着宽阔的朱雀大街一路向前,不过片刻时间便转过了西街角,挡在重重的屋宇后再看不见。 朱雀门高高的城楼上两个明黄的身影一直等到马车转过了西街角,才转过身下了城楼。 厨道在长安城的分店就在西市仙客来的隔壁。当初为了这块地,虬髯客可是和原本的店主人说了不少好话,最后好不容易将这块地买到手时,几乎是花了多一倍的价钱。 不过,只是短短的两月时间,这个高价门脸儿的好处便显了出来。 这块地所处的地方人流密集不说,来往的还尽是些腰缠万贯的大户,离皇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宅邸也近,时常会有家里来了客人却来不及准备吃食的大户人家来这里订席面,一桌高档席面下来,怎么也要个两百两银子的底价。 这还是老客户凭了厨道发出的打折卡给的折后价,若是要按原价收,还不得到个两百四十多两以上去!商商听说后不由大叹:怪不得人家不肯卖,实在是一块聚财的风水宝地啊! 二十九这天一大早,苏敏之便安排厨下蒸上了面食。这过年要吃的各种馒头、点心可一样都不能少。按规矩,初一是不吃新鲜食物的,所有吃食都是除夕晚上剩下的,取年年有余的意思。所以,宋妈也一早就起了身,看着后厨的徒儿们准备除夕晚上守岁的席面儿。 在洛阳的时候,宋妈的儿子媳妇眼看老娘得东家看重,每月的工钱又丰厚,便又涎着脸想要贴上来,被宋妈提着笤帚一顿打骂赶了出去。 为了避开她那不孝儿孙,宋妈便自请跟来了长安。不过,如今她可是清闲多了,只需在后厨看着,略作指点便行,除非是有真正的贵客来,不然,她是不会碰锅勺的。 当马车在厨道门口停下来的时候,苏敏之正在大堂里算着帐,盘算这一年下来的盈余。看着帐册上那一大串的数目字,苏敏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厨道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李默看了看怀中睡得正熟的商商,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面颊,不忍将她叫醒。想了想,拉过一旁坐椅上的大髦,兜头将商商盖在里面,一使劲,便将原本枕在他腿上的人儿抱在了怀里,毛茸茸的大髦从头盖到脚,象一床暖和的大被子一样。商商舒服的蠕动了一下,便又不再动弹。 李默轻轻的敲了敲车厢板,赶车的侍卫会意的拉开了车门,李默抱着商商就下了马车,浑不在意街上的人好奇的眼光,脚步轻动间便迈步进了厨道的大门。没等苏敏之反应过来便穿过大堂一径进了后院。 当初谈好买下的这块地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虽然前面两层楼的店面占去了大半的地方,但后院的面积依然不小。 紧挨着店面后门有一幢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商商和两位兄长还有绿袖和宋妈就住在里面。商商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楼正中,一边是绿袖另一边是苏敏之,大哥苏睿之腿脚不好就住了楼下,宋妈因不耐爬楼也住在了楼下,店里其余的伙计都是长安本地人,下了工便各自归家,是以真正住在店里的倒只有他们这五人。 苏敏之一路跟着李默赶进后院时,刚好看到李默的披风一角在阁楼的楼梯转角处一闪即没。 正要下楼的绿袖和李默撞了个正着,看到他手里抱着个人直往商商的房里走,忙不迭的跟在身后。因商商盖着个大髦也瞧不见是谁,倒把绿袖急得脸通红,不知李默这闹得是哪一出。 待见到李默小心翼翼的将商商放在内室的床上,这才看到是自家姑娘,高兴之余忙忙的回了自己屋,将屋角封着的炭炉打开,拣了两块烧得正旺的银丝炭,用手炉盛了,再用帕子包好,跑到商商屋里塞进了她的棉被底下,仔细焐好。 李默赞许的看了一眼绿袖。这个小丫头倒是有些眼色,性子也好,倒不枉了商商这么多年一直将她看得极重。 帮商商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手并不凉,看她睡得正香,李默这才转身出了屋,示意绿袖在屋内看着商商。 屋外的苏敏之这才知道是自家妹子回来了,欢喜的直搓着手。难得妹子回来守岁,大年初一祭祖时他们兄妹三人总算是齐全了! 商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过了午饭时间。看着眼前的秋香色帐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房里,环顾周围却不见了李默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微微的失望。 难道他将自己送到厨道便走了么? 掀开被子下了地,商商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和衣而睡,想必是李默不想吵醒她,便直接将她抱了上来,想想就令人沮丧。 这可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呢!这么浪漫的事竟然被自己就这样睡过去了! “姐姐醒了?饿了吧!这有梅花糕,姐姐先吃点垫两口,绿袖这就给你端吃的来。” 绿袖推门进来就看到一脸纠结坐在床边的商商,还以为她是饿了,忙忙的端了桌上的茶点凑上来。 “我不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商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阴阴的,看不出来到了什么时候。 也不知李默送了她回来后跑到哪里去了? “刚过了午时,我本说叫姐姐起来吃,可敏之哥哥和李公子不让,说是姑娘睡好了自然会醒的。” “李默在厨道里吃的午饭么?” 商商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绿袖,李默怎么会在厨道里吃午饭?他没回太子别苑么? “是啊!李公子还说,他自幼孤苦,在京城又没什么亲戚,往年都是他一个人,今年想跟咱们一同守岁呢!敏之哥已经答应了。”绿袖点头如捣蒜。 “跟咱们一同守岁?”商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说他往年守岁都是一个人过的么? 回心一想,以李默的倔强,进宫过年必是不肯的!李治虽然是他的亲哥但是同时也是皇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可能在除夕的时候出宫陪着他。皇上更加没可能,除夕夜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想到李默总是一个人对着满室的清冷独自守岁,商商忽然心酸起来:原来他今天这样开心是因为有人陪他一起守岁了么? “敏之哥哥说了,既是李公子要过来和咱们一同守岁,他便将自己的屋子让给李公子住,他去与睿之哥哥挤一间屋子去。” “李默还在下头么?”商商打断了绿袖的絮叨。 心头有些闷闷的,象是被捏住了心脏一样,最轻微的跳动也会带动那一波疼痛向全身散发。虽然一直知道李默过得并不容易,但也从未想过,在这满世界都是团圆美满的时候,独有他是一个人的! “李公子回去取东西了,说是既要在这里住上一段,好歹也得带些东西。”绿袖看向商商,心头窃笑,看来姑娘还是挺看重李公子的,听得说李公子一人守岁,心疼得那脸儿皱得都象包子皮儿了! “哦!厨下可还有什么吃的,我下去吃吧!不想呆在楼上,怪闷的!”商商随意的问了问绿袖,睡了一早上,根本就还不饿。 “多着呢!宋妈还在厨下忙活着过年的吃食呢!姑娘想吃什么都有!” “那我想吃蛋糕有没有?”商商打趣的看着绿袖一脸的兴奋样。若是不知道的还当她多少天没吃了呢! “蛋~~蛋糕?那是什么?”绿袖瞠目结舌,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只吃过蛋羹,这蛋糕又是什么东西? “跟你说着玩的呢!那是我小时候吃过的一样点心。松软香甜,你若想吃,改天我有时间了便跟宋妈研究出来做给你吃。” 商商看着绿袖一脸的向往不由轻笑出声,心情也好了些。 也是,这个时候哪里有蛋糕?不过,研究一下自己做一点吃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知道李默会不会喜欢吃? 第二十章 苏敏之(继续求收藏求票) 贞观二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天还没大亮,商商便被一阵劈里啪啦的爆竹声惊醒,深深的嗅了一口被褥上淡淡的药草香,商商有点舍不得睁开眼睛。如果以后的生活天天都能这么轻松多好! 静静的听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前院传来敏之哥哥招呼着伙计们卸门板开铺子的声音,商商绷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摇头轻笑,哥哥都已起身了,自己还赖在床上可不象! 一边忙着开铺子,苏敏之一边跟邻里街坊们寒喧着共贺新禧,顽皮的孩子也不时的窜进店里讨些刚作好的果子吃,宋妈嘴里笑骂着小猴崽子,手却没一下真往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身上挥,反而从簸箕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的炒杏仁递给孩子们权当零嘴。 一阵忙乱过后,按往年的规矩给厨道的伙计们发了年钱,互相说了些吉祥话,便打发他们带着事先分发好的点心回家过年去了。三十这天,不管是什么行业都要歇下来了,在外做工的人也得早早结了工钱回家准备年饭。 商商坐在苏敏之的旁边,看着哥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店中的大小事务,心中感慨不已。原本并不懂经济之事的哥哥,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大略的看了看帐本,那一大串繁复的数字看得她都有些眼晕,细细掰了指头数来,竟赚了一万两有余!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伙计们,苏敏之便在宋妈和绿袖的帮助下关上了店门,一家子人关起门来在后院里松散,忙了一年,也只有年节跟前这几天才能松口气。 商商带着绿袖兴冲冲的一头钻进厨房里跟宋妈研究着晚上的菜谱,苏敏之和苏睿之却在后院的小厅里摆了个棋盘打算手谈,满室其乐融融,连虬髯客也从仙客来跟厨道之间的小门蹿了过来,跟苏敏之三人没大没小的闹在一处。 还没等棋子摆好,便听得门外有敲门声。 苏敏之起了身卸下一块门板却只见李默披了一件紫金貂皮髦站在阶下,见他来开门扬眉一笑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一辆运货大车上随即跳下了几个壮实的汉子。 “敏之兄,李默今年可要叨扰了!这些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李默拱了拱手,上前帮苏敏之继续卸门板,那些汉子一个接一个或扛或抱,竟三两下将满车的东西卸了个干净。 苏敏之眼尖,一眼就看见有个大汉提着的棉布包袱里露出了一角明黄缎面,心知必是御赐之物无疑! “李公子,你这样可叫苏某如何受得起呢?只是与我们一同过个平安年,哪需如此客气?” 苏敏之起先看到一群男人往内直闯本还有些不悦,但一眼瞥见了那角明黄缎子却不由吓了一跳。这个李默究竟什么身份?居然这样大剌剌的将御赐之物往外搬? 扫了眼左右街坊,见大伙儿都只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并没有人刻意关注着他家门口正发生的事,苏敏之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苏兄不必客气。这些只是宫里的部分赏赐,我只有一人,哪里用得完?拿些过来也是看可有众位合用的。否则放在那里也只是浪费了好东西!” 李默见一众侍卫将东西全都卸完,便挥了挥手,马车掉转车头径自回了太子别苑。 两人一路客套着进了门,转眼看去时却只见虬髯客早已从一堆年礼中挑了一个不起眼的朱陶酒瓮,轻轻一掌拍开了瓮口的泥封,一股馥郁醇厚的酒香顿时便在整间厅堂中弥漫了开来,引得人垂涎欲滴! “咦?好酒啊!竟然是极品的剑南烧春?”虬髯客爱酒如命,一见了好酒便再也忍不住,三两下撕去泥封提起酒瓮便往口中倒。 “爷爷确是豪爽之人啊!只是这有酒无菜似乎总是有所欠缺!不如,留待吃年饭时再喝?” 苏敏之自从得知虬髯客对妹妹的厚待,便也将这位不拘小节的老人看作了自家长辈,除了时常孝敬些吃食外,也常旁敲侧击的让老人少喝些酒,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虬髯客对他颇为忌惮起来,时常抱怨苏敏之不与他好菜佐酒。 “谁说有酒无菜啊?”虬髯客正闪躲着苏敏之欲夺过酒壶的手,却听得商商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宋妈跟在商商身后,手里端着个大大的托盘,盘子里四个锃亮的瓷盘上扣着如意盖碗,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来了?”看到李默,商商便有些欣喜。 二十九那天,她一醒来的时候他就已不见了,今天倒是来得早!本有心埋怨他两句,但一想到他是来陪她过年的,便有再大的怨气也变成了欢喜! “嗯!”李默面带微笑的看着一身湖绿棉衫,显得分外俏皮的商商。有碍于众人在场,李默并没有多说什么。 “乖孙女!快给爷爷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虬髯客三蹿两跳躲过苏敏之的纠缠,凑近商商身边,意欲从盘中偷几块好吃的佐酒,这有好酒却无好菜,实在是无趣!就好象唱歌唱得正好的时候,伴奏没了,岂不是扫兴? 苏睿之见妹妹进来,忙抬手收拾了棋盘,让宋妈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 “姑娘怕几位公子等不及年饭,便做了几样小菜,几位公子和老爷子可以边吃边说说话儿,或者下下棋,年饭只怕还得等等呢!” 宋妈将瓷盘上的盖碗拿下,毫不意外的看到三位公子和老爷子大瞪的眼睛,心里暗自得意:这几样新鲜菜式都是姑娘昨天临时想出来的,就当便宜自家人了! 商商看着几人如饿虎扑食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尝试一定是成功了!当下也不再耽搁,带了宋妈回后厨继续鼓捣。今年可是第一次跟哥哥们在一起过年守岁呢!她可得使出浑身解数! 这一阵忙乱一直到了天快擦黑的时候才算完事,期间门外的爆竹早已响了个不亦乐乎!厨道里的爆竹声却是拖拖拉拉到了此时方才响起,足见商商是何等的用心! 一桌子的好菜色香味俱全,浓郁的香味几乎飘到街外头去!配上李默带来的剑南烧春,只差没将一桌子人的舌头吞下去,就连李默也对商商刮目相看。 原本还以为商商只是会吃而已,却没想到做起菜来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道醉鸡,几乎是一端上来就没了,李默甚至觉得自己象是只吃了一块,等想要再夹的时候,那盘子里却光溜溜的连个鸡头也不剩了! 酒足饭饱后虬髯客和宋妈终是年纪大了,便早早的歇下,只留了一屋子年轻人在这里守岁,等着三更一过便出门放爆竹。 “好无聊啊!”刚收拾完碗筷,坐在厅里喝了两口茶,商商便嚷了起来。 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春晚,枯坐漫漫长夜可怎么熬啊?想想在后世的时候自己还多次嫌弃春晚,可真要是没了,只怕大年三十的时候,人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不如我们打麻将玩些彩头吧!也好过枯坐在这里啊!”商商忽然眼前一亮,云水坊曾经送过她一副象牙麻将,倒是真正的奢侈品,后世的时候可没想过会玩真象牙呢!何不在这里过过手瘾呢? 苏睿之和苏敏之面面相觑,他们也听说过麻将这东西,只不过从没想到妹妹竟还是个中老手。 “我就不打了吧!我在后头看着你打。”李默淡淡一笑,商商这样的样子才有了一些十八九岁女子的模样,喜笑颜开的。 “还是我在姐姐后头看着吧!我不太会,而且你们要博彩头,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啊!”绿袖有些怯生生的看着在座的几人。 “哎呀!咱们只是自家人打着玩玩,哪里就要许多银子?绿袖,你不用担心,你的那份我来出。只是图个乐子嘛!” 商商拉着绿袖的手臂轻轻摇晃,她知道绿袖是不会拒绝她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将绿袖引为腹心的原因。绿袖是个单纯的女孩,在她的心里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坏心眼! “绿袖的那份就由哥哥出吧!” 正在商商拉着绿袖撒娇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苏敏之却开了腔。 “啊?”商商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张大了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啊什么啊?我说我出就我出,哥哥这几年赚得可不少呢!难道这点钱也出不起么?”苏敏之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微红,虽然在烛火下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被商商看了个清楚。 “哦~~!” 商商搞怪的拖长了声音,眼光在苏敏之和绿袖间来回打转,这下不止苏敏之,就连原本强自镇定着的绿袖都小脸通红,象是抹了一层胭脂般娇羞动人! “兰馨!你就别再耍弄他们两人了!绿袖姑娘脸皮薄,可不要唐突了人家!”在旁边一脸笑意的苏睿之终于开了口,当家大哥开口这才好不容易堵住了商商促狭的调笑。 “是!大哥!”商商俏皮的伸了伸小舌头,末了却又蹦出了一句话:“那我是不是不用多久就要改口叫绿袖二嫂了啊?” 令商商奇怪的是,听到这句话的苏敏之不但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反而脸色一暗,不再说话。苏睿之看到敏之的样子,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起来。 “敏之哥哥!你怎么了?”商商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李默看着苏敏之的一脸黯淡之色,心中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看着商商一脸的不解,心中不由暗自一叹:这个傻丫头啊!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虽然更得晚了点,但明天各位亲们还是可以看到滴!没办法,要上班啊!呜~~马尾只有拿牙签强撑着眼睛~~~各位亲们有票投票,没票收藏吧!!!! 第二十一章 良贱不婚 绿袖的羞涩、苏敏之的回避,还有坐在一旁的苏睿之的欲言又止,统统在正月初一一大早的祭祖仪式上有了答案。 初一早上,早早便休息了的宋妈精神抖擞的叫起了几个年轻人。商商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时才看到穿戴一新的苏敏之和苏睿之早已等在了楼下。 “睿之哥哥!敏之哥哥!”商商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睡得晚了。 “嗯!吃过早饭,咱们就去后院祭祀爹娘吧!”苏睿之看着妹子,笑了笑。 这可是商商第一次跟他们一块儿祭祖呢!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在宫里当差,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能在父母灵前上香。 “好的!哥哥!”商商听话的点了点头。 厨道后院小阁楼顶上有一个不透风的单间,房门长年关闭,只有初一十五的时候才会由苏敏之打开透透风,厨道里的伙计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苏定远和夫人的灵位就安放在这间坐北朝南的小室里。一副镶在墙面上的暗紫色神龛里恭恭敬敬的安放着两块扎着白绸的灵牌,灵牌下的条形案几正中摆着一个形制古朴的香炉,炉灰里燃尽的香签长短不一,几案的两侧各有一盏琉璃长明灯,幽幽的闪着光,室内充盈着檀香特有的烟火气。 苏睿之拄着拐杖带着苏敏之和商商踏进这间小屋的时候,商商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苏睿之走上前,伸出手将香炉中的残签清理干净,又从一旁放着的一把檀香中抽出几支来递给了苏敏之和商商,自己也拿了三支擎在手中。 点燃手中香后,苏睿之便在正中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苏敏之居右,商商居左。 “爹娘在上,不孝孩儿苏睿之(苏敏之)、(苏兰馨)叩拜!”苏睿之带着两人叩下头去。作为嫡长子,祭祀父母是必须由他领头的。 “爹!娘!睿之和敏之如今在长安的店铺生意越来越好了,吃穿不愁,又有当今太子眷顾,爹娘可以放心了,兰馨在宫中也极受皇上赏识,过些年便会放出宫,到时孩儿一定为兰馨寻一户好人家。”苏睿之执着香在爹娘灵前一阵絮叨。 看着眼前这两块分别刻了“先严苏公老大人之神主”和“先慈吴氏老孺人之神主”的墨色灵牌,商商的心中百味杂陈。 其实这两位早已故去的老人跟在这个身体里居住的商商是半分关系也没有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冒出了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楚!不仅是为苏兰馨,也为了她自己。 苏兰馨,明明还有两位兄长,却无福消受,如今魂魄早已不知去到了何方!而她顶着苏兰馨的身份,祭祀着她的先父母,为她的先父母上香祷告。可是千年之后自己的母亲,又有谁来侍奉左右? 手中执着檀香,商商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擦去腮边的泪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多想又有何益?不过徒增烦恼,如果妈妈看到自己这样一定也不会开心吧? 一旁的苏敏之看到商商轻拭泪眼,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商商的背,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对了,睿之告诉爹娘一个好消息,敏之有心上人了!是妹子以前的贴身丫头,不过如今已是良籍,只等日后,敏之的户籍更改之后便能与她成婚了,到时爹娘就能看到孙儿了!”睿之一脸欢喜的述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想告诉爹娘,让爹娘可以知道他们过得很好,这样爹娘也能安心了。 待到睿之一句话说完,正对视着的商商却忽然发现苏敏之的脸色变了,原本还在安慰着她的苏敏之的神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象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压在心中。 商商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已经是苏敏之第二次露出这种异样的神色了,难道是绿袖和他的亲事有什么阻碍?或者是绿袖不愿意?但又不象啊!昨天她明明看绿袖一脸娇羞,并不象是会拒绝的样子啊! 待到睿之完成了他冗长的祝祷站起身来时,就连商商都觉得跪得腿有些发麻了。 三人依次上前将檀香插进香炉里,又拜了三拜,这才转身准备出门。 “对不起!”李默一身素衣站在小屋门口,静静的看着刚祭完祖的商商,声音清冷得象是早上的空气。 他一向不喜颜色鲜丽的衣服,哪怕是穿红着紫也是几乎近黑的颜色,倒反而显得他卓尔不群。 “为什么?”商商有些迷惘。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本来,睿之兄和敏之兄的户籍问题就快要解决了的,但是前段日子因为高阳那一脉用计换掉了户部的官员,所以折子被驳回了,现在再要重新请旨已经不合适了,只怕两位兄台的户籍要等上一段日子。” 李默的话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愧疚。这次苏睿之和苏敏之的事实在冤枉,本来已经快要办好了,只需交到父皇面前用过印,他们兄弟二人便能杂在一众贱民中借着这次父皇病愈的恩赦改了良籍,谁料高阳一脉却在户部插了一手,硬是将这份奏折驳回了。 “李公子说哪里话,你这般为我们兄妹三人筹划,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若说事情未成,也只不过是天意,你又何必自责?”苏睿之拄着拐杖走到李默身前,伸出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脸上的笑意宠辱不惊。 “李默!” 商商的心里此时正象是煮沸了的水般剧烈的翻滚着,一股夹杂着愧疚、失望、喜悦的说不清的滋味在心里冲来撞去。愧疚~~是因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两位哥哥的户籍问题,失望~~是因为此次改籍的功败垂成,而喜悦~~却是为了李默的那份心! 这个男人总是默默的,象他的名字一样。但是他做的事却总是为了她,甚至就连她都忽略了的事他也帮她想到了! 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商商望着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很多话早已不必说,只要一个带着笑的眼神,他(她)便甘之如饴! “商商!”李默回望着她,却露出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没有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一次机会,只要这次机会抓住了,相信敏之兄想要洞房花烛必定为期不远了!” “什么机会?” 商商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又有些愧疚的看看两个哥哥。自己脱籍已久,却未想到哥哥们的户籍仍是贱籍,只觉得哥哥们只要衣食无忧应该就不会有麻烦,却没有顾忌哥哥们的感受。 “每年长孙皇后的死祭,皇上都会下令大赦,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相信年底的时候敏之兄便可以迎娶绿袖姑娘了。”李默胸有成竹的笑着。 上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高阳的插手才中途生变,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真的么?”苏敏之一脸惊喜的望着李默,就象溺水的人看见了浮木一般。他原本以为这事已经无望了呢,不想却又峰回路转! “当然,我早已准备好了奏折,到了时间就会报到户部。”李默微笑着点头。商商的事就是他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用心呢? “有劳李公子了。”苏睿之向李默拱了拱手。 以他的阅历,当然看得出来李默对商商毫不掩饰的企图,只不过李默所采用的方式是正当的,并没有什么私底下的举动,这才让苏睿之放了大半的心,也对李默非常有好感。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与太子关系紧密的人站在他们兄妹的身后,他们才能在这长安城里安稳的扎下根来啊!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哥哥的户籍和他成婚有什么关系?他要娶绿袖便娶啊!”看着两个哥哥对李默连番拱手喜上眉梢的样子,商商仍然有些疑惑。 “傻丫头!绿袖如今是良籍,哥哥是贱籍,大唐律令,良贱不婚!”苏敏之苦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二人将妹妹保护的太好了,连这些东西她都不知道! “良贱不婚?”商商彻底的傻了眼。 这个律令实在是将她打得满头金星!对于她来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以前会想要脱去妓籍也只是因为不想出卖自己,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居然还有这种法令! “还不止这些,如果这厨道不是用你的名义开设,又有太子在背后撑着,只凭你兄长的户籍是万万不能成事的。”李默看着商商一脸的惊异和不可置信,不由得宛尔。 这些律法之事本就生僻,商商一个女子不知道也并不奇怪。 “难怪哥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哥!对不起,都是兰馨不好,没早些替你们筹谋。” 看着苏敏之安慰的笑脸,商商益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哥哥。即便她并不是他们的亲妹妹!但这些年,他们也是从心底里关爱着她,带给了她实实在在的亲情。她怎能这般忽视他们呢? “说什么傻话呢?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哥哥们自己不能解决,还非得要你去抛头露面么?” 苏睿之假作嗔怪的教训着商商,这个妹子为他们已经付出太多!更何况她独自一人在宫中伺候众位贵人并不会比他们在外轻松。他们不告诉她这些也只是不想她再烦心而已。 继续求票求推荐求收藏!请各位看过的,都留下些痕迹吧!!! 第二十二章 上元偶遇 正月初五这日,开门祭过了财神,厨道便算是在年后正式开了张,伙计们也都回来上工了。 眼见得就是正月十五,为了让厨道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商商想了个猜灯谜的法子,一早便定制了三百盏花灯,挂在厨道门口高高张起的彩棚里,一直遮了半个街面,从小兔子到金莲花,千姿百态维妙维肖!照得厨道门前一片通明! 每盏花灯下都用一张纸笺写着一个谜语,每猜对一个,便可得一张小木牌,凭这小木牌可得厨道精心制作的点心一份,若不想要点心,则可积攒小木牌,若集得五个,便可换一个小铜牌,凭小铜牌则可换一份三等席面。 以此类推,若能猜得中一百二十五个迹谜语,便可得最高的小银牌,凭小银牌可以换得厨道最高档次的席面一份,真是划算之极! 到了十五这日掌灯时分,西市街上的人流几乎全往厨道这处涌来,不管认得字的还是目不识丁的,都挤在灯棚下猜谜,或蹙着眉头低头沉思,或四顾与友人商议,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恍然大悟的大笑声.猜谜的人们高谈阔论,人声鼎沸.将厨道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人气之旺一时无两。 商商几人在二楼的窗边望出去,只看得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在这一片灯火通明的长安街上倒也算一奇景了! “绿袖!我们待会去街上逛逛吧!今天街上人多,肯定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商商望着街上密密麻麻的行人,心中也有些向往,这样热闹又好玩的机会可不多呢!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两年多前同初瑶一起逛集市的那次,东西没买上几样不说,还倒霉的碰到胡咄葛劫持,真是出师不利! 这次上元节就连皇上都会在五凤楼与民同乐,可不能再放过了! 她可是一早就看好了,出了西市拐过两条转角的朱雀大街,如今早已是扎起了高大的灯楼,各种造型精美,手工精良的花灯一盏接一盏,漂亮极了,一些御制的宫灯也夹杂在其中.街旁与别坊相连的巷子口还摆着些小吃摊子,玩得累了,还能吃上些长安小吃,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待会只怕要从后门出去了。你出的这个猜谜的法子,可把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给引来了呢!” 李默半开玩笑的看着商商,想起当初看她绞尽脑汁想那些谜语时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出的那些谜语没一个正经的,一个个快要笑死人了!若不是苏敏之和苏睿之看不下去,寻了《论语》、《大学》中的几篇来入谜语,只怕定制的三百盏灯笼全要被她写上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东西! "店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不就是猜个灯谜么?你们出去参加踏歌吧!也松乏松乏,一年忙上头,总得歇两天." 一旁的苏睿之见商商一脸渴望,绿袖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宛尔.踏歌本就是民间风俗,就连皇上也会派出大臣们和皇子参与,他们出去玩玩也不打紧. "哥你真好!"商商兴奋冲着睿之嚷嚷了一句,转身拉起绿袖回房换衣衫去了.今儿踏歌,要穿百幅褶裙,转起来要象朵盛放的牡丹才够漂亮! 上元灯节,自大唐开国以来便是皇帝与民同乐的日子。 每年的这一天,长安城中总是张灯结彩彻夜欢歌.大姑娘小媳妇都会穿上色彩绚丽的百褶襦裙,在城中的大街小巷赏灯踏歌,引得纨绔子们竞相追逐。也只有这一天,所有人都会忘记身份,手拉着手一同欢歌起舞共庆佳节! 待到李默和商商,绿袖和苏敏之好不容易挤进朱雀大街时,朱雀大街早已是人满为患.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喜气,更有一些人戴着街上小贩卖的面具,或神或鬼的走在大街上,煞是醒目! “人可真多啊!"商商一脸感叹的看着眼前的一片人海.全长安只怕一个呆在家的都没有吧! "可不是么?这可是上元节呢!"绿袖拉着苏敏之的袖子,也不由得眼前犯晕. 虽说跟商商相比,绿袖并不是第一次在长安过上元节,但每次却还是会觉得适应不良.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人竟会将宽阔的长安街塞得满满得! "可得跟紧些呢?可别走散了,到时去哪里找你们?" 苏敏之牢牢的拽住绿袖,四人在人潮中跟着人群往前慢慢挪动,头顶上的花灯闪烁着或黄或红的光芒,照得整个朱雀大街如梦似幻,月色里华灯下,仿似人间仙境一般! 商商正拉着李默看着一盏造型别致的花灯,忽听得长街尽头五凤楼上更鼓声响,几下深沉的鼓声过后,城楼上出现了一个头戴官帽的人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元佳节,举国欢庆!值此良宵~~~~当踏乐而舞,朕当与民同乐!钦此!"高亢嘹亮的嗓音拉长着腔调念着皇上的圣旨. 一篇冗长的圣旨结束后,礼官退了下去.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街上所有的人们都排成长排拉起了手,口中欢唱着上元曲,脚下踏着节奏明快的拍子,且歌且舞,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甚至还有同一个坊里居住的女子们围成了一圈手拉着手,圈中却围住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左冲右突不得出圈,看得周围的人们哄堂大笑.那少年却也不恼,只等那些女子们跳完一阙,便施个大礼,那些女子们方才打开了圈子咯咯笑着放他离去. 商商在一旁直看得惊笑连连,万想不到大唐还有这样的风俗!这哪里象是千年前的大唐?分明是后世的里约热内卢狂欢节! 李默小心的将商商护在身侧,站在狂欢的人群里四处看去时,却只见绿袖拉了苏敏之,早已加入了踏歌的人群中,正挥舞着长袖跟着姑娘们一同载歌载舞,苏敏之也在一旁相跟着舞动手臂,两人同进同退时而相视而笑,倒是颇有默契! 商商看得技痒,将手一拉李默道:"我们也去跳吧!站在这里干看着馋死我了!"话完,也不等李默反对,便将手一拽,将李默拉进了人群里. 好在踏歌的舞蹈动作都极为简单,只要脚下不乱便不会出什么乱子,商商本就熟悉舞技,李默又是武道高手.跟着众人没跳几下两人便跳得纯熟起来,跟着人群前后左右转着圈,跳得小脸儿通红! 一同踏歌的女子们见她俩跳得好,都更加卖力起来,旋转,下腰,抬腿花样百出! 一直到跟着人群跳到了朱雀大街和西市之间的拐角处,商商才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从人群中退了下来,靠在一边的墙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真好玩!我好久都没这样开心过了!"商商好容易喘匀了气,这才开口道. "跳了这么半天,还以为你不会累呢!"李默淡淡笑道. 方才跳舞时他一直跟商商手拉着手,上元节上街的人太多了,有时也并不是十分安全. "咦!那边有一家卖元宵的,咱们去吃些元宵吧!也顺便等等敏之哥哥和绿袖."商商意气风发的一挥手,拉着李默便往人群中穿过去! 苏敏之和绿袖跳的那队人与他们这一队似乎正好相反,等商商停下来时,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在是两人待在一起,倒也不用担心. 卖元宵的摊子后站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隔着锅里的热气,看不太清楚眉目,不过条形的案几上,一个个元宵倒是搓得圆滚滚,象是一个个雪团子. 三张半人高的小桌前,已经坐了两桌客人,只剩下一个桌子还有两个空位. "大姐,来两碗元宵."商商挤过人群走到跟前,冲着妇人道. "姑娘要什么馅儿的?我这儿有枣泥馅儿的,桂花馅儿的,还有莲蓉馅儿的."老板娘拿着个长勺在锅里捞着,头也不抬. "呃~~每样来一点吧,大姐你随意放吧!"偏着头想了想,商商觉得自己既然都爱吃不如每样来一点好了! "好咧!姑娘稍等,马上就好!" "这不是畅音苑的苏司乐么?倒真是好雅兴啊!" 商商转过身,刚要拉李默到空桌坐下,却听得一声冰冷中含着讥诮的女声. 借着街上花灯放出的光芒看去时,却只见一个戴着兜帽穿着大髦的女子坐在灯下的阴影里,发间的一支步摇上垂下了一根细长的珠链,在灯火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商商从亮处看去一时间也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觉得那声音颇为熟悉. 旁边的两男一女中,那两个男人倒是认识的.一个是驸马房遗爱,另一个竟赫然是三皇子李恪! 商商身后的李默绷着声音,略微躬了下身子:"李默参见吴王,吴王妃,高阳公主,驸马爷!" "不必多礼!"李恪上下打量着两人,过了片刻方道:"两位这是相约参加踏歌盛会么?" "不敢,李默只是奉命保护苏司乐安全."不等商商说话,李默便突然开了口. "哦!"吴王又看了看两人,眼中的光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商商奇怪的看了一眼李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否认吴王的话,难道她们相约踏歌有什么问题么?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与两位在此相遇,不如便一起吃过元宵后同游长安吧!"坐在阴影里的高阳突然出声道.她才不信这个什么李默的鬼话呢!这两人明显就是有私情!她高阳别的不行,但看这儿女私情可是一看一个准. 商商心里打了个突.她与高阳素无来往,她进宫的时候高阳早已嫁人,两人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因为李靖的病,可以说她们两人也算是有仇的.高阳这个时候相邀同游,不是让人觉得奇怪么? "兰馨!可找着你了,让哥哥好找!" 正在商商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苏敏之的声音从巷口处传了进来,两人一路脚步匆匆,三两下便赶到了跟前. "这位是?"李恪的脸色变了两变,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的问道. 昨晚断网,今天值班,这会偷空,各位看官,票票砸来吧!砸来今天就补更!嘿嘿嘿! 第二十三章 各怀心思 坐在桌前的四人和站着的四人面面相觑,李恪的眼光有若实质般落在苏敏之脸上,高阳更是索性摘下了兜帽,在一旁冷眼看着。 “蝼蚁小民不足挂齿!”李默淡笑着应了一声,忽又转身对苏敏之道:“还不快参见吴王殿下?” “小民参见吴王殿下!” 苏敏之倒也机灵,知道自己身份不宜曝光,忙上前一步冲着桌上四人拱了拱手,却从头到尾不提自己的名字。 “怎么?难道本公主还不够资格知道一个区区贱民的名字么?”高阳两眼一翻,不依不饶。 这个苏兰馨是犯官之女,又是罪犯谋逆。如果不是父皇宽仁,哪会在擢为宫中内官?这个刚来的男子一过来就自称兄长,难不成是苏兰馨的贱民哥哥?印象中那个苏定远好象是有儿子的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件挺有趣的事情呢! 商商看着高阳唇边似有若无的那一抹冷笑,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这个高阳!都已经被禁足了,难道还不肯消停么? “姑娘!你要的元宵好了!可是放在这桌么?”在一边忙活了半天的老板娘端了两碗元宵放在了腾出空位的另一张桌上,一边抬眼望着这边。 由于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大,老板娘又顾着锅里,是以并未听清几人谈话,只以为几人都是熟人,正等着几人回话,若几人真是相熟,少不得要将这两碗元宵端到那张桌上让几人并在一处。 “公主千金之躯,身份贵重,此人不过是区区贱民,怎能污了公主双耳?李默这就带他们下去。” 李默冷冷的堵住了高阳出口的话,回手拉了商商,向苏敏之打了个眼色,苏敏之乖觉的拉着一直躲在他身后不敢吭声的绿袖,四人冲着吴王四人行了个礼,也不得几人点头,便去了另一桌。 “你~~!”高阳一脸怒气正待起身,却觉得右手的袖子被人拉住。 “妹妹何需动怒?诚如此人所说,他二人不过升斗小民,你又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呢?”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吴王妃适时的拉住了正要起身向李默等人问罪的高阳。 这句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让才坐下的商商听了个正着。 抬眼看去时,只见这位吴王妃正向她看来,见她抬头,却向她微微一笑,态度大方得体,突显大家风范。 商商被她这一笑弄得一怔,有些弄不明白此人到底是敌是友。若说是敌,她这态度未免太过和善;若说是友,可她的身份却又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商商也糊涂起来。 “嫂嫂!你为何拉住我?这人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定要让他知道厉害!”高阳忿忿的坐下,一脸不满。 转头间却又看到一旁一直缩着头的房遗爱,不由得又是一阵气闷。自己天之骄女,却为何会配了这么个窝囊废? “妹妹如今正在禁足,按理,上元节也是不能出府的。那李默~~如果嫂嫂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太子府的人,妹妹大可不必为了一点小事与他过不去,如果他将今日的事告诉了太子,到时受责的不还是妹妹么?” 吴王妃也不在意高阳的怒气,反而温言软语的与她讲明利害,好不容易才将高阳哄住。回身看去时,却见自己的丈夫正安然如常的吃着元宵,仿佛这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不过,她嫁予李恪多年,对自己这个丈夫多少也有些了解。 方才李恪的表情变幻间,她就已经知道李恪定是有了什么想法。这个时候不动他们,只怕是不想打草惊蛇吧! “是啊!是啊!王妃说的很对!公主你就不要生气了,还是多吃些元宵吧!这元宵馅磨得还挺细的,倒也滑腻爽口。”房遗爱终于寻到了个说话的缝,忙涎着脸接着吴王妃的话顺口宽慰。 在这个公主面前,他实在是没什么地位,只能动辄得咎! 不说这边桌上的各怀心思,那边商商那一桌却如坐针毡。 苏敏之几次偷眼看向这边,都有些不安。他的身份不同别人,因是被父亲谋逆牵连,所以在官府的户籍册上,他和哥哥苏睿之都是被充军塞外苦寒之地的。虽然被李默用钱赎了出来在京中谋生,但却不宜曝光。 商商用汤勺拨弄着碗里的元宵,却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思。虽然李默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刚才李默那番掩饰的话也让她觉出不对来了。如果不是有事,李默绝对不会如此贬低她的哥哥! “怎么了?再翻下去元宵就烂了!”李默好笑的看着商商拿着个勺子将碗里的元宵一个个的翻过来拨过去。 “默,哥他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是么?”商商顿了又顿,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这样一直憋着让她觉得很难受。 “暂时是这样,只要我们在长孙皇后忌日大赦能够争取到机会,你哥的身份就不再需要掩饰了。”李默舀起了一个元宵放进嘴里。 他并没有说出今天吴王见到苏敏之和他们在一起必然会生起怀疑。只怕到时又会有变数!这些说出来也只是让商商徒添烦恼而已。 “哦!这样啊!”商商闷闷得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勺子插着元宵的频率益发快了。 一辆遮着青布棚的马车停在了巷口,坐在另一桌的李恪四人站起身来,越过商商这桌,直往巷口走去,路过商商这桌时,也没有停留,只有吴王妃侧过头朝着商商笑了笑,算做招呼。 商商也回以一笑。虽然这个吴王妃一直表现得很和善,但鉴于她的身份,商商很难对她产生好感。不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兰馨!我看要不我们回店里吧?”经此一事,苏敏之也有些后怕起来。 他在长安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前没人关注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小人物而已。可这次被吴王发现他与太子府关系甚密可就不好说了。太子与吴王之间的纠葛,他也略有耳闻,如果太子因此受到影响,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知道我们家是不是和太子特别有缘份,我爹当初是跟着太子,到了我们这一辈,又是跟着太子!唉!”商商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呵呵呵!你呀!”李默听得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走吧!天色尚早,我们大可以一路走着回去,还可以观赏沿路的花灯。” 将一串铜钱交给守摊的老板娘,苏敏之牵过绿袖当先走在前头,李默也拉了商商跟着走出了巷口,汇入了来往的人流。 街上的踏歌仍在继续。经过这一阵的歌舞,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有些疲累,只有一些年轻人仍在不知疲倦的继续,那节奏明快的踏步在耳边不断回响,空中的明月仿佛也随着这欢快的舞曲轻舞起来。 商商牵着李默的手,看着前方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朱雀大街。街两旁的各色宫灯在夜色里随着风轻轻摆动,摇晃着的光影打在身上象是变幻着的轻纱,让这夜色下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默!谢谢你!”商商凑在李默耳边轻声道。 在这人声鼎沸的一刻,她的一句轻语却象是最美好的天籁在李默的耳畔奏响。 “谢我什么?”李默拉过商商,将她半揽在怀中,漆黑瞳眸如墨染,却有点点星光落在其中。 “如果不是你,只怕哥哥们的户籍我永远也不会想到!”商商的声音里有些黯然,这是她的疏忽,无可回避! “傻丫头!何需言谢?”李默带着她慢慢的在人流中往前移动,不再说话。 这一刻,那满天月色更明,满街灯火更亮,如潮人流、喧哗人声都在两人身畔渐渐淡去,隐成无声的背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两人,相伴相依,一路向前。 两人身后,分开的人流合拢在一起,继续着彻夜的欢歌。 一个白衣的人影远远的在长长的踏歌阵中旋转、起舞,始终不离两人身后。 厨道门口的灯谜早已被猜了个十之八九,只剩下些商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脑筋急转弯留在上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掌柜的和绿袖姑娘回来了!”几个眼尖的伙计远远的便看到了牵着绿袖一起回来的苏敏之,都兴高采烈的上前打招呼。 “这怎么还剩下这些呢?”李默跟在苏敏之身后,看着彩棚下剩下约几十盏花灯,不由觉得奇怪。这灯谜有这么难猜么?他看苏敏之写了几个,并不象是很难的样子啊? “剩下这些都是兰馨丫头弄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没人猜得出来。” 留在厨道坐镇的苏睿之看四人相携着回来,也很高兴,今晚逛灯会,街上人多,那些灯谜也带来了不少生意呢! “哦?都是些什么灯谜?”李默好奇的扯起其中一盏灯看去时,却只见纸条上写着:三金叫鑫,三水叫淼,三人叫众,三鬼叫何? “这个倒还真未曾听闻,不知此为何字?”李默低头沉思半晌毫无所得,只得摇头叹息。 “叫救命啊!”商商从李默的身后突然蹦出来,笑嘻嘻的对李默一声大叫。 “救命?”李默不解的看着商商,一时没转过弯来。 “噗哧!”一旁的绿袖憋不住笑出了声:“都见到三个鬼了,可不是叫救命么?” 这些灯谜全都是她帮着商商一起写的,早就已经听说了那些搞怪的答案,这时见李默上当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咱们今天碰到的可不止三个鬼呢!”商商跟绿袖笑了一会儿。忽又想起路上碰到李恪等四人时的情状,便又笑不出来了。 我今天说话算话,有补更哦!各位大大们有没有实现承诺补票票呢?嘿嘿嘿! 第二十四章 武媚娘示警 预想中的风暴迟迟没有来到。 一直到快要上巳节的时候,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月的商商才稍稍放下心来。自从在上元夜的元宵摊上碰到了吴王李恪和高阳公主,商商就一直担着小心,唯恐吴王会拿自己的两个哥哥做伐借以打击太子。 可上元节后她就回了宫,直到现在也并未听说朝中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倒是又有一队外邦使节进长安朝贺,朝中的清流们都变着法儿的围着皇上歌功颂德,也着实让她们这些乐工们又忙了一阵。 好容易忙完,商商又被韦贵妃和徐淑妃等宫中命妇召见了几次,日子就这么匆匆忙忙间就过去了,倒是在她的私人收藏里又添了些好东西,让她看得爱不释手。 没办法啊!女人嘛!天生就喜欢些亮晶晶的东西。 “苏司乐!外面武才人身边的宫女姐姐来召,传司乐去漪兰殿。”福儿站在门外,没有进门,只隔了帘子请示商商。 这次回宫之后,商商便有了些改变,不再象以前那般每日开着门和福儿说笑,倒是更多时候呆在屋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知道了,让那位姐姐在偏室稍等,我这就来!”商商有些懒懒的不想动。 好不容易写完了这些日子的见闻,还没歇上一会儿呢,就又有事来了。真不知是她人品太好还是太差!想偷个懒都不行,别的琴师可没见这么勤的召唤呢!偏她事多! “算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商商叹了口气,将自己刚写完的小册收好,放进衣箱的最底层。这才转身带上门,到琴房取了筝随宫女去了。 时已开春,太液池的水早已化了冻,轻风徐来,粼粼波光。池畔的迎春开得极好,人高的细长枝条被满枝的花压得垂落下来,黄灿灿一片象是洒了满园的金钱,前夜的雨水还未完全干去,不时的会从鹅黄娇嫩的花蕊间滴下一滴来,洒在人脸上,微带凉意。 待到商商跟着小宫女一路走进漪兰殿,才听得内殿的大宫女锦春带着歉意的声音道:“娘娘今天有些闷闷不乐,等不得司乐来便去御花园了,不如奴婢带着司乐去御花园拜见娘娘吧?” “也好,我便随锦春姑娘走一趟。” 既然来了,不见到人总归是不好,漪兰殿人多口杂,反而不如御花园来得松泛自在。商商想了想便欣然应允。 从漪兰殿出去,锦春也不着急,既是武才人已经去了御花园,那再急也没用。两人不紧不慢的在御花园中逛着赏着春景。 虽说是才刚开了春,可御花园里的各种花卉也都吐了新绿,有些开得早的,已有了些花苞挂在枝头上,粉嫩嫩的极是喜人。 “苏司乐,听得人说您在长安城里还有好大的产业呢!可是真有其事?”锦春一双细长弯月似的眉微微向上挑起,两只晶亮的眼里闪烁着些探究。 商商听得锦春之言微微一愕。 这算什么?赤裸裸的试探么?因为武媚娘不便开口便由她身边的大宫女来说? “只是个小食铺而已,当初在洛阳流落妓坊,为防将来有一日无处养老才做的一个退步打算,倒叫锦春姑娘见笑了!” 商商旋即做出有些尴尬的样子,笑了笑状若掩饰。 “是么?可我听人说,是个老大的饭庄呢!怎会是间小食铺呢?还有人说啊那饭庄的掌柜的长得一表人材!比那些寻常官家子弟都不差呢!” 锦春一脸的羡慕,也不知是真是假。商商却从她的话语中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作为一个宫里才人的贴身大宫女,锦春是没什么机会出宫的。就算出宫,也断不会跟市井中的食肆有半分交集,那她今天说的这些话又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特意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又有何意义? 商商故作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掩口失惊道:“锦春姑娘是从何处听来?什么大饭庄子?什么一表人材的掌柜?莫不是姑娘你弄错了吧?我那小饭铺儿是交由我以前的丫头打点,也就卖些小吃食,哪里有姑娘说的那样厉害?” “是么?可是我听到的却不是如此呢!”锦春也不以为意,她要做的事只是说这些话而已,至于商商什么反应,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姑娘都听到些什么了?这话儿可传得真够没谱的!若我真有这么大个饭庄子,那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哪还用在宫里当差啊?还不早早讨了恩典出宫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商商说的这些倒有一半是实话。她是真想出宫去,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她着实是没那个天份,只可惜李世民却不肯放她。 “其实你不用问锦春,这些话是我让她说予你听的。”还没等锦春回答,一旁却冒出了一个声音。 商商回头看去时,却只见离着两人不远,依着太液池悬空而建的观澜亭内立着一个杏色宫装的女子,头插双凤步摇,眉间点了个金黄的迎春花钿。 “内廷司乐苏兰馨参见武才人!”商商紧走两部上前,屈身施礼。 “锦春你回去吧!苏司乐免礼。”武媚娘轻轻挥了挥手,锦春向她施过一礼便悄然退下。 “苏司乐,进来坐下吧!”武媚娘向亭内的小桌虚引,示意商商到亭内坐下,小桌上早已备上了点心,还有一壶酒温在一旁的炭炉上。 “是!兰馨遵命。”商商施了一礼,踏步进了亭中,将怀中的筝放在一旁的琴台上,这才在下首坐下,脸上却是一片狐疑之色。 “苏司乐不用拘束。媚娘只不过是想到苏司乐那日所唱之曲,这才想请苏司乐来再弹奏一次。” 待到商商坐定,亭中也只剩了她二人。武媚娘却反而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只是说着商商那日所唱的晏几道辞,倒是让商商有些捉摸不透。 “武才人既想听曲,兰馨便为娘娘奏来。” 商商起身步到琴台边坐定,熟练的勾手试弦,轻抹一段前奏后便启口吟唱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轻柔缠绵的歌声,围绕着两人徘徊不去。仿似声声叹息,直入心底,两人心底各有所思,竟都有些痴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清歌渐尽,武媚娘轻叹一声。眼中似恨似怨,又似有丝丝甜蜜。看得商商心惊不已。 “兰馨!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将你召来?又为何避开众人,单独与你在这亭中相会?”武媚娘直视着商商,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兰馨愚钝!还请娘娘明示!”武媚娘与她平素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可今日几番言语竟都隐隐有规劝之意,这倒让商商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兰馨,你不必称我为娘娘。自那日听了你这辞,我便知你实在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子,值得我媚娘相交,以后你只称我媚娘便是,不必拘礼。”武媚娘立起身来,走到琴台边拉住商商的手,将她引到桌边重又坐下。 “兰馨不敢。”商商越发有些受宠若惊。 武媚娘是何人?那可是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手段之多也是史书上有名的,今日她突然来这一出,却不知图的什么? “也许是我太交浅言深,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即便你当我是恶意也好。” 武媚娘看着商商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方道:““你在长安的食铺早些结束了它吧!若是有不放心的人,便先叫他躲些日子!等风声过去再回长安不迟。又或者让他们先去洛阳吧!只要不在长安城里便好。” “这却是为何?” 商商看着武媚娘的眼睛,觉得她的样子不象作假,可一时间,她真的想不出来,为什么武媚娘要向她示好。 “唉!兰馨,朝中之事风云变幻,我们本是妇人女子,所求不过是阖家平安喜乐。你当我是哄你也好!你当我是吓你也罢!总之,你将食铺早些收拾了,让你的家人早早离开长安吧!迟恐生变。”武媚娘轻蹙起眉,言辞恳切,拉着商商的手也不自觉的抓紧。 “娘娘所言,兰馨不太明白呢!兰馨那个小食铺不过是间小小店面,与朝中之事哪里扯得上关系?” 听得武媚娘此言,商商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她既与李恪相熟,那么必然就是从李恪处得知了什么,这才来向她示警。只是这警告却让她有些拿不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武媚娘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这般示好会不会是有什么企图? “唉!你信与不信都在你,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武媚娘叹了口气,起身放开商商的手,站在观澜亭里往太液池看去,满池春水也似轻愁起来。 “眼见就是上巳节了!过了上巳节便是长孙皇后的死祭!今年的死祭不知皇上又会有何旨意啊?” 武媚娘抬头望向天边的一片浮云,口中喃喃道。 上巳节过后便是长孙皇后死祭?这么快?商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武媚娘真的从吴王李恪口中得知了什么消息么? 扭扭!要票票!有票给票!没票收藏啊!!!!! 第二十五章 没头没尾的长孙无忌 装作若无其事的拜别武媚娘,商商抱着琴离开御花园回了自己在畅音苑的屋子。坐在书案前拿起笔,重又取出自己未写完的记事再次开始。 商商尽量的收敛心绪,不想被武媚娘的话影响到。 身在**之中,她又并不是消息特别灵通之人,对于朝中变化并不十分清楚,武媚娘越是说得严重,她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弄巧成拙。 手中执着的湖笔垂下又提起,面对着雪白的贡纸,商商始终无法落下一字。心头烦乱得象是猫抓一般。 “啪!”试了又试,商商终于忍不住,将湖笔拍在了竹笔架上。 不行!她还是得上东宫走一趟。不论武媚娘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警告她,她都不能让这个消息在自己这里断绝掉,至少,要让李治明白李恪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事先有了准备,他反击起来也能快些不是?哥哥们的户籍问题也能解决得顺利些! 想到就行动!商商将手中的记事本放好,收拾了一下桌子,回身关好房门。吩咐福儿好生看着,便出了门径直往东宫去了。 “姑娘要去哪里?” 出了畅音苑,刚走到御花园边的拐角处,商商的面前便突然冒出了一个灰衣的人影。 “呵~~”商商倒吸了一口凉气,待看清来人是李彦,这才拍着胸脯定下神来。 “你吓死我了!干嘛一声不吭的跑出来?”看着李彦一脸的恭谨戒备,商商有些奇怪。这里是皇宫内苑,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姑娘不会是要去东宫寻太子殿下吧?”李彦左右看了看,这才回头轻声问商商。 “你怎么知道?”商商狐疑的看着眼前一身灰衣,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男子。 “姑娘在观澜亭见武才人时,李彦就在一旁。” “什么?”商商掩住芳唇低声惊呼。原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传说中的暗卫就是他么? “嘘!姑娘小声些。”李彦微皱了皱眉。还好她没有真的大叫出来,不然势必会将旁人引来。 “既然你刚才也在,那你一定也听到了武才人的话,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找找太子殿下?” 商商很高兴终于有个人可以商量了。既然李彦刚才也听到了武媚娘说的话,那么作为李默身边的人,一定会比较清楚这些事情,应该能给她一个中肯的建议。 “其实,刚才我就正打算去找太子禀报此事,谁知姑娘却出来了,在下只得跟在姑娘身后。” “呃~~看来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商商不好意思的笑笑。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她的安全,只怕李彦这会儿早就在李治的书房里跟他汇报了,哪还用她这会儿跑去? “姑娘确实不宜与太子太过接近,这事就交由在下去办吧!姑娘只管放心回去歇着吧!” 李彦向商商拱了拱手,双足一点,飞身上了树梢,只一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留下商商一人在树下愣愣的站了半晌,方才慢慢走回了畅音苑。 有了李彦的传信,商商也能放下了心。她跟李默在一起的有限的几次相处,李彦都在她面前晃过。虽然李默没有明说,但她也能想到:李彦必是李默身边信任极深的人。 安安心心的回了屋,重开贡纸,再次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是她新近想到的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那就是用自己的眼睛和一支笔,将这盛唐气象记录下来,也好作为一笔财富留给后人!横竖她也不喜欢针指女红,做做这些她反而觉得更有意义。 也许后世的某一天,会有人发现她书写的这些东西!不知他们会不会觉得奇怪呢?为何一千多年前的唐代时,就有人会使用现代的简化汉字?想到此,商商又不禁掩口轻笑,早先的担忧已一扫而空。 “苏司乐,福儿要去司膳房拿吃食了,司乐可还有什么吩咐福儿做的么?” 自从上元节商商帮福儿带了信和东西回家里,福儿便对商商心存感激,平日里的伺候益发上心起来,凡事都必问过商商。 “福儿!你等等,我跟你一同去吧!在屋里闷了半日也出去走走。”商商听得福儿说话,想着自己也写了半日了,便将笔墨收好,伸了个懒腰,起身出了屋。 日正当午,商商便也没披披帛,只穿了一件湖水绿的春衫,套了一条间裙。跟提着食盒的福儿一同慢悠悠走着。 春日阳光正好,两人也不饿,是以并不着急,反而很有兴致的在亭台楼阁间留连,指点着刚开的几枝嫩蕊,不时的发出几声轻笑。 司膳房离畅音苑还有一段距离,两人慢悠悠走了怕有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在重重殿宇间露出的一角飞檐。 “就快到了呢!走了这会儿,我都有些饿了!”商商看着月洞门外那一角飞檐,转头跟福儿玩笑着。皇宫内苑占地广大,也难怪那些贵人们要坐步辇了,象她这有练过的人走起来都有些觉得累,何况那些娇滴滴的贵妃呢! “嗯!”福儿看了眼飞檐,将食盒提起来些,跟在商商后头。 才刚转过月洞门,迎面便撞过来了两个人影,商商唬了一跳,忙拉着福儿退后几步站定。抬眼看去时,却是一个小黄门引着一个身穿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的中年男子。 “内廷司乐苏兰馨(福儿)参见长孙大人!” 一看到这个男子,商商连忙拉了福儿侧身立在道旁,蹲下身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不敢,苏司乐免礼!” 长孙无忌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就是她么?让妹妹到死都不能放心的默儿所在意的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长孙皇后的哥哥了吧?商商依言起身,却没有抬头直视长孙无忌,只是微低着头望着眼前那一双皂靴。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锐利了!和李世民的那种大气不同,长孙无忌的眼神中,竟然还包含着一些阴鸷一些控制一些让商商会感觉到阴寒的东西。 如果说李世民感觉到商商的威胁时会直截了当的铲除她的话,那么长孙无忌就是那种会将一切可能杜绝在萌芽状态的人。 商商毫不怀疑,如果长孙无忌一旦对她产生了某种负面认定,那么接踵而来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打击,其密集程度绝对是让人叹为观止、措手不及的! “苏司乐这是要去司膳房么?” 长孙无忌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一直看着商商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的样子。 “是!兰馨去领午膳。”商商微微低头,轻声回话。她与长孙无忌素来没什么来往,他这样不咸不淡的问话,商商也只得不轻不重的回答。 “听说苏司乐在洛阳时曾救过太子一命,不知可有此事?” 长孙无忌的语气极为平淡,就象是在说着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 商商的心里却莫名的敲了一下。看了看长孙无忌身后面无表情的小黄门,商商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作为太子的母舅,他应该是最关心太子的人,这话说得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长孙无忌的表情!那一双如鹰似的瞳眸里隐隐有着象是看到猎物般的兴奋!竟象是在期待着什么。 “长孙大人何出此言?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弄不清楚长孙无忌所图为何,商商索性来了个一概不认,不管你问我什么反正我是当不知道,将来有再大的事你也怪不着我!不知者不罪嘛! “误会?本官可是听说当时刺客口中暗藏鸩毒呢!怎么苏司乐当时在场竟也不知道呢?”长孙无忌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话音冷了下来。 “鸩毒?兰馨确实不知此事,不知长孙大人却是从何处听来,为何连长孙大人口中所说的兰馨这个当事之人都未曾听说过?” 商商故作诧异的抬起了头,她更觉得长孙无忌是以试探她了。这件事情,当时李治和李默已跟她说过,便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长孙无忌这样毫无避忌的问出来,不是试探又是为何? “哦?难道是本官弄错了么?”长孙无忌看着商商的眼神意味不明,不过声音里的冷意却减少了不少。 “不知长孙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竟会如此奇怪,看来此人只怕不大靠得住啊!”商商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长孙无忌的企图,但她敏感的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好象又回复了正常。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度过了这次危机呢? 面对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商商真是觉得累,一个字,一句话都不可以说错! “看来,本官要去查查了,居然会有人给本官这样的消息,本官实在是老喽!”长孙无忌长叹一声,貌似沮丧的摇了摇头。 商商看着这其奸似鬼的老家伙在她面前演戏,心中忍不住暗暗鄙视,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得耳聋眼瞎,也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真是腹黑的老怪物! “长孙大人正当壮年,何必作司马牛之叹呢?”商商言不由衷的恭维道。 “苏司乐过奖!本官不打扰苏司乐用膳,便先行别过了!”长孙无忌拱了拱手,抚了把颔下短髯,甩着袖子摇摇晃晃的走了。 一直目送长孙无忌和小黄门走出很远,商商才回转了身。 看了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福儿,心中暗自好笑:这个长孙大人一番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电脑坏了,修了半天,更新迟了,希望各位大大不要生气!!!偶今天已经郁闷半天了!!! 第二十六章 甘露殿里的盘算 走出司膳房的长孙无忌一路向着甘露殿而去,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商商的大名,他已经从默儿的嘴里听说过多次了,可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来正面接触这个女子的原因,却只是缘于上元节过后,李默亲自到他府上说的那句话。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娶她为妻!” 作为自己的妹妹——大唐朝独一无二的长孙皇后临终托孤之人,长孙无忌与李默的关系可谓是密不可分。可是——没有人知道,李默根本从来不曾接受过他。幼时的经历,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太浓厚了!他连自己的母亲都已不认,到她临死也不肯见她一面,那他又怎么会接受他这个母舅呢? 可是唯独这次不行!不管李默认还是不认,他作为李默的舅舅,都要为他打算! 朝中风云变幻,谁也不能预知明天的事。这样的一个歌姬,如何能保得李默一生平安?李默需要一个强大的支持后盾!没有了皇子身份的他,如果再连这点保障都没有,那他要如何在这世间立足?难道真的隐姓埋名做个平民百姓吗? 真到了默儿含屈受辱的那天,他长孙无忌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妹妹?所以,他一定会为李默挑一个家世雄厚,足够护他一世平安福泽延绵的妻子! 早朝早已散去,甘露殿里只剩下了当今皇上李世民和太子李治,两个明黄色的身影,一个在阶上,一个在阶下,相对而望。 “臣长孙无忌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身着紫色袍服,佩紫金鱼袋的长孙无忌紧走几步屈身下拜。虽然是作为故去皇后的兄长,现任皇帝的莫逆之交,长孙无忌也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份,从不肯逾矩半分。 “无忌!起来吧!你我之间何用多礼?”坐在上位的李世民起身走下玉阶,不但没有受长孙无忌的叩拜,反而示意肃立一旁的太子李治向长孙无忌行晚辈礼。 “李治见过舅舅!”李治侧身避过长孙无忌的叩拜,依足礼数对长孙无忌作了个揖。对于这个舅舅,他虽然有所保留,却也一直敬他是长辈,执礼甚恭。 “老臣不敢!”长孙无忌见李治向他行礼,忙侧过身去,并不肯受。 “好了!无忌,你不用顾忌,他是观音婢的儿子,叫你一声舅舅很应该。”李世民毫不在意的拉了长孙无忌,三人转过甘露殿的后堂,进了内殿。 宫婢上了茶点,便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了三人,销金炉里檀香袅袅,整个内殿中显得安宁而肃穆。 “无忌,你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这次特地在散朝之后进宫可是有什么事么?”李世民端起茶盏,刮了刮茶汤上的浮沫,声音和蔼平静,眼中却有些微微的黯然。 每次看到长孙无忌都会让他想到已故的长孙皇后。那个温婉大度的女子,为了他的帝位,耗尽了一生的心血,可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自己孩儿的谅解。 “默儿前些日子到老臣那里跟老臣说了些事,老臣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没动声色的李治,整理了一下措辞。 承乾在的时候,他与李治并没有太过深交,只觉得李治为人内敛,不是爱出风头的那种人。可直到立了他为太子,长孙无忌才慢慢的看得清楚了些。 他并不是内敛只是没有什么是他在意的,在目前来看,只要不涉及到李默,李治是万事好商量的。 “哦?什么事?”李世民饮了一口盏中茶水,抬眼着着长孙无忌,疑惑的挑起了眉。 作为当年除了李世民夫妻以外李默之事的唯一知情者,长孙无忌与李默还是有些来往的。只是不知默儿和无忌说了些什么,竟让一向甚少干涉默儿的长孙无忌也开了口呢? “今年上元节过后,默儿到我府中,跟我说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娶苏兰馨为妻。不知皇上可知道此事?”长孙无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在皇帝和太子的表情。 “有这等事?”李世民诧异的看着长孙无忌,又看了看李治,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李治没有说? “父皇!儿臣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李治看着李世民疑惑的眼,不得已接了口。他今天来的确是为了这件事,但是现在让长孙无忌先说了出来,却不知是福还是祸? “默儿说要娶苏兰馨为妻?”李世民狐疑的又问了一遍。 “没错!默他是这样和儿臣说的”李治只得轻声回了一句,他现在有些拿不准父皇的态度。 “不行!”李世民略为思忖,还是摇了摇头,“苏兰馨的身份不合适。” “皇上圣明!默儿也只是年纪尚幼而已,过些时日他会明白的。”长孙无忌的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皇上的意思应该是和他相仿的,那他也就不用再着急想法子来反对了。 “父皇的意思是~~?”李治有些遗憾,如果是私下和父皇说起,没有长孙无忌在一旁,这件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凭长孙无忌一贯的作风,他是绝没有可能在两个固执的老人面前为李默和商商求得一线生机的。 “默儿的婚事朕自会处理,这个苏兰馨,若是默儿喜欢,以后让他收作妾室就好了,正妻之位,朕会替他另挑一个好女子。”李世民斩钉截铁的说着。 “臣想了想,觉得有几个人选,皇上不妨考虑一下。”长孙无忌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朝中重臣,有资格做皇子妃的固然不少,但再仔细考量家世,最后能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父皇,儿臣认为不妥。”李治看了一眼长孙无忌,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虽然没有把握,但他还是必须试试,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父皇就这样决定了默的婚事。真要是这样,默和父皇之间的结只怕就越打越紧,永远没有解开的那一天了! “有何不妥?” 李世民皱了皱眉,默儿的婚事他也考虑了很久。以前是因为默儿自己不想成婚,可现在他有成婚的想法了,那他这个做人父皇的,怎么也得给他寻一个身份相当,人材出众的才行!岂能由得他自己胡闹? “儿臣想问问父皇,打算以何礼制为默娶妻?”李治不动声色的抛出了一个问题。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想必父皇也应该会头痛一段时间吧? “呃~~”李世民有些尴尬的沉吟起来。 因为李默的不合作,李世民想给他的官位和封号全都落了空。所以,一直到现在,李默也只是太子府里的一个詹事而已,说到成婚,那是绝对够不上由礼部操办的边的。 长孙无忌在一边冷眼看着李治,他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难道是为了提醒他们?看起来却不象。 “如果皇上决定了,臣以为可以先给一道恩旨,封一个虚爵,然后再从当朝重臣中挑一位品貌皆优的姑娘由圣上赐婚,这样应当可以让女家满意。”仔细想了想,长孙无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虽说默儿一直很排斥宫中的旨意,可圣旨毕竟是圣旨,他也不好公然违抗,这样一来他也就只能应旨,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将来自会明白。 “嗯!有道理。”李世民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想到儿子将来骑着御马,娶媳妇的样子,不禁有些陶醉。 “父皇!舅父!儿臣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法子。” 虽然看得出两位老人都是为了李默的将来着想,但是李治还是不得不打断了他们的凭空想象。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一搞的话,恐怕圣旨到的那一刻便是李默彻底离开他们的那一刻了! “为什么?父皇这是为了他好,不给他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姻亲,将来若是有个万一,何人保他周全?”李世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任谁在他这个地位上,拿着热脸贴人的冷屁股,感觉都不会好,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也一样! “父皇!舅父!你们只是在想你们认为对默好的事,可你们可有问过默?你们这样将自己的心愿强加于默的身上,只会将默推得越来越远!”李治无奈的看着两个固执得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老人家。 固然,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默好,可是他们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没有人愿意被别人掌控在手中,默他更是如此! “那依你看朕应该如何做呢?难道任由他去娶那个罪臣之女?”李世民脸色铁青。 虽然他留苏兰馨在宫中,有寄希望于李默会进宫来看她,顺便也看看他这个老爹的意思。可是这么久了,李默都没有进宫来看过她一次。他心里失望之余却又隐隐有些高兴,看来这个女子在李默的心中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自己的儿子并不是那么贪图美色! 两天没更,确实很对不起大家,但是没办法,我家电脑实在太破,拿去修理了,国庆又在值班,没能上网,让大家断了两天真对不起!不过请大家放心,我的文不会太监,大家放心跟吧!多多收藏,有票砸票,没票打赏也行啊!嘿嘿嘿! 第二十七章 一枝红杏 “父皇认为女子何为重?” 李治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父皇,眼中的光柔和而坚定。当初默一出世就被关在昭阳殿中,所受苦楚不可尽数。那时自己不知道,可今天,他终于有机会为默的幸福出一份力! “女子当然首重德行!这一点,只需看你母后便可知。”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看了李治一眼。难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以为他糊涂到连这个也不明白么? “父皇既知女子以德为重,为何却又拘泥于身份地位呢?儿臣以为苏兰馨的德行足以为默的妻子,最关键的是默对她情有独钟。父皇何不顺水推舟呢?这样默也会因为感激父皇而对您心存感恩,对父皇与默的关系实在是大有裨益!” 李治见李世民似乎有所松动,不由加大了劝说的力度,更拿出了李默与李世民的关系来做筹码,希望能够打动李世民。 “太子此言差矣!女子固然是以德为重,然而罪臣之家何以养德?苏兰馨之父因谋逆获罪,太子又如何肯定此女不会怀恨在心以图报复?” 长孙无忌针锋相对的看着李治。他并非是要反对李治,只是他对苏兰馨始终有所保留。 虽说此女与他并无深交,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宫中饮宴上远远的看过她的歌舞而已。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与这个世道有些格格不入。单说她刚才在司膳房外的一礼,虽然规规矩矩,但他总觉得在这种外表的规行矩步之下有一种棱角峥嵘的东西呼之欲出!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也不认为这对于李默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舅父实在是太多虑了!”李治看着长孙无忌摇了摇头。 也不知这位舅父的个性是如何养成的!凡是他无法掌控的人或事他总是会固执的将其排除在外或者扼杀在萌芽状态。商商的个性确实奇特,别人受惊时她总是淡然,这样的性子当然会让长孙无忌捉摸不透,但这并不能成为默必须放弃她的理由,正相反,这正好是默看重的! “若是苏兰馨真的有心报复,当初在治儿遇险时也就不会一力相帮了,要知道,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李治不赞同的出言反驳。 “正是因为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才更让人怀疑!”长孙无忌固执的梗着脖子,“她既手无缚鸡之力,在那样危急的时刻却为何能临危不乱?太子不觉得奇怪么?说不定此女与那刺客相熟也未可知。臣记得,那次太子遇刺之案似乎还并未破获吧?” “无忌!你是说~~”李世民长眉一挑,这个可能性他倒还未曾想过,被长孙无忌这么一提,他也有些疑惑起来。 难道这个苏兰馨真与刺客有关? “舅父真是异想天开,如果苏兰馨与刺客是一路,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只需回头对治儿刺一刀,治儿哪里还有命在此与父皇、舅父争论她是好人亦或是坏人?更何况,苏兰馨入宫这些时日,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接近父皇,为何完全不见她有任何仇恨之色?” 见到长孙无忌的执拗,李治也有些动气。这个舅父,有时未免太过固执! “治儿说的也有道理,无忌,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些?”李世民简直要被两人给闹得头都大了。 “臣只是觉得凡事小心无大错,默儿本就已没了王位,若是在婚姻大事上都不能补偿他,那臣如何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皇后呢?”长孙无忌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想起心力交瘁早逝的妹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无忌!朕明白,朕会慎重决定的。”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心中也是一阵心酸,想起早逝的观音婢不免也有些黯然。 “父皇!儿臣还是认为此事关系到默的终生大事,父皇还是和默商量一下比较好,若是贸然决定,只怕默不会领情!”李治摇了摇头,长孙无忌连去世的母后都搬了出来,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只希望父皇不会真的一意孤行吧! “治儿!你让父皇如何去与默儿商量呢?他根本不愿见到父皇啊!”李世民一脸苦笑,他倒是希望和默儿商量,可默儿根本连见他一面也不肯,让他如何商量呢? “如果父皇不反对,儿臣倒是有个法子。”李治见李世民有所松动,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李世民想见默,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只要默不同意,相信父皇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默这几日会在儿臣的长安别苑之中,只要父皇抽个空去见见默,将为他指婚的事告知他,儿臣相信父皇定能与默商量出一个可行之法。” 李治想了又想,还是不必冒险要李世民召李默进宫,若是李默不肯,岂不是扫了父皇的面子?到时两人的关系只会更僵! “嗯!这样也好,也让他自己对未来的妻子拿个主意。你挑个时间吧,看哪天比较合适。”李世民点了点头,若是强硬的反对默儿同苏兰馨,他也确实是怕这个儿子会反感,万一他本来不是很看重这个女子的,结果因为讨厌他的自作主张反而硬是要娶这个女子,那他这个父皇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到时,儿臣就以这个名义,请父皇去别苑过节,这样也不会引人怀疑了。” 上巳节近在眼前倒是个绝好的机会,过了这个节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母后的死祭。如果到时父皇已经同意了默同苏兰馨的婚事,那为苏兰馨的两个哥哥改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正好可以避免商商派李彦特地来通知的事。 “嗯!这个日子不错!”李世民赞同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长孙无忌道:“无忌啊!到了那日你便同朕一起去太子别苑吧!也好帮着默儿拿个主意。” 长孙无忌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说来说去也只是为了默儿好啊! 李治微微蹙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父皇在这件事上的确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也只能看默的造化,只希望到时父皇不要一意孤行,最后弄到不欢而散就好! 从甘露殿辞了父皇和长孙无忌出来,李治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转去畅音苑见一见商商。父皇的这个决定还是早一些跟她说一声比较好,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免得事到临头却抓瞎。 “小成子,你先回东宫,告诉太子妃,我今天不回东宫用膳了,待会我会直接出宫去别苑。” 挥挥手打发了跟在自己身边的小黄门,李治这才转了个身,沿着太液池一直往畅音苑行去。 刚转过御花园的拐角,正要踏上碎石小径往畅音苑的方向走,李治眼角一扫间,瞥到了一角杏色的衣裙在小径旁的杏子林中一闪而过。 今日并没听说会有母妃来御花园赏玩,宫女又大多是穿着粉色或绿色的宫衣,这穿着杏色宫衣的会是何人?竟会如此鬼鬼祟祟? 李治挑了挑眉,只是稍作犹豫便转了方向。既然看到,那么何不跟过去瞧瞧?也能弄清到底是何人在这宫中乱走乱撞! 方才一闪而过的杏色人影转瞬间便没了形迹,李治在林中一路穿行,枝桠繁盛间却失了眼前人的方向,只有纷繁如雨的杏花瓣时不时在轻风吹动中落满了肩头,将一身明黄的龙袍惹上了些旖旎的绯红。 绕过一树开得正盛的红杏,李治伸手放开拉着的花枝,任由开着满枝艳丽的枝桠弹回原位,自己却随着太液池的一股支流往前直走,泥地上有着杂沓的脚印,想必跟着这脚印就能找到那位杏色宫装的主人了! 还未走出十步,便听得前头的假山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惊呼,语音有些慌乱,却并无惊恐之意。 李治紧赶两步迈过假山,正欲说话,却身形一震一下子停了下来。眼前的情景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一身杏色宫装的武媚娘正一身狼狈的斜靠在假山石上,一只手慌乱的拢着肩头碎成了两片的衣裳,一只手却胡乱的拉扯着伸到她肩头与她的头簪搅在了一处的一枝杏花。 满头的青丝在她的乱拉胡扯下全都披泄了下来,双凤金步摇也落在了地上,黑发乌溜溜的垂在背后,将衣裳破碎后的雪背遮了个严实,只余下胸前白腻的风光,在这一片春色里勾人眼目。 武媚娘见李治走到近前,越发慌乱起来,攀着花枝的手不停的拉扯着,无奈,一只手要拢住衣裳,只余下一只手却是拉了这头却又结了那头,直弄得头发在花枝上越缠越紧,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李治微叹口气。看这个样子,想必是她一时不慎被花枝勾坏了衣裳,又缠住了头发了!只不知这个时辰,她为何一个人连个伺候的宫女也不带,在这御花园的杏林中作甚? 武媚娘见李治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得又羞又急,只觉得脸上都要烧了起来。她是李世民的妃子,可如今却让他的儿子看到了自己衣裳不整的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还有何面目见人? 李治上前两步,走到武媚娘近前,拉住花枝,轻声道:“母妃且放手,待治为您解了这花枝去。” 武媚娘娇躯一颤,红着脸放开了手,那枝红杏缠在她发间,就好似一枝花簪一般,衬在其红似火的幼嫩颊边,加上那有些泫然欲泣的羞涩神情,更显得人比花娇! 李治看在眼中,只觉心中微微一动,象是被猫儿轻抓了一下般,有些疼,又有些痒。一股说不上的感觉在心里悄悄的萌了芽,便似春天的草儿一般疯长起来。 武媚娘与李治近在咫尺,感觉到他贴近的身子和近乎拢着她的有力双臂,火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不由双膝发软,几乎要站不住脚。 虽然迟了点,不过第二更好歹还是送上来了,大家如果觉得还看得入眼的话,不妨多投些票票!也算是给马尾攒点修电脑的钱吧!呵呵呵! 第二十八章 爱之深责之切(求票求收藏) "武~媚~娘!武~才~人!" 坐在青布围幔的马车里,李治单手支颔,修长的指间把玩着一支双凤金步摇,若有所思的看着凤头下长长的坠子在马车的行进中摇晃. 在御花园杏林里的那一场相遇,巧合得让人不得不起疑.尤其是在商商刚叫李彦传话之后,这样的相遇便益发显得蹊跷起来. 想想当时武才人酥胸半露,青丝垂落的妩媚模样,还真是引人遐思啊!李治半眯着眼回想着武媚娘当时那份楚楚动人的风情,那似有若无的勾引. 不可否认,在那一刻他真的是动心了!与他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太子妃王氏包括太子东宫里的那些美人,没有哪一个能有她这样的风情!就算明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可他还是被她吸引了! 不过,他可不认为与李恪关系暧昧的武才人会毫无理由的出现在他面前!她那种似遮实露,欲拒还迎的姿态只能将她的动机暴露无遗! 李治淡笑着将双凤步摇放入袖中的暗袋.也许~~这也是个机会?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支被遗忘的步摇都可以成为一个契机~~一个查探的契机! 马车驶进太子别苑偏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近在咫尺也有些看不清对面人的眉目.李治下了车,直往内园书房走去. 父皇和长孙无忌的态度让他有些难过,虽然父皇一直以来都在试图弥补些什么,但显然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在他的眼中,默仍然是当年那个渴望着父皇关注的孩子,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李默早已是个成年人,不再是当初那个渴望着温暖的稚龄孩童. 而依然用旧时的眼光看着他的父皇,必然会在这件事上碰上一鼻子灰!到时,真不知又会是何种状况了! 太子别苑的书房里早已掌上了灯,一身寝衣的李默正伏案写着什么。书案上搁着一杯早已冷透的香茶。 “默!”踏进书房的李治一眼就看到了正伏案疾书的李默。 “治?你回来了!去见皇上的事情如何?” 见到李治回府,李默有些惊喜,但随即便想到了自己托李治讨的放商商出宫的恩旨。 “我回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 李治看着李默着急的样子,不由收敛了笑意,会在父皇处碰到长孙无忌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至于到后来完全无法出口为商商讨这道恩旨,也实在是情势不允许。 “怎么?有什么变故么?”李默敏感的看着李治沉吟不语的模样脸色陡变。 “父皇会在上巳节那日来别苑过节,当面商讨你的婚事。母舅也会过来。”李治看着李默瞬间变得阴沉的脸色,不由得暗叹口气。 默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父皇的,对母舅他或许还会说上几句话,虽谈不上亲热,但好歹也不算陌路,可父皇~~真担心到时会尴尬收场啊! "来别苑过上巳节?商讨我的婚事?"李默冷冷一哂."我看没必要吧!只要放商商出宫,婚事我自己会办." "默!父皇也是想慎重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李治试图缓和李默的情绪,不希望过早的引起他的反感. "那也就是说他不打算放商商出宫了?还是想要塞什么别的女人给我?"李默冷冷的看着李治,一语中的. 他太了解这位开国之君的想法.商商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不可能入得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的眼! "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到了上巳节那天,父皇来了别苑,你再好好和他说,我想父皇会同意的,你也不想商商因为这件事情获罪不是?更何况还有她两位兄长转籍的事情.默!你要冷静些." 李治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默的固执他早有预料,如今也只能用商商来牵制他了,除了这个,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来说服这个象牛一样的弟弟. 李默怔了怔,沉默半晌方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治的无奈他也知道,两边都是至亲,他夹在中间只能左右为难. "我明白.上巳节是么?他过来要准备什么么?"李默推开桌上写到一半的纸,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凉凉的茶水似乎浇熄了些心头的火气. 算了!就当是给治一个面子吧!如果上巳节那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介意直接带商商离开.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处?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巳节的惯例而已,我会吩咐下去,你不用担心."李治松了口气,只要李默同意,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这也算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吧!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商商,提前跟她说了她也能心中有个章程,若是将来父皇对她有所刁难,也不会措手不及."想了想,李治还是决定将商商已知情的事告诉李默. 不管怎么说,婚事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若是李默在这里一个人奔忙,而商商却坐享其成,他这个做兄长的第一个便会看不下去,更不用提本就心存不满的父皇了! 不提李治的那点打算,此时在畅音苑内的商商却是一脸郁闷.原本李默与商商两人的默契,全都被李治今天的一席话化作了泡影. 想到李治提起皇帝和长孙无忌时一脸的歉意,就算明知道他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商商也只能叹了口气. 她还正在奇怪居然会在司膳房外撞到长孙无忌,哪知人家根本就是等在那里看她是何方神圣! 早该知道与李默的婚事不会这么简单!哪怕他只是一个不被宗牒承认的皇子,他的婚事也必然会受到皇帝的关注! 更何况,因为被皇室除名的事,皇帝一向对他心存愧疚,只怕这个婚事弄到最后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哪里是她这一个小小内廷司乐可以觊觎的? 上巳节!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商商有些烦乱的揭开秦筝上的锦套,随手挑了两弦,弹起了后世听过的心经,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这种恬淡安宁的音乐才能稍稍平静她的心绪. 这几年来,虽然和李默一直聚少离多,但她一直都相信李默会做到他承诺过的.陪她去看天下间最美的风景.可是皇帝的反对却让她有些不确定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代,真正能当家作主说一不二的除了他老人家还真没有第二个人! "你是在担心么?"一道有些揶揄的声音在室内突然响起. "李默?"商商惊喜的抬头看去:"你不是不进宫的么?" "出了这个漏子,我不进宫行么?"李默笑看着方才还一脸愁容,现在却已笑开了的商商. 他确实是发过誓,此生绝不再进入太极宫,他也一直都坚守得很好,哪怕是商商已在宫中伺候两年多,他也从未进过一次宫. 可是听到李治说他已经将皇上反对他们婚事的事情告诉了商商他就心中有些不安,如果不进宫来看看,他真的放不下心. "其实也没什么,我早该想到的."商商看着李默,不由得轻笑起来. 原本的担心和不安,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全都淡定了起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又不是真正的唐代女子,难道还在意名份么?李默本来就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如果皇上反对,大不了他们私奔就是!难道凭李默的能力和她的聪明,还能饿死不成? "早该想到什么?"李默看着商商绽开笑容的脸,心中也放松下来,走近商商将她从琴台后扶起. "早该想到你那个皇帝老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啊!"商商半开玩笑的看着李默. 李默的心结她明白,虽然她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事实上,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李默如今还是这样在意,未尝不是因为他还并没有放下啊! "他与我并无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当今皇上,我何尝需要看他脸色?"李默沉下了脸.他从不承认他与李唐皇室的血缘关系,从小到大,他唯一认得只有一个李治! "默~~!" 商商半倚在李默胸前,半开的窗照进了淡淡月色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如今已是二月末,渐暖的空气里满是幽幽芬芳,商商感觉着背后温暖的胸膛,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心里想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不肯原谅你的父亲,是因为其实你还在意他当初那样对待你呢?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正是最亲的人往往才能伤得你最深,也最难得到你的原谅." 仿若叹息般,商商轻若片羽的话却如惊雷般在李默的胸中炸响! 爱之深责之切?真的是这样么?难道自己的不肯原谅,难道自己的一直疏远,竟是因为这个? 李默深深的皱起了眉,拢着商商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可是他该如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他们当初将他困在昭阳殿中,任由他独自一人度过的漫长岁月,他又要找何人来讨回?若是这样原谅了他们,他又该如何放过自己? 家里电脑大修,实在不是故意断更!唉!!!郁闷的马尾,只能在单位偷偷用下电脑码字,好不容易码了这么点,各位大大将就看下吧!!! 第二十九章 太子有隐疾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滴漏在这浅浅月色中沙沙作响。 李默环抱着商商,下颔抵在她肩上,仿佛是抓紧了这世上唯一还能被他掌握的温暖。商商那振聋发聩的话语仍然在他心头不停回响。 “商商~~~~是我错了么?”李默低声轻喃,双眼中满是迷茫。 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恨意,这突然而来的当头棒喝让他缓不过神来,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默!你没有错,你父皇母后也没有错,他们只是做了他们所在的身份之下必然会去做的事。而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人最正常的反应而已。” 商商在李默的怀抱中转过身来,捧起李默的脸,直视着他迷茫的双眼。 此时的李默就象是一个迷途的孩子一般,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象一只受到惊吓的蜗牛一般惊慌的缩进壳里。 “默,有些事情并非人力可为,你的父皇母后无力改变祖宗遗法,但他们也在尽最大能力给你安稳的生活,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你,大可将你随便扔在哪里,由得你自生自灭;甚至狠心些,直接一刀杀了你也可。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避人耳目,让你在禁宫深处活了下来,更因为李治的要求,让你离开了宫禁。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让你自由?” 商商怜惜的看着李默,当他听到一刀杀了他这句时,商商明显的感觉到李默的身子轻轻颤了下。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的父皇和母后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剩下的只是因为天意,你何不退一步来看呢?”商商淡笑看着李默,想看清他迷茫的眸子里那一点清晰的火光。“难道~~~~你也想做一个光明正大的皇子,也渴望那般前呼后拥的荣华富贵么?还是你觉得其实你也有资格问鼎天下?” 这简直就是诛心之言了!可商商却浅笑着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仿佛说得只不过是晚上加一碗饭这样稀松平常的事。 “谁希罕做皇子?有治做太子已经够了,天下大事我并无兴趣!”李默直觉的反驳道。做皇子有什么好?成年后哪个不是得呆在封地?还不如他自在呢!再说做皇帝,他又不是傻得,他若是不想被人骂昏君,那还不得批奏折批到死? 商商看着李默发急的模样,不禁好笑,叹息一声方道: “你既不希罕,那如今势态岂不是正如你意?老天关上了你面前的门,却总会在它处为你留下一扇窗,你又何苦一定要去推开那扇已钉死的门,却忘了窗外的风景呢?” 李默定定地看着商商。这个女子怎会如此慧黠?劝慰的话李治也说过许多,却没有哪一次能让他听进耳。 李治总是说父皇母后如何关心他,他应该进宫见见父皇母后。可无奈在他的心里却从未感觉到半分,是以每次听到总是觉得十分不耐。 可商商却没有一句在说父皇和母后对他的用心,只是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评断众人,却反而让他能看清了自己的不甘心。 其实也许只是因为被放弃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吧?也许是有些嫉妒治的吧? “也许你说的对。我既不想要这个皇子的位子,那眼前的身份于我而言却是最好的,只是~~~~”李默拥住商商,轻抚着她垂在身后的发丝,略带自嘲的道:“我可能真的是有些嫉妒治吧!有时会想,为何当初被放弃的那个人会是我呢?” “你真的想做太子么?”商商将身子后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默,努力想要分辨清楚他话里的真意。 “评心而论~~~~不是没想过,但是看治那么累,也就没兴趣了。”想了想李治一直以来的勤勉,李默就有些兴味索然。 他从来不是有耐性的人,跟朝中的老头儿们处理那些琐碎繁杂的朝政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哦~~~~原来我家默也是有野心的呢!”商商拉长了调半开玩笑的看着李默,伸出两手掐上他的双颊,将李默的脸颊捏住不断摇晃。 “顽皮!”李默宠溺的任由商商掐着他的脸颊,却环紧了手臂将商商抱得更紧了些。“如果做太子的代价是失去你,我想就是真的让我做了太子我也不会快活的!” “就是嘛!不做太子,然后跟我一起泛舟五湖不是更快活?到时候,我带着筝,咱们走到哪里我就唱曲子唱到哪里,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商商笑开了脸,倚在李默的怀里,憧憬着有朝一日在泰山顶上一边唱着曲子,一边看日出时的美妙情景。 “嗯!到时咱们再生上一堆孩子,带着他们跟我们一块儿周游天下!”李默坏笑着搂紧商商,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谁要跟你生孩子?正经连求个婚也没求呢!”商商不依的撇了撇嘴,故作不满的翘起了唇。 “求婚?如何求?我不是都跟你两个哥哥说好了么?等转籍一事一办下来我就下聘。”突然听到这个新鲜的词,李默有些愕然,但也隐约明白了商商的用心。她这是怕他总是沉浸在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里,这才故意打着岔。 “连这个都不知道?哼!”商商见他的注意力终于完全从幼时的阴影中转移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噘了嘴故作不屑状与李默调笑。 “那依你说要如何求呢?”李默倒是被她引起了兴趣。 他二人一个是有父母只当没父母,另一个也是只剩了两个哥哥。这婚姻大事还真就是两人说了算了,就算是做了些离经叛道的事也没人能说什么。 “你要摘一束最漂亮的花,带着钻石戒指,挑一个我最高兴的日子,在我面前单膝跪下,对我说:‘商商!请你嫁给我吧!’我同意了才算你求婚成功!” 商商得意的扬起脸扭了扭身子,看着李默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咯咯轻笑。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要是真求了,你可有什么奖赏?” 李默忽然笑了起来,两眼深深看住商商,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胸腔中共鸣着,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什么奖赏?本姑娘答应嫁给你不就是最好的奖赏了么?你还想要怎样?” 后知后觉的商商这才发现自己现下所处的危险境地,原本环抱着她的李默,此时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她完全的困在了自己的胸前,两人的身子正紧密的贴合着,一点缝隙也无。饶是她这个现代女子也不禁红了脸,色厉内荏的摆出了一副高傲的模样。 “商商!可不兴这么小气呢!”李默邪邪一笑,伸出一手捧住商商的脸,缓缓的低下头去,吻住了那微张着发愣的小嘴。 “嘤咛!”商商羞不可抑的一声轻吟,整个身子瞬间软化了下来。 李默将怀中的人儿紧紧搂着,象是怀揣着稀世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执着的双唇却半分也不肯离开那温暖而濡湿的两片花瓣,直吻得商商快要透不过气来,方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开去。 “上巳节的事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我李默除了你商商,再不会娶第二人为妻。”李默轻抵着商商的额头,凑在她唇畔低声道:“哪怕是当今皇上,也休想左右!” 身在漪兰殿寝房内的李世民猛得打了两个喷嚏,身畔的武媚娘急道:“皇上!看您!早说了夜深露重,您偏不信,还是快披上外袍吧!龙体要紧。” “没事。”李世民接过武媚娘手中的明黄外袍披在肩头,坐在床边想了想,忽又转头对武媚娘道:“京中哪些大臣家有成年未婚配的女儿你可知道?” 武媚娘有些奇怪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心中却在暗自思忖:皇上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众皇子们都早已成婚,难道皇上是想为大臣们的子弟赐婚么? “臣妾于京中居住时日不长,各大臣们家中女儿臣妾并不是很熟悉,不知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哦!也没什么,只是想起太子立正妃多年,并无所出,所以想为太子赐几位侧妃。”李世民看着武媚娘笑了笑,随口支吾了一句,却又禁不住暗自叹息。 李默多年来一直不肯原谅他们,甚至连观音婢去世之前想见他一面也不得。也不知自己如此操心劳力为他选的妻子他会不会满意? 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见见李默,却总被他回避了过去。有心要下旨召他进宫却又怕引得他更反感,思来想去到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太子年纪尚轻,没有子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些年待年纪大些了自会开枝散叶。” 武媚娘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李世民深锁的眉头,走上前去依偎在李世民身侧,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劝慰着皇帝。 只是为了太子立侧妃的事,用得着愁成这样么?难道说太子身上有什么隐疾?武媚娘有些恶意的想着。 其实也不怪她会这么想,任谁看到李世民现在这一脸愁容只怕都会想歪了去。 好不容易啊!俺家电脑终于修好了!俺终于能爬上来码点字了!各位大大们有票投票,没票收藏吧!!! 第三十章 曲江池畔 三月初三,上巳节。 每年的这一天,宫中均会兰汤沐浴,祭祀高禖之神。民间更有戴荠菜花、听蛙鸣的风俗,更有许多闺中女子会在上巳节这日结伴至曲江池畔踏青,放纸鸢之余兼看长安士子行曲水流觞,倒是因此成就了不少郎才女貌的佳话。 今年的上巳节,比之往年却是更加热闹。原因无它,只因当今圣上下了旨,凡朝中三品以上大臣有待字闺中之女者,皆要在上巳节这日将家中女娃盛装打扮,于曲江池畔参加由太子及太子妃主持的曲水流觞! 初一日这道圣旨一下,朝中顿时大哗,大臣们议论纷纷,李治却是一脸苦笑。 对于父皇为李默相亲的计划,他原本是打算在自己府中的后花园设宴,就算有朝中大臣的女娃来宴上相看,也只不过是几个人而已,李默也不会太反感,可是如今父皇却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长安城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女儿算起来只怕不下几十人!真不知道李默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一想到李默的那张黑脸,李治就忍不住地头痛,父皇真是给他出难题啊!不过好在不知什么原因,父皇竟将商商也算进了参加曲水流觞的闺阁千金之中,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半在城内,约占两坊之地;半在城外,曲折向南延伸,是长安最美的一处所在。这里地处凤栖原上的低洼地带,因积水成池,池岸其水曲折,有似广陵之江,故名曲江。 这次的曲水流觞就是选了曲江池畔桃花园中最为曲折的一段水流,两岸菰蒲青翠,柳阴四合,碧波红蕖,相映成趣,着实是美景天成,让人流连忘返。 因皇上圣驾莅临曲江池。从三日前,曲江池畔便已多了无数御林军守卫,虽说外围的地方并不限人来往,但桃园那一段地域却已是封的严严实实,再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这让许多抱着直面圣颜的希望想要一试身手的士子,和想要一睹长安名门闺秀风采的风流才子们只能望园兴叹,连原本定好的诗会也没了兴趣。 商商和初瑶一早在卫国公府里吃了早饭,又用兰汤沐浴过,这才乘了马车往曲江池畔而来。 原本初瑶是不想来掺和曲水流觞的。她正与唐骏学毒术学得起劲,见天的往林子里钻研究那些蛇虫鼠蚁,哪有闲心来玩这些个风雅的玩意儿?无奈皇上下了旨,爷爷又好言宽慰她也就不得不来走个过场,陪太子读上这一回书。 初瑶百无聊赖的扭着肩头垂下的发丝,转过头却看见商商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珠一转忽然神神秘秘的凑过了头。 “商商!你说――这段日子长安城里的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 商商摩挲着腕间的那只羊脂白玉镯,指间传来的温润感觉让她的心里不由一暖。这可是李默第一次送她的呢!从戴上后,她再没有摘下来过。 “我这几日跟唐骏在城中转悠,偶然间听人说,这次曲水流觞是要为太子选侧妃呢!好象是说太子身有隐疾,只怕子嗣艰难呢!” 初瑶压低的声音完全盖不住她说到这消息时的兴奋和得意,象是一个发现了天大秘密的孩子一般,兴冲冲的想要跟自己最好的伙伴分享。 “你从哪里听来的?”商商一脸骇然,转而却又哭笑不得。 这次曲水流觞的真正用意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那天李彦回来没多久李治就到了,而李治带来的消息却比她要李彦带去的消息更加让人难以应付,事情到了最后演变成这种全长安城五品官以上的闺阁女子都得出来让李默相看的场面也实在让商商很是无语。 真是枉费她还在李默面前为李世民说好话呢!结果这位皇帝转眼间便闹了这么一出大戏来让她难堪! “你还不知道吗?全长安城都传遍了!都说此次曲水流觞是皇上特意下旨,就是为了让太子早日开枝散叶呢!”初瑶浑不在意的咬着手指,反正不管太子是不是有隐疾,她是不会当太子侧妃的,这是爷爷亲口答应的,要不然她才不会来呢! “是么?”商商微微皱起了眉,右手下意识的摩挲着腕间的玉镯。 这次的流言来得太蹊跷了,虽说此次的曲水流觞皇上为了掩人耳目必然会扯出个别的什么理由,但居然会有流言达到这种甚嚣尘上的程度却让人不得不觉得可疑! 难道是有人借这个谣言来打击李治么?需知若是子嗣艰难,对太子的地位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后世清代的康熙第八子了,若不是他子嗣艰难,只怕问鼎天下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你常在市井之中走动,可知这流言是从何处传出?”想了想,商商还是问了问初瑶,虽然她并不见得知道,但也聊胜于无。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如今长安城里早就传疯了,哪里还知道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最近,哪怕是五品以下的官员,都有人到太子府上撞木钟呢!个个都想将自己女儿送进太子府里!咱们对面的别苑门口天天都停着马车呢!”初瑶不屑的撇着嘴,那些人的嘴脸看着就让人恶心,太子哥哥哪里能看得上? 马车的车速渐渐的慢了下来,终于在曲江外围停住了。到了这处就已进了曲江范围,她们需得下车自己走过去,商商也只得打消了再向初瑶询问的念头,横竖这些事有李治他们去应付,她身在宫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见到时提醒他们一声了。 直到下了马车,商商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皇上圣旨的号召力! 原本风景秀丽,一派春光的曲江池如今已是人满为患!卫国公府的马车险些找不到地方掉头。 尽管李治已经安排了御林军守在曲江池外围维持秩序,但现在的状况仍然有些失控,围观的长安城百姓们已经将曲江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兴致勃勃的对着走进曲江池参加流觞之宴的闺阁们品头论足,不时的有几声惊艳的呼声传来,更有那精明的小摊小贩们竟已担了无数小食沿路叫卖,声势之盛竟比后世的颁奖礼还要热闹上几分。 商商和初瑶下车的地方正是御林军守卫的入口处。跟她们一同下车的还有好几位京城官员的千金,看她们车上的名牌,有一位穿着满绣百蝶穿花襦裙,头戴玳瑁头冠的似乎是三品御史大夫韦家的女儿。 初瑶与她们并不相熟,商商与这些闺阁千金更是毫无往来,两人向对面走来的几位盛装女子微微颔首,将宫中发下的名牌交予守卫验看过后便相携走进了曲江池。 两人身后的几位女子微微愕然,其中那韦姓女子更是高傲的昂起了头,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 商商与初瑶走在水畔,迎面的风里也带着春日百花的馥郁。初瑶满腹的牢骚也在看到这秀丽的景致时减少了些。 两人正看着满枝的红杏嬉笑着,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充满鄙夷和不屑的声音。 “不过是一个歌姬,居然也来参加曲水流觞!真不知是谁给了她这个胆子!” 方才在进门处走在两人身后的韦家女儿此时正与几位闺阁女子走在一处,见两人回头望来,更是挑衅的抬起了下巴,一脸的傲气。 “就是,说得好听了是宫里的司乐,说得不好听了不就是个歌姬么?也不知是从何处弄来个名牌,居然就敢进了这曲江池!” 韦家女儿身边一位穿了一身银红色百间裙的女子附和着,唇边一颗小黑痣也随着她的表情抖动着让人望而生厌。 初瑶看得火起,正要冲上前去理论,商商却伸手拉住了她。毫不在意的斜睨了几人一眼,淡淡道:“初瑶!你何必动气,若你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实在是有失身份了!” 她的那张名牌若论出处可要比这些人的来头大得多,那可是李世民亲自写给她的!只是却不便拿出来与这些人争论。说到底,这个协议只是她与李世民私底下的协定,就连李默都不知道。 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位坐拥天下的皇帝一面在为儿子想尽法子的挑美人,一面却又担心儿子不领情。思来想去却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美其名曰是给她一次机会,其实只怕还是担心自己那个倔强儿子不肯乖乖听话去参加曲水流觞吧! “你这贱婢!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出言不逊?”韦家女儿气得粉面通红,一张桃花面转眼便扭曲得同夜叉似得。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 “你又是什么身份?商商是我初瑶的妹子,你一个三品御史的女儿凭什么教训她?” 见她语带侮辱,商商还没开口,初瑶倒先忍不住了。她一向将商商视作亲妹子,如今见到韦家女儿欺负她,哪还忍得下这口气去,当下便发了火。 “什么妹子?不过是罪臣之女没入宫中为婢罢了!家父是三品御史大夫,教训一个小小宫婢有何不可?倒是你――与宫婢为伍还以姐妹相称,实在是自甘堕落!该不会――这张名牌就是你偷偷给她弄来的吧?居然还想要攀上太子?真是痴心妄想!” 韦家女儿倒也聪明,一番气急败坏之后居然绕过了初瑶的身份直接向商商发难,还顺便将初瑶拖下了水。 求票!求收藏!我会尽量每天多更新一点,希望各位有票票的朋友不吝打赏!马尾甩着甩着爬走了---- 第三十一章 这次绝不放手(打滚求票收藏) “你――!”初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向不会逞口舌之利,这会碰到个骄横跋扈的主儿,倒一下子没了话,只憋得俏脸儿通红,只差没滴下泪来。 商商本来不欲与人争论,但韦家这位小姐出口伤人,倒惹起了她三分火气。更兼此女口中不仅骂她竟还带上了初瑶,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双睫一抬,商商眼中的光如刀子般直射向韦氏女,惊得她打了个愣怔。 “令尊是三品御史大夫韦挺韦大人吧?”商商冷冷的语气象是冬日寒冰,让人冷进了骨子里。 “我倒是不知道韦大人家中的闺女有这般威风!竟连皇上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 韦氏女一惊,俏脸有些变色,商商这句话没头没尾,倒让她有些弄不明白,细想想方才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哪里有藐视圣意的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难道韦姐姐说你说错了不成?”见韦氏女不吱声,一身银红色春衫的女子倒沉不住气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妹妹看来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啊?”商商皮笑肉不笑的故做惊讶状。 这些小姑娘不过是些被人惯坏的小丫头,没有一点阅历经验,不过是仗了家里的背景在这里耍耍威风,要给她们点教训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姑娘哪有不将皇上旨意放在眼里?分明是你蒙混进曲江池妄想参加曲水流觞!” 韦氏女想了想自己的言语,觉得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这才抬起头大声反驳,只是经过这一打断,气势已经大不如先前,倒有些砌词狡辩的味道了。 “哼!真是常言说的好,人要没知识也要有见识,没见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好歹也要懂得掩饰。”商商冷冷睨了韦氏女一眼续道:“你再怎么说也是三品御史大夫的女儿,难道不知道这曲水流觞的牌子都是由宫中韦贵妃和武才人拟名,皇上亲自阅看过方才发下来的么?试想其中有何人胆敢作假?” “这难道不等同于皇上亲笔的圣旨?你这样质疑我的名牌,岂不是罔顾圣命?问你个不遵圣谕的罪名都是轻的!” 商商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直到将韦氏逼到了池畔方才停了下来,眼中的凌利寒光只刺得韦氏背脊发寒, 韦氏这才想起商商在宫中供职素有才名,一直以来都颇得皇上和韦贵妃喜爱。她本是韦贵妃族人,照理说应该与商商多多亲近才是,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同族姑姑争得多一份助力,可她却因为嫉妒商商才名而贸贸然与商商为敌,实在是大不智! “你胡说!我才没有罔顾圣命!谁知道你是不是偷了别人的名牌蒙混进来的,有本事你就将你的名牌亮出来!看看本姑娘有没有说错!” 虽然是想通了其中关节,可碍于面子和心中对商商才情的妒意,韦氏却仍然不肯低头。 反正已经是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得更狠,若是能将这个女人直接踢出了曲江宴,那她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足为虑了。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司乐,皇上难道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司乐来问一个三品大员的罪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韦氏身旁的几个原本跟她站得极近的女子也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原本这几个姑娘都是打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思,这才站到韦贵妃的族亲这边来,可这下对峙却让她们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难道这个苏司乐会有什么背景不成,不然的话仅以皇上的圣旨来看,她是绝对没资格来参加此次饮宴的。 她这样有恃无恐会不会――想到这里,几个姑娘都不动声色的退了开去。就连方才一直帮着韦氏女刁难商商的银红衫子的姑娘也悄悄的往旁边让了两步 水池畔只剩下了韦氏女一人色厉内荏的与商商对峙着。 原本见商商受委屈心中不忿的初瑶也看出了苗头,不禁掩了嘴偷偷笑起来。没人比她清楚商商的这个牌子了。 商商从宫中出来的当天晚上她就在商商手中见过了这块檀木小牌,上面的字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当今皇上的手迹,如果连这都有假的话,那她们每个人的牌子只怕都是假的了! 商商怜悯的看着眼前的韦氏姑娘。从这个女孩子的一身打扮来看,韦氏宗族必然是在她身上寄予了很大希望的。这些就看她头上那个初看低调实则精美无比的玳瑁头冠就可以一清二楚了。 只不过――这位姑娘未免太没脑子了些!竟然在曲水流觞根本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贸然的为自己树敌。单凭她的这点浅薄和跋扈,商商就敢担保: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个女子绝对入不了李世民的眼! 手腕一翻,商商象是浑不在意的伸出右手,摊出了一个深黑的檀木小牌,淡淡的檀香气息里,嫣红的朱砂在木牌上龙飞凤舞般的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名字:苏兰馨! 看到韦氏女勃然变色的眼睛,商商毫不留情的给了她最后一击:“韦家大小姐!韦大姑娘!你可别跟我说你不认得皇上的御笔啊!” 商商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淡薄的笑。既然你李世民要将我放在火上烤,那我当然也要拉了你这张虎皮来做大旗了!不然的话不是太对不起你的厚爱了么? 轻轻的吹了吹小木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商商漫不经心的将木牌收进袖中,拉了初瑶的手扬长而去,根本没去理会在一边呆若木鸡的韦氏女和一众惊掉了下巴的闺阁千金。 直到远远的传来了初瑶清脆的笑声,一众女子才回过了神来。 “天啊!她手上的那个木牌是皇上亲笔提的呢!”首先回过神来的银红衫子姑娘低声惊呼道。 “是啊!难道皇上对她特别青睐?我们的牌子可都是由少府监统一制作了下发的,哪里会有皇上亲笔啊?”另一个姑娘也懊恼的附和着。 早知如此就不要跟着韦家姑娘刁难她了!现在可好,曲水流觞还没开始呢!就把人给得罪了!万一她在娘娘们面前说了什么,宫中降罪下来,她们这些人家里可不象韦家有个贵妃撑着! 众女窃窃私语,一边偷眼看着站在原地冒火的韦氏,都不约而同的与韦家姑娘保持起了距离,仿佛生怕被她带累了的模样,相伴着快步走开了。 看着一众原本在自己跟前谄媚巴结的女孩子一下子全都换了个样子,韦大姑娘心里直怄得快要吐血!两眼火光乱冒! 这个苏兰馨!她定与她势不两立!韦氏姑娘望着商商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掌心却毫无所觉。 若是李世民在这里听到了众女的议论,知道自己弄巧反拙,只怕是撞南墙的心都有! 商商与初瑶渐行渐远,身后的议论早已不复听闻。虽然这下交锋两人毫无疑问是大获全胜,但初瑶却明显的感觉到商商的情绪并不高。 两人之间相处,哪怕初瑶年纪比商商要大,却往往是商商拿主意更多。这时见她不太高兴,初瑶也乖觉的没有多说话,只陪着她在曲江池畔慢慢前行,自己东张西望的看着池畔风景。 商商的左手一直轻轻地摩挲着右手腕间戴着的玉镯,这温润的玉镯自从戴上了她的手臂就没有摘下来过,就象是它的主人李默般,一直陪在她的身畔,从不言语却不离不弃。 毫无疑问,李世民会给她这块名牌,压根儿就没怀什么好意! 虽然表面上,李世民摆出了一副仁德圣君的模样召见她,圣恩浩荡的给了她一个机会。但这样毫无任何保护的将她一个内廷司乐扔在这个名为替太子选侧妃的宴会上,承受朝中那些名门闺秀及她们背后势力的异样眼光,本身就是一个极残酷的考验。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算盘打得是挺响的,既能用商商的名义来拉住儿子的目光,又能让商商在周围异样的探究和打压眼光中知难而退。 可是他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商商的执着! 虽然一直到现在商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强势,但她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不是她的她从不会强求,但是她认定的却绝不会放手!而很显然,李默――就是那个让她不能放手的人! 她漂泊在这个时空里,触日所及皆是青史留名的人物,然而这一切却丝毫不能带给她任何的归属感。每天看着这些惊才绝艳的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她却只觉得象是一场戏。一朝落幕了,她便会离开! 哪怕是她名义上的两个哥哥也不能带给她半分留恋。可以说,如果当初她知道他们过得很好,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去打扰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好么? 李默却不同!他就象是一个被众人遗忘的人,和她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夹缝中,明明存在,却不被认同! 而当这两个同样漂泊着的灵魂在视线相遇的那一刻,“砰!”的一声撞出的绚烂火花,只瞬间便蔓延成了熊熊烈火! “默!不论如何!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曲江宴席,商商握紧了腕上的玉镯,眸中透出坚定的光,以从未有过的执着轻声道。 这个月单位检查会很忙,但是马尾坚决执行每日一更,爬也会爬上来更滴!一定保证各位大大们看得开心!!!所以,在这里厚着脸皮求一下票票和收藏!各位要是有兴趣就留个爪印吧!多谢多谢!!! 第三十二章 你就坐在朕身边吧 待商商压下心绪同初瑶一起不紧不慢的踱到桃园边的时候,水边的桃林畔已经三三两两的站了不少人。这些丽人们三五成群的站着,相熟要好的或是父辈们有些交情的大都站在一处各自为政。 穿着浅绿宫装,梳着一式双丫髻的宫女和内侍们在她们身旁井然有序的来来去去,将一张张长条形的几案因地制宜的摆放在曲折蜿蜒的溪畔。 整段水域最高处的那张长条形几案格外宽大,其上隐有龙纹,必是皇上的御座无疑,不过,最让商商好奇的是,李默会坐在哪里?按说他算是今天的男主角呢!总不可能连个座儿都没有吧?只不过这个位置就很让人玩味了。 商商和初瑶两人才一到水边便有不少丽人们看了过来,父辈们官位小些的也都暗自打量着,或低声向身边的女友询问两人的来历。 也不怪这些人好奇,初瑶和商商两人的出现着实是让这些丽人们感到了一些无形的压力。 且不说初瑶那一身长安城中锦绣织坊精工的百褶罗裙,单是头上顶着的五珠花钗,那颗颗圆润硕大到快有龙眼大小,五色耀目的珍珠就让人看得出来绝非凡品,哪怕初瑶除了这珠钗头上再无它物,也让人不敢小觑了她。 为了这次的饮宴,商商着意打扮了一番。雕工精细的翡翠牡丹玉簪,配上乌木雕成的叶片状扁梳插在发间,朴素中却透着灵慧,更衬得乌发如云;颀长有致的身子着一袭贴身裁剪,大异如今高腰风格的长束腰洒花罗裙,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柔弱韵致!原本就出色的容貌如今更是让她打理出了十分颜色! 既然一早便打定了主意,那么不管这次皇上有什么打算,对于李默她都不会放手了。 虽说现在这个场面,显然已经脱离了李默承诺的控制,但没到最后一刻商商都绝不会轻言放弃,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是一场女人间的战争,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最锋利的武器无疑是容貌无疑!所以在曲江的这场盛宴中,商商务必要让自己做到无懈可击! “初瑶姐姐!” 商商两人正在踌躇着该站到何处才好避开这些搔首弄姿的女孩子们时,一旁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初瑶回头看去时,只见一个长得一团喜气的女孩子带着另一个清秀女子向两人笑眯眯地跑了过来。 “程元彤!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爹爹不会让你来呢!” 初瑶高兴的凑过去,与扑上来的女孩子抱成了一团。两人一番亲热介绍过后,商商才知道原来这个圆圆脸蛋,还带着两个小酒窝的女孩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寿鲁王程咬金的孙女。商商曾在洛阳见过的那位与尉迟英同桌的程怀默正是她的小叔。而另一位则是秦琼的孙女秦玉儿。 四人相互间见了礼正嘻笑着闹做一团,忽听得内侍官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正在水边忙碌着的宫人们和还未入座的姑娘们听得这一声高唱,全都原地朝着皇上御辇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的九龙辇由内侍们抬着一路直到了水边方才停下来,身后跟着的贵妃凤辇、李治的五龙辇、李恪的王辇也都在其后停了下来。 李治与韦贵妃等人当先出了车辇,在龙辇前跪下。李世民这才不紧不慢的从龙辇中出来,挥了挥手道了平身。众人跟在李治等人身后谢过了恩方才纷纷起身。 李世民站在龙辇上,下意识的逡巡了一下曲江水畔的人群,却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不由得有些失望。眼光转动间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身形窈窕容貌出挑的商商,当下眉头一跳,随即却又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过去。 内侍官伺候着李世民坐在了高位的主座上,韦贵妃与武才人共列一席,下面依次是太子李治及太子妃王氏、吴王及吴王妃、长孙无忌与长孙夫人。奉旨而来的丽人们则按名牌上的秩序入了席,商商和初瑶坐了同一席与程元彤两人正好挨着。 这样的宴会无疑是从未有过的!虽然打着为太子选侧妃的旗号,这样的宴会仍然显得过于隆重。从有唐以来,还从未有过天子专门宴请闺中女子为太子选侧妃的先例。哪怕是如今的太子正妃,当初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礼遇。 在众目睽睽之下选出来的侧妃,而且还有皇上的亲口赐婚,这个侧妃一旦进了门必然会成为王氏的劲敌,所以在座的人中心情最复杂的恐怕就数坐在李治身侧的王氏了。一副精致的镶红宝石头冠下妆容完美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了莫测高深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情绪。 而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正高坐在主位上一脸和蔼的望着在座的众位丽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 看着座下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各具风韵的女子,李世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有这么多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在眼前,他就不相信他那个傻儿子还会看得上商商。尽管他不得不承认商商的美貌确实是这些女子当中最出色的。 扫了一眼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席,坐在初瑶身边一脸正经的商商,李世民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默儿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宫人们将一盘盘宫点端了上来,放在各人面前的长几上,李世民只略扫了一眼便看向了李治。 “治儿,朕将这曲水流觞之宴交给你安排,不知都有些什么节目?”其实问这些并不是他的用意,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李默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启禀父皇,儿臣将这些全都交由了府中詹事李默负责,不如就由李默来向父皇请示?”李治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心领神会的将李默推了出来。 为了替李默想出一个合理的而不被众人怀疑的身份,李治可算是想破了脑袋了,纠结了一晚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哦!?那还不快命他上前来。”李世民假做感兴趣的模样,眼中的急切却藏也藏不住。 远远的看着这父子两人在众人面前作戏的商商差点忍不住的爆笑出声,她真没想到李世民和李治这两父子还真有些演戏天份。 不过也只能怪李世民自己,若不是他执意要弄成这样的大场面,他与李默何至于要掩人耳目至此?在太子府中关起门来,两父子多少体己话不能说?偏偏为了要给他挑什么门当户对的妻子,大张旗鼓的将事情复杂化到如此地步!反而生生的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不知李世民此时会不会有点后悔呢?商商在心底暗自揣测,一边观注着场中情势发展。 李默从一旁的桃林中步出,在宴席最尾端远远地跪了下来。一身简单的詹事官服,仍是那副戴了许久的人皮面具,完全的遮住了那张与李治一般无二的英俊脸庞。 饶是如此,李世民在看到李默的时候仍是满心激动。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好象是从他离开了昭阳殿便再也没有见过了吧? 起先是因为他忙,立国伊始百废待兴。待得他想起来回头想要弥补这个儿子时,一切却已太迟了!哪怕是观音婢的死也没能换来儿子的一次回眸! “微臣李默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默面无表情的倒身下拜。 对于李世民用商商来逼迫他参加这变相的相亲宴的事,李默在听到后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这让一向颇为了解他的李治也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不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拒绝,这也是唯一能够让李治庆幸的事。 “好好好!平身!” 坐在主座的李世民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一迭声的叫着起。声音中隐含的颤音让坐得较近的武媚娘和韦贵妃面面相觑,弄不清这是闹得哪一出。 “谢皇上!”李默平板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眼睛更是目不斜视,木讷得让商商都有些诧异,她还从未见过李默这个样子呢! “朕听得太子说,此次宴饮所有事宜均是由你安排,那你便同朕说说这次都有些什么节目吧!也让朕好生过个上巳节!” 李世民尽量的放缓了声音,对于这个儿子的歉疚让他始终无法以平常心来对待他,只得小心翼翼的接近着,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又将这个儿子推得更远。 李默依言起身,抬眼时眼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商商的座位,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艳,轻轻的勾了下唇角,递给商商一个一切有他的眼神后便重又归于了平静。 “皇上!微臣将这曲江之宴分为了三节,第一节是共赏纸鸢,微臣令长安城中巧匠制了三十三只纸鸢,形制各异,栩栩如生,命宫人放上空中赌赛,皇上可依其所放高度或者在空中停留时间长短予以赏赐。” 李默微顿了顿,正要开口解说第二节,却见主位上的李世民伸出了一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来人!赐座!” 随着李世民一声令下,素衣宫人们忙不迭的抬了一张长几放在了李世民身侧的下首处,正好放在了韦贵妃那一席与皇上那一席的空处。 “朕听你说得有趣,这样吧!你就坐在朕身边,待会进行到何处你再随时为朕解说就是。那纸鸢之戏便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吧!” 李世民一番话落,在场诸人除了李治与长孙无忌外都是一脸惊讶,武才人与吴王李恪脸上的更是精彩万分! 只不过是安排了一次流觞宴,居然就能得皇上青眼?皇上会不会太偏疼太子了些? 商商微张了檀口,讶异之余不得不低着头笑叹了一声:这个唐太宗!当真是会做戏啊! 这两章情节进展有些慢,但还是希望各位大大看得开心!继续求票求收藏!!!有票的!有空位收藏的,都砸过来吧!!! 第三十三章 凭栏问东风 天高云淡,春日暖阳伴着和风吹过蜿蜒碧波。曲江池畔,三十三只形态各异的纸鸢在空中竞相追逐,唯恐飞得低了让人取笑。 一时间各种花鸟鱼虫在曲江上空争奇斗艳扶摇翻滚,不时有一两只摇摇欲坠,便引来水边丽人们轻声娇呼。那些扯了纸鸢的宫人们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想在皇上面前露露脸,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得了皇上的赏赐,那可真是脸上也有光了! “那个快扯扯!唉呀!” 李世民有了儿子陪在一侧,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竟也出声指点起放纸鸢的宫人来,见那人手中的纸鸢放得快要跌下来,居然还在一旁摇头直叹。 同坐一席的韦贵妃同武才人也正扬起头观看着空中的纸鸢竞逐,只不过却是各有心思。 韦贵妃不时的观察着李世民的表现,武媚娘却不时的偷眼看向李恪。 坐在下首的商商远远看着一众人等的各色表情,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 这场流觞宴还未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不少的好戏呢!眼光滑过李世民身侧的李默,却在触到他漆黑的双眸时便顿住了。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各自低下了头去。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是个互诉衷肠的地时机,为了商商的名声和两人的将来,有所避忌还是必要的。 一众宫人们奋力拼斗了半天,最后空中只剩下了一只硕大的美人纸鸢还风姿绰约的翱翔在九天之上,胜负已分。 李世民龙颜大悦,当即便赏了这个放纸鸢的宫人一百金,看着他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李默!不知下一节又有何节目?”李世民转脸看向李默。 虽然李默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但李世民仍然可以看出他那双肖似长孙皇后的眼,心下不由一阵黯然。 由于曲江池水流多曲折,岸边放几案的地方并不如何宽大,李世民下令将李默的座位放在他身侧,宫人们还是有些犹豫的,但见皇上执意如此便只得搬了这长几来,现如今这长几几乎与李世民的长几靠在一处了。 “回皇上,此节便是曲水流觞,臣已经准备好了杯盏,皇上可以出言命题了。” 李默在几案后微一躬身,一位宫人便将一套细瓷杯盏拿了上来。 李默此言一出,水畔坐着的一众丽人们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双眼灼灼的盯着李默。虽然并不清楚皇上会根据什么来选择,但是多表现些总不会有错吧? “众位卿家可有好提议?”李世民看了看几案上的杯盏,抬眼一瞥跃跃欲试的众女,心里颇为满意。 韦贵妃看了看坐在第五席的侄女儿,微低着头沉吟了下道:“皇上向来喜欢五言律,不如以五言律为体,以春色为题,皇上以为如何呢?” 武才人微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有理,只不知可要限韵?” 李世民想了想,若是限制太多,只怕这些闺阁女子会有些为难,不如还是宽松些的好,便道:“便不限韵了吧!若这杯盏流到哪里停下,便由席上之人吟一首五言律,需与春色相关,时限一盏茶,若吟不出便满饮一杯可好?” 李世民的眼光扫向席下,众人哪还不随声附和。 那宫人便得了令,将手中杯里斟了半满的酒水,轻轻放入水中,任那酒杯儿随水流去。 方只过了两弯,那杯儿便在一处转折处停了下来,众人看去时,却是停在了吴王处,一时间都有些怔然。 李恪正自端了杯酒刚巧咽下,却不防看到了停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一怔之下摇头笑道:“也罢!竟是寻上了我这个不善此道的,我便抛砖引玉罢,还请诸位不要见笑。” “三皇兄过谦了!”李治轻笑道。 众人皆是呵呵一笑,第一杯酒会在吴王面前停下,众人都是有些意外,但是曲水流觞行的便是这个规矩,众人也便静待吴王开口。 李恪站起身来,盯着池畔一片绯红的桃林沉吟了片刻,转脸又看了看池中流水。 “榴花随碧水,竹鹞舞东风,若言春色俏――尽在曲江中。” 一首诗吟毕,李恪朝四周长几拱了拱手,淡笑道:“见笑了!恪自饮一杯!”接过一边吴王妃递过的酒杯一口饮下,这才落下座去。 上座的李世民抚了抚颔下短须,微微点了点头:“倒是应景,也算中规中矩了!” 李默在一旁伏下身表示赞同。他实在是懒得说什么,本来这个曲江宴他就不愿来的,只不过李世民那一手玩得太好,为了商商他不得不来。 在座诸人无不叫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若非浸淫此道多年才思敏捷之人也实在是做不出什么惊世之作,似这般没有什么错处便已是难得。就连商商也多看了李恪两眼。 武才人看着李恪坐下,吴王妃在旁殷勤伺候。心头一片情思难说,只得眼神复杂的低下了头,饮了一口杯中美酒。 李恪背后的宫人见他坐下,便将杯盏重又放入水中,任其顺水而下。 曲江池水微微的打着轻漩,推着那细白瓷杯儿杂在一渠绯色落花中漂流而下,红白相映煞是醒目,满座丽人们皆屏住了呼吸瞧着那晃悠悠的杯子。 不过两三个起伏,那杯儿竟又滴溜溜的困在了一处分岔点,商商细看去时,那一席却是两个面容清秀、身材圆润的女子,其中一人面带傲气,赫然竟是韦贵妃的那位族亲侄女! 见到杯儿在自家侄女面前停了下来,韦贵妃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掩住了唇边的一丝微笑。 早在出题的时候她就考虑过这点,她这个侄女于文字一道并不特别出众,前些时刚在先生指导之下做了两首咏春诗,这次正好可以拿来应景,只要不出大错,再加上她在皇上面前的美言,自己这个侄女未尝没有机会入主东宫。 韦曼柔同席的那个女子似是十分羞怯,见杯儿停在面前,脸上便泛起了几分潮红,又见众人望来,更是紧张了几分,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说了几句,声音却又极小,竟无一人听清她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与他的默儿匹配?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判了她出局。 韦曼柔在一旁见同席的女子出够了丑,方才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向皇上福了福身方才曼声吟道:“细柳浅浅绿,文樱淡淡红,谁人待春雨,凭栏问东风。” 李世民眼中一亮,这女子不仅容貌出众,就论文采也是不弱啊! “好!好一个谁人待春雨,凭栏问东风啊!来人!赏纹锦十匹!” 韦曼柔略带羞涩的朝皇上福了福身,娇声道:“曼柔谢皇上赏赐!皇上谬赞!曼柔愧不敢当。” “韦贵妃!朕记得这个是韦御史家的女儿吧?是你族中晚辈么?”李世民心中一动,若是这个女子,那倒也不错!韦妃一族倒也配得过默儿。 韦贵妃满意的看了看韦曼柔,从皇上的眼光里,她已经看出了皇上的意动,当下略侧过了身子,朝皇上微微颔首自谦道:“曼柔确是臣妾族中晚辈,能得皇上夸奖是她的福分!” 李治眼中掠过一丝讶色,他倒是不知道韦挺的女儿还有这份才气,只怕这诗才要打些折扣吧?抬眼看向李默时,却发现他仿若未闻,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漠然的样子。不由得暗自摇头。 若任由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只怕最后的结果不会是李默愿意看到的! 李世民也注意到了李默的无动于衷,心中一阵气闷。与长孙无忌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自己如此为他操心,他却来个相应不理,真不知那苏兰馨有什么好?竟能让他如此执着! 商商看着上席众人的各怀心思,心中暗笑之余,却也对韦曼柔的才情有了三分佩服。 她自己是不长此道的,能记得的也只有那么不多的几首,若是待会真的轮到了她,还真有些麻烦呢! 初瑶皱了皱小鼻子,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这个韦曼柔好不知羞!谁不知道她父亲为了她不知换了多少先生了!这首诗定是从她先生那里抄来的!” 商商恍然大悟的看了韦曼柔一眼,原来在大唐时就已有了抄袭一说啊!那自己来个盗版不是理所当然?想到此,不由得窃笑着摇了摇头。 韦曼柔讨了这个好彩头,心下暗自得意,娇怯怯的坐了下去,脸上的高傲又多了两分! 酒杯儿再次随着水流往下游漂去,众人的心情也随着那酒杯儿起起伏伏。 前头已经有了韦曼柔这首詠春诗,再想要讨彩已不是那么容易了,下游的丽人们都在心中暗自忐忑,若这杯儿真漂到自己面前,不知自己做的诗能不能让皇上满意啊? 那酒杯在曲折的渠水中不时的磕碰着,有两次都险些要倾翻,看得众人一阵心悬,更有人恶意的想着:若是这杯儿就此翻了也不错,至少便要重新开始了,也能多赢得一些时间。 随着杯儿“叮!”的一声轻响,漂了不过五尺的杯子又一次停在了一个折弯处。 看着这个停在自己面前不过半米远的杯子,商商心头一跳,眼角一瞥间便已见到了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 李世民看着杯子停在商商那席面前,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重头戏终于来了! 再瞥眼向一旁的儿子看去时,却又气得几乎跳脚!李默的眼光终于有理由看向坐在下游处的商商,那深沉的目光里满是信任和柔情。 两人相视一笑,商商深吸了一口气,朝李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却充满了信心的笑容。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看到有看文的亲说不要那么多古诗词行不!关于这点,俺也很汗颜,但没办法,那时候的人就兴这个,但咱不懂啊!所以只有盗版了!但是为了不让亲们再窘下去,这章里俺只得自己凑了两首,众位亲们将就着看看吧!咱写诗也就这水平了!里面有几个词的使用征求了《君鞅》作者大大的意见,特在此感谢!!! 第三十四章 春风柳上归 眼见得杯子在面前停下,还不等商商出声,一旁的初瑶便懊恼的轻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跺着脚道: “皇上!您明知初瑶不善作诗的,这杯儿偏停在初瑶面前,初瑶定是做不出来的,不如还是趁早领了皇上的罚吧!” 初瑶的一番小女儿娇态直教在座诸人看得摇头叹笑,长安城中素有传言:卫国公府的小姐生性活泼、不受拘束,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你这丫头,甚是惫懒!也罢也罢!你便饮过三盏酒坐下罢!” 李世民见初瑶撅着小嘴满脸不依,也只能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放了她过关。 初瑶本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初尚在襁褓她的父母便为了大唐基业战死.所以李世民总是对初瑶心存愧疚,自然也就多了一份怜惜,这下见她撒娇便也不再为难,横竖此次曲水流觞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她。 初瑶喜滋滋的饮了三杯清酒,得意的一笑,大咧咧的坐下,回身期待的看着商商。商商可是比她灵秀了许多的女子,定不会叫她失望! 众人自然便随她的目光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商商身上去,程元彤两人的目光中带着些好奇,韦曼柔的目光却是赤裸裸的带着敌意。 商商的后背传来一股凉意,看来今天的这一关不好过啊! 她的脑中飞速的转着,疯狂的回想着后世见过的五言诗。有哪些是写春景的,又要符合今天曲水流觞的情景。 忽地,她脑中闪过了一首八句长诗的影子,可遗憾的是这首诗她不太记得作者是谁了。商商顿时有些犹豫。 她能记得这首诗也实在是个意外.念大学的时候要排一个唐代舞蹈,当时为了这个舞她恶补了不少唐诗,这首就是其中的一首,只是因为比别的要长些这才记住了,只是这种出处的拿不准让她不敢轻易开口。 如果做出来,被人捅穿说是抄袭的话那她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怎么?苏司乐可是有难处?”上座的李世民微微的眯了眯眼有些得意,虽然苏兰馨素有才名,可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出一首好诗也是有相当难度的。 曲江池畔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着皇上的这一句明慰暗讽的话产生了些细微的变化,隐隐地有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原本对她的出现有些忌惮的人也露出了轻蔑的眼神。 商商的眉头跳了跳。李世民的这句不阴不阳的话着实是让人恼火,想了想自己在李默面前开解他时说的好话,顿时便想抽自己两耳光! 没事操心这种人做什么?就让他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儿子的原谅好了!若不是为着李默能放开心胸,她才懒得理他是哪颗葱呢! 商商在心底默默的将李世民从头到脚诅咒了一遍,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朝着上座福了一福身子。 “苏兰馨只是在斟酌两个字,劳皇上久候,是微臣的罪过。”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商商决定赌一把!此时诗作远没有到盛唐的巅峰时期,以后世的流传来看,基本上都是盛唐甚至是晚唐的作品。自己盗的这首不会那么背吧?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宫莺娇欲醉,檐燕语还飞。 迟日明歌席,新花艳舞衣。 晚来移彩仗,行乐泥光辉。” 随着她清朗的声音曼声吟出这首八句五言律,在座的大多数丽人都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好,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在心中疯狂的嫉妒着,韦曼柔的眼光更是恨不得冒出火来。 要知临席作诗最是难,而更难的却是做长句! 在众人或佩服或嫉妒的眼光中,商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腿有些发软。看来自己的人品并不是那么低!这首被她盗用的诗似乎并没有前人做过。 与李默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鼓励,商商这才将眼光转向坐在上首的李世民身上。 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家被她气得不轻,那脸都快成了铁青色了。原本打得好算盘想让她出出丑,可如今却让她抢了个大大的风头,这放在谁身上都不会痛快。 “嗯!不错!不错!”李世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几个字,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给绊了一跤的感觉可真难受! 韦贵妃有些遗憾的看了看韦曼柔,看来这次曼柔是稍逊一筹了!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让苏兰馨来参加这次遴选?虽说为太子选侧妃的事并没有公告天下,可也基本上是大家心里头都默认的事情,把个内廷司乐塞进来算怎么回事? 一旁的武才人斜睨着韦贵妃的脸色心下却是暗自庆幸,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商商进入太子东宫都比韦曼柔进去要好。至少韦氏一族不会因为这一点全都倒往太子一方去。李恪才更有机会。 再者~~武媚娘有些疑惑的抬眼看了看上座的李世民,又瞧了瞧对座的太子。她怎么觉得皇上好象并不是很高兴呢?可看太子的脸色却又是一脸愉悦。 这个曲水流觞似乎不象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呢!难道皇上并不愿意将苏兰馨赐给太子? “苏司乐的才女之名真是实至名归!这首诗做出来,只怕今天在座的都要赞个好字了!皇上!如此好诗当赏呢!”武才人笑看着李世民,仿佛浑然没察觉皇上的黑脸。 不管皇上是什么打算,也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喜欢商商,为了李恪,这个好人她都得做! “不错!儿臣也觉得苏司乐这首诗不错呢!”李治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武媚娘,不太明白她这个时候出声夸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赏是当赏!只是~~赏什么好呢?”李世民气得胸口疼,嘴中却在推搪,一边还得看着李默的脸色,若是自己做得太过,不知道这个好不容易跟自己近了些的儿子会不会翻脸啊? “父皇!儿臣倒有个提议!”李恪在一旁冷眼旁观半日,忽然淡淡的开了口。 “有话但说无妨。”李世民好容易寻到个台阶下,忙不迭的走了下来。 这两个双生子是打定了主意啊!他这个做父亲的可真不容易!想要个台阶下也没有,还是恪儿好啊! “儿臣觉得,苏司乐此诗共八句,倒极适合唱词,不如便由苏司乐谱上一曲,娓娓唱来,也是一段佳话。”李恪敲了敲手中酒盏,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老臣也觉得此议甚妙!”一直在席上没有出声的长孙无忌此时却开了口。 他本来并不赞成将苏兰馨列入此席中,但为了李默的情绪这却是不得不为的事。对于李默在太子府中的地位,他也略有耳闻,这个外甥并不是盏省油的灯!弄得不好一拍两散的话,反倒是弄巧反拙了。 “微臣这就去取秦筝。”李默闻言,轻轻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扫了扫衣角便待离开。 这曲江宴若不是有商商,他压根儿就不会来,皇帝既要继续为难,那请恕他不奉陪了。商商的能力他有信心,何况若他不在了,这戏也就演不起来了。 “算了!李默,你坐下吧,这筝不弹也罢。”眼见得儿子要走,李世民这才慌了神,忙掩饰的挥了挥手,摆出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皇上!既然吴王与长孙大人都有兴趣听这新辞,兰馨不敢有违,还请李大人为兰馨取秦筝来。” 商商独立席间,语声轻淡却坚定。既是要为难,那她便接着,不过就是唱个诗而已,又有何难? 李世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锋芒毕露的女子。他从未发现在她的身上还有这样隐而未露的尖锐,难道是他以往看错了么? 李默淡淡的笑了笑,趁着李世民发呆的瞬间走了开去,从宫人手中取过一把秦筝端在手中往商商行去。 商商静静的看着李默走近自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然笑意。 李默!以前都是你在为我付出,今天这曲便是我送予你的!哪怕是在座的人再多,你也定能明白! 从李默手中接过那把新筝,商商的眼神在李默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哪怕是两人并未说一个字,可那眼神中的温柔早已诉尽了彼此情意! 商商扶筝膝上,轻调音弦,只三两下轻拨,已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宫莺娇欲醉,檐燕语还飞。 迟日明歌席,新花艳舞衣。 晚来移彩仗,行乐泥光辉。” 每制这种古曲,商商都是尽量从自己记忆当中的古乐府中节选,这首曲子也是采了同样的调,配上商商绵长的气息娓娓唱来,真有种柔柔春风扑面而来之感!就连原本对商商极不满意的李世民也沉浸在了这曲调里,那股如春风般的温暖惬意之感直让人连动一动都觉得多余! 一唱三叹毕,在座诸人全都没了声息。李默自从商商开始唱时便一直看着她,从她的歌声里,他听得出她绵绵私语里的浓浓情思。这首歌是唱给他的!他知道! 听得商商的琴曲歌声,李恪的眼睛里重又闪现出了久已不见的火光,对座的武才人看得心中一痛,却只能苦涩的低下头去。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面面相觑,皆无奈的在心底长叹一声:有女如此!让李默如何能再将别的庸脂俗粉看入眼中? 席上众人神情各异各怀心思。一时间,整个曲江寂无人声,只听得流水潺潺,鸟鸣啾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五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整个曲江池畔诡异的沉默着,李世民直视着商商,面容说不出的沉肃。在这种奇怪的压力之下,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三缄其口。 和煦的春风夹裹着片片绯色落英纷纷扬扬的落进曲水,漫天花雨中,独这女子伫立水边,双目一瞬不瞬的直视着这天下最高位的掌权者。 一时间众人皆目眩起来,仿佛这个娉婷袅娜的女子忽然间便化身成了一个满身铠甲的斗士,那样光芒万丈,令人不可直视! “默儿!这便是你要的女子么?”李世民轻声呢喃,心神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也曾有过这样的一个女子,毫无畏惧的迎视着他的目光,一直陪着他站到了这至尊无上的皇者之巅! 一旁默默坐着的李默挑了挑眉,李世民的声音虽轻,但以他的功力,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听到。 唇边挑起一个淡淡的笑,李默状似不在意的轻声回了一句:“心之所想,魂之所系!”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恰如惊雷般炸响在李世民耳际!瞬间便惊回了他的神智。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坐在一旁对商商一往情深的李默,忽然笑了起来: “好!好一个苏司乐!朕真是小看了你!想不到你竟还有如此才艺!” 李世民顿了顿,扬了扬手:“来人!赏苏司乐宫缎十匹,宫纱十匹,黄金百两,另赐朱雀筝一具。” 随着李世民的笑声一起,场中的气氛顿时一松,众人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韦贵妃虽然有些不满商商的赏赐比韦曼柔重得多,但她不是笨人。从皇上有些诡异的态度,她也隐约觉出了些什么,便也没有再多说,只以眼神示意自己的侄女稍安勿躁。也许韦曼柔还是有机会的。 商商迎视着李世民的目光,神情一片安然,丝毫没有因为李世民前后迥异的态度而产生哪怕一点点变化。 她不愿搅入复杂的境地,更不愿让人当作众矢之的!但是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人或事是不能放弃的!李默便是如此!既然想要同他携手终老,那么接下来的便只有义无反顾! “微臣谢皇上赏赐!”商商福下身谢了赏,带着淡淡的笑坐下了。 随着后背的汗慢慢风干,商商渐渐安下心来。这一仗------似乎是她赢了!? 初瑶看着一脸淡泊宁静的商商,咬着唇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刚才的怪异气氛她也有所察觉,她只是单纯,却并不是傻。但是商商既然不想说,她便也没有再问。 李世民身侧的李默依然一脸云淡风清的模样,偶尔看向商商的眼神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熟知他的李治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和安详。 有了商商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的曲水流觞突然变得让众人觉得乏味了起来,再加上主位上李世民的意兴阑珊,众人也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场被众人期待甚高的太子选美宴最后竟只得草草收了场。 起身摆驾离开时,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一地丽人中的商商,起身招过宫人,附耳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宫人便转身去了。 远远跪着的李默始终回避着李世民殷切的目光。经过商商的一番劝谏,李默固执的心中已有了一些松动,可明知道李世民很希望他能跟他回宫,他的第一反应却仍是选择了回避。 也许这么多年,他下意识的忽略和疏远已经让某些事变成了一种习惯,一时之间只怕很难改得过来了。 “李大人留步!”站起身正要随在商商身后离开的李默闻声停下了脚步。 就在李默身旁不远处,一直静静停着的王辇旁,一身赭袍的李恪正微笑着看着他。 “王爷有何吩咐?”虽然不怎么想同李恪打交道,但李默还是停了下来,以他现在的身份,拒绝一个王爷是相当不智的。 “不知李大人可有兴趣与本王一同去喝两杯?”李恪的笑容停在脸上。 从刚才宴席上李默坐在李世民身侧开始,李恪就隐约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虽然不太清楚李默为何得皇上青眼有加,但他直觉的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原因,而这个原因他若想从皇上口中得到答案显然是不现实的,还不如从李默这里下手,兴许会有些许可能。 “下官手边还有些事情要办,今日只怕不能陪王爷尽兴了!不如改日下官在雁归楼订一桌上好席面向王爷赔罪?”李默礼貌的侧过身子,对于这个三皇子,他一向是有所警惕的。 以才干来说,李恪无疑是李世民的几个儿子中最能干的;而作为杨妃的儿子,虽然这位前朝公主一向低调,但这样的背景也导致了李恪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足以与李治分庭抗礼,这样的一个人物,显然会是李治的劲敌! “事情哪里做得完?今日的曲江之宴,本王见你也并未尽兴,只是陪本王饮两杯清酒,不会连这也不行吧?”想起自己在宴席中偶然瞥见的李默瞧商商的眼神,李恪便有些不快,话也说得有些生硬了起来。 原本以为商商是太子的禁脔,在暂时不想与他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李恪不得已的退了半步,但李默与商商同在一处他可不止一次看见了,那次元宵之夜几人的相遇他可是记忆犹新呢! 本来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太子没有时间相陪所以才派了李默来照顾,但是看今天两人眉眼间的来去似乎又并非如此。 “既如此,李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抬眼淡淡的扫了李恪一眼。既然推托不过,那么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同意了。 商商远远的看着李默上了李恪的车驾,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便过去探问,只得跟初瑶一同带着圣上的赏赐回了卫国公府。 吃过了晚饭,商商便坐着车出了卫国公府,看望过了哥哥、绿袖和虬髯客,便趁着宫门落钥前回了宫。她有职司在身,若无特殊事情,在宫外留宿是违制的,她可不想在这个李世民等着抓她小辫子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坐在雁归楼二楼的李默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正卖力演唱的妖娆歌姬,从商商作出《我的祖国》和长短句辞后,坊间便大受此风影响,这歌姬所唱也是这般曲风,只是辞却差了不止一筹。 有一筷没一筷的吃着盘里的菜肴,李默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李恪的邀请他无法拒绝,但却对这个三皇子热情不起来。这种明显带着试探性的应酬他实在是兴趣缺缺。 一曲既终,李恪回过了脸来看着从进来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默。 不知为什么,他对李默总有一种熟悉感,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与他一样的一双眼睛,可是到底是哪里呢? “不知为何,本王对李大人一直有种一见如故之感,总觉得象是在哪里见过大人一般,也真是奇了!”李恪微摇了摇头,自己也有些奇怪自己的感觉。 李默心中一凛。李恪的这种感觉他当然明白,虽说易容面具精妙,但却有一点是很难改变------那就是眼睛的形状。他与李治是双生子,两人形貌本就一样。李恪与李治常见面,自然会对李治的双眼有种熟悉感。 如今李恪会想不出来只是因为他并没有往这上面想去,但若有一天让他想起来了,那无异于是一颗埋在土里的爆竹,一旦触发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默冒不起这个险! “王爷实在是抬举李默了,下官只是生得平常而已,这大街上和下官长象差不多的人实在是多不胜数!” 李默洒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盏,向着李恪抬手致意,酒到杯干。 “哦?是么?”李恪不置可否的饮干了杯中的酒。 虽然李默说的不无道理,他的长相也确实只能算是平常,有些腊黄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但不知为何,那双眼睛却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心惊。 “李大人在太子东宫任詹事多年,实在是劳苦功高,看今日情景,大人也极得皇上看重,难道就没有想过升升官么?”李恪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这句话是试探也是直言。 对于李默,李恪一直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据宇文靖查探到的消息,太子东宫中的许多暗事似乎都是此人负责,他手下还有一批实力颇为不弱的高手。 “呵呵呵!王爷谬赞了!”李默呵呵一笑,对于李恪的话并不接招。 李恪的试探他心知肚明。这位吴王可不止一次派暗人来查探过太子别苑,对于他的身份必然也知晓一二,如今却又来说这番话,可不是多余么? 李恪淡淡一笑,李默的不接招他并不意外。若是李默会如此容易就被他收买,那李治只怕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本王是否谬赞,相信李大人心里一定比本王清楚!”李恪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李大人似乎与苏司乐极为相熟啊?”李恪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默的表情。 李默眉头一跳,面对这种话题的突变,下意识的轻笑了一声。看来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吧? 商商啊!商商!看来你的魅惑之力还真是无远弗及呢!就连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吴王似乎都对你另眼相看啊! 第三十六章 我们去拜祭皇后吧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贞观二十二年的春天也渐渐的进入了尾声。 从那次曲水流觞之后,不知为何,为太子选侧妃这件事就忽然的偃旗息鼓了。韦贵妃奇怪之余也曾旁敲侧击的在皇上面前提起,但所得到的却不过是皇上的顾左右而言他。 几次探听无果后,宫中得了消息的各殿贵人们便也都歇了心思,安安份份的做起了自己平日里常做的消遣。 商商也就渐渐的忙了起来,时常会被各殿贵人宣诏去唱首曲子或者跳个舞什么的。好在是选侧妃的事没了消息,商商在曲江宴上的出色表现才没有惹来宫中诸人的忌惮,不然的话,光是那些明的暗的冷箭,商商只怕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去应付。 这样的忙忙碌碌一晃三月就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四月的两个重要日子。 在如今的大唐,如果说有一件事是和四月初八浴佛节同样重要的话,恐怕就得算是长孙皇后的死祭了。每年的这一日,当今皇上总会茹素礼佛,为长孙皇后祭陵。 长安城内的各大寺庙皆会遵照宫中旨意,大开水陆道场,为已逝的长孙皇后念经祈福;各处坊间更会选出代表参加各大寺庙中的放生仪式,更有诸多牢中罪犯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辈也皆会在这一日得到赦免或减刑。 总之,长孙皇后虽然英年早逝,却也福泽了许多升斗小民。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商商的两个哥哥。 长孙皇后死祭的前一日,朝中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执,原因就在于太子为长孙皇后的死祭提出的赦免部分贱民罪籍的奏折。李恪门下的一班御史们在皇上面前大谈以仁治国不如以法治国,坚决反对赦免罪籍之人以施恩的作法,甚至还借此影射太子过于仁厚,容易上了奸佞小人的当。 一时间朝堂上针锋相对、口沫横飞,个个争得面红耳赤,吵闹声几乎满宫皆闻。满殿大臣皆被卷进了这次的口舌之争。 高居主位的李世民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李治与李恪一顿训斥,拂袖而去。 甘露殿上的一番吵闹商商并不是十分清楚,只听领午膳回来的福儿说了个大概。这才知道李治和李默原本打算在长孙皇后死祭时作的文章只怕并不是那么顺利。 “苏司乐,皇上叫你去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你一回来就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商商身旁的福儿有些好奇的问道。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商商陷入这样神思恍惚的境地,不由的有些担心。 福儿好奇的问话打断了商商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冲着福儿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来,自己走了神。” 商商拿过一旁的食盒,装了两样桌上的点心递给福儿:“你去外面树荫下坐会吧,这里我来就好。” 打发走了福儿,商商继续坐下来收拾着木箱里的东西,换季了,有些衣裳得装进箱子里,夏天的衣裳也该拿出来了。 一边忙着手上的事,可商商的脑子里却并没有闲着。李世民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翻滚。 这个久居上位的老人,哪怕是在大病之后,也仍然有着非比寻常的精明。李治三兄弟的动作没有哪一点能瞒过这个居高临下的老人。 就单凭方才在空旷的大殿上李世民的一番话,商商也很快就明白了,她想让两个哥哥转为良籍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只要他李世民在位一天,只怕这件事都只能是遥遥无期。 她也并没有想到李世民会毫不避讳的将李默的身份揭了开来。这让她有种掉进了陷阱的感觉,在后世看的那么多影视作品中,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龙套角色,知道的越多,往往就死得越快,这几乎是不变的定律! 而她这个龙套,不仅是知道了秘密,还被拥有秘密的人掌握着命脉,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复杂状况? 虽然李世民提出的交换条件是极有诱惑力的,但是却又无形的为她和李默制造出了一种隔阂,让原本单纯的情感中掺杂上了利益的交换。商商敏感的觉得,有些东西象是在这一刻起了变化。 至于说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商商暂时还说不上来。 “如果你想你的哥哥脱出贱籍,那么,你必须做到朕要你去做的事,每做到一件,你的哥哥就可以早一日脱出贱籍!直到你将朕要你做到的事全部做完,你的哥哥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一世良民了!” 李世民冷冷的话语始终在商商的脑子里回响,弄得她的脑中快要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是第一件,你必须说服默儿到他母后的陵前祭扫!你若是做好了,朕答应你的事就会先实现一半。” 虽然原本商商就打算要劝说李默去他母亲的陵前祭祀。因为不管怎么说,长孙皇后毕竟是李默的生母,但是一旦这个想法加上了李世民的命令却让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商商在回来的路上甚至一度想着干脆不要管了,他们这两父子爱咋咋地吧!咱不伺候了还不行么?可一想到李默这么多年的孑然一身,心却又不由自主的软了。 “算了!就当是看你的面子了!”商商将手中的一大抱衣服扔进箱子里,喃喃的念道。 将一屋子的厚重衣裳收拾干净,商商让福儿打了桶热水,舒服的泡了个澡,又换了身薄些的罗裙,吩咐福儿看好屋子,这才带上腰牌出了门。 既然是摆不脱,那她好歹也得给自己挣些福利不是?她面对着李世民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有破口大骂! 一想到李世民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商商就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紧了紧腰间的小铜牌,商商自嘲的一笑,有所失必有所得!忍了又忍的结果就是换来了这么一个随时中的令牌,这样一来,以后她想要出宫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出了宫门,商商沿着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往西,拐过两个街口便看到了厨道的飞檐,看着近在咫尺的家商商的心重又雀跃起来。 不管怎么样,厨道也是她付出甚多的地方,这里不仅有两个哥哥,还有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绿袖在,这也让商商的心里没有那么郁闷难受了。 一踏进厨道,商商便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正结着帐的苏敏之虽然有些讶异妹子在这个日子里回来,但还是很高兴,忙将生意扔给小六子,自己陪着妹子进了后院。 这段日子因皇上茹素的关系,厨道里也特地设计了几种素席面,因色香味俱全竟也颇受欢迎,生意比以往更好了,大厅里也是人满为患。 商商径直进了后院,嘱咐哥哥派了个人去太子别苑送个信给李默,自己便在房里等着他。苏敏之怕她饿着,便又叫绿袖端了几份点心搁在她房里。因前院事忙,两人只略坐了坐便下楼去了。 商商直到哥哥和绿袖离开了房里这才放松下来。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强作欢颜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只希望哥哥和绿袖不要发现才好,她真的不想他们才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商商随手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嘴中如同嚼蜡一般,两眼望着窗外的人流若有所思。 虽说是叫伙计去给李默送了信,可她却还没想好见到李默以后要怎么和他说。如果照直跟他说了李世民说的话,那他和李世民的关系必然会变得更僵。虽然李世民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可是李默她却不能不在意,她不想让他陷入更深的怨恨里去。 可是若是不说,她又该如何解释她居然能在这个宫里全都忙得一团乱的时候跑出宫来呢?她好象还没有那样大的能耐吧? “商商!你怎么出宫了?”就在商商嚼着已经索然无味的点心,一脸踌躇的时候,李默的声音已经在她的身后响起。 “你来了?”商商有些无措,眼光回避着李默的探索。她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李默说,可后天就是长孙皇后的忌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了?”李默敏锐的察觉到了商商的回避,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怕以前两人不太熟悉的时候,商商也没有这样躲着他过,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默牵过商商的手,将她轻轻的拉近自己。他不喜欢这样被瞒在鼓里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把握,就算是有什么困难,他也希望商商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两个人可以想出一个好法子应对。 “出什么事了么?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伺候的么?怎么出来了?”李默柔声问着商商。 他一接到厨道伙计传的话就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商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弄得他十分不忍。 “你们帮哥哥脱籍的事情并不太顺利是么?”商商靠在李默怀中,低声的问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挑了个最没建设性的话题,可问出口却又觉得不妥,这句话怎么象是不信任李默的样子了? “两位兄长的事不用担心,以皇上一贯的作风,长孙皇后的死祭日他一定会坚持以大赦来为她祈福的,李恪再怎么反对也不会有很大的成效。你就放心吧!” 李默见商商是为了哥哥的事担心,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轻声安慰着她,双臂却环紧了商商将她安稳的圈在怀中。 商商伸出手环上了李默的背脊,将面颊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强劲的心跳。这个固执的男子,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岁月里都是独自一人,可是上天垂怜,还是让他长成了这样一个伟丈夫! “默!我们去拜祭一下长孙皇后吧!”商商在李默的胸口轻轻的说了一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七章 敬媳妇茶 李默过了好久才轻声的笑了,商商抬起埋在李默胸前的头,看了看李默柔和的唇角,确定他不是在冷笑,这才让她悬着的心稍稍的放了些下来。 “怎么了?你为何发笑?”商商轻声问。 “我为何要去拜祭长孙皇后?”李默轻轻的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沉。 对于自己的这个母亲,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从有记忆开始直到九岁,他都一直呆在昭阳殿的偏殿中,长孙皇后的正殿曾一度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那个地方充满了灿烂的阳光和他渴望已久的温暖,还有来来去去带着各种表情的热闹人群。 他不止一次的从偏殿的窗棂中偷看到其他的皇子或公主高高兴兴的带着谦卑的宫人来向长孙皇后请安,而长孙皇后也一直和颜悦色的同他们说着话,间或甚至还会摸摸他们的头,那种慈爱和温柔的眼神是他从不曾拥有过的。 陪着他的永远只是一座冷冷的偏殿。那是种死寂般的冷!空荡荡的大殿里即便燃了再多的火盆也无法温暖。只有乳母一直在那个坟墓一样的地方陪着他直到耗尽了自己的青春。 那个善良的女人总是抱着他,轻轻摇晃着说:你是大唐的皇子!你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的儿子,你要开心起来! 可是可笑的却是直到乳母去世,那个她口中最尊贵的女人~~长孙皇后也没有来看过这个忠心耿耿替她养儿子的女人。更加没有任何一个人叫过他七皇子或者是八皇子,或者是任何一个带了名号的称谓。 到了如今,他已成年,早已不再奢望那些幼年时曾向往的东西。可当初将他扔在角落里的他那所谓的父亲却又跳了出来。高叫着所谓的孝道,说他不肯见他们就是不孝! “你也觉得是我不孝么?”李默的声音里有些令人心痛的凉薄。你们从未教过我的东西,怎么又能期望我能给你们呢?孝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何从来没有人教会我? 商商暗自叹息一声。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李默心里最痛之处?可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始终都没有放过自己,那他何时才能真的放下?不再为此所苦? 伸手环紧李默的腰,商商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默!并不是你不孝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自己,不管当初的一切有多么的苦多么的痛,可是如今你已经都渡过了,就不要再想了。” 商商的声音低柔而安宁,这个遍身伤痕的男子,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心疼。 “放过自己?”李默有些迷惘的抬眼看着太极宫的方向。这么多年,哪怕是治总是劝着他接受父皇,可也从未跟他说过要放过自己。他要如何做才算是放过自己? “默!不管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生下了你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哪怕他们当初并没有关心过幼年的你。”商商放开环抱着李默的手,直视着他透着痛苦的眼。 “生我又如何?我倒宁愿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世上,也不会受这诸般苦!”李默的眼圈有些泛红,那些多年前的往事翻搅起来,让他的情绪也有些紧绷。 “胡说!若你不出世,那我又当如何?这世上没了你,我又是何苦来?”商商微嗔的皱起了眉,伸手掩住李默的双唇。 商商明眸中带着些薄怒。自己跨越了千年,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么个外貌内在都优秀的男人,可不许他这般妄自菲薄! 李默的双唇感受着商商的纤细手指,看到商商为他的自怨自艾而生的怒气,心中不由一软,满心怨气也散去了八分,竟张开了双唇将商商压在他唇上的两指含进了唇内,伸出舌触着轻轻舔舐吸吮。 没料到他突然而来的动作,商商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飞快的将手指从李默的唇间抽了出来,回过身去面红过耳。 商商背对李默,手足无措的捏着那春葱似的指尖儿,李默舌间温暖而濡湿的感觉仿佛烙印一般停留其上,让她的心也跟着象是触电般颤抖起来。 李默心中一动,看着商商娇羞不可抑的模样他的心情竟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是啊!若是自己未来到这世上,未见到她!那该是多大的遗憾?她是如此可心的女子,他舍不得将她交给别人啊! “你今日可还有别的事么?”李默从背后环住商商,象珍宝般将她护在怀中。 “没有,怎么了?”商商强自镇定,略回过头看着李默带着些戏谑的眼睛,脸上又是一红。 “我答应你,去祭奠长孙皇后,只是在那之前,你需得答应我,要陪我先去祭奠另一个人。好么?” “好!是什么人?”商商松了一口气。 虽然李默仍不肯称长孙皇后为母后,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很让她满意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本也没指望李默能一下子就转过弯来。 “是以前在宫里陪着我的乳娘,已过世多年,每年我都会去祭奠她,今年的日子虽然还没到,但我想带你去见见她。”李默松开了手,将商商的肩轻轻扳过来,语气中的期待显而易见。 “乳娘?”商商有些奇怪,但随即便明白过来。 这个女人在李默生命中的重要程度,只怕要远大于只是生了他出来而没有养育他的长孙皇后吧! “是的!从我记事起,乳娘便一直陪着我,后来我跟着治出宫,便将她也带了出来。只是她身子不好,在出宫后的第二年便去了。”说到乳娘,李默的神情又有些黯然。 “我要准备些什么么?这算不算是见长辈啊?”见李默有些伤感,商商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我去厨下做几个小菜吧!也让乳娘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李默心情渐好,商商想了想,便提出了个小意见。说起来她还该感谢乳娘呢!若不是她将李默照顾的这样好,如今自己又怎么能坐享其成呢? “嗯!你索性多准备些,咱们就当陪乳娘吃媳妇茶了!”李默看着商商满眼期待的神情,不由的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开起了玩笑! “哼!你想得美!没进门可没得媳妇茶吃呢!你可要将我哄得好点!不然,当心我反悔哦!”商商爱娇的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心下却暗自舒了口气。 这样充满抗拒的李默,并不好接近。可以想见幼年时的他是以怎样卑微的心情在企望着自己亲生父母的关爱。而那种被拒绝、被抹杀存在的痛苦已经深植进了他的骨子里,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让他渐渐的遗忘那些让他痛苦的过往,重新看向未来,因为那些未来里也有她的一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这般痛苦下去! 借宋妈的后厨领地,商商亲自动手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素菜,用一个镂空食盒装好,又备了些香烛纸钱另用一个布袋装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向苏敏之交待了一下去向,商商便提着东西出了门。 李默早已和马车一起等在了厨道之外,接过商商手中提着的东西,又将商商扶上马车,李默自己这才坐了进去,命车夫将车向城外赶去。 乳娘的墓地在北城门外的香积寺。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型寺庙,寺内僧众统共也不过二十来人, 每年李默都会捐上大笔的香油。将乳娘的墓地建在寺后山坡上也是为了乳娘的墓地有人供奉看顾。 马车在香积寺门前停了下来,这个时间不是进香的时候,寺门前并没有什么人来往,看门的知客僧见是常来寺中的李默,便上前来唱了个喏,也不多话,直接将两人引进了后院。 走上了寺院后山的小山坡,到了乳娘墓前,那知客僧便悄然退下,只留下了李默与商商两人。 这座立在小山坡上的孤坟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是用青砖围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书“显妣陈母刘氏老孺人之墓”。 商商仔细看去时,下书的孝子贤孙竟然是李默的名字,不由有些讶然,但随即便理解了。这么多年,李默之所以会常来祭拜,只怕也是在心里将这位已故去的慈爱老妇人当作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也所以才会对长孙皇后益加反感。 商商蹲下身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碟卖相极好的素菜,一一摆放在墓碑前的青砖地上。又吹起火折子,点燃了六枝细长的线香. 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李默道:“你不陪着我一起么?”说完,便将手中的线香分了三枝递与李默。 李默从盯着墓碑的愣怔中回过神来,展颜一笑,接过了商商手中的香,与她并排跪在碑前。 “乳娘,默儿来看你了。”李默手持线香磕下头去,眼中隐含着泪水。 “乳娘,商商来看你了。”商商跟在李默身后磕下头去。 望着不过一行冰凉小字的石碑,商商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敬意。若是没有这位慈爱的老人,还不知李默如今会是何等模样? 三磕首过,将香插进墓前的香炉里,商商打开了布包,将香烛纸钱一一焚化,透过那红红的火光,似乎能看到李默当年幼小的身影孤独的待在昭阳偏殿的窗后,沉默而渴望的看着正殿的样子。 “乳娘!这是默儿最喜爱的女子,再过不久,她就是默儿的妻子了!今天默儿带她来让您瞧瞧,敬您媳妇茶!” 望着商商微红着脸,认真焚化香烛纸钱的模样,李默轻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喜悦,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终于都在他身旁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八章 出发祭陵 天色渐晚,西下的夕阳红的就象是墓碑前商商的面颊一般。 回城的路上,李默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靠在他怀中的商商也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两人相识至今,虽然心思早定但真正能静下心来相处的时候却并不多。所以,两人都十分珍惜这一刻的相拥。 马车驶过了北城门。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李默有些疑惑,这才想起忘了问商商,为何会在今天出宫来。 “商商,今日宫中正忙,你怎么会有时间出宫来呢?”李默拥着商商轻声问道。看这天色,等他们赶回城内,只怕宫门早就下钥了。 商商听得李默问起,身子微微一僵,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尽管她还并没有想好怎么对李默解释,却也只得直起身来,看向李默的眼睛。 “如果我说是皇上给了我一块腰牌,让我随时可以出宫,你会怎么想?”商商有些拿不准李默会是什么态度,毕竟一直以来,李默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反感都是显而易见的。 “他会有这么好么?”李默挑了挑眉,等着商商的下文。 虽然他并不承认这个父亲,但是对于李世民行事的风格还是非常了解的。以李世民的精明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无缘无故的事情更不会做。他会给商商一个随时出入宫禁的腰牌,也必然会要求商商做出他认为同等的回报! “他当然不会这么好!”商商微微苦笑,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告诉李默。“他想让我劝你为长孙皇后祭陵。” “原来如此――”李默面上的微笑渐渐淡去,他早该知道李世民不会这么好说话! 原本还以为曲江宴上的让步会让李世民至少满意一段时日,可这才几天?他就又出手了!难道真的以为我李默只能活在他的控制之中么? 商商有些难过起来,她早知道事情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可她真的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平衡点来处理这件事。最关键的是这其中还牵涉到了她的哥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实在难以取舍! “商商!这事其实都怪我,我早该想到皇上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李默轻抚着商商有些歉疚的脸,商商的为难他都明白。 “那你明天还会去祭陵么?”商商有些担心的看向李默。她劝李默去祭陵,其实并不全是为了李世民,归根究底还是希望李默能放过自己。 “去!怎么不去?我若不去,你岂不为难?”李默柔声应道,不论如何,他不想商商为难,哪怕是因为李世民她才来劝他也好! “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不想你勉强!”商商认真的看着李默,如果他没有放下,那么强迫他去只会更增加他的反感,她不想适得其反。 “默!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劝你去为长孙皇后祭陵并不是因为李世民的命令。”商商止住李默即将出口的话,轻声却坚定的道:“我劝你去,只是希望你可以正视这个给了你生命的女人,正视自己是她的孩子的这个事实。如今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有你自己的未来要过,怎么可以始终都沉溺在往日的痛苦中呢?” “哪怕你还不能做到原谅,但是去看看她,也许你会有些不同的想法,会更容易放下!”商商的语声有些急促,但最后一句她却说得异常清晰:“默!我希望你幸福!” 商商不恭敬的直呼李世民的名字让李默略有些惊异。他这时才发现,不管是皇上也好、太子也好,在商商的眼里都只象是隔壁的大叔大哥一样,她从来没有用仰望的角度来看着他们。 而商商最后的一句:我希望你幸福!却重重的击中了他的心。 那一瞬间,李默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全是一片酸楚,心头似乎有某种被冰封以久的东西热热的流了出来,泡得他整颗心都软软的,让他无法自持的哽咽难言! 他蓦地伸出手臂,将一脸忧色与心疼的商商揽进了怀中,紧紧的抱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确定她就在自己怀中。 “我明白!商商!我都明白!”李默将脸埋进了商商的发间,一股叫嚣着的泪意充盈着他的眼。 “我会去拜祭长孙皇后!我要谢谢她生下了我,让我此生得以遇见你!”李默沉声在商商耳畔呢喃,话语中的浓浓情意在整个车厢里蔓延成淡淡馨香将两人紧紧环绕。 商商在李默的怀中静静的依偎着,即使李默双臂的力道已经让她的身体有了些微的疼痛,她也不愿推开他。 “我明天陪着你去吧?让我也见见这位名满天下的一代贤后!”商商依着李默,语气尽量轻松。 “嗯!明天等皇上和群臣拜祭过后我们再去!我不便和他们撞在一处!”李默放松了手臂的力道,轻拥着商商,脸颊蹭着商商耳际的薄发,吸取着商商身上淡淡的体香。 这样温暖的日子也许不会再只是自己的奢望吧?一旦放开了过往,想着和商商的未来,李默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那我要不要也做些吃的?”商商亲昵的推了推李默。李默能想通那是最好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不再反感,总之,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马车悠然的前行,行至厨道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看这时辰,再要入宫已是来不及了,商商便索性在厨道过夜,顺便也好准备第二天拜祭长孙皇后的东西。 怎么说她也是李默的亲娘,虽然没有关爱过他,但毕竟是血脉至亲,也不能太随便了不是? 虽说有些想留了李默在厨道过夜,可商商到底脸皮薄没说出口,只是红着脸推了李默离开,倒惹得苏敏之和绿袖一阵打趣,苏睿之也在一旁看着热闹,把个商商弄得面红耳赤,飞也似的躲了进去。 四月初五这日,一早太阳便在东边露出了半个脸,天上一丝云也无,便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 因是长孙皇后祭日的正日子,城里各坊皆挂起了白幡,走在街上的行人也都是一身素服,与往日的花园锦簇大相径庭。不为别的,只因皇上对长孙皇后一向看重,在长孙皇后的祭日里,依皇命是要茹素戴孝的。 一大早天还没亮,皇城正门朱雀门便大开了,御林军当先将朱雀大街上的闲杂人等清理一空,皇上的御辇便在薄薄晨光中当先驶了出来。 出了朱雀门沿着太平坊、善和坊一路往西,以皇上的御辇为主的长长车队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出了长安西面的金光门,一路上除了车声粼粼,路上的行人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一边低着头神情肃穆。 一直到车队走得看不见影,李默的马车才停在了厨道的门口。看着打扮得极为素雅的商商,李默轻笑了笑,上前接过了商商手中的提篮。 “此次祭奠路途遥远,哪怕咱们比皇上的车驾快,也得两天一夜方能回转,你可得带些衣裳在身边,夜间投宿时也好有衣裳替换。”李默细心的提醒着商商,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商商去远些的地方,生恐委屈了她。 “哪里就那样娇性了?我已经带了两件换洗的衣裳,你放心吧!咱们又不是久住,不过是去去就回了。”商商晃了晃手中提着的另一个小包袱,不在意的笑笑。 只是出趟门而已,从洛阳到长安她也来了,只不过是去祭奠一位老人,哪怕路途远些,又有多麻烦呢? “哥哥!我陪李公子出趟门,最迟两天后回来,你不用担心我。”商商转回身向站在店门前的苏敏之交待道。 苏敏之看了看商商,又看了看李默,有些欲言又止。他并不傻,有些事情他也有疑惑,只是商商和李默不想说,他便也不问。至少,从李默对商商的态度,他相信他是真心的,便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两人祝福。 “路上小心些,若是天快黑了,便早些寻个店投下吧,切不要着急赶路错过了宿头。”苏敏之轻声叮嘱,又转过头对李默道:“兰馨没有出过这样远门,李公子便多照应些吧!” 李默朝着苏敏之点了点头,扶了商商上了马车,一声鞭响,马车便轻快的朝着皇上的车驾远去的方向驶去。 远远的街角处,一个白衣的人影立在原地半晌,看着马车驶远了,方才转身离开。 跟在皇上御辇后的李恪此时正一脸郁闷的坐在车中。以他的性子,每年跟着父皇慢悠悠在路上晃着去昭陵祭祀先皇后实在是种折磨。 不提这一路上的沉闷,单是为了自己母妃在长孙皇后之下受的那份憋屈就让他实在难以对这个女人产生半分的好感。 李恪昂首饮下一盏清酒,才放下杯盏,便感觉到车辇微微的晃动了一下。抬头看去时,却是一身白衣的宇文靖立在了面前,逼仄的车厢让他的身子以一种让人看着别扭的姿势略微的躬着。 “什么事?不是让你盯着李默么?你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李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又倒了一杯酒。 “属下来正是为了此事。”宇文靖顿了一顿方道:“属下发现李默带着苏司乐跟在皇上的车驾之后出了金光门,现下已经赶到了御驾前方,看样子,也是往长孙皇后陵寝方向而去。” “李默?和商商?”李恪的眉头皱了起来。 每次一提到这个恼人的名字时,他的心头总有些似有若无的蠢动,象个小虫子似的在他的心头轻轻噬咬,让他抓挠不得。 他们二人去祭长孙皇后?这算怎么一回事?李默----不过是太子府中的一个詹事吧? 这里有一个小出入,长孙皇后在历史上是死于六月,本文中因为各种原因,将这个日期提前了,希望大大们不要骂我,另,马尾这段日子有点忙,更新时间可能不固定,但是每天肯定会更,请亲们放心订阅,绝对不会出现断更的现象,马尾在这里谢谢大家的支持!打滚感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九章 只是一顿饭 皇上这次携同诸位王公大臣浩浩荡荡赶往长孙皇后陵祭祀,车马喧嚣行动缓慢下,只怕最快也得要一个昼夜才能赶到。商商与李默却车马轻快,又抄了条官道分支的小路,因此只过了半日时间便早越过了皇上的车驾,行在了前面。 到了晚间投宿时,两人的马车已是驶进了咸阳境内的礼泉县。 趁着夜色还没下来,李默与商商寻了个不起眼的客栈,问掌柜要了两间上房。赶了一天路,商商累得眼皮直打架,却还强自支撑着,只是满脸疲惫看着让人心疼。 “你且进房,我叫小二送热水上来,你先洗把脸!吃的我去叫人送上来。”不忍见商商强自支撑,李默不由分说赶了她进房,自己转身去楼下问小二要热水。 两人这次出门并未带人在身边伺候,只得一个赶车的车夫,李彦虽一向跟在两人身侧,却是暗中护卫不便露面,因此李默只得自己凡事亲力亲为,不过他倒也甘之如饴。 “掌柜的,可还有客房?” 李默正要下楼,却不妨在楼梯转角处听得楼下大堂里有人说话。那声音却有三分熟悉,不由心下暗奇。 “有有有!这位客官,你是要上房还是?”掌柜的殷勤的问着客人,暗赞自己的好运气。 这个时节,出门办货的客商并不多,客房多半空着,象他这样的小客栈,一日里能有几个过路客人入住已是极好的生意了。看这人的样子也不象是没钱的,竟和方才的两位客人一样来他这小店投宿,实在是赚到了! “给我一间上房吧!叫小二打了热水送进来。”那客人也不多话,指了指门外的马示意小二牵去喂草料。 “好咧!”掌柜的提了盏小灯,走在前头,将那男客引至楼下正要上楼,却正好撞见要下楼的李默。 李默一边打量着侧身走过他身边的青衣男子,一边在心中暗自回想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与李默擦肩而过的男子朝着他礼节性的笑了笑,便自顾自的上了楼。 李默站在楼梯上若有所思,虽然这男子他并不认识,但他的背影却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而且在这个时节,他一个人孤身上路,若说是投亲不见随身细软,若说是办货却又不见货物,实在是让人生疑。 最让人心生疑窦的还是他一身装束,虽说只是件看着不起眼的青布料袍子,但李默却知道这种俗称青丝锦的布料可不便宜!哪怕是在长安,能穿得起的人家也并不多。大多都是王公大臣们订了去韬光养晦之用,平常人压根就不懂这布料的好处。 可长安城内的王公大臣,基本上就没有李默没见过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与李默的擦肩而过着实让宇文靖提了半口气,直到耳听得脚步声下了楼,他才松懈了下来。给了个小银锞子打发了掌柜的,宇文靖斜躺到了床上,闭起双目养神。 跟在李默和商商两人的身后紧赶慢赶,宇文靖才终于在礼泉县追上了两人。想起李恪向自己下的死令,宇文靖不禁有些皱眉。 这个吴王,会不会是太小题大做了?只不过是个太子府的詹事,用得着这样跟前跟后么?就算他带领着太子府里的暗人,可重要程度也不会超过太子吧?在这个时候不盯着太子反而盯着李默,有用么? 正乱糟糟的想着,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宇文靖起身开了门看去时,只见老掌柜领着小二抬着洗澡水进了屋。 待得小二将洗澡水倒好,宇文靖便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褪了衣裳泡在木桶里。戴了一天的人皮面具,他也觉得有些气闷。 隔壁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细听去时却又听不清。宇文靖只觉得心中一片烦躁,索性将头埋在水里,感受着水包围了自己的头颅,从鼻子、耳朵往里灌的感觉。 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商商了?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在厨道门口看着她坐上李默的马车时竟象是已经隔了一辈子那么久,她温柔的替自己包扎上药时的情景竟已变得有些模糊。 他不知道李默身上有什么是李恪想要的,可如果这种企图是对商商不利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商商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穿上干净的衣服后,一路急赶的疲累也消退了几分。推开门看去时,东边的隔壁房门口正站着换了一身衣裳的李默。 “饿了吧?我这就叫小二送些吃食上来。”李默看着商商沐浴过后绯红的脸颊,宠溺的摸了摸她垂在背后的湿发。 “不用了,我们下去店堂里用饭吧!也可看看街上的街景。”来到唐朝到现在,商商统共去过的地方也脱不开长安和洛阳,到外面逛的机会屈指可数,现在好不容易出趟门,又岂有闷在屋中之理。 李默轻笑了下,礼泉县只不过是个小县城,街上此时早已没什么行人。可看她这么高兴,便也不想说出来煞风景。 小店的大堂里已掌上了灯,满室晕黄的灯光打在商商脸上,那颊边细细的一层茸毛也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格外娇俏可爱。 商商闷闷的在窗边坐下,扫了眼寥寥几人的店内,又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不禁有些扫兴。本来还以为可以看到些热闹的街景,却不料竟是这般冷清。 “过几日便是浴佛节,到时你大可在长安好生逛逛,礼泉县本就是小地方,又哪里会有什么好景致?”李默见商商不高兴,轻声哄道。 “也只能这样了。”商商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李默。烛火下,他脸上的神情特别柔和,眼中似有如水般温柔的情意满溢而出。 挑了几筷桌上的小菜,商商忽然有些兴起,想起李默还没吃过几次她做的饭,便又抬起了头,兴冲冲道:“默!我去厨下做菜给你吃吧?一定比这个好!” “这里厨下只怕没有什么材料了------能做得么?”李默有些迟疑,虽说是商商厨艺不错,但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再说赶了一天的路,她定也累了。 “咱们先去看看吧!也不用多,只要有两三样,做点咱们吃的菜总还是有的吧?”商商看了看桌上让人没胃口的菜,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厨下看看。 李默摇头轻笑,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商商带着些孩子气的固执模样,一直以来,商商总是显出一副比他还要成熟懂事的模样,有时候李默甚至都会有些错觉,似乎商商的年纪真的要比他大些一般! 两人拉了掌柜的进了厨下,在灶间一阵翻拣,还真被两人找出了两三种能做主菜的材料,商商兴高采烈的将李默推出了厨下,自己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一心要整出两样能吃得顺嘴的吃食。 刚沐浴完的宇文靖还没有下楼便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味,跟在李默和商商身后赶了一天的他也不禁觉得有些饿了。 “没想到这小地方竟也有这样好厨子?单只闻这味道,只怕吴王府里的厨子也做不出来。”宇文靖轻轻的吸了吸鼻子,低喃着点了点头。 关上房门下了楼,宇文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李默和商商,两人正一脸笑意的指点着桌上的饭菜,烛火下看去,竟也颇有些色香味俱全的意思。 “掌柜的,照那两位的菜色,给我上些吃食来吧。”宇文靖挑了个离李默两人不远不近的桌子坐下,对掌柜的招了招手。 “这个~~~”哈着腰的老掌柜尴尬的笑了笑,凑近了宇文靖低声道:“客官,不是小店不伺候您,只是这吃食都是那位姑娘自己做的,小店实在是没那个能耐。” 宇文靖眉头一挑,听到掌柜的说辞,他倒是有些失笑。自己怎么糊涂了?明知道商商是厨道的幕后之人,怎么却忘了? “那就随便上些吃食吧!”宇文靖好脾气的笑笑。他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没有便没有罢。 “这位兄台!若是不介意,就与我二人同席吧!”商商耳尖的听到了宇文靖的话,出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商商冲动的开口相邀。 宇文靖闻声转过头去,却只见到商商诚心相邀的清澈大眼和李默略带着些审视的眼光。商商纯粹的热诚和李默的冷然探究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气场。 “在下怎好打扰?”宇文靖犹豫了一下,商商的邀请固然让他心动,但她身边的李默却是个不好应付的! “出门在外,相逢便是有缘,何来打扰一说?兄台太客气了!”李默忽然开颜一笑,语声轻松的邀约道。 虽然有点舍不得将商商亲手烹制的食物让出来,但是商商既然开了口,李默也不想她不高兴。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如此让他感到熟悉,他却又从未见过,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肯定戴了人皮面具!如果能近些观察的话,说不定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宇文靖看看李默,又看看一脸真诚的商商,不由也咧开嘴笑了。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吃一顿饭!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和她吃一顿她亲手做的饭!这个愿望应该不算过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章 黄雀在后 长孙皇后的陵寝位于长安以西,咸阳境内的渭北九嵕山下,西起乾县东至薄城县,以山为陵,绵延数十里气势恢宏。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商商和李默便换乘了快马,迎着清凉的薄雾赶往九嵕山。当站在长孙皇后陵前的下马碑前时,商商还是禁不住震撼了! 作为一个穿越人,又生活在首都北京,看过了清东陵的商商原以为自己应该能很淡定的看待唐太宗最钟爱的长孙皇后的陵墓的,哪知道真到了眼前才知道,盛唐气象真不是开玩笑的! 唐自太宗始,君主陵墓均以山为陵,依山而建,整座山体都被挖空了来作为陵墓的主体。而长孙皇后由于建陵较早,更兼为太宗所钟爱,所以她的陵墓的位置便取了九嵕山面南背北的正中位,唐太宗殡天后将会再开地宫与之合葬,这种以山为陵的大气在以往的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的!更让后世诸朝无法望其项背! 商商看着眼前高大的山体上,鳞次栉比的祭殿,口中不禁喃喃:“天啊!” 李默将马臀轻轻一抽,马儿轻嘶一声往前跃了一步,便在下马碑前停了下来。 商商梦游似的跟在李默的身后,愣愣的看着眼前洁白的汉白玉石阶尽头的高大主殿,那阳光下泛着灿烂金色光芒的琉璃瓦和暗红的粗大木柱,都显示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威严肃穆。 “这里就是天下闻名的昭陵啊!”商商强自镇定心神,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李默,心底暗暗赞叹! “跟我来吧!这里到主殿还要走一阵呢!”走在前头的李默头也不回的唤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结难解的关系,原本一路上同商商有说有笑的李默,到了此刻反倒变得沉默了起来。 “咦?怎么没有人守卫呢?”商商跟在李默的后头走了一阵,整个陵园静悄悄的,不由有些奇怪。 “皇上到了礼泉县,这里守陵的军士都要前去接驾,这会儿没人。”李默毫不在意的走在汉白玉的石阶上,脸上的表情一片漠然,完全没有祭祀先人的沉重感。 “哦!原来还有这个规矩?”商商点点头,恍然大悟。她正在奇怪,为什么自己和李默可以如此长驱直入呢? “皇上出巡,当然不同凡响。”李默半回着头,开了个玩笑。 “那可不?不然怎么叫皇上呢?”看着李默情绪变得好些,商商这才笑了起来。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看看从小带李默长大的乳娘那个简单到近乎简陋的小坟头,再看看长孙皇后这大到占了一座山的庞大陵墓,商商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同人不同命! 或者这也是李默对长孙皇后反感的又一个原因? 推开了沉重的殿门,大殿两侧三排高高的白烛火光一阵摇曳。李默和商商站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对着大殿正中的长孙皇后塑像发愣。 商商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长孙皇后的真容,而且是比真人还大的雕像,那种金灿灿的让人眼发花的感觉确实是相当震撼;李默看着这个一脸慈悲的女人却是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是怒还是悲。 为什么?她可以对全天下的人都和颜悦色,甚至就连她的敌人她也从不会恶言相向,只唯独对他,从来没有一次是笑着的! 商商眼见着李默的神色越来越紧绷,不禁心下一抽,赶紧走上两步拉了拉他的袖子。 “默!怎么了?” “没什么!”李默抹了把脸,转过头来,对上商商担忧的眼,扯出了一丝笑意。 “快点吧!若是慢了,只怕呆会皇上的车驾就要赶过来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嗯!”商商点了点头,将手中差点忘在外头的提篮提起,放在了长孙皇后雕像前的香案上。 香案上干净而整洁,三牲果品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正中的香炉也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多余的香灰。香案两头的长明灯在渐亮的晨光中伴着白烛静静的燃烧着,带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商商将几只瓷碟从提篮中端出来,放在长长的香案上,又抽出三支线香递给李默。 “既然来了,就上几炷香吧!” 李默接过商商递过来的线香,两眼凝视着红光闪闪的香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方展颜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吧!就象你说的,她毕竟生了我,也算是对我有恩。我既然能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给我以血肉的人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商商鼓励的看了一眼李默,自己也点燃了三支线香擎在手中。 李默一撩衣摆,在当中的蒲团上直直跪了下去,两眼直视着雕像那隐含慈悲的双目,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曾经母仪天下的女人。 如果抛开她对他的无情来说,长孙皇后真的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女人!哪怕在她去世后,宫中又添进了无数女子,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代替她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哪怕是素有艳名,身为前朝公主的杨妃也在她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长孙皇后!商商和李默来看你了!给你做了些素菜,希望你喜欢!”商商轻声嘀咕道,对于这个准婆婆,她还是十分尊敬的! 李默沉沉的静默着,往日犀利如刀的眼此时也有了些迷朦。你当日生下我------可有后悔过? “默!将香插上吧!”商商磕完头,轻轻的扯了扯李默的衣角。 “嗯!”李默轻声答应,顿了顿,终于俯下身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闷闷的回响,震得商商心头一阵轻颤。 “这三个响头,是敬你当初生我!”李默轻声道,话音刚落,又是重重的三个响头磕了下去。 “这三个响头,是谢你当初养我八年!”李默再一次沉声道,额头触地处已经有些轻微的红肿。 商商有些心惊的拉住了李默的衣袖。他这是做什么? “咚!咚!咚!”又是接连的三声闷响! “这最后三个响头!是尊你长孙皇后是一代贤后!我李默敬你三分!”李默在商商大力的拉扯下直起身来,额头已叩出血痕,两眼隐泛湿意:“但是,从今往后,我李默不会再来,自此我李默与你再无半分联系,我自有我的路要走,你也------不必相送!” “默!”商商拉着李默的手惊呼!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与长孙皇后恩断义绝么?那毕竟是他的生母啊! “商商!”李默转过头,轻抚了下商商满是担心的脸,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你不是说我只有放下了,才能心中自在么?” 李默拥住商商,转过头看向无言立在大殿内的长孙皇后:“她生我养我八年,也算对我李默有恩!可她身为人母,却不曾关爱我半分,这份恩怨,我今日便还她九磕首!也算是偿得过了。” 商商抬头看了看一身轻松的李默,有心想要再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也许,这对于李默来说是最好的! 仰望着长孙皇后的雕像,恍惚间,商商似乎看到了长孙皇后眼中那一抹深深的遗憾! “默!咱们将带来的香油添进灯里吧!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方显敬意!” 看着李默一脸的轻松,商商也决定将自己心中的担忧抛开。既然他自己都已经放下,决定要看向将来,那么自己也无谓再自寻烦恼! “嗯!也好!”李默接过商商递过来的一小壶香油,将长明灯的罩子揭起,轻拈起灯芯,缓缓将灯油倒了进去。 待得两人一边一个将灯油倒尽抬起头来时,不由相视一笑,象是做完了一件大事般轻舒了一口长气。 隐身在大殿外的宇文靖一脸震惊的看着殿内的两人,思维无比的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默为何要对长孙皇后三跪九叩?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生他养他八年?难道说:李默是长孙皇后所出?可为什么他竟会以如此卑下的詹事身份待在太子府?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宇文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想得炸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李恪命他跟着李默和商商,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没想到一路跟下来,竟然让他发现了这样惊天的皇室秘闻!宇文靖只觉得背后凉风阵阵,竟已是汗湿重衣! “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我带你到九嵕山上转转,看看风景!”李默牵起商商的手,抚过她鬓边的碎发。 看这天色,皇上的御辇最多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这里了,若是再留下去,势必会和他撞个正着,他可不想被人发现他在这里拜祭长孙皇后。 “嗯!好,九嵕山说起来也是蛮高的了,竟然就被李世民挖空了做了陵墓,实在是奢侈啊!这次来了,怎么说我也要好好看看!” 商商皱了皱小鼻子,娇俏可爱的样子让李默心里一动,象是有把火在心里点了起来,忙镇定了心神,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殿外的宇文靖见两人相携出来,忙收敛了气息,隐入殿侧的阴影里。 这一路上为了跟上两人他着实是花了一番功夫。他在客栈呆着一直等到两人出了门后盏茶功夫才跟了上去。就这样,还差点让李默身边的暗卫发现。好在他见机的快,否则只怕又要象那次在洛阳时一样被人满城追杀了! 当李世民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长孙皇后陵寝的时候,一片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了六支早已燃尽的线香和几碟精致的素斋。 李世民眼神中的惊喜一闪即逝。默儿他------终究还是来了! 明黄的袍子在殿门处一闪,众位大臣们满脸惊色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帝王在陵园里四处转悠,不明白这位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远远的九嵕山顶上,似有隐隐的歌声传来: “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菊花台倒映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一章 让人恼火的消息 直到李世民恋恋不舍的离开昭陵,他想象当中的父子二人同祭长孙皇后的机会也没有出现,虽然有李恪等皇子和众位大臣为伴,可他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遗憾。 难道此生再没有可能得到默儿的原谅了么?他派出的暗人几乎已经将整个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有能找到那在山间曼声吟唱的人。 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昭陵,李世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跟在李世民御辇后的李恪眼含深思的望着渐渐变得模糊的山景。此次祭陵,李世民的表现太奇怪了,李恪从来没有在这位睿智英明的父皇身上见到过那种隐含着期盼和激动的眼神。 而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隐隐传到大殿中的那仿佛飘渺云雾般悠然的歌声,必是商商无疑!李恪放下车帘,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看来宇文靖应该有话要和他说了! 李默和商商目送着李世民的车驾远去,这才牵着手走下山来,绕过了陵寝的守卫,在后山一处隐蔽的地方牵了马,奔向回程。 黄雀在后的宇文靖眼神复杂的看着李默和商商策马离去,白衣的身影在山风中显得有些孤单。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李恪说,李默是长孙皇后所出这样大的事情,如果被李恪知道了,他真的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以他吴王家臣的身份,这个惊天之秘如果不对李恪说出的话,那实在是形同背主!可是当他看到商商看着李默的脉脉眼神时,却又犹豫了。 这个当初救了他一命的女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太多太多的份量!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次次的旁观觑视会让这个女子在她的心里深深的扎下根来,如今要拔除竟是痛彻心扉! “商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宇文靖眼神茫然的独立山间,喃喃轻语。 李世民一行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晚,留在长安监国的太子李治带同了文武百官在明德门外恭迎圣驾,身心俱疲的李世民只是草草的露了个脸,便缩回了车内,再不露面。心知肚明的李治只得一路护着心情不畅的李世民回了太极宫。 早于李世民回到长安的李默早已将祭陵的经过告诉了李治,面对着自己这个同胞弟弟一脸淡然的气定神闲,李治也只能叹一声奈何。 原本以为李默既然答应去祭陵,那么怎么也会在母后灵前见上父皇一面,两人说说话也许就能将多年的心结化解开来,却不料李默竟然选择了避而不见的这种方式,也难怪父皇会心情郁结了。 待得李世民在长生殿安歇下来的时候,宫里已经掌上了灯。 李世民屏退了左右,满是疲惫的脸上只剩下了一抹怅然,太子李治立在他身侧,看着日渐苍老的父皇,心下也有些凄恻。 “治儿!你说,父皇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此时的李世民完全没有了杀伐决断,握天下于掌中的帝王霸气,反而更象是一个时近暮年的老人。 “不会的,默儿总有一日会明白的。”李治有些心酸的安慰着父皇,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那个被放弃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看着李默和父皇疏远至此。 “呵呵呵!总有一日?父皇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啊!”李世民扶着自己这个最小儿子的手。 每次看着李治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个和治儿有着同样容貌的默儿。他总想去看看他过的好不好,可是却又碍于种种原因,最后终于没能成行。 他始终都还记得长孙离世的时候满是自责的眼神和最后都无法瞑目的怨怼。他李氏一族欠她的太多了!象她那样一个心地仁善的女子,对陌生之人尚且存了三分怜惜,要她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那该是怎样的折磨? “治儿!你母后当初身体会越来越差,与默儿的离去未尝没有关系。可朕如今竟连她这一点心愿都无法办到,你说父皇是不是很没用?”李世民看着李治,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父皇过虑了,默不是去拜祭过母后了么?事情已经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父皇不要太过忧心了。”李治尽量的宽慰着李世民。 有些时候他也觉得很无力,若说李默的性子,那还真是象极了父皇,只要是他认定的东西断没有回旋的余地!此次若不是父皇拿捏住了商商,他还真拿不准李默会不会去祭奠母后。 “但愿如此吧!”李世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李默,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只希望那个叫苏兰馨的女子真的对默儿有足够的影响力吧!不然的话,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明日你替父皇去畅音苑打赏苏兰馨吧!这次能将默儿说动,怎么说也有她一份功劳在。” 李世民对李治吩咐了一句,便挥挥手让李治退下了。他太累了,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李治悄然的退出长生殿,回头看了看殿内渐暗的烛火,看来自己有机会时还是要多劝劝默啊!父皇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若是真有不测----唉!李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往东宫而去。 此时的吴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在路上赶了一天的李恪,一番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居家袍服,惬意的在书房内看着一本手抄的《史记》。 这几日跟在父皇身边看到的和他自己听到的,都让他嗅到了那么一丝诡谲的味道,如果他的直觉没错的话,今天宇文靖应该会带给他一些好消息吧? “王爷不用些点心么?”书房的门开处,一身端庄的吴王妃站在了门外。 “不用了,你早些歇下吧!本王还有事要处理。”李恪柔声道。 对于父皇指给他的这位王妃,他一向待之以礼,好在她也算是明事理之人,从不会为了争宠做出让他厌恶的事情。 果然,听了他的话,吴王妃只是微笑着叮嘱了他两句注意身子早些歇息的话,便带着侍儿离开了。 李恪重又坐下,静静的等待着宇文靖的到来。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等待似乎特别的漫长,李恪有些不耐的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心不在焉的看着书页上的字。 待到桌上的茶都已放凉的时候,李恪才听到了一声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 “宇文靖参见吴王殿下。” “怎么这么久?” 李恪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从宇文靖跟着他以来,似乎还从来没有一次让他等过这么长的时间,难道是有什么变故?可看他一身白衣,虽然有些风尘,却并不象是受到了什么阻碍的模样。 “李默的身边跟着几个太子手下的暗人,属下为了避过耳目,在礼泉县的客栈多呆了半日,所以回来的迟了。”宇文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微微低垂的头让李恪看不清他的表情。 “本王在陵园听到的歌声可是商商所唱?李默可在一旁?”李恪的语气有些急切。他一直都觉得李默在太子府的地位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王爷猜得没错,李默确实是和商商前往祭奠长孙皇后,山中歌曲也确是商商所唱。”宇文靖稍微顿了一顿,语气有些迟疑。 “哦?他们为何要去祭奠长孙皇后,你听到了什么?”听到宇文靖的回答,李恪丝毫也不意外,从听到商商歌声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预感,只是这其中的答案还有待宇文靖来为他揭晓。 “为了不被他们二人身边的暗人发现,属下藏身之处稍远了些,只看到李默和商商二人在长孙皇后祭殿中对灵位行三跪九叩大礼,两人说的话,属下并未听清。” 宇文靖的话语间有些犹豫,只不过听得他的回报,李恪已经陷入了深思,一时间竟没有发觉。 “三跪九叩?”李恪的眼神中有些疑惑不明。 究竟是何事需要对长孙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这个女人固然受天下人尊敬,但尚不足以让李默行三跪九叩之礼吧?难道长孙皇后对李默有过大恩?可是这个李默的身份他也查过,不过是当年玄武门之乱时跟随李建成的军士遗孤而已,跟长孙皇后好象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宇文靖有些忐忑的看着背向他,一直沉默着的李恪。在回来的路上,他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还是决定暂时瞒着李恪。 李默是长孙皇后所出这件事,在目前来讲,实在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仅凭李默的几句话对李恪的大业似乎是于事无补,还不如留待日后找齐证据再一并告知李恪,到时该如何运用就全凭他一句话了。 这也算是自己回报了商商的救命之恩吧!宇文靖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作为支持李恪称帝的宇文一族,他这样做已经等同于背主了,但愿李恪知道的那一天不会责罚自己吧! “宇文靖,依你一路所见,你觉得这个李默----到底是何人物?” 沉思半晌也没有任何结果的李恪回过头来,看着躬身立在一旁的属下。 宇文靖带回的这个消息毫无疑问必定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以他目前所知这个秘密实在是无法解读出来,这让李恪不禁有些恼火。 婆婆高血压心脏病犯了,要在家里照顾,上传得迟了点,希望各位亲们原谅!有票的投点票票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二章 玄奘有请 回宫次日的一大早,李治便带着皇上口谕对刚递了腰牌回宫的商商宣了一道长长的赏赐圣旨。 看着李治的眼神,刚起身还有些不太清醒的商商微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待得圣旨传完,碍于身后跟着的捧着大堆赏赐的众人,李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小黄门径自走了,而那一堆打人眼的黄白之物则堆在畅音苑的小厅里勾引着众人探究的眼神。 不出一个时辰,宫里便传遍了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封赏,话传到了最后更是越传越悬乎,结合那一次商商在曲江宴上的表现,居然已经有了商商即将受封为妃的传言。 这让听了福儿打探回来的消息后的商商哭笑不得! 李世民这是想做什么啊?无缘无故的将她架在这火上烤!是因为她没能让李默同他一起祭祀长孙皇后么? 他老人家是不是闲得慌啊?没事拿她来试试这后宫的水有多深?虽然她这个司乐并没有进入宫斗的中心,但看也看得到,韦贵妃、徐贤妃,还有那些才人、昭容们,哪一个是好惹的? 她一个小小司乐,说不定哪天让人看得不顺眼就给灭了,连个渣都不剩! 满心烦躁的商商快手快脚的扒完嘴里的一口饭,斜眼却睨见畅音苑外人影一闪,看上去象是韦贵妃殿里的大宫女,不由心下一紧,连忙拉过了福儿。 “福儿,我在屋里待着,若有人来寻我,你只说我出宫去了,反正现在有皇上赐的腰牌,我可以随时出去。”商商附在福儿耳边对她一番叮嘱,自己赶紧躲进了里屋。 福儿点了点头,收拾了桌上的饭菜,带上门出去了。 商商躲在屋里,听得福儿打发走了韦贵妃的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算怎么回事啊!韦贵妃这个时候来传召她,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反正皇上给了腰牌,也不怕来人寻,只说出宫,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左思右想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商商索性便真出了宫,至少躲过这阵风头再说,横竖时间长了,那些贵人们见皇上没有什么后续动作,自然也就会冷下来了,总好过自己去面对那些心里的弯弯绕只怕比黄河九曲十八弯还复杂的女人们。 既然打定了主意,商商瞅准了空档,穿了身最不显眼的衣服,也不走正门承天门,遮遮掩掩的从太极宫紧靠东宫的长乐门出去,走最近的延喜门出了皇城。 站在永昌坊门外的大街上,商商深深的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这才绽开了几分笑意。 四月的长安人是幸福的!虽说月头就有个让人不怎么轻松的长孙皇后死祭,但随之而来的浴佛节却让长安人十分的兴奋和投入。 当年因为长孙皇后的缠绵病榻,当今皇上李世民可没少见庙烧香。虽说最后的结果还是天人永隔,但这种崇佛的习惯却留了下来。到了后来玄奘法师西去取经归来,惊动了皇帝亲自出城迎接,在这样的光环下,人们对佛教的信仰更是达到了一个令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从长孙皇后陵回到长安的李世民,在歇息了一夜之后,便御驾亲临永昌坊的护国寺,听玄奘法师讲经。也许是因为年事渐高的关系,又刚刚祭奠过自己离世的爱妻。李世民收敛了往日的锋芒,多了些宁静详和的气度,连被禁足多月的高阳也在一道圣旨之后被放了出来,跟着父皇到护国寺听经。 站在永昌坊外的商商,此时已经完全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吸引住了。本来是满心怨气的从延喜门出来,谁料竟误打误撞下碰到了护国寺最盛大的浴佛节典礼。 商商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浴佛的前几项程序:闻板上殿、排班出迎、恭迎佛像、安座沐浴都已走过了,眼下正在敬致颂词的阶段。 永昌坊内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护国寺里里外外全都跪满了善男信女,有些挤不进里面的竟远远的在坊门口就跪了下来,来往的车马也尽量的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在坊门外靠对街的地方悄悄儿的就驶了过去,绝不敢喧哗打扰。 这坊门口一时间竟只剩了商商一个还站着的人,不过好在各人都跪着低着头,倒也没人发现她的特立独行。 远远的望去,护国寺的大雄宝殿正门口处,一尊佛像金身被请在当地。为了符合佛祖诞生之时的形象,这尊金身被铸造成了一个刚刚落地的小儿形象,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和佛祖出生时的样子。 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正在朗声念着颂词,隔得太远,商商一时也没听清,只觉得抑扬顿挫,颇有些味道。 随着僧人颂词的结束,跪着的人们也都站了起来,自动的排成了一排向前走动,商商好奇之下也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在后世,可没机会见到这样的盛况,在那个信仰缺失的年代,人们都忙着赚钱去了,哪还有人会这样虔诚的来拜见佛祖? “没想到你也信佛祖?”一个声音从商商身旁传了过来。 “是你?”商商有些讶异的看了看身旁这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几年前在洛阳时她救过的那个宇文靖,几年过去了,他倒没什么变化,还是一身简洁的白衣,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压抑过的锋芒。 想了想,商商又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能信佛?倒是你----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这人的身上有一种冷血杀伐的气息,会信佛不是更奇怪? 宇文靖愣了一愣,象是没想到商商会这么毫不避讳的说出来,不过旋即又笑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今天本只是从东宫探路出来路过永昌坊。不想一瞥眼间看到她在这里,这才忍不住出来一见,其实跟佛祖是半点关系也无的。 商商见他没说话,便也不再开口。两人默然无声的随着人流一路往前。 她同宇文靖的交集不过是他受伤那些日子,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开始时是他受伤昏迷,待得好了,他却又离开了,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深交。 宇文靖随着商商慢慢往前走着,在这安宁静谧的时候,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他都有种心安的感觉。真希望这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哪怕是只看着她的背影也好,至少知道她在他身边。 商商一路观察着前面人的动作,虽说那些人口中念的经文她不会,但伸手浴佛她还是可以学学的嘛!跟着前面的人,在圣像的脚畔水盆中舀了一勺水,小心的浇在金身上,口中轻声唱着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轻柔的声音随着商商的微转过身传到了宇文靖的耳中,他不禁有些奇怪,难道佛经也可以唱的么? “你唱的什么?”宇文靖低声问道,他并不信佛,于佛经一道更是一无所知,但不知为什么,听到商商所唱,心中竟有一种宁静欢喜的感觉。 商商回头看他一眼,嫣然一笑,却不答话。 大雄宝殿前的人们仍然在静默的进行着绕佛礼,商商也随着人流转到了护国寺的大雄宝殿门前。但是突然间,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有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呼唤着她一般。只觉得这世上象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面对着那大殿上慈眉善目望着她的菩萨。 商商着了魔般的轻抬起脚,脱离了绕佛的人群,往大殿内径直行去,连宇文靖在身后的轻唤也没有听到,在这一刻,她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含悲悯的佛祖。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就在商商将要行到佛祖面前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象是清脆的钟磬般在商商的耳边响起。 “商商!你怎么了?”跟在商商身后的宇文靖适时的拉住了她。商商刚才的模样太奇怪了!竟让他有一种她随时可能会离他而去的感觉,让他恐慌不已! “啊?”商商如大梦初醒般看着拉住她手臂,一脸惶急的宇文靖。 “女施主!贫僧辩机有礼了!”看到商商回过神来,那个清郎声音的主人这才上前两步,唱了个礼。 商商这时才惊艳的发现,在她和宇文靖前方两步处,释迦牟尼佛金身畔正站了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僧人,颀长的身材披着火红的袈裟,丰神如玉的让商商也有些恍惚。 这哪里是个僧人?分明就是个翩翩美少年,面如冠玉再配上那份飘然出尘的气质,足以令所有的女人疯狂! “辩机?”商商有些迟疑,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看着眼前这丰神如玉的僧人,商商陷入了迷惑。按说她虽然在长安生活了这么久,但是与僧人却是从无交集,那么自己又是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呢? “正是贫僧,敢问施主可是姓苏?”辩机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个陷入苦思的女子。 从她进殿时的恍惚神情,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定然就是师父要他等的那个有缘人,如今看她似乎颇有慧根,倒不枉了他这半日苦等。 “你怎么知道?”商商从苦思中回过神来,不禁惊讶的张开了嘴。 宇文靖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辩机和商商的对话,对于辩机的突然搭讪,他可不认为只是个偶然,只是一时间,他想不出来辩机怎么会认识商商。 辩机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有德僧人,人虽年少,可是在译注玄奘法师带回长安的佛经时却居功至伟,极受玄奘法师看重,这样的一个人会随便与人搭讪么? “贫僧已在此恭候施主多时了,请施主随贫僧往后禅房一行,家师正在后禅房恭候。”辩机翩然一笑,竟如蝴蝶张开双翼般令人目炫。看得商商也轻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尊师是----?”商商有些迟疑,她只是来看个热闹,可没有皈依佛门的念头! “玄奘法师!” 这句话却并不是辩机说出来的,而是商商身旁的宇文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三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年过不惑的玄奘法师完全不是商商想象中的那副白面和尚的模样。长年的艰苦跋涉和回国后的伏案劳形,已经让这个佛学大师过早的呈现出了一副形销骨立的趋势,坐在如山的经文中间,更显得人如纸薄。 看到商商跟在辩机身后有些好奇的走进门,玄奘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中平静无波,只是面上隐隐现出了一丝笑纹。 “女施主!贫僧玄奘,冒昧相请还望恕罪。”玄奘的嗓音柔和动听,带着些让人十分舒服的共鸣。 “大师客气!”商商朝着玄奘施了个礼。虽然明知这个人跟西游记里那个啰嗦的和尚不会是同一个人,但是商商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分明就是神话里的一个人,突然间跑到她面前来了?还一脸微笑的和她问着好,这种感觉实在太难以形容了! 迎着玄奘洞悉一切的眼神,商商有些局促,那一身灰色的僧衣普通至极,却比辩机一身张扬的火红袈裟更让她觉得不自在,象是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没有了遮掩一般直愣愣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不知大师叫商商来有何贵干?”商商轻咳了一下,率先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辩机,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与这位女施主说。”玄奘将躬身立在一旁的辩机打发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商商。 当屋子里只剩下了玄奘和商商两人的时候,原本坐在一堆经文中的玄奘忽然绽开了笑脸,看得商商一愣。 “女施主,贫僧有一事相求,不知女施主可否答应?” 玄奘突然而来的拜托实在是让商商有些目瞪口呆,她开不明白自己有何特别之处,居然值得一教之尊来向她讨承诺。 “兰馨不敢,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虽然不知道玄奘拜托她的到底是什么事,但是能让一个被唐皇视为座上宾的人物亲自拜托,必然不简单,她可不想自己大嘴一张答应下来,最后却办不到。 “不知施主可知我佛教一派共分几宗?”玄奘微微一笑,忽然又转了一个话题。 “呃----兰馨不知,请大师赐教。”虽然不明白玄奘这是闹得哪一出,但商商还是很有耐心的等着玄奘给她解惑。 “佛法从汉时自天竺入我国传到如今,已分了八大宗门,分别是法华宗,华严宗,法相宗,三论宗,俱舍宗,净土宗,侓宗和密宗.,其中贫僧所在即为法相唯识宗,亦即法相宗。” 玄奘极有耐心的一一解释,倒是为商商做了个佛教知识普及,看着商商仍然不明所以的样子,玄奘又道: “贫僧所托施主之事,便与我法相宗有莫大的关系。” 话音既落,玄奘从一堆经文中站了起身来,满面肃然的面向坐在他对面的商商,恭恭敬敬的合十行了一礼。 这个礼可不是普通的礼!法相宗的宗主、千古流名的玄奘法师!对她一介女流行如此大礼,倒是将原本安然坐着的商商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避过了一边去。 “大师这是为何,这不是折煞兰馨了么?”商商在一边懊恼的翻着白眼,心里却悔不该进了这门:这礼是这么好受的么?你这玄奘老和尚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这么一出? “施主!这礼你一定得受,今后我法相宗一脉能否安稳的流传万世,全赖施主成全了。”玄奘一本正经的朝着避过的商商又是一礼下去。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我不答应你这法相宗还不传了不成?”商商气急败坏的嚷道,她一个女孩子,你这法相宗全是一帮和尚,跟她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 “你有事不去求外头那个穿龙袍的,求我干嘛?我一没权二没钱,我能帮你什么呀?”商商哭笑不得的看着一本正经的玄奘,压低了声音朝门外指了指守卫森严的御用经殿。 那里面正端坐着当今的一国之主,这玄奘大师跟她这一小女子在这儿耗什么呀?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女施主有所不知,佛教八宗中,唯我法相宗最弱。” 玄奘有些感慨的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女子,也难怪她不懂,这些都是教中内务,一般人哪里得知?他也是不得以才出此下策,也只是为了保他法相宗一门可以绵延万世,不会中途没落。 “论佛学典籍之多,佛理之精深,我法相宗堪称首位,只可惜世人愚钝,并非人人皆可领会佛理要意,本门僧众又多研佛理少理俗世。而其余宗门却是大开善门,广收信徒。是以我法相宗传承极为艰难,如今还有贫僧这西行取经之名可以支撑,可长此以往,我法相宗恐会有灭宗之危啊!” 玄奘轻叹了一声,他本是精研佛理的化外之人,如今却不得不为了这俗世之事来拜托一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实在也有些汗颜。 “可----这些事你去拜托皇帝不是更好?只要他一声令下,还怕这大唐天下不尊你法相宗么?”商商总算是明白了些个中原因,但想来想去却还是想不明白唐玄奘为何为舍近求远,找上她这么个不明一文的小女子。 “施主认为这世上可有经百代而不灭之朝?” 玄奘静静的看着商商,那一双平静的眼里竟似有剑光泛起,刺得商商一阵心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大师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大唐如今国运正隆,大师为何却要做这司马牛之叹?”商商硬着头皮打着哈哈,眼光却不敢看向玄奘。 真是开玩笑,这世上哪会有什么百代不灭之朝?不过是那些当皇帝的人自己骗自己罢了! “施主!佛祖面前,切不可打诳语。”玄奘淡淡的开口说道。以他的阅历,如何看不出来商商只是在敷衍?只是她不想说,他也不逼她。只要她答应了他要求的事便可。 “既然连皇帝你都信不过,那我一个小女子又能给你什么保证呢?”商商见玄奘并不接招,也没了法子。 可既然连皇帝都不行,那他玄奘凭什么要她来做这做不到的事?这不是妙想天开么? “施主勿需妄自菲薄!你是贫僧所见,唯一一个独享千年气运之人,一国之君又哪里能与你相比?” 玄奘闻言轻笑起来,既然她已入瓯中,那么接下来的话就简单了。 一直到从玄奘法师的禅房出来,商商仍旧维持着一种梦游般的状态,哪怕是身旁如天人之姿的辩机法师也没能引起她的半分兴趣。 “千年气运?开什么玩笑?” 商商游魂似的走到护国寺的放生池前,看着池底的小乌龟发呆,口中喃喃自语。手中一方通体青碧的翡翠玉牌硌得她的手生疼。 “商商!你怎么了?玄奘法师和你说了些什么?”看着商商神不守舍的样子,一直呆在禅房外没有离开的宇文靖这时终于忍不住了。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出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连撞了人也不懂得闪! “施主不必过于担心,这位女施主只是一时心思混沌,待得她想明白了,便自会清醒过来。”一旁的辩机看了看商商的样子,忙拉了宇文靖到一旁轻声解释道。 按师父的交待,以后这位女施主就是法相宗的护法长老,但凡有令法相宗弟子不得有违,需得以她马首是瞻,玄奘法师还特意交待辩机,要护她安全离开护国寺,说是她此时心思混乱,不能放她一人。 “苏兰馨?怎么又是你?”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忽然在池畔响起。 混沌中的商商突然听到这声音,猝不及防下竟打了个激灵。顺着声音看去时,只见池畔的牡丹丛里走过来一个盛装的女子。 在开得姹紫嫣红的牡丹丛里,那一身如火焰般的八褶罗裙,一晃便走到了近前,因逆着光的关系,如花的面目背后竟象是打上了一层金光,恍惚间商商竟觉得自己象是看到了涅槃的凤凰一般,灿烂耀眼! “高阳公主?!”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商商才有些惊讶的叫出了声。她一回长安就赶紧回了宫,倒不知道高阳的禁足已经随着李世民的拜佛解除了。 “苏兰馨!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 随着一声冷冷的喝令,商商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惊之下,连忙上前施了一礼道: “苏兰馨不知公主驾临,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恕罪。” 就在商商正忐忑着自己这轻飘飘的一礼能不能让这位骄纵惯了的公主满意时,一边正与宇文靖说话的辩机见势不对忙撇下宇文靖走到了近前。 “贫僧辩机!不知高阳公主驾临!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 辩机清朗的声音就这样落在了高阳耳畔,象是等了许久的第一场春雨,忽然便将高阳的心淋了个通透。 她痴痴的望着眼前干净清和如春风的男子,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就那样简单的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安静的立在胸前,双眼无悲无喜,哪怕是在这喧嚣热闹的放生池边也仿佛遗世独立般不染俗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给高阳象辩机这样的感觉! 看着眼前一个痴傻一个无情的对视,商商的心头忽然落下了一道惊雷:辩机?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一天的高阳终于遇到了在她生命中至重的那个男人----辩机! 一直到多年以后,这个四月的午后都仍让商商唏嘘!仿佛只是在不经意间,很多事情却早已注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四章 这是什么情况 浴佛节一直持续了七天,长安城内的大小寺庙赚了个盆满钵满。永昌坊内的护国寺更是独占鳌头,不但皇上在庙内持斋七日,更兼领了无数赏赐,着实是让其余的寺庙十分眼热。 商商一直呆在宫外,直到过了浴佛节才施施然的回了宫。 她现在是有“尚方宝剑”在身的人,就凭了那个腰牌,哪怕是她半夜要出宫,宫门的侍卫也得二话不说的放行。 不过她想象中的轻松自在并没有来到,一回了宫,还没等她喘口气,便被守在畅音苑外的小宫女带到了韦贵妃面前。 寝殿还是当初的那间寝殿,商商也依然是在起居殿拜见韦贵妃,只是此时的气氛已不是她平日为韦贵妃弹琴时那般融洽合谐。 光线良好的起居殿里落针可闻,商商独自一人坐在下首的客位上等待韦贵妃的到来,身边穿梭而过的宫女们完全当她隐形一般,就连茶水也欠奉。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下马威啊!商商两眼盯着墙角一樽兽形香炉,心中哀嚎。自己左躲右躲,还是躲不过啊! 一直到商商数完了第八个六百只羊,就快等得睡着时,这才听得有黄门官的声音高唱:“韦贵妃驾到!” 商商一惊,忙站起身,抬头看去时,却只见一身盛装,头戴掐金丝宫花头冠的韦贵妃搭着个小黄门的手走进了起居殿。 “苏兰馨参见韦贵妃!”不等韦贵妃开口,商商忙规规矩矩的福身行了一礼。 这个时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眼前这个等着抓她小辫子的女人心里早已没有了当初听她唱歌时对她的欣赏,剩下的只有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时的敌意,如果在这种小事上被她抓住了把柄,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起来吧!”韦贵妃的话音里听不出喜怒,径直放了小黄门的手,在主位上斜着身子坐下。 “这些丫头们,真是不知礼数,苏司乐来了也不告诉哀家,倒是劳苏司乐在此久候了!”韦贵妃一边假意斥责着身边的丫头,一边却又一口一个苏司乐,眼角的讥诮明显的象是和尚头上的虱子。 “韦贵妃言重了,您身为后宫之首,现如今宫中大小事务都要由您决断,您身边的姐姐们也跟着忙乱,一时没注意也是有的,不妨事。” 商商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低着头也不直视韦贵妃的眼睛,免得她说自己不敬。 “听说苏司乐出宫了一段日子。”韦贵妃倒也不客气,寒喧了一下便直奔主题,一对上挑的凤眼中满是浓浓的阴云。 “是的。”商商心头一跳,明白这才是正戏。 “因听得说浴佛节上有唱经,这段日子兰馨做曲子正好有所滞碍,便想着去护国寺听听经,也许会有所帮助。”商商敛了敛眉,平静的说出了这些日子自己的去向。 虽然她并没有待在护国寺,但以她现在和护国寺的关系,她相信只要有人去打听,玄奘那个老和尚一定会帮她圆场,更何况韦贵妃困处深宫,有没有那么长的手还是两说。 “哦?是么?”韦贵妃俏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似有若无的抿了一口。 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好对付!在深宫多年的韦贵妃自认阅人无数,可没有一个人是象苏兰馨这样的。 宫中女子但凡有些姿色的,没有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想爬上龙床,每年她处理掉的这种女子不知凡几。稍聪明些的或许不想跟着皇上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也会跟在成年的太子或者皇子身后想方设法的谋个出身。 只有这个苏兰馨,每天不是唱曲就是写曲,倒是真象是打定了主意来宫中做女官一般,从不见她刻意亲近谁。哪怕是一向传说与她交好的太子,也并不见她怎么巴结,东宫更是一次也没见她去过。 可越是这样,韦贵妃就越是觉得她深不可测!果然,皇上竟然给了她随时出入宫禁的权利!这让她如何不心惊? 不管是宫妃还是宫中女官,一旦入宫,都绝没有可以随时出宫的先例,可偏偏就是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女子得到了这个宫中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腰牌! 想到自己向皇上提及此事时皇上那扫过她身上的淡淡眼神,韦贵妃不由得手中轻晃,杯子也差点拿捏不住。 “不知苏司乐可受了什么启示?”韦贵妃定了定神,淡淡的扫了站在下首的商商一眼。 不管如何,这个后宫还是由她作主,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越过了她去!想到此,韦贵妃便又平静了些。只要给她些适当的敲打,一个小小的司乐,哪怕是有皇上的青眼,想来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吧? 商商听得韦贵妃此语,心知这是在刁难了,不过心里也舒了口气。若只是这种程度的刁难,她倒是不怕,现代时虽然不怎么礼佛,但好在听过齐豫的心经,这时唱出来并不是难事。 “回韦贵妃,苏兰馨听了护国寺僧众颂经颇有启发,现已有一首心经谱出,若韦贵妃有兴致,可容兰馨唱与贵妃听听?也请贵妃娘娘给兰馨品鉴一番。” 商商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在这种时候给她戴些高帽子,自己也能好过些。 “月儿!去取张秦筝来。”韦贵妃轻轻抬了抬手,便有个穿着绿衣的宫女躬了躬身打算下去。 “娘娘且慢。”商商见状忙出声阻止,“还是请这位姐姐取张古琴来吧,用秦筝不合。” 韦贵妃挑了挑眉算是同意了,那叫月儿的宫女这才转身下去,不一会便取了一张琴进来递于商商。 商商执琴在手,退后半步,在宫女端来的春凳上坐下,将琴摆好,挑弄几下弦,选了个最醇厚的起音,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将心绪平静下来。 唱佛经最忌心浮气躁,如果这样唱那不如不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段清心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唱完,商商将古琴的余韵轻轻用手压住,抬眼看向韦贵妃时,她的脸色已好看了许多。 商商暗自在心中偷笑,这心经是佛教有名的净心之咒,用这种清明淡远的曲子娓娓唱来,比那些枯躁的念颂要更入人心,韦贵妃会不受影响才怪! “娘娘觉得可好?”商商明知故问,还摆出一脸谦虚受教的模样。 韦贵妃心中清净之下,脸色好了许多,想了想虽说皇上给了她腰牌,但看样子也确实不象封妃的做派,既没给她封殿也没宠幸她。说到底苏兰馨仍然是个司乐,自己倒不需做得太过,今天敲打她一番,日后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这样一想,倒也不再刁难,只淡淡道: “嗯!不错!倒是清韵幽远,比那些象是蚊子嗡嗡似的念颂好多了。” “多谢娘娘夸奖!”商商乖觉的顺杆爬,做出满脸惊喜的模样。 “嗯。”韦贵妃揉了揉额角,今天起得早了些,竟有些头痛了。“下去吧!你自己好自为之,虽说有腰牌,可凡事不可做过。” “是!”商商起身站在下首,动也不敢乱动。 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了!也怪自己太过大意,虽说有了皇上赐的腰牌,可后宫毕竟是韦贵妃在执掌,自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出进进,也难怪人家会心中不爽! 带着一后背的冷汗从韦贵妃的起居殿出来,商商这才松了口气。经过了韦贵妃的召唤,估计宫里自会有消息传出,想来她也可以消停一阵了吧?若是天天象这样,她真是又要跑了! 唉!后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商商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顺着太液池往前行。一路心不在焉的想着玄奘跟她说的话,那个什么千年气运,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偏偏那个玄奘老和尚还一脸神秘的不肯说。 难道真要等到他百年归老才肯告诉她么?商商在心里鄙夷,古时候的人就是爱卖关子,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偏偏要弄得这么复杂。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他,难道还会因为他告诉了自己答案就反悔么? “太子----不知可有些----,你可知这段日子----。” 商商正百无聊赖的转进了御花园逛着,耳畔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语声。 四月天,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极盛,满园的牡丹姹紫嫣红,倒真应了国色天香的说法,隔得远的商商只看到在一丛开得正艳的牡丹后头站着两个十分眼熟的人影。 “太子?”商商惊讶之下低呼了出来。 那两个背对着的人影听得这一声惊呼,同时转过了身来,看到那另一个婀娜背影的正脸时,商商的脸上剩下的便只有苦笑了。 “见过武才人!见过太子殿下!”虽然极不愿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冒出来,但商商还是不得不凑上了前去,硬着头皮见了个礼。 “苏司乐?”武才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慌乱,又或者带着些故作的掩饰。 “商商?”倒是李治的表情要自然的多,虽说可能有些意外,但脸上那和煦的笑意却并不是作假。 “起来吧!你这是从哪里来?” 虽然看着商商脸上僵硬的表情有点纳闷,李治还是好脾气的跟商商寒喧着,这毕竟是默最看重的人,他怎么也得多看顾着些。 “从韦贵妃殿里过来,一时不想回畅音苑,便在御花园里转转。” 商商尽量约束着自己的眼光,不往武才人的脸上打转,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李治的面问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已经到了贞观末年了么?怎么先是跳出个辩机让高阳发了疯似的痴缠,然后,明明跟李恪好得象什么似的武媚娘也突然跟太子亲热起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五章 暗潮涌动 假装没有看到李治那戏谑般的眼神,商商心不在焉的辞别了李治和武媚娘。 她的历史学得并不好,印象里只依稀记得太子李治和武媚娘的暧昧关系是在贞观末年李世民卧病宫中之后开始的。 可她自从发现李恪和武媚娘的关系后,便将李治的事情丢到了脑后。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李治也就没机会再与武媚娘发生什么不伦之恋,到最后会被武媚娘篡国的事也就变成了个笑话。 然而刚才看到的一切却让她的心又猛然跳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历史的强大纠错能力么?哪怕武媚娘心里真正爱的人是李恪,可最后她还是会跟李治走到一起? 武媚娘的表情太奇怪了,虽然她妆饰完美的脸显现出了一种动人的羞涩。可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商商总觉得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这种羞涩里含着一种让人别扭的作戏感觉。 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商商拧紧了眉头,忽的又想起了那日听见李恪说的那几句语意不明的话,心中象是划过了一道闪电,陡然的亮堂了起来。 真是个傻女人!商商喃喃念道。那日李恪那几句以退为进的话显然已经让武媚娘这个傻女人放在了心里。什么四面受敌!什么岌岌可危!都只不过是为了说动武媚娘的危言耸听! 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帮到自己心爱的人么?如果真的是将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的男人,当初怎会让她入宫为妃?现在又怎会让她来作这等下作的事情? 商商不禁有些替武媚娘不值,也有些鄙夷李恪的作法。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一个女人的爱?哪怕是不爱她,也不应该这样做! 商商愤愤的揪了几片柳叶掐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辞,可随即却又犹豫起来。 她要不要跟太子说一声呢?武媚娘接近他肯定是没怀好意的。可她要怎么说呢?说武媚娘跟李恪有一腿,她接近你肯定有企图?那这样不是将武媚娘的隐私完全暴露了么? 虽然武媚娘这样对李治不怀好意让爱屋及乌的商商有些不满,可是她毕竟也是个女人,商商觉得这样将她的隐私暴露人前并不是个好主意。 商商想了想,还是决定随遇而安,象这样的朝中大事,不是她这样头脑简单的人可以掺和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若是这段日子里李默或者李治来找她,她便提一下,若是不来,便只当是没看见吧! 想来李治也不会傻到真的相信武媚娘,至少她见到的这个李治就绝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懦弱无能的高宗皇帝! 李治一直到看不到商商的背影了才转过身来,重又看着面前这位千娇百媚的母妃。 这次在御花园碰到武媚娘当然并不是一个意外,从上次拾到她的双凤金步摇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留心她的行踪。 他琢磨了很久也拿不准武媚娘这样接近他的用意,出于一时的好奇和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他做了个也许以后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怎么?武才人同商商很熟么?”李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武媚娘略微有些忐忑,难道自己真的表现的太急切了么?她早该知道李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能够在太子位置上坐稳的人都不简单!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那个独占后宫多年的长孙无垢的儿子,又自小养在李世民身侧,她更不应该小看他! “苏司乐才貌双全,善解人意,媚娘一直将她引为知己。”武媚娘斟酌了下,这句话说得并不算虚伪。 自从听过商商唱的那首晏殊词,她便觉得商商是懂她的,也一直对她另眼相看。虽说平日碍于身份并没有过多的亲近,但武媚娘也一直在尽自己的能力护着她,那次在她的漪兰殿,若不是她拉走了李世民,只怕商商也没那么轻松过关。 “哦!治倒是第一次听说。”李治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姿态,两眼却一直观察着武媚娘的表情。 看得出来,她这次没有撒谎。先前她作出一副柔弱无依模样的时候,眼中闪过的疏离和别扭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明明是有所图而来,却得做出一副对他亲热的模样,倒是叫他看得有趣。 真是个可爱的女人!李治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淡笑,心头却有些轻轻的悸动。 “太子不怎么在后宫中走动,不清楚我们这些女人间的事也是正常。”武媚娘抬头看着李治,眼中的光有些莫名。 虽然李治与李恪的长像并不是太象,但这样看着,也让她的内心多了些慰藉。 李恪是吴王,又非长孙皇后所出,成年后便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封地。而李治身为长孙皇后幼子,自幼长在宫中,近年又封为太子几乎每天都会在宫里晃荡,比起李恪来,他更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想起李恪为了得到自己父皇的注意和肯定所付出的努力,武媚娘便不由得有些妒忌起李治来。同样是李世民的儿子,李治得到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容易了!而她的恪却要付出百倍甚至千倍于他的努力才能换回。这不公平! “比起其他兄弟,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得以常伴父皇身畔也是治的福气。”看着武媚娘眼里若有若无的火光。不知为什么李治竟觉得有些气闷。 他清楚的知道那抹火光意味着什么,他也并不是没有听暗人们说起过他那个三皇兄与武媚娘之间若有若无的那点关系。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武媚娘为了别的男人这样的忌恨着他竟会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快! 武媚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李治的这句话无疑说中了李恪的现状,不能常伴李世民身畔,无疑会少了很多在父皇面前露脸争宠的机会,这是李恪的软肋! “怎么?武才人身子不适么?”李治看着武媚娘有些发白的脸色,关心的问道。 “也许是昨晚看书晚了些,今早起身便觉得有些头痛。”武媚娘掩饰的撑住了额角。 她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在李治的面前这样毫无顾忌呢? “那才人还是早些回寝殿歇息吧!”李治环顾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武媚娘平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大宫女,不由嘴角又是一翘,看来武媚娘为了接近他倒真是不遗余力啊! “嗯!那媚娘就先回漪兰殿了。”感受着李治的殷勤,武媚娘几乎有股落荒而逃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李治好象并不象他表现的那样受到她的吸引。也许他的样子是很温柔是很多情。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总觉得李治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戏弄。那种象是猫儿逮着老鼠的感觉让她有些背脊发毛。 “治回头再将才人的步摇送过去吧!”看着匆匆离开的武媚娘的背影,李治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下来。 第一次,他有些羡慕起自己的三皇兄了!竟然能有一个女人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放在自己身上,哪怕是他的太子妃王氏也做不到吧!可这个已经成了他们母妃的人却可以为了三皇兄义无返顾! 李治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武媚娘离开的方向,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身来,叫了一声立在远远的蔷薇丛后的小成子,慢慢的往东宫而去。 李世民在浴佛节结束之后便从护国寺摆驾回了太极宫。刚刚一回到宫中,便传来了右武候将军梁建方破松外蛮的好消息。 这让年事已高的李世民极为高兴,这次征战的胜利无疑证明了他还是当年那个英明神武决胜千里之外的秦王,而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软弱老人。就连后宫中的众人们也感觉到了这位老皇帝的兴奋心情。 接连几日,这位处于亢奋状态中的老皇帝连连召宫妃侍寝,竟颇有了些再振雄风的味道,一时间后宫中春色无边,个个宫妃们都面带桃花,甚至有那些好事的小黄门们偷偷开了盘口赌今日是哪位宫妃侍寝。 在这一片桃色的氛围里,贞观末年的一股股暗流却已开始涌动,李世民在后宫的大振乾纲也并不能阻止时光的无情流逝。 贞观二十二年的五月初,就在大唐上下一片欢歌,庆贺松外蛮终于上表归唐的热闹气氛中,年已七旬的房玄龄终于病倒了。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贞观二十一年的年尾,那场挽救自己儿子命运的谋划中还是不可避免的落下了病根,多年的操劳和年事渐高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五月端午来临的前一日倒了下来。 房玄龄的病势之猛比之李靖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数日之间,原本就削瘦的人竟已变得不成人形,御医们也全都束手无策。 当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本来正沉醉于自己雄风犹在的梦境中的李世民如遭当头棒喝。这位与自己一同征战了这么多年的同袍之人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倒下了? 这个消息让他有些不能适应!李靖的病情虽重,可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房玄龄只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来人!摆驾!朕要去看看房爱卿!”坐在翠微殿的龙座上愣了半天,象是缓过劲来的李世民寒着脸下了旨。 这一次,哪怕是要逆天他也要留下房玄龄!他是天子!号令天下谁敢不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六章 拜托你件事 当房玄龄卧病的消息在宫中传开的时候,李世民的圣驾早已出了朱雀门。商商呆在畅音苑里乍听得消息时竟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莫非那多灾多难的贞观末年这就要来了么?李世民最后是怎么去世的她并不清楚,可是看这显现出来的势头,竟没有一个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现在居然连房玄龄也病了! 一路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转过了两个街巷,御林军开道的圣驾才在梁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中门大开的国公府,此时竟有了些凄凉景象,那有些斑驳的红漆大门也象是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正带着府中众人跪在府门口迎接,李世民下了御辇,冷冷的瞥了一眼黑压压的人头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高阳的人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李世民身侧的内侍总管高公公会意的走上前,侧着耳朵听了皇上一句吩咐,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平身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些虚礼!” 李世民没好气的看了看房家的三个儿子,这三个孽子就跟当初的承乾一样,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理跪了一地的房家众人,李世民一马当先的跨进了房府的后院,他急着想要确定房玄龄的病情。 一踏进房门,李世民险些被满室的药味薰了个跟头,待定下神来往里屋的榻上望去时,一双精明锐利的眼中差点落下泪来。 “房爱卿!你怎么熬成了这副模样?” 床榻上的房玄龄形容枯槁,面如金纸,双眼迷离涣散,竟象是呈现出了弥留的态势。听得李世民的声音,那无神的一双眼中才显现出了些许的光亮,象是点点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 “皇—上—!” 房玄龄气若游丝的看着这个他追随了一辈子的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看来他是要先走一步了。 “玄龄!都是朕不好,朕应该早些派太医为你诊治。” 李世民抢上一步,拉住房玄龄朝他伸出的手,内心里有些惶恐。观音婢去后,能和他为伴的也就剩下这些老兄弟了,若是连他们也离开了,那他一个人呆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这不怪—你,是老臣自己—没有福气!”房玄龄艰难的摆了摆手,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了个笑脸。 “你不要担心!朕已经命太医将太医院中所有最好的药拿来了,若还缺了什么,只管同朕说,朕就是上山下海也定给你弄来。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李世民轻声的安慰着房玄龄,看着他如今瘦得不成人形,李世民心里那份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似乎一个不注意,房玄龄就有可能在他的面前永远沉睡下去一般。 “多谢—皇上!”病榻上的房玄龄竭力的使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 李世民去护国寺礼佛的这段日子里,他的病情越来越重,终于无法支撑,但他还是强撑着上朝,直到昨日在早朝过后陷入昏迷才真正在屋里躺了下来。 其实自从上次为了将儿子摘出来而以身试毒之后,房玄龄就对自己的身体有了预感。这副残躯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原本他还想着趁着自己还能动,将房遗爱尽量的从高阳公主身边摘开,这样,万一将来高阳公主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房氏一族也不至于会受池鱼之殃,可如今看来,只怕是来不及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也罢也罢!横竖自己一蹬了腿,他是龙是虫也都是他自己的事了!自己已是无能为力了! 房玄龄看着床边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的皇帝,心中泛起一股热流。这个男人!跟随他一生----不亏! 门外,高公公走了进来,凑近李世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李世民眉头轻轻一皱,旋即放开了房玄龄的手,轻声嘱咐几句让他好好休养的话,李世民便走出了屋。 屋外的回廊下,太医院的太医们正低头候着,见皇上出来,忙上前见礼,李世民也不啰嗦,冷冷的看了众人一会儿,只吩咐了一句:将梁国公的病情随时上报,缺什么只管上折子要。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后院的偏厅。 房遗直、房遗爱、房遗则三兄弟此时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偏厅里等候李世民的召见问话。 “房爱卿的病不是一日之祸,你们三个素日与老父住在一处,为何不早些报上来,朕也好下令由太医诊治,又岂会拖到今日这步田地?” 李世民在主座上坐下,眼神极为严厉的看着房玄龄这三个已年近四十的不成器儿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了他的心头,为什么房爱卿如此人才,竟会养出这么三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高阳呢?房爱卿病重,为何她不在榻前伺候?”李世民的眼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人,当眼光落到房遗爱身上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他回避的目光,不由心下又是一怒。 “朕问你们话,为何不答?”李世民的怒气三人明显的感觉到了,但却不敢捋虎须。 “公主在公主府中,并未曾过来。”房遗爱等了半天,见自己的大哥完全没有为自己分辩的意思,不由得缩了缩头,期期艾艾的解释起来。 “荒谬!来人!将高阳从公主府中带过来!”李世民气得拍起了桌子。 看来自己是太惯高阳了!才会让她这样飞扬跋扈!连自己的公爹都不孝敬!完全没有一点无垢的风范! 李世民黑着脸坐在偏厅里等着手下的人将高阳带过来,房遗直三兄弟站在下首处暗自叹息。 这个时候将高阳提溜过来,固然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但是事后,更难以下咽的只会是他们三兄弟,高阳的跋扈他们是深有体会! 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高公公才带着两个侍卫将高阳带进了房府的后院偏厅,看着高阳粉面微红,杏眼含春的模样,李世民哪里还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只气得脸色铁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阳立在地下,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微翘的红唇还带着些不耐。 真不知道父皇干嘛这会儿叫她来?她正和辩机说着话呢!听他说话可真舒服,那声音就象是温暖的溪水一样淌在你心上,泡得她整个人都软软的。 “父皇!叫儿臣来可有什么事么?” 高阳虽然跋扈,可常年在李世民身边呆着,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看着父皇脸色不对,高阳也收敛了一些,乖巧的依向了李世民身前。 “哼!” 李世民冷冷的哼了一声。看来是该给这丫头一些教训了,上次的那些教训看来还不够! “父皇----” 高阳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终于决定还是不要继续挑战他的神经,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原地。 “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得回公主府,房爱卿的饮食起居你全都要自己伺候,朕会留下高公公在府里看着你。若你有一点没有做到,朕就夺了你的封号,直到你学会怎么做人家媳妇为止!” 李世民的帝王霸气在此时显露无遗,话一说完,不等四人回过神来,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了房遗直三人面面相觑和一个气急败坏的高阳。 困坐宫中的商商心神不安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房玄龄的突然卧病让宫中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韦贵妃、徐贤妃、还有几位稍有些背景的妃子都在李世民前脚一出宫的时候行动了起来,纷纷派遣了心腹之人给宫外自己的家族递消息。 看这势头,房玄龄若是真的病逝,只怕朝中的势力会有一次大清洗,至少原本中立的房家党必须在以后的日子里找个强有力的靠山了。不然的话,以房遗直那点小能耐实在不足以撑起梁国公府的门面。 商商绞尽脑汁的想着贞观末年发生的事情,可对历史的模糊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只依稀记得房玄龄似乎确是在李世民逝世之前过世,至于这其中到底经历了多长时间商商就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间隔似乎并不长。 半年?一年?还是两年? 商商困扰的抓了抓头,她总不能跑去跟李默说:喂!李世民就快要不行了,你们抓紧时间吧! 要是真这样,李默不把她当疯子才怪! “啊!!!”商商受不了的大叫了出来,把一旁安心绣着香囊的福儿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商商。 “商商姑娘!” 就在屋里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畅音苑两人呆着的这间小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啊!”这会儿轮到福儿吓得尖叫了起来,只不过声音还只在喉间时就被李彦一道指风掐断了。 “李彦?” 商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一直知道李彦在她身边,可基本上他很少出现,怎么这个时候会冒出来?而且一点都没避讳福儿? “商商姑娘,出什么事了?”李彦疑惑的看着被他制住了穴道的福儿,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商商,有点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刚在屋外的树上呆得好好的,突然听得屋内商商一声大叫,吓得他从树枝上一下掉了下来,赶紧跳进屋里来看看。 “呃----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太好,发泄一下!嘿嘿!发泄一下。”商商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理由了。 其实也不怪人家李彦闯进来,他跟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这样失控过。 “呃----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商商想了想,既然李彦跑进来了,她最近又顾忌韦妃不便出宫,那便索性叫他跑个腿吧。 “姑娘但请吩咐。”李彦发出一缕指风,干脆的在福儿的昏睡穴扫过,轻松的将她送入了梦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七章 一点也不能放松 书房里的沙漏无声的带走流光,任屋里的人如何皱眉,也不见丝毫停歇。 李默坐在别苑的书房里,一身仆仆风尘,似乎是刚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看着手中的小纸条,满是疲惫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朝中一接到右武候将军梁建方破松外蛮的消息,李治便第一时间下了劳军令,由李默带了大量的金银粮草等辎重去前线劳军。 走了大半个月,李默才好不容易到达了与松外蛮部最接近的嶲州,与梁建方一番接触之下,双方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觥筹交错之间便已成莫逆,最后,还是李治的一纸催文才将李默催回了长安。 临行前,梁建方相当委婉的表达了对太子的投诚之意,言辞间颇为恭敬,李默也就心领神会的领了手下放心回京复命。 从铁勒九部归降至今,利用这种出外劳军或者押送粮草的机会,李默已经为李治拉拢了大批的军中中层和高层将领,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太子李治的仁厚和待下宽宏。 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拉拢让李恪防不胜防,疲于奔命。李治本就已是太子,以他的优势,只要他保持按兵不动,一心孝顺皇上,那么有朝一日皇上归天之后他就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李恪却不同,他的身份注定了被动只能挨打,哪怕是明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动作逃不过父皇的眼睛,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商商就交给你这张纸条么?有没有说别的什么?”李默将细绢裁成的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转头问站在一边的李彦。 这次嶲州之行总算是功德圆满,虽说人累了些,可也值得。不过哪怕是再累,只要一看到商商这纸条,所有的精神就象是一下子又都回到了他身上。 离开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回来了。他真想第一时间看到商商! “姑娘没说什么,只是听到房大人病重的消息后象是有些担心,其余的,您看了纸条就明白了。”李彦一拱手,轻声回道。 这些年他早已看明白,商商在李默心里的地位那是独一无二、不容人亵渎的。是以心里早已将商商认做了主母,只要商商一句话,便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你先回去吧!告诉商商,我沐浴过后就入宫看她。”李默揉了揉额角,嘴角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自从入宫看过商商一次之后,打破了誓言的李默便也不再顾忌,既已打算娶她为妻,他便想多陪陪她。 接到李彦带来的消息,知道李默会在夜里入宫,商商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李默去嶲州也有些日子了,没想到终于回来了。 看来自己让李彦去别苑看看顺便带信的决定是正确的!如若不然哪里就能这样碰巧见到他?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想了想往日两人在一块儿时的情形,商商又忍不住有些羞意,一双大眼漾着幸福的水光。 早早的将福儿打发了去睡,商商一个人坐在琴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弦,零零落落的琴声仿佛她心底乱纷纷的思绪。 上一次李默来的时候她事先并不知情,如今独自一人守在灯下才知等待的辛苦,那象是揪着心尖儿的煎熬竟让她觉有些埋怨起来。 “既说来看人家,为何却又不早些,偏让人等着!”商商噘着嘴嘟囔着,却又旋即发现了自己的急切,俏脸微红起来。 李默穿了一身黑色长襦翻进院中,待开门踏进屋中时,却正见着烛光下一位二八佳人微垂了螓首,轻抚着腕上白玉镯噘着嘴嗔怪心上人的模样。 “怎么了?” “啊!”商商有些受惊的看着忽然出声的李默:“你怎么不出声啊!吓人一跳!” 李默看着满面羞恼的商商,也不反驳,只无声的笑了笑,只要是看着她,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他也觉得高兴。 商商白了李默一眼,心中却有些无奈。枉她这般勤奋练功,可与李默的差距却不是一点半点,刚才他从院子里直接走进来,她居然一点动静也没察觉! “商商!你刚才嘴里念念有辞说什么呢?”李默好脾气的走到商商身畔,轻轻的搂住了商商的腰肢,贪婪的吸了口她发间的清香。 “没什么!”听得李默相问,商商有些发窘,那些急不可耐的言语可不能让他听到,不然还不被他笑死? “怎么想起让李彦带信给我?”李默想起商商纸条上写的有事,一时有些摸不透。 长孙皇后的祭日已过了月余,为商商的兄长脱籍的事却陷入了僵局,李世民并没有如李治和他推测的那样同意那次大赦,商商的兄长也仍然还在贱籍中挣扎,反而是李恪在朝中得了这次小小的胜利而风头大涨。 难道商商是为了这件事? “是有些事想同你说说。”商商一时心血来潮叫李彦叫了李默来,可他真的来了商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 难道说:喂!你那个不肯认的老爹就快死了!你们要想好对策! “什么事?”李默看着商商的迟疑,以为她被自己猜到了心思,有些不好开口,不由得又抱紧了她一些,想要给她些鼓励和支持。 “可是为了两位兄长脱籍的事?” “脱籍?哦----不是!”商商正低头思量着该怎么跟他说,不想却被他打断了思路,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商商有些尴尬的推了推李默的胸膛。 哥哥的事她现在反而不着急了,看这样子,如果历史没有什么变化的话,李治登基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新皇登基自会大赦天下,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现在只是想找个合适的距离来谈这件她很重视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情形貌似有些不大可能。李默的双臂象是长在了她的腰上一般,死死的缠着她,双臂间散发的热度让她的面色一红再红。 “什么话?”不是脱籍么?那会是什么事?李默越发想不明白了。 “你----们有没有关心过皇上的身体状况?”商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试探一番,关于李世民的去世时间,她并不想说的太过赤裸,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皇上的身体?”李默有些不明白的挑了挑眉,等着商商继续。 本来想要看到一副被点化模样的商商挫败的叹了口气,看来有些话想要隐讳也是不可能的啊!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近来朝中生病的老臣们越来越多了么?尤其是今日房大人的告病,如此来势汹汹,你们就没察觉什么么?”商商有些忍不住的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作祟?”李默皱紧了眉,商商说的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他可真要彻查了,朝中老臣有不少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如果这些人全都倒下的话,对太子的地位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唉!你怎么会这么想?”商商受不了的一拍额,难道这些就一定是阴谋造成的么?他也不看看这些老臣都多大年纪了,象他们这样年纪的人不生病才奇怪了!尤其是这些征战杀场多年的老臣,哪个身上没点旧伤? “我的意思是说,朝中这些老臣年纪都大了,房大人的病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开始,随着房大人的故去,朝中的老臣们可能都会受到影响。他们早已不年轻了!” 商商看着李默的眼,有些忧心。如果没有了这些支持李治的老臣,那些新科进士们有多少会支持李治?她真拿不准!尤其这些人中还以世家子弟为主,这些人都是被控制在自己家族手中,唯家主马首是瞻的! “你是说皇上的身体会出现问题?”李默总算是弄懂了商商的意思,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虽然李世民的身体不算特别好,但自从上次大病过一场之后也一直谨慎调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啊! “我只是说可能,我觉得你最好是建议太子对皇上的身体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而且----”商商有些不好启齿,但是有些话不得说:“最近宫中盛传皇上重振雄风,我听宫中的一些小丫头们传的厉害,说是皇上又新幸了多少美人,李世民早已不年轻了,这样耗下去,只怕油尽灯枯啊!” 在李默面前没有必要称呼皇上,商商也就没有在意,干脆的直呼其名了。 这些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商商却觉得自己不得不说,一个年纪这样大的老人整天被一群红粉绯绯的青春少艾围绕,身体会不出问题才是奇怪了!特别是象他这种不服老的人,说不定哪天出了事自己还糊涂着呢! 前几天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一眼李世民,感觉他的气色就不是特别好,但愿不要是她多心吧! “嗯!我会提醒治注意。”李默看了看有些忧心忡忡的商商,不由咧嘴一笑:“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我来的么?” “是----也不全是。”商商看了看李默轻松的笑脸,有些欲言又止。到底要不要将武媚娘的事告诉李默呢? “还有什么?你索性就一并告诉我吧!省得我猜来猜去的。” 李默将商商抱在怀中轻轻摇晃,感受着她温暖的身子在自己怀中软软的依偎着,心中无比惬意。真想一直这样抱下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说,但是事关李治,我又不放心。”商商矛盾的咬着嘴唇,真为难啊!既不想随便暴露别人的隐私,可她又不想李治出事。 李治和李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李治出了事,那李默必定也讨不了好去。 “说吧!万事有我。”李默在商商耳畔轻吻一口,看着商商犹豫的样子,心里也隐约有些明白事情只怕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知不知道李恪和武媚娘的关系?”商商咬了下唇终于问道。 “李恪和武媚娘?”李默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商商,她怎么会想起问这两个人? “我有一次----不小心看到李恪和武媚娘在林子里说话,好象有些暧昧的样子。”商商一边说一边看着李默的脸色,却发现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二人原本入宫前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会在一起说话也不奇怪。”李默一脸的见怪不怪。 “可是有一次我又看到武媚娘跟李治在一起说话,那个样子我想起来觉得怪怪的,就象是----象是说悄悄话一样。” 商商吞吞吐吐的刚说完这一句,李默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象是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布满了乌云。 “真没想到!咱们的吴王殿下竟然会连这招也用出来了!”李默冷冷的哂笑了一声。 不过也不奇怪,历来帝王家的内斗都是异常残酷、血腥的。李恪又一直处于下风,这次趁着反对大赦出了个风头,会趁此机会弄出这招也不奇怪! 他不会是想一鼓作气将治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吧?李默皱着眉,看来真是一点也不能放松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八章 登堂入室 李恪有些气闷的看着站在地下的宇文靖。 虽然在长孙皇后的大祭上劝阻了皇上的大赦,也算是在与太子的斗争中难得的占了一次上风。可不知为什么,看着高踞皇座的父皇无波无澜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原本在心中雀跃的成就感和意气风发就突然象是被扎破的气囊一般扁了下去。 一直到现在他都拿不准父皇的心思。从父皇对他的疼爱,他可以感觉的到父皇其实也是看重他的,但是这种看重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足以在他做出某些成绩的时候改掉圣旨立他为太子,他却没有半分把握。 为什么我的母妃不是皇后呢?李恪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这样想,可随即却又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汗颜。母妃在后宫虽然低调,但能做的母妃都已为他做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呢? “你是说今天李默进宫了?”李恪打起点精神,转而问宇文靖。 一直跟在李默身后的宇文靖今天也才刚从嶲州回来,可让李恪失望的是宇文靖并没有从李默的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 是不是要换个方向查查看?或者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是!属下刚刚从李默身边离开一会儿。属下是亲眼看着他潜入宫中的。”宇文靖犹豫着,隐瞒消息的事可一而不可再。 “他入宫是去见李治么?李治应该还在东宫吧!这段日子房玄龄病重,想必他也有些压力了吧!”李恪的嘴角扯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李治站在太子的位置上俯视他们这些兄弟已经太久了,这次也该让他感受点压力了,不然,他们这些兄弟会很不平衡的! “李默去了畅音苑!”宇文靖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起伏。 即便是他再不想说,也得说。看两人的来往,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李恪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畅音苑?商商?”李恪挑了挑眉,随即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看来本王这个弟弟倒真是礼贤下士之人呢!本王原本还以为看上商商的是他,谁知却是为手下看着人呢!倒是有趣的紧。” 宇文靖看了看心情变好的李恪,低下头将表情藏进阴影里。如果不是背负着家族的期望,他是不是也有机会?若论遇上商商的时间,他并不会比李默晚多少。 “看来本王倒真是小瞧了这位李默啊!”李恪喃喃自语。 他知道李治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物,但却没料到这人对于李治来说竟会重要到如此地步!再加上李默和商商祭长孙皇后陵,这事怎么想怎么透着古怪。 “宇文,你安排人下去,彻查这个李默的来历,三天内将他的底报给本王。”李恪想了想,吩咐了一句,便挥手让宇文靖退下了。 他必须好好的想想,在这场皇位的争夺战里,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如果只是一个李默就可以牵制住李治的话,那他就必须好好的衡量一番了!能利用的条件总是越多越好!最好是能将李治捆得动不了手脚! 想到前些日子进宫时武媚娘给他的暗示,他不由的更加轻松起来。 李治不是一向秉持无为而治么?想着只要不犯错,再加上朝中老臣尤其是他那个母舅长孙无忌的支持,必然能稳坐太子之位无疑。可是有些错不是你不犯就没有的,只要屎盆子扣上了头,那就谁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了!现在他所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 李恪恶意的轻笑着,轻松的躺进书桌旁的软沙发里舒服的换了个姿势,这个沙发还是商商发明的,要说这个女子,倒还真称的上是蕙质兰心呢! 畅音苑里的商商觉得鼻子异常发痒,张了两下嘴,却一个喷嚏也没打出来,不由得难受的揉了揉鼻子。 送走了答应替她看看哥哥的李默,她也有些泛困。临上床前却还在想着,既然皇上下令宫中禁了饮宴,那她是不是可以趁着这几日清闲,偷偷出去看看卫国公李靖和虬髯客,她也有些日子没见两位老人家了,怪想的!而且这两位老人家也都不年轻了。 回来也顺便带些小玩意讨好一下福儿吧!上次李彦跳进来点了她的昏睡穴,虽然事后小丫头没说什么,可看她的眼神却多了一分古怪。商商虽没觉得她有恶意,但收买一下人心总是没错的。 思忖间,商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次日一早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梳洗一番后,去尚宫局报备了一下,商商便出了宫直往卫国公府而去,打算先去看看卫国公,然后再去厨道看看自己的哥哥和虬髯客。 坐了辆马车驶到卫国公府时已经是艳阳高照,天蓝得象是块纯净的宝石般。商商一路心不在焉的看着街上来去的人潮,浑然没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车夫倒是个老实人,见车内的姑娘没反应,便提了声音叫了一声。 商商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给了车钱,在车夫恭敬的眼神里进了府门。 才走过二门,便见得一帮人远远的行了过来,商商定眼看去时,却见领头的竟是久不出门的卫国公李靖,一身正式襦服,拄着虎头杖,急急的不知要去哪里。 “爷爷!商商来看您了,您这着急忙慌的要去哪儿啊?”商商越过引路的仆妇,走近李靖行了个礼。 “商商?乖丫头,今天怎么有空闲出宫来看爷爷?”李靖看着商商一脸高兴,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状,这个干孙女可有日子没来了。 “这几日宫里禁了饮宴,商商也没什么事,便想着来看看您,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这样匆忙?”商商一眼看到跟在李靖身后的李子骞,向他福身行了一礼,李子骞连忙朝她虚扶了扶,免了礼数。 “乖丫头,你来得正好,爷爷正要到梁国公府上去瞧瞧,你也跟爷爷一块儿去吧!”李靖拉着商商的手,心里有些黯然。 他这个老兄弟只怕是不好了!可怜那么好强的一个人,如今躺在病榻上,不知要受那些不成器的儿孙多少窝囊气!听闻在前两日房遗爱那个没出息的还跟高阳公主闹了别扭,在府里吵得天翻地覆。 “是,商商陪着您。”商商凑上前扶住李靖的手肘,不由有些奇怪初瑶去了哪里。 “初瑶和唐骏去了蜀中。”象是看出她的心思般,李子骞笑着解了商商的惑。 他这个妹子是闲不住的,既得了爷爷的首肯,便再不肯呆在家中,跟着唐骏去蜀中可也有些日子了。 商商了解的笑笑,心下有些羡慕初瑶的自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初瑶一样呢? 摇摇头甩开心头的那一点向往,商商小心的扶着李靖上了车,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梁国公府而去。 马车在梁国公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商商便听得门里传来了一片嘈杂的人声,象是混合着叫骂和哭泣,闹得乱成一团。 李靖冷冷的哼了一声,扶着商商的手站在府门口望着不知所措的仆人们,身为上位者的杀伐决断之气震得下人们一句话也不敢说。 “见过卫国公!”一个有眼色的仆人赶忙推开半开的府门,一手虚引,头上冒汗的将卫国公引进了门去。 没法子!府里闹得乱成一团,没了梁国公镇场子,他们这些仆人们也作难啊!好不容易来个有份量的,只能寄希望于这位老爷子了!好歹也是跟他们家老爷一样的开国重臣,但愿能压得住那些小主子们吧! “都给我住手!”站在二进院门口的李靖一声怒喝. 这可是他同生共死的老兄弟的孩子啊!怎么就不能为他们那个快死的老子想想呢! 李靖看着这一院子闹哄哄的人实在是恨不得吐血! 痛心疾首的看着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娇媚女子,头上肿了一个大包跟站在中庭发髻散乱的高阳互瞪的房遗爱.院子里站了满地劝也不敢劝,拉也不敢拉的仆人,还有一旁左右为难的房遗直﹑房遗则两兄弟. 商商万万没有想到,跟着卫国公李靖来看看房玄龄居然还会看到这样的大场面,看着这一院子花木翻侧的狼狈,她忽然有些替房玄龄不值.那个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到最后也没有个安宁的日子过! “遗直见过卫国公!”房遗直看李靖脸色不对,赶忙拉了两个弟弟,一同走上前来向李靖行礼. “哼!”李靖冷着脸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一脸悻悻然的房遗爱,再没说话. 他并不是不想管,只是这些这家务事,实在是没有他老头子插嘴的地方,只得重重的顿了顿拐杖,扶了商商径直往内院走去. 房遗直三人尴尬的站在原地愣了愣神,这才快步跟着走上前去. 高阳却在原地皱了皱鼻子,跋扈的脸上满是不屑.转过一头乱发的脸来看着趁机悄然退下的扮着柔弱的娇媚女子,想到房遗爱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浑身又是一阵怒火燃起. 她虽不屑房遗爱,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她的驸马,现在居然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看重,为了这个贱婢不惜与她对骂,这让她这个公主颜面何存? 想及此,不禁又是怒火中烧,也不管房玄龄正在病中,甩了手便跟着房遗爱往内院走去,她可不管谁病着!得罪了她高阳,她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房玄龄的卧房门外,李世民留下的高公公尽责的守着房门,二院里的一切纷扰他象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只是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站在当地. 商商正待扶着李靖走进房玄龄的卧房,眼光一扫间,却忽然在一侧为房玄龄熬药的小厨房门口扫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 一个静静的红衣人影正站在当地无声的看着她,见她望来时,如羊脂玉一般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微笑,象是春水骤然化冻一般拂过脸颊. “辩机?”商商惊讶的低呼,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靖奇怪的站住了脚,李子骞也疑惑的看着商商.这个长得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妖的和尚居然认识商商? 察觉到李靖两爷孙的瞪视,商商不自在的笑了笑,转回头扶着李靖进了房门,决定自己待会再找辩机来问问事情的原委. 难不成,他这个和尚居然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九章 关于公主养小白脸 待陪着李靖进了房,商商看着容色枯槁的房玄龄,心里觉得有些酸酸的凄凉。 李靖老眼含泪的捏着房玄龄的手自顾自的说着话,旁边的房遗直三兄弟也躬着身子尴尬的作陪,李子骞心里虽瞧不上这三人,但也只得在一旁相陪,屋里一时间便显得格外逼仄。 商商看众人并没注意她,心里又惦着那个古怪的辩机,便觑了个空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外间。 商商左右看了看,除了原本站在门外现在早已跟进了房内的高公公,廊下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原本站在偏室炉火前的辩机竟已不见了人影,只余那红通通的小火炉上,一只装满了药汁的罐子嗞嗞的烧着。 商商有些踌躇,这里毕竟不是卫国公府,如果她为了找辩机而在人家府里乱窜明显是不合适的。可是刚才辩机的神情太奇怪了,竟象是带着些微微的欢喜和莫些让人心凉的隐忍,这让她心里不得不有些心惊。 她拿着玄奘法师给的令牌,如今可还什么事都没做呢!当初既已答应了他,少不得今天也得去找找辩机,敲打敲打他,不知会不会有点效果? 商商顾自想着,看了看左右的方向。 这个小院有两个门,其中一个是她刚才扶着李靖进来的门,还有另一个门虚掩着,不知是通向何方,门边一溜高大的白玉兰,如今正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商商小心的推开门,探头看了看外面。不知是不是因为房玄龄生病的关系,府里的仆人在三个不着调的少爷支使下全都一团乱,如今竟连个看门的仆妇都不见,门外的小石径上也没个人影。 商商缩回头来想了想,若是乱跑乱撞只怕不妥,不过要只是沿着这小径往前寻寻,应该不至于会迷路;再者,这小径两旁倒也有些花草树木成景,万一被人撞见也可有个托辞。 考虑停当,商商便扯了扯身上的襦裙,将披帛整了整,端着架子状似不经意的溜达了出去。 沿着小径一路前行,走过两个分岔她也没考虑,只一直往前。其实这里通向哪里她也不知道,只想着若再走一会儿也不见辩机的话,她便要放弃了,总不能真在人府里逛上一整圈吧? 又走过一个分岔口,眼前看到了一道小门,商商有些犹豫,唐时府第格局,各家不同,她也不能凭这些路上所看到的花草景致推断眼前这道小门后是个什么去处,回头看看来路,竟已走了半个园子了,这下子走回去都得花一番功夫。 正寻思着往回走算了,商商耳听得小门后有人说话,心中一动,便将耳朵贴近了门边。 “你这算什么?我好容易将你接了进来,你又说要走,你当我是什么?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本公主对你如何你全都看不到么?” 商商乍一听得这清脆跋扈的声音时便不由的叹起气来,自己的人品还真是好,居然真的让她误打误撞碰到了高阳和辩机。 辩机似乎是并没有出声,过了不过片刻,只听得高阳的声音又再响起。 “你倒是说句话呀!只管这样低眉敛目的做出这高僧的样子,难道你那天那般对我竟全是假的么?枉费我对你----呜----” 似乎是得不到心上人的回应,高阳竟连公主也不称了,说着说着,竟委屈的哭了起来,其声嘤嘤,颇有些惹人心怜的味道,商商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此时的高阳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唉----!”等了好久,商商才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象是含着无尽的怜惜和遗憾。 “阿--弥--陀--佛!辩机身入佛门,早已万事皆空,公主又何必苦苦相逼?”辩机清朗的声音此时也透着浓浓的苦涩。 “你撒谎!什么万事皆空?你分明就心恋红尘!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心动么?”高阳尖厉的声音几乎要划破了商商的耳鼓,震得她难受的往后缩了缩。 “贫僧----没有!”辩机象是咬着牙根一般,静静的说出了一句让高阳心碎欲死的话。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高阳歇斯底里的喊着,高亢的声音几乎冲破了这个寂静的小院,语中的凄厉心伤让人不忍卒听。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小门背后的小院内再没有了半点声息,商商默默的站在门后。 虽然高阳的性格嚣张跋扈,并不为人所喜,但对辩机,她却从未颐指气使,反而一直诸多忍让曲意逢迎。说她是色迷心窍也好,说她是淫贱无耻也罢,至少在对辩机的感情上她是真诚和无私的,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就连辩机自己也不能! “出来吧!” 就在商商打消了推门进去与辩机说话的念头时,门内突然传来了辩机的声音。 商商尴尬的推开小门。如果说偷听难看的话,让人发现的偷听无疑是更加难看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低着头不敢看辩机的眼睛,商商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很没有说服力。 这个小院花草凋敝,一看就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自己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偷听人家说话还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知道。”辩机出奇的并没有自称贫僧,只是话语间却有些落寞。 商商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天神般的容颜。说实话,每次看着他的脸,商商总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长得这样漂亮的男人却当了和尚,还真是浪费! 眼下,这张完美的脸上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可又有什么象是不一样了。 第一次在护国寺看到辩机时,他的身上有种飘然出尘的味道,可是现在他更象是一个走入红尘的行者,眼神间闪动着的尽是迷惘。 “苏护法!”辩机忽然转过头看着商商,唇角微翘,露出一个纯粹的微笑。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她的光芒象是最灿烂的太阳,比佛光还要耀眼?” 商商无语的看着辩机。她知道他说的是谁,那天在护国寺看到高阳的时候,即便她这个女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光芒。 多年的皇室生活和尊贵的身份,将这个女子的全身都染上了骄傲和自豪,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绚丽和张扬是一般女子身上绝对没有的,哪怕是商商,在这一点上也只能甘拜下风。那得靠着与生俱来的身份和地位培养而来。 “你爱她。”这一句不是问句,而是一个简单的肯定,哪怕是轻淡的语气也不能掩盖其中铁一般的事实。 商商看着眼前这个情根深种的年轻僧人,心里只剩下了一声叹息。这是一段注定无果的爱情,在若干年后也仍为人垢病,可是又有谁能知道当时那人的纠心缠绵?那种欲语还休、那种欲罢不能,生生能将人的心血都熬干! “爱?”辩机抬眼望着天上变幻的白云,迷惘的呢喃。 商商看着辩机迷惘难定的眼神,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本来一心想要来劝他,此时却又无法开口。辩机随玄奘译经已久,也算有道高僧,如今陷入情劫,又岂是她这区区小女子能一语劝动? 商商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见辩机始终痴痴的望着天,便也不想再惊动,悄然的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已不是人力可以挽回,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若是想通,兴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商商默默的沿着原路返回,一路收拾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待走到房玄龄那个小院中时才发现李靖与李子骞已从房玄龄的房中退了出来,两人正站在廊下稍远的地方与房遗直三兄弟说着什么。 “你们方才为何在前院争吵,有什么事不能等你父亲好些再说么?非得闹得阖家不宁?” 李靖顿了顿拐杖,脸色极为难看。方才他进去与房玄龄说话才发现,这个老兄弟竟已有些迷迷糊糊了,神志不甚清醒,这样的状况也不知有多久了,这几个逆子却还只顾着争吵,竟也没个人在近前看顾。 “小侄并没有想吵,都是公主,她做错了事却还在府中骂人,小侄一时气不过,方才争辩了几句,谁知她竟然打小侄,小侄可真是冤死了!”房遗爱一脸愤愤之色的囔囔,看到李靖拿眼瞪他,这才住了嘴。 “如果你没有做错事,公主为何要骂你?” 李靖虽也知道高阳跋扈,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公主,他也不便教训,只得问问情况,想着改日有机会,便在皇上面前与这小子调解一番,不管怎么说,看老兄弟的面子,他也得对这世侄看顾着些,不能真让他们被皇上问罪不是。 “小侄不过是纳了个妾,有什么大不了的,公主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见我几回?小侄也是没办法不是?”房遗爱一脸猥琐的缩着头,声音却又大了几分。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他当太监去吧? “纳妾?”李靖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驸马纳妾?那不是打公主的脸么?以高阳的脾气没将房遗爱劈了真是奇迹! “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规矩么?你怎么可以纳妾?公主没活劈了你那都是看着你爹的面子!” 李靖气得抡起拐杖就打,李子骞见状不对,连忙拉住了爷爷,口中轻声的劝解着,饶是如此,李靖也气得面色铁青,商商见势不好,连忙也走上了前去扶着老爷子,一边还顺着他的胸口。 房遗爱一边往他哥的身后躲,一边却还不消停,看着李靖被李子骞拦了下来,嘴里不服气的道:“她凭什么说我?公主了不起么?公主就能养个小白脸子和尚?我堂堂驸马爷就不能纳个妾?” “你!你这个----”李靖简直快要被他气死! 这真是个二愣子!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他是完全不明白么?他非要将祸事招到家中来才罢休么?老房怎么养了这么个啥都不懂的憨货啊? 李靖在心里为老兄弟不值,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什么叫公主就能养个小白脸子和尚你堂堂驸马爷就不能纳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倒要弄个清楚明白!” 就在一院子人围着房遗爱一顿好骂的时候,内院的门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惊雷般的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章 双方对质 站在面色不善的李世民身旁的高公公无奈的朝李靖扯了个苦笑。不是他不想出声提醒,实在是没有机会。 满院子的人此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身明黄龙袍立在内院门口的李世民,空气中的低气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商看着李世民的出现,也吃了一惊。不过好在她还算接受能力强,只是稍愣了愣神就回过了味来,连忙扯了扯在另一边一同扶着卫国公的李子骞一块搀着李靖,当先跪了下去。 “李靖(苏兰馨)(李子骞)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靖三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呼喊着朝见时的规矩话。 看李世民的脸色也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没人会愿意触他的霉头。 站了一院子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房遗直偷偷瞥了一眼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的弟弟,暗叹了一声,拉着他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院子的山呼海啸,李世民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一脸的怒气。 今天一回内宫就有太医院首席医正上奏,说房玄龄的病体只怕看着不好,皇上宜早做准备,最长恐怕也拖不过这月月底。 原想着趁着老兄弟还在,自己能多来看他一回是一回,可万没想到,自己为了不扰到老兄弟休息没让通报,竟然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真是太给他这个皇上长脸了! 公主养小白脸子和尚、驸马爷公然纳妾!这都是什么肮脏事? 李世民不出声,地下跪着的人也不敢起来,时间一长,李靖这老身子骨便有些受不住了,冷汗便沿着鬓角滑了下来。可是皇上没开口,若是自己站起来,往小了说也是大不敬! 站在李世民身后的高公公见势不对,忙凑上前两步,在李世民的耳边轻声的提醒了两句。房玄龄已经是病倒了,若是李靖再病了,只怕皇上会气得更厉害,他这个做奴才的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世民本来还在气着高阳的不争气和房遗爱的嚣张,可这会得了身边内侍的提醒,才发现李靖已是额头见汗,心下不由一阵愧疚。儿女辈们不听话,跟这些老兄弟们可没有关系! “李靖!你起来吧!”李世民挥了挥手,让高公公近前将李靖搀了起来。 房遗直和房遗爱兄弟三人正打算趁这机会一块起来,抬眼间却看到李世民眼中的冷光一扫而过,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只能老老实实的又跪了下来。 “高阳呢?”李世民扫了一眼院中,没看到高阳,不禁又皱起了眉。 这个孩子还真是被惯坏了!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跟她说了要看顾着玄龄么?怎么这会又不见人了? “回皇上的话,公主看顾了房大人一晚上,这会回去歇着了。” 高公公轻声的回着话,一边偷眼觑着李世民的表情。哪怕明知道自己说的是没谱的事,也得硬着头皮这么说,高阳和皇上,他哪头都得罪不起! “去把她叫来。”李世民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儿是什么德行么?高公公这么说也只是不想他这个皇上面子上难看而已。 高公公弯着腰应了声,在跪了一地的仆人中点了个眼熟的,那仆妇立即站起身来出了院门,自去叫高阳,跑得比兔子还快。 “房遗爱!当初你与高阳的婚事是朕亲自赐婚,怎么?你现在是对朕当初的决定不满么?” 李世民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高公公摆了个酸枝椅给他坐下了,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声问房遗爱,一旁的李靖和商商三人都有些觉得尴尬。 按说这些事都应该算是他们与房家两亲家间的家务事,他们这三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太合适,可是皇上不开口,他们也不好说告辞的话,只得不声不响的在一旁陪着,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儿臣不敢!”房遗爱浑身冷汗直冒,虽说他嘴上囔得厉害,可真看到了李世民,那份从心底里透出的恐惧实在是让他想抽自己两耳光。 没事嘴贱什么?这下好了!居然让皇上碰上了! “不敢?朕看你就没有不敢的事!”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整个院子里的人耳朵直嗡嗡。 商商忍不住难受的皱起了眉,这里离房玄龄的卧房并不远,以李世民这样的喊法,房玄龄会听不到才怪!也不知那个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的老人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万一一下子过去了可怎么好? 想到此,商商忍不住拉了拉李靖的衣角,待得李靖朝她看过来时才向房玄龄的卧房轻轻呶了呶嘴,示意这里离房玄龄的住处太近了。 其实在李世民那一声怒喝出口的时候李靖就已经觉察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皇上盛怒之下,他也得考虑一个合适的籍口。 看着底下噤若寒蝉的房遗爱,李靖也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无法可想之下,只得略向李世民躬了躬身道: “皇上休怒!您进了府还连口茶也没喝上,不如请皇上移驾西花厅,在那里您要打也行要骂也好,总不会累了自个儿。房玄龄老兄弟如今已经躺在那里了,您可得注意身子啊!” 李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不远处房玄龄的卧房。这样明显的暗示如果李世民还弄不明白的话,那他也就不是唐太宗了! 看着李靖手指的方向,李世民才醒过神来。自己是真被这个不成器的驸马给气糊涂了,怎么就在玄龄的病房外头囔起来了?这不是给玄龄添堵么? 扫了眼跪着的众人,李世民袍袖一摆面无表情的站起了身算是默认了李靖的提议。高公公连忙在前引路,李靖等人跟在身后,满院子的仆人直到看着皇上的圣驾离开了院子门,这才纷纷作鸟兽散。 房遗直三兄弟也连忙站起来,尽管跪得时间长了腿有些发麻,可是也丝毫不敢怠慢。 待到李世民在西花厅坐了下来,派人去叫的高阳才姗姗来迟。 一头乌黑的秀发此时已经重新梳过,依然是那一身耀眼亮丽的红装,只是配着那有些苍白的容颜和微红的眼眶,看起来竟分外憔悴,完全没有了在护国寺时那样张扬如火般的风情。 商商在心底暗自叹息:女人果然是爱情里的傻子!哪怕是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不例外! 看着眼前憔悴如斯的女儿,李世民原本满腔的怒火也息了三分,只是一想起房遗爱说的什么公主养小白脸和尚的话,心里还是不痛快。他李世民的女儿,几时让人这样骂过? “高阳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阳哑着嗓子低低的向父亲道着万福,至于一旁坐着的房遗爱和大伯子、小叔子,她权当没看到。反正自己不受他们待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高阳贵为公主没必要去贴谁的冷屁股! 方才与辩机的一番争执耗去了她太多的心神,再加上又心伤辩机的无情,几重打击下来让原本精力充沛的她也有些蔫了,声音里也没有了往日那种精气神。 “朕让你照顾房爱卿你为何不在一旁伺候?” 虽然心疼自己爱女如今的憔悴模样,但李世民仍没打算将此事草草带过。毕竟公主的态度就代表着他的态度,他可不想让那些老兄弟们认为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人,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些老兄弟们可就要跟他离心了! “高阳昨晚看顾了公公一晚,今早方才歇下,不知父皇何事寻儿臣?” 她这话也不算假话,她昨晚为了让辩机陪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辩机实在是推托不过,便借口梁国公病重为由,在房玄龄的卧室外间念了一夜的地藏经。 辩机本是玄奘高徒,为房玄龄念经也是好意,房遗直三人也不便将他逐出门去,却是高阳见拉不动他,便也在外间陪了他整晚,让房遗爱几乎气得吐血。 无奈老爷子病骨支离,这府中已无人能镇住高阳,房遗爱就是再气也只能受着,心中暗恨高阳给自己戴绿帽子,还在房府中让自己没脸,这才一大早将自己养在府外的歌妓俏柳儿接进了府闹出了早上那一出。 “朕方才来看你公爹,听到一些话,不知女儿可否为父皇解惑?”李世民的怒火在听得自己女儿看顾了房玄龄一夜后又下去了三分,毕竟这事是骗不了人的,他只要事后稍做打听便能得知,也不怕她骗自己。 “不知父皇要问什么?高阳愿闻其详。”高阳并不知道方才内院里发生的一切,此时见父皇话说得奇怪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商商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一直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女子。哪怕是皇帝的女儿,婚姻大事上也不能自己决定,两个完全不相融合的人被强迫的捆绑在一起,那种痛苦实在难以形容!相比之下,她的遭遇已经足够让她庆幸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婚姻还没有成为任何人的筹码,放在天平上让人衡量。 李默----也一直一直在为两人的将来努力!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两个人就能真正的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了!想到此,商商的脸上不禁带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驸马!你就将方才你说的话再说一遍吧!”这样肮脏不象样的话,他这个一国之君可说不出来! 李世民冷冷的扫一眼坐在下首处的房遗爱,媲美数九寒天大雪的冰冷口气让房遗爱几乎要从里到外的冻住,上下牙齿竟不自禁的打起架来。 高阳狐疑的看着一旁脸色煞白的房遗爱,难道这个窝囊废还敢在父皇面前编派她的不是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一章 闹离婚 要说房遗爱的品性,其实李世民原本看着还没觉得这孩子特别差,也就是鲁莽了点,有点一根筋,他原想着,这男人嘛!娶了媳妇成了人,慢慢也就应该能靠谱了,再加上又有房玄龄的教导,房遗爱就算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他的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掌上明珠高阳却完全没有领会到。 在高阳平日接触的人中,骄傲如承乾者有之;温柔如李治者有之;内敛如李恪者更有之。哪一个拿出来都可以称得上是人中之龙,区区一个二愣子房遗爱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于是,打从赐婚之前高阳就开始了反抗,一天三顿缠着李世民软磨硬泡,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是这次一向疼她的父皇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任凭她再怎么闹,到了日子,这张赐婚的圣旨就一天不差的到了梁国公府,哪怕为此绝食三日也没有丝毫用处。 委屈的高阳就这样带着满腔发不出来的怒火嫁进了梁国公府。婚后与房遗爱的相处更是让她如坠冰窟,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头脑,却又爱耍些不入流伎俩的男人居然就是她的丈夫? 立在李世民面前的高阳冷冷的看着坐立不安的房遗爱,她这个公主都没有位置,他凭什么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而且父皇说的究竟是什么话? 她刚和这位驸马爷吵了一架,想必他那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吧? “公主!”房遗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高阳脸色不善,忙站起了身。 刚才在来的路上,大哥就已经和他耳提面命了一番,他就是再不懂事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这时的房遗爱早没有了早上和高阳吵架时的锐气,只是一迳的想息事宁人。 “高阳不敢!驸马还是把话说明白吧!不然的话,父皇定会以为我恃宠而骄呢!” 高阳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她倒想看看这个房遗爱究竟说了些什么?居然让父皇连个座都不给她! 商商看着眼前的这对怨偶,又看看一脸木然权当没看见的李靖,心里有些郁闷。这样的家务事,李世民干嘛要拉着她们这些外人在这里当摆设?难道是嫌他皇家的脸还没丢够么?非得要让她们看到个前因后果? 李子骞站在商商的旁边看着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又偷偷瞧了一眼主座上虎着脸的李世民,心里也不由得直摇头。 皇上虽然英明,可说到治家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建树。早先的太子也是教养不善,最后弄得谋反被贬,现在的高阳也是赐婚不当弄出了这么一出。唉! “也没什么!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公主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房遗爱陪着笑,看着眼睛发红的高阳,心里直叫苦。他早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茬,眼下又有皇上在上面盯着,这话可叫他怎么说呢?要是真说了出来,高阳只怕连活剐了他的心都有! “气话?朕看可不见得吧?你刚才既有胆说,怎么到了这会儿却又支支吾吾了?”李世民冷着脸看着房遗爱。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别的还罢了,这可是涉及到他大唐公主的声誉,绝不能糊里糊涂的混过去! “皇上恕罪!臣弟无知,冲撞了公主,还请皇上网开一面,臣一定好生训诫他一番,绝不叫他再犯!” “是啊是啊!皇上!您就网开一面吧!”一旁的房遗则见大哥开了口也赶紧跟在后头附和。 房遗直心中却是一阵气苦,他这个弟弟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公然与公主争吵,如今祸延家中,这可怎生是好?父亲又病着,若是遗爱真有个好歹,父亲知道还不得气死? 话一说完,房遗直便拉着两个弟弟跪了下去,不管怎么说他在家中都是长子,出了什么事还得由他这个兄长担着。 李世民看着他兄弟三人团结一致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倒是下去了几分,转脸去看高阳时,却见高阳一脸不屑的脸朝天,看也没看跪着的三兄弟。 李世民的心里也只得苦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个赐婚是真的不成功啊!看高阳这样子,哪里象是与房遗爱有半点夫妻情分的模样?若是没有自己这个皇上在这里镇着,只怕两人立时就能打起来! “哼!窝囊废!”一声不大不小的嘲笑在花厅里响了起来。 高阳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婚后的这些日子她早已将房遗爱看了个透,他根本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要是没有他老子房玄龄,象他这样的人扔到外面也就是个叫化子的命,哪还能象如今这般养尊处优,动辄呼来喝去? 房遗爱的脸色变了变,原本煞白的脸此时憋得通红,鼻子里狠命的喷着气。 也许他是没本事,也许他是不学无术,但是他也是个男人!自己的老婆天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眼角都不瞟他一眼,他抬着头只能看到两个鼻孔眼儿,这样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房遗直看着弟弟的脸色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不分场合的要闹起来吧?心下担心,忙偷偷的伸手拉了拉房遗爱的袖子。谁知这不拉还好,一拉彻底把房遗爱的二愣子性子惹了起来。 “大哥!你也不用拉我!我今天还就说了!怎么滴?” 房遗爱的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猛然一下站起身子,冲到高阳面前,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道: “就许你高阳养个小白脸儿和尚还不许我房遗爱纳妾了?这世上有没有这个道理?为人妻者养汉子!我这个做夫的还不能纳妾?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商商一脸震惊的看着犯了愣劲的房遗爱,这个莽夫居然会真的当着皇上的面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她实在是不知是该佩服他的勇气还是该可怜他的白痴! 看了看厅里,此时已经是一片寂静,就连李世民也被房遗爱这种直愣愣的怒吼给震到了,而站在房遗爱面前正面感受他怒火的高阳,此时已经脸色发白,完全没有了反应。 象是过了很久,其实也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商商只听得一声尖叫响在耳畔,不禁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房遗爱!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本公主要杀了你!” 缓过劲儿来的高阳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伴随着她的叫声,她的双手一下子就抓上了房遗爱的脸,保养得完美无缺的长指甲第一时间就在房遗爱的脸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血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道鲜红的血就顺着房遗爱的脸颊淌了下来。 “啊!” 房遗爱痛得一声惨叫,反射性的挥出手去格挡高阳的攻势,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没有丝毫偏倚的搧在了高阳的脸上。 本来张着双手正准备下一次攻击的高阳硬是被这劲道十足的一巴掌扇得倒退了三步,“砰!”的一声碰上了厅里的酸枝椅,吓得一边跪着的房遗直、房遗则两人连忙起身相扶。 商商在高阳出手的那一刻便眼疾手快的将李靖搀了起来,拉离了战圈,远远的退到了一边,李靖的年纪大了,可不要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遭到误伤才好! “都给朕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随着一声怒吼,花厅里打得打、拉得拉乱成一团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坐在上位的李世民彻底的暴怒了!他当皇上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这哪里还是他的那个顽皮娇俏的女儿?分明是个不知廉耻的泼妇!房遗爱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当着他这个皇上的面打公主?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房遗爱!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朕的公主!”李世民阴着脸。 他现在也后悔了,早知如此就该让李靖告退才是,现在不仅是李靖,站在一边的商商也将这种尴尬的场面看在了眼里,这让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摆? “高阳!你跟朕说清楚!房遗爱说你养着个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好啊!一个个的都反了你们了?” 高阳抚着被打得肿了起来的半边脸,鬓发散乱,目光呆滞的看着面目阴沉的父皇。不论如何,她也不会将辩机扯出来的,这都是她自己的事! 过了好半天,高阳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哇----父皇!这日子我不过了!你要为儿臣作主!呜----高阳要和他和离!!!”高阳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囔囔,脸上的妆哭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了一代公主的风范。 “皇上!这个日子臣也过不下去了!臣也要求与公主和离!”房遗爱眼见得祸闯得大了,索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如果真的能与高阳和离,就算是皇上要问罪他也认了! 商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难道这就是古代版的闹离婚么?老婆有了外遇,老公也养了个小三,标准的感情破裂啊!只是不知道唐代是不是有离婚这一说呢? 看了看一旁仍然半闭着眼,不知道到底是听没听到的李靖,商商实在是无语了。这样的场合,她和李子骞明显是份量不够只能当背景的份,可李靖为什么也不吱声呢?看现在这情势,皇上那里明显是要有个台阶下啊! “你们----你们!真是气煞朕了!”李世民脸色青白,伸手指着哭天抢地的高阳和一脸滚刀肉模样的房遗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哪还是两夫妻?分明就是前世的冤孽! “臣启万岁!房遗爱身为驸马,以下犯上,臣以为,应该交由三司一同审议,从重定罪!” 原本一直没有出声的李靖,此时忽然象是活过来了一般,走到李世民的面前从从容容的跪下,有理有据的为房遗爱定了罪。 在此特别感谢为我投了一张粉红票的书友冉伶!非常谢谢你的支持!马尾会继续加油,虽然写的不太好,但有朋友看马尾就很开心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二章 房大人没了 五月初最热闹的端午就在房玄龄病重的低气压中沉闷的滑了过去,长安城的百姓们也在这样的压抑中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而随着当今皇上李世民的一把怒火烧到高阳公主驸马房遗爱的身上后,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掩盖着的窃窃私语便越发的沸腾起来。 当时花厅里李靖的一番话算是变相的给了李世民一个台阶下,而且所谓的从重处罚也不过就是让房遗爱在大牢里喂喂蚊子,实际上等于是从盛怒的李世民手下保住了房遗爱这条贱命。 但这些动作背后的功夫老百姓们是不懂的!一时间,长安城里到处都是流言,纷纷言说,这是因为老房家的撑天柱子要倒了,皇上如今已经打算对房家问罪了,房遗爱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随着天气的日渐炎热,这样的传言也越发的甚嚣尘上,街面上的酒肆茶楼里,不时的也能看到一些交头接耳的人互相交换着彼此所谓的最新消息。 唐太宗李世民也渐渐的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却都一笑了之了,作为一个帝王,这种程度的流言还不足以影响到他。 眼前最难弄的反而是房玄龄的病,眼见得到了月尾,离太医宣称的日子也没几天了,他却还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这个老哥哥能撑过眼前的这关,撑过以后,便是康庄大道了! 李世民心浮气躁的在太液池边的栖兰阁里乘凉,时已近六月,穿着厚重的龙袍,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一旁的小黄门殷勤的打着扇子,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闷气。 “去替朕将苏司乐叫来。” 人一心烦的时候就会想要发泄,而这个时候宫里最适合做他出气筒的毫无疑问肯定是商商了。谁让她觊觎人家儿子呢? “是!皇上!”原本打着扇的小太监闻言屁颠屁颠的往畅音苑跑了,只留下高公公与李世民一站一坐静静的待在亭子里。 乍一听得皇上召见,商商的第一感觉就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有心向小太监打听一下,想了想却还是放弃了。 以李世民的地位,他要发作谁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她就算是打听到了他心情如何或者有什么事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可以抗旨不见他么? 既已想通,商商便也不再犹豫,关了屋门带上福儿便跟着小太监走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过错捏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人手里,怕他怎的? 逼急了她,她就带着李默私奔去!让这老头儿皇帝后悔死!不知会不会有可能这皇帝老头儿就是被她俩私奔给气死的呀---- 一路胡思乱想着,商商嘴角微翘表情奇怪,看得福儿也有些纳闷起来,难道皇上叫姑娘是有什么好事么?可这小太监也没说啊!苏司乐怎么就知道了呢? 李世民远远的看到商商走过来,抬了抬手示意,一旁侍候着的的闲杂人等便都退了开去,独留下李世民站在亭中,一副踞傲的样子背对着商商的来处看着亭外的风景。 商商走到亭前,向着李世民的背影行了个礼:“苏兰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礼扎扎实实的行了下去,商商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叫起的声音。抬眼偷偷看去,却只见李世民的背影完全没有一丝想动的趋势。 商商不禁翻了个白眼。赶情这位叫她来纯粹是来消遣的?居然连个平身也不叫,他当这姿势多舒服呢吧? 李世民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白鹭。高阳和房遗爱是由他亲自赐的婚,可到如今却弄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感到十分挫败。 “起来吧!”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李世民第一次以公平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 论相貌,清丽无双;论身段,娉婷袅娜;论声音,温柔如水;论才情,也当得学富五车。看了半晌,李世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几分眼光的。可是这样的相貌、身段、声音、才情却生在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身上,着实说不上是福分! 商商依言起身,却被李世民毫不掩饰的打量弄得有些心中发毛。难道上次的曲江宴还不能让他打消念头么?这才过了几日?眼前这个身居帝位的男人又有什么打算? “朕听说你在韦贵女妃宫中唱过一曲佛经?”李世民走回亭中坐下,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是!兰馨在护国寺听僧众吟唱经文偶有所得。” 一直对于自称奴婢感到不习惯的商商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宫中自称时一律以自己的名字代替,倒也没有弄出什么差错。 “朕听得说,你见过玄奘法师?” 玄奘的地位在李世民的心目中不可谓不高。一直以来,这位修行有成的有道高僧都是李世民的直接心理辅导师,在长孙皇后辞世后的第九个年头,将对长孙皇后浓烈情感艰难埋藏的李世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个出口就是玄奘! 而此时玄奘对商商的破格接见,却让李世民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难道----这是玄奘法师在间接的对她表示支持么? “蒙玄奘法师不弃,兰馨曾在法师的禅房静坐片刻,听法师论经,颇有所得。” 商商心中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只怕都逃不过李世民身边暗人的眼睛,若是勉强遮掩反而落了下乘,倒不如索性坦白承认,反而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李世民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这份坦然和不卑不亢就是他这个皇上也有几分佩服,或者是她并不清楚玄奘法师在信众中的力量么? “哦?朕愿闻其详。”李世民此时倒是对商商生出了一丝兴趣,莫非她还有慧根不成?若真是如此,他倒不介意成全她做个比丘尼! 站在李世民面前的商商丝毫没有体会到李世民此时的险恶用心,还只当他是真想考较她的佛理,反而是心里犯了难:她哪里懂什么佛理呢?乐理还差不多! “兰馨愚钝,听法师讲了半个时辰,佛理不甚明晰,却反而是引动了好乐之心,如今玄奘法师的满屋佛理,现在也只剩了些还未完全整理好的经曲,倒是令皇上失望了。” 商商这般的光棍,坦言承认自己不懂佛理,倒是把李世弄了个愣怔。他做皇帝的日子久了,哪里还有人会在他面前坦言自己不懂?便是真不明白的也会砌词狡辩一番,哪里有商商这样来得实在? “哈哈哈!你倒是直言不讳!”李世民也不得不笑起来,这样一个乐痴般的女子也着实可爱! “罢了罢了!你便将那佛曲演唱一遍吧!也不枉了玄奘法师对着你这榆木脑袋讲半日经!” 商商有些莫名的看着笑得开怀的李世民,虽然还不甚明白,但也知道自己是稀里糊涂的过了关了,忙清了清音,清唱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好在这心经对配乐要求本就不高,以她圆润的嗓音虽毫无伴奏的唱来也并不显得单薄。李世民本就是图个清净,此时听了倒也十分满意,出奇的没有为难她,只是交待了她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商商一肚子问号的回了畅音苑,却丝毫不知李世民此刻的心思,原本对她和李默持十分反对的心已有了些松动。 看着离去的商商,李世民的眼中有些阴晴不定。要说李世民本就是一代帝王,虽说理家不太成功可也不是傻子。高阳和房遗爱的婚姻弄成这样究其原因还在于一个郎无情一个妹无意,强扭的瓜不甜! 李世民也实在是担心,李默现在与商商正是郎情妾意情浓时分,若是他贸然的赐了一桩婚事与李默,会不会弄到后来李默也会变成如高阳和房遗爱这般。况且,李默的情况还要比高阳复杂的多,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来人!传朕旨意,将高阳公主与驸马带来宫中见朕!” 李世民揉了揉额角,虽说城中流言有些无稽,但都这么些日子了,也该收个尾了,不然的话,岂不是对不起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商商递了腰牌要出宫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进宫来的高阳与房遗爱,看着这一对相看两相厌的夫妻,商商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高阳提出的和离显然是不现实的!最现实的就是两人还继续这般凑合着过下去,只是两人台面下的动作就不是她们这些外人可以得知的了。 出了宫门,呼吸着长安街上的空气,商商觉得心情也变得自由了起来,嘴角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笑意。 方才李世民的召见虽然让她摸不着头脑,但她也敏感的察觉了一些东西----那就是李世民看着她时眼光的变化! 如果说最初李世民看着她时,眼里是欣赏和鼓励的话,那么在知道了她和李默的关系之后就变成了掺杂着厌恶和反感了,可刚才在亭子里,商商分明就感觉到了一丝赞赏和犹豫。也许----她和李默的关系并不是让他那么厌恶了? 想到这里,原本就因出宫而高兴的心情更加的飞扬了起来。看来好人就是有好报啊! 商商在长安的里坊间漫步走着,心里想着自己同李默的点点滴滴,雀跃的心就好象要飞出来一般!看着路上的行人也觉得格外的可亲,每个人的脸上象是都带着和悦的笑意,看着特别顺眼。 “快闪开!快闪开!别拦着路!” 正在商商沉浸在心头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一声声急促的喝道声将路上的行人全都赶了开来,商商连连往街边跳了几步,这才堪堪躲过了飞掠而过的马身。 “这是怎么了?” 看着那马身上骑着的腰扎白麻的骑士,商商就觉得奇怪,这是为哪家戴着孝么?怎么会在城中横冲直撞?看那方向竟是向皇城而去! “唉!房大人没了!”一旁有知道缘故的老人轻声哀叹了一声,眼中滴下几滴混浊的泪水。 “什么?房大人没了?房大人可是好人哪!这老天爷怎么就不帮着 好人呢?” “呜----房大人哪!俺们家那小子,当初还是你好心救下来的呀!怎么就没了呀?” “啊?房大人----” 街上的行人们全因着这一句“房大人没了!”变得乱哄哄了起来,只是片刻间,原本摆着小摊做生意的和正打算去买些日用东西的人们全都改变了主意。 商商混在人群中,完全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就去了?前些日子她和爷爷去瞧他时不还能说上两句话么?怎么这就去了? 房玄龄身为大唐宰相,执政多年威望不比寻常!他的身故,几乎将整个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都震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三章 往生往生 时近六月,姹紫嫣红一片的长安,此时却是满目缟素。一代贤相房玄龄的逝去让整个长安的人们都陷入了极度的哀戚中。 商商坐在卫国公府的马车上,在激动的人群中艰难的往梁国公府行进,坐在她身边的还有一身白衣的李靖和李子骞。 老爷子此时已是老泪纵横,一双干枯衰老的手不时的抹上满是褶皱的老脸,似乎想要抹去这让人无奈的悲伤。 “爷爷!房爷爷既已故去,您还是要节哀!若是房爷爷在天上见到您为了他老人家哭坏了身子,他也会不高兴的。” 虽说商商的心头此时也酸痛难当,但为了李靖的身体,她也只能强忍着哀伤,劝解着老爷子。 “商商啊!房老家伙他这哪里是病死的啊!分明就是被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气死的啊!我这老兄弟为这天下人操碎了心,可到了却只落了个气死的下场,我老头子不甘心啊!” 李靖看着商商,不由得悲从中来,房玄龄为这大唐天下付出的比谁都多,可却没能管好自己的孩子,最后还被这几个孩子气得病情加重,一命呜呼!这让他如何能不伤心呢? 听着爷爷伤心的话语,商商也是一阵黯然。要说房玄龄的死和房遗爱与高阳的胡闹没关系那是谁也不信的! 李世民那天在花厅的发作到底是没瞒过房玄龄去,房遗爱被皇上贬入天牢,随后的多日不露面引起了老爷子的疑心,在对自己的大儿子一番追问下,房遗直终于没能瞒住。 房玄龄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好半天都没出声,一双昏黄的眼中却是有如死灰一般,让人看了实在是心惊。 “爷爷!您不要再伤心了!这样对身子不好!皇上已经下令恢复了房遗爱散骑常侍的官位,又命高阳公主一同戴孝,执媳妇礼,房爷爷想必也能安心些了。” 商商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人都已经死了,哪怕是哀荣再盛也无法挽回生命的逝去。她现在只希望爷爷能长命百岁便于愿足矣! 马车好不容易才在梁国公府面前停下来,看着府门口哭声震天的麻衣人海,商商不由得打从心眼里敬佩房玄龄。一个人做官能做到象他这个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愧是第一名相! 梁国公房玄龄的灵堂就设在一进门绕过影壁后的大厅里,从府门口就点着的白纸灯笼一直延伸到了灵堂前,悬垂的窗缦也换成了纯白的垂缦,满目一片雪白。 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椁停在厅中,散发着淡淡的木材味道,形容枯槁的房玄龄穿着一身华贵的寿衣静静的躺在铺设的十分柔软的棺椁之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李靖此时反而止住了悲声,拄着拐杖定定的看着那个巨大的棺椁,似乎下一秒,那个枯瘦的老头子就会跳出来,精神矍铄的看着他乐呵呵的道:“嘿!老家伙!别又躲在家里不想上朝!今天这事没你可不行呢!” 跪在首位的房遗直向李靖磕了三个头作答谢,双眼通红的往面前的火盆里扔着纸钱。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唱,回过身来的商商便见到了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人。 祭厅里的众人看着一身明黄外罩了一件白色麻袍的皇上,都不禁吸了口冷气。皇上居然为房玄龄披麻戴孝?这是何等的荣耀? 李世民毫无所觉的越过厅里的众人,两眼直盯着厅中的棺椁,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相信那个一身正气常在他这个皇上面前也敢据理力争,却又十分怕老婆的房玄龄是真的去了! 一听到派在房府的侍卫报丧,李世民几乎当时就感觉到了一阵眩晕,他原本还想着要想方设法的多留这老兄弟几日,可他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就去了! “你倒是去得快啊!留我们这些老兄弟在这世上不是孤苦伶仃么?你倒是自在了!”李世民走近棺椁,轻抚着厚实的棺身,看着如沉睡般的房玄龄喃喃自语。 商商转眼看着跟在李世民身后进来的一大群人,竟意外的看到了跟在李治身后的李默,此时他正微侧着头,跟他身旁的长孙大人轻声说着什么,商商站得远,也听不清楚,只看得到他认真而严肃的侧脸。 李子骞站在商商身侧,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治的方向,忙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回神。 被李子骞打断的商商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又看了李默两眼,这才不舍的侧过脸去,却没有发现李默说完话后向她投来的炙热眼神。 房遗直见李世民心神略定,这才起了身跪到皇上跟前道:“启奏陛下,臣父有遗折一封,呈皇上御览。” 李世民抬了抬有些恍惚的双眼,见到房遗直,这才仿佛醒过来一般,轻声道:“起来罢!有什么遗折,你待会交给朕身边的黄公公就是,此时正当你父亲停灵之日,诸事以你父亲为大。” 轻挥了挥手,李世民示意跟在他身后的太子李治上前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梁国公房门玄龄,敏行慎吉、公忠体国、罄竭心力、知无不为--------今上倚为股肱,特赐陪葬帝陵,于礼泉西划地三百顷为冢,钦此。” 商商听得这一段文绉绉的圣旨,只觉得头晕,却也不禁为房玄龄感慨,也许这并不是他所求的,不过,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安慰奖了,至少李世民应该是明白他的付出的。 李治将手中的圣旨交给房遗直,又将他扶起,轻声安慰了几句,这才拈了几支香递到李世民手中,看着父皇郑重的插在了房玄龄灵前。 “阿—弥—陀—佛!”府门处突然听得一声佛号。 厅中众人转头看去时,只看到一队灰衣僧人在一马当先的玄奘法师带领下慢慢走进了厅中。 “大师!”唐皇李世民率先迎上前去打招呼。 “陛下!贫僧有礼了!”玄奘面带微笑,双手合十向李世民行了个礼。“贫僧此来,特为房大人念往生咒,渡房大人早登极乐,不受无边业海之苦。” “多谢大师!”房遗直忙上前向玄奘行了个礼:“玄奘大师是有道高僧,有大师亲自为亡父念经,是亡父的福份。” 玄奘一脸宝相庄严,商商却眼尖的看到他的身后那一队灰衣僧人中领头的一个一脸清秀的身影,却不是辩机又是哪个? 虽说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僧袍,但辩机的身高和气质都太引人注目了,让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看到辩机的同时,商商就下意识的回过头瞟了一眼跪在房遗爱身侧的高阳,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她一脸迷恋的模样,幸好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玄奘大师吸引住了,倒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她身侧的房遗爱,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怨毒。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商商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让人头皮直发麻。商商有些怯意的退了半步,一转头间却看到了李默关切的眼,那眼中温暖如五月骄阳,转瞬间便将她心中的寒意冲去了大半。 李默冲她无声的笑笑,动了动嘴作出一串无声的口型:一切有我! 商商心领神会的回了他一笑,却又怕人发现,只得不动声色的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房遗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弟弟和弟妹之间的互动,与玄奘法师寒喧了一阵,便吩咐下人们摆了蒲团上来,将众位法师安排在了灵堂内颂经。 “遗直!朕已下旨罢朝三日,你好生将房爱卿的身后事办妥,若是缺了什么,便向太子要去,他自会帮你。”环顾一片凄凉的灵堂,李世民心痛如绞。 看着玄奘法师开始颂经,李世民也不想继续停留在这让他心伤的地方。想起房遗直说的遗折,便命身边的高公公问房遗直取了,仔细带在身侧摆驾回了宫,留下了李治替他守着梁国公房玄龄的灵位,以备不时之需。 待得李世民离开,这祭灵的程序才又回归了正道,房遗直为太子李治收拾了个客房歇下,这才又回了前厅招待来祭祀的各路人等。 商商陪着李靖在灵前哭了片刻,又惦记着他的身体,便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再在灵前陪着了,便也向房遗直讨了个客房,同李子骞一起安置李靖歇下,两人这才又到了前厅继续陪灵,既是替李靖尽个心,也是自己对这位一代名相最后的凭吊。 商商没有与李子骞一处,反而寻了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跪坐在地上,听着玄奘带领众僧吟唱往生咒,低沉而极有节奏的颂经声,让人的心灵也变得纯净起来。 在这个厅里,她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放眼看去,反倒是高阳和玄奘、辩机还算是和她有过些来往。可偏偏这三个人都是是非之人,商商想了想,不禁轻笑起来----也许,自己在心中独自祭奠更好! 想着,认真听玄奘颂了几遍往生咒,商商便收敛心神跟着念颂起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哆,阿弥利都婆毗------” 与李治在客房说了会话的李默走进厅来时,看到的就是商商低眉敛目认真颂念往生咒的样子,那微垂的螓首上一枝银珠步摇随着商商的念颂轻轻的摇晃着。 轻手轻脚的走到商商身侧跪下,李默静静的看着一脸慈悲的商商,看着她轻轻蠕动着的粉色双唇,忍不住伸出了手,将商商放在膝上的双手轻轻握了起来。 突然被握住了手的商商吃了一惊正要挣扎,睁眼看去时却见是李默,不由得放松了身子轻轻一笑,那笑里含着的信任和依赖让李默心里一热,险些便要呼出她的名字。 商商看了看厅里,刚进来的人互相寒喧着,早已进来的众人或哭或嚎,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这才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四章 声东击西 待到出了灵堂,转过一条小径,看不到那么多堆成了山的白色帐幔时,商商这才略松了口气。 虽说灵堂是停灵的正经地方,但那夹杂着呜咽的哭嚎还是让她绷紧了头皮,十分不自在。那些各怀了心思的哭嚎完全没有一点为亡者悲的成份,让人听了心里反而不舒服。 商商环顾了下四周,在一株枝繁叶茂的白玉兰树下寻了个背人的角落站好,等着李默的到来。她倒是没想到李默会跟着李治到房府来,不过这也好,她也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李默的一身麻衣在树影边一晃时,商商就已经看到了他,望着他平平常常的那张人皮面具顿觉心中温暖。 “你今日怎么会来?”商商踮脚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影,这才放下心轻声问道。 “房大人的祭礼,不来说不过去,不管如何,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李默眼中满是柔和。商商哪怕是穿着一身毫无特色的素服,在他看来也是一样的那么美若天仙。 “是因为太子有事吧?”商商却丝毫不为他的话所打动。以她对李默的了解,若是真的只是因为尊敬房玄龄,他大约会在李世民走后再来,而不是跟在李治的身后同李世民一起来到房府。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默轻笑着伸出手轻触了下商商的脸,却也没有否认。 “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这样重要?”商商有些好奇,是什么事居然重要到能让李默放弃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李默明显听出了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层意思,心中一阵温暖,轻轻点头道:“房大人这一去,朝中的尚书左仆射一职便空了出来,皇上罢朝三日,三日后,这个职位必然会成为争夺的焦点,如果不趁早筹谋,只怕到时会落入他人之手。” “左仆射之职空缺?”商商听到这个才恍然大悟。 尚书左仆射一职目前毫无疑问是尚书省中最有实权的职务,房玄龄在世时,这个职务由他担任,一向稳妥从未出过差错,可一旦他病逝,这个职位立刻成了香饽饽。商商敢打赌,现在打着这个职位主意的绝不止是李治一方。 “不错,我这次陪太子前来,正是为了这个职位,太子如今已在后院同长孙大人商议此事了。”李默对商商并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相信商商。 “你们有没有打探过皇上的意思?”商商听了李默的话,反而略有些迟疑。 目前他们的提前动作固然重要,但是刚送走了房玄龄,李世民的心情必然不好,这个时候贸然提出房玄龄留下的这个职位的问题会不会引来李世民的反感? “听太子的意思,长孙大人可能提过,皇上心中有几个人选,但还没有最后决定,估计会在三日之后的朝会上提出来,现在太子只是在未雨绸缪,只要不入三皇子一党手中,便一切好说了。” 李默赞同的点了点头,商商所提的问题他们也想到了,皇上的意见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所提出的人选也不能超过皇上心中的范围。现在他们所做的,就是从皇上心目中的人选之中挑出一个最支持李治的人,这样,以后朝中局势仍旧会掌握在他们手中。 “如今朝中的右仆射是谁?”商商想了想,朝中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应该也有个右仆射吧?只是不知如今是谁担任?这个人的意见在皇上的心目中应该也会有相当的地位吧? “如今朝中并无右仆射。”李默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左仆射一职便至关重要起来。 “自高士廉高大人薨后,右仆射一职一直悬空,由房大人兼领,如今房大人又去,左右仆射势必要有人出来担任了。” “原来是这样?”商商这才算是弄明白了一些,“我还奇怪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右仆射大人呢!原来是并无人任职。” “嗯!所以这次任职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太子与长孙大人的商议也正是为了此事。”李默微微有些皱眉,这事确实不好办,一时之间太子和他都有些拿不准由何人担任会比较好。 若是按目前局势,由长孙无忌担任是最好不过,只不过若是提出他来,只怕也是阻力最大的,吴王断不会让长孙无忌再次登上左右仆射这个掌握大唐命脉的位置,但如果要换个人来的话----他又实在担心其人不足以压制住吴王在朝中的势力。 “皇上属意的人中可有长孙大人?”商商微低了头思忖片刻,方抬起头问道。 “听长孙大人话中意思,想必是有的,只是涉及自身他不好说罢。”李默有些不明白商商的意思。 “ 唔----那倒也是,以长孙大人跟随皇上的资历来看,这个尚书左仆射的职位倒是实至名归,只不过由于他与太子的关系,吴王必不会让他称心就是了,若是真由长孙大人执掌了朝政,估计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商商低声咕哝着。并不是她刻意将长孙无忌说的狠毒无比,只是实在是因为历史上的长孙无忌最有名的就是在高宗一朝制造了那个极为有名的谋反案,将包括李恪在内的很多李姓子孙全都拉扯了进去,这是不容置疑的。 “你说什么?”李默狐疑的看着商商,她的低语声音太小,李默一时也没有听清。 “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吴王既然也盯着这两个位置,那你们何不用这两个位置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呢?”商商看着李默随口道。 “吸引他的注意力?”李默眼中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抓不住。 “是啊!你们只管放手让他来夺这个位置,只需注意不要让他真的得手,你们再将长孙大人摆到中书省去,待到争到不可开交时,大可由太子在皇上面前进言,找个理由让这两个位置空置,位置空了,事情还得有人做嘛,到时便大可由长孙大人代理,不就完了,当初房大人不也代理了右仆射事务么?又不是没有先例!” 商商不以为然的看了看李默。什么官位什么职权?都是虚的!在其位不能执其事的多了去了,长孙无忌只要有皇上的支持,代理一下左右仆射的职务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商商!你是怎么想到的?这法子可省了我们不少事了,若是筹谋得再完善些,让那些皇子党们全都落空也不是没可能。”李默面带惊喜的看着商商。 李默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忍不住笑着上前一步环住了商商,在她的颊上轻啄了一口。 商商的这一番话让李默茅塞顿开。与其同李恪正面交锋争个不可开交,在皇上面前落下个不能容人的印象,倒不如这样声东击西一下,既可以达到目的,又落了个好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做什么呢?”商商被他的突然袭击弄得大羞,忙伸手按在李默的胸口,将他推了开去。 “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李默笑着逗她道。 “那是你笨!”商商粉颊生晕,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却软软的。 她原本并不愿介入这样的事情里,可看着李默为难她又不忍心,终于还是说了些不应该说的话。只不知这对于李恪来说是好还是坏,若是能让他彻底打消了某些念头,不知以后的他会不会过得好些? 凭心而论,李恪对她并不算坏,还有好几次曾经为她解过围,她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呢?看着李默兴冲冲的转身回后院,商商的心里反而不能平静了。现在她只希望自己的这番话不会造成太过糟糕的后果,但愿在遭受几次挫折之后李恪可以放弃自己的坚持。 商商微扬着头,看着头顶上树叶间零星落下的阳光。如果有些事真的是无法改变的,那么请允许她自私一些吧! 李默与李治是一体两面的,如果李治不能踏上巅峰,那么李默必然也会陪着他没顶!她的心没有那么大,只是想着有一个人可以陪着她走遍天涯! “你既然让我无法选择的来到了这里,那么----就请你允许我在这冷清的日子里偷些快活吧!” 商商抬起皓腕,半遮着射在面上的阳光,口中轻轻的呢喃着。只不知老天爷是否听到了她的要求,只见那婆娑绿影中,光影在不停的斑驳跳动。 梁国公府的祭奠仍然在闹哄哄的继续着,各路朝臣们各施解数纷纷粉墨登场,把个梁国公府俨然变成了朝廷内斗的最前线,住在梁国公府客房里陪灵的三皇子吴王李恪和太子李治显然成了这场热闹漩涡的最中心。 泾渭分明的朝臣们每天在太子和李恪的客房进进出出,偶然有两方人马碰到,也是各自脸一转,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看着这一场闹剧,商商实在是有些无语。以李世民的英明和手下暗人的数量,连她和李治去吃过臭豆腐都知道,又哪会不知道这些都已经快要闹到明面上的事?这些朝臣们也实在是太把这位英明君主看得轻了! 不过好在也许是她的主意起了作用,太子门前的热闹只是延续到了第二日就消停了下来,只有李默这个詹事还一直陪在太子的身边,倒象是真正用心拜祭起房玄龄来。虽然皇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从皇上赐下的御膳来看,想必还是十分满意太子的表现的。 李恪虽然也有些察觉到了皇上的态度,但目前大事当前,他也就顾不得了。只要将尚书左仆射或右仆射这两个位置弄到手一个,他在朝中的份量便会大涨,到时就是太子也得让他三分,何愁没有机会扳回父皇的信任呢? 李恪站在房里遥望着南厢太子李治居住的客房,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如果这次的事不能成功的话,他的劣势便成定局,到时想要扳回局势只怕是千难万难! “成败便在此一举了!李治!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李恪喃喃自语道。 从入V以来一直没有要过票票、打赏什么的,呃----还是喊一喊吧!马尾还是不太适应,诸位亲们如果有喜欢我的文的,请不要吝啬手中的票票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五章 何事不可决 三天的罢朝之期转眼即过,长安城在一片缟素之下风云涌动。 经过了三日的辛苦谋划,三皇子李恪几乎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走上了金碧辉煌的甘露殿,以他的身后,是一长排支持他的人。这些人里有各大世家的子弟,也有前朝旧臣。 李治的低调在这个时候充分的表现了出来,三日后的这次早朝,太子一党的几位股肱之臣,以李靖为首全部称病,除了一个孤军奋战的长孙无 忌,太子党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手无实权的空头勋贵。 这样的阵容实在是让李恪皱眉!虽然他从来没有小瞧太子的意思,但是李治这样的安排是不是也太不把他这个吴王放在眼里了?难道他认为就凭这些手中毫无实权的爵爷们就能左右朝中宰相花落谁家么? 御阶上的黄门官看了看到齐的众人,拉长了腔调唱道:“皇上驾到!” 随着阶下的众人山呼万岁,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九珠天子朝冠,容色有些憔悴的李世民慢慢的踏上了御阶,转到御座上坐下了。 “平身!” 李世民有些虚弱的微喘着气,面色有些潮红起来。也许是房玄龄的离世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这几天他都有些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突然变得虚弱起来。 他不由自嘲的笑了笑,也许自己是老了,不知道会不会跟着房玄龄一起去了啊? “众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黄门官斜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语气里带着些提醒的意味。 早上刚出来的时候韦贵妃就叮嘱过,皇上这两天看着身子不好,可千万不能累着,但愿他这声隐含提醒的话,底下那些祖宗们能明白些,不然遭罪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了! “臣褚遂良有本启奏!”黄门官的话音还没落,阶下众朝臣中便闪出了一个紫衣的人影。 李世民强打起精神看着褚遂良,心里明白他必是为了悬空的左右仆射之职。房玄龄既已辞世,左右仆射迟早得有人接手。想到此李世民强压下心头的那一声叹息,微抬了抬手,示意褚遂良起身。 “褚爱卿有本便奏来吧。” 李治看着龙座上李世民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就将这个问题提出来,会不会太急了?看父皇的样子,象是身体有些不妥,如果朝中争论太激烈会不会激怒父皇?要是将父皇气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李恪看着李世民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父皇表现出来的健康状况让他不禁有些忧心,如果在李世民健康的时候不能改变既定的太子人选,待到李世民卧病的话,他手中又没有兵权,到那时恐怕什么都晚了! “回皇上,臣以为,梁国公病逝,举国哀恸,然大唐地广人稠,无宰相理政实为不妥,皇上罢朝三日之期已到,应及早另择贤能之人担任左右仆射之职,以安民心。” 褚遂良挤了挤眼,捏着手中白玉圭不紧不慢的说了一段。 这段话是太子和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虽说是要声东击西,但如果完全没有一点对抗的就让李恪出招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要以策万全嘛! “臣附议!” 褚遂良一通话说出来,下面阶下的朝臣们异口同声的在下面支援,不管是太子党也好,吴王党也好,这个左右仆射的改任都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只是人选来说只怕就没有那么统一了。 “不知众位爱卿可有人选供朕参议?” 李世民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殿上穿着各色朝服的官员们,心知肚明这些表情各异的人都在打着什么算盘。这是看房玄龄死了,在想着怎么瓜分他留下的权力呢!一群狼崽子! 皇上的一句话出口,下面的朝臣们立时炸了锅,交头接耳的、小声嚷嚷的,一时间吵得大殿里象是飞进了一大群的蚊子,嗡嗡声不绝于耳。 黄门官看着皇上脸色不善,连忙一摆手中拂尘,一声高喝:“大殿之上不得喧哗!” 随着这一声高喝,甘露殿里的朝臣们这才总算是找回了一点自己做大臣的样子,纷纷挺胸凸肚,站得那叫一个直。 “皇上!臣李世绩举长孙无忌为左仆射,替代已故梁国公掌尚书省事。”一绺长髯的李世绩毫不避讳的直言奏道。 在他看来,与唐皇和这些兄弟们一直同生共死的长孙无忌作为左仆射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这些人里,魏征和杜如晦是早就不在了,从文的也就只剩下了这个长孙无忌,不举他还举谁? 站在李绩身后的老臣们虽然没有了李靖的代领,但也是一片附和之声,李绩这些话实在是说到了他们的心里。 李世民淡笑着看了看李绩,他的心思李世民这个做皇帝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其实在李世民的心里也是属意由长孙无忌来坐这个相位的,只是他还要看看朝中众人的意思。 眼见着李绩抢了个先站出班中大声嚷出了长孙无忌的名字,支持李恪的杨师道便急了。他是隋室旧臣,如今又尚了桂阳公主,如果想要重现祖宗荣光除了靠李恪别无他法。如果李恪此事失败的话,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杨氏一族。 看了看李绩退回朝班中,杨师道整了整身子,出班奏道:“皇上,臣杨师道与李大人之见略有不同,臣举吴王李恪为左仆射,吴王英武,年少有才,当为左仆射不二人选。” 李恪听得杨师道所言,眼中也爆起了慑人的光亮,那双眼象是含着无尽的希冀,看着龙座上的李世民。 这一次,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他所请?李恪看着坐在御座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李世民,心下暗暗思忖。 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出一个足以与长孙无忌抗衡的人来担当左仆射这个大任,李恪是断不会自己跳出来争夺这个位置的。 但是长孙无忌背后虽死犹生长孙皇后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长孙无忌也并不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要想这次的争夺得偿所愿,李恪的正面出现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哦?吴王?不知卿何以认为吴王堪当此大任?” 李世民的眉挑了挑,杨师道一直以来并不高调,作为尚了桂阳公主的驸马,应该说他比房遗爱要让他觉得顺眼的多,虽然现在只任户部尚书一职,但从他平时的考绩来看,做事倒是极为勤恳的。 “吴王在朝中理事多年,颇有建树,日前安排户部钱粮事,臣亦与吴王共事,吴王理政简洁明晰,下官无不叹服,更何况尚书省事务繁重,吴王年富力强当无力有未逮之忧。” 杨师道偷偷抬眼看了看御座上的皇上,虽说皇上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感觉上似乎皇上也并没有生气,是以便大胆陈词,大说了一通吴王的好话。 听着杨师道的话,李世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杨师道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房玄龄会病逝,固然跟年纪有关系,但操劳也是个很大的原因,在这个位置上,年纪大的人始终不如年轻人经得住打熬啊! 看着望着他两眼满是期待的吴王,李世民的心里也有些不舍,这个儿子其实他是很喜欢的。但是他的城府和胸襟都并不适合作一个皇帝,再加上他的出身――――唉!李世民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些老兄弟哪里会服他哟? 底下的群臣们个个偷看着皇上的表情,这个时候如果站对了队伍,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指日可待的青云之路了! “皇上,臣弟李元景也认为择吴王李恪为左仆射当之无愧!” 李元景看了半天,心里有些拿不准自己这个皇帝哥哥的意思,但是李恪与他一向亲厚,他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支持李恪。 李世民看着跳出来的李元景,心中不怒反笑:怎么?就连朕这个六弟也被拉下水了么?那还有没有哪一个是没有被拉下水的? “臣等附议!” 还没等李世民开口,随着李元景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大臣们便呼啦啦一下全都跪了下去,口中高呼附议,那情景简直快要赶上三呼万岁的齐整了! 吴王李恪此时的表情已经快要象花儿一样灿烂了! 李治立在阶下,一直没有出声。这样的背后策划,这样的壮观声势!莫非吴王李恪是打算逼宫么?真是失策! 李治忍不住在心中替他哀叹了一声。岂不闻一山不容二虎么?只怕李恪越是如此,父皇只会对他越加反感吧!回顾了下自己身后的同僚,看来也是时候到自己出场了! 李治将身上杏黄色的袍服整了一整,望着李世民的御座跪了下来。 李世民冷冷看着这个自己才立了没几年的太子,莫非治儿也要来抢这个权力的空么?难道自己立他为太子还不够么?是不是要让位给他做了皇上他才会高兴? 长孙无忌看着跪下的李治,面色微微动了动,双肩微颤,忍不住想要跟上前去跪下,但想了想李治的交待,还是忍了下来。也许,他要学着相信太子的处事能力,这样下一代的帝王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李治清朗的声音一出,甘露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双目炯炯的瞪着这位年轻的太子。 “奏来。” “已故梁国公任左仆射时鞠躬尽瘁,儿臣以为,虽罢朝三日不足以祭房公英魂,儿臣请皇上准儿臣所请,暂缓任命左右仆射。”李治此话一落,大殿中立时落针可闻。 “暂缓任命?那朝中大小事物何人来做决策?” 李世民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儿子,难道他就不想要这空下来的位置么?如果在这个位置安插上两个信任的人,那么他以后的日子也会安稳舒服许多吧? “如今天下承平,朝中有褚大人为中书令,又有长孙大人为司徒,朝政之事,可由他二人协商决断,更何况父皇如今春秋正盛,何事不可决?” 李治抬起脸来看着御座上的父皇。这个马屁拍得山响,而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没有理会李恪眼中快要杀了他的厉光。 “哈哈哈!好一个何事不可决?” 沉默了半晌的李世民忽然大笑起来,眼中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恪儿啊恪儿啊!你还是差了这一步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六章 善良的杨妃 六月的长安已是绿树成荫,经过了房玄龄的逝去,城中的商铺直到现在才慢慢的恢复了些生气。 自从太子李治在朝堂上耍了一招漂亮的声东击西、以退为进之后,朝野之上对太子的支持之声大涨,就连皇上看着这个小儿子时的眼光都有了些不同。 相对的,吴王的日子就有些难过了。朝中原本是分为两大派系,支持吴王一系的虽不说比太子多,但也是相差无几。这一次的失利却使得原本墙头草型摇摆着的官员们彻底站到了太子那边,吴王立时便显得势单力薄了起来。 “宇文!你说本王是不是真的与那个位置无缘?”李恪站在吴王府的书房里,看着窗外一树碧绿,心中却是一片烦躁。 这次的事情自己费尽了心力,本以为志在必得,不料却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那个李治一招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便化解了攻势,让他的满心希望就这样落了空!他实在是不甘心! “王爷勿需妄自菲薄,自古君位有德者居之,王爷乃是有德之人,只要徐徐图之,何愁大业不成?”宇文在李恪身后站的笔直。 他从未怀疑过李恪的实力。李恪的年纪比李治大,经的事也比李治多,在朝中如今还有母妃做后盾,岂不比李治这个没了母亲的孩子强么? 这次的事情他倒觉得是李恪操之过急了,在这个皇上正哀恸不已的节骨眼上挑起左右仆射之争,并不是个好时机,只是他人微言轻,说不过荆王和杨氏一族的人,只得将话埋在了心里,却不料李恪果然是吃了这个亏。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声东击西、以退为进的点子会是商商这个毫不起眼的局外人所提出来的罢了。 “徐徐图之?”李恪回过头来看了看宇文靖,眼中的光若有所思。 “正是!其实此次争左右仆射之职,属下觉得有些操之过急,若是能缓上些时日,不显得那般急切,兴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宇文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李恪也是他的主上,他不想看着李恪心急办坏事。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说本王接下来该如何办呢?”李恪微微点了点头。 宇文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这次左右仆射之职自己确实是显得急切了,也难怪父皇会起戒心,久居上位之人哪会容人这般明目张胆的觊觎?自己也真是昏头了! “依属下愚见――皇上如今春秋正盛,身子也还强健,主上在后宫中布下的那招棋还是极有用处的,现如今主上也不需心急,倒不如在宫外与朝中官员结交,其余只需静等后宫中那招棋的动静便可。” 宇文想了想,以吴王目前在朝中的局势,冒进是大不妥的,只有慢慢结交朝臣,扭转情势,只待宫中那招棋一动,吴王这边再应势而起,那就可以里应外合心想事成了! “宫中那招棋?”李恪转身面向窗外,看着浓密的树荫,不由有些恍惚。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好招!如果真的能成事,倒也不错! “替本王备轿,本王要进宫!” 向来深居简出的杨妃这几日在宫中身价暴涨。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当今皇上已经连续三日在杨妃宫中留宿了,这让一向在宫中独占鳌头的韦贵妃也看着有些眼热。 “哎!你小心着点!这可是杨妃娘娘要的百合莲子,要是弄洒了小心你的脑袋。”一个高个子穿着水红宫装的妙龄女子轻声嚷道。 “知道了!妙如姐姐!”个子小些的宫女被她训得缩起了脖子,又伸了伸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当心点,快些走!好在是杨妃娘娘一向不计较,不然,象你这般的耽搁,早就该打板子了!”被叫妙如的宫女看不下去的翻了翻白眼,又出声催促了一句。 她在杨妃身边当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日见娘娘得了皇上欢心也在心里替娘娘高兴,只是娘娘一向低调心善,从不恃宠而骄,倒叫她看着有些替娘娘不值,人在得意时可不得可劲儿撒欢儿?过了这个时候谁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宫里哪个人不是这样?偏偏娘娘就是个心善的。 “哦!知道了。”小个子宫女忙端了汤盒紧走几步。 “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刚过了个小拱桥,妙如便听得身后有人叫唤,转过身看去时,却见武才人立在身后,当下忙行了个礼。 “奴婢妙如见过武才人,这是杨妃娘娘要的百合莲子。奴婢正要带回杨妃娘娘寝宫。” “杨妃娘娘近日可好,说起来倒也有些日子没有去拜见了,不如就同你们一起去吧。” 自从上次林中一别,已有好些日子没见李恪了,这次好不容易打听得李恪进宫向母妃请安,武才人便忙不迭的赶过来了,刚走到栖水桥边便见到了杨妃身边的妙如,心想正好借这个由头一同过去,也不显得突兀。 “我家娘娘挺好的,如今正与吴王说话儿呢。” 妙如略抬了头瞧了一眼武才人,心下有些奇怪,这武才人怎么脸儿红红的,胸前起伏,竟象是连气儿也没喘匀似的? 武媚娘被妙如看得有些心虚,忙抬手掠了掠鬓边发丝,不自在的微转了头。 几人相携着走进布置得素雅温馨的丽正殿时,正见杨妃与吴王两母子不知说着什么,不时的发出阵阵轻笑声,倒显得其乐融融。 三人互相寒喧一阵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武媚娘这才有时间打量起面前的李恪。 一段日子不见,竟象是又瘦了!朝中之事她也略有耳闻,心知李恪必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心下不由得一痛,真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这些,也免得他受这苦楚。 李恪不动声色的任由武媚娘打量着,心下倒也满意她的表现,最起码她的这种表现证明了她仍然会是他掌握中的那个人。那他这次入宫的另一个目的便要好达成的多了! 杨妃看着自己儿子和武媚娘之间的互动,暗暗的皱了皱眉。 恪儿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不知?只是这种宫闱之事弄得不好是要惹火上身的!以武媚娘目前这点城府,若不是她这会儿将那些太监宫女们全都支出了殿中,就光是那眼神儿都要让人寻思半日了,哪里是做这种事的料子? “咳!”一声咳嗽在殿内轻轻响起,杨妃状若不经意的端起了面前的瓷盅儿,递到自己儿子的面前道:“恪儿!你尝尝这个百合莲子,可到了火候?” 武媚娘在杨妃的打断下这才清醒过来,不由得有些耳热。当着人家娘的面这样看人家的儿子,还被人家发现,实在是件让人尴尬的事。 李恪淡笑着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盅儿,浅尝了一口,他向来不喜甜食,因此也说不上好坏,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本宫瞧着这百合莲子象是还差了点,若是再熬些时辰只怕味道更好。”杨妃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随即便将自己手中那盅儿放在了几案上。 “唉!这有些东西吧还真是急不来,”杨妃抚了抚衣袖,接道:“就象这百合莲子吧!非得要三个时辰出来的味道才够香甜,若是离火离得早了总是差了那么点味道,就算是入了口也是涩的。妹妹你说是吧?” 那话最后一句却是向着武媚娘说的,杨妃那一双洞悉了一切的眼紧紧的看着武媚娘。如果她是聪明人,应该能听懂她的话;若是她不那么聪明――那么抱歉!她这个当娘的不介意偶而出一次手! 武媚娘心头颤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杨妃的话让她有些紧张,难道她真的做得太明显了?杨妃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她! 李恪看了看母妃,杨妃的话里未尝没有提醒他的意思,看来自己的母亲也并不是对自己的心思一点也不明白啊! 不过,既然进了宫,那么他怎么也得找机会同武媚娘说上几句话,不然的话,后面的事怕不好安排呢! 武媚娘如坐针毡的呆在席面上,暗暗后悔自己为何要跑到杨妃寝殿来,若是想见李恪,到外头寻个僻静地方等着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 “恪儿!武才人似乎身子有些不妥当,你替母妃送送武才人吧!” 杨妃看着武媚娘泛白的脸,轻轻的挥了挥手。话说到了就够,再多也是白费,让他们自己去想吧! “是!儿臣谨遵母命!”李恪起身向杨妃施了一礼,当先走了出去。 “多谢杨妃娘娘!” 武媚娘几乎是要落荒而逃了。不过她也十分感激杨妃的话,她这样提高了声音说出来的话,不说多的至少殿外候着的几个宫女是听见了,再加上身边带着的伺候的人,李恪和她的嫌疑也就避开了,倒也算是件好事。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恪进宫的消息便已传遍了宫中,这几日杨妃殿中的一举一动全都成了宫中最热门的闲聊话题。 “你是说吴王在杨妃宫中时武才人也去了?吴王还送了武才人回寝殿?商商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脸来看着说八卦说得口沫横飞的福儿。 “是啊!听说是武才人身子不适,杨妃娘娘特意让吴王殿下送的,杨妃娘娘就是心善,宫里的宫女姐姐们都喜欢到杨妃娘娘宫里当差呢!” 福儿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丝毫也不介意点心沫儿在嘴里堵了一嘴,犹自张嘴说着话。 “是么?” 商商略皱了皱眉。若是没有那天的偶遇,商商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多想。可有了那次的目击,这次大张旗鼓的相送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也不能怪她多想,不管是谁看到了当时那个情景只怕都会有所怀疑吧?只不过这次难道连杨妃也牵连在其中了么? 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李恪是她的亲生儿子啊!若是能当上太子,那她以后就是皇太后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不为了自己当上太后,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得鼎力支持啊! 自己是不是该出宫一趟见见李默呢?关于武媚娘的事,她只是跟李默略微提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这次李恪在左右仆射的任职上吃了个大亏,难保他不会将重心放在宫里,如果真让他抓到了小辫子,那李治就危险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七章 太子喜欢武才人 李默这段日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方便皇上祭奠已故的长孙皇后,太子趁着长孙无忌实掌尚书三省事的风头上了个奏折,请于晋昌坊建慈恩寺以酬母恩。并由于房玄龄的辞世,一并恳请皇上将凌烟阁众功臣画像请入慈恩寺供奉。 皇上基本上没怎么斟酌便照准了太子的奏折,并命他全权督办,而这个旨意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了李默的分身乏术。 “外面还有些什么人等着?不是已经交代过今天不见客了么?”李默揉了揉眉头,看着案几上越堆越高的拜贴,实在是头痛。 “主上,外面等着的还有辉记的刘掌柜、秦家的秦掌柜和程家的程掌柜。”外面伺候的下人也不好办,这几位都是在朝中有人撑着的,若是随意打发了,只怕面子上不好看。 “安排他们去偏厅用膳吧!”李默想了想,不再坚持。 这三家都在城中经营木材生意,背后又有鄂国公尉迟家、胡国公秦家和卢国公程家撑着,是木材行里的龙头,既要建慈恩寺,木料是必不可少的,若是贸然将人打发了,到时要用起木材来必然会束手束脚,更兼还有这三家的情份在里面,更是怎么都不能拒绝了。 “是!”门外的人应了声,自去了。 李默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养神。对于李治的这个主意,他没有给出什么意见。虽然明知道这个主意里至少有一半是为了他,剩下一半才是为了长孙皇后,他也没有表示出反对。 李世民是打着名正言顺给李默论功行赏的主意,方便以后为他赐婚个世家小姐,可李默却是想着顺水推舟提高些地位,也好在迎娶商商过门时办得风光些。 虽说李默并不是没银子,可是若是违了制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不小,只有他地位高些,迎娶商商时才能让她风风光光的,不至于委屈了她。 两头各打着各自的主意,最后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这对李世民来说倒是意外之喜,至少他看到的是儿子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这也让他舒心了不少。或者,这是自房玄龄辞世之后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主上!商商姑娘来了。”李彦一进门就看见了李默闭目养神的模样,便放轻了声音,虽然明知道李默必定早就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他也下意识的保持了应有的尊敬。 “商商?”李默有些惊喜的睁开眼,刚还在想着将来娶她时要用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会子她就来了呢? “是,姑娘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等着主上呢!” 看着李默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李彦也有些高兴,难得见到主上这般开心的模样,幸亏是有了商商姑娘,若不然还不知主上要自苦多久呢! 李彦的话音还没落,李默的人早已闪出了房门,一脸急切的奔向了后花园的小亭,徒留下李彦站在原地一脸愕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你怎么来了?” 看着亭子里那个一身秋香色薄襦裙的婉约女子,李默脸上的漠然顿时消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喜。 “怎么?不高兴我来啊?” 商商看着李默急速奔来的身影,心中象被小石子投中一般,轻轻的涟漪一圈圈的围着她,欢喜的感觉也一点点的扩大,明明是喜不自胜,嘴却俏皮的噘了起来。 “没有没有!只是想不到你今日会来!”李默眼见着商商噘着唇眼中却亮晶晶的模样,明知她在逗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澄清,唯恐在她心里轻了份量。 “看你这些日子象是忙得紧呢!”商商见李默急了,也不再逗他,心里却只觉得更甜,象是吃了蜜糖一般。 “嗯,太子弄了个慈恩寺要建,这几日正在商定供材料的人选,府里人来的多了才显得忙些。” 李默走上前去,拉着商商在亭子里坐下,细细的打量着她,几日不见,气色象是还好,看来在宫里没受什么委屈。 “是么?这可是肥差呢!看来咱们默大人又可以发笔小财了!”商商打趣的看着李默,古往今来这样的工程可都是最肥的呢!一个工程下来不说千万富翁,百万富翁该是没跑了吧? “我只想给你挣个名份,不想将来委屈你做个商人妇。”李默看着商商脸上的淡笑,轻轻道。 “商人妇怎么了?到时我陪着你去做生意,咱们也做个逍遥快活的陶朱公,有何不可?你是商人,我是商女,可不是绝配?” 商商浑不在意的翘翘小鼻子,却有些心疼李默。其实以她后世的眼光来看,做商人还真没什么好自卑的,后世那些富豪们谁不是一个比一个牛? 李默感动的看着商商。他素知商商不会因此瞧他不起,但越是这样,他便越想给商商最好的,若不是身份所限,他真想用最轰动天下的方式来迎娶商商!让这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商商是他李默的妻! “那可不行!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你!”李默握住商商细白的小手,轻轻的放在掌中摩挲,那凝脂般的柔细触感让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我是嫁你,又不是嫁你的身份,若我真在意这些,这长安城里达官贵人还少么?你又何苦这样强求自己?” 商商抬起一只手轻抚李默的脸颊,象是呵疼个孩子般看着李默的眼,这时的李默就象个脆弱的孩子一般,固执的想要将自己认为最宝贝的东西拿给自己在意的人,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证明他的真心,这样的固执让她心疼! “呵呵呵!”李默傻笑了两声,不再争执,哪怕商商再不在意,可他是男人,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商商值得最好的! 看着李默满脸的傻样,商商也只能无语。算了!他爱怎么做随他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对了!你这个时辰过来,午膳用了么?”李默象是突然想起来,看着商商的脸,这个时辰,宫里的午膳应该还没派下来吧? “哎呀!被你一打岔,正事都快忘了。”商商这时才忽然想起自己来太子别苑的目的。 她午膳都没吃就溜出来就是为了上次在宫里听说的事,被李默一打岔她都差点忘了!真是的! “什么事?”李默有些狐疑的看着一脸惊醒状的商商,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午膳也不吃就跑了出来? “呃――”虽说是话到嘴边,可商商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毕竟这个隐私涉及到的不止是李恪和武媚娘,还有李默最重视的李治,她该如何措辞才好呢? 李默看着商商左右为难的神色,心里也渐渐象是明白了些什么。上一次象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还是商商跟他说关于李治同武媚娘的事情的时候,难道这次又是跟他们有关么? “先吃些东西吧!边吃边说,不急。”李默打断了商商的思考,叫下人送吃食上来。再怎么重要的事也不如填饱肚子重要。 抬眼看着李默,商商了解的笑了笑,看来李默是看出来了她的犹豫了。 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有种不知如何处置的感觉。论道理李恪、李治和武媚娘,这根本就是乱伦,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受到后世史实的影响,商商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正常的!可是当着李默这个李世民儿子的面她又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混乱的感觉! 下人们流水般的上了午膳便识相的退下了,虽然商商来得不多,但每次都是李默亲自相陪,有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在,下人们也很知趣的不来打扰。 李默细心的将鱼骨剔除,这才将一筷雪白晶莹的鱼肉放入了商商的碗中,用眼神鼓励着商商多吃些。 商商也确实是饿了,一大早起来只吃了两块宫点,忙着要到尚宫局递腰牌出宫,连水也没喝一口,到了这会肚子里早就空了。 “是有关治的事么?”待到商商吃得差不多了,李默才端着碗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八分肯定了。 “嗯!”商商夹着菜的手顿了一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就是想问问你,太子同武才人如今是什么情形。” 商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便先问问李治的近况,待问明白了也才好说话,毕竟,太子同武才人的交道她只看到了一次,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 “太子同武才人?”李默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该如何形容才好呢?在他的印象中李治还从未这样奇怪过。 商商看着李默的表情,便觉得李治定是有问题了,只是问题的轻重就不是她所知道的了,当下便也不出声,静等着李默的下文。 “这几日倒是同武才人走得有些近,只不过还看不出来什么。”想了想,李默还是决定将实情说出来,只是李治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好形容。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李治同武媚娘的接触并没有逾矩,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李治看着武媚娘的表情有种奇怪的兴奋,象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并且乐此不疲。 “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对于李默的迟疑,商商自是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了李治的问题定然不简单,不然李默不会露出这种不知怎么措辞的表情。 “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李默淡笑着抚了抚商商的头。 商商还小,有些事情说了她也未必明白,还是自己静观其变吧!若是武才人真的威胁到了治,大不了他亲自出手就是了! “是不是太子喜欢上武才人了?” 商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默的脸色,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小小声的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她需要李默的一个肯定回答。 李默一脸震惊的看着商商。她怎么能这样肯定的、又这样无所谓的说出来?虽然商商用的是问句,但是李默还是听出了那话里的笃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八章 支走电灯泡 “为什么会这么说?”李默不知自己该是怎样一副表情。 不管怎么说,喜欢上自己的母妃都不是一件能见容于世的事情,也是他犹豫这么久都没有跟治明说的原因。商商向来聪敏,她会有所察觉也不奇怪,只是――就不知道宫中是不是也有人察觉了此事呢? “呃――也没什么,只是太子和武才人在一起时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商商咬着竹筷,小心的斟酌着词句。 “你常在宫中,可有听到什么不利的流言?” 李默推开了碗,认真的盯着商商的眼睛,若是商商有一丝犹豫,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 “没有!那次我也只是偶然见到,后来也没听人说起过什么。” 商商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李默的表情让她有些害怕。他不会真的想对武才人怎么样吧?真这样的话,不就是把未来的则天大帝给扼杀了么? “是么?”李默象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却又忽然想起商商为何突然会问起这件事,便又拿询问的眼神瞧着商商。 “为何你会突然问起太子同武才人的事?” 商商索性放下了碗筷,待下人们将一桌残羹收拾了下去,这才看着李默道: “前两日吴王进宫了,我听福儿说,武才人也是在杨妃宫中出来的,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我就觉得有些别扭,虽说你素来神通广大,可到底事涉宫中,你还是得上心才好。” 商商咬了咬唇,虽然自己下面的话或者会有些离经叛道,但听的人是李默,她也就顾不得了。 “若是武才人真是为了太子倒也罢了,最怕就是――旧情难忘啊!” “只怕这旧情不是一时半刻那么好忘的吧!”李默冷冷一笑,“她与李恪是自小儿一起长大,李恪与她又有救命之恩,这旧情早已根深蒂固,要她忘却?只怕是妄想吧!” “默,你要不要跟太子商量一下?” 商商忧心的看着李默冷硬的脸,心知肚明李治是他的逆鳞。若是真到了对李治有所损伤的那一天,哪怕是要杀了武媚娘,李默也绝对不会犹豫半分! 只是――如果史实无误,武媚娘实在是李治的心头肉,如果李默对她出手,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李默同李治的兄弟情谊? “你放心,事关重大,我当然会与治商量,治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李默看着小脸皱起来的商商,轻轻一笑。他看得出来商商的担心,但他与治的情形他心里清楚,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嗯!”商商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话已说到,相信李默自会与李治协商,而且自己虽然不太清楚唐史,但后来好象也没听说李治因为与武媚娘的感情而弄到太子之位被夺,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自己多说两句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吧? 想到这里,商商已经是彻底的放开了心中的忧虑,虽然自己来到这里碰到了一个与史实大不相同的李治的孪生弟弟,但是似乎大方向是没有什么变化。看来自己这只蝴蝶并不如何强劲,扇起来的风只是吹动了历史姐姐的一缕头发丝儿而已! 两人正在小亭内坐着喝茶消食,下人却又来催,说是偏厅里的三家木材行掌柜已经用过饭了,正等着李默接见。 商商听了不等李默开声,却是眼珠儿一转,自己两位兄长开这厨道也有些日子了,手中集下的银钱正好无处投资,倒不如投到这慈恩寺工程中来,历来公家的工程那是最好赚的,倒也算是个开源的好法子! 心思一定,商商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截了当就与李默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样?可是这各项原料都已差不多有了行商在经营,你两位兄长又如何插进去呢?”李默虽说不反对商商的想法,但是这名头却是有些不好扯。 “慈恩寺的住持可已选定?”商商想了想,这也确实是个难题,可一转念却又有了法子。 “还不曾。”李默有些不明所以,这寺庙建造与住持又有什么关系了?建好后,由皇上钦点一名住持也就是了。 “那皇上有没有属意由谁主持?” “这个――自然是玄奘法师最得皇上青睐了,前些日子浴佛节还是在护国寺斋戒呢。” “这不就得了,只要是玄奘法师入主慈恩寺,那我这儿便就有名目了,只怕那些商贾们还得拉着我要我入股呢!” 商商有些得意的摇晃着小脑袋,鬓角的一支步摇也跟着俏皮的晃动着,看得李默有些忍俊不禁,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商商这般可爱动人的模样了。 “太子能否请皇上降一道圣旨,钦点玄奘法师入主慈恩寺住持之位?”得意之后,商商看着李默一脸期待,若是这事做成了,哥哥们此生便能衣食无忧了! “此事应该不难,只是你得跟我说说,到底那些商贾为何要求着你?”李默笑谑的看着商商,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触手的滑腻让他呼吸一紧,心中一阵激荡。 “嘿嘿嘿!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商商顽皮的看着李默。 她还得去一趟慈恩寺,玄奘法师虽然是有道高僧,但是为了弘扬他法相宗一脉,这个大慈恩寺的住持之位只怕也容不得他拒绝。只要他答应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大慈恩寺既然要建,那么作为慈恩寺未来的住持派两个人监监工应该是说得过去的吧?到时,还怕那些商贾不上赶着巴结哥哥们么?想到这里,商商便禁不住偷笑起来。 李默在一旁看着商商表情变幻,虽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高兴,却也并未开口相询,只要她觉得高兴就好,若她想说,自然便会告诉他了。 商商趁着兴头,与李默道了个别,坐着马车颠颠的跑到了护国寺,凭着护法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玄奘法师,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不费吹灰之力的搞定了两位兄长的监工位置,这才高高兴兴的回了宫。 宫中武才人的漪兰殿里,这几日真可说的上是欢声笑语。 偷偷为见了李恪一面而开心不已的武才人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茫然不知。她在李恪和李治之间的这种摇摆早已引起了宫中两股势力的关注,一个不小心,等着她的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才人!太液池的莲花开了,可要去瞧瞧么?”跟着武才人最久的绮玉轻声的提醒着发呆的武媚娘。 虽然不知道这段日子武才人为何心情大好,但是总是对她们这些下人有好处的,绮玉便因此等了两回赏,伺候起来也就更加用心了。 “是么?开得可多?若是只有几枝便算了。” 武媚娘只觉得懒懒的,那日同李恪行了一路的甜蜜情景还正在心头回味,倒也不是特别想出门。 “开了半池了,大多是粉色睡莲,才人不妨去瞧瞧,也松乏松乏。”绮玉笑着道,武才人最喜睡莲,若是知道粉色莲开,定会高兴的,也好过在这殿中枯坐,说不定才人一高兴,自己又能得些赏赐呢! “真的?” 武媚娘本不想出门,但听得粉色睡莲花开,倒也喜欢,便带了绮玉与她一同出了殿。 还没走到太液池边,远远的便见了两个人影正在池边微低着头说话,迎着光看去,却又看不清。 “你道这花来得容易么?”李治看着商商,一脸的笑意。 “啊?这不是荷花么?有何不易?”商商诧异的看着一池躺在水面上娇嫩妖娆的花朵,有些不明白,难道是自己弄错了么? “噗哧!” 还不等李治开口解释其中区别,便只听得身后一声轻笑。两人转过头看去时,却只见带着两个小宫女的武媚娘正摇曳生姿的款款而来。 “兰馨见过武才人!” “媚娘见过太子!” 两人的礼称同时出口,却也同时一愣,不由也有些好笑,这样杂乱的见礼哪里还听得清说的是什么? 好在李治也并不在意,只随意摆了摆手,眼神却滑过一丝光亮。 他本是无意间走到这太液池畔,却正好遇到了刚回宫的商商,两人正说着些闲话,哪承想却会碰上武媚娘。 “听武才人一声轻笑,象是知道其中之别,那不如就由才人为苏司乐讲解一番?” 不知是不是商商太敏感,她总觉得李治清朗的声音中含着一缕说不出的柔软,悄悄抬眼看李治,却又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由暗斥自己神经过敏。 武媚娘与李治对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脸。不知为什么,在李治的面前,她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此花并不是一般荷花,而是传自天竺的睡莲,其茎光滑无刺、其叶其花也只是飘在水面,并不如荷花一般高出水面而生。” 避过了李治的眼光,武媚娘瞧向商商,一脸轻笑的为她解释睡莲与荷的不同。也幸好有商商在一旁,不然的话,由她独自一人面对李治,她的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虽说有心替李恪在李治身边打探些消息,但她真的没把握自己能不被李治发觉。每次她看到李治看她的眼神时,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就象是偷了东西被人当场抓住了一般。 商商恍然大悟的看着飘浮在碧波之上的精致花朵,脸上一阵发红,深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惭愧。 “武才人真是见多识广!李治实在佩服!” 李治状似欣慰的恭维着武媚娘,眼光却不经意的扫过武才人的发鬓。毫不意外的看见那枝金步摇簪在她的发间。 这枝金步摇在李治手中搁了好久才还给武媚娘。可是一还给她李治就后悔了。不为别的,只因这枝步摇是李恪送予武媚娘之物! 李治事后听暗人提起已是悔之晚矣!现在看她将这枝步摇视若珍宝,随时随地都戴在发间,他心里竟泛起了一股说不清是酸是涩的味道。 “有如此好花,岂可无乐?不如去前面小亭中略坐如何?”李治理了理心绪,回头看向商商。 “劳烦苏司乐带这两个丫头取秦筝来可好?李治忽然想听听苏司乐的曲子了!” 商商看着李治眼中的晦暗光芒,不由在心中暗叹:这李治!当她电灯泡么?居然这样毫不犹豫的将她支开,唉!看来跟李默所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九章 黄花梨木 慈恩寺的建造工作在晋昌坊前隋无漏寺的旧址上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虽然说是太子督建,可事实上李治真正到慈恩寺的工地上的时间屈指可数,大多时候却是李默来得多些,而李治只是负责一些大面上的事情,例如工程完成后的验收和剪彩等等。 果然如商商所料,由钦定的玄奘法师选定的监工人苏敏之在工程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全长安城里各大木材商、砖窑主等等大商家的一致巴结。而商商苦心设计好的投资计划也得到了众商家的支持。 李默看着商商营造出来的情势,除了暗叹商商精明之外,对她的神通广大也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毕竟护国寺的玄奘法师可不是谁都能说动的,更别说是这种为自己谋利的事了! 看在商商的面子上,李默对于与商商有关系的商家付款也格外爽快,前期的初级建筑刚完成,苏敏之就已收到了朝廷支付的第一笔款项,与这些款项一同来到的,便是长安城里各大商家的诚心接纳和结交了。 这些大商家都不是傻子,很多还在朝中极有势力,或者有些干脆是朝中勋贵令门下开的挣钱铺子,看到帐结的这般爽快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大伙看着苏敏之的眼光更是不同了! 商商跟着苏敏之来到慈恩寺工地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默一身锦衣却灰头土脸的站在一群泥瓦匠之中的样子。 “你一定要这么身先士卒、鞠躬尽瘁么?” 商商有些不满的翻了翻眼睛,想起那天在太液池碰到李治时他一脸悠闲的样子,再看看默!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享福一个操劳! “商商?你怎么过来了?”李默惊喜的看着商商,刚想伸出手去碰碰她的脸颊,却发现自己手上一手灰,这要是弄到商商身上,可是要把她这一身绫罗给毁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太子也真是,自己在宫里陪美人儿赏花,却把你支来做这辛苦差事――” 商商忿忿的伸出手,拍打着李默身上的灰尘,那些扑腾起来的灰渣险些呛了她一跟头。 李默好笑的看着商商一边不满的嘀咕,一边象是在一起过了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细心的替他打着身上的灰,不时的还将衣衫上露出的线头扯去,心里暖暖的象喝了烧酒一般,直透到了四肢百骸。 “这本就是我当做的,太子在宫中自有他要处理的事情,那些事我却又不能替他。”李默温柔的拉过商商的小手,爱怜的点了点她噘起的唇。 “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陪着武才人。”商商任由李默拉着她的手,自己却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的嘟哝了一句。 这里人多嘴杂,她可不想给李默惹麻烦,这些事她连两个哥哥都没有提过,就是怕牵连太大。 站在兰馨身后的苏敏之看着李默这般亲近自家妹子,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实在是乐见其成,只是为了自家妹子的名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些影响,只得开口提醒旁若无人的两人。 “李大人,兰馨,咱们不如到一旁的通善坊略坐坐罢,大人忙了这一早上也该累了。” 商商回头看着哥哥,尴尬的羞红了脸。真是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哥哥还跟在一旁呢?连忙将手从李默手中使劲抽出来,背在了身后。 “也好!那边有个食肆我常去。”李默笑看着商商羞涩的表情,眼中的柔情似要滴出来一般,看得苏敏之暗暗点头。 招呼了商商两兄妹,又吩咐了手下的人在工地上盯着,李默便走在前头,将商商和苏敏之带到了通善坊自己常去的妙然居。 自从慈恩寺开工以来,李默常在这食肆进出,倒与老板混了个脸熟,如今见是他带着客人来了,老板便殷勤的将他三人引到一个背人的小屏风后头,摆了一桌子小菜,又温了一壶酒,这才回厨下去了。 李默看到一桌子菜这才觉得有些饿了,见商商与苏敏之都不象是没吃过,便也没客气,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商商见他这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来定是饿着了,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见他吃得急了,忙忙的又是递水,又是夹菜,心里却不禁又埋怨上了李治。 他自己在宫中有人伺候着,跟美人儿赏花听曲儿,倒把自己兄弟赶到外头饿得前胸贴后背! 苏敏之看着妹子忙不迭的照顾着李默,心知肚明自己妹子是心疼人了,便也不说破,只在一旁端了杯茶慢慢啜着,一边看着坊外绿荫下来去的行人。 “别只顾着我了,你们也吃点吧,这家厨子的手艺虽是平常,却有些家常菜的鲜味儿,你们倒不妨尝尝。”李默胡塞了几口,这才略缓过了些劲儿来。 “行了!你先顾着你自己吧!我和哥哥是吃过了来的,哪成想你还不曾吃饭呢?”商商又给李默夹了一筷菜,见他狼吞虎咽的还不忘了对她笑,看得她又是气又是心疼。 待到李默吃饱了肚子,苏敏之已经喝下了他的第二盏茶,看着李默同妹子两人的互动,他不禁想起了待在厨道的绿袖,眼中光彩益发柔和起来,可是一想到自己要跟李默提的事,他的心情却又轻松不起来了。 “李大人,苏某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有事尽管直言,敏之兄不必与李默见外。”李默招来小二将饭菜撤下,待小二离去,这才转脸看向苏敏之。 “那苏某就直言了。”苏敏之将手中茶盏放下,心中整理着自己要说的话。 “要说此事,其实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了些小问题,苏某并不能十分肯定,说与李大人,也只是希望李大人留心,免得出了万一,到时不好交差。” “苏兄请讲。”李默看着苏敏之严肃的脸色,心下一时却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 “前些日子,苏某同商行的老板们吃饭,偶然间听得说慈恩寺主殿上梁的顶柱数目不够,长安城内的各家木材行的老板都有些发愁。可是不知为何,只是过了两天,再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又已眉开眼笑了。”苏敏之顿了顿,还是接下去说道:“本来这是好事,可是前天我去看木料时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的。” “怎么不对劲?”李默的脸色也有些不对起来,木料的事可大可小,若真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可就不好说了,只怕弄得不好还会连累到太子。 “那些木材我去看过,虽然颜色、质地、纹理、还有那些木材的气味都符合黄花梨木的特质,但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我找了好几个看木材的老师傅,他们都说没问题,”苏敏之说到此处,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去看那些木料本是做监工的份内事,可若是因为他的这种感觉硬说那木料不对那便有失偏颇了,是以他也不方便多说。私下里他也找了三位老师傅去看了,都说确实是黄花梨木没错,进木材的程家掌柜也说过,这批木材是他好不容易才从一位致仕归田的老御史家里搜罗来的,来路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什么,看了那木材,苏敏之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有这等事?”李默的两道长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苏敏之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也深知他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说觉得不对劲,那就肯定是有什么问题,虽说这问题如今也许并没有显现出来,但慈恩寺的建造事涉朝中大笔款项流动,他也需得防着有人背后下绊子。 “或许是苏某太过担心了,只是慈恩寺事涉皇家,上顶梁那日据说要开法会,皇上又要亲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大家都担当不起。”想了想,苏敏之又补充了一句。 朝廷内的争斗历来都十分残酷,他们家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有人利用此点来对太子下绊子,那确实是十分不利的,早防范总好过出事之后的补救。 “李默明白,多谢苏兄提醒!”李默对苏敏之拱了拱手。 “好了!你们也不要谢来谢去了,我看着怪累的。”商商在一旁笑着打岔道。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既然关系到慈恩寺,定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商商也一直没有出声打断,直到两人已经说清楚了,她这才开了口。 “呵呵呵!”李默与苏敏之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 三人起身出了食肆,因商商还想在慈恩寺待一会,苏敏之便辞了两人,打算去木材老板中再去打听些消息,希望早些弄明白那些木材的问题,当然――若是真没问题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李默带了商商回到了慈恩寺前的工地上,只不过这次他倒没有站在一堆砖块泥水中间,而是带着商商坐在工地一角的一个凉棚里。 六月的日头渐毒,哪怕是喝饱了水站在日头下,也有些晒得人难受。 商商看着顶着日头做活儿的泥瓦匠们,有些同情的道:“要不要弄些水来给他们喝?或者歇息一会儿?这样毒的日头下,怕是弄得不好要中了暑气呢!” “嗯!每日到了这个时辰他们便自会换班了,你看到那边那个棚子了么?那便是搭来让他们休息用的。”李默指着二人所站之地对面西北角的一个凉棚,示意商商往那处看。 商商用手搭了凉棚看去,这才发现那凉棚下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工人,有的喝着水,有的吃着饭,日头下的几个人也正慢慢收拾着手上的东西,看样子,也是要去歇息了。 看商商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工地上的各种砌墙工具,李默也不去吵她,只略动了动嘴,两人身边便闪出了一个灰色的人影。 李默轻声的吩咐了两句什么,那灰衣人往工地一角堆放材料的地方瞧了一眼便一闪身不见了。从来到走,无声无息,商商甚至根本都没有注意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章 各有计划 “这便是那一批黄花梨木么?” 李默站在崇化坊内的一处库房里,伸出一手指着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般闪着木料特有光泽的圆柱体。 “不错,正是这些。”站在李默身后的灰衣人点了点头。 只是一批用作大梁的黄花梨木而已,虽说贵重些,到底也不是什么稀世宝贝,程掌柜也只是租了一个靠近渭水的仓库随意的堆着。所以,他找到这批木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李默撩起长袍下摆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已经被削去枝桠,制成了规则圆柱形,散发着黄花梨木特有降香的木料。 伸出手轻轻的抚过光滑而纹理细密的表面,毫不意外的在一个疤痕处看到了一张典型的“鬼脸”,这是黄花梨木在生长中结疤所致,属黄花梨特有。 李默扣起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木身,其声清而实。毫无疑问,这一批木料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更兼香气沁人,确实是一批上好的黄花梨木料。 “倒也真亏了程掌柜的好人缘,不然哪里能弄到这样好的一批料子啊!”李默的嘴角翘了翘,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主上------这------” 李默身后的灰衣人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犹豫,这些料子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这批料子不是说在一位老御史手中得的么?去查查他的底吧,这样一批料子,要囤下来可要不少银子呢!莫不是个贪墨之徒?” 李默似笑非笑的看着身旁的属下。正如苏敏之说的,这批木料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让人觉得蹊跷了! “是!”灰衣人笑了笑,转瞬不见。 如果只是少量的木料,也许还不会惹人奇怪,但是这么多------也难怪李默会起疑了。 李默走出库房,抬头看了眼快要下山的太阳,左右看了看避过了看着库房的老苍头,转了个身沿着坊间小街往别苑走去。 看来有些人还没有放弃他的打算啊!李默在人群中悠游,不紧不慢的走着,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这个游戏太早结束的话,想来他也会觉得无趣的,还不如象现在,跟人争抢得来的东西才更宝贵,如果是唾手可得,也许他和治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一个白衣的人影在李默的身后一闪而过,没有惊起半点轻尘,看着李默慢慢往别苑返回的身影,看了半晌,回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速度快得让偶然看到的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宇文靖找到吴王李恪的时候,他正在晚晴楼中喝着小酒,一旁的歌妓正漫声唱着教坊里刚传出来的商女辞,声音婉转清丽,颇有两分商商的味道在里面。听到妙处,李恪不禁跟着晃起了头,虽有些遗憾不是商商亲口所唱,但在这晚晴楼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王爷!”宇文靖站在阳台的纱帘外轻唤了一声。 李恪挥了挥手命歌妓下去,这才对宇文靖点了点头。 “李默已经去看过那些木料了。” “如何?”李恪仰头饮下一杯酒,等着宇文靖的下文。 “他没发现木料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吩咐了手下人去查那个老御史的底子。象是在怀疑什么。”宇文靖毫不隐瞒的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由着他去查吧!”李恪不禁笑了出来,“他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出什么问题的。” 这次------他就不信他不会赢!一想到李治会输掉这一局,李恪的心情就格外的好,连带着看到宇文靖的时候也觉得特别顺眼。 “是!王爷!”宇文靖微扯嘴角轻笑了一下。 李恪的好心情无疑的也让他放松了不少,自从上次失利之后,李恪可是消沉了好久,王府里的气氛一直很紧张。这次慈恩寺的事情如果能办好,相信李恪应该能恢复些信心吧? “我上次派出去查李默的暗人有消息了,想知道么?”李恪看着宇文靖微带笑意的眼睛,眼中的快意却有些冷了下来。 根据宇文靖在长孙皇后陵带回来的蛛丝马迹,李恪想了想还是另外派了暗人去查李默的底,虽然不是故意隐瞒着宇文靖,但是查出来的东西却让李恪有些不快。 李默的身世竟象是被人清理过似的干净的离谱!这样明显的漏洞,李恪绝不相信在暗处观察了李默这么久的宇文靖会不知道,可他从长孙皇后陵回来后说的话虽然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细想想却又觉得似乎是漏掉了什么,竟象是有意无意的在拉偏他的注意力。 难道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的人也有了异心不成?李恪冷眼看着微低着头没有看他的宇文靖。看来------似乎要敲打他一番了啊!不然的话,也许他就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凭直觉李恪觉得宇文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但是这个事情也许并不是特别重要,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李恪都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 “王爷请讲。”宇文靖眼里的光闪动了一下,转瞬却又恢复了平静。 “李默常去长安城里的一个小寺院,叫香积寺,你可知道?” 李恪紧紧的盯着宇文靖的眼睛,这个人是跟随自己最久的,也是最得自己信任的,他绝不能容许他有丝毫的异心! “属下知道,属下曾见他去过一次,那里有一座小墓似乎是他乳娘的墓碑。”宇文靖心下一紧,李恪的眼神让他有种被猛兽盯着般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么? “那你为何没有回报本王?”李恪的语声转眼变冷。 “属下去查过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发现,属下便没有回报。”宇文靖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女人并不是没有漏洞,而是查无此人!当时为了不捅穿李默的身份,宇文靖便将此事按下了,没有再查下去。 “是没有发现还是根本查不到?”李恪语声更冷。 “属下无能!当时查这个女人时没有查到来路,加上以年纪看又是玄武之乱前后,长安城中好些户籍都乱了,又因李默当日并不是特别显眼,是以属下便放弃了。” 宇文靖的额角有些冒汗,手脚也有些发僵。也许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只是不知道等到李恪查出真相的那天,自己会不会因此得个办事不力的罪过? 他又从头想了想跟去长孙皇后陵前后的事,再次确定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这才略定了定神。大不了也就是个失查吧!领上几十板子大约也够了吧? “宇文!本王一直都极为倚重你!你是跟在本王身边和本王一起长大的,要是连你也存了侥幸的心思欺瞒本王,那本王还有何人可以信任?你要为本王着想啊!” 李恪看着这个跟随他多年的属下在他的盯视下紧张得直冒汗,这才满意的转换了脸色,走到宇文靖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用,这点他还是省得的。 “多谢王爷宽宏!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辅佐王爷!”宇文靖乖觉的单膝跪下,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轻重那他跟李恪这么久也就白混了! 李恪眼中的满意一闪而过,看宇文靖一副急于表忠心的样子,也不再为难他,挥了挥手又叮嘱了几句,便命他下去了。 走在街上的李默并未察觉这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在这个难得的宁静时刻里,他只想将自己融入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组成的人流里,成为他们之中的一部分,默默的感受长安城中这一片繁华。 经过厨道门前的时候,李默下意识的停了下来。这段日子净忙着慈恩寺的事,也有日子没吃厨道的东西了,倒是挺想念宋妈的手艺呢! “咦?这不是李大人么?今天怎么有空了?您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还没等李默进门,站在门口揽客的小六子就看到了停下的李默,忙不迭的为他打起了帘子,一边还向里让他。他也算是熟客了,又跟掌柜的是朋友,小六子向来也没拿这位大人当外人。 “嗯!过来吃些东西,你家掌柜的在么?”李默笑看着殷勤的小六子,随口问道。 “刚回来呢!您今儿来得巧!” “是么?倒省得我再去寻他,让你们掌柜的自上来寻我吧。” 李默随着小六子走上二楼,他常来厨道,二楼上有间雅室便是专门给他留着的。 “李兄!”李默刚一坐定,苏敏之便和苏睿之一同走了上来。 “敏之兄!睿之兄!”李默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面上含笑。 三人在桌边坐下,苏敏之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李兄!可去看了那木材了?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刚去看过,暂时来说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木材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色泽、纹理都是最好的。”李默实话实说。 “呼------没问题就好!”听得李默说的话,苏敏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大石。他在这次的工程中投下的资本也不少,若是真有漏子,到时也少不了他一份。 苏睿之看着李默的表情,却没有出声,只在暗自琢磨。他比敏之大了几岁,在他看来李默的表情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中,竟象是有些冷? 这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太踏实。莫非这木料还真是有问题不成? “李兄!这木料------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想了又想,苏睿之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虽说此事系由李默主持,看在商商的面上,万不会让他们吃亏,但是自己两兄弟若能事先有所准备也好过万事皆靠他人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一章 奇怪啊奇怪 艳阳如火的长安夏日就在慈恩寺紧锣密鼓的建造中不知不觉的滑了过去,在这看似波澜不惊的七月里,长孙无忌的三公之位坐得越发稳当,经他代理的尚书省事务也没有出一点纰漏,这让一旁伺机而动的李元景和杨氏一门极为郁闷,以至于每次上朝见到太子和长孙无忌时都不免黑着脸。 李恪在这段日子里却反而过得特别逍遥,每日上完早朝后,不是练习骑射便是呼朋唤友,三不五时还会进宫在李世民面前表现一下孝心,关心一下父皇的身体,两父子的关系倒比以往更加融洽了,时不时李世民还会赐下一些东西给这个孝顺儿子。 朝廷上下这般和乐融融的气氛甚至影响到了长安街市上,繁华的街市在达官贵人们无心的推动下更形热闹起来,待到秋风初起,凉意扑面,人们才惊觉原来已经入了秋了! 此时的慈恩寺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集合了全长安最好的匠人,慈恩寺的建造几乎打破了历来寺院建造的记录,只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慈恩寺的大型建筑都已有了雏型,而外围的园林景致也已初具规模。 “皇上!鉴于七月属阴,兼且又有鬼节,所以不宜进行大型祝祭,慈恩寺大雄宝殿上正梁的仪式臣建议挪到八月初,经过臣等多日的计算,八月初九这日是大吉之日。” 甘露殿的一片晨光之中,司天台正官杨筠松跪在阶下奏道。 佛教讲九九归一,杨筠松本是打算挪到九月,取九月九日重阳登高之日,既合佛经之意,又是大吉之日。 可是九月已是深秋,若将上正梁的时日拖到那时,于工期却又不利,所以在与太子府李舍人商量过后,两相折衷下,便挑了个八月初九,也算是稍稍合了佛教经义,日子也吉利。 “八月初九?”李世民看着阶下跪着的杨筠松,微有些沉吟。 此人师从袁天罡,倒也有些本领,也罢!八月初九便初九吧!早些建好,也好早些为观音婢立个经堂时常供奉。想到此,李世民便抬了抬手,示意黄门官。 “准――奏――!”站在李世民身侧的黄门官看到李世民的示意,会意的高唱了一声。 李世民看着台阶下已经微有些打晃的李靖,又看了看头发花白的长孙无忌,不禁暗自摇了摇头。都老了啊!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身子也一直不爽利,就是眼神也象是不行了,看来人还是要服老啊! 视线微转间,看到站在阶前的太子,李世民不由得微笑起来。这段日子以来,恪儿没有再给李治找麻烦,也许这个儿子已经看开了呢!如果治儿能有恪儿的扶持,大唐何愁不能国祚绵长? 只是委屈了默儿了啊!李世民微叹了口气,此生欠默儿的,只怕是没有机会偿还了!只望他少记恨些儿吧!看着李治俊逸的模样,李世民不免又想起了在为建造慈恩寺奔波的默儿,心底有些黯然。 “治儿!慈恩寺建造情况如何?”李世民略提高了声音问道。 “启禀父皇,慈恩寺建造如今一切顺利,到八月初九日上正梁那日,大雄宝殿四面的殿墙就可以完工了。” 李治走出朝班奏道,他虽不是日日都去工地,但是李默却一直有派人给他回报,对于进度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就好!”李世民略顿了顿,又道:“掌管工地的可是你府中那个李舍人?” “正是,如今每日都在工地上。” 李治俯首回话,微低的头却没有看到站在他对面的李恪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在李世民一提到这个舍人时李恪就注意到了,对于父皇的这种犹犹豫豫的态度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细想想却又象是眼前隔着一层纱般,让他始终看不透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 李默――舍人!他到底代表了什么?李恪有些玩味的看着俯低着身子的太子弟弟。看来你府中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传朕旨意,赐李舍人宫缎百匹、湖珠一斛、金沙佛经一卷、另赐五名宫婢伺候起居,命他好生为朕建造慈恩寺,办得好了朕有重赏!” 李世民看了看外头依然炙热的阳光,不禁有些担心起李默的身子,这样热的天气,若是天天在工地上看着,时日长了只怕要受不住啊! 李治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自从李默监工慈恩的建造以来,父皇明里暗里的赏赐就没断过,这次又是一下子这样多的赏赐,圣眷之隆真是一时无两,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媒人上门了吧? “儿臣遵旨!”虽然心中暗笑着,但李治口中仍旧规矩的回道。 “皇上!臣以为不妥。” 就在朝中众人皆为李默圣眷之隆暗自咂舌的时候,一个暗含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长孙无忌错愕了一下,回头看去时,却见是御史台的侍御史卢友恭站了出来。 李世民一脸不善的瞪着这个胸前飘着三绺长髯的卢友恭,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此人应该是范阳卢氏一族的族人,此人这个时候站出来,莫不是想博个清名么?他李世民赏儿子些东西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人在此聒噪了? 这位皇上在这儿满肚子怒气的瞪着阶下的朝臣,却压根儿没有想到,他自己都没承认的事,人家哪里会知道李默是他皇上的儿子? 卢友恭只顾梗着脖子上奏,却丝毫没有看到李世民一脸的不满。 李恪看着这卢友恭倒是不由得有些好笑,此人是范阳卢氏嫡系,但是范阳卢氏却一直都与他若即若离,并不十分亲近。 这会子看着这个愣头青触了父皇的霉头,他倒起了作壁上观的心思,且看父皇如何处置此人吧!也许能从中看出些许端倪也不一定呢? 长孙无忌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卢友恭梗着脖子做忠臣状。他哪里能不知道李世民的心思?这位皇上这是心疼儿子了,可惜又不能明着说,只能卯着劲儿的赏东西!这个二愣子倒好,偏在这事上揪着不放,这不是明着触这位皇上的霉头么? “哦?有何不妥?” 就在长孙无忌准备开口为这位卢大人求求情的时候,坐在上位的李世民却冷着脸开口了。 “李默不过是太子舍人,其职不过六品,即便略有寸功,皇上如此厚赏也有违常例,且自从其掌管慈恩寺修造以来,皇上赏赐之多之厚实在是令臣叹为观止,若皆循此例,再有功高者,皇上将以何为赏?” 卢友恭毫不在意皇上言语中的冷意,他一向深以自己的出身为傲,兼且年少成名自视甚高,在他眼里,李默只不过是一个太子舍人,既无功名又兼身份卑贱,却屡屡因建造寺庙得到此等厚赏简直就是以小功媚上取宠! 李世民强忍着怒气看着阶下的这个一脸狂傲的侍御史。难道他的默儿平日就是受这样的气么?什么官不过六品?什么不过是个舍人?便是个乞儿!也是他李世民的儿子!岂容这等人欺侮? 李治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 以往李世民给李默的赏赐多是夹在给李治的赏赐之中直接带了回去,这次李默接了差事督造慈恩寺,这才让许多赏赐浮到了明面上。两人私下也曾对李世民劝谏过,这般频繁的赏赐必会引起人怀疑。 果不其然,怀疑的人还没冒头,这反对的人便就跳出来了! “略有寸功?卢大人!卢御史!朕可不这样认为!”李世民怒极反笑,“既然卢大人认为李舍人不过是略有寸功,那么卢大人你有何功绩?不如说出来朕听听?” 卢友恭一下子胀红了脸,皇上的话虽然强词夺理,但是他却无法反驳。 难道他真要将自己在任上以来做的事一条条的罗列出来么?那他不成了与个六品小吏争宠了么?再说了,自他上任以来,一直也只是循规蹈矩不出差错而已,说到功绩,还真说不出来什么! “皇上!皇上恕罪!”卢友恭眼见皇上的脸越来越黑,惶恐之下竟脚下一软跪了下来。 “你既无话可说,那就给朕闭上你的嘴!朕看中哪位臣下不是由你们来说了算!朕长着眼睛,自己会看!” 李世民厌恶的看着吓得缩成一团的卢友恭,这样的人真让人厌烦!自己无尺寸之功,却在眼红别人得到的赏赐! “传朕旨意!卢友恭贬为县令,朕倒要看看,你如何以略有寸功来搏朕的赏赐!退朝!”李世民盛怒之下拂袖而去,只留下一殿的大小官员们面面相觑。 李治和长孙无忌相对苦笑,看来李默真成了父皇的逆鳞了啊!这个卢友恭也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却遭了无妄之灾!唉!算了,给他寻个民风纯朴些,富庶些的地方吧!权当是补偿了。 两人上前,轻声宽慰了卢友恭两句,见他还是一脸失魂落魄,便也没有再说,轻叹了一声,与其余官员作了个揖便相跟着一前一后出了殿。 这可真有意思啊!父皇居然会为了李默贬了一个侍御史?看来这调查李默的事还要加紧进行啊!李恪意味深长的看着早已走远的李治与长孙无忌,过了片刻也跟着出了殿。 李靖看着空无一人的龙座,眼中有些疑惑。他跟随李世民的日子不短了,还从来没见李世民为了赏赐一个六品小官而贬斥一个御史台的侍御史。 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李靖摇了摇头,拄着拐杖的身子却在转身的时候顿了顿,一个突然而来的念头象是电光般闪过他脑中。 当初长孙皇后诞下李治时那奇怪的情景又一次闪进了他的脑中,难道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二章 上梁喽 得了陪同李世民参加慈恩寺上梁之礼的旨意,韦贵妃的心情特别的好。 自从长孙皇后离世,李世民的后宫中便一直是韦贵妃当家,但是这十来年的家当下来,辛辛苦苦的平衡宫中的各方势力,劳心劳力的为李世民操劳也没能为她挣来一个皇后的封号,韦贵妃的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 不过这次就不同了!李世民下旨让她陪着去慈恩寺主持上梁之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先例的,相当于是变相的承认了她在宫中的地位,这让她的心里象是喝了蜜一般,看谁都觉得顺眼喜兴。 “也许――所差的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坐在妆台前由着大宫女梳头的韦贵妃喃喃自语着,看着镜中早已年华不再的面容,心中却涌起了一阵欣慰。 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终于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那种五味杂陈的心情又岂是旁人所能体会?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韦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秋水机灵的上前向韦贵妃道贺。 她们这些常年跟在韦贵妃身边的心腹当然知道这次皇上旨意的重要性,一个个的都脸上带了喜色,恭喜着韦贵妃,毕竟自己伺候的贵人得了脸面,她们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好!好!好!本宫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一会儿自去嬷嬷那里领赏吧!” 韦贵妃舒心的笑着,脸上的光彩益发明艳,她拍了拍秋水搁在肩头的手,秋水知趣的闭上了嘴,认真的为韦贵妃整理着头上的头面首饰。 这可是陪皇上坐龙辇呢!除了已故的长孙皇后以外,还没有哪个妃子有过这样的殊荣!可不能让人挑了礼数! “行了!”韦贵妃止住了秋水还想继续为她插头簪的手。 虽说是难得的殊荣,可皇上向来勤俭,如果她打扮的过于隆重,只怕皇上反而会不喜,韦贵妃左右侧了侧头,伸手将右侧的一支镶三色宝石的金步摇摘了下来,换了一支素银朝凤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娘娘!这样会不会太寒酸了?”秋水有些不乐意的看了看,韦贵妃的头上现在只剩下一把满珠的湖珠扁梳了,相比以往的妆容,竟还要素淡了许多。 “不用,就这样,今天是去慈恩寺,那是敬奉佛祖的地方,而且皇上一向勤俭,本宫也不能太过奢华。”韦贵妃掩唇笑了笑,这傻丫头! 秋水这才恍然大悟的看着韦贵妃,一脸敬意:真不愧是跟了皇上这么久的贵妃娘娘!难怪皇上一直最看重韦贵妃呢! 待到韦贵妃打扮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三千御林卫早已是整装待发,牵着李世民的手上了御辇,韦贵妃这才有种踏实的感觉,看着近在咫尺雄风不减当年的李世民,韦贵妃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商商跟福儿交待了一声,踏着御林卫出发的前后脚也凭着腰牌出了宫,慈恩寺上梁这样的大典,她可不想错过,今天长安城可是象过节一样呢! 另外一点她没有跟福儿说出口的就是:她有些担心! 虽然上次敏之哥哥说的有些语焉不详,但是她不是傻子,李默的表情和敏之的语气里都有一种叫作阴谋的东西呼之欲出,这两个人都是她关心和在意的,她绝不能袖手旁观的在一旁等消息! 皇上的御辇一路出了朱雀门,在长安百姓跪于街旁的三呼万岁声中,一直驶过了兰陵坊才转而向东往晋昌坊行去。 商商出了宫城的偏门安上门便雇了辆车,去接两个哥哥和绿袖,由于御辇经过的道路全都戒了严,不得已商商只得选了另一条路往晋昌坊而去。 晋昌坊的坊外此时已是水泄不通,等着看皇上和娘娘的百姓们一个个挤得满面通红,虽有大批的军士维持着秩序,但百姓们的情绪仍很激动,嘈杂的人声简直连人的耳朵都要吵聋了!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呢!虽说上元节的时候皇上和贵妃娘娘们也会在五凤楼与民同乐,但那是在高楼上,能看到个人影儿就不错了,哪象现在这样,还能面对面的看到皇上和娘娘? 商商撩开车帘看了看,她们的车倒是比皇上的御辇要走得快,可这时也一样进不去了,只得苦笑道:“看来咱们只有在这里下车了呢!不然的话,这车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苏敏之靠近车帘看了看,也摇了摇头,早知如此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还不如呆在厨道呢! “咱们下去吧!我来扶着大哥,商商!你拉着些绿袖,可别挤散了。” “嗯!我知道。” 商商点了点头,拉着绿袖跳下了车,站在车旁等着两个哥哥下车,眼睛却不时的四处打量,想要找到李默的位置。 也不知他在哪儿呢?这会儿只怕在慈恩寺那个正殿正安排着上梁的事吧? 苏睿之看了看外头的人群,想了想自己不利索的腿脚,本待跟着车一同回去算了,可是看着弟弟伸出来的手,还是随着他的意下了车。一家人难得出来一趟,他自己当心些也就是了。 四人正挤在人群中东张西望着,商商就觉得自己的肩头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去时,却见一身灰衣的李彦在人群里对着她笑了一笑。 “二位苏公子、商商姑娘、绿袖姑娘,跟我来吧!主上给几位留了位置,可近些观礼。” 商商正愁没地方坐会儿,若是这样一直站到观礼结束,别说腿脚不便的哥哥了,就是她都吃不消。 “哥哥!咱们跟着李彦去吧!好过挤在这人堆里。” 商商挤在人堆里冲着两个哥哥大声叫唤着,又招了招手,看到两个哥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跟了来,这才转身拉了绿袖跟在李彦的身后往前挤去。 几人跟着李彦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挤过重重的人墙突进了由一队御林军把守着的小巷子。 这条小巷子直通慈恩寺的后门,在现在这种修造了一半的情形下,这个后门也是形同虚设,整个慈恩寺外围一圈全是由御林军把守着,才勉强没有被人挤个水泄不通。 尽管如此,长安城热情的百姓仍然将慈恩寺紧紧的围了一圈,唯恐漏掉了亲眼目睹真龙天子的机会! 商商几人跟在李彦身后由御林军验过了手令,方才进入了慈恩寺的院内。现在的慈恩寺还只是一堆半成品,到处是修到了一半或者快要盖顶的大殿、精舍,还有刚移栽进来还未修剪的花木。 在一处勉强算是盖了个顶的小房子前面,李默总算是看到了几日没见的商商。 “商商!” “李默!” 商商高兴的冲着他跑过去。还是他好!知道她想来观礼,专门叫李彦在外头等着她。 “慢着点!地上东西乱!” 李默见她奔过来,一边提醒着她注意脚下,一边自己也跑上前去接住她。 商商瞧了瞧李默的脸。嗯!还好,这几天没有再瘦下去,不然的话,她就要哥哥每天派人给他送吃的,直到把他养得圆圆的为止。 “我们待会去哪里观礼啊?会不会被御林军赶出去啊?” 李默笑看着一脸红晕的商商,这样的商商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快乐!无忧无虑! “不会的,大雄宝殿的旁边有个侧殿,待会我先带你们在那个殿中待着,待到上梁礼时可以直接观看。” 李默一边说着,一边对随后跟过来的苏敏之三人点了点头致意。 “我们待在那个侧殿里不会破坏什么规矩吧?”商商有些担心,按说这样的典礼,她们躲在一旁跟偷窥似的――不大好吧? “不会!你忘了,你上次跟我提过的,可以卖门票的事?这个侧殿里会有经过筛选过的富商,买票进场,观看上梁典礼,还有机会觐见皇上,你们不过是夹杂在这些人中,不会有人在意。” 李默翘着嘴角笑了笑,商商上次来工地上就跟他提了这事,他回去跟太子商量过后,连治也觉得可行。这样一来收拢些资金,慈恩寺的建造就不用花国库太多钱,也算是为户部开源节流了。 “啊?那个招数你们真的用了?” 听李默这样一说商商倒有些发窘,她也只不过就是随口说了说那些后世大明星演唱会卖门票敛财的手段,没想到李默居然真的就这么做了! 不知道李世民要是知道自己也客串了一把大明星会有什么感觉? “有何不可?此招妙极!” 李默伸出食指刮了刮商商的鼻子,他真不知道这个小脑袋里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而且这些主意的效果还都是出奇的好! 商商缩了缩脖子,躲过了李默的手指,对着他伸了下舌头,那俏皮的样子,看得李默直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看!皇上的御辇来了!”不知是谁眼尖的叫了一声。 随着御林军整齐划一的步伐踏进慈恩寺,皇上乘坐的明黄御辇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御林军的银盔亮甲衬得那明黄车辇益发尊贵无比气势非凡。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辇所到之处,百姓们尽皆跪了下来,行三跪九叩大礼。 “真不愧是皇上坐的车啊!可真漂亮!” “哎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看到皇上和贵妃娘娘呢?” “你可真笨!皇上和贵妃娘娘能走那老远么?当然是直接在殿门口下车啊!” “啊?那我不是看不到了?” “你要有银子,一样可以买到偏殿的好位置观礼啊!咱们坊里的吴老爷都买了一张票呢!” 待御辇驶进了慈恩寺,门口的百姓们才站起了身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鼎沸的人声、热闹的气氛,丝毫不亚于浴佛节那日。 李默朝李彦抬了抬手,他要去迎接圣驾了,只好将商商几人交由李彦带到偏殿去。虽然私心里他更愿意陪着商商,但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任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三章 安梁喽 就在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已进入侧殿中里的御辇看时,从晋昌坊外却传来了低沉浑厚的声声梵唱。 随着声音渐渐接近,商商踮起脚尖看去时,却只看到一队白衣僧人跟在身穿大红袈裟的玄奘法师身后,徐徐往慈恩寺行来。 “呀!是玄奘法师呢!” “玄奘法师真是宝相庄严啊!” “是啊!听说这个慈恩寺就是请了玄奘法师来做住持呢!” 窃窃私语着的老百姓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护国寺的玄奘法师呢!原来玄奘法师也会来参加今日的上梁之礼啊! 玄奘法师一脸慈悲笑意的缓缓行来,一身大红袈裟纤尘不染。一路上不时的有虔诚的信徒当街向他跪下,他也只是垂首回一声佛号,以示我佛慈悲之意。就连护卫街道的御林军也恭敬的让开了道路,任玄奘法师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寺内。 在玄奘法师的身后,商商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身白色僧袍的辩机。他依旧是当初在护国寺见到时的那副模样,唇角那缕淡淡的笑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但商商却觉得他眼中的光变了,不再象当初那样清淡淳和,倒是多了些红尘中人的气息。 玄奘法师带着几十名僧众一路走到李世民的御辇前才停了下来,挥手止住了众僧的梵唱,弯下了身子,朝着御辇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老衲玄奘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早在听到那一声声梵唱时,李世民就已知道玄奘来了,玄奘是有道高僧,又是方外之人,他倒并不在意礼数,但是作为皇帝,他也有他的尊严,是以,他只是坐在御辇中,等待玄奘的参拜。 “大师不必多礼。”李世民撩开了车帘,看着站在辇前的玄奘,微微的笑了笑。 长孙皇后故去之后,他但凡心有郁结,都是在护国寺听玄奘论佛经讲因果,以求静心。玄奘于他,实在是亦师亦友! “臣等恭迎圣驾!” 看到李世民撩开御辇上的纱帘,跟在他身后的众位王爷、大臣们,还有一干侧殿中等着觐见的人等全都矮了一截,跪下三呼万岁,虽说声音参差不齐,但好歹热闹。 商商也混杂在人群中跪了下去,跟着众人拜见皇上,只是她却是胆大的多了,不时的偷偷抬眼看着四周,居然被她看到了跪在太子身后不远处的吴王和高阳。 韦贵妃跟在李世民的身后下了车,看着一众人等全在自己身前矮了下去,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得意。她这可是同皇上一起接受跪拜呢!那意义可是非同一般的! 李世民扫了一眼还没盖顶的侧殿里跪着的一众长安富户,这才挥挥手叫了起,他倒是没想到太子会弄出这么一出来,居然还将民间的富户弄了这许多来!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商商看着李世民眼中的疑惑不解,不由暗笑。原来这位主角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踏进局中了呢!只是不知道,这次的门票收入能有多少?待会可要记得去问问李默! “请皇上移驾西侧殿之中,静待护国寺僧众唱经。”众人起了身,原本跟在李治身后的李默上前了一步说道。 这次上梁之礼虽说是由他安排,但有些规矩是不能废的,这僧众唱经就是其中一项。 李世民对着这个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儿子细细的打量了半晌,觉得跟上次看到的时候比,倒也没有瘦到哪里去,只是象是黑了些,精神看着也还好,这才算是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不紧不慢的带着韦贵妃和玄奘径直进了与富户们的侧殿相对的西侧殿,在主位上坐下。 商商在侧殿里远远的看见李默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这古时候的人就是奇怪,明明两三句话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事情,偏偏这些人就是喜欢藏着掖着,难道对自己的儿子说一声抱歉真的就有这么难么?或者,哪怕不说抱歉,就说一句,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也很难么? 非得要这样别别扭扭的,父不父,子不子就开心了么? 由于这次皇上和韦贵妃亲来主持上梁之礼,因此慈恩寺内的匠人们都已被清了出去,只留了几位上梁时要用到的老工匠待在寺内的工棚中等待召唤。 这时见李默已经请皇上移驾了,事先安排好的工头便带着工匠们扛了棚中放着的雕刻好的黄花梨木大梁往正殿而去。 护国寺的白衣僧众待工匠们将束着红绸、雕满佛经典故的大梁在正殿搁下,这才围成了一圈,将大梁护在当中,吟唱起了佛经。主殿上梁对于任何一间寺庙来说都是头等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耳中听着安详庄严的佛经,李世民觉得自己的心绪也变得平和起来,再看了看低眉垂首立在一旁的李默,心中的愧疚益发浓厚。 “治儿,这次上梁礼你是如何安排的,过来说与朕听听。” 李世民一边细细看着慈恩寺的建造情况,一边和蔼的冲李治招了招手,这次上梁的安排他是全权交给李治负责的,此时问他也是理所当然。 “是!儿臣这就命李默为父皇讲解。”李治朝父皇弯着腰拱了拱手,乖觉的将李默推了出来。 李默一直跟在李治的身后,这时见李世民开口动问,虽不情愿也只得走上前对着李世民跪了下去。 “上梁之礼,早有定例,如今臣也不过是按旧例安排,由护国寺僧人唱完经后,便由皇上亲自将梁上所系红绸拆下,由工匠将大梁吊上房顶安放好,再由僧人唱一遍经即可。” 李默简单的将过程说了一遍,其实也就是很简单的事,只是由于慈恩寺是皇上敕令建造,所以在上梁的规格上不得不有所提高而已。 “如此简单?” 一直跟在李世民身边没出声的韦贵妃倒有些不悦了,她今天的打扮可是费尽了心思的,这个机会这样难得,怎么也得多显摆一阵子呀!只是这样简单的话,那不是很快就要回宫了?若她这样花心思,却只是溜了一圈就回去,那让宫里那些嫔妃们知道还不笑死她? “回韦贵妃,上梁确是如此,不过,皇上今日还得为慈恩寺题写匾额,写完匾额之后,皇上还需接见长安城中富户,以示恩宠。” 李默顿了顿,有些不太明白韦贵妃的意思,上梁可不就是如此简单么?难道还要弄出个花样来不成? “阿弥陀佛!老衲多谢皇上厚爱!慈恩寺有皇上亲笔所题匾额,必能将我佛法发扬光大!”相比韦贵妃的不满,玄奘却是眼含笑意。 大唐开国之君的墨宝,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虽说大唐并不会象商商独享千年气运,但是有了皇帝的墨宝,至少可保百年平安!这也算是给法相宗找到了第二个不错的靠山了不是? “嗯!此议甚好!”李世民瞟了一眼韦贵妃,转头对玄奘笑道:“法师常开解朕,朕如今也算是投桃报李,还请法师不要嫌朕的笔墨粗陋!” 看到李世民如此谦和,玄奘连称不敢。 “不过,这个接见长安城中富户却是怎么回事?”李世民有些不解,一进寺庙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些聚在侧殿里的富户,他还没开口问李治呢,李默就在这里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 李默看了看李治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将那个聚民间之财以建慈恩寺的主意说了出来。反正对与不对都有李治兜着,没他什么事。 经过李默的一番讲解,李世民总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这个主意倒确实是好,只不过,以他对李治的了解,倒不象是李治会想出来的。 “这是李默的主意。”看到父皇的目光怀疑的落到自己身上,李治不得不摸了摸鼻子站起了身。 李世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默,这个儿子,还真是让他惊喜连连啊!只是这次连自己都让他算计了! “皇上!护国寺僧众唱经已经结束了,请皇上移驾正殿拆去红绸。” 李默在李世民奇怪的眼光下有如芒刺在背一般,正不知如何应对,却猛然间听得护国寺僧众的唱经声停了下来,忙拱手请皇上移驾。 “法师与朕同去吧!”李世民起身朝玄奘抬了抬手。 “这慈恩寺将来可是由法师住持,如今与朕一同揭去红绸也是份所应当啊!” 见李默不自在,李世民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带着笑意同玄奘一起走出了偏殿。他爱怎么做便随他吧!反正此事也不是坏事,不但为国库省了钱,也彰显了皇上仁德爱民,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辩机已经带着僧众们退到了大殿的一侧,没有盖顶的大殿,阳光直射下来,照得摆在殿堂正中的那根大梁的红绸裹布益发红得耀眼。 李世民跟玄奘一前一后的走到大梁两头,相视一笑,一人拉住一头的红绸,用力一扯,红绸飞扬间,整根雕花大梁便在众人面前露了出来。 “请--梁--喽!” 随着工匠一声悠长的高喊,一众工匠们便抬起了纹饰精美的大梁“嘿呦嘿呦”,往殿后而去。 这大梁木质细密,其重量极为可观,若是不用吊索,便只有用人力顺着殿后的斜坡一点点扛上顶去,但是皇上在此,谁人敢用吊索在皇上头顶上晃悠?只得顺着殿后修的斜坡慢慢走上殿侧的砖墙,将大梁安放到大殿正中,这才算是完成了整个仪式。 一众人等都仰着头看着工匠们在殿墙上行走,那时的工匠可没有什么安全措施,一路晃晃悠悠的看得人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待得两侧殿墙上的工匠全都就了位,这才听得一声高唱: “安—梁—喽!” 一根浑圆笔直、雕工精美,散发着独特降香气味的黄花梨木大梁这才“咯啷!”一声,在慈恩寺的主殿上安放了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四章 真砸下来了 随着这一声不算大的干脆声响,商商吊在半空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些下来。这主梁已经安上了,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商商的眼光在整根横跨大殿的黄花梨木上游移,浏览着那雕刻精美的佛经故事花纹。哪怕是隔着有些远,但在强烈的日光照射下,那佛祖割肉饲鹰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安上了主梁,工匠们却没有从殿墙上下来,随之而来的另一批工匠们正将其余的辅梁一根一根的搬上墙头,逐一的搭砌在主梁上。 李世民仍站在原地和玄奘法师说着什么,李治安静的站在李世民的身后,李默也随侍在侧,整个大殿正中只剩下了这几个人,就连辩机等白衣僧人也鱼贯而出,退出了大殿。 看着大殿正中正与玄奘法师指点着什么的李世民,虽然听不清他们正在说什么,但商商却突然生起了强烈的危机感,一股危险来临的感觉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心。 商商紧张的朝大殿中的各处望去,大殿内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宁静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东西足以引起她的怀疑。 商商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直直的伸出手拨开了人群,径直往大殿的方向挤去。 不管她的感觉是对得也好是错的也罢,她现在要做的首要的事情就是赶快赶到李默的身边去提醒他! “喀!”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响起。 就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刚架上主殿上空的主梁突然的断裂了开来,带着呼啸的破空之声往站在正殿当中的李世民和玄奘法师当头砸下!与此同时,以这根主梁为基搭在主殿上空的辅梁也一同“轰隆隆!”滚了下来! “小----心!李----默!!!”商商的喉中发出了一声惊人的高呼! “啊------!”所有看着大殿的人,嘴中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十来根黄花梨木一同砸下的声势非同小可,那重量与数量就算与攻城站时的滚木擂石相比也不遑多让,可从殿墙顶到地面的这段距离又岂能与城墙相比? 眼看着那一堆沉重的横梁砸下,商商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堪比钢铁的可怕重量,李默该怎么办啊?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只听得“哐啷啷!通通通!”一阵混乱的声响伴着巨大的烟尘在主殿中腾起,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阻隔在了外面。 扫了一眼站在侧殿里目瞪口呆全都已经不会反应的众人,站在人群里的李恪唇边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来人!护驾!”几乎是立刻的,李恪发出了一声焦急的呐喊。 镇守殿外的御林军这才象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领军迅速分出了一部分人将站在殿墙上早已傻了的工匠拿下,留下一队人马维持着侧殿的秩序, 其余的人全部冲进了烟尘弥漫的殿内。 “皇上!皇上您在哪儿啊?您回答臣妾一声啊!” 韦贵妃象是疯了似的想要冲进大殿里,皇上就是她的命啊!如果没有了皇上,她这个贵妃还有什么意义呢? 商商几乎是在大梁掉下的第一时间就冲进了殿内,灰尘漫天的殿里十来根黄花梨木的大梁横七竖八的堆着,她根本就看不到人在哪里。 “李默!李默!你能听到我叫你么?”商商几乎是带着哭音的叫着李默的名字,她真怕自己会看到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影,如果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办啊? “皇上!皇上!”进入殿内的御林军也在四处搜寻着皇上的身影,如果一国之君出了意外,那他们这些随侍的御林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咳!咳!咳!” “皇上!您无恙否?” 就在商商和一众军士着急上火的时候,从大殿的一角传出了两声咳嗽,随即便听到了玄奘法师那一把低沉淳厚的嗓音。 耳听得玄奘的声音,商商心中一喜,立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的一片迷蒙烟尘中隐隐的有几个人影站了起来,殿内军士闻声也一起寻了过来。 “李默!你吓死我了!” 当商商看到灰头土脸,连发髻也歪了的李默时,在半空中吊着的心这才 “咚!”的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也不管周围还有人看着,商商冲到李默跟前便给了他两拳,只是那力道却是高拿轻落,红着的眼中一片惊魂未定,刚才的那一幕真的要把她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商商!”李默轻轻的接住了商商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紧紧握住,凑近唇边轻吻了一下,安抚着商商受惊的情绪。 “皇上!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一地的尘埃里,跪了满地的御林军将士。 此时的李世民一身的龙袍早已是变得沾满了尘埃,头上的九珠朝冠也掉了一颗珠子,歪歪斜斜的挂在头上那狼狈的样子就象是刚从哪个地窖里爬出来一般。 “哼!”看着跪了一地的属下,李世民的怒气直线上升。 好好的一个上梁礼居然搞成了这样,这其中的问题只怕不是一句意外就可以推托过去的吧? “传朕旨意,今天在场的所有工匠全部打入天牢,此事一天不查清,一天不能放人。” 李世民的天子之气,此时表露无遗,虽然他的话音里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怒气,但是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却已足够让在场的人胆寒。 唐太宗虽以执政清明著称,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是个任人算计的傻子,若是象今天这样的情形,他这个做皇帝的没有任何表示的话,那他这个皇帝哪里还会有半分威信在? “李治!此次上梁之礼是由你全权安排,你最好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李世民正了正头上的朝冠,面沉似水的瞪着李治看了半晌。 虽然是在气头上,但是李世民并没有将彻查此事的权利交给其他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此事是由李治督办,由他彻查名正言顺;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人找到籍口栽赃给李治。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韦贵妃此时终于冲进了殿内,看到一身狼狈的李世民,忍不住扑了上来,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上下检视着李世民的身上。 “父皇!您没事吧?” 跟在韦贵妃身后的李恪也一脸焦急的看着父皇,眼角的余光扫过殿里时,却分明看到李治、李默和玄奘都安然无恙的站在殿内,忙微低了头掩饰眼中的失望。 “朕没事!”李世民冷冷的扔出了三个字,回头看了看站在一处的李默和商商,向玄奘施了一礼,转身便出了殿。 “皇上起驾!” 伺候在御辇旁的高公公此时早已准备好了,看皇上出来忙低了头伺候他上了车驾。这个时候傻子才会去触一肚子气的李世民的霉头。 商商看着李世民的御辇走远,这才转过了头来,看着立在她身旁的玄奘嫣然一笑。 “大师没受到惊吓吧?” “老衲并没有受到惊吓,方才实在是多谢李施主了!” 玄奘向李默施了一礼,方才大梁掉下来的时候,若不是李默拉了他一把,只怕现在他早已被压在那一根根重逾千斤的横梁底下了! “不敢,李默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李默回过头来,看到商商正和玄奘寒喧着,也轻轻一笑,并不肯接受玄奘的谢意。 “我佛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是有大慈悲的人啊!”玄奘淡笑着看向李默。 “师傅,今天的唱经还要继续么?”看着几人在一块说话,辩机带着白衣僧人们走上前来,如今慈恩寺内弄成了这样,只怕唱经的程序进行不下去了。 “大师!您先带着令徒离开吧!今日的唱经想来要改天了。”送走了李世民,李治回转身来说道。 “老衲告辞。” 玄奘带着辩机施施然走了,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人群中痴痴望着辩机的高阳也只能眼看着辩机走出自己的视线,她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咱们进殿去吧。”看着玄奘离开,李治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李默和商商。 “嗯!”李默的脸此时才沉了下来。他倒要看看,在他这般的严格检查之下,那根主梁到底是有了什么问题? 李恪看着李治三人转身走回了殿里,眼光闪烁了几下,原本朝着慈恩寺外走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是不是也应该去关心一下呢? 商商一进殿,便在乱糟糟滚成了一堆的黄花梨梁木堆里看到了那根断成了两截的雕花主梁。两步跨过挡路的障碍,商商蹲在主梁的断口前,仔细的观察着主梁的断裂面。 这根黄花梨木是所有的梁木中最粗壮的一根,作为主梁,应该完全经得起辅梁的重量,可是这根黄花梨木居然断了,而断口处奇异的呈一种不规则状态。 “李默,你来看,这断口明显有一大半是经过人为切割的。”商商指着梁木断口处一片平滑的断面,两眼却看向了李默。 “不错,而且这断口跟主梁上雕刻的花纹吻合在一起,看来是在雕刻花纹时动得手脚,难怪我们检查木料时没有发现。这样的切割主梁禁不起辅梁的重量,会断是必然的。” 李默的手指划过断面,眯起的眼望向李治,脸上显出一股戾气,这样的算计,看来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李治看着李默没有说话,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看着走到殿门口的李恪,李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五章 我等你回来 原本热闹无比的慈恩寺门前此时已是一片静悄悄。 长安城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们那可是精得什么似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等御林军来赶,一个个的都夹着尾巴作鸟兽散,唯恐走得慢了被卷进是非里。 慈恩寺的周围如今只剩下了一圈围得铁桶似的御林军,脸板得棺材一般瞪着偶尔路过的行人。 商商手脚发颤的站在一地的木料中间,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都是提着的,到了这会儿尘埃落定,才觉得手脚直发软.看着走得一个不剩的文武百官们,心里暗叹了口气:这次只怕又要连累不少人了! “三皇兄!”李治看着李恪不紧不慢的走进殿里,脸上的笑容轻松的象是在大街上碰到他打招呼一般。 “太子殿下!”李恪略拱了拱手,两眼却不住的扫视着殿内横七竖八的木料。 “怎么?三皇兄也对这些木料有兴趣?”李治顺着李恪的视线在木料上略扫了一眼,口中却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父皇这次只怕是气得狠了!”李恪嘴里叹着气看着李治的眼睛,象是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些什么,哪怕是一丝丝慌乱也好。 “你说这好好的黄花梨木,怎么就断了呢?这要是真砸出个好歹,可怎么得了?” 商商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李恪和李治的交锋。这个时候她已经十分肯定这事中有李恪的影子了,要不然不早不晚的,他干嘛非得在这时候凑上前来? 不是有句话说的么:是非之人于是非之时临是非之地!他现在就是典型的一个是非之人! “就是啊!谁知道呢?这不正查着么?唉!也不知父皇会怎么处置这事呢!” 李治嘴里说着担忧无比的话,但话音里却连半分担心也没有,就象是在说不知今天下午喝茶该配什么点心一样。那无所谓的态度直让李恪恨得牙痒痒! 难道就连这样明显的办事不力,涉嫌弑君都不能让父皇对他有一分厌弃么?他就真的那么得父皇的喜欢? 李恪的眼中晦暗的光芒一闪而过,看着李治脸上懒洋洋的笑脸,他几乎有种想要冲上去撕裂他的冲动! “太子!臣想,还是将这些木料都运到刑部为好,这些木料都是要存证的,如果不好好保管,怕是不妥。” 李默在一旁不耐烦的看着李恪,对于这个异母的兄长,他一向是当不存在的,在他的心里他连父皇母后都未必认,何况是这个哥哥呢?看着李恪在那儿假惺惺的他就觉得腻味。有意思么? “嗯!也好,这些木料都运到刑部存证库去吧!虽说父皇命本太子主理此案,但也许到最后还是会三司同审,放到刑部去也稳妥些。”李治回头看了一眼李默,朝他露出个笑脸。 “三皇兄!这里的事就这样吧!咱们两人好久没有一块用过膳了,不如今天去烧尾楼坐坐吧!”李治一脸诚意的看着李恪。 李恪眼里的光他不是没看见,他的心思李治也不是不知道,在皇家长大,谁也不比谁傻。只是这次的事,这位三皇兄做的太过了!就算是要算计他李治,也不应该在这件事上下手,这样明目张胆的,那就不叫栽赃了!那叫欲盖弥彰! “也是!倒是有日子没在一起用饭了,最近听说烧尾楼又出了几道新菜品,咱们也去尝个新鲜。这顿便由为兄的请客吧!” 李恪收回了看向李默的眼光,虽说有心拉拢这个在太子跟前很得用的人,但现在不是什么好机会。 只不过----商商那一声大喊倒让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也许拉拢李默可以从商商这边下手?李治不就是玩了这一手?他如果能将商商牢牢的控制在手心,也许李默也就会唯他命是从了? “李默,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办完了就回别苑去吧。” 李治没有再看商商,交待了一番剩下的事,便同李恪相跟着出了慈恩寺。倒是李恪临走前的一眼意味深长的让商商心惊。 “商商!”李默躬身待两人走远,这才直起身来。 “嗯?”商商闻声看向李默,她正琢磨着李恪那个表情呢! “我命人将这些东西抬走后,陪你去街上逛逛吧!你也有日子没出来了。” 李默看着商商怜惜的一笑,她今天只怕是吓得不轻,都这么半天了,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没缓过劲儿来。 “哦!好!”商商乖巧的点了点头。 看着李默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却还极有气势的指挥着人搬这搬那,商商不禁又有些好笑。就这模样还逛街呢?别被人当花子了! 想了想,商商就近在工棚一旁找了个水源,将身边带着的帕子打湿了,绞了绞。李默交待了侍卫们,命他们将木料一律搬到刑部存证房去存证,便带着商商坐上了马车。这批木料他可得一路跟着,不能出了差错。 待马车行上了正路,略微平稳了些,商商这才扯了扯李默的袖子,示意他将头低下来些,拿了帕子细细的揩拭着他脸上的灰尘。 李默只感觉到商商轻微的鼻息吹在自己的脸上,一只柔细的小手拿着帕子轻轻的在他脸上擦拭,虽然戴了人皮面具感觉没那么敏锐,但如兰似麝的气息中那种微痒却象是一直泛进了他心里,勾得他心中那头小兽蠢蠢欲动。 再看着商商认真的眼睛,那瞳仁里就是自己清晰的倒影!粉嫩的脸颊就在自己眼前不过两指的地方吸引着他的靠近! “商商!”李默轻轻的叫了她一声,双臂情不自禁的环上了商商的腰,将她拉向自己。 商商正仔细的给他擦着脸上的灰尘,却不防李默会突然搂住了她,一时倒吓了一跳,待看到李默眼里满溢的情动时,却不由的红了脸。 “嗯?”那一声轻哼简直就跟蚊子没两样了。 李默将商商的脸抬起,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想要看着她,想要看着她眼里只有他的模样! 商商是他的!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只是他的! 慢慢凑上自己的唇,李默怜惜的啜吮着那娇嫩的花瓣,象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他的商商值得最好的! 李默爱怜的揉搓着商商的身子,真想将这软软的身躯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好的、好好的疼爱! 商商觉得自己象要溺毙了一样!李默的气息在她唇间流转,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从她的唇间向身体里一寸寸的弥漫侵略,象是要将她的整个人都变成他的一般,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商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天堂? 过了好半晌,李默才不舍的放开了那饱受侵犯的嫩红唇瓣,在她的耳畔喘息着。他必须停下来了,若是再不停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今天吓坏了吧?”李默抬起头来看着在自己怀中躲着,娇喘细细羞不可抑的商商. “嗯!看着那些木头掉下来,你就在那下头站着,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又隔着那么远!你说要是有个万一……”商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嗓音里透着莫名的恐惧. 那个情景真是让她不寒而栗!要是李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不敢想象! “没事的!我的身手那可是一等一的,怎么会有事?”李默了解的拍了拍商商的背.她的恐惧他都明白. 其实在木头掉下来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和李治一起一人拉一个,将四人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是当时木头掉下来的太快,暴起的尘灰已经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隔住了. 不过,商商那一声惊叫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有皇上在,他不便回话罢了,没想到倒是让她担心了. “事出突然,万一你要是一个没反应过来,那可怎么办啊?”商商的语音有些哽咽,这样的惊吓她可不想再受一次了!刚才替他擦着脸上的尘灰时,她的手都还一直在抖呢! “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啊!”李默看着商商有些微红的眼眶,心里软软的. “你是我的商商啊!还没娶到你呢!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李默宠溺的在商商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满意的看到商商刚回复了的面色又一次红艳起来. “可没下次了!你要是再吓我!我就----我就----”商商气恼的举起了粉拳,想着要捶他一下,却又舍不得. “好好好!不会有下次了!”李默包住商商的拳,将她困在怀里,脸上的笑意益发浓了起来. “快到刑部了,你放开我,我帮你把头上的发髻整理一下,你这样子,可怎么见得人?” 商商透过车帘看着外头,眼见着刑部就要到了,再不替他理理,这乱糟糟的样子可怎么见人? 李默这下倒没反对,放开了搂着商商腰身的手臂,由着她将自己头上的发髻拆开,用她自己头上的扁梳,将发髻重新拢起来,再用发冠固定住. 看着一副小妻子模样为他拢着发冠的商商,李默的心中涨满了无言的喜悦. 其实他的要求不高.长大了些知道自己无缘于父母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血缘间的亲情,除了李治,他再没有别的亲人,可李治也终有一天会成人,会有自己的家,不可能一直呆在他身旁. 所以,他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家,不必太大,只要有自己的妻子,有一个或者几个有着自己血缘的孩子,有时为这些孩子们操操心拌拌嘴,有一个人伴着自己逐年逐年的老去. 他已经孤寂的太久了!他不想在以后的岁月里依然是这般孑然一身! “好了!”商商弄好了李默的发髻正打量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默满含温情看着自己的眼. “去吧!我在车里等你回来.”轻轻的拍了拍李默的肩,商商了然的看着他. 商商凑过头去,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温柔的推着他下了车,自己一直撩开了车帘等着他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六章 但愿有用 凑在灯下绣着帕子的福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商商嘴角轻翘的笑模样了。 这位司乐大人自从晚间从宫外回来便是一脸的春风得意,看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用过晚膳后这种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苏司乐!” 看着她再一次的陷入走神状态中,福儿试探的轻叫了一声。这个样子的商商她还真没见到过,别是魔症了吧? “啊?福儿,你叫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商商被福儿惊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 “苏司乐,时候不早了,也该沐浴了!”福儿搁下手中的活计,仔细看了商商一会儿,确定这位司乐大人只是发发呆而已,这才伸出手指了指屏风后。 浴桶中粗使宫女们早已打好热水,一丝丝热气正缓缓蒸腾,晕得空中都多了些氤氲水气。 商商这才有些失笑,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看来自己真的是走神太久了!不过也难怪,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舒心的感觉了! 今天李默陪着她在长安街头逛了一整天,两人什么也没买,就只是牵着手,从长安街上的这一个铺子逛到下一个铺子,从一个小摊儿看到下一个小摊儿。 偶尔,商商会拿起一个造型精美的小玩艺儿问李默的意见,一回头间,总是能看到李默看着她的温柔眼神。象是亘古不变的停留在她身后一般,只要她一回头间就可以看到。 这时候,商商就会宛尔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也不说话,只是执着他的手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这种倾心相守的感觉,让商商莫名的安心,她知道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只要她伸出手,就可以触到这个守护在她身后的男人,任何事都不能隔开他们!经过了早上的惊吓,这样的安心相守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 褪去身上的亵衣,商商将自己泡进澡桶中的热水里,感受着从内到外的热度。早上的惊吓加上一天的闲逛,到这会儿她才感觉到了疲累。 “苏司乐!你今天是碰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么?”外间传来了福儿的问话声。 泡在浴桶中的商商轻笑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表现真的有这么明显么? “怎么会这么问?” “您刚回来时,嘴角带笑,连眼神儿都是飘着的,福儿吓了一跳,还以为您魔症了呢!可这会儿看着又不象了。”福儿的语气天真又单纯。 商商听了福儿的话真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浴桶中淹死!随即却又心中凛然,既然连福儿都看得出自己的不对劲,那这宫里的其他人不是更容易发现? 虽然说有李世民的腰牌允了自己自由出宫,可她在宫外做的事都没有背人,若是真有人有心要拿她的把柄,只怕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福儿!有谁问过我今儿出宫的事么?”商商往肩头浇了些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福儿的心思单纯,年纪又小,不大藏得住话,因此好多事情商商都背着她,就连上次李彦突然之间冒出来将她打晕,商商事后也骗她说头晕自己昏倒了,是作梦呢! “没有谁,就是漪兰殿武才人身边的绮玉姐姐来过,见您不在就回去回话了。”福儿一边绣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回答。 “武才人?”商商心里跳了跳。她找自己做什么?难道在太子身边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么? 历史上记载的唐高宗是个懦弱又没什么担当的人,但是商商见到的李治可不是这个模样!虽说跟李治的接触并不算多,但商商也看得出来,李治的手腕和作风可不象是一个庸才,反而很有些腹黑!那个风度翩翩的外貌估计也是蒙人居多! “是啊!听秋水姐姐说,武才人这两天心情不错,想找苏司乐学着弹新曲呢!”福儿浑不在意的说着。 “是么?”商商拧了巾子,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将一头乌发全数挽起,换了一身中衣走了出来。 “绮玉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见您不在,她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走了。”福儿接过商商手中的巾子替她擦着头发,入秋了,头发若是不弄干了容易伤风。 商商一边由着福儿给她擦着头发,一边想着今天在慈恩寺的事。 若是她猜得没错,这事情肯定跟李恪脱不了干系!先是朝臣中毒事件,然后再是这次的断梁事件,这李恪真当这天下间的人都是牲口不成?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想起李恪做的这些事,商商就止不住怒火上涌,一双纤指几乎要掐断了,尤其是李靖的中毒事件,虽说是唐家那个败类早已伏诛,但李靖的身子却仍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是商商绝不能原谅的! 其实要说这事,李恪还真是有些冤枉,李靖等三位朝中老臣中毒实是高阳自作主张,虽说她为的是李恪,但事实上李恪是不知情的,只不过不明就里的商商还是将这事怪在了李恪的头上。 “好了,福儿!你去睡吧!”商商拿过福儿手中的巾子,支使她去睡觉。有些话她想等福儿睡了以后跟李彦说说。 福儿听话的点了点头,自去小房里睡了。 待福儿走了有一会儿,商商才将中衣上套了件外袍,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轻轻的叫了声“李彦!”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身灰衣的李彦悄无声息的从一株桂花树后闪了出来,暗色的灰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商商练武以后目力有所增长,一时间还真的难以分辨。 “商商姑娘!”李彦冲她施了一礼,作为主上最看重的女人,他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的。 “李彦!”商商也向李彦还了一礼。 “不知姑娘叫李彦来有什么事?”他跟着商商也有日子了,商商还从未在这时候叫过他。 “是这样的!”商商将李彦让进了屋里,这样站在窗外太惹人注意了。 “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卫国公和虬髯客习过武的,而且现在在宫中,等闲也不会有人对我不利。我想――李大哥是不是可以抽出身来去做些别的事情?也好过天天守着我,倒浪费了李大哥的身手。” 商商斟酌着词句。她有些事想要拜托李彦去做,不想将话说得让他起了误会。 李彦仔细的看了看商商,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保护商商是李默的意思,其实他是不大想来的。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个可有可无的差事,商商身在宫中,象她说的,等闲根本不会有人来刺杀一个宫中女官,若真有性命之忧的那天,只怕也是皇上的旨意,他也没能力不是? “商商姑娘若有吩咐,尽管直说。”看了半天商商的表情,李彦没看出什么来,只好开口问道。 “李大哥真是聪明人!我想请李大哥帮我盯着一个人。”商商看了看李彦,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透。 “什么人?”李彦挑眉问道。 “武才人!”商商转过身直盯着李彦的眼睛。 “武才人?”李彦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要盯着这个女人? “这个我以后会告诉你,或者你也可以在今后她的一言一行中自己发现。” 商商并没有立即告诉李彦她知道的事,有些事情她希望李彦有个客观的印象,不想因为她的话而对李彦造成影响,她只想知道事实,而不是加入了个人感观的东西。 “从今晚开始?”李彦没有再问,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商商会突然要他去盯着武才人,但想来应该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不错,就从今晚开始。”商商点了点头,“今天在慈恩寺的断梁事件,我怀疑其中有些问题,也许从武才人那里可以听到些什么也不一定。” “好!我这就去。”李彦点了点头,推开门,谨慎的看了看屋外,略动了动身形,便隐在树后不见了。 商商见李彦走了,立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这才走进了内室。也不知李彦这一去到底能不能听到什么? 对于跟李恪紧密联系的武媚娘,其实她的感觉一直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她觉得武媚娘是个难得的真性情女子,每当她看到武媚娘一往情深的看向李恪时,虽有些替她不值,但总的来说还是为她的痴情所感动;可另一方面,李治是李默的亲兄弟,武媚娘这样目的不明的接近李治总让她觉得不简单,对李恪会流露出那种情不自禁表情的她又怎么可能同时对另一个男子感兴趣呢? 而对武媚娘这种行为的解释就只剩下了一个――虚与委蛇!这种虚于委蛇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虽然不了解李治对武媚娘的感情,但商商不得不防一手。万一李治真的象后世所写的对媚娘言听计从,那么从现在看到的李恪对武媚娘的重要性来看,那肯定是极端危险的!一个不好,等待着李治的就是万劫不复!而跟他一体两面的李默也必然会遭受池鱼之殃! 这个结果当然是商商不愿意看到的! “李彦!但愿你这次能帮到李治和李默吧!”商商轻轻的呢喃着。 时已进秋,窗外月华如水,一室安宁,整个太极宫都陷入了沉沉的好梦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七章 百思不解 慈恩寺那场突如其来的断梁事件余韵未消,一连好几天,赶着上朝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全都绷紧了脑中的那根神经,低着头承受着高高在上的大唐第一人的咆哮。 坐在御座上的李世民怒气显而易见,这件案子已经交由了长安府尹和刑部一同彻查,另酌三司一同审理,但是却迟迟得不到一个结果。 如今不仅朝中气氛紧张大臣们动辄得咎,就连后宫之中也受到了这股气流的波及。韦贵妃从那日自慈恩寺回来后就一直卧病,太医请过脉后说是受了惊吓,这一番说辞自是让李世民又是一顿脾气暴发。 一时之间,后宫中所有的行乐游宴便都停了下来,所有的太监宫女也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唯恐在这个时候引起皇上的注意挨了罚,就连一向受宠的武才人也小心了起来,待在自己的漪兰殿里,等闲绝不出殿半步。 商商百无聊赖的在畅音苑里憋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样的日子还让人怎么过?天天憋在一间小屋子里,她都快要闷出病来了! 忍无可忍之下,商商索性便拿了腰牌在宫女司记了档转个身便出了宫。 回到厨道里,看着自家哥哥和气的笑脸,商商这才感到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脸的轻松惬意。 “兰馨!上次的那个大梁是不是哥哥当初和李大人说的那批?” 商商一进了自己在后院的小阁楼,苏敏之便跟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急切。 他就知道那批木头会出问题,但是却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他根本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殿里的富户们慌着想离开,他又要顾着大哥和绿袖,结果一路被夹裹着离开,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等到事后再去打听,却已人走茶凉,哪里还有寻问的地儿去? “哥!你别担心了,有李大人呢!那批木料有没有问题都不干咱们的事。” 商商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他担任玄奘这头的监工可是在有司备案的,再加上又入股了木材供货。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大梁断了下来,还差点将皇上也砸在了里面,若是追究起来,就是定个谋反之罪也是份所应当,到那时候受牵连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弄得不好一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那根木料不是我们收上去的那批么?”苏敏之满脸庆幸,但还是急于想将事情弄清楚,这样他才能安心。 “我听李默说,问题不是出在木料上,只怕是出在雕工上。”商商咬了一口宋妈做的一口酥,满意的眯着眼,“那根木头不是要雕上佛经故事么?可能是被人在雕刻的时候故意刻得深了,这样,辅梁一上就得断,跟木料没关系。” 这个答案是商商和李默两人看着那个横断面研究出来的,那个只有一半光滑面的横截面,整圈的断口全合着那些雕刻出来的花纹。 看来谋划之人一早就已计划好了,故意用木料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他们全力去追查木料来路的时候,便在雕工上下功夫。这一招倒是和李默他们在朝堂上玩的那招声东击西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让人有些泄气的是,那个雕工早已没了人影,也不知是让人逃了还是灭了口,长安府尹发了海捕文书,这么些天了竟还连一点消息也没有,竟象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雕工出了问题?”苏敏之皱着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说了!至少他们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 “嗯!”商商拍了拍手,又将衣裳上洒上的饼屑打了打。 “那李大人可有查出些什么端倪?如果是雕工出问题,那涉及的师傅应该不多,这么些日子了,也该有些眉目了吧?” “不知道呢!我在宫中听得消息象是还没抓到人呢!”商商不甚在意的收起了点心盘子,还是家里的点心好吃,宫里的饭菜实在是不合她的口味。 “哥!你就别操心了,这些事咱们想管也管不上不是?” 商商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如果说李世民真出了问题,兴许这个时候长安城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李恪和李治少不了要来个全武行,以实力说话看谁能当上皇帝。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李世民一根毫毛也没掉,李默和李治也全胳膊全腿的,不得不说李恪的这个计划已经等于是失败了! 如果单只是想利用这次的事情让李世民和李治父子相疑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且不说这样明显的栽赃李世民会不会信,单说这种打草惊蛇的办法就足够引起李世民的警惕了! “李默这几日有没有来?”商商将点心盘端在手里,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哥哥,这个问题本来她不该问的,但是想了想哥哥也不是外人,还是问了出来。 “昨天来过,今天没来呢!”苏敏之一边想着自己的事,一边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哦!”商商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自己端着点心盘子下了楼。 其实她自己早该想到,这个时候李默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呢!哪里会有时间过来?断梁的案子只怕是太宗立朝以来的大案了,他这个总督办又哪里能脱得开身去?只怕若不是上头有李世民和太子撑着,在他的督办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李默早就下了大狱去了! 苏敏之被妹子的一声轻嗯带回了心神,看着妹子有些怏怏怏不乐的走下楼,不由得摇头暗笑,看来自己得给妹子准备嫁妆了呢! 此时的李默却正在刑部大堂里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一叠供状。 大梁一断,李恪的一声大喝倒是起了些作用,再加上领军的又是秦勇,倒是将立在墙上的工匠们一个不落的抓了下来,可问题是,这些工匠都是只管上梁的,那个最关键的雕工却并不在这一群人之中。 大梁的雕刻是大事,当初为了这个雕工还费了很多心思,最后才选定了长安城中最老牌的安木匠的儿子,可到了现在,这所有抓住的工匠们中竟没有一个是正主。 那个一脸老实的中年工匠竟就这样消失了!派了御林军去到崇仁坊寻安木匠,却只得出了一个结果:安木匠的儿子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失了踪! “这件事是越来越好玩了啊!竟然还会失了踪?”李默一张张翻着手中的供状,看来这个安木匠倒是神秘啊!这倒是引起他的兴趣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李默觉得这个安木匠的儿子小安木匠并没有躲远。 也许------有一个地方我该去找找?既然你想和我们玩,那我们就来玩玩吧!也省得你无聊!李默将手中供状一收,随手递给了一个办事的小吏,命他将供状收好,便不再理他,自己摇摇摆摆的出了刑部大堂。 刑部办案自有刑部的一套规矩,他李默也有自己的办法,现在就看谁更快了!出了刑部大堂,李默回身看了看身后高悬的匾额,冷冷的扯开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 站在刑部大堂偏室里的员外郎萧潜隔着窗棂子看着李默的笑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转头偷瞟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李恪,却见李恪一脸的似笑非笑,也不知这位吴王殿下打着什么主意,遂缩了缩头不敢言语。 李默手中看的那一叠供状李恪一早就已经看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是眼看着李默看了供状也没说什么就走了,他心里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个计划进行到现在,完全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李治和李默完好无损不说,李世民也并不如他想的那样暴跳如雷下就治了李治或者李默的罪,这让他的一记重拳象是打在了空处,无处着力的感觉难受得紧。 今天上朝的时候,李恪手下的那些清流御史,甚至有几位跟李恪并无来往的老臣也提到了李默的失察之罪,可不知为什么,都让长孙无忌那个老家伙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而皇上居然也没有追究,这实在不象是这位老皇上的风格! 看着李默离去时的样子,李恪就想不明白了,这个李默到底有什么好?就连皇上都会有意无意的对他待之以宽? “萧员外,看来恪只有拜托你了!若是案子有什么进展,烦请萧员外到府上知会一声,也让恪有个章程,事涉皇上安危,还望萧员外多多劳心!恪感激不尽!”转过头来的李恪礼贤下士的对着萧潜拱了拱手,一脸谦和。 “吴王多礼!萧某敢不从命!”萧潜挤出个笑不敢受吴王的礼。 天知道这些天潢贵胄们打着什么主意,他这个小小员外郎只能听命行事,左右他要知道的也不是什么犯禁的事,到时有什么消息知会他一声倒也不难,哪里就敢受他这个礼? 李恪看了看萧潜脸上的笑意,心知肚明这个萧员外是不会为他担什么责任的,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状似不经意的扶起了萧潜,却轻手轻脚的将一张大额的银票放进了萧潜的袖中。 萧潜略有些愕然,看向李恪时,却只见对方对着他心照不宣的一笑,萧潜略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也朝着李恪笑了笑。 “恪这便告辞了!萧员外留步。”李恪拱手告辞,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无意久留。 刑部中并无李恪的人手,他想要知道些消息,也只有从这些员外郎这里入手。如今宇文靖还在府里等着他的消息,象这样明面上的事宇文不便出面,也只有他这个王爷亲自跑一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八章 只是找个人而已 李默刚一回了府,便收到了商商派人递来的贴子。诧异之下倒也有些失笑,这丫头竟还跟他弄这些玄虚!翻了翻后头的落款,见她写的是厨道,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几日皇上的火气十足,想是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丫头便跑到外头来躲清闲来了。想想这两天李世民的那副模样,便也有些理解她。若是不跑出宫来,李世民这几天没准会找她撒气也不一定,还不如远远的躲开安静。 李默随手将贴子放在书案上,吩咐了下人备马,将身上穿了一天的官服换了下来,穿了一身皂色箭袖胡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待李默到了厨道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长安街上的民居里已经燃起了灯火,远远的看去,一条条明亮的火龙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黑暗里。 厨道早早的便歇了业,到了擦黑的时候店里已经没有了客人,伙计们也早早的放了回家去,店里只剩下了苏敏之、商商、绿袖几人,商商照例是在后厨里跟宋妈研究着菜色,苏敏之推了苏睿之出来在小间里坐着,等着上菜。 李默进门的时候正见到出来等人的绿袖,见他进来忙欢喜的迎了上来。 “李公子,怎么这时候才来,大家都等急了。”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手上的马鞭子搁在一旁的支架上,将李默引进了小雅间。 “有事耽搁了,才回府见了贴子便赶过来了。”李默朝着绿袖笑笑。对于商商的亲人,他从来不吝于给予笑脸。 “进屋吧!商商今儿弄了几个好菜色,想要做给大家伙儿尝尝呢!她可是有日子没下厨了!”绿袖招呼着李默进了屋,这才转身去关厨道的大门。 苏敏之见李默到了,忙执了壶替他倒上一盏清茶,自己出了屋门去后厨里催妹子去了。 李默与苏睿之见了礼,两人便寻了些话题聊着。不过半盏茶功夫,商商便端了一个大食盘子进来,宋妈也跟在后头拎了个小炭炉子进了屋。 “我今天弄了好吃的,特地给你递了贴子,也不见你早些来。”商商将盘子里的菜一一摆上桌,有些不满的噘起了嘴,她可是等他一天了呢! “今天不在府里,这不,一接到贴子就赶过来了。”李默有些谦意的看着商商,若是早知道她出宫了,他定会早些过来。 “兰馨总是小孩子脾气,李兄莫要在意。”苏敏之笑呵呵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在一旁轻飘飘的解释了一句。 苏睿之看着两人倒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含笑一副欣慰的样子。从李默将他救出来,他便将李默视为恩人,看到李默对自己妹子如此上心,他也乐见其成。 “哥!我哪有小孩子脾气?”商商不依的跺了跺脚,这个哥哥,一点也不帮自己妹妹说话! “好好好!没有没有!我家妹子最懂事了!”苏睿之笑了起来,一边哄着商商一边招呼大家入座。 几人坐下,吃着商商与宋妈的劳动成果,商商一边吃一边介绍着菜名和做法,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李默也不禁食指大动。 “多吃些!这道蜜汁火方不错。浓甜咸鲜,丰腴适口。”商商夹了一块腌制成深玫瑰色的火方递到李默的碗中。 这个时候的猪都是吃粮食,没有那么多的添加剂,猪肉的鲜味特别浓郁,连带的这道火方也比后世她吃到的味道悠长,算是这一桌菜里她最喜欢的了! “嗯!确实不错,不过—-兰馨!怎么也不见你给哥哥夹一块儿?”苏敏之看着商商专心等待评价的大眼,忍不住想打趣她。 李默将这块火方放进口中,一股鲜甜的味道随即窜上了舌尖,那股入口即化的透骨香味让他不由得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听得苏敏之的调侃,商商羞得转过了脸,不再看李默,只一个劲的戳着碗里的饭粒。绿袖却见不得商商受欺负,在桌下狠掐了苏敏之一把,害得苏敏之差点惨叫出声,脸上早已是疼得呲牙裂嘴。 将一块火方留恋的咽下的李默,看着桌上这一家子人的温馨甜蜜互相扶持,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原来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啊! “姑娘弄这道菜可花了大功夫呢!那做火方的火腿是姑娘特地挑的猪后腿肉,腌制过又熏,可费了好久呢!这盘火方可是取得最好的那一小块,整条后腿也做不了几盘。” 宋妈在一旁一边吃一边赞叹,虽说她也算是看了好多铺子,吃了好多地方了,可是哪曾想还会有这么又耗时间又耗功夫的菜? “嗯!确实难得,这味道实在是鲜香嫩滑。”李默边吃边点着头,这菜的味道不止是象宋妈说的费功夫,其实在他吃来,更多的是一种心意。 “商商,这可怎么好,你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将来可怎么好?看来我得快些将你娶过门了!” 李默假装叹息着,一边却看着商商害羞的小模样,心跳如擂鼓。他真的有些等不及了!这样的商商让他直想将她困进自己怀里,让她只能在自己眼前,看着她象一朵含苞的花儿般在他眼前渐渐绽放,一刻也不放她离开。 商商俏眼生波的横了他一眼。这人!有好吃的也堵不上他的嘴! 苏睿之和苏敏之对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想着:只要商商过得好,哪怕他们两人便从此都是贱籍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的吃完,商商和绿袖揽下了收拾碗筷的差事,将宋妈赶了去睡觉,留下三个男人在小雅间里喝着清茶消食。 “李兄对这次事件有何看法?”苏睿之端着茶盏,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问题提了出来。 “没什么看法,既然有人不想让太子好过,那我们便不让他好过。”李默说这话时,身边不自觉的透了股杀气出来。 他也不是没想过有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没理由他们还要隐忍。 “李兄可有对策?”苏敏之低下头想了想,决定换一种问法。 “对策暂时还没有,只是现在想先找个人。”李默懒懒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吃得太饱,他这会儿都有些不想动了。不过想到待会的打算,李默还是打起了精神。 “李兄是想找安木匠吧?”苏敏之心知肚明,如果这个负责雕刻大梁的人找不到,那么一切都是白搭。 “苏兄知道这个人?”李默看着苏敏之挑了挑眉。 “打过两次交道。”苏敏之回道,随即又道:“大梁的木料得过他的眼才能上手雕刻,所以运木料的时候跟他见过两次。” “哦?苏兄觉得此人如何?”李默的眼中兴趣更浓厚了,他在那些工匠们的供状中没有找到半点跟安木匠有关的东西,这让他很是懊恼,没想到倒是在苏敏之这里有了些线索。 “没有深交本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两次验木料倒象是有些变化。”苏敏之有些迟疑,有些话他不确定要不要说,也许只是自己的感觉。 “什么变化?”李默沉声问道,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线索他也不想放过。 “第一次来验木料时,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话,但是看上去确实是老成的手艺人模样,人也瞧着憨厚朴实。但是第二次,不知为何却象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两次我同他说话他竟象是走了神,完全没有反应。”苏敏之说得迟疑,他也拿不准自己说的这些东西是否有用。 “你们说什么呢?”商商收拾了碗筷进来,就听见哥哥的后半截话。 “没什么,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安木匠一直到今天也没找到人,刚巧你哥哥见过,所以问问。”李默见商商进来,便没有再问下去。 苏睿之看两人说得也差不多了,又想着多给妹妹与李默些时间相处,便拉了拉苏敏之的衣袖,示意他将自己推到自己屋里去。 “李兄慢坐,苏某就先回房了。兰馨,好生招待李兄。”苏睿之刚说完这句话,苏敏之便同绿袖一起头也不回的推着他走了,留下商商一人在原地翻白眼。 “我怎么觉得象是被卖了呢?”商商郁闷的坐到李默面前,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拧了拧他的脸。 “天天戴着这个也不嫌憋得慌!”虽然知道他不得不戴着这个,但商商还是忍不住为他抱屈。 “有什么好憋的?习惯了!”李默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耳中却听到街上传来的打更声。 “你要出门么?这么晚了!”商商看着李默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门外。 “嗯!打算去吴王府看看。”李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商商的饭菜吃得他骨头都有些发软了,只想窝在家里享受一杯暖暖的热茶,可现在他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这个时候去吴王府?你疯了?”听到他的答案,商商瞪大了眼睛。 李默的表情仍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似乎在他看来,说的只不过是上街买件喜欢的东西然后就回来一般简单。 “不用这么惊讶,我只是去找个人而已。” 商商撇了撇嘴,找人?找什么人会找到吴王府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九章 夜探吴王府 当三更的梆子敲响的时候,整个长安城都已陷入了睡梦之中,只有花街还有些零星的红灯笼依旧高烧着,远远的,有笙歌传来。 李默极为不赞同的看着换了一身黑衣,束起发,将一副美好身材完全展现在他面前的商商。 “商商,你能不跟我去么?”李默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和商商打着商量。 “不能。”商商将头发用整块墨色的帕子包起扎紧,口中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只是去看看,并不会呆太久,你跟我去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李默试图说服商商。 这个时候,即使是商商的身材再美好也无法影响到他,他担心的是商商跟着他去所可能遇到的危险。 作为一个开府已久的王爷,李恪的府邸不说固若金汤,但也必定是守卫森严。尤其是他们曾经在长安城追缉过的那个白衣人,其身手就绝不在他之下,让商商跟着他一起去,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既然只是去看看,那我跟着你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商商快言快语的反驳。 并不是她刻意为难李默,只是她实在是不放心。吴王李恪到底有多少底牌谁也不知道,不过白痴都知道他的府里肯定不是任人随便来去的地方,她想着跟李默一起去也只是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也能帮上他一些忙。 “商商!”李默头痛的看着她,商商的固执他也见识过,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李默,我只是想帮你,吴王府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去了,你也能有个帮手不是?”商商认真的看着李默,也许她的功夫并不是特别好,但是作为女子,她有一个先天的优势------身轻如燕! “好吧!但是我有个要求------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如果我说要你离开,你必须毫不犹豫的离开!”李默沉吟片刻,终于苦笑着点了头。 “那我们出发吧!”商商看着低头妥协的李默嫣然一笑,她答是答应了,可听不听那可就是她的事情了。 李默看着一脸兴冲冲的商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 两人从厨道的后门出去,看了看左右,一片漆黑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远远的巷道里有梆子声传来。 暗夜下的吴王府一片宁静,府中人等早已入睡,几盏昏黄的宫灯在风里轻轻摇晃。 李默和商商静静的趴在墙头上,看着微光下的吴王府。高低错落的房舍在月色下演化出千奇百怪的阴影,象是呲着牙的猛兽般等着择人而噬。 一队巡夜的护卫挑着盏宫灯从两人藏身的墙头下走了过去,警惕的眼神四处扫视,在月色下反射着凛凛微光。 “你要找什么人?”商商压低了声音问着趴在一旁的李默,这样的气氛下,她也有些紧张起来,按在墙头上的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 “安木匠。”李默动也不动的低声答道。 “他?你确定他会在这里么?”商商有些怀疑。 李恪不是傻子!他会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将这么个敏感的人藏在自己的府里么?他就不怕被人查出来?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来看看而已,在固然好,不在也没关系。”李默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 他会来吴王府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曾经多次帮过他。 其实要说李恪将安木匠藏在吴王府也是有理由的。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如果没有证据,那么不管是谁------也绝对没有权利来搜查他的府邸。可要说有证据,这个证据又从哪里来? 所以,总的来说,吴王李恪还是有恃无恐的。 “这么说你也没把握?”商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还当他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呢?赶情人家根本就是来蒙的! “也不是完全没把握!整个长安城里,适合藏这个人的地方也没几个。”李默还留了一句话没说,李恪这个人他不说十分了解,但有一点他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李恪喜欢将一切不确定因素都放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 “是么?”商商不再言语,但愿他是对的吧! 眼看着护卫走远,墙下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李默慢慢撑起身,长腿一跳,轻如落叶般踏在了院中。 商商看了看李默跳下的方位,略看了看四周,将身一扭,也落了下去,轻松的站在了李默的身旁。 整个吴王府分为三进,他们进入的这个地方是吴王府的外院,真正的主院还在两进门以内,他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呼------!”商商轻吐了一口气。但愿接下来的路都象这里一样平静就好了! 李默拉着商商隐进墙角的阴影里,从这里到二进院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好在他们选择的地方是外花园,还有些花木遮挡,倒也不是太担心人发现。 “从现在开始,你要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能踏错。”李默看着黑暗中商商的脸,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即便在暗夜里依然熠熠生辉。 “我知道。”商商使劲的点了点头。 躲过又一队护卫的眼睛,李默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离他们大约五步的地方有一株杏树,再过去大约五十步,便可接近二进院门。 李默松开了手,踏步往前一闪,昏暗的光线下只觉得一个人影一晃便消失了踪迹,商商有些赞叹的看着李默的身法,没有犹豫,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跃去。 翻过二进院的门墙,李默用一颗小石子轻松的放倒了门边打着瞌睡的上夜小厮,随即对商商招了招手。 半夜三更夜探王爷府,最危险的并不是这些明面上的护卫,而是隐在暗夜中的那些无名的眼睛。 两人一路行来,除了护卫,没有遇到半分阻隔,李默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按说,在这个时候,李恪府里的防卫应该是最严的,怎么会任由两人闯到了二进院的里面还没有半分动静呢?巡夜的护卫也没有半分的增强,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李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沉沉夜色里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么? 商商跳下墙头,看到的却是李默一脸狐疑的望着夜色下的吴王府。 “怎么了?”商商靠近李默身边,低声道。 “商商,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李默看着商商道。 商商环顾四周,黑沉沉的夜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这半夜的大家伙儿都睡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没什么啊!很安静啊!”商商回头看着李默。 “安静?”李默突然脸色一变。 “不错!确实安静,实在太安静了!” 吴王府毕竟是王爷府,哪怕是半夜三更,都应该会有人上夜,有人活动就应该会有人声,哪会象现在这样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看来有些不妥,咱们走,改天再来!”李默脸色阴沉沉的看着暗夜里的吴王府。今天之事只怕有些鲁莽,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还没有被发现吧! 李默单手一勾攀上了墙头,另一手对商商一招,示意她跟上自己。只不过转瞬间两人便趴在了二进院的墙头上。 “呵呵呵!朋友既然来了,不如喝上一盏热茶再走吧!”随着一声轻笑,吴王府内在这一刻灯火通明。 一排排的护卫手持强弩将二进院院墙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灯火映照下,每个人脸上皆是一脸肃然,端着弓的手臂纹丝不动,一看便知是久经战阵的剽悍之师。 趴在二进院墙头上的李默和商商,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下纤毫毕现,两人相视苦笑一下,一动也不敢动的趴在墙头上,心知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只怕这一排排的弓弩手立时便可将二人射成马蜂窝! “久闻吴王礼贤下士,好客之名直追孟尝,今天特来瞧瞧,倒是叨扰了。”李默趴在墙头上,姿势别扭,嘴中所说的话却轻松无比。 “不知朋友来到,李恪倒是慢待了,还望贵客不要嫌弃才好。”站在院中,被一群护卫围绕的李恪,一身悠闲的睡袍,倒是显得格外的自在。 今晚他的心情特别的好,只不过是回来张了个小网,结果马上网到了大鱼,这让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原来这就是吴王的待客之道啊!”李默凉凉的回了一句,总是保持一个姿势于他们十分不利,时间长了血脉不通,到时想走都走不了了。 商商冷眼看着下面一动不动的护卫,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被这么多人用强弩指着,不就好象后世被一群拿着枪的人指着一样么? “朋友还是下来喝杯茶吧!” 李恪有恃无恐的看着墙上的两个黑衣人,伸出右手略微一摆,护卫们端着弩的手整齐划一的垂了下来,弩箭直指地面。 “多谢吴王好意!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默看了看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群,轻轻的动了动手脚,转头看向一边的商商。 “一会儿,我一说跑,你就用尽全力往东边逃!明白了么?” 商商骤然抬起头,两眼直视向李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章 拼死一战 直到很多年以后,商商都常会想起当晚在吴王府与李默一起面对几百护卫围攻的情景。也常会想,如果当日她不和李默一起,事情会不会有不同,可最后都没有答案。 李默说完了话,便再也不看商商,反而站起身来,迎着微拂的夜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吴王府的灼灼灯火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他,只要他有一丝异动,所有的护卫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商商看着李默正在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商商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在她的眼里、心中,李默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哪怕是当朝的太子李治也没能够给她这样的感觉。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李默会给她他的所有,而李治则不会! 商商站起身,轻巧的立在李默的身边,一身黑衣下窈窕的身影在灯火下摇曳生姿,哪怕是蒙着黑巾,可一双晶亮的眸子仍然夺人心魄。 二进院外的护卫们已经慢慢转移到了院内,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两个站在墙头上的人身后空出了大片的空白区域,完全不设防的外院象是最诱人的糖果般吸引着两人的心绪,让人忍不住想赌一把。 “不知吴王爷打算怎么款待我啊?”李默扬声道。 “李恪扫榻以待!”李恪的话声冷冷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那我就勉强看看你榻扫得干净不干净吧!”李默冷冷的回了一句,气压比李恪低了一个级别不止。 要比冷漠,李恪还真差了他一截,作为一个不被皇室承认的存在,他生命中的冷漠实在太多了,而自幼锦衣玉食的李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李默嘴唇微动,不动声色的对商商轻喊了一声:“跑!” 与此同时,他身形一动,快如星火,底下的护卫们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黑衣的身影就已经从墙头上闪身跳进了二进院里。 商商身形一僵。她没想到李默会在这个时候要她跑,她本以为,至少李默应该会和她一起跑,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跳下墙头的李默不等护卫们回过神来就已经出了手,或者说------他要的本来就是这个效果。 从来没有见过李默出手的商商,在依李默之言转身跳离的一瞬间,回头看见了李默手中的兵器------一柄闪着粼粼波光的软剑! 这些护卫们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这样的状况下跳到他们中间,更加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样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主动出手! 随着一片波光闪过,几乎是一眨眼之间,数声惨叫出口,挡在李默正前方的护卫们已经应声而倒,每个人的颈上都有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漫天的血箭喷射而出。 这下子,所有的护卫一下子全炸了锅!全部的人一股脑的冲了上去,朝着唯一的目标疯狂的发起了攻击! 商商身子一抖,跳下墙头的脚步踉跄了下。这下她算是弄明白李默的意思了!他这是想用自己一人之力来拖住他身前的几百名护卫,为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商商紧咬着唇,不再犹豫,运起内劲,使出浑身力气向前奔了出去!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去东宫找李治,不然的话,李默一个人肯定会撑不住的!那么多的人围着他,他怎么逃啊?他会力竭而亡的! 强压下心头的担心,商商不管不顾的向前直奔!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商商提起一口气,双脚一踏,奋力的朝上跃起,出路就在眼前了! “唰!”一片白色的云气在商商眼前刀一般划下,带起一片破风之声。 “嘶------!”商商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力运转,硬生生的在空中后退了三步。 “噔!噔!噔!”商商倒退了几步停在了外院的院墙里。 抬眼看向上方,她面前的墙头上一个白衣的男子静静的立在那里,单手轻提,手心里一股白色云气不住翻滚,似乎随时会脱手而出。 “宇文靖?!”商商低呼一声。 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商商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原来李恪之所以会这样轻易的收拢护卫放开了外院的防备,不是因为人手不够,也不是因为要引诱得他们转身逃跑好射杀两人,而是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留下两人! 立在墙头的宇文靖双眉一跳,脸上露出了一丝狐疑。商商的这一声低呼虽然声音不大,但站在他们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仔细看了看眼前女子的身形,心中有了一丝了悟。 商商立在原地,耳听得内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惨叫声此起彼伏,急得额上直冒汗,可却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宇文靖刚刚那一招不可谓不犀利!以她的功力,她自忖是绝对应付不了的! 这可怎么办?李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可她现在却被宇文靖堵在了这里! 李默的功力她虽不是太了解,可是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这内院里可远远不止四只手这么少啊! “朋友!既然来了,还是留下吧!也免得再多动手脚!”宇文靖看着站在墙内的黑衣女子,虽然心里已有六分肯定她就是商商,可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 “如果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那我不是太没个性了?” 事到如今,商商反而不再慌乱,既然是打不过,那就要找另外的方法逃走了。只是不知道,对宇文靖的救命之恩够不够让他放自己一次? 听到商商完全没有伪装的声音,宇文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已经十分肯定面前这个黑衣女子就是商商! 将手中提着的气散去,宇文靖轻轻一跃跳下了墙头,走近她。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商商不以为意的反问,反正是被识破了,她索性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宇文靖看着眼前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商商,心中一片烦闷。 “里面那个是谁?虬髯客?还是李治的人?” “那重要么?”商商反问。 “商商!不要这样好么?”宇文靖几乎是讨好的看着商商。“我只是想帮你,如果里面的人是虬髯客,以他的超然身份,只要露个脸,吴王也不会为难他!” “那如果是李治的人呢?”商商的眼光凛冽如刀。 “是不是就是杀无赦?宇文靖!你能不这么虚伪么?” 宇文靖被商商噎得说不出话来。是啊!他能做什么呢?如果是虬髯客,不用他说,李恪也不会为难,只会当是这个老人家一时兴起;可如果是李治的人,他又以什么立场来说呢?李恪是绝对不会听他的话的! 看着宇文靖无言的模样,商商却又心软了,她并不想这样伤人,但是里面被困的那个人是李默,她不想浪费时间! “宇文靖!如果你还记得我救过你一命,我希望你当作没有看到我!”商商看着宇文靖冷冷道。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商商知道自己在赌,赌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人!也赌宇文靖会还她一个人情!不是她不考虑宇文靖的立场,而是她已经顾不上了! 内院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少,渐渐听得到强弩射击发出的猛烈破空声,那么近的距离,商商不确定李默能躲过多少次! 会不会----会不会下一次的破空声之后,传来的就是李默的痛叫?商商的心脏紧缩起来,她不敢想象那个情景! “商商!不要为难我!你知道!我------做不到!”宇文靖别转了脸,不敢看商商的眼睛。 是的!他欠商商一条命!于情于理他都该还!可是这个情况之下,他确实是做不到。不说吴王府暗地里的那些眼睛,就是他自己这关,他都很难过去! 辅佐吴王不是他一个人的使命,更是他宇文一族的使命!他无法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吴王,背叛整个家族! “那么就请你出手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商商骤然退后两步,拉开了和宇文靖的距离,抬手从左臂上抽下一把短剑。这把短剑是虬髯客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从送给她以后还从未出过鞘饮过血。 也许就是今天吧!商商轻轻一抹剑锋,如秋水般的剑发出一声龙吟。 宇文靖的瞳孔陡然缩小,商商这样的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整个人就象是一把出鞘的剑一般,锋芒毕露! “宇文靖!对不起!”商商看着宇文靖,伴随着内院里的一声惨呼,她的耐心终告用罄! “唰!唰!唰!”商商手中的短剑如游龙出水,直朝宇文靖的上三路攻去,去势之急直追流星! “你没有对不起我!”宇文靖微低着头,嘴唇微微嗫嚅了几下,发出了一句几不可闻的模糊句子,身形微动间,就已向后疾退三步闪了开去。 商商心急之下根本没有听清宇文靖发出的语声。虽然对宇文靖的态度有些疑惑,可如此情况之下已经不容她再问下去。 她只想着拼尽自己的全力从宇文靖的拦截下冲出去!只有这样,困在内院的李默才能有一线生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一章 搬救兵 剑光凛凛!如网!如瀑! 商商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招式,可眼前的宇文靖却如风暴中的小舟,看似摇摇欲坠,实际却稳如泰山,商商甚至能感觉到在自己的剑光中,他嘴角隐隐的笑。 宇文靖看着商商,眼中的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这样的商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他从来不知道那样柔软的身子也能舞出这般如疾风骤雨般的剑式,这样疯狂而一往无前的剑意,是他迄今为止仅见的,而据他所知,商商习武也不过是近几年拜虬髯客为祖之后的事情。 无可否认,商商是极有天赋的! 宇文靖淡淡的笑了笑,在心底安慰着自己。也许这样,他会输得不是那么离奇吧?是不是至少也能说得过去一些呢?毕竟是虬髯客的亲传弟子嘛!多少也有点绝活儿不是? 商商渐渐急躁起来。如果这样下去,只怕到自己内力耗尽也不可能从宇文靖手中逃出去! 她拼命的在脑中搜索枯肠,是不是有什么招数是自己还没有用出来的?是不是有什么招式足以改变战局?内院此时已经没有惨叫声传出了!李默怎么样了? 商商陡然想起了虬髯客跟她说过的一句话,脑中灵光一闪,也许这样也是一个办法不是?剑势一转间,商商将手中剑完全的扔了出去,短剑带着一道疾速的寒光直奔宇文靖的面门奔去! 这一下变起突然,宇文靖倒真是吃了一惊,看着直奔面门来的宝剑,他却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失败倒也不算勉强了。 他的身影略顿了顿,偏过的半边身子象是内力不济般的停了一停,直奔面门而来的宝剑,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卟!”的一声,便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肩头。 一股鲜红的象盛开的曼陀罗一般的血花突然的冲进了商商的眼帘! 商商呆住了!这样简单?她的甩手剑好象没有修炼到这个百发百中的地步吧?看着垂下一支手臂的宇文靖,商商扯紧了手中的金丝,却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将这把短剑从宇文靖的肩上扯下来。 这把剑是虬髯客为她特制的,剑柄处有个机关,只要她轻轻一按,便可将剑柄脱卸下来,脱手掷出,变成一把飞剑,而只要轻轻的一扯手中金丝,这把飞出的剑便又能轻而易举的回到自己手中。 从这把剑到她手中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这脱手剑,一方面是怕伤人,另一方面也是怕学艺不精伤了自己。可没想到,她这从来不出手的“绝艺”竟一出手就伤了以功夫著称的宇文靖! 看着宇文靖脸上的那一丝如释重负,商商就算再傻也明白了宇文靖的用意,他不是打不过她,也不是留不下她,却只是不想去做。 “谢谢!”商商的语声有些哽咽。 商商眼神复杂的看着宇文靖,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刚才她还那样的说着他的不是,其实他又何尝有什么对不起她?说白了,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她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快走吧!迟恐生变!” 宇文靖咬咬牙,将臂上插着的短剑抽下,递回到商商面前,这是他能为她做的全部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嗯!”商商看了看宇文靖,接过剑安上,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回头看了看隐隐有呼喝声传出的内院,商商头也不回的往前奔了出去,看着近在咫尺的院墙,商商将眼里的泪水忍了又忍。 纵身上了墙头,商商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内院。 内院的灯火已经全部被打灭了,也许是李默吧!这样他独自一人作战也能占上些便宜,黑灯瞎火的,那些人为了不误伤自己人,多少会有些顾忌吧!商商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转回头,商商不再犹豫,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往前狂奔而去。现在的每一分都是代表着李默的生命! 内院的李默拼命的支撑着!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落对手攻来的兵器,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闪开对手的强弩。 他的全身已经渐渐酸痛起来,体内的每一条筋脉都在狂叫着,象是有燎原的烈火在血管里奔流,让他的呼吸也带着一股气竭的火热! 快了!就快到极限了!李默淡淡的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撑了多久,但是他想,商商应该已经跑出去了! 不然的话,这么半天早就应该看到束手就擒的商商了!看来她跟着虬髯客学的倒不完全是花拳绣腿啊!记得以后一定要奖励她! 李默眼前一花,一道夹带着风声的箭矢冲着他的面门直射过来。 提起早已该无力的手臂,李默勉力的磕向箭头,同一时间,一把披风刀狠狠的斩向了他的后背。 “卟----!”一声兵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李默只觉得背后一阵彻骨的疼痛,让他的神经骤然抽紧,眼前的汗水陡然间迷了他的眼,好象什么也看不见了! 终于结束了!李默在倒下的前一刻想着,嘴角的笑轻松而适意,就象是睡着了一样。 看着满院狼狈不堪的护卫们,李恪只能苦笑了! 这是他的五百精锐啊!居然就让李默一个人冲了个七零八落!枉费他一向自诩自己手下铁卫是多么的身经百战,处变不惊!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李默就让他的铁卫损失殆尽! 看着眼前力尽倒下的李默,李恪连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将他架入密室,不能让他死了!这个人本王留着有用!”李恪强忍下想杀了李默的欲望,回头不再看向李默的脸,冷声吩咐道。 他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下令杀了他! 这个人对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五百护卫忍着气将李默抬了下去,虽然他们实在是想杀了眼前这个昏迷的人,但主上有命,他们也只能忍着,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在他的身上多弄些伤出来,只要不弄死他就行了。 宇文靖静静的立在了李恪的身边,臂上的伤口他并没有处理,只是点了几个穴道,让血液不再流,不过白衣红血,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人呢?” 李恪皱起了眉,宇文靖做事是越来越不能让他满意了!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居然还让对方跑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宇文靖,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属下让她跑了。” 宇文靖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李恪的个性他还是了解的,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他不会介意属下偶尔的自作主张。 “为何?”李恪敏感的感觉到了宇文靖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的话。 “属下认为,让她离开,比将她抓住来得有用。”多的话宇文靖并没有说,但他想:这个理由应该能让李恪信服了吧? 果然,李恪微斜着眼瞟了宇文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个陷阱不过是他偶然兴起,至于后续的动作他倒还没有仔细思量,宇文靖这样做反倒是为他铺好了路,让他变被动为主动,等着李治主动来找他,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多年了,这好象是他第一次掌握主动权呢?李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长安街上一路狂奔的商商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她还得继续跑下去。她知道只要她一停下来,等着她的就是软倒在地再也动弹不了一分,所以她不能停只能一直的往前跑! 太子的东宫与永昌坊就隔着一条街,商商要进宫必须经过延喜门,此时的宫门早已下钥,尽管不情愿,可商商也不得不在距宫门一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 望着高达十丈的城墙,商商第一次如此痛恨皇城的修造者,以自己如今气喘如牛、四肢发软的模样,如何能避过御林军攀过城门呢? 沿着城墙转了转,商商承认自己现在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凭腰牌硬闯! 将自己的衣服重新拉扯了一番,让它尽量看起来不要皱皱巴巴的,又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商商努力调匀了气息,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走近守护城门的御林军,商商看着对面的军士,心中暗自祈祷着。 “站住!何人在宫城门口逗留?”随着一声大喝,一队御林军士保持着队形向商商靠了过来。 “可是护城军秦将军麾下?”商商稳住心神大声问道,隔了老远,昏暗的宫门灯下,她根本看不清过来的是谁。 “你是何人?”对面的军士倒是迟疑了一下。 商商心中一喜,看起来她没有蒙错,这队军士还真是秦勇麾下的! “我是宫中司乐苏兰馨,奉旨出宫办差,回来晚了,还望这位军爷行个方便。”商商上前一步,微低下身,将腰间的腰牌扯了下来,递向对面的男子。 “你是苏兰馨?”秦勇狐疑的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女子。 宫中司乐这个时候回宫?会不会太奇怪了点?而且这一身黑衣,又低下了身子----不会是有什么古怪吧? 秦勇就着灯瞧着手中的腰牌,从上面的花纹和御玺印鉴来看,倒是真的! 商商强压下心头的焦急,耐着性子的等着对面男子的回话,如果在这个时候顶撞对方若是惹怒了他,那就实在是大不智,想了想,只得忍了又忍!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宫?早干什么去了?”秦勇确定了腰牌的真假,再看向眼前的女子,也没有了最初的气势。 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有一面之缘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二章 我以前救过他 当商商在秦勇狐疑的眼光下一再的向他确认自己确实是要去东宫后,秦勇终于侧开身子,让开了身后的宫门。 推开那扇吱哑作响的大门,商商看着黑沉沉的宫殿,第一次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提着手中秦勇递过来的宫灯,商商感激的看了一眼秦勇,如果没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宫门口堵上多久,或者根本连缘由也不问就会被直接投入大牢了! “谢谢!”商商看了看身侧的秦勇,今天她一晚上说的谢谢只怕比过去几年都多。 秦勇无所谓的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这个女子的艳名他是早有耳闻,也曾亲眼见过太子府里那个李默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样子。 想来,她跟太子府的关系一定不象表面上的这么简单,这么晚要进东宫,肯定是有缘故的!既然商商有腰牌为信,他也不必枉做小人,倒不如送她进去,也许能和太子结个善缘。 东宫寝殿的灯火早已熄灭,除了廊下的路灯还亮着,整个东宫已是一片沉寂。 商商好不容易叩开了东宫的门,将手中的腰牌递了进去,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她来得急,手中并没有银钱,因此也拿不准这个守夜的下人是不是真的会将东西递进去,又或者,会不会在半路上出什么变故, 现在唯一能寄望的就是太子御下的本事了,希望这个下人不敢阳奉阴违! 手中的灯笼就快要熄灭了,商商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很久!每一次当她以为听到了脚步声凑到门前去时,等着她的都是一片寂静。 她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就连挑着灯笼的灯杆也渐渐的有些握不住了,时间一长,商商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那个下人真的把她遗忘了? 李默怎么样了?商商都有些不敢想,她出来已经这么久了,李默在李恪的府里会不会出事?他会不会……商商咬住手指,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 象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东宫的门终于打开了,披着一身罩袍的太子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守在宫门口一身黑衣的商商,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 这么晚了,商商怎么会来?而且这一身衣服又怎么回事? 商商象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看着李治,眼里再也忍不住冒出了泪光。一整个晚上她经历的事实在是太难熬了,到了现在她都有些撑不住了,若不是为了李默,只怕她早就已经昏倒了! “太子!”商商哽咽了两声,却只叫出了李治的称号,两旁的人太多了,不是说话的地方。 “进来吧!”李治看着商商脸上表情不对,也不再废话,直接伸出手将她拉进了门里,随即又对门外站着的秦勇点了点头,略为致意。 “多谢秦将军!” “不客气!卑职告退。” 秦勇知趣的退下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看这样子,两人定有密事要谈,他也就不便再待在这里了。 东宫的门在商商的身后缓缓的关上了。 待到走进书房,李治屏退了众人。商商这才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太子!你要救李默!你要快去救他!” 李治深深的皱起眉,商商现在语无伦次的样子,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看起来一直很淡定的女子似乎还从未这样失态过。 “别慌!说清楚,默到底怎么了?” “李默夜探吴王府,此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商商在李治的盯视下,强自压抑着浑身的颤抖,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连贯的话。 “什么?”李治脸色大变。默怎么会这么鲁莽?他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去吴王府呢? “进去多久了?”李治很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个时候却实在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还是弄清楚情况,先救默要紧!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商商略为估算了下,从她与宇文靖开打到现在,差不多也有这么久了。 “一个时辰?”李治有些头大,手已经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这么长的时间,以他对李恪手中实力的了解,这个时间李默只怕多半已被擒了!这还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弄得不好,只怕……李治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来人!”李治扬声叫道。 “太子!有何吩咐?”不过一转眼,门外已有人应声。 “将府中暗卫中轻功最好的全部调来,要快!”李治对着门外的灰衣人道。但转过头来,他就看见了商商怀疑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下。看来这姑娘还不相信他呢! “你打算怎么做?”商商看到李治的苦笑,不由得暗骂自己。难道李治还会害了李默不成么? “现在这个状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时间这么长,李默只怕早已落入了李恪的手中,我想先派人去探探吴王府的情况,等探明后再做打算。” 虽然此时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但是李治还是耐着性子对商商解释,不管怎么说,商商连夜来报信,他李治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两人说话间,门外的人早已集结完毕,二十来个灰衣人,按高矮站成了一溜,昏暗的灯下也看不清长相,只隐约觉得十分精干的样子。 李治将罩袍穿好,走到廊下,轻声对着领头的人吩咐了两句,只见那灰衣人转过身去,朝着二十来个手下挥了挥手,也没见他说什么,只是打了几个手势,那二十来个人便顷刻间作鸟兽散了。 商商不明所以的看着廊下的人重又散去,只得将目光又投向了走进屋来的李治。 “我们要做什么?”商商的眼中带着些希冀。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李治的身上了,若是连李治都没了辙,她还能找谁呢? “等!”李治看着商商一脸的煞白,虽然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但还是沉声说道。 “等?”商商有些着急。李默生死未卜,她怎么能坐在这里等呢? “是的!等!等到暗卫给我们消息,然后我们才能知道该怎么做。” 李治还有一句没有出口的是,要弄清李默是死是活!这是他首先要确定的事!李默是他的亲弟弟,没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事了!无论如何他也要确保李默平安,这是他答应父皇和母后的! 一想起当初自己与母后在昭阳殿的密谈,李治就不觉又皱紧了眉头。那时他可是在母后面前发过誓绝不将李默的身份告诉他人,也绝对会一辈子看顾着他的! 可是今天,他竟然让李默陷入了这种危险的境地!李治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若是李默真有个好歹,他怎么有脸去见父皇和母后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商商坐在李治的对面,两眼发直的盯着屋角的铜壶滴漏,那每一下滴落的水滴伴着“滴嗒”的水声,都象是敲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跟着忽上忽下。 李治沉着脸,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端起了一杯茶,李治将它塞进商商的手中,她这样的状态,只怕还不等消息回来,她就先已经把自己吓得。 “喝杯茶吧!先定下神来,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李治镇定的看着商商。 虽然他自己也是心急如焚,但是现在的状况,两人间最起码也得有一个人保持冷静,这样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对救出李默也能更有把握。 看着商商喝下了一口热茶,慢慢静下心来,李治这才略松了口气。 “现在,把你们今晚遇到的事从头到尾的跟我讲一遍,不要有一点遗漏。” 商商看着李治镇定的眼神,也受到了一些感染,心神慢慢的稳定下来,捧在手中的热茶也象是给了她些力量。 是的!将经过讲给李治听,也许他能从中分析出些什么,或者会对救出李默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商商低着头思考了半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将她与李默一起去吴王府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就连宇文靖放过她也讲了出来,真正是钜细靡遗。 李治一直捧着茶杯静静的听着,眉心微微蹙起。从商商的叙述里,他还是听出了很多蛛丝马迹。 至少,他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李默不会有性命之危,最起码在他和李恪谈崩之前不会。这让他揪起的心也放了一大半下来。 “你是说宇文靖有意放了你?”越来越冷静的李治想起了这个问题。 宇文靖虽说与他并没有交集,但对于这个李恪手下武备的第一大将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无意外,宇文靖应该不会是这样轻易就被商商这个只学了几年武功的人打败的。 “嗯!”商商有些迟疑。 想想也是,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以前曾经救过宇文靖呢?虽说那时候不知道他与李恪的关系,但她救了李治和李默的敌人却是事实。 “我――以前在洛阳救过他。”商商还是将这事说了出来,不然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李治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正在想过文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却没想到商商会给了这么个答案给他。 原来那次追缉宇文靖无果竟然是因为商商? 这让李治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若是没有商商当初救宇文靖,是不是今天商商也没这么容易出来报信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三章 你是长孙的儿子 黎明来临之前的一段黑暗显得特别的深沉,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商商和李治坐在太子东宫的书房里默默的等待着暗卫的消息。 在李治完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心思寻找什么共同的话题,整个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滴漏仍在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商商木然的看着那一滴滴晶莹的液体循着固有的节率脱离了上方的集体,落入到下方的那一汪清凉中去,汇集到一处再也分不清。 这个黑夜格外的漫长,长到商商都觉得是不是不会再天亮了?而暗卫们又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消息? 极度的焦虑让商商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她的两只耳朵时刻聆听着窗外的动静,任何一点微不可察的声音都足以让她侧过脸仔细倾听,等到发觉一切不过是幻觉的时候,脸上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治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细长的手指在茶杯的边缘轻轻的摩挲,面沉似水。 既然已经能够确定李默无性命之忧,那么接下来的难题就是如何将他从李恪的手中弄出来了。这也是他派出暗卫去打探的另一个目的。 这次的行动他事先完全不知情,可就是这样的不知情和暗夜私探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总不能让李治光明正大的上门问李恪要人吧? 那他要怎么说?我的人半夜到你家里玩被你抓了,你快把人放掉?那也太扯了吧?李恪只要一句没看到、或者当闯空门的小贼杀了,他李治又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调查慈恩寺断梁事件正是由李默全权负责,如果李默长时间的失踪,朝堂之上他也不好跟父皇交待。 难道要他说:李默怀疑断梁事件跟李恪有关系,跑去夜探吴王府,结果被李恪给抓了?皇子间的争斗古已有之,而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得避着老爷子的,这样彼此才能玩得下去。真要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挑明,放在大太阳下说,那也就没有意思了。 这样的结果只能是老爷子一人打五十大板,最后都讨不了好去! 那么――是不是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硬拼?凭着自己手下的力量将默从李恪的手中强行带出来呢?李治觉得没有太大的把握。 就在两人等得都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声轻轻的“卟卟!”重物落地声,商商与李治对望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门外的暗卫头领一脸恭敬的站在院中,一同去的二十个人一个不少的跟在他身后,只是样子看上去与刚出门时相比多了些疲惫。 “怎么样?”李治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头领。 “属下幸不辱命。”头领单膝拄地,抱拳说道。 “吴王府中的确有打斗过的痕迹,但据兄弟们跟在仆役身后听来的,似乎李大人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被吴王擒获关了起来,属下们打探过后,觉得只有三个地方最适合关押。” 头领顿了顿,李默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他做得特别小心。 “分别是吴王府的地牢、花园中的暗室、最后一处是吴王寝室的地下水牢。” 商商勉力支撑着听完了头领的话,只感觉心头一松,眼前不禁一阵阵发黑。这一个晚上她的心都是紧紧的揪着的,这个时候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手心里也被指甲掐出了血痕却丝毫不觉得痛。 “他可有受伤?”想了想自己走时的激烈打斗,商商忍不住问道。 “二进院中血迹斑斑,不过据打探到的消息,应该并未伤及性命。”头领看了一眼太子,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这才回答了商商的问话。 听到头领说李默受了伤,商商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咬了咬唇看向李治道:“现在怎么办?李默受了伤,不快点将他弄回来,只怕不妥!” 李治点了点头:“我明白。”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廊下暗卫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李治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现在他需要冷静,这样才能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来将李默救出吴王府。 经过昨夜李默的突袭和自己暗卫的一番打探,可想而知,李恪的吴王府中必定会防范森严,如果没有一个完备的计划就贸然行事,那等着他们的只有失败一途,弄得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这件事不能拖啊!”看着李治将手下遣散,商商有些着急起来。难道他不打算出面了么? “商商!这件事急不来,我们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不然的话,很容易功败垂成。”李治耐着性子对商商解释。 李默是他的亲弟弟,他怎么会不急呢? 不说这头的心急如焚,另一头的吴王府,一早起来就神清气爽的李恪可是心情特别的好。 虽说昨晚为了抓李默闹了一宿,后来又有几拨探消息的,弄得他根本就没睡够,但是一想到关在自己卧房地下的李默他就不由得微笑起来。 多少年了?他从没在李治的手中占过上风,这次李治也该头疼一回了吧?李恪的脸上笑意益发明显起来。 吴王妃看着李恪明显的好心情有些不太明白,昨晚她歇得早,后院早早就关了门,对于二进院发生的事还真是不清楚。 不过,看到李恪的好心情,她也替他高兴,忙忙的叫人上了早饭,侍候着李恪梳洗,用过膳后又亲自将他送出门参加早朝,这才回了后院开始一天的例行公事。 宇文靖一直等到吴王李恪离开了王府,这才避过他卧房外的护卫进了李恪独居的内室。他一直跟在李恪的身侧,李恪身边的事倒还真没有瞒过他,这次李默关押的地方李恪也同样没有隐瞒。 宇文靖将多宝格上的一只虎纹镏银杯转了三转,看着墙上无声无息滑开的门洞,闪身就跳了进去,墙壁在他进去后,便又恢复了原样,一切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其实宇文靖对于自己会悄悄来看李默心里也不是没有犹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来看看李默。 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羡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来想去,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不想看到商商伤心的样子吧? 密道里并没有什么人看守,宇文靖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被锁在水牢中的李默。 要说李恪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在自己的卧房地下修出这么一个蓄着水的地牢,也不怕风湿? 此时的李默双臂被锁在墙上伸出的铁环上,整个人被吊着浸在满池的黑水中,长年不见天日的池水冰冷彻骨,李默裸露在外的肌肤在地牢中火把的映照下一片青白,就连站在池边的宇文靖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李默的头低垂着,满头的发丝凌乱的垂在脸前,让人看不见他的样子,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从那些挂在身上勉强蔽体的布条缝隙中可以看到他身上无数青紫的痕迹和被池水浸的惨白的伤口,张开的皮肉一股脑的翻开着,狰狞的象是张着的嘴。 印象中,宇文靖还从未见过李默这般狼狈、落魄的样子,虽然他只是一个舍人,但是一直悄然盯着他的宇文靖,不论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能看到他一副淡然的样子,从骨子里透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 “李默!”宇文靖试着叫了一声,突然冒出的声音在地牢里形成了一股回音,让宇文靖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默身上的伤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实在是太狠了,死了那么些人才能抓到他,也难怪那些护卫们会恨得下黑手。 被吊着的李默晃悠了半天头才渐渐清醒过来,张开眼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只觉得浑身冷得直发抖,手臂也用不上力气。 “李默!”看到他有了反应,宇文靖忙又叫了一声。 这下,李默终于找到了焦距,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了。 “宇文靖。”李默倒是冷静了,声音里甚至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 “是我。”看着李默的冷静,宇文靖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都会显得奇怪,他会放李默么?显然不会,那他又能说什么呢?宇文靖忽然发现他把自己绕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有事?”李默倒是有些不明白宇文靖是在干什么了? 宇文靖曾经在他手中逃脱过一次,后来就一直再没有那样好的机会来截杀他,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遗憾。可是今天看到宇文靖看他的眼神,他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你是长孙皇后的儿子。”宇文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和李默说什么,脑子转了转,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档子事。 虽然他还没有最后确定李默在唐太宗儿子中的排位,但是结合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调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这个结果告知吴王李恪,这个变数谁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李默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的身体很疲惫,可是宇文靖的这句话却将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了起来。 宇文靖知道了?他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李默抿紧了唇,不置可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 看着李治怎么救你 作为一个王爷,李恪是可以不必每天起大早上朝的,这也许是他唯一比李治好点的福利了。可一连好几天,李恪却都一反常态的起了大早赶去参加早朝。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上朝的时候看到李治,而每次看到李治的时候他都会想:李治此刻的心里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救出李默呢?而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又会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然而这几天下来,李治却半分反应也没有,这让他很有些气馁。不管他怎么在李治面前晃来晃去,显示他的存在,李治就是当作没看见一样,间或还会笑着朝他打个招呼。而他的那些明示暗示,李治都好象根本听不懂一样。 他也问过宇文靖,确定他当时的确是将那个和李默一同来的女子放走了,按理说李治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李恪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李治,心里有些不甘,难道他就真的能沉得住气?还是说――李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李恪或许没有察觉,但站在最前排的李治对于御座上李世民的目光可是感受甚深。那狐疑里带着询问的目光已经渐渐的不耐起来,而慈恩寺断梁案的一筹莫展和李默避而不见,想必已经让这位老爷子极端不耐了。 李治微微的低下头,避开了李世民探询的目光,一连好几天,和慈恩寺断梁案有关的李默都没有上朝来回话,这让李世民已经有些起疑了!可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父皇的疑惑,只能当作自己根本没有看到父皇的表情。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渐渐平息,趁着早朝,李世民又解决了一些民生问题,但是他最关心的慈恩寺案却还没有一个结果,而且李默也好几天没有上朝了。难道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么? “治儿!”忍了又忍,在李治又一次避开他目光的时候,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了。 “父皇!儿臣在!”李治走出朝班站在李世民的面前。 “慈恩寺案如何了?为何这几日你府上的李默没有上朝来回话?”要说李世民问的,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 作为李默的上司,李治完全有这个权利全权代替李默回答李世民的询问,但让朝中众人不解的是,李世民却一直是要求李默单独问对。 “慈恩寺案已经有了些进展,李默这几日出城去查探线索,还未回城。”李治不得已之下只得略作推搪,如果不这样,他真的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阻挡父皇的询问。 “哦?有何进展?治儿说来听听。”李世民倒是感兴趣的挑了挑眉,身子略微前倾,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儿臣也并不清楚,只是李默在出城之前告知儿臣,此案已有了些眉目,他要出城去查找一些证据,旁的倒并未多说。” 李治的声音平和而宁静,丝毫听不出一点慌乱。若不是李恪心知肚明那个李默正关在自家的水牢里,只怕也会被他给骗过去。 果不其然,听到李治这般解释的李世民,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有线索就好!你告诉他,好好查探!若是有了结果,朕有重赏!”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兴味索然的李世民这才摆了摆手,示意退朝。 李治的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真不知道这个借口还能用多久!若是不能尽快将李默救出来,只怕这个谎言就要穿帮了! 商商远远的站在甘露殿外的转角处,看着来参加朝会的文武百官们渐渐散去。 那天一早,碍于她的身份,商商在得了消息后便出了东宫直接回了畅音苑。但李默的安危她却始终无法放心。 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李治却一点消息也没有给她,这个状况让她心急如焚! 商商想了想,李治虽然住在东宫,可是每日的朝会他是必到的,所以左思右想都不放心的商商偷偷的溜到了今儿朝会的甘露殿,悄悄的等着散朝的李治。 一身太子朝服的李治与散朝的官员们略微寒喧了两句,便带着小成子穿过了长长的回廊,正打算转个方向回东宫,却不料在转角处横下里伸出了一只手,硬是将他扯进了转角旁的阴影里。 “李治!你到底有没有去救李默?”商商拉住李治,毫不客气的问道。 连着几日的寝食难安,让商商的脸瘦了一圈,眼睑下还有些青色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必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李治拍了拍被商商拉的皱成一团的衣裳,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李恪在朝堂上的表情他不是没看到,这几天他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有时甚至会说些极具暗示性的话,可李治都只能当作没听到。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李恪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他发慌,如果他着急,那就真的要落入他的瓮中了! “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等这两日寻个机会便动手。”李治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救李默这件事,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如果一次失败,那么打草惊蛇的后果就是李恪会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李默! “那你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会找张爷爷帮忙,有他在,到时一定可以事半功倍!”看了看李治认真的眼神,商商决定相信他。 李治是李默的亲哥哥,不是么? “我知道。”深深的看了看眼前这个憔悴的女子,李治没有再说话。 商商和李默应该说还是一帆风顺的,除了商商现在还在官中为女官以外,两人间的情感倒并没有遭到过太大的波折,但从这一次的事件中,李治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自己弟弟在商商心目中的份量,这也许是这几日以来唯一的一件好事吧! 李恪看着商商,自己的计划中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没有解决,再想到商商那天说的话,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也许交由商商去办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宇文靖看着站在寝房的外间里有些忿忿然的李恪,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看来自己这位主人是被人忽略了觉得不满呢! “李治!本王就不信你真的这么沉得住气。”李恪眉心皱起,一连好几日被人忽略的感觉实在是算不上好。 “宇文!你去交代御史台崔大人,就说本王吩咐的,让他上本弹劾刑部三司审查慈恩寺案不力,再让他们将李默失踪的消息抖出来,最好是尽量快的让皇上知道。” “是!王爷!”宇文靖恭了恭身,退了下去。 “李治!你不是想瞒着吗?本王就让你瞒不下去!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查案子居然会查得连手下人都折进去!这个办事不力的帽子只怕你要戴得稳稳的了!” 李恪的嘴角笑意盈然,一想到李治可能会在父皇的面前颜面扫地,他就觉得无比的惬意! 他施施然的走到多宝格跟前,将摩挲的光滑无比的虎纹杯转了三转,打开了暗门,径直走了进去。 潮湿的水牢里,李默仍旧挂在墙上,一身肌肤已经被水牢中的水泡得起了褶皱,被镣铐挂着的手腕处也早已是血痕斑斑。 李恪并没有限制他的进食,可是那些存心寻仇的护卫们却不会这般容易的让他吃进东西,连日下来,他几乎是每天靠着喝水度日,而即便是这水,也并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李默!你这又是何苦?若是你能答应本王的条件,又怎么会受这等苦楚?”李恪远远的站在水池边,看着一身是伤的李默。 凭心而论,他还是很欣赏李默的,如果能将他收为己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但是李默却不止一次的拒绝了他,这让他感觉很没趣。 “吴王又何必多此一举?李默如今在你手中,你要杀要剐都随你。”李默懒懒的回答着李恪的话。 他的力气实在不多了,不想浪费在和李恪说些废话上。他唯一庆幸的是,李恪没有想过仔细搜他的身,他戴着人皮面具的事才没有漏馅。而宇文靖上次来水牢和他说过话也让他确定他暂时没有告诉李恪的打算。 “李默!本王是真的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才几次想要亲近于你,你这般不识抬举,到头来只会自己受苦!”李恪冷冷的看着已经饱受折磨的李默。 不知为什么,每次在李默的面前,他总是倍感挫败,在他看来十分荣耀的堂堂王爷的相邀,在李默的面前根本什么也不值,而他十分瞧不上的太子李治,在李默的心里却反而是个宝贝! “多谢王爷厚爱!李默福薄,实在承受不起!”李默略抬起了头,眼中的嘲讽清晰可见。 论人才,也许李恪并不差,但除了李治,李默实在是对李家的人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李恪当初还曾对商商有过意思,这就让他变得更加不可原谅了! 李恪看着油盐不进的李默,真是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这个李默根本就是太子的死忠! “好!好!本王倒要看看,李治会如何来救你!”李恪怒极反笑,笑声震得水牢中嗡嗡作响。 李恪猛的一掌扫向了李默面前的池水,一阵暴起的水幕浇了李默一身,冰冷的池水打在李默的身上,将他冻得一个激灵,只感觉那份寒意又深了一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 你真病得不轻 “你说让我去引开宇文靖?”商商皱眉看向李治。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么? “不错!” 李治也不跟她客气。该怎么将李默从李恪府里弄出来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也跟李彦等暗人的头领一起商量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调虎离山。李恪那头他们已经有了打算。但是宇文靖却是一个不好打发的人,如果有他在,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暗人随时可以将吴王府变成修罗场。 虽说救李默重要,可是如果能避免的话,他也不想有太大的伤亡,那些护卫们也都有爹有娘,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细细的听李治说了一遍他的计划,商商紧皱的眉头这才算松开了些。听起来还不错,不过对于宇文靖,她有些犹豫。 除了那次的救命之恩和在吴王府的那次打斗,她跟宇文靖还真没什么交集。李治又凭什么认为她能牵制住宇文靖? “你凭什么认为宇文靖能被我拖住呢?按你的说法,宇文靖的行踪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掌握!”商商有些不确定。 按照李治的说法,宇文靖在吴王府的地位是很高的,而且他的主要工作是领导李恪手下的暗人,这样的一个人物她又如何来拖住他呢?根本连他的行踪都很成问题,而如果太刻意的话,难道宇文靖不会察觉么? “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李治看着商商,嘴角淡笑。 要确定宇文靖的行踪当然不象李恪的那么容易。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 “怎么配合?”商商看着李治脸上带着些狡猾的笑。不知为什么,她有种掉进了圈套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相信历史书上说的,李治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呢?现在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压根儿就跟懦弱搭不上边,反而让人有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明天我会放出风声,让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你得罪了太子被关进了天牢,这样的话,宇文靖应该会出手,到时候你尽量绊住他就可以了。”李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具体的过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要做得让所有人都相信李治已经抛弃了一向看顾的商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到时,说不定商商还会受些皮肉之苦。 “好!到时要我怎么配合你就直说吧!”商商低下了头,李默已经在吴王府内被关了好几天了,到现在连一点音信也没有,如果李治的这个办法真的能奏效的话,那么她也只有欠宇文靖一个人情了! 一想到关了这么些天的李默,商商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宇文靖!如果你真的会来,那我只能说句对不起了!商商想起当夜血流如注的宇文靖,心中抽动了下。不可否认,她的确是欠了宇文靖的情! “到时你就会知道了,只不过,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一切都是为了默。” 看到商商一点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来,李治也暗自点了点头。李默总算是没看错人! 商商盯着李治的脸,将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 “你得保证你一定能将默救出来!” “我保证!” 李治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这是他对商商的保证,也是他对自己的保证! 商商深深的看了李治一眼,不再说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相信李治的保证。因为她明白,以她一人之力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出象李治这样周全的安排的,就算是她有虬髯客帮忙也做不到。 将商商送到了畅音苑的门口,李治这才回转身往东宫走去。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安排,李恪那头的布局也应该要启动了.如果不能将时辰把握好,就很有可能功败垂成,他不能冒这个险! 李治一踏进东宫内院的书房就看到了早已等在房中的李彦。 对于上次自己被李默派出城去执行别的任务而让商商与李默陷入了危险之中,李彦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他不在,相信李默也不会落入吴王李恪的手里。 “太子殿下!”李彦见到进来的李治,忙施了一礼。 虽然他一直受李默的直接管辖,但是李治却是他毫无疑问的主人。 “免礼。来了很久了?”李治虚扶了扶,示意他到一旁坐下。 “只来了一会儿。”李彦在一旁寻了个胡凳坐下,两眼直盯着李治,这次去救李默,他无论如何也得去。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旋即却又轻快的关上了,一个灰衣的人影一闪身便挤过门缝闪了进来。 “太子殿下!”来人一进屋,就冲着站在屋中央的李治单膝跪下。 “起来吧!王起!安排你的事办得如何了?”李治看了一眼跪着的属下,沉声问道。 “都办妥了!明天我们的人会在护国寺行动,到时那个情况之下,吴王肯定会被拖住。”王起十分肯定的道。 “嗯!这就好。”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派去吴王府报信的那个人一定要是公主府中的人,不然的话,容易出漏子。” “太子放心!那个人是我们布下的暗棋,明天会随着公主一起去护国寺,一定不会出问题。” “这就好!” 李彦在一旁满头雾水的看着李治和灰衣人的对话,这其中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么? “太子殿下,那属下该做些什么呢?” 李治挥了挥手,令王起退了出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李彦。 “你的任务就是明天在吴王府外安静的等候,等到时间一到,立刻进府救你主上出来。” “那是什么时候?属下如何确定时候到了?” “到时王起会跟你们一起,你自会知道。”李治看着李彦顿了顿,“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将李默带回来。这是我给你的死命令,明白么?” 李彦是李治在接了李默出宫的时候就给他物色的跟班儿,从李默进别苑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他,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李治能看得出来:李默对李彦来说不止是主上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之谊!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李彦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李默的安全!这也是他如此放心的将李默托付给他的原因。 “属下明白!”李彦不再问。 看着李治的眼睛,李彦明白明天会有一场严峻的考验等着他,能不能救出李默就在此一举了! “下去吧!好生准备。”李治挥了挥手,示意李彦下去准备,自己躺在榻上微闭上了眼。 随着屋门轻轻的打开又关上,书房里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李默这次行动被擒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就从李恪这几天刻意的赶早上朝在他眼前晃荡他也看得出来李恪面上心里的得意。 他在等!等着他李治忍不住时找到他门上,只因他知道李默是他李治不可缺少的那个人,虽然他也许并不真正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却并不妨碍李恪精准的抓住他这个弱点! “李恪啊李恪!你这次倒真是拿住我的弱点了!只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有能耐抓住啊!”李治喃喃的念叨着,一只手轻敲着软榻的榻板。 太子这个位置不是他一定要的,当初父皇会定下他当太子,说实话他也有些意外。但是既然真的落到了他头上,他也没必要推辞。李恪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治嘴角的笑意冷冷的扯开。李恪对他的态度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虽然他并没有刻意的和他争过什么,但他也从不认为李恪真的能胜过自己。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们两个最多也就是个半斤八两。 也许――只除了那个人以外吧?李治的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着他。 一想到这一点,原本一直扯着笑纹的嘴角渐渐的凝滞了起来。信心满满的李治心里忽然有些小小的不痛快。 那个痴情而又可爱的女人总是在看到他的时候露出那样美好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是李治从来没有在任何女人的脸上看到过的。 她是那样简单的快乐着!好象只要李恪快乐了,她也就快乐了!甚至她会为了李恪去做她原本不喜欢的事。 “为什么?”李治睁开了眼睛,直瞪着书房内勾勒精美的穹顶花纹。 “你是我父皇的妃子啊!为何你还能这样简单的快乐着?只为了一个并不属于你的男人?” 李治真的觉得自己是嫉妒着李恪的,只为了这个单纯的快乐着的女人! 他并不是不知道她接近他是有企图的,可是他却不想推开她。只是看着她这样费尽心思的掩盖着自己的企图,在他面前对着他露出笑脸,又或者想尽法子的套着他嘴里的话,他也觉得是快活的! 在这一刻,李治发现自己竟从未想到过她是父皇的妃子,他只是单纯的想宠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挖空心思想着小诡计的可爱模样。 “李治啊李治!你真病得不轻了!” 李治的嘴中无意识的嘟囔着,嘴角却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章 杖打二十 一夜无眠的商商起了个大早,在福儿的伺候下仔细的梳洗完毕后便静静的待在畅音苑中,等待李治所说的需要她配合的事情。 即便李治跟她说的时候叙述的并不是特别清楚,但商商大概也猜得到会发生些什么。能够让宇文靖抽身前来,那么李治给自己设计的这个麻烦必然不会小,不然也达不到让宇文靖分心的目的。 商商心绪不宁的在畅音苑的小屋里来回踱着步,就连福儿端进来的早膳也只是摆在桌上由着它渐渐冷去,一条帕子在手中拧了又拧,几乎快要绞成了麻花儿。 好不容易熬过了辰时,天色渐渐放亮,前院这才传来了声音。商商便忙催着福儿去瞧。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候,福儿笑着回来了,对商商禀道是太子差人来请商商和畅音苑的其他乐师们同去太子东宫奏乐、演舞。 这一向因了慈恩寺断梁事件的余波影响,宫中本来好不容易从长孙皇后祭祀中回复过来的一点生气又沉寂了下去,宫中的妃嫔们碍于皇上的怒气已有好一段日子没有召乐师及歌舞伎们演奏了。这次太子开了这个头,说不定宫中就又能热闹起来了。 “苏司乐!您带着福儿,由福儿帮你捧琴吧!” 福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商商,宫中冷寂,她实在是想到东宫的宴席上去看看热闹,哪怕只是捧个琴,好歹也能在一旁偷偷看些歌舞不是? 商商有些矛盾的看着福儿,福儿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去瞧个热闹,可是今日去太子东宫于她来说只怕是宴无好宴,到时福儿跟着她去会不会受到波及呢? “福儿----你便跟在我身后,到了东宫可不能乱说乱动,若是着了忌讳可是要挨板子的!” 看着福儿一脸的祈求,商商终于还是没忍心将她扔下,想着李治也不是那种会殃及无辜的人,便也由得她去了。 商商带着福儿出了门,便汇和在一同往东宫的众同僚们中间出了畅音苑的大门。 李治会这样大张旗鼓委实是她没有想到的。但是他这样做兴许也有他的理由吧!商商想,只有这样,她受贬斥的消息才会更容易播散开来被宇文靖所知,这样的让他自然而然的知晓,总比将消息送上门去让人疑心来得自然吧? 商商夹在一众同僚们的说说笑笑间走到了重福门之前,在守门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了太子李治居住的东宫。 除了前些天的夜访,这还是商商第一次在白天进入东宫,从宫里的各项形制来看,俨然便是一个缩小版太极宫的模样,很多殿堂都和太极宫并无区别,只是级别上差了那么一些。 太子东宫位于整个太极宫的最东侧,东宫的大门便是重福门,商商一众人等便是从这个门进到东宫。这里的琉璃瓦是没明黄琉璃那般耀眼的草绿,据说这是为了让太子时刻牢记天下万民,便将琉璃瓦换成了代表万民的草绿色,谁居东宫也都是这个模样。 跟在商商身后的福儿一脸开心的左瞧右看,浑然不觉走在自己身前的商商一脸凝重。 众位乐师们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东宫的演乐殿,这里是李治开辟出来专门做宴请之用的大殿。此时这个装饰精美的大殿上已经坐了不少达官贵人,商商扫了一眼,竟然在零散坐着的众人中看到了房遗直和房遗爱兄弟的身影。 而一身常服的李治,此时正高居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商商等人。 夹在众人之中对李治行了个礼,商商随着大流走到大殿边上,在为一众乐师们准备的地方坐下,安静的调着筝弦,即便是手心中早已紧张的出了些冷汗,她也尽量的镇定着自己的情绪。 眼看着众人安坐下来,李治这才拍了拍手掌,守在门外的一众太监宫女这才将端在手中的托盘送了进来,为坐着的众人布上精致的小点。 要说李治挑这个日子也是想了很久的,八月十五这日却是正好。十五日是仲秋,虽说此时还不象后世正正经经的过中秋节,但却也有了个饮宴的名目,这样也好让他借题发挥,寻商商一个错处,将她名正言顺的问罪。 看着商商安然的坐下,李治的眼光在她的身上一扫而过,这个时候,他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这样反而会显得他刻意。 房遗爱在商商一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 这个曾为洛阳花魁的女子,在任花魁的时间委实是太短,让他这个自诩的“花丛圣手”硬是没占到半分便宜,这让他心里十分不悦。但碍于卫国公李家的面子和商商目前的身份,他却只能干看着,此时看到商商柳腰款摆的步进殿来,他心里的火不由得一拱一拱的,想要找个出口发泄出来! 狠狠的灌了两杯酒,房遗爱的目光在商商雪白的胸前恶狠狠的剜了几眼,恨不得将她看进自己肚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开了头。没办法!形式比人强啊! 李治居于高位,不动声色的看着房遗爱的表现,眼中微露鄙夷,若不是房遗爱于今日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绝不会将此人列于席上。 “众位!今日时值仲秋,难得各位有闲至我东宫,不如就满饮此杯,以祈丰年!”李治在主位举起酒杯遥遥一祝,下方坐着的众人立时端起了面前的杯子,随声附和。 商商等乐师此时的工作只是在殿边弹奏着些背景式的音乐,倒也乐得轻松,这样的场合,象他们这些乐师也只能当个背景了。 酒过三巡,座下的达官贵人们便放开了些拘谨。一直以来太子都是以仁德著称,他们也一向对这个太子并没有如皇上那般的恐惧,一些与他年纪相仿的倒反而一直觉得他十分和气。 房遗爱端了个杯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太子,一双眼中已有了些红丝。自从父亲去后,房遗爱扶柩去往帝陵安葬老父,这才刚刚回转,长时间的茹素和不近女色早已让他极不耐烦。 “太子殿下!臣久闻内廷司乐苏兰馨有天人之姿,不如太子殿下命她为我等演上一曲如何?”夹着三分酒气,房遗爱不依不饶的看向商商的方向。 听得房遗爱的话,坐在大殿边上靠窗的商商心中微微一跳:来了!看向李治的目光涌上了些了然,看来这个房遗爱似乎成了李治计划中的一环了?!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等李治的表现呢? “遗爱兄既然有兴趣,本太子自当成全!”李治放下手中酒盏,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眼中的神情却有些莫测高深。 “苏司乐!如今房大人对你的舞伎十分青睐,你便在这大殿中演一曲罢!” 李治看向商商的眼中有些莫名的东西在闪动,商商看了李治半晌,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她是不是应该听命? 正在商商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听命时,坐在房遗爱身旁的房遗直却开了口。 “遗爱!你醉了,坐下罢!” 自从父亲死后,房家在皇上面前的荣宠已大不如前,这个商商可是一直以来盛传被太子青睐的女人,房遗爱这个时候开口刁难实在是不智之举。 “我没醉!这宴才刚开呢?哪有那么快就醉了?” 房遗爱挥开哥哥扯向自己的手臂,索性起身向着商商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当着这满殿人的面,这个贱女人敢不敢拒绝他! 李治坐在主位上不置可否。房遗爱果然不愧是房遗爱!在这样的情境下能这样明目张胆觊觎宫中的女人,只怕他也是第一个了!李治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商商眼看着房遗爱走向自己,她却只能犹豫的看向李治,现在她需要李治的示意,只要他给她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苏司乐!你应该不会介意为本驸马演一曲歌舞吧!” 房遗爱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样的一个水葱儿般的嫩芽儿,他才不信李治没有对她伸手呢!他往前凑了凑,一颗脑袋几乎要挨到了商商的胸前,一张满是酒气的大嘴,肆无忌惮的往商商面上喷吐着令人直欲呕吐的气息。 待到房遗爱已凑到了商商的身前,那个商商等待已久的眼神才姗姗来迟的瞥向了她,李治朝着商商微不可查的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 “驸马请自重!” 收到信息的商商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伸出一只手臂迅疾无伦的推向了房遗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房遗爱这个人都让她没有任何好感。 喝了两杯小酒的房遗爱对于商商的拒绝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大力直向他胸腹间撞来,来不及反应的房遗爱“噔噔噔!”的倒退了几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商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结结实实的推了个屁股敦儿! 大殿中一时万籁俱寂,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全都呆住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商商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给了当朝驸马如此大的难堪,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这个贱人!”房遗爱一声怒吼。 直到坐到了地上,房遗爱才反应了过来,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个贱女人居然让他丢了这样大的一个脸! 恼羞成怒的房遗爱爬起来便往商商站的地方冲去。可不等他冲到近前,他就已听到了一个凉凉的声音。 “来人!将这个不敬上官的女人拖出去杖打二十,押入天牢!”李治一手撑着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商商看着主位上的李治,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七章 一团乱 “哎!你们听说了么?太子爷今儿大发脾气,把宫里的苏司乐杖责二十,打入天牢了呢?”长安街上的人们正闲聊着八卦。 “是么?你别是瞎说的吧?谁不知道太子很看重苏司乐的!”另一人不信。 “哪能呢?我家二姑父的三表哥的二小子就在宫里当差,这是今儿中午传出来的信儿,说是人打的都只剩半条命了!”说的这人一脸认真相,就差赌咒发誓了。 “是么?那可打得真狠啊!一个女人家家的!唉!”听的人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些皇室贵胄啊!哪会真把这些女子当人?不过是哄着玩玩罢了,哪天不喜欢了,还不是翻脸就不认人? 果然如李治所言,商商只不过是在太子东宫受了杖责,可不过午时,这个消息就已经象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长安城,而且其中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辞实在是让人瞠目,每个传消息的人都说的活灵活现,真象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真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趴在天牢的特定单间里养伤的商商听了报来的消息,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自己平日的为人还算不错!这些传言里面至少还没有什么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说辞,倒大多是替她喊冤。反而是李治,这件杖责的新闻倒是将他一向温吞水的形象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成了个暴虐的魔王! 没办法,谁让他杖责的是个弱女子呢?而且还是个有倾城艳名的弱女子! “卫国公府上有没有着人知会一声?还有――张爷爷有没有到太子别苑去?” 商商忍着腰背处的疼痛,费力的抬起脸来问着站在一旁的李彦,心中却在暗咒李治下手太狠!如今她已经是动弹不得,稍有不慎便会疼得满眼是泪。 “已经知会过了,虬髯公已经在别苑待着了,只等到时机一到便出发去吴王府营救主上。”看着趴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的商商,李彦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商商现在的模样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那快要烂成条状的衣裳乱七八糟的盖在她身上,只算是没有露肉罢了,而腰背处大片的血痕在她一身的玉肌雪肤上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虽然李彦并不能掀开衣服直面她身上的伤势,但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却硬生生撑过了二十杖刑,也让他不得不佩服!而佩服之余又想到若是李默知道她被打成这副模样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那就好!”商商松了口气,放任自己的脸落在干草堆上。 为了保证戏演的逼真,她没有带上福儿。这让腰背受创的她想略动动也变得十分困难,喝水更是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她的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想来是因为身体受创的缘故,连带着脸色也十分难看。 “你要喝些水么?”李彦看着商商无力的跌回干草堆上的脸,也有些不忍心。 虽然知道太子已经找人打点过施杖刑的人,但不管怎么说也实实在在的打了二十下,她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天牢的环境再加上这样的伤势,此时又没个人照料,弄不好真会落下病根! “不方便吧?” 商商犹豫的看了看牢门外头,虽然李彦进来的时候已经将人都打发出去了,但是她不想冒这个险。只不过是想喝些水,挺挺就过去了,还是不要麻烦的好。 “不打紧,现在还早,宇文靖就是要过来也得天黑以后,这个点他是不会过来的。” 李彦轻声回了一句,转身到外间,寻了个干净的瓷碗,替商商倒了碗水,喂她喝下。 待到一碗清甜的水下肚,商商这才觉得自己缓过了些气来,瞅着李彦善意的一笑,开口道: “你不用守着我,回别苑吧!养好了精神,晚上才有力气去救你家主上。你救了他也就是救了我了!” 即便腰背部仍旧在火辣辣的生疼,动一下也象是撕裂一般,但商商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丝轻松,因为她知道一切都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过了今晚,李默就会安安全全的回到太子别苑里了!想到这一点,商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只要他能安全的回来,便是受些皮肉之苦也没什么了! 李彦一直照看着挨了打的商商,直到初更的时候,才离开天牢回了太子别苑。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晚的事情是许胜不许败,他必须养足了精神。 时值仲秋,热闹了一天的护国寺,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安静了下来。内佛堂的静室中,有摇曳的灯光映照在窗棂上,勾勒出室内之人美好的侧影。 静室外的回廊下安安静静的立着两个青衣小鬟,微垂了头,半闭着眼,对眼前渐渐迷朦起来的夜色视而不见。 前院的僧侣们早已做完了晚课,此时的静室里只剩下了一个白色麻衣的僧人还在轻声讲着佛经,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却是一脸的百无聊赖,流光溢彩的眼中满是娇嗔。 “你到底要这般到几时?”高阳气苦的看着面前这个冤家。 自从护国寺一见后,她从此便再也没能放下过他。可任凭她如何想尽了法子,他却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有时看着他时,她自己都会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真人?又或者只是一个撑着人形的布偶?若不是,他怎会这般铁石心肠? 有时候,她不经意的回眸间,也会在他眼中看到令人心悸的火光!可再细看去时,却又消失不见,时间长了,她也只得暗笑自己痴心妄想。他是生生托给了佛祖的人,又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 “公主!佛理一道,多听多想,心中自明。若有不明处,贫僧可与公主共参详。”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辩机两眼直视前方,对面对着他的高阳视若无睹。她来此已经有两天了,每天就是缠着他说些经文。 “辩机!我问你,你佛门中的禅机你可都明白?”高阳的面上掠过一片红晕,轻手轻脚的走下榻来,站在辩机的眼前。 “贫僧不敢妄言,但我门中佛法贫僧皆有涉猎。”辩机回避着高阳眼中的光芒,微微低下了头。 师父说的没有错,这是他的劫!辩机心中一恸,眼前的女子如花如雾,美艳不可方物,任他如何抗拒,她便如在他心头扎下根的菩提般,转瞬便成了参天大树,要想连根拔除,除非剜掉他心,断掉他头颅! 可他是个出家之人!出家之人如何能这样不顾清规戒律?无视佛法庄严? “那我问你!你佛门中可有一位佛祖尊称为欢喜佛?”高阳站在辩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如雪,光风霁月般的男人。 “佛门中确有此位佛祖,但本法相唯识宗却并未有供奉,是以贫僧并不清楚。”辩机心中一紧,旋即对道。 “既有便可,那你当知欢喜佛是以何入佛?”高阳得意的看着辩机,这个男人一心向佛,却将她的心意置于不顾,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个――”辩机的面上开始发红。 虽说他一向跟随师父参悟法相唯识宗推崇的佛教经典,但玄奘也曾跟他讲过其余几宗中的主要佛理,其中密宗独有的这位欢喜佛,更是独特,玄奘也曾大略与他讲过,是以对于这位密宗的佛祖他也略知一二。 如今高阳在这个时候将欢喜佛拿出来讲,却叫他实在无言以对。法相宗一向以严律著称,又如何会有这几近魔化男女和合双修的欢喜佛呢? “你还要躲么?还要藏么?你难道不知若是你渡得我,天下人你尽可渡得么?”高阳靠进辩机怀中,爱怜的抚上他的面颊,纤纤十指轻轻的刮过辩机的唇瓣,带起一阵难言的酥麻。 辩机强力克制着心头的念想,微侧过头躲闪着高阳的轻抚。这样的高阳让他无法抵挡,只想要将她放进自己心头蜜爱珍藏。可他心头最后的一丝理智却在提醒着他,他不能!他不能! 高阳也不管他的躲闪,索性将身子藏进了辩机怀里。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再也不想对着家中那个一点人事也不懂的二傻子!她喜欢这个白衣僧!象喜欢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喜欢! “公主!天色已晚,你该歇息了!”辩机强自镇定着,推开高阳站起身来,狼狈的整理着身上半褪的僧袍。 不可否认,他的确是受到了高阳的吸引,刚才有一刹那他几乎要屈服了!这样温软的女体,这样柔顺的倚靠着他,他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砰!”的一声巨响。静室的门被狠狠的甩在了墙上。 “好啊!这个禅倒是参得妙啊!” 门开处,一脸狂暴怒气,双眼泛红的房遗爱攥紧了双拳立在门口处,一双牛眼死死的瞪着站在静室中衣裳不整的高阳和辩机。 这一声巨响将静室内的高阳和辩机吓了一跳,云鬓散乱的高阳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抬眼看向僧袍披得歪斜的辩机。两人怎么看怎么象是云雨过后,一片凌乱的模样。 辩机的白玉面上一片通红,拉着僧袍的手也轻颤起来,这样的阵仗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哪怕他再喜欢高阳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房遗爱堵在房中,即便他并没做什么,他也觉得自己说不清了。 “阿弥陀佛!”万般无奈之下,辩机只得低宣了一声佛号,也算是替自己压压惊。 “你还叫佛?就你这淫僧也配叫佛么?”听得辩机的佛号,房遗爱忽然怪叫了起来,一张通红的脸更形扭曲! “房遗爱!你给我滚出去!”高阳看着已没了理智的房遗爱,突然尖叫了一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八章 对不起 混乱!一片混乱! 原本祥和宁静的佛堂后院顷刻间被吵闹和尖叫声填满,间或还杂着两声充满了十分怒气的喝骂和“砰砰”的东西倒地声。 站在门口留守的青衣小鬟此时早已是六神无主,现在吵着的这两边哪边她们也得罪不起,可看着这屋里快要闹翻了天的情景,谁也不敢在那儿干站着,这个时候站着了,等事儿完了那就是罪过! 一边慌忙的上前拉着架,小鬟们还要防备着不时袭来的拳脚。 狭小的静室里,闻声赶来拉架的和原本的三位主角儿,此刻全都挤在了一处,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激动的样子,人人都试图将眼前的局面控制下来,可是偏偏,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辩机一脸惨白的站在高阳身后,任由着挤成一团的人们将他推来攘去,望着高阳气急败坏的脸,嘴角却挂着恍忽解脱的笑。 即便是在这样乱的时候,眼前这个纤纤弱质的女子仍在用自己的方式张牙舞爪的挡在他身前,将他护着----恍若珍宝! 这一切不是他早已知道的么?从他动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的!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因为她的爱让他恍若身处天堂么?所以他无法成佛?可他如今已入了地狱为何也没能成佛呢? 在这一团喧闹的混乱当中,李治原本的计划却正在无声无息的进行着,跟着公主来护国寺的随扈中已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一片荒唐,踏上了去吴王府报讯的路。 另一头,得知了商商消息的宇文靖却正满心焦急担忧的赶往天牢。 李彦走了,整个天牢中便只剩下了一个趴在干草堆上发呆的商商,此时她正瞪着一只在她面前不远处抱着一块不知什么东西乱啃的老鼠,这个小东西真是可爱,一边啃还一边环顾着四周,不时的望着商商这个静止不动的庞然大物,生恐她会突然窜起来对它发起攻击。 宇文靖毫不费劲的打晕了天牢的守卒,一路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人鼠对望的模样。若不是商商背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真会有些想笑的感觉。 天牢的最深处,仅有一灯如豆,伴着腐烂和某些不知名物质发酵的恶臭,中人欲呕。 摸出狱卒身上的钥匙,宇文靖就着昏暗的灯火打开牢门,走到商商身边,将一旁窥伺着两人的老鼠赶走,这才朝着商商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唉!你不是一向同太子交好么?怎会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 商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一身白衣走进牢门的宇文靖。就算李治在制定这个方案时她还有一丝的不确定,但此时看着这个毫不遮掩自己担心的男人,她已经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李治的眼光之犀利。 宇文靖无疑是真的在意她的!她的心里却觉得有些苦涩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欠人的情债。她一向都认为:最多是象后世那样不予理会而已,却不知自己有一天竟会利用对方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呵!”商商干笑了两声,干渴的喉间声音嘶哑,稍稍垂下了眼睑躲闪着宇文靖的视线。 “这不是李大人丢了么?” 这个理由也许是最好的借口,反正宇文靖对于李默的下落心知肚明,如果说太子因为这个迁怒,完全说得过去,虽然李治的反应期看起来有些长。 “还疼么?”宇文靖却并没有多问。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作为一个习惯了在暗影中的人,上位者的心思他从来不会去过多揣测,只是将商商的受责简单的归入了任务失败而已。他现在最关心的反而是她的伤势。 “没那么疼了。”商商益发愧疚起来,连忙说道。 宇文靖这样关爱的眼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受之有愧。看着宇文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她伤处的谨慎模样,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残忍。 如果事后,宇文靖发现一切都只是她在利用他,那让他情何以堪呢?这样想着,商商便越发不敢看宇文靖了,她怕自己愧疚之下会将所有的事情合盘托出,到时候一切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了! 宇文靖看着商商的目光满是心疼,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商商的回避,又或者他已然察觉到了,却只认为这是商商身为女子的矜持――她只是在害羞自己的衣不蔽体。 “你等等,我去弄些水来,给你上药,待上了药止了疼痛,我再将你弄出天牢。” 暗恼着自己问了废话,这样的伤势又怎会不疼?宇文靖一边看了看牢门外,决定先给她上药,上完药再作打算。 “这怎么好?还是我自己来吧!”想到背上狼籍一片的伤口,商商有些尴尬。 她长这么大,即便在洛阳做花魁时又或者与李默情热之时也没有让自己的身子这般裸露于人前,可这个时候却要她对着宇文靖赤着整个上身,让她着实有些不愿。 “你若还动得了,倒是不妨动动看。”宇文靖眼中冒出些火光,她就将他想成那般不堪会乘人之危的人么? 看着宇文靖理也不理的甩头出了牢门,商商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怒气。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乖觉的闭上了嘴,她不是奉命要绊住他的么?这个时候还是不宜惹怒他吧! 宇文靖只是出去稍转了转便重又端着一小盆水走了进来,盆边上还搭了一块湿过的白巾。 “你在哪里弄的盆?”看着宇文靖端在手中的东西,商商还是惊诧了下,她竟不知天牢何时竟有这东西了? “别动。” 宇文靖将盆放在地上,口中轻喝着,却不理商商的问话,只将天牢中唯一的一盏油灯挪近了些,伸出手去轻轻的揭着商商背上烂得不成样子的衣裳。 饶是宇文靖已经放轻了手脚,但早已和伤口处的血水揉和在一处的布料被撕扯开,还是让商商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止不住的往眼眶里窜。 听得商商的呼吸一窒,宇文靖的手止不住的一抖,忙停了下来,转身将身边的白巾沾了水略绞绞,在商商的背上慢慢的浸着伤口。 “你且忍忍!我用湿巾将伤处浸浸水,化了痂再揭就不痛了。” 宇文靖忍着呼吸,轻手轻脚的将白巾上的水拧进伤口处的布料上,他的手脚还需得快些了,再过一更天牢就该换防了,到时被人发现可就没这般轻松了。 “宇文靖!”商商看着这个一心一意为自己换药的男人,即便背上再痛,心中也不由得柔软。“谢谢你!” 宇文靖的手顿了顿,低着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苦笑。 “不必。” 随着伤口处最后一片衣裳揭去,商商的整个后背也祼露在了空气中,横七竖八的杖痕象是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后背直及腰臀,鲜红的血痕在零星的白玉肌肤映衬下象是刀子般割着宇文靖的心,一下下,鲜血淋漓! 商商在长久的折磨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样连绵不断的疼痛,简直比杖刑时还要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她的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涔涔。 这里没有热水,一切都只能从简。忍着心头的痛楚,宇文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药粉均匀的撒到了商商的后背上。 不过眨眼功夫,原本还在往外渗着血水的伤口已渐渐在药力的作用下停止了外渗,就连疼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宇文靖将盆子端到一边,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商商的脸色,这一番折腾下来不亚于第二次受刑,不知商商的身子是否还撑得住? “我没事,不用担心。”接触到宇文靖担忧的眼神,商商虚弱的朝他笑了笑。 宇文靖的伤药应该是不错的,至少她现在已经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能站起来么?”宇文靖轻声问道。 天牢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既然太子已经将商商作为一颗弃子丢弃不用,那么他将她带走应该也不会引来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吧?宇文靖在心底暗自揣测。 “恐怕很难。”商商的脸色一片苍白,此时看上去,竟隐隐象是透着光的白玉,泛出了些青色。 勉力的动了动手脚,转了转头,一天没进食水,商商现在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眩晕。这样的状态,只怕是站起来都难,更遑论说离开天牢了。 宇文靖不由的皱紧了眉,商商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留在天牢,她这样的伤势,只要在这里待下去,迟早是个死!可她现在的伤势若要挪动的话,只他一人恐怕很难做到,这可怎么是好?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不是给我上药了么?”看着宇文靖立在她身旁皱着眉想辙,商商轻轻的笑了笑,安慰着他。 过了今晚,她也就不会在这里了,宇文靖此时对她越好只会让她越愧疚。 如果有可能,商商甚至希望他马上离开,这样她也可以少欠他一些。只可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宇文靖现在离开了,那么遇到麻烦的就会是李彦他们,而营救李默的计划也很可能最后胎死腹中,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她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商商放松了身体,低垂下眼帘,在心中轻轻的说了声:宇文靖,对不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章 皇上还不知道 夜半的吴王府还没有熄灯,原因无它,只因为这座府邸的主子刚刚才带着一队护卫出了门。 原本睡得好好的吴王李恪在下人的通传下极不情愿的起了身。满心的怒气在听了事情的原委后全变成了无可奈何。 没办法,谁让他是高阳最信任的兄长呢?这个一向骄纵的妹妹如今真的闯出了大祸,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么可以真的袖手旁观呢?难道真的任由房家告到父皇面前去么?那样的话,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李恪又看了一眼来报信的下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总算还有个知道轻重的,若是这件事真闹到了父皇的面前,高阳绝对讨不了好! 由高阳,他又不免想起了那个爱穿红袍的辩机,李恪不由得一脸厌弃。这样的人哪里还象个佛门子弟?只怕是长安城里的纨绔子也比他要好!也不知高阳是着了什么魔了?竟就死活抓着他不放了! 在丫头们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不疑有它的李恪匆匆忙忙的带着一队护卫跟着报信的下人出了府往护国寺赶去。 守在吴王府外的李彦直盯着吴王府的大门,直到那一队长长的护卫护着李恪离开,这才朝着暗巷中打了个手势。 只一眨眼间,十来个面蒙黑巾,一身暗灰色夜行衣的人便跟在李彦的身后直往吴王府潜来,虬髯客混在其中一头白发甚是醒目。 一行人在吴王府外墙停留片刻听了半晌,确定外院中再无人行走,这才翻过院墙进了吴王府。 由于吴王李恪出行,府中护卫大半已被带走,此时又正值夜半,送走了出门的主子,除了上夜守门的婆子以外,府中人大多都打着呵欠回了屋继续睡回笼觉,因此李彦等人倒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一路穿廊过户,众人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到了李恪居住的内院,隐在墙根处,李彦和王起核查了一下人数,对满头银发的虬髯客打了个手势。 这次来的人数共为十八人,吴王府中共有三处可关押人犯的处所,李彦和王起各带五人,还剩下五人便交由了虬髯客.三人分别行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默从囚禁之处安全的带出来。 “虬髯公,此三处地方必定有人看守,凡事以救人为先,还请虬髯公勿要恋战,救了人便可。”李彦看了看虬髯公,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虬髯公好战之名天下皆知,但此次行动只为救人,李彦不得不多叮嘱一番,不然的话,这位老先生若是一个兴起打将起来,只怕就会惊动不少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虬髯客不耐的挥了挥手。 若不是商商开口相求他这事,他虬髯客此时还在自家的卧房里好梦正酣呢!哪会来这里淌这混水?不过,商商丫头看重李默他也是知道的,而且李默这小子他看着也好.所以他也就不说什么了,早些将李默小子弄出来,他这乖孙女也好放心不是? 王起看虬髯客有些不耐,忙伸出手来拉了拉李彦的袖子,示意他不必再多说。以虬髯客的功夫,要救李默也是轻而易举,他们倒无谓多说惹人厌烦。 三人分派了位置,便各带了人马分头而去,虬髯公则带着人直奔李恪的卧房。 因宇文靖此时不在府内,吴王府的护卫明显显得比往日松懈了不少,再加上吴王不在,竟有护卫在守卫时打起了小盹,倒是让他们又轻松了不少. 虬髯客带着人掩近李恪卧房时看到的就是两个隐在暗处的护卫对着打盹的模样,大咧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虬髯客在地上摸了两个小石子,瞅准了方位抖手打出,只听得“卟!卟!”两声闷响,两个对着打盹的护卫已互相靠着软倒在了地上. 推开掩着的门扉,虬髯客直闯进了卧室之内,四周逡巡着,凭着夜视的能力在房中搜寻,寻找着开暗室的机关消息. 跟着来的五人也是暗人中的人精,此时一进到室内,不用虬髯客吩咐,便已四处寻摸起来,其中一人正摸索着多宝格上的物件,翻动间忽然发现有个杯子竟拿不动,灵机一动便就着松动的方向转了两转. 无声无息间,一扇正对着内室的石墙便开了一道人高的门洞. 室内的几人同时大喜,也顾不得门洞里吹出来的阴潮冷风,留了一人在洞外看着,虬髯客便带着其余几人顺着石阶往下行去. ------------------------------------------------------------------------------------- 宇文靖在天牢里待的实在有些忐忑,守卫天牢的狱卒眼看着就要换班,可他却还没想好要如何将商商弄出去,他实在是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应该多带两个人来. 可是看着商商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他又实在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见到她裸露在外的身子.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岂能容他人看了去? “商商!我将外袍予你披上吧?” 宇文靖看着商商有些泛红的脸颊,心知肚明她这是在羞窘之中.也难怪她,任哪个大姑娘家到她这般田地只怕也都会羞不可抑了. “眼看就要换班了,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商商矛盾的看着宇文靖,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他,毕竟他是为了她好,不想她在天牢中继续呆下去. “那好吧!你将我送到城西厨道去吧!” 考虑再三,商商只得将两位哥哥拉了进来,除了这里她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落脚的地方,总不能叫宇文靖将她带回吴王府吧?那样的话,等到东窗事发,只怕宇文靖会恨得将她剥皮拆骨了吧? “好!你将外袍披上,我扶你走!” 宇文靖也不再啰嗦,直接将身上的一袭白色外袍脱了下来,搭在商商肩头,轻轻伸手抄到商商腋下,将商商上身撑了起来. 原本破烂的衣裳失去了后背的牵带,在商商一起身的时候便顺势滑落了下来,直叫商商尴尬万分,整个前胸此时只剩下了一件绣着百蝶穿花的鹅黄肚兜儿,着实是春光乍泄,满眼软玉温香. 宇文靖只略瞟了一眼,便觉得心头乱跳,忙收敛心神略偏过头回避了.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唐突. 商商在宇文靖的支撑下勉力站起身子,抬了手缓缓将胸前的长袍略拢了拢,却碍于背后的伤势不敢动作过大,但是怎样也好过大敞着前胸了. “我背着你吧!” 宇文靖看着商商虽说站着却脸色青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一阵揪紧,忙掩饰着侧过身子,背对着商商将腰弯了下来. 商商看着面前这一副宽阔的肩背,心中实在是百味杂陈,却又无法言说,好半天才轻声道. “多谢!” 宇文靖一怔,背对着商商的脸上泛起一抹淡笑:“商商!你能不这么客气么?” 商商慢慢的伏上宇文靖的后背,感觉着这个男子温热的身体.除了李默之外,宇文靖是唯一一个与她这般接近的男子.而同样的,这个男子也是用那般呵护的态度在对待她! 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也就只是感动了!商商深知她对他亏欠良多,但这些她都不能说. 这是个骄傲的男人!他可以无条件的对她好,但是他不需要她的怜悯! 宇文靖的轻功着实不错,一直到商商看到厨道的大门,她也没感觉到太大的颠簸,反而这种轻微的摇晃让本就体虚的她生出了丝许困意. 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其实她也是安全的!哪怕明知他是吴王身边的人,但商商也直觉的觉得他不会伤害她! “到了.”商商轻声道. 宇文靖身子微微一顿,其实他也看到了厨道的大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曾经有几次他都尾随着商商来过这个地方,后来甚至有几次他也曾易容过后来这里吃过饭,只为了感觉商商在这里留下的印迹. 有那么一瞬间,宇文靖真的希望这条路不要完,他可以一直背着她走下去,哪怕要走到他齿摇发落也好,让他就这样背着她,永远也不要分开! 可是,路终归会有尽头,就象梦终究会醒一样!醒来了,便要面对又一个没有她的明天! 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大门,宇文靖转进了厨道旁的小巷子,在左右观察了半晌之后,挑了个最接近商商卧房的位置腾身而上,将商商轻轻巧巧的送上了阁楼,丝毫没有惊动正睡得沉的苏家兄弟和隔壁房的绿袖. 将商商妥帖的安置下来的宇文靖压根儿就没想到,当他回到吴王府的时候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局面. 八月仲秋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先是护国寺中礼佛的高阳公主和驸马房遗爱为了一个和尚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弄得护国寺中几乎尽人皆知,到最后连吴王李恪也不得不赶去劝架;然后天牢那边竟忽然传出刚关押进去的苏司乐不知被什么人劫走,天牢里的守卒全被打晕;到了最后居然连吴王府也上赶着凑热闹的进了贼,弄得吴王的卧房里走了水,一番施救下来,半个园子都泡进了水里。 这一系列的事情乱糟糟、闹哄哄,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可是却又都这般巧合的赶在了同一个晚上发生! 这让嗅觉灵敏的人们直觉的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在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虽然暂时还没看出来这事到底是为着什么,又针对着谁,可这种不对劲的气氛却让所有的人张大了眼睛盯着,唯恐错过了什么好戏。 待一切尘埃落定,到了第二天的早朝,这些敏感的百官们惊讶的发现连着上了几天早朝的吴王忽然又不来了. 而以往一直面带微笑的太子,这天的笑容更是让人感觉到格外的温暖。众臣面面相觑之余,更加加重了这份疑惑。 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当今皇上一人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章 腰牌 雨色秋来寒,仲秋时节的雨格外的凄清透骨。长安城宽阔的朱雀大街也被这冷雨浇了个通透,伴着落落秋风,萧萧落木,益发显得一片清寒起来。 李治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在随身宫人的伺候下慢条斯理的梳洗完毕,戴上太子朝冠,又看了看天色,见这雨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这才坐上了车辇,不紧不慢的往甘露殿而去。 李默既已获救,那么今天的朝会他就可以不用再无视父皇对他投来的关爱眼神了。每每看到父皇询问的眼神,他都有些心虚。 还好默已经回来了!李治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默在李彦、王起和虬髯客的护卫下回到太子别苑的时候已经呈昏迷状态,满身上下到处都是青紫的红痕,背后还有一道极长的刀伤。但经过太医诊治,已经确定了都是些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将养些日子也就能好了。 他方才出门时候听得侍卫来报,李默已经醒了,只是精神还不是太好,想来还要修养些日子才能复原吧! 李治撩开车帘看了看窗外的雨丝,御花园里的花此时大多已凋谢,满园只剩了些枯败的灌木还在原地生长着,为来年的春天积蓄着能量。 想到今天上朝会碰到李恪,李治又不禁有些期待,他真的很想看看李恪一脸铁青的模样!不要说他是恶趣味,只因李恪一直都将他当成了对手,他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太子殿下!甘露殿到了,请太子下辇。”辇外伺候的宫人一脸恭敬的垂着头,提醒着坐在车里发愣的李治。 “嗯!”李治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 不管如何,默已经救回来了!这就是最大的成功,至于李恪是打算将断梁的事扣到他头上也好,还是有别的打算也好,他都不会被动了。 更何况,派人去营救李默的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李恪要真想来个两败俱伤,还得看他愿意不愿意呢! 若不是为了父皇的身体,他才不介意把那个安老头的儿子给弄出来呢!只要李恪不要逼急了他,其实大家还是有得玩的! 与站在偏殿内等着上朝的众位文武百官刚刚寒喧了一会,众人便听得大殿内司礼太监一声高唱: “皇上驾到!” 李治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领着一班文臣鱼贯进入了甘露殿正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东武西,一众朝臣们按照规矩在御座前行过三跪九叩之礼,这才在御座两侧垂首恭立。 李治站在文臣的首位,最接近皇帝的位置,刚才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在扫视李恪站的位置,可将身后前后左右都扫过了一遍居然愣是没有看到李恪的人影。 虽然有些愕然于李恪的缺席,不过垂首想了想后,李治却又有些释然的微笑了起来。想必他已经发现自己踏进的圈套了,现在大概正在暴跳如雷吧? “治儿!朕要你查的慈恩寺断梁一案,你查的如何了?为何不见你那舍人来回报予朕?”端坐在御座上的李世民不知为何看起来显得特别的苍老,两只原本炯炯有神有眼睛看上去也有些昏花的模样。 “启禀父皇,慈恩寺断梁一案,儿臣交由三司一同侦查,现在三司并没有一个答案交予儿臣,儿臣定当多多督促,至于儿臣那舍人----前些日子因为查断梁一案,受了些轻伤,现正在儿臣别苑中将养。” 李治基本上算是没有隐瞒的将李默的近况告诉了皇帝。他也没有办法,李默的伤要养好只怕还要些日子,但父皇看起来是已经不耐了,如果再不告诉他一个结果,恐怕他真要发脾气了! “受伤?”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什么人?竟敢伤害他的孩儿?虽说他不能明着承认李默,可一旦有人伤害他,那就必须要承受他的怒气了! “小小一个慈恩寺断梁案居然会让办案之人受伤?可见这其中阴谋之深!”李世民的语音冷冷的,满含着压抑下来的怒气,听得殿中站着的一众文武们一阵寒战。 “无忌!对这件事你怎么看?”李世民的怒气急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而站得离他最近,又与他共事多年的长孙无忌无疑是个最好的人选。 站在李治身后的长孙无忌略微沉吟起来。昨晚长安城里闹成一团,他也略有耳闻。今天一早虽然还来不及向太子确认什么,但是从李恪今天一早离奇的缺席来看,想必是李治动了什么手脚, 现在李治又在说李默受了些轻伤?这其中的东西实在是值得他玩味一番。长孙无忌站出朝班,手执笏板跪下道: “臣以为,慈恩寺一案,发展到如今有朝廷官员受伤,实在是表明其中有重大阴谋,微臣建议,将此事从三司提出,全权交由太子处理,令出一门,当能令案件尽快水落石出。” 听完长孙无忌的话,李世民的怒气似乎降下了两分。可是看到跪在阶下请罪的刑部三司主官,却又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这三司推诿,自己的默儿又怎会亲自查案,弄到如今受伤在家呢?也罢!便将此案交由太子主理,也好早日有个结果!李世民在御座上低了头思忖片刻,便将三司主官原本的查案之责轻飘飘剥了去,没有半分顾忌。 “传朕旨意!着太子全权主理慈恩寺案,于本月内给朕一个答复。”李世民朝阶下抬了抬手,示意长孙无忌起身,李治领旨。 “儿臣遵旨,”李治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声,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跪下谢了恩。 慈恩寺案他早已一清二楚,只是还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说出来。今日一上朝,李治才蓦然觉得父皇似乎又老了好多,那冕冠下的头发似乎白的更多了,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象是极为疲惫一般。 承乾当初的谋逆案,父皇就曾大病了一场,在这个时候将这案子其中的玄虚全部竹筒倒豆子般合盘托出,等父皇得了这个李恪出手要他命的信儿,李治还真怕李恪没能要了父皇的命,反而是他的一席话要了父皇的命了! 三司主官见事情已成定局,也只得跪下谢了皇恩,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案子一看就是谋逆大案,而且据三司得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后头蹲着的那尊大佛绝对小不了,他们这小小的三司哪有本事拿得住人?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若是无事便退朝吧!”李世民在御座上坐了半晌,御阶下的朝臣们各自垂首,恍若老僧入定,看得他甚是无趣,遂也只得摆了摆手,下令退朝。 “治儿!你留下!” 司礼太监还未唱出那一声退朝,便听得大殿外一阵喧哗,一个紫衣的人影不顾殿外侍卫的阻拦,大踏步的走进了殿门。 “父皇!儿臣李恪,请父皇为儿臣作主!”这位一脸怒气闯进大殿来的人不是李恪是谁? 众位朝臣皆一脸惊愕的瞪着这个排行第三的皇子,闹不明白他这弄得到底是哪一出。 “恪儿?”李世民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三儿子,他这一脸的忿忿到底是所为何来? “发生何事了?恪儿何故如此?” “父皇!儿臣的吴王府昨夜进了贼!不但将儿臣的内室翻弄得一塌糊涂,临走时居然还在儿臣花园中放了把火,将儿臣的半个院子烧了个精光!若不是儿臣常在家中备了水缸储水,那片火只怕要将儿臣的王府并住地附近全烧成一片白地了!”李恪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瞟着太子李治的表情.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 昨晚他好不容易劝服了高阳和房遗爱,又将辩机从一团混乱中摘了出来,交给了护国寺戒律院严加管教,等到将房遗爱送回驸马府再回自己家,看到的就是已经快变成一片瓦砾的吴王府! 原本美仑美奂的花园烧成了白地,府中几乎有一半的房舍都烧成了黑炭,他的卧室大门敞开着,水牢中的李默早已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你府中进了贼人?”李世民张大的嘴几乎要合不拢了.想他巍巍大唐朗朗乾坤,竟会出了擅闯王爷府盗取钱财的贼寇?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京幾护卫是何人?出了这等事为何不见上报?” 李世民的惊讶全转变成了怒火,一个堂堂的王爷,居然会被强盗闯进府中盗宝放火!这是何等大事? 若是这样的事都被人刻意瞒下蒙蔽圣听,那是不是有一天这个盗匪还有可能杀进宫中来?来个弑君犯上? “微臣该死!”主管京幾防务的尉迟宝庆赶忙出班跪下,心中暗叹自己的运气差到极点!怎么就赶上这么个烂事了呢? “微臣直至来上朝,也未曾接到吴王府报案,实是微臣失职!” 听完尉迟宝庆的回话,李世民这才容色稍霁,转头看向李恪道: “恪儿!你府中出了这样大事,为何却不向尉迟大人上报呢?” “儿臣不报,自有儿臣的缘由!只因闯入儿臣府中这人尉迟大人实在无法将其捉拿归案!”李恪的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象是有什么秘密就要揭晓一般,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李治剑眉微挑,李恪这番话倒象是有地放矢,难道是营救李默的事出了什么差错?让李恪抓到了什么把柄? “哦?是何人?竟连主管京幾防务的尉迟宝庆也无权管么?”李世民沉下了脸. 以他的阅历,自可看出李恪这招故意吊人胃口的话之后,实在是潜藏着惊人的伏笔!哪怕他明知这个伏笔的答案不会是令他高兴的事,但是这个问题,他却又不得不问! “父皇您看!儿臣手中的东西是何物?” 李恪眼中精芒一闪,将原本紧握的右手伸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的右手掌上静静的躺着一块闪着银光的腰牌,边缘处似乎还有利刃砍过的痕迹. 那块腰牌上赫然刻着阳文的两行篆体字:东宫行走! 整个大殿之中,包括李治在内,站成两排的文武百官们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鸦雀无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一章 揉点沙子 甘露殿内的气氛凝重的可怕,站在御阶下的众人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 李治的瞳孔几乎要缩成了针尖大小,两眼的寒光直盯着李恪手中那个闪着银光的巴掌大的腰牌。 他非常确定那块牌子绝不会是他府中之物,可偏偏就在他的这次动作之后,李恪居然借了这个机会弄出了这么一块东西来栽赃! 端坐在御座上的李世民,整张脸都变成了深红色,一股被压抑的快要爆炸开来的怒气在他的胸腔里迅速的集聚。 这就是他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好儿子!他不问、不干涉,并不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恪一直不安于只做一个吴王,他知道!李治这个太子做得不耐烦,他也知道!但是他们是亲兄弟啊!哪怕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是至少还都是他这个皇帝的儿子吧?怎么可以这般的毫无顾忌,这般的冷血无情,明目张胆的就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呢? “太子!你有何解释?”李世民转过脸,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得可怕。 从这一声带着距离的称呼里,殿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平日里,这位一向亲和的帝王总是习惯喊他的这个小儿子为治儿的,此时居然会一改往日的习惯,正式的称他为太子! 这代表什么?代表李治已经失了圣心了么?殿上的一众人等眼神明灭着,各自在心里琢磨着眼前的情势,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方向下注了? 站得离李治最近的长孙无忌冷冷的看着伸出一只手亮出了腰牌的李恪,作为李治的母舅,在这个时候为了避嫌,他是不方便有所表示的,但是他可不认为这块腰牌真会是出自东宫。 李治抬起头,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上位的父皇,就这样与他对视着,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可怕。 “儿臣为何要解释?儿臣根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良久,李治才象是回过神来一般,露出了一个懒散的笑意。 “你------你简直是无耻!”李恪在一旁看着李治的笑意,脸上怒火更甚。 看到一脸无所谓的李治,李恪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就是这个男人,居然设下了那样的连环计,将他和宇文靖全都调离府内,这才让他轻而易举的救走了李默,还将他的府邸一把火毁了个精光! 他不会放过他!他绝不会放过他!李恪的脸上闪动着疯狂的恨意!不只是为了母妃,也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父皇的重视,他绝对绝对不放过他! “这块腰牌难道不是你东宫独有么?你东宫的腰牌为何会掉在我府内的火场中?”李恪咄咄逼人的一步步走近李治,“太子!你太也狠心!我是你的哥哥啊!你怎么狠得下心派出人来伤我性命?若不是我昨晚刚好有事外出,那是不是我就会死在火场中了?” 李恪的声音阴惨惨的,象是毒蛇吐出的信一般,带着一阵阴冷怨毒的风吹过大殿,脸上扭曲的表情让在场的人遍体生寒。这样的李恪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你现在看到我,是不是有些失望?觉得没有遂了你的愿啊?” 李恪的眼中隐见泪水,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腰牌,满面一片怨恨,真正是将一个对兄弟失望的兄长演得入木三分,让大殿里的众人都有些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够了!”坐在御座上的李世民终于忍不住暴吼道。 被气得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李世民一拍御座站了起来,冕冠上的朝珠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剧烈的晃动。 “你们――你们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太子为君,一个是吴王为臣,现在居然会闹到如此剑拔弩张!互不相容!是不是看着朕过些安生日子你们不舒服了?非要弄出个你死我活才好?” 李世民暴怒着伸出手直指着站在御阶下象两只斗鸡一般互相瞪视着的两个儿子。他原本以为他们不会闹到撕破脸的,就算再怎么不肖,这两个儿子都该多少给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面子,不会闹到朝堂上来。 可是今天在这里发生的这一切,却打破了他的期望,让他的面子被狠狠的摔在了这间众目睽睽的甘露殿里! 兄弟阋墙!这是他胸中永远的痛!难道他们不知道么? “儿臣不敢!”李治和李恪互视一眼,看着御座上已然气得发抖的父皇,终于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东宫中腰牌虽少,却只不过是掺银的铁牌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若有心人想要仿制也并不难。若是只凭一块腰牌就认定是儿臣要对兄长不轨,儿臣并不能心服。” 跪在地下的李治一脸平静,这个时候越急越容易出错,反而不如静下心来的好,这样也能更清晰的想想前因后果,看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是能让自己利用的。 “哼!你不用砌词狡辩!谁会去仿制你宫中腰牌?还是说你真是仇家满天下了?让人不得不想着法儿的来陷害你?”李恪一脸的嗤之以鼻。反正这话怎么说李治也讨不了好去,他也不用说的太深了惹来父皇的厌弃。 “皇上息怒!”眼见得两位皇子吵得不可开交,皇上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一旁的禇遂良开口了。 这个一生正直的老头子,此时不得不出来说句话了,站在他身前的长孙无忌给他打眼色只差打得眼睛抽筋了。 “吴王殿下指称太子殿下命人烧了他的府邸,虽有腰牌为证,但仍显薄弱,老臣以为,事情既已出了,不如索性着三司连同长安府尹并巡城卫一并彻查,也好早日有个结果,也免得太子与吴王间误会益深。” 禇遂良的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既没有说是太子做了这事,又没说是吴王诬告,只是简单的就事论事,却反而让殿中的人都认同了他的说法。 确实,这样涉及皇室内斗的事从来都不会象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谁知道其中还藏着些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谨慎些没坏处! “禇爱卿言之有理――来人!传朕旨意!”坐在御座上的李世民这时才象是缓下了一口气来,脸色由怒气满溢的紫红转成了一片苍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了胸口的闷气。 “着三司并巡城卫彻查城内,凡有可疑人等一律收监,务必于十日内查明此事!” 李世民顿了顿,看了看下跪的吴王李恪和太子李治,眼中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恪儿!你府中遭了回禄,便与王妃一起暂居宫中吧!父皇命将作监替你将府中修缮一番你再搬回去!” “是!儿臣叩谢父皇恩典!”李恪磕着头谢恩,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 虽然眼前的局势看起来似乎对他并不是特别有利,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他原本就没奢望凭这一小块腰牌就能够将原本支持李治的那些朝中重臣们拉到他的麾下,他只是想在朝中制造出一种暧昧不明的局势,有了这个局势,他就会比以前更多出一些时间和空间来做他想做的事! 而且看今天的这个样子,父皇的心中一定也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若是他天天的灌些水,是不是这颗种子就会发芽,长成一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呢? “退朝罢!”李世民疲惫的站了起来,他真的累了! 恍惚间,他的眼前象是晃过了当年的太子建成的影子,元吉跟在他的身后朝着他露出了一脸嘲讽的笑,仿佛在说着:你也有今日? 李世民的唇角带起了一丝自嘲。是啊!当年的父皇就是今日的自己!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将儿子们教得很好。可是到头来,儿子们却还是一个又一个的背弃了自己。为什么当年自己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同父皇一样? 李治皱紧了眉看着站在御座上微微摇晃着的父皇。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精力旺盛的父皇象今天这副模样,那苍白的脸色,在龙袍下更形瘦削的躯体,都在向他昭示着父皇的衰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没有再看到父皇骑在马上的雄姿了。 长孙无忌担忧的看了一眼李世民,随即却转过头来朝李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陪伴了李世民大半生的人来说,长孙无忌无疑是非常了解他的。他明白这个时候李世民需要独自一个人静一静,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接触到长孙无忌的眼神,李治将自己面上的担忧收了收,不再说话。直到李世民离开了甘露殿,他这才沉着脸退出了殿中,对一直站得离他不远的吴王李恪一脸无视。 达到自己目的的李恪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施施然的走出了大殿。 自己的房子被烧李恪不是不怒,而发现宇文靖居然为了商商将府中大事置于不顾他更加怒不可遏,可哪怕他将宇文靖打到骨断筋折也无法改变李默已被劫走的事实。 所以,他干脆借题发挥。你不是来劫李默么?你不是烧我的府邸么?好!那我就索性将事情闹大,闹到父皇的面前,看你还怎么解释!东宫的腰牌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可是用来往父皇眼中揉点沙子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二章 父皇病了 窗外的雨依旧是没有停下的迹象,整个长安城湿得就象宇文靖此时的心情,一片淋漓、满地残红。 回到吴王府乍一看到一片冒着烟气的瓦砾场时,他就感觉到了彻骨的凉。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利用,但眼前的一切却叫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吴王卧房内的水牢里已经是人去牢空,只剩下了一潭黑沉沉的死水,还泛着微微的涟漪,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商商!你怎能如此对我?”宇文靖双唇间轻声呢喃。 现在回心想来,在天牢里时商商那略带尴尬和回避的目光此时全都有了答案。原来,并不是什么害羞,也不是什么害怕,而只是掩饰!掩饰着她的不安和心虚,因为她是在骗他! 你也会心虚么?宇文靖伸出手去弹开眼前的一片枯败的黄叶,木然的看着它破碎成数片坠落脚畔。 商商倚在窗畔,默默的望着雨中的长安。从这个阁楼的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距离厨道两条街的太子别苑。 距离救出李默已经有三天了,不知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商商失神的遥望着太子别苑门口的灯笼,这三天里太子别苑一直都门户紧闭,她除了静静的等待,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救出李默的当天晚上,虬髯客就回来了,在跟苦等半夜的商商说了一句放心后便自顾自的回他的客栈睡觉去了,而这三天里,李治也只叫人匆匆的给她递了个一切安好的信便再也没了下文。 不能亲眼看到李默的伤势,这让商商的心里始终有些放心不下,有时候这种无端的揣测和想象总会将她带进恐惧的深渊。哪怕是李治说的再好,她也总想要亲眼看看,这样她才能放心。 “兰馨!该吃些东西了!”绿袖端着手中的托盘,轻轻的推开了门。 此时的她早已在商商的坚持要求下改了口,只不过看到商商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羞涩。 “哦!”商商听到绿袖的呼唤这才回过了神来。 那天她一身是伤的躺在小阁楼上,可是将两位兄长吓得不轻,生恐她会有性命之忧。他们那一脸的关切担心让商商心里十分愧疚。当初跟李治商定的计划实在是太急了,让她根本找不到一个好机会跟两位哥哥说。 “又在看太子别苑了?”绿袖有些嗔怪的看着心神不属的商商。 “那个李治不是太子么?他要救李默自己不会想办法么?居然还要利用你来施什么苦肉计!也不看看把你这一身打成了什么模样?你居然一点也不气!” 绿袖的小脸气得鼓鼓的。这次的杖刑事件,让绿袖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心里对李治充满了不满。在她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商商的安全重要。 “只要李默没事就好,我这点只是皮外伤,太子已经跟打板子的太监事先说好了,不然我哪能这么快就好?”商商反过来安慰着绿袖。 绿袖是她最在意的好姐妹,也是她未来的二嫂,她不想因为这次的事情让绿袖对李默抱了成见。 “你可是女孩儿家,这样的伤,只怕要留疤的!这你也不在意么?若是李默他将来嫌弃你怎么办?”绿袖一脸的忧心忡忡,她在妓坊呆的时间比商商要长,实在是见多了男人爱俏的那副嘴脸,难免会有些担心。 “有疤就有疤吧!我何尝在意这些?李默――他也不会在意的!”商商轻咬了咬唇。口中说的笃定,面上却起了些红晕。这般看起来倒比前两日的苍白多了份血色,人也显得无比娇艳起来。 “啐!你这不知羞的丫头!哪有这般笃定的?”绿袖看着商商脸上淡淡的羞意,忍不住笑骂道,不过,心里却还是替她高兴的。 “我就是笃定了!他李默此生若不娶我,那他必然后悔!”绿袖的笑骂反而撩拨起了商商骨子里的脾气。 她要的人,说了要便再不会放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好了!快吃些东西吧!早些养好了伤,也好去看看李大人。”绿袖瞧着商商忍不住的掩了嘴轻笑,这个性子真不知是随了谁了,她看敏之怎么就不是这样呢? ―――――――――――――――――――――――――――――――――――――――――――― 李默这三天养伤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如坐针毡。 因着太子的吩咐,安置在太子别苑的太医们一个个将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稍有风吹草动,便又是请脉又是开方。倒也不为别的,只为后背那道伤口实在太深太长,他又泡了好些日子的牢中冷水,寒气入骨,倒将原本不错的身子弄成了个寒凉之体,一入了夜便手脚冰凉,竟似个血脉亏虚之象了。 “我到底还得躺多久?”李默被动的躺在卧榻上,满脸的不耐烦。 仅着中衣的身上盖了三床棉被,李默原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此刻却泛着病态的潮红,厚厚的被子将他焐得一身是汗。 “这次的伤非同小可,弄得不好要落下病根的!主上!您还是听太子爷的吧!”李彦守在李默身旁,看着一脸烦躁的主上,满肚子的无可奈何。 他明白李默这会的心思,可是他实在是不敢将他放出门去。将李默从水牢里架出来的时候,他的全身都已经冰凉了,若不是胸口还有一块热气,真让人怀疑是不是架了一具尸体出来,可把李彦吓坏了。 “我已经喝了三天的药了,一肚子全是苦水,我身子怎么样我心里清楚,用不着喝这些劳什子东西。”李默徒劳的掀着身上的被子,一身白布中衣早已经汗浸浸的了。 为了防止他乱跑,李治一早便已下令封了他的丹田气海,这会子的他半分内力也用不出,浑身软绵绵的,哪还有一点武林高手的模样? “主上!您不用费劲了,没用的,太子吩咐过了,不等到伤势全好是绝对不会您下地的!”李彦上前两步重新替他盖好被子,复又坐回去,一动不动的在一旁看着他。 “李彦!”李默颓然的放弃了抵抗,看来自己想出门是不可能了。 “你帮我送个信到宫中给商商姑娘,就说我一切安好,让她勿需挂心。” “呃――好!”李彦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李默的眼睛。 为了不影响到李默养伤,从他一回来起李治就吩咐了他们守紧口风,千万不能让李默知道商商受杖刑的事,所以直到此刻,李默还以为商商为他报了信就回宫了,压根儿就不知道商商此时根本就不在宫中。 “你怎么了?”李默眼尖的看到李彦闪烁的眼神,顿时疑心大起。 “咳!没什么,属下这就去办。”李彦轻咳一声,赶紧站起了身,朝屋外走去。 在李默那怀疑的眼神下再待下去,他弄不好可真要露馅了。李默对于跟商商相关的事敏感的很,万一被他查觉出什么的话自己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默的目光一直跟着李彦出了门才收了回来。李彦的表情有些奇怪,象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样子。难道商商有什么事? 按照他对商商的了解,这个时候商商不来看他着实有些奇怪,虽说是李治下了令让他好好养伤,可应该也并没有限制探望,难道是他不在的日子里,宫里出了什么变故?李默越想越觉得担心了起来。 “太子爷!您回来了?” 刚走出门外不远的李彦正巧碰到了回别苑来的李治,忙不迭的上前见礼,心中却暗舒了一口气。太子爷回来了,他这个看护也可以喘口气了!要他这会子去面对李默怀疑的眼光他还真没那个底气。 “嗯!你这是要去哪儿?”李治答应了一声,看着李彦往外走的架势,却有些奇怪。不是让他看着李默么?这会儿却是要去哪里? “主上说要属下去宫里给商商姑娘递个信儿,免得她担心。”李彦回头瞧了瞧半掩着门的卧房,这才说道。 李治听得眉头一挑,算是明白了李彦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到了默的面前露了馅儿。 “去吧!早去早回。”李治朝着李彦摆了摆手,径直往李默的卧房走去。 “治!”李默在房里早就听到了李治的声音,看着李治进来轻声的叫了他一声,语声里有些懊恼。这次的事是他鲁莽了,他没想到会给治惹麻烦。 “伤怎么样了?”李治拍了拍李默的肩,没有多说什么。 “早就没事了,治!你解了我的穴吧!”李默轻声的央求着。 他知道这次的事治是真的生气了!他确实是把治吓坏了,他还记得自己醒来看到治的时候,他的眼底深处那一片深深的骇然和担忧。 “太医说了,你体内有寒邪入骨,不是那么容易拔除,再兼外伤又有些溃烂,还是多养养的好!”虽然不忍心将李默一直困着,但李治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这是为了他好! “治――!”李默拖长了音,可是李治却丝毫不为所动,看得李默也只有屈服了。 “慈恩寺的事情如何了?皇上有没有怪罪你?” 见李治不为所动,李默只好换了个话题。这个哥哥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把他拉不回来。 看到李默转移话题,李治却没有立即接上,反而眼神有些奇怪的沉吟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道: “慈恩寺的事已经无关紧要了,就是吴王府被劫起火也已经都不重要了。” 李治直视着李默的眼睛,看着他眼中不解的神色,轻轻的道: “默!父皇病了!病得很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三章 媚娘侍疾 由于李世民日渐老迈不耐暑热,翠微宫的含风殿,从贞观二十一年以后便成为了李世民的寝殿。 可今天的含风殿里却全没有了往日的清凉舒爽,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药味和殿内隐隐传出的啜泣。 原本高挽帘幔的含风殿今日却重幔低垂,略显昏暗的内殿里高高矮矮的围着一大堆的人。细看去,赫然可以看到后宫有品阶的妃子几乎全聚集在了这里。 而龙榻上那个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男人竟就是当今大唐的天子------李世民! 这已经不是李世民第一次这样突然的倒下了! 贞观十七年,太子承乾谋反时,李世民也曾象这次一样,在强自支撑着将太子承乾的帝王梦无情的打碎之后,便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寝殿中。若不是跟随的小黄门发现的早,只怕这位一代帝王早在那时就已魂归西天了。 而相对于贞观十七年的李世民而言,现在的他无疑更加虚弱! 早年的戎马倥偬早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而登上大位后的劳心劳力则让他更加心力交瘁,如今天命之年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靠着一股气势勉力支撑着,让他还在这个世上辗转呼吸着不放心离去。 寝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韦贵妃领着后宫众人或坐或站的呆在李世民的榻旁看着这位倔强的帝王,殿内隐隐有着压抑的啜泣。 韦贵妃的双眼略显红肿,但仍是一派威严的扫视着含风殿中的众妃。 “好了!都闭上嘴,皇上不是没事么?太医正在开方子,都给本宫安静些儿!” 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恐慌,韦贵妃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徐淑妃和她身后刚进宫不久的两位昭容,这些女人哭得她都慌起来了。 皇上会没事的!韦贵妃暗自安慰着自己,双手不自觉的掐紧了手中的帕子,转头望向寝殿外的圆桌。 太医院的院正如今正带着所有太医研究着方子,从李世民倒下到现在,只不过短短两天功夫,药方子就换了不下八种了,寝殿里到处都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武媚娘远远的站在含风殿的角落里,眼神复杂的看着龙榻上那个几乎没有了声息的男人。 太宗皇帝是她毫无疑问的丈夫,更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是在武媚娘的心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定位这个男人。 爱他么?不爱,但作为一个皇帝他真的算对她不错;恨他么?确实是。就是这个男人,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将她的一切梦想化为了乌有! 若是凭心而论,其实武媚娘并不能肯定她一定能嫁给李恪。以她父亲的官位,想要攀上一位皇子,让女儿做上他的正妃,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武媚娘曾经想过的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嫁给李恪,做一个侧妃,能伴在他的身边她就已经觉得非常幸福了!差一点的话,做个妾侍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就在她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的时候,身为皇帝的李世民连她的这么一点小小的希望也剥夺了! “你就快要死了么?你怎么能就这样死掉?恪还没有当上太子,你怎么能就这样死掉?”武媚娘有些不甘的看着龙榻上呼吸也有些困难的李世民,唇间轻声的呢喃着。 他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倒下?恪可怎么办?一想到李恪看到倒下的李世民时万分失望的神色,她就觉得心痛! 甘露殿上的事她一早就听说了。李恪这般的撕破脸孤注一掷,其实所图不过是通过此事将太子彻底拉进兄弟相争的泥潭,而且还是太子主动出手的架势。这在太宗皇上的眼里可是大禁忌,若是运作得当,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将李治彻底的拉下马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世民就此倒下了。如今的情势,除了太子监国别无他法,李恪只能束手束脚的看着太子一步步壮大自己的势力,而他却在一旁徒唤奈何! “不行!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武媚娘低声轻喃着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榻前的韦贵妃。 她必须想办法让李世民清醒过来,他必须要封李恪为太子!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躺下去! “贵妃娘娘!媚娘愿在皇上跟前伺候汤药,望娘娘成全!”权衡再三,武媚娘终于下定了决心。 没有什么办法比在皇上跟前伺候更好的了,有了接近皇上的机会,那么她就可以比别人更早的掌握皇上的病情,也就可以帮上李恪更多的忙了! “武才人!你有此心本宫十分欣慰,可皇上如今还在昏迷之中,身边自有小黄门照应,就不劳妹妹操心了!” 韦贵妃温言抚慰着眼前这个半蹲的女子,眼中却闪过一抹讥诮。在宫中多年的她可不会相信武媚娘真的只是为了照顾皇上而已 “娘娘有所不知,媚娘的娘亲当年生病时也是媚娘在身边贴身服侍,对于照顾患病的人,媚娘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更何况太医们开的药方每张都细致精妙,对于煎药要求就更严格,媚娘实在是担心那些不懂事的小黄门将皇上的药煎差了,若是减弱了药性,那对皇上的龙体可就大大不利了!” 武媚娘微垂下眼睑。她也知道她现在冒出来要求照顾皇上必会招人嫉恨,可是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次皇上的病情来势汹汹,绝不象往日般轻松,若是真有个好歹,她这个最后在跟前伺候的人接近了皇上,好处绝少不了她,这个便宜谁不想沾? “哦------?”韦贵妃眼中的光闪了闪,武媚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韦贵妃作为后宫现在名义上的掌管者,若说后宫中谁最希望皇上长命百岁只怕就首推她了,只要皇上在位,后宫的权利才会永久的掌握在她的手中,可若是换了一个皇帝,她就会被尊为太妃,到时就要跟着自己的儿子去往封地,再也没有如今的风光了! “臣妾等也愿意伺候皇上汤药!望贵妃娘娘成全!”一众女人们看着武媚娘冒头,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韦贵妃看着众女一同跪下,不由的有些头痛了起来,这么多人都要求,那她该准谁的?准了谁的也说不过去,早知如此,刚才直言拒绝不是更好? “贵妃娘娘!媚娘除了伺候皇上汤药,心中别无所求,若娘娘信不过媚娘,媚娘愿自贬为采女,望娘娘成全!” 看到一众女人们全挤上前来,武媚娘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真让人抢了这个位置去,她只怕要急得吐血三升了。自贬身份已经是她所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与众女竞争的办法了。历来后宫之中,人人都是往上爬的,哪会有人肯自贬身价? “既然媚娘妹妹如此诚心为皇上担忧,姐妹们也就不要再争了,就由武才人伺奉皇上吧!”韦贵妃深深的看了武媚娘一眼。 凭她在宫中这许多年的经历,她知道------武媚娘所图绝对和在座的其余妃子们不一样,虽然现在她还看不出来武媚娘要的究竟是什么,但应该不会对李世民不利,以后的日子还长,足够她看清楚她的企图! “你的才人位份,本宫为你留着,你也不必自贬身价,只要尽心伺候皇上就够了,若是皇上病愈,这份功劳定然少不了你,到时,本宫自会跟皇上进言,晋你为昭容。” 韦贵妃走上前,将武媚娘从地上掺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 “多谢娘娘!”武媚娘顺势站了起来,调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了一个欣喜的表情。 站在寝殿进门处的太医院院正柳石如恭着身子肃然的立在门口,等待着韦贵妃的召见。方才他们一众医官推敲了半晌,一致认为太宗皇上是因为急怒攻心引发了心疾,所用药方经过数次变更如今终于确定了下来, “可是有结果了?皇上昏睡两日如今还未清醒,柳院正!此事可儿戏不得啊!” 韦贵妃在武媚娘的示意下这才看到了站在门边半晌的柳石如,心头一阵怒气上涌,禁不住挑了挑眉. 这个柳石如!真是枉称为太医院院正!皇上都昏睡两日了,他如今竟还拿不出个可行的办法来!若是皇上明日再不醒来,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医官大可回家吃自己了! “启禀娘娘!皇上的药如今已能确定下来了,微臣这就吩咐下去,两个时辰后皇上便可服药了.” 柳石如额角冒出了冷汗,皇上这次的病情之重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还亏得是皇上有这个家底,常年用好药养着,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象这样的病,再有多少个人也都去了! “贵妃娘娘!这药便由媚娘去熬吧!娘娘只管放心便是!”媚娘看了看神情紧张的院正,赶紧朝着韦贵妃福了福身. 既说了要伺候皇上汤药,那么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和院正沟通,若将药按院正要求细细熬了,只怕药效也会好很多吧?武媚娘暗自想着,随即便抬眼朝柳院正看去. 韦贵妃看了看媚娘,没有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命她自去.殿中的众位妃子虽说也想伺候皇上汤药,但无奈还真没人做得出自贬位份的事,只得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韦贵妃将媚娘赶去熬药去了. “贵妃娘娘已经准了媚娘伺候皇上汤药,如今熬药的事正该媚娘去做,还请柳院正不吝赐教,教会媚娘如何为皇上熬出一副好药来.” 媚娘走到柳院正跟前,端端正正的施了个礼,随即开口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四章 纠结的李默 送走了匆匆回府的李治,李默便伏在榻上再没有了声音。 后背的伤口仍然在隐隐做痛,可李默的心里却如起了一阵惊涛,那一下又一下的疯狂潮水拍得他胸口一阵阵生疼。 李默自出生起就被关在昭阳殿的偏殿中,在他有限的几次对李世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君王。无论何时看到他,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代帝王,眼中总带着一种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的锐利光芒。 气息奄奄?行将就木?这样的词距离他印象中的李世民太遥远了,遥远的就好象是一个笑话一样! 李默哂笑了一声,撑起手臂想要坐起身来,这个姿势维持的太久了,久到让他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后背的伤口在他的动作下撕扯得象再次裂开一般的痛,可李默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了些。他受了这样重的伤都没事,只不过是生个病而已,李世民又怎么会有事? 李默倔强的否认着心中担忧的情绪,固执的甚至不肯去仔细想李治走前的最后一句话。那个人是放弃他的人,他不会原谅他!他休想用这样的法子逼他原谅他! “主上!您后背的伤还没合口呢!可不能乱动!” 李彦推门进来,正看到李默撑着没力的手臂努力想挣扎着坐起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忙走上前去将李默扶住。 “李彦!你扶我起来坐坐,躺了这几天,身上的骨头都躺硬了!” 看到李彦进来,李默朝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臂攀上李彦的肩头,借力将自己挂在了他身上。 李彦抄住李默腋下,帮着他翻过身来,眼光却不自觉的扫向李默的脸。 太子出去的时候已经将皇上病重的消息告诉了他,并叮嘱要他看着李默,可是李彦从进来到现在,却愣是没有看出来李默有什么不妥? 太子到底是怎么了?李彦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算了!不想了,好生看着主上吧! 李彦拿了个软靠让李默抵在身后,小心的将他安置妥当,这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放松了身子靠在床头,李默将视线随意的投向窗外,却恍然发觉他只是被关了几天,这长安城竟象是已经进入深秋的模样。 别苑里的绿树全都凋蔽得象是遭了贼似的,光溜溜的树枝张牙舞爪的伸在空中,偶然一阵风来,就连树顶仅余的一两片叶子也离了枝头飘飘悠悠的荡了下来。 “这天倒变得快!”李默看着窗外,失笑的摇了摇头。 “可不是么!前两天还晴着呢!热得让人浑身冒汗,可这秋雨一下,就愣是觉得透心凉了!” 李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看李默开了口,便忙不迭的跟着附和。 “我让你送的信你送了么?”李默转过头来看着李彦,眼中带了些自己都没觉出来的期待。 “送了,说不定晚上就有信儿回来。”李彦忙点了点头。 “那就好。”李默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向窗外。 与李彦说了两句话,他的胸口已不象刚才般闷得厉害了。大概是躺得太久的关系吧?李默在心里替自己找着借口。 也不知商商如今正在做什么呢?她收到了自己的口信会不会出宫来看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皇上的消息?他的病真的那么重么?李默脑子里漫无边际的想着,浑然不觉自己的担忧。 厨道的门口依旧是门庭若市,虽说是太宗病重,可目前这消息还只在上层之间流传,民间倒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每天的集市照常开着,街上小贩子们的生意也一如既往的好。 李彦派来的人并没有进到厨道的后院,只是在前面的店堂里同苏敏之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苏敏之心知妹妹等李默的消息等得心焦,是以得了信也不停留,将前面的生意交给了小六子,自己便“噔!噔!噔!”的上了后面的小楼。 “兰馨!李兄有消息了。”苏敏之一边推门,一边叫着妹妹。 “二哥!”商商听得门响转过头来时,正好看到苏敏之一脸喜色的推了门进来。“你刚才说什么?李默有消息了?” “刚才李兄遣人送了个口信过来,说他如今正在太子别苑养伤,没什么大碍,还说过两天会来看你。”苏敏之一脸笑意的看着妹子舒了一口气后笑开的脸。 虽然苏敏之对于太子利用妹子使这一招苦肉计外加调虎离山有些不满,但是李默毕竟是妹子自己认定的夫君,夫君有事,若要他这个妹子真的袖手旁观,只怕她也做不出来。是以再多的不满也只有压在心里了。 “没得他的准信儿我还始终有些担心,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商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只要李默好了,她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她身上的伤不过是小事,也许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先去看他了! “不过,太子这段日子恐怕没有什么时间来管你的事,要替你消去罪名只怕要等几日了,太子交待,要你呆在厨道里,别到处乱跑,天牢的事他自会为你摆平。”苏敏之想起来人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是因为吴王府的事么?”商商转过身趴上窗台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嘴里不甚在意的问道。 原本她就没打算出去,虽然是皮外伤,可是也疼着呢!她可没兴趣在这时候自找罪受! “不是!”苏敏之拉开门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外没人,这才道:“皇上病重了!太子如今监国,国事繁重,又要侍疾,只怕分身乏术呢!” “皇上病重了?二哥!你确定你没弄错?”商商闻言猛然回过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满头冷汗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没有!刚才太子别苑派来那个侍卫说是太子说的,这个消息出得我口进得你耳,再不可有第三人知道,还说若不是为了让你放心养伤,这消息是断不能传出来的。” 苏敏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虽说父亲去了,可是当年太子府好些事他也是看在眼里。上次的断梁事件他还记忆犹新,要说那次的事没有几位王爷的影子,那是打死他都不信! 皇家最是无情!偏偏几位王爷出手的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病了,那不是明着告诉几个王爷要夺位趁早么? “也不知太子撑不撑得住?”苏敏之看了看一脸惊恐之色的商商,还以为她也在为太子担忧,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撑不住?撑不住也得撑!”商商双目失神的回了一句,脑子却飞速的转了起来。 是这次么?李世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商商拍了拍脑袋,搜索枯肠的想着自己在后世看过的电视剧和书,试图找出一些跟李世民有关的线索。 这个时候,商商真是无比痛恨自己对历史的白痴,念书的时候,因为对死记硬背的东西实在没兴趣,她连选修课都一概选了与文科无关的项目。 早知如此,当年真应该好生将《唐史》读上几遍!哪怕不背下来,就只是记得些大概也好啊!现在倒好!真正是一片茫然了!商商懊恼的撑着额头,真恨不得将自己拍上两巴掌。 “你也不用着急,宫里的太医们都不是吃干饭的,皇上以前生病不也是这些太医们看过来的么?”苏敏之看着妹妹一脸纠结的模样,还以为商商正为皇上的病担忧呢,忙安慰了几句。 “再说了,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便是有个万一,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苏敏之小声的在后头补了一句。 虽说这话有些大不敬,但关起门来就他们兄妹二人,他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谁让李默是他未来妹夫呢?对于这位太子跟前的红人来说,当然太子升级变皇上是对他们最有好处的了! “我知道!”商商有些不放心的想到李默那让人头痛的身世,心神有些不安定起来。 李世民病重,既然太子会告诉她,那一定也不会瞒着李默,说不定李世民正在宫中等着李默去看他呢!可李默――他会去么? 想到一直以来李默对父母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对于李默的反应,商商真是有些拿不准。在昭陵时李默的反应就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对于这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人,她还真没什么招,如今也不知李默怎么样了! 出于直觉,商商觉得李默的心里并不会好过,那日在昭陵,李默望着长孙皇后塑像时的复杂眼光,总让她心头惴惴,放心不下。 “二哥!我想去别苑看看李默!”商商有些着急的看着苏敏之道。 有些话她不能跟苏敏之说,因为这涉及到皇室秘辛,但是她相信苏敏之应该会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那怎么能行?你身上还带着伤呢!”苏敏之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这不是开玩笑么?这才刚受了廷杖几天就想着下地乱窜?这不是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么? “二哥!皇上病重,现在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这个小人物,我只是想去看看李默,没事的!”商商说着,举起了两边的手臂摇了摇,又抬起腿晃了两下,试图证明自己的身子真的已经好了。 “你看!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太担心的!” 苏敏之眼看着商商强忍着背上的痛下了地,甚至还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妹妹真不是开玩笑,她的决定是认真的。 定定的看着妹妹的眼睛,试图在商商眼中找出些端倪的苏敏之失望的转开了视线。不过,虽然苏敏之不明白为什么商商连这几天都等不了非得在今天就去太子别苑,但是他相信妹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不说不代表他就不明白。 “好吧!但你得答应哥,不准乱跑,我让绿袖陪你去,也好照顾你。”苏敏之收回了目光 “谢谢二哥!”商商感激的看着苏敏之。 其实从苏敏之刚才的眼神里,她知道苏敏之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明明刚开始并没有想要出门去看李默的,可却在听到皇上病重的消息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换了是她,她也会怀疑! 如果苏敏之问出来,商商还真没把握会不会告诉苏敏之,可是苏敏之却没有问,这种信任让商商觉得很贴心。他真是个好哥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五章 何去何从 天色只是刚刚擦黑,皇城的禁军在长孙无忌的安排下早早的开始了戒严,盔甲鲜明的一队队巡逻兵丁一脸严肃的在宽阔的长安大街上来回逡巡着,预防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厨道的后门处悄然的驶出了一辆小小的青布围幔马车,驾车的是个老头儿,须发皆白,可看起来却精神不错。 只见这马车从后巷出来,不急不慢的转过街角,慢悠悠的行驶上了宽阔的长安正街。 “爷爷!这几天街上已经开始有士卒巡逻了么?”半倚在绿袖膝头的商商伸手掀起车帘的一角朝外张了张。 “嗯!想必这次宫中那个老小子病得不轻啊!我昨儿去李靖府上寻他喝酒,也没找到人。”坐在车辕上的虬髯客扬起马鞭甩了甩,头却转向车内与商商搭着话。 商商想去太子别苑看李默,苏敏之反对无效下只得依了她,但是碍于商商现在天牢钦犯的身份,他也提出要由虬髯客护着她去,不然的话绝不许她出门。 本来觉得虬髯客是长辈,不想劳动他的商商看看哥哥这番坚决的样子,只得同意了,这才有了这个小小的马车和赶着车的虬髯客。 “李爷爷也进了宫?”商商同绿袖对视了一眼,讶异的轻声道。 “是啊!那个老小子都进去几天了,也没见出来,就只有子骞那个小子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我连个酒伴儿都找不到!” 一想到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到,虬髯客不满的哼哼了起来。 商商听了虬髯客的回话却默默的垂下了头。连李靖都进宫了!看来这次李世民的病真的是凶险了! 遍索枯肠,她恍惚记得李世民确实是在房玄龄去后不久便驾崩的,但是这个具体的时间她却是不记得了。 难道就是这次么?商商心中惴惴,那么――就是说李治真正和武媚娘扯上关系也是在这段日子了? 一想到武媚娘的如丝媚眼和登位后的雷霆手段,商商的心里就泛起了一丝凉意,虽然她现在看到的武媚娘还只是一个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的痴情女人,但她可不认为武媚娘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世事难料啊! 这也是她急于来见李默的其中一个原因。她现在不能进宫,可是李默应该能对他做出一些警告,也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坏。 马车与一队巡逻的兵丁擦身而过,在太子别苑的侧门处停了下来。 虬髯客上前敲了敲门,侧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轻声问了两句,在得知是厨道的商商姑娘来探李大人后,满脸笑容的将侧门大开,任由虬髯客驾着车直入了府内。 绿袖搀着商商慢慢蹭下了马车,一步一挪的跟着引路的小丫头往内院李默将养的地方行去。每走一步,商商都能感觉得到后背和臀间的痛楚,虽不强烈,但却绵绵不绝,痛得人心头发虚,不过一会儿,额间便见了汗。 “停下歇会儿吧!反正也等了这些天,不差这一会儿!”绿袖看不下去的劝道。 商商身上的伤本无大碍,只是为求逼真,在天牢里那一天一晚也没有好好看顾,多少还是有些寒气入体,那伤口就愈合的慢了,如今还有些地方渗着水,若不是太医的药好,只怕如今早已溃烂成疡了! 商商转过脸看了看引路的小丫头,小丫头乖巧的回道:“不远了,过了这个月洞门就到了李大人的院子了。” 绿袖皱了皱眉,商商额间的汗太明显了,在如今的深秋天气里不是招人怀疑么? 商商站在原地舒了口气,让后背的伤处缓了一缓,入夜的凉风穿堂而来,将她额上的汗风干了些,只余了些细小的汗珠还挂在颊边。 “走吧!反正也不远了。”商商冲着绿袖笑了笑,心知她是心疼自己。悄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待到李彦走出内院来迎商商的时候,商商已经蹭到了内院门前,看着这个纤纤弱质,刚受了杖刑不久的姑娘,撑着病体也要来看李默,李彦心中着实有些感动,虽然碍于男女大防,不便上前搀扶,但还是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 “姑娘怎么今儿来了?也不叫人说一声,主上也好派人去接姑娘。” “得了你家太子的信,终究是不放心,趁着天色还没黑,我就过来了,你不怪我冒昧就好。”商商抬起脸来朝着李彦露出一个微笑。 李彦看着商商,欲言又止,他不知该怎么跟商商说,李默并不知道她受杖刑的事,他却不知道商商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李默。 绿袖扶着商商踏上回廊,正要将商商往内扶,商商却扯了扯她的手,在廊下站住了。 “等等!”商商拉住绿袖轻声道。 绿袖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商商,这刚才还着急忙慌的人,怎么到了门口反而停下来了呢? 商商从袖中抽出了一条帕子,轻轻的在额头上拭了一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绿袖问道:“我头上还有汗么?” 绿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这会也弄明白了商商的用意。这傻姑娘定是不想让李默看出来她的伤,这才在门外停留一下,以做调整。 李彦看着商商的一番动作,心中不由有些汗颜。商商的细心举动让他也松了口气,他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商商说呢!商商倒先替他解了围。 “李彦!是谁在门外?”房里的李默隐约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扬声问道。 听得李默的问话,商商对绿袖笑了笑,放开了一直扶着她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自己,深吸了口气,放松后背,尽量的忽略掉伤处的痛感,让自己自然的迈出了步子 “是我!”随着这一声清脆的答应,商商伸手推开了房门。 “商商!”李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看向门开处。 “你怎么来了?宫里不是――”原本满心欢喜的李默蓦的想起了如今正卧病在床的李世民,神情不由得黯了下去。 “看到我不高兴么?” 商商缓步走到床前,看着李默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揪。虽然将李默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却佯做不知的开口打趣。 后背的伤口让她的行动显得有些迟缓,但为了不引起李默的疑心,她还是尽量的让自己保持着平常行走的速度,虽然这会让痛楚更加明显,但想想受刑时那般的痛苦都受过了,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是――只是如今皇帝正病着,方才听李彦说起,连街上都戒严了,宫里这个点还没下钥么?”李默的神态间显得有些恹恹的,也不知是伤的关系还是因为李世民的病。 “我并不在宫里,你没了音信我也就没回宫,就在厨道待着呢!如今宫里也管得严,倒是不好回去了。”商商坐到床边,一边答着李默的话,一边细细的看着他的气色。 “嗯!还好,比我想象的样子要好多了!”商商满意的微点了点头,“我原以为,你会白着脸在床上躺足一个月呢!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大碍!” 说着,商商又伸出了手去,揭开他后背的衣衫,检视他那道从左肩头一直延伸到了右侧腰际的恐怖伤口,就着屋内的灯火,从肩头一直检查到腰侧,整个后背上除了这个伤口以外,还有不少零散的青紫痕迹,看起来让人心惊。 看来李默这些天吃了不少的苦!商商的眼中渐渐湿润起来,若是她的功夫好些,是不是就能早些救他出来了?那他也就不用受这许多苦! 商商正暗自自责,原本不发一言,任由她探看伤势的李默悄然伸出一只手,将商商拉得坐了回来,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安慰,却又有些莫名的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般。 “商商!” 看着李默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商商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李世民的这次病重,看来给他的冲击不小,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肯原谅父亲,但是血缘天性,在这个李世民身染沉疴、一病不起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抬起眼望进李默眼底,商商嘴唇轻动,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单音:“嗯?” “皇上的病――你也知道了,治说的很严重,他会不会――”李默有些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现在他的心里全是李世民的病,对于自己的伤势反而没有那么在意。 他不敢看商商的眼睛,也不知道商商会怎么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说李世民这次只怕熬不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涌出那么强烈的恐惧!这种情绪他太陌生了!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他的生命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默!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么?” 商商忍着痛楚,挪到李默跟前,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李默皱起的眉头。她无法骗李默说李世民没事,因为她知道这恐怕就是李世民的大限了。 可是她无法不在意李默,如果在李世民病重的日子里李默还是无法解开心结,那以后真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她不希望李默将来陷入到遗憾和愧疚之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身体里有他的骨血,哪怕你再不愿意,你如今的命也是他给予,没有他便没有你,没有了你,又何来你对他的恨?” 商商看着李默,眼神悲悯。默始终还是放不下,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若不是对李世民寄望甚深,渴望得到他的关爱,又怎么会弄到如今反目成仇呢? 李默微闭了眼,感受着商商细嫩的指尖在他眉心轻柔的流连,那温柔的动作,仿似呵护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缓缓的直起身,李默伸出手臂,环住商商的腰身,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肩窝,象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安稳的怀抱,让他能静静的想一些事情。 关于皇帝,关于父亲,关于自己的不甘与愤恨! 商商的身躯在李默的手环上她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僵了一僵,虽说李默的动作很是轻柔,但当他上半身的重量加在她身上时,还是让她后背的伤处突然的爆出了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李默浑然未觉的环着她,商商瞬间的僵硬被他误会成了她的羞涩,却全然不知他怀中的这个人儿,如今正是遍体鳞伤着,并不比他强上多少。 “真的――是我错了么?”李默埋在商商肩头闷闷的说出一句。 “你没有错!你只是还没有想明白而已!”商商隐忍着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抱住李默的肩头。 她掌下的身躯厚实而温暖,透着让人放心的安全。明明早已成年的李默此时却只让她觉得象个脆弱的孩子。 渴望着父母温暖的他如今却固执的将他最渴望的东西拒之门外,只因为他受过的拒绝太多了,多到他已无法承受!为了自己不再受到伤害,所以他选择了由自己先去拒绝! “商商!你说――我要去看看他么?”李默抬起了头,看向商商。 这个时候他无法相信其它人,也没有一个人能如商商这般了解他,她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去看看吧!默!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如果你现在不去,也许有一天,你就只能看着他的雕像来回忆他了!” 商商认真看着李默,肯定的对着他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的看到李默闻言一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对不起!马尾食言了,本来打算昨天上传,但是到年底了,单位加班加得昏天黑地,不得已,只能断更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也只能断断续续的更,希望各位大大不要失望,马尾已经很尽力了,但是毕竟还有工作要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章 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宽阔的朱雀大街此时一派清冷寂寥,半垂的夜幕下,原本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也显得静谧起来,就连街上穿行的人们也放轻了脚步,生恐自己的大意打扰了什么,一队队逡巡而过的御林军,象是一排排长长的影子,伴随着铿锵的兵器磕碰声,在这昏暗的背景下若隐若现。 偌大的太极宫中,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此刻的含风殿中却是一片肃穆,殿内四角侍立的宫娥、内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刚刚醒来不久的唐皇李世民半倚在龙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跪在床前踏板上的太子李治,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 病了好几日了,昏昏沉沉中,他只觉得自己象是被困在了漆黑的暗夜里,左冲右突却始终走不出那片方寸之地,心中焦急之下,用力一挣,这才勉力睁开了眼睛,在看到自己熟悉的雕花拱顶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之而来的烦心事也冒了出来,太子和吴王之争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回在大殿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闹出来,是不是说明这两个儿子终于不耐烦了,要图穷匕现了? “治儿!你真的就容不下这个兄长么?”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久卧病榻的虚弱。可没有任何人敢忽略那份虚弱里透出的力量。 屏退了侍立一旁战战兢兢的宫女内侍,李世民强撑着病体打量着眼前的儿子。虽然太医一再交待他要多多休息,但是这件事却让他如鲠在喉,如果不让他弄个清楚明白,只怕他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休息。 “父皇!”李治抬起了头,看着龙床上歪着的李世民。 父皇老了!这是李治看着父皇隐在白布头巾下的一头花白头发时的第一感觉。当初那个逐鹿中原、意气风发的父皇如今已不复当年豪情了!隐隐的,李治感觉到自己胸中传来的痛楚。 “儿臣从未对三皇兄有过任何不满,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误会。”看着这样垂垂老矣的父皇,李治忽然就失去了那份桀骜不驯的心思,语声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情。 “误会?”李世民喘了口气,双眼中射出一抹厉色,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儿子,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可那双与观音婢一模一样的眼中却只有一片坦然之色。 “儿臣与三皇兄之间一直都算不上亲近,这――父皇也是知道的,但要说儿臣容不下三皇兄,那却是绝对没有的事,这次慈恩寺断梁案和三皇兄府被烧一事,儿臣一定会给父皇和三皇兄一个交待,绝不会让父皇失望。儿臣――儿臣只希望父皇能安心养病,养好了身子,才能早日上朝理政。”李治跪在床前磕下头去,语声轻柔坚定。 虽然李恪这次利用两人之间的争斗气病了父皇着实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但是此时此刻父皇的病却是最紧要的,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让父皇的病情有所反复。太医早有交待,父皇的心疾再经不起气怒了。 李世民审视着李治面上的表情,这个儿子一直都以柔弱的面貌示人,但其实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的实力。 一直以来的韬光养晦再加上默儿的背后打点,这个儿子的势力在诸皇子中可以说是独占鳌头,哪怕是一直自视甚高的李恪与他比起来也是大有不如,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同意长孙无忌立他为太子的原因,这样拥有足够实力的儿子,才能保证皇位的绝对稳固! 从李治的脸上没有找到足以让他怀疑的心虚和掩饰,这让李世民的心里不由舒坦了几分,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 “这两件案子都交由你主理罢。治儿!朕对你寄望甚深。你――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李世民略带喘息的交待了两句,放松身体朝后靠了下去。 李治眼见父皇一脸疲惫无力的样子,忙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将他身后的靠垫挪开,扶着他躺了下去,又替他盖好了盖被,看着他轻轻阖上了双眼,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刚一出了含风殿,守在殿外半晌的小成子便上前来禀道:“殿下!别苑里派人来传信,请您回去一趟。” “嗯!”李治冲廊下侍立着的宫人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进殿去照顾父皇,转过身朝一直紧闭着的偏殿看了一眼,这才随着小成子去了。 太子别苑里的药味如今已经散去了许多,虽说仍是满目秋色,但到底也比前些日子的低气压缓和了些,别苑里伺候的仆人们脸上也渐渐有了些喜色。 自从那位貌美如花,性情又好的商商姑娘来过了以后,那位李大人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些笑模样,再加上伤势日渐好转,他们这些仆人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好过了。 换回了一身常服的李治,将手中马缰扔给守在门口的家人,抬步便进了别苑。小成子语焉不详,他也不明白别苑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一路急赶过来,待见到别苑伺候的家人们一切如常,这才放下了心来。 “太子殿下!”守在二进院门口的李彦一抬眼便看到了急匆匆走进来的李治,忙上前叩见。 “免了!传信给我所为何事?”李治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李彦。 “主上有事与太子相商,这才让属下往宫中递了个信。”李彦落后李治半个身子,跟在他身后轻声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治眉头一挑,示意李彦退下,自己沿着回廊往李默养伤的屋子行去。 走近了李默住的屋子,才闻到了一股渐浓的药味,李治伸鼻嗅了嗅,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药味中多是补益气血之物,与前两日的药方比起来少了许多去腐生肌的成份,看来李默的伤势恢复的不错。 廊下看着药的侍婢见到李治忙上前施礼,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去做事,自己伸手推开了屋门直接走了进去。 “默!你的伤势如何了?”绕过屏风,还没看到人,李治便迫不急待的开言问道。 坐在圆桌前的李默闻声回头,正看到穿着一身浅紫常服的李治正绕过了屏风向他走来。 “你回来了?” 看到李治脸上露出的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李默不由得淡淡一笑,似乎这几日缠绕在心头的犹豫和心烦也淡了几分。 李治细细打量了一番李默的气色,这才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倒是好得多了!你让人传信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虽说李默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李治却敏感的从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情绪。 “前些日子商商来过了。”李默垂下了眼帘,视线停留在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只细瓷杯子上,似乎正仔细研究着杯子上的花纹。 李治听得李默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心里却打了个突。商商受杖刑的事他一直没有告诉李默,难道是商商那头露了破绽?李默一向将商商看得极重,难道他眉间的异色就是因为这事么? “哦?”李治挑了挑眉,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单音,等着他的下文。 “她说我应该进宫看看他,治――我――要去么?”李默有些自欺欺人的问道。 虽然明知道李治一定会支持他去看李世民,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问问,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籍口,好象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去看看宫里那个如今已经虚弱无比的老头子。 “你说什么?”李治有些惊喜的看着不停的搓着手中杯子的李默,口中却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我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李默认真的看着李治的眼睛,又说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此前已经说过一遍的原因,这句话李默倒是说得既清晰又明白,倒是让李治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浓厚起来。 他想方设法拉近父皇与李默的距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这次父皇一病还能有这样的效果,若是早知道,只怕父皇一早就会用出这招了! 不过,上次母后去世李默都没有进宫看望,谁知道他这次竟会心软呢?看来商商的劝慰还是极有用处的!李治在心中默默为商商记上了一笔,这份人情他李治一定还! “当然要!父皇今天好不容易才清醒了过来,你若想去看望父皇,我这就替你安排!”李治一脸的欣慰,忙不迭的说道。 如果这次李默进宫见了父皇,看着父皇那种虚弱无比的样子,一定能引发他的孺慕之情,这样他们两人的关系必然可以更进一步,李治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父皇同李默言笑甚欢的场面了。 想必――母后在天有灵,若是知道父皇同李默能共享天伦也一定很开心吧? 看着李默还有些别扭的样子,李治却不由的喜笑颜开,这可能是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他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话了! 隔了这么久才更新,看到有些朋友仍然坚持收藏我的文,马尾很感动,什么也不说了,跟文的朋友们放心,这文我一定不会太监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章 近在咫尺 当李治的太子车辇粼粼的驶进延喜门的时候,飞檐角上迎着风观望着的螭吻正默默的用它琉璃制的眼记录着今日太极宫中所发生的一切。 含风殿内雕龙描凤的藻井下薰香弥漫,宽大的龙床四周帐幔高挽,李世民背靠着明黄的绣垫,半眯着眼就着榻边韦贵妃的手勉强饮下了一盏让他直皱眉的药汁。 “皇上!将这梅子含在嘴里,去去药味吧。” 韦贵妃搁下药碗,从一旁宫婢端着的盘子里拈起了一颗腌渍过的梅子递到了李世民面前,看着脸色仍然有些发白的帝王拧着眉将它纳入口中。 “韦妃啊!传令下去,叫长孙无忌进宫来见朕!”李世民将梅子在口中转了一圈,感觉那象是苦到心里的味道下去了,这才吐出了口中的梅核,对着韦贵妃道。 “皇上!朝中大事便由得长孙大人去操持有何不可?为何偏要劳心劳力呢?您这才刚刚好了些,还该多多休息才是!”韦贵妃出言劝谏着,一边伸出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李世民额上冒出的虚汗。 刚刚送走了进来请安的皇子们,那些太医们便呈上了一碗汤药,看着李世民皱眉喝下,便是她也替他觉得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的长孙无垢,就数她跟着李世民的时间最长,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她又怎会不知?这一次幸好是醒了过来,若是真有那醒不过来的一日,她可怎么是好? “韦妃――朕又何尝不想休息,咳――只是这朝中――唉!你也看到了,太子与吴王之争,朕不得不提起心思啊!” 李世民抬起手掩住唇边的一声轻咳,怜惜的看着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虽然她早已红颜不再,但他心里却是始终敬重着她,而她也从来不曾辜负了他的信任。她的儿子她一直都管得很好,从不让他们牵涉进进争之中。如今他的心事,也只有跟她才能说说了!那些才进得宫来的年轻嫔妃们又哪里会懂得他的心思? “皇上――”韦贵妃张开嘴,本待再劝上两句,可看到李世民眼中的神情,只得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臣妾这就去传,皇上您先靠着歇歇。” 体贴的将李世民身上的盖被掩了掩,韦贵妃这才带着宫婢们退下,自去殿外宣长孙无忌觐见。 武媚娘蹲在偏殿一角静静的望着面前的炉火,看着那吞吐不定的火舌不时的舔舐着黑色的罐底,随着火焰的摇摆,罐子里的药汁不时的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原本以为待在李世民的身边,从他的一举一动和与外臣的联系间她能够比别人更早的得知一些消息,也能为李恪赢得一些先机,可现在才发现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久居皇位的李世民不愧为一代英主,无论他的任何决定,事先都没有一丝痕迹可循,派太子去查那两件案子的事,他更是乾纲独断,事前一点先兆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再对比原本的打算,武媚娘不禁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她一个女人在这后宫之中,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怕也只有象李恪说的,去为他做那件事了吧? “武才人!长孙大人进殿觐见了,贵妃娘娘让奴婢进来传茶呢!”推门进来的宫婢迷惑的看着一脸上古怪笑意的武媚娘,不知她在笑些什么。 “哦!这罐里的药你帮我看着火,我去给皇上上茶。”武媚娘收起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对小环笑了笑。 带着端了茶盘的宫婢,武媚娘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又正了正髻上的钗环,这才推开了通往正殿的侧门。还没进殿便听得殿内皇帝与长孙无忌的说话声含糊的传来,高低起伏间,也听不清说得什么。 武媚娘正打算绕过面前的那扇屏风,谁知不经意的一撇间竟看到太子李治站在正殿的外间,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身前内室的方向,看那神色竟象是怔怔的发着呆。 只是略一垂眸,武媚娘便做出了决定。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婢将茶盘端进正殿,自己却轻巧的转了个身往李治身边行去。 “武才人见过太子殿下!”武媚娘走近李治身边,略蹲了蹲身,似是不想惊扰到殿内的人一般,轻声向着李治见了个礼。 正愣在外殿,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李默闻声惊醒,警惕的视线迅捷的扫过了整个无人伺立的外殿,这才收回身前,落在面前这个低垂螓首的女人身上。 从他的站立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武媚娘微微低垂的颈项,那白如凝脂的肌肤在他的眼前弯成了一段完美的弧度,象是优雅的白鹤一般,纤细优美惹人怜惜! “武才人!?”李默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丝的玩味――这就是那位武才人?李默伸出手虚扶了扶,丝毫没有回礼的意思。 “太子殿下来此是要进殿参见皇上么?”武媚娘顺势站起身来,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今天的李治似乎――有些奇怪? “正是,不知武才人在此是――”李默的话没有说完。 他进宫之前已经听李治讲了些宫中如今的情形,对于武媚娘自请服侍皇帝的事早已有所耳闻,虽然那时他仍在为顶着李治的名头进宫看皇上而纠结,但李治那一瞬间改变的眼神和双胞胎之间天生的感应还是让他对这件事提高了注意力。 “皇上正在召见长孙大人,太子殿下要是进去的话,媚娘就得让宫婢多准备一碗茶汤了!”武媚娘轻笑了笑,似乎是无意间便将自称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眉眼间的风情更是若有似无的散发出来,象一片柔韧的蛛网,无形无影间笼罩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那就多谢武才人了!”李默挑眉笑了笑,不再回话,抬脚便往内殿走去,若是再不进去,只怕就连武媚娘也能看出问题来了。 武媚娘看着李默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李治看起来怪怪的。往日见了他,便是再忙些,他也多少会与她说上两句话,怎么今日竟象是有些躲着她一般,见了她全没了往日的从容有礼,反而逃得这么快? 难道是那两件案子有了什么变化不想被她看出来?武媚娘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出了何事,只得放弃的叹了口气,自去偏殿准备给李治的茶汤。 绕过了围成一圈的屏风,李默一踏进内殿便看到了半躺在龙床上与下首坐着的长孙无忌轻声说着什么的李世民。 细细看去,李世民高大的身形如今正盖在一床明黄的锦被下,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穿着薄绸中衣的手臂露在被外,不时的随着他的话语轻轻摆动,苍白凹陷的脸颊上,一双原本十分有神的眼,此时也显得混浊不清,象是全没有了往昔的精气神。 殿内除了李世民君臣二人,其余的宫女内侍们早已退出了内殿,李世民一眼便看到了走进殿来的李治。 “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李世民停下了与长孙无忌的交谈,转而向李治问道。 今天的李治有些奇怪,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儿子里看到过这种眼神。似怨似恨又似眷恋,那一双眼里似乎藏着无数难以诉清的复杂情绪。 李默无声的走上前来,对上前施礼的长孙无忌虚扶了扶,示意他不必多礼,从始至尾未发一言。 长孙无忌掸了掸袍子下摆,起身却正看到两眼直盯着李世民的李治。心中不由纳闷儿:这太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正打算开口间,却忽然象是福至心灵般瞪大了眼睛,视线往李治的面上看了又看,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既然太子殿下来此,那么老臣先告退了。”长孙无忌摆了摆袖子,对着一头雾水的李世民施了个礼,便不管不顾的退了下去。 这两父子从来不曾这样近距离的接近过,以李默那个犟脾气,过了这一次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下次的机会,他这个老家伙就不要在这里掺合了! “治儿!长孙大人是你母舅,朕倒不知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知礼数了,竟也不施礼拜见?”李世民眼看事儿都还没说完长孙无忌便跑得不见了人影,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快,再看到一脸无动于衷的李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礼数?我竟不知你何时教过我礼数?” 看着眼前一派老迈之像,鬓发花白却仍旧不肯服老的李世民,尽管李默心中有些难受,但听了他这话,李默却还是忍不住呛了一声。 “默……默儿?!”听得眼前这与李治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却发出与李默同样的声音,李世民不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他的默儿进宫了?他的默儿来看他了!?李世民颤抖着伸出了手,用力的伸向在他身前不远处冷冷看着他的李默。 他只想要伸出手抓住眼前的这个人!这是他的儿子啊!他最小的、最让人牵挂、让人心疼的儿子啊!也是最不可能原谅他的儿子啊! 可是这个儿子如今也进宫来看他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生怕一眨眼,这个儿子便又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大加恩赏 “你是想要摔下来么?”上前两步,将李世民推回原位躺下,李默的口气愈加不耐。 本待不理他,由得他去,可看着他颤巍巍伸出的手,依然不屈不挠的伸向他的方向,李默不由得也有些气急败坏。他只是来看看他,可不是想将他弄出个好歹!若真的出了事,治可怎么交待?他可是顶着治的名字进的宫呢! “默儿……”李世民抓紧了李默的手,再不肯放开,脸上的表情一片满足。 多少年了?李默从不肯进宫来看他们,就连无垢最后快要闭眼的时候,他也不肯来看她一眼,无垢去的时候那眼中的绝望让他看得心如刀割却毫无办法!是他对不起她们母子,他又哪里有立场下令李默进宫呢? 原以为,等他去的那日,默儿必然也不会来。可谁知道如今病了一场,却让他多年的心愿终于变成了现实!李世民竟有些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了。 李默别扭的想要抽出自己被紧紧捏住的手,这么多年一直缺失的父爱,今天突然放在他的面前,着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早已经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那份缺失也早就褪化成了他骨髓里的烙印,终其一生也无法消失,他会来看李世民,也许------只不过是不想自己后悔吧! “你睡下吧!”见实在是抽不出手来,李默只得放软了声音。 既然来了,倒也不必再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平淡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好!我睡下,我睡下。”此时的李世民象个听话的孩子一般,不管李默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服从,一张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激动的潮红。 “唉……”看着李世民诚惶诚恐的样子,李默在心中轻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默儿!你今日进了宫便不要出去了吧!就留在宫里陪我几天,可好?”李世民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子的脸色,几乎是有些贪婪的看着李默的样子,目光一直在李默的脸上留连,象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一般。 他几乎从未看到过默儿不戴人皮面具的样子,这张和李治一模一样的脸,透着些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与李治的红润白皙全然不同。想到儿子的不见天日,李世民心中又是一痛。他亏欠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多了! “治会进来陪你的,我只是进来看看你,呆会就走。”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坐在床边的李默全然不知,自己重伤未愈的苍白竟已被李世民当作了常年戴人皮面具的后果,只是淡淡的回答着。 “多呆两日也不行么?”李世民的眼中流露出一片失望。 也许是他太贪心了吧?默儿肯来看他就已经很不错了,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啊! 李世民的神色落在李默的眼里,只换来了他的一声轻叹。他的身体并未完全复原,如今进宫来看看他已是极限,他后背的伤仍需换药,可不能在宫内久呆。 “你好好养病吧!我过几日会再进来看你。”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李世民放松的手中抽出来,又替他掖了掖被子,李默顾左右而言他。 在外殿中耽搁了半天,又进来与李世民说了半天话,他已经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看来是麻药的药效要过了,他必须抓紧时间。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言而有信!”李世民不相信的看了默儿一眼,这个儿子不是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性子他实在是摸不准,万一这话只是说着哄他的,那他到时找谁去? “我李默从不食言。”李默扫了一眼李世民,忍下一阵疼痛冷声说道。 李世民有些狐疑的看着李默的脸,他只是生病却并不傻,原本他只是觉得李默的脸色苍白必是常年戴人皮面具所致,可看到李默额头的细密汗珠却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怀疑。 如今时进深秋,大殿内虽燃了炭火,可为怕皇上着了炭气,一直隔得很远,看李默的衣衫也并不厚重,断无热到额头冒汗的道理,难道…… “默儿!你不会是受了伤吧?”李世民沉声道,心中隐隐有股怒气正在上扬。 李默正微转了脸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试图找到一个让自己背部的伤口牵扯得不那么厉害的位置,耳中却听到李世民隐含了怒气的声音,不由得一愣,转脸看去时,却看到李世民原本昏黄不清的眼中射出了一线凌厉的光。 “没有。”李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僵硬了身子,木然的回了一句。 这个时候,哪怕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来李默在撒谎了!李世民怒气上涌,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原本就觉得亏欠了他良多的李世民此时真的是怒不可遏了! 李世民伸手将李默拉近身旁,不顾他的反抗在他身上一阵摸索,终于发现在李默的肩背处缠着厚厚的绷带,心急下将李默的衣衫往下一扯,一大片青紫夹杂着横七竖八的伤痕便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大殿的空气中。 悄悄的站在偏殿往正殿入口处的屏风后,端着茶盘的武媚娘猝不及防下被那入眼的大片雪白绷带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太子受了伤?这样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李恪知道么?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武媚娘强自镇定兴奋的心情,屏息凝神,决定继续呆在屏风后看下去。这可是个好机会,兴许她能有机会知道一些秘密也不一定! “呵……治儿在干什么?怎么会让你受如此重的伤?”倒吸了口气,李世民心痛的抖着手,轻轻的抚过眼前那一大片可怖的伤痕,强自压低了声音轻吼道。 “与他无关。”李默躲开李世民伸过来的手,面无表情的将衣衫穿好。 在李世民的手抚上他肩头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身手不错的他竟无法躲开!不可否认------他的心里隐隐的有一丝暖流滑过,细细密密的,象是一张硕大的网,网住了他心头的忿恨和不甘,渐渐的渗进他冷硬如石的心里,将那冰冷的心渐渐的晤热、融化。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承认,商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血缘天性是任何人也无法将之斩断的,李世民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能将他心里这么多年来的怨忿统统的化解了。那幼年黑暗偏殿里的隐忍和渴望仿佛就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或许……或许……是时候该放下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不用太过担心!”眼角闪动着微光的李默语声低沉。 “不小心?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包得这般厚,那伤……那伤究竟有多重?我会不会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李世民心有余悸,身在皇家,他可不会相信李默的推托之辞。 从李默进来和他说话他就一直是用我自称,生恐称朕会生分了和这个儿子的关系,他如此小心翼翼,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受伤而他却不知道呢?更何况这样的包扎方式一看就是伤得不轻,李世民哪里能容他这样搪塞过去? “不过是小伤而已,更何况……你真的想知道么?”李默的话声里带上了丝嘲讽的味道。 原本李默的脾气就算不上好,只是与商商一处后才多了些隐忍,如今李世民的再三追问倒是将他的火气弄上来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问的再清楚,难道你还能为了我杀了另一个儿子不成?”李默眉眼上挑,挑衅般的看着李世民。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怕这一点李世民都是绝对无法做到的,他可不认为他重要到李世民会为了他杀了自己明面上的爱子。 “另一个儿子?”李世民的眼中喜色又现:“默儿!你肯认是我是你爹了么?” “你……”李默头痛的看着满脸惊喜的李世民,弄不懂这个老头子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 难道他听不出来自己是在说是他的儿子将他弄到如此模样么?怎么还一个劲的问他这种傻问题?虽然回过神来的李默自己也有些尴尬,但一想到李世民的糊涂,却又忍不住头大。 李世民此时却是一脸开心的模样,他可不管什么别的!失去了这么久的儿子如今终于肯承认自己了,如此好事难道不值得他开心么?如果不是碍于祖宗家法,他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来人!”李世民高声喊道。卧病这么些天来,恐怕这是唯一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了! 李世民中气十足的一声高喊让站在屏风外的武媚娘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茶盘打翻,她站在屏风后静神听了半天,两人的声音一直很小,她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这冷不丁一声大喝直将她的魂都快要吓了出来。 “皇上!召奴婢来有何吩咐?”闻声进殿来的内侍恭恭敬敬的站在李世民面前,垂首道。 “传朕旨意,太子宅心仁厚,赏明珠十斛、和田玉带十条、黄金千两,将朕藏的王羲之贴全数赏予太子。快去!”喜形于色的李世民也不管内侍大张的嘴巴,只一个劲的吩咐道,生恐给儿子的东西少了儿子不满意。 站在阶下的内侍一边傻愣愣的下去传旨,一边在心下暗想:玉带十条?这太子也就一个人,扎得过来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被困在宫中了 屏风外的武媚娘已经被皇上突然而来的的赏赐给弄懵了,难道皇上是因为太子受了伤所以才会有此恩赏?可若是这样的话,皇上不是应该龙颜大怒么?怎么又会突然高兴起来?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 “默儿!你的伤------父皇一定替你出气!你就呆在宫里陪我几天!其余的不用管,可好?” 打发了内侍,李世民这才想起儿子说的“杀了另一个儿子”的话,心知肚明李默的伤只怕和吴王李恪脱不了关系,不由的心中有些些黯然。 李恪的所作所为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这个皇位而已,帝王之争从来只论成败,没有对错。当初自己不也是如此么?他又如何能因为这个原因来责备他?也只能是粉饰太平一番了。 想到此,李世民心中对默儿的愧疚之情却不免更甚,一脸忐忑中又带着些期待的看着面色不善的李默。 从内侍进来的时候起,李默就一直单手支额低垂着头。他真没想到李世民还有这样象个孩子似的时候! 虽然明知道他这样的大加恩赏其实就是因为他不能将吴王如何,可是看他那带着讨好又满脸期望的样子,让李默实在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 可真要是留在宫里,他的伤必然就无法遮掩了,当朝太子受了这样重的伤那是何等大事?只怕朝中都要闹得天翻地覆了!李默可不想冒这个险。 “你真以为不问不管,他们就真的可以相安无事了么?”虽然有些不忍打破老头子心里的幻想,但是李默仍然选择了冷血的将现实说出来。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李世民脸上的笑意在听到李默的话时终于渐渐消失了。 他何尝不明白?随着他的年纪日渐老迈,太子和吴王之争也已愈演愈烈了!如今的情势,只怕他们两人不争,那些在他们身后支持着他们的人也会推着他们、赶着他们上前! 这些事情从那次李治在白马寺外遇刺就已经显现端倪了。那次的事虽然因为李治的不追究变成了彻底的谜案,可这并不代表他这个做父亲的人也一无所知。据他身边的暗人来报,那次的刺杀是关外西突厥可汗与荆王元景的杰作。 李元景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兴许不是出自李恪的授意,但李恪却绝对是知情之人! 原本他也想过利用这次的事情将元景彻底的从朝堂上剔除出去,可太子的隐忍让他的所有安排都落在了空处。过后他也问过李治,李治却只是淡笑不语,他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想着儿子也许有儿子的打算。 可最近的两件案子一出,李世民是真的灰心了!这些儿子们,互相算计还不够,居然算计到了他的头上来了! 方才长孙无忌进来,就是向他禀告私下查探的结果,看着跟自己一起打拼出来的老臣子,李世民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脸都丢尽了!儿孙不孝!当初玄武门的一幕难道真的又要重演么? “既然都是肉,那你就不要想了,只管养好你的病吧!”李默的视线在一片萧索的老人脸上滑过,心中涌起一阵淡淡的不忍。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这一代也不能幸免。李默忽然有些庆幸起来,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开这个权力的最中心,是不是今天自己也会变成这些费尽心力勾心斗角的人中的一个?他会不会------与治刀兵相见?再没有了一丝兄弟情份? 想到那样的景象,李默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回过神再看李世民时,他忽然没有那么恨他了,也许------这就是他的缘份!失去了父母之爱却得回了兄弟之情,这算不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 “皇上!太子殿下!”武媚娘呆在殿外的屏风下实在是忍无可忍,看了看茶盘里的茶尚还温着,想了想,终于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这两位说个话说得无比小心,生恐惊动了谁似的,害她在屏风外蹲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听见!心有不甘下,还是决定端了茶盘到近前慢慢探听,太子和李世民说得这么热闹,她总该能听个一鳞半爪吧? 媚娘袅袅婷婷的走到李世民的床榻前,将两盏温热的茶汤放在床前的矮几上,美目一转便在两人的脸上轻轻巧巧的扫了一圈。 正兀自沉思的两人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看向走进殿来的女子。 “媚娘来了?”李世民强打起精神朝武媚娘露出了一个笑脸。 长孙无忌禀告的朝政大事再加上李默到来带给他的惊喜,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精神更加疲惫起来,若不是李默还呆在他身边,只怕他早就已经躺下了。 “武才人!”李默趁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半步,与龙床上的李世民拉开了距离。 若论时间,武媚娘早该进来上茶了,她这个时候端着茶盘进来,难道是……李默的眉忍不住挑了挑。不过,虽然武媚娘进来的这个时机有些让他生疑,却也正好让他有了个离开的籍口,李默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将他的疑惑表现出来。 看到李默的退避,李世民似乎有些失望,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禁窃笑,趁着武媚娘在这儿,默儿势必不能违背圣命,便趁着这个机会让他遵旨留在身边又有何不可? “媚娘!你去替朕传旨,就说朕命太子入宫侍疾,日夕陪伴,另宣太子舍人李默进宫见驾。”李世民不等李默做出反应,径自对武媚娘说道。 李默既然进了宫,李治必定只能待在太子别苑里,借着宣李默的机会将李治宣进来,正好一举两得让两人都可以伴在他身边。默儿受伤如此之重,他虽然不能明着对李恪如何,但宫中御医怎么也强过外头的那些郎中,好歹也算是他这个做爹的一点心意不是? 武媚娘脸上的轻笑转瞬间便化为了一脸严肃,轻声道了声遵旨便转身出了大殿。一出殿门,她脸上的严肃表情便化为了一脸郁闷。原本还打算在一旁听听的,谁知一进来就被李世民给打发了出去。 “你将治宣进来做甚?”看着武媚娘走出了大殿,李默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李世民。 对于他的这种耍赖行为,李默实在是无语,这个时候宣治进来,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出宫了,李默心中的怨忿之情此时已全然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肚子哭笑不得。 “默儿!你便当是成全我一次,兴许我已经时日无多,只当是最后陪我走一程吧!”李世民放低了姿态,几乎可以说是在哀求了。到了现在,除了生病这一点,他也委实拿不出更多的筹码来将李默留下了。 “随便你吧!我去畅音苑看商商。”虽然对李世民的自作主张极度不满,但是他现在顶着太子的名头,却又不能不遵圣命。 被李世民的赖皮硬留在宫中的李默郁闷的甩了甩袖子,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白了一眼躺在榻上作出一脸虚弱模样的李世民,也不行礼便自顾自的出了大殿,留下李世民一人在殿内龙床上松了口气,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如今宫禁已开,商商应该也已经回宫了。既然李世民不放他出宫,那他为自己找点福利总行吧? 怀着满腔的不情愿,李默将含风殿的大门轻轻掩上,顶了一张太子的脸大摇大摆的朝着畅音苑而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商商已经被贬出宫的事情,正满心期待着商商看到他时惊讶的表情,一想到那张桃花面在看到他时会出现的那一份可爱愣怔,他心头便有些发热。从那天劝过他以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她了,虽然两人情意早定,可是不能日日相守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出了大殿的武媚娘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向御书房内侍传了旨用了印,可左思右想下,仍然觉得太子受伤这件事十分蹊跷。 也不知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会受这样重的伤?以至于她偷眼看去的整个后背上全部是白花花一片的细绸包扎,隐隐还能看到上面渗出的丝丝血迹!这件事一定要想法子告诉李恪知道!说不定------他可以因此寻到些可趁之机也不一定? 一想到此,武媚娘的心里便有些急不可待,看着眼前泾渭分明的两条宫道,咬了咬牙转向了漪兰殿的方向。 骤然看到进到殿中的武媚娘,漪兰殿的大宫女未央不由的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见礼。从武才人进了含风殿侍奉皇上,便很少回漪兰殿来了,今天这突然的回来是出了什么事么? “起来吧!”武媚娘上前两步,将蹲身施礼的未央扯了起来。 在看到这个身材苗条的侍女时,武媚娘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未央是李恪送进宫来的,对他们两人间的事情也清楚,今天若是在殿内值守的是其它的几个大宫女,她想办的事就有些麻烦了。 武媚娘向殿外张了两眼,回身便将未央拉进了内室,附在她耳边将自己在含风殿见到的一切细细的说了,毫不意外的看到未央的眼中闪现出如她刚见时一般的惊诧。 “这件事,你定要快些想个法子传与吴王知道,太子如今的状况,精力必定有所不济,说不定吴王能趁此机会找到破绽。”武媚娘想了想,又叮嘱了未央两句。 她是奉了李世民的御令出来,无法在漪兰殿久留,可她又不放心,只能多多叮嘱未央两句了。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未央低声答应,眼中露出些兴奋的光芒。这件事如果做的好了,说不得吴王真正登上大宝的那日自己也能算是一位功臣,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有份封个妃子呢? 武媚娘又嘱咐几句,确定未央真的将事情放在了心中,这才匆匆忙忙的回了含风殿,手中还提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殿外来去的宫人们只当是武才人回来拿些贴身衣物,倒也没人特别留意,匆匆一礼便自去忙了。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皇城的西门便悄悄的走出了一名其貌不扬的内侍,在熙熙攘攘的西市街上转了两个圈以后便一个闪身转进了开着吴王府后门的小巷子。 “你说太子受了重伤?肩背处全缠着裹布?你确定?”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恪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内侍,唯恐漏过了他脸上的一丝丝变化。 这个内侍是他特意安插在宫中专为与武媚娘联络所用,照理说忠诚度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他今天带来的消息却不由得李恪不再三思量。 “不错,武才人身边的未央姑娘就是这么说的,小人绝无一字更改。”内侍偷眼看了看李恪的脸色,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消息太过骇人,但是未央言之凿凿,又是武才人亲眼所见,他也只得一五一十的照实传来,至于事实到底如何就不是他管得着的了。 李恪又认真看了看这内侍脸上的神情,终于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领赏。 此时的书房里只剩下了李恪一人,墙角的沙漏还在忠实的记录着光阴的转换。李恪的视线却盯着门框上雕刻繁复的缠枝牡丹,视而不见眼前明灭的光影,脑中转得飞快。 李治的伤?肩背处?李恪的目光无意识的游移着,近来遇到的事象是一片乱麻般在他的脑中反复来去,好象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等他想要抓住时,却又象是隔了一层纱帘,那个模糊的答案就躲在那层薄如蝉翼的纱帘后,若即若离的始终抓不到手中。 李恪的手在书案上轻轻的敲打着,这种近在咫尺却又一团混乱的状态让他有些烦躁。到底是忽略了什么?李恪细细梳理近来发生的事,蓦然发现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一个人。 “来人!”李恪猛然间喝道。 “殿下有何吩咐?”门外的侍从闻声轻答。 “命孟良友来见本王。”李恪沉声道。 “是!”门外的侍从答应了一声,便再没有了声音。 李恪在书房里的书案后静静的坐下来,两眼直盯着桌上的镇纸发着愣。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忽然发现:这一切似乎都和李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再想到那张并不出奇的脸,李恪竟恍惚觉得似曾相识,那双眼睛------好象------在哪里曾经看到过。是什么地方呢? “李默!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也许这一切,还要等见过孟良友再说了!李恪忽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为了调查李默,他特地派了随自己一同长大的乳娘的儿子孟良友去查他的来路,这段时间又是高阳闹事,又是王府回禄,忙得晕头转向,倒是让他忘了这一茬。 “良友!但愿你不会让本王失望!”李恪把玩着手中的湖笔,轻笑了一声。 他有预感,这一切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穿帮了 李默领着小成子在御花园里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趁着机会舒缓后背的疼痛,一边也打量着这已经花叶凋蔽的园子。 除了月季还有红有白的开着,御花园里其余的花基本已经落光了,就连秋菊也零落了一地金黄,随着宫墙外吹来的一阵风,那掉了一地树叶的枯枝也在这风里一阵张牙舞爪,似是想要挡住当面而来的凉意。 小成子半躬着身子跟在李默的身后,有些拿不准太子想要去哪里,犹豫了会儿,舔了舔嘴角,还是决定开口问问。 “太子殿下,您该回东宫看看太子妃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您也没回东宫看看。” 虽然太子从不曾对太子妃冷面相向,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看的出来,太子的心思并不在太子妃身上。所以这时刻提醒太子注意她的差事便落在了小成子身上,没办法――谁让人家太子妃给的打赏多呢? “先去畅音苑吧!待会再回东宫不迟。”李默听得小成子的话,脚步顿了顿。 他虽然与李治的面孔一样,但他可没兴趣顶着这张脸去唬弄太子妃,那毕竟是和李治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万一被她看出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畅……畅……畅音苑?”小成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怎么?不行么?”李默转过身来,看向瞪着眼睛的小成子。 他要去畅音苑有问题么?为什么小成子一脸惊讶的样子?据说太子不是常去畅音苑看商商么?怎么换成他就不行了? “太子殿下――您不会是又看中哪位司乐大人了吧?”小成子冒着被太子杖责的危险缩头缩脑的说道。 现在宫中都快要传遍了!说是太子一旦看中宫中教坊的哪位姑娘,那只怕是那位就要倒大霉了,先前的苏司乐就是明证,前一天还和颜悦色的太子殿下第二天就二话不说的把人打进了大牢,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还不如不受青睐呢! 当然了,这话小成子是绝对不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出来的,也只能放在心里嘀咕一下罢了。 “什么叫‘又’?”李默冷下了面孔看着小成子。这小子!跟在李治身边时间长了居然也变得没上没下起来! “奴婢该死!”小成子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低了头跪下请罪,嘴中却轻声嘀咕:“难道不是么?苏司乐被打进大牢了,您今天来畅音苑难道还是看她不成?” 他的声音虽小,奈何李默却是练过武的人,耳目自然灵便,他的轻声嘀咕一个不漏的落进了李默的耳朵里,听得他神色大变。 “你说什么?”李默的话声里全是冷意,两眼中的光蓦地凌厉起来。 “奴婢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小成子偷眼一看,吓了一跳。完了!太子殿下是真生气了! 小成子跟在李治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对李治的脾气不说摸得极透,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眼见太子殿下气得脸都青了,也明白自己说的话不定是哪句不合太子心意了,不由得暗自叫苦:都是这张贱嘴惹得祸! 李默脸色铁青,心中不住翻滚着方才小成子小声嘀咕的那句话,什么叫打进大牢了?商商不是还来别苑看过他么?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治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看着太子的脸色越来越坏,小成子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也不知到底是哪里触了这位大爷的逆鳞了,心中一阵乱转却是不得要领。 “起来吧!”李默强忍着怒意,看了眼前的小成子一眼,开口叫了起。 若不是这小子嘴快,只怕到今天他还被蒙在鼓里呢!算起来,他还得多谢他。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问他,不然也能早些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多谢太子殿下!”一听到李默叫了起,小成子赶紧的爬了起来,悄悄的抹去了额头的冷汗。 “回东宫!太子舍人也该进宫了。”李默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句话,脚下却转了个方向直向东宫而去。看来,自己有很多话要问治了! 李默的面上怒气隐隐,看得小成子又是一阵发寒。不过,这会儿他也隐约有些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怒气并不是冲他,心里这才安定了几分。 李默一脸寒气的回了东宫,还没等太子妃过来嘘寒问暖便径直的进了东宫的书房等着奉旨觐见的李治。 按理,要进宫觐见的太子舍人会先来太子东宫,然后从东宫出发去往太极宫正殿觐见皇上。不过李世民正病着,这个正殿觐见的规矩便也改成了在含风殿觐见,但是先往太子东宫却不会变。 李默在书房里喝了两盏热茶,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顶着自己平日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一身青布官服进宫的李治。 不待李治说话,李默便二话不说的将他拉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做什么?”一脸莫名其妙的李治好笑的看着伤还没好利索就一把掐着他不放的弟弟。 “治!你跟我说实话,商商入天牢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默将手中掐着的李治的手臂放开,强自控制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问道。 回来的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引着小成子说话,终于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弄明白了个大概。但小成子虽然知道商商入天牢的事,可对这其中的原由却并不清楚,所以他还是只能来问李治。 听到李默的问话,李治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李默终于还是知道了!看着李默脸上隐忍的怒火,李治只能苦笑,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是李默的哥哥的话,只怕李默捏在身侧的那两只拳头早就已经揍下来了! “我需要一个人来引开宇文靖,商商是他唯一的破绽。”李治冷静的说道。 其实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想过必须得面对默的怒气。但他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办法。 宇文靖这个人完全是为了辅佐李恪登上皇位而生,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自己意志的机器,在他身上折的人手已经不少了,却根本找不到什么破绽。这次好不容易发现了有商商这个弱点可加利用,他李治没有任何理由放弃! “不过是宇文靖而已,有何可惧?治!你可知那廷杖――打在她身,痛在我心?”李默的表情冷得可怕。 一想到商商所受的廷杖,李默就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象是浸在了火中,比他后背的伤更加强烈的痛让他实在难以忍受。那样纤细柔软的身体,却必须得承受这样残酷的责打,而她自己却根本没有犯什么错! 原来那天他环抱着她时她那瞬间的僵硬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她的伤还没好,她疼啊!一想到自己那天象是攀着浮木般的紧拥给商商带来的痛楚,李默就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他怎么能那样迟钝?明明那天觉得商商有些不对劲,可自己却一味的自怨自艾,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她浑身是伤呢? “默!”李治冲着李默轻喝了一声。“没有人的性命是应该被牺牲的!如果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我当然得选择这样的方式!这也是商商同意的!” 李默的心痛与不舍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想这样!可因为宇文靖,他们折损的人手已经够多了,为了确保将李默万无一失的救出来,他没得选择!李治看着默心痛自责不已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她应该已经没事了,我命人送了最好的伤药给她,她的罪名我也已经赦免了,等她养好了伤就会进宫了。”李治揉了揉额角轻声安慰着李默。 这段日子以来,又要想法子救李默,又要照顾病重的父皇,他着实是有些累了,在太子别苑也只是睡了一小会儿,他实在是需要休息。 “治!你去见皇上吧!我要出宫去看看商商。”李默颓然的放低了声音说道。 怪治又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自己引起,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若不是自己冲动,又怎会连累商商受杖刑? “你和父皇谈得如何了?为何父皇会下那样一道奇怪的旨意?”听到李默让他去见父皇,李治这才想起他进宫的目的,不由有些好奇的望向了李默。 “他?他不过是想将我困在宫中而已,还能有什么原因?”李默有些不耐的回道。 对于如何去面对这个他心里已经有些承认的父亲,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办法,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来是为这个?!”李治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两位没有吵起来就好。 虽然默方才说起父皇时有些不耐,但是李治还是看得出来,默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默是绝不会用这样有些回避又有些别扭的表情提起父皇的,现在这样的改变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呢? 想到商商对李默的劝慰,李治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份对她的感激,他们父子三人若真有一天能坐在一起共享天伦,商商实是居功至伟! “那你去吧!我还得顶着这张脸去见见父皇呢!”李治淡笑着摇了摇头,对李默的别扭表示无语。 情绪渐渐平静的李默尴尬的瞪了李治一眼,转身两步拉开了房门,不再管独自留在房里的李治,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命人备车出宫。 他有太多的情绪想要找商商分享,这也是他从含风殿一出来便迫不及待想要找商商的原因。 现在知道了商商有伤在身,李默去见商商的念头中便又更多了一分急切,让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商商的身边,看看她的伤势,顺便再和她说说话,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最终的安定下来不再飘来荡去,象是片无根的飘萍在这尘世间随水来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一章 再也不要分离 一片热闹的西市街一如往常般人喊马嘶,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从李世民醒过来的那日起,这座古老的城池便象是也跟着醒来了一般,连带得全城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讨论家长里短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时不时还有些争吵之声冒头。随着戒严军士的减少,厨道的生意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红火。 而在后院的二楼商商养伤的房间里,此时正有一位不速之客坐在商商面前的软凳上,一双如刀似的眼静静的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睁眼看着他的商商。 “宇文靖――!”商商眨了眨眼,语声里有掩不住的惊讶和尴尬。 对于宇文靖,商商的感觉一直很复杂。他一开始是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进入她的视线的,虽然她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看着一个人受了伤让她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有些不信,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证明她没有做无用功,这个人终究还是活着了,不是吗? 可对于宇文靖的情意,她还是有些敬谢不敏。她对他有恩,诚然!但她从来不相信这种由恩情转化而来的情意。这种感情附加的东西太多!反而失去了最初的那一丝单纯的悸动,而宇文靖身上背负着的家庭重任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虽然宇文靖不说,可商商也能够想象:如果有一天宇文靖的需要和李恪背道而驰的时候,只怕是再不愿他也会放下身边的一切赶到李恪的身边。 在这个世上,有些人――生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宇文靖一言不发,面色一片苍白,跟他身上的白袍如出一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雪般冷酷的气息。 在来见商商的时候,他曾设想过千万种情形,也曾想了千万种方法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只为惩罚她对他的背叛。但此时商商已经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了,他却蓦然发觉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 这个肢体曼妙,面若桃花的绝艳女子就象是长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略动一动便是钻心的痛!而他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蚕食他的心,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开出一朵荼靡的花! 宇文靖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捏紧的拳,将掐紫的掌心轻轻放开。略闭了闭眼睛,原本就不大的小房间里便响起了他略带着些清冷的声音。 “商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宇文靖盯着商商的眼睛,在心中暗暗祈求:只要一句,只要她说一句不是她做的,就够了!够了! 商商看着宇文靖仿佛攀着浮木一般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涩。 若说她在这个世上欠谁的最多,只怕就是眼前的宇文靖了!她明知他对自己有情,却仍然利用了他的情意,将他推上了背主的道路。 “宇文靖!对不起!”商商的眼中隐含泪水。 她不想再欺骗他!这样对他不公平!她可以利用他一次,却不想再利用他第二次,这次若不是李默有难,她是绝对不会出此下策的。 宇文靖脸颊上如刀削般利落的线条,忽然的就现出了一线柔软。 “商商!你便是连哄我一哄都不愿么?”轻柔的声音低低的,恍若丝绸滑过。 低着头,宇文靖细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仿佛弯月般的指甲掐痕透着丝丝血红,象是从心头渗出的血,触目惊心! “宇文靖――我――不想再骗你!这次的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若是你心中不忿,要杀要剐,商商――绝无半句怨言!” 宇文靖的表情深藏在低着的头下,商商却从那一句轻飘飘的话里听出了不甘和愤怒。 的确,她可以不爱,却绝不该利用!然而李默生死未卜,她去哪里找更好的办法?更何况,哪怕她真的去找宇文靖,宇文靖又真的能放过李默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做主的不是他而是李恪! 到那时――宇文靖只会更为难! “商商――”宇文靖几乎是叹息着唤着她的名字,缓缓的站起身,走到商商面前半蹲下来。 商商的面上一片宁静,嫣红的嘴角甚至微微翘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引颈就戮。事已至此,哪怕宇文靖真的要杀了她,她也绝不会反抗,这本来就是她欠他的!便由她来还! 宇文靖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朝商商背上探去,骤然接触到那一片粗砺的血痂时,宇文靖的手竟轻颤了一下。 直到此时,他仍然无法对她痛下杀手,哪怕明知回去以后会承受李恪的雷霆怒气,此时,他却仍然想确定商商背上的伤势。 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对她狠下心来吧!也许――这便是他的劫!逃不过,躲不开! “你何苦伤自己至此?不过是想调开我罢了……”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李治若是真有心找他绝不会找不到,只不过是传个信的事情罢了,却做到这样逼真,恐怕是为了确保万一吧?只是苦了她。 “宇文靖!你……”商商动容的看着宇文靖,虽然她不敢动,但是却毫不妨碍她看进宇文靖那一双上挑的凤眼里。 那眼里的一片如海深情,让她心头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看轻了宇文靖的情意!原来恩情转化成的爱也会情深至此! 她商商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百死而不悔? “宇文靖!放开商商!” 随着一声怒吼,一道凛冽的剑气从进门处直刺而来,直奔床前的宇文靖。 宇文靖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旋身一闪,只听一声“嘶啦!”的声音,闪到一边的宇文靖左手袍袖已然被森寒的剑气拉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闯进门来的李默一脸后怕,两步抢到商商床畔,挡在她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退到房间正中的宇文靖。 “李默!不要动手!”商商着急的喊道。 原本看到门边的李治她还一愣,可随即一听他说话便知来人是李默无疑,连忙出声喝止,心下却有些狐疑:李默怎么会来?他不是应该在府里养伤的么?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厨道的? “商商!你放心,我定能护你周全。”李默头也不回的低声道,也不顾身后扯动伤口,眼含警惕,手中剑动也不动的直指宇文靖。 商商为了他受杖刑,以此来欺骗宇文靖的事他都已知道,此时宇文靖在此必是为了向商商寻仇,他又岂能让商商再受罪? 宇文靖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终于变得一片平静。只是微微低了头,瞧了眼自己已经裂成两半的衣袖,一抹淡淡的苦笑在脸上慢慢荡开。 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能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李默!你放下剑,不是你想的那样。”商商直起上身,用力的扯着李默的袖子。 即便这两人是天生的仇敌,她也不希望他们在自己面前大打出手,说她是鸵鸟也好是什么都好,她就是不想看到这两个男人拔剑相向的样子,她会心痛! “李默!你――好好照顾她吧!”宇文靖没有看向商商,只盯着李默轻轻的道。 一句简单的话出口,宇文靖再没有回头,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李默的面前,慢慢的踏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宇文靖清楚的听到了心中一声夹裹着欣喜、遗憾和说不出的痛楚的叹息!他不敢看向她的脸,只是因为害怕一看了后,他会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将她带走,可她终究不属于他! 就凭商商方才焦急的阻止李默出手的模样,他也该满足了!剩下的日子该好好的做自己的事了! 宇文靖抬起头,头顶的阳光忽的强烈起来,带着一圈一圈刺眼的光晕。阴雨终于还是过去了,人――都得向前走! 屋里的李默直到宇文靖离去才放松了身体,回剑入鞘。 “李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别苑里养伤么?”商商看宇文靖离去,虽有不忍,可也无可奈何。 若是这两个男人真的在她面前打起来的话,她可真不知怎么办好了!尤其是李默背后还有伤。这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宇文靖为何会在此?”李默没有回答商商的话,开口的问话里隐隐带着股酸味儿。 “他来看看我。”商商垂下了眼睑,有些难过,对于宇文靖她始终难以释怀。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不想再想这令人头痛的事,商商转移开话题。 “我是从宫里出来,你受了伤为何不告诉我?”李默看商商有些黯然,心中虽有些发酸,但也知道她不想再提此事,便也跟着她转了话题。 “从宫里出来?你去看了皇上?”商商欣喜的盯着李默有些回避的眼。 她去劝说李默时就是抱着能化解他心中怨恨的念头,现在看着露出本来面目的李默,虽然对这张与李治一样的脸有些不习惯,但心里倒真是放心了许多。 “你还说呢!要不是我见了他之后打算去畅音苑看看你,也不会发现你受伤的事,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瞒着我?”李默不满的看着商商,伸出手去揭开她的中衣,想要查看伤势。 “也不是啦!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让你担心嘛!”商商讪笑着回道,一边躲闪着李默伸过来的手。 她背上的伤口早已结痂,若是不扯动它基本已经不会疼了,李治送来的药还是不错的,现在她只需要要养好伤口让它不至于留下疤痕就好,她不想用这些伤口来博取李默的怜惜。 在她看来,两个人之间彼此看重对方自然会为了对方着想,她相信如果是换了她被囚,李默也同样会为了救她而以身涉险,他并不欠她什么! “别乱动!让我看看。”李默眼中的光华一黯,一手固执的伸着,揪住她的衣角不放。 商商尴尬的停住了身子,李默的后背也有伤,她若是挣扎的太厉害会不会弄得李默的伤口裂开? 李默轻手轻脚的揭开了商商的中衣,生怕弄痛了她。 雪白的中衣下,原本细白如雪的肌肤上横七竖八的呈现出条条青紫痕迹,有些已经渐渐发散,在药膏的作用下慢慢变成了深沉的紫红色,而有些则是结了厚厚一层血痂,凝固的血痂为了保持肌肤愈后完好不留疤痕而不能随意剥去,象是一条条巨大的车辙辗压在商商的腰背上,让李默看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默揭起衣角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从未想过商商为了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一直以来,她都是淡淡的,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着他?又或者,只是碍于他对她的好,她不便拒绝?现在看到商商身上的伤,却让他的心里揪着似的痛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怀疑她的爱?也许是自己太不自信?李默咬紧了牙关,双拳捏紧,几乎想要揍自己一顿。 “好了!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好看?”商商不好意思的扯过衣角,嘟着嘴埋怨李默。 这已入了深秋,这样将衣裳掀起,凉风直往她衣服里钻,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商商!”李默松开手,任由商商将衣角扯回掖好,眼里的光芒却灿若晨星。 以往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刻落回了肚子里。李默只觉得心中有股埋藏不住的热情想要喷发出来,他抬起手,捧住了商商的面颊,将她拉近自己。 商商被动的顺着李默的牵引靠近他,在他的双眸里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酡红着双颊,似醉了酒一般的眼中满含着两汪春水,心中软软的发着颤,醉了般看着他慢慢吻上自己的双唇。 李默轻轻的吻着她,那双比春日桃花更柔软的粉色唇瓣带着轻露般的芬芳,其甜如蜜,吸引着他一尝再尝,轻叩齿关,他将那滑腻的小舌卷入口中轻吮慢啜,仿佛珍爱着无价之宝。 “嗯……”商商的喉间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轻吟,浑身如水般瘫软在了榻上。 李默放开商商的脸颊,依依不舍的将唇舌离开商商,心动的看着她双颊晕红,一副羞不可抑的模样,轻轻的拥着她靠近自己怀里,慢慢的平复着如鼓般的心跳。 他再也不要放开她了!这一次的放开就已让他痛彻心扉,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他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分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二章 太子还得你来当 当李恪站在香积寺那个青石铺道青砖围拱,上面只写了一个姓氏的小坟包前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株高大的常绿松下的小坟包前并没有什么杂草和掉落的松针,就连青石板之间的缝隙也清理得十分干净,坟前的香已燃尽,但是祭祀物品却显得还很新鲜,几只寿果更象是才换过不久,看来是常有人打理 就在今天一早,在外调查多日的孟良友终于给他带回了些可靠的消息,而这个小坟包主人的来路就是其中之一。 李恪回头看了看跪在身后一身粗布衣衫、面带畏缩之色的男子,伸手指了指,对着身边的奶兄道:“就是这个人?” 孟良友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比李恪大不了几天的脸上显得有些沧桑,闻言连忙道: “正是此人,据说当年这位乳娘过世的时候,李默曾派过人去乡间寻找她的亲眷,但当时正发着大水,许多人都逃走了,根本就没找到人,还是过了好些年,才慢慢有些人回了乡,属下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不过他的父母都已过世,只大约记得有这么一个姑姑当初是进宫做了宫女。” 李恪听得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悦,隐约?这是什么话?那就是说并不肯定?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虽然小人那时候还小,但是这个姑姑还是记得的,小人的父亲还常说,他有个妹妹在宫中是侍候皇后娘娘的,等到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肯定会重重有赏,还总告诫小人要好好待姑姑,说姑姑是为咱们家挣了大钱的。只可惜过了几年,碰上灾年,家里地都荒了,又碰上发大水,这才断了消息。” 跪在地上的男子看李恪隐含怒色的表情,不知是哪里惹怒了这位大人,忙不迭的连连磕头,嘴里噼里叭啦一顿分辩,唯恐问了罪。 “你休得信口雌黄!这坟上明明写得陈门刘氏,你姑姑既是入宫为宫女,当是女儿身,又为何会有夫家?”李恪看了看墓碑,火气上涌。 “大人!小人未曾撒谎,只因当初姑姑嫁人后养的孩子不过半月便夭折了,她夫家一气之下将她拉了回小人家,小人家贫,姑姑又在月中,没有好吃食供养,恰逢宫里下召征奶娘,想着做奶娘好歹有口好吃食,才将姑姑送去参选,因看她身子强健,便被召了去,从此便再没回来,那该死的陈家倒反而又娶了一房媳妇,小人的爹还曾经为此事跟他家打过一架,小人不敢撒谎!” 那男子慌忙解释,一脸急切的样子,倒比当初的畏缩看起来顺眼了些。 孟良友见此情景忙道:“这些事属下都问过,他也说得清楚明白,想必是不会错。只是这其中的因由就要好好推敲一番了。” 李恪深深的看了眼前粗布麻衣,一脸风霜的男子。 看他掌间满是老茧,弓腰曲背,面黄瘦削,想是久经劳作之人,眉眼间虽有惶恐之色,却也显得老实憨厚,并不是油滑之人。 “带他下去领赏,好生招呼着,此人本王有用。”李恪沉声道。 “是!” 孟良友低头轻声的应了,抬手招呼跪在地下的陈二狗,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 李恪又看了眼青色的石碑,那陈门刘氏的下面孝子贤孙李默的名字默默与他对望,象是在无声的嘲讽着他什么。 “好一个李默!”李恪喃喃轻念,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大袖一拂,李恪再不回头,出了香积寺的门上马飞奔而去。 荆王李元景正在西效的暖房里舒坦的泡着温泉,虽已人过中年,但一身精壮的肌肉,仍旧贲突虬结,丝毫没有松驰的迹象。 池边两位穿着绛色薄纱的艳丽舞姬妖娇的举着水果不时往他嘴中填,一边轻嗔薄怒的躲闪着他伸过来的狼爪,口中不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王爷!吴王来了!在内厅等着呢!”荆王的贴身内侍周仆儿低着头轻声道。 “是么?上茶,本王即刻就来。” 李元景微微有些愕然,这个节骨眼上,他李恪不在宫中好生呆着看着他老子,跑到他这别庄上来干嘛? “王爷!不要管他了,您沐浴未完,便让吴王等一会儿也不打紧吧!”绛衣舞姬发出一声娇呼,脸上的红潮满布,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小妖精!本王去去就来,你们可不能乱跑,乖乖的等本王回来。” 虽然有些不舍,李元景伸手摸了摸两个舞姬浑圆笔直的大腿,还是忍痛从池水中钻出来,也不管身上湿淋淋的,捞过一件外袍裹在身上,不管不顾的走出了温泉池。 他自幼习武,身体自是强健,更何况他这别庄全都接了地龙,如今这时节地龙都早已烧了起来,满院子无一处不暖,倒也不用担心着凉。 “不知吴王大驾,倒失礼了。”李元景看着一身暗红锦袍的李恪不禁眼前一亮。 李恪这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虽然纹饰并不繁复,但胜在颜色纯正,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挺拔利落之感,腰间一条白玉带,更显得他唇红齿白,目如点漆,就连那垂在袍边压着袍角的浅红珊瑚璎珞摇晃间也比别人显得清贵。 要说自己这位二哥李世民的模子,那是没得说,这儿子一个赛一个的风流倜傥、貌比潘安。虽然他有些不愤,但也得承认,跟李恪和李治一比,自己的儿子还真不能看! “叔叔言重!是恪儿来得鲁莽了!” 李恪轻弹了下袍角,站起来对李元景拱了拱手,看到李元景身上裹得乱七八糟,不时渗出一片水迹的外袍时,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对于这位一向骄横跋扈的叔叔他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可无奈,他的同盟军太少了,目前的情况下,只能将就这些名声并不太好的人来加强些自己的实力。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么?”。 李元景抬手挥退了内厅周围的侍从,连小丫头也赶了开去,也不喝茶,直截了当的开口便问,浴室里那两个美娇娘曲线分明带着肉乎乎热气的身子,真象两条勾人的蛇精似的,那妖娆的模样还在他眼前直晃悠,他可没那个耐性跟李恪在这儿耗。 “恪儿只是想问叔叔,当年皇后产下太子李治时,宫中可还有宫人与皇后同时怀有身孕产子?”李恪看了看厅内外,见下人们都已退出了内厅十丈外,并没有什么人在跟前,这才沉声问道。 当年生李治的时候,他的年纪并不大,虽然知道皇后会给他生下个弟弟或者妹妹,但是很多事并不清楚,杨妃虽然也许听到过些风声,但他并不想去打扰自己的母妃。而那时的李元景早已成年,从他这里下手,应该会有些眉目。 李元景奇怪的看着李恪,难道他特地扔下宫里的老头子,骑着快马喝了半天凉风跑到他这个温泉庄子寻他就为了问这个? “当年……长孙皇后怀着当今这位太子时,皇上非常高兴,还常陪着皇后在御花园走动,宫中……并未听闻有其它妃嫔怀有身孕。”李元景虽说奇怪李恪的问话,但还是低着头仔细想了想,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可有传出有宫女怀有身孕?”李恪有些不死心,两眼直盯着李元景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李元景只是他的一条线索,当初李治出生时,仅存下来的李世民的几位兄弟还未曾分封,没有去往各处封地,再加上几位王妃极受皇后重视,也常常入宫请安,按理说他的消息应该是比较灵通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也不想放过。 他有预感,如果能解开这个谜题,他就会握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他离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不远了! “那倒不曾听闻,你问这个做什么?”李元景看他不依不饶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好奇道。 李恪看了李元景一眼,思量了一番,这才将孟良友查到的线索并武媚娘发现的事情告诉了李元景,不过他并没有说这些消息是从何处得来,也没有说得很肯定,只说怀疑李默的出身是出自宫中。 李元景端过一边的茶碗,开始还浑不在意的听着,待到听完李恪的怀疑,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非常奇怪,似是深思似是回忆。 片刻后,李元景像是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哈哈…哈…哈哈哈!” 李恪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元景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的模样,搞不明白这位一向莽撞的叔叔在笑些什么。 “叔叔因何事发笑?”李恪沉下脸来,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贤侄儿啊!本王……不是笑你!只是笑当今皇上作茧自缚!这个太子终究要你来做才行啊!这真是老天爷都帮着你啊!” 李恪看着李元景笑得敞开的襟袍,来不及去顾及他失仪,只是一脸迷惑的看着这个做了半辈子王爷爷的叔叔! “叔叔何出此言,恪儿不明白。” 看着李元景笑不可抑的模样,李恪虽不明白到底其中有何蹊跷能让他笑得如此开怀,但也隐隐感觉此事必然对自己大为有利!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嘴角上翘带上了一丝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三章 义无反顾 “什么?” 听完了李元景的话,即便是李恪这等镇定自若的人都忍不住失声惊呼。 在这一刻,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李默会一直以一个半隐身的状态呆在李治身边?为什么李默后背的伤会跑到李治身上?为什么他看着李默时会觉得有些眼熟?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因为李治与李默是一对双生子! 而他------看多了李治的眉眼,当然会觉得易过容后的李默眼熟! “当年长孙皇后怀有李治时宫中上下均格外紧张,本王当时也觉得她那肚子大得有些吓人,生产之时更是难产,当时皇上是吓坏了,一听说生了就高兴的不得了,谁知那产婆却说什么胞衣下不来,硬是又等了半日,这其中若是要做点什么,那不是弯弯手指甲的事情么?” 坐在主位的李元景这时反而放松了下来,用手中的碗盖轻轻的刮了刮茶盏上的浮沫,“哧溜!”一声吸了口茶,满意的咂咂嘴,这才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茶盅放下,仿佛浑然未觉李恪一脸想要再次确认的急切,沉着脸再一次开了口。 “我李氏素有古训,凡嫡系双生者,一子一女便养大,若是双生男子,留大不留小,否则不予承继族长之位。后来我李氏成了皇族,便又加了一条双生子者不除其一不得传大位!” 李元景的眼里闪过一抹厉光,唇边的笑也变得狰狞起来,一身虬结的肌肉不住跳动,整个人象是化身成魔一般,煞气横生。 “叔叔!您说的可是真的?”李恪忍不住追问道。 “叔叔还会骗你不成?”李元景心知肚明李恪的心神大震,微微眯了眯眼,放松了脸上的表情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只有历代李氏宗族族长才得知,也不该叔叔我知道,可叹当年的太子建成虽然没能登上九五之位,但是高祖皇帝倒是将这话一五一十早已传予了他,他是没当回事透出来了一些,所以叔叔我才能知道!” 当年的太子建成,虽然没能最后当上皇上,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前的那段时间李渊倒是着实将他当作未来的皇帝教育,因而将李家自古流传的祖训告诉给他也并不出奇,只不过后来建成、元吉被杀,李世民当了皇帝,李渊才不得不又将祖训重新说了一遍,却压根没想到这条祖训会在日后为他的后人带来又一番杀伐。 听完李元景的解释,李恪心中再无疑虑,脸上的表情不住变幻间,从不可置信逐渐到最后强自压抑的狂喜。饶是再坚定的人,听到有人将自己的梦想就放在自己眼前也一定会如他这般吧?李恪一想到方才李元景的那番话,心中就再也忍不住那股澎湃得想要奔腾而出的渴望! 李元景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这个空有一身武力的叔叔如此可亲过,哪怕是他请来突厥的杀手追杀李治时也没有他现在一脸坏笑的样子可爱。 “你那个皇上爹只怕也是自己将自己困住了!嘿嘿嘿!”李元景看了看李恪一脸渴望的样子,不由的坏笑了起来。 “此话怎讲?”李恪闻言抬起头来,他也是胸有城府之人,激动过后已经开始思量在这件事中他可以做些什么? “你爹当日已经立了承乾为太子,治儿那小子出世的时候,你爹兴许是想着反正也不指望他承大宝,便没忍得下心杀小的,这才养到了今天,谁知却给你查出了把柄,若是无人知道祖训也罢了,偏又碰到我这个知道祖训的,看来……你那皇上爹要头痛喽!” 李元景说的其实已经非常接近当时的事实了。 当初长孙皇后产下李治和李默这双生子的时候,看着两个幼小的人儿并排躺在襁褓中轻轻的挥动着小手,粉色的幼嫩肌肤柔细得让他不敢碰,那两双小眼睛更是还未睁开看看这世间繁华,李世民着实是犯了难,他实在是忍不下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权衡之下,他想着反正承乾还不错,他也不打算废太子。再加上长孙皇后为了两个孩子一再苦苦哀求,连月子也没坐好还落下了病根。 看在爱妻的面上,李世民最后只得派人到民间另寻了一个奶娘将双胞胎中晚些出世的李默给抱到了偏殿独自养活,并向当时所有知情宫人下了封口令,这许多年下来,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早已没了消息,这件事也就算是掩盖了过去。 可谁知承乾不孝,行悖逆之事,这一下子,立太子便又成了放在案头的首要大事。李世民也不止一次的犹豫过,祖训与江山之间到底何者为重何者为轻,他实在是无法衡量,最后还是长孙无忌说的一句话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默儿从不曾入皇族宗室玉牒,他何曾认过是你李氏子孙?治儿从小聪敏,性情宽厚仁爱,为守成之君再合适不过,皇上何必再忧心于双生之事?” 就是这句话定下了李世民的心,是啊!默儿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李家的儿子,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当这个儿子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吧?即便做下这个决定时,自己的心头隐隐有痛,但祖训、江山他一个都不想丢! “既有祖训在,那李治便当不得这个太子了,只不知他会不会学着他那个老子,为了大位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推上死路啊?”李元景阴阴笑着接着说道。 看着李元景眼中隐含的怨毒和嗜血光芒,即便是李恪早已见惯杀伐也觉得背后一寒。以他对李治的了解,他绝不认为李治会狠得下心来为了大位而杀了自己的弟弟! 不过,这件事,不管怎么算都是他赢!杀,那么李治就会留下杀弟的永世骂名,朝中众臣必然离心;不杀,那么依照祖训李治就只能拱手让出太子之位,与皇位失之交臂! 只不过,这件事他一定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提出来,以达到一击必中的效果!略有些差池,只怕都会功败垂成! “叔叔安坐,恪儿府中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李恪抬起头来时,眼中闪过的阵阵算计的光芒就已经恢复成了一片深幽,抬手拱了拱,向李元景告辞。 “好说好说!若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尽管开口啊!”李元景闻言,换上了一副笑模样,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相送,毫不在意大敞的襟怀。 这次李恪带来的消息对于李元景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啊!若是李恪当上了皇上,那他们这些从龙之臣怎么也该有些真正的实惠吧?总比他现在当个空头王爷要强! 这样想着,李元景便又想到了浴池中的两位妍丽美人,心中不由得一热。等李恪登了基,一定要他多赏些美人儿给自己! 李恪打马回城,心头的热望不但没有被冷风浇熄,反而只觉得心中象是燃起了一团烈火,烧得他面上泛红,似有许多想法从他的脑子里一股脑儿的冒出来,围着他疯狂的打着转,却始终不让他抓住。 那个梦想------就近在眼前了!李恪半伏着身,上身前倾,扯着马缰的手甚至觉得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感觉到那龙座扶手上弯曲盘旋着的龙身和那略有些突出的圆润的龙角! 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般接近自己的梦想!这样近的距离让他此刻无法冷静下来,这马奔得不够快!还应该再快些!再快些!这样刮过的风才能将他的心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布置一个绝杀之局! 李恪狠命的抽打着座下的马儿,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风,一路风尘的卷进了长安城里的吴王府。 与此同时,太子李治的车驾正从西市街的厨道后门缓缓的驶了出来,驾车的赫然竟是久不露面的李彦。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商商漫声轻吟,从垂着纱帘的车窗边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李默。 宽袍玉带的李默斜靠着马车厢壁温柔的望着商商,那张与李治一般无二的脸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商商的眼前。 因为担心她的伤势,也因为再也不想放她独自离开,李默只是稍作犹豫,便决定将商商带进太子东宫。宇文靖此次虽然退走,难保他日不会回头再来找什么麻烦,太子东宫经李治和他经营多年,安全上还是很有保证的。 “喜欢么?”商商看李默半天不作声,不满的翘了翘嘴巴,把双唇嘟成了个红艳艳的小樱桃。 “什么?”正深陷商商一颦一笑中的李默恍然回神,有些尴尬的笑道。 “我刚念的词啊!改日我改成曲子唱与你听可好?”商商看向李默,大眼轻嗔。 为了怕她硌着伤处,李默特意让绿袖拿了两床褥子铺在了马车车厢里,本来就很宽大的车厢现在索性就变成了一个活动床铺的模样,商商此时正躺在这床铺上轻嗔薄怒的看着李默,也难怪李默会想入非非了。 “你再念一遍可好,我听得不太清!” “这样的话,你还想要我说两遍么?我才不呢!” 商商回过了头,不再看李默的眼神,这首词是她在后世最喜欢的一首。那个词中义无返顾的女子一直深得她心。 她知道自己性子清冷,即便是动了感情,要她说些肉麻的情话儿她也说不来,这时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对李默轻声念出来,也算是对于她一直不善于说情话儿的弥补,偏李默贪看她近在咫尺的模样却又漏了听,这叫她哪里还有心思再念一遍? “好商商!是我错,我不该走神,你便再念一遍吧!”李默靠上前来,眯细了眼,满脸讨好的笑着。 靠近了看,才发现他的商商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一双明眸象两粒宝石般晶亮璀璨,嘴角轻抿,竟象是带着些羞意,李默看着商商如此可爱的女儿家模样,心中软得直象融化了的糖水,绵绵密密的甜着,包裹着他。 这下,李默再也忍不住凑上前轻啄了一口商商的樱唇,低哑了声音轻声道:“好商商!再念一遍吧!这次我一定听清!” 李默的呼吸近得就在商商眼前,那温热干净的男性气息拂过她的面颊,比初春的风还要温柔的掠过她的眼睑、她的鼻尖儿、她的耳畔,在每一个地方留下他的印记,随着他略带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燃烧着。 商商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全都麻麻痒痒的,一股强烈的电力从她的脸上一直窜到了脚底,整个人浑身酥软再没了半分力气,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就这般吧!就这般一直到老! “商商!”李默低哑的声音轻声的催促,眼前星眸半阖的商商让他差点忍不住身上心间的那一把火,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伤。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半睁着眼,商商醉人的嗓音断续却轻柔的念出了最后几个字,那声音柔婉妩媚却有着无比的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事能改变她的这个决定!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李默喃喃的轻念着,眼中的光芒一刻比一刻亮,直映得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象是被灌注了无数活力一般红润饱满,精神奕奕。 “我李默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李默在商商唇边低喃,心中的热情再也无法抑制,一把揽了商商进怀,重重的吻在了她的唇上。 商商被动的承受着李默如火般的热情,纤长苗条的身子此时早已变得柔若无骨,心中却只剩一片安宁沉醉,只愿溺在他的这份情里再也不用躲、不用逃!从此相依相伴,直至年华老去,发落齿摇。 待李默终于放开商商时,两人的脸上都已是晕红满脸,商商的红唇已经有些微微的红肿,星眸半睁半闭,无力的微低了头埋在李默怀中细细的喘着气。 李默的手臂下意识的放松了些,怕弄痛了她,却又不舍放开手中这让他倍觉圆满的温暖柔软的身子,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商商轻轻一挣,推开了李默的怀抱,看向他的眼中却是满满情意,对着他展颜一笑,轻嗔道:“傻子!” 看着李默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傻样,商商猛然间想起了一句话:人这一辈子,总该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你一往无前、义无反顾! 李默――就是她的那个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四章 得不到的幸福 城南衡昌坊长孙府。 作为位列三公的朝中大臣,长孙无忌的府邸并不如众人所想的精致华美、穷奢极侈,反而处处显露出低调的雅致和闲趣。 六进的大院子,除了进门处有一块高大的御赐麒麟纹照壁,进了院子,基本看不到大型的建筑,就连主人房也只是一溜青砖的连绵平房,连个小阁楼也看不见,倒是屋子四周种着大片大片的月季,便是在这深秋时节,也仍有或红或白的花朵儿在夜幕下迎风绽放,其中几条碎石小径在花草间若隐若现,与各处房舍互通。 主院的一大片房舍里有一间此时还燃着灯,隐隐有人声传出。 并不显眼的四方斗室里,进门便可看见依墙而立的一面巨大书墙,一眼看去,便可看出其中有许多书籍都由于主人的常常翻动而显得有些陈旧发黄,更有许多珍贵无比的竹简,一卷卷的堆叠在书墙旁软榻边的书架上,书墙对面的书案上,白色帛纸铺得平平整整,墨也已经磨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长孙大人,此事你看如此决断可好?” “荆王此人看起来鲁莽,其实心机深沉,他命此人静伏在御史台如此之久必有深意,你还是静观其变为好……至于他的这份奏折……照准便是。” 当朝宰相长孙无忌正放下饮了一口的茶盏,抬眼看着眼前的禇遂良。 面前的来客青布厚袍,一身普通士人打扮,压袍的璎珞上也不过只是坠了颗绿松石,浓眉细眼塌鼻,其貌不扬,虽然拙于言辞,但风骨极硬,要他同吴王、荆王一党虚与委蛇,只怕是有些为难他了。 “遂良……”长孙无忌想了想,正要开口再说。 面前的禇遂良忽然皱了皱鼻子,摸了摸肚子,细眼中透出狡黠的笑意,涎着脸开口打断道:“长孙大人!在下还未曾吃得晚膳,不知府上可还有些吃食?” 长孙无忌愕然的看着这个忽然间显得有些猥琐的男子,他还从未见过禇遂良如此模样过。 看到长孙无忌如此模样,禇遂良却又摆正了脸色,对他轻道:“长孙大人!我这张脸还算不错吧!可能骗过他们?” “你!你……好你个禇遂良!”长孙无忌不禁摇头大笑,这个一向接触并不多的下属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倒着实是让他想不到。 “既然遂良你明白我的心意,那再好不过,这件事便交给你自己决断,你只管与他相交盯紧他,有了眉目再向我回报便是。”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就在长孙无忌准备开口再吩咐禇遂良些事的时候,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禇遂良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这个时候他在一旁似乎不好吧? “有什么事?说吧!” 长孙无忌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禇遂良此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倒也不必避着他。 “属下得到消息,吴王今天一早便离开了吴王府,出城去了香积寺,说是为皇上和家中怀有身孕的吴王妃祈福,回程的时候绕到荆王的别苑去了,三柱香的时辰才出来。”门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去香积寺时可带了什么人?回来的时候呢?”长孙无忌心头一跳,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吴王妃有孕倒是确有其事,但一向都极为安好,并没有听说有什么胎儿不稳的传言出来,更何况,皇上病体未愈,他不在宫中尽孝,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祈什么福?回程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去荆王的别苑? 门外属下的回报却打断了他的沉思。 “回大人,吴王去的时候赶了一辆马车,似乎车上坐了什么人,但是回程的时候是马车先回,吴王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卫就去了荆王的别苑。” “你下去吧!”长孙无忌挥了挥手,微微闭起了眼思索起来。 李默将陈刘氏葬在香积寺他是知道的,但是李默已经跟他说过陈刘氏的家人已经找不到了,但这只是李默跟他说的情况,至于真正的情况,他也是不得而知,难道……是陈刘氏的身份出了问题? 禇遂良看了看长孙无忌,不明白这种出游的消息有什么重要,但看长孙无忌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也知道此事一定关系重大。 难道――吴王想联合荆王逼宫?不可能吧!别说边军了,御林军他们能指挥得动几个?想要重演“玄武门之变”只怕是不大可能吧? 长孙无忌闷头想了一会,只觉得越来越有可能,当下也不犹豫,站起身来拱手对禇遂良说道:“遂良,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入宫去见太子和皇上,就不能招待于你了,还得你多多原谅!” 禇遂良受宠若惊的道:“长孙大人言重了,天色已晚,遂良也该告辞了!” 说完,也不待长孙无忌相送,便起身拜了一拜径自出了门。 夜未央,更漏正长。 太子东宫今天的气氛极为奇怪,走动的宫人们几乎都不敢接近银安殿,哪怕是里面正灯火通明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仿佛有个正择人而噬的怪物正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太子殿下!您就这样把有罪宫人带进宫来安置在东宫…怎么说也于法理不合,依臣妾看,还是快快送走的好……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想要快些有孩儿,臣妾……臣妾也可以为太子殿下细心挑选好人家儿女入东宫伺候,何必…” 殿内正有一个衣着华丽,头插飞凤追云簪,一脸焦急的女子绕着刚刚落坐不久的李治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语声中除了焦急,还带着些不满和醋意,那一双明眸大眼也透着些委屈。 李治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太子妃,一脸玩味的表情,他还以为这个女人真的可以沉得住气一些呢,可谁知道,只不过是一个商商,立刻就把她逼得原形毕露了! 看来,一直以来的好涵养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的吧?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表现过对其它女人的兴趣吧? 他从父皇那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回宫的李默,便跟着她们一起将商商安置在偏院清风轩,顺便在那里换过了身份,便匆匆赶回了主院,这才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太子妃就急匆匆的赶了来,看来……太子妃的治家之能确实不错啊! “你这么着急的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太子微眯着眼,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 “殿下!臣妾这都是为了您着想啊!您想想,若是让朝中大臣知道您将有罪宫人带进东宫养伤,那些御史还不一窝疯的来弹赅您么?这对您的声名不利啊!臣妾不想看到那一天啊!” 太子妃眼里泛起了委屈的泪水,一脸的柔弱,楚楚可怜的看着端坐不动的太子,心中却忽然跳了两跳。太子这个样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是不是她做错什么了?还是……还是他不高兴自己干涉他? “何谓有罪宫人?苏司乐的事本太子早已赦免,如今已重进宫中任职司乐,香儿你莫非忘了么?她贵为卫国公义女,香儿你如此说――有些欠妥啊!” 李治嘴里叫着太子妃的小名,脸上的笑容却冷了下来。 这个女人!竟会以为有权利限制他的行为?难道以为他一直不纳侧妃也不增加侍妾就是因为她的贤惠么?简直是不知所谓! “呃!”太子妃滞了一滞,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吃醋将苏兰馨贬到了一个让太子反感的地步,实在是大大的不智。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臣妾只是觉得就算是殿下喜欢,也不能就这样抬进来!” 太子妃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灵机一动说道: “殿下自己也说苏司乐身份特别,早经卫国公昭告天下收为义女,那殿下这么做,不是让卫国公脸上无光么?朝中那些御史们明着不说,只怕也会背后说您……说您妄行苟且之事啊!” “哦……?那香儿认为应该怎么做呢?”李治眼中暮色更深,仿佛黑尽的夜幕,只有一点烛光映在其中,隐隐闪着些光芒。 “不如这样吧!殿下先将她送到臣妾院中,由臣妾出面好生调教一番,然后由殿下禀明皇上后向卫国公提亲,殿下以为如何?” 听到太子口气有所缓和,太子妃脸色稍霁,眼珠儿一转,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既然这个苏兰馨想要进太子府,那也并无不可,只要自己先给她个下马威,将她震慑住,哪怕她是卫国公义女,进了这个府,也得乖乖的给她下跪奉茶! “放肆!”李治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口中怒喝道。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他李治就是她手里的一个玩物么?由着她搓圆捏扁?慢说苏兰馨是默看中的,就是他自己真的想要纳个人也用不着她来过问! 太子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一下变起突然,她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原本红润娇嫩的小脸儿转瞬间变得煞白,抖颤着娇怯怯的身子软软的跪了下去。 “臣妾该死!太子殿下恕罪!” “以后苏司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从明天开始,你在留云院静思己过,等你哪天想明白你错在哪里的时候再出来!”李治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下的太子妃,脸上的一抹厌恶之情一闪即逝。 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越来越无法忍受这个女人对他生活的干涉,小到一杯茶,大到出门拜访什么人做些什么事,她统统都要过问!甚至还会借着太子妃的名头为她的父兄求职问名,在朝中安插她王家的子侄亲信。 “看来我给她的感觉太温和了!以至于连她都想要骑到我头上来,为她王家撑起一片天下了!” 李治无声的自嘲着,看着唯唯诺诺退下的太子妃,冰似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惜。这样的女人哪里值得他多看半眼? 李默有了苏兰馨,李恪也有了武媚娘,只有他!虽贵为太子,可若真的出了事,只怕这个名为太子妃的女人绝不会有如苏兰馨或者武媚娘一样对他李治甘苦与共无怨无悔! 李治自嘲的笑了笑:他这个当朝太子!看起来风光,其实……还不如两个兄弟有福! 想起武媚娘朝自己露出的那百般掩饰的做作娇媚,李治的神色有些恍惚起来:什么时候你也能象看着李恪时一样看着我呢?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李治怔了怔,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竟变成了这样? 门外的侍卫传来禀告声,告诉他长孙无忌有事连夜进宫了. 李治收拾了一下心情,将脸用力的抹了抹,转头面对跟着宫人走进门来的长孙无忌,这位舅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来找他,必有要事. "舅舅!这么晚进宫来,有什么事么?"李治温和的对踏进门来的长孙无忌笑了笑. "太子殿下!"长孙无忌对李治作了个揖,撩起袍袖在一旁的软凳上坐了下来,不等宫人上茶便挥手命他们出去了. 李治挑了挑眉,长孙无忌这般小心,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烛火下的长孙无忌看起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象是不知该怎么说,但是只是片刻的犹豫他便开了口. "殿下,默儿将陈刘氏葬在香积寺后是派了何人去乡间寻她的亲人?" "舅舅为何有此一问?"李治有些奇怪,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当年是派他身边最为看重的李彦去寻过,但是恰逢大水,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并没有找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今日晚间,臣得到消息,吴王去香积寺为皇上和王妃祈福,回程的时候还去了趟荆王别院."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治,想知道他是什么看法. "城中的寺庙这么多,他倒是有兴趣去城外的香积寺?"李治淡淡的笑起来,语声清冷,合着夜半的霜风吹得人心中发凉. "老臣也以为他必是有所图,也许是查到了什么也说不定,只不知他们是因何起疑?为何会查到那处去?"长孙无忌看着李治眼中的厉色越来越甚,心中也明白他必然与自己是一样的想法,不由的心中一紧. "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还是想想对策吧!"李治温言劝道. 长孙无忌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不过现在,着急是没用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李恪到底有什么布置,这件事关系到李默生死,可不能掉以轻心! "李恪!"李治低低的念着这个兄长的名字,微低的头瞬间抬起. 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这个皇上要由何人来当吧!我不信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幸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值得我争的东西 深秋的树叶越来越黄,零落得象是牙齿快落光的迟暮老人,唐皇李世民的病情反而得到了缓和,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渐渐的已能起床坐上半日,虽然不时有些气喘,但精神看起来倒还旺盛。 经过太医请脉的李世民,终于在昏迷了数日之后第一次开始了坐朝。 这一年倒是五谷丰登,户部将各省的粮食收成报了上来,俱是风调雨顺、民丰物阜,边关也是一片平静,突厥人似乎在今年突然改变了风格,变得温顺起来,百姓安居、天下太平的喜报让朝中一片赞誉之声,就连吴王和荆王这两个往日惯会同长孙无忌做对的人都低眉敛目,显得格外循规蹈矩,长孙无忌心中最担心的事似乎并没有到来。 可越是这样,站在太子李治身后的长孙无忌就越觉得忧心忡忡。 那天晚上,他连夜进东宫,已经将李恪的动向告知了李治和李默,嘱咐他们早做准备,以备吴王突起发难。 若是真让他将李默的身份掀出来,小则朝中引发一场换太子的风波,大则必然会影响到整个大唐,风波一起中原动荡,突厥人再伺机而动马踏中原,到时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大难! 坐在上位的李世民略有些疲惫的看着玉阶下站立两侧的文武百官,脸色有些苍白发青,但是却还勉强撑得住,双眼中的光芒虽有些发飘,但看在阶下的文武百官眼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如墨,让人捉摸不透。 抿了抿嘴,听完了户部冗长的报告,李世民挥了挥手,哑声道: “朕尚在病中,下次你们的奏折也该弄得简短些,别让朕等得没了力气!”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哪怕是醒来后也常常觉得气促,虽然强撑着每日起身活动,但是精神却始终振奋不起来,更是时常手脚发颤,李世民心里隐隐的就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户部尚书李纬立时顿首于地,语声哽咽。 他于贞观二十一年被皇上从司农卿提拔为户部尚书,此后便一直视皇上为伯乐,誓死效忠,如今见皇上垂垂老矣,语声喘息,不由得有些悲从中来。 “朕并无怪罪你之意,只是我大唐疆域广阔,诸事繁杂,若能华繁为简,每日当能处置更多事务,也能让诸卿更轻松些。” 李世民笑了笑,举起手挡在嘴前咽下了嗓间的咳嗽。 “诸卿可还有事启奏,若无事便散朝吧!” 长孙无忌回头在朝班中扫过一眼,吴王李恪和荆王李元景安安份份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直如老僧入定一般,而杨师道和崔御史等人也并没有什么异动,便不动声色的转过身,不发一言的低下了头。 站在玉阶上的黄门官高声唱了一声:“退朝!” 内侍们扶着李世民下了御座,转往后殿上御辇回了含风殿,文武百官们则低着头,流水般的退出了这座金碧辉煌、庄严明亮的高大殿堂。 吴王和荆王也一声不吭的跟着退了出去,连句话也没有搭,倒是崔御史脸含笑意的和禇遂良走到了一处,两人压低了声音不知说着些什么,只见禇遂良一双浓眉不时的飞扬着,似在说着什么非常得意之事。 李治与长孙无忌相视一眼,都在心中暗暗打了个突。 事出反常即为妖,吴王和荆王这两人,就是平日无事也会互相寒喧两句以示亲热,可一连几天,两人在人前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按如今的情况来看是绝不应该的! 吴王既得了如此重大的消息,无论如何两人也该多多商量如何处置此事,怎会反而象是疏远了呢? “殿下!老臣已命人盯着吴王与荆王了,一有消息,老臣定以最快的速度告知殿下,虽然高祖遗训之事所知之人并不多,但也并非无人知道,还望殿下早早想好应变之策,以防吴王突然发难。” 长孙无忌走在李治身侧,一双长眉高高隆起,面上一片忧色,两手拢在袖中下意识的不时搓捏着。 “嗯!”李治拍了拍袖底沾上的浮灰,两眼望着已走远的李恪,眼底的神色变幻莫测。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长孙无忌,也没有告诉默。 昨日在确认父皇今天会早朝后,他便从含风殿退了出来,挥手遣了小成子去东宫寻李默来见父皇,自己独自一人往御花园走去,他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刚一转过含风殿往御花园的转角,一个小宫女便冒冒失失的从他背后撞了上来。 “哎呀!” 小宫女步履轻盈,却因奔得过快已转不了方向,一头撞到了李治的后背上。饶是他习过武反应快,也让这个小丫头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擦撞了一下。 “啊!太子殿下!” 小宫女一抬头,便见面前的人穿着绣金盘龙袍,心知得罪了贵人,脸色慌慌的便要跪下请罪。 “不必了。” 李治伸手轻挥,示意小宫女不必请罪,只是眼神莫测的看着惶恐不已的小丫头。 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忙不迭的侧身立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微低着头,不敢看李治,只是那微红的巴掌大小脸,却显出惊吓过后的可爱红晕。 “小桃!你冒冒失失的跑什么呢?看把太子殿下撞得!”一把柔媚娇软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 武媚娘一身浅紫绣金宫装,半挽青丝,头上止插了一只素玉簪,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瞧着小桃的眼中半是嗔怪半是宠爱。走近了,伸出一只玉指点了点小桃的额头,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李治。 “太子殿下,武才人有礼!” 轻轻施过一礼,也不待李治有所反应,武媚娘便走到李治身侧,伸出一手抚上李治的后背,轻声道:“小桃这丫头素来鲁莽,太子殿下没事吧?” 李治嘴角含笑眼尾上挑,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人。 从武媚娘一出现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明白了:她是来打探虚实的!这倒也符合李恪的风格,不弄个清楚明白,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放松了身体,鼻中嗅着武媚娘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李治眼神略有些晃,任由武媚娘的玉手抚上了他宽厚的背,感受着那柔若无骨的轻轻按抚,象是一阵水波漫过他的身体,快要将他溺毙其中。 “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就能将我撞伤了?” 李治淡淡笑着,待武媚娘摸得差不多了,这才象是恍若未觉两人的暧昧般,将身子稍稍退了开去。 武媚娘脸含红晕,只感觉到触手处的一片宽厚背肌,哪有半点缠了绷布的样子?只得转了头向小桃道: “小桃!还不快退下!” 对着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还与他如此接近,她竟忽然有些害羞起来。她虽与李世民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李世民已年老体衰,何曾象李治这般风流倜傥? 恍惚间想起,便是与李恪――似乎也从未这般接近过,更遑论抚上他的后背了,这样想着,脸上的红晕却又更甚,热气蒸腾得象是天边的霞光。不由在心中暗恼李恪给她交待的这件任务。 小桃知机的福了福身,飞快的退下了。 李治眼前一亮,只觉得眼前含羞带恼的武媚娘就象是怒放的桃花儿一般,那诱人的满面红霞让这深秋也明媚起来,眼眸似嗔似怒间,一扬眉便是无限风情!不觉心中一时情潮汹涌,直想将她带到一个无人之处,牢牢禁锢起来,再不让他人窥视到这绝艳风情! 虽然理智上明知武媚娘是李世民所纳才人,但也许是因为知道她心之所属的缘故,李治心中却一直下意识的将她划归在了吴王李恪的名下。所以在他心中,竟从未将武媚娘当作是他的母妃,而是将她当成了他的平辈人,这一刻情思泛滥起来竟有些难以抑制! 转角处的这方小小天地里寂静无声,远处忙碌的宫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方小地方里发生的情思纠缠,收回手的武媚娘有些局促,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软弱,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小心些总是好的,皇上如今病体初愈,若是太子有个闪失,让皇上如何是好?” 武媚娘的声音格外柔媚,脸上虽然红霞未褪,一双凤眼却抬了起来,瞬也不瞬的看着李治,倔强的不肯放过李治脸上的表情。 “是么?那才人认为李治会有何闪失呢?”李治眼中光芒一闪,身子却不动声色的往前踏上了两步,将武媚娘纤巧的身子逼进了殿侧的拐角。 两人的身子隔得如此近,鼻息相闻间一股淡淡幽香直窜入李治的鼻端,引得他心中一荡,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抚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粉嫩脸颊。眼前这个女人出落得越发可人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媚娘!你――这是奉命在诱惑我么?” 入手处一片柔滑,仿如初绽新蕊.李治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可闻,每一字都象是落石般砸进了武媚娘的心湖中,震起翻天巨浪! “你--你说什么?媚娘不明白!”武媚娘吃吃的道。 鼻端处,李治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全身都笼罩其中,这个一向温润的男子,如今却象是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让她的膝盖忍不住一阵发软,险些贴着墙面滑了下去。 “去告诉李恪,若是以前,李治不介意将这个位子让予他,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我发现了值得我去争的东西!” 李治撑起一臂,将武媚娘困在自己胸前,缓缓凑近她颊边,温热的呼吸扑在媚娘的颈侧,成功的引来身下女子一阵战栗,肉眼可见的粉红瞬间便覆盖了那一片幼滑的肌肤,象是在他眼前开出了一朵荼靡的山茶! “媚娘……”叹息般的唤了一声媚娘的名字,李治在那裸露的颈侧轻轻的印下了一吻,如篆刻般,将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子打上了他的烙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最后确认 人流如织。 虽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但长安城里的人们却反而喜笑颜开,今年风调雨顺、粮食增产,便是寻常小户人家手中也比往年多了不少活钱,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走上街头挑选自己中意的胭脂香粉或者布料衣裳,无形中街市上的大小摊贩们更是一个个满面红光赚得盆满钵满。 好不容易才偷得了空出宫来,李默穿了一身没有任何纹饰的藏青色布袍,手中牵着胡服箭袖的商商在街市中缓缓穿行,汇进了喧闹的人流中,在深秋难得的暖阳下静静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从容。 身边的人们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脸,顽皮的孩子们在人流中穿来穿去,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商商转过头来,看向牵着她素手的李默。他厚实的大掌稳稳的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温热的包裹住她有些发凉的小手,带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偶有冲过来的孩子,他也都贴心的将他们拦住,不让他们撞上她。 “李默,我们寻个酒楼坐坐吧!走了半日也该累了!”商商凑近李默耳畔,大声说。 周围人声鼎沸,商商真怕自己说的话李默听不到,虽说凑上去的时候,李默圆润的耳珠有些引诱她的牙齿上前肆虐。 “好!”李默微微点头,扯着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商商扯进了怀中,带着些好笑的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轻声道:“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哦!我知道了。”商商点点头,俏皮的伸了伸舌尖,毫不意外的看到李默眼色一黯,忙“咯咯”笑着,挣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跑去。 “小心你背后的伤!要不要去厨道坐坐?”李默在后头问了一声,好笑的看着商商娇小的身子欢快的往前跑出去。 “不用了,我想去别家吃吃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商商在人群中跑了两步,停下身来,笑盈盈的回道。 待到两人在“见月楼”下停住的时候,一追一逃的两人都已面泛潮红,商商气喘吁吁的靠在李默胸前,扭头看着面前这座装修华丽的酒楼,当即决定自己要进去尝尝,来了长安这么久,除了厨道,她还真没在外面吃过几回饭。 门口的伙计眼尖的看到两人,忙笑眯了眼弯着腰凑过来招呼: “两位可是要用饭?楼上请吧!还有清静的雅间,从咱们见月楼的雅间看出去,整个长安城可是尽收眼底呢!” “就这里吧!”商商回头看了眼李默,他眼中的宠溺如此明显,让她脸上也有些热起来。 “给我们安排一间临街的。”李默牵了商商的手,跟在小二身后往楼里走去。 见月楼是长安有名的老字号酒楼,从前朝杨氏掌天下时便已享有盛名,如今这么多年下来,更是声名远播,每日慕名而来的一偿饕餮之愿的人络绎不绝。 李默和商商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一溜排开的雅间十分安静,倚着栏杆刚好能看到中央天井中的一盆绿得正浓的万年青。 小二当先引路,在一间门框上镶着翠绿竹牌的雅间门前停下来推开了门,带着些歉意的道: “两位客官!临街的雅间只怕是没有了,这间雅间正对着渭水,两位可以从这里看到河中帆船来去,倒是别有意趣!” 李默和商商在雅间中环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二忙将手中茶壶提进屋中,将雅间正中的圆桌上倒扣着的茶盅翻了开来,斟上热茶,这才垂手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我们也才两个人,将你们楼中的拿手菜上几样来即可!没事不用进来了。”李默坐在桌前,看了眼桌上的茶盏,并没有伸手去端,商商却趴在了窗边看着渭河上来去的船只。 小二伶俐的退下,不过一会儿,便端了些小食放在桌上,将茶壶搁在屋角的炭炉上,示意两人稍待,便退了出去。 李默将商商环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轻的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她的面颊。 “怎么?想坐船了?” 商商没有回头,芙蓉面上微泛红潮,却轻轻摇了摇头。 “是想坐船,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有太多事情要做,至少------至少要等到太子坐上皇位,那个时候你才有可能抽身出来。” 李默无声的叹了口气,商商的善解人意让他心疼。知道他现在不可能抽身,便从来不做要求,即便是自己再想逃离这个捆缚着她的地方也只是强忍着等待着他。 “快了!就快了!李恪近期可能就要出手了。” “出手?出什么手?发生什么事情了?”商商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连唇片擦过了李默的脸颊也没有发觉。 李默甜蜜得象是心都快要化了,却还是开口道:“李恪只怕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再加上荆王的推波助澜,可能最近便要发动攻势了,只是不知他会如何下手,太子和长孙大人正在观察当中。” “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商商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这意味着什么?商商也听过李默提到李家的祖训,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李恪知道了,他必然会利用这点,只是他会怎么出招倒确实是个难题。 “对!只是不知道他对于祖训知道多少,如果他还不知道,可能最多只是设法将我挟持以令太子,如果他知道了祖训------只怕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李默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虽然他不能肯定这点,但却不抱太大的希望,荆王当年与建成走得很近,说不定曾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也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今皇上会让他这么做么?”商商有些不信,李世民对李默的重视是她清清楚楚。若不是为了李默,想必这位一代帝王绝不会对她这一介女流另眼相看。 “真要是掳了我去,哪会让那位知道?”李默有些别扭,他仍然不习惯唤李世民父皇,每次提起他的时候总是会以“那位”代替。 “你呀!死脑筋!”商商好笑的戳了戳李默的额头,对他的固执毫无办法,却又不忍心逼他。 李默心知肚明商商说的是什么,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只要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行了,其余的------何必勉强?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李默放开了商商,将她鬓边的发理了理,拉着她从窗边回到了桌旁。 小二带着传菜的小厮们鱼贯走了进来,桌上片刻间便已摆上了五菜一汤,看上去倒象是色味俱佳的模样,雅间内菜香四溢。 李默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小二,看着他笑眯眯的下去了。 “来!商商,尝尝看吧!”李默拿起银勺,舀了一勺熬得酥烂的“黄焖羊肉”放在商商面前的碗中。 “嗯!你也吃些吧。”商商极有兴趣的看着碗里的肉羹,这道菜后世也有,只不过不知道现在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 李恪站在枝叶凋零的桃树下静静的等待着,深褐色的长袍几乎和身侧的粗壮树干融成了一体。 他在这里等着武媚娘的消息,他需要最后的确认一下。等了这么久,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让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 武媚娘的身影慢慢的在他眼前出现,那条藕荷色的高腰襦裙还是他替她挑的,穿在她身上显得无比优雅华丽,裙幅上盛开的满满的缠枝莲都比不过她脸上的妍色。 武媚娘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来,这才闪身走进了桃林。 “三殿下!” “你来了。”李恪眼中满是期待,心中却又忽然忐忑起来,万一……万一媚娘带来的消息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呢? “嗯!”媚娘轻轻应了一声,只是这样的看着他,她就觉得心情都飞扬了起来。 “我已经探过了,李治的背上没有伤,那天我见到的必然不是他。” 看着李恪眼里的急切,武媚娘也不忍心让他久等。既是将他放在了心里,那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便也成了她的。 只希望……只希望……待他登上大宝那日,不要忘了她!便是只做一个小小的才人,她也愿意待在他身旁! 李恪的口中呼出了一口长气,悬在心头半天的大石这时终于落了下来,确定了这一点,他的一切布置才终于没有白费,剩下的便是一个良好的契机了。 “媚娘!谢谢你!” 李恪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清晰的看到她脸上浓浓的情意,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什么事?”媚娘满心爱恋的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嘴中的声音轻巧的象是一阵嘤咛。 “三日后便是月初大朝会,我要你在朝会之前想法子和李治待在一起,最好……是能有些亲热,你……做得到么?”李恪低声说着,两眼认真的盯着武媚娘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丝表情。 武媚娘心中一跳,一提起李治,她便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李治身上那股让人心悸的气息似乎又回到了她的鼻端,窜进她的身子,抽走了她身上的每一分力气,让她站着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这……” “怎么?你不想去?”李恪狐疑的看着武媚娘脸上的神色,这样的犹豫不决,他还没有在武媚娘的脸上看到过。 “不是!只是……只是……上次我去探查他的伤,似乎…他已经有所察觉了!” 武媚娘不敢提李治所说的话,她不想让李恪觉得她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如果李恪真的觉得她没用的话,也许下次他就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有所察觉?”李恪皱起了眉。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一旦这个计策无法奏效,朝中亲太子一派的大臣就会变成一股强有力的支柱,支撑着太子屹立不倒。目前自己手下并无掌兵之人,如果朝中一面倒的话,到时他就只能功败垂成了! “是啊!”武媚娘有些怯怯的,不太敢看李恪的眼睛。 李恪看着武媚娘回避的眼,并没有发现她的心虚,只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有些羞涩。想了想,便道: “媚娘!你需知此事攸关我们的将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无论如何,三日后大朝会之前,你一定要设法和李治共处。仅此一次,你便想个法子吧!” 看着眼前心爱之人软语相求,武媚娘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手中绢帕扭了又扭,只得轻轻的点了头。 虽然李恪的做法有些不地道,竟想将纠缠母妃的这顶大帽子扣到李治的头上,以达到他废太子的目的,但皇室中争斗素来残酷,比他还狠的人更是比比皆是。这般一想,武媚娘便也释然了。至于李治说的,有了想争的东西的话早就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也从未想过李治说的会是她! “媚娘!一切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李恪见她答应,便也不再啰嗦,拍了拍身上靠在树干上沾上的脏物转身便走,他在这里停留的已经太久了,再不出去恐惹人生疑。 媚娘站在原地,正想要叫住他,可看他去意已决,伸出的手怏怏的缩了回来,看着李恪离去的背影掩不住的满眼失望。 郁郁的回了身往来路而行,武媚娘的心便如这满目秋色一般萧索。 李恪每次进宫见她都是匆匆忙忙,两人说不了两句话他便要离开,唯恐被人看见。即便是说话,也少有关心的温言,大多都是他拜托她的事和所谓两人的将来。 细想来,从两人相识至今,她的满腔情意,竟象是没有得到一分温暖的回报,虽说是碍于身份,可这次武媚娘仍然倍觉委屈,双眼隐隐泛起了泪光。 那日在转角处与李治的那一刻暧昧这时分外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武媚娘脸色一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连李治这素来被人说是软弱的太子都有这样大的胆量,可为什么自己心之所系的李恪,却连牵牵她的手也不曾呢?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和李恪光明正大的站在这日头下,看到李恪丝毫不用避讳的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七章 解决一切的契机 入了夜,吴王府显得特别宁静,经过一番修缮后的屋宇在带着寒意的夜风中静静伫立,屋角飞檐下吊着的铜铃不时的随风发出清脆的叮铃。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眼见得明日便是大朝会,李恪的心中便如遮了满天的阴云,不知明日的朝会之后,这阴云是会变成一片艳阳,还是狂风暴雨? 屋角的铜壶滴漏仍在昭示着光阴的流逝,书房里的时光却象是凝滞了一般,停留在了这一刻。 “王爷!回房歇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一身素衣,明眸皓齿的吴王妃温柔的抚上李恪的肩头,柔声劝道。 身为李恪的妻子,她非常明白自己的丈夫此时的心情,所以,对于李恪这段日子的冷落也并未放在心上,她明白李恪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哪怕是他与宫中的武才人多有暧昧她也从未放在心上。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清楚的知道:武媚娘不仅是一个妃嫔,更是一个对她的丈夫大有助力的女人。 “宓儿!” 坐在桌案前的李恪回过神来,揉了揉眼角看向一身素衣,乌发披肩的吴王妃,脸上的神色略微放松下来。 这几日,他忙着联络朝中大臣和家族勋贵,没有一晚睡好,倒着实是有些累了。若不是有酽茶撑着,只怕这会儿早就倒下睡着了。 “王爷!”顺着李恪的手臂,宓儿亲蜜的偎进他怀里柔声唤着。 这个人就是她的天,她自从嫁给他的那日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此生此世,定要伴他左右,不管是上天也好,下地也好,只要在他身边,她便甘之如饴! “宓儿!若是明朝的朝会……”李恪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可言下之意却已经非常明显。 吴王妃在李恪怀中直起身来,伸出纤纤十指掩住了他的唇,双目盈盈,柔情似水的望着眼前心神俱疲的男人。 “王爷!不管明朝如何,宓儿只知道你是宓儿的夫君,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能扔下宓儿!” 李恪怔怔的看着眼前娇美的容颜,成婚这么久,他从未认真看过眼前的女人。她也许没有商商的美艳,没有高阳的高贵,但是眼中柔情却那么迷人,他从未觉得她有今日这样美丽过! “宓儿!我答应你,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你,我会将这天下送给你!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环抱住这具柔软馨香的身子,李恪郑重的承诺道。 门外正打算推门进书房的宇文靖站在了原地,眼神怔忡的停在门外,微低了头,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李恪可以给他的王妃一个天下,他拿什么来给商商? 无边夜色中,梦境正长…… 太极宫的含风殿中,李世民还未醒来。虽然今天有大朝会,但太医交待过,皇上睡眠并不安稳,如有可能,必须让皇上自己醒来,以保证足够的睡眠,这对皇上的身体大有好处。 偏殿中的武媚娘却早已醒来,睁着眼看着头顶秋香色的幔帐上绣着的怒放牡丹。这间偏殿是临时收拾出来让她居住的,不过韦贵妃还是很细心的为她准备了全套的寝具,一点也没有委屈了她。 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隔着薄薄的幔帐,已经隐隐有蒙蒙的晨光透进殿来。武媚娘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的薄被,纤长的十指纠得死紧。 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一幕,武媚娘有种直觉的恐惧。李恪的请托还在耳边回响,那种让她贪恋的温柔令她无法拒绝,可是一想到她即将要面对的众人的目光,她还是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凉意。 如果她真的按照李恪的希望去做,那么等待着她的必然是千夫所指,众人唾弃!她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一切么?武媚娘真的有些害怕! “娘娘!该起身了!” 梳妆完毕的小桃走近武媚娘的床榻,伸手将秋香色的帐幔拢到床侧的翠玉带钩上,轻声的唤着她起身。 武媚娘转过脸,有些赧然的看着小桃,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退缩。这个宫女是未央打发过来跟着她的,来的第一天便低声的告诉了她,以后有事可以交代她直接与宫外的吴王联系。 “嗯!” 掀开锦被起了身,在小桃的伺候下穿上了襦裙,披上披帛,小桃巧手的将武媚娘的发挽了个漂亮的逐月髻,髻顶簪了一支顶簪,玲珑的白玉在乌黑的发间闪动着月色般的光芒,肤白如雪的修长颈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配着金桔色的衣衫整个人就象是璀璨的明珠一般耀眼。 武媚娘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胸前快要露出半个洁白酥胸的衣领,这件衣衫的领子做的也太低了些,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了,这样的装束会不会有些不合宜? 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她也不想以这样的装束出现在李治的面前,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象是一只赤身露体的羔羊般,在李治的面前毫无遮掩,任他予取予求! “娘娘真美!”一旁的小桃满眼羡慕。 要是她也有这样的美丽,是不是也可以进宫当个妃子啊?小桃的脑中掠过一个电光般的念头,可转瞬却又摇了摇头,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她哪有这个命? “是么?”武媚娘勉强笑了笑,过了今天,只怕没有人会再注意到她的美丽,只会说她是个淫乱的勾引自己丈夫儿子的女人吧? 想到那个景象,武媚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转瞬却又强自镇定了下来。 为了李恪,这一切……只要他登上了皇位,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小桃拧了把巾子,武媚娘接过来,净了净面,挑了妆盒里的面脂抹在面上,又在手背、臂弯处抹了些,将面上的妆轻轻的碾匀,看了看铜镜里艳丽的容颜,还是觉得胸前那一大片的白腻有些惹眼。想了想,从首饰匣里挑了一串莹白的南珠戴在颈中略作遮掩,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 “小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武媚娘转头看向小桃。 “寅时末,马上就到卯时了。”小桃瞥了眼偏殿里的滴漏,轻声回道。 “皇上醒了么?” “还没呢,不过太子爷应该就快过来了。”小桃看向武媚娘的眼睛。 昨天王爷已经跟她交待过,一定要看着武才人,不让她乱来。只要她办好这件差事,不在这个紧要关头出问题。王爷答应过给她们一家人都脱籍,那她们就可以做良民了! “咱们走吧!” 武媚娘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辰刚刚好。她得在含风殿外,将过来请安的太子引开,这样才有机会做到李恪要她做的事。 含风殿里的宫人们此时都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在殿内来去打点,将上了油的窗轴推开,让晨光照进关闭了一夜的含风殿,也顺便让呼吸了一夜的空气流通,殿角的炭炉也被宫人们抬了出去,一阵阵清新的空气涌入殿中,殿里的空气顿时一清。 龙榻前的屏风外,已经摆上了一桌温着的点心,只要李世民起了身便马上有热乎乎的早点可以吃。做完了这一切的宫人们悄然的立在殿角四周,等待着皇上的传唤。 武媚娘在含风殿内看了一圈,满意的看着宫人们井然有序的例行伺候着。看皇上的样子似乎还没有醒来,这让她的心里下意识的又舒了一口气。 远远的已有隐约的车辙轧路声,武媚娘抬眼从窗口望出去,从东宫方向过来了一乘车辇,前呼后拥的,似乎有不少的人围在四周。 李治来了!武媚娘下意识的掐紧了掌心,只感觉一片潮湿,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紧张的出了一手汗! 这么多人跟在周围,她该怎么办?武媚娘的眉紧皱着。李恪千算万算,难道就没算出来李治的身边总是会跟着一群人么?这让她如何将李治引开? 明黄的太子车辇在距离含风殿十丈之外便稳稳的停了下来。为了不惊扰到李世民休息,李治总是让车辇远远的便停下,不希望车辙轧路的声音惊动睡眠本就不稳的父皇。 看到李治走下车辇,那熟悉的温柔中透着一股别样的闲适。武媚娘咬了咬牙,心一横便带着身边的小桃走出含风殿,朝着李治迎了上去。 既然没有办法让那些人离开他们的主子,那么她便将这个主子带离他们的眼中吧! 不等李治行近含风殿的正门,武媚娘便迎上了前,向着李治行了一礼,轻声道:“太子殿下来得倒早,皇上还未醒来,不如太子殿下先随臣妾到偏殿稍作歇息吧!” 李治低垂着眼睑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微微侧身矮下了半截的女人。她今天的装束倒是出乎意料的亮丽,以往倒是很少见她穿这样颜色鲜亮的衣裳,配着这样温婉的举止,倒是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也好!武才人先行吧!”看着眼前的佳人转过身柳腰款摆的走去,李治的嘴角拉出一股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便来了么?李恪倒是也舍得!这样的楚楚动人模样不知他可曾看过? 一想到那可能出现过的场面,李治的心中略微有些发堵,脸色变得有些莫测。转回头对身后的宫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自己却带了小成子,跟在武媚娘身后转了个方向往偏殿去了。 李默站在宫人之中默默的看着李治的背影。虽然他早已劝阻过李治,认为这次的大朝会必会有李恪的布置,希望由他陪同一起去,但是这个女人却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两人隔了开来! 武媚娘?不就是商商提过的那个与李恪有关的女人么?她这个时候将治带去偏殿明显是有企图!李默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转过身,李默向隐在暗处的李彦打了一个只有他看得明白的手势。 但愿他来得及!以李恪的个性不可能隐忍这么久还不发难!这次的大朝会,也许……会是个解决一切的契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章 暴风卷起 空无一人的偏殿内不知何时燃起了薰香,幽幽的香气将人的感官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所有的宫人们都去了正殿,静静的等候着李世民醒来,只有殿角为李世民炖着药的炭炉冒着缕缕的白气却无人照看。 四周的幔帐高高的挽了起来,明亮的晨光在殿中投下一束束透明的光束,无数细小的灰尘在这些光束中无所遁形,仿佛在和着呼吸起舞。 小桃端了两盏茗茶上来后,便退了下去,整个偏殿中只剩下了李治和武媚娘两人,就连小成子也只是待在殿外,目不斜视的垂手伺立。 李治站在偏殿中环顾四周,这间并不算大的偏殿一看即知是临时收拾出来住人的,除了一道遮住床榻的四面花卉屏风和一套紫檀雕花桌椅,这个外间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而此刻武媚娘坐在桌前端起面前的茶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武媚娘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轻松容易的便将李治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偏殿中。她本以为李治最起码也会拒绝一番,她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词,可这一切竟然全都白费!她突然有了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自从父皇卧病以来,才人便一直在此处照料父皇起居,就连韦贵妃也盛赞才人的贤德,李治在这里向才人道谢了!”李治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武媚娘,轻声道。 “这本是媚娘份内之事,何劳太子殿下相谢?”武媚娘的脸上泛起些红晕,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怯。 作为一个已为人妇的女人,按理说她不该在面对李治时觉得害羞,可是与一个男子独处还要引诱他还是让她心悸,尤其是这个男人又是李治!与他的那几次接触中,她隐约觉得这个太子并不是外人传言中的那般软弱的男人,反而总是让她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李治缓缓的踱到武媚娘跟前,认真的看着这个一身金桔色衣裳,艳丽的仿佛一朵怒放海棠般的女子。 “怎可不谢呢?你如此尽心尽力!”李治伸手抬起武媚娘的下颔,柔声道。 武媚娘被动的被他抬起了脸,却躲闪着他的目光,微微扑扇的双睫仿佛蝶儿的翅膀,脆弱的颤动着,晕红的双颊几欲燃烧起来,盈润的双唇紧抿着,仿佛在渴望着他的碰触,又似乎在无力的抗拒。 “太子殿下!你……”武媚娘的声音低微得象是轻哼般,心中的感觉复杂无比,象是害怕又象是刺激。 李治一手抬着媚娘的脸颊,另一手的手背沿着她的颊边滑下,拇指轻抚过粉嫩圆润的耳珠,在白晳的颈项上一阵流连,引得媚娘一阵战栗,几乎软倒下去。 李治的眼在媚娘的眉眼间流连,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一阵轻笑,这样一个敏感而纤细的小东西,就是李恪的利器么?那他倒是甘愿死在她手中。 伸手扶着她的肩,李治将武媚娘的身子从软凳上扯了起来,她柔软的身子此时几乎已经失去了重心,软成了一团柔润的春水,任由李治将她搓圆捏扁。 如火的呼吸已经将她彻底烧融,武媚娘的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神志也几乎是迷糊了,李恪的样子在心头模糊的闪过,可转瞬却又被眼前这个人占得满满当当,她想要拒绝,可是却觉得自己象是完全没有了力气。 此时的武媚娘只能无力的靠在李治的怀中,将李恪的交代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却似乎达成了更好的效果! 眼前的武媚娘是如此的诱人,象是一粒甜蜜多汁的水果,引诱着李治将她一口吞下。他用力的拥紧眼前火一般热的身子,揉搓着她,想要将她紧紧的嵌进自己的身体,这股渴望如此明显,张扬得他的身心都痛起来。 “如果这就是李恪给我布下的鸩毒,那么……我李治心甘情愿!”在重重的吻上武媚娘的唇之前,李治看着已然意乱情迷的武媚娘,轻轻的笑叹道。 “唔……” 在武媚娘听到他的话浑身一震刚要有所反应的时候,李治的唇已贪婪的落在了她的唇上,仿佛暴风雨一般吞噬了她的神智,让她的世界彻底的颠覆了! 李治的手毫无顾忌的在她身上游走,所过之地一片燎原烈火,白腻如玉的胸口已是一片绯红,心口的那一把火象是要燃尽她的灵魂一般,牵引着她只能一再的下坠、下坠,直到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有的只是亲吻和喘息,只是唇齿的接近和亲昵,只是身体相接处的渴求和战栗!李治迷恋的亲吻着眼前的身体,将一个个濡湿的印痕烙上去,从唇到颈,从颈到胸。 在将那一点嫣红含入口中的时候,两个人都彻底的陷入了狂乱之中,再也没有了明天! 商商一身浅绿宫装隐在偏殿的布幔后,有些尴尬又带着叹息的看着意乱情迷的李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便是历史上的高宗么?面对着自己的母妃,自己兄弟的情人,那绝望而暴烈得象是没有未来的热情不只燃烧着他自己,也将原本无心与他的武媚娘也焚烧殆尽了!她从未看到过李治那张温和的脸上露出过这样极端的表情! 静静的等待着相拥的两人回神,商商耳中却清晰的传来远处的声音,回头从窗口看出去,远远的已经有些人影闪动。 商商眼神一闪,无声的从窗幔后钻了出来。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李恪想必已经带着人往含风殿来了,如果这个时候不能将武媚娘弄开,李治就真要被扣个勾引母妃的帽子了!要是真被抓了,李彦跑这么老远到东宫将她叫来不是白跑了么? “咳咳!”商商走近两人,背对着他们轻轻咳嗽了两声。 受惊的武媚娘猛然发力挣开了李治的怀抱,惊魂未定的看着站在两人身侧的商商,也不知是羞于被人看到还是激情未褪,面颊上的红晕显而易见。 李治轻轻松开武媚娘,眼中的激情却仍强烈如初。直到这刻真实的将这个女人圈在怀中,他才明白他是如此渴望碰触她,以至于到了再也不愿放开的地步! 轻轻的抿了抿唇,李治回过身看向站在一边背向着两人的商商,嘴角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 “商商!你将她带出去,其余的事交给我。” 商商转过身来,抬眼看向表情一脸惊愕的武媚娘,有些怜惜的叹了口气。这个单纯的女人还完全弄不明白状况!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拖时间的时候了。商商走上前,伸指在她喉间一点,略理了理她的衣衫便将想要开口的武媚娘连拉带拽的拉出了偏殿,从偏殿的侧门悄无声息的潜了出去,侧门处的阴影后,小桃闭着眼仿佛睡得正香。武媚娘惊骇的看着小桃的睡脸,看向商商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两人一出偏殿,商商便看到了站在树影中的李彦,看到两人及时的从偏殿中退出来,他朝着两人露出了一个一切搞定的笑容。 商商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气,拉着已经出不了声的武媚娘钻进了含风殿正殿李世民龙榻后的大幅屏风后,待在这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 武媚娘大睁着两眼看着眼前的商商,无法出声的恐惧让她心中发颤。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难道李治已经发现她的企图了么?那李恪怎么办?李恪怎么办?她要想办法告诉他!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武媚娘用力的扭绞着手臂,企图挣脱商商的钳制,直到双手的腕间都已是一片红痕,看着商商的眼里泪光中泛着祈求。 “媚娘!你不要再挣扎了,我不会放了你的。”商商的眼中透着怜悯,压低了声音对武媚娘说道。 她无法判断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历史是这样!历史就是李治做了皇帝,而武媚娘会是他的皇后! “商商!求你了!”武媚娘在眼里祈求着,她以前也帮过商商,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放了她呢? 含风殿里开始有了人声,商商竖起食指,在武媚娘的面前做出一个噤声的表情,不再去看武媚娘的眼睛。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心软,于是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做的是对的!李治会对武媚娘好!他会让武媚娘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含风殿中的李世民已经起了身,有些疲累的帝王在内侍的服饰下穿上了有些沉重的龙袍,却似乎有点弄不清眼前的状况,含糊的问道: “众位爱卿为何都进到朕的寝殿中来了?” 李治站在最接近李世民的地方,丰润的嘴唇略有些激情过后的红肿,却仍表情镇定的看着刚起身的皇帝道: “众位大人见父皇卯时正了还未登殿,心忧父皇身体,便来含风殿探望。” 李恪站在众臣中间,失望的看着站在最接近父亲的位置,一脸镇定自若毫无异常的李治。 为什么?为什么武媚娘没有按照他的吩咐拢住李治?连小桃也不见了踪影?他不是已经安排了人看着偏殿么?怎么没有人来给他报信呢?这场戏要怎么演下去? 荆王的表情也有些沉郁,眼神中的疑惑显而易见。 搞什么?李恪不是说的很好么?先是捉奸拿双,然后便是将屎盆子扣上李治的脑袋,接着再说出李默是李治双生子的事实,跟着搬出祖训,逼李世民立即改立太子!在这种儿子偷母,又有祖训压身的情况下,李治不倒才是奇了怪了! 可现在呢?抓什么奸?一群人冲进偏殿的时候就看到李治一个人坐在那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还好他们事先有准备,说是担心皇上没有登殿,不然光这一项擅闯宫禁就不好说!一想到方才长孙无忌那似笑非笑的脸李元景就觉得后怕!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世民恍然大悟的看着群臣,自从他生病以来,太医总是吩咐让他睡到自然醒,今天想必是又睡过时辰了。 “已是辰时二刻了,皇上!”长孙无忌上前一步,看着皇上道。 “那上朝去吧!”李世民左右看了看。 几乎朝中一半的大臣都站在含风殿内,整个含风殿站得满满当当,几乎插不下脚去,一眼看去,李靖、李世绩几位朝中元老竟然都在,就连久不入宫的老尉迟也穿得齐齐整整站在人群中。 “今天这是怎么了?连老尉迟也来了?”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花白了胡子的尉迟恭,看到这些老部下,他是真的开心,这么些年来老兄弟们都老了!以后只怕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皇上!老朽早该来看看皇上了,只是前些日子皇上昏迷未醒,老朽也就没有进宫来打扰。”尉迟恭见皇上叫到他,便也上前了两步。 他可不是单为了见皇上来的,今天这朝中有大事发生,要是他不来,他那几位老哥哥可不会放过他!再说了,太子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正需要他这老朽撑个门面,他又怎么能不来呢? “父皇!既然众位大臣们都在,便在这含风殿内议事也无不可,父皇龙体欠佳,少些路途劳顿也是好的。”李治婉言劝道。 “也好!众位爱卿有什么事便在此处奏对吧!朕今天也偷个懒!”李世民笑了笑,此时他也看出来了,今天的早朝只怕是有些热闹看了。 李世民扶着内侍的手在桌案旁坐下了,静静的看着眼前自动站成了两列的朝臣,这些人的脸上各异,人人都有自己心里的一本帐,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弄出什么惊滔骇浪来! “皇上!老臣这里有一本太子呈上的调查慈恩寺煌梁案和吴王府纵火案的卷宗,还请皇上阅看。”长孙无忌从袖管里抽出了一个密封好的卷宗,走近李世民跪下,将手中的卷宗高举过头顶。 李恪闻言心中一沉,原本的布置已经被打乱,李治却又在这个时候将慈恩寺的案子拿了出来,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荆王站在李恪的身后双眼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长孙无忌提出的案子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并不知道这件案子是李恪的手笔。但是看长孙无忌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案子提出来,想也知道必然跟李恪脱不了关系。 作为李世民的弟弟,这辈子他跟大位基本上可以说是无缘了,不过他并不介意看着李世民的两个儿子为了这个位置大打出手,说他是恶趣味也好,说他是嫉妒也罢,反正他就是看个高兴。 李世民眉毛一挑,这两件案子交给李治也有些日子了,想不到现在才有了个结果。示意身边的内侍将卷宗接过,展开阅看。 李治的表情一派自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身后的众位大臣们也静静的伺立等待着,唯有少数的几位接近了李治的核心的大人们才明白,即将到来的是怎样的一场风暴! 正在阅看卷宗的李世民脸色忽然一变,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坚毅的唇不自觉的抿紧了,就连执着卷宗的手也开始有些颤抖,两眼忽然就变得通红起来。 “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李世民抖着手,看向立在身前的李恪,眼中的神情说不清是怒是笑。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你是不是打算着朕死了你来做这个皇帝!你这是做梦!” 李世民的双眼一片血红,倏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卷宗奋力的砸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李恪,高大的身体却在卷宗刚一出手的时候轰然倒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各执一词 含风殿里一片混乱,文武百官们全都慌了神,李治急忙抢上前,扶了李世民躺到龙床上,大声的叫着太医。 李恪捡起李世民扔过来的卷宗,只是看了几行,便已是脸色大变,一脸惨然的站在当地,双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闻讯赶来的韦贵妃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倚在龙床畔,看着牙关紧咬的李世民,眼里的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搅扰了太医的诊治。 太医们在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们中间急匆匆的跑进跑出诊脉开方,负责施针的莫太医此时最是紧张,一根根闪着点点光芒的银针,不断的扎在咬紧了牙关的李世民身上。 李治一脸担忧的看着床榻上的父皇,心中懊悔不已。早知父皇会气成这样,他实在不该将这份罪证拿出来!也不知父皇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躲在屏风后的商商和武媚娘呆若木鸡,与她们近在咫尺发生的这一切着实让她们措手不及,李世民的反应太过激烈,她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了份奏折怎么就气成了这样? 商商转过身看向一脸惨白的武媚娘,她还没有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之中回过神来,可是商商却知道,武媚娘不能久留了,现在趁着没人注意到她,还是快些将她送到偏殿去为是,不然时间一长,必会有人奇怪她的失踪了。 伸手拍开武媚娘喉间的穴,商商压低了声音对武媚娘道: “现在你快去偏殿,带着小桃往正殿去,有人问起,你只说回了趟漪兰殿就行,多的话不要说,否则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武媚娘茫然的回头看向商商,却在看到她眼里的关切时,终于回过了神,顺从的点了点头。勾引李治的计划已然落了空,她再想要做什么也只是徒然了,如今不听商商的又能怎样呢? 偏殿内原本熬着药的炭炉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同时熬着三副药,每个炉前都有一名太医看着,商商探头进店看了看殿内的情形,这才在侧门处拍醒了小桃,示意她陪着武媚娘进偏殿,自己却闪身退了出来,直往含风殿外等着的一众侍卫行去,李默还混在那里面,这会儿只怕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商商一身浅绿衣裙,款款往太子车辇停着的地方行来,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李默一身太子舍人官服站在车辇旁,沉着脸看着缓缓行来的商商。 “李默!”商商轻唤了一声,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里面如何了?”看着来来去去的宫人和太医,李默还是问了出来。 “皇上昏倒了,太医正在诊治。”商商轻轻的握住了李默袍袖下的手掌,触手处一片潮湿,李默竟是出了一手汗。 “皇上有旨,传李默觐见。”一位面目陌生的宫人急急的行近众人,高声道。 商商惊讶的看着这名宫人,与李默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却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皇上就醒了么? 含风殿里的气氛一片诡异,刚刚醒来的李世民虚弱的靠在韦贵妃身上,李治面无表情的跪在李世民跟前,在距他半步之后,李恪一脸泪痕的跪在当地,不时的哽咽两声,手中还紧紧的捏着那卷调查卷宗,长孙无忌垂着头立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 所有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都站在离三人稍远的地方,此时正或好奇或漠然的看着跟在内侍身后缓缓走进殿来的李默。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众人间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在含风殿内形成了一片“嗡嗡”的回声。 “便是这位么?怎么看着不象啊?” “吴王殿下不会是开玩笑吧?” “你傻了吧?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叫易容术的功夫么?” “易容术?不会吧?那不是江湖野史么?” “说你傻吧!不止有易容术,看这位脸上表情,只怕还戴着人皮面具都不一定!” “吴王殿下这招可真厉害!不过他也算胆大的,这不是把当今圣上也算计了么?” “胆大什么?只要能把太子拉下来,胆大点算什么?” “不能吧?” 李世民一脸讥诮的看着殿内表情各异的文武百官,耳听得这些议论,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 这就是他赖以守天下的百官们!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人关心默儿的生死!却象些市井村妇一般纠结于什么易容术,人皮面具!他的默儿难道就要死在这些人之手么? 转脸看到李恪一脸泪痕,李世民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厌恶,这个儿子真的是被大位冲昏了头!为了大位,竟然要逼自己的弟弟杀死亲生的手足!其用心不可谓不恶!可叹碍于祖训,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是否真的一定要在今日有个结果? “臣李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默冷眼一瞥龙床上的李世民,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带着些喘息的神情,让他心中一抖,飞快的垂下了眼睑。 “平身!”李世民柔声叫了起,又转向跪着的另两人道:“荆王!李恪!你们所说的人已然在此,你们有什么话不妨当面讲出。” 李世民放低了语声,隐带厌恶的看着与李恪跪在一处的李元景。 这个当初和建成颇为亲近的弟弟到如今还不愿意放下,依然在自己的儿子们中间兴风作浪!现在又借祖训逼自己就范,实在是其心可诛!李家的祖训必然是他泄漏予李恪知道,不然,借个胆子给李恪,他也不敢这样忤逆,竟然当着众位大臣的面逼着自己改立太子! “父皇!关于李默的身世儿臣一直隐忍不言,就是为了不想将他推到人前,以免父皇左右为难,更是不想李默因祖训而受杀身之祸,他是儿臣的弟弟呀!若不是太子自己心虚,怕被人察觉此事,进而诬陷孩儿,孩儿是万不敢将此事说出的,请父皇明察啊!” 李恪伏下身子,泣不成声,眼中的却闪过一片狠厉光芒,李治的先发制人和自己计划的功败垂成,固然是让自己陷入了被动,可也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荆王李元景嘴角牵出一抹无形的笑意,这个李恪还真是会装,口口声声不忍,却一口一个祖训,一口一个不想父皇左右为难,好人全让他做了!他倒要看看李世民如何回答。 “皇上!太子所查两案,均人证、物证俱全,绝无弄虚做假、诬陷好人,吴王砌词狡辩,实是混淆视听,还请皇上据实以断。” 不等长孙无忌开口,刑部尚书及大理寺卿全都站了出来。 这两件案子虽说是交由太子负责,但实际上他们这两个部门都有参与,所有前因后果全都清清楚楚,再加上两位大人原本就是太子的死忠党羽,哪有不替太子说话的理? “两位大人口口声声吴王砌词狡辩,现有李默在此,如果想知道吴王所言真假,只需验明正身即可,有何好争?”一旁的杨师道冷冷道。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朝臣们一下子静了下来,个个垂了头不发一言,唯恐将火烧到自己身上。 杨师道此言确是一语中的,可问题是李默的身份实在尴尬,若说他不是皇上亲生那自是好办,可若他真是李治胞弟,那难道验明正身之后真将他处斩么?看皇上的样子,只怕哪个敢说出这个斩字,皇上就会先要了他的人头! “父皇!儿臣自出世以来便得父皇疼爱,如今三皇兄借此发难,只怕难免是因为儿臣多受父皇关注,三皇兄心中多有不平,儿臣且在此向三皇兄请罪,还请三皇兄勿要为此纠缠。”李治语声温和,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满朝文武谁不知李治圣眷颇厚?他这样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两件案子都是查据属实,他并不怕翻案,可是李恪的言辞却极不好对付,他原想过李恪会如何出手,却没想他会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以悠悠众口来逼父皇废太子,难道大位真有那么重要?值得他与父皇正面相对么? “荒谬!本王为何要觉得不平,本王自出世以来,父皇何尝不是关爱有加?倒是太子殿下你!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将一母同胞的兄弟隐于身后十余年,可对得起自己的手足?” 李恪义正辞严的直指李治。这个时候,他只有拼命向前,事实已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如果此击不中,他的所有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皇上!老臣以为,验身之事万万不可。”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长孙无忌忽然上前一步说道。 “哦?爱卿何出此言?”李世民已被殿中的人吵晕了头,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借来倚靠的韦贵妃此时已是目瞪口呆,他也没有心思管了。 “老臣以为,世上相似之人不知凡几,如吴王所言,就算李默与当今太子殿下形容相似,又如何能肯定李默便是太子胞弟?皇室血脉岂容胡乱推断?若是人人都以此为据,那岂不是长得相似的人都是一母同胞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故而,此风不可长!” 长孙无忌不紧不慢稳如泰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待他话音一落,李世绩等人全都移步上前跪下,大声说道: “臣等附议!长孙大人言之有理。” 李世绩又道:“皇上!世上形容相似之人本多,如果真如吴王所言,那不都成了兄弟、父子?实在是纲常败坏!” 李世民面色稍霁,正要开言。荆王李元景冷笑一声,出列道: “各位大人言之成理,固然世上形容相似之人本多,但为何李默的乳母陈刘氏会是先皇后身边宫人?此种巧合未免离奇,各位大人又如何解释呢?” 李氏宗族的几位老人此时也是心有戚戚焉。原本李恪将他们寻来他们还不知是何事,可如今看来,这吴王府的红包果然不是这么好拿的,这等皇室秘辛又涉及族中祖训,实在是让他们挠头,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只怕日后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荆王一言既出,整个大殿中再一次陷入了议论之中,分成两派的文武百官们各执一词,争得不亦乐乎! “臣李默有本上奏!” 一直立在大殿的风暴中心,承受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却一直不发一语的李默,在看了半天闹剧般的争论后终于开了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章 尘埃落定 整个含风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事情发展到现在,所谓的案件早已经不是重点,现在人们的目光关注的已经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平凡至极的男人的身世。而作为整个事件的中心,李默此时的发言就变得犹为重要。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或疑惑或不安的眼光此刻都停留到了李默的脸上。 “李默,你退下,此事自有本太子解决!”李治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默,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利用皇上圣旨让李默重归族谱,可看李氏宗族里那些人的表情,这似乎是件比较艰难的事,李恪必然已经在族长***和几位族中老人身上下过功夫。自己的一时疏忽却让所有的计划变得异常困难,如果没有这些大佬主动开口,祖训恐怕很难更改! “太子殿下,此事事关李默,属下断无退避之理,还请太子允许属下将话说完。”李默不为所动的看着李治,眼中的神色坚定无比。 李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与李默交谈,可是看他一意孤行却又不得不担心,无法可想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默却又出声不得,一时间心急如焚。 李恪嘲弄的看着李默,这个时候,难道李默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扳回这一局么?除非他横剑自戮,他可不相信李默有如此高风亮节! “敢问皇上,当初高祖皇帝传下祖训时,有没有说过因何事方立此训?”李默气定神闲的看着躺在龙床上神色萎靡的皇上。 “当初高祖皇帝立下此训时,乃是因为李氏祖上曾有过双生子利用相貌之利窃取族长之权行私利之事,后酿成大祸,因此方立此训!”李世民摸不准李默的意图,只得据实而答,虚弱的身体撑不住这么长的一段话,话音刚落便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吓得韦贵妃连连拍抚。 “臣自幼得太子青眼有加,得入太子东宫随侍身侧,起初并无任何异样,太子待臣下有如亲人,臣感激涕零,待得年岁渐长,方渐渐发现臣之样貌与太子极为神似,为免冒犯太子,臣这才以面具覆面,并立下重誓,此生此世,绝不以此面目行走世间。” 李默语声低沉,却掷地有声,含风殿里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吴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些许风声,竟然以此为由威胁太子殿下,此事实为臣之过,但吴王身份尊贵,臣无法问责,太子素来仁厚,如今却为臣之事与兄弟反目,臣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只希望经此一事后,皇上及各位大人勿要再以此事相疑太子。” 李默矮下身来,朝着龙床上的皇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李治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头升起,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伸出手去想要拉起李默。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臣这张脸开始,如今便也由这张脸结束吧!” 李默冷冷的说了一句,手腕一翻,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匕映着他脸上淡淡的笑意狠狠的划在了李默的脸上,眨眼间鲜血淋漓,一道从左额直达右颔角的恐怖伤口突然出现在了李默的脸上,李默痛得闷哼了一声,却倔强的挺直了身躯,任由汹涌而出的殷红鲜血顺着面颊滴落而下。 “不要啊!默!”李治的呼声终究是迟了半拍! 踉跄着扑到李默跟前,李治颤抖着手轻轻的触上李默的脸,那道翻起的伤口象是一张裂开的大嘴,红艳艳的肉张开着,象是在嘲笑这一殿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这个吃人的殿堂,可却有些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来人!来人!太医!快叫太医!”坐在龙床上的李世民颤抖着声音大吼,手捶得龙床“砰!砰!”直响,满脸的苍白变成了血红。 这是他的默儿啊!他的受尽委屈的默儿!直到今日还要受这毁容之苦!割肤之痛!这让他这个父亲情何以堪啊? 韦贵妃心惊胆战的扶着大发雷霆的李世民。这个时候不止是她,全殿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位李默其实根本就是李治的双生弟弟!不然的话,龙床上的那位老爷子哪用这般心痛?可这话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不知就里的太医急急忙忙的提着药箱赶进来,看到李默脸上狰狞的伤口和已经流了一地的鲜血不禁吓了一跳,君前动武失仪可是重罪,这位倒真是胆大!可是偷眼一看皇上的脸色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是满脸的担心,连忙收敛了心神替李默收拾面上的伤口。 这一下变故突然而来,殿中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直到那象是铺天盖地的红充盈了人们的视线,众人这才象是反应过来一般倒吸了一口冷气。 “默!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不要你这样对我!你……”李治哽咽着退到一旁,双眼通红。 他只是当年将李默带出了昭阳殿的偏殿而已,为什么李默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他,他不要他这么做!他是弟弟啊!弟弟不是该让哥哥来保护着么?为什么他每次都要冲在前面?那他这个哥哥还有什么用? 李恪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面鲜血的李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中却象是翻起了惊滔,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时全都涌了上来。 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输了! 不是因为他不如李治的英明睿智!也不是因为他不如李治的计划周详!只是他没有一个真心为他的兄弟!一个股肱之人! 李恪惨然一笑,眼光转动间却看到了和他一样惨白着脸的武媚娘。这个温柔的女子,此时正紧咬着牙站在正殿的角落里,双目含泪,凄然的看着他。 “呵呵!连你也知道我已经输了么?”李恪喃喃道。 “李恪!无忌!你们留下,其余的人……全都退下!”李世民倒在韦贵妃身上轻轻的挥了挥手。 他浑身的力气在这一下狂猛的暴发中似乎已经全部都用尽了,那高大的身躯也在片刻间便象是萎缩了下来。一双凌厉的眼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锐气,变得混浊而散漫,语声也低哑得得似乎都听不见。 李氏宗族的族长***习惯性的翻了翻眼珠刚想出列反驳,身后伸过的一只手却扯住了他的衣袖,回身看去时,却是荆王阴晴不定的脸,朝着他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咽了口唾沫,收回了自己已经踏出去的脚。这位荆王也是位精明到家的人物,此时拉住他必然是有原因,想了想,***冲着李元景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承了他的情。 殿中的文武百官们相视一眼,看皇上这样子此事已经没有了他们置喙的余地,李恪安排下的几位助言之人也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羽翼,生恐触了皇上的霉头。 李靖抬起眼,看了龙床上的李世民一眼,拄着手中的拐杖率先离开了含风殿。其余的官员们见有人带了头,也全都跟在后头“忽啦啦”一下子退了出去,整个大殿中只剩下了李治和李默几人。 “不用麻烦了。”李默轻轻伸手挥开太医拿着绷带伸过来想要替他裹伤的手。 他的伤他自己清楚,下手的时候他自有轻重,脸上的伤其实远没有看起来这么厉害,更何况有一层人皮面具遮着,只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虽然还很痛但其实这会儿已经早就止血了,他留着这个伤口不去动它,只会更增加自己的筹码。 “默儿!你过来。”李世民倚在龙床上艰难的笑了笑。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为他的默儿找个好的出路!为了这个大位,默儿付出的已经太多了,他不能让他再受委屈!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所谓祖训,其实早已经不重要了!可叹自己活了半辈子,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站起身,李默缓步走到李世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躺在韦贵妃怀中的李世民。这样孱弱的李世民,在他的印象中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的时候,他总是能透过偏殿的窗棂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乘着旭日的光芒而来,带着爽朗的笑声,象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那时的李世民曾经是他小小的心里天神一样的人物!可如今,这位天神已经老了,再也没有了当初看到时的神奇力量,而他……也早已不再相信奇迹! 李世民伸出无力的手拉住了面前的儿子,虽然他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一声父皇,但是这个儿子却是他心中最牵挂的那一个! 李默无声的靠上前去,顺着李世民的意思接过了韦贵妃的手,小心的将他扶住,按着他脉门的手下意识的探过去,竟骇然发觉李世民的脉息已变得微不可查,俨然一副油尽灯枯之象! “恪儿!”李世民带着些遗憾的微笑,喘息着看向了这个最肖似自己的儿子:“朕的儿子之中,你……是最…肖似朕的,但你如今……错至如此地步,可知…错在何处?” 李恪静静的跪在李世民面前,俊脸一片煞白。武媚娘临去前那充满担心的一瞥也没能引来他的半分反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父皇!儿臣任凭处置。”李恪语声平淡。 “恪儿!时移……世易,为父当年那……一套,如今……已经行不通了……以朕的手段……你以为……你能顺利的……进行朕……当初所做的事么?”李世民昏黄的眼中清晰可见说不出口的怜悯。 “成大事者……首要不是心狠……也不是手辣,而是审时……审时度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英雄!那是……傻蛋!”李世民的语声几欲中断。 说完了一大段话,李世民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这半天所经历的事实在是让他心力交瘁,生命力的流逝明显的让他心惊!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么?观音婢!你是不是要来接朕了? 李恪震惊的抬起头看向靠在满面血迹的李默身上的皇帝。这样的话会是父皇说的么?这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了吧?父皇竟然就这样的说了出来?难道不怕千载之后史官那支诛心之笔么? “恪儿!朕…不选你为嗣……并非是因为你的出身,真要……论起来,你母妃……身份尊贵,便是皇后……也有不如,朕……心疼你……只是……你真的不合适!”推心置腹的和儿子说了这么多,李世民真的觉得累了,如果这样李恪还不明白的话,那也没有资格做他李世民的儿子了! “父皇!”李恪痛苦的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 原来自己的努力父皇不是没有看到!而是因为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看在眼里!作为一个英明的皇帝,身居高位的他比自己更清晰的看到了那些自己没有发现的缺点! “下去吧!稍后朕会有旨意给你。”李世民挥了挥手,不再看他。 李恪惨然的看着李世民,缓缓站起身。一切都结束了!他的梦想终于只是一个梦想! “默儿!”李世民困难的伸出一手,轻轻的抚触着李默面上涂了一层金创药的伤口,动作轻得象是怕碰碎了他:“父皇就快走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不会的。”李默生硬的回着李世民的话。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试着往李世民的体内输送真气,可是一再的尝试下来,输入的真气却象是泥牛入海,没有半分反应,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似乎这个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李世民淡淡的笑了,笑意中全是满足。他已经从这简单的三个字里听出了李默的不舍,也许是太多年的生疏,他的这个儿子早已经忘了该要如何与他相处。 但是――足够了!有这三个字便足够了! “无忌……替朕拟旨:朕……归天后…着治儿登基为帝,默儿……重造玉牒,归入皇室……享亲王俸。李恪……着即遣回封地…永世……永世…不得入京。”李世民看向下跪的长孙无忌,强撑着说道。 他能感觉得到体力的流失,眼睛已经快要阖上了。可是不行!他要把默儿的后路安排好!不能让人欺侮了他! “不用了,我不想入宗祠。”李默抿紧了双唇,他从来不想要回到这个牢笼里。 李世民有些发急,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用力的揪紧了李默的手,两眼不肯放弃的看着身旁的儿子。 “你要是想我原谅你……便让我娶了商商吧!”李默静静的看着李世民,虽然他没有说,但他早已原谅了这个后悔了一辈子的老人。 李世民认真的看着李默,终于明白儿子真的只想要这些!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转向李治的李世民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含笑轻声道: “随便…你吧!朕……答应你……治儿…交…交给你了……” “父――皇――!” “当――当--” 伴随着李治和李默痛彻心肺的呼喊,威严的宫禁中蓦地传出了响彻云霄的钟声。 一代帝王李世民终于在这一天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章 哥哥带来的消息 九嵕山的清晨还是一如往日般充满着静谧的美。顺着山侧缓缓升起的朝阳将暖暖的光晕毫不吝啬的泼洒在山脚处三进三间的房顶上,给这幢简单的小房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霞光。 一辆装饰简单却显得甚为结实的马车正沿着开出的山路渐渐接近,在到达小屋前时“唏律律”一声停了下来。 赶车的年轻人马鞭一甩跳下车辕,利落的掀开了车帘,拿出一个小脚凳放在车旁,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等待着车中的人出现。 “虎子,你把车赶到一边去,别挡了路。” 苏敏之踏着脚凳从容不迫的从车中走了下来,一身月白镶着云纹绣边的襦袍显得他玉树临风,分外潇洒。 自从一年前太宗皇帝殡天,李治登基为帝。他们兄弟二人便借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由头除去了贱籍,再加上经营厨道那几年,倒也颇积攒了些家底,一时间倒成了长安城内有名的富户。 “兰馨!”苏敏之上前两步,推开竹制的院门径直向内走去。 小院里静静的,没有人声,只有门口的竹篱内几只母鸡正带着鸡仔们咯咯咯的寻着吃食,不时的抬起头,好奇的看着这个推门进来的人。 苏敏之正在狐疑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回头看去时,却正看见商商明媚的笑脸。 “哥?你怎么来了?”商商将手中的竹篮随手放下,惊喜的看着苏敏之。 “苏兄!”李默跟在商商的身后进了院,朝苏敏之淡淡一笑,打了个招呼。 “李默,兰馨,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苏敏之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象是刚出门回来的样子。 “我们去为先皇和先皇后上了香,刚刚才下来,哥,你瞧!这篮子里还有我刚在山上采的菌子呢!待会我弄个野菌汤让你尝尝。”商商指了指脚边的篮子,冲着苏敏之嫣然一笑。 “商商,请苏兄屋里坐吧!”李默淡笑着拉过商商的手,向屋里引了引。 自从先皇殡天李治登基,李默便请了旨意,在九嵕山下建了这间小院子,将已从宫中卸职出来的商商带上,悄然的离开了长安,护持着太宗皇帝的灵柩下葬后,便在此定居下来,静静的为太宗皇帝守孝,这一守便是一年,这期间两人从来没有回过长安,就连李治派人来催,李默也从不肯离开半步。 “哦!对啊!你瞧我,真是笨,都忘了让哥进去坐了。”商商伸了下舌头,调皮的笑笑。 苏敏之宠溺的摇摇头,这个兰馨,还象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三人在里屋坐定,商商到灶下烧了些水,替三人斟上茶,这才坐了下来。苏敏之则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九嵕山来。以往他每次写信说要来商商总是将他劝住,厨道的事情又多,所以一直到今日才终于成行。看到商商满面红光开心的样子,他的担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商商喝了口茶,这才想起来问苏敏之的来意。厨道生意极好,没有事的话,苏敏之哪里抽得出时间跑这么老远到九嵕山来? “也没什么事,这么久了一直没来看看你,放心不下。再者……”苏敏之的脸微微红了红,接着道:“我征求过大哥的意见,打算这个月底和绿袖成亲,想着来告诉你们一声,到时一定要回长安吃顿喜酒。” 虽然商商还没有成亲,但她和李默的事基本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只等李默三年孝期一满就会成亲,再加上商商本就陪着李默在此守孝,因此苏敏之倒是很干脆的就将自家妹子算做了李家人。 “哥!你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这一天还要等很久呢!哈哈哈!”商商开心的笑着,一想到绿袖和苏敏之终于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就一阵欣慰。 “苏兄!恭喜!”李默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那道一年前留下的恐怖疤痕也显得温和起来。 “多谢!到时一定来喝喜酒!”苏敏之欠了欠身,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哥!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商商看着苏敏之的样子,忽然有了点做人妹妹的自觉。 虽说自己现在住的远了些,可苏敏之好歹也是她哥哥,应该有些事是她这个妹子该做的吧? “也没有什么要你做的,只要你到时按时回家就行了。”苏敏之笑笑。 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兰馨只要到时能回长安一趟,绿袖就会开心得要命了,那个小女人!她是真心将兰馨当作自己的好姐妹的,如果她出阁的日子兰馨不在,只怕会伤心的哭起来的! “好!好!我一定回去!默,你要跟我一起回长安么?”商商兴奋的答应着,回过头来看向李默。 李默有些犹豫的看着商商。按理说,商商的哥哥成亲,怎么说他也该去喝个喜酒,可他有孝在身,实在是不方便去那样喜庆的场合。 虽然对于皇帝的归宗要求他并没有接受,但在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原谅了那个已经逝去的老人,而对于为他守孝三年这件事,在李默的心里也就变成了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心情实在不适合去凑热闹。 “你去吧!在这里陪了我一年也该闷坏了,到长安多玩一段日子!不用急着回来。”虽然看得出商商希望他能陪她一起回去,可李默还是柔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哥!你们的日子定在哪天?”商商看了看李默,有些不忍心将他扔下,转头对苏敏之问道。 在九嵕山的这一年,他们两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没有同床共枕,但这一年的相处却让两人的心更加贴近了,商商完全可以理解李默的心情。 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尽一个人子的责任,想要把过去二十多年里没有尽过的责任一次过的全部还清,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放下过去,真正的踏上走向未来的路。 “这个月的二十八,绿袖的兄长那边已经都准备妥当了,也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你只要到那天,高高兴兴作你的小姑子就行了,有你的好处!”苏敏之笑着呡了口茶,将商商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兰馨,哥有件事和你说。”苏敏之放下茶盏,忽然想起了自己临出门前遇到的人。 “什么事?”商商正低着头数着日子,听到苏敏之开口,忙抬头道。 “我出门前,慈恩寺的方丈大师派人带了话来,想请你回长安一趟。”苏敏之带着疑惑将这话说了出来。 他临出门前,慈恩寺的方丈大师玄奘忽然派了个小沙弥带了个口信过来,说的话虽然简单,但却让他有些莫名。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妹子什么时候和慈恩寺的方丈大师这么熟了?玄奘大师竟然会特意要他带口信请她回长安? “玄奘大师?”商商拢起了眉。她已有一年不在长安了,玄奘大师会有什么事要找她? 当初接那块居士的牌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申明过,她能力有限,不可能会帮到他什么,可怎么这个时候那个老和尚会突然带信要找她?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商商问道。 “这个……大师倒是没说,只说有些事要当面和你说,希望你近日务必回长安一趟。”苏敏之放下了茶盏,对于大师的这个请托他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玄奘大师的名字在长安可以说是家誉户晓,如果说他有事寻自己妹子,想必应该不会是坏事,只是这其中的蹊跷大概就只有自己妹子才知道了。 “这样啊?”商商的眉皱得更紧了。 看来自己的盘算得落空了,原本还想着参加完了哥哥的婚礼就尽快赶回来陪李默,可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行了,不管玄奘法师找自己有什么事,但只要是他会开口来找她,那么事情必然就不简单。 现在只能希望这位大师是心血来潮,又有什么关于未来什么的话题要和她讨论了,不然的话,只怕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了。 “去吧!我在这里平日也没有什么事,你把事办完了早些回来也就是了!”李默看着商商的犹豫不由得心中一暖。 不论何时,商商总是将他放在第一位,这种重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这让他的心里充满了由衷的喜悦。这个世上终于有一个人是属于他的,他也属于这个人! “嗯!事情一办完了我就尽快回来!”商商认真的看了看李默的笑脸,确定他没有陷入自苦中,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苏敏之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远在长安的绿袖。 不知道自己与绿袖在一起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这样想着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是如这两人般旁若无人,完全将其他人晾在一旁,只怕别人看了要笑话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章 回家了 半月的时间转瞬即过。 虽然有些担心李默一个人在九嵕山下会不方便,但是哥哥的婚礼商商也不好去的太迟,捱到了二十五这日也还是该出门了。九嵕山到长安的路程并不算近,二十五日出门也得紧赶慢赶才能在二十七日到达。 商商仔细的将山上采下来的菌子晒干了放到厨下收好,又交待了李默一番衣物放置的地方,这才依依不舍的牵了马到了门口。 当初来的时候是为了替先皇守灵,李默坚持不肯让人跟来伺候,就是世代守陵的护卫也不肯让李治派过来,就是实心实意打算和商商离群索居,过过两人的小日子。 这一年下来除了定时会接到李治派人送来的米面吃食,其余的东西竟全都退了回去,弄得李治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的日子倒也简单,商商每天和李默去正殿祭了先皇,出来的时候便在山间自在悠游,倒也乐得清静,趁着这段时间,商商还学会了骑马,更是将李靖传给她的功夫勤加修炼,身体看着反而比过去好了许多。 “你回屋吧!我去参加了哥哥的婚礼会尽快赶回来。你自己呆在家中弄吃食可得小心火烛,莫要又同上次一样,将我盖的屋顶给烧了!”商商看着李默,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只是十来天的功夫,应该没事吧? “你说什么呢?难道我就这么没用么?”李默的脸有些红。 倒也不怪商商会这么说。李默虽然没有入皇家的籍,但从小到大这些生火做饭的事情还真没做过,来了这里倒是想着事必躬亲,谁知第一次进厨下便险些烧了房子,还是商商眼疾手快,忙忙的提了一旁的桶来一桶水浇了下去这才没将这三进的小房子全给点了。 “你还说呢!也不知是谁差点将我们住的这屋全给烧了!”商商伸出手刮了刮李默的鼻子,触手处的凹凸疤痕让她的心里又揪了一下。 虽然当初李默下手还算有分寸,又已经过了一年的恢复,可当年的那一刀终究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都不能磨灭的伤痕,那肉色的一道长长伤疤固执的趴在李默的脸上,随着他的表情耸动,将一张原本与李治一模一样的清俊面孔硬生生的扭曲成了修罗。 “还疼么?”商商顺着那道痕迹轻轻的抚了过去。 这道伤当初可真是吓坏了她!那一天在殿外心惊胆战的等待和乍一看到他满脸血肉模糊摇晃着走出来的时候那种肝胆俱裂的感觉仿佛还就在昨天。 “傻丫头!都这么久了,早就没感觉了!”李默伸出手去揉了揉商商的头,他是个大男人,受点伤有什么关系?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嘿嘿!也对哦!”商商吸了吸鼻子,将胸腔里的那股心疼压下去,朝着李默嘿嘿一笑。 “好了!早去早回!到了长安替我看看治,这么久没见也不知他瘦了没?”李默伸手牵过商商手中的马缰,回身关上了身后的柴门。 “默!跟我一起回长安吧!去看看治。”商商不死心的劝了一句。 当初来的时候李默一言不发的模样可是让她担心了好久,如今好歹是比那时强多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劝李默也不肯离开,固执的一定要在这里守满三年。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李默淡淡的笑着,替商商整了整身上的男装。 为了出门方便骑马,商商特地换了一身男装,褡裢里还放了一包山里采了晒干的灵芝,以做为哥哥成亲的贺礼,虽说她和李默其实都不缺钱,但是这些她亲手采的东西她总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意义。 “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许乱想,没事的时候就去和守陵的乌伯他们说说话,不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商商不放心的又交待了一番,看李默笑着答应了,这才翻身上马,一扯马缰,身下的白色骏马长嘶了一声,四蹄奋起,渐渐的消失在了李默的眼中。 直到商商去得远了,再看不到影子,李默才低头笑了笑,转身回了屋。 一路晓行夜宿,到了二十七日上午,商商总算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长安城。 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商商不由的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离开了一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来,也不知城里有没有变样子? 在近城门的地方下了马,商商伸手在脸上搓了两把,又拢了拢束在头顶的头发,将脸上、身上的风尘略打了打,这才拢起领口牵着马跟着入城的人流慢慢进了长安城。 朱雀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入城的男女老幼在共同走了一段路后便各自分散,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行去。 一年没回来,商商有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外城的变化并不大,那些鳞次栉比的里坊牌楼依然牢牢的竖在街边,时不时的还有一两个挑着担子的小贩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叫卖着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不时的有几个顽皮的孩童,在小贩的身边跳来窜去,拿着一文两文的铜钱换几个麦芽糖吃。 商商前后看了看,主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变少,这才翻身上马,往着西市的方向慢慢行去。 厨道的门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幅大红的酒招上书了大大的厨道两字,用一副上好的木框钉了,撑在二楼街边头顶上。当面的牌匾上却换上了一副当今皇上李治手书的“厨道”二字,只是想必是天气渐冷,门前的门帘换上了一整幅厚厚的蓝底绣花棉布帘子。 商商在正门前下了马,取下了褡裢,随手将马缰扔给了守在一边招呼的有些眼生的门僮儿,伸手一掀帘子便走了进去。 环视了一周熟悉的大厅,商商正满意的看着厅里坐得满满的食客,眼尖的小二便麻利儿的上来招呼,要将商商往楼上引。 “三小……公子!” 冷不防听得一声叫唤,从大厅的柜台后边,利落的窜过来一个人,眼中满是激动,看着商商的眼神热情万分。 “三公子!你可回来了,二公子刚才还在念叨呢!您去了这一年多了,怎么也不想着回来看看?” “小六子?”商商诧异的看着眼前一身锦袍,穿得比她还讲究的男人。 “可不是小的么?您这一年多没回来,小的还怕您都忘了小的呢!”小六子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他也算是这厨道的老人了,当初厨道刚开的时候他就跟着苏敏之,人也机灵。自从一年前厨道开了分店后,苏敏之渐渐便有些管不过来,看他也算有些从商的天分,便将这总店交给他管理,这一年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怎么会呢?不过――小六子,现在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掌柜的呀?”商商有些促狭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才一年多没见,这小六子倒是显得比以前稳重多了,这么大间店交给他也能打理得似模似样,倒真是历练出来了。 “三公子就别笑话小六子了,小六子有几斤几两公子还不知道么?”小六子高兴的搓着手,看了看厅里,回头对方才引着商商往里走的小二一阵吩咐。 “快去!跟后厨的宋管事说一声,就说三公子回来了,让她好生下厨整几道公子爱吃的菜,送到二公子院里去。” 商商看着跟在一边的小二,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到掌柜的这么激动,也没有好奇的问不该问的话,看来小六子这个掌柜的做的还算不错,规矩教的挺好。 小六子吩咐完了小二,这才满脸笑意的领着商商往内走,穿过一道穿堂,迳直拐进了另一进院子。 自从一年多年先皇去后,也不知为什么,虬髯客象是忽然就冷了心,草草便将隔壁的客栈结束了,将偌大个院子全都交给了苏敏之,只说随他处置,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逍遥。 正好苏敏之想着将厨道扩大,便老实不客气的将客栈的院子全都开辟了出来,只留下了两进做了内院住处,其余的便连着厨道原本的院子全都改成了雅间。这样一来,厨道的范围便凭空又大了一圈还多,生意更是红火了三分。 商商跟在小六子身后一路走来,厨道的雅间几乎有八成都有客人坐着,只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厨道的生意着实是蒸蒸日上。 小六子把商商带进了院门,又向守门的婆子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自去照看前院的生意,商商便跟在婆子身后往内院走去。 整个内院早已经布置得一派喜气,大红的灯笼和纱幔把整个小院子装点的喜气洋洋,就连院里落了叶的树枝上也挂满了红色的喜绸扎成的大朵的花儿。商商一路走来,只觉得整个视线里全是一片热辣辣的红色,在这寒意渐深的时节倒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穿梭来去的丫头、老妈子们也是一个个穿红着绿,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是自己家中有什么喜事一般。 还没等走近苏敏之的睡房,商商便听见了一阵语带抱怨的人声: “兰馨这丫头也真是!虽说这前头什么纳采、问名什么的不用她帮手,可我成亲她怎么一点不着急呢?眼看着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怎么还没来呢?” “哥------!”商商站在大开的门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满脸不高兴的二哥。 说起来也的确是自己的不是,虽说哥哥说了不用她管,可她这个做妹子的居然真的等到正日子的前一天才来,也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兰馨?!”一身深红锦袍的苏敏之回过身来,这才看到一身风尘的商商,不由开心的笑起来。 他们三兄妹早已没了父母在堂,若是在自己成婚这样的大日子兄妹几人都不能在一处的话,怎么说都会有些遗憾。不过看到商商终于如期赶来,苏敏之也就将先前的担心扔在一边高兴了起来。 “兰馨!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坐着轮椅的苏睿之看到商商,高兴的将坐下的轮椅转了两转,到门边拉了商商进来。 “大哥!”商商乖巧的叫着苏睿之,随着他的手劲进了屋,在圆桌前坐下。 “你再不来,你二哥就要到九嵕山去抓人了!你也是,怎么不早些出门?非得要拖到今天才来?”苏睿之一边上下打量着商商,一边口中埋怨着。 这一年多不见,商商的脸色倒比在长安时反而要好,看来那种拘束的生活是真的不适合她!苏睿之口中不说,但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原本他还担心商商跟着李默守灵会吃苦,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苏敏之在一旁呵呵笑着道:“何止是我要去抓?绿袖也不会放过你!她早说过了,若是你不来,她可要披着嫁衣去九嵕山将你抓回来!” 商商正待开口解释一番,门外忽然传来宋妈兴高采烈的声音,三人转头看去时,却见宋妈穿了一身白布的围裙,带着两个小丫头提了两个食盒走进了门。 “三姑娘!” 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宋妈一看到商商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拉着商商的手只叫了一声三姑娘,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手一个劲的抹着眼睛。 商商看到宋妈也有些激动,当初跟着她来长安的时候,宋妈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儿子不孝的宋妈早就将她们兄妹三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己一去便是一年多不见人,宋妈跟着也没少担心! “宋妈!”看到宋妈这般伤心,商商也有些哽咽,忙伸手去擦宋妈脸上的泪水,倒把宋妈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宋妈!兰馨这不是回来了么?您也别伤心了。”苏睿之坐在轮椅上小声劝道。 “看我这老货,三姑娘回来是高兴事,我倒在这里扫兴!”宋妈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招呼丫头们将手中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三姑娘快尝尝,这都是你平常爱吃的,宋妈都做了一些,你赶路过来,只怕也饿了,快坐下吃点。” “大哥!二哥!宋妈!你们都坐下吧!陪我一起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商商看着一桌子菜,不由得有些头大,这么一大桌子,要是真让她一个吃她哪里吃得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章 和尚来贺喜 二十八这天一大早,商商还迷糊的睡着,就被前晚分派过来伺候她的小丫头叫了起来,一番梳洗打扮下来,这才将瞌睡赶跑。 推开门一看,苏敏之早就已经起了身,正在院子里看着丫头们挂红,一身大红的喜袍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看到商商推了门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倒象是喝了半坛酒似的,看得商商不住窃笑。 厨道今天也没有开门,只是将厅里收拾了出来摆喜酒,小六子也早早的就从家里赶了过来招呼客人,所有的桌子上都垫上了红绸布,厚厚的棉布帘子也全打了起来,已经有来得早的客人在厅里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了。 苏家早没有了长辈,苏敏之的婚事做主的就只剩下了苏睿之。他是头一次主事,又是个男人家,小事上不免就有些疏忽,反而是靠宋妈这个娶过媳妇的老人在帮衬着,这头忙完了,那头还不忘盯着厨下做席面,倒把个宋妈忙得团团转。不过她人虽忙却开心得紧,看着苏敏之娶媳妇倒是比她自己儿子当初娶媳妇还要高兴。 绿袖那头也是没有了父母的,能做主的就剩下一个大哥袁铁牛,因当初绿袖要跟着商商来长安,他便也跟了过来,这些年得苏敏之两兄弟的帮忙也开了个小食铺子卖些臭豆腐之类的小吃食,还帮着他娶了个老实本分的姑娘,算是承了苏家的大情。 袁铁牛一方面是本来就不太懂那些琐碎的礼数规矩,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挑礼,苏敏之依着礼数把这纳采问名的三媒六聘走下来倒也异常顺利,他的老婆槐花儿是个实心实意的妇人,着实替绿袖置办了不少陪嫁,倒是替这个小姑子把面子里子做的十足,引得左邻右舍的未嫁姑娘们看得一阵眼热,暗地里不知有多羡慕绿袖找了个好嫂子。 眼看着天色不早,吃流席的客人们也早都吃了几巡下去,苏睿之摇着轮椅直催着苏敏之出门,又吩咐小六子跟着,将吹鼓手和轿夫们打点好,不许在路上找岔子刁难。 商商一身浅紫芙蓉绣罗裙,插了一支攒花芙蓉簪,手上戴着李默送她的那一支羊脂玉镯子,全套的装饰将她打扮得象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一般立在门边,笑看着苏敏之上了马,带着大红花轿出了门。 苏敏之等这一天早就等得心焦火烫的了,才上了马便迫不及待打了一鞭,那马儿也识趣,三两步便窜了出去,倒把跟在后头的轿夫们弄了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才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引来左右围观的人一阵善意的哄笑,把个闹笑话的苏敏之闹了个大红脸,这才慌忙的扯了马缰,矜持着慢慢的往前走了出去。 待苏敏之出了门,商商这才回过身带着小丫头往屋里走,苏睿之留在了前头招呼吃流席的客人。这次为了苏敏之的亲事,厨道特意停了一天生意,又向左邻右舍和有生意往来的大户人家都下了贴子,就是为了苏家亲戚不多,特意图个热闹。 回了厨道的二层小楼上,商商坐在自己原本的那间房里看着临街的景致。这间房虽然早已不再是她的卧房,可是因为她曾经住过,苏敏之和苏睿之也没有将它拿来做雅间,只是改做了一间书房,将商商原本喜欢看的书册放在了里面,他们有时在前头照看生意累了也时常上来坐坐。 “三姑娘!二公子去接新娘子,只怕还要一会儿呢,要不要翠儿去厨下替姑娘端些点心垫垫肚子?”翠儿乖巧的看了看商商的脸色,想着这接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便开口问道。 “也好,你替我看看厨下有什么吃的,随便端两样便行,再替我带一壶茶水上来。” 商商想了想,他们三兄妹早已没有了亲戚,因此倒也没有什么人带着家中女眷来吃喜酒,都是些平日常来往的左邻右舍,倒也不用她招呼客人,横竖坐着无事,吃些点心看看长安的街景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翠儿下去了不一会儿,便从厨下端了两盆卤拼上来,一盘是商商素日的最爱――鸭舌,另一盘却是猪肚和鸭肠的冷拼,商商一看便笑了。 “这定是宋妈切的了,也只有宋妈才知道我爱吃这些小食。” 听了商商这话,翠儿这才笑了,原本她还想着,给商商端这些上来,怕她不爱吃,谁知宋妈只是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却亲自拿刀细细切了让她端上来,还在食盘里放了一小壶温过的黄酒。 将食盘中的小菜放上桌,翠儿便退了下去,商商拎起酒壶倒了一小杯黄酒端在手中慢慢啜饮,目光却投向了窗外的街道。 一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太多东西,厨道对面仍旧还是那间绸缎铺子,卖着些花色繁复,色彩鲜艳的布料,不时的就会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铺子前停下,走下一两位戴着披帛的贵妇人,慢慢的在铺子里挑着些自己中意的布匹。 苏敏之接亲的队伍还没回来,按照事先的安排,接亲的队伍是不能走回头路的,从厨道的大门左转走出的队伍会绕过大半个城,最后从厨道的右手边回来,这大半个城走下来,企码也得走两个时辰。 悠闲的饮了一杯黄酒下肚,正慢条斯理的吃着盘中小食的商商忽然象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差点被口中的鸭舌呛住了,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才咳了出来。 “三姑娘,大公子说下头来客了,说是姑娘的旧识,要姑娘下去呢。”房门外的翠儿推了门进来,小声说道。 “好!好!我这就下去,咳咳!”商商一边咳嗽着,一边摆了摆手,另一手却拼命的拍着自己的前胸。 好容易喘过了这口气,商商无奈的叹了一声,看来是逃不过了! 果不其然,跟在翠儿身后下了楼,正看到苏睿之引了一名麻布僧袍的僧人往后院走来。虽说没有当初见到的辩机那般清秀绝伦,但这人看起来倒是一脸正气。 “苏居士!贫僧窥基,特奉师命前来相贺苏施主。”一看到商商,这位僧人便十分有礼的上前打了个稽首,声音低沉悦耳。 “大师客气,不知玄奘大师一向可好?”商商上前略蹲身福了一福。 看到这位窥基大师,商商着实是有些头痛。上次苏敏之去九嵕山的时候便曾提到玄奘在寻她,只是不知是为了何事。 她本也打算回来参加苏敏之和绿袖的婚事后顺便就去慈恩寺睢瞧,可谁知这位大师竟然找上了门来,这前院正在办喜事,这位大师倒也不知道避忌! “这位大师是受玄奘大师所托来恭贺敏之成亲,商商,你既与玄奘大师相熟,便替为兄招呼着吧。” 苏睿之心知这窥基必是奉玄奘所托有事来寻商商,虽说是带着贺礼,可这娶亲一事有和尚上门终归是不大好。此时见商商脸带笑意,却又不好将人赶出去,只得给商商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人往后院带去,他安排了前院的客人随后便到。 “多谢施主挂心,家师一切安好。” 窥基看起来是位比较古板的人,只是按照玄奘大师的吩咐出声问候,却也没有个准话透出来。商商一时也拿不准玄奘找她到底是何事,想了想这大厅里人多口杂也不好动问,只得向内院一引道: “窥基大师这边请,我这就吩咐厨下为大师准备些素斋。” 窥基也不推辞,随着商商的指引进了后院上了楼,仍回了商商坐着的书房。 两人分宾主坐定,商商这才问道:“不知玄奘大师有何事寻商商,还望窥基大师明示。” 既然玄奘将人都已派来了她这里,这位窥基想必也知道些商商的身份,是以商商并没有掩饰,直截了当的便问了出来。 商商这一问,窥基的脸色倒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原本这个差事他就不愿意接,可师父的意思他又不能违背,无法可想之下他只有硬着头皮来了,可真要说到托商商的事,他又有些说不出口,一时间脸色不免有些奇怪。 “施主!此事贫僧并不太清楚内情,只怕施主还是明日去往寺中一行才知。”窥基想了想,还是耍了个滑头,毕竟这事事关佛门清誉,他这个出家人实在是难以启齿。 商商看着窥基的脸色倒是起了些好奇之心,如果窥基不是这么尴尬,她原本还不会怀疑,可这窥基明明象是知道什么,却偏偏又不肯说,倒让她有些奇怪起来。 “究竟是何事?大师何不直言相告?也好让商商心里有个谱。” 窥基更加尴尬起来,那张方方正正的脸竟有了些红晕,这让商商更是觉得惊奇,一双灵动的眼中满是惊讶的笑意。 “施主!并不是贫僧不愿告知,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 窥基见商商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模样,吭哧了半天却也只憋出了这句话来。 “这是怎么话说的?佛门之中六根清净,还有什么事是难以启齿的?”商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以玄奘那么一个一心佛法的人还有什么隐私是不能说的? “是关于……是关于辩机师弟。”窥基的声音几乎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若不是商商练过功夫耳力大进,还真是听不见。 “辩机?”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商商就已经明白了玄奘找她要商量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章 圣旨相召 满心纠结的安排窥基在楼下单独的雅间里吃了些厨下准备的素斋,商商这才带着些勉强的笑容送了他出门回慈恩寺。 正皱了眉想着辩机的事,便听得远远的有吹打声传来,出门看去时,苏敏之接亲的队伍已经是从街角处慢慢的走了近来。 商商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将辩机的事扔到脑后,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这才带着翠儿站在了门边,同苏睿之一起等着苏敏之带新妇进门。 因为和客栈和在了一起,当初改建的时候便将客栈的大门封了,因此绿袖进门便只得从厨道这边的大门进来,按理新妇是不能脚沾地的,下人们便早已在门前铺上了红毡,一路向内铺到了内院里才算完。 此时苏睿之已和商商一同站在了门口,他腿脚不便,轮椅后便站了个干净麻利的小厮,时刻准备着推着他引新人入内堂。 围观的人群不时的推搡着,你一句我一句哄哄闹着,都想等着看新妇,倒把个厨道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厅里吃流席的客人们也停了下来,一股脑的围到了门口等着看热闹 苏敏之带着花轿在厨道门口停了下来,下了马来掀开轿帘,便有一旁伺立的婆子小心的上前将新妇背了起来,往门内走来,苏睿之和商商在前引着路,婆子一路跟着进了内院,跨过了火盆,这才进了正堂。 因家中没有了父母高堂,正堂上便供上了苏父苏定远和夫人的灵位,苏睿之也隆而重之的穿了吉服坐在一旁。 拜过了天地,待司仪高唱着二拜高堂时,苏敏之便牵了绿袖往堂上的灵位拜下去,苏睿之是长兄,自古都是长兄如父,两人拜过了高堂,又对着苏睿之拜了一拜,跟着才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直到跟着两人入了洞房,又给了背绿袖进门的喜娘一个大大的红封,打发了众人下去,立在一旁的商商才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一套功夫做下来并没有她这个做小姑的什么事,可全程陪同下来,看着绿袖从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到现在一身大红霞帔的嫁进来做了她的二嫂,她也是颇有几分感慨,只觉得那个顶着大红盖头穿了一身红衣的女子不象是她认识的绿袖,倒象是旁的什么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整个热热闹闹的婚宴都透着几分不真实。 蒙了半天的盖头,苏敏之将她带进了洞房便被拉了出门陪客,她自己又不能揭了盖头去,实在是将绿袖闷得有些发慌,从盖头的边缘看下去,只看到了一双绣着一对锦鲤的绣鞋和一截浅紫的裙摆,蒙着头的绿袖便试探的叫了一声。 “姑娘?” 商商被绿袖的叫声惊得回了神,这才发现丫环婆子们都已经去了前厅伺候,新房里只剩下了她和绿袖两个,这才失笑的摇了摇头甩开了脑子里乱纷纷的思绪。 “还叫我姑娘?这都是多久以前的叫法了?如今你已经是正经嫁进来了,若是你高兴便跟着哥哥叫我一声兰馨吧!若是不习惯,便叫商商也行。” 走到绿袖的身边坐下,商商轻抚着绿袖身上精功绣出的大红嫁衣,一时间倒有些心神恍惚,不由的想起了以前绿袖为了哥哥的事到她面前哭鼻子时的样子,那时的绿袖不过是个才总角的小丫头,那青涩的模样还象是就在眼前似的,只不过一转眼间,却就嫁了人了! 虽然是嫁给自己的哥哥,但总觉得绿袖还该是以前那个没长大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绿袖有些不耐烦的扯着头上的盖头,她想念商商得紧,真有些忍不住想将这盖头扯下来,可想起喜娘的吩咐,却又不敢。 “真是的,也不给人家揭了盖头再出去,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我怎么和你说话呢?”绿袖不开心的嘟哝着,她盼着商商回来可是盼了好久了,这苏敏之也是个不靠谱的,居然盖头也不给她揭就这样扔下她跑了! 商商听得绿袖抱怨,不由“噗哧”一笑,伸出根指头点了点绿袖顶着盖头的脑袋,笑斥道: “你这是着什么急呢?横竖是嫁进了我们苏家了,明儿不是就能见着了么?这盖头是这么随便揭的么?” 绿袖听得商商训斥,也不以为意,只嘿嘿的笑了两声。却是伸手拉过了商商的手,摸索着道: “这一年多也不知你过得如何,我让敏之带我去看你,他却总是忙,好容易前段时间说要给你送个信说成亲的事,我却又要置办嫁妆抽不出空来。总是没能去看看你,这手臂捏着怎么竟象是瘦了呢?这可不好,是吃得不好么?还是李公子……” 绿袖一边摸索着捏着商商的胳膊,一边撩开了盖头一角细细瞧了瞧商商的脸色,嘴里絮絮的说着,倒把商商弄了个哭笑不得,她怎么不知道绿袖还有个唠叨的毛病呢? “绿袖!”商商听了一段,实在是头大,忙忙的打断了她,这要真让她说下去,只怕她会说得停不了了。 “你哥哥的生意如何?如今过得可好?”因怕绿袖再说出什么话来,商商忙将话头转开。 “我哥?”绿袖愣了愣,不过还是很快回了神,爽朗的道:“他好着呢!当初姑娘给他的那个臭豆腐方子他可宝贝着呢!如今光是豆腐铺子都开了两家了,年前我嫂子槐花儿还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他可高兴呢!还总是念着姑娘的好,说若是没姑娘,只怕他也就活不出来了,哪还有今日的风光?” 绿袖说得高兴,商商却听得别扭,一口一个姑娘的,原来还没觉得什么,可绿袖如今是嫁进来了,这话就怎么听怎么奇怪了。 “绿袖!你不要一口一个姑娘了,你这是要逼着我也一口一个嫂子么?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这不是跟我生份了么!”商商有些挫败的挠了挠头。 “呵呵!我这不是习惯了么?”盖头下的绿袖发出了一声闷闷的笑声,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一时间还真改不过来。 两人正叽叽咕咕的说着话,门外头忽然有丫头推了门进来来报说,宫里来了人,让两人快些出去接旨意。 商商和绿袖都唬了一跳,苏家这两兄弟虽说是消了贱籍,可并没有入朝为官,这圣旨却又是闹得哪一出? 虽说是奇怪着,可既然来了,不接是不行的。看这样子,倒也不象是坏事。 因绿袖蒙着盖头不方便,商商便扶着绿袖出了门,紧赶两步到了前厅,这才看见跪了一地的人。 苏家兄弟跪在当中,来贺喜的客人们也忽忽啦啦的跪了一地,连刚刚从卫国公府赶来贺喜的李子骞也跪在其中。 见商商扶着绿袖出来,只是抬起脸来对着商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便垂下头依旧跪好了。 商商忙扶着绿袖挨着两个哥哥在香案前跪好,这才听得立在上首的宫人捏着嗓子开始念圣旨,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却不过是些官面文章。 商商竖着耳朵听去,也只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赏了些东西下来作为苏敏之和绿袖两人成亲的贺礼,只是末了还提了提让商商近日入宫一趟。 一屋子人这才是松了一口大气,有那些与苏家相交不深的都在心里打着鼓,想着这一门没有什么根基的年轻人跟当今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二公子成亲,皇上还会赏东西下来,莫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且不说这一屋子人各怀心思,苏睿之作为长兄,虽不良于行,可接旨毕竟大意不得,便也由小厮扶着跪了下来。 接了旨刚由小厮扶起了身坐上轮椅,苏睿之便忙忙让人拿了个大红封悄然塞给了传旨的公公,又另拿了一个红封递给公公说是给一同来的宫人们吃酒,这才将眉开眼笑的公公们送了出去。 一旁来贺喜的人们有羡的有妒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一样,纷纷给两兄弟贺着喜,更有不明就里的,看商商年轻貌美,又听了那圣旨象是要召她入宫觐见,竟就存了些心思想要求娶商商好攀上苏家这门亲戚,正在心里打着小九九,一时间厅里便有些乱纷纷的。 苏敏之叫了小厮们将皇上赏下来的绫罗绸缎、珠玉宝贝搬进库房,又将客人们引去饭厅接着吃酒,内堂的厅里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商商叫了个丫头将绿袖扶了回房,这才走近一旁站着等她的李子骞身边向他见了个礼。 “子骞哥!好久不见了!” “商丫头!你这一去时日可是不短,竟也不捎个信回来!”李子骞半开玩笑半是责怪的道。 “对不起,都是商商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商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子骞。 说起来,李靖和他一家对她是真不错!当年若是没有李靖为她撑腰,她在宫中做司乐的时候还不知要被那些捧高采低的宫人们为难多少。后来被胡咄葛掳去,卫国公府里的护卫也出了不少力,救回来后李靖又传了她武艺傍身,对她实在是和自己亲孙女没有两样的。 “爷爷如今身子可好?”商商想起一直待自己如亲生一般的李靖,心中也有些酸涩。 当初皇上殡天,她自己的伤本就没全好,又要照看身心俱伤的李默,竟是没有时间去看李靖,后来又随了李默去昭陵守灵,费尽了心力才将李默的心境调整过来,一番忙乱下来竟是就此与李靖断了联系,倒难为了老人家一直想着她。 “爷爷年纪大了,虬髯公如今又不在京里,这段日子以来爷爷老是念起以前的事,看样子……只怕也没有多久了……你得空便过去看看吧!看一回……也就少一回了!”李子骞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免有些令人心酸。 李靖的年纪早已过了七十,都说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当初高阳的那一剂药多多少少还是掏空了老人的身体,老人家能撑到今日着实不易。 从李世民去后,老人家的身子便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年夏天的时候,就连在外多年的初瑶也赶了回来,就是怕见不到老人最后一面。 “已经差到这样了么?”商商心中发涩,说出话来的声音便带了些颤。 她这个孙女真是做得太不称职了,过去这一年多,竟连个信也没传回来过,反而是李靖常念着她。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精神看起来大不如当年了,府里早已经是备下了相应的物什,就怕哪一天……总不能措手不及,爷爷好强了一辈子,总不能临了让爷爷受委屈!” 李子骞嘴里说得冷清,勉强的笑着,眼里却已是含了泪,这么多年祖孙相依为命,虽说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却还是忍不住伤心。 “我这次来带了几株九嵕山上采的上好野山参,原想着等过了明日便过去瞧爷爷,既然你今天过来了,你便先带过去吧!等过了绿袖回门的那天,我便去看他老人家。”抬手擦了擦腮边的泪,因是苏敏之的好日子,商商倒是不好太伤心。 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一些山参、灵芝,李靖年纪大了,平日这些东西必是断不了的,自己采的总归是比外头药铺里的好些,便叫翠儿去自己房里拿了,用一块白棉布好生包了,交给了李子骞让他先带回去,自己忙过了这两天再去府上看望。 “也好!初瑶还念着你呢!今天她得留在府里照看爷爷,不然也是必来的。” 李子骞倒也没有和她推辞,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厮放好,也知道她这两日是没有时间过去的,但得了个准信心里也安下心来,至少回府李靖和初瑶问起来他也有个话好回,便也放宽了心回了前厅继续吃酒。 将李子骞送到前厅,商商这才回了新房继续陪着绿袖。绿袖也是知道当年原故的,说起那道圣旨,两人也感叹了一番,都心知这是李治借着苏敏之成亲来探看商商有没有回来。 他身为皇帝自然是不能常出宫,李默又一直呆在帝陵不肯回来,两兄弟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了,这次好不容易商商回来,当然是要召她进宫问问李默的情形,这也是常情。 说了一会儿话,商商这才想起绿袖从进了门还没吃过东西,这一阵前前后后的忙乱,竟已是天擦黑了,虽说新房里也摆着些细点,但那都是饮合卺酒时做样子的,哪里能饱肚子? 横竖家里又没长辈,也没人挑她这个理儿。商商便忙叫翠儿去厨房端了两盘小菜进来,拿了个勺,帮着绿袖将盖头揭起了一角,就着碗里的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绿袖这才觉得肚子里有了东西撑着,人也没那么难受了。 待她吃完,翠儿便忙忙的将东西收了去,商商正取笑着她的吃相,却听得门外一阵喧闹,却是苏敏之敬了一轮酒下来被苏睿之赶了进来,通红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些年轻的小伙子,想是凑着热闹跟着来闹洞房的,一大帮子人闹哄哄的进了门。 商商看这阵势,竟有些不分大小乱闹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久在山中,竟有些不太适应这样人多得挤在一块儿的阵仗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歹是苏敏之的好日子,左邻右舍的年轻人也都是图个热闹、高兴,便将哥哥拦了拦,低声嘱咐了两句别闹得太过,便也退了出去,由着这一帮子人闹去了,反正真将绿袖惹恼了也自该苏敏之哄去,她也就不再操心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章 唠叨的李治 连着待了两天客。到了三十这天,商商同苏睿之将回门要带上的回礼安排好,一大早的便将苏敏之夫妇送出了门。 商商看着两人坐上马车出了门离开,这才回了自己屋里打扮。 今天已经是她回来的第三天,苏敏之的婚事也已忙完,若再不进宫,只怕李治要怪罪下来了。 叫了翠儿来将头发挽了个宫髻,商商又将身上的襦裙换了一身宫装,收拾停当,这才带着翠儿往苏睿之的院子去,和哥哥交待了一番自己要进宫,可能会晚些回来,便带着翠儿出门上了马车径往皇城去了。 商商如今已不是宫中司乐,马车到了宫门口她才想起来不知该怎么进去。猛然间却想起当年李世民赐她的腰牌似乎一直没有收回去,因并不占地方倒也一直带着,如今倒是正好拿出来用,还省下了一道通报。 商商在袖中的暗袋里掏了掏,拣出了一块久已遗忘的铜牌,拿在手中看了看,唏嘘了一会才递给了宫门口的侍卫。 守着宫门的侍卫想必是新进宫当值的,并不曾见过昔年鼎鼎有名的苏司乐,对着腰牌看了好一会儿,又仔细审视了一番商商的一身宫装,这才放了商商进去,对于翠儿却是老实不客气的拦了下来。 商商无法,只得吩咐翠儿就待在原地的马车里等待,若是无趣便叫车夫在附近转转,别走远就行,见翠儿乖巧的点头答应了,这才回身进了宫门。 刚一进了那道朱红的大门,那宫门便在身后重重的关上了,翠儿的小脸只在门后一闪便再也看不见,商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举步往内城走去。 顺着旧日熟悉的宫道走了好一阵,才渐渐接近了如今的皇上理政的含元殿,因看着时辰还早,只怕是还没散早朝,商商便放慢了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边看着宫里的景致。 如今的宫中可是比当初冷清多了。当年太宗殡天后,韦贵妃等有皇子的妃嫔便俱都跟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封地,没有诞下皇子的妃嫔们依律贬去了感业寺削发为尼,宫中的人一下子便走了一大半。 太宗又才故去一年,新皇还不曾下旨在民间采选进宫的美人,做太子时临幸的人又不多,这宫中就越发的冷寂,除了王皇后住的昭阳殿,好多宫室都是无主的空殿,这一路走来便连路边的花树也显得格外的萧条,象是无精打采的没了一点颜色。 商商沿着太液池畔的小径一路走着,正想着要不要去畅音苑瞧瞧,冷不防却被对面行来的一个宫人叫住了。 “苏司乐?” 小成子打眼一瞧眼前的人,还当是看花了眼,待细看去时才认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忙高兴的到了跟前来。 “成公公!”商商看到小成子也是一愣。 如今的小成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透着些机灵的小子了,一身内务总管的官服穿着,倒是把他的细皮嫩肉衬出了几分官威。 看着商商的惊讶模样,小成子倒是有些腼腆,冲着商商一甩拂尘施了个礼,这才问道:“苏司乐这是从宫外进来?外头的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皇上刚还在念叨您呢?” “是我自己莽撞了,想着原来的腰牌还在,便直接进来了,也没找个人先报一声,倒是我的不是。” 其实商商是想自己进宫先看一眼,没有通报是她故意的,只是这个时候倒不好说了,只得随口一句搪塞了过去。 好在小成子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理解,便道:“苏司乐既然来了,便跟在下来吧,皇上刚下了早朝,正在含元殿后殿里批折子呢!此时进去倒是正好。” “也好!多谢成公公了。”商商笑着点了点头。 “苏司乐还是叫小成子吧!这样客气倒显得生份了。”见商商答应,小成子反而笑了起来,以前也是总见面的,商商这样的客气他倒不习惯了。 商商只是笑笑却没说话,跟在小成子的身后往含元殿后殿走去。 刚下了早朝的李治换下了一身厚重的朝服,只穿了一件平日里常穿着滚金边绣龙袍,正坐在后殿的书案前看着朝臣们呈上来的折子,手边的一碗百合莲子羹早已放得凉了。 “皇上!苏司乐来了。”小成子示意商商在殿外稍待,自己独自一人进了殿通禀。 被小成子冷不丁一句话,李治这才从满桌的奏折上抬起了头来,看了看小成子,这才象是反应过来了一般,扔下了奏折示意小成子将商商带进来。 小成子这才转了身,将殿外等着的商商带了进来。 “苏兰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与李治算是非常熟悉的了,但商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大礼,口中山呼万岁。 李治原本要凑上前的脚步硬生生在商商的规矩前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些微微的苦涩,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挥手示意小成子将她扶了起来。 小成子搬了个凳子放在商商身后便退下了,李治这才回了原位坐下,对商商抬手道:“坐下吧!不必拘束。” 商商左右看了看,后殿里此时已经没有了宫人,小成子早已经将一旁伺立的宫人们带了出去,还仔细的带上了后殿的殿门,只留下了她和李治两人呆在殿内。 看看没有外人在,商商才坐了下来,看向坐在面前的李治,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两人间倒有些冷了场。 “默……还是不肯回来么?”等了片刻,也许是见商商总是不开口,李治只得先问道。 “我也劝了几次,默只是说还不到时候,我想……他是想守满三年的,也算是对自己对先皇……都有个交代吧!”商商想了想道。 虽然李默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心情商商多少也能体谅一些,守孝三年本来就是人子的本份,他虽然没有叫过李世民一声爹,但心里恐怕早就是已经认下了他,如今结庐守孝也是份所应当。 “也好!默他要在灵前守孝三年,父皇和母后在天有灵想来也会高兴,只是帝陵偏远,倒是要他吃些苦了。”李治的面色有些黯然。 李默没有入宗籍反而能灵前守孝,他这个继了大位的却每天被这些朝中琐事锁着动弹不得,便是想去灵前上一柱香也不能够。 看着李治有些不快的样子,商商忽然想起了笑得一派淡然的李默。自从他脸上多了一道刀疤后,李默便再也没有戴那张早已划破的人皮面具,看着这张从前与李默一模一样的面孔,商商越发有些心疼起远在九嵕山的李默来。 “你们在山下可有缺什么?若是缺了什么便遣个人来知会一声,朕派人给你们送去,若是觉得不便,就近买些也可,万不可因为守灵委屈了自己。”李治振奋了下精神,看着商商有些发呆,便开口道。 “也没缺什么,米粮都有附近官府按时送去,闲来时我也会跟他往山上走走,打些野鸡、野兔什么的,并不曾委屈了自己,这一年下来,默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被李治的话拉回了思绪,商商这才笑着道。 “当年父皇殡天,默心里着实不好过,这一年倒是辛苦你了,如今他不肯回来,朕又不能时常在他身边看顾着他,便劳你多操心了,有什么事多多跟宫里联系,也好让朕知道你们过得如何,也不至于担心。”李治仔细打量了一番商商,觉得她的气色还算不错,心里才稍稍放了些下来,想着她的气色还好,李默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我知道,皇上不用担心。”商商笑了笑,心里替李默有些高兴,李治是个不错的哥哥,在这一点上,其实李默比李治更幸福,至少李治没有一个什么都为他想的哥哥,反而李恪还会时常的给李治找些麻烦。 “听说你哥哥娶的是你在洛阳时的婢女?”说完了李默的事,李治忽然想起来商商的哥哥。 太宗殡天后,看在李默和商商的份上,李治趁着自己登基大赦天下的机会,便将苏家的两兄弟除了贱籍,又赐了一副牌匾给两兄弟挂在门口,倒是着实帮了他们不少忙。 “兰馨还没谢过皇上呢!若不是皇上开恩,我两个哥哥只怕如今还是贱籍里,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想到两个哥哥如今的日子,商商倒是真感激李治,不管他是看在李默的面子上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得了实惠的总是她们一家,这是勿庸置疑的。 “朕这么做也是为了默,你也不用谢我。朕如今在宫里,默又是个不肯进宫的,多了你的兄长这门亲戚,默回了长安也有两个亲人走动不是?也省得他一个人在宫外寂寞。”李治倒也不居功,只是很直接的将自己的企图说了出来,倒把商商说得哭笑不得。 这个皇上!当他兄妹三人是哄孩子的么?再说李默如今的年纪,还需要哄么? 听李治这么说,商商也不知该不该谢恩,又听李治絮絮叨叨说了一串李默如何如何的话,这才头晕脑胀的退了出来,直到出了宫门都象是还听着李治在耳边说话的声音。 虽说是有些受不了李治的啰嗦,但商商还是很感动于李治对李默的回护,若不是李治这么多年的看顾,只怕如今的李默早已不知成了什么样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章 街知巷闻 听着李治絮叨了半天,商商终于在快传午膳的时候成功的从李治的念功下逃脱了出来,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颇有些感叹这位老兄的功力深厚,直追多年后的某僧。 在答应了李治回九嵕山一定要李默给他写封书信的条件后,商商这才跟在小成子的身后退出了含元殿。 回头看去时,却发现李治早已重又埋下头去,在一堆又一堆的奏折中开始了又一轮的奋战。 “皇上日日都是如此么?”有些不寒而栗的商商看了眼头前带路的小成子,低声问道。 “皇上刚刚登基,朝中诸事未稳,近日又有御史上书弹赅皇室,忙碌些也很正常。”小成子司空见惯的回道。 以前跟在李治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太子事忙,现在做了皇上,也只不过是比以前又忙了些而已,在他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商商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庆幸李默不用埋在这一堆废话占了一大半的纸堆里。现在看来李默当机立断跑到九嵕山是多么明智啊!要是留在长安,难保不会被李治也拉进这一堆乱里,那可是会未老先衰的! 小成子一路将商商送出了皇城,这才回了含元殿伺候李治用午膳,有了商商带回来的李大人的消息,想必皇上今天的午膳也能多用些了。 坐在马车里回头望了望身后徐徐关上的高大宫门,商商这才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虽说李治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和,但商商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以前的李治是肯定不会让她完成那个中规中矩的跪礼的,更别说由小成子来扶她了!当了皇帝,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其实在看到李治的那一刻,她很想开口问问武媚娘,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现在她已经不在宫中了,好多事情也不是她可以管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走吧!去西市。”商商回过头,放下车帘,对赶车的车夫吩咐道。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翠儿好奇的问道。 她在宫门旁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正有些忍不住了,打算和车夫去附近的集市上看看,就听得宫门响,一个穿着官服眉清目秀的内侍领着商商正往外走,她忙下了马车在一旁守着,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跑远,不然商商出来看不到马车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不然呢?我还得留在里头过年不成?”商商好笑的看了眼翠儿。 翠儿是才进厨道不久的小丫头,年纪还小,对以前的那些事情也并不清楚。在她看来进宫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对于商商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出来颇有些不解。 听得商商如此说,翠儿调皮的伸了伸舌头,呵呵傻笑了两声便不再问了。 趁着马车一路行驶,商商在随身带出来的包裹里翻了翻,找出了两张面额不大不小的银票。 九嵕山并不是什么繁华之地,除了山上的干货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带回来的几株上好的山参和灵芝已经交给李子骞带回了卫国公府,但想起他说初瑶也回来了,商商还是决定去西市瞧瞧,为初瑶买些礼物。 马车在西市的街口停了下来,翠儿当先跳出马车,回身拿了个小凳放在脚边,这才将商商扶了下来。 站在西市的街口,看着西市街上热闹的人群,商商不由的又想起了和初瑶来逛西市的那次,那次莫名其妙的被掳可是让她吃了不少亏。 带着翠儿在人群间穿行,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是往年的那几间,这一年多过去,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似乎里面的伙计象是换了些生面孔。 商商漫无目的的在一间又一间店里留连,有些拿不准该给初瑶带些什么。从初瑶和唐骏去蜀中算起来,她们也有两年多的时间没见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还象以前一样跟个小孩子似的? 逛过一间又一间的店,却始终没有看到中意的东西,商商不禁有些烦躁,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总不成到了快擦黑的时候再去吧? 翠儿却是一脸兴奋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她年纪小,平日大多是在厨道做活,很少出来逛,这回跟着商商出来,倒是看到不少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真是看到什么觉得稀奇,一张小脸泛着兴奋的红光。 “姑娘!你看这绸带真漂亮!”翠儿冲进一间街边的铺子里,高兴的拉着一条细细长长的五色绸带,兴奋的叫着。 随着翠儿的动作,这条细细的绸带发出了一阵清脆细碎的“叮铃!”声,象是清晨林中流过的清泉,隐隐似带着花草的芬芳。 商商转过头时,正看见翠儿手中垂下的绸带,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象是一条流泻在翠儿纸间的小溪,清凌凌的晃着她的眼。 抬头看了看翠儿进去的这家店,铺子的门楣上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牌匾,漆成红色的“姚记”两字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道,虽不刺鼻,但也看得出来是一家新开的铺子。 “嗯!确实不错。”商商走近翠儿身边,撩起一条绸带细细瞧着。 一眼看过去,店里的柜台上还放着好些成品的足金首饰,看得出来这是一家刚开张的金饰店,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一条条绸带挂着。 看两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家,店里的伙计也不好凑得太近,离着两人半步远的样子,带着恰如其分的热情道: “两位姑娘可是看中这金铃儿带子了?这带子可是我们铺子里独有的,每一条绸子都是选了上好的蚕丝织成的,花色各不相同,全都镶上了金铃儿,用来束发最好不过,走起来还带着清脆的铃铛儿声音,最是适合姑娘们这般年纪用了。” 商商饶有兴致的一条条看过去,确实每一条的花色都不一样,拉起来摇了摇,那铃声清脆悦耳,一点都不显得嘈杂,倒真是好东西。 以初瑶活泼好动的性子,这绸带定能得她青眼!商商自己看着也很是喜欢,想着要不要也给自己买上两条,好回九嵕山以后束发用,省得她再挽那些笨重的发髻。 “就这几条吧!替我用锦盒包好了,我好送人!”商商挑了四条颜色鲜亮,金铃儿看起来也差不多大小的绸带,递给了伙计。 “姑娘您稍坐坐,这就给您包起来!”伙计想是很少见人不讲价直接买东西,高兴的将商商引到一旁的胡凳上坐下,上了两杯茶水便颠颠的往柜台边结帐去了。 商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两眼在店内好奇的打量着。 这间金铺并不大,门脸只有四步宽,靠左侧的门边便是一条长长的柜台,上面一个个的摆放着些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方形锦盘,里面一套套的摆放着成套的头面首饰,此时伙计正和掌柜的在柜台后面为她挑的那几条绸带算帐打着包,柜台的对侧便是挂着一根根细长的绸带,各种花色的绸带上一串串金铃儿正迎着风轻动,发出一阵阵悦耳的铃声。 在长安城开金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现如今长安城里的金铺可是都有朝廷中的大人做后台的,这家金铺一看就是新开张,想必还是很有些门路的。 “嘻嘻!你可听说了?昨儿高阳公主府上又在慈恩寺包了场子了,进香的人都不让进呢!” 商商正喝着茶水,踱到了柜台边看着那些手工精美的头簪、项链,冷不防听得身后一个脆脆的女声低低说道。 “哼!还公主呢!如今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是看上庙里的和尚了!真是丢脸!”另一个女声语带轻蔑的回道。 “嘘!你小点声!你不怕惹祸啊!小心让人听去!” “别人怕她!我才不怕呢!我家老爷可是御史大夫,她是公主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人弹赅?我听我家大人说,今天早上的早朝,御史台的奏折把皇上的御案都堆满了,全是弹赅她骄横跋扈、不守妇道……” 商商微微皱起了眉,转头看去时,却见两个装扮华丽的妇人凑在她刚看过的绸带跟前正说的热闹,见她看过来,才悻悻的住了嘴,其中一个轻咳了两声,做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另一个不以为然的妇人一脸不情愿的离开了这间铺子。 看着两个女人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商商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转头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锦盒,结了帐,便拉了翠儿出了铺子。 直到上了马车,商商也没个笑脸,倒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翠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好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翠儿,刚才在那店里,那两个女人说的话你听见了么?”商商觉得有些头痛,这都是什么事啊! “什么话?”翠儿有些莫名其妙,只瞪大了眼望着商商。 “就是……关于公主的那些。” 看着翠儿莫名其妙的表情,商商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想着:翠儿还是个孩子,问她这些会不会不太好? “哦……姑娘是说她们啊!”翠儿恍然大悟的道:“这有什么啊!翠儿还看见过公主的马车停在慈恩寺的门口呢!城里的人都知道,公主是喜欢上辩机师父了!” “翠儿!”商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高阳公主也太强大了吧!还是说大唐的公主都是这么强大?连给老公戴绿帽子都戴得这般明目张胆?难道她真的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看着商商惊讶的样子,翠儿心中略有些小得意,她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 那次跟宋妈一起去慈恩寺还愿就看到过公主的马车,当时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马车真漂亮,连车角上垂的络子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式,后来等到和宋妈一起出来时,正好看到公主红着脸从慈恩寺后院里出来,那眼睛象是含着水光一样,漂亮极了! 她还羡慕了一下,结果被宋妈骂了一顿,说这是不正经的女子才会那样子,她这才知道公主是去偷偷看和尚去了。 看着翠儿一脸孩子气的得意,商商也只能无语了,心头却蒙上了些忧虑。高阳与辩机的事居然弄到了这样街知巷闻的地步,着实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也开始有些理解为何玄奘会特地拜托苏敏之给她递信了。 马车便在商商的忧心中缓缓的停在了卫国公府的门口。商商调整了下心情,这才挑开了帘子,带着翠儿下了马车。 守门的老家人见到商商,赶紧笑脸相迎,将商商带进了府里内堂。 李初瑶得了仆人报讯,从内院里匆匆的跑出来,见到一身宫装的商商只稍愣了愣,便又哭又笑的扑了上来。 “你这个商丫头!可真是狠心,一去便是一年多,也不给个信儿回来。” “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跟着唐公子去了蜀中那么远的地方,也没见你给我捎个信儿!”商商毫不示弱的抢白回去,却也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李初瑶跟着唐骏走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可自己走的时候初瑶却不在,算起来两人竟已有两年多未见了,也难怪初瑶念着她。 “初瑶,这是我在街上偶然看见的发带,想着你会喜欢便给你买了回来,九嵕山那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是回长安来给你挑些小东西,你可别嫌弃。” 商商擦了擦泪,从翠儿手中拿过那个装着绸带的锦盒塞进李初瑶的手中,看着破啼为笑的李初瑶,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 初瑶接过了锦盒却不急着看,伸出手只想着去刮商商的鼻子将那两下刮回来,两人正闹着,李子骞跟在初瑶的身后走出来,见到两个闹成一团的丫头,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在两人额头轻点了两下。 “你们俩啊!谁都不用说谁,都是两个狠心的丫头!” 初瑶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正要反驳,却被李子骞瞪了一眼,只得伸伸舌头闭上了嘴。李子骞这才转向商商道: “爷爷在房里,正念着你怎么还没到呢!” “早上进了趟宫,一出来便到了这时候,倒是劳爷爷久等了。”商商对李子骞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往李靖的卧房走去。 一年多未见,也不知爷爷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章 池鱼之殃 转过小角门,商商一眼便看到了李靖的卧房门,门外正站着一个面孔熟悉的老家人,看到商商跟着李子骞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商商小姐回来了?老公爷正等着小姐呢!” 当初李靖认了商商做义孙女,那可是阖府皆知的,是以府中家人也都是以小姐相称。 “文伯!”商商笑着和老家人寒喧了一声。 “是商商来了么?”屋里的李靖听到门外的声音,扬声问道。 商商朝文伯笑笑,李子骞推开了屋门,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爷爷!商商回来了。”初瑶还没进门便嚷上了。 屋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窗棂上蒙着的白色绢纱将窗外的阳光变得柔和起来,透进来后便显得不那么刺眼。 卧房里的摆设还是一年前的样子,隔间前的多宝格上依旧摆着两个商纣时的小鼎,一炉香正放在多宝格上袅袅的冒着淡淡的烟,房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味。 “这一年多没见了,让爷爷好生看看你。”李靖躺在软榻上,身上搭了一条织锦毯,朝着进门的商商招了招手。 商商越过先进门的李子骞,上前两步走到李靖身前,拉住了李靖伸向她的手,触手之下只觉得李靖的手干瘦枯硬,那皮肤都象是快要裂开了似的,竟是比一年前苍老的多了。 “爷爷!”商商低低的叫了一声,眼中有些泛泪。细细的摩挲着李靖的手,商商的目光仔细的一点一点在李靖脸上巡逡。 这时商商眼里的李靖与一年前确实是有了很大的区别。 当年的李靖虽然是年老,但是精神头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大问题,相反那一双眼睛看着却根本不象是老年人,反而透着些比年轻人更通达的精明。 可此时的李靖却没有了当年的那份精神,已经一片雪白的发须,凹陷下去的脸颊,眼角深深的皱纹都显示着他的垂垂老矣,就连当初那通达一切的双眼也变得昏黄了。 “商商,你这一年同李默呆在九嵕山还好吧?”李靖看着商商的眼睛,干瘦的手拍了拍商商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 “商商很好,让爷爷担心了。”商商将李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只是一年而已,爷爷怎么就成了这样?”商商有些哽咽。 “商丫头!人老了,总有这一天。”李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这个丫头,总是看不开!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一辈子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讨,也算是造下了不少杀孽,能象如今这般老死家中,有儿孙尽孝送忠,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爷爷说什么呢?商商还想爷爷送商商出嫁呢!”商商抹了抹脸上的泪,半带撒娇的说。 李子骞说得没有错,李靖的身体确实不乐观了,看他如今的脸色,的确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李世民的突然离世,想必对李靖的心理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她当时为了照顾李默却没有怎么关注李靖,此时想起来,更是分外内疚。 “小丫头!真不知羞!”李靖呵呵笑着,伸出手来在商商脸颊上轻刮了一下,眼里的笑意却是益发明显。 “爷爷!商商给您带了几株自己采的山参和灵芝,这两天就给您炖了补身子,可好?”商商想起自己带回来的药材,忙岔开了话题。 “好!好!九嵕山是帝陵所在,自有龙气相佑,想不到我老了老了,还能吃上九嵕山上采下来的灵芝,呵呵呵!”李靖轻笑着,拍了拍商商的手。 李子骞和初瑶在一旁站着,看着爷爷的脸色稍有好转,都是跟着松了口气。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在爷爷身上应该也算是行得通的。 三人陪着李靖又说了会话,看着李靖渐渐有了些睡意,这才辞了出来,去了前厅坐下说话。 “商商,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我还想和你一起去街市上逛逛呢。”初瑶拉着商商的手,有些不舍。 “只怕待不了多久,李默还在九嵕山等着我呢!”商商愧疚的看着初瑶。 看着李靖的精神如此差,她也想多陪陪李靖,可是李默一个人在九嵕山她不放心,如果她太长时间不回去,她怀疑李默只怕会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了。 “又是那个李默,他有什么好?让你连姐姐都不陪了!”初瑶不满的嘟起了嘴。 太宗殡天时她还在蜀中,好多内情并不清楚,回来后又忙着照顾李靖的身体,倒也没有人特意告诉她李默的身份,她也不清楚商商和李默的关系。 “初瑶!别胡闹!商商在九嵕山是为先皇守灵,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李子骞在一旁轻声的喝斥了一声。 初瑶不清楚,可并不代表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是一无所知,李默的真实身份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朝中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没有人会去提起而已。 “商商!你别理她,你事情多,得空回来看看爷爷就行了。”李子骞看着商商,轻声道。 商商的为难他明白,李默现在的情况确实是离不了人。再说了,爷爷也并不是真到了数着日子过活的时候,真若到了那时候,商商肯定也是得来的。 不管怎么说,商商也是入了李家门的义孙女,哪里能真少了她? 初瑶看哥哥象是生了气,又见商商确实是为难,这才是扁了扁嘴没了声音。 “初瑶姐并没说错,这么久不来看爷爷确实是商商的不对。”商商转而看向李子骞,并没有半分的轻松,李靖的情况她并不乐观。 “我呆在长安的这几天会尽量多来陪陪爷爷,子骞哥!若爷爷这边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商商去做,也算是我为爷爷尽些心吧!” “也好!”李子骞看了商商片刻,爽快的答应了,爷爷多看见商商想必也是能开心些吧? 见李子骞答应,商商也高兴了些,脸上这才露出了点笑模样,初瑶也笑着对商商道: “今晚你就留在这边陪我吧!让你身边的小丫头去给你哥哥报个信儿,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好啊!” 商商看初瑶高兴,便也没推辞,对着翠儿吩咐了两句,便命她坐着车自回了厨道。 李子骞见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起了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便笑了笑,正打算退出去。 商商却忽然想起了在街上遇见的那件事,想着她也不认识什么朝中官员,更没处打听朝堂上的事去,只能问问李子骞了。 “对了,子骞哥!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李子骞停下身来问道。 商商将街上所遇到那两个妇人的事说了一遍,一边的初瑶却已经是听得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一脸咂舌不已的模样。 “这事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御史大夫上书弹赅倒确实是今天的事。”李子骞想了想道。 他这一说,商商倒想起了进宫的时候看到的李治案头的那一叠奏折,想了想那一摞可怕的高度,不由心中有些发寒。 难道说这些奏折全都是弹赅高阳的么?忽又想起小成子在她出宫的时候提到的弹赅皇室的话,心中不由更是担心起来,若是真的闹到了众人皆谤的地步,那玄奘法师找她又是希望她做些什么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李子骞奇怪的看着商商阴晴不定的脸色,这件事和商商有什么关系? “子骞哥,高阳公主的事到底有多少御史上书弹赅?一个女人家的事怎么会弄到人人喊打的地步?那些朝中的御史都没事做了么?”商商并没回答李子骞的问题,反而对朝中御史的反应有些奇怪,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不成? “好象是说御史台的大夫们都有份,到底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至于说一个女人家的家事弄到人人喊打,其实也是高阳自找的。”李子骞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轻蔑和鄙视闪过。 高阳的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会引来御史台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也是缘于她的跋扈。她在去往慈恩寺的路上,因争道将御史大夫陈祈良殴成重伤,这才引起了御史台同仇敌忾的一力打击。 “自找?”商商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李子骞。 看商商一脸的不明所以,李子骞不厌其烦的将高阳与御史台之间的旧怨说了一遍,直听得商商眉头皱成了“川”字,这才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商商,你干嘛对这个女人这么关心?”初瑶看着商商,一脸奇怪。 “我哪里是关心她?唉!这事实在是麻烦。”商商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玄奘法师有请的事与两人说了一遍。 这件事她也找不到其它的人可以问,李默又不在长安。如今她也就剩下了李家的兄妹两人还可以商量一番了。 李子骞和初瑶这才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不由得同时摇头。 “被一个这样跋扈嚣张的女人看上,这辩机也实在是受池鱼之殃!本来这次的事跟他是没有半分关系的,高阳自己要打人,他哪里又知道?只不过看这样子,为了平息这次的事,弄不好他就要变成代罪羔羊了!商商!玄奘法师这个请托不好办啊!”李子骞一副可惜的样子,边说边叹息。 辩机的名声他听过,去慈恩寺的时候也曾有机会清谈过两句。不管相貌还是学识,辩机都可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不止高阳,不少女信徒都对他十分青睐。 这次他被牵扯进这种事情里,虽说是有些无辜,但也只能说是他的劫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章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在卫国公府过了一夜,陪着初瑶说了半宿的话,两人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商商便起了身,找文伯问明了李靖平素的生活规律,便进了后院小厨房,亲自给李靖熬了一小锅小米茯苓粥,又扮了两碟麻油小菜。 等初瑶起了身,两人一起伺候着起身的李靖用了早饭,自己也陪着吃了些东西,这才起身告辞出来。 李子骞替她叫了马车等在门口,跟依依不舍的初瑶说好了还会再来看望,商商这才坐上马车缓缓离开了卫国公府。 坐在卫国公府的马车上,任由车夫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穿街过巷,商商却坐在车里想着李子骞临出门时给她的告诫。 虽然李子骞并没有说得太透,但商商还是感觉得到他的善意,他也并没有问为何玄奘会托人托到商商的面前来,只是状似无意的说,皇上这段日子朝中诸事不顺,只怕是想要拿人做伐了,要商商诸事小心些,别被人当了枪使。 想到李子骞关切的眼神,商商心里只觉得暖暖的,虽然这个哥哥只是半路冒出来的,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是很关心她的。 “但愿这事……没有那么让人难做吧……” 商商微微摇了摇头,不太有信心的嘀咕着。虽然对于这个希望她自己也不相信,可是这一切还是必须得见到了玄奘才知道究里,现在猜测也只是无谓。 “小姐!慈恩寺到了。”赶车的车夫是卫国公府里的老人,车赶得极稳。在商商几乎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已经缓缓的停在了慈恩寺的正门口。 商商掀开帘子,手一撑便轻巧的跳下了车。 在九嵕山待的时候长了,她也早就习惯了不用人伺候的生活,初瑶本打算让珊瑚跟着她出来,也被她婉拒了。 这是一间哪怕在后世都仍然极为著名的寺庙。虽然在此时看来,不论那大雄宝殿还是殿里的佛祖菩萨都是那样崭新的还象是散发着未干的油漆和金箔味,但也并不妨碍商商饶有兴致的将它们全都做为名胜古迹来看待,要知道后世的慈恩寺可是经过多次战火一再翻修过的,哪里象她如今看到的这原汁原味的盛唐气象? 这是座占地极广的寺院,总面积几乎占去了晋昌坊的一半之多,总宽度达到了三百二十五步,建制异常庞大,共有大殿、端门、翻经院、云果院、太真院、浴室院、南池、西院、东楼等单元,当商商站在这座庞大的建筑群前面的时候,着实是为时人的智慧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打发了车夫自己回去,商商平复了一下自己被震到的心,便转身随着进香的人流慢慢走进了慈恩寺。 在怀着赏景的心情走过了建筑雄伟、装饰华丽的大殿,井然有序的云果院和一派谦和的太真院之后,商商才慢慢的转过一道月洞门,往后进的翻经院而去。 这间翻经院是不对外开放的,鉴于玄奘转为慈恩寺住持的时候还在翻译着从天竺带回来的经文,是以建造的时候李治特别要求建了这间翻经院作为玄奘的方丈室,方便他在慈恩寺继续进行翻译的工作。 而在他的带领之下一同进行翻译工作的窥基等僧人也一同居于这间翻经院中。 顺着园里的青石径一路走来,路旁栽种着的虬劲青松间隐隐有白墙黑瓦的僧舍隐现。 就在商商走到月洞门跟前,刚要提脚往内走的时候,从一旁的一株青松之后不声不响的冒出了一个面貌平和神情安祥的小沙弥。 “女施主请留步,此院并不对外,还请女施主往前殿随喜。”小沙弥的声音清晰平和,语声中虽还带着些稚嫩,但却让人不能小觑。 “小师父有礼了,是你家玄奘大师约我前来,还请小师父通报一声才好。”商商毫不意外的向着小沙弥行了个礼,将袖中带着的玉牌递给了小和尚。 这个小沙弥年纪虽小,但看他言行举止倒是颇有大家风范,假以时日精研佛法,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宗师。 小沙弥略抬了抬眼,看了看商商手中托着的玉牌,脸上神色不动,也并没有伸手去接,只单手在胸前打了个稽首,轻声道: “还请女施主稍待,小僧禀过师父再来迎接女施主。” “有劳小师父。”商商将玉牌收了回来,略躬身回了一礼。 小沙弥转了个身便进了翻经院,商商只得在原地等着。 默默看着眼前寂寂无人的内院,恍然间竟有种仿如隔世的感觉,方才在前院的那些喧哗热闹竟象是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墙一般,全然的没了声息,只剩下了松枝间跳跃的鸟儿在渐暖的阳光中不时的啼鸣两声。 小沙弥倒是很快便回来了,看到商商仰着头微闭着眼倾听鸟鸣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女施主!师父请您进去,您随我来。” 出声打断了商商的冥想,小沙弥低了头在前引路,将商商径直的带进了院中,沿着头顶绘满了佛经故事的抄手游廊一直走到了一排白墙黑瓦的僧舍中的最后一间。 “女施主请进,师父已在房中恭候。”小沙弥单手当胸,一手在门边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多谢小师父。”商商向小沙弥道了声谢,直起身踏进了禅房。 这只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简单房间,向南的一面墙上开了几扇大大的窗子,采光做的非常好,撑开窗子整个禅房看起来就相当的亮堂,看来当初修建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日后伏案工作的需要。 当窗的地方放了一张长条形的案几,上面正堆满了一卷卷或开或阖的经卷,一张止铺了一床薄褥的禅床紧靠着西面的墙壁,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案前的蒲团,再没有了别的东西。 玄奘法师一身麻衣坐在几案前,推开面前翻译到一半的经文,轻轻的揉了揉眼角,这才对着进门的商商露出了一个微笑。 “施主别来无恙?” “多谢大师挂心,商商甚好。”看了看禅房里简陋的摆设,商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略坐,只得站在进门处回道。 “啊!施主请稍待,老衲实在是慢待了贵客了。” 看着商商站在原地,玄奘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房里竟然连个春凳都没有,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光头,赶紧将长几下的蒲团拉了一个出来,朝着眼前的商商推了推。 他这屋里别的没有,蒲团还是尽够的,只是平日不用都放在案底了,这会商商要坐,才紧着从几案底下拖了出来。 商商失笑的摇了摇头,也不推辞,上前两步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 “大师的信商商已经收到了,不知道有什么想要商商做的?” 既然是来了慈恩寺,商商便也不转弯抹角了,玄奘法师拜托她的事她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如果实在是不行那她也没办法。 见商商开门见山的提出了问题,玄奘倒反而迟疑了起来。 对于辩机的问题,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弟子是他最喜欢的,不管是他的聪慧还是他的悟性,在跟着他译经的众多弟子中都是最为出众的,他原本是有心传他衣钵与他,却没料到出了这件事。 “施主,辩机你也是见过的,如今他被牵扯到高阳公主的事件里,老衲实在是万分痛心。原本只是希望拜托施主将辩机带往九嵕山,令他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修行,可是……唉!”玄奘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他也有不少信徒在朝中为官,昨日早朝上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的情势只怕已经不是离开可以解决的了。 昨天一下了早朝,就有朝中官员给他递来了消息,说是看皇上的意思,象是有意要将问题的焦点模糊,将辩机推出去挡这个锋头了。 可辩机跟随他多年,又是译经的得力助手,佛法也学得甚好。若是就因为这个原因被皇上问了罪,那可是他唯识宗的一大损失啊!由不得他不心焦! “玄奘大师!恕我直言,此事只怕不容易。”商商看着玄奘一脸惋惜之色,不由得正色道。 她不是傻子!若是要她为了辩机的事去直面李治的怒火,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的能力有限,也不会要求李默去做与国家律法和满朝官员做对的事,若是玄奘再拿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牌子说事,大不了她还与他就是。 “老衲也知道,只是在想此事事关佛门清誉,不知有没有可能让皇上网开一面,将辩机交由我佛门戒律院处置?”玄奘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桩极难办的事?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辩机,窥基他们那几个没有一个有他的慧根和灵气,若是没有了辩机,他的大乘佛法又能交给谁呢? “恐怕很难,如今满朝官员都在盯着这件事,辩机与高阳公主的私情本就受人诟病,现在又出了殴人致伤的事,为了皇室的威严,皇上如今正在找人顶缸呢!又哪里容得他脱逃?” 商商为玄奘的天真摇了摇头。不管什么事,一旦涉及到皇权都会变得复杂起来,也不独李治这一人。 “唉!辩机什么都好,就只是这一点还没有看透,红颜白骨,总不过几十年欢愉,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玄奘双掌合十,眼中一片悲悯。 “看透或者看不透,都不过是个人心中所想,大师又如何知他没有看透呢?也许就是因为看透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他才会这般执着,大师自小参佛,又如何能理解红尘中男女?庄子也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商商淡淡一笑,那个白衣胜雪,一身洁净的僧人绝不会是个贪恋情欲之人。他之所以会与高阳纠缠至今,只怕心里对高阳确是十分爱重的吧? 转头看向窗外的煦煦冬阳,商商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在相国寺的放生池前看到高阳与辩机时的情景。 一个是那样的烈如朝日,一个却又是那般的清如冰雪,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在那相望的一瞬间,却让她有了“弱水三千我只取此一觚”的感觉。 那种与生俱来的和谐,就象是生就的两个半圆,碰到了就不自觉的互相吸引,等到合在一起的那一刻便圆满了。 玄奘有些讶异的看着商商,对于商商对这件事的看法,他原本并不抱着希望,世人对高阳公主与辩机之事多有讥谤,他还以为商商必也会对辩机诸多鄙夷,这才不愿意帮他谋划,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玄奘喃喃的重复着商商的话,心中忽有所悟: “施主真是有大智慧之人,老衲受教了。” 商商回过神来,对玄奘一笑道:“商商班门弄斧了!” 玄奘倒是单手竖掌为礼,极为谦逊。 “辩机如今在何处?” 商商想着两人说了半天,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忽然想起跟玄奘说了半天还没有看到这件事件的当事人,不由有些奇怪。 玄奘有些尴尬,却还是回道: “因他与高阳公主的事已经在城里闹得人尽皆知,前不久又出了殴人重伤之事,老衲便命他去戒律院领了罚,如今正在后山面壁,静思己过。” 商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进院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一脸失望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位有名的风流俊俏僧人不在的缘故! 想到此,商商不禁有些失笑。这从古到今看来也不缺喜欢和尚尼姑的人,后世还有人特意寻花问柳到尼庵去,看起来也是从这时留下的根子了!只不知这些人是为何会喜欢那些头上没有烦恼丝的人?是因为特别干净凉快么? “横竖我和大师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我想去后山见见辩机,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也好心中有数些。便是求情,我也能有些分寸。”商商顿了顿,还是觉得要将话说明白的好:“若是求下情来他不领,还依然故我与高阳来往,那这个情我不求也罢。” 玄奘正色道:“这是自然,施主虽然答应为我唯识宗护法居士,可也万没有护着这些犯戒弟子的道理!老衲这就带居士去见辩机。” 商商笑了笑,也不言语。 玄奘见她没有反对,便起了身,打开了禅房的门,将商商领了出来。 走到翻经院门口,玄奘对看守门户的小沙弥交待了一声,朝右引了引,便领着商商径往后山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章 借一步说话 虽说长安近郊自古多山,但慈恩寺毕竟是在城内,玄奘所说的后山也只不过是慈恩寺范围内的一座小小丘陵,位于慈恩寺最里端的戒律院正后方,正对着的就是戒律院的正后门,颇有些牢狱看守的滋味。 一路跟着玄奘走来,慈恩寺后院的宁静配合着前殿传来的隐隐颂经声,让商商的心情也变得平和起来,一连几日的奔波劳累也似乎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说起来,自从她离开了九嵕山以来,象是好久没有这样清静过了。 在家里住着的两天是苏敏之同绿袖的婚事,自是有些喧闹,进了宫又碰上李治那个唠叨皇上,出了宫又一路赶去卫国公府,今天又来了慈恩寺。 细想下来,自己竟是一天也不得闲,此时看着这一路的青松翠柏、听着这佛音梵唱,竟觉得是那么舒服,真想多呆两天休息一下。 “玄奘法师这慈恩寺倒真是好地方啊!若是我将来老了定要在这慈恩寺旁寻个地方住下,也好听听这晨钟暮鼓。”商商瞧向穿过戒律院的小角门走在前面的玄奘法师,半开玩笑的说道。 走在前方的玄奘脚步一顿,嘴角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没有说话。 有些事,还不到说的时候,现在说了也只会徒惹烦恼,倒不如不说,让她自己去琢磨,兴许对她更好些。 “施主是有福之人,若是愿与老衲做邻居,自是求之不得!” 商商跟着玄奘顺着林间小径往植满了菩提树的小山坡上走,却略带狐疑的看着头也不回的玄奘,他说的那个千年气运,她一直想不明白。 “大师曾与我说过,我可独享千年气运,不知究竟是何意?” “呵呵呵!老衲只能说一句天机不可泄漏了,时候到了,施主自会明白。”玄奘轻笑了一声,却并不回答商商的问话。 “又来这一套!”商商悻悻的撇了撇嘴。 真搞不懂这些世外高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来这一套,什么叫天机不可泄漏?不想说就不想说,还偏偏弄这一套来唬人! 看着玄奘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商商也知道他是不会说了,只得闭了嘴,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山坡上走。 玄奘带着商商一路走上坡顶,这才在三间并排的石头房子前停了下来。商商也跟在玄奘身后走上来,站在了这三间石头房子前。 “就是这里了。”玄奘指着眼前三间并排的白色石头搭建的房子道。 商商左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三间房子一色青石条盖顶,不过一人多高,三扇矮小的门开在朝南的这一面,门旁与框同高的地方开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洞,也没安窗框罩窗纱,想来是这是这房子除了门之外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地方了。 “辩机在哪一间?”左右打量了一下三间象极了后世牢房般方方正正的房子,商商问道。 “正中这间就是了。” 玄奘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走上前去打开了锁着的门。 “这还真成了牢房了。”商商低声嘀咕了一声,看到玄奘看过来忙住了嘴。 一走进这间低矮的石房,商商便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虽然是有门窗,但是由于长年的关闭,这间屋子里还是透着让人骨头发冷的潮湿寒气。 突然暗下来的光线让商商有些不适应,过了好一会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打扰到面壁而坐的辩机,他依旧纹风不动的坐在那张小小的蒲团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方墙壁,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两人进来一般。 商商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外并没有跟进来的玄奘,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向前走向坐着的辩机。 那一身白色僧袍的背影,即使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只剩下一个蒲团的地方也显得那么自如,就象是在一场平常的法会上一般。 商商扫了一眼铺着青石板的地面,慢慢的在辩机的面前坐了下来,深深的看着他静如止水的眼。 从正面看清辩机,才真正的看到了他的变化。那个一年多前干净得象是冬季第一场雪一样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已融化成了一泓静谧的春水。 此时在这间简陋的斗室里,他的沉默显得那么的安宁,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出了这间斗室之后会不会就变成一阵滔天的洪水,将他自己彻底的淹没! “辩机……”商商的声音有些低哑。 “施主!”也许是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辩机的声音有些干涩,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温暖。 “你……” 望着辩机微带着笑意的眼,商商忽然觉得自己的所有言语都已经变得多余。 眼前的辩机既不是一个陷于情欲中的男子,也不是一个被爱冲昏了头的傻蛋,他的冷静和从容都在那双漆黑的眼里显现的明明白白。 看着商商的踌躇,辩机忽然笑了,眼里的冰凌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都融化了开来。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人!” 辩机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些缥缈,双眼似乎透过了商商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象是一团火,拼命的飞舞着,想要烧尽这世上的一切,我……也只是被她烧尽的那其中一个。” 说完了这一句话,辩机忽又笑了笑,看着商商的眼带着些真诚的味道。 “施主心意,贫僧明白,正所谓劫数难逃,她既是红莲业火,那贫僧也只有纵身一跳了。” “辩机!”商商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就明白,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人有时候会身不由己。 “其实此事也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且容我想想办法,这几日正是风头上,你且呆在这里,待过得几日那些御史们便不会这般死盯着不放了。”看着辩机一脸从容,商商却忽然有些冲动。 也许高阳是跋扈,可她同时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生在皇家,一段不幸的婚姻就已经是这个女人生命的全部,她的所有离经叛道和嚣张也只不过是她对自己命运无力的抗争,虽然到头来她可能什么也剩不下! “不用费心了!”辩机平静的看着商商。 从看到高阳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他从来没有心怀侥幸,也从来没有奢求!他是佛前发下了宏愿的僧人,这一世早就已经注定了错过,那么剩下的便只有用力的握紧双手,在他还能握紧的时候。 到了再无法相握的那一天,他会放手!放她一条生路! 商商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斗室。 如果在看到辩机之前她还有些犹豫的话,看到辩机之后她却是真正的下定了决心。 她要帮他!帮助这个用尽了所有去爱的男子!哪怕他的爱人并不是一个人人称颂的女子,可是他的爱是真的!她的爱也同样! 玄奘站在门口,看着一脸坚毅走出来的商商,心中松了一口气,也许他的这个弟子终于是保住了! 匆匆的下了辩机面壁的小山坡,商商并不想在慈恩寺过多停留,该见的人已经都见了,决定也已经做下,那么剩下的就是后续的谋划了,她还得再想想。 在玄奘的禅房略作逗留,商商便离开了翻经院,随着小沙弥的身后往前殿行去。 若是要想办法将辩机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耽搁不起。 “让开!你们这些死秃驴!让开!” “来人!把这些人全都拖开!” 还没走近前殿,两人便听见了嘈杂的人声,一把尖厉的女声在这一片嘈杂中显得特别刺耳。 小沙弥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一团乱有些不知所措,商商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停下,踮了踮脚尖,往前方看去。 “你!你!还有你!给我把这些人全都拉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拦着本公主!本公主要见的人还没有见不到的!” 随着这一阵喝骂,商商有些头痛的看到了站在一字排开的一队僧人身后的高阳。 此时的她满脸怒色,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因为她的大幅度动作而有些散乱。而那些僧人们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丝毫没有移动脚步。 站在高阳身旁的护卫们也有些尴尬,这些僧人们根本连手也不曾伸过,他们这些人也是在长安城待的久了的,自然知道这些僧人在长安城的人们心中的份量,当着进香的百姓们的面,一时间又不敢当真下手,双方竟是僵持了起来。 护卫们的瑟缩让高阳心中的怒火越发旺盛起来,眼中的神色益发狠厉,银牙紧咬,恨不得撕了这群挡了她的路的臭和尚。 眼见得事态要往更糟的方向发展,商商不由得有些心惊,赶紧跨上两步,冲着高阳打了个招呼。 “高阳公主!别来无恙?” 正在火头上的高阳听得人叫她,一回头间却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一愣之后才想起来竟是商商。 “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商商的身份虽然她一直瞧不起,可是碍于那个没入籍的李默的面子,她怎么也不能当她不存在,只得沉着脸寒喧了一句,不过,她也没打算和她攀什么亲戚。 “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商商看到高阳的作派真恨不得抽她。 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息事宁人竟还在这里闹,她是嫌辩机命太长是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章 真是麻烦 这是慈恩寺西院的一间无人的小禅房。窗子关得严严实实,一张连被褥都没有铺的禅床孤零零的横在墙角,看上去象是压根儿没有人住过。 同拦着路的僧人们交涉了一番,劝散了周围情绪有些激动的百姓。商商沉着脸将高阳带进了这间临时借来的禅房。 将左右为难的护卫们留在门外,商商独自一人和高阳坐在了这间禅房里。 桀骜的高阳,一脸厌恶的看着空荡荡的禅房,不耐的看着拉着她进来的商商。 “你到底想怎样?为何将本公主拉来这里?” 若不是商商的手劲大到让她无法反抗,她真不愿意和商商来这里。 “高阳!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真的想辩机死你才开心?”商商揉了揉额角,尽量的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如果她不能心平气和的话,她是无法冷静的和高阳商量的,毕竟这其中涉及到辩机的生死,她不想开玩笑。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公主?”高阳斜着眼看向商商,她和辩机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置喙了?还是说……她和辩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想问问你到底想做什么?”看到高阳眼中的怀疑和醋意,商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女人!真不知道辩机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本公主想做什么用不着你管,你最好不要插手!”高阳冷冷的回道。 虽然商商只是梳着简单的辫子头,穿了一身并不起眼的湖蓝色襦裙,但她明艳的脸庞、谦和的气质还是让高阳感到莫名的威胁。她讨厌看到商商那种凡事尽在掌握的样子。 “我才没兴趣管你想做什么!”高阳的不合作让商商也有些忍不住怒了:“只要你别连累到别人,就是你想把你自己玩死都不关我的事,说不定我还会给你送点葬仪!” “你……你放肆!”高阳气得直发抖。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这个女人!不过就仗着李默的关系,居然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我再放肆也比不上你!”商商打断高阳的话,冷冷的看着气得满面通红的高阳。 如果不能让这个女人认清现实,只怕以她这火爆的个性,随时都会为辩机引来杀身之祸,现在的局面已经够糟了,她可不想在还一点眉目都没有的时候整件事情就已经变得无法转圜。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居然跟整个御史台为敌!你是不是嫌你的名声还不够响亮?给辩机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商商厉声喝问。 “你管不着!有本公主在,谁敢找辩机麻烦?”高阳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虽然她对朝堂上的事也有所耳闻,但她并不认为这件小小的风波足以困扰到她,不过是一个御史而已,朝中的御史多的是,也不差他那一个。 商商不可思议的看着高阳。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下无敌么? 哪怕是皇帝,在面对众臣的众口一词时也必须有所顾忌!何况她这个女人!她只不过是一个大唐不知道有多少的公主!就算是先皇在世的时候极为宠爱她,那也只是先皇而已,现在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初的李世民了! 为什么她就看不到这个事实呢? “高阳!你不是小孩子了!是!你是公主!那些御史们不会将你怎样,也不能将你怎样!” 商商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又道: “可是辩机只不过是一个和尚!在如今群情激愤的情势下,皇上必须得要安抚群臣,那么辩机就是一个最好的牺牲品!” 这些道理商商不相信高阳不明白,但是让她更不明白的是高阳凭了什么这样固执的认为李治不会对她出手? “你也是生在皇家,这些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明白,也不应该不明白!” 商商说完了这段话,也不再继续劝解,只是静静的看着高阳的眼睛。她在等,等高阳自己想明白。 高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眼中的神色不断变幻,双唇翕动,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是啊!商商没有说错! 李治的确不会为了她而独自一人面对激愤的群臣。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兄弟姐妹中的一个而已,更何况她又是因为那样一个让人鄙夷的理由引起这样的纷争,那就更不用奢望李治的回护了。 “要不是这些臭和尚,本公主早就将辩机带走了,又怎会让他一个人在此受苦?”高阳恨恨的说道,长长的指甲掐在掌心,几乎要掐破了皮。 “高阳!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辩机愿意跟你走的话他现在早就不会在慈恩寺里了!”商商无奈的看着高阳。 辩机是爱高阳,或许这也会是他一生都必须背负的原罪,可是他却不会为了爱高阳而做出有辱佛门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辩机的底线就是他不能背叛佛门! 不知是商商一语中的打破了高阳的幻想,又或者是高阳自己也明白了,她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雪白。 原本张扬酷烈得象是燃烧的火焰般的人在这一刻忽然就象是熄灭了,只剩下了一具人形的灰烬,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我真的可以护着他的!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高阳的呢喃显得那么的虚弱无力,透着让人怜惜的脆弱。 “高阳!”商商轻唤了一声,这个模样的高阳真是我见犹怜,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张牙舞爪的气势? “你还是先回公主府吧!辩机的事,我同玄奘大师会慢慢想办法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你不能再闹了,你这样下去对他没有好处。”商商走近高阳,轻声劝道。 如果能让高阳安份一段时间,兴许对于御史台雪片似的弹赅也能有个缓和作用。至少朝堂上的李治不会因为这些御史的弹赅而对辩机印象大坏,她也好从中周旋,想想办法。 “不行!我还是得把辩机带走,若是将他留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高阳想了想,脸色虽没恢复,但眼中的神情却坚定起来。 “够了!”商商忍无可忍的喝道,这个人为什么就是说不通呢? “你以为你将他带走又能如何?如果惹得皇上下令的话,别说是长安城,就是偌大一个天下,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难道他们还敢到我公主府里抓人不成?”高阳不信的反驳道。 “有了皇上的圣旨,那些人又在激愤之下,有何不敢?难道你要抗旨不成?”商商嗤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讽。 “便是抗旨又如何?”高阳高高的昂起了头,她从来没有怕过李治,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怕! “抗旨只有一个结果,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到时就是一死一伤的局面,辩机死,你伤!如果你真想玉石俱焚的话,我不介意你选这个方式!”商商冷笑。 她从来没觉得高阳是一个值得她交往的朋友,但是她却不能不考虑辩机。 “你说你要救辩机,可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按照你说的做?”高阳昂起的头颅缓缓低了下来。 是的,她可以不怕李治,但她不能不顾忌辩机!如果辩机真的因为她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那她也只剩下随他而去一途了! “不凭什么,你没得选。”看到高阳服软,商商终于松了口气。 商商的话说得毫不客气,但高阳却无法反驳。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缘,高阳也灰了心。 能真心帮她的李恪,如今早已去了封地,此生也很难再回到长安。至于说房遗爱……那个窝囊废,不提也罢!更何况这次要救的人可是她的姘头,房遗爱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怎么可能还指望他帮忙? 高阳神色变幻,终于放弃了争论。回心一想商商的身份,如果她真心帮忙的话,倒确实是有几分把握,总比她一个人孤军奋战来得好! 想通了这一节,高阳也就不再崖岸自高,看着商商冷着脸不高兴的样子,真心的道: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就相信你这一次,辩机的事便托付于你了,这段日子我会尽量呆在家里,不会给他找麻烦。” 商商认真的看着高阳的眼睛,确定她这是真心的决定,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我会尽我所能的!你这段日子就在家中尽量不要出门,若是你得了朝中什么消息,便遣个人去厨道送个信就行了。”商商略想了想,回道。 商商辞过了玄奘大师,与高阳一同出了慈恩寺,在寺门外同她分道扬镳。叫了一辆歇在寺门口招揽生意的马车,慢慢的驶回了西市街的厨道。 把高阳安抚好了,剩下的就是朝中大臣们的问题,到时只怕免不了还得说动玄奘大师卖了那张老脸去同御史台大人们当中那些佛门信徒们说项,让御史台的力量最大程度的分化。 如果能不动用到李默的身份,商商还是尽量的不想动用。虽然李治现在是皇帝,李默作为他的胞弟,又为了李治的皇位自毁面目,但是挟恩望报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想到又要找借口去探李治的口风她就有些犹豫,李治现在登基为帝,在他的面前玩花样显然是不明智的,但是要不要实话实说,商商还需要考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一章 费心筹谋 商商歪在马车里,微闭着眼静静的想着辩机同高阳的事。 本来以玄奘在长安的名望,辩机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虽说私德有亏,但那些朝中官员们应该还是会给玄奘两分薄面的,更何况辩机确实是极有慧根的人,于佛理极有见地,也曾颇得先皇赏识。 说到底辩机和高阳会弄成如今这地步,跟高阳自身实在是有很大的关系。 若不是她自恃身份,在长安横行无忌打人争道,弄得天怒人怨,那些御史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找一个女人和一个和尚的麻烦,更何况是揪着人家的私隐之事不放。 微微叹了口气,商商睁开了眼睛,撩开了车帘望着街上的行人怔怔的发着愣。 看来还是要想个法子将上了折子的大人们的名单弄到,不然的话两眼一抹黑,更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那些大人们中间还是有些佛门信徒的,倒是可以让玄奘大师先下贴子邀来寺里讨个人情,至于剩下那些……恐怕就得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或许……有没有可能让高阳去给那位陈大人赔个礼?想到高阳那倔强跋扈的性子,商商又不禁有些犹豫,担心她会不会把事情弄砸。 眼见着马车在厨道的门口停了下来,商商放下窗帘,脸上挂起微笑,起身掀开车门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站稳了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了二十个铜钱递给车夫,打发了他离开。 守着门口的门僮儿笑着上前撩开了店门口的蓝布门帘,商商对他回了一个微笑,径直进了店内。 穿过坐了大半客人的大堂,一路直行进了后院,路上的丫头、婆子见了她进来,都放下了手里的事侧了身行礼,商商一一的抬手叫了起。 伺候她起居的翠儿见商商回来,忙不迭的上前问安,接过商商除下来的短獭兔毛披风挂在房里的衣架上,见商商似有些疲倦的模样,便又将商商卧房里的软榻扫了扫,服侍着商商斜靠在榻上,除了鞋子,轻柔的替她捏着脚。 “姑娘怎么这时辰才回来,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念着您呢!”翠儿一边替她捏着僵硬的脚板,一边轻声道。 有小丫头端了茶盘进来,将一盏热茶放在了商商手边,随即轻手轻脚的下去了。 “有些事耽搁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做什么去了?二少奶奶可在家?”商商轻笑了笑,端过茶喝了一口,问道。 “大公子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看暖棚,二公子去城南的分店看帐去了,二少奶奶倒是在,这会儿可能是去厨下瞧午饭去了。”翠儿乖巧的回答,口齿十分伶俐。 “我说怎么没看到她呢!原来是去厨下了。”商商笑着放下了腿,示意翠儿不必再揉了。 以前她总是爱往厨下跑,想不到现在换成绿袖了。想起第一次吃臭豆腐时绿袖一脸的苦像,商商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走!跟我去厨下看看。” 回到了厨道里,商商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想着高阳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解决的,便也不急了。 翠儿应了声是,从柜里重新拿出一件月白狐狸毛大髦给商商扎上,将方才换下的獭兔毛披风用块布包了,想着去厨下的时候经过浣衣房交给粗使丫环清洗。 商商看着翠儿手脚利落的包着衣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自己做惯了,现在看着翠儿这个比她年纪小得多的丫头来伺候她,一时倒真是不习惯。 等着翠儿将衣服包好带上卧房的门,商商这才转身往厨道的后厨走去。 现在的厨道后厨早已扩大成了两间并排的灶房,一大一小,大的那间做了厨道做生意怕大灶,专管厨道里所有生意上的席面、菜色,由宋妈带出来的两个大师傅负责,小的那间更为干净精细,只负责内院里主人们的饭食,则由宋妈亲自主厨。 绿袖此刻就在这间小厨房里,看着宋妈指点厨下的材料,商量着中午做些什么来吃。 商商进门的时候,绿袖正同宋妈指着缸里一条一尺来长的鲫鱼商量着该怎么做才好。 “要不还是红烧吧?这样大一条,炖成汤可是好大一锅,咱家里人口又不多,只怕吃不完?” 绿袖如今已是扎起了妇人的发髻,挽起的青丝松松的垂在颈畔,显得有些新妇的慷懒,鬓边的一朵绛色绢花衬得原本就极为细致的肌肤更加幼嬾。 “也好,炖起来汤是有些多,若是剩了,下一顿再吃就不鲜了。”宋妈想了想,也赞同绿袖的意见。 大公子一早就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上看暖棚,已经交代过不回来吃中饭了,若是做了汤肯定是喝不完,还不如红烧了吃肉,省得浪费。 宋妈和绿袖都是苦过来的人,苏家两兄弟充军塞外也不是没吃过苦,因此上对吃穿都不是太讲究,大多还是以节俭为主。 “什么东西红烧清炖呢?”商商站在门边好笑的看着绿袖对着缸里的鱼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商商!你回来了?”绿袖惊喜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商商。 她新婚那日,两人在新房里匆匆的聊了几句便分开了,第二日又是祭祖、敬茶,第三日回门,忙得团团转。 待得她忙完了,商商却又去了卫国公府,过了一夜到今天才回来,从商商回来,两人竟好好说过话。 “嗯!刚从慈恩寺回来。”商商笑着答道,眼睛却看向水缸里两人研究的那条鱼。 “宋妈!您是打算红烧了这鱼么?” “是啊!姑娘觉得呢?”宋妈笑眯眯的看着商商:“你可是好久没回来了,想吃什么宋妈给你做。” “咱们家里一向吃得清淡,要不――清蒸吧!绿袖你觉得呢?”商商想了想,清蒸鲫鱼的味道清淡,而且极为鲜美,家里人一向口淡,应该会喜欢吃。 “清蒸?”宋妈有些狐疑,鲫鱼红烧和清炖她都做过,这清蒸倒还真没做过。 “我来做吧!在九嵕山也是我下厨的,这厨艺倒没丢下。”商商笑看着宋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她也想为家里人做些什么,只是一顿饭,也累不着她。 “商商做菜最好吃了,宋妈,便把这鱼交给商商做吧!咱们俩挑两样别的菜,一起做四菜一汤想来应该够吃了。这鱼留下一条,若是做得好了,晚上等大公子回来咱们再蒸一条,怎么样?”绿袖拍着手一脸赞同。 对商商的厨艺她是极有信心的。只要想想能将豆腐弄出那种奇怪的吃法,还能让她的哥哥凭着这小小的豆腐块挣下一份家业,她就信心十足。 “那我就给姑娘打个下手吧!今儿就由姑娘主厨,咱们也尝尝这清蒸的鲫鱼。” 宋妈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兜网,将缸里的鱼捞了一条略小些的出来,想着中午人少,先吃这条小些的,晚上等大公子回来了再吃那条稍大的。 三个女人说笑着将午饭整治妥当,正准备差人去城南催了苏敏之回来吃饭,前院便传来了苏敏之的说话声,惹得商商对绿袖好一番嘲笑,羞得绿袖脸儿红红的,直说待李默回来她定也要这般笑回来。 苏敏之乐呵呵的看着绿袖和商商闹成一团,一脸满足的笑着。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夸奖了一番商商的手艺,说好了晚上再蒸一条鱼,这才命小丫头们将桌上的残羹撤了下去,一人捧了一杯茶,坐到花厅里闲话。 商商心里搁了事,便有些心神不定,与三人说话间也时常会走神,苏敏之虽有些觉得奇怪,但也没有问,只是以为出来的时间长了,她有些担心李默的缘故。 “商商,你回来也有三四天了,你看是不是明日将卫国公、子骞兄、初瑶小姐还有绿袖的哥哥嫂嫂接来玩一天,也算是大家在一起聚聚!”苏敏之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想了想道。 商商难得回来一趟,接亲戚们来玩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卫国公是长辈,更应该多多孝顺,老人身子虽然大不如前,却还一直对他们兄妹照顾有加,时常会让李子骞来厨道探望,怎么说都该请老人来家里吃顿饭、散散心才是。 “是啊!商商!我哥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说要过来谢谢你,可一直都没有机会。”绿袖在一边笑着说道。 “接亲戚们来家里玩这本是应该的,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就不用了。都是一家人。哥哥你拿主意吧!若是觉得明日好,便早些下贴子,迟了怕不好安排。”商商回过神来,也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写贴子,马上让人送出去,就定在明天吧!商商!你和宋妈将明天的菜色定下来,要用什么材料我也好事先准备。” 苏敏之想到就做,将茶盏放下,起了身去书房写贴子,绿袖也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去了书房。 宋妈见绿袖跑得快,不由的笑道:“这个小妮子倒是跑得快!有了相公就谁也看不到了!” 商商满脸笑意的看着宋妈:“由着她吧!她和二哥过得好便是了!” “谁说不是呢?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跟着姑娘到今天,总算是修成了个正果,二公子也是个知道疼人的,若是能快些添个娃娃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宋妈感慨的看着绿袖的背影。 “走吧!我们去厨下看看,拣缺了的补上一些就是了,都是自家人,又有老人和孩子,咱们挑些好消化的菜色吧!” 想了想卫国公现在的身体,又想起袁铁牛的媳妇槐花儿刚生产完不久,商商便决定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免得老人孩子一时吃多了,万一不消化闹起肚子来反而不美。 宋妈也点了点头,两人便放下茶盏,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同宋妈定好了第二天的菜谱,又和下了楼的苏敏之交代了要采买的材料,看着伙计将贴子一一分送出去,商商这才放下了心。 眼看着时间还早,商商便去了厨道后院的那间书房。想着出来也有三四天的时间了,还不知李默一个人在九嵕山过得如何,便想写封信问候他一声,顺便也将辩机同高阳的事提一提。 李治现在的打算她根本就还一点谱都没有,若是不跟李默说一声,万一真的到了要撕破脸同那些朝中的大人们打擂台的那一步,有李默的支持那定是事半功倍的事情,李治怎么都要给他这个面子。 总之――辩机她要保,李默她也要尽量的顾全,虽说这世上都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但她无论如何也得搏一搏了! 将写满了字的纸卷进一个小小的竹筒里,商商走下楼来,穿过后院的穿堂,走进了自己卧房后的一间单独的小鸽棚。 这间棚里养着一窝灰羽白颈的信鸽,往日便是苏敏之专用来与在九嵕山陪着李默的她联系所用,现在她来了长安,便改成了她与李默来联系了。 商商默默的看着手中的鸽子奋力一振翅冲上蓝天,直到那鸽子在白云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出了辩机和高阳的这件事,看来她回九嵕山的时间只怕得推后了,也不知李默过不过得惯,现在九嵕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她不在的日子里,也不知他会不会去与守陵的人说说话? 若是总一个人呆着可不好。人啊!还是得有个人说说话,这才能过得舒心适意不是? 想起李默闷头不说话的个性,商商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这高阳和辩机的事能不能顺利的解决?她是真想李默啊! 虽然两人并没有成亲,她与李默也一直是恪守礼教大防,又是在孝期,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可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也能觉得安心,相信李默也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真希望能快点解决辩机和高阳的事!”商商低声嘀咕着。 想了想可能会碰到的麻烦,商商还是从书房带了些笔墨之类的东西到自己的卧房里,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写了下来,以防自己忘记,待弄好了所有的事,看着桌案上的几条要点,商商这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二章 长孙大人来访 当那只翻山越岭的信鸽儿飞到九嵕山李默的手中时,他正穿着一身夹衫在院子里舞着剑。 一年多的时间,他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得没了感觉,虽然现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疤,但是能够不用戴着人皮面具在人前出现反而让他的心里更多了一层轻松,为此他甚至婉拒了李治派来的御医,就让这条疤永远的留在了自己的脸上。 双脚一撑跳到空中伸手抓住落下来的鸽子,目光落处看到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李默的嘴角就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估摸着商商也该给他来信了,都已经三四天的时间了,他也很想她呢! 没有她在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会突然觉得象是听到了她回来的声音,待得宁神细听的时候却又是一片静谧。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有些淡淡的失落,只能摇了摇头做些别的事打发过去。 随手将手中剑甩入脚边的土里,将竹筒取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李默嘴角的笑意更深。 信尾处商商只用不多的笔墨提了提辩机和高阳的事,虽然这件事是她现在最担心的,可是鉴于李默对高阳的态度,她的话还是留了些余地。 与她相知甚深的李默却从这廖廖几句中看出了商商的态度,如果是不相干的事,商商是绝不会写进与他鸿雁往来的书信中的,但这个时候她提出来,而且又是摆出了这样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李默只是略想了想便明白了商商的立场。 “真是个傻丫头!自己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这就忙着要替人帮忙了!”摇头失笑的李默珍而重之的将纸笺折好放入怀中,将脚边的剑抽出来,转身进了屋。 过去的高阳虽说一向与李恪相交甚厚,但是对李治和他的手下人倒也并没有过特意的刁难和打压。现在既然商商有帮一把的打算,那他这个做人哥哥的人也大可不必这样的小器。 随手将剑搁在兵器架上,李默慢慢的磨了一砚墨,仔细思量了一番,这才提起笔给商商写回信。 商商若要为这件事居中运作的话,有些人和事他还是要和她交代一声,若不然,真到了着急的时候,她却要去找谁去? 虽然对辩机的印象并不深,但是既然商商要他活着,那么想必也不会是个心思邪恶、下作之人吧? 将要注意的东西细细的写了,想了想,又添了几个人名,想来没有什么问题了,李默这才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小心的将纸笺卷成了一个团,塞进了小竹筒里。 他起身到鸽棚里捉了只鸽子,将竹筒紧紧的缚在鸽腿上,这才双臂一振,将那鸽子放上了天空。 看着那鸽子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这才转身回了屋,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诵读经书。 这头李默正为商商的计划做着打算,那头在厨道里,却已经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望着这个须发半白,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商商真有种面对着老狐狸的感觉,仿佛自己的所有思想在他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果然不愧是李世民手下第一能臣! 既然对方不想先开口,那只能由她这个晚辈加东道先来打破僵局了,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这老头打算看着她看到什么时候? 她可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个老头是被她的这副皮囊迷得神魂颠倒了! “不知长孙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商商姑娘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抚了抚胸前的胡子,语气平静。倒把商商弄得有些拿不准他的来意了。 “商商很好,倒是有劳长孙大人挂心了!”商商嘴里客气着,眼睛却丝毫不放松的看着长孙无忌的脸色,不放过他一点点的神色变化。 长孙无忌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样,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默儿------过得如何?” 这句话似乎是从他的牙缝里蹦出来的,若不是商商盯得紧,只怕这句话就要听不清了,不过听了这句话,商商有些忐忑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他很好,我回来的时候,他给先皇念的《大悲咒》已经念到七百遍了。”商商静静的看着长孙无忌。 他是李默的舅舅。若是在后世,这样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近的,可是在眼下的这个状况下,即便是舅甥关系,也显得那样的疏离,甚至就连一声正常的问候,也显得那样的难以启齿弥足珍贵。 “那就好,那就好!”象是松了口气般,长孙无忌的脸色这才放松了下来。 看着长孙无忌象是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的样子。商商索性把他当作了自家的长辈,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起了李默去九嵕山之后的琐事。 “我们现在住的屋子就在山脚下,背靠山脉,屋子里通了地龙,到了冬天,睡前将地龙烧起来,整个屋子里都是暖的……” 商商絮絮的说着话,长孙无忌的表情中有欣慰也有感慨。 当初他并不太喜欢商商,总觉得她的出身有些让人垢病。可看如今的她气定神闲中带着些温婉的模样,所说的话虽然琐碎却又让人觉得莫名的温暖。不禁觉得这样的女子若能洗手做羹汤陪李默一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唱了半天的独角戏,看长孙无忌听得饶有兴趣,却并不接口,饶是商商口齿伶俐也有些吃不消,趁着话到中途,伸手端起了茶盏解渴。 长孙无忌虽有些意犹未尽,可也不好太过份,只得也啜了一口茶,转头却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由又微微皱了皱眉。 “听说你最近与高阳公主和玄奘大师多有来往?” 茶喝到一半,突然听到长孙无忌冷不丁的一句话。商商虽然有些愣怔,可也明白了长孙无忌今天会突然登门的原因。 放下茶盏,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原本素净的脸上象是盛开了一朵鲜花一般亮丽起来。 “长孙大人怎会突然对商商的行踪感兴趣起来?” 长孙无忌却想不到商商会这样直接毫不避讳,可看她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又不由叹气。 这个女子仍是一片赤子之心,丝毫不明白朝中之事的复杂诡谲,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也不知哪天会摔个鼻青脸肿。 “商商!若你不怪老朽交浅言深,老朽倒有一言相劝。” “长孙大人请讲!”商商正襟危坐,认真的看着长孙无忌。 虽然她与这位老大人并没什么交集,但看在李默面上,他必定也不会害她,有些事也许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朝堂之上的事向来不简单,听听他的意见总是好的。 “此次的事,看似是向高阳公主和辩机发起,但内里却另有深意。商商――你如此莽撞的搅入其中却是不妥啊!”长孙无忌斟酌着言辞,他与商商相交并不深,有些话他还要考虑一番才好说出来。 商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长孙无忌看得心中暗自点头,深感孺子可教,顿了一下才又道。 “高阳公主的身份无疑是极为高贵,由她之错,那些清流和世家们也找到了一个向新皇示威的籍口,以此来显示那些世家是如何的不可或缺。如今朝中一团混乱,皇上也极为为难,你此时扯进来,却让皇上更为掣肘。” “长孙大人所言极是,商商也是有感于此,这才决定在其中插一手,既遂了商商的心,也遂了皇上的心。” 商商听完长孙无忌的言辞,彻底明白了其中关窍。不过是略一思忖,便想清楚了自己的立场。 看着长孙无忌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商商也不点破,只一径淡淡的笑。 也许她的介入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才是! 长孙无忌有些满头雾水,可看商商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叹了口气,告辞离开。 反正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至于商商到底会如何决断,他虽然是长辈,但也不好强制于她,只能到时候尽量护持,不让她跌得太重罢了。 如果靠在门边的商商知道长孙无忌心里打的是这样的算盘,也不知会不会笑出声来。 不过,商商已经大概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既然世家和清流们想要借这次的事情迫李治这个皇上就范,从而一举把持朝政,将那些随着李世民征战多年的新贵们彻底排出决策圈外,那么她就有把握让那些新贵们全都站到高阳这边来! 不知道高阳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点? 想到那个一心痴恋着辩机,完全没有半点心机和城府,只一径飞蛾扑火的明丽女子,她又不禁摇了摇头。 绿袖站在商商身后探头探脑,看着长孙无忌的马车去远,这才上前拍了拍商商的肩。 “菜单已经做得了,你要不要看看?” 商商转过头来,接过绿袖手中一张淡白的竹纸,上面细细的写着请卫国公等人来吃饭时的菜色。 “嗯,我看看。” 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甜点还是换换才好,卫国公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么甜的东西,倒不如换个陈皮炖雪梨,简单又清甜,还可以镇咳宣肺,对老人很好。 遂伸了手点了点纸上写的芝麻汤团,对绿袖道 “这个让宋妈换了陈皮雪梨羹好了,卫国公年纪大了。” 绿袖答应着拿了菜单去了,商商这才回了内院,重新看自己的营救辩机计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三章 开恩科 第二天一大早,厨道才只做了两单早市生意,卫国公府的青布马车便停在了门口。商商得了消息同哥哥、绿袖迎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初瑶扶着李靖小心翼翼的踏着脚凳从车辕上下来,李子骞下了马等在一边。 “丫头!你可不能怪我们来得早啊!”李靖乐呵呵的看着迎上前来的商商,满脸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怎么会?商商刚刚还在想要不要让哥哥去接爷爷呢!可巧您就来了。”商商笑着扶住李靖的另一边手臂,将老人引进门。 李子骞与苏敏之和苏睿之两兄弟见了礼,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这才进了内院,待到在花厅坐下,商商便命小丫头端上了清淡的茶饮。 “商商,你这院子倒是收拾得干净漂亮,不象我们府里,一年四季都是那副模样。” 初瑶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伸过的几枝腊梅,不时的伸出手去抚抚花枝。她是个跳脱的性子,忽然来到新鲜地方,看什么都特别新奇。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托生在大户人家里却不可得,你生在其中锦衣玉食却还来说这俏皮话!”商商笑嗔着初瑶。 “我这里有什么好的?你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真让你住着,保管过不了两天就该烦了!” “嘻嘻!”初瑶歪着头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自顾自的趴在窗前玩着腊梅枝。 李子骞却是一脸无奈,他这个妹子自幼娇惯,若不是秉性善良,只怕早就成了象高阳一般骄横跋扈的女子, “可有早饭吃么?商丫头,我们可是没吃早饭便过来了呢?”李靖一脸可怜的笑看着商商。 早便听说厨道里的早点做得精细,年纪大了的人,难免有些嘴淡,想着既是商商做东,索性便连早饭也在这里吃了。 商商看着李靖满脸的期望,不觉得也有些好笑。这再厉害的人一旦年纪大了,便也象小孩子似的。 忙转过头对绿袖道:“绿袖,还请你去厨下和宋妈妈说一声,先弄三人份的早餐来,爷爷年纪大了,经不得饿。” 看着绿袖出去了,李靖这才高兴的眯起了眼,一副等着大快朵颐的模样。 苏敏之见绿袖出去了,怕她一人弄不过来,便也告了声罪追着跟了出去,只留下了李家人和商商同苏睿之在屋里。 不过半盏茶时间,绿袖便带了两个小丫头来传饭,商商便跟着站起身来,扶了李靖,又叫上初瑶,一行人转到了饭厅。 哄着李靖吃了半盏海鲜粥,又好说歹说的吃了几个烧麦,看着李靖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了她的建议,少用荤腥多吃素,商商心里这才放了些下来。 饭毕,苏敏之告罪去了长安城里的分店,绿袖带着初瑶去看院子里的腊梅和她养着的两只小兔儿,李子骞便和商商扶了李靖去花厅里略坐,苏睿之也在一边相陪。 待商商屏退了左右,李子骞这才放下茶盏开了口。 “商商!按说这话不该我来说,可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少不得还是要说说。” “子骞哥有什么话只管说。”商商淡笑着,心里明白他是为了什么。 本来她一个退了役的教坊司属官,这朝政之事是怎么也轮不上她来插手,可这事玄奘却将她绕了进去,她是无论如何也让不开了。 因此,明知李子骞说得实在是肺腑之言,但她也只能装作听而不闻了。 “高阳和辩机的事,你何苦一定要掺和进去呢?看昨日朝堂上那番争执,此事显然已是不能善了了!你这个时候搅进去,难道不担心到时受池鱼之殃么?” “子骞哥――”商商有些犹豫,长孙无忆说的那番话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同他说。 “商丫头,你有什么话就说,爷爷帮你参详。”李靖到底是老于世故之人,心里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便可以不去做的。 “爷爷!”商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长孙无忌的话复述一遍,也许李靖这位久在庙堂的睿智老人可以给她些建议也不一定。 “长孙大人昨天来过。”商商轻轻道,毫不意外的看到屋里的人全都静了下来。 李靖的长眉挑了挑,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等着商商继续说下去。 “据长孙大人所言,如今朝中世家清流与本朝新贵已成水火之势,虽说此次是借高阳公主跋扈发难,可未尝没有一鼓作气打下新贵势头的打算,爷爷!您看……” “哼!”李靖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样的局面早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有些为房玄龄不值,儿媳不贤,倒累得他死后名声也难听。 “这些世家清流从魏晋时起便是庙堂中的中坚力量,象这样的攻击朝中新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高阳公主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管如何说她也是房家的媳妇,房玄龄那老东西虽然不在了,可他府中之人如果真让这些清流打压下去,皇上的颜面何存?那些从龙之臣们也会因此倍受打压。” “卫国公莫太心焦,长孙大人既然知道,当有应对之法。”苏睿之出声安慰道。 这位古稀老人对他们兄妹多有照顾,现在看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不免有些为他担心。 李子骞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商商。他虽在朝中,却只不过是个挂名的职位,虽然位份高,却没什么实权,象这些朝政党派的东西,竟还不如商商知道的真切。 “大唐国祚方兴,如今皇上又登基未久,如果不能将世家清流之势力打压下去,往后施政势必要受其影响,如今的皇后又是瑯琊王氏嫡女,其祖母更是高祖之妹,如此煊赫之势,若是没有一点压制,等到王家联合了其它世家外戚日重,皇上迟早会受制,那时我大唐危矣!” 李子骞越想越是心惊,苏睿之也听得勃然变色,李靖的脸色更是越发凝重。 自隋以来,虽然世家的势力有所消减,但是仍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也所以才会有高祖李渊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入瑯琊王家为媳的事,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拉拢各大世家,这才平稳登上帝位,各大世家也顺势借助高祖之力缓过了历经战乱后的这口气。 可今时不同往日,大唐早已立稳根基,那些世家若真的心怀不轨有心把持朝政,不给皇上喘息之机的话,恐怕这些世家以王家马首是瞻之下,迟早会成大唐心腹大患! “也许此事并不是没有转机。”商商看着一屋子的人板着脸的模样,却反而放下了心来。 李子骞与苏睿之或许不能代表什么,可李靖的态度却足以表明现在朝中重臣们的心思。李治所重用的一直是李世民留下的贞观重臣,世家所出之臣大多都是处在一些中层或下层岗位。 然而就是这些岗位却也是不可或缺的部分。不管一个国家的政策如何先进,归根结底也得有人施行,若是这些中下层的人全都抵制起来,哪怕是再好的国策也会变成一纸空文,甚至令不出京城。 这就是世家的厉害之处,把持了文化的中心走向和文化资源,让所有的世家子弟占据了重要的中下层岗位。而贫寒的人家,根本没有能力让他们的子弟得到足够的教育,进而与这些世家子弟来争夺那为数不多的官位,即便偶尔有些寒门子弟能进入这个圈子,那也必须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否则就会被整个士大夫阶层排除在外。 久而久之,哪朝哪代也不能忽略他们的力量! “商商有何妙计?”李子骞皱紧了眉头。 作为恩封的闲职官员,他并不能进入政治的中心,但作为本朝新贵的一分子,他还是能本能的感觉到这一次的凶险。 若是皇上的锐气真的被打压下去,那他们这些从龙之臣势必也得受那些世家极大的影响,不说别的,单那些世家清流所提倡的繁多的规矩也会让人窒息。 他可是见过那些世家子弟们,一个个自恃身份,偏偏又别扭得紧,那些世家女子也是心高气傲,眼睛象是长在脑门上,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皇上现在最担心什么?”商商看着李靖轻声问道。 “担心什么?”李靖捋了捋胸前长髯,细想了片刻方道。 “自然是担心无人可用!若不是将那些中层官员罢黜后朝中无人,皇上只怕早就将那些人逐出庙堂了。” “不知道现在开恩科合不合适?”商商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虽然她不懂朝政什么的,但在后世的时候看电视,偶尔也会听到说新皇登基会开恩增加一届科考,称为恩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说法? “恩科?”李子骞有些没明白,李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如在近期提出来吧?也好让那些清流们来个措手不及!哈哈哈!商丫头!还是你聪明!我老头子怎么就想不到呢!”李靖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一手拈须,畅快的笑了起来。 这里的有些关于科考和王皇后的内容不太符合史实,还请各位看客不要太府认真,我只是借来一用。 另外,一个多月没更,希望各位看官不要骂我,我会尽量补回来,谢谢各位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四章 拜访高阳 一家人围炉而坐,吃着热乎乎的团圆饭,卫国公李靖不时的赞着商商的好手艺,直呼李默那小子有福。 饭后商商同两个哥哥并绿袖陪着卫国公一家人打了几圈马吊,一边说着些闲话,将老公爷哄得眉开眼笑,直到华灯初上时才送了卫国公一家人出门回府。 一直到卫国公家的马车行得远了,商商才同苏睿之一起看着小二们关了厨道的正门,回到了后院。 看着商商嘴角隐含的笑意,苏睿之虽然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 “兰馨!” 商商闻声看向苏睿之,脸上的淡淡笑意一如方才。 从她提到恩科起她就看得出来,苏睿之在为她担心。毕竟,作为一名犯官之后,经历过如锦繁华和卑贱如泥,对于朝中之事只怕是避之如蛇蝎,她能理解苏睿之不想她介入其中的苦衷。 “哥!” “兰馨!哥不是想阻止你,只是……朝政之事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便会受到牵连,你……要当心啊!” 推着轮椅靠近兰馨,苏睿之显得从未有过的忧心。 他从边塞逃得一命回来后就再没有了奢求,只希望自己兄妹三人能平平安安的。现在敏之娶了绿袖为妻,兰馨也有了个好归宿,厨道的生意也一直很稳定,他对眼前的生活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 若是兰馨贸然介入朝政,到时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经受得起一次失去所有的打击。 商商温顺的走近哥哥,推起他的木制轮椅往前走,一边轻声道: “我明白,哥!你别担心,我只是借这个势头救人,再说这是对皇上有利的事,有他在背后支持,这件事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的。” “兰馨!那些世家从魏晋时到现在不知经营了多少年,其中盘根错节,皇上想要一次解决哪有那么简单?哥现在担心的是功败垂成啊!到时若是皇上顶不住朝中压力,将你们这些谋划的人推出来,到时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苏睿之小心的压低了声音,这样敏感的话题并不适合弄得人尽皆知,他谨慎的看了看院子里侍候的仆妇们,以确定她们都在他话音可及的范围之外。 “哥!其实皇上想一次性全都解决是不可能的!” 商商将苏睿之的轮椅推到他的房里,点起书案上的八角琉璃灯,这才关上了房门,蹲在苏睿之的面前,平视着他的双眼。 “正如你所说,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如果皇上想一次全部清理,肯定会引起朝中动荡。但是不可否认,世家大族明里暗里把持朝政走向的行为早就已经影响到了朝政清明,再加上与那些新贵们的利益冲突,如果皇上不解决,那就一定会象前朝一样,最后被世家所挟制,所以皇上是不清也得清,没得选择,我跟卫国公所说的,只不过是帮皇上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并由此打开缺口,让皇上能够徐徐图之。” 商商顿了一顿,微微一笑道:“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这些政见自有朝中大人提出,又关我何事?怎么也不会弄到我头上来的,哥放心吧!” 苏睿之认真的看了看商商的表情,仔细想想,妹子说的也不错,虽然是妹子提出了开恩科,但谁又会想到是她提出来的呢?只要她不在高阳这件事上冒头太多,想来顺着皇上的意思救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吧? “但愿如此吧!”苏睿之也笑了。 或许是他太担心的缘故吧?妹子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再想想远在九嵕的李默,他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不再纠结于此。 “你去歇息吧!也忙了一天了。”放下心的苏睿之笑着赶商商回去歇息。 “嗯!那哥你也早些休息吧!”商商将哥哥房里的床头灯点起,叫了苏睿之的贴身小厮进来服侍他梳洗,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才踏进房门,商商就听见了轻微的拍翅声。 一只浑身白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歇在她的窗台上,正自在的梳理着尾巴上的羽毛。 “小珠?”商商开心的上前轻轻的捉住鸽子,毫不意外的看到它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抬手放走小珠,商商凑近灯前展开小笺,细细的看着小如蚊蚋的字。 李默的回信简单明了,只是提到了几个人名,还有就是把李彦拨给了她,让她有什么事可以让李彦去做,剩下的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虽然没有半句温言软语,但商商看了信却觉得心头全是暖意,李默虽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这样毫不犹豫的将李彦调来却是对她最大的支持。 还有他提到的那几位与他有交情的大人,也都是在清流中虽名声不显,但却手握实权且并不属于世家的子弟。 看来李默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世家大族对于皇室权威的威胁,也比她想得要远,只是听她大概的说了便已明白朝中形势,更比她早一步的想到了如何应对,而她只不过是借着比他多些见识想到了开恩科而已,具体的事情只怕还得靠这些大人们来做。 将信笺珍而重之的放进一个檀木小匣,商商小心翼翼的将这个匣子放进床架后的暗格里。 安置好信笺,商商将房门拉开,叫过小桃,打了水净了脸,梳洗了一番,这才睡下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接到李默口信的李彦便来到了厨道。 许久不见,再看到一身布衣的李彦,商商心里也有些感叹。 哪怕李默从来没有打算入朝为官,但李彦却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未有过半点怨言,这种男人间的情谊让商商极为感动。 “商商姑娘!”李彦还是当初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看着商商的眼里多了些轻松的笑意,少了些往日的阴霾。 看来李默的解脱也让他轻松了不少。 “李彦,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商商一边示意小桃上茶,一边笑着问。 李彦只是翘了翘嘴角,却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透露出了心底的愉悦。 “你倒还是这样不爱说话,真不知你以前跟着李默的时候都是怎样过的。他怎么就没被你闷死?”商商笑嗔道。 李彦的嘴角翘得益发厉害,却只是不发一言,笑看着商商。 “好了,好了!真是败给你了!” 商商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上茶的小桃退下,这才将自己连夜想好的话向李彦一一说了,又将李默信里提到的几位大人的名字对李彦说明。 “吏部两位郎官何大人、周大人,和礼部曲大人、刑部刘大人还有御史邱大人,这几位大人虽然身份并不高,但位置都很重要,李默来信里特意提过,我方才说的事卫国公应该会同长孙大人有所布署,你不妨去拜访一下这几位大人,将这个意思略透出来,想来应该会有些收获。” “嗯!我去了。”李彦也不啰嗦,将茶盏一放便起身离开。 他跟着李默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能明白什么事情是他该做的,商商也极为放心他的办事能力。 送走了李彦,商商这才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早饭。想了想李默的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决定再去高阳那里跑一趟。 现在只怕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个性子刁蛮的公主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再弄出什么妖蛾子,那可就真麻烦了。 估计李治现在没什么心思管她,也只有她这个闲人能有心思去敲打敲打她了。 回房叫来小桃替她梳好了发,又吩咐她将厨道里出的点心挑了几样精细些的放进食盒里,这才带着小桃出了门,借着拜访的名头去看高阳。 还没到房府的大门,商商就已经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小桃有些好奇的想挑开帘子,却一撇眼看到了商商微皱的眉,虽然不明白商商为什么不高兴但小桃还是本能的端坐了起来,不想惹得她不快。 商商低声吩咐车夫放缓车速,马车缓缓的靠近了房府的大门。 坐在车里的商商屏息听着马车外的人声,试图从这些闹哄哄的吵嚷里弄清这团混乱的来龙去脉。 小桃乖巧的将帘子撩开了一道细缝,既不让外头的人看到里面的人,又可以通过这条缝观察外头的动静。 房府门口聚集了一大堆人,不过大多是青壮年,只有一小部分是老人和女人,看那衣饰却泾渭分明,一半背对着房府大门的一色青衣小帽,看上去象是房府的家奴,另一半与他们对立的却是粗布麻衣,明显是分为了两个敌对的阵营。 只见那些青衣小帽的仆人们一溜排的排在门口,将大门堵了个严实,不论那些麻衣的人们怎样推搡却始终不肯让开,虽然脸色一片铁青并不好看,但是对于穿着麻衣那些人口中的谩骂却一直三缄其口,并不回嘴,只是象钉子似的钉在地上,不许那些人前进一步。 商商打眼在门口的人身上转了一转,心底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定是被打的那位御史大人家中的亲眷带着仆役们来房府的门口闹上了! 看来想要做这个和事佬并不容易啊!商商揉了揉额角,微叹了口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五章 你得道歉 房府是太宗皇帝御赐,由将作监建造的勋贵府邸,其中的建制全都依足定式。 所有的房舍分成了五个大院子,房家三兄弟每人一个,还有一个主院作为了房玄龄的住处,由于房玄龄的辞世,目前正空置着,剩下的一个客院平常并没有人住,只在来客人的时候才会打开来。 而此时在房遗爱所住的那个院里,热闹嘈杂的程度丝毫不逊于门外的那一堆麻烦。 “你这个贱妇!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我打死你!”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遗爱!爹才走了多久?你就这样吵闹,你要爹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心?” “你来呀!房遗爱!有本事就别在那里叫唤!别让本公主瞧不起你!” 商商跟着引路的婢女一路走近已是破坏得满目疮痍的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了院子里传出来的吼叫声。 院门口房遗直和房遗则的妻子正不安的踱来踱去,手中的帕子已扭成了麻花一般,看到商商走近,两人互视一眼都尴尬的涨红了脸。 虽然同是房家的媳妇,但是在高傲的高阳面前,她们从来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而在眼下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她们更是只能远远的避开,徒留避无可避的房氏两兄弟在院里徒劳的试图分开怒火正炽的房遗爱两夫妻。 “商商姑娘!” 虽然与商商并没有什么来往,这个情景也实在是让人难堪,但房遗直的妻子钟氏还是礼貌的冲着商商施了一礼,房遗则的妻子柳氏也跟在她身后蹲了蹲身。 “大夫人!三夫人!”商商朝两位房夫人施了一礼,心中暗自苦笑。 这样的情景实在不是她来拜访的好时机,但是为了不再节外生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递了贴子。 不管是为死去的房玄龄不值也好,还是为了让高阳消停些也好,她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得见到高阳。 “不知姑娘来此是……”钟氏看了看周围避得远远的仆役们,一阵微红浮上脸。 家门不幸,在这样尴尬的情景下有人来访,她作为房府名义上的大妇实在是脸上无光。但商商的身份还是让她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来应付。 “商商此来是想拜访高阳公主,前几日曾蒙公主与商商谈论音律,今日偶有所得便贸贸然的来了,还望大夫人不要怪商商鲁莽。” 商商仿佛没有听到院子里仿佛翻天似的吵闹,径自冲着钟氏微微笑着,端庄而又娴静。 “商商姑娘,若是平日,你来多玩几日也无妨,只是今日实在不便,你看……”钟氏苦笑着看着商商。 这个女子冰雪聪明,怎会不明白她的难处呢?还是她也想看房家的笑话? “大夫人放心!商商明白,只是还得劳烦大夫人叫个丫环进去递个话儿。” 商商朝小桃递了个眼色,小桃乖觉的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了上去,顺便将另一个礼匣递给了钟氏身后立着的丫头。 “这是我自家做的几样点心和一些小玩意,送给府上的哥儿尝尝鲜,玩玩小东西,还望大夫人不要嫌弃东西鄙陋。” 商商朝着钟氏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的光芒镇定自若,隐含着一股笃定,倒让钟氏有些诧异。 认真的看了看商商的样子,钟氏忽然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既是这样,那我就命丫头进去禀一声,倒要多谢姑娘的礼!” 商商蹲了蹲身:“多谢房夫人!” 钟氏侧过身朝身后站着的丫头低声的吩咐了一句,只见那丫头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给了身边的小丫头,自转身进了吵成一团的院子。 “商商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到花厅里少坐,我这就让人奉茶。”钟氏说着便上前拉了商商的手,亲热的带着她往主院行去,一边示意房遗则的夫人柳氏随后跟上。 “那商商就叨扰了!”商商从善如流的跟着钟氏往花厅行去,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果高阳知道她来了,以她现在有求于自己的状况应该会丢开房遗爱来见她吧?她们两个能够不吵架,也算是为故去的房玄龄解决了一点麻烦吧! 一路跟着两位房夫人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丫头们行动迅速的上了茶便退去,钟氏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得花厅外脚步声响。 三人抬头看去时,一身宫装的高阳带了身边的丫头一头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残留的怒气。 “参见公主殿下!” 端坐的三人忙向高阳见礼,商商跟在房府两位夫人的身后蹲下身去,却见高阳的脸上脂粉未施,肤色惨白,竟然气色极差。 “免礼!”高阳烦躁的挥了挥手,眼中的倦色却显而易见,可见跟房遗爱的这一番争执也着实耗去了她不少心力。 “多谢公主!”三人齐声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商商!你来了……”高阳上前两步拉住商商,眼中的焦急再也没有了掩饰,也不管两位妯娌就在旁边,拉住商商的手就待说话。 “公主殿下,商商刚得了一首新曲,不知公主可有兴趣听听。”商商打断了高阳的话,捏住她的手,重重的掐了一把。 高阳也是聪明人,看了看站在屋里绷着脸盯着两人的两位妯娌,大约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只顺着商商的话头笑了笑。 钟氏看二人这般谨慎,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朝高阳施了一礼,拉了遗则的夫人退出了花厅,留下高阳和商商两人在厅内。 “外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待到两人的背影去得远了,商商才放开了高阳的手,有些不快的看着她。 “我哪知道?我这几天待在府里哪里也没去,闷都快要闷死了。”高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不知道这样会对我的计划有很大影响么?怎么也不知道快些解决?却任由这些人在门外堵着,闹得长安城的人全都在那儿看热闹,你还嫌不够乱么?” 商商不满的看着高阳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这样辛苦是为了谁?若不是辩机实在是个光风霁月的人,她才懒得管这个刁蛮的女人! 早已为人妻的人还在这里任性妄为,羞也不羞? “由他们去就是了!难道他们还能杀了本公主不成!” 高阳不耐的挥了挥手,看向商商的眼里带着些无言的企盼。商商好不容易来她这里一次,她正急着想要知道辩机的情况,可没心情跟她讲那些不相干的人。 “够了!高阳!”商商打掉高阳伸过来的手。 她实在有些头痛这个女人的不知轻重,也许这样的特质在辩机看来是单纯热情,但在她看来只是无知而已。 “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或者不能尽快解决缠在你身边的麻烦!那么恭喜你,你很快就会看到你自己被禁足,而辩机会因为你的无知被砍头示众!”商商压低了声音吼道。 高阳似乎被商商的话惊呆了,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敢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她,而且话语中辩机会被砍头的预言着实惊住了她。 “你……你说什么?”高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纤细的十指不停的颤抖着。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皇上怎么会将辩机砍头?他明知道辩机是我……”高阳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商商毫不迟疑的打断了。 “是你?是你什么?高阳!你不要忘了,你是有丈夫的人!”商商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一下子脆弱下来的女人。 “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做好你的本份,将朝中那些盯着你的人眼光稍微挪开那么一会儿,那你也不用指望会有什么人能帮你渡过这一关。” 商商说得直接,却也未尝没有道理。 不管是她让高阳偃旗息鼓也好,还是让李治开恩科也好,其目的都是为了让朝中那些世家清流的眼光能够稍稍的从高阳和辩机身上挪开一些。让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的引人注目,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关注她们,到那个时候她才能利用一些朝中力量将辩机轻巧的脱出身来。 可是一想到那些堵在房府门外不依不饶的人和房府里吵得不可开交的高阳和房遗爱,商商却忽然的有种无力感,背过身不想看到高阳无知的模样。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高阳无措的看着商商,事到如今她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跋扈,只剩下了茫然。 “先解决府外的人,再跟房遗爱和解,让你的身边平平静静的,这样事情才会尽快的过去。”商商平静的看着高阳。 “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说府外的人该怎么办?”高阳现在看着商商就象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只要是她说的,她都肯去做,只要能救辩机,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好!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府外,向那些围着房府的人致歉,记住一定要放低姿态,认真的道歉!”商商转过身来,盯着高阳微微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的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六章 高兴事 虽说是让高阳去给人陪不是,但是为了她的安全,商商还是让她身边伺候的人跟在她身旁。 毕竟就她做的那些破事儿,人家揍她一顿都是该当。 哪怕她是公主,但是也保不定陈家这一群人里就没有一个愣头青,真要是把高阳打了,那就更掰扯不清了。 隐在房府半开的大门后,钟氏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门外向那一群老老少少陪着小心的高阳。 自从她嫁进房府,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妯娌这样的低声下气过,而这一切全都是她身边的这位商商姑娘一句话的结果。 “商商姑娘!”钟氏轻声唤了一声站在一旁同样观察着府门外动静的商商。 “房夫人!”商商闻声回过头来,看向走近她身前的钟氏。 “多谢商商姑娘相劝,钟氏在这里多谢姑娘了。”钟氏的话音里带着些如释重负,原本拢的紧紧的眉也象是放松了下来。 “房夫人说哪里话来?”商商看着钟氏,冲着她微微一笑回了一礼。 高阳的跋扈由来已久,房府上下早已是深受其害,现在又弄出了殴打朝廷命官这样大的事,恐怕整个房府早已是惶惶不可终日了,要知道现在可不是房玄龄还在的时候了! 新皇登基,谁知道他会不会还给房府面子?她的到来不啻是让房府上下都松了口气,现在这个正在暴怒中的公主终于平静下来,做些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房府的人不感激她才怪! “若不是姑娘,今天这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不管姑娘是出于何因,总归是为我房家解了围,钟氏无以为报,只能是向姑娘说声谢谢了!”钟氏随着话声行了个大礼下去。 她这话倒也说得坦荡明白。商商的身份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没有不心知肚明的。要说拿什么东西来报答她,人家只怕还真看不上眼,可是眼前这个大人情又不能当没发生过,只能是先谢了再谈其它了。 谁让现在房府早已没有了能挑大梁的人呢?钟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房夫人!商商与公主本就交好,如今来看公主也是份所应当,当不得夫人的谢字,只要公主想明白了,必不会再错下去,还请夫人放宽心!” 商商赶紧将房夫人搀了起来,房遗直虽然官位不高,但却有世袭的爵位,让这样一位诰命夫人向她一个白身行礼,这要是让人看到了还不得说她轻狂? 钟氏见商商不肯受她的礼,哪里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当下也不坚持,顺着商商的手站了起来,却向身后自己的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也机灵,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了。 门外的喧闹这时早已静了下来。陈家的人看来也是讲理的,高阳以公主之尊亲来道歉,心里先就平了一半的气,又见高阳举止有礼,全没有半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也就不为己甚,由那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领头将高阳等人教训了半天,便转身离开了。 高阳的脸色却早已是憋得铁青。 她虽然答应商商要给人道歉,但她身为公主,除了当初的李世民,还真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教训过。 要不是她身边的丫头使劲的拉着她,又在她耳边提醒她商商说过的话,只怕她早就忍不住了。饶是如此,也将她气得不轻。 “这些刁民!若是落到本公主的手里,本公主一定叫他好看!陈御史是吧?你等着!”高阳气冲冲的冲进门,也不管跟在后头的商商和伺候的丫头,一头冲进了花厅,见东西就砸! “好了!”商商两步上前,拉住了高阳的手。 “你今天做的很好!如果你能这样坚持下去,只要一个月,我保证你想要做的事一定可以如愿以偿。” 以商商现在的功力,拉住高阳实在是易如反掌,高阳使足了力气也拉不回自己的手,正要发火却听见了商商的话。 “就这样就行了?”高阳压下心头的火气,狐疑的看着商商。 眼角的余光看到跟进厅来的钟氏,有些话商商并不能很明白的说出来,只得伸出另一手拉了拉高阳肩头快要滑下的披帛,用眼神示意她注意。 “那是当然,我不是说过么?你要听我的,现在不是将事情闹大的时候,咱们躲还来不及呢!”拍了拍高阳肩头的披帛,商商安抚的按住她。 钟氏见两人语焉不详,也有些明白了过来,想到商商帮了房府一个大忙,她倒也不想在两人跟前碍眼,与商商行了个礼便退出了花厅去收拾府里的庶务。 “辩机怎么样了?”高阳看着商商充满鼓励的脸,终于将满腹的火气平息了下来。 “他没事!现在在慈恩寺闭关。”商商微叹了口气。 这个公主由始至终都没明白,其实她才是会要了辩机命的那个人!她就是他这辈子都躲不过去的劫! “闭关?那他吃什么?喝什么?”高阳有些着急起来,闭关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可是光听这两个字也明白那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不用你担心,饿不死他!再说这闭关对他也有好处!免得外人进寺来找他麻烦。”商商拍拍高阳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辩机现在闭关未尝不是玄奘保护他的一种方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受无关之人的打扰,遭受无妄之灾。 “是这样?”高阳紧盯着商商的眼睛,辩机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她要确保他的安危。 “嗯!如果这段日子里你能够让外头的人忘了你,忘了当初你打陈大人那件事,那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了!”商商正色看着高阳。 “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与你的丈夫和解,至少要让房遗爱在外面不会拆你的台。你们夫妻恩爱才能让人信服,我也会想办法转移这些朝中清流的视线,给他们找点别的事情做,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没有那么人关注了,事情就好办了!” 商商算是给高阳交了底了,事情已经都筹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执行了。 高阳看着商商笃定的脸色,心中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当下也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路人家已经替她铺了,她就要把这路走好,如果失败,她不会原谅自己! 商商婉拒了钟氏和高阳的挽留,执意离开了房府,钟氏和高阳站在门口,直到她的马车去远了才转身回了府内。 不知道高阳和房遗爱是如何协商的,反正过了没两天,长安城里就已经传出来高阳公主与驸马恩爱非常,一同去宫里拜见皇上的消息。 这着实让长安城里的人们惊讶了一把,但是乐见其成的人也不少,至少房家人和商商就非常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只不过随着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的传闻传来,陈大人家的眷属却悄没声的去长安府尹处将状告公主的状纸撤了回来。 这件事办得很是低调,除了长安府尹和陈家、房家几乎是没几个人知道。当初受理此案的长安府尹百般打探,陈家人却只是说了句:公主年少,轻慢些也是有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改了不少了! 朝中的清流们失去了原告,一下子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起来,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与此同时,朝中忽然有个吏部员外郎上了道不起眼的本章,声称新皇登基,除了大赦天下之外,还应该广开言路,开设恩科以示恩赏。 不过这道本章只是在朝会当中露了个面便被清流们的声音淹没了,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清流们最关心的还是公主打陈大人那个事件,在他们想来,虽然陈家不追究了,但是并不表示此事就已经结束,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绝不应该姑息。 过了没几天,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宰相长孙无忌居然越过中层的世家官员,重新将这个员外郎的奏本拿了出来,并声称:新皇登极未久,实在是应该对天下士子示以恩赏,所以,这个恩科实在是很有开的必要。 这下子,朝中的中层官员们才象是嗅出了些味道,原本还逮着陈家那件事不放的清流们也哑了下来,都是狐疑的看着稳稳坐在皇座上的李治。 这个一直笑眯眯的皇上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听了下朝后特地绕过来的李子骞说到朝堂上那些清流们看着长孙无忌手里的奏本发愣的样子,商商忍不住的微笑了起来。 李治终于出手了! 也是!这么多年了,大唐立国也算是扎下了根基,可那些世家们却仍然妄图以前朝旧制为籍口,把持国家吸取人才的途径。 这让李治怎么能忍受呢?恐怕任何一个皇帝也没有办法忍受吧? 当这个阻力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皇帝要下决心剪除的时候了! “商商!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些世家子弟的脸色有多难看!哈哈哈!”李子骞拍了拍面前的桌子。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听子骞哥你说我也能想得出来了!”商商替他满上一杯清茶,笑着道。 “那些清流们死拽着高阳的那件臭事不放,等到长孙大人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全都愣了,那些郎官们趁机附议,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提上了皇上的案头,那些家伙们只怕要后悔死了!” 李子骞将面前的清茶一饮而尽,虽然他只是个散骑常佚,但是看到那些所谓的百年世家吃瘪还是有些兴高采烈! 那些家伙们早该解甲归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七章 参加恩科 商商倚着门送了李子骞出了厨道,回到后院,便叫小桃替她将头上的珠花拆下,准备小睡一会儿。 前院的丫头过来传话,说是房府的大夫人钟氏求见。 商商微微愣怔了一下,本待不见,但想了想还是对小丫头道: “将房夫人请进花厅奉茶,就说我马上就来。” 待到商商将头发重新梳理好,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走进花厅的时候,钟氏面前已经放了一盏冒着热气的清茶。 “商商姑娘!钟氏冒昧来访还望不要见怪!”钟氏见商商进得门来,忙站起了身。 “房夫人太客气了。”商商一边同她寒喧着,一边在主位坐下。 钟氏示意自己身后的丫环将手中的礼单递了上去,待商商身后的丫头郑重的接过了,这才坐了下来。 商商接过丫头递来的礼单,只一打眼便是吃了一惊,钟氏这次来倒是下了功夫的,礼单上所列的东西虽然都是些精细小巧的玩意儿,但看出处,每一件都是出自长安城里的百年老字号,其价值不可谓不高! 不动声色的将礼单放在桌上,商商这才细看向坐在客座的钟氏。 “不知房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上次的事多亏了姑娘出言相劝,本来是打算让拙夫来拜谢姑娘,但想想姑娘尚且待字闺中,他一个男子不好上门求见,钟氏这才冒昧上门,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听到商商的问话,钟氏放下了茶盏,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鹅蛋脸上的笑意温和得体,看得商商暗自点头。 这倒是个温婉大方,处事得体的,房遗直有福了! 那天一送走了商商,钟氏便回了后院自己的住处,叫贴身的丫头将库房打开来,在一堆珠宝玉石里精挑细选,将里头精细的玩意儿挑了一大堆出来。 商商平白无故的帮她们房家摆平高阳公主的事情,房遗直作为房家现在的当家人怎么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对,再加上因为公公过世的原因,房家的圣眷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能借此搭上商商这条线,对房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房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您如此做实在是让商商无地自容。” 商商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房玄龄的辞世,新皇登基后的朝政变动已经让房府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而且这其中又闹出了高阳的这件事,虽说事主是房遗爱那一房,但在没有分家之前,世人也只会说是房府的不是。 房遗直这个礼部尚书当得也不轻松啊!不然的话,钟氏也不会这般病急乱投医的将这么一大堆珠玉宝贝推到她面前来了。 “商商姑娘不必推辞,这只是钟氏和拙夫的一点心意,以报姑娘周全我房府名声,并无其它意思,姑娘不要多心。” 钟氏无声的笑了笑,她也知道自己与商商素无往来,忽然之间便这样殷勤人家难免会想多,但是事到如今,其实也是给自己多一个朋友罢了,哪里还会有其它的想法? “实在是太贵重了!”商商笑了笑道:“房夫人的好意商商明白,这样吧!这具秦筝我实在喜欢,就却之不恭了,其余的还烦请夫人带回去吧!” 话已说明,钟氏也不好太过强人所难,商商向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的跟着钟氏的丫头出去,片刻后端了一具包着银红洒花缎面的琴进来,站在了商商身后。 “如此钟氏就不打扰姑娘了,姑娘得了闲记得多来走动走动!”见秦筝留了下来,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钟氏也不再逗留,便辞了商商带着丫头和送来的礼物自去了。 商商一直送出了门,这才回转过来,却在院子门口碰到了出来看情况的苏睿之,怕他担心,又给他解释了一番,这才回了屋。 打发了小桃,看着桌上放的那具缎子包着的筝,商商一时倒是有些手痒起来。 回来这么久,倒是有日子没弹了,横竖无事,倒不如打开来看看试试音。 才弹了不过两个音,便听得门响,商商抬头看去时,却见李彦推了门进来,侧间的小桃倒也乖觉,见是李彦进来,只略望了一眼便缩了回去,商商也不以为意。 李彦向着商商行了个礼,这才在屋子当中的圆桌前坐下,一身风尘。 “跑了这些日子了,成果如何?”商商笑着向他递过一杯茶水,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 “还算是不错吧!”李彦也不客气,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你给的单子上那几位大人都说动了,今天的早朝就是这几位大人率先出来支持长孙大人,打了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这几天开恩科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李彦胸有成竹的看着商商,开恩科这一招也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她要的只不过是借着风救人,想来应该不难。 “那就好!”商商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心道:“那些世家会不会在这里失利反而揪住高阳不放啊?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冤枉了!” “应该不会,陈家已经撤回了诉状,这几日那个高阳公主又一直很安份,世家这几天里应该不会有心思去管她,朝中的事还在争执呢!不过,皇上不会妥协的,世家――也该清理清理了!” 李彦略一沉吟就打破了这个可能,现在朝中的争执正呈白热化状态,那些世家应该抽不出空来,只需要抽个空让个不显眼的大人上个折子,把这个案子由皇上定下来,再给陈大人恩赏一下,走走形式,应该就没事了。 “其实所谓世家,这家倒了就会有另一家来顶替他存在,只不过前朝以出身世族取仕的方式实在是不能再用了!” 商商微叹了口气,若不是辩机的事,她也不会掺合到这些朝政大事里来。李默躲都来不及呢! “过两天,待朝政争执最烈的时候,再请褚大人插空上个折子,把这件事定下来吧!以免夜长梦多。” 李彦了解的点了点头,禇遂良同李默的私交不错,这件事拜托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人并不是那些方正迂腐的文人,想来不会推辞。 “你跑了这些天,也该累了,留在这里吃过饭就回去歇息吧!”商商看了看李彦的脸。 连着几日在长安城中各家奔走,现在看着倒是比刚见面时显得清瘦了些,不过脸色看着倒还好,见他眉眼间略有倦色,商商也没有再多说。 李彦依言留了下来,到晚间苏敏之回来,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过了晚饭,这才告辞。 看着伙计们将门板上了,苏敏之拉着绿袖跟在苏睿之和商商的身后往后院走。 这几日他在长安城的几处分店巡查,也听说了不少朝中的事情,对于开恩科他倒是有些自己的想法。 “哥!兰馨!我有事同你们商量。”待几人在内厅里围坐下来,苏敏之才有些犹豫的说道。 “什么事?”苏睿之端着茶盏轻轻的吹了吹。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饭后饮一杯清茶,这样有助于他消食,商商的这一良好习惯在他的身上很好的坚持了下来。 “哥!我想参加恩科。”苏敏之认真的看着哥哥和妹妹。 关于参加科举他也认真想过。当初父亲因为株连下狱,自己这一门的名声算是全完了,虽说现在现在厨道经营的不错,自己家还能在城外的温泉区有一所庄子,也算是小富之家了。 可是如果他参加科举,能够有个功名的话,那么这个家就能更稳固些不是吗? 他也不想什么鞠躬尽瘁,只是想有个功名,再在朝中挂个闲职就好。那样厨道就可以在长安城里真正的安稳下来,扎下根来,将来孩子们也会有个好出身。 “好好的,怎么想起要考功名来?”苏睿之脸色不太好,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弟弟。 他的想法同弟弟完全不同,父亲从座上客变阶下囚也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朝政这两个变幻莫测,他如今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哥!我只是想有个功名傍身,将来生意做得大了,至少也有个地方遮阴不是?”苏敏之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他相信哥哥应该懂得。 “哥!你听外面的人怎么说恩科的事?”商商看着苏睿之,心里隐约明白了他的顾忌,忙打岔道。 “外面的食肆里都在传当今皇上会开恩科以示恩赏,好多在族学或者念过些书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家都盼着恩科开了一显身手呢!”苏敏之笑了笑,将自己在街上听闻的言论大致说了。 苏睿之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敏之怔怔的发着呆,眼中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 “大伯!您就说句话吧!您不同意敏之肯定不会去考的!” 绿袖在一旁小声的唤着苏睿之,自从她嫁给敏之以后,便跟着敏之唤苏睿之大伯,苏睿之也着实将她当自家妹子看待,很是亲厚。 “你真的想好了?一入官门也许就不是你现在想得这般轻松容易了!”苏睿之轻轻的叹了口气。 敏之也成人了!如今有娇妻美眷,让他自己拿主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哥!你也担心的太早了,还不知考不考得中呢!” 苏敏之见苏睿之同意了他的想法,也高兴起来,只是言语间却还是担心苏睿之,竟给自己给自己泄气起来。 “你呀!”苏睿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好笑,摇着头直叹气。 “那咱们就先准备着吧!虽然这科举我们也不明白,不过早些准备好过临时慌张!”商商拉着绿袖的手道。 其实她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只不过看敏之和睿之这么高兴,她也觉得开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八章 皇后召见 由于苏敏之准备参加恩科试,每日里经史子集不离手,店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了苏睿之处理,倒是让一向清闲的苏睿之忙了起来。 虽说是腿脚不太方便,苏睿之还是坚持坐着马车天天往城里的各个分店跑,没几日便眼见得瘦了下来,商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几次无果,只得吩咐宋妈每天炖些补品替他补身子。 不过虽说是累,但看着苏睿之倒是比往常显得有精神了,商商心中暗叹:毕竟是男人,还是有事做才能显出人的精气神来,以前天天的闷在屋里,哪曾有过这样的神气?看来还是应该多多支持才是。 送走了一早出门巡视各处分店的苏睿之,商商便呆在后厨看着替苏睿之熬的补品,坐在炉前的小凳上有些恍惚的想起远在九嵕的李默。 也不知他过得如何?原打算只是回来个十来天就返回,现如今却已经耽搁了半月有余,看这势头也不知到了月底能不能回去? “姑娘!姑娘!小桃,姑娘可是在厨房里?” 商商正自看着熊熊的炉火发着呆,门外却传来丫头翠儿的唤声。 自从绿袖与苏敏之成了亲,商商便将翠儿给了绿袖使唤,这会来叫只怕是有什么事了。 “什么事?” 商商立起身,看向跟在小桃身后进门来的翠儿。 翠儿缓了口气,急道:“宫里来人了,让姑娘接旨呢!” 接旨?商商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旨倒是来得奇怪,李治这段日子不忙么?怎么还有空召见她? 检视了一下身上的短襦,虽不华丽,倒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商商拍了拍衣衫上的褶子,气定神闲的跟在翠儿的身后进了花厅。 宫里来传旨的公公早已等在厅中,由苏敏之陪着,厅中已摆好了香案,点上了檀香,就等商商来到。 见商商走进厅中,那公公微咳了一声,挺胸突肚站在香案前,苏敏之忙拉着商商在香案前跪下。 “遵皇后娘娘懿旨,着苏兰馨即刻进宫见驾,不得有误,钦此!” 公公雌雄莫辩的声音淡淡的在厅中响起,只短短几句话便将来意讲明,下跪的苏家兄妹却是一头雾水。 这位当今的皇后娘娘,与苏家兄妹来说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便是当今皇上没有登基的时候苏兰馨与他们走得近,可也从未见过这位王皇后,这冷不丁的让苏兰馨觐见却是为何? 朝上叩首完后,站起身的苏敏之乖觉的上前,将一包东西塞入了公公袖中,一面道:“公公辛苦!只是舍妹这身衣衫实在不入流,为免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可容她换身衣衫?” “好说!好说!”那公公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中的锦布小包,大概判断出东西不少,这才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商商虽然弄不明白其中蹊跷,可眼前的事却已由不得她再细想,只得匆匆回屋换了身织锦云纹绵八幅裙,上面换了件较厚些的素色绣如意纹短衫,搭了条绛红披帛,又将头发细细挽了,换了支缠枝莲的点翠簪子。 检视了下身上,再没了什么问题,商商这才回了花厅,同苏敏之交代了两句,便跟在传旨公公的身后出门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一路往宫中赶去。 苏敏之跟在后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装饰华美的宫中马车远去。 宫中之事向来隐讳,不足为外人道,这位王皇后也不知是做何打算? 李彦转过街角的时候,正看见那辆装饰着华丽云藻纹、四角雕有嘲风兽吻的马车驶过身侧,往朱雀大街的方向行去,面上微微有些愕然,随即便加快了脚步往厨道而来。 才一踏进厨道的门,便看见了面有忧色的苏敏之。 “苏兄,方才的马车……” “李兄!”苏敏之忙打断了李彦,将他从人来人往的大厅拉进了内院。 “那是宫中的马车,皇后娘娘召见舍妹。” 到了避人处,苏敏之也不迟疑,一句话便将那马车的来路说了个清楚。 “皇后?”李彦的面上露出些犹疑。 “不错!正是皇后!”苏敏之肯定的回道。 “我明白了。”确定了心中的疑问,李彦转身便走。 王皇后召见商商固然令人生疑,可当务之急却是确定这件事皇上是否知道,若是皇上不知道,那其中的问题便值得人深究了。 李彦微微蹙眉。 以他在李治和李默身边所看到的一切,他可不认为这件事皇上会知道!那位王皇后跟皇上可不是一路人! 马车一路向前,通行无阻的进了宫门,在内宫门前停了下来。 传旨公公和颜悦色的对商商道:“苏姑娘,还请下车步入宫门。” 商商微一颔首,内宫门里不能乘车马,这点她明白。 “多谢公公提点!还请公公先行!” “嗯!”传旨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先下了马车,走在前方。 商商扫了扫衣角,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脑中却在想着皇后召她来的原由。 王皇后于她,从来没有过交集,即便是曾有过远远一瞥,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而史书所言,也不过廖廖几笔,这个女人仅止于高宗身后的一个影子,在整个唐史中,甚至没有一点小小的浪花翻起。 而这个女人最后悲惨的下场,也证明了她实在不是个善于玩弄权术、阴谋的人,那么这样的一个女人召见她,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且不说商商特殊的身份,让她绝不会入宫为妃成为王皇后的敌人。在眼前这个情况下,似乎王皇后更应该与她交好才对! 随着传旨公公转过太液池,走了不多远,两人便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前停了下来。 传旨公公示意商商在原地稍待,由他先行通禀方可上前觐见。 再次看到这座殿宇,商商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在扫了一眼周围轻手轻脚做事的宫人后,商商还是决定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等待殿内的回应。 “皇后娘娘宣民女苏兰馨觐见!”悠长的唱名声响起,商商闻声抬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名宫装的美婢站立在殿门旁,等待着她上前。 “你是说皇后娘娘派了宫中的公公宣商商进宫?” 坐在书案后的李治抬起头直视向眼前半跪着的青衣男子,眼中略有些惊讶。 “正是!” 下跪的李彦垂着头,口中的话却斩钉截铁,虽然他不太清楚王皇后到底找商商有什么事,但是这件事还是必须告诉皇上。 “看来这件事倒是很有趣啊!”李治低头思忖片刻,反而笑了起来。 王皇后?看来倒象是朕小瞧你了呢!就是不知道你清楚多少事了? 李治玩味的看向昭阳殿的方向。 他在朝中推行的恩科,想必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些随之而来的试探和反击都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这次王皇后的召见与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关系的话――那他的计划只怕还要再狠些了! 毕竟王皇后是后宫主位,又是出身太原王氏。目前朝中这些世家都是唯她家马首是瞻!如果真的被王家的人察觉了这件事的原委,那么…… “李彦!你去盯着些,看皇后召商商所为何事,回来报朕!”淡淡的吩咐过一句,龙椅上的李治复又低下了头。 作为历代皇后所居之处,昭阳殿内的所有摆设和布置都是最奢华的,唐代本来就是一个物资极为丰富的时期,而这一切显示在宫中,便只剩下了华丽华丽再华丽。 人高的鎏金八卦檀香炉,镶满各色宝石的掐金线垂缦,高居正中的镶金嵌玉九凤椅,还有站在殿中高矮相仿的宫娥们头上亮闪闪的头簪、身上明晃晃的腰坠。 一路走来,商商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晃花了眼,若是再不闭眼休息一会儿,只怕出门的时候会看不清路了! “民女苏兰馨叩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轻轻呼了口气,镇定了自己的心绪,商商规规矩矩的远远立在王皇后的凤座前,盈盈下拜。 大殿里一片寂静,如果没有那些若隐若现的呼吸声,商商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处于一座空殿之中。 过了好半天,就在商商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永远这样端着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高高的凤座上传了下来。 “平身!” “谢皇后!” 商商叩谢起身,在下首端立。 坐在凤座上一身盛装的王皇后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缓缓起身的女子。 她也是个女人!看到商商容色绝丽,一脸安然的立在她的面前,从心底里直觉就有些不舒服,而这个不舒服在想到自己父亲说过的话后变得越加的明显起来。 不过好在她也明白,即使她再不舒服,这个女人也不是她所能折辱的。 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将自己的厌恶情绪压下去后,王皇后还是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赐座!” 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乖觉的端过一个小春凳放在商商身后,随即便快步跑开了。 商商有些愕然,赐座给她――难道是打算长谈么? 略抬起些眼睑,悄然的瞥了一下端坐高位的王皇后,从对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她的目的,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商商还是在这张春凳上坐了下来,她可没有罚站的嗜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十九章 赏赐 渐暖的日光在静静的昭阳殿里,慢慢的蔓延移动着,直到大殿里越来越亮,那带着窗格影的阳光象是爬在了人的心上,把人的心也划成了一块一块的。 随着一式浅绿宫装的女官鱼贯而出,整个大殿里便只剩下了王皇后和商商两人。 一种带着压抑的沉寂渐渐笼罩着这个富丽堂皇的殿堂,殿角铜壶里偶尔的一声嘀嗒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瞥过女官们曳地的八幅裙角,商商的目光无声的静止在自己眼前石青的地砖上。 既来之,则安之。 王皇后带着些恍惚的看着眼前低垂眼睑,在她面前表现的温良恭俭、循规蹈矩的女子,在这种表面的柔弱下,这个女人有着多么强硬的风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远远一瞥之下,整个如雪的背上纵横交错的可怖伤口,让她的眼中心里象是被灼伤了一般的惊恐!男人永远不可能明白,一个女人做出鞭笞二十,让自己支离破碎去救自己的心爱之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至少,扪心自问,她王氏――做不到! 对于当今的皇上,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姿态与他携手并行。那样温柔无害的笑容下,却是她怎样也触摸不到的飘忽不定,甚或冷酷无情!? 可笑父亲居然还会进宫来,要她凭着皇后的身份在皇上面前进言,为世家大族们说话!父亲说得理所当然,却又哪里知道她的苦楚? 殿内的气氛渐渐凝结。王皇后的不语给商商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虽然春凳坐着并不累,可这样长久的忐忑还是让商商神经紧张。 “商商!” 就在商商怀疑她是不是会永远这样等下去时,象是从极远之处传来的声音让她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说话了就好,最怕的就是什么也不说。 “民女在。” “本宫久未听你弹奏秦筝了,不如今日为本宫弹奏一曲如何?” 王皇后的声音平静无波,象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可商商的心里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样冷不丁的将她宣进宫来,又晾了她这半天,只说是要她弹筝?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吧? “是!” 轻轻应了一声,哪怕是再多的疑问也只有放在心里。 随着王皇后的话音,站在殿角檀香炉旁,仿佛雕像般静静等着的宫装女官轻手轻脚的抬了一具秦筝进来,放在商商面前。 “不知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商商轻抚筝弦,调音之余不由暗叹:在家中时想弹却不得闲,想不到却在宫里又见到了这秦筝,看来还真是替人演奏的命! “你离开也有段日子了,不知可得了什么新曲?” 九凤珠冠后的面容遥远模糊,象是窗外的树影,略有些风便看不清形迹。 “倒是有些心得,不如就由商商为皇后演来?” 商商淡然一笑,眼风在斜上方的穹顶横梁上一扫而过,随即便低垂了下来,眼中滑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 “这正是花开时候,露湿胭脂初透,爱花且殷勤相守,莫让花儿消瘦 这正是月圆时候,明月照满西楼……但愿花长好,月长圆人长久!” 略显低沉的声音圆润如珠,轻轻在殿堂中流转,如太液池随风而起的涟漪,一直泛滥到了殿外,引得树上的鸟儿也静了下来,不再啼鸣。 廊下站着的一个浅绿宫装的美婢却轻轻的皱起了眉,殿内除了商商的歌声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声音――也不知老爷告知皇后娘娘的事情娘娘到底是如何决断? 这事――可是再拖不得了! 象是过了许久,直到商商手中最后一声筝音完全消失,王皇后才象是突然回过了神,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幻,最后定格在了极浅淡的轻笑。 “这曲子听起来倒是怡人,怪舒服的!杏蕊!赏!”象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王皇后的脸色变得清郎起来,语气中也多了些轻快。 “民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商商立起身来,侧身看向从殿外端着红漆托盘进殿的美婢,稳稳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赏赐,蹲身谢了赏,将托盘面前的琴桌上。 那叫杏蕊的女官将手中托盘递出后,立时乖觉的站到了王皇后的身侧,双唇翕动,似是和王皇后轻声说着什么。 商商心中一动,运足耳力听去时却只听得模糊的“嗡嗡”声,间或的两个字却又让她摸不着头绪。 只见王皇后摆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而那女官几番欲言又止,终是碍于商商在场忍了下来,脸上神情却不免有些僵硬。 “你在九嵕山时一切可好?皇上还曾在本宫面前提起,颇有些担忧!”王皇后神情和煦的问起商商在九嵕时的情况,言辞间竟有些亲昵的味道。 商商微挑了挑眉,王皇后这般示好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两人的交情似乎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 “商商一切均好!不敢当娘娘垂询。” 这样没营养的话实在是让人昏昏欲睡,哪怕是接过了赏赐放在身侧,坐得端端正正,商商也觉得无聊。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来得舒服惬意。 “如今你回了长安,不知九嵕山却是何人在侍候起居?”王皇后不动声色的抛出了个轻描淡写的问题。 “本也不用人侍候,民女在回长安之前早已将该准备的吃食用物都备好了,只是每日生火热热即可,倒也不麻烦,现下天时不热,也不用担心腐坏。” 商商淡笑着回答王皇后的话,这样的平易近人、殷殷关切,只能更显得这位雍容的皇后心有所图,那脸上的温柔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勉强掩下心头的厌烦,商商强扯出一抹笑。 虽然她与李默都不在意这些,但是李治的面子却不能不给,若是和皇后翻脸,李治的面上也不好看。 “唉!为先皇守陵倒是让你们二人辛苦了!”王皇后站起身来,扶着杏蕊的手慢慢往下走,曳地的裙摆轻轻摇曳,象是拂过人心上的风,不知不觉间攻城掠地。 “皇后娘娘言重了!为先皇守陵本是应当,何来辛苦?” 商商口中谦逊,心头微凛:这样的刻意?!这位王皇后只怕所图非小! “这样终不是长久之计啊!”王皇后轻叹着,上前执起了商商的手,柔和的眼波在商商的脸上逡巡,万分怜惜的轻抚着商商掌心的薄茧。 “你毕竟有两位兄长在城内,长兄又有腿疾,总是要你待在九嵕也是为难了你!”王皇后象是突然想到了般,开颜笑道:“这样吧!前日本宫老父入宫来见本宫,提起族中有两位父母皆亡的孤女无人照拂,便将此二女指给李默为妾,九嵕山那里便由她们去侍候,这几日你在长安城安心多玩几日,待你回九嵕山也就有了侍候的人,到时也能松乏些!” 商商乌黑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这位端丽的女人,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极艳丽的笑,竟象是破冰的春水,波光粼粼,让王皇后也不禁呆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王皇后的企图么? 趁着自己在长安城内分身乏术,将她王氏宗族的族女支到李默的跟前,十八般武艺尽出,只要与李默造成了既定事实,不怕将来李默不为她王氏一族撑腰!着实是打得好算盘! “你说什么?王皇后支了两个族女往九嵕山去了?”李治讶然的看向面前立着的李彦。 “属下离开的时候听到商商姑娘谢恩了。”李彦的声音没有起伏,可听在耳里却总让人觉得有些笑意。 “哈哈哈!”李治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氏!王氏!还真是个妙人! 原还在猜测她家那个老奸巨猾的老骨头到底给她支了什么妙招,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百年、千年的世家原来也不过只有这些伎俩! 看来多年的固步自封、妄自尊大,让他们的脑子早就已经僵了!再没有了当年的睿智,他也可以放下一半心了! “进士及第,娶五姓女!王仁祐啊王仁祐!你以为如今还是先皇初登天下的时候么?”李治靠在蟠龙高背椅上,以手抚额,口中低声呢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眸中的波光静止了下来,随着天色渐晚深深的沉了下去,如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浓黑雾霭,不可捉摸。 “皇上!此事该如何处置?公子那头……”李彦略带不解。 以他想来,若是王皇后的懿旨真的到了九嵕山,只怕李默理也不会理,到时闹起来,只会让皇上难做,倒不如趁早截下来的好,也免得伤了皇上的脸面。 “由她去吧!她打定了主意要去讨这个没脸,朕又何必替她兜着?默的三年孝期,朕早就说过有替朕尽孝的缘故在其中,便是他将人打了回来也是有理!王……皇后找不出理由发作。” 李治将冒到了嘴边的王氏咽了下去,还是称了一声皇后,眼中的厌恶却显而易见。 “是!” 李彦低下头略想了下,便也开颜笑了笑。 以公子的为人,这个旨传下去只怕他理也不会理。更不用说留人了,只怕是赶回来还是轻的,若是不高兴起来,便是将那一干人等一顿打了扔出来也大有可能! “你说听见商商谢恩了?” 李治象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看向了李彦。 “是!属下亲耳所闻。” 李彦愣了一下,肯定的答道。 “这下倒是麻烦了!”李治带着些思索,微皱起了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章 相邀 隔着老远的两条雕花梨木长几,空荡荡、说话都带着回音的宫殿. 端坐在一桌精致御膳前,等待着身后的人侍候用膳的王皇后就象是一个被困在了金丝笼里的鸟儿,那渴望飞上蓝天的心早已经成了一潭死水,只剩下了坐困愁城的殚精竭虑和渐渐老去的如花年华. 这看上去巍峨富丽的宫殿里,漂荡着的那些陈旧腐朽的气息,象是浸入了她骨子里的毒素,让她姣好的面目渐渐扭曲,再不复当初青春少艾时散发着春阳气息的清新模样. 王皇后身后的杏蕊面带着微笑,几乎是谄媚的侍候着面前这个身份无比尊贵的女人.不管怎么说,皇后的懿旨,不是什么人都有胆量相抗的!何况只是个小小的乐伎? 皇后命她进宫,亲自和她说这件事便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辞了王皇后出来,天色早已过午,过了中天的日头在渐寒的天气里透着些微薄的暖意,让人心生慰籍. 这一顿各怀心思的赐宴吃得并不舒坦.王皇后似有若无的浅笑,刻意的嘘寒问暖下包藏的用心,让商商心中发笑之余也不禁暗暗摇头. 青布的油壁车从内宫门外驶出,随着几声轧轧的声响,停在了商商面前. 商商微蹲身向送她出来的公公轻声道了谢,扶着一旁伺立的宫婢上了车,坐定下来.食指微曲在车厢上轻叩,马儿打了个响鼻,随即便缓缓的动了起来. 轻撩开车帘,两旁的宫道空无一人,马车不急不缓的在朱红宫墙的长长宫道中行驶. 商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知李默看到这个旨意的时候会做什么反应呢?希望王皇后的侄女们和懿旨能等到她回九嵕山吧!那时候李默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她真想亲眼看看! 她在长安城里劳心劳力的,可不能让李默远远躲在一旁逍遥快活啊! 验过出入的腰牌,马车从侧门驶出了戒备森严的太极宫. 随着车行渐远,商商撩了帘回头看去,竟意外的发现还有一辆同样的马车跟在她的身后驶出了宫门,看着那驶去的方向,商商心中微微一动,淡笑着放下了车帘.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呢!似乎――她应该能赶上看这个热闹? 李治站在太极宫的最高处远眺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李彦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五步远处,不发一言. “去给默传个讯.”李治朝后摆了摆手,明黄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摇晃. 李彦低头应了是,转身离去. “看来,高阳的事还是早些了结的好啊!有商商顶在前头,默应该会给我点面子吧?”李治不确定的嘀咕,转过身慢慢回了甘露殿. 高阳的事会将商商拖住有些出乎李治的意料.虽然不十分清楚这个一向嚣张的妹子是从哪里入手与商商搭上了关系.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那么自己就当是给商商一个面子了,更何况她提出的恩科也确实于朝政颇有帮助. 两名传旨太监在宫门关闭之前出了门,分别向两个方向而去. 待到掌灯时分,高阳和慈恩寺派了内门的管事嬷嬷和窥基分别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皇上下旨,令高阳在府中静思己过,三月之内不得出府门一步,命房遗爱亲自登 门向陈大人负荆请罪,另下恩旨给陈大人,官升一级,另赏金银珠玉及名贵药材若干,以安臣心. 另一道旨意是颁给玄奘大师的,命他遣辩机随使臣出使吐蕃,借此机会弘扬佛法,并携各种农作物及丝绸、珠宝、各类书籍,以最大的诚意与吐蕃赞普改善关系. 商商坐在二楼上的书房中,垂头看着手中窥基递上的素笺,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 “如今大师该可放心了!虽说吐蕃路途遥远,但商商也曾闻苦行僧一说,也许辩机师傅此去,可以另有所得也未可知!” “师傅请女檀越明日去寺里随喜,还望女檀越勿要推辞。”窥基单掌竖立,肃然道。 虽面无表情,可眼中神情却比上次来厨道轻松了许多。想来辩机的事也让他们颇多压力,这次能圆满解决倒也是托了商商的福。 “也好!我明日正有些事想请教大师。” 商商点了点头,笑着道:“久闻慈恩寺素斋做得极精,倒少不得要让大师破费一番了。” 窥基闻言也笑了,神情间颇有些自得。 事情既已交代,窥基便也没有久留,辞了商商出去,在厨道的门前却正碰上了来厨道下贴子的高阳跟前的管事嬷嬷。 窥基一见来人是个妇人,忙侧身避了开去,与商商打了个揖手,便自告辞,连眼角也没瞟来人一下。 那妇人神情端庄,眼角却不自禁的从窥基身上掠过,露出些许了然。 商商送走了窥基,转身看向那妇人,只见她一身蜜杏色和字领襦衫从下颔处起,将整个人包得风雨不透,高高束起的发髻也显得板正端庄,满头乌发上止插了一支羊脂玉的如意簪。 见商商看住她的神情有些疑惑,那妇上前同商商见了礼,微微笑着道:“商商姑娘万福!公主请姑娘明日过府一叙。” “有劳!不知如何称呼?” 商商一边将妇人往内院让着,一边暗自讶异:看这人行事做派,倒和高阳不象是一路人,也不知怎么就在她跟前侍候? “不敢,姑娘叫我一声万嬷嬷便是。” “万嬷嬷这边请!” 商商将万嬷嬷让进了二楼的书房,命小桃重又斟了茶,这才坐了下来,同妇人叙话。 “不知公主何事寻商商?”商商接过小桃递上的贴子,一边看着,一边问万嬷嬷。 从这贴子上的话来看,高阳那头的问题也解决了。只不知她叫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按理说,事情已经了结,她也该安份些时日才是,自己在长安城里呆了这么久,也该收拾收拾回九嵕山了。 万嬷嬷笑了笑,回道:“倒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公主觉得与姑娘颇为投缘,想时时与姑娘亲近,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其中的缘故其实在座的两人心里一清二楚,这样的说辞不过是说出来糊弄人而已,商商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回话。 窥基的贴子她已经接了,明日也该去看看玄奘,高阳公主那里却是可去可不去,事情了结了就了结了,她却不想和这个跋扈的公主扯上太多的关系。 “嬷嬷也见了,方才慈恩寺的窥基师傅来请,商商明日要去慈恩寺拜见玄奘大师,只怕不方便去见公主了。” 现成的理由,商商张口就来。 玄奘还欠她一个解释,她可不想因为高阳而放过这个机会。 过几天她就要回九嵕山了,在走之前,她想把那个“千年气运”弄弄清楚,虽然玄奘说得感慨,但她总觉得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既如此,那老身就回去禀了公主,另择时日吧!”万嬷嬷低着头想了想,也没有勉强。 公主此次欠了商商这样大的人情,她这个做下人的更要对她恭敬有加才是,反正贴子送到了,去与不去便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将万嬷嬷送出了门,商商慢条斯理的沿着青石径往后院走,石径两旁一人多高的腊梅已含苞,随着夜色渐降,虽还未盛放却已有了些浅淡的香味,在这黄昏时分的小院里殷殷的环绕着她,极是舒服。 辩机的事能这样的结束,虽是情理之中却也有些意料之外。 原本在商商想来,辩机只怕怎么也要受些皮肉之苦,可没想到皇上却只是派他出使吐蕃,其余的却半点也没有提。 商商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李治放弃了警告这个不守清规的佛门子弟,但这也许是件好事。 出使吐蕃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这样久的时日下来,以高阳善变的性子也许就会忘了辩机了。 长安繁华,惊才绝艳的人比比皆是,也许下一刻她就会碰上一个更令她心动的男子。 只是想起那个低矮小屋子里,虽是瘦骨嶙峋,却满身风华、双眸灿如星子的男子,商商的心里却是有了一分叹息! “姑娘!大公子和二公子、二夫人在花厅等着您用晚膳呢!” 小桃脆生生的声音从前方的垂花门处传来,打断了商商心里的那一点怅惘。 花厅里温暖的烛火象是指引着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满院的清冷便象是亮了起来,和着那腊梅似开未开的香气,将商商的心里暖得融了开来。 “来了!”商商笑着扬声应道,加快了脚步往花厅里走去。 皇上未至,昭阳殿里的灯火再一次彻夜未熄。红烛光在灯罩里寒森森的闪动着,三尺之外的黑暗却仍是那样的冷冽,象是个喘着粗气的妖魔,在你目光不及之处匍匐着,随时等着扑上来! 王皇后独坐在凤榻上,披散的乌发垂在脑后,双目凝视着镂雕缠枝牡丹妆台上儿臂粗的红烛,微开的衣领下曲线美好的颈项暴露在夜晚的寒气中,透着些青白,象是缺了生气的蜡人儿。 “杏蕊!你收拾收拾,出宫吧!在我身边侍候了我这许久,也是难为你了!” 过了好久,象是梦醒了一般,王皇后慢慢的道。 站在凤榻边,静静的陪着王皇后的杏蕊略怔了一会儿,缓缓的跪了下去。 “娘娘----!” “傻孩子!这宫房是会吃人的!”王皇后慈爱的看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族侄女,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满头的青丝。 将杏蕊配给李默她想了很久。虽然只是个侍妾,但是以李默的身份,想要做个富贵闲人易如反掌。杏蕊好歹跟了她这么些年,她总得为她打算打算。 “去吧!听话!你跟我这些年,我总得让你有个去处!总不能就在这深宫里一直守到老死!”王皇后象是有些累了,说完了这些话便缓缓的向后靠了下去,微闭上眼,再也没有动作。 九嵕山下正在灯前拭剑的李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只穿了一件夹棉襦袍的他有些愣怔。 已有好久不曾如此了。自从他练武以后,便是闯吴王府受了伤那次也没有打过这许多喷嚏,难道是感了风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一章 固执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伴着全长安城人们的好梦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待得商商早上起身时,屋外的腊梅枝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的雪花儿,枝头嫩黄的花苞儿上那豆粒大的雪团衬得含苞待放的花苞儿益发晶莹剔透。 商商撩开帐幔便见到一树银白,不禁惊喜的轻呼了一声,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喜色。 小桃听见屋里的响动,适时的端了热水进屋侍候商商梳洗,又将屋角炭盆里的银丝炭拨了拨,让火苗儿更旺些,将窗子放了下来,只留了背风处的一角格窗开了条缝,屋里的暖气一下子便升了上来。 商商披上外袍,往手上哈了口热气,取了面巾坐在妆台前就着热水净了面,又细细抹了些面脂,这才叫小桃过来替她梳头。 因是去慈恩寺,便也没有特意妆点,只挽了个简单的单凤髻,插了两支银掐丝镶南珠头簪并一朵浅粉色宫花。 商商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就穿这件银灰鼠的袄子吧!天冷了,外头还起着风呢?若是回来晚了撞上雪也好有个遮挡。” 伺候着商商穿上了和字领的厚襦衫和八幅斜纹锦襦裙,小桃打开屋角的柜子,拿出一件厚实的银灰鼠皮大氅,冲着商商抖开来,银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透着贵气。 “嗯!”商商略想了想,微点了点头。 虽然她现在并不是特别怕冷了,但若是雨雪打到身上化了,湿淋淋的也不好受。 “先放着吧!我去看看大哥和二哥、二嫂。”商商摆了摆手,示意小桃随她出门。 去厨下瞧了瞧,宋妈妈早已把早饭做得了,商商笑着和宋妈妈打了招呼便和小桃端了早饭去了花厅,命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去叫苏睿之等人出来吃早饭。 过了不一会儿,苏睿之便坐在木轮椅上由小厮推了出来,腿上搭着商商送给他的熊皮搭子。 苏敏之牵着绿袖的手也跟在身后,两人想是早上起身见了雪,都穿得极是厚实。 众人坐下来道了早安,便其乐融融的吃着早饭。 “大哥!吃过早饭,我要去慈恩寺一趟。”商商一边喝着手中的碧梗粥,一边对苏睿之道。 “嗯!雪天路滑,当心些,早去早回!”苏睿之点头。 “兰馨!你要去慈恩寺啊?”绿袖看着夹了一筷子干丝的兰馨,有些忸怩的问道。 “嗯!怎么了?”商商抬头看了绿袖一眼,轻声应是。 “我能跟你一起去么?”绿袖咬了咬手中的筷子,有些期待。 商商诧异的挑了挑眉,绿袖的样子太奇怪了!难道是二哥对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不然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里想着,商商便看了苏敏之一眼,却见他一脸无奈纵容的摇了摇头,似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绿袖见商商一脸疑问,羞涩的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去,使劲喝着碗里的粥。 商商见这模样,心下越加奇怪,却又不好问出来,只得按下了心思,打算待会到马车上去问。 苏睿之吃了两碗碧梗粥便带了小厮出了门继续他每日的巡查大业,苏敏之却与绿袖低声交待了两句便进了内室攻书,花厅里只留下了商商与绿袖两人。 小丫头们鱼贯而入,将桌上的残羹撤了下去。 商商好笑的看着晕红上脸的绿袖,拉了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便是去寺里玩玩也没甚大不了,怎么还象是个小媳妇样儿?怕起羞来了?” 绿袖越发窘迫,摇着商商的手臂不依道:“你又来笑我!我这也是……为了你苏家好啊!” “哦?从哪里看得是为我苏家好?”商商笑着打趣,一边拉了她的手出了花厅往自己房里去。 “敏之眼见得要参加科考,虽说是日日攻书,我想来还是去寺里添些香油,也好为他求些福份,再者……也是想为他求个子嗣。” 越说到后来,绿袖的声音便越小,渐至轻不可闻。 商商听得脚步微顿,心中不由一动。 绿袖才嫁进来几天?如今便已在担心子嗣之事,若是将来绿袖在子嗣上有所不足,也不知二哥会不会纳妾?若是那样…… 细看着绿袖微低的头,那清秀的面上带着些尴尬的羞怯,眼神中却全是清澈坚定。 苏敏之的一切便是她的一切,这是一个生来便是唐时的人,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心思。二哥……想来也不是薄情的人吧? “也好!你便与我同去吧!只是……若要求子嗣,该是拜送子观音吧?”看着绿袖,商商将脑中的想法抛开,忍不住取笑她两句。 “你又来取笑我!只是求个心安,我何尝就……就急成这般?” 绿袖不依的轻捶商商肩头,两人笑闹的进了房,各自披上了大氅,由小桃带了装了银丝炭的小手炉,这才出了门。 换过厚布棉帘的马车停在了原先虬髯客那间客栈的后门处,商商当先上了马车,又扶绿袖登上,马车便轧着青石板上的薄薄积雪一路往慈恩寺而去。 商商同绿袖蒙上了一层面纱,将马车两侧的窗帘儿挑开了,往外看着两侧的街景。 天阴阴的,仍未放晴,街上的薄雪虽扫过,却没有融化的迹象。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是街两侧的各色店铺里人反而多起来,多有买完了东西不走,呆在店铺里饮盏热茶取暖的,铺子里的小厮店伙们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续上茶水,不急不慌。 一辆遮着厚厚锦帘,车身上没有任何铭牌的榆木马车与商商坐着的马车擦身而过,瞬间去远,一丝若有若无的宫造檀香味传进商商的鼻端。 那马车转过一处街角,越过通轶坊的坊牌,远远行去。 商商转眼看去时,只看到了一处飞挑的高檐,那铁灰色的檐角伴着青碧的屋瓦渐退渐远,隐约有梵唱若游丝般传入耳中,商商眼中光芒微闪,随即便转回了头来。 那个方向……是感业寺吧? 绿袖转过头来,看着商商微低着头愣神,伸出手去轻轻摇了摇她。 商商抬起头来冲绿袖一笑,两人便又一同看向窗外,指点着街边只剩枯枝败叶、奇形怪状的树和店铺里各样时新的年货。 等到马车在慈恩寺前停下的时候,窥基早已在寺门口等候多时,见了商商和绿袖一同下车,便忙叫了知客僧招待绿袖,他自将商商引往后院。 商商同绿袖交待了一番,让她在寺里随处看看,等她出来再一起回家,便跟着窥基往后院行去。 慈恩寺后禅院的门依然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灰衣的小僧,此时正与一个戴着兜帽身披 玄色大氅的人争论着什么,那人身后站着个身量不高的小丫头,脸上神情有些古怪,象是想上前却又有些胆怯的模样。 “寺庙本就是让人随喜之处,这个小院为何不能进?”那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是刻意压抑掩饰着什么,言语中的不耐却十分明显。 “施主!此处是本院大师清修之处,并非佛殿,还请施主回转,往前院随喜。”那灰衣小僧不急不躁,只是低着头恭敬的拦住,并不让那人前进一分。 窥基见得吵闹,脸上神色一僵,略回头看了看商商,紧走了两步,上前肃然道:“这位施主!还请前院随喜!” 那人骤然听得身旁有人声传来,一惊之下转过头来,倒把商商看得一惊。 这身穿兜帽大氅的人不是高阳是谁? “你怎会在此?”商商惊问。 “你来得正好,我要进这后院,这两个小僧竟敢拦住我!”高阳蓦然见到商商,虽是一惊,却也高兴起来。 她在这里磨了半天,正不得其门而入,商商的到来倒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窥基的脸色益发难看起来,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肯定与商商熟识,虽然因为玄奘大师的关系,他对商商颇多礼遇,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同意商商带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进后院清修之地。 “苏檀越!此院乃是本寺禁地,闲人免进!” 商商看了看窥基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 她素来知道高阳胆大妄为,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不顾圣旨,公然出府寻到这慈恩寺来! “你还是走吧!圣命难违!难道你想抗旨不遵?”商商冷下脸来对高阳道。 “你……!”高阳的脸色一白,双拳不自禁的攥紧,指尖青白。 “好!如今便连你也不帮我!” 高阳扬高了下颔,倔强的挺着双肩,眼中含泪,却死忍着不肯让它落下。 “此处乃是佛门清净地,容不得喧闹,上次之事已是圣上格外开恩,你还不明白么?”商商见她不肯放弃,不由得有些心烦。 窥基在一旁宣了声佛号,眉目低垂,两名灰衣小僧更是做出了请的手势。 高阳浑身一颤,终是软了下来,看向商商的眼中一滴清泪顺着惨白的脸颊滑了下来。 “我……我就只是想看看他!这样……也不能么?”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又是何苦呢?”商商见了高阳心伤若死的模样,终是不忍的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着吧!我替你问一声,若是他肯,你在这院外看一眼便走吧!” 商商丢下一句话便转过头去,不想看高阳面上欣喜若狂的表情,跟在窥基身后推门进了内院。 高阳单薄的身躯固执的等在院门处,两个灰衣小僧面无表情的守着院门,须臾不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二章 长命 不知何时起,原本有些阴沉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如细盐粒一般,轻轻的落在人的头顶、双肩。 本在慈恩寺各处大殿外随处观赏的人们渐渐的往殿内聚拢起来,寺内一下子显得清静了许多。 高阳定定的站在内院门口,单薄的身躯倔强的挺立着,不肯稍动一步。一旁的小丫头缩着身子躲在一旁的菩提树下,想是高阳积威日久,她也不敢出声,只乖巧的在一旁静静等待。 两名灰衣小僧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低垂眉眼宣了声佛号,退进了门洞内避雪。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院的门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些着急一般,踢踏着往门边而来。 高阳死水般的眼中渐渐有光亮透出,满面的苍白似乎在这一瞬间便现出了血色,象是春日初绽的樱花般秀丽明艳,双唇微翕,长袖下的手死死的掐着,骨节青白。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年纪约八九岁的灰衣小僧探出了头。 “哪位是高阳施主?” “我就是,你是……” 高阳有些愣怔的看着眼前的小和尚,象是还没回过神来一般,那似弯非弯的唇角,还象是做着微笑的模样,只是那笑看起来却是那样的脆弱和恐慌,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讨好和谦卑。 “施主!师父命了悟转告施主一句话。”那小和尚眯了眼笑了起来,出了院门向高阳打了个稽首。 他是个孤儿,跟随辩机时日并不长,但辩机一向温和,对他又细心,是以他心中极为尊敬辩机,凡派他出来做事总是乐颠颠的。 “请讲!”高阳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深吸了口气颤声道。 辩机的避而不见让高阳如坠冰窟,浑身颤抖着,既害怕这小僧说的是自己心中所惧,却又唯恐错过了什么。真正是冰火两重天,双倍煎熬! “师父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和尚照葫芦画瓢的说了这句话,正待转身进门,一抬眼间却见高阳面色陡变。 那本就已消瘦的凹陷下去的面颊此时已是一片死灰色,面上不知是哭是笑,眼中泪欲滴未滴,竟是一副灰败垂死模样。 了悟年纪尚幼,这样的一句话说是头头是道,却哪里知道其中深意?看高阳这样,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向身边的两位守门师兄。 “了悟!你进去吧!”右手边的师兄有些不忍,轻声对了悟道。 “相忘于江湖?相忘于江湖!辩机!”高阳的身子轻轻的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口中轻轻呢喃。 “你竟与我讲庄子?辩机!你竟与我讲庄子!” 高阳的眼中瞬间迸出一抹厉色,伸手推开赶上前要扶住她的小丫头,语声愈见凄厉。 “哈哈!你与我讲庄子!哈哈哈……好!辩机!你好!” 一阵可怕的狂笑,高阳笑得弯下了身去,手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喘息声清晰可闻。 “公主!”小丫头在一边害怕的怯声轻唤。 高阳在府中的威风她见得多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副似疯似癫的样子。 她并不是高阳身边最贴身侍候的,只不过是因为这次高阳身边的嬷嬷、侍候的丫头们都不肯再纵着她了,高阳实在没法子,才挑了她跟在身旁。 “回府!” 渐渐低下了笑声,慢慢站起身来的高阳冷冷的看着眼前墨色的院门,伸出了一只手递向小丫头,示意她扶着。 了悟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院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冷不丁被高阳的目光看得打了个激泠,只觉得象是数九寒天被浸在了冰水里,从头冻到了脚。 “施主慢走!”两位灰衣僧礼貌的打了个稽首。 三人就这样看着高阳扶着小丫头的手,挺直了脊背,慢慢的走出了三人的视线,雪地上一行孤伶伶的足印象是踏在人的心上,墨黑墨黑的,压得人难受。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商商隔着半敞的院门远远的看了片刻,忽然回头道。 院里残叶落尽的樱花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红衣的僧人,眉眼精致,只是那僧衣宽宽大大,一阵风吹过,竟只见那贴在身上的僧衣显出了个如骷髅般的骨架子来,整个人竟是瘦的可怕。 “庄子诚不欺我。” 纷扬的雪落在火红僧衣上,瞬间即融,了无痕迹。站在树下的僧人竟象是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般,透着绝决的气息。 “辩机!你少跟我闹这些玄虚!”商商不满的哼了一声。 虽说天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是个奢望,可眼看着这样两个有情人终成陌路,她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她进来找辩机的时候,虽然心里明白他们的这种恋情为世人所不容,极难成正果,但是心里未尝不是抱着些侥幸。 希望这两人也能象李默和她一样,如今终于也可以两两相望,互相扶持。 可这一切全都被辩机打破了,这个钟灵毓秀的男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施主!师傅还在等你!” 辩机轻笑着摇了摇头,既是做了决定,等着他的即便是阿鼻地狱他也会义无返顾!只要……只要……那个人能过得好! 若是没了他,想来应该不难吧? 最后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辩机跟在欲言又止的商商身后走进了玄奘所居的禅房,轻轻的关上了门。 玄奘的禅房一如以往的杂乱,各类经义堆满了案头、脚侧,整间禅房里便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难找,唯一一个干净整洁些的地方也就是靠墙的禅床了,一床半新不旧的褥子一丝不苟的堆叠在床内侧, 伺候的小僧敲了敲门,端进来一个炭盆,辩机体贴的将撑的大开的窗子放了下来,留出一个通风口,原本清冷的屋子里这才暖和了起来。 商商环视了禅房一周,看着这一团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便扒拉出一个春凳坐了下来。 玄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他是整理经义太过投入忘了时辰,原本是打算在商商来前将屋子里收拾一番的。 “大师找商商来有何事?”商商也不与他客气,早些办完早些回家,这和尚庙讲的就是苦修,可不如她的厨道里的闺房舒服。 “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小徒之事多劳施主,贫僧极应道一声谢!”玄奘客气的笑着,在商商的对面坐了下来,满是书卷气的脸上透出些憨厚。 “我也没做什么,是他运气好罢了,皇上和朝中那些清流这些日子恰好有别的事情忙了,这才是放过了他。”商商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玄奘却是一脸严肃道:“辩机!过来,向苏施主叩谢!” 辩机默默的站起身来,整束衣衫,走到商商面前就要下拜。 “这是做什么?”商商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避到了一旁。 “我才多大年纪?这样拜我,莫非玄奘大师是想我折寿么?” “礼不可废!”辩机肃然道:“活命之恩,不敢言谢!还请施主勿要推辞!” “大师!若是今日只是为此,那商商倒是不该来了!”商商眼珠一转,轻笑道:“若是大师执意要谢我,商商倒有一个主意。” 玄奘见商商坚持不受,也不再勉强,对辩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施主请讲!” “那商商就不客气了!”商商看着玄奘一脸庄严,不由微笑起来。 “大师此前将佛门护法凭信交予商商,言道:商商乃是独享千年气运之人,只不知这话做何解释?” 商商话一说完,便看着玄奘的眼睛,一瞬也不瞬。 “这……”听完商商的问话,玄奘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他不想告诉商商,实在是这其中的关节连他也未曾参透,如果胡乱分说,却怕将来出了漏子惹来埋怨,墮了佛门大法的名头。 “大师可是有何不便?”商商心中了然,想是玄奘有些不方便说的东西在里头,可她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真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漏?” “此事并无不便,只是……”玄奘顿了顿,终是开了口:“当初老衲观施主面相,又求得施主生辰排演,几番推算下来,确信施主气运绵长,可直抵千年以后,只是这其中却有些关节处不明。” “哦?是何关节?”商商好奇的看向玄奘,就连辩机脸上也不禁有一丝好奇。 “按说,这气运之事,都是随人生老病死而变,而施主气运之绵长怪就怪在居然直抵千年。”玄奘顿了下,又道:“即便是大唐国祚之运,也远不如施主之运势稳定、昌盛!” 玄奘最后一句出口,在场的商商和辩机两人均是面色大变为。 如今正是大唐国力上升,一片欣欣向荣之象,而玄奘却口出此言,若是让当朝皇上知晓,那真是大大的祸事了! “这……这却是从何说起?”商商惊笑道。 作为后世之人,她当然知道唐朝其实也不过传了两三百年,皇帝二十来个,可要说国运之盛、国势之强那也是屈指可数的,要按玄奘这样的说法,她岂不是比唐朝还强? 一旁的辩机也是一脸惊容。商商的面相怪异,他也曾听师傅说起过,却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让人惊异之事,不由的看向了师傅等着他的下文。 “所谓气运,皆是随人生而生,随人死而灭,贫僧所参不透者,就是在于施主气运竟可以影响远及千年,这……贫僧实在是……” 玄奘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象是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一般。 “那照你这么说,我的气运绵长不绝,就是说我会活上千年?那我不成了妖怪了么?”商商不惊反笑,心中只觉荒谬绝伦。 玄奘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让她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商商满脸的不屑,玄奘的脸上也是一脸尴尬,“吭哧吭哧”两声,终于细如蚊蚋般说道:“我佛门虽不长算法,可是这看气运却还从未出过错,若是你不信,大可去寻李淳风、袁天罡,看有何解!” 话虽如此说,可脸上不服之色昭然若揭,想来这位大师对于佛道之争还是颇有些芥蒂,若是商商真去寻这两人,只怕第一个不忿的就是他! 商商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这事困扰了自己这么久,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真正是好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三章 感业 从慈恩寺的后禅院告辞出来,商商仍有些啼笑皆非,脸上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接过了送出门的僧人手中的油纸伞,婉拒了玄奘相送的好意。商商在漫天雪花下不紧不慢的踱到了前殿。 毫不意外的在观音殿里寻到了诚心求子的绿袖,同她打趣了几句,看着她脸红红娇俏的模样,心里的欢喜满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有两位兄长、绿袖还有李默,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这辈子,她满足了! 玄奘大师所言的那些不解之谜象是一阵吹过水面的微风一般,只是带起了一阵浅浅的涟漪,转过身便象是下到地上的雪片一般无声无息的消融,眨眼间便被她丢在了脑后。 “雪象是越来越大了,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吧!”商商撑起油纸伞,拉住绿袖的手,笑看着她满面的晕红。 “嗯!大伯也不知回来没有?他的腿脚不好,受了寒就不好了。”绿袖点点头。 她今日来寺庙中所求都已办妥,再待下去倒也没有必要,若是真想在寺里随喜品些素斋什么的,不如留待来日天气好时再来。 两人相携撑伞出了殿,一路说笑着,徐徐沿殿阁间的青石板路行来,身旁不时有赶着在雪下大前回去的善男信女越过两人。 到得寺外,商商一眼便见老王头守在自家的马车前等着。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取出车厢内小屉中的巾子,抹了抹飘在身上的雪沫,这才坐定了下来。 商商曲起食指轻叩车壁,老王头会意的扬了扬鞭,马儿打了个响鼻,油壁车便混在离寺的车流中,顺着巷道缓缓的移动起来。 才转过了一个街口,马车忽的停了下来,只听得前方一阵喧闹,过了片刻,两人乘坐的马车竟然缓缓的往后退了起来。 商商心下诧异,撩开车帘看去时,右手边并行的马车也在随着车阵缓缓的向后退,车中坐着的妇人想是不知缘故,探了头出来观望,见到商商撩开帘子,善意的冲着商商笑了笑,点头示意。 商商回了个微笑,放下窗帘,撩起车幔一角,轻声问道: “王叔!前面出了何事?” “老王不知,只知前头的车都在往后退呢,老王无法,也只得跟着退。”老王回过头来,对着帘内的两人道。 商商正疑惑间,忽听得远远的传来净街鞭响,共响了六六三十六响,心下不由一愣,转头向身侧看去,绿袖脸上亦是一脸迷茫之色。 “皇后?”商商奇怪的笑了笑。 这大雪天的,她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为何,商商心里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想到早上出门时擦肩而过的那辆青布油壁车,不禁心里微微一动,竟是觉得象是要出什么事儿一般。 “无妨!咱们只管跟着人家后面,等人走了再说吧!” 既然是皇后出宫,必然前后护卫,人数众多,倒也急不来。 “哎!都听姑娘的!”老王答应了一声,控着马儿随着车流退去。 过了大概三柱香的时间,车流这才又缓缓的动了起来。 绿袖有些受不住的揉着脚,她早上出门时并没想到会下雪,脚上只穿了双绣莲花纹样的绣鞋,踩了半天雪,如今早已是半湿,冻得有些受不住了。 “冷吧?”商商看着绿袖小脸儿都有些冻得发白,心里有些不舍。 她自己习了这些年武,倒是把身子越练越结实,脚步也轻了许多,看看自己脚下的绣鞋,除了底子上略沾了些泥水,鞋面上却仍是干爽洁净,心下暗赞:这练武确实是好处多多! “把那绣鞋先脱下来吧!横竖这车里也没有别人,还有一会儿才到家呢!这湿淋淋的鞋袜可别冻出毛病来。”说着,伸出手去便要脱她的鞋袜。 绿袖忙推了她的手道:“我自己来,这又是泥又是水的,别脏了手。”说着,便将绣鞋儿脱下,又扯了袜子,将两只小巧的雪白脚儿捂在裙下取暖。 商商见她不肯让自己帮忙,心知多是因为原本服侍过自己的缘故,也不勉强,只转了身将马车壁角嵌在车壁中的小炭炉拨得旺了些,又在小屉中翻拣,看可有备用的袜子,也好让她换下,不至于穿着湿淋淋的袜子过了寒气积下病来。 待得马车在厨道门口停下的时候,绿袖的脚下已经换上了一双干净的白袜,好在是马车里备了,不然捂得暖暖的脚骤然穿上冰冷的湿袜子,商商真怕她身子受不住。 与绿袖相携进了内院,在廊下分手,商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桃见她回来,忙斟了杯热茶端了进来,递到商商手上。 商商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随口啜了一下,温暖的茶香直透肺腑,浑身也舒泰起来。那三十六响的净街鞭,此时想起来,竟是有些让人心惊。 小桃在一旁观察商商的脸色,狐疑不已。 只是同二夫人出去上了个香,怎么自家小姐回来却是这副模样? 商商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在房内多宝格上的四时檀香炉上游移,心中的不安和担忧象是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倒也不能怪商商敏感,那辆青色的油壁车看得出来做工精细,虽然木料和围幔质料都不算上乘,但光是那做工已是不凡,更何况两辆车错身而过时那虽是微弱却极为馥郁的宫造檀香味更加重了她的怀疑。 若说是长安城里用得上宫造檀香的人家那绝对不少,但是这些人家的车马都会打上特制的铭牌,象这样无主的车却又用着宫造檀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怀疑的事。 而那马车驶去的方向,却是又一个让商商起疑的缘由,那个方向……便是赫赫有名的感业寺所在! 再加上几乎是前后脚出宫的皇后车驾竟然也会向着那个方向!这件事……便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按说历史上极为有名的王皇后前门驱狼、后门入虎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就是她这个不怎么明白史书的人也是有所耳闻。 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在昭阳殿见过王皇后,她对这种说法就产生了一丝怀疑。 要说向皇上进献女子,她王氏家大业大,人口繁盛,美貌女子何其多?王皇后实无必要巴巴的寻了个在庙里清修的女尼引入宫中。 更何况此女还背着个先皇嫔妃的名号?以王皇后素来所谓的贤德明理,又怎么会允许丈夫迎一个先皇嫔妃入门?更遑论还是由她出面,将武媚娘接进宫来? 越是想,商商越觉得不可能! “我只是去瞧瞧,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快些离开。”商商暗暗给自己说。 并不是她好奇心重,而是这事她根本就绕不开,只要李治是李默的兄长,那这件事她就无法置身事外。 她也明白,这些皇室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好,哪怕是李治,介入了他的这些事,他也并不见得会给她好脸。 但若是不去看看,只要一想到李默猝不及防下可能受到的压力,自己只怕无法安心! 想通了这一节,商商也不再犹豫,将一旁的小桃打发了出去。关上屋门,将衣柜打开,翻拣出一套秋香色镶银边的胡服,束口箭袖,灯笼裤腿。 商商快手快脚的将身上的厚襦服褪下,将胡服套在身上,又将灯笼裤腿扎紧,穿上搁在门旁鞋架子上的软底鹿皮靴。 凑在妆台前就着铜镜将头上的珠钗全都拆下,把满头青丝扎了个大辫盘在头顶,用一根石青色发带紧紧束住,左右晃了晃,确定不会散开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守在门外的小桃,商商扬声吩咐道:“小桃!我有些累了,想歪一会儿,不叫你不用进来,若是二夫人叫用膳,你替我回了。” “是!”门外的小桃虽有些疑惑,但商商在家里向来主意大,她也不再多想,只当是姑娘真累了,答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商商待得门外脚步声远去,贴近门边听了听,这才放心的放下床上帐幔,做出个熟睡的样子,自己却身子一翻,轻巧的从撑开的窗格翻了出去,落在无人的后墙角边,左右看了一眼,紧跑两步,在墙上伸脚一踏,借力翻出了后院。 厨道的后街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每日晚间收铺时,总有仆役将厨间的泔水搬到后门处等人收走,此时天色还早,又下着雪,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商商略定了定心神,抬眼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便头也不回的往感业寺的方向奔去。 雪益发下得大了,本是细盐粒一般的碎粒子,此时已变得象是杨花一般,纷扬间便落了人满脸,寒意愈重。 街上行人渐渐没了影踪,两侧的店铺也上了一半门板,随时准备关门歇业。偶尔有一两个走过商商身边,也是低了头,撑了伞,护住衣领匆匆而过。 这场雪倒是替商商打了个绝好的掩护,把她的行踪极完美的掩饰了过去。 感业寺大开的山门前护卫森严,身着羽林军制式铠甲的军士们在漫天大雪中分两列静静伫立,忠实的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将整个感业寺围得风雨不透。 远远的,商商便看到了那些军士们握在手中闪着凛凛寒光的刃尖。 明黄的凤辇在风雪中静静的停在感业寺门口,奢华、富丽得令人侧目,那亮得刺眼的黄绫车幔,在感业寺苍青色的屋瓦映衬下闪动着,凌厉得象是出鞘的剑。 车角的金铃儿在风中“叮呤呤”的响着,声音随着风声传出了老远。 皇后果真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四章 观望 感业寺四周高耸的青灰色院墙禁锢了内里的一切,也挡住了外界的繁华和喧嚣,让这个地方独立红尘之外,象一个旁观者,落寞的注视着长安城内的众生。 按《唐律》,凡皇帝妃嫔,在皇帝殡天后,若生有子嗣者,可随子嗣前往封地奉养,无子者便需避居感业寺,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为大唐国祚祈福。 而李世民的妃子中,生有皇子者屈指可数。这些有子奉养的妃嫔,以韦贵妃为首,都在李治登基后,先后由高宗皇帝安排,随皇子们去了封地,这其中也包括了李恪的生母杨妃。 作为大唐皇帝安置先皇妃嫔清修的寺院,感业寺的规模和生活条件在长安城所有的寺庙中都是有数的。 凡有位份却无子的太妃们都有单独的禅院居住,寺院的住持也为这些静修的妃子们安排了专门的小尼侍奉,在寺院中清修虽没有了身处太极宫中的奢华、尊贵,却多了一种别样的清闲和幽静。 只不过这种清闲和幽静却总象是压着人心口的重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柏木森森、遮天蔽日、碑塔林立、森严冷寂之地,满目所见皆是木无表情的灰衣女子,即便是青春少艾的年纪,所做也不过颂经念佛,无一句多余言语,安静的如一潭死水般。大半宫妃熬不过多久便会如春花般无声凋敝。 商商远远的绕过感业寺的正面山门,闻听院内钟罄声声,隐隐有梵唱传出,寻思着该从何处进入。 皇后既已驾临感业寺,那么此时的寺中必然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只怕并不容易。 绕到感业寺的后门处,商商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扇半掩的小门,门开处正是一处僻静的小巷子,此时正有一辆牛车从远远的巷子口处驶进来,那牛车上堆得满满的竹筐里漏出来些许青绿,商商只略思索了一番,心中便舒了一口气。 幸好这些女尼们只是在此清修,还远没修炼成仙,平日的吃喝拉撒还是得和平常人一样!这牛车想必是来为寺中师傅送日常鲜蔬的。 商商紧赶两步,在羽林军的视线之外凑到赶车的老人家跟前,未开言三分笑。 “老伯!今天这菜倒新鲜!可是给寺中师傅送去的?” 许是商商的亲切笑容打消了老人的疑惑,那张看起来忠厚朴实的脸上绽开了些得意的笑容:“我吴老汉种的菜可是这城里最新鲜的,这寺里的师傅们都爱吃,姑娘眼光不错呐!” 看着老人一脸自豪,商商也不由的会心一笑,趁机开口道:“吴老伯,看您今日送的菜这许多,只怕也有些疲累了,不如我陪着您吧!” 那老汉闻言忙叫停了牛车,推辞道:“这怎么好呢?老汉自己送便得了,也不累。” 商商笑道:“您有所不知,小女子有位长辈,因夫婿去世的早,便在这感业寺里做了居士,今日小女子也是前来探望,不想却正逢皇后娘娘来寺中随喜,如今却进不去了。老伯您就做个好人,让小女子随您进去吧!只说是您家晚辈,想来不会有人怀疑。” 那吴老汉迟疑的看了看商商,见她一身衣裳虽不算华丽,倒也周正,看面相娇媚可人,脸带微笑,也不象是什么坏人,更何况她一个女子,心下便有了些不忍。 “这……皇后娘娘想是不会每日皆来,你便改日来看也无碍吧?” 吴老汉有些犹豫,皇后娘娘是何等尊贵?既然是皇后娘娘在此,那闲杂人等必是要回避开的,他将这个女子带进去,会不会惹上麻烦啊? 他只不过是个菜农,若是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后娘娘,那可就是杀头的死罪了! 商商见吴老汉一张老脸快要皱成了菊花,心中也多少明白他的犹豫,遂安慰道:“老伯,我必不会乱来的,实在是因为明日便要随夫婿离开长安,去往高昌贩货,今日若是不得一见,待得来日又不知是几时,还望老伯行个方便!” 说完,两眼硬生生憋出了两眶泪,微低下头向着老人家行了个蹲礼,只是她穿着胡服,这礼却行得有些奇怪。 吴老汉本来见她一身胡服在感业寺后门处还有些奇怪,但听她说去高昌贩货便心中释然,既是常去边地的商贾,喜穿胡服倒也正常。 “也罢,老汉今日便与姑娘行此方便了,只是姑娘还需谨慎,勿要给老汉惹了麻烦!” 吴老汉倒也是个老实人,嘱咐了两句,便叫商商坐在牛车辕上,两人一路行到了感业寺的后门口。 过来接菜的女尼是厨房中人,生得骨架粗大,穿了一身灰布僧衣,面目却极和善,见了吴老汉带着个陌生女子进来也没有多问,只笑着冲商商点了点头。 一旁看着的羽林卫见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摆了摆手便放牛车进了门。 商商随着牛车进了感业寺的后厨,暗里抹去了颈间的细汗。若说完全不紧张那也是骗人的,真要是被人看穿形迹,她也只有利用轻功撒腿就跑一途了! 帮着吴老汉将菜筐搬下了牛车,两人便随着女尼退了出来,站在廊下。 趁着吴老汉与那接菜女尼算菜钱的当儿,商商趁机扯了个路过的小尼,面色带着些微红,忸怩的轻声道:“小师傅,请问……哪里可以如厕?” 小尼一愣,随即面上涨红,朝着右前方一指道:“那里!” 吴老汉和接菜女尼闻声转过头来时,只看见了小尼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商商时,只听她说了一句:“伯父!您先去外头巷子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趁着女尼转过身去,商商赶紧冲吴老汉眨了眨眼,又扬了扬下巴,这才转身朝着小尼指的地方急步走去,一副内急的样子。 吴老汉半张的嘴和正要出口的话也只得噎在了肚子里,摇了摇头,径自赶着牛车离开了。 感业寺的正殿内供奉的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这也是长安城内有数的几座供奉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之一。 此时的正殿内佛香缭绕,四面墙壁上悬垂到地面的杏黄经幡上,朱砂抄就的佛经密密麻麻,打眼看去一片血红,正随着半开的窗格中透进的微风轻轻摆动,大殿正中供奉着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丈六金身正手持佛宝,双目半颔,慈爱的看着脚下世人。 商商在寺内一路急行,躲开了几拨巡视的羽林军,这才靠近了寺中正殿,隐身在正殿金身后的经幡里,无声的贴墙站着,从经幡间的缝隙里窥看着正殿中的一切。 好在皇后凤驾亲临,寺中的女尼们都受到了约束,并没有什么人在寺内走动,这才让她一路轻松的转了过来。 只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没能打听出武媚娘清修的地方。按规矩,象武媚娘这样在李世民去世前不久还算极为受宠的嫔也是有自己单独的禅房的。 眼下也只能跟在目标更大的王皇后身边看着了,只要这位母仪天下之人不要撞上另一个君临天下的,闹出王见王的死局,那今天的事情就算是安全的过去了! “当!”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钵声响,一声柔和的佛号在殿中响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王皇后双掌合十,慢慢从薄团上立了起来,抬起双眼静静的凝视着眼前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香案上铜炉内的佛香仍在燃烧,带着些沉静的香氛弥漫在整个大殿中,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象是在最幽深的海底,不可捉摸。 感业寺的住持随侍在侧,戴着灰白色僧帽的头微带恭谨的低着,单掌竖立。 “了静师傅!” 王皇后将手伸向立在一边的杏蕊,慢慢的转过身来。 此时的杏蕊穿了一身藕荷色,织如意纹厚面襦裙,姣好如月华般的面上隐带喜色,换下了宫中千篇一律的女官服,已不复宫中惨绿宫女的模样。 “先皇妃嫔们在寺中可好?”柔和的声音始终如一,在空旷的大殿里轻轻环绕。 从王皇后温和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了静有些拿不准她问这话的意思。大唐到如今也只不过两代,这先皇妃嫔入寺清修也是第一代,她也拿不准该要如何对待。 “居士们如今多是带发修行,剃发者止有一半,不过倒是每日都会颂经祈佛,以求我佛慈悲,佑我大唐国祚万年。”了静的话不偏不倚,中规中矩。 “居士们如今居于寺中何处?了静师傅可否带本宫前往一观?”王皇后温言道。 对于先皇妃嫔入寺清修一事,她是持保留态度的。 这些进过宫的女人,都是经过荣华富贵之人,在这样的地方苦修,只怕不过是早逝了年华,枉送了青春。 她也是个女人,与当今皇上成婚日久,膝下却依旧空虚,不由得她不心有戚戚焉。 也许她人的今时便是自己的来日…… 了静低声应是,随即便转了身,当先往殿外行去。 杏蕊看了看王皇后,她并没有入宫为妃,自然也无法理解王皇后此时的心理。不过,虽有些不解,却仍是扶了王皇后的手肘,跟在了静身后,迈步出了殿门。 隐在经幡后的商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从经幡后闪身出来,看了看走在前头撑了黄罗伞盖的一行人去的方向,只略一犹豫便退出了正殿,绕到殿后一株巨柏之后,闪身跳上树梢,往三人前头赶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五章 相见 感业寺正殿后的偏院分成了两个大部分,一部分是原寺院中的女尼所居之地,一色青砖黑瓦,豆腐块大的禅房一列列的整齐排列着,呈“回”字型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院子。 另一部分却是一处规划的有些仓促的小院,大大小小的近百间灰壁青瓦的禅房里,居住着在高祖及太宗时期曾被临幸过的妃子。 略有位份的妃子都在这处小院的最深处,由简单的围墙隔出了几处单独的小院子,开了个小小的月洞门,由专门拨过来的小尼们侍候起居。从厨下帮着取些饭食,或是在生病时侍奉汤药。 虽说是单独的小院子,可院内却乏善可陈,禅房外随处可见及膝的杂草,虽在这个季节早已枯败,可从那枯黄遍地的模样,不难想象出夏日繁茂时候肆意疯长的光景。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一样,只留下了一瞬而过的虚影,落在墙上、地上,转瞬就消失痕迹。 商商立在小院的围墙边,微皱了眉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屋子。 漫天雪花下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寂静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紧闭的门扉象是连生命的气息也禁锢在了里面,让她只能看着这些屋子发呆,浑不知自己该从何处寻起。 耳边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王皇后就快来了! 左右扫视一番,商商挫败的跺了跺脚,闪身躲进了一间靠近院墙的小禅房侧边的暗影处,暗自祈祷不会被随行的侍卫发现。 雪下得益发大了,鹅毛般随风飘荡着,不肯落地。 随着“吱呀”一声响,紧紧关闭着的小院门被轻轻的推了开来,象是打开了通往外界繁华世界的入口一般,一身华丽宫装、看起来端庄秀雅的王皇后出现在了门口。 “娘娘!请”了静往院内虚引。 两列侍卫无声的从后越众而出,护卫在了门两侧,静静的等待着王皇后迈步进门。 “嗯!”王皇后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两眼却直盯着眼前小院内的景象。 “咯!咯!”清脆的木屐声在小院内响起。 王皇后抬脚踏在院内的青石小径上。 环顾四周,衰草枯杨、颓败凄凉的景致让她不寒而栗,原本白里透红的面色,此时却呈现出一片青白,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一般狠狠的抓住了杏蕊的手,将杏蕊的手掐得深深陷了下去,痛得杏蕊倒抽了一口冷气。 了静小心翼翼的看着王皇后的脸色,此时见王皇后面有不豫之色,不由得冷汗直冒,可当此情景之下她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得紧跟在一侧,小心的伺候着,心下暗自后悔未曾将这小院事先清理一番。 小院里静静的,没有人声,也没有人影,就连皇后凤驾亲临,也没有在这死水一般的小院里激起哪怕一点点的涟漪。 “了静师傅!这里有多少位居士清修?”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惊恐深深的埋进心底,转身向了静问道。 “现如今还有六十八位居士在此清修。”了静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让王皇后大大惊讶的数字。 “六十八位?”王皇后脸现惊容,微张了唇看向了静。 了静说的这个数字与她所知实在是相差太多! 高祖皇帝在位时,因连年战祸确实是后宫匮乏,可高祖皇帝生性风流,后宫中曾被临幸的妃嫔宫女人数并不少,虽然高祖遗妃的事她并不清楚,但太宗皇帝妃嫔她是知道的,当时遣羽林军送出太极宫的便有七十多人,怎么召集只剩下了六十八人? 看着王皇后脸上的惊容和隐隐有些勃发的怒气,了静心中暗暗叫苦。 这收容遗妃着实不是个好差事,这些过惯了奢华日子的女人哪里过得惯这种苦日子?感业寺还算是长安城里的大寺院了,又吃着皇家的供奉,可是清规戒律还是要守的,几天的素菜吃下来,又眼见着青灯古佛没了盼头,吞金的、上吊的、投井的,几乎是天天都有! 报上宫里,宫里也只是一句葬了吧,便没了说法。她也没法子,跟这些人讲经无益于对牛弹琴,半点成效也不见。 这一年多下来,当初来时的一百多人,自尽的自尽,病死的病死,如今也只剩了这些人,连半数也不到了。 “了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只剩了六十八位?”王皇后的脸色极为难看。 “皇后娘娘明查!高祖皇帝殡天时遣出宫的共有八十五人,太宗皇帝殡天时又遣出了七十二人,了静全都安置在这小院中,可是……贵人们与两位先皇情谊深厚,不久,纷纷追随先皇而去,了静,了静也无可奈何!” 了静的脸色有些发白,双膝一软跪在了雪地里,身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她只愿王皇后听得懂这些暗示才好。 杏蕊看着了静急得一头汗,不由的有些可怜她,低着头凑到王皇后跟前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王皇后的眼光这才略好了些,只是那眼神里却又多了些什么。 “起来吧!这事原也不怪你。”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王皇后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为。 “谢皇后娘娘!”了静这才起了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后背一片湿冷。 “这处小院因是当初临时所建,所以其中多有不曾打理干净之处,不如到贫尼禅房去稍坐吧?” 唯恐王皇后又看到了什么让她不豫的事,了静连心提议王皇后移凤驾,转往他处。 “本宫就在这小院中看看,你去叫开禅房的门,本宫要与居士们说些闲话。”王皇后两眼凝睇着了静,话中的意思不容置疑。 “是!”了静不敢反对,连忙赶上两步,走到了一间禅房前,轻叩门扉。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露了出来。 了静低声与那人说了两句什么,却见那双眼睛越过了静的肩头往王皇后直直望来,定定的看了半晌,嘴角忽的轻翘了翘,眼中露出了讥讽的神情,那眼神象把锋芒毕露的刀一样,杀气腾腾的射了过来。 王皇后一惊,正待将其喝退,却见了静打了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那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合上了。 了静稳住身形,有些狼狈的退了回来。 “贫尼无能,这位居士说身在红尘之外,不用相见了。” 王皇后怔怔的站在原地,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黑沉沉的,象是连正午最强的光也无法将它照亮一般,若不是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刀锋一样的寒芒,她真的会以为那不是人的眼睛! “皇后娘娘!贫尼再替您敲敲。”了静不待王皇后吩咐,便回转了身往面前的一排禅房而去。 王皇后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浑没有听到了静的话。 原来这就是没有了子嗣奉养的宫妃最后的去处!那死人一般的眼睛,那死灰一般的心!会不会?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想到自己成婚多年却仍旧无一子一女傍身,王皇后忽然就觉得一股从心里透出的寒气,将她从头到脚的包裹了起来,无法挣脱,渐渐麻木。 一种深沉的恐惧紧紧的攫住了她,让她连呼吸也不敢放开,唯恐惊动了那个深藏心中叫恐惧的兽,在这一刻便将她没顶吞噬! “明空参见皇后娘娘!” 一把清晰的女声,将王皇后从这可怕的臆想中拽了出来。 王皇后拉紧了杏蕊的手看去时,只见到了面前低垂的头颅上乌压压盘在头顶的青丝,和一身灰白的僧袍。 了静在一旁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总算有个肯出来答话的了! “起来吧!”象是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些般,王皇后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和疲惫。 “是!” 随着这一把女声,立在一片大雪中的女子盈盈起身,双眼平静无波的看向了面前母仪天下的女人。 “武才人?”王皇后吃了一惊。 那一身灰色的僧袍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便重又归于平静。 原来的武才人现在的明空高居头顶的青丝被一支粗糙的木簪紧紧束住,带得她眼角也有些上翘,竟象是带着些笑意一般,面部的皮肤细致如初,如火红唇在这暗淡的天色里,衬着白瓷般的肌肤,让人看着只觉动魄惊心,天鹅般光洁的脖颈裸露在外,弧线依旧还是那般优美。 此时的武才人竟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之气,明明是站在眼前,却总觉得她象是远隔千里之外一般,疏离而淡漠,那令人惊艳的美也在这距离之下变得模糊了许多。 “皇后娘娘!雪大路滑,不如到明空的禅房中略待吧!”武才人对王皇后一时的惊呼似乎象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轻轻道。 “也好!” 王皇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不由有些尴尬,可见武才人毫无所觉的模样,她也就放下了心来,顺水推舟的答应道。 原本在宫中时,她与武才人倒还有些交情,如今在这里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王皇后心中着实有些感叹,也有些替她不值:这样的如花年华,以后就得在这清寒之地虚耗过去了! 心中一边在警醒着自己,万不可令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王皇后扶着杏蕊的手跟在了静和明空的身后,慢慢踏进了明空的禅房。 等到禅房的门“吱呀”一声掩上了,商商才在墙边的暗影里抹着一头冷汗: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李治并没有来感业寺?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来感业寺这一趟可算是白跑了,倒是让自己虚惊一场!想到自己的疑神疑鬼,商商也不禁有些好笑。 总归是太在意李默的缘故,若不是因为他,她何至于这般紧张? 想起远在太宗陵的李默,浑身落满了雪的商商心中不禁一热:也该回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六章 思归 王皇后的凤辇一直在感业寺的大门口停着,直到未时三刻才在羽林军的簇拥下起程回宫。 临走时,王皇后站在凤辇上定定的望了感业寺高悬的匾额好半天,这才弯下身子进到了凤辇内坐定,神色间竟隐隐带着些凛然的神气。 了静带着寺中女尼跪在门口处,直到凤辇去得远了,再看不见一丝影子,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随着一阵“吱呀”门响,这个凝住的世界便再一次的关上了它通往外界的门。 商商却没停留到这时候,早在她发现李治并没有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在感业寺出现时,她就已经松了一口气。 至于王皇后会和武媚娘说些什么,那就不是她感兴趣的了。更何况,看目前这个趋势,似乎也不象是王皇后出面招揽武媚娘入宫的模样,那她就更没必要去趟这趟混水了。 直到商商和王皇后都离开了感业寺,在感业寺邻近的和平里与归义坊之间的夹道中,才慢慢的驶出了一辆青布油壁车。 若是商商还在这里,看到这辆车,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辆车就是她早间去慈恩寺时与她擦身而过的那辆。 青布油壁车在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男子控制下,慢慢在感业寺的后巷子停了下来,随着一阵微风,满天的雪花直往车厢中扑来。 “王起,去瞧瞧!”车厢里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 “这……不妥吧!”另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有些迟疑的响起。 “去吧!”男声毫不妥协,固执的命令道。 坐在车辕上的男子略一沉吟,微一点头,只略闪身间,便奔出了数步,片刻后便消失了身影。 “好了!你不用担心,只是让他去看看情况。”车厢里的李治有些不耐的看着一边哭丧着脸的小成子。 “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吧!若是皇后娘娘回了宫发现您不在,还不得闹翻天了么?”小成子有些忐忑,继续劝道:“而且这次出来,您又没带侍卫,只小成子陪着您,小成子着实有些担心!” 一边说着,小成子还一边撩开帘子看了看外头早已空无一人的街巷,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少,可是皇上乃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了个万一……小成子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到时的后果。 “小成子!你跟着朕时日也不短了。”李治冷冷的斜眼扫了一下小成子,看得小成子畏缩的低下头,不再吭声。 这位主子的脾气之执拗只怕是比太宗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拿这武才人的事来说:起先小成子还以为李治不过是一时新奇,过一段时日自然也就丢开了。可谁曾想,居然是入了感业寺这么久,这位皇上还是不能或忘!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武才人虽说是姿容秀美,但要说绝世倾城,也还差了那么一点,便是李默公子身边的商商便要比她强上一筹,可也不知为什么,皇上还就是忘不了她! “真不知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了!”小成子缩着头低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兴许是小成子的声音太小,又或者是李治此时只顾着盯着王起去时的方向,一时竟没听清小成子说的什么。 “没什么!”小成子偷偷吐了下舌头,庆幸自己的小声嘀咕没有被这位大爷听见,正要开口再劝,却猛然眼前一亮。 “皇上!王起回来了!”小成子撩开的车帘缝中,闪过了王起穿着黑底银丝侍卫服侍的身影。 “怎么样?”李治看着王起,心头一紧。 王皇后这次会出宫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他有些拿不准王皇后的来意。难道真是发现了什么么? “回皇上,皇后只是在寺里随喜,布施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又跟住持了静师太商议,将会从内币中拨出部分银两,专司修缮历代宫妃清修之地。”王起半跪在地上,略一犹豫又接着道:“皇后还曾在武才人的禅房中坐了片刻,后来由武才人送出来,属下未能打听出两人在屋内所言,不过,据称武才人神情间并无异样,想来应该无事。” “哦?”李治闻言心中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武才人平素对自己那份不远不近的客气,便又有些怅然。 看来……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似乎还很长啊! 李治摇了摇头,略微苦笑,不再出声,只冲着王起挥了挥手。 小成子乖觉的上前扯起了王起,冲他打了个手势,王起沉默的披上蓑衣,将手中马鞭挽了个鞭花,“啪!”的一声,马儿拉着青布马车,慢慢的在街巷中行驶了起来。 一旦放下了心头的担心,回程的路便格外的顺利,轻车熟路之下,只用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商商便回到了厨道。 左右看看,确定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商商跃过墙头,轻巧的翻进了内院,奔行几步,从原路回了自己的卧房。 撩开帐幔一看,被子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 商商满意的舒了一口气,将衣架上搭着的厚襦裙取下,换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胡服,又取了块帕子,小心的将衣裳上的雪花拍下,就手便搭到了炭炉旁,只待烤干了水气,便可以收起来了。 回身将帐幔束起,将床上的棉被重新叠好,收拾齐整过后商商抬眼看了看屋角的沙漏。 这一早上的奔波,此时竟已是过了午时,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想了想,为了避免绿袖担心,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桃原本在侧间里做着针线,听得动静推门出来看时,正看到商商出来站到廊下,忙上前福身道:“姑娘起身了!可要小桃去厨下为姑娘准备饭食?” “不用,你随我一同去厨下吧!”商商笑了笑,拉了小桃的手。 后世时,她就最爱同母亲躲在厨房里吃东西,小小的厨房总是带着灶火的温暖,到了这一世,她也一直不愿意遗忘这种感觉。 小桃见商商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勉强,只笑着取了自己屋子里插瓶中的油纸伞,撑开来遮在商商的头上。 厨道的后厨房一如既往的忙碌,宋妈妈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布围裙,正指挥着一群徒弟们配菜、炒菜,还不时的指点一下新进门的学徒们怎么拿刀切菜才更省力。 商商笑着走进厨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宋妈妈在这一屋子的嘈杂里发现她。 “姑娘来了!” 果然,眨眼之间,宋妈妈壮硕的身躯便转向了商商的方向。 “宋妈妈!”商商靠近宋妈妈,亲热的同她打了个招呼。 “姑娘午间没用饭,可是身子不适?” 宋妈妈一向是同苏家人一起用饭,商商午间没吃她自然是知道的。 “就是天气冷了,渴睡得紧,没甚大碍。”商商摇头解释。 “姑娘这会子可是饿了?只管说,宋妈给你做去。” 宋妈妈将胸脯拍得山响,商商可是她看着从洛阳云水坊里出来的,这个乖巧的女子极得她心疼,听得她说渴睡,便直想替她补身子。 “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妈妈拣现成的做两样便得了。”商商摇了摇头。 她倒也没说假话,这段日子活动少,早上吃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消化了多少,还象是在胸口搁着呢!只不过是习惯了,到了这个点总是想要吃点东西而已。 “这样?那姑娘稍等,宋妈这就替你端上来。”说着,宋妈便将商商推出了门,让她去阁楼书房里只管等着。 商商笑着应了,自顾自带着小桃上了楼,才一推开书房的门,却看见绿袖正端坐在书房里,皱着眉头看着一本线装的书册。 听得门响,绿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是商商。 “怎么没出来用午饭呢?可是冻着了?”绿袖扔下手中的书册,迎向商商。 “没有,只是想睡睡,倒叫你们担心了。”商商拉着绿袖的手,两人在桌前坐下。 “嗯!气色看着倒好。”绿袖捉着商商的手,仔细看了她半日,这才肯定的点点头。 “姑娘!看看这菜可喜欢吃?若是不满意,宋妈再去做。”刚一坐定,宋妈妈便端着个托盘跟了进来。 不大的红漆托盘里放着两个菜盘,一个汤盒,还有一个小碗里盛了一小碗晶莹的碧梗米饭。 商商看去时,却是自己爱吃的两个热菜,一个红油肚丝,一个素炒虾仁,那汤却是炖得烂烂的鸡汤,撇去了浮油,乳白色的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宋妈妈!您这般的惯着我,我回了九嵕山,可怎么是好?那时可再没人这般惯着我了!” 商商心中感动,不由的搂着宋妈妈撒娇。 她为宋妈妈所做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可宋妈妈为她所付出的却是源源不绝的照顾和打从心底里的呵护! “哎哟哟!看这娇样子!”宋妈妈忙不迭的将托盘放在桌上,唯恐打了那碗汤,脸上却摆出薄嗔的样子,眼睛却早已是笑得眯起。 她与自己儿孙缘薄,却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商商,她对商商的关怀未尝没有一些移情的作用在里面,这样的情谊,却叫她把商商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商商!你要回九嵕山了么?”绿袖看着商商腻在宋妈身上撒娇,却有些奇怪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是啊!我在长安也呆的日子也不短了,九嵕那边只有李默一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商商搂着宋妈笑眯眯的回道。 还有一个原因,她并没有说出来:王皇后颁下的懿旨,只怕也该起程了,她可还想着看李默的笑话呢! 远在九嵕的李默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七章 启程 长安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冬至便已是下了一场大雪。 慈恩寺的玄奘大师派了人过来送信,说是不日辩机便要启程去吐蕃,想请商商也一同去灞桥相送,商商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横竖自己快要回九嵕了,在走之前看着辩机安全的离开长安,也算是彻底的放了心,不枉自己一番计算。 给玄奘大师写了封简短的回信,告知当日自己会前往,便将厨道的素点打包了两份,交由来人带回。 到了相送那日,天气倒放了晴,虽说仍是寒气逼人,但灞桥十里亭处却仍是人头攒动。 皇上此次安排的随行人员甚众,而且吐蕃山长水远,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转,再者,去往吐蕃途中也颇多变数,一个不好便是埋骨他乡。因此,送行之人,都是眼中含泪、殷殷叮嘱,更有家中女眷哭着来送行者,依依别情,令人闻之心酸。 商商一早便穿了身箭袖胡服出了门。 回长安的这段日子,因诸多原因,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再骑过马,正好这日天气好,商商一时兴起,便将自己从九嵕骑回的马儿牵了出来,亲手打理干净,骑在马上便出了马。 好在长安骑射之风盛行,她这般打扮倒也并不引人注意,只是那容貌着实太出挑,还是惹来不少人惊艳。 待到得灞桥,见到人头攒动,商商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但回心一想,这出使之难,便也释然。自顾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寻找着辩机的所在。 不过是扫了一圈,辩机那显眼的红色僧衣便跳进了商商眼中。 不知为何,辩机自从事后,便尤爱红色僧衣,原本温文儒雅的白衣僧现在竟有了些凛然之气,便是眉目间也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坚毅。 商商扯过马头,小心的从送行的人群中穿过,在辩机的面前停了下来。 “辩机师傅!” “商商姑娘!”辩机眼含笑意看着商商,似是毫不意外她的出现。 “玄奘大师还没来么?”商商跳下马,将马儿颈上的毛发顺了顺,随口问道。 “师父该是坐着马车,倒没有施主这般快捷。”辩机单掌竖立,向商商打了个稽首。 “嗯!”商商低头答应了一声,忽然发现无话可讲,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若是施主方便,辩机有一事相托!”辩机似是看透了她的不自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起来,透着些洞悉世情的宽容和理解。 “但说无妨,只要商商力所能及,定会竭尽全力。”商商暗暗松了口气。 她虽然同情辩机,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与他有太多话讲。尤其是佛理,对她来说,其难度不亚于天书,即便是唱经,也总是拣简单些的来,那些深奥的却是半分也不通了。 “施主身份超然,辩机所托施主定能办到。”辩机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辩机此去,山遥路远,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转,她……却是个执拗的,以前贫僧在,还能劝上一二,日后……贫僧不在,只有请施主多多看顾了。” 辩机的笑容里泛起了苦涩的味道,原本清如朗月的眸子,此时也象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将头昂起,似乎是尽力的克制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商商怔怔看了他半晌,末了,也只能是轻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商商尽力而为吧!” 两人身边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就在商商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只听着身边的人一阵喧哗,便听得有人高叫道:“慈恩寺的玄奘大师来了!” “快请玄奘大师为大人们祈福吧!也好保佑众位大人们平安归来!”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不过片刻,玄奘坐着的马车便被人们围了起来,让原本还打算上前见礼的商商和辩机也只能远远站着苦笑。 赶车的小和尚与有荣焉的挺着胸口,撩开了帘子。 在玄奘大师一番劝慰,又以佛法慈悲,多番抚慰,众人这才渐渐散开了来,让出了路。 商商和辩机这才能凑上前来,两人向玄奘见了礼,玄奘又嘱咐了辩机一番弘扬佛法的主旨。 随着日头渐高,十里亭中的高香也燃了起来,由奉旨钦差在香案前宣读了大唐皇帝命刘大人等一众出使吐蕃的圣旨,一众出使人等便排成了一列长长的车队,由羽林军护卫着在送行众人殷切的目光中缓缓的启了程。 辩机骑在马上回头望来,眼中对商商充满了祈求,直到见商商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过了身,一打马股,那马向前冲了两步,超过了落在身后送行的诸人,混入了前行的车队中。 玄奘轻叹一声,这个弟子可说是最可他心意的,原本他是有心让他历练一番,于世情上通达一些,将来好领慈恩寺住持之位,可哪曾想…… 商商见辩机行得远了,便回过头来,向玄奘拱手告辞,她骑着马,来去倒也方便。 只是谁也不曾发现,在离十里亭不远的一处岔路上,一辆没有任何纹饰的马车在路边停了很久,直到远去的人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送行的人们全都散去,这才慢慢的移动着,在城门关闭之前,静静的隐入了长安城长长的街巷之中 随着玄奘大师到城外送了辩机随出使官员出发去往吐蕃,商商便彻底的闲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安逸,没有了前些日子的费心筹谋,便是看着阴霾的天和间或飘飞的雪花也让商商的心里透着些喜乐。 看着天气不利出行,商商便也索性安下了心来,每日里只同绿袖和宋妈妈研究菜谱,不时的突发奇想,弄出来些稀奇古怪的菜肴来。 只是苦了在家中苦读的苏敏之,每到午饭时都要被迫去替几人尝那些还未通过检验的新品,苏睿之因担起了看店的差使,不时会有长安商圈的掌柜、老板们宴请来往,倒是逃过了这些变相的惩罚。 不过,好在商商的手艺还算不错,到现在也没有一次吃坏肚子,偶尔有了做得好的菜色,商商便让宋妈妈将材料作法记了下来,补充到厨道的菜单子上。 隔三差五的便用装了热水的食盒子,将做得的药膳隔水温着,让人送去卫国公府上给老国公尝尝鲜、补补身子。 朝中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据李彦带回来的消息,也不知朝中清流是出于何种原因,在与李治的交锋中出师不利,倒是让这位皇上如愿以偿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些世家大族们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为自己家族中学子争取一点恩科中的优惠政策,比如若两人同时上榜,世家子排名必先于寒家子等等,不一而足。 苏敏之早在除了籍后便托人在长安官学中为自己弄了个位置,只是若想赶上明年的春闱,还得通过官学内部的考试,这样一来压力便更又大些,每日里只在家中苦读,间或与同科学子讲讲经义,又或做做诗赋,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商商见长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心中回九嵕的心思便越发迫切起来。 苏睿之和苏敏之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只望她在长安再多呆些时日。 绿袖和宋妈妈却是心知肚明,几次私下里劝过,商商却只嘻嘻笑,口中却半点不松,试过几次下来,绿袖和宋妈妈也明白商商是打定了主意了,便也闭了口不再劝,只是每日里寻些好干货,替她打点包裹,就差没将整个厨道也打包进去。 商商看着家里一堆人都围着她转,心中只觉得暖暖的。有时再想想后世,竟恍惚觉得象是一场长长的梦一样。 梦醒了,便回了眼前,就连母亲的模样,如今竟也有些渐渐模糊了,不由在心中暗叹:时光容易把人抛。 “姑娘!姑娘!” 商商正低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切成薄片的薰肉脯,想着后世时母亲最爱给她做的煲仔饭。冷不丁听外头宋妈妈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宋妈妈!我在后厨呢!”商商扯了块巾子,抹了抹手上的油,又交代了学徒就按她切出来的模样照样将案上的薰肉脯全切成薄片,这才出了后厨门。 “姑娘!你看,宋妈妈可是给你弄来点好东西!”宋妈妈兴冲冲的奔上前来,将手上一个小包袱角儿掀开在商商面前露了一露,随即便快手快脚的盖了起来。 “咦?是什么好东西呢?”商商好笑的看着宋妈妈一脸神秘,她看了一眼,只看到包袱里两枝象是树杈子似的东西,颇有些奇怪。 “傻姑娘!这是鹿茸!”宋妈妈点了点商商的额头,眯着眼笑道。 “鹿茸?”商商讶异的看着宋妈妈,弄不懂她弄两枝鹿茸来干嘛? “宋妈知道,姑娘你想回九嵕山去,可是那毕竟是山里,天冷,这鹿茸可是大补,宋妈好不容易托人弄了两枝上好的,留一枝在家里,你带上一枝吧!”宋妈慈爱的看着商商,心里却不停的替她盘算。 “宋妈妈!”商商眼眶有些红了,宋妈妈是真心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一般疼爱! “哎呀!姑娘可别哭!宋妈替你包进行李里,赶明儿你走的时候可别忘了!” 宋妈见商商难过,张着手想去抹商商脸上的泪水,却又觉得手上抓了半天包袱不干净,只伸了伸便缩了回去,转过脸去寻摸东西打包。 待得商商决定启程的时候,宋妈和绿袖给商商收拾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满满的一大车,商商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将它弄回九嵕山去。 “横竖天气也不好,你就别骑马了,坐车吧!” 最后,还是苏敏之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 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商商便去卫国公府辞了行,承诺老国公爷,日后定会多来看望,又递了贴子向高阳公主和玄奘大师告了辞。 挑了个雪停的日子,商商终于坐在马车里缓缓的离开了长安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八章 重聚 也不知是在慈恩寺着实被震惊了一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慈恩寺回来的王皇后很是安静了几日,就连一向最不受她待见的萧淑妃也很是讶异她的宽厚大度,私下里惊叹:皇后是改了性子了? 这一切,独居昭阳殿的王皇后却并不知情,她如今的心神全都投注在如何能让自己尽快的怀有子嗣上。 可这一点偏偏是最有难度的事情! 王皇后当初嫁与李治为妻时,还是很得皇上青眼的,再加上她出身太原王氏,父亲又在朝中为官,这也使得她比其他的几位皇子妃更得皇上的看重。 但也许是人无完人,在讨得李治的欢心上面,她却有些束手无策,两人的关系也一直是不咸不淡。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若不是有宫规在那里摆着,只怕李治会连初一、十五的例行公事也懒得敷衍! 桃枝儿端了一盏参汤进来的时候,王皇后正坐在面窗的美人榻上,愣愣的看着窗外早已枝残叶落的秋菊。 “娘娘!” 桃枝儿轻手轻脚的将参汤放在桌上,走到榻边,将榻沿上搭着的披风披在王皇后肩头。 王皇后转过头来,见是桃枝儿,勉强向着她笑了笑。 杏蕊和椿芽,因要回王家准备随懿旨去往九嵕山的事宜,前日便被她打发了出去,如今她身边剩下的也只有桃枝儿一个了。 “娘娘!参汤要凉了!趁热喝了吧!”桃枝儿将桌上的白瓷盏端过来,捧到王皇后面前。 王皇后略皱了皱眉,一声不吭的将那汤一口喝干,随即便厌恶的将汤盏递了回去。 “娘娘!杏蕊和椿芽在外头等着给娘娘磕头呢!”桃枝儿轻声提醒道。 杏蕊和椿芽虽说是王家庶女,但是既在宫中伺候过王皇后,也算是她的跟前人,现在如今王皇后为她们指了人家,很该来拜谢一番。 “明日便要启程了吧?”王皇后看向桃枝,敛了眉道:“叫她们进来吧!” 因是身边伺候过的人,王皇后也没有避讳,只在外面披了件夹袍,便在美人榻上歪着,一边等桃枝带了两人进来,一边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是不是……该用些药呢? 即便是想着自己的心思,杏蕊和椿芽进了昭阳殿,王皇后仍然打点起精神,屏退了左右,细细叮咛了两人一番。 两人中,杏蕊又是跟她时日最长的,人也聪敏,王皇后也就特别对她多交待了两句。 过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杏蕊才辞出了昭阳殿,同等在殿外的椿芽一同回了王家在长安城内的宅子。 到了商商出发的第二日,王家的陪嫁车队和颁旨御使便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城启程了,沿途穿街过巷,那长长的钦差仪仗和透着喜气的送嫁车队在长安城里顿时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内情的人们纷纷猜测:不知是哪位在外为官的大人得了皇上赐婚,居然还有钦差领行! 得了王起回报的李治却只能是哭笑不得。按例,皇后赏人是不用事先跟他通报的,这属于内廷的事,可关键是王皇后这次赏的人和被赏的人却有些让他烦恼。 依李默的性子,这些人必没好果子吃,可连带的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必然会被他埋怨上。 想到将来李默可能会给他惹来的麻烦,李治也不由的有些头痛,只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商商能让他按下些脾气吧! 若是他知道商商是存了闲得没事看热闹的心思,只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商商一路归心似箭,虽然碍于东西带得繁重,却也只得一路紧赶慢赶,唯恐在冬至前赶不到九嵕山。 唐时的冬至可是个大节,商商还想着陪李默带着三牲祭品去陵上祭了先皇和先后,然后包饺子、画消寒图呢! 马车一路驶过了醴泉县,商商也不停留,只在马车上,将包袱里的点心取出来,就着车厢里炭炉上温着的水囫囵着吃了些。 待得入了九嵕山范围,却已是时已过午,商商看了看天色,料想在擦黑前必能赶到九嵕山下,心头这才松了口气。 冬至只有两天了,要为先皇和先皇后准备祭品也得花费些功夫,这一路上倒确实不能多停留。 她这次回来并没有同李默事先说明,只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想到李默那带了条肉色疤痕的脸,在看到她出现眼前时那份欣喜,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甜蜜。 商商撩开车帘看着外头往后飞快退去的风景,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九嵕山下的李默此时却正对着一封小笺深深拢起了眉,握在手中的那只白鸽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红红的小眼睛不时的看向面色不善的主人。 这封小笺是留在长安的李彦传给他的,笺中清楚的写明了皇后赐妾的懿旨,更明确的给出了车队出城的时间。 虽说李默的身份在皇室及朝廷重臣中早已不是秘密,但是王皇后这般大张旗鼓、毫无顾忌的拉拢,还是让朝中的情势出现了微妙的动荡。 长安城里,现在隐约知晓些内情的大人们,都在静静的观望。 虽说皇上的恩科旨意已下,但世家独占文化资源多年,树大根深。哪怕有皇上所开国学馆与之分庭抗礼,但收效却仍不明显,如果这次王家出手,真能将李默拢入麾下,那么朝中重臣们,甚至包括皇上,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待世家的态度了! 不得不说,王家的家主对于李默的地位非常清楚,当然,这也许是多亏了他有位在宫中当皇后的女儿。 既然知道了目标,那么王家的出手便成了必然。 当然,王家这种以女人来拉拢人的手段在以往还是很有些效用的,至少古往今来,不爱美色的男人除了那个有名的曾被人怀疑某方面功能的柳下惠以外,还真没有几个! 所以,基本上王家家主王仁祐对于这种方式是驾轻就熟、胸有成竹的,哪怕是商商艳名在外,也不能打消王仁祐的这种念头。 没办法!男人嘛!不是都爱图个新鲜么? 只要这招开路石能拉近双方的距离,那么剩下的,就不是女人能说话的了!自有胸有丘壑之士来与李默做一番精辟的分析!一番摆事实讲道理下来,何悉李默不为他王家所用? 王仁祐对于自己的这个计策还是颇有几分把握的,那一车又一车的嫁妆也从另一方面充分的表现了他的诚意! 看着小笺上钜细靡遗的嫁妆单子,李默忽然扯起嘴笑了笑。 “荒谬!” 将手中的小笺随手揉烂,李默张开手掌,将挣扎许久的白鸽放上天空。 那鸽子好容易得了自由,只一拍翅便窜入了空中,不过眨眼功夫便已飞远,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李默一直目视着鸽子往长安方向飞回,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商商已经走了月余,也不知几时方能回来?李彦的信中却为何只字未提? 李默有些怅然的看着屋内的陈设,绣样简单的帐幔旁,细细的绸带将分开的帐帘系到了两侧,简单却又透着温暖贴心的绒面迎枕就那样懒散的靠在床头,仍象是商商走时为他打理好的模样。 窗外的光影移动,屋内的光线也随着浮动起来,象是带着些欢欣的围绕着只影形单的李默。 车马粼粼,屋外的人声传来的时候,李默才惊觉自己竟已在屋内呆了一个多时辰。 “王大哥!这次着实是累着你们兄弟了!进来歇歇吧!”一个清脆的声音象是划破了多日的沉寂,清泠泠的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姑娘不用跟俺们客气!”王大勇憨憨的笑着挠了挠头,招呼弟弟往下搬箱子。 商商也不再勉强,径自进了院门,往李默的房里奔去。 自她随了李默来九嵕山,两人还从未曾分开过这么久,这么多日子不见,也不知他瘦了没?有没有好生吃饭?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李默竟象是呆住了。 直到门边的光蓦地一暗,再次亮起来时,一个裹着暗红绣梅纹包边大麾的绝丽女子便象是多年前那次初见一样,突然的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李默!”商商笑靥如花的站在当地,看着陷入狂喜中的李默。 “我回来了!”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房中的宁静。 看着这样的商商,李默忽然就安定了下来,眼中的笑掩也掩不住,声音低沉的象是叹息。 “回来就好!” “你来看!哥哥和嫂嫂给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呢!只怕吃到明年都吃不完。” 不知是不是李默眼中的光太亮,商商竟觉得象是被灼伤了一般,有些不能直视,更象是春日的鲜花突然开了,灿烂夺目!心中温热如潮水般的欢喜却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李默将手交到商商掌心,紧握住那因习武起了薄茧的小小手掌,任由她满面笑容的将他拖出屋去,没有丝毫反抗。 “就是这样吧!”李默在心底暗暗的告诉自己。 便是这样一世,他也甘之如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十九章 怜惜 天气渐冷,九嵕山上的鸟兽也象是有些惧怕这冷气,屋前屋后惯常的鸟鸣兽咆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的地龙燃了半夜,让一路劳顿的商商睡了个好觉,张开眼时,看着幔帐顶那若隐若现的纹绣,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意。 挑开帐幔,吸了口屋中残留的暖意。商商熟门熟路的将衣柜中的胡服取出套在身上,想了片刻,又在颈间围了一圈兔儿围,将满头青丝随意挽了个髻便开了门。 王大勇两兄弟也已起了身,正在院外马槽那里喂着马,扫净了雪的院中,李默穿了一身月白中衣正在屋前慢慢舞着剑,口中呼出的热气在身周翻腾滚动。 晨光渐亮,清新而冷冽的风在屋前掠过,引来商商一个激泠,也将早起的那一份最后的慵懒也甩了开去。 “早啊!”商商笑着冲慢慢收式的李默道了个早安。 “起来了?” 李默收了手中剑,走到商商身前,自然的伸出手,将她耳边碎发拢到耳后。 “饿了吧!我这就去做些吃食来。” 商商抬头看着李默,初升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让她有些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有一股熟悉而温热的气息,隔着早晨清冷的空气,慢慢喷涌上她的脸。 她在女子中也不算矮了,却只到李默肩头处,站在他身前时总是必须抬起头来看他。李默却最是喜欢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看商商这般象个孩子似的仰头看着他,总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强大,是她依靠一世的人。 “嗯!” 独自一人在九嵕山的这些日子,除了对商商的想念,恐怕最让李默难熬的便是自己那一手极烂的厨艺了! 一想到商商回了自己身边,再也不用吃那些让自己弄到发黑的食物,李默的心里便不由的松了口气,随即又不禁有些汗颜。 为何在商商做来这样简单的事他却怎么也做不好呢? 看着李默脸上古怪的表情,虽然那条狰狞丑陋的伤疤妨碍了他的情绪表达,但商商却约略猜得出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好笑之余却又不禁有些心疼。 想来这些日子,那些他自己做出来的古怪菜肴很是让自己的胃吃了些苦头吧? 一想到李默对厨房之事的毫无天份,商商也不禁有些好笑,扯开的嘴角再也合不拢来。 李默狼狈的看着商商的笑脸,明知她为何而笑,可看着她那样张扬明媚的笑着,心中却无论如何气不起来,只狠狠拧了拧她的脸颊,看着她“雪雪”呼痛,自己却忍不住笑开了眉眼。 “好李默!我再不笑你了!你放了我吧!”商商忍不住求饶。 她肌肤细嫩,李默这样一拧,哪里还受得住痛,更有些撒娇的意味,柔媚的眼中一时水光潋滟,艳色迷人,不可方物。 李默心中一软,手下便停了。 商商趁机躲了开去,一边回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儿,一边道:“你且去梳洗了出来,早饭很快就得了。” 李默目炫神移的看着商商两步奔进了厨房,只过了片刻,屋顶便已有炊烟升起,心中一暖,径自进了自己房中梳洗。 待到他换了一身窄袖和字领襦服出来,商商已经在堂屋中摆上了碗筷。 “去屋里坐下吧!我去唤王大哥兄弟!还得谢谢人家大老远的送我回来。”商商一边冲李默招呼,一边出了门,去唤在院外喂马的两兄弟。 王大勇两人喂完了马,正待吃些干粮便上路回长安,却听得商商过来唤他二人去吃早饭,忙不迭推辞。 商商却不依道:“王大哥!这次送我,路途遥远,不比在长安城中只是替大爷赶车舒服,如今要走,怎可不吃些热饭食再上路?” 王大勇连称不敢,只说自己原就是苏家雇工,送商商原是本份,王家老二大智也是一般言语。 商商却是执意不肯,她从来没觉得与人做工是低贱之事,王家兄弟拗不过她,只得进堂屋里坐了,却仍觉有些别扭。 李默见两人不自在,指了指桌上一人一碗的挂面,有意笑道“两位莫不是吃不惯面食么?” 商商觉得男子饭量大,早饭时也得吃些填肚子的东西才好,无奈她刚回来,来不及发面蒸馒头,只得将白面和了,做了几碗手撖面,又将带回来的风干肉脯配着晒干的各类干菜熬了浓浓一大碗,炒了一份野菌,一份笋干儿,又将坛里自己腌制的咸菜拣了一碟儿,倒也凑了一小桌。 这样热乎的喝着面汤,吃饱喝足再上路,才是防寒的根本。 王大勇和兄弟看着这一桌热腾腾的菜,都是心头一热,只是都是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是低了头将碗盖在面上,大口大口的扒着碗中的面条。 商商见两人吃得香,也跟着笑眯了眼,同李默一起捏起筷子吃起来。 李默虽是皇家血脉,却自幼孤苦,心中尊卑之别本就极淡,看两人吃得高兴也颇为高兴,挑起面条便塞进了嘴里。 四人吃完了早饭,都觉得肚子里有了食,浑身也热乎乎的。 王大勇两兄弟便要告辞,商商又交代了两人一番路上小心的话,这才送两人出了门。 待两人行远,商商这才转过头来道:“过两日便是冬至了,给先皇与先皇后的祭品可曾备下?” 李默微微点头。 “东西都早已备好,只略作整理便可,主祭皇上自会在太极宫太庙里做,我们这里只略做些便可,倒也并不特别麻烦。” “那――三牲可曾备好?”商商略迟疑了一下方问道。 去年冬至时,因她不太明白那些规矩,险些便闹了笑话,今年可不能再如此了。祭祖可是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三牲我都已备得,只需在前一天做熟,到时自有守陵卫士抬上陵去。”李默笑看商商。 看她眉头微蹙、绞尽脑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李默心中不由感动。虽说他从未叫过那两位早已逝去的人,但是在他心底,他们的份量却是极重的。 自己重视的人,也能得到自己心爱之人的重视,无疑是对两人情谊的最好肯定。 “你也不用太担心,到时你只管跟在我身后,便是有些礼数没有尽到,想来他们也不会怪你!”李默柔声道。 商商孤身一人,洗尽铅华,在这清冷寂寞的九嵕山陪伴着他,已经是极难得的事,他疼她尚来不及,又怎会刁难于她? “傻子!他们是你至亲,我有何好担心?只是想尽我一份心力而已。”商商见李默安慰,不由失笑。 她本来是担心李默想起父母故去,心中凄凉,此刻见他反因祭祀之事来安慰自己,倒放心了下来,眉眼生波的横了他一眼,自转身去了屋里收拾东西。 李默被她那一眼横得心头乱跳,待得稳下心来,商商却早已进了屋,不由得暗叹一声:待孝期满了,定要早些将她迎娶过门,若不然,真正要让他心焦到死了! 摇摇头,将自己心里那乱糟糟的念头甩开,李默失笑片刻,便也跟进了房里,帮着商商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将各种干货分门别类的放上厨房里的格架上,又帮着商商将从苏家带回来的毛皮、衣物装进衣箱里,原来摆得满满当当的隔间里总算是收拾得露出了本来面目。 商商歪在软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语带埋怨却又隐含着一份甜蜜的无奈,道:“我早说了不用带这许多东西,偏宋妈妈和绿袖还非得让我带,又占了这许多地方!” 李默纵容的揉了揉商商的头,笑着劝道:“宋妈妈同绿袖也是心疼你在这里陪着我,没个人替你打点,这才替你多准备一些。” “我明白!”商商将头枕在李默腿上,看着他的脸。 两人俩俩相望,缱绻纠缠。商商伸出一只手去,轻抚过他脸上的疤痕,轻声问:“前些日子天气不好,下雪那阵可有疼过?” 李默脸上的伤深可见骨,从伤后便落下了这个毛病,逢天气大变,总会发作疼痛,有时痛得狠了,身上一层层的汗水直可将全身衣裳都浸透。 “不打紧。”李默抬手将商商触在他面上的手握住,轻轻放到唇边,眼中满是柔情。 当日商商吓得满面青白,嘴唇直哆嗦的模样,他到今日也还记得。 自那日以后,李默便答应她,再不以那样自残决绝的方式对待自己,只因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他需得在有生之年,保自己毫发无伤的伴着她! “你又哄我!”商商轻声道,眼中却是了然。 没人比她更清楚他当日的伤,自也知道他不过是怕她担心而已。 “横竖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去山上走走看看,明日再准备祭品。”李默怕她担心,忙转移话题。 商商不在这段日子,他也极是无聊,虽说也曾动过心思去山上走走,孤身一人却总有些索然无味。 “也好!” 商商想了想,自己昨日近晚才回来,确实也该去陵上祭拜一番。虽说后日就是冬至,但陵寝就建在山上,趁着上山去祭拜一番也并不费事。 李默伸手将她扶起,将门边鞋架子上的软皮鹿靴替她提了过来,笑望着她。 商商坐在榻上,俏皮的伸出脚去看着李默,双眼含笑,一副撒娇模样。 李默失笑摇头,却也不斥她,反弯下身来,褪下她足上浅口绣鞋,替她将鹿皮靴穿上,系好靴带。 “走吧!”商商蹦下地,拍了拍李默的肩,当先跳了出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章 祭祀 山上此时早已是白雪皑皑,不时有落满了雪的枯枝禁不住雪的重压,从两人头顶“喀嚓嚓”落下,洒两人一身雪花。 漫山一片银白中,不时跳出的一只小兔也能引来商商一片快意的笑声。 李默随在商商身后,悠闲的逛了一天山景,到了晚间回到屋里,一脸笑意。 到厨下烧了热水,回屋梳洗过后,商商端了个小托盘,盘中放了几盘素菜,并两碗稻米饭,进了李默的房中。 烧起了地龙的屋子里温暖干燥,李默着了中衣,正歪在枕畔就着灯火看着手中的一册书卷。 “不吃晚饭就睡下,当心半夜饿醒了!” 商商笑嗔着李默,将托盘放在书桌前,搬了靠墙的一只小几放到李默跟前,将托盘挪到两人间,自己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笑盈盈的看着李默。 “有你在,几时曾要我操心饭食?”李默不以为意的笑道,随手放下手中书册。 “去!美得你!”商商笑着啐了他一口,递过筷子,又替他夹了一筷竹菘。 “早些吃过便睡下吧!明天还得准备祭品,你可别想偷懒!” 李默扒了一口饭,韧性十足的饭粒在口中回味无穷,令他享受的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也要早些睡,厨下之事我又帮不上多少忙,可别要累着了。” 商商一边吃着一边点着头,含糊的道:“我知道!” 两人吃完饭,又喝了两盏热茶,这才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商商便起了身。先弄了些吃食填了肚子,接着便在厨下忙碌起来。 李默在门边瞧了半晌,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跟商商交待一声,自骑了马去了守陵人的庄子上。 按惯例,皇上的旨意会在今天随前来主祭的礼官一同到达皇陵,李默还得去盯着些。 一直到了过午,李默才骑着马匆匆赶了回来,在院门口甩镫下马,还没进院门,便已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食物香味。 “你回来了?”商商听得马蹄声响,从厨下探头出去看时,正看到李默迈进院门。 “可吃过了午饭?我这有刚出锅的冻耳饺,要吃一碟么?” “还没!就想着你的冻耳饺呢!”李默笑着走进厨下,毫不意外的看到一锅翻滚的清汤中,个个如元宝般洁白如玉的饺子。 “你去屋里坐着吧!我这就捞出来。”商商冲着李默摆了摆手,手脚麻利的从锅中将刚包好的素你馅饺子捞了一盘出来,又弄了些姜蒜作料,放在托盘里端进了堂屋里。 “快吃吧!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一边将饺子放在李默面前,商商转了身便又去厨下看着火。 到了晚间,忙了一天的商商好容易才歇了下来,看着厨房格架上和条桌上放置的已备好的三牲和各类果饼并冻耳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礼官是否已到了?”商商一边扒着口中的饭食一边问着李默。 “已经到了!今年的礼官派的是禇大人,倒是熟人。”李默点点头道。 在守陵人的庄子上,他已经和禇大人见过了,稍做了解便已明白今年的礼官派禇大人来的缘由。 李治明年要开恩科,冬至大祭中难免要在祭文中提及,是以特意派了禇大人来主持今年的大祭。 “祭词是由禇大人宣读么?”商商接着问道。 去年的祭词是由李默宣读,不知今年禇大人来,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仍由我读,皇上圣旨中已有明命,只不过祭词会由禇大人事先拟好,我只需照念即可。”李默摇头道。 祭词之事,他与李治早有默契,是不会由他人宣读的。 “那……三牲果品还是从我们这里走么?要不要事先搬到庄子上,再从山脚正道往上?”商商想了想还是问道,祭礼乃是大事,不能出半点纰漏,还是问清楚些好。 “不用,自会有人打理,你只需明日早早起来,梳洗过后,穿宫装、扎宫髻,随在我身后一同进陵便是。”李默回道。 “嗯!”商商点头,不再说话,紧扒了几口,吃完了饭,放下碗筷便进了厨房。 李默将口中最后一口饭食咽下,将桌上的碗盘收进托盘里,带到了厨下。 商商打水将碗盘洗净,又仔细将厨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为防蛇鼠将门细细锁好,这才回了正屋。 第二天天还没亮,商商便听得院外有叫门之声,正想起身开门,便已听得隔壁房的房门轻轻打开,李默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轻些儿!” 商商不禁有些好笑,没有她的钥匙,那些人如何将东西移出?轻些儿却是不必。 简单的将衣裳穿上身,商商挽好头发,赶紧将门打开,拎着钥匙走出门来道。 “宫里的公公来了?随我来吧!” 那公公穿着一身厚锦宫装,正扎着手站在李默身侧,静等着李默发话,闻言不由笑道。 “姑娘莫急,时辰还早!” 李默也点头道:“还早着呢!你再去睡会儿!钥匙交给我便好!” 商商嗔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呢?还是我来交待公公的好!若你将东西弄乱了,可枉费了我的心思了!” 那公公也是做熟的,隐约知道些商商与李默的关系,见李默吃商商排头,也不以为怪,只隐隐带着笑意,跟着商商进了厨下。 “这些是三牲,那道全乳牛最重,你叫四个小黄门进来,先抬出去,祭盘可曾带了?”商商指着面前最大的三个木架道。 “带了!”公公细声答应着,冲门外招了招手,立时便有四个眉清目秀的小黄门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朝着面前放着的三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一指,那四个小黄门乖觉的揭开来看了看,拣了最大的那份全乳牛,将手中带着的祭盘放在架子旁,四人一起用力,麻利的将托盘中的全乳牛移到了大红金边的祭盘内,又往牛头上挂了红,这才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 商商监督着小黄门们一批一批的进来,将全三牲、六味素果、冻耳饺等等,一份一份的移到祭盘中,看着厨下搬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公公眼见得任务完成,白皙无须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年年祭祀都偏劳姑娘!着实是辛苦!” “倒也没什么!只要祭礼顺利就行!”商商不以为意的笑笑,抬手送了公公出门,转身回了房。 李默趁着她与公公交接的时间,进房里梳洗,换上了全套的广袖紫底金边襦服,暗紫色的云纹底上,四爪金龙盘旋环绕,怒目圆睁,一副狰狞之态。 见商商回房梳洗,他也跟了进去,见了商商满头青丝披在肩上,便拿了一边牛角梳道:“我与你束发可好?” 商商从铜镜中看他一眼,笑道:“你要真会梳才好!可别费了我的功夫,还得我再来拆!” “你就这般小瞧我不成?不过是梳个高髻,又有何难?”李默笑着和她耍花枪。 “听你这话,可见不止与一个女子梳过!”商商有意挑刺,见他心情尚好,便也随着他玩笑。 李默一时瞠目结舌,却也不与她争辩,只笑着执了手中角梳,轻手轻脚的替她将满头乌发尽数束上头顶,紧紧的挽了个高髻,又在妆盒里挑拣一番,拿了支长柄如意钗簪上。 商商左右看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想你还有这份手艺,可见操练得不少!”说罢,自己也觉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默也不辩解,只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退出了门去,待她换过衣裳。 过了下马石,长长的祭祀队伍在礼官的带领下一路从山脚一直排到了山腰。 打头一身官服的禇遂良身后,跟着的便是一身正式襦服的李默,商商也换过了一身素色宫装紧跟在他身后。 三人后面便是成双成对的仪仗队伍和手捧祭品的黄门官们。 刀、枪、剑、戟、斧、铖、钩、叉,并黄罗伞,皆是成对,其后便是全牛、全羊、全豕,再其后便又是成对的四季果品、时蔬并冻耳饺。 直到冬阳高照,这一条蜿蜒的仪仗才全数进到了昭陵的正殿中。 此时的大殿中,早已不是长孙皇后一人孤伶伶的模样,另一尊人高的太宗皇帝坐像威严的端坐在大殿正中,与长孙皇后并排而立,这也让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显得稍微热闹了一些。 粗如儿臂的檀香青烟袅袅升起,氤氲得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的脸也模糊起来,商商微抬着头,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两人已不在人世的人。 在摆祭公公的安排下,小黄门们依次将手中祭品安置在大殿中的香案上。当中的香案上,安放了全三牲,左侧一排摆放了素果品十二盘,右侧一排则摆着时蔬十二盘,冻耳饺则是在两侧盘尾各摆放了两盘。 “时维冬至,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伏增哀感,谨用祭告,伏惟尚享” 随着一声钟响,禇遂良在大殿正中面朝太宗皇帝坐像双膝下跪,口中高声宣道。 李默和商商一同跪在禇遂良的身后,静静的等待着他念完这一段。大殿中一片沉静,没有人敢在此时发出声音。 禇遂良的话声一落,人便立起,向后退了半步,侧身跪在一旁。 李默膝行一步,越过商商一人之距,将袖中竹简展开,随着目光落在竹简之上,清朗平稳的声音便在寂静的殿中回响起来。 主祭开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一章 相劝 冗长而隆重的祭礼仍在进行,禇遂良侧立在一皇一后的雕像前,低垂双目。 商商稳稳的跪在李默身后,耳听得李默在正殿当中一字一句,沉稳的念着竹简上的祭文。 其实以李默这种半公开的身份,作为祭礼的主祭仍然有些尴尬,而商商的身份则更加的不靠谱了,不仅是妾身未明,更是个女人。但所有参加祭与的人却极其一致的闭上了嘴。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当今皇上所下的圣旨。 虽然这道旨意已经被礼部反驳过无数次,更是让世家大族这等最重礼教经义的大家族与皇上更加交恶,但是却仍然没有能改变李治的这个决定。 商商低垂着头,双眼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眼前的地砖,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人,她愿意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太宗皇帝与长孙皇后的敬意。 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李默的亲生父母,哪怕他们并没有将他遮在羽翼之下! 随着最后一个词吐出李默的唇间,这庄严肃穆的祭祀也渐近尾声。 李默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将祭文奉上供桌,又退回到原地,仍旧跪下。 禇遂良这才移动身子走回了原本在李默面前的位置,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 随着山呼万岁之声响起,殿内殿外黑压压的人全部都匍匐了下来,朝着太宗皇帝和长孙皇后叩下头去。 三跪九叩已过,禇遂良这才慢慢的站起了身。 他年已五旬余,虽不如长孙无忌等年迈,但也已是半百老人,几个头叩下来,也难免有些气喘了。 李默和商商跟在他身后站起身,静静的平视前方。身后的黄门官们也跟着站了起来,鱼贯往后退出。 禇遂良凝视雕像片刻,这才后退着退出了内殿,走过李默和商商身侧时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行去。 大殿中只剩下了李默和商商两人。 供桌上的檀香仍然无声的散发着青烟,晕染得整个大殿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同祭品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让人难以形容的味道,象是家中后厨的烟火气,透着温暖和眷恋。 “商商!”李默目视雕像,定定的站着,神情空茫。 商商轻轻地走上前去,悄悄的伸出手,勾住李默的手指,将他微有些泛凉的指尖握进自己掌心,无声的揉搓着,象是想要给他一些温暖。 “你说,他们在天上可过得好?”李默的声音细微而缥缈,象是不确定一般。 商商抬起眼看着李默的侧脸,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只是更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 殿外的阳光透过帐幔后的格窗照进来,影影绰绰,象是隔了一辈子般迷朦而淡薄。两人静静的站在雕像前,大殿中没有滴漏,静得象是被人遗忘一般。 禇遂良立在殿外,檐角上融化的雪水顺着瓦缝滴下来,在阶前漫成了一片水渍,殿内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能静静的等在原地。 “走吧!禇大人该等急了!”商商轻轻的推了推李默,将他从思绪中摇醒。 她不愿见他陷入这样的情绪里,这样的低落和自鄙,只会让他的一生都不快乐! 李默转过头来,看向商商的眼里仍有一丝残留的遗憾,转瞬间却又消失不见。 “走吧!”李默拉着商商的手,转身便向殿外行去。 商商被他拉着向外走,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正殿中的坐像。不能让他再这般自苦了!想必你们也不会愿意看到吧? 正殿中的坐像并没有回应她心中所想,只是那坐像的面像却象是更柔和了。 “公子!”禇遂良微低身向李默失礼。 李默身份尊贵,却又并无品级,为了表示尊重,禇遂良一向对他以公子相称。 “禇大人!”李默拱手回了一礼,商商也跟在他身后向禇遂良福了福身。 “大祭已完,剩下的事便全交由黄门官,公子可否与老朽庄中一行。”禇遂良出言相邀。 “李默正有此意,还请禇大人先行。”李默伸手虚引,三人顺着陵道慢慢往山下走。 商商见两人似乎有事商议,想了想,便道:“禇大人如不嫌弃,不如便到舍下一聚,岂不比庄中方便?” 禇遂良一愣,看向商商时,却只见她眼神清和,并无杂质,便也一笑道:“商商姑娘所言有理,那老朽便叨扰了!” 李默正好觉得庄中人多口杂,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见商商如此说正合心意,脸上笑意便多了一分。 路过黄门官身侧时,禇遂良交待了领事公公一些好生侍候殿中香火等杂事,便与李默、商商两人径直下了山。 待到三人在山脚的三间屋舍里坐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只是早上吃了些点心勉强垫肚的三人却都有些饿了。 商商端了两盏热茶进堂屋,招待禇遂良坐下,便自下厨去了,由李默陪着禇遂良说话。 禇遂良此次前来,除了奉皇命主持大祭,还有一件要事,便是要说动李默回长安。 朝中世家、新贵之争愈演愈烈,少了李默这个居中替皇上出头之人,很多事情做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 再者,李默乃是李治亲弟,很多事从他这里得到消息,比自己闷头揣摩李治的心思要来得容易得多。 商商在厨下一边做着饭,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堂屋里的动静,虽说厨房与堂屋的距离并不太近,可一方并未压低声音,另一方却是耳聪目明,堂屋中禇遂良与李默二人的对话,自是一字不漏的进入了商商的耳中。 禇遂良的声音清晰而明朗,带着些苦口婆心的劝说。 “……公子!如今朝中多事,恩科开试在即,长孙无忌大人颇有些首尾难顾,若公子能回朝中主持,长孙大人也能腾出手来整顿朝中事务!” 李默身份贵重,虽说并无品极,但禇遂良仍是恭敬的叫他一声公子。 “恩科之事,皇上应该已有了对策,禇大人不必担忧,至于朝中之事……长孙大人如今该不至于捉襟见肘。”李默却是不为所动,虽略有些皱眉,但细想想,却又否定了禇遂良的说法。 “公子三思!老朽来此之前,王皇后懿旨便已出发,如今正与王家两位族女在路上,本该比老朽来得早,可不知为何却耽搁了,只怕王氏一族所图不小。”禇遂良仍不放弃。 以李默之能,王家这些举动想必瞒不过他,只是不知他是否会明白王家在朝中所代表的意义。 “如今朝中……王仁祐占了几成势力?”李默淡淡的问道。 “当世五姓,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荥阳郑氏,如今在朝中皆以太原王氏马首是瞻,公子!这……”禇遂良有些着急,李默的态度,代表了很多东西。 “所谓赐妾,关键不在赐而在受。这个道理,禇大人不会不明白吧?”李默淡淡笑了笑。 接不接受,还不是他说了算? 王家自命礼教大家,如今却弄出个孝期赐妾的事来,若他再来个坚持不受,难堪的可不是他李默,只怕那些世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公子高见!只是……如今朝中,卫国公已老,房相又去,长孙大人独木难支,皇上受多番制肘,恩科开试在即,诸多事物纷繁复杂,还望公子以国事为重啊!”禇遂良就差没跪下相请,一腔热忱着实令人动容。 李默微垂着头半晌,却仍是摇了摇头,道:“三年孝期已然过半,还请禇大人替李默回报皇上,待孝期一过,李默便立时回长安。” 禇遂良还待再劝,眼角余光一扫间,却瞥见商商端着托盘跨步迈进堂屋里,只得将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沉默下来。 商商将托盘放在桌上,摆好碗筷,朝着禇遂良笑道:“禇大人想必也饿了,山野之地,没什么好菜,且将就用些吧!” 李默生性执拗,他自己决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为了不让气氛更尴尬,商商便忙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李默脸带歉意的看了禇遂良一眼。这大唐天下原是他李家作主,可如今禇遂良一片赤诚着实让他动容。 只不过这三年孝期本就是他自己画地为牢,给自己定下的期限,只为了祭奠那无缘的父母,是以便是李治来了,这事也没得转圜。 三人都是聪明人,此时都转了话题,只谈论着些桌上饭食,这个竹笋味道不错,那个野菌极鲜嫩之类的话,屋里的气氛一时便也活络了起来。 三人正吃着,院门外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商商转头看去时,正见一匹黄膘马由远及近而来,到得院门口,“唏律律”停了下来,从马背上跳下了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 禇遂良并不认识此人,还只是有些疑惑,李默与商商对视一眼,却都有些讶异。 此人是守陵人庄上的护卫,此时大祭已完,却不知他匆匆赶来是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二章 喧闹 且说李大翻身跳下马来,还未进院门便已看到李默与商商、禇遂良三人正坐在正屋里用饭,便扔开缰绳,径直往堂屋而来。 李默见人已进了院门,忙放下了手中竹筷,出门迎上去。 “李大兄弟,这般急赶来,是出了何事?”李默冲着李大拱了拱手,问道。 “公子,宫里来人了,还带着一大堆箱笼,并两辆驮人的大车,如今正往这边来了,我家家主遣我先来报信呢!”李大憨憨一笑,粗声粗气的道。 在此守陵的,本就是李家旁支,那家主却是李大的亲伯父,无奈他是个粗人,对那些人的形貌也说不大清,不过李默只一听他形容,便已知道必是王皇后的人来了。 “倒是巧!竟刚刚好赶在冬至这日到了。”李默失笑道。 “公子还是准备一番吧!虽说只是懿旨,也有接懿旨的规矩。”禇遂良走到近前,也听到了李大的话,抚了抚颔下长须,半眯着眼,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准备什么?”李默不以为意,转头又对李大道:“有劳李大兄弟,今日不方便,改日再请李大兄弟来家中吃些素酒。” “好说!那我就先走了。”李大也不推辞,向李默抱了抱拳,便转过身出了院门上马走了,竟是茶水都没有喝一口。 商商跟在两人身后出门来,看李默的脸色不大好看,只略一思忖便知发生了何事,便也笑着问道:“可是懿旨下来了?” “嗯!”李默看着李大去远,方才转头答应了一声。 商商见他老大不愿意的模样,心下好笑,开口道:“那我去将屋里那张长案搬出来吧!接懿旨也得摆香烛、香炉呢!” 禇遂良也点点头,这个懿旨姑且不论内容如何,但身为臣子,柔顺的姿态总是要摆一个出来的。 “有甚好摆?她自说自话,何曾要人搭理?”李默却无所谓,摆了摆手,自回了屋子里吃饭。 商商见他满脸无所谓,也只得同禇遂良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三人重又回了屋里吃饭,还好李大只是来报了个信,饭菜倒还未冷。 刚一吃完饭,商商还连碗碟还未收拾齐整,便听得院外大路上传来了阵阵车马喧嚣,间或还夹着一两声吆喝。 李默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禇遂良却是在一旁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也许这次王皇后这个昏招可以逼得李默动了回去的心思也不一定呢!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商商三两下将碗筷收拾妥当了,出来看时,只见长长一队车马,将院门口的大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细看去时,打头一辆大车帐幔紧闭,想必是王家那两名族女在其中,是以多了些遮蔽。另一辆大车上,此时却是跳下个人来。 按理说,门口来了这样大一队车队,但凡是家里有个人,都该出来看看了。 可偏偏李默是个压根儿就不想接旨的,禇遂良又只是个客人,商商倒是主人,却偏偏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此时正扒着厨房的门框,颇感兴味的瞧着。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上前相迎。 那车上跳下来的官员穿着一身深啡色滚云纹边官服,腰间束了一条赤金腰带,头戴同色双梁冠,以犀角为簪,竟是个正五品的中散大夫。 看来王皇后对此事看得还是颇重的,虽说只是个中散大夫,但好歹也是正五品了,出来颁一道懿旨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想是看到屋里并无人出来迎接,那官员的眉头立时便是一皱。 身旁跟着的小厮倒也乖巧,见得主人神色不好,便当先立在当地一声大喊:“屋内可有人?宫中懿旨下!还不出来接旨?” 商商为了方便下厨,一回了家便将正式参加祭礼的宫装换下了,此时只穿了身布衣,将宽大的袖子束了,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来,腰间的七破间裙也束在围裙下,没有露出真正面目来。 听得那小厮叫喊,商商颇觉有趣,便倚在了门框上,眼里笑盈盈的看着院里站着的两人。 院外的马车都已停了下来,车夫们想是连日赶路也有些辛苦了,便有两个进到了院里,看着厨下有人,便靠拢了过来,想讨杯水吃。 李默本来懒怠搭理,但无奈这些人堵了院门,若不打发了出去,便是他想要出门也不方便,也只得沉着脸慢慢踏出了房门。 “来者何人?”明明早已听到了那小厮的喊声,可李默偏偏要多问一句。 “本官乃是礼部中散大夫,来此传皇后娘娘懿旨,你可是李默?”那官员一张国字脸上满是傲慢,看人的眼角透着些不耐。 “是又如何?”李默不耐烦的回道。 “大胆!皇后娘娘懿旨乃是莫大恩典!你区区白身,还不快些摆香案接旨,还在这啰嗦些什么?”那官员闻言大怒,不由得便是一声大喝。 想必是当了这许久的官,还不曾见过有人这般桀骜不逊! “不过是张懿旨,拿与我来便是,何必这般麻烦?”李默冷冷一哂,随便伸出一只手去,摊到那官员鼻子底下。示意他将懿旨拿出来。 禇遂良眯了眼在屋内看着,不由暗自摇头。这王家也不知是世家做久了还是怎的,怎么派出来做事的人如此不晓事? 他也不想想,如果真是个普通的白身,皇后娘娘又何须这般郑重的下张懿旨赐两个妾与他?挑的还是她王家长房中的庶女? 要知道即便是王家的庶女,在这个“娶妻当娶五姓女”的时代,身份也是极为贵重的! 如今他这般只顾摆架子,倒是将李默得罪了个彻底!更不要说赐妾之事直接关系到了商商的利益。 商商当初可是李默一心定下来要做正室的!岂能容王皇后这般折辱?在她还未进门时便指了两个妾与她夫君? 一边在心中暗叹王家做事不靠谱,禇遂良一边瞪大了眼睛盯着院中的情景。 那官员见李默径自伸了手向他讨要懿旨,一时竟愣住了,过了片刻方缓过神来,竟气得笑了起来。 “好你个大胆狂徒!皇后娘娘颁下懿旨,本是念在你为先皇守陵,颇有两分功劳,你如今这般不识抬举,倒也怨不得别人!”那官员眉头一拧,勃然作色道:“来人!给本官将这狂徒拿下!” 随着那官员话声一落,跟在他身后踏进院中的几十名护卫“唰!”一声抽出了佩刀,直往李默站的地方冲过来。 李默看着这一窝蜂冲过来的人,脸上怒色也不由得重了起来。 王皇后有什么打算他一清二楚,不想与她真正翻脸只不过是给李治面子,可若由着她将他捆进京,那丢的就不止是李默一人的面子了! “不自量力!” 李默冷哼一声,手中端着的半盏茶往外一泼,温热的茶水天女散花一般撒了出去,不偏不倚,尽数洒向了冲上前来的第一排侍卫脸上。 那些侍卫自恃身强力壮,眼见李默不过是泼出了半盏茶水,人人都是一声冷笑,不管不顾的继续冲来。 “啊……!” “哎呀!” 一声声惨叫过后,当先的一排侍卫便已是蹲下了身子,捂着脸哀号。 那些茶水象是石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有几个打中了眼睛的,竟已有血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后头的侍卫们不知出了何事,只见前头李默扬了扬手,前排的侍卫们便倒下了,都是吓了一跳,在原地停了下来,再一看前排侍卫们的惨状,都有些心下发寒。 那官员本待依仗手下人多将李默拿下再说懿旨的事,虽说王大人交待此次懿旨要低调行事,不可与人生了嫌隙,但他向来自傲,又何曾将人看在眼里,更何况只是个白丁。 哪曾想就是这个白丁,便让他吃了一个大亏,一时间张口结舌,仿佛不相信一般瞪着眼前居然敢动手打饮差侍卫的男子。 “你你你!你……居然也动手殴打饮差?”那男子惊吓得竟口吃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 李默见一出手便已将人镇住,倒也不为己甚,只冷冷的看着已是面色铁青的钦差大臣,冷冷的伸出手,继续要他的懿旨。 商商一边在厨房边给那几个赶车的马夫打水饮马,一边看着院中笑话,见李默冷着脸泼茶,不由暗自好笑。 过了这么久,竟还是这样火爆性子!这可如何是好? 那院外马车上坐着的两位美人倒也沉得住气,这院里闹成了这般,她们竟是一丝动静也无,只不知是太信任皇后娘娘的能力还是谨守着闺中女子的本份? 禇遂良眼见那五品官员在一群护卫拱卫下双腿直打颤,也知道自己的希望已成了奢望,只得叹了口气,从堂屋里踱了出来。 “崔大人,别来无恙?” 那五品官员眼见得正屋里又出来一人,打眼一看,那人竟是朝中中书令禇遂良大人,顿时眼圈一红,双腿一软,只差没跪了下来。 “禇大人!” “崔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禇遂良看了看站在院中冷着脸的李默,暗暗打了个寒战。 “禇大人请讲!”那崔大人抖着腿靠上前来,一边眼角的余光还溜着李默的动静。 半杯残茶就把人打个满脸花,这人该得多厉害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颁个懿旨也能碰上这种恶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三章 抗旨 商商在厨房门前站着,眼看着那个崔大人前倨后恭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看来这世上还是怕恶人的多! 禇遂良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却又不得不强做出一副亲热的模样。 崔大人原本的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现如今全变成了猥琐狼狈,好不容易抖着腿蹭到禇遂良面前,却因还要防备着李默,眼神中就带上了一股闪躲的神气,透着那么不光明正大。 李默脸上的疤痕一阵抽搐,却也不好不给禇遂良面子,拂了拂袖,转身进了屋。 禇遂良彻底打消了心中的幻想,便也不再犹豫。 虽然是不能让李默回长安,但此次替他解决一下麻烦,怎么也能让李默心里松动一些,万一日后真遇到了非得他离开九嵕山的事,也好让他不是那么执拗。 想到这里,禇遂良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崔大人。 “崔大人!恕老朽多问一句,不知大人出长安时王大人是如何交待与你?”禇遂良的眼睛半眯着,一副精明模样。 “呃?”崔大人还哭丧着脸,听得禇遂良这话,一时间竟还真没回过神来。 禇遂良见他这副木讷模样,真是有些气急,这王仁祐叫什么人来不好?怎么就叫了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禇大人!不如屋里坐下说吧!” 商商见两人在院子一角低声细语,不由出声道。 院子中受伤的护卫们早已被同僚们拉了下去疗伤,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地上残余的几滴血,看起来就象是早晨刚起身时一般干净,前一刻的喧闹此时已然全都静了下来。 禇遂良听得商商唤他,也乐得不在院子里吹冷风,看了愣怔的崔大人一眼,转身便往堂屋内走。 崔大人畏惧的看了一眼正在堂屋里低头喝着茶的李默,犹豫了起来。 可不管他如何害怕正堂里那个无法无天的男人,懿旨不传他也无法交差,思前想后,一咬牙一跺脚,也只得跟在了禇遂良的身后。 商商看着两人进了门,正要回厨下替他二人端上两杯茶水,一转头间,却见院外那辆封挡得严实的马车车帘竟微微一动,不由一愕,转而一想,却又笑了出来。 想来,是这院子里的事实在是闹得欢实了,现在忽然静下来,那两位美人儿有些坐不住了罢? 这样想着,商商脚下却没停,仍是进了厨下,将灶上热着的水打进一个细瓷茶壶里,又放了两只茶盏在托盘里,这才端进了屋去。 李默在正屋的桌前坐着吃茶,两眼只望着杯子,象是根本没有看到崔大人进来一般。 禇遂良却坐在他旁边,抬眼笑眯眯的看着崔大人。 商商端着茶盏进屋的时候,正看见崔大人战战兢兢的拣了个离李默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崔大人!请用茶!山野之地,没什么好茶,大人多包涵!”商商笑着将茶盏里的水斟满,摆在崔大人面前。 “禇大人!请用茶。” “多谢姑娘!”禇遂良不敢托大,微微欠起身向商商道谢。 商商却不以为意,将茶壶提起,给李默杯中续上了水,这才径自坐在了李默身边。 崔大人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端坐一旁的商商,弄不明白她一个婢女为何能与主人坐在一个桌子上。 不过,看禇遂良身为中书令也对一个婢女礼敬有加,他便是再傻也是不敢随便开口惹祸了。 其实也不怪他不知道商商的身份,他回长安述职,升为礼部中散大夫时,商商早已不在宫中侍候。再加上李默的身份隐秘,象他们这些中下层官员,若不是有极深背景的人却哪里知晓? 他不过是清河崔氏一个庶出子弟,好不容易攀上了王家这棵大树,只一心想着要巴结好王家家主,却哪里又知道这其中蹊跷? 禇遂良看他虽惊愕,但好歹没有再口出狂言,心下也微松了口气。 先前虽说是李默出了手,但实际崔大人本人并没有受什么损伤,可真要是对商商出言不逊,那便是他禇遂良也无法保得住他了! 这样想着,禇遂良看崔大人的眼神才多了些满意。 “崔大人!老朽方才所问之话,大人还未曾回答。” 崔大人愣愣看了商商片刻,心中正在惊艳,猛听得禇遂良说话,这才定下了心神,苦笑了一下,这才答道: “下官出长安前,王大人交待下官,此次懿旨是皇后娘娘特别恩赏,乃是因这位……李公子守护先皇陵寝有功,特意予以恩赏,要下官一定要将娘娘的旨意带到。” 本来以为宣个懿旨,又是赐妾,想必是个男人都会兴奋万分,再加上所赐女子又是太原王氏女,只怕接旨的人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哪曾想到会是这般情景? 早知道,他就不要死求活求求来这个差事了! 禇遂良听他所言,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想必是王仁祐要以自家族中女子示好,可又不想栽了面子,这才说得含糊,结果这位崔大人自己又不清楚状况,所以才闹成了现在这样。 “崔大人!不知可肯听老朽一句?”禇遂良抚着须,看向面前一脸哭丧表情的崔大夫。 “禇大人但说无妨!”崔大人一脸希冀的看向禇遂良。 现如今也只能指望这位老大人替他打圆场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位禇大人与王仁祐一向不对付,可看看这屋里,除了他,恐怕也没别人能帮上忙了! “既如此,便请崔大人将懿旨取出,交予李公子可好?”禇遂良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默,又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商商,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朝廷的面子,李默定是会给的,只是这皇后的面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禇大人,这……”崔大人有些迟疑,这接旨不排香案,不点敬香,说不得便是个大不敬,这要是传扬出去,到时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怎么?难道崔大人信不过老夫?”禇遂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已经尽量在李默面前周旋皇家的脸面了,难道这个不知好歹的崔大人还真要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不成? 李默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崔大人,一股厌烦的情绪在脸上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来。 崔大人看得身子一抖,忙对着禇遂良道:“不敢不敢!一切便交由禇大人做主!”说着,便手忙脚乱的将怀中的懿旨掏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禇遂良的手里。 不过,他却也留了个心眼,知道将话说在明里:这里的一切你官大你做主,要出了什么事,可没我崔同浩半点关系。 禇遂良接过懿旨,心中却暗暗鄙视他没半点担当。当下也不吱声,只将那明黄绫布转手便交给了李默。 李默见禇遂良递过懿旨,便也伸了只手,随意的拿了过来,拉开一看,只见明黄的绫缎的上墨黑的字迹清晰明了。 商商凑过头去看时,正看到那里面的两句“性敏恭谦、素性端凝”,想必是夸那两个女子的话,心中一时便有些好奇。 再看李默时,却见他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不由的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崔大人!不知这两位姑娘现在何处?” 禇遂良与崔大人听得她这一问,都是一愣,只不过两人愣怔的缘由却是不同。 崔同浩是奇怪一个婢女怎有资格过问主人的事情,禇遂良却是在心中惊异商商的大度,按长孙大人的说法,这位女子可不怎么象是能容人的大妇! “商商!”李默有些无奈的看着商商,他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商商是在闹着玩,可他却又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 “要不咱们先看看吧!若是漂亮就留下来?”商商扯着李默的袖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李默,只是那后槽牙却是咬得有些紧。 禇遂良看了这半天,大概也明白了商商是故意的,便也就不去趟这混水了,只在一边含着笑饮茶。 崔同浩斟酌半天,看李默没有怪罪商商的意思,一时拿不准商商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得回道:“两位姑娘就在外头的马车上,其余的车上是皇后娘娘给两位姑娘准备的嫁妆,还请李公子做个接收。” “你怎么来还怎么回去。”李默将手中懿旨一卷,随手往桌上一扔,看也不看崔同浩。 “回……回…回去?”崔同浩被李默的话噎得一惊,竟结巴了起来。 抗旨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可是象眼前这人这么轻描淡写,比下旨的皇后还厉害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你不见见那两个姑娘?”商商却不管这些,只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 她也想过李默会做何应对,却没想到他连人也懒得看,直接便叫人打道回府!看来,这热闹只怕是没得看了! 商商失望的看了看院外的马车,又看了看李默,泄气的低下了头。 只是心中那股淡淡的喜悦却是瞒也瞒不住,在心头象是初春的小草般疯长起来,蔓延得到处都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四章 拒收 崔同浩一步三回头的从三间屋的正堂出来,眼中的哀求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可是屋里的三个人却没一个人搭理他。 李默是直接当他不存在,商商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禇遂良则是话已经说完了。 崔同浩走到车边,正头痛该怎么跟车上的两位祖宗说这件事,却没想车上的人却先开了口。 “崔大人,我们姐妹何时下车安置?”坐在当中的杏蕊率先出声。 这次王皇后指给李默的人中就包括了她一个,而她在皇后跟前的时间最长,另一个王姓旁支的女子也便以她为尊。 方才院子里的动静她大约也听到了一些,李默的话声虽不高,但也没有刻意压低,那话语里明显的拒绝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王姑娘!崔某无能,恐怕……姑娘只能随崔某先返回长安再说了。”崔同浩一脸苦瓜样,冲着车内连连作揖。 这位杏蕊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他这个小小的中散大夫那是肯定得罪不起的,可问题是:屋里的那位他也一样得罪不起啊! 杏蕊眉头微皱,斜插的玉步摇在发间微微颤动,映着眼中的光华,更显得明艳照人。 她旁边坐着的一位杏眼桃腮的女子看起来年纪比杏蕊略小,此时已是略显惶急的看向了她,出声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待我下车去与他讲。”话毕,一掀帘子便钻了出去。 不得不说,杏蕊在皇后身边多年,到底也是有些历练,再加上出身王家,地位尊贵,这么些年下来,倒是养出了些气势。 她也明白能不能留下来,全在李默的一句话,当下便也不迟疑,径直就往三间正屋行去,真正是毫不拖泥带水。 李默正抓了桌上那明黄绫子的懿旨,打算进屋随便找个角落将它扔下,才站起身,便见得门边进来了一名女子。 商商也有些好奇,她当时只是接了懿旨,知道王皇后会指两位同族的姑娘来,倒没有想到这两人中会有一个是当日在王皇后身边侍候的那位大宫女。 想到当日那个宫女脸上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和故作姿态的模样,她倒是又有了些兴趣。 不知道她这会儿跑下车来会怎么做呢? 杏蕊的脸上一闪而过三分惊恐,不过转瞬间却又镇定了情绪,轻声说道:“公子留步!” 李默抓着手中的绫卷站在当地,半转过身看着这个强做镇定的女子,那一闪而逝的惊恐和厌恶并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商商的脸色有些莫测,杏蕊脸上那稍纵即逝的表情同样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原本看好戏的心情竟突然变得闷闷的,令她的心情陡然恶劣起来。 “杏蕊与妹妹椿芽都是皇后娘娘赐予公子的侍妾,还请公子开恩,替我二人指个住处,日后也好侍候公子起居。” 杏蕊端端正正的朝着李默行了个礼,也不管他是不是转过了身来。 李默侧着脸看向她,眼角的冷光在略显阴暗的屋里显得格外凛冽,似开过锋的刀剑一般直刺人心。 杏蕊心头一颤,几乎要在这样的眸光下丢盔弃甲,脚下一软间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哧!”李默的唇间吐出一声不屑的哧笑,冷冷道:“我这里没地方招待,哪里来哪里去!” “公子!皇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您在此处守陵实是辛苦,多我们两姐妹服侍也舒心一些。”杏蕊俏脸泛红,着急的看着李默。 “舒心?”李默转过了身来,正面看向杏蕊,毫不意外的看到她躲闪的目光。 “废话!守陵本就是辛苦之事,若要享福,不如回长安?” 杏蕊狼狈的看着李默,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脸,心中却在暗恨:本以为宫中传说只是传说,却没想到这人脸上的伤这般吓人,竟象只可怕的多足虫一般伏在脸上,若是一不小心看到,真是要将人魂也吓飞! 皇后娘娘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将她们两人赐给这夜叉般的人! 她一边在心中暗暗气恼皇后娘娘给派的这个差事,一边却又在想如何将李默说服让自己留下来。 商商将杏蕊的躲闪和回避看在眼里,心中的怒气益发高涨,她原本确是想着看看李默的笑话,看他会如何应对其余女子。 在她的心里,李默仍是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模样,却浑忘了如今的李默脸上那道永恒存留的疤痕早已将原本那个温润君子变成了嗜血修罗! “你们走吧!公子不会留你们下来的!”商商上前一步,挡在了李默身前,将杏蕊的带着些怨恨的眼光隔绝在外。 李默略有些愕然的看着商商一副保护的姿态立在他的面前,原本她不是想要看个热闹的么?怎么这会子却又改了主意,主动替他出头来了?他却根本没有想到,杏蕊那带着躲闪和恐惧的眼神才是彻底惹怒商商的根源。 不过,有商商这样替他挡着,他也乐得轻松,不然的话,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 杏蕊疑惑的看了看商商,这会的商商换下了进宫时的那身华服,素面朝天,杏蕊竟一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瞧着象是有些眼熟。却又拿不准她的身份。 看商商通身的打扮,似乎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女子,可她站在这位李公子面前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实在是让杏蕊心里打起了鼓。 她不过是初来乍到,也许……讨好这位妹妹说不定会有用呢? 这样想着,杏蕊便堆起了笑脸,往前行了一步,想要拉住商商的手:“不知这位妹妹是……” 商商手臂一缩,轻易的躲过了杏蕊伸过来的手,回道:“不要哥哥妹妹的,我跟你没这么熟!” “你是……苏姑娘?”杏蕊象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出了声,小嘴张得大大的,快要塞进一个鸡蛋了。 “怎么?很奇怪么?”商商不悦的看着她。 “既然苏姑娘在此,想必当日的情景也不用杏蕊再说了,还请苏姑娘帮着劝劝李公子,这懿旨,还是接了的好!”杏蕊一旦弄清了面前的人是谁,说话便也没有了顾忌。 当日在昭阳殿,这位苏姑娘可是砢巴也没打一个就接了旨,想必这次也会帮她在李默面前说话吧? 这话一出,不但是李默和商商觉得好笑,便是禇遂良也摇起了头。 看来这王家人自说自话的毛病还不是个别现象!崔同浩是如此,这位杏蕊姑娘比起他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话已经说明白了,公子不会留你们在此,你们还是回长安去吧!”商商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将话说完。 碰上这样说不清的人,她还真是没办法! “李公子!苏姑娘!你们需知,抗旨不遵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怎可如此轻率?杏蕊为公子想,公子还是速速安排我与妹妹住下,将懿旨接下的好!” 杏蕊这时大概看出说好话象是没什么用,一时无法之下,只好将懿旨抬了出来,手中帕子也不住的拧动。 “懿旨是吧?这不就是?谁说我们公子没有接旨?”商商一把抓过李默的手,将他捏在手中的懿旨举在杏蕊面前,还上下摇了摇。 “你……”杏蕊气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李默的确接下了懿旨,这没错!但是关于懿旨中提到的她们两姐妹,可根本就没有接收的心思,这又怎么能叫接了旨呢? “崔大人!你还是快快将这两个女子领回去吧!我们这里没屋子给她们住。禇大人,你说是吧!”商商眼尖的看到蹭到屋门口的崔同浩,当下便将他拉了进来,转头又看向坐在一边看热闹的禇遂良。 禇遂良正笑眯眯的看着两边打嘴仗,冷不防商商却将他拖了进来,不由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崔大人!我看,此事不如再商量吧!你还是将两位姑娘带回长安,待皇后娘娘同皇上商量一番过后再说吧!” 既然商商将战火烧到了他这里,说不得,也得出来说两句了。 “禇大人!”杏蕊眼带不忿的看向禇遂良,作为皇后娘娘身边侍候多年的人,对于这些朝中高位的大臣还是有印象的,因此也不客气的叫了出来。 “王姑娘!虽然你与令妹乃是皇后所赐,但是皇上于此事说不定会另有意见,再说孝期未过,这纳妾一事,恐怕不是那么说得过去吧?” 禇遂良一直没有出声,却并不表示他支持皇后的懿旨,说实话,这确实是个昏招!也亏得那位皇后娘娘怎么想得出来? “老夫奉劝姑娘,还是回长安从长计议的好!” 禇遂良将话说完,也不再理她,径自对李默一拱手道:“公子事忙!老朽就不叨扰了,公子孝期完后还请速回长安!” 李默朝禇遂良拱拱手,道:“不送!” 商商朝着禇遂良施了一礼,老头儿便一摇三晃的出了院门,上了系在院门边的马儿,慢慢往庄子上去了。 杏蕊吃了禇遂良一阵抢白,香唇紧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是极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崔同浩见她不知如何是好,苦着脸想了片刻,只得替她寻了个台阶下,抬手虚引着她回了马车上。 商商看着杏蕊离去,心头这才舒服了些,脸上便也带了些笑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五章 隐忧 崔同浩与杏蕊一行人最终只得灰溜溜离去,坐在车中的另一个王氏女从头到尾连面也没有露,反而免去了颜面扫地的难堪。 李默和商商在送走了这一行人后便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节奏,只是商商有时在看着李默的脸时会觉得内疚。 她一向都觉得李默是独一无二的,却从未考虑到别人眼中他的模样,杏蕊那样躲闪恐惧的眼神突然就提醒了她。 是她太粗心了!竟然就这样让李默面对那样令人受伤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带着这份愧疚,商商在言语间格外的温煦,更是加了一份小心,尽量不去提起那日的情景。 开始时李默倒不觉得,一连如此过了几天,心下倒奇怪了起来。只觉得商商凡事都顺着他,往日那偶尔撒撒娇的小性儿也收敛许多。 留心观察之下,商商的眼神竟是有些躲闪,似是有什么话不好说一般。 李默不由叹息起来,两人相处,何时竟变成了如此模样,商商是个坦率的女子,怎么到如今竟有话也不与他说了? 商商自己却还不觉得,晚间做得了晚饭,端到桌前,仍旧是温言细语关怀备至,李默竟恍然觉得自己竟象是变成了个孩子一般。 “商商!你这两日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李默夹了一口碗中的竹菘,忍了半天终于开口。 “呃--?”商商不解的看向李默,秀眉挑起,眼珠一眨一眨,十分无辜。 看着商商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李默便是有再多的话也咽了回去,只得闷头吃饭。兴许过一阵也就好了。 李默问了一句却又停下,让商商颇感奇怪,只不过他没有继续说,商商便也没问. 两人吃过了晚饭,便端着茶水在李默房里点了灯说话儿. 商商回想起远走吐蕃的辩机和心碎欲死的高阳,不由又与李默一阵唏嘘. 正说着,忽听得窗外有振翅之声,商商心中一动,推窗看去时,却见一只白鸽儿落在李默房间的窗棂前. 商商笑着一把将鸽儿捞进来,举着对李默晃了晃道:“你看,这才过了几天,必是李彦又见到什么事了。” 李默笑着接过商商递过来的纸笺,商商倚到窗前随手放飞了鸽儿,回身便将烛台端到李默跟前。 两人细看去时,纸笺上短短几行字写着: 朝中恩科主考已定禇大人,王皇后为赐妾事遭皇上贬斥,现幽居昭阳殿思过,高阳公主近日频频出入几位世家大人府邸,原因不明。 李默看了一眼纸笺,只略思索片刻,便将它凑在灯上烧成了灰烬。 商商却是脸色有些不好,虽说王皇后遭了贬斥,但是杏蕊那厌恶和恐惧的眼神在她看来却是对李默最大的伤害,这才是她最不能原谅王皇后的地方。 “怎么了?这纸笺上所写并无不妥,为何你却这般模样?”李默将纸灰掸进火盆里,回神看向商商。 从看了纸笺就是这般阴着脸,象是有人欠了钱似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高阳的不知收敛? 按说,商商与高阳的交情也不过尔尔,真正让她看得起的不过是辩机而已。李默倒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也没什么!”商商有些怏怏的,看向李默的脸时却又是一痛。 她这样表情,却让李默更是奇怪,不由失笑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你怎这般看我?” 商商听得他如此说,生恐引起他心中不快,忙摇手道:“没有没有!” “那却是为什么?这几日你一直奇怪着。是不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李默走近商商,伸手抬起她的头,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商商忸怩着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去躲李默的视线。 这样近的距离,气息相闻、耳鬓厮磨,哪怕是他们在这九嵕山住了这么久,次数也并不多。 一来,确实是该守着孝礼,二来,两人也都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尤其是李默,因是男子,克制起来便更为辛苦。 “商商!难道到了今日,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么?”李默轻唤她一声,双眼柔得象要滴出水来。 这个他想呵护一生的人,怎可不信任他的真诚? “其实……也并没什么,只是……只是那日看着那个杏蕊看你的眼神,有些不痛快。”商商微有些赧然。 关于王皇后赐妾这件事,若是她去寻皇上,将此事说出,何至于会闹到李默跟前来,都怪她自己一时贪玩,却让李默受此侮辱! “眼神?”李默却是愣了一下。 他那日压根儿就没正眼看过那个名叫什么杏蕊的女子,何曾注意过她的眼神? “商商,你吃醋了?”李默脸上的笑意却促狭起来,看着商商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你……!”商商又羞又恼,不由得背转了身去,气呼呼的道:“再不理你了!” 李默看她这副模样,又好笑又怜爱的将她拢进怀中,轻声安慰道:“便是她再美又如何,我应承过你今生只伴你一人,我李默向来是言出必行,你又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谁吃醋了?你才吃醋呢!”商商气急,伸出手推了推李默却又推不动。 两耳中听得他胸前擂鼓般的心跳声,鼻息间嗅到李默怀中那与屋中清冷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那闷气便象是潮水般退了下去,只余满心怜惜。 是了!吃醋又如何?便是别人视他如鬼怪,只自己知他是珍宝便好!何必去在意?又何必说来让他介怀? “你既不是吃醋便开心些吧!这几日看你拉着脸,我心里都不好受。”李默拍了拍她的背。 手下触感柔软恍若无骨的感觉令他一阵心荡神驰,却又不敢稍越雷池一步,忙将二人间距离稍拉开了些,双手握着她的肩,挣扎着将商商推开。 “嗯!也没什么,只是我自己想岔了,现在没事了。”商商看向李默,脸颊微红。 方才李默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她,两人早已两情相悦,所差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式。但两人却又都是传统守礼的人,绝不愿在这个时候坏了规矩,引来遗憾。 “没事就好!”李默柔声道。 他根本不曾想到商商是因杏蕊的眼神不快。在他心中想来,只要商商不曾嫌弃他分毫,其余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也不会引起他心中半分的涟漪。 商商从李默怀中退出来,又替他拨亮了灯芯,两人间的气氛仍是若有似无的透着些旖旎,这让她的心跳也愈变得急了起来,直觉得那声音便是连李默只怕都能轻易听见,脸儿益发红了。 匆匆替李默将茶盏中换了一杯热水,商商退后两步,低声道:“夜了!你睡下吧!我回屋歇息去了。” 李默本待留她再坐一会儿,回头想想自己,却又觉得难以把持,只得回身坐下,端起面前茶盏,啜了一口。 “嗯!早些歇息,明早咱们一同上山。” 商商吸了口气,回身替他将门带上,走回自己房门前时,看着李默屋内亮着的灯光,嘴角不自禁的漾起了微笑,转瞬却又羞涩的掩了回去。 李默见商商回了屋,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孝期还有一年多些的时间,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到时授人以柄便不好了。 起身将茶盏放下,李默却又想起了李彦来信上提到的高阳。 商商在长安为帮辩机脱罪所做的事他已尽知,有些是李彦告知,有些却是这几日来商商自己与他说的,但其中意思都极明了。 不过是高阳跋扈,引来陈大人反扑,如此简单的事情。 可让李默弄不明白的是:既然事已解决,辩机的性命已然无碍,还得了个出使吐蕃的机会,若是办得好,回来后少不得朝廷封赏。高阳还有何不满?竟以皇室公主之尊,频繁出入世家官员府邸,难道不知道这其中会犯的忌讳么? “看来还是得让人盯着高阳啊!”李默看着灯火,喃喃道。 高阳在兄弟姐妹中一向最得先皇宠爱,且不说其中到底有何因由,但这本身就表明了她还是颇有过人之处的。再联想到她与吴王颇为亲近的关系…… 李默的手不由自主的抽了抽。但愿是他想多了! 坐言起行,李默在书桌前磨了半砚墨,将桌上的小笺随手拿了一贴,斟酌着细细的写了几句话,从头到尾又看了看,这才将纸笺放到灯上烤干墨迹,卷起折好。 他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打眼看去,商商房中灯火已熄,想是已经睡下了,便放心的去往屋后。 从鸽棚中掏出一只肥壮的白鸽儿,李默将折好的纸笺儿塞进鸽腿上绑缚的小竹筒中,单手一扬,便将鸽儿放上了天空。 看着白色的鸽儿在沉沉夜幕中化为一个白点迅疾远去,李默在原地看了半晌,这才慢慢的回了屋,熄灯睡下。 商商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圆睁着大眼看着帐幔内黑沉沉的夜,听得屋外的声音渐歇,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默心中装着多少事,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只是他不想让她担心,她也便装作不知,只希望他念在她的份上,多少顾惜自己些,心疼自己些,她也就不再多求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六章 情意 冬至一过,年关便越来越近了。 随着几次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山阿,商商和李默也被困在了院内。 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会由庄上送到这三间小屋来,其余的时候,两人大多就在院子里活动。 间或雪停了,李默便会同商商上山去打些猫冬的野鸡、山兔。 有一次两人竟碰上了山猪,惊喜之下出手猎了回来,好一阵收拾才将那山猪肉全都剔了下来,做成了熏制的肉干。 有了这一次的偶遇,商商象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每过一段日子都会拉了李默进山,几次下来,倒让她积攒了不少山货。 到了腊八那天,商商一早便起了身,将收拾齐整的山货整整齐齐的分作了两堆,每一堆上都分别放着数量不等的山鸡、山兔、野菌,那一只硕大的山猪则被分成了两份,在两堆干货中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这是做什么?”李默不解的看着商商。 “去年咱们第一年来,诸事都不顺手,便也没进山里打些野味,今年好歹都过顺利了,这些山货横竖也吃不完,不如送些回长安,给李爷爷和哥哥们尝尝鲜。” 商商笑着回头看向李默,手边不停的打包着各色风干的肉脯。 李默守陵,她便也陪着他吃素,近两年了,两人不说是点荤不沾,但是象是鸡、兔、牛、羊这些大肉倒确实是没用,就连院子里养着的几只鸡,商商也只是取蛋,并不曾宰杀过。 “难为你有心,我却是浑忘了!”李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商商。 商商在长安也就这两房亲人了,他却浑忘了这些事,确实是有些不该。嘴里说着,李默一边走上前去想要帮忙 “这里倒不用你帮忙,你若真有心,便去庄子上替我叫李大来,东西虽不多,但还得麻烦他弄个车来运回长安去。”商商伸手推了推李默,示意他出门去寻李大。 李默点头道:“也好!你稍等,我去去便回。” 商商笑着看他去了,低下头去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回头却想起自己离开长安之前,绿袖曾去慈恩寺观音殿求子,也不知有没有音信? 想着绿袖那还象是小孩子般纯真的模样,不由的嘴角翘起,笑了开来。 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院外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李大赶着一辆车跟在李默的身后匆匆而来。 商商看着李大将东西放上车,又在纸笺上分别写上了卫国公府和苏府,贴在分置好的两堆干货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细细交待了两处府宅的地方,商商又替李大准备了些路上的干粮,这才将他送出了门。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默看着商商每日忙得团团转,屋子里却渐渐有了些过年的气象。 屋子各处在商商的手下变得焕然一新,新帐幔、新被褥、新衣裳放在柜子里最显眼的地方,就连烛台也换成了新的百叶莲式,那跟着庄子上李大母亲吴氏学的大红剪纸窗花,贴得满屋红彤彤,让他看着心中也不禁觉得温暖。 就象是幼年时曾跟着李治在街上看到的小户人家,虽只是两三口人一间小屋,可那亲昵、热闹却让在宫里独自凄冷了九年的他无比欣羡! 也许自己从头到尾所求的也不过是如此!那些独自贴在偏殿的窗棂上向外祈望的日子,在这一刻全都离他远去。这样的一份从心底膨胀到指尖的暖意,让屋外的冰天雪地中也绽开了漫山遍野的春花! 李默几乎是贪恋的看着商商在屋里忙碌,追随着她轻盈如燕般的身影,哪怕只是她偶尔的回眸一笑也会让他心中一颤,随即也便傻傻的跟着“呵呵呵”的笑起来。 每到这时,商商总会笑着啐他一声“傻瓜”,那语声里的嗔怪和娇媚几乎要让他醉在其中不愿醒来! 这样的日子是那样的幸福,幸福得让李默都快要害怕起来。这样的幸福真的是他可以拥有的么? 小年的前一天,留在长安的李彦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李治要来了! 李默看着灯下的纸笺,默然了好久,最后却只是无声的将纸笺放在灯上点燃,直到它完全的变成灰烬。 商商一直等到李默将纸灰无声的吹散在窗外才轻声的问道:“皇上来做什么?” 去年李治是在昭陵主持的周年大祭。今年是第二年,又有恩科准备在即,想必在腊月二十五封印前要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不然明年开年后的恩科试便会手忙脚乱了。 在这个当口,李治怎么会有时间到九嵕山来? “不知道,李彦并没细说。” 烛火闪烁,李默的脸色在光影摇曳间显得有些莫测。 商商敏感的蹙了蹙眉,未再出声,那辆长安街上擦身而过的马车象是影子般在心头滑过,心底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皇上是轻车简从么?”商商看向李默,轻声问道。 李默抬起头来看了看商商,微微笑道:“嗯!宫里还不知道,李彦是奉命先给我们递个消息的。” 商商点了点头,旋即又象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带了多少人?要不要我们明日出门去迎一迎?” 李默摇头道:“没带几个,只带了小成子、王起,还有李彦随行。”说完,象是也有些不放心般,沉吟了一下,又道:“明日我出门去迎他,你就留在家中,将地龙烧得暖和些,山里冷。” “嗯!那我再烧些姜汤,待皇上到了喝一碗也暖和些。”商商同意的点了点头道。 虽然据说李治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可是商商并没有见过他出手,也不清楚他的功夫高到了何种程度。 再加上李治久在宫中,宫里自有人侍候周到,现在突然到这山里来,倒确实是有些担心他禁不住山里的寒气。 第二天便是小年,商商早早起来烧好了姜汤,又备下了过小年的吃食,便倚在门边等着李默一行人回来。 近午的时候,李默的身影才出现在院外的大道上,身后跟着的三骑也是风尘仆仆。 一行人进了院子,口鼻间热气直喷,甩蹬下马,将马匹系在院门处靠着篱笆的马棚里,这才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李治还在院子里时便看到了满眼红艳艳的窗花儿,屋角下竟还挂着一串串风干的菌子。 只是一年没见,这三间的小屋子竟被商商收拾成了个山间乡民的住家一般,充满了山里人家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味道。 “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极会过日子的人呢!”坐在桌前喝着商商端上来袪寒的姜汤,李治忍不住出口打趣。 商商笑着应道:“皇上谬赞了!民女也只是跟着庄子上的嫂子们学的。” 听着商商的回话,李默看着她的眼中却泛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宠溺。 小成子、王起、李彦也纷纷上前来跟李默同商商见礼。 李彦有日子没见李默了,本是有许多话要说,可看了看坐在上位没动的李治,微低了头,忍了下去。 商商待得几人将姜汤喝完,心里晓得李治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定有重要的事要同李默说,便借着收拾碗筷避了出去。 李彦三人也乖觉的跟在商商的后头退了出来,径自去马棚间照料马匹。 待得屋里只剩下李治和李默两人的时候,气氛却突然间沉闷了下来。 “怎么会想起来我这里?”李默拿过一旁的尘扫,将身上的灰尘打了打。 商商才收拾干净的屋子,可不能让他弄脏了。替自己打完,李默又自然的伸出手去,替李治将身上的浮尘扫了扫。 “怎么?没事不能来看看?那也是我爹!你是我弟弟!”李治略带不满的看向李默,却没有拒绝李默替他扫尘。 “呵呵!”李默低声笑了笑,将尘扫放回桌角的掸瓶里。 李默的沉默似乎是触动了李治,看着他自在的在屋里来去,李治竟觉得羡慕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默也能够这般闲适安逸的过日子了?这样安宁平静的样子,眼角也透着快活!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默!”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李治竟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事?”李默看向李治,漆黑的瞳仁静静的凝视着面前曾与自己有着一样面孔的兄长。 “恩科结束之后……” 李治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冷峻,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沉声道:“我想将武媚娘接进宫中。” 话音一落,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了声音。李治的脸色在一瞬间便难看起来 李默仍然是那样看着李治,甚至连坐姿也没有变过。 就这样过了半晌,李治忽然叹了口气:“默!我……” 李默忽然笑了,看向李治的眼和煦的道:“她从来就不曾属于父亲!” 李治愣愣的看着微翘唇角,笑得有些狰狞的李默,似乎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哪怕他再不介意,可是如果自己的亲兄弟不能接受,那么他也一定不会将武媚娘带入宫中,这也是他必须来九嵕山一趟的原因。 “治!武媚娘从来没有属于过父亲!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李默淡淡的道。 武媚娘对李恪的情愫,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们还要清楚。所以,李默从来没有当武媚娘是李世民的女人! 李治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浅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窗外,雪早已停了,不知什么时候,暖暖的冬阳在云朵边上懒懒的打着盹儿,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七章 小年 与李默的一席谈话之后,象是突然放下了心事一般,看起来神态非常轻松的李治带着王起和小成子,与李默一起去了昭陵。 商商独自一人在厨下忙活着,虽说只是小年,可是李治来了,便不能象两人平日那般简略从事,怎么也要弄几个象样些的菜。 李彦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商商乌发高挽,花布包头,腰系围裙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感激。 他跟随李默的时日不算短了。这么久以来,除了商商,他还真没看到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李默陪在身边这么久。 商商站在灶台前,即便是背对着李彦,可他那种如影随形的目光也让她有些受不住。 “李彦!你能不在门口盯着我么?”忍无可忍的商商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对着李彦低喊。 “呵呵呵!没见过司乐大人下厨,在下也是一时好奇!”李彦笑着同她打趣。 “什么没见过?你没在厨道吃过饭么?”商商笑着斥道。 “吃倒是吃过,倒是不曾见你这副模样,真象是个精通厨艺之人了!”李默不在,李彦横竖无事,也乐得和她耍花枪。 “什么叫象?本来就是!”商商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转过头去照看锅里的菜。 天冷了,大雪下来,锅里也就没了什么青菜,只有一些风干的干菜,商商打算做个梅菜扣肉。 “眼看就过年了,你们皇上不忙么?怎么还有空过来?”商商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有些事,李默不一定会告诉她,但她却不想逼着问,她自有她知道事情的渠道。李彦就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他知道什么话对自己的主子有好处,应该告诉她。 “也没什么大事,恩科在即,朝中世家正在闹腾,皇上有些心烦。”李彦靠在门框上,口中回答着她的话,却微低了眉眼,在心里暗自斟酌。 李治对武媚娘,在他们这些跟前的人眼里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这件事应该不应该告诉商商,李彦却在心里打着鼓。 王皇后那里象是知道了些什么风声,这段日子去感业寺去得极勤,间或还会叫武媚娘说话儿,也不知是因为武媚娘与她在宫中时就有交情,还是…… “李彦!你想什么呢?”商商将锅里炖好的梅菜盛进一旁的盘里放好,转头看向不再吭声的李彦。 “哦!没事。”李彦看向商商,笑了笑。 “你也不用瞒着我,我知道,李治若是无事的话,肯定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来,只是……我现在还弄不明白他有什么事罢了。”商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连皇上也不称了。 “其实也没什么,与公子和姑娘并无关系。”李彦有些赧然。 虽说李治是主上,但是说实话,对于他和武媚娘的情感,李彦一直是持保留态度,让他毫不避忌的在商商的面前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没关系就好,公子和我在这里住得舒坦惬意,可不要有什么事弄出来打扰了我们。”商商笑着点头道。 “不会的。”李彦摇头道。 远远的,昭陵上的佛罄声悠扬的传了过来。 “他们要回来了!”商商侧耳细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嗯!佛罄声起,祭拜已毕,过不了多久,皇上和公子就会回来了。”李彦点点头。 “李彦!帮我将屋子里的桌子收拾一下,菜就好了。”商商转过头来看向李彦。 有个不用钱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好的,还有什么要做的么?”李彦笑着答应。 商商的手艺,他还是信得过的,单看厨道那些别出心裁的菜肴便可看出商商的手艺如何了。 “暂时没有,不过,你把这些个小碗拿过去,将我放在屋角炭炉上的水壶中的热水打在碗里。” 想着他们还得一会儿才到,那些菜也不能搁在桌上让它冷,商商头也不回的吩咐着李彦,眼睛却盯着锅里炖的一锅鱼羹。 这些做完以后,还得熬点糖粘儿,晚上天黑前得祭灶神呢! 若不是李治来,商商这会儿只怕早就已经弄完了所有的东西了,哪还会守在灶前?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李治这一年多来,也就是去年过年时来过一次,今年眼见得是不会来了,这小年,怎么也得让两兄弟过好些不是? 待商商将厨下的事都做完的时候,两兄弟才骑着马出现在了院门口。 李彦走上前将两人的马缰接下,李治与李默一前一后进了屋,王起和小成子跟在两人身后。 “回来了?吃饭吧!”商商站在屋门口,手中抓着一块白巾擦着手,笑意盈盈的看着走进屋来的两人。 满屋的饭菜香味涌进鼻端,李治享受的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李默笑道:“你倒是会享福啊!这一桌子的菜便是在长安也得十两银一桌吧?” 李默温温的笑了,也不反驳。 有这样温暖的、充满着饭菜香味的屋子和那个倚门等待他归来的女人,怎么不是享福呢? 坐在堂屋里匆匆的吃过了午饭,李治便带着王起和小成子离开了九嵕山。他的离去就象他的突然而来一样让人莫名。 李彦也跟在李治的身边回了长安。 并不是他不想留下来,而是李默无声的将马缰递在了他的手中,让他明白了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直到李治几人的身影再也不见,李默才转身回了屋。 商商将残羹收拾了,便在厨下忙着祭灶神,将香点上,插进神像前的香炉里,又将糖粘儿在灶神像前供上,低头不时的轻声嘀咕。 李默静静的随着商商忙东忙西,站在商商身边听着她的低声轻喃,只觉得心头一片安宁,便是心里再苦,看到商商总站在自己身边,便也象是再不心慌了一般。 祭过灶神,两人相视一笑,出了厨房,商商将一盏热茶端进了李默的房里。 “商商!”李默将商商手里的托盘接过,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下。 “什么事?”商商疑惑的看着李默。 “守陵过后,我只怕……要在长安待些时日了。”李默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然后呢?”商商不解的看着李默。 守陵过后,当然要回长安啊!她还得在长安待一段时间呢?这有什么问题么? “恐怕……短期内不能陪你去周游天下了,皇上……朝中之事,只怕还得过段日子才能得闲。”李默的语气有些遗憾。 原本答应过商商,待孝期一过,便要陪着她看尽大唐山水。可如今,只怕这个计划只能压后了,朝中世家势力一天不打压下来,只怕李治的日子就不会好过,这样的情形下,让他如何能走得开呢? “我当什么事呢!就是这个啊?”商商不由得笑起来:“守孝过后,我本来就打算在长安待一段日子,你若有事尽管做去就是,不必顾忌我。” 李默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看了半晌商商的脸道:“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么?” “哪有那许多气好生?你又不是去玩?做正事为何怕我生气?难道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么?”商商笑嗔道。 虽说她来了大唐这许久,但真要说改变历史,她还真没想过。 大唐本就是中国国力最盛的一段时期,她一个并不精通于政治的小女子,实在是没必要去自讨那个苦吃,倒不如在能帮上李默的地方稍帮他两把便好。 “再说……”商商忽然翘了翘鼻子,昂起脸哼道:“难道,你就不想娶我回家么?” 李默闻言一愣,转而却笑了起来:“是!是!是!我怎么将这样重大的事忘记了?真是该打!” 商商娇笑着倒进他怀里:“你不会觉得我脸皮厚吧?若是你敢笑我,看我不治你!” 李默笑着搂紧了她,胸中再多的担心也一扫而空了。 “怎么会?默求之不得!孝期过后,我李默定三媒六聘,将你迎娶过门!” “这还差不多!真是的,这样的事也得我开口!罚你去端热水来,与我添茶!”商商笑着推开他,将他赶出房里。 李默笑着出了门,将堂屋里炭炉上热着的水壶提进了房里,为商商的杯里续上了水。 “其实皇上今天来,是同我说武媚娘的事。”将茶水倒进杯里,李默随口道。 “呃……?”商商端着茶盏正要凑近唇边,闻言不由一愣。 她原没打算李默会对她合盘托出,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武媚娘?她怎么了?”想到那辆没有铭牌的车,商商的心里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历史书上写得简单容易,可是在这个身份地位等级森严的时代,一个进了寺庙的先皇妃嫔真要回到政治权力的中心宫城,又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皇上想在年后将她接进宫中。”李默的眼微垂下来,看着杯中深褐色的茶汤。 “年后?孝期不是还没过么?”商商有些愕然。 难道李治连三年也等不了了么?想到历史上对于李治昏聩的评语,商商不禁有哑然。虽然她看到的李治并不象是个昏君,可对于武媚娘这事,可实在做得不怎么样! “只是接进宫做个女史,封位份还得等三年后。”李默回道。 这也是李治对自己的要求,虽然他从没有将武媚娘视为自己的母妃,可是对父皇的三年孝期却是他与李默对自己同样的要求。 若不是因为这样,恐怕他想得到李默的谅解也不会那样容易。 “那王家是什么反应?”商商突然想起站在感业寺那片雪里的王皇后,心头不禁有些忐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八章 打击 “皇上还没回宫?” 日影西斜,打在昭阳殿高翘的飞檐上,投下一层浓重的阴影,殿内昏暗的光线里,隐约可以辨出窗前端坐着的窈窕身影,高挽的宫髻上,发间珠钗的光芒在暗影里一闪而逝。 “回娘娘话,皇上还没回宫。”站在殿内的小宫女端正跪下,轻声回道。 “今天是小年呢!”王皇后的声音细微不可闻,双目幽幽的望着窗外怒放的白梅。 小年在冬至过后,大年之前,也算是个不小的节气。按惯例,皇上和皇后会在小年这天接受宫中妃嫔拜贺,并在宫中摆家宴以为庆贺。 可李治偏偏就在这天缺席了! 回想到大宴前,那些跪在她面前请安的宫妃们满含深意的目光,王皇后有些不寒而栗。 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感业寺里那个隐在门后,连面也没有露出的先帝妃嫔,耳边回响着的尽是感业寺里的晨钟暮鼓。 帝后不和!这四个字象是沉重的负担,压在她的心上。 皇后不得圣宠,在宫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如今,李治更是连这个最基本的面子都已经不再顾忌了! 王皇后的手藏在褶皱繁多的裙下,狠狠的扯住了压裙的玉玦,这块玉玦是她的聘礼,她一直视若珍宝,从未离身。 可眼下,这块玉玦上那个可笑的缺口却象是个张大了嘴的小人一样,毫不留情的嘲笑着她的天真和愚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王皇后的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 “娘娘!礼部王大人求见!”桃枝从门外匆匆走进来,向王皇后福了一福,轻声道。 自从杏蕊和椿芽走后,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剩下了柳叶和桃枝两人,桃枝更是挑起了杏蕊走后留下的重担,担负起了王皇后身边近身服侍和重要信息传递的工作。 王皇后在桃枝的禀报下回过神来,松手将裙褶理了理,急道:“快请!” 宫门已经快下钥了,父亲这个时候进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告。 桃枝应声去了,不过片时,一个身材中等,颔下几绺长髯飘洒的中年男子便跟在她的身后踏进了昭阳殿。 王仁祐在距王皇后五步远的地方便撩衣下跪,口中呼道:“臣王仁祐参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赐座!” 王皇后不等父亲双膝跪实便开口阻住了他下跪的势头,摆了摆手示意桃枝替他拿过一只春凳。 殿内的小宫女们在王皇后的示意下鱼贯退出了昭阳殿,不过片刻,昭阳殿内便只剩下了王皇后父女二人。 “父亲这么急着入宫,所为何事?”王皇后不等王仁祐开口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皇后娘娘可知皇上下落?”王仁祐并不回答王皇后的问话,反而开口反问道。 “女儿不知!”王皇后脸上的神情落寞下来。 作为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的行踪一无所知,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 “皇上去了九嵕山。”王仁祐的眼中一片平静。 早在皇上一出城门的时候,王仁祐就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行踪,可是他并没有急着进宫来告诉自己的女儿。 “九嵕山?”王皇后微微皱了皱眉。 她倒真没想过李治会挑在小年这天去九嵕山! 这么说来,他并不是特意不给她做脸面么?想到这里,王皇后的心里又存下了一丝侥幸,脸上的神情也似乎放松了些。 太原王氏向来有与皇室通婚的习惯,高祖之妹同安大长公主乃是王皇后的从祖母,而其母柳氏的叔母乃是高祖外孙,而身份贵重的王家最让他骄傲的,无疑就是这位母仪天下的女儿! 可正因为身份贵重,这个女儿却缺少了一样最致命的东西! 那就是身为一个女人的天赋! 王仁祐看着女儿的神色一松,不禁微微摇头叹息。 作为一个妻子,她不能在第一时间抓住丈夫的喜好,这是她的一错;作为一个皇后,她不能将整个后宫置于自己掌中,是她的又一错!可是即便她错的再多,她也是他王仁祐的女儿! 只要有他在一天,他也不能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可有奇怪的地方?”王仁祐看着仪态端方的女儿,轻声提醒道。 “奇怪的地方?父亲是指……”王皇后不解的看向父亲。 虽然她是皇后,可是李治却似乎没有这份自觉,她在宫中的眼线在李治这种态度的压制下也发展得有限的很,对于李治的行踪实在是无能为力。 “燕儿!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王仁祐有些怒其不争。 “父亲!燕儿知错了!还望父亲教我!”王皇后眼中含泪的看向父亲。 王仁祐虽在朝中,可他冷眼旁观又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为难之处,只是王皇后的无能为力着实令他有些气恼。 “燕儿何尝不想将这后宫纳于掌中?只是皇上一直宠爱萧妃,宫中又向来是是非之地,女儿实在是无法可想。”王皇后委屈的低声道。 一个女人,若是丈夫都不替你撑腰,那她又如何能在婆家过得好呢?小门小户都是这样,更何况是在人事复杂的宫中? “你最近为何常去感业寺?”王仁祐不理王皇后的哭诉,径直问道。 虽然对女儿的能力已不抱希望,但是王仁祐还是想要问一问。 “女儿是觉得先帝妃嫔在感业寺修行极是清苦,想要与住持了静商议,将禅房重做修葺。”王皇后虽有些奇怪,但还是乖觉的没将心里的那点未雨绸缪的小想头说出来。 如果让人知道一个堂堂皇后居然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去路,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若是父亲听到这话,只怕是更要生气了! “哼!多此一举!”王仁祐冷哼了一声,真不知自己的这个女儿怎么会这么傻?“你自己一趟一趟的跑感业寺,为何竟不知咱们那个皇上也在一趟一趟的往那里跑?” “皇上?去……感业寺?”王皇后脑中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皇上去感业寺做什么?那里是先帝妃嫔清修之地,若是要上香或者祈福不是还有相国寺和慈恩寺么?怎么会巴巴的跑到感业寺去? 不对!宫中并没有皇上去感业寺的仪仗记录,这说明皇上是微服出宫,感业寺是尼庵,皇上难道…… 王皇后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王仁祐看着回过神来的女儿,肯定的点了点头。 “父亲!您……不是说笑吧?” 王皇后脸色刷白的看向王仁祐,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你看我象是说笑的样子么?”王仁祐没好气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虽说他刚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有些不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实毫不留情的证明了这个事实。 “皇上已经几次三番入感业寺了,如今只是……还不知道是哪一个!”王仁祐看着女儿大受打击的脸,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打破她的幻想。 “怎么会这样?” 象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王皇后突然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榻上,双眼无神的望着眼前还在说着什么的父亲,耳中却是一片嗡嗡的轰鸣,什么也听不见了。 “娘娘!”王仁祐说了半天,却没有等到王皇后的反应,不由心急起来。 “您说吧!我听着呢。”王皇后无力的说道。 事已至此,她这个皇后还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的丈夫,当今的皇上,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私会先帝妃嫔,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以臣看来,为今之计,当要先查出皇上到底是为了谁去感业寺,知道了目标,咱们才能做下一步的行动。”王仁祐看着王皇后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要答应这门婚事!他王家的女儿可不是嫁不出去的!可如今木已成舟,为了这个女儿和王家的将来,也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您觉得该如何做便去做吧!我有些累了。”王皇后不等王仁祐继续说,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桃枝!送王大人出去吧!”王皇后吩咐站在殿门处的桃枝。 王仁祐看了看王皇后的脸色,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只低低的叹了口气,随着桃枝出了宫门。 王皇后独自一人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又恢复到了王仁祐没来时候的样子。 桃枝送了王仁祐回来,看到的便是王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模样。 回想起灰溜溜从九嵕山回了王家的杏蕊和椿芽两人,桃枝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王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会想到要赐两个妾予那位李公子?有这闲心,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抓住皇上的心是正经! 这下好了,想巴结没巴结上,反而得罪了人,这是何苦来? “桃枝!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傻?” 王皇后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空洞的声音在这渐渐暗下来的屋子里回响,令人悚然心惊。 “娘娘!您多心了!”桃枝拿过檀木挑架上的披风,轻手轻脚的披在王皇后的肩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十九章 争执 李治悠闲的坐在车中,隔着碧纱糊就的车窗望着街上拥挤的人潮,嘴角不经意就漫过一丝笑意,手中执着的书册再也看不下去。 “过年了……”李治口中呢喃。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王起没听清李治说的什么,以为他在问还有多久才到,忙不迭的回头应答:“皇……公子!就快到了。” 李治微微一笑,朗声道:“不急。” 小年过后,李治风尘仆仆的从九嵕山往回赶,终于赶在腊月二十五与群臣吃过了罢朝宴,彻底松乏下来的李治终于有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来进行他心中计划了许久的事。 王起一路赶着车在潮水般的人流中艰难前行,不时的还得当心窜过车前的半大孩子。看来,不管上位者们之间的争斗是如何的剑拔弩张,长安的平民百姓们俨然是一派喜气洋洋。 好不容易转进一条僻静的巷子,王起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公子!到了。” 李治静静的坐在车里,隔窗看着外面的天空。 停了雪的天空格外干净,沁人心脾的蓝,冷冽的空气里似乎有股隐隐的暗香浮动,就连眼前灰白的墙壁暗青的屋瓦都带着些诱人的绿意。 撩开车帘跳下车,李治忍不住的深吸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李治冲王起摆了摆手,转身上前,敲了敲面前那灰色墙砖间紧闭的门扉。 王起看着李治走近那狭窄的小门,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开处,一张半老女人的脸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您来了。”女人头戴灰色僧帽,一身棉布僧衣,脸上神情淡然,无悲无喜。 赫然竟是感业寺住持----了静! “有劳。”李治淡淡回答,抬脚跨进门内。 油漆剥落的小门,在李治的身后缓缓的合上,隔绝了王起的视线。 “多谢师父。”李治双手合十,眉目低垂的对了静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女人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转瞬即逝:“施主自便。” 一身灰布僧衣的了静无声的退后两步,沿着青石小径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李治的视线。 撇开了徐娘半老的女尼,李治沿着院里的小径一路前行,沿路虬劲的树枝上不时有些残雪“扑簌簌”落下,除此外再无人声。 乌发高挽,僧袍加身的武媚娘正坐在自己禅房的窗下,静静的抄录佛经,一行行墨迹曲折蜿蜒宛如流水。 如花朵般绽放的容颜,在这冷寂幽暗的禅院里竟怒放得如早春二月的杏花,灿烂夺目。 轻轻的推开面前隔绝二人的门扉,李治的身形沐浴在门开处的光影里,一声轻唤:“媚娘!” 武媚娘双肩一颤,强忍住回头的欲望,咬着牙继续落笔,颤抖不已的手却已再不成篇。 李治回身将门掩上,也掩住了屋外照进来的暖暖阳光。 “媚娘!我来接你离开。” “离开?”武媚娘搁下湖笔,眉峰竖立。 “是!我来接你离开。”李治微笑着看着站起身来的武媚娘。 时隔两年,武媚娘却象是最受时光眷顾的宠儿一般,丝毫没有苍老的迹象,那艳丽如海棠般的红唇仍然是他最初记忆中的模样。 “皇上莫要拿明空耍笑。”武媚娘紧咬着牙,撕扯般的说道:“明空不过是先帝遗嫔,何德何能可以离开感业寺?” 灰墙青瓦,残灯古佛。 没了李恪,这一世,她已经注定要在这里终老! 李治……也不过就是当今皇上!又何来立场将她接出这末路之人的坟场? “我为何要拿你耍笑?”李治并不生气。 眼前的女人有多倔强,没有人比他更明了。先帝逝去时命李恪回封地的那一刻,这个女人就已存了必死之心,若不是他先一步将她拦了下来,只怕她也没命进到这感业寺里来了。 “你……”武媚娘怒瞪着眼前的男人。 那些他明明清楚的理由她却偏偏无法启齿! 难道她要说:你拿我耍笑,不过是因为你清楚我心里从未想着先帝,想要以此来折辱我罢了? 这话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媚娘!我没有骗你。”李治上前两步,靠近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倔强的女人。 他早已安排妥当,洛阳有一位武姓小吏,将武媚娘接出去后,可以养在那处,待过了年便以女史的身份接进宫来,三年孝期一过再封位份便是。 “还请皇上自重。”武媚娘冷冷的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来感业寺寻她的男人。 单看相貌,他与李恪还是有三分相似的,但是与李恪不同的是,李治的面容中更多的融合了长孙皇后的宽和,而李恪的脸上更多的却是继承自杨妃的俊美。 凭心而论,若是没有李恪,李治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而且长相平和些的男人也许会更疼爱自己的女人。 但这个世上最无奈的便是这个如果! “媚娘!你真的打算在这里终老么?”李治的脸上笑意褪去,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固执的不肯接受他好意的女人。 那双挺秀的眉仍然蹙着,红唇微抿,似乎在同他发脾气,可那微红的面颊在这勃然的怒气中却显得是那样的羞涩可爱,仿佛是铺上了薄薄的霓霞,美艳不可方物。 “终不终老,不由我说,我既然是先帝遗妃,青灯古佛便是我的命!” 武媚娘语音微颤,敛去了笑意的李治,宽和的气息似乎也随之消失了,剩下的全是冷冷的寒意,让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或者……她不应该这样的拒绝他? “先帝遗妃?”李治讥诮的笑了。“媚娘!别和我说笑!你骨子里可从来没当自己是先帝遗妃!” 那被深埋在心底最隐秘处的秘密就这样突然的被李治赤*裸*裸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李治!你混蛋!”武媚娘被李治的讥诮激怒了。 原本只是薄被红霞的脸蛋,此时变得红晕满布,双眼中怒气勃发,亮得象是燃烧着的火把,单薄的手臂高高扬起,就要一掌挥下。 “够了!”李治一把扯过挥起了一掌,想要掴到他面上的武媚娘,将她紧紧的拉进了怀中。 刹那间,双目交接,鼻尖相抵,气息相闻。 武媚娘恐慌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李治,从他的瞳仁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恐惧的双眼。 “媚娘!别试图考验我的耐性!”李治轻声低喃,话语从唇间流出,立即便灌进武媚娘的齿间,暧昧的甜香激起她一阵颤栗。 “你……你不能……”武媚娘无力的挣扎着,试图推开困住她身躯的手臂。 “我能!只要我想,我就能!”李治牢牢的禁锢着武媚娘,不让她挪动分毫,如铁般的双臂象最坚实的牢笼一般。 武媚娘虚脱般的软倒下来,若不是李治双臂的支撑,几乎就要滑落到地上。 我能!只要我想,我就能! 不得不承认,这是迄今为止,她听到的最肆无忌惮的宣告! 武媚娘不由得苦涩的笑了起来,若是这话是从她朝思暮想的李恪口中说出,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会跟着他义无返顾。 可偏偏这话,却是从李治的嘴中说出! “嘘……听话!我这就带你离开。”李治轻轻的拍着浑身虚软的武媚娘。 他的计划早已定好,只要武媚娘能乖乖听话,他自然就会将后路替她铺好,绝不会让她在这里青灯古佛过一世,他舍不得! “你要背上淫辱母妃的罪名么?”武媚娘漠然道,茫然的双眼带着些寂寥的伤痛。 不得不说,李治的这一句话,终究是在武媚娘的心上留下了印痕,一个为了她这样付出的男子,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已令她足感盛情! “呵呵呵!”李治看着媚娘有些涩然的脸,竟突然轻笑出声:“媚娘!我可从来没当你是母妃!” “你……”李治的轻笑和不以为意让武媚娘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走吧!我们该离开了,你总不会是想在此处过年吧?” 李治松开手臂,看着武媚娘的眼睛,那双满是探寻的眼,不舍的在武媚娘如墨染般的瞳仁里逡巡,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武媚娘下意识的闪开了李治的目光,伸手将耳边的碎发收回耳后。 “公子!”门外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沉思。 “什么事?”李治皱了皱眉。 王起这个时候跑到内院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公子!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大宫女来感业寺分发年礼,如今清修的居士们都已往前殿去了,公子!还请早做决定。”王起的声音有些焦急。 本来在后巷守着马车的他,突然听得感业寺山门人声鼎沸,忙从后巷闪出来探看,不想却见着了宫中的车马,不由得吓了一跳。 “皇后?”李治的眉皱得益发紧了。 皇后最近来感业寺来得着实是有些勤快了啊! “如此,那明空便去前殿了。”武媚娘松了一口气般的放松下来。 皇后懿旨的到来无疑是为她解了围,这个时候的她实在是无睱细想,为何从不曾向感业寺派发过年礼的皇后今年会巴巴的派了人来大张旗鼓的派年礼? “去吧!快去快回!”李治点了点头。 武媚娘的离开是必须的,但是却得了静报个暴毙才行,这个时候皇后的突然出现,着实是打乱了他的计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章 试探 颂经堂内一片肃穆。 桃枝微扬着下巴站在主位上,微敞的玄狐皮大麾下一身亮眼的湖绿宫装明艳妖娆,在这一片趺坐的灰衣尼众中象枝刚抽出的早春嫩绿般格外醒目。 在她身旁,站着感业寺的住持了静和另一位青色宫装的小宫女,一溜端着托盘的青衣内侍垂头肃立在三人身后。 桃枝抬眼扫过,出声问道:“大师!不知是否所有居士皆已在此?” 眼前一片的灰衣尼众象是一堵沉默绝望的墙,冷冷的耸立在她面前,宛如无声的界碑,隔绝了红尘的繁华和喧嚣。 了静抬头看了一眼静默的人群,低声道:“俱已在此了,唯明尘年初便已染病,如今早已无法起身,还望女史包涵。” “嗯!稍候我让泉儿去一趟吧!娘娘所赐,每一位居士皆有,不好独漏了明尘师父。”桃枝淡淡的道。 既然是病了,倒也无谓再等,皇后娘娘还等着她回话呢! 了静低垂了眉眼,轻声应道:“是!” 桃枝的眼缓缓扫过面前的每一张面孔,嘴边扯出一丝不明意味的微笑,开口道: “皇后娘娘怜众位居士为大唐祈福劳苦功高,今特命我等前来,为各位居士奉上些许年节之礼,还望各位居士莫要嫌弃。” 经堂内依然是一片死寂,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存在一般,桃枝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本来还待解说一番皇后娘娘所赐之物,但这七八十人木然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让她有些背脊发寒,再没了多言的兴致。 这一屋的所谓居士中,最大的不过三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六、七,可如今人人面上都是一派死寂,象是生无可恋般,麻木生硬。便是听了桃枝这样一番软语温言,也没有一个人露出丝毫善意。 “罢了!泉儿!唱名罢。”桃枝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小宫女上前一步唱名,不再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青衣的内侍们在桃枝与了静的身后站成了一排,手中各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盖着明黄绫布,并不能看到托盘里放着什么。 只不过,从那高高堆起的托盘来看,里面的东西似乎是不少。 “明性师父!”泉儿每叫上一个人名,便有一名灰衣尼无声的走上前来,从青衣内侍手中接过一个托盘。 “明悟师父……明经师父……” 泉儿一个个的叫着,灰衣的尼众们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只有泉儿毫无起伏的声音在颂经堂内回响。 “明空师父!” 就在桃枝以为这个无声的过程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灰衣的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与所有的居士一样的灰色僧衣,一样的深灰色僧帽,那宽宽大大的僧袍象是挂在架子上的帘子一般,随着她的走动不时摇摆,时而贴伏在她身上,勾勒出年轻美好的曲线。 那与众不同的艳丽唇色,白晳如天鹅般的修长颈项,如染上了霞光一般的绯红面颊,衬着眸中的粼粼波光,让桃枝的眼一下子就钉在了她的脸上,在这一片暗淡无光的灰色里,这样充满了活力的人简直就是一株奇葩! 武媚娘缓缓的走近那抹新绿,沉如墨染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桃枝眼神微闪,嘴角便带上了一抹笑意。身后青衣内侍递过的托盘被桃枝抢在武媚娘之前接在了手中。 “明空师父?” “贫尼明空见过施主。”武媚娘垂眉敛目回道。 “居士在这感业寺中居住,觉得如何?可有何不便之处?”桃枝嘴角的笑意益发柔和。双目却紧盯着眼前亮丽的象是一朵盛放海棠花一般的女子。 即便是坐镇中宫母仪天下的王皇后,脸上也从不曾有过这样鲜活的光彩! “甚好!”武媚娘不动声色的回道。眼角的余光扫过静立桃枝身后的了静,毫不意外的发现她嘴角一抽。 “不知明空师父仙乡何处?俗家姓名为何?也许还与我有同乡同宗之谊呢!”桃枝拉过武媚娘的手,轻笑道。 “贫尼早已斩断尘缘,施主又何必多此一问?”武媚娘慢慢将手从桃枝的手中抽出,接过桃枝端在另一只手上的托盘。 看上去堆叠得高高的托盘原来并不重,仅一只手便可将它端住,看来并不是什么金银之物,多半只是些看起来贵重的东西。 这倒是极符合王皇后平素的习惯! 武媚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到还在自己禅房里等着的李治,心头又是一阵烦闷,这帝后二人都一样执拗的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桃枝孟浪了!还请明空师父不要怪罪。”桃枝掩饰的捂嘴轻笑,眼神却犀利的扫过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了静。 这个女人太精明了!只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话堵在了嘴里。但若要说她没问题,鬼都不会信! 一个身处空门如在绝境的女人哪会有她这般好的气色?没见这一屋子的绝望暗淡么? 了静恍若未见般的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一滴冷汗不易察觉的从她的耳后滑入了衣领内。 武媚娘再不言语,径直转身离开,桃枝一直到武媚娘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了静师父!看来,皇后娘娘应该有话同您商谈了。”桃枝冷冷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尼。 居士院内的禅房关门闭户,一片寂静。王起早已离开了内院,依旧回了后巷。 李治独坐在武媚娘的禅房里等待着她从颂经堂返回,宫中的人来得突然,便是他在宫中时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不仅是前年,哪怕是去年,王皇后也并不曾派人来感业寺送过什么年节礼。 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还是……王家察觉了什么? 李治的眼神晦暗下来,单指轻叩桌面,眉峰微蹙,口中低声轻喃:“看来还是不能小看王家啊!” 武媚娘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李治一脸意味不明低头沉思的模样。 “你该走了!”武媚娘转身关上门,冲着李治开口道。语气中的失落和寂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李治审视着武媚娘重又恢复苍白的脸颊,忽的笑了起来。 “这便是皇后赐下的东西么?我瞧瞧!”李治并不理会武媚娘的冷眼相对,径自走上前,挑开盘子上搭着的黄绫。 藏青色的托盘两头放着一册厚厚的宣纸、一块素色的僧衣料,中间的地方放着一串檀木念珠。 武媚娘怔怔的看着托盘上放着的三样东西,原本就已渐形苍白的脸色益发铁青,如墨染的眸子,深不见底,尤如一口深井----波澜不兴。 李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样的三样东西,看似贴心,可实际上却是将人彻底的打入了无间地狱!任由人百般挣扎却永不得脱! “王皇后好心思啊!”武媚娘冷冷的看着李治,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案上。 木质的托盘和桌面相撞,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在这简陋的屋子里听起来分外让人心惊,象是在提醒着屋里的两人,这是个怎样死寂的地方。 “媚娘!”李治轻声唤道,伸出手将武媚娘倔强扭到一边的脸转到身前。 看了这三样东西,李治已经基本可以肯定王皇后在打什么主意了!必然是王家已有所察觉,王皇后这才借了这个机会来感业寺试探,至于说到底试探出了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皇后会挑在年节跟前送这些东西来,定是已经有所察觉,媚娘!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跟我走吧!” 李治有些发急,王皇后既然已经派了人来试探,那么必定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若是武媚娘不能尽快离开这里的话,一旦王皇后盯准了目标,那么接下来等在她面前的必然是王家出手的雷霆一击。 他不能冒这个险! “皇上!媚娘与你本就不是一路人!你自有你的三千佳丽,我自伴我的青灯古佛,你这样苦苦相逼,却又是何苦来哉?” 武媚娘推开了李治的手,背转身去。 这个男人的固执实不下于李恪,只不过李恪所执着的是皇位,而这个男人…… “我早就说过,只要我想,我就能!你我是不是一路人,由不得你说!”李治冷冷的看着武媚娘。 若是这个女人还要继续固执,那么他不介意用他的办法来让她明白! “你……”武媚娘已经完全没有了办法来对付这个霸道专横的男人,只能张口结舌的瞪着他。 皇后宫中出来的车驾缓缓的驶离了感业寺,桃枝在车中揭了帘子朝外望时,感业寺的大门正徐徐的合拢。 她之所以没有到明空的禅房中去进一步的试探,是因为这不是她该做的事,若是打草惊了蛇,只怕皇后娘娘不但不会赏她,反而要治她的罪了! 不过,一想到从那个住持了静口中挖出来的东西,桃枝忍不住挑眉笑了。 武才人?武才人!原来是她! 这次自己的任务完成的不错,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会高兴才对! 也不枉了自己在那了静面前拿张做势的威逼利诱了! 泉儿坐在桃枝的旁边,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模样,自己却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这位皇后娘娘跟前最得力的姐姐到底是怎么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一章 躲避 大年三十。 天还没亮,商商就已在铺得柔软暖和的床榻上睁开了眼睛。侧耳细听,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有了母鸡“咯咯”的鸣叫声。 今天,是永徽二年的最后一天了! 绷紧身子伸了个懒腰,商商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身上盖着的锦被,唯恐吵醒了睡在一侧的另一个人。 借着开了一线的格窗透进的光线,隐隐能够看到面向里侧躺着的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你起来了?”随着商商的动作,侧身向里的人转过头来,轻声招呼。 “你睡会吧!还早呢!”商商笑了笑,看着翻身坐起的人。 “也不早了,今天三十,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武媚娘微笑起来,跟在商商身后披衣起了身,随手将帐幔撩起,勾在床柱上。 “倒也是!你若不介意,便同我一起吧!我这里也没个丫头,什么都得自己做。”商商闻言也并不推辞,只是客气的笑着,她还真没想到怎么对待这位未来的女皇帝。 昨天,当她看到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一身僧衣的武媚娘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的李默。 所幸的事,李默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那双瞳仁里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来的人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客人一样。 他只是对着武媚娘略点了点头,便叫上了随车一道来的李彦,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愣在原地回不过神的商商只得接过了安置武媚娘的任务,将一身风尘、心神未定的武媚娘带进了自己的屋子。 没办法,谁让这里屋子少呢?没处去的武媚娘也只能和她挤在一张床上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床足够大! 李彦只是在李默的屋子里坐了盏茶功夫,便重又赶着马车离开了,留下了一身疲惫的武媚娘倒在商商的房里昏睡。 听了李默随后的解释,商商才总算是弄明白了武媚娘为何会来到九嵕山她同李默的住处。 不得不说,王皇后以及她背后的整个世家大族的行动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桃枝前脚离开感业寺,只不过过了两个时辰,王家的人手就将感业寺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若不是李治走得快,他连同武媚娘就全得被堵在感业寺中抓了现行了。 王仁祐到底是老狐狸,一发现武媚娘不见了,整个长安城马上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大街小巷全是世家大族派出的人手,满城的搜索武媚娘的藏身之处。 虽然这些世家大族们还算守规矩,没有明着说是搜什么人,但是这样大的动静仍然将李治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按他的预想,王皇后得到消息再布置下去,起码也得有个两天的功夫,这眼看就是除夕,王家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专门对付一个女人。 等到过完年,他也就有能腾出时间将武媚娘送到那个他早已安排好的洛阳武姓官吏家中,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只不过千算万算,李治却算漏了人心! 有一个能左右君王的女人存在,而这个女人偏偏又在那些世家大族的掌握之外,这样一件在他们眼中无比严峻的大事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个年节可以相比? 而这样倾巢而出步步紧逼的结果,便是李治不得不取消了原本的计划,将武媚娘连夜送到了九嵕山。 “这有什么?我在感业寺时,还不是什么都得自己来?”武媚娘微顿了一下,淡淡的笑了笑,语气里有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自嘲。 商商正在挽发的手一顿,不由有些歉然。 武媚娘的身份着实是有些尴尬,这也是商商不知道如何对待她的主因,语气中的客气和疏离也全是源于此,倒没有顾及到武媚娘的心情。 “其实我们年纪也相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叫你媚娘可好?”商商利落得将头发挽上头顶,用一枝乌木簪紧紧的绾住,回身笑道。 “当然可以,那我也能叫你商商么?”武媚娘从门边的炭炉上提下一壶热水,倒进木架上的铜盆里,随手摘下搭着的面巾。 对于商商的提议她并没有什么异议,相反还从心里透了口气。 既然李治将她从感业寺捞了出来,自然就有他的打算,她更不会天真的以为李治就仅仅是看她可怜想将她拉出苦海而已! 反正是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倒不如趁着还没有进入到那个吃人的地方,留在九嵕山这里好好的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既然都平辈论交了,有何不可?”商商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坦率真诚。 武媚娘看着商商的笑脸,打了个愣怔,转瞬间也象是释然了一般,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放下了心头的别扭,说说笑笑的出了房门,在经过李默门口的时候,还笑着同李默道了早安,这才相携着钻进了厨下安置早饭。 李默看着商商放下芥蒂的笑脸,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内室。 除夕这天,倒确实是有很多事要做。 商商在武媚娘的帮助下,将前一天剩下的菜热了热,快手快脚的擀了三碗面条,三人胡乱的吃了些,便算做了早饭。 吃完饭,将碗筷收拾了,商商便将早已拣出来的祭品、果子收进了一个大大的提篮里,交给李默拎着,回身对武媚娘道: “媚娘!今天三十,咱们去陵上祭了先帝和先后就得回来准备除夕守岁了,你若是不想去,便在屋里等我们回来,屋子里有地龙,也暖和些。” 武媚娘看着商商一身干净整洁的荆钗布裙,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拎着一篮祭品的李默,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么?” 似乎是没想到武媚娘会这么说一般,商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对于武媚娘的身份,商商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番的,虽说按照商商所知,武媚娘真正心仪的是李恪,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是李世民妃子的事实,这跟了爹又跟儿子,这辈该怎么算啊? 相比商商的愣怔,李默的反应却自然了许多,听到武媚娘的话,他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当先走出了院子,将马棚下系着的马牵出来,把马缰递到了商商的手中。 “走吧!快些的话,还赶的上回来吃午饭。”李默翻身上马,姿势干净利落,手中的提篮纹丝不动。 唐人好武,武媚娘的骑术竟也不弱。三人一路疾驰,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昭陵下马石处。 将马系在石柱旁的时候,商商看着武媚娘的眼中已不觉多了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顺着石级而上,三人在正殿前停了下来。 除了当年太宗驾崩国丧,武媚娘这是第二次来到这座宏伟的大殿。 看着那在阳光下闪着冷冷金光的森严殿宇,武媚娘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好象是昨天,自己还在开满了花的御花园中赏花,一路款款行来那炫丽的牡丹,冷艳的芍药,带着扑鼻的芬芳围绕着她。等一觉醒来,就突然落进了满目凄凉的死寂禅院,入耳全是绝望无力的声声禅唱。 窄小生硬的禅床上,那永远也焐不热的冷让她夜夜抱紧了自己,不敢放松一分。 大唐的皇帝让她们这些女人用自己的青春献祭来祈求国祚绵长,可这样骨子里透着恨意和怨毒的祈求真的能达成他们的幻想么? 武媚娘禁不住冷笑,若是没有李治的一路相护,只怕她也会成为那些或疯或死的女人中的一个吧? 想到李治遣人送她来时的焦急和不安,武媚娘禁不住又是一阵恍惚。 在连李恪都已经背弃了她的时候,她一个前朝遗妃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当今天子眷顾? “进去吧!”商商在武媚娘的身后轻声道。 看着武媚娘呆呆的站在殿门口眼神复杂的望着殿内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雕像,神情变幻莫测,商商不得不轻声的提醒她。 不管她心里是不甘也好,忿恨也好,或者什么都好。逝者已矣!也都应该放下了。 更何况,如果她要是和李治在一起的话,这里供奉的两位就会成为她的公婆,怎么也要恭敬一些才是。 回过神来的武媚娘对商商感激的笑笑,抬脚跟在李默的身后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门。 商商将李默手中的提篮接过,武媚娘此时也收敛了心神,走上前去帮着商商把提篮中的祭品一一摆到雕像前的香案上,又点了六支香,分给李默和商商,自己退到了一边。 待到李默和商商行过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完成了祭拜,武媚娘这才上前,点了三支香,默默的插在香炉里,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是恨还是怨,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异常的清晰:这辈子,她和李家是再也分不开了! 无声的祭祀过后,三人各怀心思的下了山,回到小院时竟真的不过午时。 武媚娘将马系在马棚下便低头进了厨下,并没有注意到李默有意无意间看向她的眼神中那抹探究和思索。 商商将手中马缰扔给李默,两人眼神一触,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武媚娘态度游离眼神复杂,就连商商这个并不敏感的人也看得出来,虽然目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想来李治今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二章 过年 与长安城内太极宫中人数众多隆重而盛大的除夕夜相比,九嵕山下李默与商商、武媚娘三人的除夕夜就相对要简单的多。 去昭陵祭过了先帝和先后,三人回到了屋中便各司其职。 李默进了屋,将上好的松烟墨研开,铺开了红纸,写上了新的楹联,并画上了桃符,商商从厨下端了一小碗打好的糨糊,帮着李默将春联儿在各屋门口贴好,连厨房门口也没有漏下。 木櫞为顶的房子,一色原木的门框,在大红对联的衬托下也显出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武媚娘早已换下了一身灰色的僧衣,穿上了商商的素色棉裙,坐在厨房里的灶火前帮商商清理着泡开的干菜,择出干硬的菜根扔在一边。 挽起了袖子的商商站在锅台边捞着炸得金黄的油煎果子,不时的拣出一个来,趁着热乎递到武媚娘嘴边,看着她不自在的张嘴吃下,自己却眯了眼笑得开怀。 去年除夕,只有她和李默两个人过,李家守陵庄子那边只是派了李大送了些吃食东西便回去了。 两人在一起,虽然也温馨平静,但年节不比平常节日,过得就是个热闹,只有两个人,怎么也冷清了一些。 今年多了武媚娘,虽说她的心思有些复杂并不十分好接近,但商商还是有些高兴的。 李大赶着一大车的物事匆匆忙忙的停在了院门外,悠闲的在院子里喂着鸡的李默轻车熟路的上前,帮着他一起将从庄子上送来的补给拿下来,又接过了一大包大娘婶子们送的小吃食。 “公子!过年好!”李大憨憨的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土。 庄子上的大娘们都挺喜欢商商,这次托他带了好大一包零嘴儿,里面还有一包自己炒的葵花子儿,香喷喷的。 “呵呵呵!是啊!过年好!”李默笑着拉过李大,将商商刚捞出锅的油煎果子抓出一把来,用个盘装了,放在李大面前,又替他斟了一碗茶。 “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吧!看这油煎果子有没有李大娘做的好吃?”商商笑着冲李大道。 这油煎果子的手艺还是商商去李庄时跟李大娘学的,用糯米磨了粉,调了蜂蜜下油锅炸,圆滚滚香喷喷的,过年做零嘴儿吃最好不过了,商商是一吃就爱上了,连着两年都要炸好些。 “姑娘做的,定是好的,我就不多坐了,我爹还等着我回去呢!”李大笑着塞了一个果子进嘴里,拱手向两人告辞。 李默一直将李大送出了院门,这才转回身来,看了看桌上圆溜溜黄灿灿的果子,笑着也拈了一颗放进了嘴里,一股甜蜜的香气顿时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一直甜到了心里。 待到三人将该收拾的收拾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商商将最后的一盘饺子从锅里捞出来,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放到满满一桌菜中间,武媚娘端着小半碟醋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李默自然而然的将碗筷摆在各人面前,三人将屋门关了围着圆桌坐下,屋子里燃着的五支红烛照得整间屋子亮堂堂的。 感觉着脚下地龙的烘烤,三人的身上都暖暖的,一股慵懒又惬意的感觉在三人之间流窜,就连心情一直不太好的武媚娘也舒服的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不想再动弹。 商商左右看看,好笑的拎起了面前的酒壶。既然这两位都已经不想动弹了,那就由她来服务好了。 谁让他们一个是皇族,一个是未来女皇帝呢?只有她这个小女子最弱,就委屈一下好了! “来!都满上吧!”商商往李默面前的杯中斟了满满一杯,又道:“是素酒,今天过年,少喝一些吧!” 武媚娘端起杯子,接住商商斟上的酒水,杯中的液体金黄浑浊,泛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显然是没有经过蒸馏的素酒。 桌上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虽然李默还守着孝期不肯吃素,但因为有武媚娘在,商商还是做了几样荤菜,一碗全鸡汤,一盘年年有余和一盘看起来就香辣够劲的水煮牛肉。 除了这几样,其余的商商还是顾着李默的口味,用了全素。 “过了今晚子时,就是永徽三年了,来!为来年的顺顺利利,咱们干一杯吧!”商商坐下,端起了酒杯,冲着李默和武媚娘笑笑。 这样的情况,她着实是没有想到过,不过,看武媚娘的样子,恐怕也同样没有想到。 李默虽然是因为李治接纳了武媚娘,但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怕也得打个问号。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大年夜,三人能坐在一起过这个年,就是一种缘份了!作为一个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和空间到达这里的人,没有人会比商商更加珍惜这种得来不易的机会。 李默端着杯,目光却看着商商,烛火下的商商显得分外的温柔妩媚,柔和的眼神象要滴出水来一般,在这温暖的烛光里缓缓荡漾,让李默的心神一阵恍惚。 武媚娘看着两人默契十足的互动,心中却不由一阵黯然。 这样的情感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而她却没这福分。 “咱们能坐在一起,着实是不易,今天就高高兴兴的,什么也别想!”武媚娘干脆的饮下杯中酒,用力眨去眼角的湿意,笑着亮了亮杯底。 “商商!你说呢?”武媚娘转脸看向商商,眼中的笑意明显得有些刻意。与李默,武媚娘着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已是个自身难保的人,如果李治不来接她,以她的身份,在大唐是寸步难行,她也只有尽量与商商打好关系,求一个安身立命了。 商商微愣了愣,旋即了然的笑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默看着两人干脆的饮干了杯中的酒,也不再说什么,慢慢将一杯酒饮尽。 漏夜的太极宫此时已是万籁俱寂。 除夕夜的宴席已毕,各宫妃嫔们都已回了自己的配殿,独留下主位上端坐着的李治和皇后王玉燕。 红烛高烧的殿内,收拾残局的宫人们轻手轻脚的在殿内穿梭,似乎深恐惊扰了坐在上位的皇帝和皇后。 王玉燕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侧高位上一手抚额微闭双目的皇帝,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可是看着他却让她觉得是这样的陌生。 从父亲年前给自己的回话中,她已经知道掐住眼前这个男人命脉的主意落空了,早在父亲派人去感业寺抓人的前一刻,这个男人便已将那个女人带离了那个地方,父亲派出了大量的人在城中搜索,也没有能找到那个女人。 “皇上!夜已深了,回宫歇息吧!”强自压下胸中的那一口闷气,王皇后出声唤道。 桃枝伸手将王皇后从凤座上搀起,却忍不住在下一刻闷哼了一声,王皇后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她的手臂之中,青白的手紧紧的攥着桃枝的手臂,似乎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李治抬起脸,睁开眼看向面前唇色有些发白的女人,焦距模糊的眼带着些茫然的扫过满殿穿梭的内侍。 “你先回去吧!朕想独自一人走走散散酒。”李治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不清醒,随手挥退了王皇后,径自站起身来,一旁的小成子连忙伸出手扶住。 王皇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掐着桃枝的手一抖,缓缓的低下了身:“臣妾告退。” 李治站在皇座上,神情冰冷的看着王皇后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身形随着她的渐行渐远越来越挺拔,嘴角拉出了一条讥诮的笑纹。 小成子微低着头,闪眼间瞥见了那道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没有人会比王起和小成子这两个长年跟在李治身边的人更清楚。那天得知王仁祐兵围感业寺时李治的怒火,他现在想起来都会有些后怕。 王皇后这次真的是做了个最错的选择! 望着皇后消失的背影,小成子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如果一个女人,不能弄明白自己的位置,那等着她的,必然是最悲惨的命运!而一个皇后,如果弄错了自己的位置,就不仅仅是悲惨的命运这么简单了,也许等待着她的就是一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 “走!去淑妃的宫里。”李治抬脚迈下台阶,懒懒道。 “是!”小成子恭敬的应了,抬手招来一个小黄门,命他跑到前头,去淑妃宫中传话,让她准备接驾,小黄门答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皇上,今天是三十,您要不要去皇后宫里略坐坐再……”虽然明白李治的不快,但小成子还是做了些努力,恩科在即,还不是跟世家翻脸的时候啊! “不用了,走吧!”李治看着小成子有些忐忑的脸色,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小成子啊!谨慎太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家那些人断不敢在此时与皇室公然对着来,便是他除夕没去皇后宫中,那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一夜,李默、商商、武媚娘喝干了三坛素酒,尽欢而散。 这一夜,李治在萧淑妃宫中一夜春宵,风光旖旎。 这一夜,大唐皇后寝宫红烛高烧,彻夜未熄,寝宫中的王皇后砸了一地的碎瓷珠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三章 交换 “扑啦啦啦!” 白羽红睛的鸽子轻盈的落在商商面前的窗台上,武媚娘抬眼看去时,正看到李默的手伸向那乖巧的鸟儿,毫不避忌的从鸽腿上的小竹筒中抽出一卷纸笺。 目光飞快的游移几下之后,他便将纸条递给了商商。 武媚娘微低下头,片刻之后抬起,笑着道:“茶都凉了,我去换一壶热的来。”说着,也不待李默和商商有所反应,便径自推开屋门避了出去。 纸笺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串,商商扫过一遍,抬起头来时只看到摇晃的门帘,不由笑着摇头:“她倒真是个伶俐的,不过却也掩饰太过,本来也就没打算避着她,这样一来,倒显得我们不磊落了。” 李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对于武媚娘他一直有所保留,只是由于李治的原因,他不想过多的干涉他的决定,但若是真让他发现武媚娘有什么不妥,他必会毫不迟疑的出手。 “皇上会不会做得太过了?王家在朝中势力不小,再加上另外四姓,若是真有心同皇上为难,想必长孙大人他们也有些独木难支。” 商商随手将纸笺放在桌上,微微摇了摇头斟酌着说。 王皇后联合外戚势力对武媚娘毫不犹豫的出手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莽撞。但王家一贯以世家自居,自恃身份倔傲难驯,做出这样的事来倒也是情理之中。 李治随之而来的反应却无疑是在王家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虽然与王皇后曾有过数面之缘,但商商对王仁祐此人并不太了解,所以她无法判断王仁祐是会立时反击还是会委曲求全。 “应该不会。”李默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王仁祐已爵封魏国公,尊贵无比,以此人的圆滑世故,再加之现在又有恩科挺在前头,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皇上撕破脸,从他暗地里派人搜寻武媚娘而不是明刀明枪的与皇上对峙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有所顾忌。” 商商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李默笑道:“不是但愿,是本就如此。你且看着,过不了几日,待皇上定恩科主考时,此人必定会跳出来与禇大人一争长短。” 商商奇怪道:“你不是说禇大人已定了主考了么?” 李默摆了摆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啜了一口,茶汤早已凉透,只余满口苦涩。 “那只是皇上内定,还未曾颁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李治的恩科如果真能如他所想那般推广开来,对大唐的发展无疑是会有极大的推动,但是阻力必然也会在同时出现。 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这些问题,那集权至中央也就变成了一句空话,李治也会益发的举步维艰,难道李默就不担心么? “默,你……要不要回趟长安?”商商有些迟疑的看着眼前一派淡定的李默,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 这段时间是重要的过渡时期,李治也许会需要他的支持和帮助。 李默伸开双臂,舒展的伸了个懒腰,复又懒懒的靠在了榻上,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仿佛刚才与商商的讨论只不过是闲时的几句玩笑。 “皇上自有办法,无需我操心。” 如果李治连王仁祐都没办法对付,那他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治了! 商商不确定的看着李默,好半天,才放心的笑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大不了,若是真的不行,就多开几次科举,反正要将天下读书人都为你李家所用。” “哈哈哈!”李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脸上的疤痕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商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随之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李默既然决定了不去趟这个混水,那必然就有他的理由。虽然李治登基未久,但怎么说也做了这些年的太子,朝中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一帮势力,如今要搞定一个科举主考官的位置应该不难吧? 武媚娘提了一壶热水站在廊下,耳听得屋中再没有了絮语声,这才不紧不慢的撩开了门帘,恍如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笑着将李默和商商杯中的茶汤换上了热水。 在武媚娘不解的眼神中,商商自然而然的将桌上的纸笺推到了她的面前。 只是一瞥之间,武媚娘就看清了纸笺上的内容,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眼中神情说不出是快活还是茫然。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媚娘!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才好。”商商看着武媚娘复杂难明的眼睛,淡淡语气里的叹息显而易见。 过完了年的太极宫里,气氛依旧古怪,就连太液池边本应发绿的柳枝芽儿也象是被压抑住了一般,一丝儿绿也不肯吐出来。 李治连日的刻意忽视,让昭阳殿内的空气益发沉重。 王皇后原本温婉端庄的气质在这样的压力里终于变得荡然无存,一连几日,都有宫人触了霉头受罚。 虽说唐时后宫中的规矩并不如后世严苛,但那廷杖也不是好捱的,一顿板子打下来,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就连在王皇后身边侍候的桃枝都白了脸。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岔子,让有些神经质的王皇后抓住了错漏,引来一顿责打。 与歇斯底里的王皇后相比,萧淑妃在宫里的日子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从三十那天开始,皇上就宿在了她的宫中,一直到了正月初五祭过太庙开印,皇上也仍然是对她宠爱有加,眷恋不改。 那些流水似的往披香殿里抬的各种赏赐看得各宫的妃嫔们一阵眼热,一时间纷纷往披香殿里窜门,就指望着与皇上来个偶遇,也好雨露均沾。 太极宫中的传言一时甚嚣尘上,连带得在朝中为官的萧淑妃的父兄,看到王仁祐时的眼色也不是那么恭敬了。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纷繁复杂的事,王仁祐一阵头痛,也没有了和萧淑妃的家人衅的心情,等到得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脸色却已是一片铁青。 对于派出人手围堵武媚娘,王仁祐从未觉得欠妥,也从来没想过李治会以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警告。 是的!就是警告!而且不仅仅是警告!更有一记险恶的重拳,等在他前面,只等他自己撞上来,撞得头破血流。 正月初五,皇上祭了太庙开印,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在朝中大臣中推举恩科主考。长孙无忌身为宰辅,首先就提出了命禇遂良为主考官的提议,朝堂上立时一片附和之声。 说到身份和资历,作为书法名家的禇遂良无疑是在士林中人之中有着极高的声誉的,而在朝中,身为尚书右仆射的他又有着无可比拟的政治资历,这让恩科主考官这一个位置似乎成为了为他量身定做的职位。 而王仁祐的烦恼也正在于此! 世家大族长年的占据了经义子集等等种种文化最优厚的资源,可长期僵化的思想让他们这些大族中很少能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而在朝中世家官员里,能够凭士子们认可的身份与禇遂良一争长短的人更是基本没有。 这就让王仁祐落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而王皇后在中宫的被动则让他更是陷入了两难之中。 这个时候,就连老奸巨猾的王仁祐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阴险:他明显的在利用这个机会向他施压,为那个女人寻找一个进宫的契机,而王仁祐虽然明知道,却又无法反对。 否则,他们世家大族便会在这次恩科中彻底的败北,被最新的一代文官们排拒在外,武官本就是他们无法介入的部分,如果连文官都要换上李家的耳目,那世家大族离任人宰割也就不远了! 散了朝的李治,心情极好的带着小成子走在太液池旁的柳林中。 虽然柳枝上并无半分绿色,但是太液池中早已融化殆尽的冰凌却也昭示了春天的到来,偶尔的,李治还能听到鸟儿的啼鸣。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黄门沿着太液池边一路寻来,待看到正在亭中悠闲的看着水色潋滟的李治时,忙不迭的跪下禀道:“皇上!魏国公求见。” “宣!”李治随手将桌上的枣泥桃仁糕拈了一块放入口中,淡淡道。 “宣魏国公觐见。” 随着一声声越传越远的宣召,李治脸上悠闲的神情彻底的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看似温和的冷漠。 “臣王仁祐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小黄门的身后踏进亭子的魏国公王仁祐,一撩襦衫下摆,毫不迟疑的冲着端坐的李治跪了下去。 “魏国公免礼。”李治抬手虚扶,身后站着的小成子忙上前将王仁祐搀了起来。 “小成子,赐座。”李治摆摆手,示意小成子在自己身侧加个位置。 “谢皇上!”王仁祐谢过了皇帝赏赐,这才沾了个边儿,坐下了。 “魏国公此来,所为何事?”李治抬眼看向一身朝服都没有换就跟进宫来的老头儿。 那一头有些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冠里,随着他的动作,不时的轻点。那精明的眼睛,眨动间精光闪烁。 李治无声的笑了,看来……自己施压也不是全没效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四章 琢磨 太液池上清风徐徐,虽然还是在正月里,但湖面上的冰凌已然消失不见,只余一泓碧水,在这徐徐清风里波光粼粼。 湖畔的柳枝上残雪消融,随着风声,轻摇款摆,仿佛婀娜少女,轻盈的舞动着秀美的身姿,哪怕并无一丝绿意,看起来也让人格外心喜。 李治随手揽过伸至亭边的一枝垂柳,象是极有兴趣的细细研究着柳枝上饱满的叶芽,若有所得的频频点头。 “嗯!看起来,过不了多少日子,这柳枝儿就该吐绿了!” 魏国公王仁祐坐在李治的下手,神情古怪。 一身从早上就没换下来的朝服紧紧的裹在身上,不知怎么的,让他竟觉得有些气闷,李治脸上似有若无的那一丝笑意更是让他益发的烦燥起来。 “皇上!臣听闻皇上除夕当日未曾同皇后娘娘一同守岁,不知可有此事?”王仁祐的脸色不太好看,语声沉沉的,象是强自压抑着什么。 “嗯!确有此事,魏国公便是为此事而来么?”李治状似心不在焉的啜了口茶水,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王仁祐面上的表情。 “皇上!”王仁祐面颊一抽,强忍住怒气开言道:“祖宗规矩,除夕为一年之终末,迎新年之始,按例,皇上应与皇后一同守岁,以为来年国祚祈福,皇上怎可如此轻忽社稷之事?” “朕不过是一时忘记了,魏国公不必介怀。”李治微笑着望向王仁祐,眼中却是一片冷冽。 这是想要拿祖宗规矩来命令他么?王仁祐未免也太异想天开!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有人定,就要有人破! “皇上!此例不可开!”王仁祐起身对着李治一躬身就跪了下去,继续道:“虽然老臣之女为当今皇后,但是为了我大唐社稷,老臣还是要劝阻皇上,祖宗规矩,嫡庶之别,皇上定要严守,没了这层规矩在,我大唐危矣!” “嫡庶之别?祖宗规矩?”李治眼中的笑意有些讥诮,淡淡的话声里听不出喜怒。 “那依魏国公的意思,先帝当初也没有遵守这些规矩,我大唐岂不是早就该危矣了么?” “老臣并非此意!”王仁祐脸色陡变,他只顾拿着规矩二字说得痛快,却忘了那位太宗皇上当初就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一想到侮蔑先皇这个重罪,王仁祐就忍不住一阵冷汗,忙重重的叩下了头去。 “行了!魏国公!朕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再说。”李治笑着挥了挥手,拉起的弧度却没有延伸到眼底。 “若是魏国公这么急着来见朕就是为了说这个,朕已经知道,魏国公可以退下了。皇后是你女儿,你的心情朕也明白,只是内外有别,这宫中之事,魏国公就不用操心了,朕自有分寸。” 李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头发已然半白的王仁祐,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王仁祐会在下朝后急急忙忙的来找他早已是他心中有数的事情。 令李治没有想到的是,王仁祐见了他,所谈的并不是恩科之事,却反而说起来除夕夜守岁的事。看来王玉燕这个嫡女待字闺中之时还是颇得王仁祐喜爱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见到自己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替女儿讨个说法。 似乎要重新看待自己的这个皇后啊!李治慢慢的敲打着面前的石台,嘴角露出了在看到王仁祐以来第一个看似温和的微笑。 王仁祐跪在李治的面前,微微低下的头颅挡住了面前李治的目光,紧咬的牙关几乎要将口中有些动摇的牙齿咬碎。 面前这个男人是当今大唐的皇帝!哪怕他明知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改变这一切。 虽然这位皇帝还有些忌惮他王家背后庞大的世家势力,但这个局面也在渐渐改变,如今的世家大族中,足以与新生那些大臣们争一日之长短的人越来越少,到了现在永徽三年,世家大族中的子弟多在礼部和工部任职,而最为重要的刑部、吏部、兵部,世家大族的势力却在大幅度的缩水,这也是他不得不低下头来委曲求全的原因。 他需要时间来布署,来让世家的势力更加的巩固,而这些都建立在皇后能够怀上皇嗣的基础上,如果皇后怀了龙种,只要诞下皇子,那么便能稳坐中宫之位,到时,一旦皇上有了个万一……那么,天下就会是他王家的天下,王家也必然能够千秋万世! 可现在皇上的态度却让他不寒而栗,这样毫无顾忌的表明他对皇后的轻忽,这让王仁祐面前的局势变得异常被动,卢家的家主已经不止一次表明他的不满了,甚至前不久还提出了送卢家女进宫的打算。 如果卢家女进了宫,那玉燕怎么办? “皇上圣明!老臣此来倒并不全是为了此事,说到底,此事还是皇上家事,老臣只不过是为皇上提个醒,不愿皇上因一时疏忽坏了祖宗基业而已。”王仁祐压住心头怒气,微微顿首道。 “多谢魏国公提醒,朕定多加注意。”李治好整以睱的掸了掸袖子,抬了抬手,示意王仁祐仍回原位坐下。 “老臣此来其实是为了一件小事,只是关系到先帝,所以才在下朝之后特来请示皇上。”王仁祐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哦?是何事?”李治挑了挑眉,眼光一扫间,敏锐的发觉了王仁祐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翳。 “老臣得皇上厚爱,得掌礼部,日日经心,不敢稍疏。不想日前,老臣忽然得了一个消息,原在感业寺中清修的先帝遗妃竟然于年前走失了一位,因事涉先帝,故老臣不得不上报于皇上,还请皇上定夺。” 王仁祐慢条斯理的说道,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似窥视,似得意。 “哦?竟有此事?”李治状极惊讶,心中却不由一哂。 看来王仁祐是终于忍不住了! “老臣也有些不信,不过,据臣派礼部郎官去查验,感业寺中原有遗妃人数,除去这些年故去的,确实有一人不在寺中,老臣百思不得其解,问询感业寺住持时,那住持竟然一问三不知,老臣惶恐,只得来报皇上,还望皇上下旨彻查!” 王仁祐看向李治,心中暗暗鄙视李治的故作姿态。 人都已经被他带走了,如今却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打量他王仁祐是傻子么? “嗯!此事确实蹊跷,事关先帝声誉,必须派人彻查!”李治寒着脸开口,回身扫过小成子,摆了摆手道:“小成子!替朕宣秦将军进来。” 小成子利落的一摆手中拂尘,躬身道:“是!” 王仁祐看着李治摆手将小成子支出了亭子,脸上的笑意忽然明显了起来,端起面前放了半日早已冷掉的茶水,一口喝尽。 “魏国公为国事操劳,实在是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啊!”李治笑看着王仁祐拿腔作势的模样,浑不在意的将桌上的枣泥桃仁糕推到王仁祐面前。 “多谢皇上!”王仁祐笑眯眯的拈过一只枣泥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皇上!此次恩科关系重大,不知皇上对于主考可有了定论?今日朝堂之上争执甚烈,此事还是早作决断的好啊!” 咽下了枣泥糕,王仁祐话头一转,忽然对着李治说道。 李治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仁祐,淡淡道:“不知魏国公有何高见?” “我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人才辈出,皇上开恩科实是于我大唐有莫大禆益,只不过……我大唐地域广大,人口众多,良莠不齐,若凭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尽辨天下英才!” 王仁祐说到此,语气一顿,停了片刻方道:“老臣认为,不若在十道之内,由各处官绅名流推举有德行之人参考,这样一来,有才而无德之人才不会祸乱我大唐社稷!” 王仁祐此言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各州各道,寒门学子都大大多过世家子弟,如果任由皇上尽收天下英才,那么那些出身寒微的学子,一旦入了官门,又有禇遂良、长孙无忌这些人在背后操纵,那么世家大族便会危在旦夕。 这也是为什么王仁祐会在此时突然提出感业寺这个敏感事件的原因,他只以拿这件事做为筹码,来换取李治的妥协。 现在,他的条件已经开了出来,漫天要价的下一步就看李治如何落地还钱了! “魏国公此言甚有道理,恩科之事,朕也颇为头痛啊!”李治抚了抚额角,做出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接着道:“按照长孙大人的意思,恩科既然名为恩科,自然要天下士子皆能入学参考才是,可这取士一道,却实在是难啊!” “皇上!恩科事关社稷,皇上大意不得啊!”王仁祐正色劝道。 李治的回避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件事,却由不得他顾左右而言他,自己既然提出了这个条件,李治便是再不愿,也得说出个道道来才行。 “这样吧!朕与长孙大人商量看看,若然魏国公觉得一人主考不足以尽取天下名士,那咱们就多设几名考官,这样,也好多取几名士子,魏国公以为如何?”李治慢悠悠的回道。 王仁祐的条件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古以名取士已是惯例,世家大族中人更是多在这些名士之列。若是多加一名世家主考,那么按照经义和进士科的考试规矩,自然会有不少人是出自世家大族。 听了李治的打算,王仁祐神色间微微有些失望,看李治的样子,取士从声望上取只怕已是行不通了,这主考么……若是真能添上几个世家之人,单凭禇遂良一人,倒也许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只是……难道感业寺之事还不足以影响到李治么?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卢家所说的那个法子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五章 暗淡 哪怕王仁佑再如何的不愿意,中宫皇后自家女儿天天的以泪洗面,一天天逼近的恩科试,还有五姓世家家主的不满,最终还是逼着他做出了艰难的妥协。 在上元节前一日,大朝会上闹哄哄的争执终于尘埃落定。 禇遂良大人如李治所愿担任了此次恩科试的主考,而世家一系则在李治隐讳的让步下,推出了礼部主事范阳卢家嫡系卢谌卢大人为副主考。 至此,所有世家大族明面上与皇上的针锋相对总算是告一段落,只要是家中有年青学子的人家,全都满腔激情的投入到了“行卷”这项伟大而又艰巨的事业当中,无睱分身。 唐初时,科举中的礼部试并不糊名,糊名但用于考中后在吏部的释褐试。因此,知贡举等主试官员除详阅试卷外,有权参考举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誉决定去取。 当时,在政治上、文坛上有地位的人及与主试官关系特别密切者,皆可推荐人才,参与决定名单名次,谓之“通榜”。 因而。应试举人为增加及第的可能和争取名次,多将自己平日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在考试前送呈有地位者,以求推荐,此后形成风尚,即称为“行卷”。 所以,禇遂良选为主考官的圣旨一下,几乎是立即的,禇遂良和卢谌就陷入了行卷阵中难以自拔,每日或拿着名刺,或带着举荐信上门投卷的人络绎不绝,令他简直是不胜其扰,只不过三日后,便闭门谢客,再不肯轻易出府一步。 而发现了这一点的举子们,在懊恼了一阵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其余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们,便连久已赋闲在家的卫国公府都接到了不少的卷子,令李子骞哭笑不得。 相比长安城此时热热闹闹的行卷风潮,九嵕山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在看了鸽儿带回来的信笺后,李默只是笑着将信笺传给了商商和武媚娘两人。 王仁佑的退步在他看来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感业寺的事上,他并没有能真正抓住李治的把柄,只要李治让感业寺的住持报个暴毙,那么这件事情自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掩盖下去。王仁佑之所以还能在恩科上让李治退后半步,不过是李治为了将来武媚娘进宫留个余地。 若不是为了她,李治又岂会同意将恩科试这样重要的事中掺进世家大族的耳目? 武媚娘看了鸽儿传来的信笺并没有多说什么,那个看似柔婉实则刚毅的女子一直都维持着那个淡然的表情,但商商却能敏感的察觉她的眼神越来越柔和,早已不复刚来九嵕山时的阴戾。 抬手将手中最后一捧鸡食撒在院中的鸡群里,商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站在身旁的武媚娘,但愿这次她能真的看清谁才是将她捧在手心的那个人! “商商!明天上巳节,你可想好要去哪里踏青了么?”看到商商转脸看向自己,武媚娘笑着开口道。 在九嵕山下无忧的生活慢慢放松着她的情绪,原本在感业寺中早已消瘦的身形如今渐渐丰满起来,双颊上的红晕也益发明显,即使身上的衣衫只是商商拿给她的荆钗布裙,也不能掩盖她如春花绽放般亮丽妩媚的光彩。 “是啊!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这么快又到上巳节了!”商商转头看向屋内,李默执着书册,静静的坐在桌前。 商商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年的曲水流觞,那次为了他而做的奋力一搏。 似乎是感应到了商商的目光,原本静静的看着一卷《孙子兵法》的李默忽然抬起了头来,两人目光一触,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微笑起来。 “去南山吧!那里有一片向阳的山坡,又有清泉顺山势而下,不管是袚褉还是踏青都是不错的地方。”李默放下手中的书册,朝着商商和武媚娘笑道。 “也好!那里地势平坦,又有小道沿山而上,走起来也不会太累。”商商点了点头,转向身边的武媚娘解释道。 “哈哈哈!什么地方这么好?说来我听听?”蹄声骤歇,院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商商与武媚娘都是一惊,转头看去时,却见一身苍青滚银边窄袖胡服的李治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脸愉悦的看着院中的两人。 当视线落到武媚娘身上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满意。而他身后跟着的王起也朝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皇上?”商商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武媚娘的脸色却有些奇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怨怼。 “怎么?看到我来不高兴?”李治随手将马缰扔给身后的王起,口中随意的回答着商商的问话,眼睛却直直的望着站在商商身畔的武媚娘。 李默脸带笑意从屋内出来,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李治,没有说话。 “奴婢不敢。”商商撇了撇嘴,口是心非。 李治无所谓的笑着,收回放在武媚娘身上的目光,径直越过两人,走向站在屋门口的李默。 对于李默和商商,他从未起过摆架子的心思。这两个人是他最亲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也无需在他们面前掩饰。 武媚娘却始终未发一言,直到李治从她身边越过,那带着好闻的檀香味的气息扫过她的鼻端,她才象是忽然回过神来一般,双唇微微翕动几下,却终于没有出声。 烧开热水,商商装上三盏茶,放进托盘里,递到武媚娘的手中,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肘,示意她将茶水端进李默的屋子。 武媚娘神色间有些不愿,却拗不过商商,咬了咬唇,转身出了厨下。 商商看着武媚娘的身影出了门,这才叹着气摇了摇头。看武媚娘的样子,似乎仍是心结难解,也不知李治能不能让她真心相对? 史书上的那个权倾天下的武则天毕竟只是一些苍白的文字,而在与真实的武媚娘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商商却不难感觉到一个女人内心独有的那份纤细和敏感。 想到当日在太极宫中杨妃处看到的武媚娘,那时她看着吴王李恪时面上羞涩而又眷恋的神情,商商的心里不由的有些黯然 也许就象一句特别俗的话里说的: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而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往往都是一个伤她心的男人。 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早已过去的事,商商将点心拣了两盘,装进托盘里,端在手中,慢慢走向了李默的房间。 “过了上巳节,恩科就要开试了,到时我也就没时间过来看你们了。”李治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恩科的事情安排的如何?”李默随口问道。 关于恩科,其实他并不担心,有禇遂良把关,就是世家大族想要插人进去,也得要过得了他那一关才行,不然,就算是行卷做得再好也没用。 “没什么大问题,禇遂良虽然年纪大了,可一点也不糊涂。“李治笑着回道。 这也是他能放心来九嵕山的原因,开科前的行卷本是旧例,只要一切按他的安排进行,哪怕是世家大族中真有人才出众的,他也不介意给个机会。 这个世上的不是每个人都跟那些世家家主是一个心思,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不愁那些人不为他所用。 “王仁佑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吧?”李默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武媚娘,意有所指。 武媚娘从端了茶进来,便让李治留下了。虽然她一直没有正式同李治见礼,但是李治却并没有为难她,这让她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 至少,李治还是给她留了一分面子的! 商商将王起安排在外间的堂屋里吃着点心,自己推门进了李默的屋子,将托盘里的杏仁酥和碗豆糕放在李默和李治中间的小几上,便退下坐在了一旁。 “王仁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王家自从出了个皇后,便一直隐隐为世家之首,如今那些世家趁着这次恩科,都想要自己族中子弟出仕以在世家中占据更多优势,王仁佑一直自视甚高,如今又岂会旁观任由他人独领风骚?”李治朝商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清河崔、范阳卢、荥阳郑、陇西李、太原王,这五大世家其实早已貌合神离,不足为惧。”李默轻轻呷了口茶水,忽然道:“我听着李彦前日传回一个消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李治挑了挑眉,长安城还有他不知道的消息么? “李彦说,范阳卢氏如今在族中为一十三名族女同时办了及笄礼,听闻,其中有两位族女面容姣好,才情出众,卢氏家主有意送这两句女子入宫,不知你可曾听闻此事?”李默轻描淡写的说着,眼中视线却在第一时间扫过武媚娘的脸。 “有这等事?”李治微讶。 他宫中妃嫔并不算多,这段日子以来为了打压王皇后,一直宿在萧淑妃宫中,而对比萧淑妃并不显赫的家世,难怪范阳卢氏会打着送女入宫的主意。 如果操作得当,又有卢家在背后撑腰,卢氏女不难成为王皇后的劲敌啊! 商商尚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惊讶的看向了李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象是了解商商的疑问一般,李默朝着商商笑着解释道:“上次李彦送武姑娘来此的时候曾与我提及。” 武媚娘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微垂的头让她面上的表情全都隐在了阴影里,便是听到李默说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象是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般,这样的淡漠让李治眼中的光莫名的暗淡了不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六章 上巳 在山下的庐舍将就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命王起守在庐舍中照料马匹,李治几人便轻车简从上了山.难得的好天气,又正逢上巳节,没人会想要窝在屋里. 李治难得来一趟,李默同商商替他准备了些祭品素果,陪着他上昭陵祭过了先帝和先后,这才沿着陵后的山道缓缓而行. 几人弃了马在山间的小径上行走,只觉一片风和日丽,暖暖的春阳照在身上,早没了正月里的那股寒气,山野间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露珠儿湿漉漉的馨香,沁人心脾. 商商同李默旧时常去的那一片面南的向阳坡距昭陵只不过半炷香远近,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斜坡,如今早已是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满目姹紫嫣红,坡道旁一条清澈的山泉沿山势而下,水声潺潺,听着分外欢快. 李默牵着商商的手走在前面,另一手提着一只不大的竹篮儿,里面装着出门的吃食.不紧不慢的步调透着自在的轻松和惬意,李治同武媚娘走在两人身后,中间隔着半步远,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象是一道无形的沟壑,隐隐的隔开了两人. "到了!"商商看向眼前那一片绚烂的花丛,回头向身后的两人唤道. 李治抬眼看向武媚娘,却正巧撞上武媚娘看向他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只是一闪间,武媚娘已侧过了头去,李治面上却扬起了一股隐隐的笑意. 象是感觉到这股有若实质的目光,武媚娘面颊上的红晕越加明显,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商商!我来帮你吧!" 武媚娘疾走两步,赶到商商身侧,从商商手中接过素色花布的一角,两人抬手抻开,将这块满是素馨花纹的布料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商商一眼扫过武媚娘,心中明了她的回避,却也不点破,由着她在一旁帮着自己将李默带来的提篮中的吃食一样一样摆到铺巾上. 李默同李治席地而坐,对望一眼,笑着躺到了地上,头顶上的那片天格外蓝的清澈,似乎从未被尘世的喧嚣所污染. "默!我们有多久未曾这般惬意过了?"李治有些感慨的望着朵朵飘忽的白云. 从登基以来,朝中的暗涌从未有一日停歇,大唐基业看似稳固,内中真情却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让人觉得分外疲累. "可莫这般说,我可是一直惬意着呢!谁象你,累得跟狗似的,也不知那大位要来何用?"李默轻轻一笑,毫不留情的打趣自己的哥哥. 说是如此说,可是李治的辛苦他也明白,只不过是比自己早出世了那么一刻,这个大位却成了个不能推拒的责任,要说不累,那简直是笑话. "你说,要是当初我真让李恪当了皇帝,是不是就轻松了?"眼角瞥过一旁对他视若不见的武媚娘,李治悄声道. "你倒是想得美,若让他得了天下,会有你的好日子过?别看他一脸和气,你若是真要让了,卧榻之侧他又岂容你酣睡?"李默对李治的突发奇想嗤之以鼻. 当初他们两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李恪背后强大的世家支持之力却让李治和李默同时摇了头. 明眼人全都看得出来,世家的势力已经早变成了大唐基业的一个毒瘤,而在这样大的力量支持下登上大位的李恪,是不可能在登位后对这些大族下手的. 等得李恪大位一稳,那些世家大族的狰狞面目露出来,等着大唐的就必然是大权旁落,就算李恪再有心,凭他一人又如何拧得过满朝文武? 恐怕这也是当初太宗皇帝会舍李恪而取李治的其中一个极为重大的原因吧? "你们两个,只会躲在一旁偷懒,过来吃些东西吧!"商商拣了几块干净的卵石,将铺巾的四角压住,这才抬头唤道. 武媚娘与两人隔得并不远,虽然手中并不停留的帮着商商收拾吃食,可方才两人的话多少也入了些耳,想到功亏一篑从此远隔天涯的李恪,心中不禁一阵黯然: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可若没有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李恪又能找到谁做同盟呢?长孙皇后与长孙无忌同气连枝,如今朝中的瓦岗旧人皆与她兄妹有旧,而缺乏这些先天优势的李恪,所能拉拢的也就剩下了这些前朝勋贵和急欲在新朝中站稳脚跟的世家大族. 可偏偏,这些人却是在新朝建立之时最受君王忌惮的一群人!李恪的落败几乎就是一个定局! 李治两人坐起身,转头望去时,却见铺巾上已经放满了吃食,洁白的山药糕、暗红的枣泥糕,还有商商做的一盘紫菜饭团子,里面包着鲜嫩的荠菜,看起来黑白分明,内层又碧绿喜人,极是引人食欲. 李默却是看着铺巾上的几盘荤食笑了起来,商商素来知他心意,荤食也都是放在离他远些的地方. "今天上巳,又有李治和媚娘在,好歹也该有些荤食吧!" 商商看着李默的笑意,吐了吐舌头,解释着,一边将一盘白切鸡挪到了李治的那边. "无妨!你也不是没有做素的,我就吃那素的就行."李默无所谓的说道,近两年的素食,早就将他的肠胃养得清淡了起来,哪怕是商商做的荤食,也很少能引起他的兴趣. 李治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李默的自苦,拿了一个饭团在手中,望着李默道:"为父皇守孝,确是份所应当,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苦,这样,便是父皇在天有灵只怕也不会欢喜." "我能做的也仅只如此而已了,横竖也吃了两年了,也不差这一年." 李默的语气平静而安宁,并不因为提及往事而稍有悲戚,似乎那些令人心痛的过往已经渐渐淡去,只留下些模糊的影子让人偶尔在心底慢慢回忆. 商商笑着伸出手,握住李默放在身侧的右手,轻轻的将他紧握成拳的右手,慢慢打开,随即仿佛无事一般递给他一块润白晶莹的山药糕. "喏!这是你喜欢的山药糕,我特意多做了些,尝一块吧!"商商的笑容自然而不做作,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李治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驻片刻,终于舒展了眉头,有商商在李默身边,想来也不用自己担心了. 武媚娘的眼扫过商商面上轻淡的笑,拎着酒壶斟酒的手却一顿,心中微动,再看向商商和李默的眼神中却带上了淡淡的欣羡. 这一世,也不知还是否有人会这般对她,将她视若珍宝? 李治将武媚娘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却也将她面上神情尽收眼底,一抹疼惜就漫上了心头. 初春的风仍在轻轻的吹拂,坐在向阳坡上的四人却都不想说话,手边摇曳的花草和着微风轻轻舞动,不远处的清泉带着清冽的水气,在众人身边轻快的流过. 这一刻暖意融融的春光就象是个令人迷醉的魔咒,那样静谧美好,令人沉醉其中,只想要那时光一直这般一直这般的停驻,不再流转,让这淡淡的满足和幸福能再长些再久些,直至永远. "商商!那边的清泉看起来颇为洁净,不如我们一起去那处稍做沐浴,也算是祓褉了,可好?" 似乎是不想在这样的幸福里过于沉溺,武媚娘清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让人慵懒得不想动弹的魔咒. 商商靠在李默膝头,抬眼望去时,正见到一泓清泉绕过溪边大石向坡下缓缓流去,那透明如水晶的泉水,在阳光下象是流淌着一溪宝石般熠熠生光,璀璨夺目. “嗯!既是上巳节,祓褉自然是要的,李默,你且和李治在这里稍坐,待我们稍稍洗浴一番后,再到你们." 商商坐起身来,回头对着李默一笑,看到李默笑着点头,这才携了武媚娘的手走开去. 在这山野之地,沐浴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商商同武媚娘携着手,在溪边一处大石上坐下来,将足下鞋袜除下,撩起了长裙系在腰间,卷起底裤,赤脚踏入了溪流中. 李治远远的看着似孩子一般赤足踏入溪水中的武媚娘,忍不住笑了开来.看来将武媚娘送到李默这里来倒真是个正确的选择,从媚娘进感业寺以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她这样真心的笑意了. 商商"咯咯"笑着撩起一捧溪水,将清凉的水扑在面上,毫不在意那水顺着颈项划进了衣内,这样洁净的溪水可不象后世那些被污染过的山泉,入口清甜,味道好极了. 武媚娘却不敢象她这般肆意,只沾湿了手,将凉凉的水在面上略拍了拍,感受着那清凉的湿意将面颊上的潮热渐渐变凉. 李治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身上,便是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那股灼烧着她的熊熊烈焰,象是要将她焚烧殆尽般的纠缠着厮磨着,不肯放弃. 看着武媚娘刻意的回避,商商眼角的余光毫不意外的捕捉到了李治的目光缠绵,心中暗叹他的执着. 从李治到这里来,武媚娘几乎就没和他说过话,即便是她冷眼旁观,也不由得替李治担忧,武媚娘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若是她执意不肯接受李治的心意,日后只怕还是会横生枝节. 感觉着溪水温柔的在她白皙的小腿边打转,商商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抬起腿在溪水中欢喜的走动着,不时有顽皮的小鱼小虾在她的足边一掠而过,引来她的一阵"咯咯"轻笑,卷起的裙边也在她的活动下溅上了不少的水滴. 渐渐的,她与武媚娘拉开了些距离,往溪水下游走去. 这样清凉舒服的泉水,若不是有李默和李治在一旁,她倒是真想进到溪水中游上一会儿,如今却只能望水兴叹了. 李默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武媚娘,隐在身侧右手曲指轻弹,两粒细小如米粒的石子又疾又准的打上了武媚娘的膝弯处. "啊!"站在水中正往脸颊上拍着水,有些心不在焉的武媚娘只觉膝弯处一痛,双膝一软一个趄趔,身子直往溪水中摔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七章 满足 "媚娘!" 随着李治的一声惊呼,只见一道迅疾的人影,箭一般射向了倒向水中的武媚娘. "扑通!扑通!" 商商蓦然回头,相距不过一息的两声落水声就在距商商咫尺处响起,而随着两人入水拍起的水花更是“哗啦啦”泼了商商一身. 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英雄救美场面的商商只能张大了嘴,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转头再看向李默时,却见他嘴边含着一抹玩味的轻笑. 商商困惑的眼神一闪而过,瞬间便明白了:这必定是李默动的手脚! 山间溪水清澈见底,虽是有成人十来步宽,却并不幽深,偶尔还有些小鱼小虾在其中自在的游过,可对于眼睁睁看着武媚娘挥舞着双手落水的李治来说却不亚于是无底深潭。 两人一前一后手忙脚乱的跌入水中时,李治的手固执的环上了武媚娘的腰,将她护在怀中,唯恐伤了她分毫. 只不过转眼,李治的足尖便触到了溪底,待他凭着直觉反应过来站起身时,却发现溪水不过刚至胸口,远不到没顶,一愣之下,不由有些尴尬起来,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武媚娘幼时本就曾落水受惊,从此便格外惧水,方才事起突然只觉心中惊骇欲绝,一颗心儿在胸腔中乱跳,脑中一片空白. 待得李治在水中站稳了脚跟,面色惨白的武媚娘这才发现自己竟紧贴在李治身上,双手紧紧的揪着李治胸前衣襟,不由得慌乱起来,张开手便是一推,却不料脚下一滑,再次往水中倒去. "啊!" 口中惊呼方才出口,李治已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你做什么?" 李治面色不愉的看着武媚娘面色青白的小脸,心中明白她这是受了惊吓,不由得又是怜惜,又是愠怒.怜的是她受此惊吓,面青唇白浑身发抖,怒的是她如此情景下还不忘与他拉开距离. "我……"武媚娘双唇颤抖,身躯微颤. 她的身形比李治小巧,只到李治胸口的水却是没至了她的脖子,水中那股明显的压力压迫着她的胸腔,幼时落水的阴影让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脸色益发难看.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李治便是有再多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轻叹了一声,伸手揽定了她的腰,踩着溪底的卵石,小心的将武媚娘带出了水中. 商商在一边看着两人间微妙的情愫,不由得秀眉高挑,红唇微微上翘间心中暗道:原来法子不怕老!有用就行啊! 李默待得李治走到了岸边,方才好整以暇的拍了拍长襦下摆,站起身来,双眼含笑的看着一心扶持着武媚娘的李治. 商商也赶紧从溪水中走上岸来,站到两人身前,从李治手中接过浑身不自在的武媚娘. 方一出水,山风一激,武媚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说是春日融融,但山中泉水缘自山顶化雪,此时却依旧冷冽,她的衣衫已然全都湿透,被风一吹全都贴在了身上,冰得武媚娘嘴唇青紫. 李治全身上下也是没一处干的地方,只不过身为男子,又有功力护身,一时倒没觉得特别刺骨. 两人互看一眼彼此狼狈的模样,都不由得有些尴尬,武媚娘有些羞涩的垂下了头,环抱着自己纤毫毕现的身子,挣开了李治的怀抱,避到了商商身侧. 商商有些嗔怪的白了李默一眼,怪他不该出这损招,这下两人身上湿透,又没有更换的衣衫,李治倒没什么,只怕武媚娘回去就要病了,这年月,便是风寒也极是折磨人! 李默却闲闲的看向李治道:"可要生个火让你们将衣衫烤烤?" 李治闻言看向李默,却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方才的事,他只稍想想便已明了:武媚娘惧水,只是在溪水浅浅的岸边站着,又不曾移动,如何会无缘无故跌倒? "净会说,如今开了春,哪里那许多枯枝生火?再说,这山林之中,生起火来也不安全,若是烧起来可怎得了?" 商商瞪了李默一眼,要搓和李治和武媚娘,也犯不着用这样的馊法子,若是真弄得生起病来可怎么好? "那你说怎么办?"李默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避过了李治埋怨的目光. 他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看武媚娘在李治心底的份量到底重到了何种程度,倒确实是没仔细想过后果. 商商拉住武媚娘的手,只觉入手冰凉,脸色也极为难看,嘴唇乌紫,竟是已冻得打起了冷噤. "这里离守陵的庄子终究要近些,不如你与我同去,替他二人取两套干净的衣裳来,也好过这般湿淋淋的,若是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商商想了想,既然是要搓和两人,便索性做得彻底些,眼珠一转便说出了个折衷的法子. "商商!便让李公子……去取衣裳罢,你……在这里……陪着我可好?" 虽说是冷得直打颤,武媚娘却死死拉住商商的手,不想让她离开,她二人这一走,便只剩下李治和她二人,她实在是不想和李治单独呆在一起,那样的压力让她害怕. "替你拿衣裳可不止是外衣,还有贴身小衫,若是让李默独自去,多有不便,再者,皇上的衣衫我也不知该如何准备,还需李默与我同去方好."商商拍了拍武媚娘的手,将她扶在铺巾旁坐下,又替她将头发散开,用提篮上的盖布将就着擦了两把. "你且放心在此稍等,我与李默很快便会回来,有皇上在这里与你做伴,你无需害怕!" 武媚娘暗自叫苦,若是没有李治,她反而还不会这般害怕,可就是因为李治在此,她才会这般惴惴不安! 李治的视线从武媚娘的身上一扫而过,细碎的水珠顺着她纤细的颈项滑下,象是顽皮的孩子,悄悄的钻进了那紧贴着她高耸玉峰的鹅黄抹胸里,如羊脂般白腻的肌肤沾着这抹水光,在阳光下分外莹润光洁,象是上好的珍珠般,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晕。 有些压抑的深吸了口气,李治象是怕被这光环灼伤一般,下意识的别开了眼,却在下一刻敏感的感觉到了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深深的渴望。 “你们去吧!快去快回。”李治冲着李默和商商挥了挥手。 “那你们自己小心,我们很快回来。” 商商安抚的拍了拍武媚娘的手,站起身来,避过武媚娘投过来的祈求的眼神。 李默朝着李治点点头,伸手拉过商商,两人脚下发力,眨眼间便奔出了十来丈。 春光明媚的向阳坡上,只剩下了武媚娘和李治二人独对,一旁潺潺的溪水缓缓的流过,似乎是怕惊扰了二人间的静谧般,放轻了脚步。 连跑带跳的直窜到了山腰处,商商才回过了头望去,向阳坡上的人影已经遥不可见,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李默,商商无奈的笑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竟想起将武媚娘打下水去?”商商开口向李默问道,“可别跟我说你只是想开个玩笑!” 李默在商商身侧站住,眼中的笑意明朗又肆意。 “我本就是一时兴起!”李默拉住商商的手,继续往前走:“治太看重她了,我这个弟弟总要替他打算打算。” 商商看着话语间满是轻松的李默,着实有些纠结。 此时的李默万不会想到武媚娘将来会成为名传后世的则天女皇,更加不会知道他李姓诸多子孙都会死在武媚娘的手中,而自己这个唯一知道的人,又该不该告诉他呢? “快走吧!可别真耽搁了时候,让那二人感染了风寒了!”李默笑着拉过商商,两人继续往前赶路,根本没有留意到商商的欲言又止。 让李治与武媚娘打破藩篱,再给他们一个空间来决定自己的将来,他这个弟弟能为哥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相信此时的李治,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了。 两人匆忙寻到守陵的李氏庄园,找李大的母亲讨了两套平常衣裳,又替武媚娘拿上了一件李大媳妇新制的贴身小衣,这才急忙往回赶。 虽说守陵的庄园离向阳坡稍近,可这一来一回也得要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又没有马匹,只能靠一口气撑着来回急奔,怎么也要慢上些许,待得回到向阳坡,已经堪堪过去了一个时辰。 向阳坡上的日光已渐渐转弱,李治与武媚娘一站一坐,远远望去宛若两尊凝固的石像般,相对无言。 李默与商商对视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对方眼里些许的疑惑与遗憾。 商商走上前去,笑着将衣衫递过,扶起武媚娘转到坡地旁一棵大树后,帮着她换下身上的湿衣。 李默走近李治,正想要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却看到了李治眼含笑意的双眼,不由得心中微动,伸出去的手半空一缩,望着李治笑起来。 李治伸出手去,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意,在李默胸口重重擂了一拳,看着李默疼得呲牙咧嘴,这才笑着接过了李默手中的衣裳。 换上了干爽衣衫的武媚娘从树后缓步绕出,脸色已然渐渐红润,不复方才青白僵硬的模样,披散在肩头的乌黑长发也已在日光下晒得半干,柔顺的搭在肩头。 细看去,那纤细的脖颈上隐隐泛着浅粉色的旖旎红晕,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也泛着粼粼波光,整个人象是刹那间鲜活了起来。 商商若有所觉的凝视武媚娘半晌,这才望向李默的方向,却见李默唇含笑意站在原地,身旁是换好了衣衫的李治。 只不过一身粗布的衣衫,站在武媚娘面前的李治,那脸上满足的神情俨然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君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八章 无言 春日的残阳带着金色的余晖缓缓的沉入了九嵕山背后,留下一片鲜红似火的晚霞,在这略有了些凉意的时刻里恣意的燃烧。 端坐在马上的李治眼眸深沉的望着三间庐舍中刚刚亮起烛火的那间小屋。 在山间溪水中湿透的衣衫早已烘干,重又穿在了身上,藏青色的衣袍在这渐渐迷朦的夜色里越发的朦胧,似乎随时会融入那一片浓重里。 “走了!” 最后的看了一眼那间小屋,他所期待的人却并没有出现。李治在马股上重重的抽了一鞭,原本还在原地徘徊的马儿吃痛下“希律律”一声长嘶,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公子!商商姑娘!后会有期!” 王起在马上一抱拳,一打马鞭,跟在李治的身后扬长而去。 李默和商商站在院门口望着来去匆匆的李治,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李治和王起的身影再也不见,两人才关上了院门,携着手回了李默的屋子。 “也不知两人到底怎样了?”商商回身关上了屋门,看着坐到桌前的李默,平静的声音略有些担忧。 李默伸手拉过商商,环上她的腰间,将她拢进自己怀中,轻轻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尽人事,听天命吧!”李默却没有商商那样的担忧。 也许对于男人来说,对感情的事远没有女人来得多虑,正所谓“合则聚,不合则散”,干净利落!而优柔寡断的女人,永远会是受伤比较多的那个。 “李治是你的兄长,为何你却全不担心?”商商点了点李默的额头,控诉他的粗心大意。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难不成将武媚娘捆了送到他的床上他便欢喜了?”李默笑着轻啄了口商商的面颊。 看她这样为自己的亲人担忧的样子,着实是可爱无比。他的商商是个热心人呢! “治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可以为他制造一些小机会,却不能替他去做,终究,武媚娘是他想要的,就应该他自己去争取,旁人做得再多,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李默环着商商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正如商商是他想要的,他便也尽了力的去争取,哪怕是如今自己一无所有,也不想放手! 李默说的道理,商商其实也明白,只是她心中纠结却更多。 一方面,以李治与李默的关系,从商商的角度来看,自然希望他和武媚娘能有一个好结果;可另一方面,作为知道历史进程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未来的武媚娘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李家的子孙又会在武媚娘的手中凋零成何等模样! 正是这样的纠结,让她有时又会希望李默能出手阻止这一切,这种矛盾的心情从她知道李治对武媚娘的打算后便一直在折磨着她,让她左右为难。 “算了!就听你的吧!若他们真有这个缘分,不用我们操心他们也自会在一起。” 商商放弃的叹了口气,不再想这恼人的问题。 “一会儿你回了房,记得探探武媚娘的口风。”李默揽着商商,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从李默口中吹出的温热气息,刷得商商一阵酥痒,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咯咯咯!你别闹我!” 一边伸出手去推李默的脸,商商一边道:“你不是方才说过不管的么?这会儿为何又要我去探口风了?” “你不觉得他们回来的时候有些奇怪么?”李默笑着将脸转开了些,松开一只手,将商商鬓边的发丝挽向耳后。 “嗯!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回程时,李治象是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武媚娘的脸色却红得有些厉害,也不知两人在山上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商商同意的点头,想着武媚娘那有些羞涩,又有些忐忑的模样,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治回来后象是有话想和我说,但是直到方才也一直没有开口。”李默重又将头搁回商商的肩上,似有所思。 “商商!我希望你去探武媚娘的口风,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想清楚她的想法,她的身份……确是有些尴尬,若是她真的无心……我自会劝治三思,毕竟有些事值得,有些事却不一定了。” 李默的语气有些萧索。李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了!武媚娘在宫中时,与李恪的关系他一清二楚,而人心----永远是最难把握的东西! “嗯,我知道。” 看着李默皱起的眉心,商商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便是嘴上说得再轻松,李治终究是他的哥哥,他又怎能做到袖手旁观?也罢!便去替他做一回包打听又何妨? “夜了!早些歇息吧!我该回房了。” 轻轻拍了拍李默的肩,商商从李默的怀中抽身出来,柔声提醒。 “……也好,我送你过去。” 李默有些不舍的站起身来,牵着商商的手,将她直送至门边,看着商商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合上了房门。 屋子里的烛火静静的燃着,只穿了一身素白中衣的武媚娘正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个绣花绷子,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粉色的并蒂莲,目光却不时的投向屋外。 沉沉的夜色里,星光依稀,便连风声也静了下来。 商商进门的声音惊醒了武媚娘的思绪,她强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 “回来了?早些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虽然是在山下,并没有特别多的事情,但商商还是习惯了每日早起,或是练功,或是喂喂鸡,倒也自得其乐。 “嗯!你也早些歇着吧!今日落水受了惊,又着了凉,可别落下病来。”商商解着襦裙的系带,一边回头对武媚娘道。 只剩了一件中衣的商商,走到屋角边,将铜盆里燃着驱馼虫的艾草熄了,这才转身走到床前,脱下绣鞋,上了床。 武媚娘退到床内侧,商商将帐幔放下,吹了灯,又将帐幔边角掩紧,这才并排躺下。 熄了烛火的屋里,一片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清香,紧闭的帐幔象是一个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空间,黑暗而静谧,就连春日里屋外的虫鸣也变得若有若无。 商商睁着眼躺在床上,在微弱的光线里,努力的分辨着帐顶缠枝莲的纹样,一边感觉着身旁武媚娘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心知她并没有睡着。 “怎么?睡不着么?”商商轻声开口。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人的心也跟着安宁下来。 “嗯。”武媚娘象是出了一口气般,轻声的回道:“吵到你了么?” 为了怕吵到商商,她强自压抑着心头的忐忑,身子却不敢稍动分毫,现在商商的开口相询,无疑让她放松了下来。 “没有。”商商道。 两人间复又恢复了安静,窗外的光似乎亮了些,也许是月亮升起来了,纤细的月牙儿慢慢的在天空划过既定的弧线,将浅浅的光辉洒遍人间。 “媚娘!你……可有想过将来?”商商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温柔。 “将……来?”武媚娘的声音有些怔忡。 将来?这个词听起来真让人欢喜!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难道……你没有想过么?” “我不知道,将来……将来的事,谁又知道?”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武媚娘的表情,可那微弱的声音中浓浓的苦涩,却让商商也忍不住跟着揪心。 “皇上的心思,想必你也明白,你……可有什么打算?”犹豫了片刻,商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是皇上让你来问的么?”武媚娘敏感的回道。 “……不是!”商商侧过身子,看向身侧的武媚娘,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商商却觉得,自己看到了武媚娘脸上那似有若无的一丝嘲讽。 “媚娘!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问你,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将来的事,你有何打算?”商商的语气极为郑重,语声中的关切便是傻子也听得出来。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武媚娘自嘲的笑了笑:“我原本是打算嫁于吴王做个侧妃便满足了,可是却进了宫,后来又打算帮着吴王坐上大位,我也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做个小小的嫔也心满意足,可最后却进了感业寺;现如今,我打算青灯古佛就此终老,谁知却又来了九嵕山。” 武媚娘的语声里满是苍凉:“商商!你说我还能怎么打算?” 商商无言,她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满目苍凉的女子,却说不出哪怕一句安慰的话。世事无常!武媚娘一个女子又如何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为自己做圆满的打算? “媚娘!”商商试着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商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武媚娘笑了笑,又道:“皇上将我送来此处,又费尽心思为我谋划身份出处,他想要什么不言自明。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是进是退已然由不得我,便是刀山火海,皇上一声令下,我也只能往前没有退路!” 武媚娘的语声清冷而干净,象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那份冷漠绝然却让商商听得心头暗惊。 难道……来日的女皇便是这样一步一步被逼着走上那个大位的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九章 放开 随着李治的离去,武媚娘的心情也似乎渐渐平复。庐舍中的三人又恢复了原本宁静自在的生活。 对于那天晚上与武媚娘的谈话,商商并没有在李默的面前提起,象是压根儿就忘了一般。甚至有时候,商商会不自觉的看着武媚娘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武媚娘在九嵕山也住了三个多月了,越是与她接触,商商越是无法将她和历史书册中那个苍白泛黄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个会哭会笑,会和她一起喂着院子里的鸡,会和她一起蹲在厨下研究菜谱,会拿着绷着绣布的绷子绣花儿的普通女子。跟那个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冷冷的从下垂的眼睑下看着人的女皇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商商有时看着武媚娘明丽的鹅蛋脸上那安宁的笑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那个权倾天下的女子根本就和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毫无关系? 商商的焦灼和恍惚全都一点不差的落入了李默的眼里,可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唐人,他无法理解商商的纠结,只能默默的在一旁守候,等待她自己想通的那一天。 日子在商商的纠结,武媚娘的安然,李默的静守中慢慢的滑了过去。 随着炎热夏季的到来,远在长安,遍及整个大唐的恩科试也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殿试阶段。 从李彦传回来的消息看,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恩科试所选生员中,有大半都是平民子弟,世家子弟入选的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而且才名并不显著,更有些只是排在了取士的末尾,算是勉强过了关。 听到这些消息,庐舍里的三人都长舒了口气,毕竟计划再周详也难免有漏洞,而现在世家的不堪一击却是让这个计划连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消失了。 武媚娘不由的想起了李治在山上泉边跟她说过的话,虽然当时的她确实是有些感动,但是一想到两人间那仿佛天堑般的遥远距离,即便是以武媚娘的倔强也不能不心生寒意。 如果李治做不到他所说的,等到一切都暴露在世人眼前时,一切的罪过只会由她这个弱女子来背,到那时,便是她再想要青灯古佛只怕也不能了! 可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是不是说:她其实还是有机会的呢? 商商抓着一块抹布,细细的擦抹着从琴套中取出的秦筝,来到九嵕山这两年,她虽然极少弹琴,但是却从未忽略过这秦筝的保养,总是用最好的桐油保养着琴身,以免木材干裂。 武媚娘的眼光没有焦距的停留在商商手中的秦筝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忽悲忽喜,竟象是着了魔一般。 做完了晨练的李默提着剑从门外走过,眼光只一扫间便见到了商商手中的琴,心中不由一动。 从李治走后,商商已经有日子没弹琴了,也不知今日她有没有这个心思?想起商商的琴音,李默忍不住有些意动,。 “商商!”李默倒提手中剑,迈步跨进门来。 “嗯?你练完剑了?”商商一边将桐油薄薄的涂抹在琴身上,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李默的声音惊醒了沉醉在自己思绪中的武媚娘,抬眼看到李默进来,武媚娘侧过身抹了抹眼角,起身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看到商商略带些回避的眼神,李默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以来商商奇怪的情绪一直没有缓解,可是他却又实在是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你今天把琴拿出来擦,可是想弹么?” 李默走近商商,将装着桐油的碗端到商商手边,方便她沾湿抹布。 听着李默略带讨好意味的声音,商商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过份,武媚娘的事其实跟李默并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却因为心中的纠结连带的对李默也有些冷淡了起来,着实是有些没道理。 想到这里,商商抬起头来,冲着李默笑了笑,伸手到他端着的碗里沾了一点桐油,继续擦拭着琴身。 “嗯!有日子没弹了,再不弹弹,只怕以前的那些曲子都要忘光了。” 看着商商的笑脸,虽然李默明知她情绪不高,可却仍然是松了口气。商商愿意和他说说话,至少证明这件事应该不是因他而起。 “商商!你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了?”李默看着微低着颈项,手中不停忙碌的商商,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李默的问话低沉而温和,商商的手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来。 “默……”商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口中唤出了李默的名字,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武媚娘的话里,她听得出来那份认命和隐藏在骨子里的倔强,也许武媚娘会听从李治的要求进宫,但是进宫后呢?李治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份幸福么? 可这让她怎么说呢?难道要告诉李默:武媚娘根本就不喜欢你哥,你让他别做梦了!还是干脆告诉李默:你不要再帮你哥了,武媚娘以后会当上女皇,会杀掉许多李氏子孙? 显然这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从李治的态度,其实他们两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志在必得!而武媚娘无力反抗的顺从,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李默和商商想要做什么便可以做的时候了! 从武媚娘的话里,商商听得出来,李治必定是对武媚娘做出了一定程度的保证,不然的话,武媚娘也不会说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话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出来?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办不好么?”从她手中拿过抹布放在一旁,李默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认真的看着商商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默!你真的觉得李治和武媚娘会幸福么?”商商抬起头看着李默的眼睛。 “商商!幸福或者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哪里会懂得?”李默看着商商如花一般秀美的容颜上难以掩饰的担心,郑重的道:“便象是你,与我无名无份,却甘愿陪我在九嵕山下茹素三年,守陵祭祀,在旁人眼里,你幸福么?可你却从不以为苦,这是为何?” 李默的话象是一柄大锤,将商商纠结了许久的心绪全都打散了开来。 商商从李默认真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恍然大悟的双眸,不禁也有些失笑起来。这样简单的问题,自己为何竟这么久都没有想明白? 李治的幸福在于他想要拥有武媚娘!而武媚娘的幸福则在于能够放开过往怜取眼前人!而这两件事,都只有靠他们自己,外人帮不上忙! 即便是她告诉了李默,难道就真的能阻止李治,让他放武媚娘一条生路么?又或者,即便是真的放了武媚娘,在这个女人地位极其低下的时代,武媚娘又真的能平安一世么? “也罢!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我也无谓多想,顺其自然罢!”商商笑开了眉眼。 也许,现在自己和李默能做的就是替李治增加再增加他在武媚娘心中的份量吧!等到这个份量重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也许两人的幸福就在眼前了! 看到商商终于能笑开了眉眼,李默的心头也是一阵轻松,连日来的担忧终于能烟消云散了。 门外的武媚娘静静的端着茶盘立在原地,眼中光芒淡淡闪烁。 两人的对话并未压低声音,商商的担忧此时听在她耳中竟象是一片小石投进了心底,惊起阵阵涟漪。 这个世上,真正关心她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她的父母当年毫不犹豫的送她进了宫,事后更是从不曾看望过她,当年极让她迷恋的李恪,偷偷见她一面也大多是说些朝中局势,从不曾见他有半分嘘寒问暖。 而商商只不过与她同住几月,却竟然在担心她的幸福?这种被关切的感觉陌生得让她惶恐。 屋内的人絮絮的谈话声还在继续,武媚娘却觉得自己不想再听下去了。 打消了进屋的念头,端着茶盘的武媚娘轻手轻脚的走回了厨下,静静的站了半晌才重又走出门来。 渐高的日头将逐渐升高的热力毫不保留的洒在院中,避暑的鸡仔们早已跑进了屋后的树林里纳凉,不时的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叫声,院中只剩了搭着简单茅草的马棚里三匹马儿还在原地不耐的打着响鼻。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那个繁华热闹的长安是那样的不同,这里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也没有那些争权夺利,有的只是单纯而平凡的生活,就象是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唐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武媚娘忽然就笑了,在这样与世无争的地方,有个这样的朋友,未尝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将手搭了凉棚,带着淡淡笑意的武媚娘正要走到马棚里,将渐渐不耐热力的马儿解开来,放到屋后的林中去避暑,却只见得院门前大道上一阵尘土飞扬。 一辆赶得飞快的青布马车,伴随着急促的蹄声在院门口骤然停了下来,从车辕上跳下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骤然看到武媚娘,这壮汉显然有些愣怔,片刻后才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家苏姑娘可是在此处?” 武媚娘看着眼前的壮汉,见他明显有些局促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你是何人?寻苏姑娘何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章 夜袭 商商看着手中厚厚一封火漆封口的信,脸上满是欣喜。 王大勇赶着那辆镶着苏氏铭牌的青布马车,不止为她们送来了好些新鲜菜蔬,还带来了长安城里苏家兄弟的消息。 李默换下了身上练功的湿衣回来时,正看到商商满脸笑意,仿佛是朵盛开的艳丽山茶,不由失笑。 “李默!哥哥初试已过,可以参加礼部复试了!”商商挥舞着手上的两张信纸,高兴的冲着李默笑道。 武媚娘端了一盏茶递给了站在一旁抹着头上汗水的王大勇,看到商商开心的样子,王大勇也跟着“嘿嘿嘿”笑了起来。 东家中举做官,他们这些做人下人的自然也眼着水涨船高,最近去厨道吃饭的除了达官贵人们还多了好些中举的生员,着实是热闹万分。 “瞧你!高兴成这样,那么厚一叠,你才看了两张便高兴的忘了形了!”李默笑着点点商商的额头,笑话她的得意忘形。 商商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武媚娘,这才低下头接着看信。 “李默!李默!”只看了不过几行,商商又叫了起来,叫声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开心快活。 “绿袖有了身孕了!我要做姑姑了!我要做姑姑了!”商商笑着扯着李默的衣裳,全不管一旁的武媚娘听得脸上微红,略有些发窘的模样。 “你这人!哪有这样的事当着李公子就大声嚷嚷的!”看着李默笑得有些不自在,武媚娘忙红着脸上去打圆场。 商商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李默脸上尴尬异常的红晕越发笑得合不拢嘴。 “姑娘!二公子说了,让您有时间回长安城一趟,二夫人想着您呢!”王大勇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商商又蹦又跳的开心模样。 “嗯!我一定抽时间回长安一趟。”商商一边低下头继续看着信笺上的内容,一边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位大哥!赶了一路,想必也是又累又饿了,不如先吃些东西吧!你家姑娘还有得看呢!”看着商商开心的样子,知道她没有这么快回过神来,武媚娘开口对王大勇道。 “不用了!不用了!小人在路上吃过干粮了!”王大勇摆着手,不肯应承。 “王大哥!不用推辞了,你先吃着,我去里屋写封回信,稍候你替我带回长安给哥哥。”商商细细的看完了那一叠厚厚的信笺,抬起头来对王大勇道。 王大勇本还待推辞,李默却已将他拉进了堂屋里,无奈之下,只得跟了进去,待武媚娘替他端了吃食上来,李默方进了商商的睡房去看她写信。 “李默!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要问你。”商商一边磨着墨,一边看向李默。 “什么事?”李默走过来,接过商商手中的墨条,细细的研磨。 商商取了一沓素白的蜀放在面前,将湖笔取了墨,这才问道:“李默!哥哥已过了初试,眼下就该是礼部复试了,此次必是由禇大人和礼部卢大人主持,初试时尚可凭自家学识,只是这复试,只怕行卷就极为关键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对于二哥的科试,商商是极为关心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进入复试的消息,那怎么也要为自己的兄长打算打算。 唐代的行卷之风盛极一时,苏敏之又曾是犯官之后,这行卷的对象如果选择的好固然是事半功倍,若是稍有差池只怕会功亏一篑。 李默听得商商所言,一时也沉吟下来,行卷历来便是科举的关键,虽然他并未曾参加过科试,但若是单看行卷对象的身份,他倒也能说得上来几人,当下便道: “所谓行卷,我想大约也脱不出那些明经、诗赋的范筹,只是科试多为通榜,若是要让苏兄得多人推荐,只怕还得多方打点。” 李默在脑中默默搜寻着能在礼部复试中说得上话的人名,只略想了想便接着道: “这样!你给苏兄的信中,让他准备两份行卷,各抄写十份备用,将其中两份拿我的名刺递予长孙大人和禇大人,我稍候便与李彦联系,让他替苏兄打点。”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商商有些犹豫的看着李默,虽说唐时行通榜制,但这样明目张胆的打点官员会不会引人诟病?若到时惹来御史什么的弹劾就不好了。 “有何不可?风气如此,你当那些世家子就不会这样打算么?只怕他们送起行卷来比你兄长要多得多!”李默笑着放下墨条,拍了拍手。 商商想了想,倒也在理,便也不再纠结,提笔开始写回信。 有权不用白不用!哥哥又不想弄个状元郎,只要能中个前十名就行,到时再到吏部随便选个闲职挂个名,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李默交待的话认真写进去,交待苏敏之,行卷中要选自己平日最满意的作品,商商又搜肠刮肚的在信尾细细的嘱咐了一番绿袖怀孕需注意的事情,这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满意的将信笺放进了封皮中,那信笺的厚度与苏敏之写来的信也不啻多让。 王大勇早已吃完了早饭,站在堂屋的门口等着商商的回信,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 “王大哥!这封信还劳你带回给我兄长,就说我得了空就回长安去,让他好好看顾我嫂嫂,这可是我苏家第一个孙儿,可得仔细了!”商商不放心的叮嘱。 李默在一旁却看得好笑,她自己不过才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说起这些妇道人家的事却象是过来人一般头头是道,也不怕人笑话。 武媚娘已是看得满脸笑意,她还从未见过商商这般紧张的模样,看来这个未出世的小侄儿(女)已经把她的全副心思都勾过去了! “哎!小人定将姑娘的话带到,姑娘放心!” 王大勇大声应着,将商商递来的信揣进怀中,冲着李默三人作了个揖,将搁在一边的草帽扣在头上,径自出了院门,赶着马车往长安而去。 商商这边却还在想着绿袖有身孕的事,拉了武媚娘在一旁掐指计算,按信上所说,这孩子只怕要到了来年才生,算算日子,正好是李默三年孝满之后,不由得喜笑颜开。 “李默!我算过了,绿袖只怕会到明年三月才生产,到时正好三年孝满,我就能在长安看着她生产了!” 李默笑看着商商眉眼都笑开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为了陪他守三年孝期,商商连兄长亲人也不得见,着实在这山里憋苦了! 三人说笑着进了堂屋,开开心心的吃了饭,商商便自顾自拉了武媚娘去商量孩子的小衣裳。 李默看着两人兴致盎然的模样也是一脸纵容的笑意,径自回屋给李彦写了封短笺,将苏敏之的事交待了一番,便到屋后鸽寮捉了只鸽子,将信笺送了出去。 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感觉到从心底发出的欢喜!便是这简单的三间庐舍也因这突然而来的好消息透出了勃勃的生机。 商商在摊了满床的织锦、云缎、缂丝中翻翻找找,始终不能决定该用哪种布料给孩子做小衣,而后世常见的给孩子做内衣的纯棉制品在如今这时候竟是见所未见,不由得让她有些头痛。 高兴的时候,时间象是过得特别快,还没等商商做出决定,溜溜走着的阳光便已滑到了西面山脊上,照进室内的阳光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媚娘看着渐沉的夕阳,好笑的提醒商商道:“孩子还得到明年才出世,你就这般急了?岂不知门外还有一个饿着肚子的人?” 商商茫然抬头看去时,却见夕阳已只剩余晖,而门外站着的李默正笑看着满脸纠结的自己。 “呀!怎么这么晚了?媚娘你也不早些叫我!”商商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埋怨着武媚娘。 “叫你做甚?我已经把饭做得了,你只管吃吧!”武媚娘笑着拉过商商的手,两人跟在李默的身后进了堂屋。 吃过了晚饭,商商自觉的到厨下洗刷碗筷,将武媚娘赶回了房。 李默在一旁帮着她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到墙边的竹架上,两人配合默契,不时的回头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嵕山的夜晚格外的清凉,即使是在炎热的六月,也总有丝丝微风带来清爽的凉意。 兴许是白天情绪高涨,到了晚间,商商便觉得有些困意,早早的同武媚娘将满床的布料收拾了便上床睡下,没说得两句已沉入了梦乡。 静谧的夜中,似乎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林中的虫鸣蛙鼓也象是受到了惊吓,骤然安静了下来,黑沉沉的夜顿时如死一般的寂静。 睡至半夜的商商忽然惊醒,蓦然睁开了眼睛,漆黑如墨的屋中象是有股冰冷的寒意在蔓延,让她下意识的摸向了枕边。 方形的软枕里插着当初虬髯客送她的一柄短剑,从来未曾离开过她身边。 隔着帐幔看去,原本紧闭的屋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外的月色冷冷投在地上却照不亮屋中的黑暗,在月光不及的暗角有轻微的呼吸声吞吐,仿佛带着刻意的压抑和紧绷。 轻轻的将剑抽在手中,商商空出一只手,按住武媚娘的唇,将嘴凑在她耳边骤然喷出一口气,满意的看着武媚娘受惊的张开眼睛。 压住想要挣扎的武媚娘,商商将短剑倒持,竖起一指放在唇边,做噤声状。武媚娘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商商回过头,警惕的发觉帐外深沉的呼吸越来越近,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一片渐渐靠拢的模糊黑影。 帐幔在瞬间撩起,一片雪亮的刀光泼水般往床上的两人扑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一章 惊吓 九嵕山下的三间庐舍灯火通明,屋外的黑暗似乎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光明照得隐退了几分。 李默高举火把看着院中倒在血泊里的两名黑衣男子,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奔马般狂跳着的心象是随时都有可能从胸口跳出来。 若是方才自己没有听到那一声响动,是不是如今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会是站在眼前这个娇柔的可人儿? “李默……!”商商握着短剑,斜靠在门边,声音有些疲惫。 如果不是武媚娘机智,趁着她与这两人缠斗时将房中床畔的灯架扳倒,利用响声引来李默,只怕这会儿两人早已凶多吉少。 “商商!” 被商商的叫声惊回了魂,李默不顾自己穿着的中衣上凌乱的血迹,冲上两步,单手将商商拢进了怀里。 “你没事就好!”李默的声音粗嘎颤抖,仿佛隐含着深深的恐惧。 连外衫也来不及披的武媚娘披散着头发,端着缺了一个角的青莲烛台,修长的双腿瑟瑟发抖,惨白的脸上,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院中的一片狼籍。 这两个一身黑衣的高壮男子就是方才向她挥起屠刀的人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媚娘颤声问道。 她只不过是在九嵕山住了短短几个月,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世外桃源,清静之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轻轻的松开商商,李默将手中的火把插在门边的铁枝上,再转过脸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扫过院中两具尸体的目光也逐渐冰冷。 “商商!你先回屋里歇着,我来看看这两个人。”李默扶着商商的肩膀,将脸色发青的她轻轻推回屋内,回头冲武媚娘沉声道:“烦你取些茶水来,让商商压压惊!” 虽说是一直跟着虬髯客和李靖习武,可对于出手杀人,商商还是第一次,眼下危机虽然已经解除,可看着院中那倒在地上满身鲜血一动不动的人,商商还是从心里感到后怕。那利刃入肉的迟滞感和顺着短剑流到手上的温热血液更象是粘在手上一般,挥之不去,令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李默!”商商有些虚弱的看着李默的眼睛,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听话!进屋里坐坐,歇一会儿,我查看一番就来。” 李默放柔了表情,轻轻抚了抚商商毫无血色的脸,取出她手中攥得紧紧的短剑,按着她的肩头将她安置在软榻上,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武媚娘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端着的烛台放在屋内的圆桌上,扯过门边木架上的布巾替商商拭去了手上的血迹,这才顺手取了桌上的茶壶倒茶。 寂静的夜里,壶嘴不停磕在杯沿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连灌了两杯茶水,商商和武媚娘这才觉得脑中快要炸裂的混乱感觉渐渐平息了下来,对视一眼,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僵硬难看的笑脸。 李默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检查着面前的两个黑衣男子。 同样高壮的身形,拉下了覆面黑巾的两具尸体此时仍圆睁着双眼,面容扭曲狰狞,似在不甘自己的失败。手中紧握的两柄长刀,不过是普通样式,既无铭文也无标记,就连刀柄也只是最常见的柳木,只经过粗糙的打磨。 伸手揭开两名男子的衣襟,将两具尸身从头到脚细细的摸索了一遍,除了在其中一人的怀中找到了一袋碎银。李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具尸身似乎也在嘲笑李默的无能为力。 “希律律!”一阵马嘶在院门处响起。 李默抬眼看去时,却只见李大黑着脸跳下马,也不管身后跟着的人,径直朝着院门内直冲进来。 “公子!出了什么事?”李大看着李默脚边的尸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怎么会来?”李默一眼扫过李大身后,见跟来的人只是李大的弟弟,便也放松了下来。 “庄子上巡夜的庄丁报说这边有火光,小人怕公子出了什么事,就跟弟弟过来看看。”李大一边蹲下身子细看着渐渐僵冷的两具尸身,一边回答着李默的问话。 李大的弟弟李强年岁不大,身形却已和兄长不相上下,此时见到哥哥蹲在地上查看尸首,他也跟着蹲在了一旁看着。 “公子!看来这两人功夫应当不弱,只不知为何会来刺杀公子?”李大拽起尸身握刀的手,用力将刀柄从尸身手中抽出,指着尸体手中因握刀而产生的厚厚老茧向李默道。 李默前后想了想发生的事,缓缓的摇了摇头:“此二人并非为我而来。” 这两个黑衣人都出现在商商的房中,没有一个闯进他的房里,很明显是早已来查探过,今夜出手只不过是直奔目标而已。 联想到自商商同自己来到九嵕山后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李默疑惑的目光不禁转向了商商与武媚娘共居的那间卧房。 难道这些人来此是为了她? “公子!此二人如何处置?”李大扔掉了手中的刀,拍了拍手,指着地上的二人道。 “随你吧!” 既然从尸身上找不到什么线索,李默索性放弃了继续查找,挥了挥手,示意李大随意处置。 李大和李强两人,一人一个将两具尸首拖出院子,从院外向屋后林中转去。 院子里到处是斑斑血迹,空气中的铁锈味中人欲呕,这样的地方只怕是住不得了!李默看了看三间连着的庐舍,微有些不舍的叹了口气,迈步进了屋。 “怎么样?” 看到李默进了屋,商商与武媚娘立时便站起身来,一同看向李默。 “什么也找不到。”李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武媚娘时却轻轻一闪。 “怎么会这样?”商商失望的看着院外。 那两个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夺命,一看即知是此中老手,这次一击不成,那幕后之人定不会放弃,若是不能查出是何人所为,难道要他们一直这般提心吊胆过活么? “来人是老手,身上所带的东西没有任何表记,实在看不出来是出自何处。”李默的语气中全是压抑的怒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武媚娘惶恐的左右看看两人。 说实话,今晚若不是有商商在身旁,只怕再有十个她也早就做了刀下亡魂,此时的武媚娘恍若惊弓之鸟一般,便是屋外那一片黑暗也会让她惊惧万分。 “院子里还需清理,我们暂且去庄子上住吧!”李默想了想,也只能做此决定。 “也好!” 商商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心神,从柜子里取了套衣衫胡乱套在身上,武媚娘看她如此利落,连忙有样学样。 待到三人都穿上了衣裳,李大两人也将那两具尸首处理完毕。 五人熄了屋内的烛火,只留了手中一支火把,看着院子中的血迹,心中明白这些只能留待天亮之后再行清理,便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了庐舍。 一夜的折腾,到了庄子里,李默三人已经是筋疲力尽,李大的母亲冯氏招呼小丫头烧了热水,三人胡乱洗了洗,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直到中午,商商才猛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陌生的帐顶,迟疑了片刻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门外侍候的小丫头见她醒了,忙打了水侍候她梳洗。 待她收拾完自己,这才看到早已站在门外等候的李默。 一身天青色的湖绸衫子服贴在修长挺拔的李默身上,即便是脸上还带着熬夜过后的黑眼圈,但看起来已经比昨晚双眼赤红怒气勃发的样子好了许多。 “替姑娘将吃食端进房里来。” 李默踏进房里,向转身要出门的小丫头交待了一句,这才在商商的面前坐了下来。 “媚娘呢?”商商看向李默,询问着武媚娘的去向。 “她在隔壁的院子里,已经吃过早饭了,你不用担心。”李默的视线在商商的脸上仔细逡巡着,直到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了心。 “你这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商商略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脸,虽然两人相处日久,但李默这般象要吞噬她的眼神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商商!”李默收回了留在商商脸上的视线,正色道:“我想了想,昨晚的两个刺客着实来得蹊跷。” “哦?”商商挑了挑眉,看着似有所得的李默。 “我同你在九嵕山已经住了两年,从未有过此等事,为何武媚娘只不过来了数月,便有刺客寻到九嵕山来?”李默直视着商商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冲着媚娘?”商商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如果说这些刺客是来寻武媚娘,那倒是可以解释方才李默提出来的问题,可是谁会想要武媚娘的命? “难道是……”商商眼中光芒一闪,口中低呼道。 “不错!我正是这样觉得。”李默站起身,接过了商商口中的话道:“这件事,我已经让李大飞鸽传书禀明了李治,李彦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将此事告诉李治,难道不怕他一时冲动?万一他要是做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商商有些不放心。 “没事!治会有分寸的,再说,武媚娘现在不是还没事么?”李默摇了摇头,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即将到来的风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二章 打压 当远在长安的李治收到李默的飞鸽传书的时候,在魏国公府内院的书房里,皱紧了眉头的王仁祐也在不安的踱着步。 书案前的烛火随着透窗而进的夜风不时的摇摆,南面的一片书墙隐在烛火不可达的阴影里,象是一片沉重的雾霭沉沉的笼罩在前方,王仁祐用尽了目力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距离他派出那两个养了多年的高手出发去九嵕山,已经过了十来天了,可是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这样的情形无疑是极不正常的!若是成功,那么按日子算来,那边应该有消息报过来了;若是不成功……以那两人的身手,那边除了李默只有两个妇孺。按理说,怎么也能退走,绝不会全折在里头。 可如今这情形…… 王仁祐的眉头越皱越紧,原本颇为自豪的自家子弟在此次大比中竟然被那些寒门仕子远远的甩到了后头,这让向来以诗礼传家自诩的王仁祐只觉得是被人当面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科场上局势的不利已经让他伤透了脑筋,如今自己定下的这招釜底抽薪之计却又莫名其妙的没了下文。 他不禁感到有些不寒而栗!那片看不清的前路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危机在等着他,等着他自投罗网! “来人!替我叫夫人过来!”王仁祐皱着眉大声唤道。 门外侍候的小厮应了一声,随即便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快速远去,书房内外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无论此事到底是如何结果,都要给宫中的女儿递个消息,是好是坏也好让燕儿做个准备! 王仁祐疲累的坐进书案前的酸枝木高背椅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李治也没有歇息,屏退了众人的甘露殿显得空旷而寂静,只有殿中各处十来枝儿臂粗的宫烛无声的燃烧着。 李默的信笺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却已经清楚明了的说明了三人在九嵕山下发生的事。这无疑是一个极震撼的消息! 王家会真的派出刺客刺杀武媚娘倒是李治没有想到的,哪怕他当初会连夜派人将武媚娘送到九嵕山,也不过是为免武媚娘落到王家手中,让他投鼠忌器而已。 联想到这几日世家大族子弟在科场上的表现,李治又似乎能理理解王仁祐的决断。 在科场上无法夺回一城的时候,显然这位王家的家主已经意识到当初李治给他画的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罢了。 将那张小笺在手中反复摩挲,李治面上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嘴角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王仁祐此时已经是有些狗急跳墙了,那么倒是不妨再加上一把火,也许这些世家大族会倒得更快也不一定? “王起!”李治懒懒的扬声叫道。 “属下在。” 随着李治的一声轻喝,一道灰色的人影便突然的出现在了空旷的大殿中。 “给李彦带个信,让他带齐人手去九嵕山,护着公子和两位姑娘,三年孝期满后再回来。” 李治抬眼吩咐了一句,将手中小笺放在面前的烛火上,看着它慢慢燃成灰烬。 王起答应了一声,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九嵕山下的李家庄里,李默正和商商在内院一处开阔地来来去去的喂招,一长一短两把宝剑光芒吞吐,交击时“锵锵”有声。 站在一旁的武媚娘虽说是不太懂,但也觉得两人打得甚是热闹。 三人原本居住的庐舍如今已是空了出来,院子里的血迹早已由李大带着人清理干净,重又铺上了干净的黄土,屋里打烂的东西也已全都收拾了出来,重新换上了新的。 然而看着那孤伶伶独立在山脚下的三间庐舍,想起那晚血腥险恶的一番拼斗,商商和武媚娘仍是忍不住心里冒寒气。 为了三人的安全计,李默三人最终接受了李大父亲的建议,就在庄子里住了下来。好在庄里原本就曾为李默准备过房舍,只不过他一直不肯来住,这次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三人只是回庐舍将细软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便搬进了李家庄里单独的西跨院,在整个庄子热闹的人气里,商商和武媚娘这才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媚娘!你要不要也试试?” 商商冲李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抹了抹额头的汗,退到了武媚娘站着的廊下略做歇息。从吃过早饭到现在,她和李默已经练了大半个时辰了,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 武媚娘看着商商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剑,犹豫着摇了摇头,笑道:“虽说我不懂这些,但也听说过练武需得自小时练起,以我如今的年纪,怕是不成了。” 看着武媚娘有些羡慕却又无奈的脸,商商也有些失笑。 也是!她的功夫虽说不是自小练,但好歹开始的时候也才十多岁,身段没长开不说,她还有瑜珈的底子,自然是事半功倍,可如今武媚娘已经二十多岁了,再想要练起来确实是有些困难。 “也不一定要练得如何高明,只需有几招足以防身便可。”一旁的李默还剑入鞘,走上前来看着武媚娘道。 “还有这样的功夫么?”武媚娘有些狐疑,却又不由得有些期待。 商商同李默商量过后,已经将两人的猜测告诉了武媚娘,毕竟这是与她相关的事情,而对于王皇后的忌恨,武媚娘也只能无语。 李治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但这世上却并不是她想要的就一定会有,也不是她不想要的就不会与她扯上关系。 “自然是有的,只是一些技巧,碰上了有功夫的人也能撑上一时半刻,好容人来救你。”商商看着李默笑了笑,转头向武媚娘道。 “嗯!那我跟着商商学么?”武媚娘想了想看着商商道。 “我将这些简单的招数教给商商,你平日得了闲便跟着商商学,练得熟了也能自保。”李默看着武媚娘肯定的道。 虽说武媚娘本身与他并没多大关系,但看在李治份上,他怎么也要保她平安,而教她些防身之术无疑是一个好法子。 三人正说着,角门处快步走进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见三人站在廊下说笑,忙上前见礼。 “公子!两位姑娘!前院来客了,太太让奴婢来请三位。” 李默略想了想,笑道:“必是李彦来了!” 商商笑道:“你不是让他插了翅膀飞来的吧?竟来得这般快?” 武媚娘也笑道:“是那位送我来的李彦么?” “嗯!就是他。”商商点头应是,一低头却见自己一身湿透的衣衫,遂笑着朝李默道:“你去前院吧!我回去换身衣衫。” “我陪你。”武媚娘想了想,自己与那位李彦终究不熟悉,倒不必特意去前院相见,便决定陪着商商去换衣衫。 “也好。”商商点头应道:“你索性带他到咱们住的西跨院,也省得麻烦人相陪。” 李默点头应了,跟在小丫头身后径直往前院去了。 待到李彦跟着李默进了西跨院的正房,商商已经换好了衣衫出来,武媚娘带着小丫头,端了个茶盘也进到了正房里。 李彦同商商和武媚娘见了礼,几人这才在房里坐下,小丫头将茶盏放在几人手边便退了下去,掩上了房门。 “皇上已经收到了公子传回去的信息,特命属下带了人手前来护卫公子及两位姑娘安全。”李彦郑重其事的说道。 “皇上多虑,我三人现在居于李家庄中,安全倒是无需担忧。”李默笑道:“不过,既然来了,也不用回去,便在这里住下吧。” 商商看着李彦,也极为高兴,在宫中时便是李彦常隐在她身后护她周全,对于李彦她一直心存感激:“你带了多少人来,可安置妥当了?” “共带了十二人,庄主已经将他们都安置在紧邻西跨院的陪院中了。”李彦面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 出长安时皇上便有交待,人贵精不贵多,他这次带过来的全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等闲十来人也近不了身,李默三人的安全定能万无一失。 “你出长安时,可听到什么消息?”李默望向李彦道。 “属下离开长安的当天,听闻皇上定下了礼部复试通过的士子殿试的日子,魏国夫人也在当天进宫觐见皇后,足有大半天才出宫。”李彦想了想,将自己出城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在一旁相陪的武媚娘一直没有出声,此时听到李彦的这句话,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抖,秀挺的眉也挑了起来。 “魏国夫人进宫?皇上殿试?”商商若有所思的喃喃念叨。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李默听得李彦的话,却并没有回答,只端起了茶盏,轻啜着杯中的清茶,垂下的眼睑遮住了他的视线。 武媚娘听得商商的呢喃,却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她在宫中也有一段日子了,对于宫中各妃之间倾轧所出的手段也心知肚明,这魏国夫人虽是皇后亲母,但是无缘无故也不会进宫,而且还在宫中逗留这么长时间,其中原由不言自明。 而皇上偏偏在李彦出发的当天定下殿试的日子,按照她在九嵕山跟着商商和李默得到的消息来看,皇上这是想进一步对世家施加压力了! 就不知这王仁祐能不能经得起皇上又一番的打压了? 武媚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对于想要自己的性命的人,相信没有人能心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三章 分别 若说九嵕山下的李默等人,此时已经是雨过天青的闲散适意,那么长安太极宫中的王皇后这里便只剩下了一派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自从魏国夫人进宫见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王皇后,整个皇后寝宫便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紧绷之中。 一连几日,王皇后都是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以往纤浓合度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了下去,原本就不太丰润的面颊更是变得毫无血色,有时那盯着人看的眼也让跟在她身旁伺候的桃枝胆战心惊。 皇后的状态显然是瞒不住人的,桃枝不得已之下只得派人报了皇上。 得了消息的李治来得倒是快,只是那一身明黄的朝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几乎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温吞水一般的一番嘱咐后,李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后寝宫,随后便是流水般赏下的各种宫缎、珍玩并大量的药材,这让有些疑心皇后失宠的桃枝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暗道:皇上对皇后还是敬重的。 然而与桃枝的想法截然相反的却是心知肚明的王皇后。 那日自己亲母带进宫的那一番话着实是将她吓得不轻! 她虽然是嫉妒感业寺中那个妖娆的女子夺去了李治的注意,但是作为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大家千金,自幼便熟读《女诫》,便是长孙皇后所编十卷《女则》也是倒背如流,这样的她哪怕是对李治不满可也从未想过害人性命。 而父亲竟做出了这样不顾后果的事!这让她一下子就乱了方寸,而李治来看望她时那金黄耀眼的袍服下冰冷的脸更是让她惊恐心虚万分。 那双直盯着她的眼睛哪里是在关切她的病情?根本就是在警告她:朕已经看透了你的把戏!你还要继续玩下去么? 随着那些丰厚的赏赐一箱箱的抬进寝殿中,王皇后再也不能装病下去了,哪怕是恐惧已经快要完全击倒了她,她也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做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 只是寝宫中的气氛却愈加怪异了,动辄得咎的宫人们越来越多,只不过几日功夫,掖庭宫中就多了二十来个获罪的宫女,全都是充作贱役罚没了进去。 宫中的风声鹤唳丝毫没有影响到甘露殿中的李治,听到小成子的回报,他也不过是轻笑两声。 王皇后既然一心想替娘家人打算,那么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她自己找来,与人无尤。 当初父皇替他聘了王氏女为正妃,也只因她身份尊贵,但若是这显赫的身份有朝一日成为了足以威胁他地位的资本,那么想必父皇也不会介意他伸手将它拔除。 当初王仁祐隐在幕后支持吴王李恪,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见吴王李恪远封蜀地从龙无望,却又回过头来想起了他这个正牌的女婿当今天子,是不是也太迟了些? “不用管她,由得她去。”李治摆了摆手,示意小成子退下。 “皇上!禇大人在外求见。”小成子躬身低声禀道。 “宣他进来吧!”李治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公文,望向殿外。 听得宣召,禇遂良一身正紫大团花官服,腰束金玉带下坠织金鱼袋,随在内侍身后走进了内殿。 待得内侍退下叩首过后,禇遂良便在宫女端来的小杌上斜着身子坐了下来。 “禇卿此进求见所为何事?”李治看着面前的禇遂良道。 “皇上,不日便是殿试,老臣只是来问问皇上,殿试时的考题可拟好了?”禇遂良欠身答道。 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朝堂之上碍于世家耳目众多,禇遂良便也没有提出来。 这次开科取士,寒门士子所中占据大半,这也是让禇遂良极为满意的地方,想到那些出身贫寒却力求上进的年轻人,他的面上不禁也多了丝笑意。 “此事朕已有定见,禇大人勿需担忧。”李治笑着道。 关于殿试的试题,其实李治早已拟定,不想在朝堂之上提出来,也只不过是不想让那些世家大族的人事先听到风声而已。 世家子弟的答卷他也看过一些,其中倒也有些还有几分才学,但大多数却只不过碌碌,足可见如今那些大族已经糜烂到了何种地步!独占士林经学资源却只学成这三脚猫模样,没得糟蹋了老祖宗的东西! “皇上圣明!”禇遂良听得李治如此说,心中大定,忽又想起进宫前偶然听得礼部的一个消息,便又道:“皇上!适才老臣进宫时,偶然间听得,年前皇上派往吐蕃出使的刘大人一行,不知何故在进入吐蕃境内后竟断了联系,礼部已行文兵部征询此事,老臣想,此事终究关系大唐颜面,还请皇上下旨,细加搜寻。” 李治略抬了抬眉,此次派人赴吐蕃虽说只是一般的政治文化交流,但终究代表了大唐的颜面,若是真的在吐蕃境内出了事,弄得不好必会影响两国邦交,想来吐蕃赞普应不会轻举妄动,那么这行人的失踪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嗯!朕已知晓,禇卿还有何事?”李治点了点头。 “诸事已毕,老臣告退。”禇遂良见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久留,拜辞了李治便退了出来。 此时的李治全然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出使人员在吐蕃的意外丧生,竟给后来的李唐带来了那样大的变数,造成的伤害甚至使李氏子孙极度凋零几近绝嗣! 九嵕山下的李家庄是一所占地近十亩的大庄院,整个庄院分主院和东南西北四个跨院,主院如今住着李氏守陵的族长一家,族长嫡子便是常在李默与商商处走动的李大,东跨院住着族长的嫡亲弟弟一家十来口人并跟前侍候的丫环仆妇,南院最大,住的却是李氏宗族旁支,虽是人多口杂却还算是安守本份,北院却是外院管事并粗使丫头、仆妇、护卫们的居所,唯有西院是客院,如今给了李默三人居住。 随着李彦到来的十二名护卫如今就住在与李默三人一墙之隔的一座小小陪院,以方便就近守护。 有了李家庄内大量的丫头仆妇,商商倒闲了下来,除了偶尔下厨做些李默爱吃的小菜,其余的一应杂事俱都交给了侍候的丫头们。 因想着绿袖身孕,自己针线上又只是一般,因此每日除了陪李默练剑,便是去寻庄子上针线出色的妇人,学着绣花样儿,制小衣裳,想着自己这个做姑姑的,总得替未来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做些贴身小褂,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武媚娘自从听了李默的话,想着要学护身功夫,便也一刻不停的跟着商商,一连十来日下来,倒也让她学了个似模似样,虽然力量上还不足够,但那架势倒也蛮能唬人。 李默每日在庄子里见商商忙进忙出,自己却像个闲人似的,也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商商每日这般笑眯眯的模样极是惹人怜爱。 每每看见她带着一脸春阳般的笑意拿着一块裁好的小布片问他可好看,他就不禁会心神荡漾。 有时竟会想,不知何时自己同商商也能有个这样的小人儿,也让商商为他裁制小衣裳。待得大些儿了,自己便带着他一同玩耍读书识字练剑,听着他用甜甜的童音叫着自己“爹爹!” “公子!”李彦看着李默一脸笑意,双眼却无神的看着手中书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何事?”被李彦打断了心中的思绪,李默回过头来时不免有丝不悦,可转过头来却看到李彦手中拿着的信笺。 “宫中来的信。”李彦将手中火漆封口的信递到李默面前,退下半步。 李默接过信笺,撕开封口看了片刻,微微皱起了眉。 “送信来的人可有交待?” “不曾,信送到便回转了。”李彦不明所以的看着李默。 将手中纸笺折好,重又放入信封中,李默抬头默立片刻,这才转头对李彦道:“你去将武姑娘请过来。” “是!”李彦应声而去。 不过半刻功夫,李默便听见门外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去时,却是商商同武媚娘联袂而来,一同进了房。 商商随便寻了个春凳坐下,看向李默道:“我见你叫李彦请媚娘过来便也跟了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武媚娘穿了一身箭袖胡服,微敞的领口处还能看到些汗渍,想必正在苦练商商传予她的护身之术,此时听得商商相询,也将目光投向了李默。 “皇上来信说,恩科就要完了,后日过了殿试便会张榜,随即便是吏部选官,他想趁着吏部释羯试,王家无睱顾及,将武姑娘接至洛阳那一户武姓人家,以备除服后的采选。” 李默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李治的打算他原本就清楚,只是没想到他会挑在这个时候,刚经历了一次刺杀,武媚娘是否有那个胆量独自上路还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果不其然,听到李默的话,不止是武媚娘,就连商商也皱起了眉头。 李治的打算她听李默提过,法子固然是个好法子,可这个时机是不是太差了点? “王家此番恩试,入选的不过八人,吏部选官的释羯试又是糊名制,如果王家想要在选官时能占些便宜,这段日子少不得要在吏部上下打点,只怕确实是没有时间来管武姑娘的事,皇上提出这个时候送武姑娘离开,倒也不算是太差。”李默想了想,将李治的想法说了出来。 武媚娘听得李默的解释慢慢垂下了头,那晚的刺杀着实让她心有余悸,可是九嵕山也不是久留之地。李默和商商守完孝也会离开,遑论是她,离开不过是迟早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四章 赌约 李治命李彦带来的这个提议顿时让商商和武媚娘陷入了离愁别绪之中。 虽说武媚娘在九嵕山住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同食同睡,晚间熄了烛火后的喁喁私语却让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到经过了那一晚的惊险患难,商商和武媚娘竟都对对方产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情,兼且两人年纪相近,彼此间便都将对方当成了亲近的姐妹,乍然听说要分离,两人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 只不过武媚娘到底比商商年长此许,面上虽不舍却也不肯露出戚容,反而强笑道:“俗语也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能在此与你二人相交一场,也是我们的缘份。如今既是皇上有命,媚娘自当遵从,你二人在此处也只得最后一年孝期,等到除了服再去寻我玩耍也不迟。” 商商不舍的拉着武媚娘的手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段日子有你陪着我,这日子也象是过得快些,你这一走,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得见?” 她心里有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如今看李治的打算,决计是要武媚娘进宫的,但自己早已不在宫中供职,想要再见,不说是难比登天,但也绝没有在这九嵕山自由自在了。 李默在一旁见商商拉着武媚娘的手依依不舍,只差没有泪盈于睫,心中倒一时有些不忍。 商商在九嵕山陪伴他,虽说两人情深,但商商平日里除了和他说话却再也没有第二个伴,瞧着竟甚是孤单。 “这样吧!横竖还有一个多月便是中元节,便让武姑娘在这里过了中元节再走吧!也省得到了洛阳人生地不熟,过个节也不热闹。”李默想了想,回头对李彦道。 “公子!殿试不几日就开始,若过了这段时日,王家缓过劲来可怎么好?”李彦有些担心朝中局势,不免多问一句。 “无妨,即便是过了释羯试,只说明他们能参与吏部选官,至于所供何职,到时还得由吏部造册呈于皇上定夺,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有闲睱注意其它。”李默摆了摆手,又道:“回信我自写与皇上,他自然明白。” “也好!”李彦点了点头,径去捉鸽儿。 商商与武媚娘对视一眼,原本浓浓的离愁别绪这时都淡了些下来,不用立刻就走,两人便又多了些相处的时光,彼此心里都有些欢喜。 替李默铺开一张裁好的澄心堂纸,看着他提笔将武媚娘过了中元再启程的事写在纸笺上告知李治,商商这才放下了心来。 将小笺卷成一个小筒状,商商笑着将纸递给李默道:“多谢你在皇上面前替媚娘担待,也能让她多陪我几日!” 李默看着商商俏皮的笑脸,不禁伸出手去在她鼻尖刮了刮,笑道:“你我二人,何需言谢?不过小事而已。” 商商嘻笑着任由李默修长的指头轻轻滑过自己鼻尖,冲着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儿,便拉着武媚娘风一般跑了。 李默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摇头。 两人一路奔行,待到武媚娘觉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两人方才停了下来。 驻足看去时,却发现两人已跑出了西跨院,到了庄后的一片山坡地上。庄子上喂养的羊儿正在坡上悠闲的吃着草。 傍晚的阳光照在草地上,将满坡的长草映成了一片浓重的绿,间或的一两朵小花,黄灿灿的,在草地间冒着头招摇。 商商将襦裙垫在身下,扯了扯身上的衣衫,在草地上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侧,向站在一旁笑看着她的武媚娘道:“坐下吧!” 见商商一脸适意,武媚娘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在商商示意的地方坐了下来。虽然不明白商商为何硬要将她拉来此处,但是她能待在九嵕山的日子不多了,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般自在的日子。 这样想着,往日的那些顾忌倒象是随着风散去了,只想在这剩下不多的日子里自在的过活,待到他日进了宫,这样的自在便只能是梦想了! “媚娘!你就要进宫了。”商商带着些怅惘的看着武媚娘略带着淡淡笑意的侧脸。 虽然目前还没有到进宫的时候,但是她们都明白,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嗯!”武媚娘看着不远处一只低着头吃草的羊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将来的日子么?”商商索性躺了下来,将双手枕在了脑后,看着头顶那一片蓝得象是一汪水似的天空。 “不知道。”武媚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怔忡。 “还放不下李恪么?”商商轻声的问道。 从武媚娘来九嵕山,虽然商商也同她谈天说地,说些旧时宫里的事,但是吴王李恪却一直是个禁忌,不止是商商刻意的回避着,就连武媚娘自己也总是下意识的不去提起这个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商商却不能不提了。 “李…恪……”武媚娘低低的声音象是拖长了音调的叹息,望着远方的眼益发迷离。 时至今日,武媚娘自己也有些弄不清了,自己对李恪到底是恨还是爱?若是恨,为何想起他时心头还会隐隐的痛?还会有不舍?若是爱,想到他带着母妃去了蜀地,却对她不闻不问,没有片言交待,她又如何能爱得起来? “我也不知道,可是放下益或不放下又能如何?我连这命都不是自己的,又何谈放不放?”武媚娘消极的摇了摇头。 “媚娘!女人处世不易,这我也明白,可再不易,你也不该随波逐流。”商商看着武媚娘满脸漠然,心头不禁叹气:“便是处境再坏再艰难,总能找到于你有利的东西,你大可利用这些让自己过得好些,自在些!” “什么东西于我有利?”武媚娘苦笑摇头。 “皇上对你的执着便于你有利!”商商笃定的道:“李恪……如今显然已是指望不上,不管你有多么在意他也好,他如今对你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他当初一走了之,又何曾有半分牵念于你?” “皇上富有四海,就算如今他对我有些兴趣,也不过是一时,又岂能长久?”武媚娘不赞同的摇头。 皇帝心中哪会有真情?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她一个前朝遗妃,论年纪、论才情、论相貌、论出身,样样不如人,凭什么以为皇上就该独宠她一人? “媚娘!你又何必妄自匪薄?若皇上真如你所说这般不在意你,他又何苦费尽心思将你从感业寺带出来,更为你安排出身,护你周全?”商商不禁皱眉。 武媚娘的固执着实是令她头痛,这个钻入了牛角尖的女人为何就是看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边真正在意她的人呢? “媚娘!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商商看着武媚娘不信的模样,忽然道。 “打什么赌?”武媚娘有些茫然。 “我们以十年为期,若是十年后皇上对你宠爱已淡,那么我商商拼尽全力也要将你从宫中捞出来!你可敢同我打赌?”商商突然坐起身紧盯着武媚娘的眼睛。 “十年?到那时我还出宫做甚?不过是年老色衰之人。”武媚娘好笑的看着商商,不明白她为何会提这赌约出来。 “你今年不过双十年华,便是十年后也不过才三十,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更何况,若是皇上真对你心淡,你出宫自在过活岂不更好?这个赌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还是说……你害怕皇上是真心对你?”商商不依不饶的逼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你真有把握到时将我从宫中带出来?”武媚娘半是玩笑半认真的看着商商。 李默的身份她隐约也知道一些,对于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其实心里却清楚不过是多此一问。 “我既同你赌便有十分把握!”商商郑重其事道。 武媚娘看着商商一脸郑重,心头却不由怦然一动:若是真如商商所说,自己不过是用十年时光换半生自在,岂不是比在感业寺困苦一世的好?而且这个赌无论从哪一面看都只对自己有利。 若是李治真心对她,十年后出不出宫自是无所谓,若是李治并无真心,十年后却又可以出宫自在过活,怎么算都不吃亏! “好!我便与你打这个赌!只是若十年后我出宫,你可要负责我后半生的生活!”武媚娘狡黠的笑道。 商商笑着抬起手来,与武媚娘“啪!”的击了一掌,笑道:“这个你自是不用担心!有我一口吃的,便自会有你一口吃的!” 两人互相看着,竟同声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传入坡后林中,惊起一群晚归的飞鸟。 也许是与商商的一席谈话令武媚娘终于是放开了心头的纠结,接下来的日子里庄子里便常常能听到她的笑声,同商商练功时的劲头也足了不少。 这样的变化令李默暗自纳罕,去问商商时,她却是一脸神秘的闭紧了嘴巴,直道:天机不可泄漏! 李默虽无计可施却也是乐观其成。虽说他托商商打探武媚娘的口风并没什么结果回复,但是看武媚娘不复当初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心中也隐约有些明白了。 听着不时传进书房的笑声,李默不由在心中暗忖:看来李治将要面对的路也许能稍稍平坦些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五章 中元 中元节又称‘鬼节‘或‘盂兰盆会‘。 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中元‘之名起于北魏,有些地方俗称‘鬼节‘、‘施孤‘,又称亡人节、七月半。 根据古书记载:‘道经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据《道藏》载:中元之日,地官勾选众人,分别善恶……于其日夜讲诵是经,十方大圣,齐咏灵篇.囚徒饿鬼,当时解脱. 因此,自古以来,这一天都是祭祀亡亲,悼念祖先的日子,天长日久下来又因各地风俗不同而加入了不同的形式. 才进了七月,山下庄子里的人们便开始为祭祀先祖准备祭品,又因地处山脚出行不便,李大早早的便被父亲派了出去,同弟弟李强一起赶着车到附近的县城里采办五色彩纸并各类草纸. 待满满一车纸拖将回来,庄子里手巧的妇人们便在农闲的时候剪开五色纸做成长长的纸旗,又名"田幡",并将草纸剪成小张,又裁出无数圆形方孔的纸钱,以备中元当天使用. 虽说前两年也过过中元,但都是李默同商商在庐舍中俩俩相守,虽也一日三顿往陵上献祭,但却从未做过这些乡间俗礼,这一次在庄子里,几人倒学了不少俗成的规矩,一时也颇觉新奇. 看着那些庄户妇人心灵手巧的剪出各样漂亮的长幡,饶是知道这是给先人用的,商商也看得喜欢不已,少不得拉了武媚娘在一边有样学样,几天下来,倒也剪出几个像模像样的长幡来. 待得中元这日,庄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起了个大早,人人皆手执五色纸制成的长幡,穿着簇新的衣裳,趁着早间的露水还未下去,赶到庄子外开出来的祭田里,寻着田间最高最密的稻穗,将手中长幡系在了穗尖上. 庄子里上下大约有百来口人,一时间,整块祭田里到处都飘着五色旗幡,看着极是斑斓,待得太阳一出,那五色彩纸映着阳光,迎风飘荡,竟象是开了满田的鲜花一般,灿烂耀眼. 商商同武媚娘也换了一身齐整衣裳跟着众人下了田间,原还不明白该做什么,待得看明白了,便也笑嘻嘻的寻了稻穗系上,看着自己亲手系上的长幡在风中起舞,两人不禁相视大笑,便是一旁的李默看了也不禁宛尔. 眼见得太阳渐高,李大的母亲冯氏老太太一声令下,全庄的男女老少便都嘻笑着相跟着回了庄子. 虽说这系长幡是为了祭祀先祖并为家人祈福,但夹杂在这一群喜笑颜开的人们中间,商商和武媚娘自是满面笑容,便是李默心中也没有了往年祭祀时的那种沉重与压抑. 回到庄子里的人们自动自发的分成了两组,男人们由冯氏的丈夫,李家庄的族长领头,抬了条盘装了三牲到正院西南角的祠堂里向先祖献祭,女人们则都呆在正院一溜正房背后的厨下,垒了大灶准备午间的一顿会饮. 这顿会饮又称"挂锄",吃了这顿挂锄酒,庄子里的人们便要忙着秋收了,待秋收一过谷入仓禀,便可以悠闲自在的将锄头挂上安心准备过冬事宜了. 李默同商商将事先备办好的祭礼送上了昭陵,这才回了庄子. 这一次武媚娘却没有要求一起去,商商也没有强求,毕竟她与李世民曾有过肌肤之亲,在如今她即将再次进宫的时候,让她总是面对自己的过去,对她和李治都没有好处. "媚娘!" 商商一进正院便看到了杂在一群农妇之中的武媚娘. 一身蜜合色的窄袖罗裙让她在一群腰扎围裙,头系巾帕的农妇中分外显眼,勿需刻意寻找便可一眼看到她. "你们回来了?" 武媚娘一边捏着手中的面团一边向两人招呼,这面团是捏好了席上要吃的,老人吃面人,小孩子吃面羊,半点马虎不得. "嗯!" 商商口中答应着,随手接过一个仆妇递过来的凳子,坐在武媚娘身边,好奇的看着武媚娘捏面羊. 李默跟在商商身后进了院子,看了看一院子的妇孺,颇有些不自在,一身藏青色的窄袖襦服在这女人堆里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商商!你在这里陪着武姑娘,我去寻李大." 商商转头看着尴尬的李默,也不禁失笑,摆手道:"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会饮时,我再寻你."说完便也不再理会他,自转过了头看武媚娘捏面团. 李默见她一脸好奇,摇头笑笑,自去了祠堂寻李大. 一群女人们忙碌了大半日,才总算是将会饮的席面做了出来,待到桌椅全放在院里摆开来时,一算人头,即便是十人一桌竟然也满满摆了十二桌之多,其中李默等人便占了两桌. 待得菜一上桌,一身簇新织如意纹蜀锦襦服的李老族长也不多话,只是一句简单的:"开饭!"便听得一声哄闹,桌上的碗盏便齐齐响了起来. 男人们自是端了黄酒一边喝着一边吃着菜,女人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还得看着孩子,一时间整个正院里人声鼎沸,倒是比过年还热闹. 酒过三巡,李老族长便端了杯子,走过来到李默等人的席上. 虽说是李默的身份并未得到公开的承认,但当初皇上让他守陵三年的时候也是有过明令. 哪怕李默并不肯坐到首席,李老族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公子!老朽敬你一杯!" "不敢!默乃是晚辈,应由默敬前辈才是!"李默端起面前酒盏. 虽说他并不碰酒,但是李鹤乃是李氏宗族现任族长,哪怕是李治在此也得客客气气相待,他又岂能不给这个面子? 两人相对一饮而尽,李鹤这才道:"公子在庐舍一守三年,老朽十分感佩,平日对公子怠慢之处,还望公子莫要同老朽计较." "李默不敢!"放下酒盏,李默微微欠身笑道. 李鹤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默坐下不用管他,看了看席上李彦等人,心知肚明这些人身份特殊不得饮酒,便也不继续相敬,只冲着商商和武媚娘点头致意,便转身去了. 热热闹闹吃过了饭,孩子们是最先撤下桌的人.男人们还在喝酒叙话,女人们便已慢慢开始收拾,将桌上的残菜数盘并成一盘,因天气渐凉,这些菜倒还可以热过再吃. 商商和武媚娘这时倒是想帮手,却被一群围着围裙的仆妇们笑着赶了开去,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回了住的院子,去取早些天制好的河灯. 放河灯是中元节的习俗,到天擦黑时祭了麻姑,庄子里的男男女女们便打着灯笼出了门,因是中元鬼节,老人和孩子是不许出门的,只有青壮年男女才能结伴出行. 九嵕山下河流并不多,距李家庄最近的一条河名叫"二道沟",又名"石公岔",乃是从山上沿山道而下,水流清冽,弯道也不甚多,河灯大多都能顺水流出颇远一段,很是吉利,因此每年的河灯皆是在此处投放. 李默走在商商和武媚娘两人身前,手中的灯笼在渐黑的夜色里渐渐显得明亮起来,照着商商脚下的路,李彦带了四名护卫,提着灯笼随侍在几人身后. 听着前后男女们轻声的谈笑,吹着清凉的夜风,那一眼看去长长的一串红灯笼象是一块流动着的红绸布,在这夜色里静静的摆动. 商商手中端着的是自己亲手制的六层莲瓣的荷花灯,每一片莲瓣上都写着一个人名,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名讳,另两个便是商商在这一世的父母的名讳. 武媚娘手中所端的那个也是一个荷花灯,却不知上面写了谁的名字. 待到月华渐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行到了河边. 在灯笼的映照下,寻了个近水的斜坎,商商将荷花灯中的短烛在李默手中的灯笼里点燃,小心的放进花灯中,蹲下身将灯轻轻放入了水中. 武媚娘如法炮制,跟在她后面也将花灯放进了水里,商商闪眼间看去时,竟愕然发现居中的那一片莲瓣上赫然写着武媚娘三字. 几人站在岸边看着两盏火苗闪动的花灯随着潺潺水流愈飘愈远,渐渐汇入了那一河各式各样的河灯闪烁着的光华里,再也分辨不清. 转头看去时,左右庄子上的男女们皆双手合十口中低声念诵,轻声的祈祷着往生的亲人们早登极乐. 默默的看了半晌,直到满河的辉光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了星星点点的萤光,象是同月下的河水融在了一处,武媚娘方才转过头来道:"走吧!" 商商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尽管周遭的男女们皆在热烈的讨论着哪家的河灯做得好,哪家的河灯漂得远,李默一行人却始终无话. 武媚娘脸上恬静的微笑和眼中平和的光华,使她象是脱胎换骨一般,从里到外透着温润的气息. 商商几次想开口同武媚娘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出声,只余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而那个写着武媚娘名字的河灯静静的在这条名叫石公岔的河里顺水飘流,直至没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六章 快意 过完了中元节,庄子上的男人们便开始下地收谷子,看着一仓仓堆满的谷子,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心里都格外有成就感. 趁着庄子里农忙,武媚娘只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打了个小包袱,便向商商和李默两人辞行了. 她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不过是多了两件衣裳,就连头上挽发的那支七宝莲花簪子也是商商送她的. 李彦换了身不显眼的粗布短打衣裳,坐在一辆深青色围幔车子的车辕上,在庄子后门处等着,拉车的马儿不时的打着响鼻,似在催促着后门处告别的两人. "你这一走,便只得你一人,凡事自己多当心,若有什么难处,只管遣人来与我说."商商有些不舍的拉着武媚娘的手. 跟着她在庄子上住了几个月,平日里打点衣食住行,这原本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竟也有了些劳作后的粗糙. "能有什么难处?他既然替我安排了去处,还能亏待我不成?"武媚娘倒比商商显得开朗. 也许是与商商的赌约让她放下了心头最后那一丝犹豫,此时的武媚娘倒显出一种磊落爽快的气质,眼中的神色也显得明快了许多. "倒也是!"商商失笑道:"看我!净是白担心!" 然而想了想,商商却总归有些不放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不过,话是这么说,可你在洛阳这一呆怎么也得到明年,虽说是为了让你在本地混个脸熟,但这段时间皇上倒真是不好管你!" 武媚娘看着商商微蹙着眉头为她担忧的模样,心头不禁泛起一层暖意. 与商商相识虽久,但真正相交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然而这个妙龄的女子却能够真心为她打算,这让她枯竭已久的心也不免有些动容. "这样吧!万一真有事,你便遣人去云水坊寻如意,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以她现在洛阳的身份总能帮上你些."商商想了片刻,终于道. 这个法子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洛阳距九嵕山怎么也得几天路程,若是武媚娘在洛阳真有什么事,待得她赶到,只怕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就近找人帮忙,也许还能及时一些. 如意当年得商商的支持继位云水坊坊主,这个人情她一直记着,如今云水坊在洛阳已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坊,洛阳官场上谁不给她三分薄面?将武媚娘交给她照顾无疑是个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最多也不过是一年,能出什么事?"武媚娘拍拍商商的手,好笑的摇头. 商商现在担心的模样十足象是送女儿出嫁的母亲,那关切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哭笑不得. "回去吧!我得走了!"看了看头顶上渐高的秋阳,武媚娘轻声道. 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矗立着的九嵕山,武媚娘拢了拢肩上的小包袱,将手从商商手中轻轻抽出,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哪怕是这里千般好!可这里终究不属于她,她也无法在这里安身立命.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决然离开,也免去了一场神伤! 商商眼看着眼前的马车渐渐去远,喉间不觉微有些哽咽. 直到马车走得不见了踪影,那碧云纱罩着的车窗也始终不曾掀起,那个陪伴了她数月的人便这样彻底的走出了她的视线,走向了她自己的人生! "回去吧!" 良久,商商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李默轻柔的低唤. 回头看时,一身鸦青色箭袖滚银边胡服的李默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浅笑着看着她.身后高耸的九嵕山似乎也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只余阳光里一个带着笑的清晰剪影,向她伸出了手. "嗯!" 商商忽然笑了,轻快的跑上前,将手交到李默掌心,任由他牵着往庄内走去. 作为朋友的人,也许终有一日会分别,走上各自不同的未来.但是李默不同,他会是陪伴在她身边一世的伴侣,是与她有着相同未来的人! "殿试的消息出来了."李默的神情中带着些不经心,随口说着早上信鸽传来的消息. 牵着商商的手,走在庄子里铺着碎石的小径上,空气中飘浮着收割下来的稻谷的清香,越过房角屋檐洒下来的阳光里飞舞着细小的轻尘,只要一伸出手,仿佛就会停留在你的手心里,与你靠近亲昵. "结果如何?"商商抬起头看着李默的侧脸. 从她这边看过去,那半面没有刀痕的脸几近完美,与远在千里之外太极宫中的那张惊人的相似. "一甲中没有世家之人,苏兄中了二甲第七,已经算是极高的名次了."李默淡笑着道:"这次共取了二百一十八名,除了一甲三人,二甲前十由皇上御赐官位,其余人等皆要经过吏部释羯试,世家子弟在这十三人中一个也无,只怕王仁祐要气断肝肠了!" 商商稍愣了愣,随即便也笑开了脸. 对于苏敏之能够考中进士出身,她其实一点也不担心,能作为太子少傅的父亲,家学渊源自是不必说的,只是对于苏敏之的名次,她倒是没想过会这么靠前,毕竟苏敏之遭逢大变,扔下课业也已经很久了. "这样也好,大哥总算是能安心了,不知皇上赐了二哥何职?" "十三人全分往秘书省为校书郎,正九品.不过相比还要经过吏部释羯试的那些人已经好多了." 李默拉着商商的手,指尖在掌心轻轻摩挲,心中一阵怜惜之情上涌. 若说武媚娘这几个月下来,一双玉手只是稍有粗糙的话,那么商商陪着他在山下待了这两年,日夜操劳,那双手早已不复当初在宫中时那般柔嫩了. 掌心那一层薄茧微微有些发硬,而手背上因为常年清洗衣物,拣洗菜蔬而造成的干燥更是一入秋便极其明显,浅浅的裂纹遍布双手肌肤,纤长的十指也因干燥而显得有些苍老. "怎么了?" 正沉浸在苏敏之当官的喜悦中的商商,后知后觉的看着细细揉捏着自己双手的李默. "没什么!" 朝身边走过的妇人微微点了个头,李默转过头来对着商商温柔一笑,不再刻意拉着她的手. 一场没有硝烟的科举之争终于在李治大获全胜之下缓缓的落幕,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太极殿退出来,王仁祐花白的头发似乎又更白了几分. 扭头看着那间散发着无尽威严气息的巍峨宫殿,王仁祐不禁恨恨的啐了一声.原本的打算到了这时竟是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巨大的落差着实是让他难以接受. 一甲之中一个世家子弟都没有本也是在他意料之内,但是二甲前十中也一个都无却是让他脸上有些难看.尤其是听到前十三人都由皇帝御口亲封正九品官即日上任的时候,这样的愠怒更是达到了顶峰. 与这十三个立即上任的人相比,待到二甲和三甲中那些甩到末尾的世家子弟过了吏部释羯试再去遴选上任的时候,时间早就过了大半年,而在这大半年中,这些早上任的人只怕早就已经填塞到了各部的重要职位当中,哪里还会有世家的半分立足之地? "魏国公缘何还未曾离开?"看着站在太极殿外阶下脸上风云变幻的王仁祐,长孙无忌的心情一时大好. 这次的成功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始,有了这个开始,以后的路必然会平坦许多了! "长孙大人!"王仁祐转过脸来,待看清身边的人时,不得不强挤出一个笑脸,亲切的冲着长孙无忌拱了拱手.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站了半日,竟是腿有些酸麻,长孙大人不妨先行." 长孙无忌看了看周围早已散去的百官,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客气道:"那在下就先行一步,老国公慢慢来." "好说!好说!"王仁祐打点起笑脸送走了长孙无忌,再一转脸,笑意已消失无踪. 小成子远远的站在殿门前,看着王仁祐与长孙无忌一番虚与委蛇,不禁冷冷一笑,待王仁祐紫袍的身影渐渐走远,这才转身退回了太极殿. 侍候着李治坐肩辇回了甘露殿,又召来甘露殿伺候的宫女服侍着李治换下了上朝的冠服,安排上了一应点心茶水,小成子这才静静的伺立一旁,等待皇上的再次召唤. "小成子!你方才在殿门外看到何事?怎么过了那许久才进殿?"李治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拿了一册奏折,若无其事的问道. 武媚娘已经由李彦送往洛阳,科举殿试也已经全都依他的计划完结,这让李治的心情格外的舒畅,连带着,就连那些言官们平日让人厌烦的奏折也没那么让他讨厌了. "小的在殿门外看到魏国公同长孙大人寒喧,所以多瞧了一会儿."小成子躬身回道. "哦?"李治放下手中的书册,略挑了挑眉. "小的看魏国公脸色似乎不大好."小成子放大了胆子,瞧了瞧上头李治的面色. "哈哈哈……!"听到小成子的回话,李治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 王仁祐会不高兴这是必然的,但是听到小成子这般说,李治还是架不住的大笑起来.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与他周旋,甚至不惜在宫中拿他女儿作伐,这一切的功夫终于有了今日的结果,让他实在是想不高兴也难. "看着吧!他脸色不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治笑过一阵,方才停了下来,看着小成子陪笑的脸,心头一阵快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七章 难逃 送走武媚娘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庄子上的人们忙完了秋收,看着那收进仓的金黄稻谷,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因过了挂锄,庄子上忙完了农事的人们也都闲了下来,庄子上的妇人们便也开始裁制秋冬时节家里上上下下的衣裳。 商商在请教了冯氏老夫人和庄中各位擅针线的妇人后,也终于做出了第一套小孩儿衣裳。 因想着绿袖生产是在开春,商商做的小衫便没有用太厚的料子,而是挑了上好的茧绸,选择清淡素雅的豆青色团圆福字暗纹料子,做了一件大襟的贴身小衫,一件开了裆口的小裤。 便是这两件小衣裳,也费了商商不少功夫,虽说贴身的衣物不用绣太多花样,但是商商也还是细细的在衣裳的边角处绣上了万字不断头纹,取福寿绵长的意思。 看着这一套不过比成人巴掌略大些的衣裳,商商忍不住眼中的欢喜,当下便托在手中拿了去给李默瞧。 彼时李默正待在自己那间正房的耳室中看着从长安传来的信,舒展的眉头带着隐隐的笑意。 “什么事这般欢喜?”甫一推开门的商商便看到忍俊不禁的李默,不由得好奇问道。 “皇上今日终于是下旨采选择了。”李默冲着商商晃了晃手中的纸笺。 一旁的李彦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到商商进门来,便由春凳上站起身向商商见礼。商商笑着摆了摆手,将手中小衣裳搁在案上,接过了李默手中的纸笺。 “好么!”商商细看纸笺内容,也不由好笑,“皇上这次倒是大手笔!这是要把天下间美貌女子都一网打尽么?” 纸笺上虽只写了寥寥几句,但话中意思却已极清楚。 因是先帝殡天后首次宫中采选,此次的采选规模及大,几乎是十道三百六十州十三岁以上女子全都算在了其中,除了贱籍以外的良籍女子只要未有婚约者全都要在各府县参选。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虽不算是祖宗成法倒也是约定俗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默看着商商脸上戏谑的表情,也觉得这样的采选有些荒唐。 皇帝只有一个,象这样选法,充入后宫中的女子只怕一年三百六十日排下来也不够,想来入宫两三年都见不到皇帝的面也不稀奇。 “其实我大唐宫制还算开明,虽说采选人数众多,但并非所有女子都会入宫为妃,如果家中并无官职者,大多只是入宫为女使,任职期满便会出宫回乡,倒也不算严苛。”李彦对这些规矩极是熟悉,见商商撇嘴,少不得在一旁解释一番。 “你们这般紧张做甚?皇上选美人与我何干?”商商见两个大男人忙忙解释,不由有些好笑。 李默与李彦皆是一愣,随即便也反应过来,不由相视大笑起来,屋内气氛一时极是欢畅。 “其实这次采选虽然看起来规模甚大,却不过是虚张声势。”李默拾起桌上商商扔下的小纸条,随手甩着。 “我知道,若不是为了媚娘进宫有个名目,想必皇上也不会来这一招。” 虽然与李治相交并不十分深厚,但是凭直觉,商商觉得李治并不是一个在男女之事上毫无节制的人,再加上他对武媚娘的情义也不象是作假,要说他会一转身便张罗着替自己选美人,便是商商也不会信。 “武姑娘的事……只占了一部分,皇上这次下旨年后采选,多半还是为了世家倾轧。”李默的视线朝李彦扫了扫,接道:“据李彦暗中查探,范阳卢和清河崔都早早备下了族中妙龄女子,预备送入宫中侍奉皇上,王皇后如今并不得圣宠,若是能取王氏而代之,他们想必是乐意之至。” “那王仁祐有什么动静?”歪头想了想,商商蹙了眉问道。 李默说得明白,商商却不认为王家会毫无对策,想来能教养出一名皇后的世家怎么也不会太差,没理由会坐以待毙。 “王仁祐?”李默挑了挑眉,随即道:“王家此次据说也挑出了几个妙龄族女预备入宫,其中就有上次从我这里退回去的那两位。” “你是说……杏蕊?”商商恍然想起年前在庐舍前见到的那个微扬着下巴,带着满身盛气的女子。 “杏蕊?”李默微皱眉,想不起来商商说的是谁。 “上次来这里的不是有一个曾下过车与你理论么?怎么?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么?”商商好笑的看着李默皱眉,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一旁的李彦看着主上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也不禁好笑,看来主上是真没注意到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 李默看着李彦满脸笑意,不由笑骂道:“好你个李彦!竟然还敢看我的笑话?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看着李彦一边忍着笑一边忙不迭的退出内室,商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也着实的佩服王仁祐的异想天开:居然把李默不要的人转而又送给皇上! 也不知该说他是狂妄自大还是没脑子?敢情李治就没女人了么?非得把他王家的女人不管是萝卜还是白菜一个个都接收了? “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了,你看!这是我给小侄儿做的小衣裳!” 撩起帘子送了李彦出去,商商兴高采烈的举着那件比巴掌略大些的小衣衫献宝似的摆到李默面前。 “这个……会不会太小了些?” 李默小心翼翼的用两支手指拎起了商商捧在手中的小衣裳,满脸敬畏的看着不过比他的手指略粗些的袖子,在心中想象着比糯米团儿大不了多少的小人儿穿着这衣裳的样子。 “不会!我问过李二嫂了,她说刚生的孩子只穿这般大,再大孩子穿着该难受了。”商商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得意。 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小侄儿粉嫩粉嫩的小模样了,穿着她做的衣裳,肯定会是最漂亮的娃娃! “既然是李二嫂说的,想必该是有些道理。” 李默想了想,鉴于自己并没有见过刚出世的孩子,而李二嫂子已经是带大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斟酌之后决定还是相信李二嫂的判断。 商商喜滋滋的又将小裤儿举在李默面前晃荡,那袖珍型的小裤腿看得李默一阵眼晕,他着实难以想象这般小的衣裳,那孩子穿着该是什么模样? 珍而重之的将小衣裳放进商商手中,李默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再继续与商商讨论这个问题,还是待何时他真正见到刚出世的孩子再说,否则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将这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小衣裳扯烂了! 两人正在屋内说说笑笑,想象着苏敏之与绿袖孩儿的模样,忽听得门外李彦的声音传进来:“公子!姑娘!长安苏家来人了。” “哎呀!我忘了告诉哥哥们我们搬了地方了!”听得李彦的一声通传,商商陡然跳了起来,满脸懊恼。 “不妨事,既然已经寻到门上,想来回去时你哥哥们也就知道了,不用担心。”李默安抚的拍了拍商商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出门来。 门外站着的依旧是王大勇,一身石青短靠风尘仆仆,千层底的百衲鞋已经磨得只剩了薄薄的一层鞋底,憨厚的脸上焦急的神情在看到商商的时候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姑娘!小人给姑娘送东西来了。”看到商商平安无事,王大勇也没有多说什么,憨憨的笑着开口道。 “都是我不好,搬了地方没有告诉哥哥,倒累得你这般东跑西颠,这一路想必是累坏了,快进来歇歇吧!”商商看着王大勇脸上的关切,心中颇有些愧疚。 自己的一时疏忽竟让人家跑了这许多的冤枉路,着实是自己的不是。 “不用了!小人方才在前院已经喝过水,也吃过干粮了,姑娘不用担心,带来的东西已经都卸在前院的库房里了,姑娘要什么只管去寻。”王大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便象是忽然想起来一般,将手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封信来,“姑娘!二公子有信带给您!” 伸手接过了王大勇手中的信,李默朝着屋中一引道:“进屋里来吧!略坐一坐。” 王大勇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李彦,又看了看朝着他微笑的商商,虽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跟在两人的身后进了屋。 商商取了案上的银刀挑开信笺的封品,从封皮中取出了一张信笺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渐渐的阴沉了下去,好半晌,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怎么了?”李默看着商商渐沉的脸色,关切的道。 “你看看吧!”商商将信笺递给李默,随即站起了身。 李默不明所以的接过信笺,视线略一扫,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讶色:“怎么竟会如此?辩机竟然……” 拿在他手中的薄薄信笺上话语不多,除了苏家人对商商的问候和家长里短,信尾短短一句话里竟赫然写着辩机所属出使吐蕃使团在吐蕃境内遭遇流匪,无一生还! “是啊!”商商面上微露苦笑:“想不到当初那般费尽心机,到头来竟然还是难逃一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八章 哀痛 也许是因为每个人关注事物的角度不一样,当李彦替李默带来朝中消息的时候,苏敏之却将在偶然之下得到的关于辩机的消息夹在家书中送到了商商的面前。 看到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商商不禁有些怅然。 当初在慈恩寺中见到的那个白衣如雪丰神如玉的僧人,如今竟已悄无声息的永远留在了那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异域。 无论是执笔《大唐西域记》的惊世之才,还是佛理经义的精熟都无法挽回他无声远去的生命,而留下的却只是不知究里的人们心里的一声惊叹或惋惜。 “早知会埋骨他乡,当初该留下他才是……”商商微低了头,看向窗外遥远天边的一朵白云。 洁白如絮的云朵随着微风渐渐向山间飘去,湛蓝天际不时的掠过一只飞鸟,转瞬便消失了痕迹,象是一粒投入河中的石子,只轻轻的溅起了一朵水花,便被看似轻柔的水流掩去了痕迹。 “商商!”李默将手中信笺放在手边的高几上,站起身看向商商。 她有多想救那个僧人他全都清楚,虽然坐在庐舍里看着那一封封信笺时也曾有过微微的酸意,但商商的愿望他从来没有过质疑。 此时看到商商因辩机的死不可避免的神伤,他却有些不舍。 “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辩机既然选择出使吐蕃,必然有他的考量,如今事已至此,你也无谓太过神伤。”李默轻轻摇了摇商商的肩,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看向自己。 一旁待着的王大勇有些惶恐的看着商商黯然的面色,他弄不明白,为何只是看了信笺而已,姑娘的脸色怎么会变得如此难看,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好了么? “姑娘!是小人有什么做得不好么?”王大勇急道。 “哦!没有!”商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对王大勇笑道:“跟你没有关系,只是公子的信中提到我一位友人的消息,我有些失态了。” 李默见商商已调整了情绪,这才放心的松开了手,转移话题道:“你不是为孩子做了小衣裳么?不如交给这位大哥带回去,也让苏兄和嫂夫人看看。” “嗯!我这就去拿出来。” 商商摆手示意王大勇稍坐,自己转身进了里屋,将刚刚放在李默那里的小衣裳取了来,又带了一个碎蜀锦布头缝制的包裹出来。 “王大哥!这件小衣是我刚刚才缝制好的,你替我带回去给二公子和二夫人,就说是给孩子的贴身小衣。” 商商将小衣裳包进包裹里放好,想了想,转身往东头进了自己的屋子,将自己房里放着的一株采自九嵕山北麓的老山参取了出来。 将装着山参的长长锦盒同小包裹一起交给了王大勇,商商叮嘱道:“人参虽是好东西,但你还是让公子问问郎中,若是孕妇吃了不妨事,便让宋妈妈每日替二夫人用这参炖只鸡,只喝汤也好吃肉也好,总之让夫人补补身子。” 王大勇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包裹和锦盒,一边点头一边躬身答应。 知道商商心绪不好,李默便揽下了送王大勇出门的差使,将他一路送了出去,替他打点好了回程路上的干粮,这才将王大勇送走。 长安城中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快要黑下去时才慢慢的停了下来,空中却仍不时的飘着丝丝牛毛般的雨丝,落在脸上粘粘的,象是忍不住流下的泪水,带着些微的苦涩。 与房府紧邻的高阳公主府已经掌上了灯,可往日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五进大院今天却是格外冷清,檐下高挂的大红灯笼也显得孤伶伶的,在风中微微摇晃。 驸马房遗爱已经在年初去了房州就任刺史一职,而作为官眷本可随行的高阳却选择了留在长安的公主府中独自过活。 没有了房遗爱的聒噪,高阳的生活过得悠闲而自在,虽然辩机并不在身边,但是渐渐平静下来的她也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 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却在今天午间被残忍的打碎了一地! 燃着红烛的寝房内温暖如春,大红的洒金帐幔由床顶一直垂到床沿前的脚踏上,描金雕凤纹包角箱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靠墙的床侧,蜷缩在床幔阴影里的高阳面色青白,眼神惊恐。 “公主!” 绕过四时牡丹屏风的琉璃看着高阳面色发青,状若疯狂的样子,心中不由忐忑,手中端着的茶盏轻轻的搁在了床旁的小几上。 一想到贴身小婢带回来的那个足以让她浑身血液倒流的消息,高阳心中的恐惧和痛苦就无法遏制的疯涨起来。 “出去!”高阳的声音嘶哑而粗砺,象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一般,透着令人心寒的死气。 “公主!你午间回来就没吃过东西,这样下去可怎么能行?”琉璃担忧的想要靠上前去。 “我叫你出去!” 原本缩成一团的高阳口中暴出凄厉的呼喝,青筋暴突的手抓起了身边的长枕狠狠的向琉璃身上砸去。 “公主!啊!”琉璃下意识的一闪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枕头,心有余悸的惊呼一声。 “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高阳嘶吼着从床上一跃而下,满头青丝披散在扭曲狰狞的面上,绣满缠枝牡丹的襦裙松垮垮的套着,直领的短襦大敞着,胸口那一抹雪白在烛火中刺目得亮。 琉璃不停的后退躲闪着,高阳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饶是琉璃心中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可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高阳!”一声苍老的轻喝从屏风后传来。 满脸是泪的高阳在这一声低喝下终于平静了下来,两眼直愣愣的看着从屏风后转出来的挺直身影。 “秦妈妈!” 随着一声哭喊,原本站在床前象只刺猬般竖起了全身防备的高阳在看到那个头发花白的人影后猛的扑进了来人的怀中。 年纪已不轻的秦妈妈吃她这一扑几乎没坐到地上,强撑住身子,将几近崩溃的高阳护在怀中,秦妈妈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琉璃!这是怎么回事?” 年已五旬的秦妈妈因是高阳乳母,在公主府中一向颇受人敬重,便是驸马见了也得礼让三分,现下看着高阳在自己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饶是秦妈妈向来脾气好,这会儿也忍不住发了怒。 “秦妈妈!公主今儿早上出府,得知出使吐蕃使团在吐蕃境内遇了流匪,全军覆没,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看秦妈妈这副模样,生恐被怪罪的琉璃忙不迭的将事情原缘细说了一遍。 秦妈妈闻言只是一愣便全明白了,看着肝肠寸断的高阳,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唉!痴儿!” “琉璃!你先下去吧!叫下头烧些热水送进来。”秦妈妈朝琉璃挥了挥手,轻手轻脚的扶着高阳慢慢往床榻边挪去。 “是!”琉璃答应了一声,略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秦妈妈将高阳扶到床上躺下,将粘在她脸上的发丝细细的拨开拢到耳后,轻轻拍着高阳的后背,柔声道:“公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才是!” 高阳耳中听得此言,浑身一颤,原本哽咽的哭声骤然窒住,脸上现出一片绝望。 “秦妈妈!我不甘心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紧紧抓住秦妈妈的手深深的掐进了秦妈妈的掌心,高阳几乎是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秦妈妈的眼睛,她多希望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能告诉自己:那些消息都是骗人的!辩机他没事!过不久就会回来了! “公主!各人命不同!你又何必强求呢?”秦妈妈眼中含泪,轻声劝道。 高阳是她自小一手带大,从襁褓幼儿好容易捧到如今婷婷玉立,看她这般哀痛欲绝,秦妈妈只觉得心中刀割一般的痛。 “为什么?我都已经放手了!为什么他还会死?为什么?”高阳哀婉的抽泣声仿佛孤雁哀鸣令人不忍听闻。 明明她已经放了手!明明她已经决定从此以后不再打扰他的清修!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去那么远的地方?难道非得逃到一个让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他才能安心么? 可是当初,他不是说最爱她火一样的性子么?为什么到头来却会决绝的转头离去,弄到如今这般天人永隔? 秦妈妈担忧的看着高阳几近虚脱的绝望哭泣,一天下来粒米未进的高阳如何还经得起这般折腾? “秦妈妈!” 琉璃轻手轻脚的推开寝室的门,示意小丫头们将热水抬进后头净房,打点完后这才绕过了屏风站到高阳视线不及的地方,悄声的冲秦妈妈打着手势。 “公主!来!听秦妈妈的话!” 秦妈妈有些费力的撑起高阳的身子,将已经陷入了恍惚中的高阳搀扶起来,同迎上前来的琉璃一起将她扶进了净房。 两人小心的替高阳褪去身上凌乱的衣裳,将她扶进了浴桶中。 温热的水漫过了高阳的肩头,温柔的将身心疲惫的她包容在其中,宁神花的味道慢慢涌入鼻端,让高阳崩溃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直到最后失去了神智,陷入昏睡中,高阳的口中仍在喃喃的轻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世事如棋,纷繁复杂,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十九章 决裂 为高阳带来彻骨痛苦的事在太极宫中李治的眼中却成了彻头彻尾的麻烦! 原本的打算是由刘应玄领头,带上各种书籍、种子,用文化和物资作为友好的敲门砖,将吐蕃这个未开化地方的大门敲开,从而能够让大唐的边境压力能够得到一定的缓和。 现在这个缓和不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却因为使团的覆没而使得朝中舆论更加甚嚣尘上。 几位久已不问世事的老国公和老将军都是一脸忿忿的模样,请了不止一道旨意,声称要出兵吐蕃,将吐蕃赞普同那些所谓流匪一网打尽,那闹哄哄的模样不下于当初先帝方去世时的热闹。 “长孙大人!你也是这么看么?”坐在甘露殿内的书案后,揉着额角颇感头痛的李治将手中的一份奏折“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坐在下首春凳上的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一缕花白长髯随之轻轻摆动:“老臣认为此事尚且有待商榷。” 李治摆了摆手示意长孙无忌继续,自己坐正了身子,接过小成子递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虽然使团是在吐蕃境内覆没,但由于随团之人全都已经殉职,如今也无法得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所能知道的东西全都是吐蕃赞普派了快马送过来的急信,老臣认为出兵尚在其次,关键是应派人往吐蕃境内查明根由。否则,一旦开战,只怕是生灵涂炭。” 长孙无忌一番话说完,随即便陷入了沉默,意见他已经提出来了,做决定就是皇上的事情了,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查明真相都是他们现在首要该做的事情。 殿内的檀香悠然的在宽敞的空间中扩散,滴漏中不时的传来一声轻轻的“叮冬”声,李治的面色沉沉的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长孙无忌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然而关键却是该派谁去做这件事情? 如今看来吐蕃境内并不太平,如果要派人出去也不能再派文官,必得以武官为首,可武官大多桀骜不驯,要挑一个沉稳能掌大局的人却并不容易。 “长孙大人,烦你拟旨,着卫国公长孙李子骞领队去往吐蕃,查清使团覆没之事,回来报朕。”李治只略想了片刻便下定了旨意。 李子骞性情温和,虽然只是散骑常侍,但身为李靖的长孙又与虬髯客相伴多时,他的武艺却不容小觑,再加上他为人沉稳干练,这次去往吐蕃查探应是十拿九稳。 长孙无忌从春凳上站起,跪下接了旨意,便自退了下去拟旨。 甘露殿中又只剩下了李治同小成子两人。 “皇上!”小成子待得长孙无忌出了殿门,方有些犹豫的轻唤了一声。 王起昨日来时便向他提过高阳公主府中似乎有些不平静,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李治,虽说那阵骚动只是盏茶功夫便已恢复平静,但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象是要出什么事一般。 “何事?”李治将扔在一边的奏折拾起,继续看着,嘴中不甚在意的问道。 小成子上前两步,凑到李治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便看到李治的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行了,朕知道了。”李治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随即便不再开口。 甘露殿中的气氛渐渐平和宁静下来,摸不准李治究竟有何打算的小成子乖觉的闭上了嘴,不再打扰李治,只用拂尘不时的轻扫着,驱赶着殿内偶然飞入的蚊蝇。 经过了一夜的安眠,此时的高阳公主面上已看不出昨日的憔悴和神伤,只是那有些发红的眼睛稍稍泄漏了她的情绪。 坐在妆台铜镜前细细的描画着眉眼,又命琉璃取出了入宫见驾的全幅大装,高阳的举动让一旁的秦妈妈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发急。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秦妈妈看着站在高阳身后,有些瑟缩的为她梳着头的琉璃,不满的轻声道。 “我要进宫见皇上。”高阳细细的在面颊上抹上一层淡粉的胭脂,遮住了苍白的面色,眼中的光却冷硬如冰。 “见皇上?见皇上做什么?”秦妈妈看着高阳执拗的模样,却有些不明白她打算做什么。 “我要让皇兄出兵吐蕃,将那些贼子全都杀了,替辩机报仇!” 高阳的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炽烈的温度几乎要将身边的一切焚毁殆尽,手中掐着的粉扑也几乎揉成碎片。 秦妈妈心头一惊,却不得不镇定了情绪,拿过琉璃手中的角梳,轻轻的挽起高阳的发丝,柔声劝慰道:“公主!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是让皇上大开杀戒又能如何?他终究是回不来了,更何况,公主你这时候入宫去求皇上,皇上也未见得能允准,你又是何苦来呢?” “秦妈妈!你以为如今朝中那些武官们就不想出兵么?有这么好的机会挣个封疆大吏,谁不想去?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高阳冷冷一笑,视线死死的瞪着铜镜中那个妆饰艳丽的女子,仿佛这样便能让自己多一份力气,去打这场为了辩机而起的战争! “公主!出兵吐蕃关系重大,皇上又岂会轻启战端?即便是朝中再多人叫嚣,皇上也不会贸然做决定,你就听妈妈一句劝,不要进宫了!”秦妈妈口中劝着,手下一丝不乱的将高阳满头乌发挽成了一个漂亮的飞仙髻。 这样的事秦妈妈见得多了,但凡是同那些关外部族开战,都要有充足的理由,象这次的这个理由显然是还差了点份量。 高阳眉头高挑,将妆盒猛然掀开,颤抖着手抓起妆盒中的一把珠钗直直递给秦妈妈,口中倔强道:“秦妈妈!替我将这珠钗插上,我要进宫了!” 秦妈妈无奈的接过高阳直伸过来的手中抓着的一把光华灿烂的珠钗,轻叹着摇了摇头:“公主!你这般贸然进宫,所求又是这等事,皇上只怕会怪罪于你,你还是呆在家中吧!若是不开心,妈妈替你叫人进来唱曲可好?又或者去庙里替他上炷香也行啊?” 高阳静静的看着秦妈妈将一支支珠钗插在她头上的发髻里,待得妆扮妥当,不等秦妈妈反应过来便霍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 站在一边的琉璃看着高阳远去的背影不禁一愣,转头看了看无奈的秦妈妈,见她没有反对,便急忙跟在高阳身后匆匆奔了出去。 待得高阳的五色云纹凤辇在内城缓缓停下的时候,一乘云纱凉轿早已等在当地,高阳换乘了凉轿直往李治所在的甘露殿而去。 “高阳公主觐见!” 听得殿外小太监高声通传,李治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 示意身后的小成子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稍做清理,李治便抬了抬手,示意小太监领着高阳进来。 “高阳参见皇上!” 一身石榴红宫装的高阳端端正正的向坐在桌案后的李治行了一拜三叩大礼,薄施胭脂的面上透着些许浅浅的粉红。 “高阳!你来见朕有什么事?”李治尽量放柔了声音道。 心知此时的高阳来见自己必然是有事,想到她刚刚才失去了自己最重视的人,即便是他以往与高阳并不算亲近,此时的李治也不忍对她疾言厉色。 “高阳有一事相求皇兄!希望皇兄能看在高阳与皇兄份属兄妹的情份上,允高阳所请。” 跪在地上的高阳并不起来,反而双膝跪地直起了上身,直直的看向坐在书案后的李治。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吧!”李治站起身绕过书案,示意小成子上前将高阳搀扶起来。 跪在李治面前的高阳毫不犹豫的挥开了小成子伸过来的手,固执的跪在青砖地上。 “皇兄!虽说您居于潜邸之时,高阳与您并不太亲近,可从您登基至今,高阳一直是对您恭敬有加,您是我大唐帝王,如今小小吐蕃竟敢将我出使团队全数杀害,皇上岂能容这等跳梁小丑耀武扬威?”想到埋骨异乡的辩机,高阳心如刀绞,面上的神色也显得凄厉狰狞:“臣妹恳请皇上!尽出我大唐精兵!血洗吐蕃,以报我大唐之仇。” 听着高阳齿缝中迸出来的话语,李治面上的神色渐渐冷肃下来。 看来辩机离开长安之前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高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和深陷! “高阳……!”李治居高临下的看着倔强的仰着头的妹妹,话语虽柔却也不容置疑:“朝廷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皇兄已经派出了人去吐蕃,待缘由查探清楚,皇兄自会做出相应处置,你勿需担心。” “皇上!哪怕是吐蕃赞普并不知情,也有驭下不严之罪,皇上又何需派人查探多此一举……”高阳冷声道。 辩机的死已经将她心底深埋着的火焰彻底的燃烧了起来,那股燎原的烈焰在她的心底日夜焚烧,直要将她焚毁殆尽才肯罢休。 “高阳!够了!朝政大事岂是你能干涉?”李治一声厉喝止住了高阳的话头,可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生硬,只得叹息了一声道:“皇兄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国家大事岂能因一己好恶而轻率决定?这件事皇兄心中已有决断,你回府歇息吧!” 高阳撑得直直的身子在李治话语落地的时候轻轻一颤,薄施脂粉的脸颊上那最后一丝血色也飞速的消失了。看来……是真的不行啊! 小成子犹豫的伸出手想要将高阳扶起身来,却在下一秒被她硬生生的挥退了开去。 “皇上!” 高阳的声音象是在一瞬间就变得苍老了,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只及李治颔下的眼象刀子一般朝着李治射来:“高阳从未求过你!这也是最后一次!既然皇上不想为皇妹出这口气,那么……高阳只好自己想法子了!” 李治皱着眉头盯着高阳的眼睛,这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浓烈的让他心悸。即使他素知高阳对辩机用情至深,可也从未想过竟会情深至此! 说完了这句话,高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甘露殿,留在李治眼中的决绝背影象是天地间一座孤绝的峰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章 安排 因着李子骞率队出行,朝中反对李治轻纵吐蕃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朝堂上的御史们没有了叫嚣的目标,纷纷将目光转向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短短几个月间,弹劾三公九卿的奏折就堆满了李治的案前,看得李治十分头大. 相比之下,王仁祐这段日子倒显得消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受的打击太多还是什么原因,这位魏国公已经称病不上朝有一段日子了,就连前些日子王皇后生辰也只是魏国公夫人进宫向皇后表示了一下祝贺之意,其余时间都是呆在家中养病. 而那天决然离开甘露殿的高阳竟然不知为何一直深居简出,不见人影. 眼见得事情都在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李治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有了愈皱愈紧的趋势. 九嵕山下的生活完全没有受到朝中局势动荡的影响,李默与商商每日除了在内院练剑,便是在昭陵陪伴先帝和先后,有时商商甚至会将小衣裳带到九嵕山的向阳坡上去做,陪着李默在山上一呆就是一天. “公子!”李彦的喊声从院外传来,将正一脸严肃的研究小衣裳式样的李默动作打断. “什么事?”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小衣裳,李默转回头换上了一张冷肃的脸. “宫里有信来了.”李彦推门进屋,扬了扬手中的小竹筒. 自从李彦来到这里之后,管理鸽棚的任务就交到了他手上,凡是宫中有信来都是他第一个知道,然后再拿给李默和商商. 接过李彦手上的竹筒,用指甲挑开竹筒上的封蜡,李默将纸卷抽出来展开看时却正看到了“李子骞出使吐蕃”的字样. 商商手中拿着针线自顾自的在小裤子脚上绣着一支梅花,眼睛却盯着看纸笺的李默,见他眉头一挑略有讶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皇上派了子骞兄出使吐蕃,查清刘大人一行覆没的真相.”李默将手中纸笺递给李彦,示意他也看看. “皇上此举乃是份所应当,你又为何要惊讶?”商商将线递到嘴边咬断,一边检视着针脚一边随口问道. “我倒不是为这!吐蕃自上任赞普松赞干布死后便一直内乱,如今刘大人一行覆没虽说令人哀痛可也并不意外,多半与吐蕃境内流匪或者乱军有关,只是……”李默话未说完便沉吟下来. “只是什么?”商商不解的抬头看向李默. “商商!你与高阳因辩机的事多有来往,你觉得……高阳对辩机……是否仍未忘情?”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开口之前李默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看一旁的李彦,只见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手中纸笺,象是没有注意他的话. 听得李默的话,商商也沉默了下来,屋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若说高阳已对辩机忘情,那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当日在慈恩寺后院门口高阳的模样她一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虽说感情之事不能比较,但要说高阳对辩机的情谊……只怕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对李默,甚或还犹有过之. “高阳性烈如火,辩机……虽说早已挥慧剑,但只怕这情丝……却是斩不断理还乱……!”商商轻叹了口气,想到辩机如今与高阳已是天人永隔,也不禁替她惋惜. “这样……”商商的话似乎并未出乎他的意料,李默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只是反背了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看完了纸笺的李彦静静的候在一旁,两眼跟着李默在屋内来回打转. 信笺上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提了提李子骞带兵去往吐蕃,并如今朝中上下准备明年采选的事,高阳公主的情形只是在信尾略提了提. 但就是这略微的一提,却让李默不免觉得奇怪. 以高阳炮仗似的脾气,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不会只是入宫求了求皇上便偃旗息鼓,而李治会在信尾特意将这事提出来,说明他的心里其实也是犯了嘀咕的. “事有反常即为妖!”李默喃喃道,旋即便转身对李彦道:“李彦!你火速带人回长安,将高阳公主府周围安排上人手,若有什么异动速报皇上!” 李彦脸带犹疑,问道:“公子!我一走,这边怎么办?” “你先顾着那头,我和商商横竖只在这庄子里出入,这里这么多人手,不差你们这几个.”李默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旋即肃然道:“倒是长安城中事,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事关两国邦交,切莫要出了疏漏!” “属下明白!”李彦低头想了想,没有再出言反对,撩起书房门口的布帘,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李彦出了门,商商才站起身来,走到李默身前,笑着道:“这是怎么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默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将李彦搁在桌上的纸笺又递给了商商. 接过纸笺,商商只是大略的看了一遍,心底便明白了李默在担心什么,而从信中看,李治想必也有同样的担心. 对于一个性子暴躁,象炮仗一点就着的人来说,高阳如今的沉默和安静显然是非常反常的.想到历史上有名的高阳谋反案和牵扯到的好几位公主王爷,商商就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不管她有没有救下了辩机,历史似乎仍在按着既定的轨道运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不过原本由太宗皇帝来处斩的辩机变成了横死关外. 但这并没有根本的区别,人----终究是死了!而高阳也终究是因为他的死陷入了绝望的疯狂! 只是此时的李治和李默,恐怕都还没有想到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现在的他们担心的只是高阳在绝望之下有可能会针对吐蕃做出过激行为. “你在担心高阳么?”商商轻轻拍了拍李默的肩头. “不全是.”李默回头看向商商,有些无谓的笑了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高阳是我的妹妹,可我却对她没有半分怜悯.” 认真的看着李默的眼睛,商商摇了摇头:“我一直都相信,人跟人之间是有缘份的,哪怕是父母、兄弟、姐妹,你与高阳不过是缘浅而已,但你与李治却是缘深,人的心很小,只能顾得上自己在意的人.” 看着商商温柔的眼,李默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随之逝去. 是啊!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就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会时常顾不过来,更遑论是与自己缘浅如陌路的妹妹? 派了李彦去盯着她,让她不至于走岔路就够了,剩下的便看她自己吧! “吐蕃自从松赞干布死后便一直内乱,虽有我朝文成公主为皇妃弹压,但效果并不显著,皇上这次派出刘大人出使吐蕃其实也有探路的意思在里头.若是吐蕃一直内乱,对大唐当然是利大于害,至少卧榻之侧又能清静几分,但若是高阳在其中横插一手,引得吐蕃内部同仇敌忾,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李默伸出手,环住商商的腰身,将脸贴在她胸腹间,喃喃的低声咕哝. 自古以来,关外蛮族就是中原的心腹大患,秦汉时有匈奴,三国时有鲜卑族人,到了如今又有了吐蕃和突厥,无论哪一个都是一样的民风剽悍以一当十. 自太宗以来,对吐蕃的政策一向是拉,而对突厥却是打,民间又因宗室公主文成入藏而对吐蕃向来亲近,若是皇上突然出言要征吐蕃,只怕民间会物议沸腾. “没事的,你不是让李彦去盯着她了么?”商商轻轻的抚着李默的头顶. 这个一向孤直的男人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她的依恋,是因为觉得对高阳有所亏欠么?觉得一个哥哥应该保护自己的妹妹? 感受到李默身上低迷的气息,商商把想要吐出口的提醒重又吞了回去. 既然他没有想到那么远,便让他依旧不知道吧!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困扰而已,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但愿吧!”李默不太肯定的低声道. 深埋在商商身上,鼻息间感觉着她身上独特的青草香气,就象是坐在九嵕山的向阳坡上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只有他们两个人. 远在蜀中严格按照朝廷规制建造的吴王府气势恢宏,红漆铜钉大门洞开,内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而居于其中的李恪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接到了从长安传过来的消息. 出使吐蕃使臣的全军覆没并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意外的事情,甚至对于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李恪都有了一个与李治差不多的推测. 但是看到传信中提到的辩机身死却是让他心头一悸.立时便想到了那个在众兄弟姐妹中独与自己亲近的高阳,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初高阳尚房遗爱的时候他就曾经激烈的反对过,但是最终却还是没能拗过固执的父皇.待到后来她与丈夫争吵,他更是不止一次的去做过和事佬. 可到如今,这个高阳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悄然死去的时候,他却没能在身心崩溃的高阳身边. 将纸笺揉成一团,李恪皱着眉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终于在书案前坐下提起笔,示意一旁的僮儿研墨. 即便是不能在高阳身旁,于情于理他也该写封书信问候她一番.当初在父皇跟前不能替她推掉那门不如意的婚事,他一直心存愧疚. 如今房遗爱不在长安,她又惊闻噩耗,这个时候的高阳心中凄苦可想而知,他这个哥哥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是寄去一封书信聊做慰籍. 将一封写好的信交于僮儿投递出门,李恪站起身来,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向外头明丽的蓝天,眼中晦暗的光芒明灭不定. 过完年便该除服了,但愿……高阳能撑到他回长安的时候! 远远的,吴王妃带着一众侍婢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行来,书房窗前那抹凝立的身影投进了她的眼中,脚下的步子一顿,她整个人便停了下来. 良久,直到窗前的人影隐去,她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一章 再见 永徽三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还只在二月里,渭水河里的冰凌便融化了大半,夹着亮晶晶冰渣的河水奔腾着往下游汹涌咆哮而去,滋润着岸边的垂柳也在早春的料峭寒风里吐出了一颗颗新芽! 刚刚过完年,皇上的诏书便快马加鞭的传递了出去,分头往各位王爷的封地上急赶. 今年是为先帝守孝三年的除服大祥,各地王公们按例都要来参加祭礼,而且春季的大朝,王公们按律是要来谢恩的. 如今正是二月,吴王李恪回长安的车驾第一个出现在了渭河边上. 长长的车队沿着官道迤逦而行,最前头一对骑在马上的王府护卫手中赫然撑着一对杏黄蟠龙伞,迎风招展的伞盖后,全副亲王仪仗尽显赫赫威仪,见者无不退避. 独坐车中的李恪隔着车窗上新换的霞影纱,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致,透窗而进的风带着早春的寒意扑面而来. 三年了!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接近那个旧日的梦想之地. 当初在父皇榻前,那一句永世不得入京,几乎生生砸碎了他心头所有的幻想,将他整个人一脚踩进了泥里. 而如今,物是人非,现在的长安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那个严厉又慈爱的父皇却是再也无法见到! 李恪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将身子靠进后背的软枕中闭上了眼. 宽敞的车内,素白云锦制的软枕柔软温暖,紫陶制的茶壶架在车厢一角的小炭炉上,无声的冒着白色的热气,车中小几上,一只白瓷茶杯还带着余温. 除了身穿暗织斜纹布袍的李恪,整个车厢里的装饰全都是一片素白,象是经过了一冬的残雪,净净的铺洒在这静谧的车厢里. "得,得"的马蹄声清晰的传进耳鼓. 身穿制式铠甲的护卫从队伍的最前方驰近,靠在李恪的窗边,轻声报道:"王爷!前头就是春明门了." 微闭着眼的李恪不置可否的低低答应了一声,护卫得令,随即转身径直往城门口驰去. 春明门是长安城的正东门,渐近午时的城门口早已是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随着一阵夹杂着守门军士们斥喝声的骚动,吴王李恪的车驾在城门口众人的嘱目中缓缓的驶进了长安城,沿着平坦宽阔的朱雀大街,直往太极宫驶去. 车驾在朱雀大街往吴王府的转角处分成了两队,吴王李恪和王妃的车驾径直往太极宫而去,而其余载着仆妇货物的马车则径直转向去了吴王在长安的王府. 按律,亲王进京要先入宫见过皇上方可回府,吴王自也不能例外. 在净房略作打理,扫了扫满身的风尘,李恪便和吴王妃坐上了去往甘露殿的车辇. 看着眼前熟悉的斗拱飞檐,还有青石径上不时行过的一队队宫装婢女,李恪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感觉在心头一阵翻涌. "王爷!"在李恪身后下车的吴王妃轻轻的碰了碰李恪的手肘. "王妃."回过神来的李恪眼神间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遗憾.自失的一笑,他略带感激的拉住了王妃的手. 站在殿门处的小成子眼尖的看到行来的车辇,匆匆上前几步,一扫手中拂尘躬身道:"小成子见过吴王殿下!" "成公公客气了!"李恪淡淡的回应,朝着小成子虚抬了抬手. "皇上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还请殿下随奴婢进殿,王妃娘娘自有宫人带往昭阳殿皇后娘娘处觐见." 小成子笑嘻嘻的抬头望着坐在车辇上的李恪,面上虽然带着笑,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不容人反驳. 李恪与王妃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笑,李恪扶着内监的手跳下车来. 在殿前阶下分了手,直到吴王随在小成子身后踏进了甘露殿的殿门,停在殿外阶下的吴王妃才转过头来,示意内监继续往昭阳殿前行. 端坐在甘露殿的书案后,此时的李治早已换下了上朝时的全套冠冕,一身暗紫色格纹缂丝窄袖襦袍在四周的金碧辉煌下显得略有些暗淡,原本轮廓清俊的面目更象是隐在了背后八扇檀木屏风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甘露殿内一片寂静,李恪跟在小成子的身后,在距离李治面前五步远处停了下来,定定的站在原地盯着稳坐书案后纹风不动的李治. 宫人们早已退了出去,偌大的甘露殿内,除了透窗的微微风声,便只有李恪略带些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小成子几乎要憋不住想要开口提醒李恪的时候,就听甘露殿内响起了一个平板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臣……李恪叩见陛下!" 随着这一声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的请见,原本定定的站在李治面前的李恪僵硬的弯下了身躯,"砰"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李治面前光滑的砖地上. "平……身!"李治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那拉长的两个字,象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偌大的甘露殿里慢慢回旋一点点缓缓消逝. 小成子偷偷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立时便松了一口气,连忙手疾眼快的将低头跪下的李恪扶了起来. "谢陛下!"李恪平淡的谢过恩,顺着小成子的手站起了身. 李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一旁的小成子忙引着李恪在一旁的高几旁坐下. "坐吧!" "谢陛下!" 两人间的一来一往,刻板的象是礼部规定的教条,一进一退都规矩的让人觉得别扭. 看着李恪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李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的光莫名的闪烁,流连在李恪的身上试探着研究着,似乎想看穿在那一身素服下的心里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 小成子亲自端着茶盘奉了两盏茶汤上来,轻手轻脚的放在两人手边,随即便退回了李治身后,静静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朕……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吴王了."李治淡淡的看着眼前垂首望着地面的男人. 经过一番打理后的李恪已经没有了连日赶路的风尘之色,脸颊的瘦削倒让那原本显得过于柔和的脸变得更加轮廓分明,透出一股成熟的坚毅. 听到李治的话,扬起头来的李恪双眼直视着面前这个得天独厚的男人,一双得自杨妃的凤目亮得象是暗夜里的刀光,带着透人体肤的锋芒. "当初先皇有令,臣永世不得入京,恪还得多谢皇上宽宏,令恪得以再见天颜!"李恪的话语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讥讽. 三年大孝期满,李治在这个时候让他进京,背后只怕不是除服大祥这般简单吧? "当初先皇那般说也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朕与吴王同为人子,倒不至于连气话也辨不出来."李治微微一笑,并不生气. 这个时候拿先皇遗命出来说,岂不是说他不孝?父皇驾崩不过三年就敢改弦更张! 李恪啊李恪!看来……当年父皇弃你而选朕的事,你到如今仍然未曾放下啊!否则又岂会在此等事情上给朕难堪? "君无戏言!即便是气话,也是由先帝口中所出,若无皇上宣诏,臣又岂敢再入长安?"李恪剑眉高挑,微扬的头颅带着无言的桀骜. "吴王言重了!"李治微蹙了下眉.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实在是让李治有些意兴阑珊。看来不管他如何的示好,这位皇兄只怕还是会对当年的功亏一篑耿耿于怀. 眼见得话已说死,本就心有芥蒂的李恪索性不再开口,只盯着眼前的白瓷杯儿,仿佛杯中泛着幽香的茶汤极是吸引. 可不知为何,抚摸着细腻杯身的右手却有些轻微的颤抖,瓷杯儿中的水面也因此泛起了浅浅的涟漪,象是有石子投进的湖心,渐渐的向外扩散开去,撞到杯壁才停下. "吴王一路辛苦,早些回府歇着吧!待钦天监定下了去往先帝陵寝的日子,朕自会下诏令你随行." 李治似笑非笑的看着不再开口的李恪,随意的朝身后的小成子打了个手势. 这次的三年大孝除服,各处镇守封地的郡王全都回了长安,多一个李恪不多,少一个李恪不少,若是他真有什么旁的心思……在这长安城内他还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在李治的注目下退出甘露殿,直到出了殿门李恪才感到了一阵轻松. 方才在殿内面对李治的时候,即便他再不甘心当初的失败,也必须承认三年的皇帝生涯确实已经在李治的身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势. 在这种气势的威压下,即便是曾经作为兄长的自己也难以与之正面抗衡! 跟在内监的身后慢慢走出内宫,回头再看去,甘露殿已经变成了重重阻隔后露出的一角飞檐,而他那个心心念念的梦早已在别人的生命中成为了现实! 也许……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 当李恪看到等在内宫门口频频往甘露殿的方向张望的吴王妃时,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吓了自己一跳的念头. "王爷!"吴王妃急走两步迎住李恪,低婉的声音里透着见到他平安后的微微欣喜. 看着妻子脸上明显可见的焦急和看到他安然无恙后的如释重负,李恪蓦然觉得在甘露殿中发生的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远去,不再能激起他的心绪. "回府吧!高阳只怕该等急了!" 李恪笑着携了妻子的手,一路紧紧攥着再也没有放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二章 隐忍 自从李彦回到长安,九嵕山与太极宫的联系便愈来愈紧密。原本只是五六天才来回一次的飞鸽传书,现在几乎是隔一天就有一次。 接连不断的书信来往,让商商的神经也随着紧张起来,便是替先帝准备祭品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好多东西都是由冯氏替她操办,到了三十那天的大祭看到前来陪祭的禇遂良时还颇有些尴尬。 而李默的眉头自从李彦回了长安传回来的第一封信开始就没有松开过,总是略微蹙着,连带着身边的空气也象是冷了三分,令人一靠近便觉得心悸。 桌上略带些昏黄的茶汤已经冷透,李默仍坐在书案前看着手中的信笺沉吟,连商商抱着一叠衣服进来也没发觉。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二月二龙抬头那天,难得天气好,商商便将李默过冬时穿过的大毛衣裳全都翻出来晒了一院子,随后便将这些晒得带着好闻的阳光香味的衣裳收拾了起来,预备装进箱子里。 空出一只手推开李默床旁的樟木箱子,商商将几件翻毛的大麾整整齐齐的放进箱子里,这才回过了头看向一径沉思的李默。 “怎么了?这副模样,长安有什么事么?”拍了拍手,商商走近李默身前,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小笺。 “李恪回长安了?”商商略有些惊讶的低声道,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大惊小怪。 三年除服大祥,按例各处王公都得回长安,李恪会回来也不奇怪。 想通了这一节,商商看着李默笑道:“他回来也不过就是参加大祭,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李默看着商商轻松自在的笑脸,不禁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便将手中小笺随手在铜盆中焚化了,站起身来。 “李恪回长安并不奇怪,我只是有些担心高阳的反应。”李默随口笑道。 高阳原本与李恪的关系就极好,辩机死后的那段日子,高阳除了进宫求过皇上一次便是静静待在府中,除了与李恪联系过几次,其余的几次派人外出都有迹可寻,并不象是有什么打算。 但是不知为何,李默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次李彦又传信来说:李恪一回长安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见了高阳。 虽然以两人的情份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是随之而来的变化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商商闻言不由也微微一愣,李彦传来的信笺因为太过频繁,她也并不是每张都看过,再者她虽然不放心长安局势,但对这些也着实是不感兴趣,便也不曾盯着李默问,所以其中颇多关节她都不甚明了。 “高阳……有什么反应?”商商的话语有些迟疑。 辩机离开长安时曾将高阳托付于她,若是高阳真的有什么不轨之举,一旦造成不可饶恕的大错,她如何对九泉之下的辩机交待呢? “倒也没什么,只是见过李恪之后,她便紧赶着递了一封信到房州,也不知内容为何,公主府中这几日出入的人颇有些杂,三教九流皆有,倒象是突然就放开了郁结的模样,让人看不明白。” 李默轻描淡写的将高阳这几日的反应提了提,却不意外的看到商商原本轻松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显然,商商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足以说明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没事!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李默拍了拍商商的肩,一手在她头顶抚过,轻轻笑了笑。 “我还是有些担心,当初……辩机离开长安时曾将高阳托付于我,如今若是放任她不管,只怕将来事到临头难以挽回,我又如何向九泉下之人交待呢?” 商商忧心忡忡的看着李默,感觉着他粗糙的手在自己柔嫩的面颊上抚过。 诚然,高阳的个性确实不为她所喜,可那种烈火般的毅然决然却值得人尊敬,即便是不为辩机,商商也不愿意看到高阳惨淡收场。 “我明白,高阳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妹妹,虽然情份不深,但是只要能有一丝办法保全我也会尽力!” 李默将蹙着眉苦思对策的商商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鼓励和支持。但说实话,对于将来会发生的事他却并没有什么把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皇上定好来上祭的日子了么?”商商依在李默胸前轻声问道。 李默的身上总是带着暖暖的气息,在早春的寒气里分外让人眷恋,商商柔顺的依在他厚实的胸膛,静静汲取着令她心醉的暖意,那令她担忧的事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令人揪心。 “钦天监说清明正期正合适,到时我们也得跟着去。”李默将下颔搁在商商头顶,嘴角带笑,环着商商的手臂温柔的停留在她腰间,极尽呵护。 过了清明大祭,他就要同商商一起回长安了,到时他一定会尽快将她娶进门! “我们也去?那我们站在哪里?”商商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头顶李默的眼。 但凡大祭,都有一定规制,什么人什么品阶该站在哪里都是有定制的,他们两人妾身未明的身份到时站哪里只怕都不合适。 “就跟在皇上身后!”李默笑看着商商。 他就知道商商会这么问,当初父皇封陵的时候他伤势未愈便错过了,商商便也没有跟来,如今到了三年大祭,便是再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至于皇上会怎么跟礼部的人交涉就不是他的问题了,自然有李治去烦恼。 “跟在皇上身后?是皇上这么跟你说的?”商商瞪大了眼盯着李默,待到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惊讶的张大了嘴。 “当然。”李默好笑的刮了刮商商的鼻子。 眼前丽人瞪大了杏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脸上淡淡的红晕在透窗而进的阳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红艳艳的唇瓣象极了一只饱含着汁水的樱桃,水灵灵的,引得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感觉到鼻尖处传来的不轻不重的力道,商商的小鼻子俏皮的皱了皱,抬手就往李默手上打去,心念一转间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禁有些狐疑的问道:“皇上不会是打着让咱们扮成内侍端着大祭典册的主意吧?” 正盯着商商娇丽的容颜发怔的李默忽然被商商的话打断,不由也是一愣,想想李治跟他说的话,心下也有些惴惴。 这样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皇上……不会真打着这个主意吧? 看着李默有些不确定的模样,商商不由“噗嗤”一笑,抬手一拍他肩头,半开玩笑道:“喂!不会真被我说着了吧?要是装成内侍我可不干,要去你去!” 李默笑着揉了商商的头发一把,哄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李默纵容的笑意,商商禁不住心头一跳,一股甜意瞬时便涌上心间,面上的红晕益发的重了。 “真是傻子!我逗你呢!皇上若是不方便,或是不想同礼部打这擂台,便是装装内侍又有何妨?亏你还这般认真!” 商商推开李默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转身便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独留了李默一人在房内痴痴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回不过神来。 大祭……大祭!到时所有皇室成员都必须来九嵕山参加,也许她能有机会单独与高阳呆一阵子,到时不知能不能对她有所劝谏? 从李默的屋子里退出来,商商用凉凉的手按在脸上,好容易才退了些红潮,可一想到高阳的事,原本轻松旖旎的心情便又沉重起来。 有段日子没见到高阳了,辩机的死到底带给了高阳怎样的变化她心里根本没有底。 也不知道这空泛的劝谏能不能起到作用? 商商静静站在院中面向着长安城的方向,极目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屋脊上清澈明净的天空,而远方的那一片风暴此时却还没有丝毫的征兆。 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如今几乎每天都有长长的车队通过各个不同城门进城,沿着主道朱雀大街转进各人府邸的路上,那五颜六色的各种煊赫仪仗看得见多识广的老人家们都叹为观止。 随着众王公府邸陆续的大开中门迎回它们的主人,原本就已十分繁华的长安城被这些忽然多出来的王公贵人们搅得更添了几分沸腾的喧嚣。 位于房府右侧的高阳公主府在这样的喧嚣中倒显得低调了起来,原本最爱出府冶游的高阳公主如今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一向停在门前等待公主随时征用的五色云缦车也不见了踪影,那紧闭的府门和萧条的模样竟是让人颇有些唏嘘。 当李恪扶着妻子的手再次站在公主府门前时,看着仍旧是无人照看的府门,原本不错的心情陡然沉了下来,眉头也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王爷!”察觉了李恪的不快,吴王妃的手略微一扯他的衣袖,柔声轻唤道,“公主生性倔强又兼突遭重创,一时难以想通也是有的,王爷千万有些耐心,莫淡了兄妹情份!” 李恪转头看向身侧脸现忧色的妻子,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见丈夫的表情有所好转,吴王妃这才放下心来,侧身令身后的侍婢拾阶而上,至府门前叫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三章 词穷 与府门外的冷清萧条相比,高阳公主府的内院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绕过一道五凤朝阳照壁,又穿过了一扇雕镂精美的汉白玉牡丹怒放垂花门,跟在垂髫小环身后的李恪夫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一切与他们心中的想象大相径庭! 偌大的正厅里灯火辉煌,高烧的红烛丝毫没有受到外头日光的影响,馥郁浓烈的龙涎香无声的鼓动着人们的欲望,垂地的霞影纱随风飘舞散发着朦胧靡丽的气息。 厅中的男男女女们早已是东倒西歪没了正形。一片放浪的嘻笑声里,酥胸半露的歌姬们莺声呖呖,坐在醉眼朦胧的男人们身上撒娇弄痴的说着让人面红耳热的情话儿,男人们则是借着酒意不时的上下其手,让怀中的美人儿越发的娇艳欲滴。 当李恪和吴王妃站在这一片香艳的厅门口时,看到的正是坐在主位上的高阳醉眼迷离的模样,看着座下的人们在这厅中剥去了平日的正经严肃,反而是露出了和平常人一样的充满欲望的眼神,高阳咬着唇“吃吃”的笑得花枝乱颤。 站在高阳身后的琉璃有些无奈的看着放浪形骸的公主,这一厅的人全醉成了这副模样,其行为之大胆着实是让她看着脸红不已,可却又不能扔下早已醉倒的公主不管,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公主身后,等着她召唤。 “高阳!你这是在做什么?” 挂着一脸寒霜,李恪拂开了吴王妃拉着他衣袖的手,大步跨进厅内,冷冷的喝声在满是热气的厅里回旋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嘻笑都打回了肚子里。 满厅里的人顿时呆在了当地,男人们个个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女人们则是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个闯进厅来的不速之客。 “三哥?!”高阳带着些惊讶和欣喜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李恪没有接话,只是用冷冷的眼神一一扫过了厅内坐着的人,有的人他有些印象,有些却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只看这些人个个一身绫罗就可以看得出来都不是身份低下之人,而他有些印象的那些人,更仿佛是朝中某部官员,李恪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琉璃上前两步将高阳摇摇晃晃的身子扶了起来,绕过面前的长案,踢开扔在地上的空盏,一步一晃的走到了李恪的身前。 “三哥!你来了!过来喝两杯吧!这都是朝中各部的大人们呢!” 高阳作势的朝着厅里坐着的人们一挥手,险些将扶着她的琉璃扫到了地上,脸上仍带着些醺然的兴奋。 吴王妃紧跟在李恪的身后踏进厅来,看到这一室狼籍不禁面上一红,偷眼看李恪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忙抢上两步,站到琉璃身旁,扶住了高阳的另一侧肩膀,开口道: “各位大人!公主如今已是酒醉难醒,无法继续招待各位大人欢宴,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同她计较,我这就安排下人送各位大人离开。” 坐在厅中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认识吴王的在他一进门时便已认出了两人,自是不会得罪李恪,余下几个虽不认识吴王,但也在听到高阳那一声三哥时反应了过来,又见李恪面色难看,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敢出声。 谁知随后进来的吴王妃却并不以身份压人,反而和颜悦色一派温柔,这让一众人等心中原本的不满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倒是生出了些许羞惭。 一时间拱手的拱手,作揖的作揖,不到片刻便随着进来侍候的下人们走得一个不剩,便是那些身段妖娆的歌姬们也都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看着自己兄长一脸的不悦,高阳原本的醉意此时也渐渐消散,又见一厅的人在李恪的冷空气下走得一个不剩,更是心中不快。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做什么赶走我的客人?”伸手推开琉璃和吴王妃的搀扶,高阳凑近李恪道。 冷着脸的李恪看着眼前仍不住摇晃着的高阳,又扫了一眼穿梭来去收拾着东西的仆妇,气得从鼻子里哼出了一道冷气,扶过被高阳推得一晃的吴王妃,慢慢出了厅,往高阳居住的内院行去。 听门上报吴王来访的秦妈妈紧赶慢赶的赶到厅门时,正撞上了出门来的李恪夫妇,忙不迭的上前行礼: “老奴秦氏,见过吴王殿下,王妃殿下!” 李恪站在阶前,看着赶得气喘吁吁的妈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一旁的吴王妃有些歉然的向秦妈妈点了点头。 秦妈妈是宫中老人,身份并不同寻常仆妇。此时虽然面上有些尴尬,但对吴王丝毫不给面子的行为却并不介意。 公主这几日的行止委实是太出格,她规劝多次却总是不了了之,如今她倒希望身为兄长的吴王能够对公主有所制约。 看着李恪一步不停的转过垂花门,却没有转向外院,秦妈妈终于是松了口气,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吴王转身就走,不过看来吴王还是很看重这个妹妹,并没有弃之不顾的念头。 随后扶着琉璃的手走出正厅的高阳看着李恪的背影不满的噘了噘嘴,秦妈妈摇了摇头微叹口气,接住她另一边的胳膊,将她扶住,三人跟在李恪的身后也往内院行去。 当先一步走进高阳的寝房,站在屏风外间的李恪背着手不停踱步,紧皱着眉头的脸上一片一触即发的怒气,吓得一旁的吴王妃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唯恐触了霉头。 高阳浑不在意的挥手示意小婢上茶,自己却扶着琉璃的手坐在了圆桌旁,伸出一只手支住了下巴,看着来回踱步的李恪。 秦妈妈看了看房内形势,招手叫了琉璃,两人互视一眼,退出寝房带上了门。 待到屋内再无外人,李恪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冲着高阳吼道:“你请了这一屋子男男女女,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非得让御使奏你一本你才高兴?” 吴王妃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冲到高阳面前的李恪,却被他一个眼神吓退了开去。 “三哥!你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请客吃饭,有什么大不了的?”高阳瞪着无辜的眼看着李恪,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你……你请这些人来,喝酒、狎妓,还想要做什么?再怎么说你毕竟也是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李恪气得指住了高阳的鼻子,这个妹妹一向骄纵,可他却从没想到她会是这般放浪形骸之人,竟然真的可以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种聚众……之事! “女人?女人又怎么了?女人一样可以做男人能做的事!”高阳看着李恪满脸的怒气,不由也激起了她心头的怒火:“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所以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夫婿,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我明明喜欢他,可也不能留在他身边,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我就活该要受这般折磨么?” 豁然站起身的高阳毫不示弱的瞪着李恪,大张的杏眼中满是盈盈水光,那被她深深压在心头的痛再一次翻涌而起,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当初他们都说我该忍,为了他,我忍了!可是最后怎样?他离开了我!”高阳深吸了一口气,昂首继续道:“好吧!离开就离开,只要他好好的!可是现在怎样?现在他死了!死了!” “我不会再听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了!既然天下人都不想我好过,那我也要让所有的人不好过,他的仇我一定会报!这次我不求人,我靠我自己!” 高阳嘶吼着,满脸泪水直视着李恪,仿佛他是最切齿痛恨的仇人一般,恶狠狠的瞪着他。 李恪震惊的看着这个一脸绝望的女子,半晌不能言语。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一直都围在他身旁转悠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原来自己方回长安时所说的话她半分也没能听进耳里!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的死已经带走了她脑子里残存的所有理智,让这个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女人陷入了真正的疯狂! “高阳!没有人不让你报仇!你不要这样!冷静些!”吴王妃不舍的看着高阳,试图拉住她的手给她些安慰。 从她嫁给吴王开始,这个美丽又骄傲的小姑就一直表现的非常友善,虽然她身旁的不少贵妇人都说高阳生性高傲,可作为吴王妃的她却从没有见到过高阳颐指气使的模样,相反的,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儿。 “高阳!就算你要报仇,可你大宴朝中重臣,涉及之广遍及六部,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李恪被吴王妃的话打断了思绪,想了想开口接着道:“若是你真有心报仇,我传信叫宇文过来,你有什么事交给他去办,定然能如你所愿!” 高阳让过了吴王妃伸过来的手,随手拭去了脸上的泪,吐了口气,轻笑道:“三哥!不用了!我有我的法子,你不用费心,若是真有要用人的时候,我再找你开口。” 看着高阳绽颜微笑,李恪却并没有放下心来,虽然高阳口中说得轻松,但这样忽喜忽悲的情绪变幻着实是让他心头发寒,看着高阳的脸色也再度变了变。 “高阳……”李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早已词穷。 不知道房州的房遗爱能不能帮上些忙?想到那个不着调的男人,李恪毫无信心的摇了摇头。 也许,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自己多盯着她些了,若是实在不行,便向李治请求带高阳去他的封地住一段吧!相信时间长了总会淡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四章 路上 除服,亦称“除丧”、“脱服”。俗称“脱孝”。古代丧礼仪式之一。即除去丧礼之服。亲族中,按五服制度,各人所服及服期不同,除服时间亦先后不一。服斩衰者(孝子、子妇、承重孙等),除服最迟,须待二十七月禫祭时除去。除服后,素服终月,始改常服。 《礼记.丧服小记》:“故期而祭,礼也;期而除丧,道也。”《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葬毕,皆除服。” 《宋史.礼志二八》:“孝宗居忧,再定三年之制。其服:布冠、直领大袖衫、布裙、首致、腰致、竹杖。小祥不易服。大祥礼毕,始去杖、去致。禫祭毕,始服素纱软脚幞头、白袍、黑银带......二十五月而除。三年之内,禁中常服布巾、布衫、布背子。” 虽然历朝历代对于人君守孝制总有这样那样的权宜之策,但是对父皇极为尊崇的李治仍然是选择了三年除服这个最长的时限,哪怕是大朝服上不能完全采用素色,也仍然在滚边和冕式上采用了黑锦作为表记. 浩浩荡荡的出行车队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前行,黄土净街的路面上被各种各样的云头车、五色云缦车、油壁车压出了一道道浅浅的车辙,队伍的前后,不时有一队队御林军护卫骑着马逡巡来去,确保着这一行人的安全. 出了金光门一路向西北,众人的目的地昭陵远在礼泉县境内,这次的大祭,李治得带领着皇族中人并朝中文武大臣长途跋涉,赶在三月三正期前到昭陵祭祀. 皇帝的御辇行驶在最前方,因入春方换上的明黄薄绢围幔将整辆高头车罩在其中,隔绝了外界窥视的目光. 斜倚车中的李治透过薄绢看着车外的动静,一旁的小成子低垂了眼坐在小杌子上,照顾着手边的炭炉,不时的替李治放在小几上的茶盏添上几口热水. 与李治的关系有些紧张的王皇后并不在这乘龙辇上,而是带着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桃枝坐了一辆凤辇,紧紧的跟在李治的龙辇之后,唯恐被他甩了开去. 而两乘大唐至尊的人所坐的车后,便是长长的一路按品制排列的各等王公大臣,除了少数几位开国大臣,比如卫国公李靖,因年纪实在太大只是派了小辈随行外,其余的王公全数跟在了这一列车队中. "公子那边有没有信来?"李治从窗外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自从李彦回了长安,有了他和王起在身边,李治的耳目比往日灵动了许多,很多不方便或者不周全的事如今都能够有了妥善的解决,这也让李治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他便又担心起了李默的安全. "还没呢!昨儿才有信到,没有这么快呢!"小成子从小几下的储柜中端了两盏点心出来放在李治面前,低声回道. "唔!"李治不置可否的吞了茶水. 昨天那封信来的时候他正在听李彦报说吴王去高阳府中的情形,据说李恪最后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高阳府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看来还是得想法子将人手安插几个进去才是,不然的话,连发生了什么事都弄不明白,他要李彦回来做什么呢?干看着么? "皇上!"小成子扫了眼李治,见他面上并不如何沉重,斟酌了一下便轻声道:"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您多少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吧!要不要小的去传皇后娘娘过来?" 李治被小成子的话说得一愣,随即便笑骂道:"你个滑头!什么面子?是她跟前的人求到你面前了吧?说!得了多少好东西?" 小成子陪笑着道:"皇上!小成子一个阉货,虽是贪财了些,好歹从没坏了皇上的大事,还请皇上宽宏,别与小人计较." 看着小成子一脸媚笑,李治的脸上也露出了笑脸:"怕什么?朕又没有怪罪于你!有人给你就拿着,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用不着朕教你!" "是!小成子明白!"小成子紧赶着往李治面前添了点水,这才躬着身道:"大选在即,皇上您还是得给中宫几分面子,不然,万一那位做起梗来,您也不方便不是?" 为着李治的利益和自己已经吃进口的东西,小成子少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劝说. 虽说想到王皇后好好一个正宫娘娘做到了这份上,也着实是有些替她可惜,但是没法子啊!谁让她拢不住皇上的心呢? "好了!啰嗦!"李治挥手不耐烦的打断小成子的话. 其实他也知道小成子说的话有道理,采选虽然是由他下旨,但是具体事宜却是由内廷和主持后宫的皇后操作,若是王皇后真有心在这些事上跟他打擂台,虽然他并不怕,但也有些麻烦. "去!叫个人宣她过来."考虑再三,李治还是勉强开了口,不过脸上却有些不甘. 见李治面上不好看,小成子正后悔自己多话,却冷不丁听得李治叫他传人,当下喜出望外,两步蹿出车辇,冲着外面嚷了一声. 不多时,便见一骑御林军护卫往后面紧跟着的凤辇传令去了. 过了不过盏茶时间,龙辇内便听得两声轻叩. "进来吧!"李治开口道. 龙辇的门开处,王皇后身着一袭全副皇后正妆,一看就经过刻意打理的乌云般秀发间一枝闪耀着华光的金凤累丝珠钗轻轻摇曳,垂手肃立在车辕旁,静静的看着车内的李治. "臣妾叩见皇上!"见得门开,王皇后慢慢踏前两步,进到门内向李治行了一礼. "行了!起来吧!"李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示意她在一边坐下. 王皇后略有些迟疑,可看着李治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经过了这段长长的煎熬,原本珠圆玉润端庄贤淑的王皇后显得有些清瘦和木讷,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眼角竟有些微垂了下来,红润的珠唇也微微有些泛白,配上那发黄的肤色,竟让她的整个人显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死气和老态. "听小成子说你那车里没有备银霜炭,你这段日子身子又不好,就在这龙辇里待着吧!"李治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恍然想起了当初刚刚成婚的时候. 若是她不是那样是以王家为念,甚至不惜损国利家,他们两人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王皇后受宠若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黑亮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在防备着他下一刻立即翻脸一般,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应了一声:"是!多谢皇上!" 长长的一列车队中,李恪那辆低调的四爪青龙油壁车和高阳的五色云缦车离得并不远,刚一起行的时候,高阳便借口气闷,将房遗爱扔在车中自己却跑到了李恪这里,与他夫妻二人作伴. 此时三人透过薄纱窗看到御林军将皇后请上了龙辇,李恪不禁想起了朝中盛传皇后失宠的流言. "皇上对皇后想必还是有些情分在的,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恩情,怎会说厌便厌了?"看着李恪狐疑的模样,清楚他所想何事的吴王妃柔声说道. 高阳盯着龙辇看了半晌,拈了小几上的一块云片糕入口,嘴中却发出了一声冷哼:"失宠不失宠都不由咱们说了算,咱们看着象是受宠,也许人家正在龙辇里跪着呢!这世上哪个人不是打落了牙和血吞?" 见李恪愕然的看着出语刻薄的高阳,吴王妃却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微叹了口气. 高阳的这句话并没有说错,李恪作为男人也许感觉并不明显,可当初若不是她对李恪与武媚娘的事百般隐忍,也许……就不会有今天李恪对她的一心相待了. 只看这次回长安他一个侍妾也没带,再加上这几日两人间渐渐滋生的默契,这其中甘苦隐痛实不堪与外人道! "三哥!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久不在长安,不知道其中情况,你看着吧!待到采选的时候,看到那些貌美如花,才德兼备的世家女,有得这位皇后娘娘哭的!" 兴许是李恪的表情太过夸张,高阳只得拍了拍手掌上云片糕的碎屑,接了一句. 关于采选的风起云涌,李恪刚回长安因此并未听闻,当然也不知道光是世家送出的那些族中美貌女子便已是让人听着咂舌. 更何况此届乃是先帝驾崩后当朝皇帝的第一届采选,只怕那些憋足了劲想要送女儿入宫搏一场富贵的人也绝不在少数,也难怪高阳会这么说了. "高阳!这些东西……你是如何得知?"李恪看着高阳一脸不以为然,心下不免生疑. 虽说采选不是什么秘密,但她一个已嫁公主,若不是刻意去打听,又有谁会没事找她说这些?她又没有适婚之龄的孩儿,打听这些是想做什么? 吴王妃听得李恪之言,心中也是一动,可两人看向高阳时却见她一派自然,并不象是有什么企图的样子,两人心下的疑心便也去了些. "这有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问了两句罢了!"高阳扫了车内的两人一眼,嘴中状似不在意的随口道. 以她的聪慧哪里还看不出两人在怀疑她?只不过出了辩机的事,她对谁都抱着三分防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事不懂的莽撞性子了.对于自己的企图,她自然也不会这般轻易便暴露人前,哪怕是她当年最信任的三哥也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五章 迎接 礼泉县县城的正门处围满了人,除了县令傅全礼正带领县衙里的县丞等人恭恭敬敬的等候在城门处之外,全县的老百姓们也穿上了家里最体面的衣裳,翘首看着城门外的官道。 原因无它,眼见便是清明,皇上带了文武大臣来昭陵祭祀来了! 对于这难得一见的盛事,所有的人都存了三分敬畏却又带着七分兴奋,毕竟人一辈子能见到几次皇帝出巡? 日头渐渐升高,随着天气转暖,这原本还只是觉得暖和的日头渐渐的带上了些让人难受的热力,就在等在门口一身盛装的人们都有些难以坚持的时候,官道的尽头终于看到了人影。 威风凛凛的全副仪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皇帝专属的赭黄在一片黑甲军士中分外显眼,散发着凛然的王者之气,站在城门口的傅全礼全身一颤,当先跪在了地上。 小成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龙辇车辕上,侧耳听着车内的动静,随着一声轻唤,他立即大声冲着跪下的众人宣道:“平身!” 直到长长的车驾驶进城门,再也看不到影子,跪了一地的人们这才慢慢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傅全礼看着车驾前行的方向,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连忙摇晃着肥硕的身躯,一步三晃的紧赶了上去。 待到全部随行的人都在驿馆安置妥当,时间已经是到了未时。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就是李治这样身体极好的也有些吃不消,在龙辇里坐得只觉得身子都僵硬了。 而按例,大祭前的斋戒沐浴三日,更是让这一路上多了几分辛苦。 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已经燃起了檀香,随着袅袅青烟升起,奔波了一路的李治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环顾室内一周,进门处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只黄铜盆,盆边四只黄铜龙首分别指着东南西北四方,一块赭黄方巾正搭在架子上,房间正中一张雕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金边白瓷茶盅,八扇黑檀木架屏风后隐约能看到一张大大的梨木床,床上罩着花纹繁复富丽的蜀锦帐子,被褥整齐的叠在床内侧,细细闻去还能感觉到一种刚刚晒过的阳光味道。 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放松身体坐到了屏风对面的书案前。这样的安排他很满意,比起在宫中的奢华,他对于这种孝期时的朴素反而更觉得适意。 “皇后的寝室安排在什么地方?”李治抚着额头,状似无意的问起了正在整理着他随身物品的小成子。 一进驿馆他就让王皇后退下去安排自己的事,这会儿只怕也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虽说这些事不用他具体去管,但是关键的几个人安排在哪,他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寝房就在您这院子的东边,西边是淑妃娘娘。”小成子想了想回道。 各人住房的安排早有定例,他也不用多操心,自然有其余内监去办,他只需侍候好李治就行。 听到小成子的话,李治也不再问。看来,所有人的位置应该都没什么变化,这样也好,方便了御林军进行护卫。 门内方才静下来,门外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两声叩门声。 “皇上!守陵庄子上派人来了。”门外不知是哪处小内侍的声音,听起来象是还没成人。 “宣!”李治放下撑着额头的手,冲着小成子摆了摆,示意他出去将人带进来。 小成子答应了一声,方拉开门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李默,正要出声,却见李默翘着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些难得的顽皮,不由也跟着笑开了脸,回头对李治禀道:“皇上!人来了!” 随着李治视线的转移,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让他有些惊愕的张大了眼,随即一个止也止不住的笑便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好小子!原来是你!”李治高兴的站起身,毫不客气的冲着踏进门来的李默胸口就是一拳。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李默笑着让过李治的拳头,抬手接住他的手,一闪身间却让出了身后另一个窈窕的人影。 “商商也来了?”李治挑起了眉,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 看到李默肯从九嵕山下离开,他就知道三年孝期的临近,李默对自己的折磨也可以告一段落了,而李默这样舒展的笑容,他委实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皇上不欢迎我么?”商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看着李治和李默仍然和三年前一样的兄弟友爱,她心里也觉得甚是温暖。 在皇族中,这样深厚的血脉亲情无疑是极为难得的! “怎么会?只是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终于肯出来了!”李治将两人让到圆桌旁坐定,小成子为三人倒上了茶水便识相的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屋内坐下叙话。 “三年孝期眼看就到,我是想,庄子上的李老年纪大了,反正是过来见你,不如我来也是一样。”李默笑着解释了一番。 三年的生活虽然清苦,但也让他心中放下了不少事,这个时候坐在李治的面前,他已经可以将过去的不甘和痛苦渐渐淡忘,只记着与李治互为手足的那段美好时光,以及后来李世民对他那份无言的愧疚。 也许,正象商商所说的,他们只是缘份浅了些而已,并没有谁对谁错!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你能来,我很高兴。”李治拍了拍李默的肩,忽然掉转头,向一旁笑看着两人说话,自顾饮茶的商商笑着道:“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三年孝期过后要迎娶商商过门,你准备怎么置办?” “噗!”正喝着茶的商商被李治这突然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嘿!”坐在商商对面的李治忙不迭的跳起来,却仍是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 “这是怎么了?”一边扑打着身上的茶渍,李治一边笑骂着商商。不过是问一句打算怎么成亲,犯得着用茶水替他洗脸么? “谁让你乱说?”商商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珠,脸却渐渐红热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会在三年孝期后嫁给李默,两人也在九嵕山共处了这么久,但冷不丁听到李治这样毫不掩饰的提到自己的婚事,商商还是有些羞涩。 李默安抚的在桌下拍拍商商的手,脸上却是一脸柔情。 这件事他早已想过不止一遍,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和商商说,还得留待回长安后与商商的两位兄长商量。 至于李治这头,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只要是他开口,这位如今当了皇上的兄长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全力支持他。 “这件事和她也商量不来,她的两位兄长都在长安,到时少不得三书六礼去与她的兄长细细办来。” 李默的一本正经,这才堵住了李治想要继续探问的嘴。 商商面颊泛红,见李默竟然有意和李治继续讨论,顿时如坐针毡,转念想到来此的另一个目的,便连忙开口道: “你们两兄弟见面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出去寻高阳说话儿。”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推了门便落荒而逃,直到跑出老远,还能听到从屋中传来的阵阵笑声。 虽说对于李治的话有些恼羞成怒,但是想到两人婚期在即,除了忐忑,商商的心中也止不住的泛着甜意。 低头在路边站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抬眼往周围看看,商商寻了个内侍带路,沿着小径出了垂花门,径直往高阳的寝房行去。 礼泉县只是小县,本来县中驿馆规制并不宏大,但由于昭陵选址在此,因此连带着这间驿馆的规格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原本只是一间占地不足五亩的小驿站,到如今已经成了占地百余亩,其中各处房舍建筑上百间的大型驿馆,这还是因为祭祀所用,省去了不少奢侈的东西。 当商商跟着小内侍,绕过了三、四个垂花门,快要转晕了头时,才踏进了一间单独的小院,高阳公主的寝房就安排在这里。 谢过了带路的小内侍,商商沿着两侧栽满了花木的小径走上门廊,小院内无人守候,冒青的花木独自芬芳。 抬手叩门,听得干燥的木质门板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商商的嘴角带上了一缕涩意,好象也很久没见高阳了。 “谁啊?”门内响起了带着疑问的声音。 “请问高阳公主可是在此?”商商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轻声问道。门内的女子听声音并不是高阳。 随着一声“吱呀”的门响,打开了门的琉璃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一身布衣的靓丽女子,迟疑了片刻方惊讶的叫道:“你是……商商姑娘?” 还算是琉璃跟着高阳跑得多,若是换了个别的丫头来,只怕还真不认识一身布衣的商商了。 商商笑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琉璃,又问了一句:“你家公主可在?” “在在在!公主说赶路赶的累了,正在净房里沐浴呢!您快进来!”琉璃忙不迭的侧过身子,将商商让进了厅里。 小厅不大,只布置了一张跟李治那边一样的圆桌,只不过李治那张是雕着龙纹,而高阳这张却是牡丹,比起李治那边则是少了一张书案,多了一个妆台,极为简单的陈设。 也不知琉璃进去了说了些什么,从小厅后头净房传来的“哗哗”水声,此时已然停了下来。 坐在圆桌前的商商静静的品着茶,等待着高阳的出现。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厅后的门帘忽然掀了开来,一个罩着宽大棉袍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了商商眼中。 “商商!”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看着眼前端坐桌前的布衣女子,高阳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六章 劝慰 雕元宝如意花纹的格子门在商商的眼前缓缓合上,充满着沐浴后淡淡水气馨香的空气在屋子里飘荡。 看着眼前沐浴过后,不施脂粉的脸上透出些许青白的高阳,商商勉强的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轻声道:“高阳!别来无恙?!” 那一双因清瘦显得更加突出的眼象是有了片刻的怔忡,许久后,高阳的嘴角才咧了开来,脸上绽出一个看起来象是欢快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别扭的笑容。 “倒真是很久不见了呢!商商姑娘!” 这一声疏离的称呼突然间便将两人间原本熟稔的氛围拉得无比遥远,看着满脸璀璨笑意的高阳,商商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这是驿丞方才送来的热水,我替你沏壶茶来。”高阳笑着翻开桌上的细瓷茶盏,一边站起身去提门边银丝炭炉上的热水。 没有了琉璃在身边,高阳倒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凡事亲力亲为。 默然的接过高阳递到手边的杯子,商商被动的看着高阳替她倒上了满满一盏热水,沸腾的水冲进细腻洁白的细瓷杯子里,碧绿的茶叶在微加了些盐和姜的浑浊茶汤里翻滚,象是被束缚了手脚的人一般猛力挣扎着,伸展着自己的肢体,试图逃脱这火热的炼狱。 “这茶如何?还不错吧?”看着商商望着茶杯发呆的模样,高阳却只是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高阳……”商商转动着手中的茶盏,犹豫着自己即将出口的话。 揭人疮疤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受人欢迎的事,而当这个伤早已深到刻骨的时候,也许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会知道一旦揭开后所要面对的后果。 高阳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僵硬起来,商商的欲言又止令冰雪聪明的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掩饰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高阳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 “你是跟李默一起来的吧?是来叩见皇上么?”高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清幽的声音仿佛还带着些沐浴后的水气。 “啊?哦!是的。”商商眨了眨眼,慢半拍的答道。 该怎么跟高阳说起辩机才不会引起她的反弹,商商直到现在也没想到个稳妥的办法,此时的她无比痛恨自己的笨拙。 “怎么样?可见过皇上了?皇上如何说?”高阳刻意的将话题引向它方,回避着商商可能会脱口而出的话语。 “皇上并没有说什么,一切自有礼部的众位大人做主,依足规矩便是。”商商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高阳的眼睛。 聪明如她,哪里会没有发现高阳特意的顾左右而言它?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的! “高阳!”商商果断的出言,打断了高阳即将出口的话,“其实,你应该清楚我为何会来寻你。” 商商的话一出口,高阳的面色便陡然间变得灰白起来,僵硬的面色仿佛是凝固了一般,透着槁木死灰般的神气。 “我不清楚!”高阳斩钉截铁的回道,昂起的下巴倔强的冲着商商,“我也不想清楚!如果你是来劝我的,那我奉劝你还是省省吧!” “辩机离开长安前曾有一言托付于我。”商商看着高阳倔强不肯面对的表情,终于说出了一直含在嘴中的话。 屋子里的空气在商商这一句话出口后的瞬间便凝结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子里蔓延,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高阳披散在肩头的黑发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一般,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起来。 “辩机此去山遥路远,也不知何日方能回转,她……又是个执拗的,若是贫僧有一日不在了,还望施主能看顾她一二,贫僧在此先行谢过!” 低柔婉转的声音仿若流水般将辩机当日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原了出来,商商看着心碎欲死的高阳,心头充满了怜悯。 同为女人,痛失所爱的痛苦她虽然未曾感受,但李默当日重伤垂死时她的心情想必与高阳此时也并无二致,是以商商此时格外能理解高阳的痛苦。 “够了!够了!”高阳死死的捂住了耳朵,尖声叫道:“看顾?看顾有什么用?他都不在了,我还要何人看顾?” 商商抢上一步,箍住高阳的身子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低喝道:“高阳!你冷静些!这里是驿馆!” 高阳死命的推开高阳的束缚,双眼死死的瞪着商商,绝望的泪水终于在此时滑下了面颊:“他要你看顾于我?既然有心,他为何不自己看顾?却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世上,看着那些人的丑恶嘴脸,看着那个脑满肠肥的猪一般的男人糟蹋我!作践我!” “生死有命!高阳!没有人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你又如何能怪他?”商商扶住高阳摇摇欲坠的身子,强行的将她架到床边,按着她坐下。 高阳的情绪实在是不乐观,这样忽笑忽悲的模样让商商不寒而栗,那张素白的脸也因为这样大喜大悲的表情而显得分外扭曲怪异,透着莫名的诡异。 “是的!没有人希望事情变成这样!”高阳的声音有些飘忽,而随之而来的一句却让商商彻底的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可是……事情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高阳死气沉沉的眼定定的转向商商,冷冷道:“商商!你是见过他的,他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不应该背负这样的苦,不应该受这样的痛!” 高阳紧紧的拽住商商的手,轻轻道:“所以,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高阳!”商商皱紧了眉头。 高阳的情绪实在是让她忧心,哪怕她在后世并没有学过什么心理学或者别的,但看到高阳的这副样子,她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在这世上又没有什么心理医生之类的,象这样的痛楚只能凭她自己熬过来! “辩机既然将你托付给了我,不论如何我总不能放任你不管,高阳!若你还念在往日我总算是帮过你的份上,能听我一句么?” 商商不动声色的将手掌与高阳相对,悄悄的渡过去一缕真气,试图帮高阳理顺体内混乱的气息,心中一边暗自祈祷这个法子能够稍微奏效。 “辩机随团出使吐蕃,虽然遭遇不测,但不管他在何处,我都深信,他会希望你过得平安喜乐,高阳!你忍心让他死不暝目么?” 一句死不暝目,似乎正敲中了高阳心中的弱点,原本状若疯狂的她,模样也有了些微的收敛,看向商商的眼神难得的有了一丝清明。 “高阳!” 正当商商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呼唤。 “公主!吴王殿下和驸马爷来了。”琉璃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响起,倒是让门内的两人惊了一跳。 坐起身的高阳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确定没有失礼的地方,这才命门外的琉璃打开了门。 “商商?”一脚踏进门来的李恪方一站定便惊讶的喊道。 才进门的他一打眼便看到了面前荆钗布裙,一副农妇模样的商商。 虽然此时的她脂粉未施,衣裳也不过是粗布,然而那无意中眼波流转的风情却象是一道闪电劈过了李恪的心头。 几乎是在一眨眼间,他就记起了这个惊才绝艳、貌美如花的灵慧女子! 眼见得劝慰高阳的计划功败垂成,商商不由得有些懊恼。但是眼见得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闯进房来,即便是再不情愿,她还是垂下了眼睑,规规矩矩的裣衽为礼,恭敬的道:“民女商商!见过吴王殿下,驸马爷!” “起来吧!”李恪好不容易从发愣中回过神来,有此尴尬的笑道。 “三哥!”斜坐在床畔的高阳站起身,朝着李恪笑了笑。 一旁的房遗爱几乎是在第一眼看到商商的时候便没忍住发直的眼睛,直到商商在李恪的虚引下坐了下来,这才缓过了神。 而发现了这一点的其余三人都禁不住眉头一皱,有了这样一个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糊涂男人,也难怪高阳会瞧不上他了! “商商姑娘这一向可好?”李恪客套的打着招呼。 原本他是打算叫上高阳一起出去走走,也顺便能让她散散心的,着实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商商。 “多谢王爷关心!商商一切都好。”商商微低了头答道。 她不喜欢李恪看着她的眼神,不管什么在他眼里都象是待价而沽的货物,被他细心的分成了三六九等。 “哎呀!商商姑娘可是稀客,好容易到了咱们这里,怎么也得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啊!”房遗爱咧了嘴夸张的道,眼中的视线却毫不客气的扫遍了商商的全身,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 “看好你自己的嘴巴,少来招惹我的客人!”高阳看了一眼房遗爱,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臆想。 商商强压下心头的厌恶,站起身来道:“既然吴王来请公主出去散心,那民女便告退了。” 高阳看了看商商,又看了一眼房遗爱脸上让人生厌的色相,终于松开了手,转头对李恪道:“三哥既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商商,我改日再去寻你玩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七章 借步 冗长而沉默的队伍在昭陵的陵道上无声地行进着,眼看便要升起的旭日在山头一侧映出了半山红霞. 经过了一连串的沐浴斋戒的仪式,由李治领头,所有的王公们全都跟在他的身后,从山下的下马石处往山上徒步而上. 李默和商商果然如李治所言,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只不过中间还隔了一个王皇后,这让几人说话变得有些不方便,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出于对先人的尊重,在祭祀的过程中确实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李治的身上穿着全套的大礼冠冕,因是祭祀完后才会除服,是以这套大装上全都用了黑锦滚边,倒比一身刺目的赭黄多了些庄重少了些张扬. 跟在他身后的王皇后也是一身盛装,头戴九凤珠冠,虽未佩艳色宫花,但是点翠簪子玉步摇却插了不下三四支,将满头青丝遮盖的一丝不露,眼角也因珠冠的束缚而微向上吊了些,配着她略有些发冷的眼,隐隐透出些让人不舒服的跋扈之感. 李默和商商也按李治的要求换上了隆重的礼服,襦服的宽袍大袖让已久不曾这样穿着的商商颇有些不习惯,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会踩着了自己的袖子,那就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随着红日高升,快要走出一身汗的李治终于踏进了祭殿.跟在李治身后的王皇后也微松了口气. 虽说她的身体并不算差,可是经过这段日子以来的打击,不思饮食的她倒是真的虚弱了不少,若是再不到地方,她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若是真在祭灵的时候晕倒,只怕到时不止李治要问罪于她,自己家里人脸上也不好看. "开始吧!"李治微微侧了下头,示意李默上香,自己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上稳稳跪下,双目直视着大殿正中的先帝先后金身像. 李默会意的朝着殿外招了招手,小内侍们抬着各类祭品鱼贯而入,架轻就熟的将三牲摆上了几人面前的供桌,又将其余果品摆在侧向的几张供桌上,这才无声的退了出去跪在殿外陵道两侧. 商商上前两步,替站在案侧的李默拈出了六炷香,交给李默点燃,这才分别递给了跪着的李治和王皇后. 做完了安排好的这一切,李默和商商便后退两步,跪在了两人身后. 三跪九叩过后,李治起身将香插进了香炉中,退后重又跪下,这才开始了祭祖礼文的宣读,长长的祭文晦涩而艰深,即便是早已听过好几回,仍是让一旁的商商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跪拜的王公们从大殿内一直排到了外面的陵道上,各色品级的王爷、国公们哪怕是顶着一头烈日,也不得不安安静静的听着李治慢条斯理的念那篇祭文. 跪在一众陪同先帝的功勋大臣之后的李恪伏下身看着眼前平展光滑的青砖地面,看似神情专注的盯着一道细细的砖缝,可细细看去却可以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焦距,象是直愣愣在发呆一般. 一身大装跪在距离先帝金身像最近的地方,曾经这个位置也是他的梦想,可如今实现梦想的是别人,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呆呆的看着听着. 槛外的吴王妃看不到李恪的表情,但从他有些发僵的背部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禁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 昨天他去了高阳的屋里回来后神色便一直有些不对,问他却又不肯说,只笑着说:没事!可她与他共同生活多年,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回避? 他们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了,若是李恪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于孩子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象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就在商商以为这篇祭文永远没有结尾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李治的声音拔高起来,在一个感叹般的钦此之后,漫长的跪礼终于结束. 随着李治站起身,跪在殿门处的小成子一声高喝:"平身!"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过之后,跪在大殿内、陵道上黑压压一片的人这才先后站起了身. 站直了身体的李治和李默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面前栩栩如生的金身像. 过了今天,李默就要离开九嵕山了.这里就只会剩下了李氏一族的族丁在这里看守着这冷寂的昭陵. 李恪神色复杂的看着默契十足的两兄弟,脚下往前踏了一步,最终却还是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身侧担心的看着他的吴王妃,什么也没说,昂着头随着紧挨李治和李默的长孙无忌与禇遂良并一众瓦岗旧人退出了大殿. 王皇后扶着跪得发软的膝盖站起来,本待上前同李治说些什么,却正看到李治看着金身像无声的侧脸,不由得心下有些发怯。 站在李默身侧的商商看着王皇后面露犹疑,略想了想便走上前,伸出手搀住了她,轻声道:“皇上许是想多待一会儿,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还是不要久站的好,不如商商陪着娘娘退下吧?” 本就有些犹豫的王皇后心下一松,顺势扶住了商商的手,随着她往殿外走去。 待到够品级到大殿里跪着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李治这才脸带笑意的看向李默道:“大祭已完,除服后便随我一同回长安吧!有人侍候着也省得你辛苦。” “无妨,我还想往庐舍中收拾些物件,住了三年,怎么也得看看再走,你朝中事多,尽管先行,我自会去长安寻你。”李默笑着摆了摆手。 住了三年的庐舍中哪怕是一砖一瓦都有太多商商和他的回忆,这些都是他不舍得丢弃的东西,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何时会再回来,若是让他就这样离开,他如何能愿意? 看着李默虽是笑着却显得坚定的脸,李治也不再强求,摆摆手道:“随便你吧!只是不要耽搁得太久,如今朝中多事,有你在我也能轻松些!” 听到李治这般说话,李默不由笑骂道:“我还道你是真觉得我累着了,却原来是少人办事了!” 李治见李默一脸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可不是没人办事了么?你若是不来,朝中的事出了岔子,看你拿什么跟父皇交待!” “去你的!”李默冲着李治胸口便捣了一拳,口中骂道:“接这个烫手山芋的可是你,有了事也是你兜着,关我什么事?” 李治忙不迭的躲过李默的拳头,大叫道:“算我怕你!” 两兄弟在殿中笑闹了片刻,李治这才道:“虽然我跟你说的半是玩笑,但希望你早些来长安却是肯定的,吐蕃内乱,朝中五姓争权,你早些来我也好轻松些儿。”想了想方才就跪在李默身后的商商,便又道:“再说了,你不是还得娶商商么?这三书六礼也得走上半年呢!你若不快些,不怕人捷足先登么?” “三书六礼是肯定要走的,到时少不得要你帮忙!”李默理解的拍拍李治的肩,本想开口问问采选的事,却终是没有开口。 没几天就要回长安了,采选这类并不紧要的事倒是没有必要在这大殿里问。 李治白了李默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话不是多余么?你的婚事我自当为你操心备办,用得着你这般紧张么?” 经过了隆重严肃而又冗长的祭礼,此时方才放松下来的人们正站在陵道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闲话,等待着皇帝从陵上下来。 搀扶着王皇后的商商将人送上了她自己乘坐的凤辇,不等王皇后出口挽留便乖巧的退了下去。 去高阳住处的事被李恪打断,之后的商商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与高阳细谈,而眼下高阳的身旁还有个房遗爱在,商商也就不便去寻她,想了想便去寻庄子上跟来祭祀的人说话。 李恪在人群中一眼扫过,看到独自一人在人群中穿行的商商,想了想对身侧的吴王妃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几步赶到了商商跟前。 “商商姑娘!” 这一声不高不低的呼唤,在一众人等“嗡嗡”的闲谈中并不起眼,不过却还是落进了商商的耳中。 闻声止步,商商回了头看去时,却见一身暗紫四爪龙袍的李恪排开了身前的人,几步走到了她眼前。 “吴王殿下!不知何事唤民女?”商商扫了一周围,见并无人注意到两人之处,这才不紧不慢的施了一礼。 “本王听闻商商姑娘在九嵕山下守孝期三年,特来谢过姑娘。”李恪笑着道。 他与商商的关系说不上好,此时贸然过来,自己心中也不知道商商会如何反应,只是心中有个事一直想要找人问,却又找不到妥当的人选,不得已之下只得找上了商商。 “不敢当殿下谢字,这本是商商份内之事。”微垂着头的商商并没有看到李恪脸上的尴尬表情,语声淡淡,听不出情绪。 见商商这般淡然的模样,李恪不由有些懊恼。本来是想找个安全点的话题与她说话,却没想她会是这样反应,下面的话却着实是不好开口了。 发觉吴王的迟疑,商商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想深究,既然他不说出来,那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干耗着,还是去找自己的朋友好了。 “吴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商商要去寻几位朋友,得罪了。” 想到就做,商商略微的蹲了蹲身,正打算转头离去,却猛听得背后李恪的声音道:“不知商商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回过头来的商商有些诧异的挑起了眉,李恪?吴王找她借一步说话?这倒是让她有些好奇。 商商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站的地方离人群还有段距离,此时也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便点了点头道:“请讲。” 李恪犹豫了片刻,这才低声道:“我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商商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殿下想打听什么人?” 李恪看着商商的眼睛,一字字道:“先帝遗妃……武才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八章 错过 迎着逐渐升高的阳光看去,山腰处远远的陵道上正悠闲的走着三个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在前的两人一身华服,面上带着模糊的笑意。 站在下马石周围的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清楚其中内情的人们转了头叹息,不甚清楚的人们也转开了视线回避。 商商背对着李恪恍若未闻般默默看了两人半晌,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看似温煦的笑意。 “先帝驾崩已经三年了,吴王殿下!”商商淡淡道。 看着商商脸上温和的笑脸,眼中却满是清冷的寒意,李恪有些不明所以。 他并不清楚在九嵕山下的那几个月中,武媚娘和商商之间建立了怎样同生共死的情谊,而这个时隔三年的探问在今时今日的商商看来明显缺乏了诚意。 “商商姑娘!相信你多少也清楚些当年的往事,是以李恪才厚颜相问,不知商商姑娘此言何意?”微皱眉头的李恪不愿放弃的看着明显带着拒绝的商商。 “往事?什么往事?”商商的脸倏的沉了下来,语声也变得冰冷:“我只是一个司乐,当年便有再多秘辛也与我并无关系,更何况先帝驾崩后我在九嵕一呆三年。吴王!你找错人了!” 不管是当年的商商也好,还是如今的商商也好,对于那位明显与史书有所不同的武媚娘从始至终都是存着一份怜惜的,更何况经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商商早已将武媚娘当作了真正的朋友。 如今李治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排,武媚娘也已经接受了再次入宫的命运,这样的机会对两人来说也许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吴王又跳了出来! 当年的一切商商也许没有李治清楚其中关节,但是在杨妃宫里的那个眼神令她至今难忘,那般的痴迷炙烈!又岂能是说忘就忘?而李恪如今的这个探问对于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准。 “商商姑娘!李恪方回长安,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也不好打听,只希望姑娘看在昔日与武才人的情份上将实情相告!”李恪有些着急的拦住了商商,继续道:“若不是在下实在不方便,也不会来麻烦姑娘!” 两人的这一番争执,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周围的人们却已经有些察觉,一些带着好奇和打探的目光时不时的往这边瞧过来。 商商此时却有些失笑了,看着李恪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嘲讽。 这算什么?事后弥补?都过了三年才想起来问问当初那个一心为了他险些没丢了性命的女子,不觉得太迟了么? “三年了!吴王殿下!你不觉得你问得太迟了些么?”冷冷的推开李恪,商商索性将话里的意思挑明,随即也不待李恪反应便头也不回的往陵道入口处走去。 李治和李默就要出来了,她不想被他们看到与李恪在一起,李治虽不是疑心重的人,但她也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 退一步想,这对李恪也未尝没有好处,至少不会让李治对他感到厌恶,也许在高阳将来的事情发生之时,还能有法子捞他一把,也省得武媚娘难受。 看着商商头也不回的离去,李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当年先帝驾崩,同时也剥夺了他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他的人几乎已经是完全被击垮了,吴王府中所有的事都是靠王妃撑着,就连接母妃去蜀地也是吴王妃一手操办。 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他完全封闭了自己,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一直过了近一年才差不多缓过神来,而那时他的人却早已远在蜀地,对长安已然鞭长莫及。 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但在李恪来说,却绝不是可以拿上台面来与人分辩的理由。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商离他越来越远,而无法说出一句话。 站得稍远的吴王妃看着商商离去,过了片刻才走近了李恪,看着他微沉的脸色,柔声劝慰道:“王爷!商商姑娘若是不愿开口,只怕再问也无用,不如待得回长安后,妾身寻个机会替王爷打探打探,女人和女人终归是好说话一些。” 哪怕是心中再不愿李恪和武媚娘扯上关系,但是看着李恪失望,吴王妃终还是不忍,更何况武媚娘当初确实对李恪多有助益,要她现在过河拆桥,她却终是做不出来。 “也好!”李恪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妻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当初弃武媚娘不顾实在是不应该,也不怪人家甩脸。 “这件事你放在心上便行,不必急于一时,找个好机会再开口,免得弄拧了反而不美。”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李恪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扶着她慢慢往车驾处行去。 回长安后,李恪也曾去感业寺打听,得到的消息却语焉不详,若不是眼前这生死下落不知的状况,他也不会这样着急。 “妾身明白。”吴王妃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陵上两人下来,一众人等这才渐渐分散开来,各自往各自的车马跟前靠去,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要起行。 既然李默坚持不肯与他一同回长安,李治便也不再强求,两人约好了五日后长安再见,便在九嵕山下分了手。 李治径自带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启程回长安,李默则带了商商往住了三年的庐舍而去。 毕竟是居住了三年的地方,其中的一砖一瓦都有两人留下的印迹,那雕花木床,青纱帐子,还有商商替他缝制的衣裳,每一件都带着两人间温馨的回忆。 李大赶着一辆大车跟在两人身后,这一去,只怕短时间两人是不会回来了,留在庐舍里的东西,该带的都得带走。 李默甩镫下马,与商商对视一眼,两人笑着推开院门,站在了即将离开的院子里。 那一夜过后的狼狈痕迹早已收拾干净,铺得平整紧实的黄土透着春天里的气息,偶尔一两棵钻出头的绿草在这一片黄土中显得分外精神。 “我们要离开了呢!”商商看着眼前庐舍的门檐前挂着的没吃完的干菜,不由有些感慨。 “是啊!”李默轻抚着结实的木制门框,手指滑过一道突兀的刀痕。 “你看!这是那天晚上冒出来的刺客留下的。我差点被砍到肩头。”指着手边的刀痕,李默转过脸对商商道。 “你还说!那天若不是媚娘机警,只怕我们俩就难逃了!”商商笑着嗔怪了一句,虽已事过境迁却也不由得心有余悸。 推开自己的屋门,商商将屋中的柜子全都打开来,拿了一块块包袱,把所有的衣物都打包起来,该带走的带走,剩下的便全都包了起来,托李大带回去给庄子上的仆妇们,说不定改改还能让孩子们穿穿。 李默看着商商动手,自己也在屋中收拾起来,他的衣裳没有商商多,倒是书册多了不少,还有不少竹简,全都放在了一个竹制的箱子里,搁在了李大赶来的马车上。 庐舍只得三间,东西也并不太多,只大约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的所有细软便全都收拾妥当。 关了院门出来,李默和商商在院门前站了许久,两人看着这不大的庭院,还有后院那方生了苗的菜田,心中都是浓浓的不舍。 毕竟,这是两人住了三年的家,便是再简陋也是人心中的根。 “公子!姑娘!走吧!这庐舍我会替你们看着的,你们什么时候想来住了便托人说一声,一定提早就给收拾出来!”李大看着两人恋恋不舍的模样,挠了挠头出言劝道。 “走吧!”李默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轻声喝道。 “嗯!”牵过自己的枣红马,商商一踩马镫翻身上去,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三年的家,这才轻声答应一声,一抖缰绳当先奔了出去。 到了庄子上,两人甩镫下马,将马儿交给马厩打理的仆人,这才直接进了庄子。 待得李大赶着车进来,将一些不用的东西和不穿的衣服全都交与了内院当家的主妇,托她送给仆妇们,商商和李默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在自己的院里坐下,李默才看着商商道:“我见你在山下时,吴王似乎与你说了什么,当时人多,也不便问你。” “也没什么,他只是向我打听武媚娘。”略微愣了一下,商商便不以为意的开口道。 这事她不想告诉李治,可却并没打算瞒着李默,就算是他不问,商商也会找个时间告诉他,只不过也会叮嘱他一句不要告诉皇上罢了。 “打听武才人?”李默倒是有些惊讶。 当初李恪落败,几乎是没几天便被先帝所布下的人手紧赶着送到了封地,后来有消息说他极为颓废,。 李默原以为他不会再有心思管以前的旧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寻商商问武媚娘?! “你怎么说?”李默看着商商道。 既然商商没有瞒他的意思,那想必李恪是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了。 商商的脾气他很明白,若是象武媚娘这般真得了她青眼的人,她便是怎么也会想法子护着,就象当初的辩机那般。 “我什么也没说。” 商商皱起了眉,她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事不会完,想到李恪的表情,她有些嘲弄的道:“都三年了才来找,早做什么去了?好不容易现在一切算是平静了,他突然一下跳出来算怎么回事?” 李默被商商的不悦弄得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哈哈哈!商商啊商商!你还真是护短!治若是知道你这般向着他,只怕要笑倒!” “本来就是!”商商悻悻的撇了撇嘴,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是再后悔也追不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九章 聚首 长安城里,一早就打开了门板的厨道,从老板到伙计全都是一脸难以掩饰的笑意。 “嘿!宋妈妈!这是怎么了?” 一大早,刚准备进厨道里替主家订位子的邱管事,一眼就看到了宋妈妈手上拿着的一张大红纸,上写“东主有喜,歇业一天”。 这可是从厨道开业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便是当初二公子成婚,也是大摆宴席,还从未关过门呢! “呵呵呵!我家小姐今儿回来,今天歇业一天,邱管事!得罪了!”宋妈妈一边往门板上贴着红纸,一边冲着邱管事乐呵呵的笑着。 “哟!那这可是喜事啊!恭喜恭喜啊!”邱管事摸了摸颔下的胡须,冲着宋妈妈笑着拱了拱手,接道:“那我就另找别家了,宋妈妈先忙!” 目送着邱管事转身走了,宋妈妈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接着冲里头道:“都快着点,姑娘眼看着就到了,不麻利些,没了赏钱可别怪妈妈没提醒你们!” 一众伙计们听得宋妈妈吩咐,都哄然应诺,个个劲头十足,擦桌抹椅,唯恐漏了一点空处,让姑娘看到了不高兴。 绿袖撑着肚子扶着小丫头的手慢慢走了出来,那明显突出的腰腹即使是一身宽大的裙衫也难以遮掩。 “哎呀!二夫人怎么出来了?快坐下!”宋妈妈眼见着绿袖慢慢的走到前院的厅里,顿时吓了一跳。 “我没事的,宋妈妈!”绿袖靠着桌边坐下,不以为意的笑道。 以前做丫头的时候再苦再累的活儿也做过,如今只不过是怀了孩子,哪里就那么金贵?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你是双身子,可不比以前一个人,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这外头人多手杂的,你还是进去吧!”宋妈妈两步走近绿袖身边,想要将她搀进内院。 “妈妈!眼见着商商就回来了,你就让我在这里等等她嘛!我只是坐着,不会有事的!”绿袖见宋妈妈不依,连忙拉了她的手细声央求。 宋妈妈望了望门外,转过头细看了片刻绿袖的脸色,见她圆润的面颊上有红似白,便也不再强求,只向着站在她身旁的小丫头叮嘱了两句,便撂开了手,自去盯着厅里的伙计们忙活。 屋子里的人正忙成一团,忽然听得门外马嘶声,待得一屋子人回头看去时,却见是上了衙门的苏敏之回来了。 一身七品官服的苏敏之将手中马缰扔给门口迎接的小厮便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厅中一脸失望的看着他的绿袖,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怎么?见到为夫回来,不高兴么?”苏敏之笑着打趣道。 “你说什么呢?”绿袖窘得脸上发红,嘴里却道:“你有什么稀奇的,天天见!商商走了这几年,还是上次过年前回来过一次,这回好不容易能在长安定下来,我当然更稀罕她了!” “知道你等着她呢!”苏敏之笑着捏了捏绿袖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这不是跟衙门请了一天假了么?我陪着你一起等她。” “请假?不会被上官责问吧?”绿袖本还窘着,脸上淡淡红晕仿若初升的霞光,此时听得夫君说请假,却又不免替他担心起来。 “无妨!我自进衙以来从未因私事请休沐,此次是首次,上官不会说什么的。”苏敏之摇头道。 “那就好!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礼部文职,虽是清闲,但总是名声在外,还是按规矩来的好。”后门处推着轮椅出来的苏睿之听到弟弟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哥!你也出来了。”苏敏之见兄长出来,忙走到他后头推起了椅子,将他推到绿袖坐着的桌前。 “小妹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得来迎接才是。”苏睿之笑着道。 宋妈妈见三位主人都坐在了厅里,忙叫了一旁的小伙计端了茶水上来,笑着道:“大公子!二公子!怎么都出来了?姑娘只怕还得一会子才到呢!” “得了信知道她今天回,叫我怎么坐得住呢?”苏睿之不以为意的笑道。 自从得了商商的信知道她会在今天到达长安,一家子人便再也坐不住了,这可是三年来第一次能安安心心的知道她回来,再也不会走了。 “也是!姑娘在九嵕一呆就是三年,咱们谁能不想她?”宋妈妈说着,眼圈便不由得有些发红。 虽说她和绿袖不同,不是从姑娘进云水坊便跟着她,但也算是跟了她许久,对于商商的心软善良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好不容易她能回来了,她的心里也算是能松了一口气。 几人正坐在桌前说着些当年的旧事,忽听得门外待客处一片喧哗,荣升了掌柜的小六子两步跨了进来,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大公子!二公子!二夫人!宋妈妈!姑娘回来了!” 苏睿之和苏敏之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难以遮掩的喜色,绿袖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的宋妈妈忙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接妹子。” 苏敏之按住自己妻子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这才推起了一旁的兄长,往门口行去。 站在马车边的商商抬起手遮住了射到脸上的阳光,看着门上的黑底金字大招牌,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 将马缰随手扔给了一身锦衣的小六子,商商大步的往门内走去。 三年了!终于能够回来了! “小妹!”两声呼唤几乎合成了一声。 闻声看去,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脸上都是一脸激动。 “大哥!二哥!”商商快步走上前,在苏睿之的轮椅前蹲了下来,脆声唤道。 “哎!回来就好!”苏睿之看着商商脸上灿烂的笑容,禁不住一阵感叹。 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那个一个人扛起了一切的小丫头,终于是回来了! “快进屋吧!绿袖还在里头等着你呢!”苏敏之一把拉起了商商,冲着屋内努了努嘴。 一说到绿袖,商商也反应了过来,往屋内张了张,笑道:“我正想她了呢!也不知她如今是什么模样?我还要看看我的小侄儿呢!” “商商!”听到商商那久违的清脆声音,绿袖再也忍不住的叫了出来。 跟在苏家两兄弟身后进了门的商商,一眼便看见了绿袖那个大得夸张的肚子,不由得大声叫道:“哎呀!你慢着点!” 一边叫着,商商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前去,托住了绿袖伸出的手臂。 “这就是我那个小侄子吧?” 商商敬畏的伸出手,轻轻的抚上绿袖挺起的肚子,生怕弄痛了她似的,转过脸看向苏敏之,寻求着他的肯定。 “是啊!再过不到两个月,你就要做姑姑了!”苏敏之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妹子,脸上带着即将为人父的自豪。 “绿袖!我跟你说,要是二哥有什么对你不好的,你跟我说,我来教训他!”看着绿袖的肚子,商商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绿袖本来笑着的脸,在听到商商这句话后忽然变得绯红,不好意思的埋怨道:“你说什么呢!” “我这是帮你呢!”商商笑着打趣道:“不过,看起来好象不用我多事啊!” 话一说完,不等绿袖发难,商商便大笑着跳到了一旁,搂着笑眯眯看着众人的宋妈妈大叫道:“宋妈妈!我回来了!你要做好吃的啊!” 宋妈妈一个不防被她搂了个正着,咧着笑得合不拢的嘴道:“好!好!好!宋妈妈这就给你做,你爱吃什么咱就做什么!” 几人说笑着往内院走去,商商扶住了绿袖便不肯放,直嚷着要亲自侍候苏家最有功劳的女人。 苏睿之和苏敏之二人跟在她们身后,一脸难以掩饰的笑意。 众人在商商住处的耳房里坐下,宋妈妈便去了厨下,亲自收拾菜肴,预备中午的午饭,苏睿之兄弟两人陪着商商坐着闲聊,绿袖也端了一盏蜂蜜茶在一边相陪。 “李公子怎么没送你回来?”苏睿之上下打量了轻松无比的商商一眼,轻声道。 “哦!他直接回别馆了。”商商不以为意的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热巾子,将一路的风尘略做打理。换了个热手巾,商商接着道:“进了城门我们就分开了,他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回来了。” 挥了挥手,让小桃下去了,商商便坐回了原位,喝了一口茶水。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苏敏之有些着急的看着慢条斯理的商商,不顾绿袖在他身旁一直拉着他的袖子。 “说什么?他要跟我说什么?”商商有些不解的看着两位兄长,绿袖的小动作可没逃过她的眼睛。 “小妹!”苏睿之象是有些不好开口一般,但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你在九嵕陪了他三年,难道……他就没个说法么?” 苏睿之这话一出口,苏敏之和绿袖的眼睛便全盯到了商商脸上,生恐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噗!”商商刚进口的一口茶在听到苏睿之话的同时喷了出来,酒出满天水珠。 “咳咳咳!”半是尴尬半是呛的,商商连咳了好几声,这才面上涨红的张嘴道:“大哥!你放心好了!会有结果的!” “那就好!那就好!”苏睿之听得商商这有些羞涩的表示,这才松了口大气。 虽说李默对他们家一向多有照顾,但是有些事,没有定下来之前,总是让人七上八下,眼下两人又回了长安,这次若是再不定下来,以后商商就有得苦头吃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章 进宫 这里是一个寂静的街角,繁华长安的喧嚣丝毫没有打扰到这里的宁静,高高翘起的褐色飞檐和精雕细琢的嘲风兽无不显示着这栋宅院主人的不凡。而紧闭的朱漆铜钉大门更无声的昭示着主人的尊贵。 当骑着马站在这座久违的宅院门口,李默竟恍然觉得象是已相隔了一世之久一般。 刚进了城他就和商商分道扬镳了,所有的东西他都带在身边,商商只需要回厨道就好,其余的事情他会解决。 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李大,李默冲着他笑了笑,翻身下马,上前叩响了门环。 很快,大门的旁边就打开了一个小角门,一个戴着方帽的中年人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待看到脸上一道深深伤痕的李默时,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公子回来了?怎么也不事先让人通知一声,小人也好告知李护卫去城门口接您!” 中年人打开小门,忙不迭的跑出来,一边冲着门内招呼一边赶紧接过缰绳,不过一会儿,门里紧跟着跑出来了几个小厮,帮着李大,将大车赶进了角门里。 李默笑着跟在中年人的身后进了角门,不一会儿,门口便重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别苑本来就是李默住的居多,如今门内的一切都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似乎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那么久。 送走了回程的李大,沿着外院的垂花门走进内院,小径上一马当先的中年男子一路絮絮叨叨的跟李默讲着三年来的琐事,而李默也一直笑着倾听,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春日渐深,院子里的花全都怒放着,空气里的香味馥郁美好,姹紫嫣红的花儿也象是知道了他的归来,开得格外妖娆艳丽。 内院的书房门虚掩着,似乎有人正在书房里做着事,李默跟在中年管家的身后,一直踏上了书房门前的回廊。 “谁?”屋内传来一声轻声喝问。 “是我!”李默闻声而笑,淡淡的开口道。 “公子?”门内传来几声轻快的脚步声,随着书房门“刷”的一下打开,李彦轮廓分明的脸一下子出现在了李默的视线里。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李默佯做嗔怪的看着李彦不敢置信的脸。 “怎么会?”李彦很快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冲着李默单膝跪下,大声道:“属下李彦,见过公子!” “好了!”李默伸手将李彦从地上拉起,一捶他肩头笑骂道:“你还和我来这一套?” “公子怎么不提前跟属下说一声,属下也好去接您!”李彦顺着李默的手站起身来,却说了一句和管事一样的话。 李默失笑的摇头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用得着谁来接我?”说完,也不理李彦的反对,径自进门,将自己扔进了书案前的高背花梨木圈椅里。 “公子赶了这么远的路,定是极累了,小人这就安排人替公子准备洗澡水,公子沐浴一番,也好解解乏。” 管事的老李极有眼色,只看李默的模样也知道他定是有些疲累了,赶了这么久的路,是人都会累。 “嗯!”李默挥了挥手,打发了管事的,转头对李彦说道:“李彦替我递个消息进宫,我沐浴过后就去见皇上。” “是!属下这就去办!”李彦答应一声后也退了出去,留下了李默一人静静的坐在书房内的书案前,静静的凝视案头上摆着的卷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他离开的时候,这里就放着这样一卷《孙子兵法注解》,如今三年了,这卷书册还在这里。 三年前,这个书房就是他常与李治相聚的地方,就连皇后也不能随意进入,三年后,这个地方依然忠实的记录着三年前的一切,没有丝毫改变。 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李默的情绪忽然放松了下来。也许……这里是除了商商身边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放下戒备的地方了吧?! 门外有小丫头的声音响起:“公子!净房里热水已经预备好了,请公子沐浴更衣。” 摩挲着花梨木圈椅光滑的扶手,李默的思绪被门外的声音打断,虽然有些诧异管事的叫了个小丫头进来侍候,但一路的风尘确实是需要清理,李默也没说什么。 跟在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身后转过一个回廊,便拐进了相距不远的卧房,套间里的净房早已收拾妥当,半人高的大木桶里满是热腾腾的水,蒸得整间净房都是白蒙蒙的水汽,几乎对面不见人。 木桶旁的樟木支架上挂着一件宽大的浴袍,桶边上搭着一张洁白的澡巾。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体贴的凑近李默,想要替他宽衣,不足十六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和一片不知是羞涩还是热气蒸腾的红晕。 李默被小丫头的举止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退了开去,沉着脸喝退了小丫头,又将净房的门栓好,这才放心的泡进了热水里。 舒服的在热水里坐着,想起方才一脸期待的小丫头,李默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赶情老李将他想成了禁欲三年的苦行僧么?他这才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替他安排暖床的女人?若是让商商知道,那他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打定了主意出去以后要跟老李好好耳提面命一番,李默这才静下了心来洗刷身上的尘沙。 待到换上了一身干净舒服的全新袍服,进宫报信的李彦早已在书房里等候,见到李默换了一身衣裳进来,正准备向李默行礼,却被他一摆手制止了。 “皇上此时可方便?” 回到了长安,自是不能再象在九嵕山一般的肆意,李默也恢复了对李治的称呼。 “皇上下了早朝,此时正在甘露殿歇息,公子此时进宫正好。”李彦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探手入怀,将一块紫金腰牌拿了出来,接着道:“公子带着这块腰牌,尽可打马入宫,不会有人阻拦。” 李默接过紫金腰牌,看了一眼,只见那腰牌上只是简单的刻着一个阳文的“御”字,并无其它特殊记号,翻过腰牌,背面却是一枝雕刻极为精美的阴纹牡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印记。 李彦见他狐疑,便解释道:“公子!这牌子只有一块,除了公子,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块令牌,公子尽管放心。” 李默笑道:“我并不是为此,只是担心这牌子制的如此简单,需防人仿制。” 李彦闻言微微一愕:这个他倒从未想过。 “算了!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在意,我自会同皇上提起。”说完,李默便将紫金腰牌随手揣进了怀里。 出门上了马,李默一路疾驰直奔宫门,紫金腰牌的效用果然非同凡响,一路上真可谓是畅通无阻,待得到了甘露殿外停下马的时候,殿内的李治早已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了小成子在身边侍候。 一路疾奔,待得下了马,李默这才觉得略微有些喘息,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室,略定了定神,这才迈步往殿内行去。 寂静的大殿内,除了坐在那道屏风后的李治和站在他身后的小成子以外,再无旁人。 看到坐在蟠龙桌案后,抓紧了时间披阅奏折的李治,李默有些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小成子见到李默绕过屏风走出来,忙轻声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已快忙昏了头的李治。 猛一抬头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李默,李治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桌案后跳了起来。 “好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李治从桌后跳出来,一边嚷嚷着,一边紧紧的箍住了李默的身躯,在他的后背上“砰砰”砸了好几下,这才满意的放开了手。 哪怕是李治在他后背上的几拳砸得他啮牙咧嘴,李默也笑着生受了李治的拳头,这样温暖的疼痛怎样也不会伤到他,反而令他的心更加宁静。 “总算是舍得回来了!”李治从头到脚细看了李默半晌,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是没瘦!” “怎么会瘦呢?我又不是真去哪里吃苦头去了?何况,还有商商陪着呢!”李默笑着回道。 “你还敢说,若不是为了她,只怕这长安城你也未必回来吧?”李治白了李默一眼,拉着他在书案旁坐下,挥了挥手让小成子端些点心上来。 虽然被李治看破了心思,李默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随着李治坐在了书案旁。 诚然,如果能和商商悠游山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过这俗世中的人情世故却也不能不顾,至少,不能让商商被人家戳脊梁骨吧?再说,即便是她不在乎,她也还有家人呢! 扫了一眼案上的奏折,似乎是有关采选的进程,李默略挑了挑眉,想起了在陵道上时李恪的问话,却明智的没有开口。 在一切还未定论之前,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还是等武媚娘进宫以后再说吧!那个宇文似乎没有跟在李恪身边,想来他一时半会之间想要打听出武媚娘的下落也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一章 提亲 坐着李治钦赐的八人抬大轿,前八后八开道的长孙无忌颇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是笑着摇头。 对于李默对商商的看重他是从不怀疑的,所以面对皇帝的这种安排他也只能顺势而为。 隔着轿帘往外看去,路上熙攘的人群都被他这一行的全副仪仗分成了两列,在道旁极为好奇的看着这鸣锣开道的大轿的去向,不时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而当这乘大轿在长安城内大名鼎鼎的厨道门口停下时,这种窃窃私语显然达到了一个高峰。 作为长安城内尽人皆知的饭堂,可以说在长安为官的达官贵人有一大半曾经在这里用过饭,而剩下的一小半,哪怕是没有在这里用饭,也多数曾经叫过这里的外送席面。但是象这样大张旗鼓鸣锣开道来吃饭的,只怕长孙无忌还是第一个! 闻听得开道锣响,厨道门口的小厮便等在了阶前,待得这八人抬大轿真的在厨道门口停下,那见惯场面的小厮倒也没慌,而是镇静的冲着店堂内叫了一声: “有客到!” 撩开稳稳停下的大轿门帘,长孙无忌一身常服站在了这间饭堂的门口。 打眼看去,那宽大的门框上,两个皇上御笔题写的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门口的斜纹织锦帘子用得是低调的玉色,柔和而不张扬,反而透着那么干净整洁,而方才大声报着有客到的小厮,此时已是殷勤的笑着打起了门口的帘子。 尽管小六子在当了几年大掌柜以后早已历练了出来,但是乍一看到这当朝第一重臣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作为长安土生土长的人,要说这朝中重臣,只怕确实是听说过的多,真见过的少。 可这长孙无忌,那当初可是专程来厨道见过三姑娘的!小六子当时还只是个小伙计,怎么可能忘记这样声名显赫的人物? “长孙大人真是稀客!楼上请!”紧走两步,忙着向眼前的人施了个礼,小六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长孙无忌的脸色。 “呵呵呵!掌柜的,你家主人可在?” 长孙无忌笑着摆了摆手,长年的身居高位让他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哪怕此时脸上带着笑,那样子仍然让小六子提起了心。 “不知长孙大人寻我家主人有何贵干?”虽然见长孙无忌不象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但小六子仍是加了份小心。 “不用怕,是好事!”长孙无忌看着小六子有些警惕的脸,不由得呵呵呵笑起来,颔下的胡须也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颤动。 “那……您跟着小的往这边,小的这就让人去叫我家主人!”小六子想了想,伸手一引,陪笑道:“您这边请!” 长孙无忌笑着点了点头,背着手跟在小六子身后进了后院的阁楼。 门外的护卫们五步一人十步一岗的站着,看热闹的人们也不敢上前,只能隔着帘子不住的猜测着门内发生的事。而厅内原本正用着餐的人们也都竖起了耳朵,希望能从那些小二们的言谈中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内院中得了消息的苏睿之只是微微一愣便快速的做出了决定——更衣见客! 能让当朝宰辅亲自上门到他这小店来,想必不会是小事,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尽快的见到人,确定发生的事。 待得关上了卧房的门,正要吩咐侍候的小厮推着他上前院时,苏睿之想了想,还是叫了个小丫头去通知了商商一声。 此时的长孙无忌正坐在后院一个单独的包间里,细细的品着杯中烤制的香茶,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这间屋子兴许是苏家人自己待客用的,完全没有前院那些包间中随处可见的华丽装饰,反而整间屋子用色极为清雅。 不算太大的一间屋子被一扇八面檀木底的高大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部分,屋角的小高架上搁着一炉香,此时早已点燃,袅袅的青烟升腾而上。 长孙无忌坐着的这张桌子是张圆桌,桌边处雕着云纹,四周一圈圆底春凳上套着绣春竹抹绒凳面,正好与桌上的竹纹桌布凑成了一副,就连垂缦和窗纱也全是用得浅竹青色,整间屋子竟象是在一座竹林中一般,稍有风来时垂缦轻动间那悠然的竹叶香便扑鼻而来。 “有劳长孙大人久等了,苏某怠慢!”苏睿之轻轻推开房门,冲着坐在屋中的长孙无忌招呼道。 “无妨!苏公子客气了!”长孙无忌闻声看向进门来的苏睿之,笑着拱了拱手。 略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苏睿之冲身后的小厮低声吩咐了两句,便摆了摆手令他出门了。 “苏公子这屋子好生雅致,不愧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啊!”长孙无忌望着屋内一片竹影,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长孙大人谬赞了!苏某惭愧!”苏睿之自谦的一笑。 长孙无忌一直面带笑容,这让苏睿之吊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也许这位长孙大人此来只是单纯的用饭也不一定。毕竟,商商和李默的关系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不知长孙大人此来……”虽然不想开口提这一问,但是苏睿之还是想把事情问清楚,想必这个面子长孙大人应该会给苏家。 “嗨!你看我!这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一见你这屋子好,险些就将正事给忘记了!”长孙无忌倒是慨然一笑,拍拍腿爽朗的道:“老夫今日前来,倒是有一桩喜事与苏公子商量。” “长孙大人请讲!”苏睿之听得“喜事”二字,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想起商商回来那日的回答,心中竟隐隐有了些期待。 “老夫乃是应李默李公子所请,来向苏公子提亲的!”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说道。 “提亲!”一听到长孙无忌口中所言,苏睿之几乎是立即就笑了开来。 看来着急的不止是他们两兄弟啊!这个李默终于也等不及了! 长孙无忌看着苏睿之满脸的笑意,想到李默在甘露殿时有些忸怩却又坚持让他来提亲时的模样,他不禁也觉得有些失笑,一老一小竟就在包间里相视大笑起来。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商谈已毕高兴的嘴都合不拢的长孙无忌才从包厢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路将他送出门的苏睿之。 长孙无忌的袍袖中此时已经揣上了苏睿之方才郑重写就的商商的庚贴,而苏睿之的袖中也捏着一张庚贴,却是李治亲笔为李默所书。 两人都已是没了父母,这长兄如父倒也当得。 待到将长孙无忌送出了门,直到看着他那前八后八威风仪仗走远,苏睿之都仍是笑逐颜开的模样。 而满厅里的人都看到了苏睿之笑着送长孙大人出来,只看两人那高兴的样子,众人也能想象必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便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等待着,就怕错过了什么好事。 小六子凑到苏睿之跟前低声问了两句,得到苏睿之的回答后也忍不住喜上眉梢,连声答应了,冲着厅里道:“东主有喜!今儿吃饭的客人,每桌加一份如意团圆!另外八折算帐!” 厅里吃着饭的人们一下子全都高兴起来,个个都兴高采烈,毕竟别人高兴是一回事,可因为别人高兴自己能得些实惠,那就是求之不得了! 一时间厅里的人们个个都朝着小六子道恭喜!虽然不清楚内情,倒也把厨道弄得更加热闹了三分。 袖子中揣着庚贴的苏睿之匆匆的往内院直赶,这个好消息可要第一个告诉商商!还得告诉二弟! 才过了内外院分界的月洞门,苏睿之迎面便撞上了扶着小丫头的手走出来的绿袖。 “大哥!我听说长孙大人来了,有什么事么?”绿袖脸上带着些焦急,她刚刚从自己屋子里一出来就得了这个信,压根儿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问商商,她却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好事!喜事!”苏睿之笑着道:“弟妹!你跟我来,我们去小妹屋子里说。” “哎!”绿袖答应着扶了小丫头的手,转身跟着苏睿之往商商的屋子转去。 刚刚才被绿袖闹过的商商此时正拿了本书靠在榻上,听得小丫头来报说长孙大人来了,她就大概能猜得出来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早在九嵕山的时候,李默就跟她商量过这事,长孙无忌是他母舅,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还在世的长辈了,两人的亲事怎么说也跨不过他去。 “小妹!”苏睿之还没进门便嚷了起来,倒与他平日的稳重大相径庭。 “大哥?什么事啊?”小桃一打起帘子,商商就看到了推着车冲进来的苏睿之。 “长孙大人来提亲了!”苏睿之从袖中掏出了那份李默的庚贴,冲着商商晃了晃。 “什么?长孙大人来提亲了?”绿袖的声音在屋门口惊喜的响起。 屋子里的商商还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门口跟在苏睿之身后还没进来的绿袖先叫了起来,三两步推开扶着的小丫头,跨进门里,伸手就抓过了苏睿之拿在手中的庚贴,动作之敏捷直要吓人一跳! “绿袖!你慢着点!”商商满头冷汗的跳起来扶住只顾看庚贴的绿袖,唯恐她一个不小心脚滑摔了。 “是!是李公子的庚贴!”绿袖看着庚贴上写着的李默的大名,高兴的冲着商商挥舞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这么激动!”商商看着苏睿之和绿袖都是一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头痛起来。 只是提个亲而已,要不要这么激动?要是一直这样,那这以后的六礼走下来,这两人还不得激动得晕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二章 采选 既然是已与商商的兄长有了共识,在带着满怀喜意入宫向皇上覆命之后,郑重的合过二人庚贴的长孙无忌便亲自的操办起了这个最亲近却又最陌生侄儿的婚事。至此,李默与商商的婚礼程序正式的进入了纳采、问名等等繁琐却又庄重的六礼程序之中。 按惯例,这一整套三书六礼的流程走下来,少说也得小半年的时间,这其中还夹着礼部钦天监挑选吉日,还说不准真正成婚的日子。 趁着这个功夫,苏睿之和苏敏之两兄弟全都行动了起来,满长安的搜罗稀罕玩艺儿,给商商添妆,就连大着肚子的绿袖也一脸热心的在一旁出着主意。 虽说是自从两兄弟在商商的扶持下有了些基业的时候,这个攒嫁妆的事就已经早早放在了苏睿之心中,但是一想到李默那个隐而不宣的身份,苏睿之看着手上的嫁妆单子就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 按这张单子上的陈列,也许是足够嫁个勋贵,哪怕是国公都不寒碜,可是那位…… 想了想,苏睿之便提起笔,在单子后头加上了两个新近置办的温泉庄子,又在绸缎、家什等等后面一一添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你看我得了什么好东西!” 不等苏睿之将手中笔放稳,门外便传来了苏敏之的声音,随着这声兴冲冲的叫唤,书房的门也被推了开来。 “都快要做爹的人了,还这么冒失。”苏睿之笑着斥了一句,便将眼光落在了苏敏之手中执着的一根巨大物事上。 “这……这莫非是……”苏睿之看着苏敏之两手横执的巨大长牙,惊疑不定。 “正是象牙呢!”苏敏之高兴的举到大哥眼前,得意道:“我刚从西市上的南货大商手中得的,大哥!你看替小妹做一套象牙摆件如何?” 象牙历来便是贡品,民间极少有人能弄到,象苏敏之手上拿的这一根,牙质细腻洁白,长度粗度都不错,迎着光更是有一层柔润的光晕,这样的象牙毫无疑问是极难得的。 “这个……会不会违制啊?”苏睿之毕竟是比苏敏之沉稳,看到这根象牙后除了最初的惊喜,剩下的却成了疑问。 虽说李默的身份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这样的东西显然不是寻常宝贵人家能用得,到时会不会弄巧成拙啊? 苏敏之听得哥哥一说,也有些犹豫了起来,这个东西他一见就喜欢,当时只想着拿回来给小妹做嫁妆,却一时忘了这一层。 “应该没事吧?”想了想,他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的商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是自己成婚,这两位兄长却是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真不懂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商商挑开帘子进了屋,将手里端着的点心放到苏睿之面前,伸手便抓过了桌上的嫁妆单子,上上下下看了几眼,不由暗自咋舌:原来自己的两位兄长已经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陪嫁! 光看那密密麻麻写着的金银头面首饰,各式家俱大件,还有四季各类布料,陪送的庄子,还有那些有名细没名细的各种摆设、前朝古玩、金珠玉器,只怕是公主出嫁也没得这么些东西! “行了!大哥!二哥!你们的妹子不用这许多陪嫁也能嫁得出去的!不用再特地搜罗了!” 一张嫁妆单子看得商商满头冷汗,再看到苏敏之举在手中的那根象牙,她真是无语了! 不提这头一家人忙得人仰马翻,李默那一头却也不清闲,一回到府里便是进宫请见,待得再回到府中时,却已是到了晚间。 吩咐身边的小厮将商商的东西连箱子一起送到厨道,李默却是又进到了书房,细细的问着李彦,长安城里目前的形势,待到能歇息下来的时候早已是深夜。 然而,在九嵕与商商清静惯了的李默,此时在这府里的大床上睡下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睡意也无。 床还是三年前的那张床,屋子里的香也仍是当年惯用的宫制檀香,可是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微弱灯火中隐约可见的帐顶上那些富丽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陌生。 屋外再也没有了九嵕山下的声声虫鸣,只有一个小厮留夜的外间静悄悄的,唯恐扰了李默休息,可这样刻意的寂静却反而让他难受起来。 悄声的叹了口气,李默失笑的摇了摇头,习惯了和商商在睡前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这时没了她的陪伴还真是不习惯! “你可真是把我惯坏了啊!”李默低低轻喃。 坐在床畔盯着屋角预留的那一盏微微灯火发了会呆,李默这才披衣下床,悄悄走到外间随手取了一本册子,并没有惊动已经睡下的小厮,径直转回了内室。 挑亮了灯火,半躺在榻上的李默只不过看了两三行,思绪便转到了长孙无忌回禀时的笑脸上。 看他的样子,想必商商的兄长与他定是相谈甚欢,只不知这庚贴合过后还需得多长时间? 当年李治大婚好象花的时日不短吧?李默呆呆的盯着书册上的一行字,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当初李治大婚时的过程。 无奈那个时候,李治年纪还轻,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所以并不曾关注过,到了如今却实在是有些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从合庚贴到成婚,大约是过了……有近一年的时间吧? “纳采、问名……”李默的口中轻轻念叨着,六礼的程序看起来十分复杂啊! 不行!明天只怕还得进宫一趟!若是任由那些钦天监挑日子,谁知道会给他推到何时去?还是得催一催才行! “万不能让他们把我的婚事弄得如同李治当年一般麻烦!”低声下了这个决定,李默这才定下心来,将手中的书册放到了一边,吹熄了灯躺下。 两个即将要共结连理的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在这一个略有些陌生,但又是那样熟悉的长安,夜显得是那样的漫长! 第二天一早,洗漱过后的李默随便的用了些早饭,连特意过来请安的李彦也没见,便匆匆打马进了宫,一夜的思虑更加坚定了他将商商尽快娶进门的决心。 而就在李默的马进了金光门的同时,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布围缦马车也在同时驶进了长安城。 这辆马车的周围还有一队护卫,虽然并不象是上过杀场的人那般满身杀气,但看那甲胄,竟也是现役的军士,再看那马车上钉着的名牌竟是写着洛阳城守。 长安城里略有些见识的百姓一见这架势便大约有些明白了,这定是洛阳送来参加今年采选的女子。 沿着城门往里进,拐过三个里坊,便远远的看到了那片高墙下红漆铜钉的宫门。 撩起了车帘的一名秀丽女子有些敬畏又有些好奇的瞧了一眼,目光不期然的对上了守门兵士冷冷的目光,吓得连忙放下了帘子。 当先的一名护卫上前与守门的兵士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过了没一会儿便见门里出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尖着嗓子道:“你们留在这儿吧!姑娘们下车来随我进去!” 那护卫也不反驳,将手中的一本名册递了上去,便招呼着车夫打帘子,让车上的姑娘们都下来。 拿着名册的内侍只是略微扫了一眼走下车来的姑娘们,随即便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名册。 只不过片刻间,那名册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便象是火种般烫伤了他的眼。下一刻,原本被打扰清静的满心不快全都化作了冷汗。 鱼贯走下车来的姑娘们排成了一行站在内侍面前,规规矩矩的微低着头,只有站在最末尾的一位,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站在她面前一脸倨傲的内侍官。 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内侍的视线从在场的每一个姑娘脸上扫过,当那张熟悉的脸毫无遮掩的显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抽,这才略躬了躬身道:“姑娘们请随我来。” “多谢公公!”莺莺燕燕们温婉的低声道谢,规矩的跟在内侍身后走进了深深宫门。 那个一脸平静的女子似乎是略迟疑了片刻,这才跟在了队伍后,略有些生硬的踏进了宫门。 昭阳殿内的皇后脸色一片铁青,珠冠上颤动不停的步摇,面前碎了一地的瓷片,殿内吓得缩成一团的宫女,全都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的震怒。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一句话,王皇后只觉得象是有一团火在心里烧着她,让她痛苦难当。 “奴婢岂敢撒谎,当时看到名字奴婢就吓了一跳,待到看到人时,奴婢就更是吓坏了,怎么会看错?” 跪在地下吓得直抖的内侍赫然就是方才守着宫门的那位。此时的他一脸惶急,唯恐皇后不信,当下恨不得赌咒发誓一般说道。 自从皇后娘娘失了势,连带着他们这些身边的人也没有好日子过,他便是被贬去守宫门的一个,却何曾料到会碰到这种事? 一想到那时看到的那个素面朝天的女人脸上淡淡的笑,他就觉得从心里往外冒着寒气! “好!好!好!”王皇后怒极反笑,竟是连说了三个好字!“你竟然真的将她弄进了宫来!还居然连名字也不屑改!” 想到大祭路上的特意传召温言相问,再听到这个被贬的心腹赶着送来的密报,王皇后只觉得自己象是个最荒唐的笑话! 被欺骗的愤怒和撕裂肝肠的痛让她整个人都快要陷入疯狂,王皇后看着殿下跪着的内侍,冷冷的眼中蕴藏着一片即将成形的风暴。 “武媚娘!武媚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三章 闻讯 送走了如愿以偿的李默,李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好,看到他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女人共结连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替他高兴。 待到川流不息却悄没声儿的内侍们收拾完桌上的残羹退出了起居殿,李治方才从小成子手中接了块帕子,轻轻的拭了拭嘴角。 悠然走到书案前坐下,放在最上方的那张采选单子一下子便吸引了李治的目光。斜眼睨了一眼一旁状若无事的小成子,李治笑骂道:“死奴才!居然跟朕玩这个心眼!” 小成子偷眼瞧了瞧李治面上的表情,见李治脸带笑意,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也笑着道:“这是门外刚送来的,因皇上正在用膳,小的便没敢打扰。” 他还咽下了一句话没敢说,不敢打扰是一方面,关键是怕李治看了这张采选单子,气得吃不下东西! 李治随手揭开黄绫封面的采选名录,打眼看去时不由一愣,随即便冷笑了一声:“哼!卢氏四人!郑氏三人!崔氏五人!好大的能耐!朕的后宫便是由这些人把持么?” “啪!”的一声,原本执在手中的名录重重的摔在了李治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的名录上,方才李治提到的卢姓、郑姓、崔姓女,还有其余两姓女,赫然占据了名录最上方的位置,而其余姓氏都只能排在其后,也难怪李治会如此生气了。 小成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合起名录,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扫眼间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殿外有个小内侍在探头探脑,心下不由有些暗恼:皇上心情正差,这些下头的人也不知看看风头! 几步快走出殿门,小成子一眼就看见了方才鬼鬼祟祟的小内侍,遂轻喝道:“什么人在此窥探?进宫时没学过规矩么?” 那小内侍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再跑,只得畏畏缩缩的凑到小成子跟前,低声道:“成公公!是皇后娘娘那边的聂公公让小的过来说一声,说是皇后娘娘今儿见了安福门的守门公公以后就大发脾气。” “行了!知道了!”小成子微微皱了皱眉,从袖子里掏了几个银角子递了过去,打发了小内侍。 李治看着小成子重又走进门来,脸上的表情早已恢复了平静。 五姓会争夺后宫的控制权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看到名录上的名字也只不过是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明目张胆罢了。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五姓之间的裂痕就会越来越大,等到这种裂痕大到不能弥补的时候,就是他的机会了! “出了什么事?”李治出声问道。虽然是不高兴,但是他可没有忽略那个小内侍。 小成子有些犹豫,皇后娘娘会大发脾气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初将小福子贬出来本是他的主意,也不知这件事会否牵连到自己? “刚才聂公公传消息过来说皇后娘娘在昭阳殿里大发脾气,也不知是为什么?”小成子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哦?”李治挑了挑眉,从九嵕回来,她可是消停了有一段了,怎么突然会发起脾气来? “据说是见了守安福门的小福子公公以后突然发的脾气。”小成子一边说一边偷眼注意着李治的表情。 “小福子?”李治皱眉想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当初皇后跟前那个细皮白脸的小太监。 “王起!”李治随口叫了一声,一晃眼之下,起居殿内便多了一个人。 “皇上!何事吩咐?”王起单膝跪地,低着头应答。 “去探探今天安福门出了什么事。”李治摆了摆手道。 会引得一向自命端庄贤淑的皇后大发雷霆,想必不是小事。 “今天武姑娘从安福门进宫。”王起头也不抬,动也不动的道。 从皇上当初对武媚娘上心开始,这件事他早已在盯着,根本用不着打听。 起居殿内的李治主仆二人听得王起的话不由同时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件事! “采选的女子不是应该从延禧门入宫么?”小成子疑惑的问了出来。 “洛阳进长安城本就在安福门那个方向,想必是护卫不太清楚,便直接在安福门交割了。”王起想了想,开口回道。 虽然历来采选的女子大都是从延禧门入宫,但这个倒并不是硬性规定,所以洛阳的护卫在安福门交割倒也不是什么太违规的事,那些守门的太监自然会将这些女子带到应该去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会出了这个纰漏。 “算了!这事她迟早会知道,倒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事已至此,李治便也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命王起退下,便继续看着桌上的奏折。 小成子看了看李治的脸色,觉得皇上似乎并没有发怒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皇上没有想起来当初出这个馊主意的是他! 随着头顶的天空被划成了一块一块的方格子,那种熟悉的压抑和肃穆便重又渗进了人的骨子里。 坐在紧邻掖庭宫的毓秀宫寝房里,四顾身侧几位陌生脸孔的姑娘,武媚娘只觉得心中莫名的一紧。 早该知道自己逃不开这个命运,可心头那隐隐的不甘却让她有些忿懑。站起身避开了那几个叽叽喳喳满脸新奇的女子,武媚娘起身走到室外。 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虽然上次并不是住的这间房,但这个并不华丽的院子却仍是让她记忆犹新。 除了正宫皇后以外,哪怕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也得经过毓秀宫这个关口。 上一次看到这个方方正正的院子,好象是她十四岁那年吧?与毓秀宫只是一墙之隔的掖庭中不时传来的一声声绝望哭号还曾经让她吓得夜不能寐。 可如今,隔邻的掖庭宫中的哭泣却只让她觉得漠然,也许这便是大唐天子无声的警告: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丝毫也乱不得! 轻轻的折下一枝庭前的垂柳,凑到鼻端嗅了嗅那清新的气息,丝毫不在意一旁的小宫女吃惊的眼神,武媚娘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身往回走。 既然再一次进了这里,那么便允许她任性一次吧!她不想再做那个凡事隐忍的武媚娘!她要活得快快活活的! 才踏上门廊,耳边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那个姓武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真是让人生厌!” “就是!大家都是来参选的,有什么架子好摆?” “算了!别说了,也许人家另有……”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在武媚娘踏进门来的一刹那嘎然而止,望着屋内神态各异的女子,武媚娘只是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走回了自己的床上坐下,理也没理一众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长舌妇。 相对于武媚娘的悠闲自在,为了自己的婚事哭笑不得的商商却反而没了这份闲情。 原本以为只需要两人两情相悦便好,顶多再顺着兄长们的意走些古礼便得,谁知这一切竟根本不象她想的那般简单,就连大着肚子的绿袖也天天的拉着她上街,往各家金铺里跑,挑着头面首饰的款式。 哪些是旧有的款式,要熔了制新的,哪些可以直接买现成的,哪些式样要加珍珠,哪些要镶玉石、绿松石、珊瑚石,不一而足,看着绿袖那种精神饱满的样子,商商真有些怀疑要成婚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这会子看着扶着小丫头的手还在玉石铺子里挑着玉佩、玉玦的绿袖,商商真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绿袖!我们回去吧!看着也差不多了,不用再挑了,这些很够了!”拉了拉绿袖的衣摆,商商低声央求着。 “就好就好!你看看,这块鸳鸯佩是不是比我们方才看的那块要通透?” 绿袖一边敷衍着商商,一边举起了手中的一块圆形镂雕鸳鸯的和田玉,迎着阳光看去,洁白的玉身上仿佛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通透的象是晨间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晶莹。 “是是是!你说好就好!”商商无力的点点头,对于绿袖的狂热彻底无语。 “掌柜的,这块替我包起来。”绿袖也满意的点点头,招手让一旁殷勤候着的掌柜会帐。 木着脸看着一旁算帐的掌柜,就在商商已经极度无聊加郁闷的时候,李默清朗的声音象是救星般将她从这种无奈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商商!” “李默!”商商惊讶的看着店铺外站着的锦衣男子。 从回长安以来,两人各忙各的,还没有见过面,此时看到李默,商商竟觉得象是有许久未见了一般。 “真是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寻到你!”李默笑看着满脸惊讶的商商,嘴角的弧度合都合不拢。 早上去见李治时,终于让他答应了给钦天监施压,让他们在三个月内寻个合适的好日子,让他将商商娶进门。 其实按他的意思是三个月也不想等,但是李治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怎么也得给人家留出置备嫁妆的时间,他们这边也得准备合适的聘礼,这才让李默打消了在一个月内成亲的念头。 “李公子!”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的绿袖连忙上前施礼,却被一旁的商商托住了。 “你现在是双身子,施什么礼啊!自己先站稳了。”一边说着,商商一边白了李默一眼,却让李默哭笑不得。 绿袖将两人的样子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嘴直笑,扶了小丫头的手道:“今天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和李公子说说话,待会早些回来吧!” 待到送绿袖上了苏家的马车,商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李默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李默看着商商笑了笑,轻声附耳道:“武媚娘进宫了。” “真的?”商商闻言惊喜的抬头看向李默。 除了绿袖,现在恐怕就是武媚娘和她最亲近了,算算日子,倒也确实就是这几天了。一想到可以去看武媚娘,商商刚才的郁闷便一扫而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四章 立威 坐着李默的车回了厨道,商商一下车便直奔自己的卧房。 想要进宫看武媚娘,她还得换身衣裳,这一套质料普通,款式简单的胡服显然是不行的。 李默安步当车的慢慢踱进后院,先到苏睿之的书房与他见了礼,这才转到了商商的小院里乖巧的小桃端上了一盏清茶,便识相的进了里屋帮商商打点,留下了李默笑着坐在外间里等着换完装的商商出来。 绿袖怀着身孕不便见客,此时便没有过来相帮,里屋里只有小桃和商商。 看着那一个个大箱笼,商商着实有些头痛,东西太多,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三年前曾穿过的宫装是放在哪个箱子里了。 “姑娘要寻什么衣裳?不如告诉我,我也好替姑娘找找。”小桃看着商商对着一堆箱笼不知从哪下手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可还记得我曾有一件石榴红的七破间裙?”商商想了想,索性把希望寄托在小桃身上。 那条裙子也算是她最喜欢的一条了,式样简单,只是裙褶处略做处理,配上那正石榴红的色泽,真正象是一朵盛开的石榴花一般。 “姑娘且坐,小桃这就替姑娘取出来。”小桃将商商推到妆台前坐下,自己便转了身在一堆箱笼里翻找,不过一会儿,就抽出来一件裙子。 商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小丫头倒是个伶俐的。 接过小桃手里的襦裙,商商转到屏风后三下五除二的扒掉了身上的衣裳,将月白的襦衫套上身,又襦裙套上腰间,略扯了扯,这才走了出来。 小桃已经执起了梳子,麻利的替商商打散了头发,替商商梳了个未嫁闺女常梳的简单发髻,取了三支珠钗固定住,又在右侧垂了支玉步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可要点些妆?”小桃轻声的征询着商商的意见。 “不用了,就这样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三年的山居生活似乎也没让自己显得有多憔悴,商商也就不愿再多折腾,径直起了身。 见商商不愿多做装饰,小桃也不勉强,只将衣架上搭着的一块浅桃色的披帛递了过去,见外头略有些风,便又问道:“姑娘带件披风吧!眼见着象是起风了。” 商商伸头往窗外看了看,见廊前柳枝微拂,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在门外坐了快要三盏茶功夫的李默左等右等总算是等来了换完了衣裳的商商。 听得脚步声起的时候,李默下意识便转过头去,然而当那一抹石榴红跳进他眼里的时候,哪怕是他对商商的美早已熟记于心,此时也为她这一刻的艳色惊了魂! 那一抹盛开在商商身上的纯正石榴红就象是停在枝头的一簇火焰,随着商商柳腰款摆,轻轻的跃动着、燃烧着,合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的心里,让他的眼中脑中心中只剩下了这一抹红,别的再也看不到。 看着李默望着自己一副惊艳的模样,商商心里自是甜丝丝的,嘴上却娇嗔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走,等会该晚了!” 从李默出宫回府到他得到武媚娘进宫的消息,再来寻商商,一天时间早过了大半,如今再不走,倒真是快要天晚了,宫门下钥,进得去可就不好出来了。 李默在商商的娇嗔里回过神来,面上不由有些微红,微微咳嗽了一声,状若无事的扫了一眼厅里,这才起身站了起来,当先走了出去。 商商落在他身后,见他刻意做出的模样不由得偷笑了几声。 急赶着到了宫门口,李默将腰牌拿出来验过,宫门的护卫二话不说便放了行。 沿着两边高耸宫墙的夹道,马车徐徐的驶进了外城与内城的交界,转过两道红漆门,马车终于在掖庭宫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下吧!过了掖庭宫便是毓秀宫了,武姑娘现在正在毓秀宫里呢。”李默当先跳下车,随即伸出了手去接商商。 扶着李默的手跳下,商商抬头看着眼前偌大的宫室。 这里和甘露殿的精美,麟德殿的恢宏大不相同,那方方正正的青瓦小房子,处处都透着一股阴冷,让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嗯!走吧!”商商下意识的拉住了李默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这才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将马车打发走,李默便紧紧的握了商商的手,刚才她那一刹那的不自在让他有些不放心。虽说她算是有自保之力,可毕竟也是女子,这种坚强之中的柔弱份外能引起他的呵护。 穿过有些阴暗的回廊,走了好大一段,两人才拐上了往毓秀宫去的小径,那洒在头上身上的阳光这才让商商心里觉得有了些暖意。 眼看着毓秀宫在望,商商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马上就能见到武媚娘了! 转过花树掩映的小径,毓秀宫的宫门远远在望,就在李默拉着商商正要上前的时候,从一旁的另一条小径上忽然迤逦走过来一队宫人,当中簇拥的车驾赫然竟是皇后的凤辇。 李默和商商对视一眼,不觉都是心中一惊:难道媚娘进宫的事这么快便让皇后知晓了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观望着。 那具凤辇在毓秀宫的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就在两人的视线里,盛装打扮的王皇后扶着大宫女桃枝的手款款的下了车,被凤冠遮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可一股凛凛之意即便是隔了老远也感觉得出来。 随着皇后车驾的来到,在毓秀宫中便引起了一阵骚动,远远的也能听见跪了一地的宫人仕女们“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声。 李默犹豫了片刻,只得开口对商商道:“我看这情形只怕不善,商商,你慢慢靠过去,看着些,若是发现不对便稍拦一拦,我这就去寻皇上。” 商商立即点头道:“好!不过,你要快些,我怕是不好明着拦的。” 李默捏了捏商商的手,点头道:“我知道,这就回来,你等我,若是不能硬拦,你也不要鲁莽。” 伸出手推了推李默,商商笑道:“我省得了,你快去吧!” 待李默奔出了视线,商商这才回过了头,看向停在毓秀宫门口的凤辇,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向毓秀宫宫门靠过去,心中暗自祈祷王皇后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此时的毓秀宫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刚选进宫来的女子们一个个心有戚戚焉,不知道这位当朝皇后此时此刻来此是有些什么训示。 有几个胆大的稍稍抬了头想要偷眼瞧瞧面前这双大红绣鞋的主人,但是甫一接触到那双隐含煞气的眼便一个个吓得缩回了头,再不敢乱动。 王皇后看着面前这一群表面恭敬内心不屑的女人,心中怒火更升。 看来不止是一个人对她不满啊!恐怕这地上跪着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在想着怎么将她从这个后座上拉下来,换上自己来做这个母仪天下的位子!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王皇后总算没有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看似从容的坐进宫人们抬过来的软椅,王皇后的眼睛冷冷的扫过面前的众人,目光在一个静静跪着,面无表情的女子身上停下来。 偷眼一瞥王皇后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桃枝的心头不禁一跳。 虽然她跟在王皇后身边的时间不算最长,但进宫的次数也数不清了,对于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的女人说不上有多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 她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这个女人必定是当初漪兰殿的武才人! “你……”王皇后方一开口,还未扬声,话便被人打断了。 “娘娘!这些女子们不过是新来的,娘娘您略做训示也就是了,倒不必太过,若是让人以为您是特意过来立威,倒是显得刻意了。” 桃枝大了胆子附在王皇后的耳边说了一番话,后背上却是禁不住一片冰凉。如果不是怕王皇后触怒皇上自己跟着倒霉,打死她也不敢说这么一段话出来。 不过,显然她的打算是落空了,早已怒火攻心的王皇后此刻早已听不进她的劝告。 “让谁以为?皇上么?”王皇后冷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桃枝,刀子一般的目光刺得她心中发寒,禁不住低下头去。 “后宫中向来以皇后令为尊,本宫不过是来看看这些新进的女子,何人有资格反对?就是皇上也不能说本宫什么!”王皇后一脸的冷笑。 此时此刻,便是李治在此,也不能阻挡她要做的事! 皇后的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众位女子都觉得心中一寒,直觉得知道皇后此行来意不善,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触了霉头。 跪在地上的武媚娘眉头一挑,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王皇后此时的样子颇有些歇斯底里啊! 隐在宫门后的商商听到王皇后一席话,不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一脸倔强倨傲的女子,似乎已经是豁出去了,竟会说出这样连皇上也不能置喙的话来,想来是真在这宫中憋得时间太长了! 重又回过头来,王皇后的目光尖利的刺在武媚娘面上,象是一把锥子,想要生生的就这般扎进这张满是狐媚的脸,看看这张脸下藏着怎样的心肠! “你……抬起头来!”王皇后冷冷的唤道。 因不知皇后所唤何人,所有的女子听了这一声都抬起了头,唯恐错过了皇后的训示。只有跪在原地的武媚娘依然故我,微垂的头隐在一片素白的娇颜中毫无反应,嘴角那丝淡淡的笑意仍然停留在原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 冷意 整个毓秀宫中静静的,就连经过堂前的风也悄悄的放轻了脚步,唯恐一不小心惊动了正在盛怒中的人。 看着眼前一片带着些茫然和惶恐的女子们的面孔,看着那些或清秀、或妍丽,或单纯、或天真的温婉女子,王皇后只觉得一股气憋在了胸中,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武氏留下,其余人全都退下。” 僵硬的摆了摆手,王皇后冷冷的蹦出了一句。 桃枝这次只是略作犹豫便毫不停留的贯彻了王皇后的命令,素手一挥之下,跟在王皇后身后的嬷嬷、宫女们便象赶鸭子似的将跪了一地不知所谓的女人们赶回了各自的房间,只留下了武媚娘一人孤伶伶的跪在原地。 隐在宫门后的商商有些着急的看了眼宫门外,李默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来呢? 难道真要她跳出来去直面当今的皇后么?她不过一介草民,如何能与母仪天下的皇后相抗? 没等商商下定决心,院子中侍候的人也已退出了宫门外,而早被宫人和进选的姑娘们的衣裳擦得干干净净的砖地上,隐隐泛起了些青光。 以商商耳目之灵便,不难听到各处紧闭的门户后传来的压抑过后的呼吸声和听不清内容的含糊私语。 王皇后久久的盯着眼前跪得笔直的武媚娘,那张一如从前一般从容秀丽的脸此刻在她眼里看来是那么的刺目,象是一根生在了她心上的刺,不除不快! “武才人!经年不见,别来无恙?”淡淡的声音在武媚娘的耳边响起,落在桃枝的心头却不啻惊雷。 娘娘终于还是忍不住将事情给挑明了!桃枝死死的咬住了唇,将想要冲口而出的劝慰之语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王皇后已经不可能听人的劝告了,她便是再急也只不过是徒劳。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称呼,武媚娘嘴角的笑意渐渐泛开,抬起头直视向面前高高在上的女子。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媚娘能吃能睡,一切安好。”武媚娘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论身份,她自是无法与出身太原王氏的皇后相比,但在此时,跪在地上的武媚娘却反而象个胜利者一般俯瞰着面前的这个盛装的女人。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配上这般云淡风清的表情,就连在门后的商商有一瞬间也以为只是两个久不见面生疏了的朋友在打着招呼,这样的情景真是荒谬至极! “你安好?可你安好别人就不安好了!”王皇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随即便冷笑道:“武氏,你身为先帝遗妃,本宫问你,你是如何从感业寺出逃,又是如何混入宫中,所有一切统统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本宫无情!” 王皇后的脸上一片冰霜。 随着她的一句无情落地,从宫门外悄没声儿的闪进了几个身高体壮的健妇,一个个膀阔腰圆,扎煞着手站在当地,一双双直愣愣的眼定定的盯着武媚娘,仿佛只要她稍有异动,这几个比男人不啻多让的女人便会立即扑上前去,将她制住。 看着眼前的这般阵仗,武媚娘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忽然绽放的灿烂笑脸,竟让枝头的迎春一时也失了颜色。 “娘娘既知我身份,为何会将这话问我?却不去问那当问之人?”武媚娘的话说得轻松至极,却让听到这话的王皇后气得面色铁青。 当问之人?这个当问之人是这般好问的么?若不是因为他,她武媚娘还不是一个如槁木死灰般的女人?又如何能从感业寺逃脱出来?还能够活得这般自由自在青春亮丽? 王皇后被武媚娘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满腔怒火无处施放,看着武媚娘的脸便益发的厌恶起来。 桃枝一脸不安的不时望着宫门外,象是生怕被人撞见一般,此时也全没了心情劝慰自己的主子,更是没有发觉王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当问之人本宫自会去问,只不过……武氏你身为逃妃,可知己罪?”王皇后眼中的光芒似带上了些嗜血的兴奋,便连商商也是不由得心头一震,顿时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等武媚娘回答,王皇后便朝着她挥了挥手。 几名健妇大步上前,不顾她的挣扎,一边一个夹住了武媚娘,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另两名妇人一人捏住了她的面颊,另一人快手快脚的往她口中塞进了一个软软的布包。 四个健妇手脚麻利,不待商商反应过来,武媚娘就已被四人五花大绑起来。 “呵呵呵!娘娘!好兴致啊!” 就在王皇后起了身,准备离开这个令她生厌的毓秀宫时,从半掩的宫门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苏姑娘?”王皇后蹙眉看向了袅袅婷婷向自己走来的商商。 “民女苏兰馨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眼看着走到了王皇后身前不过五步远处,商商从容的拜下身去,冲着王皇后福了福,目光从武媚娘被五花大绑的身上溜过,随即便飞快的撤了回来。 “免礼!”王皇后整了整面上的表情,看向商商,目光却下意识的往武媚娘的方向瞟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武才人可是在九嵕山住过一段不短的日子,说起来与这位苏姑娘也算是有些缘份,而偏偏这位苏姑娘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难道…… “苏姑娘怎会有睱进宫中来?为何本宫没听到内侍禀报?”王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她这个中宫皇后真的成了摆设不成? “娘娘息怒!兰馨是随李公子入宫缴旨,因方才有些微不适,是以便在此地略作逗留,公子已去甘露殿面圣,还望娘娘不要怪罪兰馨。”商商在皇后面前蹲下身去,放低了姿态解释着自己进宫的缘由,尽量拖延着时间。 看如今这情形,只能是拖得一时是一时了,只要不让王皇后将武媚娘带走,那么等到李治一来,一切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既如此,苏姑娘便随本宫回昭阳殿吧!本宫也好命太医为你诊治一番。”王皇后也不傻,心知此时万万拖延不得,若是等到李治闻讯赶来,只怕到时她就没好果子吃了! “多谢娘娘美意!兰馨已经觉得好多了!”商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忙施礼道:“兰馨还是在这里等着公子的好,若是公子出来寻不到兰馨,定会怪罪于我,恕兰馨不能随娘娘去昭阳殿了。” 王皇后不置可否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执礼甚恭的苏兰馨,眼光流转间,脑中不停的转着念头。 若说这个苏兰馨没有认出武媚娘,那她打死都不会信。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苏兰馨到底该如何处置? 以她和李默的关系,只怕是自己一走,她转身便会将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他,而李默知道了,无疑便是代表李治也知道了。 一想到李治面对自己时的冷酷无情,王皇后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但随即心底却又“砰”的一下燃起了一腔怒火! “无妨!本宫自会命人守在此处,待李公子寻来,便让他上昭阳殿领人去,你看如何?”王皇后略有些不耐的道。 在她看来,本来只需一声命令便可的事情,她已经用了征询的口气,实在是已经给了商商极大的脸面了,但若是商商仍不接受,那么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值得思量了,而王皇后自己可能就需要警惕了。 “兰馨惭愧!让娘娘费心了!”商商微微低了头,眼光扫过武媚娘时,顺便递过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从始至终,苏兰馨都仿佛没有看到这小院中上演的一幕一般,也没有问王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闲闲的与王皇后见了礼,便象当其他的人是空气一般,这倒让王皇后有些摸不透了。 商商一面敷衍着王皇后,心中却暗自焦急:也不知李默去哪里寻皇上了?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没回来,再不来,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桃枝命随侍的宫人抬走了王皇后坐过的软椅,轻轻的扶着王皇后的手臂,一行人便踏出了宫门,往凤辇停歇处行去。 商商跟在王皇后身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拖延了,若是李默真的赶不及,那就只有想办法和武媚娘呆在一起了! 就在王皇后踏着凤辇前的脚踏正要登上车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宣号: “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高亢的宣示,一架围着赭黄流苏围缦,绣五爪金龙云纹的龙辇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看到这辆车的第一时间,商商提在半空中的心便掉了下来,而看到这道明亮赭黄的王皇后则是铁青了脸,只有口中塞了麻布跟在众人身后的武媚娘依旧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宽大的龙辇刚刚停稳,车内便钻出了一道明黄的身影。 一身简单的窄袖常服,头戴嵌珠通天冠的李治站在车辕上,冷冷的看着此时脸色早已苍白,正作出要上车模样的王皇后,对于众人身后的武媚娘却象是压根儿没有看到一般。 半晌,李治方才淡淡道:“皇后这是要往哪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六章 摆脱 哪怕是再不甘,再愤恨,当李治一身明黄衣裳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王皇后还是不得不弯下了腰。 “臣妾叩见皇上!”王皇后声音微颤,似乎带着些无法隐忍的酸涩。 “民女苏兰馨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差不齐的声音在毓秀宫的宫门处响起,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李治的面色却没有好上半分。 当李默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甘露殿的时候,他正高高兴兴的和长孙无忌商量着如何为李默下聘礼的事,可当他一听到李默所说的话时,满腔的欢喜顿时全都变成了怒意。 当下便遣退了长孙无忌,拉上李默直接往毓秀宫而来。 李默不等李治叫起,便径自上前拉起了商商,而跪在最前头的王皇后却没有听到那个应当出现的声音。 李治缓缓的踱下龙辇,在王皇后的面前站定,从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里,他轻易的便发现了被绑着双臂,塞着嘴的武媚娘,眼中的怒意一闪,旋即便恢复了平静。 王皇后的冲动固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与她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轻轻的朝身后的小成子摆了摆手,李治并没有叫王皇后起来的意思,既然不能撕破脸,那给她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小成子会意的几步上前,从四名健妇手中扶起了武媚娘,轻手轻脚的解开缚在她双臂上的绳索,又将武媚娘口中的破布扯出来,这才扶着她退到了一边。 “皇后!不知你此来毓秀宫,这般大张旗鼓,到底所为何事?”李治不阴不阳的吐出一句话,眼中的光却凌厉无比。 王皇后心惊的看着李治眼露威胁,心中明确的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捅破了这层纸,那么等着她和整个王家的必然会是灭顶之灾! 想到自己已然头发花白的老父和含辛茹苦带大自己的母亲,王皇后渐渐的冷静下来。 这个赌,她打不起! “皇上有所不知!方才臣妾路过毓秀宫,偶然听得宫中新近选进来的女子口出狂言,轻佻浮浪,身为中宫首位,臣妾自当有所教化,是以便带了这女子出来,打算令其静思己过,倒是没想到会惊动了皇上。” 将双手缩进袖中攥得死紧,王皇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说出了上面这番话,虽然明知这话不过是门面功夫,但她没得选择。 “原来如此!”李治眉头微挑,面色稍霁,似乎是十分满意皇后粉饰太平的回答。 “不过,这些女子不过是刚进宫,有些规矩不明白也是常有,皇后还是要宽容些,不明白就教嘛!教到她们明白就行了。”李治轻描淡写的抛出一句话,却是丝毫没有叫起的意思。 小成子扶了武媚娘站在一旁,李默也扶了商商立在一边,而跪在李治面前的就只剩下了跟着皇后来毓秀宫的一群人。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再傻,众人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位主子是犯了皇上的忌讳了,一个个在心中叫苦不迭。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要跟着皇后来这里找这个岔子了,看皇上的意思,那位武氏只怕不是简单人物,只希望她不要记仇才好。 且不说一众人等偷眼瞧着没什么表情的武媚娘心中惴惴,跪在众人之前的王皇后心中却是异常苦涩。 象这样的当众羞辱,李治哪里还有半分当她是结发妻子的意思? 虽说她与李治成婚至今没有为他育下孩儿,但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却抵不上一个先帝遗妃,这让王皇后的心直如停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对待!这样形如陌路的生活!真的还值得她留恋么? 武媚娘在一旁冷眼旁观,在李治的冷漠以对下,王皇后的面色一变再变,如今那有些瘦弱的身子竟也隐隐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皇上息怒!娘娘此行也是为了维护宫中规矩,还望皇上体谅娘娘一片苦心!” 在桃枝正打算为了皇后娘娘冒险出言相护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却在宫门口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看去时,却是方才被五花大绑的武媚娘跪了下来,此时的她已然推开了小成子的搀扶,盈盈下拜,端庄秀丽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皇后,甚至那份坦然之气还犹有过之。 李治闻声看去时,却正看到武媚娘弯下身段的模样,顿时心头便软了下来。 也罢!她方才进宫,还是少替她树敌的好!虽说王皇后不得宠是事实,但她身居后位这么久,若是真要与武媚娘过不去,倒也是个麻烦! “算了!起来吧!”李治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所有跪着的人听到这一声赦免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也显得松快了起来,同时看向武媚娘的目光里也多了些感激和敬畏。 能凭一句话便能让皇上偃旗息鼓,这样的一个女人如今宫中何人能及?便是如今最得宠的萧淑妃也不过如此吧?而这个女人还只不过是个刚进宫的采女而已! 众人心里如何想,王皇后并不清楚,可在这个时候接受自己的敌人的施舍,在她看来不啻于在她的面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而这个耳光她还不得不受下,除非她想要在这里跪死! “谢皇上!”王皇后低低的回了一声,这才在桃枝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 勉强撑直了身子,强迫自己在李治的目光中挺直了脊背,王皇后露出了一个颤微微的笑容。 “皇上日理万机不便打扰,臣妾这便带着宫人们退下。” “嗯!去吧!” 看着王皇后虚伪的笑脸,李治只觉得一阵厌恶,随意的挥了挥手,象赶苍蝇一般将王皇后打发了。 随着那一行车驾灰溜溜的离去,毓秀宫门口重又恢复了寂静。 商商这才有机会走到武媚娘的跟前,细细的打量她的模样。 刚刚才进宫的武媚娘还没来得及换下那一身制式的浅绿宫装。简单的平髻上插着一支红珊瑚簪子,发顶的垂珠璎珞上也只是镶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玛瑙,两旁垂下的珠串全都是米粒大小的碎珠,看来她借住的那家人家家境似乎并不太好。 所幸武媚娘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差,白皙的面颊有红有白,倒也不象是吃了什么苦头的模样。 “媚娘!”商商拉住武媚娘的手,语声中有些感叹。 经过了李治的这大半年筹划,武媚娘总算是进了宫了,可一想到那个还在四处打听武媚娘下落的李恪,商商便又不免有些担忧。 那个现在正象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男人,也不知将来会不会变成武媚娘和李治之间的一个定时炸弹? “商商!好久不见了!”武媚娘淡笑着反握住了商商的手。 在洛阳的几个月生活,她一直都深居简出,倒是没有与商商提到的云水坊的如意有什么交集,但是商商的心意她却一直都记在心里。 “是啊!你在洛阳过得如何?”虽然看武媚娘的样子不象吃了苦头,但商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出来。 “我很好!”说到这里,武媚娘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李治,脸上露出些笑意:“皇上安排的那对夫妇很和气,待我象是亲生的闺女一样。” 听到武媚娘的话,李治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对老夫妇他可是让王起寻摸了好久才定下来的,若是不好,他又岂能放心将武媚娘放在那里? 李默听得武媚娘的话,又看到李治有些得意的表情,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毓秀宫门口全是两人爽朗的笑声。 “好了!走吧!便是要说话也得找个方便的地方,在这里站着算怎么回事?” 几人笑过一阵,李治挥了挥手,众人便都跟在龙辇之后朝着甘露殿的方向而去。 方才的一幕,所有的采女都被小成子身后的御林军约束在毓秀宫里并不得见,这个时候听得宫门口一阵笑声,所有屋中的人都不由得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猜测归猜测,不明真相的她们仍然是一片茫然。 只不过两日之后,参加采选的采女们便惊讶的发现:。那天在毓秀宫引得皇后怒火中烧的那位采女竟然搬离了毓秀宫! 而与她同屋的采女们在付出了不菲的银钱代价后,才好不容易从侍候的小宫女们口中得知,那位武氏采女竟然已经被分了殿阁,单独住了出去。 这个消息无疑在所有的采女们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从那天以后,隐约知道一些当天发生的事的采女便搅尽了脑汁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以期也能如那位武氏女一样得到皇上的青眼。 而晕晕沉沉回了昭阳殿的王皇后才一进了昭阳殿门便倒下了。 煞白的脸上冷汗涔涔,吓得桃枝三魂不见了七魄,好不容易叫来小宫女将王皇后扶到了凤榻上躺下,一边便连忙命人去请太医。 即便是心中对这位不知进退的皇后有着怨气,可桃枝还是尽职尽责的侍候着她。 不管是什么原因,若是王皇后有了什么好歹,她们这一宫的下人们就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哪怕这位主子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七章 添妆 朝廷的大选渐渐进入了尾声,经过朝堂上无数次暗流汹涌的争斗,再加上李治若有若无的影响,失去了世家大族支持的王家在此次的采选中落入了完全的劣势,王家的三名女子两名落选,只有一个容貌仅是中上的庶女封了个微不足道的美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宫中侍女和内侍们之间竟也隐隐有了些流传的闲言,而如此这般只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宫中的势力便悄悄的出现了新的划分。 以王皇后为首的世家一脉虽然心有不甘,但在深宫无援又兼群龙无首之下,只得无奈的暂时结合到了一起,站到了目前仍然居于中宫的皇后身边,即便是她在这次采选中一直卧病,那些新近入选的王家、卢家、郑家女子也是晨昏定省一次不落。 而与王皇后的低调隐忍大相径庭,颇受李治宠爱的萧淑妃此时却象是一株绽放的迎春一般,在这个百花将放未放的时候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因着李治对萧淑妃的眷宠,不少采选进宫的美人、才人,因为身家背景不厚,为了站稳脚跟,第一时间靠到了萧淑妃的身边。 而在这个兵不血刃的战场上,异军突起的武媚娘竟悄然的占据了一个看似摇摇欲坠,实际却稳固非常的位置,随着连续半个月皇上的召见宠信,一些在皇后和萧淑妃跟前不得其门而入的女子,渐渐的竟都围到了武媚娘的身边。 一时间,深宫中的形势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的针锋相对,竟变得隐隐有些三足鼎立的架势。 而得到小成子回禀的李治此时更是一脸的笑意,看来武媚娘果然如他所想,并不是一个没有一点担当能力的女人。与那些攀附着男人生存的女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解决了武媚娘进宫的问题,又在王家和世家之中打下了一根钉子,李治一下子变得清闲了起来,就连接下来的各藩王春觐也显得份外悠闲。 随着一辆并不十分显眼的暗紫云缦缎围马车领着一队抬着纳征礼的仆人驶进厨道的后院,李默与商商两人的婚事正式的进入了聘礼程序。 而当厨道门前那些看热闹的人看到跟在红漆托盘装着的庚贴之后的一对胡雁时,都不由得口中啧啧有声。 但凡略有些见识的都清楚,这大雁可是个稀罕物儿!平常勋贵人家成亲也大都只用一只应个景,而更多的人家却是用鹅代替,只看这男方用了一对儿胡雁,便知这男家将女家是看得极重的。 待得再看到其后跟着仆人手中抱着的一对黄羊时,看热闹的人们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这黄羊可不同一般家里养着的羊,那是口外蛮族进贡来的东西,除皇家哪里能有? 有了这对大雁和黄羊领路,商商的婚事立即便被周围不明就里的人们在心中抬到了一个极高的档次上。 一时间,左邻右舍们都在踌躇着,原本随的份子是不是太薄了些? 长孙无忌端着一盏温热茶水,笑呵呵的看着苏家的仆人们将纳征礼一件一件收起,该送进闺房让商商过目的抬进闺房,该收入库的收入库。 坐在花厅里陪着长孙无忌的苏睿之大致看了看礼单,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孙大人送来的礼物虽说并不一定是最稀有珍奇的,但是却能看出其中的心思。 且不说那共十担二十罐的上等女儿红,便是那一对胡雁一对黄羊就是极难觅的,更别说按惯例早已超出了规格的玉壁压玄纁,只看这些便知道不管是李默还是他身后的人,对于这次的亲事都是极为看重的。 将礼单放下,苏睿之和苏敏之招待着长孙大人并一众下人们在厨道中吃过了饭,苏睿之甚至不顾腿上的旧疾陪着心怀大慰的长孙无忌喝了不少黄酒,这才将略带醉意的长孙无忌送出了门。 商商坐在闺房内百无聊赖的看着仆人们不时搬进来的一堆东西,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按规矩,这样的场合她确实是不方便露面的。 绿袖陪着她在自己的闺房外间用了饭,便举着纳征礼单,将上面列出的东西一一看过,看到那一对胡雁一对黄羊的字样,又看到数双玉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算李公子有些良心,总算不枉你陪他三年!”绿袖略翘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说出来的话便也带了三分调侃。 “说什么呢!难道我陪他三年便是图他这些么?”商商伸出指来戳了戳礼单上写着的几行字,不自觉的撅了撅嘴。 虽说是苏睿之和苏敏之几人在意这些名义上的东西,但对于她来说,两人之间的情意远比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来得重要。 更何况,这时候嫁女儿全是倒贴的!李默的这点聘礼下过来,全是面子上的事,便是那几对和田玉壁又能花去多少银两?两位兄长要送的陪嫁却是要丰厚得多了!怎么算也是自己吃亏! “话不是这么说!你去陪他三年,固然是你的情意,但他既受了你的情,便不能由着他将这情意轻瞧了去?如此这般下聘才能显出他对你的重视,你可别学那起子小姑娘,不知道轻重!”绿袖没好气的伸指点着商商的额头。 从她跟着商商起便知她不是在意银钱的性子,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便将豆腐的方子给了自己的哥哥,平白的成全了别人,但是不在意归不在意,可是也不能做了好人还让人轻瞧了去,这是原则! “呵呵呵!绿袖!你对我家哥哥不会也是这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模样吧?”商商看着绿袖一脸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大笑出声。 此时的绿袖面若银盘,怀孕后渐渐发福的腰身让她的人看起来异常的圆润丰满,更是透出了一股子娇憨,这时听得商商同她打趣,饶是她已嫁为人妇,也觉得有些羞涩,不由得佯怒道:“我好心替你打算,你倒取笑我!看我不告诉你哥!到时候让他来教训你!” 话还没说完,绿袖倒是自己笑出了声来。回心想了想李默和商商两人的情份,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两人正笑闹着,冷不丁却听得廊下脚步声响,转头看去时,正看到苏敏之掀了帘子进来。 “长孙大人走了么?”商商见苏敏之脸上有些红晕,扑面又是一阵酒气,忙挥手让小桃端盏酽茶来,一边招呼着苏敏之坐下。 “刚送出了门。”苏敏之稍稍离了绿袖坐下,不想酒气熏着了她,一面道:“长孙大人说,过两天钦天监应该就能将日子选了送过来了,到时可以由着咱们的意思挑。” 绿袖笑着道:“我怎么听说李公子将日子限定在了三月内啊!这三月内万一没有合适的日子可怎么办?” 苏敏之一时间却没有领会绿袖这话的意思,手中接了小桃递过来的茶,忙忙的喝了一口解酒,便道:“应该不至于,隔壁街的孙大娘不是下月还娶媳妇么?可见还是有好日子的。” 对于李默的想法,商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此时见绿袖似笑非笑的说着,脸上不禁有些发红,心里却不免埋怨李默:三年都过来了,却偏偏急在这一时,倒让她被绿袖笑话! “是么?隔壁孙大娘娶儿媳?那倒是好事,这都是街坊邻里的,咱们家要不要随个份子?”商商忙不迭的转移着话题,面上的红晕却仍未褪。 绿袖心知商商面皮薄,倒也不再笑话她,只对苏敏之道:“这钦天监看日子倒是信得过,只是这时间短,也不知准备的嫁妆还有没有短少,若到时有什么不周到的,不免让兰馨让人笑话!” 苏敏之放了茶盏低头细想了想,微微摇头道:“大件的家俱早已有木料备下,只待那头定下婚房便能开始打,时间上倒不紧,其余田庄都是早已计划好的,到时只将地契换过,放进抬格便是,只是这头面和别的小件倒还得着紧些,不能少了。” 几人正在商商的闺房里细声商量着,却只听得廊下有小丫头急声唤道:“二公子!二夫人!姑娘!宫中有旨意下来,还请三位快些去前院接旨。” 三人听得这一声唤都有些愣神,这李治早已是安排了长孙无忌来做大媒,而且婚期也还没到,这宫中是传得哪门子旨意啊? 虽说是心下疑惑,但三人也不得不起了身,各自瞧了瞧身上的衣裳还算齐整,苏敏之的官服虽说略有些皱,倒也还过得去,两人便搀了绿袖,急急往前院行去。 前院的正厅里早已是备下了香案,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中官领了一队抬着一箱子也不知什么东西的御林军侍卫正站在香案前,手中擎着一卷黄绫,正笑吟吟的等着众人就位。 苏睿之因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那中官也不介意,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跪下,待得商商三人跪好后,便径自拉开了黄绫宣旨。 一连串的官样文章下来,也亏得那中官竟口齿伶俐念的抑扬顿挫,商商却只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道旨竟是新近觐了妃位的武媚娘下的,为的就是给商商添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八章 商量 看着那位年轻内侍笑眯眯的眉眼,苏睿之直到此时才算是松了口气。方才那一队盔明甲亮的御林军可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站起身接过那卷黄绫,苏睿之恭恭敬敬的将内侍官迎进了厅里,命丫头们上了茶,又将一大一小两个红封包递了过去,这才笑着陪他叙话。 那内侍神情自若的接过红封包,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随即便放进了袖中,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三分。 “公公此来颇为辛苦,些许意思,还望公公莫要嫌弃。”苏睿之朝着内侍官拱了拱手,言语间极为客气。 与对待长孙无忌不同,苏睿之在与这些内官们打交道的时候,往往更多了一份恭敬和尊重。常在宫中侍候的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由于商商并没有特意交代武媚娘的事,所以苏睿之对于这位新晋的武昭仪与商商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了解,骤然间得了这样厚的赏赐让他不免有些忐忑,此时见这内侍很好说话的模样,不由得动了些打探的心思。 “苏公子客气了!”内侍笑着冲着苏睿之举了举手中的茶盏。 自从跟着如今的武昭仪,自己在宫中的位置可谓是水涨船高,几乎称的上是直上青云,而对于这次难得的出宫任务,他自是极为看重。 虽说自己那位主子并没有明说,但只看那只箱子如此珍而重之的派了御林军来护卫便可知受礼之人的轻重,因此他便自告奋勇的接了这趟差事,只希望这次能在武昭仪的面前替自己挣些脸面,也便于将来谋个更好的出身。 花厅里的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带笑的旁敲侧击,而接过了旨意退回闺房的商商却微微蹙了眉。 看着将那个并不显眼的木箱子抬进闺房的小厮们累得直喘气,商商不由在心中嘀咕:这媚娘到底是弄了些什么东西过来?怎么会如此沉重? 眼看着放下箱子的小厮们象是卸下一副重担一般的模样,绿袖忙摆了摆手将一众人全都打发了出去,这才扶了小丫头的手凑近这个黑沉沉的箱子。 箱子不大,只有两尺来高三尺宽,通体漆黑,泛着刷过桐油的光泽,绿袖伸手细细一摸,有些惊讶的出声道:“这箱子是黑檀木的呢!” 商商不以为意的笑笑,武媚娘从宫中拿出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差了。 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把黄铜锁匙,商商打量了一会箱子口上的锁,将锁匙伸进锁孔,只听“咯”的一声,锁芯便在两人眼中弹了开来。 一掀开厚重的箱盖,一抹淡淡的光华便在屋中发散开来,即便正是白天,那光晕也映得凑在箱前的商商和绿袖两人面上多了一层莹润的宝光。 待到看清箱子中的东西时,哪怕是眼界比绿袖开阔的多的商商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不大的箱子分了三层,每一层都放着不同的东西。 第一层只是一个浅浅的木格,里面放着十块成人手掌大小的玉壁,玉质晶莹色泽纯正,每一块都是极品的和田玉,哪怕只是这么十块,也已是价值连城。 第二层却要稍深一些,里面却是放了满满一格龙眼大的南珠,在这个珍珠只能依靠人工采珠的时代,这样的一格珍珠无疑是有钱也没处买的好东西。 而第三层的东西则更是让商商无语了。整个第三层大约是占空间最大的一层,里面放着的却是两区红艳艳的锦布,看那质料和织工,无疑是极为上乘的面料,用来做嫁衣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这一箱子的珍珠玉壁,商商只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一旁的绿袖并不清楚武媚娘同商商的关系,看了这一箱子的厚礼,感觉着那些圆滚滚滑溜溜的南珠从指缝间滚落到箱子中,不但没觉得欣喜反而却有些惊惧。 宫中的贵人无缘无故绝不会赐下这般厚的赏赐!即便是当初开国时的几位国公,等闲只怕也见不到这些贵重的东西! “这……这宫中的武娘娘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起来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添妆呢?”绿袖拈起一颗珠子,不死心的凑到眼前仔细的打量,试图想看出点什么来。 “我也不知道呢!”商商淡淡的笑了笑。 武媚娘在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和恭喜之情,这些她都能理解!只是这东西确实是有些太贵重了,若是知道她赐下的是这些东西,打死她也不会接受的! 从箱子中抓了一把珠子,听着那些圆溜溜的小东西在箱子里发出“叮叮冬冬”的清脆响声,商商微微摇了摇头,这样的赏赐终归是逾矩了! “那……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绿袖有些不安的看向商商,一只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做了母亲的人,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听到绿袖的声音,从门外掀了帘子进门来的苏睿之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花厅里和那个内侍官打了半天官腔,好不容易送走了人,可打听出来的事情却极为有限,只大概知道宫中这位武昭仪极为看重这次添妆,可这些含糊其辞的话却并不能为苏睿之释疑,也丝毫不能打消他心头的顾虑。 “小妹,此事如此古怪,不知……你可有何想法?” 苏睿之也知道这个妹妹有些事情未必会告诉自己,但苏家已经渐渐在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他实在是不想因为什么不清不楚的原因弄到最后再次的家破人亡。 “大哥不用担心,我待会去寻寻李默,看他如何说。”看着苏睿之欲言又止的模样,商商自也明白他心中的顾忌,忙出言宽慰。 当初父亲的前车之鉴不远,也难怪兄长会对皇家畏之如虎,如果李默不是与皇家撇清了血缘上的关系,只怕大哥也不会放心将自己嫁给他吧? 苏睿之看着商商淡然而又坚持的笑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李默是皇室血脉,即便是没有入宗牒,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当今皇上一直对他宠信有加,这些涉及到皇室的事交给他去处理自是再好不过了。 “也好!”苏睿之点了点头,又道:“你去见见李公子,也正好可以商量一下你们新房的事,我总觉着住在那个别院并不好,你倒是可以考虑城外那个温泉庄子,当初我刚来长安时在那里住过,倒是极舒服的地方。” 苏睿之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个别院虽说富丽堂皇,但终归是太子潜邸,李默身份未明,住在那里反而是个麻烦! “嗯!我知道,我会同他商量看看!”商商笑着点了头,一边将箱盖重又盖上,一边道:“说起那个庄子,自从盖起来以后我还没有去住过呢!” “那你不如和李公子一起去瞧瞧!”绿袖见苏睿之和商商似乎达成了共识,心头也松了一口气,护在小腹上的手也不觉放松了下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呢!”商商笑着答应了。 苏睿之叫了两个小厮,将那个沉沉的箱子锁上后让他们抬了出去,径直抬进了后院的库房里,这才珍而重之的锁上了门,又将钥匙贴身藏好。 吃过了午饭,商商便坐上了马车赶往李默的别院。 听到消息出来迎接的李默一出内院便看到了头戴帏帽,一身窄袖襦裙的商商,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万一我不在你岂不是扑个空?”李默一边随着商商的脚步慢慢往内院走,一边笑着道。 自从两人回长安后,这样的独处反倒变成了极难得的事,此时在这并无外人走动的内院,周围又是一片春日的和煦阳光,两人一时都不想说话。 “你看看这个。” 既是没有了外人,商商索性便不避嫌疑,将帏帽掀了起来,此时正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将一个锦袋塞进了李默的手里,却并不多做解释。 李默不明就里的接过锦袋,只是打开略看了一眼便合上了,望向商商的眼里却有些疑惑。 “东西倒是好东西,可你这是为何?”将手中锦袋在商商面前晃了晃,李默笑着道。 “这是宫中武昭仪赐给我添妆的。”商商笑着回道,见李默有些不以为然,便又加了一句道:“象你手中所见这块玉壁,我那里还有九块,这南珠,只怕有一斛!” 听到商商的话,原本神情轻松的李默也不免露出了些许讶异。 这些东西单论个数他并不看在眼里,可象商商说的这种数量,那也着实是一份不菲的资财。 小径上此时静悄悄的,已然停下了脚步的李默略皱眉想了想,便笑了起来。 “既然是武昭仪所赐,那你接着就是了,最多到时去宫里谢个恩不就完了么?” 商商挑了挑眉,问道:“只是谢个恩么?你不觉得这礼太重了?” “不重!这些东西与其说是与你添妆,不如说是皇上和武昭仪合起来的谢礼,你只管收下便是,若真有事,自有我在。”李默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商商不必介意。 见李默一脸不在意,商商也便放下了心来,珍珠宝贝人人爱,有得收她自然愿意收下,只不想惹麻烦而已。 随手将锦袋从李默手中抽出,商商没好气的道:“既是这样,那就还给我!我还怕收宝贝不成?”说完,朝着李默吐了吐舌,一脸的俏皮可爱模样。 “对了,还有件事同你商量呢!”想起出门前兄长的殷殷叮嘱,商商收好了锦袋便转而同李默说起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李默迈开了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我们的新房真的要安在这个别苑中么?”商商有些犹豫的道。 这个别苑有太多别人的味道在里面,即便是兄长不说,她也迟早会提出来,这个时候说出来心中反而更舒服一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九章 狭路 李治的这座别苑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即便如今是李默住着,他也并没有把那些李治心爱的腊梅给铲除掉,仍然是留着这些花儿在园中自在的绽放,让这座宅子肆意的伸展着肢体,保持着自己最初那份皇家的尊贵味道。 坐在李默卧房外头的起居间里,商商的视线从手边熟悉的高几上滑过,不无感叹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十分熟悉的房间。 当初李默受了伤,她就是在这个起居间里看顾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那个时候满别苑的人,上至管家下到洒扫的婆子,没人不知道她。 自从安排妙龄女子侍候李默吃了一顿不大不小的排头,李总管算是学乖了,从那以后便没有再安排那些不知进退的小丫头上前,这次看到商商过来,便连忙聪明的支了个清秀的小厮过来侍候。 李默只扫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小厮,嘴角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商商一眼瞧过去,却见刚替她斟上茶的小厮有些面生,心中不由想起一路行来所见大半皆是生人,遂问道:“这别苑里的人都换了么?怎么方才在小径上所见,竟大多都是生面孔?” 看着脱下了帏帽的商商将茶盏放在手边的小几上,顺手拈起一个小点心放进嘴中,李默微微一笑道:“原来的人大多跟进了宫,留下的人太少,园子大了顾不过来便又补了些人进来。” 那斟茶的小厮见两人自顾说着话,便乖觉的退到了外间肃手立着,等着两人传召。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换个地方住?”李默坐近商商,笑着道。 她的心思简单他一向都明白,以她的个性必不会太计较住的地方是富丽堂皇还是简单鄙陋,这突然而来的要求其中必是有什么缘故。 “李默!”商商轻轻拍了两下手上的残渣,看向李默的眼中有些犹豫,但是片刻后却又象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离开长安,真正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李默虽然一直想要摆脱这种受血缘羁绊的束缚,但却是始终无法真正放开。而这次再回到这座别苑,不知为什么,从踏进这座别苑的时候,商商就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只是……不知道李默有没有感觉到? 那张如芙蓉绽放的脸上,此刻全是心疼和认真,让看着这张粉嫩脸蛋的李默陷入了片刻的失神之中,但旋即他便回过神来。 静静看着商商如云乌发半掩的面颊,李默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恍惚的笑意:“我也不知道……” 这个只早了他半刻出生的兄长,也许这辈子都会是他的牵挂,那是一种早已深入了骨髓的联系,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不过,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头的。”李默笑着挽起了商商鬓边的一缕乌发,轻轻将它塞进耳后。 “我并不是怕跟着你受苦!”商商看着李默的脸有些微愠,带着些怒气道:“真要论起来,你贵为皇族,我嫁与你又能受什么苦?” 看着商商不悦的背转身去,李默不由陪笑着哄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只是眼前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待得朝中稳固,到时我便陪你去山上住一段日子,可好?” 眼见得李默放下了架子来哄自己,商商也不想太过逼他,只不过有些话总得说明白了,李默才会认真去想他们两人的将来。 认真的望着李默的双眼,商商站起身来,走到李默方才坐着的桌边,拿起了桌上的一堆拜贴,举在李默的眼前一晃,道:“你不过回了长安几日,你看这桌上的拜贴,都快要堆成小山了!你不觉得辛苦,我都替你累得慌!” 商商这话也并非无的放矢,只看那一堆厚厚的拜贴就看得出来,李默的归来即便是低调隐忍,但还是在长安城的知情人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虽说目前他一直对这些人避而不见,但是越往以后这种情形只会越厉害,商商既然不想李默在这些事中牵涉太深,便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这些人见与不见没甚关碍。”李默扫了一眼那叠拜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李治的事他固然是必须操心,但是这些人除了探风向的便是想要在他身上下些水磨功夫的,倒是让他倒足了胃口。 看着李默也有些不耐的表情,商商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皇上登基已有三年,大政早已稳固,虽说世家势力看着煊赫,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皇上自有办法对付,只要施政得当,那些以笔代嘴的区区文官又岂能撼动大唐天下?” 商商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若是不能将事情的发展遏制在最初的状态,等到李默真的涉入过深时,再要抽身却又如何能来得及? 李默的表情随着商商的话渐渐放松了下来,她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但是让他一下子完全丢开却又有些为难,一时间竟有些怔然起来。 “我也并非要你现在就撒手不管,如今春觐未过,各地藩王都还在长安停留,我也怕出漏子。”见李默的脸上也有了些松动,商商便接着道:“你只需答应我,咱们另寻个宅子布置新房,过自己的小日子!除了皇上有事,其余人一概勿需应酬,可好?” “好!我听你的。”眼见得商商嘴角有了笑意,李默也不由得笑了。 对李治的关心他放不下,可是他也要顾着商商,毕竟他也快是有家室的人了,总得为自己的妻子儿女做些考虑。 不管商商是为了什么原因也好,她说的这番话归根究底也是为了他们俩人,他没有理由反对。 “横竖明日要进宫谢恩,不如便将此事对治言明,想必他也不会反对。”对于那一桌的拜贴,李默也着实有些头痛。 如果真如商商所说,将新房搬到别处,那么至少不会如这个别苑一般显眼,也不会招来这么多人上门了。 见李默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商商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向他的目光益发柔和温暖。 只不过回来几日,她便觉得象是把在九嵕山三年的精神都拿了出来,这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她相信也不是李默想要的。 第二日一早,商商早早便起身梳洗,从箱格里找了一套银红宫装换上,这才在苏睿之和绿袖略有些不放心的视线里跟着李默来接的车进了宫门。 坐在车里看着神清气爽的李默,商商只觉得心头一阵欢喜。 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去做,也许两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长安城,到这片千年前的中华大地四处悠游,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了! 车进了内城门便在近宫门处停了下来,商商扶了李默的手下了车,两人换乘了两顶凉轿,这才往甘露殿而去。 下车换轿时,商商一眼扫过身畔,仿佛看到了一乘挂着王府铭牌的暗纹云锦马车,只是隔得略远了些,看不清到底是哪个王府出来的,便也没有在意。 这段日子正是春觐,有藩王入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早朝还没有结束,商商和李默在甘露殿外间静静的等着,早有小宫女去了武媚娘所居之处传话,只等有消息传过来,商商便可去向武昭仪谢恩了。 只不过盏茶功夫,便听得殿外有人声传来,商商与李默转头看去时,却见掀帘处一身玫瑰紫宫装的武媚娘从殿外走了进来。 “商商!”武媚娘挥手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女,朝着商商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民女苏兰馨见过武昭仪!” 虽说是与武媚娘关系匪浅,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商商还是笑着冲武媚娘行了个礼,却在低下头的一瞬间悄悄冲武媚娘眨了眨眼。 李默随在商商身旁,却只是冲着武媚娘微微弯了弯腰,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武媚娘微微一愕,随即扫了一眼殿中侍候的宫人,这才反应过来,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要人侍候时本宫自会叫你们。” 待得内官宫女们全都退了下去,武媚娘终于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了商商的手,笑道:“可定了成亲的日子了?看你这气色,着实是不错,可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商商顺着武媚娘的手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笑道:“你不也是么?看你这模样也定是春风得意了?” 武媚娘看了眼一旁的李默,面上渐渐起了红晕,拉了一把商商有些羞涩的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春风得意?” “还不肯承认?看看你这满面的桃花红!”商商促狭的捏了捏武媚娘的脸颊,悄声打趣道。 “什么桃花红?你再说当心我……” 武媚娘被商商打趣的词穷,不由得更是面红耳赤,正想要伸了手去捏商商腰间的软肉,忽听得殿外内侍传报,声音清晰而尖锐。 “皇上驾到!” 殿内三人听得传报,都转过了头看着进门处,却只见得帘子一掀,一身明黄的李治脸带笑意的走了进来。但就在看到武媚娘的一瞬间,这份淡然的笑意却陡然间变得有些僵硬了。 而随着李治的停顿,殿内的三人震惊的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身影——吴王李恪! 几乎是立刻的,商商就感觉到武媚娘拉着自己的手突然间收紧,而贴在她颊边温和的呼吸也骤然间变得急促起来,那股难以控制的感觉就象是一座压抑太久的火山一般,随时有可能爆发! 商商甚至不用看便可以知道,武媚娘的脸色必定是难看至极! 李恪定定的站在李治身后,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三人,而那其中的一个居然是他遍寻不着的武媚娘! 他困难的转过了头,看向走在自己前头的李治,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皇……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章 摇摆 入了夜,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却是一派寂静暗淡,那唯一燃着的一枝宫烛也如萤火般战栗着,微弱的光芒就象是这时武媚娘的心情一般似幻似灭。 一旁侍候的宫女担心的看着独坐在如豆灯火前面无表情的主子,再看向门外漆黑夜色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忐忑。 这是采选后近一月来李治第一次不在武媚娘所居的殿中留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立即让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股严重的危机感。 耳听得外头的更鼓已经敲过了三更,守在武媚娘身旁的婵衣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不由得出言提醒道:“昭仪!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了吧!皇上……只怕不会来了。” 眼望着面前的孤灯,武媚娘过了好半晌才象是反应过来一般回过头来,望向婵衣的眼带着些迷惘,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哦?啊!好!歇息了吧!” 面对婵衣陪笑的脸,说完了一句话的武媚娘这才完全醒过神来,看了看外头早已黑透的天色,却有些拿不准这时是什么时辰,不由询问的看向了婵衣。 “什么时辰了?” “回昭仪,已经敲过三更了!”婵衣低声回道。 武昭仪的模样着实是有些让人忧心,若是一直这样,明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还不知会不会出问题呢! 若是以前,至少皇上还会护着些,可看今天这样子,以后也不知能不能指望,就不知武昭仪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想着这些,婵衣不禁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听得说已过三更,武媚娘心底也不由吃了一惊,陷入自己思绪的她并没有发觉时间的流逝,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那歇了吧?”武媚娘站起身,正想迈开步子,却发现坐久了的自己竟然已经是麻了双腿,稍微一动便针扎似的难受。 “昭仪当心!”婵衣一边抢上前去扶了武媚娘,一边口中叫道。 及时的抓住婵衣伸出的手,有些狼狈的武媚娘这才勉强撑住了自己的身子,朝着担心的婵衣略笑了笑,这才扶着她的手往净房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 待到沐浴过后躺到了那张宽大的凤床上,武媚娘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李治竟然没有过来!伸出来探向一旁的手也蓦然的停在了空中。 一旁正在放帐幔的婵衣察觉了武媚娘的异样,低声问道:“昭仪可是有什么事么?” 看着婵衣透着关切的脸,武媚娘忽然觉得喉咙口象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心中陡然涌上了一股有些酸有些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落寞。 “没事,你下去歇着吧!也不早了。” 武媚娘强笑了笑,翻过身去面向内侧不再看着帐外那一片黑沉沉的夜色。既然是没来那她也无谓强求,独自一人的日子她也并不是第一次过。 帐外的最后一盏灯火也熄灭了,随着擎着烛火的婵衣退出了内室,连带着那最后的一点微光便也离开了武媚娘的世界,宽敞的寝殿一下子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在这黑沉沉的狭小空间里,即便已经是夜深如墨染,武媚娘却仍然大睁着双眼无法入睡。 听着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虫鸣和宫道上那一声声的提铃宫女的唱喝,她只觉得一切都象是一场梦幻一般不真实。 毫无希望的待在感业寺的时候,她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与李恪的再次相逢,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过会是在甘露殿,在李治的面前,遇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这个男人! 那个时候,她完全无法控制的紧盯着他的脸,只想要将这三年来的相思在这一刻全都补回来! 是自己太贪婪了么?一想到李恪就在长安,就在与她不过一道宫墙相隔的太极宫外,她的心里就总是有些什么念头蠢蠢欲动! 可是一想到李治那时难看的脸色,武媚娘心中又不由得一紧。 当时那个情形下,如果不是商商用力掐了一把她的手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不知道李治会不会为难李恪?武媚娘有些忧心,若是因为自己的失态而让李恪遭受了池鱼之殃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武媚娘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李治的固执和强势她是有所了解的,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得到! 而自己在他的面前毫不掩饰的对除他以外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她真的不知道李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个时候李治铁青的面色直到此时还刻在她的脑子里,武媚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即便是殿内的温度并不冷,她也下意识的拉紧了自己身上的盖被。 也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吧? 武媚娘在心里暗暗的安慰着自己,胡乱的念着不知所云的祷词,终于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个晚上,睡不着的也许并不止武媚娘一个人,在甘露殿披着奏折的李治同样的无法入眠。 强忍着心头勃发的怒气,将武媚娘送回了她自己的寝殿,李治再也没有了同李恪谈论的心思,问过李默的来意,强笑着同意了他的想法,便挥手让他回了别苑。 转过头来的李治只随意的敷衍了李恪几句,便将早已心不在焉的兄长打发了回去。他看得出来,李恪的心思只怕是早就飞到了回到了寝殿的武媚娘身上。 气极的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桌上,李治重重的靠进椅背里,闭上了眼。 当初李默就曾说过,武媚娘不是他能随心所欲驾驭的女人。对于一个心中装着别人的女人来说,其它的男人根本就是过眼烟云,哪里能留下痕迹? 可他偏偏不信!总认为自己能够将那道遮蔽着她双眼的阴霾拨开,可直到今天她和李恪相逢的那一刹那,看着她如痴如醉的眼神直直的投注在自己身后的李恪身上,他才忽然发现,有些事情果然是不能靠想当然的! “皇上!夜深了!歇了吧!”小成子看着闭眼无语的李治,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道。 李默离宫之前曾特意叮嘱过小成子,要他看着皇上,若是有什么不对劲马上让王起去寻他,虽然当时刚从前殿回来的小成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答应了李默的这个要求。 这个时候再看到一脸烦躁,隐带怒气的李治,小成子不禁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他跟在李治眼前这么久,很少见到他如此模样。 “行了!朕知道!”李治不耐的摆了摆手,却没有睁开眼。 看着李治这般模样,小成子不禁有些踌躇起来,到底要不要让王起去寻李默呢? 似乎是明白他心里所想一般,闭着眼的李治忽然开口道:“不要去寻李默,替朕准备沐浴。” 小成子听得李治开口,忙躬了身答应道:“是!” 随着小成子带着人退了出去,甘露殿内暂时只剩下了李治一人,耳听得更鼓响过了三更,他不禁又有些矛盾起来。 往日的这个时候他只怕早已到了武媚娘的寝殿,而她必然会在寝殿里燃上宫制的檀香,静静的替他斟上一盏清茶,待得侍候他喝完了,两人便会熄了灯歇息。 那样自在的感觉却在今天让他莫名的觉得烦躁。是不是她和李恪在一起时也会做同样的事?她是不是也会那样温柔的望着李恪,轻轻的笑着,象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样的想象让李治心中的闷气越发的积聚,浓重到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一种想要疯狂大吼的欲望充斥着他的胸臆,让他几欲发狂! 悄无声息的踏进甘露殿的李默,看到的正是这副李治闭着双目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倚在甘露殿屏风前的多宝格旁,李默静静的看着李治的脸色不断变幻。有时轻松得在嘴角带上了微笑,有时却凝重的象是山岳欲崩,有时却又是怒气冲天象是被人抢了银钱一般。 就在李默饶有兴味的盯着李治直看之时,小成子踏进殿中的脚步声却惊醒了闭着眼的李治。 抬眼看去的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倚在多宝格旁边的李默,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了?”声音有些嘶哑的李治双眼发红,细细的血丝满布其中,看上去份外憔悴。 “皇上!水好了。”小成子在一旁低声的提醒着。 “行了,朕知道了。”李治摆手示意小成子退下,自己站起了身。 “我要是不来,又怎么能看到你在这里发火的模样呢?”李默看着李治有些颓丧的模样,不由得取笑道。 他早说过武媚娘会是个麻烦,可李治既然已经决定由自己来努力,那么再多的话他也不便再说了。 “你也来取笑我!”听到李默的调侃,李治的脸色才总算是有了些缓和。 这个弟弟绝不会只是来看他的笑话这么简单!看着李默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换,李治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进净房里吧!”李治朝着李默招了招手。 满是蒸汽的净房也许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但是那个地方却能让人真正的放松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一章 进发 送走了进宫探李治的李默,回到自己住处的商商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今天会在甘露殿里撞见朝觐的李恪着实是令她觉得猝不及防,而当时武媚娘看到李恪的神情更是让她心生警惕。 原本以为在经过李恪对她三年的不闻不之后,武媚娘对他应该不会再抱任何幻想,可是事实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武媚娘那样带着浓厚幽怨和一丝欣喜的眼神,哪里象是对李恪没有一点感情的样子?而李恪看到武媚娘时的那种震惊和不可置信背后的欢喜同这份欣喜投射到一起,更加觉得不安。 看来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这样牵绊深厚的两个人真的可以相安无事么? 商商缓缓的摇了摇头,她不相信。 小桃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商商缓缓摇着头,一脸凝重的模样。 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桃却知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该是沐浴歇息的时候了。 上前请商商去净房沐浴,小桃却得到了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明白姑娘的性情,她也只得退了下去。 商商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终究是觉得不放心,便拉开了柜门,抽了一件暗紫的衣裳出来,换下了身上明艳的宫装,又将头发拆下,全数挽在脑后,用一根发带紧紧束了,这才推开门钻了出来。 小桃在侧间听见声响伸头看时,却见商商一副准备出门的打扮。 “小桃,你不用替我等门,我自会回来。”商商摆了摆手对小桃笑了笑,径直出了院门。 骑上自己的马,商商一边顺着街道疾驰,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对策,清脆的马蹄声在静夜里传得老远。 还好长安如今是歌舞升平时节,夜里并没有宵禁,否则象她这样的策马狂奔,只怕不出一刻就会有巡城卫队来过问了。 待到马儿驶过街口,在太子别苑前停下的时候,不管是马儿还是人,都已是出了一身汗。 商商翻身下马,走到角门前轻叩门环,便听得门里传来一声模糊的人声:“谁啊?这么晚了?” 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后,角门便无声的打开了。 “苏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开门的仆人显然认识商商,只是面上微露了些惊讶便将门拉了开来。 “李护卫可在?”商商随手将马缰交给了仆人,转头问道。 “在呢!小安,你领着苏姑娘往内院去。”中年仆人冲着商商笑了笑,转头招呼着身边的一个小厮。 那叫小安的小厮乖巧的答应了一声,便站到了商商跟前,打了盏灯笼,将商商往内院引去。 李默的书房里仍然亮着灯,当商商踏进书房时才发现,原来坐在书房里的并不是李默本人,显然他还没有回来。 看到踏进门来,一身暗紫装束,显得极为利落的商商,李彦的脸上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露出了些笑意。 “姑娘怎么这么晚过来?”笑着让商商坐了主位,李彦这才在一旁相陪。 “你怎么跟进门处的那位知客一个腔调啊?”虽然是心中有事,商商还是笑着道。 听得商商这样说,李彦笑道:“怎么不能一个腔调?我们不都是为公子办事的么?” 两人说笑两句,商商便正色道:“李彦!我想托你一件事。” 情知商商这个时候找来必然不会是闲着没事,李彦便也道:“有什么事姑娘但说无妨,李彦正当尽力。” 看着李彦一脸严肃,商商反倒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知道今天李治进了宫,我是想……” 话说到此处,商商不由得还是有些犹豫,也许这些事情李默早已想到了,自己会不会是多此一举? 但想想却又觉得小心无大错,多吩咐一遍最多只是被人说啰嗦,可真要是有什么纰漏那就来不及了。 “你能不能分派人手看着些吴王府,今天……在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我担心城中会有变故。” 商商说得有些隐晦,关于武媚娘和李恪的事,她下意识的不想在李彦面前说得太多。这毕竟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 李彦却只是略想了想便明白了商商的担心。 他跟随李默多年,有些事他知道的并不比商商少,但是看着商商这般为李默着想,他的心里却是透着几分欢喜,看向商商的眼神里也更多了几分接受和欣赏。 “嗯!我知道,我立即去安排。”李彦并没有多做深究便答应了商商的请托。 归根结底,这些事对李默并没有坏处,反而是有莫大的好处,他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李彦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商商暗自松了口气,复又笑道:“你可别笑话我多管闲事,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家公子,不想他涉险。” “不想谁涉险呢?”听了半截话的李默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你回来了?”商商有些惊喜的站起身,看向走进门的李默。 “属下告退。” 见李默踏进了门,李彦心知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便起身拱手告辞,李默将他送出了门去这才转身回来,关上了书房的门。 “怎么样?”商商直等到李默将门掩上,这才出声问道。 “不太好。”关上了门,李默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眼底露出了些许担忧。 “治今天没去武昭仪的寝殿,看样子,只怕一时半刻很难释怀。”李默顿了顿,即便是不想对两人的感情做出评价,还是接着道:“武昭仪那时的模样,恐怕只要是看到的人都会很难释怀。” “是啊!”想到那时武媚娘的眼神,商商也不禁有些怅然。 李治费尽了心思还好不容易将她弄进宫,可都到了这个地步武媚娘依然对李恪无法忘 怀,虽说感情是无法勉强的,但李治会觉得心寒只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希望武昭仪能早些想明白吧!”商商低声道,旋即便抬起头道:“方才我让李彦去布置一下人手,在吴王离开长安之前多盯着他一些,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怎么会?”李默揉了揉眉心,轻笑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会让李彦多盯着些。吴王……在长安还是有些耳目的。” 看着李默有些疲累的模样,商商不觉有些心疼,走到他跟前轻轻将手放在他头两侧,轻柔的按压着两旁的太阳穴,李默舒服的闭上了眼,口中却轻声道:“虽然宇文这次没有跟着他一起来,但是蜀中离长安也不算太远,就是这几天快马赶来也来得及,再加上……这段日子朝中因为采选略有些动荡,早些有所准备也好防患于未然。” “嗯!我也是这么想。”商商轻轻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手上却一直不停的按压着。 有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那位并不在李默关注的视线之内的高阳,也许会是另一个不比李恪的威胁更小的定时炸弹。 不轻不重的力道早已为李默所熟悉,商商身上淡淡的花香在他鼻端流连,随着书房里的烛火轻轻的爆出一朵灯花,房间里也跟着陡然明亮了一瞬,才慢慢暗淡下来。 感觉着身后的这股温暖,李默简直舒服得不想动弹。 “今晚留下吧!我让下人给你收拾个客房,也省得你来回的跑。” 轻轻握住商商的一只手,李默有些舍不得的睁开了眼,看向身后的女子。在微微泛黄的烛火下,那细若凝脂的肌肤益发的柔滑动人,烛火映照的双眸里似有水波流淌,美不胜收。 “算了!我若是不回去,哥哥们该担心了,你放心,我骑马,快着呢!”任由李默握了自己的手,商商轻轻靠到他身侧,脸上带着笑轻声道。 “只是一晚上,没事的,我让人去厨道交代一声便是。”李默捏住了商商的手,不愿放开。 “只是留一个晚上!”略带着些求恳的看向商商的眼,李默万分想念在九嵕山的日子。 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每天只要一推开门便能看到商商那熟悉的笑脸,哪里象如今?想要看看她还得骑马跑上好半天。 李默的手因为经常握剑,手心中早已是起了一层薄茧,此时这薄茧正刮刺着商商的手心,让她觉得一阵一阵的麻痒,那暖和厚实的感觉就象是小时候拉着父亲的手时一样,温暖而安全。 “你若是不放心便送我回去吧!”虽然也有些不舍,但商商还是坚持回去。 没有多久就要成亲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人诟病,最美好的事一定要在最美好的时刻发生,这样,人生才没有遗憾! 明白商商的坚持,李默也不再劝说,只是站起身替商商拿了一件自己放在书房的薄绒双面披风披上,虽说是晚春,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走吧!我送你!省得我不放心。” 笑着抚了下商商的脸颊,压下心头的不舍,李默牵着商商的手出了书房的门,带出了自己的马,打算亲自将商商送回了厨道。 “你只当是陪我逛一趟夜长安吧!”商商笑着拉了李默的手,两人并骑出了门,骑上了繁星满天的长安街。 两人相视而笑,清脆的马蹄声呼应着在街头响起。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已入梦的时候,长安街上的两人却正在向着自己的梦进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二章 惊喜 心神剧震的并不止是李治和武媚娘,浑浑噩噩回到王府的李恪一直怔怔坐到天黑才醒过神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吴王妃一脸担忧,他只能是露出了一脸苦笑。 任是他想过再多可能但也压根没有想过会在宫里见到武媚娘,而且不是以母妃的身份,却是一转眼竟成了弟弟的女人! 是不是除了皇位,就连一个女人他也无法保有? “怎么了这是?从宫里一回来就是这副样子?”吴王妃笑着替李恪褪去了身上的外裳,那份淡笑却没有到达眼底。 “你知道我今天在宫里见到谁了么?”李恪揽住妻子的腰肢,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从未有一刻,让他感觉如此失败!原来三年前,他不止是输了一个皇位! “谁?”吐出这个字的时候,吴王妃竟莫名的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一掠而过。 “我在宫里见到了武媚娘!”李恪的话音里带着些自嘲:“宫女们叫她武昭仪!” 吴王妃脸上的笑容在听到武媚娘三字的时候骤然僵住了,那一份惊讶掩都掩不住。 怪不得!怪不得王皇后会看着她笑得那般古怪,还说了那么一大通不阴不阳奇奇怪怪的话!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原来竟是因为武媚娘? “既是她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王爷你不也就能放心些了?”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吴王妃轻轻的覆住了李恪放在她腰间的双手。 湿滑的手心中满是汗水,在这个本就不炎热的季节显得分外滑腻难受。 吴王妃的一句话将原本满心忿懑的李恪打得怔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女人,半晌才露出了一个萧索的笑容。 是啊!自己便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将一个深居宫禁之中的妃子带出来么?再说,也许这本就是武媚娘心甘情愿的呢?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将人带出来? 但是,这一切却让他怎么能甘心?怎么能视而不见? 感觉到李恪越收越紧的手臂,吴王妃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方才高阳来过,递了一张贴子过来,邀我们过去看歌舞,你可要去瞧瞧?” 被妻子的话打断了思绪,李恪这才放开了手。不过对于高阳的邀请他却是没什么兴趣,那些人和他本就不是一路,就算是在一个席上也不会有什么话好说。 “你去吧!不过别和朝中官吏同席,那些人没一个省油的灯。”李恪强打起精神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将她推出了房门。 站在房门口,看着徐徐合上的房门,吴王妃欲言又止,随即却也只能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夜,吴王府的书房里也是亮了一夜的灯。 第二天一早,吴王妃带了贴身的小丫头自去了高阳府上,李恪却仍是留在了吴王府中。 按照惯例,在各地藩王春季朝觐之后,过不了多久他就得离开长安了,但是今年却是有些例外。 因着李治的首次采选,各地都有女子入长安,在皇帝的采选过后,倒是有大部分的女子剩了下来,因此礼部上了个折子,要将这些落选女子充往藩地,为藩王侧妃或者侍妾,因此倒是将李默等人的行程耽搁了下来。 算起来只怕要到五月尾才能起程回藩地,想着这一点,李恪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宇文从蜀地召来长安。 虽说他并不一定想要为自己的不甘心做些什么,但是有个得力的人在身边,也许能有所助益也不一定。 眼看着那只白鸽子扑扇着翅膀飞上了天空,站在窗前的李恪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了这一重保证,不管怎么说,自己也许能在这长安城里睡得安稳些了。 进入了暮春的长安渐渐的开始一天热过一天,女人们的衣裳也开始显现出更多的花样,大开胸的绸纱裙子成了街头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不时有些登徒子还会在这些美貌的少妇跟前打上两个唿哨调笑。 可作为孕妇的绿袖却觉得分外难受。虽说是选了最单薄的绸纱做衫裙,可是大着肚子的她却仍是觉得汗渍粘得让人难受,身边跟着的小丫头拿着的帕子也不时的换上一条,却总是不能让她觉得舒服。 “绿袖!你坐下吧!我看你这样真是难受!”商商有些担心的看着绿袖越来越大的肚子,心疼的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眼见着临近产期,绿袖的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可为了日后孩子能顺利出生,她还是坚持着每天都多多走动,从不肯坐在一处歇息。 扶着商商的手坐在她身旁的靠椅上,绿袖笑着朝身后的小丫头一指道:“这是方才长孙大人送来的贴子,上面写了钦天监定下的三个日子,我刚在前院过来,大哥让我带进来让你瞧瞧,也好挑个日子。” 绿袖身后的小丫头依言将一张大红烫金的贴子递到了商商手中,随即便退到了一旁。 商商闻言一愣,她原以为大哥会直接替自己挑个好日子,却没想到这张贴子最后却转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那上面写着的三个日子,她实在是看不出来哪个好哪个不好。 “四月二十日,五月十日,六月六日,这三个日子有什么区别?”商商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手上的贴子,大哥把这个问题交给她却着实是为难她了。 绿袖喝了一口温茶,就着商商的手看着那贴子上写着的三个日子,犹豫了半晌,这才道:“四月二十,眼看就到了,挑这个日子只怕不好准备,六月六倒是不错,可是却怕李公子等不及了,依我看不如就五月十可好?不早不晚,也好准备嫁妆。” 想了想绿袖的话,商商也觉得颇有道理,便在案前拿了支笔,舔了墨将五月十日那个日子勾了,对小丫头道:“你拿着这贴子,去前院跟大公子说一声,就说挑了五月十日。” 看着小丫头出了门,商商这才靠在绿袖身边坐下,轻轻抚了抚她突出的肚子,轻声道:“还有多久生?我瞧着这肚子实在是有些吓人!” 绿袖半靠在椅背上笑道:“有什么吓人的?哪个女人没有这一天?” “再怎么说这也有些吓人,我好象还没见过比你这肚子大的。”感觉到手下的轻微脉动,商商对绿袖如今的模样颇为敬畏。 即将为人母的女人,脸上总是带着些温润慈和,象是最美的和田玉,散发出来的光都是暖的。 “也装不了他多久了!再过个五六天也就该生了,你看,刚好差不多出了月子送你出门,多好!省得你出门的时候我还得憋在屋子里,也看不到你的样子!” 绿袖笑着拍着商商的手,即便是她的年纪比商商还要小,可这个时候看着商商,却也觉得就象是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 自从嫁了苏家的二公子,绿袖就在心底里天天的笑着,想起以前在云水坊的日子真的象是梦一场,幼时的苦难几乎就是在遇到商商的时候就全都离她而去了! 如今自己怀了苏敏之的孩子,商商也要出嫁了!这些美好的日子让她只觉得甜得象是浸在蜜里一样! “啊!”就在绿袖一脸笑意的看着商商时,一股突然而来的痛感让她骤然的叫出了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吓了一跳的商商飞快的缩回了放在绿袖肚子上的手,瞪大了眼睛盯着痛得皱起了眉的绿袖,唯恐是自己用力太大弄痛了她。 坐在靠椅上的绿袖却已是在一阵疼痛后缓过了气,冲着商商安抚的笑了笑,道:“你能扶我回屋么?只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不是还有五六天么?”商商吓得跳了起来,一边想要冲出去找丫头,一边却又不放心的拉了绿袖的手。 “这生孩子哪有这么准的,早些晚些都是常有的事。”绿袖笑着扶着商商的手站了起来。 因着是苏家的头一个孩子,早早的苏睿之两兄弟便请了稳婆在家里住着,绿袖也不止一次去向稳婆请教过孕期该注意的事,因此这些事早都已经是烂熟在心中。此时虽是因阵痛发作略有些心慌,但一想到就住在客院的稳婆,绿袖心里便又多了一份底气。 商商胆战心惊的扶了绿袖起身,却还是忍不住朝外唤道:“小桃!小桃!快去客院请了稳婆来!” 正在外间绣着块帕子的小桃听到商商带着颤音的喊声不由得也是一惊,待掀开帘子却看到两个满头大汗的人。 当下小桃便慌了神,一迭声的叫着屋外候着的小丫头去请稳婆,自己却上前扶了绿袖的另一边胳膊,三人一起相跟着往绿袖的屋里走。 还不等三人走出内院,闻讯赶来的稳婆便堵住了三人,看到绿袖还想要走回自己的屋子,不由有些气急败坏,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不给夫人弄个凉轿来,这走回去得走到什么时候?” 一旁跟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堆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叫两个粗使婆子抬了顶凉轿,将疼得直抽气的绿袖扶进凉轿,一路护送着回了屋。 那稳婆倒也是个有主意的,一看这家里主子下人都是年轻人,不象是经过事的,便一手将事揽了过去,指挥得一屋子人团团转,倒也井井有条。 待到苏睿之和苏敏之两兄弟得了信赶回内院来,产房里的事早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只等绿袖分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三章 拜访 经过了半天一夜的折腾,在破晓时分,绿袖终于顺利的为苏家添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 看着躺在舒服的棉布包被里那张闭着眼睛红通通、圆嘟嘟的小脸,稳婆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夫人!您看看,小少爷长得可真好!比已经满月的孩子还要漂亮称头呢!”稳婆嘴里说着吉祥话,一边将孩子抱近了绿袖身边。 满头大汗身心疲惫的绿袖睁着希冀的眼看着这个只是刚出世的时候哭了几声的小家伙,确定了孩子全活着,这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好了!您看一眼也就得了,我替您收拾了就让您家里人进来瞧瞧您。”稳婆小心的将孩子交给一旁手脚稳重的丫头,转身便替绿袖收拾起了身上的狼籍。 待到将绿袖身上全都擦拭了一遍,又替她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将脏物全都收拾了,这才将屋门打开一线,对着屋外等得心急火燎的一众人道:“几位可以进来看看夫人了。” 从听到孩子那一声哭喊,又得了丫头那一声报,屋外的一干人早已是等得直跳脚,苏敏之自然是喜出望外,就连苏睿之也是一迭连声的念佛。 这下子听得稳婆说可以进去了,三人更是一窝蜂的往里冲。 苏睿之终究是年长些,比商商要来得沉稳,见苏敏之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了绿袖身边,便忙伸手拉了商商。 两人落后了半步进去,也不去打扰苏敏之两夫妇你侬我侬,径直凑到了孩子跟前,细细打量。 按理说,刚出生的孩子总归是有些皱眉皱眼的,但这个孩子却不一样,眉目长得极为饱满,而且面白唇红,轮廓分明。用稳婆的话来说就是:象是已经出世一个月的孩子,竟是没有丝毫刚出生孩子的小老头样儿。 “大哥!你看他在冲我笑呢!”商商惊奇的伸出了一只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孩子嘴边的笑纹,引得孩子往她手边偏了偏头,想要伸嘴去吃。 苏睿之笑道:“刚出世的娃娃哪里会笑?不过是正做梦呢!” 看到这个刚出世的小生命,苏睿之忍不住心中感叹,当年在塞外过着那没有明天的苦日子时,哪里会想到居然还会有今天? 听到商商惊奇的话声,苏敏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儿子。 看着丫头小心翼翼抱着的那一个丝绒的小包裹,他不禁有些敬畏的看了看绿袖,此时他只觉得有些心头发怯。 “去看看孩子!”绿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坐在自己身侧的丈夫,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孩子躺在包被里睡得香甜,苏敏之只敢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那细柔脆弱的触感让他有些害怕,唯恐一不小心便伤到了他。 “好了!好了!我们都出去吧!也让绿袖早些休息。”商商拉了拉苏睿之,又朝稳婆使了个眼色,便同大哥一起退出了屋子。 到了外头,商商便命小桃向稳婆送上了一封厚厚的红包,笑着打发了她,这才慢慢将大哥推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会还有事要安排呢!大哥你不如先去睡一会儿。”商商看着难以抑制笑容的苏睿之道。 绿袖既然生了孩子,少不得要派人去给她哥哥送个信儿,也好让他们挑个时候来看孩子,另外三日后还得安排洗三的事,到时找收生妈妈的事也得同她的兄长商量。 “你也去歇一会儿吧!也熬了一夜了!”苏睿之拍拍商商的手,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妹。 这个家虽说这几年她操心的少了,但是家里却多多少少还是有倚靠她的地方,这让他这个做兄长有时会感觉到十分惭愧,待她也更是多了一份对待孩子的宠爱和呵护。 “我没事!待会绿袖哥哥那头就我去说吧! 我跟她哥哥也算是熟悉,刚好又要出去一趟。”商商将苏睿之推进了房,随即说道。 “你去哪里?”苏睿之问道。 “我回来了这么久,天天在家里闷着,还没有去卫国公府上请安呢!趁着今天出门,便往卫国公府上去一趟。”商商笑道。 想起好久不见的卫国公一家人,商商脸上不禁露出了温馨的笑,也不知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是不是还象往年一样声若洪钟? “也好!你要带些什么礼物自己去库房挑,可别让人家笑话了。”苏睿之交待了两句,便也不再啰嗦,笑着放商商出了门。 去库房里挑了几件称手的礼物,又将自己以前在山上时挖到的老山参带上,商商在小桃的侍候下洗了把脸,这才坐着马车往卫国公府而去。 守门的老苍头仍然是当年的那一个,只是头发花白了不少,看到商商来卫国公府拜会,满是褶皱的脸上也带上了笑。 “姑娘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老国公还念着您呢!”一边替商商开门,老苍头一边唠叨着。 “是我不好!早该来的,却一直没有过来。”商商笑着同老人家打招呼,一边让小桃递给老人家一包封好的茯苓片。 老苍头笑着连称不敢,推辞了好几下才接了下来。 进了内院门,商商轻车熟路的往李靖居住的正房走去,一路上多有眼熟的仆妇向她行礼,她也一一还了,看着仍如多年前一样的亭台楼阁,不由倍感亲切。 还没靠近正房的大门,便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我家干孙女儿回来了?快让我老头子瞧瞧!” 从大门处出来了一个略弯着腰,须发皆白的老人,撑着拐杖的手上青筋暴露,面上显露的威严却丝毫没有被这年龄影响,依然是扑面而来。 “爷爷!商商来看您了!”走上两级台阶,商商伸出手去握住老人伸出的手,眼眶有些微湿。 当年她刚进宫,便是这个一面肃然的老人第一个给予了她支持和温暖,也是他,不惜用自己的脸面替她求情,让她脱了籍。 “嗯!看起来那小子倒没亏待你!”抓着商商的手上下打量了半天,李靖这才确定的说了一句,话语里虽有不甘,却也透着满意。 “爷爷!”商商被李靖一句话说红了脸,娇嗔的跺了跺脚。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李靖看着商商的小女儿模样,不由的抚须大笑起来。 “初瑶姐姐不在么?”商商一边扶着李靖进屋,一边道。 “哦!她呀!说是高阳公主请赏歌舞,推脱不掉,去她府上了。”李靖颇有些不耐的摆手说道。 本来初瑶在家里陪他下棋好好的,那位高阳却非得下了个贴子来请,推又推不得,只得让她去应个卯。 “公主请赏歌舞?”商商闻言却皱起了眉。 这段日子以来,高阳公主府几乎可以说是夜夜笙歌,就是李默晚上送她回来的那天还曾听到她府中传出来的丝竹声,可她越是这样商商却越是不放心,高阳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来过好几次贴子了,这次实在是不好再推,若是早知道你要来,便有籍口不让她去了。”李靖有些不快。 对于高阳,他始终没有什么好印象,太宗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女上还是太疏忽了,要不然也不会有承乾谋逆案闹得天下皆知。 “没关系,既是赏歌舞,想必也不会太久。”商商一边宽慰着李靖,一边却在思忖着该怎样让李彦也盯着些高阳那边,也不知他还有没有人手。 “爷爷!要不……派个小厮传个信,让初瑶姐回来一趟吧!”商商扶着李靖坐进圈椅里,笑道。 让初瑶回来,商商也可以顺便向初瑶探听一下,到底都是哪些人成了高阳的座上宾。 “嗯!也好!再派个人让子骞也回来。”李靖挥了挥手,门外的小厮闻声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便传来了人声,已是一身妇人打扮的初瑶老远便“咯咯”笑着,冲着内院这边走来。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是成亲之前见我这个姐姐呢!”门帘一掀,一身火红的初瑶便跳了进来。 在她的身后,正跟着一身朱红官服的李子骞,刚刚交卸了出使吐蕃的差使,出使吐蕃的辛苦毕竟还没有缓过来,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是有些消瘦,面色也黑了不少。 “商商见过初瑶姐姐,子骞哥!” 商商笑着上前向初瑶和李子骞行礼,还没拜下去,却已被初瑶拉了起来。 “怎么?你跟我们也得这么生份么?”笑着的初瑶象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在唐骏的呵护下娇美得不可方物。 “我是妹妹,难道向兄长和姐姐行个礼也不该么?”商商笑看着初瑶,一边向子骞点了点头。 李子骞却是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们了呢!” “只是成婚的日子没定下来,家里的事又多,这才不得不拖到了现在,倒是商商的不是!”脸上含着些羞涩的红晕,商商半是解释半是撒娇道。 “这么说,你的好日子定了?”初瑶却反应得快,听得商商这般说,不由得眼中一亮道:“我成婚时你没能来,这次你成婚可万万不许避过了我!” “好好好!”商商笑着答应着。 三人在李靖跟前说说笑笑,初瑶又听得商商说绿袖生了个儿子,便和商商说好了隔天要去看孩子,不过一会儿,便听得仆人传饭,几人这才移到了花厅中继续叙话。 吃过了午膳,李靖终是年纪大了,有了些困意,商商同初瑶便扶着他进了屋歇中觉,李子骞便等在了花厅中待两人出来。 看着坐在花厅里黑瘦了许多的李子骞,商商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话:“子骞哥!你去吐蕃查探,事情到底如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四章 一瞥 听得车窗外一阵叫卖玉兰花的清脆童声,商商撩开了车帘,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慢慢行走,面上不禁带上了一丝笑容。 在这样夕阳渐落的时候还能看到带着清澈眼神的孩子,未尝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连带着她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也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 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块碎银,放在小桃的手心,商商冲着窗外一脸稚气的孩子努了努嘴。 “小桃!去把花买了,让她也早些回家吧!” 小桃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车窗外懵懂的孩子,伸手敲了敲车壁。待到她捧了满满一束的玉兰花走上车,回头时还能看到那个孩子站在原地一脸惊喜的笑意。 将手中的玉兰花递给商商,小桃便无声的靠到了一旁,从卫国公府的花厅出来,姑娘的兴致便不高,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捧着那一大束几乎不能合拢手的玉兰花,商商将脸深深的埋进了花束中,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慢慢从鼻端渗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只觉得心底那重重的寒意这才算是渐渐悄散了些。 听了李子骞带回来的消息,商商只觉得无语,远行吐蕃的辩机一行真可谓是祸不单行! 一路的山长水远不说,水土不服身心疲惫的一行人好不容易进入吐蕃境内,不过一天的功夫便遇上了吐蕃最大的两股势力之间的争斗。 溃败的一队人在仓皇之下根本来不及看清眼前的这队人马的装束便绝望的冲杀了上去,待得将人杀光之后,率领败军的头目才发现这些人穿着的全是大唐服饰。 本就是败军之将的吐蕃将领心慌自己闯祸之下更是下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他命令所有军士将所有随行使团人员的衣裳扒下烧毁,所有的人的尸首全都砍碎混在了一起,堆在一处付之一炬。 据当时追赶败军的将领回忆,当时那火整整的烧了三天,随风而散的焚烧尸体的异味让附近的牧民几乎一个月不想吃肉。 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商商几乎不敢想象。 联想起当日在九嵕山碰到刺杀时的情形,商商几乎是反射性的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前的花。 “怎么了?姑娘是觉得冷么?”小桃敏感的察觉商商的反应,顿时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虽然面色苍白,商商还是笑着冲小桃摇了摇头。 李子骞才回来没两天,差事也是刚刚才交了,若不是她今天正好来卫国公府上,想必也不会这么快便知晓这个消息。 也不知高阳什么时候会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她知道辩机已经是死无全尸,甚至是被挫骨扬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崩溃?或者是做出什么更加激烈的事情来? 一想到高阳极端的性子,商商不禁有些担心,原本早已注定会发生的事是不是仍会按照着继定的轨道走下去?谁也不知道。 马车在厨道的后门处停了下来,商商扶着小桃的手下了车,才进门便看到了一脸喜色的宋妈妈正在厨下盯着小丫头熬鸡汤,不由恍然想起,该去给绿袖的哥哥送信的事。 从李子骞那里得了消息到现在,她一直有些恍惚,倒将这事给忘了。 “姑娘回来了?喜信传了么?”宋妈妈看着商商笑问道。 “有些事耽搁了,还不曾去。”商商抱歉的笑笑,却难掩脸上有些苍白的脸色。 “宋妈妈!姑娘有些不舒服呢!要不,还是另让个人去报喜信吧!”小桃在旁边看着,不由出声替商商解围。 宋妈妈听得小桃的话,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商商的脸色难看,不禁也担心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着实是有些难看呢!”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探商商的额头。 “没事的!只是有些精神不足,不是什么大事。”商商任由宋妈妈抚着额,确定她头上的温度并没有高起来,这才笑道:“我还是骑马直接去袁大哥家里吧!这马车实在是坐得憋闷。” 将手中的玉兰交给小桃,交待她寻个插瓶放进屋里,安抚了担心的宋妈妈,商商便转身往马厩行去。 直到深吸了一口气,骑在马上狠打了几鞭,在暮色渐沉的大街上纵马飞驰,那扑面而来的风才将她心头的烦闷吹散。 也许事情并未到最坏的时候,既是早已经知道了辩机的死讯,那么死得如何惨烈便已经是可以想象的事了吧?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商商便已在袁铁牛的门前停了下来。 如今的袁铁牛俨然已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小商贾了,三进大院子的正门刷着油亮的青漆,门口还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规规矩矩的候在正门处迎客。 进了主院,袁铁牛还是一副短打扮,看到商商却是一脸惊喜,待得知了妹子生了个大胖小子,那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道缝,一迭声的道同喜。 绿袖的嫂子槐花儿是个壮实的精明妇人模样,一身的蓝布衣,虽说并不金贵,却胜在舒服耐磨,此时听得说小姑子生了儿子,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合掌念佛。 待得念毕三声佛号,这才转过身一脸欢喜的吩咐身边跟着的小丫头去库房查礼,打算第二天便去看望绿袖。 看着袁铁牛一家人高兴的忙里忙外,商商便笑着告辞了,她心里有事,也不想在这里久留。 出了门,商商便骑上了马,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在长安城宽阔的大街上随意行走,随着夜幕降临,渭河边带着水气的夜风也渐渐的吹入了长安的街头巷尾,带着湿润水汽,滋润着这个渭河边的大唐都城。 一队巡夜的城兵手持刀戟从商商身边走过,军纪严明的年轻人们没有一个转头盯着商商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大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如果不是还有花街的灯火和笙歌,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几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转过了眼前这个街口,往左便是厨道,往右便是太子别苑。 商商坐在马上犹豫不决。 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想去找找李默,有些话除了他,她真是不知道该和谁说。和哥哥们说怕他们担心,和绿袖说她又不懂。想来想去,除了李默,她似乎还真是找不到人说话。 就在商商拨转了马头,想要转往李默的别苑时,远远的街那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商商听得这蹄声不禁眉头一挑。哪怕她并不是十分懂马,但听得这清脆而又丝毫不乱的蹄声,也知道这必是一匹极得主人爱重的良马,只听那蹄铁打在砖地上迅快而节奏鲜明的声音便能分辨得出来。 一道骑在马上的身影从街那头飞快的一闪而过,只在商商的眼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白衣?商商不禁皱了皱眉。 哪怕是那人影闪得再快,可那一身在夜色中十分显眼的白衣还是让商商看了个真切。看那马儿去的方向,商商不由得心中一动。 略提了提缰绳,她正想要打马追上去瞧个究竟,转念一想却又失笑了起来。方才那人影闪得极快,这会儿再跟去只怕早就已经追不上了,还不如继续自己的行程。 将马儿拨转了头,商商轻挥马鞭,跟随她已久的马儿便乖巧的往别苑的方向飞快奔去。 别苑中的书房里正灯火通明,带了准信给李默的长孙无忌还没有回府,正坐在书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李默闲聊。 与商商在九嵕山住了三年,不得不说,李默还是受到了商商的很多影响,如今的他对待长孙无忌已不象是最初的那般生硬了,象这样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已不再是一件让他难受的事情。 “定下了日子,这下你总该是放心了吧?”长孙无忌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这个不能认的外甥。 “为什么没有挑四月的日子?”李默有些不情愿,虽说日子定在五月已经是极好了,但他却仍有些不甘心。 “你这小子!真是不知足!四月?你让人家苏家怎么准备嫁妆?”长孙无忌没好气的白了李默一眼。 知道他想娶商商!可也不用这样急吧? “难道她没嫁妆我便不娶么?就是她两个哥哥一分钱不陪嫁,我也照娶不误!”李默低声的嘀咕着,眼中悻悻的。 “人家苏家可不会不陪嫁妆!我看商丫头的两个哥哥把她看得重着呢!”长孙无忌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忽又想起一事,便又道:“昨天我去请期,刚巧苏家老二的媳妇生孩子,我看人家也没心思招待我,便赶着回来了,如今只怕是生了,你还该准备些东西去瞧瞧!” “是么?”李默有些惊喜的看着长孙无忌。 细算算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这可是苏家的第一个孩子,想必商商也是很高兴的,自己确实是应该去看看。 李默正在想着该送什么给苏敏之的孩子,却忽听得廊下有人声。 过了一会,便见脸色有些疲惫的商商推了门进来。 “商商?你这么晚怎么会突然过来?”李默又惊又喜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商商,却在看清她面色的时候微微蹙起了眉。 长孙无忌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商商的脸色,心中虽略有所觉,却没有出声。 “长孙大人也在?!”商商眉头略一挑,虽有些累,却还是上前跟长孙无忌见了个礼。 “怎么了?”李默上前扶了商商的手臂,将她引到桌前的软榻上坐下。 “没事,只是有些累。”商商淡笑道。 因长孙无忌在,商商略觉得有些不自在,原本要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只推说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五章 努力 送走了知情识趣的告辞的长孙无忌,回到书房的李默看到的便是独坐在烛火前沉思的商商。温暖的烛火打在她面上,让那轮廓分明秀美绝伦的脸蒙上了一层晕黄,淡淡的惹人遐思。 “这是怎么了?”李默走近商商,轻声问道。 她如今这样疲惫的模样,自从出了云水坊便已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子骞哥回来了,你知道么?”商商打起精神,仰着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李默。 从这个角度看去,李默脸上那条深长的疤痕已变得不那么明显。在商商的视线中,那坚毅的下颔猛然的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你都知道了?”李默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去抚了抚商商的头发,如丝般的发丝在他的手心里滑动,象是最温柔的流水。 “嗯!”商商的嗓音有些低沉,“我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惨烈,如今很担心高阳的反应。这段日子以来高阳府中一直是通宵达旦,夜夜笙歌,也不知她到底如何?我也没有去看她。” 想到当初辩机离开长安时的托付,商商叹了口气。 “不会有事的!高阳的性子浮躁,兴许过些日子也就好了。”李默出声安慰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脸忧色的商商,心中却也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 连着好几日,李彦手中汇总来的消息里总会提到当天又有哪些朝中官吏去了高阳府上,而且房遗爱这段日子的行踪也颇有些奇怪。 这位一向无所事事偏爱寻花问柳的纨绔竟象是突然转了性子,每天都必去高阳府中叩见,两人竟似好得蜜里调油一般,极为令人费解。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高阳那里的事不简单。”商商看着李默粉饰太平的模样,不由好笑。 她虽然是忧心高阳,但也并不是没主见的人,李默大可不必什么事都扛在肩上。 “李彦那头有什么消息么?”商商伸出手,揭过桌上的茶盅,替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也没什么,只是往高阳府中的官吏们越来越多了,每天的人还都不一样。”李默说起高阳时不禁摇头。 这个妹妹还真是跟他们两兄弟一点也不象,感情充沛激烈的象是永不会衰竭一样,有时连李默都不禁要佩服她的这种旺盛精力。 “有没有什么人是常去的?或者……有没有武官夹在其中?”犹豫了片刻,商商还是问了出来。 想到那种谋逆的可能性,商商不得不多了一句嘴,若是能让她悬崖勒马,未尝不是一种保全她的办法,至少,不会辜负了辩机的一番托付。 “武官?”李默皱紧了眉头,看向商商的眼中有了一丝狐疑。 这个妹子虽说有些倔强不着调,但商商口中所暗示的这种可能性他还真没想过! “你的意思是……” “我正是这个意思!”商商打断了李默的话,毫不犹豫的肯定了他的猜测。 说到对高阳的了解,介入了她的感情生活的商商无疑要比李默两兄弟更加清楚,而既然商商如今已经将话说得这般明白,那其中的可能性便由不得李默再忽视。 李默面上的表情在商商话音一落的同时瞬间凝结,不管是真还是假,只要有一丝这种可能,那么他也绝不能让它发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轻轻的握住商商的手,看着她有些忧心的眼神,李默微微笑着给了她一个保证。 “我会尽量保全高阳,不会让你为难。”商商对辩机的承诺,在九嵕山的时候他便曾听她提起,因此在高阳的事上,很多时候他都不愿让商商为难。 “那就好!”商商回握住李默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要有了李默的保证,她也可以不用过多的干涉他,对于李默在朝中的事,她一向很少过问,这次也不想例外。 “对了,险些忘了告诉你。”商商一拍额头,象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轻声叫道:“我在来你这里的路上,在街口处远远的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的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李恪身边的宇文。” “哦?宇文来长安了?”李默挑了挑眉。 从那天甘露殿武媚娘与李恪不期而遇之后,他便加强了对李恪的监控,宇文的到来本是意料中事,倒也不足为奇。 “隔得有些远,我也没看太清,身形上看起来极象,你让李彦多多留意吧!”虽然并不能十分肯定,但商商却有些奇怪的直觉。 “我知道,我会嘱咐李彦多加小心。”李默点了点头。 宇文身怀绝技,若非必要确实不宜与他敌对,只能是让李彦多多留心了。 “天晚了,我该回去了。”事情既已办完,商商便站起身笑着向李默告辞,这几日长安城中多事,倒是让她成了天天夜归之人。 “我送你!”李默也随之站起身。 虽然对于那些什么婚前男女双方不宜见面的风俗极为不满,但是李默却也不得不接受,至少这表示了他对商商的尊重。 想到那晚两人并骑奔行在长安大街的情形,商商会心一笑,没有反对李默的殷勤。 一路将商商送回了厨道,眼看着她进了那道小门,李默又站在原地默然半晌,这才拨转了马头往来路驰去。 商商带来的这个关于宇文的消息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作为一个身手可以与李默相媲美的人,宇文的实力固然是非常强大,但更关键的却是因为他身后所代表的宇文家族的势力。 这股隐形的势力虽然不显,但是却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原本以为李恪既然已经在皇位的争夺中败退,那么宇文家想必会另寻山头,却没想到这宇文竟也是个死心眼的,竟就这般跟在了李恪身边。 看来对于宇文家族的忠诚度,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全新的判断了! 狠狠抽了一鞭在马股上,李默沉着脸加快了速度,赶着回别苑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以长安城目前的情形,手头上现有的人手恐怕不太够了。 回到了厨道的商商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门才感觉到了饥肠膔膔,原来自己从卫国公府出来就没吃过东西,一路跑下来早将在卫国公府吃的东西消耗了个干净,此时的肚子终于发出了抗议。 “姑娘回来了?还没吃过东西吧?”小桃迎上前来,替商商脱下了外头的大衣裳,又帮她将头发散开,这才轻声问道。 商商放松的揉了揉肩膀,笑着道:“有什么吃的么?” 小桃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商商的脸色,这才轻笑道:“给姑娘热着粥呢!还有宋妈妈做的黄金饼和糟鹅掌。” “替我拿过来吧!我略吃些就行,天晚了,吃太多了也不好。”听着是宋妈妈做的东西,商商顿时便有了食欲,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少吃些。 就着热粥吃了两块黄金饼,感觉胃里不是那么空得难受了,商商便没再吃,将剩下的菜交给小桃放置了,这才进了净房沐浴。 泡在温热的水里,商商不禁又想到了李子骞带回来的消息,心中暗自决定明天一定要去高阳府上看看她,顺便将她带往慈恩寺去一趟。 哪怕那些所谓高深佛法不能渡化她,至少与玄奘说说话也许能略消解些她心中的戾气,也不枉了辩机托付她一回。 既然是下定了决心,商商的脸上便重又带上了笑容,让随在她身边侍候的小桃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姑娘自从这次回来,不知为何身上竟是莫名的多了些肃杀之气,若是脸上没笑容的时候,竟会让人觉得有些发寒。 第二天,商商特意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便收拾好了一切,出了屋便进了厨房。 同样起了个大早的宋妈妈看着一身窄袖襦裙的商商不禁笑了起来,口中问道:“姑娘直这么早,可是为绿袖炖补品么?” “那是当然,绿袖如今可是苏家的大功臣呢!我这个做小姑的怎么也得替她担些心才是!”商商笑着答应,一边检视着厨下的菜品。 “今天袁大哥要过来,厨下可还有新鲜些的菜,可不能亏待了亲家!”看了下厨下的新鲜菜蔬,商商一边随口说着玩笑话,一边微微点头。 “姑娘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保管不会让亲家饿着肚子回去!”宋妈妈拍着胸脯保证,看着商商的眼笑得眯缝了起来,“若是姑娘哪天也坐月子了,我也一定会好好替姑娘打算!” “宋妈妈!”本来正看着一碗发过的燕窝的商商,听得宋妈妈这话不由得红了脸,一边娇嗔着,一边忙不迭的三步并两步退出了厨下,耳中听得宋妈妈在厨下的笑声,脸上仍兀自发烫。 因为惦记着高阳的事,商商便没在家中多做停留,看过了尚在屋里不能吹风的绿袖,又从头到脚细细瞧了一遍刚出生不过两天的孩子,与她们两母子说了会话,听到前院传来的笑声知道袁大哥和绿袖嫂子已经过来了,商商便退了出来。 在花厅招待两人吃过了茶,袁大哥由苏睿之陪着进了书房,绿袖嫂子便由苏敏之陪着进了房里看绿袖和孩子,商商向袁大哥告了罪,又向哥哥低声说了两句,便坐着马车径直出了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章 决裂 钉着苏府铭牌的马车在长安街上稠密的人群中缓缓穿行,一身青布短打的王大勇坐在车辕上,双眼紧盯着前方,不时的轻勒马缰,避让着左右的行人。 坐在车中的商商对于马车的时停时行却没有丝毫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经过一夜的思量,她还是决定借着这次的拜访,索性将高阳约到慈恩寺中随喜。既是想借佛法略化解些她心头戾气,也有想要替她开口向玄奘要两件辩机遗物的心思。 毕竟,辩机在塞外身殒,如今还留在世上的几样东西,也就剩下了他在慈恩寺中那间小小禅房中那廖廖几样了。 不管是木鱼也好,经文也好,在这个时候总能让高阳的心中有个寄托,总好过她日日醉生梦死,苦不堪言。 马车在高阳府门前停了下来,赶车的王大勇等了片刻,见车中没有动静,便轻声提醒道:“姑娘!公主府到了。” 商商听得王大勇的唤声,这才回过神来,忙对小桃笑道:“你去替我递个贴子吧!” 小桃答应着从车上的小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烫金名贴,掀开帘子下了车。 贴子递进门内好一会,坐在车上的商商才听得角门开的声音,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中年人笑着上前行礼。 “苏姑娘!公主在内院,请您进去相见。” 戴上了帏帽,商商扶着小桃的手下了马车,随着中年人不紧不慢的往内院走。 自从房玄龄去世后,高阳便极少回房府,这间公主府便成了她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如今公主府内的格局依然是当初商商来时的模样,庭前的牡丹早已是枝繁叶茂,几株抱蕾早的竟已在枝头坐了几朵粉嫩的蓓蕾,迎着风轻轻颤动。 路上偶然间遇到几个女人,脸上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看到商商过来忙侧了身行礼,倒叫商商有些狐疑。 看那几个年轻女子梳的发式,妇人不似妇人,女娃不似女娃,竟说不上来是什么身份,这样的女子竟在公主内院行走? 领路的中年男子眼观鼻鼻观心,却象是压根儿没看到一般,只领着商商到了内院门口便将她交给了守门婆子,自己却退了下去。 还没走近高阳旧日所居的外厅,商商便已听到了一道缠绵柔媚的歌声。 那丝丝缕缕不绝于耳的声音象是一支白羽般在人的心头撩拨,直让人心痒难忍,恨不得将这唱歌的人儿狠狠的轻薄揉捏一番方才解恨! 商商本待走进的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位妈妈!还请留步。”商商站在原地冷声道。 “不敢当,请姑娘吩咐!”领路的仆妇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低着头应道。 “这花厅我就不进去了,我与你家公主原是相熟,我自去你家公主平日起居的耳房等她,你替我进去通报一声。”商商半撩了帏帽看着眼前的仆妇,眼中的神情却不容置疑。 那仆妇只是略作犹豫便点了点头,却是怕商商摸不明方向,又叫了个小丫头带路,自己这才往花厅里禀报。 小桃不明所以的跟在商商身后走进了高阳平日起居的耳房,眼中所见全是一片富丽堂皇,织金的帐子,多宝格上的玉如意、琉璃、象牙风球,红珊瑚树,林林总总耀得她眼花缭乱。 “姑娘!咱们为何不进花厅去见公主殿下?”站在这样的房间里,小桃只觉得局促,忙拉了拉商商的袖子,轻声道。 “不妨事,咱们只管在这里等着。”挥退了送茶上来的小丫头,商商安抚的拍了拍小桃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害怕。 一直到喝过了两盏茶,商商的眉心已是越皱越紧,门外方才传来了高阳微醺的声音:“你倒是个稀客!我原本就想着叫你来看看我府上的乐伎们新排的歌舞,可巧你就来了!” 那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颓然的气息,悄无声息的漫延到了整间屋子里。 掀开帘子的小丫头伸出手扶着略有些摇晃的高阳,小心的将她搀到屋子里的软榻上坐下,这才退了下去。 “是么?”商商面无表情的看着微闭着双眼,一眼酡红的高阳。 “可不是?我府里的这些乐伎可都是教坊司里精选出来的一等一的人儿,虽说也许比不上你,但这歌舞可也不差呢!怎么样?要不要去前厅瞧瞧?”高阳呵呵笑着看向商商,弥散的视线找不到焦距。 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商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笑道:“歌舞有什么稀奇?难道我当年还做得少么?我今天来是想约你一起去寺里进香,至于那些歌舞……不看也罢!” “进香?进什么香?去哪里进香?”高阳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眼看向商商的方向,奇怪的问道。 “去慈恩寺,我早已和玄奘法师约好了。”商商站起身,将高阳从软榻上拉起来,强迫她站直了身子。 似乎是慈恩寺三个字刺激到了高阳,原本来眼神迷茫的她陡然间便象是清醒了过来似的,眼中发出了凌厉刺目的光。 “去慈恩寺?去那里做什么?去看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和尚么?”高阳不屑的甩开商商的手,眼中却掠过一抹恨意。 没有了辩机的慈恩寺,所能带给她的也就只剩下了伤痛,她对那个只能提醒她伤痛的地方没有半点兴趣。 商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想要开骂的冲动,暗暗在心中提醒自己来此的目的。 “我想过了,辩机遭此意外,你这里所能留下的念想只怕也有限,玄奘大师已经答应了我,可以让你在辩机住过的禅房里挑两件他随身的东西留作纪念,你今天随我同去,便可取回来。”商商尽量放柔了声音,不想刺激到高阳。 “不必了!”高阳冷冷的看向商商,眼中的醉意彻底的醒了过来,口中吐出的话却冰冷彻骨:“他留在那个和尚庙里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辩机虽说并没有留给她什么东西,但高阳却不屑于去求那个和尚庙里的老和尚,那位辩机所谓的师父,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另一个企图分开她和辩机的人而已。 “高阳!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商商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象这位这般油盐不进的人着实是令人头痛,软也不行硬也不行,竟是成了一个滚刀肉似的人物,那脸上的泼辣和那透着凶悍的眼神哪里还有半分皇室公主的贵气? “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活法!商商!你实在是不必多此一举!”高阳背转了身,懒得再去看商商的脸。 即便是她清楚商商这也是为了她好,但是有些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没有了再回头的余地。 想到在花厅里喝着花酒,抱着女人花天酒地的那些所谓朝中重臣,高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讽刺的笑容。 什么兵部郎官?什么礼部大员?还不都是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老色鬼!看到了女人一样迈不动步子! 只要她的计划能成功,想必到时便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三哥李恪也不会怪她多事! 眼见两人话不投机,商商不由得深感挫败,对于辩机交托的事益发的没把握起来,看着高阳抬手送客,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将高阳就这么从府中绑出去,不由得心中焦躁起来。 “你以为你天天在家中大宴群臣皇上会不知道么?你这样的举动到底是意欲何为?难道你还以为凭你一个弱女子,便能将这大唐翻了天去不成?” 商商的话语象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向高阳,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隐忍的怒气。 这个女人太过异想天开了!她以为她跟这些朝臣交好便能达到目的?真是荒谬!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哪个人只凭着这些荒淫小道便可以登上帝位,男人没有,女人更不会有! “便是翻了又怎样?什么皇帝?什么兄长?我那般痛苦难当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小吐蕃也不敢动手,他又怎配当皇上?”高阳倔强的回过头来直盯着商商,丝毫不肯示弱。 “你真是不可理喻!”商商看着高阳一脸的任性,真有股冲动想要一巴掌打下去!看看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到底能不能明白几分! “商商!本公主念在你当初也对我多有助益,便不与你计较!你请回吧!恕不远送!”高阳哂然一笑,冷冷的指着门外道。 为了辩机,她已经什么都不顾了!谁也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哪怕是坐在高高帝位上的李治也不行! 看着一意孤行的高阳,商商这才发现她早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看到这样的高阳,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什么也不能再说。 带着小桃离开了高阳的府邸,看着那座仍在传出隐隐笙歌的大宅,商商停了好半晌才登上了马车。 “去慈恩寺!”坐在马车中的商商轻声的对王大勇吩咐了一句,便靠在马车的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没有能叫上高阳,商商也仍是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慈恩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七章 遗物 慈恩寺依旧是香客盈门。 虽然这个时候早过了浴佛节,但是有玄奘大师的名头在,前来进香的人仍然是络绎不绝,门前的车马也不得不排起了长队,等候进入山门。 商商乘坐的马车早已在刚拐入巷子的时候就与喧闹的人群分离了开来,直接往慈恩寺的后山门驶去。 将手中玄奘所赠的玉牌拿出来在守门的小僧面前晃了一眼,马车便通行无阻的驶进了慈恩寺的后院。 扶着小桃的手跳下马车,商商轻车熟路的往玄奘的禅房行去,侧头望处,当初辩机思过的小山头依然伫立在不远处,光秃秃的山头上全是裸露在外的大石,没有一丝绿意,看起来贫瘠的可怜。 脚下一顿间,商商的目光在小山上略作停留便转回了头,眼中的感叹一闪而过。 沿着脚下的青石小径走近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周围盘根的老树一路在她的身上投下大片的清凉,耳边梵唱声声象是股股清流缓缓滑过,将商商原本有些焦躁烦闷的心也渐渐安抚下来。 守门的灰衣小僧看到商商走近,下意识的想要上前阻拦,却在看到商商手中所执玉牌时停了下来,微躬身稽首道:“苏居士!” “玄奘大师可在?”商商还了个礼,这才问道。 在来之前她早已命人送过贴子,此时开口相问,不过是例行公事,倒也没指望小和尚回答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住持正在禅房中见客,苏居士可要稍作歇息?”小和尚恭敬答道。 “见客?”商商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来见玄奘? “吴王殿下正在院中向住持请教佛法。”小和尚声音有些稚嫩,说出来的话却让商商有些吃惊。 吴王这个时候跑来慈恩寺做什么? 虽然有些想不通,但商商还是冲小和尚道了声谢,顺着小径走到玄奘所居禅房一侧,知客僧便推门将她领了进去。 这是间不过二十来步方圆的小禅房,里面只简单的摆放着几张高几和靠背竹椅,墙上的卷轴用浓浓的墨迹写着长长一卷佛经,在这灰青色的砖墙上显得异常清晰。 送上茶水后,知客僧便退了下去,留下商商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玄奘见完客后过来与她相见。 静心听去,隔壁的房间里似乎寂静无声,商商手中端着茶盏,心神却全都集中在了隔壁的屋子里,眼神没有焦距的在墙上的长卷上游移。 过了快要一顿饭的功夫,旁边的木门这才“吱呀”一声开了,玄奘平和的声音在门口处传来。 “施主慢行。” “住持留步。”李恪在门口面向门内的玄奘躬下身去。 商商轻手轻脚靠近窗边,从半开的窗缝中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李恪的背影,在他身后跟着的宇文一身白衣,而无表情的静静看着面前的老僧。 似乎是感觉到了商商的目光,宇文警觉的往商商所站的窗处望来,犀利的目光中隐含杀气。 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商商的目光飞快的从他清瘦的面颊扫过,不觉心中歉然,忙低下了头去。 两人隔着窗棂的视线一断开,那种令人生疑的窥视感便骤然消失了。宇文微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疑,随即便跟在李恪的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 直到两人的身影出了小院的院门,商商这才从禅室中走了出来。 站在门口处还没有进去的玄奘微微一笑,冲着商商打了个稽首道:“居士别来无恙啊!” “住持还是那么精神!”商商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灰色僧袍的老和尚,面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居士见笑了!”玄奘笑着往屋内一引,商商便顺着他的手势进了门,留下了小桃在禅房中等候。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商商笑着坐在玄奘对面的蒲团上,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玄奘的禅房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般的简单,靠墙的那张禅床上甚至也还放着那床三年前的棉被,深蓝的被面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倒是原来堆了一屋子的佛经现在看起来已经没那么多了。 虽然有些想要开口问玄奘李恪都同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商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看着商商看了一圈屋子,玄奘只是笑而不语,他从天竺带回的佛经早已翻译完毕,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如今只剩下了些整理的工作,倒是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有件事,我想拜托住持。”既已坐定,商商也就不再啰嗦,径直说出了自己的请托:“辩机身殒塞外,我想请大师为他做七七四十九天道场,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玄奘略有些怅然的看了商商半晌,良久方才道:“居士不必如此,辩机去往吐蕃,本就是宏扬佛法,这道场老衲在得知消息时便已为他做过了。” 商商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这才淡笑道:“也好!有大师为辩机诵经,想必他也能早脱苦海。” 玄奘合十诵了声佛号,这才又抬起头来。 “居士在贴中提到的事,老衲已经吩咐过门下弟子,居士随我来吧!”玄奘站起身,走在商商身前打开了门。 想到在高阳府中与她提到的事,商商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跟在玄奘身后往辩机曾住过的禅房行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禅室,四壁青灰,靠墙的禅床上,被褥已经全收了起来堆在床角,只剩下了一张空荡荡的床板,临窗的桌案上空空如也,原本的笔墨纸砚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桌脚处放着一个籐箱,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些书册之类的东西。 玄奘走到书案前,拉开桌面下的抽屉,取出了一个暗红绒面的锦盒,拿在手中不着痕迹的轻抚了两下,这才转身交给了商商。 “这个盒子里装着些辩机用过的东西,你若是觉得有用便拿去吧!虽说是万般皆空,可有些人自是放不开,也无谓多劝,时辰到了自然也就明白了。”玄奘看着商商笑道。 他精研佛法多年,早已将一切生死看淡,辩机的死虽说他也有些感叹,但却不如商商这般低落,更不可能如高阳的那般激烈不可接受。 “多谢大师!” 情知玄奘做出这个选择着实不易,商商忙躬身相谢。 佛门戒律森严,这种讨要物件的举动确实是让玄奘极为为难,但是为了商商的一句要求,玄奘却还是破了例,这已是让她足感盛情了。 “不必言谢!万物自有缘法,但愿这些东西能帮得上居士。”玄奘笑着道。 想到高阳的态度,商商真有种想要丢开不管的感觉,无奈下只得叹了口气,随着玄奘走出了禅房。 带高阳来接近佛法的愿望已然是成了空,只希望这些遗物还能让她多少想着些辩机相劝的话,稍有些顾忌吧! 回过身的商商正要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了家中方生产完的绿袖,一想到那个柔嫩如花蕊的新生儿,商商的脸上便带上了三分笑意。 “倒是有件事险些忘了。”商商转过身对相送出门的玄奘笑道:“大师!我家中二嫂刚巧生产完,得了个儿子,想问大师讨一件加持过的宝贝护身!不知可方便?” “阿弥陀佛!老衲竟不曾得知,倒要恭喜居士了!”玄奘笑着对商商道了声恭喜,随即便低头想了想,道:“这加持过的宝贝一时间倒是没有,不过既然居士说了,老衲这里倒是有一块随身多年的玉佛,不知居士可满意?” 玄奘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东西来递给了商商。 商商接过去看时却是一尊小小的玉佛,想来是常年带在身上,边角处早已是被摩挲得圆润光滑,玉质虽不算是特别好,但难在雕工精细,玉佛的眉眼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这是大师随身的东西,商商怎好夺人所爱?”看着这块显然是陪伴玄奘多年的玉佛,商商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来是想让玄奘帮着寻个物件加持一下就行,小孩子戴玉也不过就是个辟邪消灾的想头,她这一说,玄奘却拿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倒叫她一时不好接受了。 “不过是身外物,有甚么打紧?”看着商商为难的模样,玄奘不由得笑了起来。 新的生命诞生,总是值得人期待和庆祝的! 见玄奘执意不肯收回,商商只得拜谢了,将玉佛揣进了怀里,捧着锦盒向玄奘告辞。 玄奘一路将商商和小桃两人送出了院门,这才回转了自己的禅房。 重又坐上了马车的商商带着对玄奘的歉意离开了慈恩寺,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可不能忘了当初玄奘的嘱托。虽然那个什么气运弄不明白,但若是日后真有什么要她帮忙的地方她定会全力以赴。 抚摸着手中的锦盒,商商轻声对赶车的王大勇道:“转去高阳公主府上。” 王大勇答应了一声,马车便转向来时的方向行去。 小桃有些诧异的看着商商,先前从公主府出来时商商的脸色她可是看在眼里,这会儿却又要去,也不知是为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八章 饮宴 当马车再一次停在高阳公主府门前的时候,商商轻轻的打开了面前暗红色绒面的锦盒,不过一尺大小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月白的僧衣,僧衣下是一件大红的袈裟,象血一般刺着商商的眼。 伸手抚过僧衣上的小布包,商商从中抽出一个用了一半的墨条,看了看又叹息了一声,这才将东西放回原处,重又盖上了锦盒。 “小桃!你将这个锦盒送到门上,告诉他们亲自交给公主。”商商将手上的锦盒郑重的放进小桃手中。 虽然不明白商商这是唱得哪出,但小桃还是点了点头,端起锦盒往公主府门上去了。 坐在车中的商商撩开车帘,看着小桃将手中的锦盒交到了门上,这才放下车帘,坐回了原位。 这是她能为高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其余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原本还在前厅里醉倒在一堆男人中间的高阳乍然听到有自己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惊讶,待听到这东西是商商送来的,不由得脸上挂起了寒霜。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高阳在厅内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离开了正风花雪月着的地方,退进了厅后的小间。 秦妈妈跟在她的身后走进门,看着高阳变幻莫测的脸,微微叹了口气,从内院守门的婆子手中接过了那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红绒盒子,亲自捧到了高阳跟前。 高阳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盒子,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现在再看到辩机的东西已经不能带给她幸福了,只会提醒她那永远也得不到的痛苦! “替我放起来吧!” 虽然害怕去触碰那份直入骨髓的痛,但高阳仍是下意识的不想放手,也许……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秦妈妈看着高阳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酸楚,可却又无法言说,只得悄悄别转过身,抹了抹眼角的泪,将锦盒拿回了高阳的睡房,珍而重之的替她放在了枕头旁的暗格中。 独坐在小间里的高阳默默的推开了窗子,朝着西边定定望了半晌,这才重又挂上笑脸,离开了内室。 回到厨道的商商整理了一下心情,将面上担忧凝重的神色隐去,使劲揉了揉脸,这才在小桃的搀扶下笑着跨下了马车。 后门的小厮眼尖的瞧见商商回来,忙上前支应,商商也笑着让小桃把回程时买的糕点送了他一包,喜得他眉花眼笑。 进了内院,商商摸了摸怀里揣得带了些体温的玉佛,面上的喜色便又更浓了些。 “姑娘!咱们刚从外头回来,还是回屋换件衣裳再去瞧小公子吧!仔细带了风进房。”小桃在商商身后小声提醒道。 “嗯!有道理!”商商回头对小桃鼓励的笑笑,跟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换下了一身在外头经过风的外裳,又打水洗了个脸,擦了手,商商这才寻了个小盒子,将那块玉佛装上,同小桃一起去了绿袖的屋子。 推开门进去便是一扇大大的屏风,看那木架的颜色,象是新的还不曾用过一般,上头细细绣着的海棠春色看起来色彩缤纷分外惹眼。 “哥哥还算是有心,居然知道将这屏风搬到屋子口挡着进门处的风。”商商转过屏风,方看到躺在床上养神的绿袖,便笑着道。 “你又来取笑我!”绿袖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身旁的小摇车里正睡着闭着眼的小宝宝,一旁的小丫头轻轻的摇着,唯恐惊醒了他的好梦。 “袁大哥他们走了么?”商商在床边坐下,一边宠溺的看着摇车里的孩子,一边轻声问道。 “嗯!吃过饭就走了,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呢!”绿袖笑着答道。 袁铁牛算是将这妹子看得极重的了,每次年节都会给妹子送一大堆的东西,邻里常笑他将妹子当了女儿,他却总是不以为意。 好在槐花儿也不是个计较的人,总想着丈夫也不过就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因此凡事也都是由着他。 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整形下不耐的皱起了眉,商商轻笑了两声收回了手,回头看着绿袖道:“二哥给孩子起了名字么?” 绿袖躺着摇了摇头,好笑道:“本指望着他的,谁知他却没了主张,如今大伯正在屋子里翻着书呢!说是定要取个好名字!不过是个孩子便这样郑重!将来可怎么好?” 商商想起生产当日苏敏之看着孩子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也不由得笑开了嘴。 两姑嫂又拿当日的情形说笑了一会,商商方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绿袖道:“你说怕孩子福薄,我却不担这心,这是我从慈恩寺玄奘法师处求来的玉佛,随了大师多年,早已浸染了佛家念力,送给孩子带上吧!佛法无边,正好替他辟邪消灾” 绿袖本是在屋子里坐着月子,并不知道商商一大早就出了门,这时见她递过来一个锦盒,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不由十分感激,接了盒子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商商眼见绿袖一副热泪盈眶似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禁好笑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绿袖这辈子能碰到你,真是绿袖的福气!”一边伸出手擦着眼角的泪,另一边却又不由破泣为笑。 “咱们都是一家人,做什么说这些见外的话?”商商笑着替绿袖抹了泪,又道:“倒是这玉佛,只怕还得找匠人镶一镶,或是打了络子,不然,一个光秃秃的玉,可怎么戴呢!” 商商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何况又有玄奘大师加持,等闲人求都求不来,可不能让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过手,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待我出了月子,我来替他打络子,总不会辜负你这番心意。”绿袖笑着点头。 “听到了么?宝宝?你娘要亲自替你打络子呢!你还不快快长大?” 商商宠爱的摸着宝宝的脸,谁知原本睡得好好的宝宝却突然哭了起来,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听到声音的奶娘跑进来,熟练的拨开小丫头,探手摸去时,只觉手中湿热一片,不由笑道:“小公子尿了!我这就替小公子换尿布!” 说着,奶娘便抱了孩子径自转出了屏风,只留下商商和绿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同绿袖说了会话,又看着奶娘奶了宝宝,商商这才辞了绿袖出来。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的闷气已消散了个干净,望着头顶蓝盈盈的天,不由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一旁的小桃看着商商舒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由的掩上了嘴窃笑。 “替我备马,我要出去一趟。”商商看着小桃忍俊不禁的模样,自己也笑了开来。 “这个时候还要出去么?姑娘今天已经在外头跑了一天了,这个时候不如就在家歇歇,不要再出去了!”小桃看了看天色,出言劝道。 早上迎了袁家大哥进门,又去公主府和慈恩寺转了一圈,不知不觉竟已是快到寅时,看了看渐渐落下去的夕阳,商商也不由得失笑了。 净想着要将李恪和宇文去过慈恩寺的事情告诉李默,竟是忘了时间! 也罢!横竖是已经晚了,便是迟一晚也没甚大事,再说了,以李默的谨慎,在李恪身边应该早就安排有人手,兴许他那边已经知道了也不一定。 这样想着,商商便也没再坚持,带着小桃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了绿袖在耳边念叨她的嫁妆,这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的屋子顿时又显得清静了不少,商商褪去了外裳,随意的歪在榻上,捞了一本没看清名字的书册,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消磨时间。 近晚的太子别苑此时却分外热闹,得知了李默定下婚期的李子骞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一群人直接杀到了李默的书房。 除了李子骞以外,秦家的秦勇和秦英,尉迟家的三兄弟,再加上老程家的几个,闹哄哄一屋子的人弄得李默一个头两个大。 在一对一群未果下,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定下了要在别苑通宵饮酒的决定,硬是将李默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临时吩咐厨下整治热菜,准备好酒。 “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要到我这里喝酒呢?” 看着一堆大老爷们个个一手举着个酒坛子,一手抓只烧鸡,喝得兴高采烈,李默不由得对着李子骞一阵苦笑。 “有何不可?大家一向交好,如今眼见着你要成亲,来这里热闹热闹又有什么关系?”李子骞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李默的肩膀,口中嚷道。 话虽如此,可李默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与这几位勋贵家中的后辈虽说常有来往,但要说亲热却绝对比不上李子骞。 如今他特意召了这一班在御林军中效力的勋贵子弟来自己这里喝酒,焉知其中没有深意? 李默不动声色的看着冲着程家老二,如今在御林军中任右护军的程奎举起酒坛子的李子骞,眼中神色微微一动,旋即却又隐去。 “你不用这般看着我,这次拉他们过来喝酒可不是我的主意!”李子骞看也不看身旁的李默,只对着坐了一厅的人举着酒坛子,口中却兀自说道。 “不是你的主意?”李默看着若无其事的李子骞,挑了挑眉。 高阳府中固然是天天饮宴不断,难道这是要自己同她比比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九章 生疑 李默府中的饮宴一直到了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才算是结束。 这一夜的推杯换盏,加上李默不失时机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下来,不管是以前熟的也好,不熟的也好,都在这一晚的酣畅淋漓中变得无分彼此了。 送走了喝了一晚酒仍是精神抖擞的一行人,特意落后留下的李子骞这才转回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酒后晕红的李默。 “进书房再说吧!”李默看着似乎有话要说的李子骞,眼风在四周略扫,便伸手虚引道。 李子骞从善如流的跟在李默身后,慢悠悠的摇晃着身形,踱进了书房。 命小厮送上了茶,李默吸了一口盏中温热的茶水,又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说吧!突然搞这一出是为什么?总不成真是为了我快要成亲,来拉我喝酒吧?”李默看着坐在一旁喝着茶的李子骞。 旁若无人的打量了一圈布置简单的书房,对着一架书咂了咂嘴,李子骞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喝酒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另一个原因却是皇上希望你能对这些控制长安安全的勋贵子弟们有些了解,以防不测。”李子骞的话说得惊人,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紧张。 “左护军统领……右护军统领……还有几位副统领、巡城卫长,长安真的这样岌岌可危了么?”李默眯起了眼,看着李子骞道。 李子骞敲了敲手边的茶盏,耳听得那喝空了茶水的碗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口中轻笑道:“谁知道呢!皇上这般安排,我就这般做,至于说到底会到哪一步,那就不是我该猜测的了!” 李默的眼紧紧的盯着在一旁伸着懒腰一脸懒散的李子骞,心中却在想着他说的这番话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变成现实。 如果说长安城的安全真的险恶到连李治都不放心的地步,那么其中会牵涉到多少人只怕就真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这段日子为了忙自己的婚事,是不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眼看着李默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李子骞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书房中的沙漏缓缓的流泄,跟着屋外阳光的脚步,一步步的拉远身畔的时光。 就在李子骞百无聊赖的快要睡着的时候,李默忽然抬起了头:“多谢李兄相告!李默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我要回府去睡一会儿!”李子骞笑着站起身来,却只觉得头有些发沉,不由笑骂道:“这几个家伙!不把人灌趴下那是绝不会罢休的,你看着吧!这次因不是休沐,没能将你喝倒,这几个还不定憋着什么坏呢!到你成婚那日,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吩咐了一番跟随李子骞的长随,要仔细照看他家主子,李默这才将李子骞送出了别苑的大门,看着李子骞打马远去的身影,李默挂在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失了。 在门口略站了片刻,李默便转身回了内宅。 刚刚从外院回来的李彦刚走进内院便看到了一脸不豫的李默,不由微微一怔,难道李默已经知道自己要说的事了么? 思及此,他便上前拱了手行礼道:“公子!属下回来了。” “嗯!进书房坐吧!”李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随即便转身进了书房。 “有什么事说吧!”刚一坐定,李默便开了口。 “刚得了消息,吴王李恪去慈恩寺见过玄奘大师了,好象商商姑娘也是昨儿去,据说是商商姑娘进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吴王出来。”李彦口中说着,视线却不时的窥着李默的表情,唯恐他有什么不高兴。 昨天乍一听手下人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愣了一会儿。 虽说吴王同商商姑娘并没有什么交情,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却都知道商商和吴王身边那位宇文的交情却是不浅,想当初,那一位还曾为了商商姑娘误过大事呢! 李彦在这边独自担心,那头李默听了这话却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微低头思忖着李彦的话。 “有没有法子能知道吴王到底跟玄奘大师说了些什么?”李默想了片刻,开口问道。 “没有!”李彦为难的摇了摇头。 慈恩寺并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地方,当初也没想过吴王竟会单独去见玄奘,是以并没有在那里安插人手,这一时半刻间要去打探这样的事却是有些为难他了。 “嗯!”李默答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过了好半晌,李彦几乎要以为没什么事了,正打算退下时,李默忽然道:“你将这几日吴王去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细细列出来,送来我看。” 李彦略一愕,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当下一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到李彦出了门离开了,李默这才默默的端起了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细细啜饮一口,只觉得满口苦涩。 他固然是相信商商不会对宇文有所顾忌,若是真要顾忌他,当初商商也就不会演那一出苦肉计,将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了。 可他最担心的,却是宇文不肯放手!再联想到李恪的一系列诡异的举动,李默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真要是刀兵相见的话,商商怎么办?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婚礼有可能出现变故,饶是李默向来镇定,这时也有些压不住情绪。站在书房里的窗子前对着窗外的绿荫发了半天怔,李默终是决定亲自上厨道去瞧瞧。 什么礼成之前不能相见,都见鬼去吧! 一路疾驰赶到厨道,纵马飞奔的李默在厨道的大门口一勒马缰,被强迫停下的马儿不愤的“唏律律”一声长嘶,将厨道内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上来迎客的伙计陪着笑脸凑上前道:“李公子这是从哪里来?怎么这般着急?” 伙计本是说着惯常的客套话,却将李默说得一怔,细想一想,自己还真象是沉不住气的少年郎一般,心下就不由觉得好笑起来。 只不过是李彦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怎的就将自己的心思撩拨得如此不安?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急躁,李默便深吸了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了迎客的伙计,慢慢踱进了店中。 小六子眼见着李默进来,忙遣人去后院报信,一边殷勤的将人领到了后院二楼那间商商独有的小书房。 等到伙计将茶点上全,商商这才得了消息,匆匆从自己的小院赶到二楼小书房里来。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着好多天没见着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商商不禁惊喜的问道。 一身珍珠粉绫衫的商商象是一枝雨后的荷花一般清新淡雅,李默看着商商面上的笑,嘴角便牵动了起来,一边伸出手拉了商商坐下,一边笑着道:“哪天都有空,只是他们一直不让我过来。” “我就知道!”商商笑着掩了唇,看着李默的眼中带着些娇嗔。 看着商商娇俏的模样,李默心中也不觉温暖起来,伸手拿过商商面前的茶盏,替她将杯中注满茶水,这才轻轻将茶盏推到了她面前。 “你兄长为你准备嫁妆想必也十分辛苦,不如你与他说说,嫁妆只要装个样子就好,他们尽管多留些东西傍身,难道你嫁了我,我还能让你受苦不成?”李默笑看着商商。 他想娶她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要她陪在身边,至于说嫁妆,倒还真没入他的眼,苏睿之腿脚不好,苏敏之又已成亲,将来难免会有自己的事要应对,为他们多留些东西也可以减少商商的一些后顾之忧。 “他们哪会听我的劝,随他们去吧!”商商笑着摇头。 这个时候,她才不会说这些话来让他们扯着由头说教,反正他们现在家底丰厚,爱怎么折腾随他们去吧! “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了,我二哥得了儿子了!”商商一想起绿袖和她的宝宝,立时便眉飞色舞起来,樱桃似的嫣红小嘴笑得合都合不拢。 “哦?这倒是喜事一桩!我回头就吩咐人送贺礼来!”李默挑眉笑了出来。 新生命的到来总会给人带来欣喜,更何况这是商商除了苏家兄弟外的第一个血缘亲人呢! “送礼自是应当应份的,你到时候还要来参加孩子的洗三礼!就定在后天!”想到那个软软的连眼睛也还没睁开的小人儿,商商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开来,忍不住笑得眯起了眼。 李默看着商商一脸的宠爱表情,禁不住有些痴了,将来等他们有了孩子,商商是不是也会这样嘴里埋怨着,却将孩子放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商商正在絮絮叨叨的念着宝宝的小手小脚是如何可爱,一抬头却撞上了李默溺爱的眼神,禁不住面上一红,停下了嘴里的唠叨。 “怎么不说了?我喜欢听你说孩子!”李默看着商商羞涩得微红的脸,禁不住心中更是柔软起来。 “哎呀!有件事我倒是忘记和你说了!”被李默看得低下头去的商商冷不丁想起在慈恩寺看到的那一幕,口中一时轻呼出声。 “什么事?”李默看着商商的模样,轻笑着问道。 “我在慈恩寺看到李恪了!还有宇文!”商商微皱了眉头。 若是李默不过来,她险些将这件事情忘了呢! “我知道!李彦已经跟我提过了。”李默点了点头。 在看到商商那张明媚笑脸的那一刻,原本来看她的初衷就早已被他扔到了脑后,若不是商商这个时候自己说出来,他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 “那你们有没有打听出什么?”听到李默说已经知晓此事,商商心中自是没有任何惊诧。若是李默完全不知情,那她倒是要担心了。 “没有!慈恩寺并不是什么重要之地,并不曾特意安排人手。”李默摇了摇头。 “可惜当时我在隔壁的屋子,他们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商商有些懊恼的咬了吹唇。 李恪啊李恪!你去寻玄奘到底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章 行动 吴王府的占地不算是所有藩王里面最大的,但在整个长安城来说,无疑是最精致的。几处亭台与流水掩映,间或点缀其中的几株霞光艳艳的桃花,都让这座外墙看起来肃穆森严的王府从骨子里显现出一种靡丽。 李恪背着手在花木扶疏的小径间缓缓穿行,一身华丽的锦袍几乎与这花树融为了一体,只有偶尔在花枝间露出的那一双凤眼才会不时暴露他的形迹。 跟在他身后的宇文一身白衣,瘦削颀长的身躯象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无声的在他身后游移,那双黑得有些沉郁的眼此时却带着些许的怅惘。 站在一株盛放的桃树下,李恪伸手掰下了一枝开得热闹的花枝,若有所思的将嫣红的花瓣凑近鼻端轻轻嗅闻,眼中却没有一点欢喜。 从那天看到武媚娘在甘露殿出现起,他的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之中。 一方面,理智在劝着他将一切放下重新来过,另一方面,情感上却又完全不能接受当初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人如今竟然转投了别人的怀抱,而这个别人又曾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敌人兼血肉相连的兄弟。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向与他亲近的高阳居然会遣人送了那样一张让他心惊又心动的贴子过来。 联合朝中重臣,掌握禁军主力,直接逼宫! 做了先帝这么久的好儿子,除了当今皇上,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长安的禁军布置。而以大唐向来的重外轻内的习惯,只要能够掌握了禁军,逼宫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真的象高阳所说,朝中大部分文臣都已尽入她彀中的话,那么剩下的对付武臣就真的只有交给他了,如果他不能出手的话,高阳必然只能是在一旁干瞪眼,那些拿惯了唐刀的大老爷们可不会象那些没骨气的文臣一般,吃高阳软语温存轻歌曼舞这一套。 “宇文!”李恪心绪有些复杂的出声唤道。 宇文听得李恪的轻唤,将视线从远远的一株桃树上拉了回来,投放在李恪面上,却并没有出声。 “玄奘大师的话……你认为有几分可信?”李恪的话音里带着迟疑,却又透出一丝期待。 宇文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眼前的李恪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了,受过了唐太宗对于皇位选择的那个打击,如今的李恪早已失去了最初的那份自信。 他这个时候问出这句话,其实不过是想要宇文给他一颗定心丸,可是这颗定心丸真的是他想给就有用的么? 想到自己族中那些仍心心念念着当初大隋荣光的老人,宇文忍不住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子不语怪力乱神,玄奘本是佛门弟子,王爷还得问自己。”宇文微微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这次会来长安,宇文实在是身不由己,虽然他早已接了族长之位,但奈何族中那些自恃身份的长老却总是制肘着他,让他不得不违心的做出自己不愿意的事。 李恪听了宇文的话,嗅着花儿的动作却是突然一顿,面上隐隐露出了一丝苦笑。 问自己?若是他真能问清自己,又怎么会去寻玄奘?眼前那一片迷雾,两条完全不同的路摆在他面前,到底该如何抉择他却没有一点头绪。 “苏家的商商五月就要嫁给李默为妻了。”怔然间,李恪忽的想起了回长安后听说的事,遂转回了身,朝着宇文说道。 宇文的心思他也是明白的,当初因为商商坏了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个念想如今注定也是要同他一样变成失落了。 李恪的话象一个小小的石子一般,突然的砸进了宇文的心里,让他原本以为的静谧突然的就泛起了阵阵涟漪。 “是么?”瞳孔微微缩了缩,宇文若无其事的回道,下垂的袖中手却握成了拳。 “是啊……”看着宇文强自镇定的脸,李恪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似乎他和宇文都注定是失败的那一个呢!是不是他们就注定只能远远的看着别人双宿双栖,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难道他真的就只能做个失败者? 他不服!他的才能他的出身,哪一样都不会比李治差,凭什么他只能向他叩拜?当初的汉高祖刘邦也不过是个守亭子的小痞子,凭什么他就不能登上那个位子? ““宇文!去替我下贴子,我要请几位客人一同出城狩猎。”李恪的眼中忽然冒出了一道近乎于恶狠狠的光。 宇文静静的看着李恪,眼中没有一点波澜,而李恪也就定定的与宇文对视着,手中紧紧的攥着那一枝盛放的妖娆的桃花,眼中没有一点退缩。 好半晌,宇文才轻轻的笑了出来,口中应道:“属下明白。” 李恪没有在他的眼神下退避,只能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他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顺他的意思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看着宇文白衣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李恪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花枝,眼中的光渐渐沉静下来,过了好久,才轻轻道:“你可还在等我?” 太极宫中的低气压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所有的宫人们都提心吊胆的不敢有一丝错处,唯恐碰在了皇上的枪头上,不小心丢了性命。连一向跟在李治身后亦步亦趋的小成子也绷紧了神经,担心自己出错。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场无妄风波还将要继续下去的时候,一向不问世事的王皇后却忽然成为了这整件事的合事佬。 先是王皇后借着园子里的杏花开了的由头请了武昭仪赏花,还特地找了萧淑妃做陪,就在满园子的人都为这事不解的时候,只有王皇后才明白自己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看着萧淑妃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她只是在心中暗暗的笑着,可是看着武媚娘那张无可无不可的脸,她却又打从心底里觉得厌恶,然而却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办法。 有了萧淑妃在,所有接下来的一切便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王皇后的所有算计也都变成了现实。 先是一脸倨傲的萧淑妃为了显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借以反衬两位已经失了宠爱满面苍白的女人,不由分说的便遣了身边的大宫女去请李治。 待到李治得知消息,带着有些复杂的感觉施施然的过来之后,那双眼便再也离不开有些清瘦的武媚娘,可怜的萧淑妃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场花宴的主角早已经换了人。 眼看着只是薄施脂粉的武昭仪吸引住了李治的所有目光,让她和王皇后彻底变成了陪衬,萧淑妃的眼中恨得快要喷出火来! 然而这个苦她却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场好好的女人间的较量,谁让她要多事招来李治呢? 眼看着坐在一边安之若素的为那两个卿卿我我的人当着陪衬的王皇后眼里那抹幸灾乐祸的光,萧淑妃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待到一席花宴结束,李治的眼里早已只剩下了武媚娘的身影,好在他还懂得掩饰,大手一挥便将藩王们刚刚进上的东西赏给了三人。 而在宫中郁闷了多天的武媚娘到了这时也终于是喘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再担着心思,虽然如今还惦念着李恪,但至少李治这头已经不用她再担心了,脸上的笑容便也多了一些。 待得李治一走,憋了一肚子气的萧淑妃便带着一大队人拂袖而去,丝毫没有给王皇后和武昭仪留一点面子。 “武昭仪!”王皇后从当中的主座上站起身来,眼睛看着坐在侧位的武媚娘,口中轻唤着她的名字。 今天的这场花宴明显是王皇后的杰作,对于王皇后这种将萧淑妃的性子拿捏的透透的本事,她还是存了三分佩服,再加上这场花宴最后的受益者终归是自己,因此她还是在面上露出了几分恭敬。 “皇后娘娘!”武媚娘微微躬了躬身笑着答应道。 “平日若无事,不妨多在宫中走动,我那昭阳殿也是空荡荡的,你若是不嫌弃便多来陪陪我吧!”王皇后上前两步拉住武媚娘的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是!媚娘定会多往娘娘宫中走动!”武媚娘不动声色的将手轻轻拉出来,放在腰间向王皇后行了个礼,状极恭敬。 王皇后看着武媚娘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缕愤恨,然而很快,便被她用淡淡的笑容掩盖了过去。 随着王皇后坐上凤辇离开,武媚娘提在喉咙口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回身扶着小宫女的手,安步当车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武媚娘的目光顺着御花园里的繁花枝头一一滑过,心里却默默想着自己的事。 王皇后的这场花宴来得不早不晚,想必其中定是经过了精心谋划。在这样巧合的时候估出这种示好的动作来,想必不止是王皇后的决定。 “看来,王家快要出手了啊!”武媚娘口中喃喃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一章 洗三 即便是早已说明只是家里人自己热闹热闹,并不接待外客,但是知道这天是苏家的大公子洗三的日子,那些心明眼亮的左邻右舍们还是来了不少。 只看厨道这些年来在长安城的风光,再加上常来常往的那些达官贵人,更甚者还曾有皇帝曾经光临过,哪怕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要好好巴结了,更何况是这些早就做生意做成了人精的商户。 本打算是正常营业的厨道,这一天着实是要忙乱一番了。 因着绿袖还在月子里,不方便见客人,商商又只是个待嫁的姑娘,于待客上委实是不便,这左邻右舍的女眷们便只是放下了礼物,略看了看孩子,说了两句吉祥话就走了。 可前院的那些男人们便没了顾忌。一时间,厨道的外院正厅里着实是热闹非凡,原本还打算正常开业的正厅,此时早已成了左邻右舍寒喧来往的地方。 看到这样的情景,本不打算招摇的苏睿之只得让伙计在门口挂了东主有喜的牌子,除了将本来定下的席面做出来送到订货的府上,其余的散客,一律挡在了门外,留出了正厅让众人安坐。 待在内院的商商此时正满脸是笑的陪着一早就来了的槐花儿在屋子里逗孩子。 作为绿袖的大嫂,槐花儿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头上的发髻梳得油光水滑,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但那一头秀发黑油油的,看着让人分外羡慕,发间插着的两枝金钗也是成色不错的足金,精心打成了雏菊的样式,简单又清新,倒是将槐花儿并不特别出色的面貌显出了几分清丽。 此时,她正抹了抹平常做惯了事的双手,伸出手去抱起了摇篮中睡得正熟的宝宝,一边嘴中不忘轻轻的哼唱着,哄着他。 “你看这孩子!今天可是大日子呢!他还睡得这么熟!” 绿袖斜倚在床边,身上早已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衫子,满头青丝松松的挽在脑后,露出了清爽的面颊。 虽然口中不满,她那眼神却满是溺爱的看着躺在嫂子臂弯里熟睡的儿子,哪里有半分不满意的样子? 商商笑看着绿袖满脸的幸福模样,不由得笑道:“行了!你就别说了,怎么也不象个严母的样子,何苦这样?留着那坏人让我哥做去吧!” 槐花儿手中一边晃着孩子,一边也笑道:“姑爷哪里能做坏人?只怕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飞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想起生产后苏敏之看着孩子那眼神,都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屋内一时间笑语嫣嫣,好不热闹!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槐花儿正同商商指点着宝宝的眉眼,分辨哪里长得象绿袖,哪里长得象苏敏之,却听得帘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商商转头看去时,却正见到已是一身妇人装扮,明艳照人的初瑶掀了帘子进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手,笑着招呼道:“初瑶姐姐来了!” “恭喜二嫂!喜得贵子!”初瑶由着商商拉了她的手,走到绿袖床前,笑着向她道了福。 苏敏之的年纪比初瑶要大,她又向来是随着商商叫人,因此便也叫绿袖二嫂。 绿袖眼见初瑶朝她福下身去,却又不便起来,忙叫道:“快别!咱们都是平辈,何必如此?”一边又冲着商商摆手,示意她将初瑶扶起来。 初瑶乃是卫国公亲孙,苏敏之却不过是个小官儿,绿袖哪里能受她的礼? 见绿袖执意不肯受礼,初瑶也不勉强,顺着商商的手站起身,又同绿袖的嫂子槐花儿见过了礼,这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锦囊,朝着绿袖递了过去。 “一点小小心意,给孩子的,还望二嫂不要嫌弃。” “怎么会!你们能来我不知道多高兴呢!孩子多几个人管着是再好不过了!”绿袖笑着接过初瑶递过的东西,笑问道:“你哥哥可曾来?我们家敏之常念叨着呢!” “哥哥在外头同苏大哥和苏二哥说话呢!我一个女人家又插不上嘴就直接进来了,也好看看孩子!” 初瑶笑着眨了眨眼,那模样娇俏可爱,分明还是个待字闺中少女的模样,哪里有已婚妇人的影子? 看着槐花儿手中抱着的孩子,初瑶也好奇的伸了头去看。因唐骏觉得她年纪尚小,便用了方子避孕,她至今还没有孩子,此时见了绿袖的宝宝,心中的好奇实在是压也压不住。 因是睡着,宝宝显得分外安静乖巧,小小的脸蛋红红的,象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晶莹玉润,此时正一只手举在嘴边,樱桃粒大的红红小嘴满足的啃着自己的小拳头睡得正香。 “他怎么这么小?”初瑶半带惊讶半带喜爱的看着宝宝,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三人。 “刚生了三天的孩子,可不就是这么小?再大可就不好生了!”槐花儿看了这会儿,也大概明白初瑶不是个会端架子的,此时见初瑶出声,便笑着答道。 初瑶看着槐花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虽不太明白,但也不好继续问,笑着点了点头,便将全副精神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细细的看着他的小手小脸,象是要发掘什么秘密一般仔细。 绿袖看着几人对孩子的喜爱,心头不由得一阵温暖,看来这孩子将来是个有福的,会比他的娘命好! 看着绿袖眼里略有些湿意,商商理解的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笑着低声道:“还在月子里呢!你这是做什么啊?”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孩子将来兴许是个有福的!”绿袖看着商商的脸,含着泪笑道。 “你说什么呢?他将来自然能比咱们都有福!”绿袖又是哭又是笑,倒将商商弄得啼笑皆非起来,不由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槐花儿在一旁抱着孩子,听了商商的话也不由得一笑:“是啊!你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姑爷在,还能委屈了孩子?快别伤心了!今儿可是大日子!” 话音刚落,外头便听得丫头来报,说是宫里的赏赐下来了。 商商不由有些惊讶,往初瑶看去时,却见到她一脸笑,想来这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槐花儿此时却是对苏家的门第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以前她总觉得自家小姑子要模样有模样,性情又好,配苏家二公子那是正正好!可当这宫里的赏赐一下来,在她眼里苏家便又要提升一个台阶了。 至少,等闲的官家孩子洗三还没什么赏赐呢!苏家二公子只不过是个小小书吏,便能得了赏,这其中的缘故就很值得人寻味了。 不管槐花儿心里怎么想,商商却早已去了前头接旨,绿袖坐月子自是不方便,这旨便只有由她们兄妹三人接了。 等到那个内侍拿腔拿调将旨意读完,又按惯例得了个大红封包,心满意足的出了门,商商才能再次回转了内院。身后跟着的捧着御赐攒盒的小丫头却是一脸的小心翼翼。 有了宫中内侍的这番到来,前院里的热闹自然是又更上了一层楼,应酬这一屋子人忙得焦头烂额的苏家兄弟竟是连李默的到来也没有发现,还是他自己上前拍了拍正与人招呼的苏敏之,才与两兄弟搭上了话。 苏敏之刚刚拍着额头将李默引到了内院绿袖睡房旁自己的书房坐下,便听得宋妈妈报吉时到,只得又匆匆起身转到了绿袖的睡房里来,竟是连李默递上的礼单都没来得及看。倒是让李默看得连连摇头暗笑,心中暗自揣测,将来自己的孩子出世是不是也会有这趟混乱! 方一转进绿袖的睡房,却见抱着孩子的槐花儿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苏敏之忙凑上前去,略有些担心的问道:“孩子才只三天,这个时候就抱出去会不会吹了风啊?” 跟在槐花儿身后的商商笑道:“孩子只是在内花厅做洗三,与这里相隔并不远,而且如今已是暮春,天气并不凉,二哥就不要太担心了!” “是啊!苏二哥!方才二嫂才说你要做严父呢!这个样子可不行!”初瑶见苏敏之一脸担心,忍不住打趣道。 苏敏之到底是初为人父,低头想了想,自己也讪讪的笑了起来。 槐花儿见苏敏之尴尬,便笑着打岔道:“吉时到了,咱们过去吧!不然该耽搁了!” 随着杜稳婆轻轻的几巴掌,在花厅里众人围绕之下已经脱得光光的小家伙轻轻的皱了皱眉,随即便捏着小拳头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摸长命百岁!二摸四季平安……”借着孩子的哭声,杜稳婆的手熟练的从小家伙的头顶一直摸索下来,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吉祥话。 虽然知道洗三有响盆的规矩,但苏敏之和商商看着孩子皱眉哭泣的模样仍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一旁的槐花儿却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又向苏敏之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因着圣旨,原本只是往苏家送个薄礼的左邻右舍此时又忙忙的将女眷们全都支了过来,往孩子的盆子里添东西,虽说这些东西有一半要到稳婆的手里,但是也总能和苏家结个善缘。 此刻厅中的女人们听着杜稳婆的念叨便都笑了起来,相熟的、不相熟的,嘴里都是拣着好听的话说着,一边便不停的有人往盆里添着金锞子,银角子,又或者玉佩,珍珠。 待得杜稳婆一溜吉祥话说下来,铜盆里早已是堆得满满,便是孩子也只得由她的手托着,不然的话,不免要被那些金银锞子给硌了脊背。 即便是这样累了一些,杜稳婆的脸上却是笑成了花,只看这铜盆里的东西,哪怕只是给她四分之一,也够她一家子吃上两三年的了! 收生礼既毕,众人也就都回了前院吃喜宴,花厅里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只有槐花儿和初瑶仍陪着商商和孩子,稳婆自在一旁收拾收生用过的铜盆等物件。 李默慢慢走到商商身旁,看着商商小心的抱着稳婆重又包好的孩子,那娇嫩的如花容颜和孩子稚嫩的小脸相映成趣,竟让他一时间绑住了视线。 什么时候他才能拥有一个和商商有着一样容颜的孩子?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共享天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二章 掺和 陪着绿袖坐月子的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每天商商除了帮绿袖看孩子就是坐在廊前的花树下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花。 苏睿之和苏敏之两兄弟绞尽了脑汁,在翻烂了好几本书后,好不容易才给孩子定下了一个让商商和绿袖都满意的名字:苏谨。 商商觉得这个名字简单好记,绿袖却是觉得这个名字里含着谨慎内敛的味道,都是十分满意。 眼看着妻子和妹妹都满意的点了头,初为人父的苏敏之这才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看着孩子一日日越来越机灵可爱,心头的责任感前所未有的重。 除了绿袖坐月子需要人照顾,商商的婚期也是眼看着越来越近。整个苏家如今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 没有了绿袖在琐碎小事上的照应,商商又一向对这些繁文缛节不以为意,所有的大小事情只得落到了苏睿之两兄弟头上,一时间将两个大老爷们儿忙得团团乱转。 因有武昭仪的赏赐,那块耀眼的红色布料自然是做为商商嫁衣的首选,此时早已经由家中最好的绣娘开始了繁重的刺绣工作。 也因此原本那块四绫面红缎便让苏睿之两兄弟塞进了装嫁妆的箱子里,同一大堆的各色衣料放在了一起,成为了商商那一大堆嫁妆的其中一部分。 看着两个哥哥这样的忙前忙后为自己张罗,商商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只觉得在一家人的呵护之下,心头前所未有的安宁温暖,对待绿袖和孩子便更是多了一分温柔。 眼见着事情都已准备的差不多,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该装箱的也都装了箱,请木匠师傅整治的大件家俱也全都制了出来,苏睿之却有些担心了起来。 原因无它,上次让商商去寻李默说另买宅子的事,李默至今都没有给个准信,眼看着绿袖一出月子便是婚期,这件事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若是李默不同意,那他的这点想法只怕会落了空去。 想着这件让他心中不定的事,苏睿之便觉得再也坐不下去了,搁下手头的嫁妆单子便往商商的院子行去。 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总归要给他个准信儿,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哥哥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商商忙放下了手上抱着的苏谨,小心的替他掩上了摇篮中的小棉被,这才起身朝苏睿之示意,推着他往书房去了。 “宝宝刚睡着了,大哥是有什么事找我?”商商回身掩上房门,又将冲着院子的窗子开了一扇,方便她盯着院子里的孩子,这才转过头来笑着对苏睿之道。 苏睿之看着商商做事仔细,心中也觉得宽慰,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上次你去寻李公子,提过要另住它处,不知李公子可有回话?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眼见着要安房了,他可不能没个交待啊!” 商商闻言不由一愣,她对这些古礼并不太清楚,此时见哥哥忍不住出口相问,自然知道必定十分重要,一时间不免有些惭愧。 两位哥哥为了她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她却只是在家里闲待着,着实是有些不象话。 “哥哥别急!我这就问问他。” “兰馨,不是哥哥催你,只是万事你心中要有个定数,这样才不会慌乱!”苏睿之见商商面有惭色,不禁出言安慰。 两兄妹正说着安房的细节,却忽然听得外头丫头报道:“大公子!长孙大人和禇大人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苏睿之听得心中一动,见商商也想要起身出门,便一伸手按住了她,道:“你先别急着出去,看看长孙大人有什么话说再去不迟。” 商商听话的点了点头,送了苏睿之去前院,自己则重又回了孩子跟前照看,可想来想去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痛快。 虽说是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两人的婚事毕竟为大,怎么自己上次提过换地方住之后,李默却至今没有给个回音?便是洗三的时候也不曾同她说过什么,若不是哥哥提起,自己这个马虎的个性只怕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难道非要等到成亲的时候,才告诉她不能换地方么?这样想着,商商不由得噘起了嘴,有些不高兴。 不过盏茶功夫,去往前院的苏睿之便回转了来,看到在院子里看着孩子的商商不由一笑,冲着她招了招手。 待到商商顺着穿廊走到苏睿之面前,这才发现此时的哥哥一脸笑意,看起来十分满意的模样。 “可是有什么好事么?看哥哥你笑得这模样?”虽然自己心头有些不快,商商却不想影响哥哥的好心情,因此脸上仍是带了笑意。 “李公子将住的地方定下了,就在与咱们隔了两个街口的隆庆坊。”苏睿之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隆庆坊与厨道只不过隔了两个街口,平常无事时若是步行过来也只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比以前住的太子别苑可不止是近了一点半点。 只此一点,便可以看出李默在这件事上的尽心之处,更何况,这个房子还不止是近,大小也合适,闹中取静的三进三间院落,里面修整的也好,院子里还有一个大大的莲池,一到夏天便是满院莲香。 那原本的房主一直住的好好的,并没听说要卖,也不知李默是花了多大的水磨功夫才让原本的房主让了出来! 见哥哥一脸满意的模样,得到这个好消息的商商也舒开了眉头,心中不由暗笑自己瞎担心:难道李默答应她的事还会反悔不成? “既是定下就好,哥哥也总算可以放心了。”商商笑着对苏睿之点了点头。 苏睿之满意的道:“我原本还担心他不愿意,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一边说着,苏睿之一边掉转了方向,他这会进来内院,也只是给商商递个信儿,免得她又跑去寻李默,话说完便转到了前院自去安排安放家俱的事宜。 看着哥哥乐颠颠的去替她张罗,商商不由得摇头一笑,径自回了绿袖的房里与她说话。 得了长孙无忌命人送回来的消息,李默这才满意的笑着回了书房。 这幢宅子是他好不容易寻来的,若不是为了离商商的兄长近些,他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现在既然苏家人都很满意,那也不枉了他寻摸这么长时间,费尽唇舌的弄来这宅子。 “公子!有新消息了。”李彦从外院进来,一进书房便沉声道。 “什么消息?”李默抬起头看向李彦,眼中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在各处盯着的眼线早已全都派了出去,多年不用的暗卫们也全都重新浮上了水面,如果这样还没有消息,那李默真该一头撞死了! “除了前两天李恪去过慈恩寺外,这几天他又陆续的以各种理由宴请了一些以往同他交好的朝中大臣,其中还包括好几个在御林军中供职的武官。”李彦抬起头看着李默的眼睛,顿了一顿,才又道:“昨天,王家也有人去吴王府赴宴了,是王家嫡支,现任御史大夫,乃是当今皇后的族兄。” “王家?”李默微微的皱了皱眉,忽然问道:“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消息?” “高阳公主府上这几日的饮宴忽然少了,但是驸马房遗爱却忽然同一帮军中勋贵走得很近,常呼朋引伴出城狩猎。”李彦想了想,还是提了出来。 李默听了李彦的通报,半晌没有出声,好一会儿,才听得屋中响起一声哂笑:“想不到有皇后稳坐中宫的王家也会风吹两边倒?可这如今还没吹风呢!他就不怕倒错了方向闪了腰?” 李彦看着李默的笑脸,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恪虽然是吴王,可与太宗皇帝当年相比却少了太多的号召力,如果说他能跟朝中的那些实权人物称兄道弟那确实是不假,可真要是有什么大事了,这些兄弟却不一定会帮他的忙! 他还是将人心和情势看得太简单了!想要翻了这早已稳固的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生盯着吧!有什么事回来报我!” 李默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命李彦退出了书房自去办事,自己却紧了紧束口的箭袖,也牵了匹马,出了府门。 外头的事李治已经全都交给了他,这些消息他也应该进宫告诉李治一声,也免得他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与李彦一同出门,两人在大门口分道扬镳,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李默就已站在了甘露殿的门口。 看了一早上奏折的李治此时正歪在甘露殿的软榻上闭眼休息,一旁的小成子殷勤的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不时的替他送上丝丝缕缕凉风。 李默踏进门的脚步声惊醒了闭着眼假寐的李治,睁开眼见来人是李默,李治的面上便先带了三分笑意。 “不是正准备着婚事么?怎么这个时候进宫来?”心知李默正准备着自己的婚事,断然不会无事进宫的李治笑着坐起了身。 李默抬手挥退了小成子,这才走到李治跟前坐下,对李治笑道:“有些事要来告诉你一声。” 听完李默的话,李治的脸上不禁带上了三分冷意,原本还停留在脸上的笑意此时也已消失无踪。 “你是说王家的动向也有问题。”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从李默口中说出来的话必然是早已经经过他百般推敲,作为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李默断不会在这些事上信口开河,这是李治对李默的信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三章 新居 “王仁佑……” 李治缓缓的坐起身来,明黄绫绸衫映衬的脸上一片看不清意味的笑容。 李默说完了话便坐在原地,喝着内侍端上的茶水,等着李治的回答。现在的他就相当于李治的眼睛,他所看到的东西也必然会为李治所了解,这是必然的。 “他有没有做出什么其它的事?”沉默半晌的李治淡淡的问道。 师出必得有名!即便是当初他作为太子的时候,王家与吴王过从甚密,可是由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些事他一直隐忍在心。 可是到了如今,他已经登上了皇位,王家的人却仍然这样和吴王亲近,这就不是他所能容忍的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王家的嫡系成员在这个时候与吴王来往,不是什么好预兆。”李默顿了顿才道。 “我知道,先盯着吧!不行的话就往王家塞两个能打听到确切消息的人,时移事易,有些事……当初可以忍,如今却不能再忍!”李治对着李默笑了笑。 他的所有想法李默都一清二楚,这件事交给李默去办想必也能事半功倍。 “我明白。”李默二话不说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李治的脸透着坚决。 娶王氏女并非李治所愿,这个早已是两兄弟之间公开的秘密,看着王家事到如今却仍是摇摆不定,李默不由得对王家升起了几分厌恶之心。 如果说当初王家会在身为太子的李治和吴王李恪之间摇摆,也许还可以说是做为家主的王仁佑不想将赌注下在一个人身上,以免全族遭殃,可如今李治早已坐稳江山,王家却仍在想着些异想天开的事。 那么这就是大逆不道!任何一个君王也没有可能原谅这样的行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妻子的父亲也不行! 这是原则!也是铁律! 明白了李治心中所想的李默没有半点废话的退出了甘露殿。回到别苑的第一件事便是交待李彦,加强了对王家的监控。至于吴王府和高阳那头,他自然另有安排。 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王仁佑,此时正坐在自己那座占地广大的宅院的内书房中,听着自己嫡系侄儿的回报。 在王家的下一代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凡事沉稳,却又极为顺从他安排的侄儿,甚至一度想过要将家主的位置交给他。 如今看着一身红衣官服的侄儿满面恭顺的向自己一一说明在吴王府中赴宴的经过,王仁佑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唯礼!这次的事你做得不错,以你的资质,如今的御史大夫之位应该胜任有余,若是日后能更进一步,那就再好不过了!” 抚慰的拍着王唯礼的肩,王仁佑颇有老怀大慰的感觉,兴许王家的中兴就着落在唯礼这一代身上了! 看着伯父看向自己的期待目光,王唯礼心头不觉一阵火热。他父亲早逝,若不是这位大伯念在他是一母同胞的胞弟唯一的骨血,只怕他在王家便是寸步难行的局面,哪会有如今的风光? 如今能为大伯父做些事他自然是义不容辞,更何况这件事虽然担着些风险,但若是一旦成功,却是封妻荫子的大前程! “伯父言重了!这些本就是唯礼该做的。”王唯礼躬身施了一礼,忽又想起一事,忙又从袖中抽出一张薄薄的印竹纹纸礼单,朝王仁佑递了过去,一边说道:“这是唯礼临出王府的时候吴王殿下交予的,伯父您看。” 王仁佑随手接过,翻开看时,却见礼单上简单的写着几行字: 南珠一斛 碧玉龙凤纹佩三对 双凤朝阳珠冠一对 攒珠累丝金凤四支 满幅牡丹遍地金缎十匹 看着这一张简简单单的礼单,王仁佑却有些疑惑了,将不解的眼神转向侄儿时也有了些不满。 这样的礼单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在这个时候交给他却似乎有些强拉他上道的嫌疑,虽说这些都是价值不匪的东西,但若是因此让李恪手中有了他的把柄却是得不偿失了! “伯父勿怪!实在是侄儿推托不掉了,才不得不将这些东西接下,东西已全都放到了小侄家中,若是伯父觉得不妥,唯礼立刻便将东西退回去。”王唯礼有些忐忑的看了看王仁佑的模样。 这张礼单在吴王在侧厅的时候窥空递给他的,当时他也注意了,一旁并没有其他人在,而且这些东西也是在他吃酒的时候早就已经交待人搬上了他的马车,还是事后他才知道,却早已推托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带了回来。 他的一切都是这位伯父给的,若是早知伯父会如此不高兴,便是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带回来了。 看着侄儿不安的模样,王仁佑只得暗叹了口气,将礼单放在了桌上。 “东西既然收了就先放在你家里吧!现在再还回只会徒惹人注意,反而不美。只是以后不能再犯,需知无功不受禄!” “侄儿明白!”王唯礼忙作了个揖,见王仁佑没有再多谈的意思,便知趣的告辞离开。 坐在书房里的王仁佑看着这张礼单却深深的皱起了眉。 若真论起来,这礼还真不算重,只是这个时机太不对了! 安然站在街角的李彦懒散的斜靠在阴影里的墙边,易过容的脸与自己原本的面貌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只有一双精明的眼紧紧的盯着王府的角门,看到一身大红官袍的王唯礼从王家出来,嘴角这才扯开了一丝笑意。 从吴王府中饮宴出来,王唯礼能忍到现在才来见王仁佑也算是沉得住气了,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从吴王府中出来,后脚便已有人将他车上拖着的那一箱东西报知了李彦。 现在看着王唯礼并没有急着将东西移交到王仁佑的手中,李彦的眼中反而闪过了一抹淡淡的失望。 看来王仁佑毕竟是老狐狸啊!些许的财物早已入了不这个老家伙的眼了!以他的谨慎断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表明立场。 对眼前的王唯礼已经失去了兴趣的李彦打了个呵欠,缓缓的转身离开了街角。 看来,王家的家主不肯上钩啊!也许他们得另想办法了。 守着绿袖和孩子的商商却压根儿不知道这些天来的暗潮汹涌。听闻了李默定下的宅院,她心中满意之下便拉了初瑶与她一同去看房子。 待看到这座修建的极为精巧细致的宅子时,几乎是第一眼商商就爱上了它。 论起占地,这座宅子真不算大,只有三进,每进三间主房,其左右各配有耳房,都是单独的院子,每个院子靠墙边还简单的修了一溜青砖瓦房,作为仆妇的住所。 三座院子呈“品”字型排列,大门进去的照壁后便是一个修整的极为干净漂亮的莲池,满池的莲如今早已是绿荫荫的铺满了池面,只等那入夏的一声惊雷便会绽开满池的芬芳。 “这地方真好!”商商在院子里来来去去的奔走瞧看,一会摸摸廊下枝繁叶茂的柳,一会儿掬一捧莲池中的水,口中不时的发出惊喜的赞叹声。 初瑶与商商看的地方却不同,走进院子的第一时间她便踏进了当中主院的卧房,看着那一屋子已经布置好的楠木家俱,又摸了摸刚刚铺上的崭新的富贵花开蚕丝被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我瞧着也不错!又简单又舒服。”初瑶随手推开窗子,一阵微风便从莲池那头吹进了房里,带来一室清香。 “这院子会不会大了些?”商商看了一圈,在卧房里找见初瑶时,不禁有些犹豫。 这么大的地方,若要她一个人打扫,那每天也不用做别的了! “大?怎么会大?”初瑶有些失笑的摇头道:“我只怕你将来还不够用呢!” “我跟李默只不过两个人,便是有几个佣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啊?”商商反驳道。 “现在是只有两个,再过几年可就不定是几个了!”初瑶笑着点了点商商的额头,口中取笑道:“难道你的孩儿不要住么?添了孩儿,奶娘、丫头、长随,哪个不要添?到时能住得下再说吧!” 虽说商商并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可也不得不同意初瑶的话,但听得初瑶提到孩子、奶娘,商商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口中啐道:“你就会取笑我!也没个正经!” “谁没个正经呢?” 正玩笑着的两人猛听得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一同转头看去时,却是李默从莲池的那头绕了过来。 见两人私下的玩笑话被李默听了去,商商的脸上越发红了,羞怒之下跺着脚横了一眼身旁的初瑶。 不想那百媚横生的模样却让站在面前的李默看得一愣,眼中的柔情便挡也挡不住的流泄了出来。 初瑶不禁被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一时间,院子里满是初瑶清脆爽朗的笑声。 这一来商商脸上的红霞越发浓了,看了看李默气恼的一跺脚转身从两人身边跑开了。 “快去追吧!一会儿伊人该芳踪渺然了!”初瑶“咯咯”笑着上前一拍李默的肩膀,把他往商商离开的方向一推,示意他快快追上去。 李默忙朝初瑶拱了拱手,笑着往商商离去的方向追去,满院莲香似乎也在这一刻更加的浓郁芬芳,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四章 安排 苏谨小宝宝的满月酒热热闹闹的闹腾了一天,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进入了尾声。 一早就赶过来的袁家两口子此时早已告辞,吃喝得心满意足的左邻右舍并一些生意上来往的朋友们也早已各自归家。 只有初瑶还看着襁褓中的苏谨依依不舍不愿离开,旁若无人的逗弄着吃饱了奶水正睁开眼四处打量的宝宝,并不时的与聚在一处的商商和绿袖低声惊叹着宝宝的一举一动。 一旁坐着歇息的苏敏之和李默则是对视一眼,嘴角含笑。 送走了喝得脸红红的客人们,忙碌了一天的宋妈妈等人尽管都已是筋疲力尽,可一个个脸上却都带着欢喜的笑容。 东主有这样的喜事,帮佣的仆人伙计定然少不了打赏,而以苏家一直以来的大方,这次一天的忙碌下来,打赏决计是不会少了。 想到即将拿到手的红封包,正在收拾厅里残已有的伙计们手上的动作不免又加快了几分,毕竟天已擦黑,早些收拾完领了赏也能早些回家。 苏睿之坐在轮椅中,任由自己的身体懒散的靠在轮椅扶手上,含笑看着厅内各自忙碌的众人,微醺的面上泛着极为精神的桃红,眼中精明的光此时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眼看着弟弟开枝散叶,妹子也有了归宿,家中的景况越来越好,他只觉得此生竟已是别无所求。 抚了抚盖在薄毯下仍旧是不良于行的双腿,苏睿之招手叫来了掌柜的小六子。 如此这般的一番吩咐,安排小六子给加班的伙计们分发了红封,苏睿之这才带着三分醉意靠近了聚拢在一起的家人。 “唐夫人如此喜爱宝儿实在是他的福气,不知可否劳烦夫人略为看顾,睿之有些事想与舍弟和妹子商量。”苏睿之笑着向初瑶告了个罪。 正逗弄着苏谨的初瑶不由愣了一愣,主家有事按理她本应告辞,可看了看手中抱着的小粉团儿,想了想终是不舍,只得点了点头答应。 苏睿之笑着请宋妈妈安排她带着宝儿先到后院的小花厅略作休息,这才转头看向了剩下的几人。 “李公子!兰馨!敏之!绿袖!你们跟我进来,有事同你们说。” 看着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为何事,苏睿之也只是笑而不语,只是冲着四人招了招手,自己便当先坐着轮椅进了内院。 苏睿之惯常起居的书房中不知何时早已燃起了灯,哪怕是窗外夕阳此时已然隐没,屋内也依旧是亮如白昼。 贴身侍候苏睿之的小厮四儿替几人端上了几盏热茶,便转身掩上了书房的门。 苏睿之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视线逡巡着屋内团团坐着的四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从身旁的书案上拿起了两份册子,苏睿之将它们分别递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弟弟苏敏之和商商手中,示意他们打开来看。 商商与苏敏之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见对方都摇了摇头,便只得打消了疑虑,揭开了手中拿着的薄册。 只不过才看了两行,商商与苏敏之的面色便都变了,李默与绿袖在一旁好奇的凑近了看去时,却只见掀开的册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行苏家的固定产业和投入各行业中的银钱数量。 “大哥!这是为何?”急性子的苏敏之当下便变了脸,急急问道。 苏家有多少家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大哥所罗列出来的这些东西显然是已经将苏家目前的家业分成了两份,虽然不明白苏睿之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苏敏之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别急,你先看完再说?”苏睿之却不着急笑着对苏敏之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苏敏之还待开口,一旁的商商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拦住了他要冲口而出的话。 “大哥!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将苏家的产业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我,另一份给了二哥,那妹妹想问一句:大哥!你怎么办?” 商商扬了扬手中已然合上的册子,对着苏睿之挑了挑眉,心思敏锐的她已然猜到了大哥的打算,因此,眼中的不悦也变得越发明显。 原本坐在商商身侧不明原委的李默此时方才恍然大悟,看着苏睿之那张比商商大不了几岁却显得久历风霜的面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你们稍安勿躁!” 苏睿之笑着摆了摆手,将喝过一口的茶放回身侧的书案上,似乎是想了想,这才又开口道:“兰馨!敏之!你们且听我把话说完!” “好!”苏敏之有些赌气的合上了册子,双眼不满的盯着苏睿之。 “兰馨!按说……咱们一家人能够有今天,其实是多亏了你!若没有你当初含羞忍辱进入云水坊,又结识了李公子,继而将敏之和我千辛万苦的弄回了长安,只怕我们苏家从这一辈起就要败了!”苏睿之感叹的看着与商商坐在一处的李默,那份出自内心的感激显而易见。 “本来苏家的一切都是你换来的,理应全都属于你,但是哥哥仍然不得不偏心一回!”看着商商又想开口,苏睿之摆手阻断了她的打算,接着道:“你二哥如今有了家室,又有了孩子,如今宝儿的满月已过,接下来就是你的婚事了,你们各自有了归宿,也就有了各自的生活。所以……大哥想将苏家如今的产业均分成两份,你们二人一人一份,兰馨你的这一份就是你将来带入李家的嫁妆,敏之手中这一份就是你将来在官场上的立身之基,也算是你将来养家糊口的一个帮手。” 看着哥哥这般为自己打算,苏敏之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拉着绿袖的手不禁紧了紧,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妹子当初忍辱负重将他们两人从塞外拉回来,哥哥的腿也因为自己再也不能自在行走,可自己现在已然成家立室却依然要大哥这般为自己操心,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是这个家中最没用的人,如果再这样分了家业,叫他怎么对得起大哥和小妹? “大哥!你这样可是要让我一辈子不安么?”苏敏之将手中册子扔下,有些愤然的站了起来。 “大哥!你把这些都给了我们,你自己可怎么办?”商商也不悦的扔下了册子,站到苏睿之面前蹲下身去,扶住了哥哥的膝盖。 “你们急什么?”苏睿之拍着商商的手笑了起来,接道:“大哥独自一人,何处不可过活?难道你们还会将大哥赶出去不成?难道你们没看到,这两份东西里大哥还给自己留了一个温泉庄子么?” “大哥!”虽说苏睿之说得不无道理,可苏敏之还是喊了出来。 商商也不满的看着一脸不以为意的苏睿之,对他的自暴自弃十分不以为然,原本只是微皱的眉头这会已然皱得死紧。 “其实看着你们两人各有归宿大哥已经很满足了,今后大哥就帮你们看着这厨道,看着家里的产业,你们只要给大哥一口饭吃也就行了!”苏睿之低头笑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商商,心满意足的说道。 对于他一个已经等同于废人的人来说,这样宁静的生活正是他想要的,只要弟妹两人能过得安乐,他此生于愿足矣! 看着兄妹三人在花厅里争得面红耳赤,坐在一旁的李默却不由得笑了。 苏睿之呵护弟妹的心意就连他这个旁人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而商商和苏敏之对于大哥的敬意和维护他也看在眼中,只是这三人却都在同一件事上钻了牛角尖,却让他不由得莞尔。 坐在苏敏之一侧的绿袖被李默的笑意弄得莫名其妙,因着大伯公执意不肯退让而有些着急的面上不由微微一怔,见李默向她看来,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敏之兄!商商!”见兄妹三人谁也不肯退步,李默站起身来打了个圆场。 “既然这是睿之兄的一片心意,你们就不要再争了,有道是长兄如父,又道父命不可违,这两份东西你们就留下吧!” 李默一开口,便看到苏睿之顿时如释重负,而商商和苏敏之两人却在第一时间对他怒目而视。 虽然感觉到商商两兄妹的不善,但李默却也不做解释,只是轻轻的拉过了杵在苏睿之面前不肯动步的商商,掐了掐她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即转头对有些不忿的苏敏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吧!睿之兄身子不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我们不要打扰他歇息了。”说完,不等商商反应便率先将她拉出了苏睿之的书房。 被李默留在屋子里的苏敏之与绿袖面面相觑,看着显然已经打定主意的苏睿之不由得头痛起来。 大哥的固执他们了解甚深,如今商商又被李默带走,难道说这件事就这样成为定局了么? 被拉出门的商商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怒气,看向李默的眼中不免便带上了怒火。 方才李默掐她手心时她便有所感觉,若不是因为这个小动作,想让她安安静静的跟着李默出来,任由苏敏之一个人留在屋中劝解哥哥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 “说吧!你这样拉着我出来是为什么?”商商看着李默嗔道。 看商商的样子,李默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必然就没完了。 “傻丫头!”李默看着商商怒火中烧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开来:“你啊!真是关心则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五章 拖延 渐上柳梢头的浅浅月色在熟悉的庭院里投下温柔的光晕,在这让人觉得倍加温暖的光晕里,便是本来心存怒气的商商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感觉到李默的本意似乎并不是顺应哥哥的荒唐安排,商商便也静下了心来听李默的解释。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用不着这般嘲笑我!” 尽管商商已经决定听听李默怎么说,可那份撒娇的小女儿心态还是让她的口气并不怎么温和,倒是带上了几份娇嗔的薄怒。 这样的商商在李默此刻的眼中更象是一株月下盛开的玫瑰,充满了别样的风情!让他哪怕是扎到浑身鲜血也甘之如饴。 “我且问你,若是苏兄有难你可会袖手?”李默眷恋的贪看着商商,口中却道。 “那怎么可能?哥哥若有事,我怎能不闻不问?”商商睁大了眼,看着月色下面目有些模糊的李默,有些不满他的质疑。 “这不就结了?”李默笑着点了点商商的鼻头。 商商被李默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惊了一跳,面上瞬间便红了起来,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的怒气在此时更是烟消云散,只得羞涩的略转了下脸,任由李默拉着她在小径上缓缓穿行,两侧的花树在这初夏的夜里静静的绽放,象是特意陪着他俩漫游一般。 “苏兄既为兄长,会一心为你们二人考虑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你们二人身为弟、妹,会体恤兄长也是正理。” 李默的声音在商商耳边低徊,象是最动听的弦子,高高低低间错落有致的敲进商商的心里,泛起一层层潋滟的波光。 “可在外人看来,你们再如何分得一清二楚却总归是一家人,离了哪一个也不成,所以苏兄此举说白了也就是多此一举。不过,既然他走进了牛角尖里,你与敏之兄倒也不必与他争执,那个册子不过是个形式,只要你们兄妹自己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成,且让他心中舒服些也不妨事。” 言语温和的说完这一大段话,李默便没有再出声,只是牵了商商的手在小径上不紧不慢的穿行,默默感受着商商柔软的手掌在自己的手心中安静的栖息,一股安宁而满足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 “嗯!有道理。”商商被李默说得一愣,旋即立刻明白了李默的意思,脸上便带上了明了的笑意:“我真是傻了!何必在这些形式上与哥哥争论,不是多余么?” “你才知道你这是多余啊?”李默低低的笑了起来。 虽说是有些多余,可商商方才一心护着哥哥时,柳眉带怨的焦躁模样倒也真是可爱,以往可不曾看到她这副样子,今天可算是让他饱了眼福了. 李默的嘴角带着一丝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意,右手却忍不住将那股自己眷恋着的温暖拉得更紧,牢牢的攥在掌心,不想放开。 “你又笑我!”商商口中轻嗔,脸上却已是带上了笑意。 哥哥的好意她自然是明白。虽然他口中不曾明说,但明了李默身世的苏睿之这样做何尝不是想让她在嫁给皇室血脉的时候不要有任何委屈?至于大哥说的什么偏心则更是无从谈起! 虽说厨道最初的建立是源于商商,但是在这些年里厨道的规模早就已经翻了好几番,与当年那个小小的店面早已是天渊之别,而那年由李默牵线参与的木材生意和后来与长安商家联合的域外行商更是将苏家的家产扩张了好几倍。 而这所有的一切,商商从来没有管过,全是由两个哥哥在其中谋划经营方才让苏家积累了这样多的财富,单凭这些年他们为了苏家耗费的心血商商便已是自愧不如了! “我没有笑你的意思,人常说旁观者清,你这般着急上火也不过是因为事涉至亲,生恐他吃了亏,我又有何笑你的立场?” 感觉到商商站住了脚,李默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月下的商商,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笑意。 他伸出手将商商略有些乱的发丝塞入耳后,月光在花树间投下的细碎阴影打在商商的脸上,或明或暗的象是一朵朵美丽的花朵开在那娇丽的容颜上,为商商的笑容又添了一分朦胧的美。 “今夜的月色倒好!”李默抬起头看了看头顶虽只一轮弯弯银钩却也明亮异常的月,嘴中轻轻道。 “是啊!还只是月头呢!”顺着李默的视线看着头顶那一轮明月,商商也笑着道。 “再过五日便是正期,只怕……这之前都没有空过来看你了。”在商商的院门前,李默拉住了商商的手,有些不舍的道。 虽只有五日的时间,但李默还是有些不舍,可一想到五日后便可在每个清晨醒来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容颜,心头那丝不快便也淡去了一些。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益发的不安份了,只怕在婚期之前他还有得忙,因此李默不得不事先同商商说一声,也免得她担心。 感觉到李默的欲言又止,商商敏感的看向了微低着头的李默,虽然在浅淡的月光下并不能很清楚的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还是察觉到了李默的犹豫。 “怎么了?”矮下身子,商商笑着弯腰看向李默的脸,大大的眼里满是关心。 “没什么,只是近来长安不怎么太平,你在厨道里没有什么防备,两位兄长又不擅武事,需得万事小心。”李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向商商说明,也好让她有个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了再慌乱。 虽然说事情未必真会坏到那一步,可有备无患不是胜过亡羊补牢么? “跟高阳和吴王有关么?”听到李默的提醒,原本还准备说笑两句让李默放松些心情的商商也静了下来,瞳孔黑黝黝的看着变得有些阴郁的李默。 “嗯!”李默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单音,却掩不住情绪里的那一丝低落。 也许,对于血亲间的这种针锋相对他早已经有些厌倦了,本应该相亲相爱血缘相亲的人却变成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一切虽说有些是身不由己,可更多的却还是自己的选择。 在看了商商三兄妹间的互相体恤之后,自家兄弟姐妹之间的倾轧让李默分外疲惫。 商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血缘上的伤永远是伤李默最深的那条刀疤,即便与李默亲密如她,也只能站在他身后等待他自己痊愈。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无论如何……你总也要活着回来见我!” 商商扯起嘴角,带着些薄怨,又带着些期待承诺的渴望,如樱花般娇嫩红艳的唇轻轻的抿着,象是倔强不肯怒放的花儿。 轻轻的举起手臂,将被自己攥得紧紧的手凑近唇边,李默在商商柔嫩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口中坚定的低声道:“一定!” 浅淡月色下的长安已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偶有一两声丝竹从遥远的花街那头传出,待到传进人耳中时,却只剩下了一缕缕象是微风般轻淡的音符。 李默从厨道的后门出来,打着马在寂静的长安街头穿行,一身暗织宝相花纹的深紫锦袍在夜色下象是浓重的墨一般,几乎与夜色隐为一体。 虽说答应了商商的要求,但从李彦陆续传来的消息里,李默却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除了上次曾来他所居的别苑中饮宴的几位铁杆勋贵子弟,如今的御林军中层军官竟已有一大半已经参加过吴王府上的饮宴。 在这个一切都还不确定的时候,即便是临时再往御林军中安插人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与那些人打成一片,更不可能从这些摇摆不定的人口中打探到什么。 而不能肯定的忠心却又会带来多么大的隐忧,这个——谁也说不准。 从半开着的西角门畅通无阻的打马直进别苑,李默一眼便看到了等在角门边的李彦。 翻身跳下马背,将手中的缰绳随手扔给了守门的小厮,李默只是随意的向李彦招了招手便转身径直往内院走。 “公子!”李彦一边跟着李默往书房中急走,一边轻声道:“皇上有消息传过来。” “说。”李默微微一顿脚步,沉声道。 “朝中这两日有些变化了,原本在加紧进行的藩王朝觐不知何故有了停顿,礼部居然上本,说藩王们久不入朝觐见,今年应留在长安过完端午,如今原定在端午前后回封地的藩王们都得在长安城里滞留了。”李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谁也没想到李恪的那一小箱子珠宝竟然会起到这样的作用! 只不过是一箱子南珠,却让王家在礼部操作出了这样的回应,如果那些藩王们真的全都留在长安,那么李治便没有理由让李恪先回封地。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便都被打乱,如果那些藩王全都联合在了一起,不论他们是不是会与李恪沆瀣一气都会是一场大麻烦。 而原本只需要盯着李恪的局面也变得不再明朗,目标忽然变得多了许多,李彦手下的人手已经有些不足了。 “皇上怎么说?”李默停下了脚步,脸上阴沉沉的。事情果然在向着最麻烦的方向发展着。 每个藩王可以说都与军中勋贵有联系,如果他们不在长安,或许御林军中还不至于受到太大影响。 可如今这样一分化下来,皇上能控制的人手无形中便更少了,有了这各路藩王作为牵制,想要在长安城中圆转如意的控制住李恪便无疑成了极难完成的事。 李默一点都不怀疑,一旦是李治与李恪的争斗开始,那些藩王哪怕不能在其中讨到好处,只怕也不介意在一旁看热闹! “皇上暂时没什么表示。”李彦迟了一会,低声回道。 如今朝堂上长孙大人正带着禇大人等人与礼部王仁祐为首的官员们为藩王回封地的事打着擂台。 可无论这个擂台是打赢还是打输,只要是把日子拖过去,那么李恪那头便已经算是赢了一半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六章 冲突 在这段不算长的让人煎熬的日子里,明面上、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为人所知或不知的事情发生,长安城里的热闹却仍旧是一如既往。 这座方方正正的巨大城市既没有因为朝堂上那一场说不清输赢的纷争而骤起波澜,也没有因为那些勋贵们越来越频繁的来往而产生变化。 长街上叫卖的小贩依然声嘶力竭的推销着自己的各色杂货,店铺里略有些体面的掌柜们也仍是一脸笑意的招呼着踏进门的客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乱中有序平安无事。 那个有着浅淡月色的夜晚所听到的消息,在这样满目繁华的太平盛世里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呓。 李默坐在出宫的马车里在长安城宽阔的街道上缓缓驶过,撩开窗帘看向窗外的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忧虑。 明天便是他和商商的佳期了,可是越来越迫在眉睫的危机感却让他陷入了深深的为难。 由于人手不足,李彦在思量之后不得不压缩了留在高阳府的人手,转而派往各路藩王处,虽然此时藩王并不算多,但是李彦仍是不得不绞尽脑汁尽量平衡,以免出现某个藩王跟前空无一人的情况。 而在这样的安排下,好不容易汇总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礼部如今和长孙大人的争执还在继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让仍停留在长安的藩王们不由得暗自窃笑,乐得在城里每日悠游闲逛,看着皇上和礼部打擂台。 而吴王府里一场场的欢歌饮宴,终于也让这些年青的充满了热血的军官们觉得无聊起来。渐渐的,出城狩猎便成了这个新形成的圈子里的一种流行。 每每看着那些同僚们打马飞奔出城,待到回城的时候则必然带着或大或小、各种死状的野兽飞禽,那些原本还碍于外官不得结交皇子这条规矩与吴王疏远的军士们也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场愈演愈烈的朝堂争执里有没有曾经是高阳座上客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李恪天天的带着那帮军士出城狩猎到底是去了哪里。 这些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得到的消息总带着一点似真似假的疑惑,让李默的判断变得分外的困难,而忙于应付朝堂纷争的李治此时却没法给他任何帮助。 垂着暗红围缦的马车驮着心事重重的李默缓缓的驶过了厨道的门前,眼看着天色不早,李默有些难耐的在车厢里跺了跺脚。 几天都没见到商商了,已经停止了营业,正由伙计们扎着彩棚的厨道门前那道刚换的蓝底绣白莲纹的薄纱垂帘在风里轻轻涌动,象是一只温柔的手无声的召唤着他前去一偿相思。 车厢里的震动顺着车辕传到了赶车的车夫脚下,只是稍一怔,他便紧紧的勒住了缰绳,让这辆并不是十分起眼的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停了下来。 李默坐在车厢中并没有移动身形,只是撩着帘子隔着熙攘的人群看向厨道的门内,似乎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看到那个总让他牵念的人。 明天就是佳期了,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见的。不管是繁文缛节也好,还是礼教大防也罢,李默都不能无视这个被众多人所接受并遵守的习俗。 就在李默叹了一口气打算放下车帘,离开这个吸引着他视线的地方时,一个白衣的熟悉人影进入了他的眼帘,让他的呼吸陡然间乱了拍。 在吴王府数不清的第几次饮宴之后,一身白衣的宇文终于没能忍住一直纠缠在心头的那一丝执念。 一想到就在几日之后,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便会嫁为他人妇,他心里就只感到一阵掏心挖肺般的疼痛,而就是在这样的疼痛里,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见一见商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或许只要知道她是幸福的,他就可以放手了! 随着那个白衣的人影在厨道的门口一闪即没,坐在马车上的李默再也没能忍住心头的那一缕惦念。 轻轻的对车夫交待了一声,让他在原地等待,李默撩起车帘便窜出了车外,穿过人群直往街对面的厨道冲去。 与前院扎彩棚、挂灯笼的热闹嘈杂相比,商商此时所在的后院却清静得很。 出了月子的绿袖此时正从一个包装得极其华丽的木匣子里往外拿着一件金丝银线的嫁衣,那红得象火一般的颜色几乎耀花了所有人的眼,就连被扔进奶娘怀里,此时正有些不快的小宝儿也忘了哭泣。 “好美!”绿袖有些痴痴的抚摸着手中光滑的锦缎,口中不自觉的呢喃。 商商略有些发怔的看着眼前这件大袖斜襟的嫁衣。那纯正亮丽的大红底色上,一朵朵大大小小花瓣繁复的金色牡丹象是投入了生命一般在如水光轻柔的衣裳上怒放着,浓烈的象是要烧起来一般,让人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便忘记了呼吸。 “商商!快!快穿上看看!” 几乎是立刻的,绿袖便嚷嚷了起来,她想第一时间看到商商穿上这件嫁衣的模样! 一旁发着怔的初瑶也被绿袖的叫声惊醒,一边惊叹着一边也跟着绿袖一起催促着商商,这样美丽的嫁衣,简直是所有女子心中的梦想! 商商在绿袖和初瑶一迭连声的催促中无奈的转进了屏风后头,虽然她也很喜欢这件衣裳,可是绿袖和初瑶的那种狂热着实是吓到她了。 在屏风后褪下了身上的外衫,将这件做工精细的嫁衣套上身的时候,那滑过指尖的细腻触感让商商恍然的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幸福。 也许……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莫过于此吧? 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站在屏风外等候的绿袖和初瑶并奶娘,将昏睡着的几人挪到了一边安置,又将奶娘手中抱着的小宝儿随意的放在了床上。 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宇文一回头间便看到了转出屏风的商商。 那一袭奢华至极的嫁衣服贴的套在她修长的身躯上,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纤秾合度的身材,而那张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绝丽容颜则带着如火焰般的炽烈的光芒,轻而易举的灼伤了他的眼,让他的呼吸也为之停顿。 仍垂着眼的商商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内的异样,双手仍在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可是下一刻,一道有如实质般的眼光让她警觉的抬起了头。 “宇文?” 惊讶的喊声从商商的口中呼出,象是打破迷梦的咒语一般,惊醒了陷入梦境的宇文。 “商商!别来无恙。”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伤痛,宇文沙哑的嗓音轻颤着吐出了一句艰难的问候。 惊觉屋里此时只剩下了宇文一人,商商的视线立刻担心的四处逡巡着,待得看到床上大睁着两眼有些不耐的蹬着腿的小宝儿,又看桌边趴着的绿袖三人,她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我不会伤害她们。”虽然商商四处寻找的眼神有些伤害到了宇文,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商商歉意的笑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虽然在慈恩寺与他擦肩而过,但商商真的没有想到,在她当初那样的伤害了他之后,他还会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 在心里一步一步的丈量着自己和商商的距离,宇文幽深的双眼没有片刻离开眼前这个让自己日思夜想了多年的女子,看着她如花一般为别的男人盛放,宇文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坐吧!”察觉到两人间的尴尬,商商忙出言邀请道。 既然人已经来了,她也没有必要将人往外赶。当初既然是她欠他,那么他便是她的债主,这天底下只怕没有欠债的赶债主的道理? 面对着商商的邀请,宇文却象是没有听到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的身形没有移动分毫。过了好半晌,才象是忽然的醒过来一般,嘴角带上了一丝苦涩。 “你……幸福么?” 这一声轻轻的呢喃,似乎带着无言的期待,又象是含着浓浓的酸涩,其中滋味除了宇文自己,没有人能明白。 又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早已分不清其中三味。 商商愣愣的看了看宇文,樱桃红的小嘴微微张开,象是想说什么,却只是淡淡的笑开来,末了,才用温柔的声音答道:“我很幸福!” 心中那根因牵念而绷紧的弦在这一刻忽然的断裂了,看上去一片平静的宇文突然发出了一声似叹息似解脱的轻叹。 “商商!” 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卧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穿着一身暗红罗袍的李默如风一般闯了进来,口中的呼声急切而焦虑。 几乎是在进门的第一眼,李默便看到了一身白衣背对着门的宇文,掌中凝聚着的内力在这一刹那间便如排山倒海般倾泄了出来,直冲向了静静站立着似乎没有反应的男人。 “李默!不要!” 商商惊恐的看着冲到宇文身前,一副不要命模样的李默,口中不禁急得大呼起来。 一身白衣的宇文迅疾的一转身,顺着李默的掌风飘动起来,眼神却定定的看着直冲向自己一身杀气的李默,意味不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七章 告别 随着李默的掌风扫过内室,宇文整个人也象是随风的飘絮一般悠悠荡荡,在狭窄的室内灵活的闪转腾挪。 他的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象是凝固了一般,始终停留在那里,既没有变淡消失,也没有扩大成令人心惊的可怖笑声。 “李默!你停下来!” 看着李默不由分说进门就开打,而宇文则象是有所凭恃一般的一声不吭,商商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状况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商商!你放心!我决不让此人有再会伤你!”李默一边劈手挥出一掌,一边恨声道。 “就凭你?”宇文看似漫不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堪堪躲开了李默凌厉的掌风,口中却不忘出声讥讽。 “宇文!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你要是真有担当便出来与我一决生死,在这屋子里躲着算什么好汉?” 宇文的武功如何,作为与他有过交手经验的李默来说自是再清楚不过,而此时除了商商以外,这屋子里还有四名妇孺,顾忌着她们的生死,李默实在不敢在这屋子里出手太重。 “李默!我今天来可不是来与你一决生死的,用不了多久,自然有我与你对决的机会,你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宇文一个纵跃,身子在瞬间绷直,几乎是一眨眼便穿窗而出,站到了厨道的后院中,一身飘飘的白衣在漫天的晚霞中被染成了胭脂一般的红。 “商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站在院中的宇文并没有急着离开,转而看向了为两人的大打出手在一旁急得双颊绯红的商商,口中低沉的声音象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商商随着宇文的声音转过头去,那声音却随着傍晚的风越来越远,高高的院墙上,只看到一袭白衣的背影倏忽不见。 怔怔的在窗前站了半晌,回过头来的商商忽然觉得有些怅惘。 当初那带着一身伤痕跳进她园子里来的人也许将永远离开她的视线了,那个也许能做朋友的可能性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 虽然,这场争斗为的都不是自己! 若有所思的在原地陪着商商站了片刻,李默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在商商转回头的时候走到窗前,关上了半开的窗子,将那束令人遗憾的视线永远的隔绝在了两人的世界之外。 李默没有开口问,商商也便没有说什么。怔怔的站了片刻,商商便转身走向了室内的圆桌,一边朝着李默示意,一边伸手将被封了穴道陷入昏睡的绿袖拍醒。 “帮我一起将她们救醒吧!”商商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梦境。 李默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拍醒了趴在桌上的初瑶和奶娘。 陡然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绿袖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惊慌的在屋里寻找着孩子的踪影,当看到好好的躺在床上蹬着腿的宝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初瑶摇着昏沉的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屋内沉静的两个人,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聪明的她也没有开口询问。 紧紧的抱着宝儿,绿袖象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紧紧的将孩子护在怀中,虽然心有余悸,但仍是打起了精神说道:“我先回屋去喂喂孩子,你们且坐,我这就让人上茶。” “不用了!你回屋陪着宝儿吧!看看可有惊着。”商商摇了摇头,拉起初瑶的手道:“绿袖只怕受了些惊吓,还请初瑶姐姐陪着她回屋去歇息,顺道帮我看着宝儿,我同他说几句话就过来。” “嗯!有话你自管说去,宝儿交给我不用担心。”初瑶点了点头,又冲着李默笑了笑,这才拉起了尚有些昏沉的奶娘,扶着绿袖出了屋门。 “坐一会儿吧!”目送着三人离开,商商这才将视线转回了李默的身上。 此时的李默穿着平日极少穿着的大装,金鱼袋垂在腰间,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摇晃着,头上的紫金冠束得端端正正,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华贵之气,若不是面上那一道狰狞的疤痕破坏了他的形象,现在的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介公子模样。 顺着商商的手势,李默静静的坐在了她面前的春凳上,看着一身红嫁衣的商商,李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她的美。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商商翻开茶盏,替李默斟了一盏温热的花茶递到了他的手中。 李默有些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宛若烂漫山茶的商商,手中端着茶盏却忘了送到嘴边,只是下意识的摩挲着杯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想要说的自然会说,我想要做的也自然会做。” 望着商商坦然的眼,本来有些担心的李默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女子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正在做什么。 “他只是来跟我告别!”李默的信任让商商的心突然放松下来,原本还担心他会不会误会,现在看来那些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是……”商商有些迟疑,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我总觉得宇文来看我不只是告别这么简单,他好象有什么话想要说,但却又没有说出来。” “他已经把想要说的说了。”回想着宇文所说的每一个字,李默忽然咧开嘴笑了。 不管怎么说,宇文始终还是没办法对商商绝情,他那一句“以后自有机会与你一决生死”已经说出了很多潜在的东西! “你明白就好!”不想再去耗费精神想那些让人劳神的东西,既然李默说明白了,商商也不想再追问。 “他都特地跑这一趟了,我若是再不明白岂不是对不起他了?” 李默笑着饮了一口茶,恋恋不舍的看了商商一眼便起身告辞,这个时间来见商商实在是不合时宜,而且刚才宇文的话里透露了太多的可能性,只怕他得要回别苑重新布置一番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燃着一室红烛的卧房里此时已是一片喜气洋洋,一道温婉低沉的女声仿佛歌咏一般吟唱着古老的祝词。 送走了准新郎李默,披散着一头柔顺青丝的商商在沐浴过后换上了一身胭脂红的中衣端坐在铜镜前,脂粉未施的肌肤宛若凝脂。 在她身后,刚娶了媳妇进门的隔壁孙家大娘被才出了月子的绿袖拉了来做商商的全福人,替她开脸上头。 镜中的人儿一脸欢喜,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象是停在面上的霞光一般耀眼夺目。 “好了!开过脸上过头就可以早些歇息了,明早还得早些起身呢!若是不早些睡明天可就不漂亮了!”绿袖打趣的看着镜中一脸娇羞的商商,满脸的戏谑。 虽说是让傍晚的事狠狠的吓了一跳,可是这会平复了心情的绿袖早已恢复了平日的灵巧和开朗,此时看着镜中的商商满心满眼便只剩下了欢喜和祝福。 “是啊!这姑娘出嫁怎么可以不美呢?需知这辈子可只得这一次呢!”一旁的初瑶也兴奋的打着岔。 她成亲的时候商商没能来作陪,这次商商成亲,她是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捉弄她的机会,也好报当初不曾来参加她成亲的仇。 一旁的孙大娘乐呵呵的看着新房里闹成了一团的三人,耳朵里听着三人打趣笑闹的话,手下却麻利的将商商的头发轻轻挽起,用了一支珠钗松松挽住。 “姑娘!这头发你可千万别动,明早起来直接梳头便行,若动了可就不吉利了!”细心的叮嘱了商商一遍,孙大娘这才和宋妈妈端着水盆退出了商商的闺房。 三人又笑闹了一会,初瑶终是比绿袖要敏锐,此时见新房中人已渐少,终是忍不住问起了傍晚时突然发生的事。 “商商!晚间那会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会突然晕了过去?”初瑶看了看室内,确定没有了外人,这才低声问道。 本还笑着的商商听了初瑶的话却敛起了笑容,看向绿袖的眼中也带上了丝歉疚。 “宇文是吴王跟前的人,这次过来是向我问个好,只是不方便在人前露面,所以才出此下策,倒是叫你们也跟着担惊受怕。”商商拉过站在身旁的绿袖,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歉意。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只当是睡了一觉罢了,宝儿天天闹我,难得睡个好觉呢!”绿袖不以为意的笑道。 商商的许多事她并不清楚,可是这个一直跟在商商身边,跟着商商一起苦过来的女子却一直对商商抱着最朴素的信任。 她总是坚信:商商是对她最好的人! “噗!”商商被绿袖的可爱模样逗了笑了出来,心中的歉疚之情却也渐渐淡化。 “你可别打岔!这个叫什么宇文的为什么要来找你?他跟你说了什么?我怎么看李默的脸色不太好啊?” 相比绿袖,明白一些朝中形势的初瑶可就不那么好糊弄了,联想到李默离开时的脸色,她直觉的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我也不是十分肯定,只是似乎与朝中这几天的纷争有关系。” 虽然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但商商并不想将这个亲密的姐妹拉进这些纷争里去,作为一个弱女子,她能帮上的忙实在是太有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八章 婚礼 这座被李默挑中的小院距离厨道不过两个街口,它的前一任主人是一位江浙一带的粮商,这座宅子只是他在长安的别苑。 原本他对这座小巧精致的宅院十分喜爱,并没有割爱的心思,可是李默的诚意让人实在是不好拒绝,再加上他本人与苏家两兄弟也有过一些交往,因此在李默第三次遣人上门商量的时候他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以他在商言商来说,与人结个善缘有时候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终于得到这座宅院的李默几乎是在房契、地契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这座宅子的整修。 因着第二日便是正期,一大早的李默安排进宅子的佣仆便开始了对宅子大张旗鼓的装饰,待到李默在月上柳梢的时候从厨道回来,宅子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从门口的大红喜字灯笼开始,整个宅子象是陷入了一个红色的海洋,转过门后的照壁,李默沿着挂着两行红灯笼的长廊直进内院,廊道两旁满满植着的月下香细细密密的开放着,象是一层层美丽天然的薄毯,轻轻的铺在院中,不时的随着路过的风声轻轻舞动,象是款摆着柳腰的美人儿,婀娜妩媚。 李默心不在焉的踱过长长的回廊,月下香的味道传入他的鼻端,却没有引起他的半分注意,一旁来去穿梭着布置小院的仆人不时的停下侧着身行礼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明天,不止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只怕也会是大局底定的重大日子! 想到宇文那一句语焉不详但又带着些莫名意味的话,李默的心里总是泛着不太好的预感。 推开早已布置一新的书房,李默慢慢的踱到桌前坐下,一整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就摆在他的案头,一张没有写完的烫金贴子正翻开来放在桌上,不经意的提醒着他的视线。 李默和商商两人想请的人并不多,在商商来说只要卫国公一家、绿袖的兄嫂、洛阳的沈坊主,再就是不知道如今人在何处的虬髯客能来,其余的人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李默这头就更是简单,李治是说过肯定要来的,既然他要来,那么武媚娘自然也会跟着来,长孙无忌身为李默的母舅那是必然会来,其他剩下的就是这几日来关系极为融洽的那些军中士官,再要多的只怕也没有了。 至于说李恪、高阳之流,则不在他的邀请范围之内了. 正在李默低着头对于整个婚事的流程再三斟酌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李管家提醒的声音:“公子!宫里尚衣监的喜服送来了,您得试穿一下。” “进来吧!”收回自己的思绪,李默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拉开了书房门。 门外的李管家身后站着一个青衣的童子,手中捧着一个雕漆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姜黄的绣布,也不知底下的一堆衣裳到底是什么模样。 见到李默拉开了门,李管家忙欠了欠身子,身后的小童也跟着行了个礼。 “就在这里试吧!我还有事呢!”李默往后退开了半步,让李管家踏进门来。 青衣小童机灵的将漆盘放在桌上,顺手揭开了盖盘的缎面,随即便退到了一旁立着。 李默褪下了身上进宫时穿着的锦袍,随手扔在一旁的椅背上,这才提起了漆盘中的婚服。 作为不被承认的皇子,李默在婚礼的仪式上不得不做了些简化,又因为高堂早已不在,所以在婚礼中必然会多出一个祭拜的程序,所以李治特意命宫中尚衣局替李默做了一件丝绣麒麟袍,而眼前盘子里这件就是按照李默的身材修改过的最后成品。 信手套上了袍子,李默的脑子里却仍在想着明日的婚宴。 也不知道吴王会不会挑在明日动手,若他真是做此打算,也不知那些留在长安滞留未归的王爷们会做何反应? 有些失神的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丝绣大红麒麟袍的男子,李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扯了扯肩头,又将腰间玉带束上,李默在满室的烛火下略作打量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就这样吧!”李默将身上的衣裳解下,放进了桌上的漆盘中,示意李管家将衣裳收好,以备他明日穿用,随即开口道:“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李管家低头躬身答应着去了。 略感疲惫的李默目送着李管家的背影远去,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 站起身关上书房的门,李默打开书房软榻旁的小门,通过起居室转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个小门是他搬进来的时候发现的最合自己心意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随时从卧房过来处理事物,而不必象是别苑中似的总是从外头绕道了。 待到取了贴身替换的衣物转到卧室后的净房,小厮们早已将热腾腾的水倒进了净房里的澡桶中,水面上零零落落洒下的花瓣在热气的蒸腾下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脱下身上仅着的中衣,精赤着身子的李默踩着浴桶旁的木阶缓缓的跨入了水中,温热的水漫过他的身体,轻柔的裹住了他有些紧绷的肌肉。 “唔……”李默舒服的闭上了眼,轻叹了口气。 一想到明天就是婚期,他期待已久的心便忍不住的雀跃,可是一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李彦,一种隐隐的忧虑却又笼罩住他的思绪,让他半分也放松不得。 就在李默伸手将温热的水慢慢撩拨到身上时,门外终于响起了李彦的声音。 “公子!”略有些低哑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疲惫。 这些天不止是李默,就是李彦也因为长时间的连续工作而显得神情憔悴,原本极为英气的脸如今已是满面胡碴,平白的老了三分。 “进来!”李默听到李彦的声音,陡然间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随即却又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复又坐进了水中。 门外的脚步声只是略作犹豫便踏了进来,从起居间转进净房,只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眼圈下陷的李彦便出现在了李默的面前。 “怎么样?”李默的眼紧紧的盯在李彦面上,不肯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有消息了!”李彦低哑而疲惫的嗓音中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兴奋。 知道多日来的悬心有了结果,此时的李默反而定下了心来,长呼一口气的同时,他转而抓起了浸在热水中的湿布,一下一下的开始擦拭身上紧张的肌肉,口中淡淡的道:“说来听听。” 也许是李默的淡定影响到了李彦,原本神情在紧张中带着些兴奋的他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不过片刻便理清了思绪,净房中也响起了一道镇定而清晰的声音。 “高阳府……,吴王李恪和宇文在王家……” 从净房中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进了站在门口的李管家耳中,一身青缎的身上没有丝毫配饰,年已不惑的李管家微抬着头望着天空中那一弯皎洁的月,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公子在做什么他不清楚,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从李彦进门开始他便赶开了守在门口的青衣小童,换成了他自己亲自守着门口,此时那些断断续续飘进耳中的话语也只是象一阵轻风般吹过他的耳畔,转瞬便没了踪影。 一夜的反复计议,待到李默遣退了李彦睡下时,早已是时过三更。 听着远远的街面上传来的打更声,看着眼前高烧的红烛和床顶早已换成了并蒂莲花样的帐幔,李默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笑意。 只要过了这一夜,商商便会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了,他想了盼了三年的心愿也终于实现了! 当黎明的第一丝光线照入棱窗的时候,一夜好眠的商商便睁开了眼睛。 想起孙大娘前一天晚上说的话,商商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确定那个挽得并不紧的发髻仍然是昨夜梳上时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门外的晨光虽然并不十分明亮,但院子里已然有了人声。 还没待商商撩开帐幔下床,卧房的门便已被人推了开来,带着小桃进门来的绿袖看着仍然垂落在地的床幔不由得嚷嚷了起来。 “起床了!新娘子!再不起来该赶不上花轿了!” 被绿袖的话窘到,商商忙不迭的拉开了帐幔,微红着脸嗔道:“说什么呢!好象我多喜欢赖床似的!” 小桃将手中捧着的铜盆放到门边的盆架上,笑着回头道:“姑娘!洗把脸吧!再过一会孙大娘和梳妆的大嫂子该来替你梳头了。” 刚刚站起身的商商无奈的任由绿袖拉着她的手,两人走到妆台前坐下,小桃便绞了个帕子递到了商商的手中。 借着温热的水醒了醒神,商商这才觉得胸腔里那颗“怦怦”跳得厉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去!替姑娘端些吃食来,这个时候不填填肚子,呆会该饿坏了!”绿袖推了推接过帕子正准备再绞绞的小桃,催促着她快些去厨房。 “这么早?”商商诧异的看着绿袖。 这个时候就吃东西,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早了!”绿袖将商商按在妆台前的春凳上,摇了摇头道:“等到孙大娘来了,又是梳头又是上妆,最少也得两个时辰,待得你穿上了嫁衣待嫁就不能再吃东西了,这个时候不吃什么时候吃?我可不想你待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九十九章 迎亲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商商的卧房里早已换上了一色的大红并蒂莲帐幔,屋里的家什上也贴着各色的双喜,就连窗格上的纸都被换成了喜庆的胭脂红。 坐在贴上了大红喜字的妆台前,铜镜里已经梳妆完毕的商商美得令人心惊! 乌黑乌黑的发丝如今全都梳上了头顶,在孙家大娘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漂亮发髻,紧紧压在头顶的凤冠镶满指甲大的明珠,柔润的光线下,只是薄施脂粉的面颊晶莹若雪,泛着淡淡妩媚粉红的双颊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好漂亮!”初瑶怔怔的感叹道。 她一直知道商商是极美的,可是象今日这般完全绽放出自己的光采,在初瑶眼中却是头一次,这种近乎于惊心动魄的美几乎是让她无法言语! “是啊!好漂亮!”绿袖也有些失神的喃喃念着,心中有些淡淡的感叹。 当初还是那样小的年纪时商商便已经是美得不可方物,如今象是一朵完全怒放开的花朵的商商更是美得让所有的人震撼! 轻轻的将一把精雕了比翼双飞的玉梳插在商商精心梳理的发髻后,孙大娘为商商做了最后的固定。 抬眼看着镜中宛若仙子的新娘,孙大娘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可能是她所服务过的最美的新娘子了!这辈子她也有资本可以夸耀了! “好了!发式已经梳好了,姑娘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孙大娘放下手中的骨梳,端起一面铜镜让商商看着脑后的模样。 “这样很好!多谢孙大娘!”商商略转了下头看了看头上的发式,感谢的冲着孙大娘点了点头。 “不用不用!”孙大娘笑着摇头。 她来苏家可不仅仅是做全福人这么简单,以她参加过多次婚礼又为新娘子打理妆容的经验,苏家的大哥可是给了不少红封包的,这样大方的人家可是不多见,她当然要尽心尽力! 商商谢过了孙大娘,又在绿袖的帮助下将昨日试穿过后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嫁衣一层一层穿上身,这才安静的在床前坐了下来,耳朵里却传来外间热闹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商商看着坐在屋子里陪着自己的绿袖和初瑶,眼带疑问。 从早上一起身就梳妆整理,一直到这会儿,她还没看过滴漏呢! “快到巳时二刻了!”绿袖看了看窗前的日头,笑着道:“这个时候李家的花轿应该已出了门了!你不用心急!” 商商面上一红,看着脸带戏谑笑意的初瑶,咕噜道:“我哪有心急?不过是这么半天了,也不知道时辰,随口一问而已。” “好了!知道你不急!是李公子急了!”绿袖笑着将大红的绣帕盖上商商的头顶,这才转身推开了门,探头看向门外。 因是唯一的妹子,苏家兄弟又早在长安城中站稳了脚跟,几年的经营往来之下人脉自是不浅,是以一大早来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前头的大厅里早已是座无虚席,就连后院的花厅里也安置了不少客人,此时仆妇们正不停的穿梭来去,替新来的客人上茶上点心。 “爷爷此时在何处呢?”商商坐在床榻前有些担心的转了转头。 虽然此时头盖已经搭上,可她还是下意识的将脸转向了初瑶坐着的地方。外头吵闹的厉害,也不知道李爷爷有没有个清静些的地方坐坐,虬髯客不能来,如今便只剩下李爷爷这一个长辈了! “没事儿!爷爷和长孙大人在二楼的书斋里坐着呢!”初瑶不以为意的坐在高背椅里摇晃着双腿。 方才她陪着绿袖过来的时候,就听仆妇们说哥哥已经护着爷爷过来了,这会儿想必早就已经好茶好点心招待着了,也不用她担心。 再者,这几天长孙大人总往爷爷那里跑,她虽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想来这些事情也不适合她在里头掺和,所以她也乐得陪着商商,做个不闻不问的小女子。 听了初瑶的话,商商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既然爷爷有人照应着,她也不用再担心了。 二楼的书斋里静静的,与门外的喧闹相比,这里的清静显得有些格外不协调。 苏家兄弟今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扶了李靖上楼,两人便告了罪退了出去。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丫头将点心茶水摆上了桌便也乖巧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书斋里的几个人吃着点心相对而坐。 临街的一扇菱纹窗子推开了一半,李靖随手拿了一块山药糕塞进嘴里,眯起眼愉快的享受起来。 作为一个七旬老人,恐怕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个美满归宿更令人高兴的。 “卫国公!您老倒是身子硬朗啊!”长孙无忌看着李靖一脸惬意,不由也抚着须笑了起来。 按理说,他今天本来应该呆在李默那头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来了商商这一头。 “还好!”李靖眯起眼笑着,看着长孙无忌的脸不置可否。 虽然同是太宗朝老臣,但是这些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就说今天长孙无忌没有去李默的宅子,反而来了商商这里,就已经值得李靖琢磨一番了。 一句话完,两人间便又陷入了沉默,李子骞早在送了李靖进门后与苏家兄弟交待了一番便去了李默宅子上,这个时候的书斋里,只剩下了长孙无忌与李靖对坐无言。 想到李默在来之前与自己的交待,长孙无忌沉吟了半晌,接着道:“令孙子骞此时可是去往了李公子府上?” “不错!”李靖拍了拍青筋虬结的手,看似随意的答应道:“他们年轻人自有他们的来往,我这老头子也懒得管。” 李靖的口气不甚在意。他已经老了!有些事情应该交给年轻人去做!虽然孙儿给他讲了好些隐讳的事,末了还问过他的意见,但他也只是笑着给了他一个简单的建议,具体应该怎么做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长孙无忌看着李靖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联想到近日自己因武昭仪的事与李治渐生嫌隙,心中不由微叹了口气。 也许,自己确实是老了!皇上也该是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看着长孙无忌心不在焉的啜着杯中的茶水,那一头虽未全白的头发轻轻的颤动着,李靖的心里忽然的闪过了一抹不忍。 “你这个老家伙!还是那么固执!万事自有定数!你也不必太过强求!”李靖重重的将茶壶顿在桌上,口中话语虽轻,却象暮鼓晨钟一般敲在长孙无忌的心上。 被那“咚!”的一声吓了一跳的长孙无忌抬起头看着李靖的脸,愣了半晌,方才象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口中大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噼哩叭啦!”窗外的爆竹象是感觉到了长孙无忌突然放开的胸怀,应景的炸响了起来。 随着声声鼓乐,一片喧闹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直到了厨道的门前方才停下,便听得有人在门口叫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喽……” 长孙无忌与李靖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花轿来了!” 随着一声声的催嫁声,小丫头、仆妇们也一迭连声的叫了起来:“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内院的绿袖和初瑶听得这一阵闹,忙忙的站起身来,命丫头仆妇们合力,将商商所居的院门关了个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的仆妇们将院子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势要将李默迎亲的队伍阻在门外。 苏家兄弟眼见着李默穿了一身火红的麒麟袍,骑着高大的白马停在了厨道门口,心中顿时是五味杂陈。 眼见着自己的妹子就要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一种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满的表情让两人面上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扭曲,要笑不笑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奇怪。 负责催嫁事宜的李彦笑呵呵的凑上前,对着两位大舅子深深一揖,笑着道:“两位舅兄!吉时已到,还请新娘子快些上轿!” 待得李彦话音一落,吹鼓手们瞬间爆发出的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和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苏家兄弟险些没听清李彦说了些什么。 李默领着一顶八人抬披红挂绿的大轿,站在厨道门前满脸笑意的看着两位相交已久的大舅兄与李彦打嘴仗,眼睛却不时的在人群中逡巡,虽然此时已快到吉时,可他安排的暗梢却没有发回来任何消息,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早上起身的时候,李彦传回来的一切风平浪静的消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如果是他,那么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皇上的车驾此时已经出了皇城,这个时候只怕快要经过这个位置,如果他所料没错,接下来,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向来娶妇都有些规矩!虽说我们兄弟与李公子相交甚深,可也断没有这般轻易便将妹子让你们接走的说法!” 苏睿之笑盈盈的看了看李彦,又看了看李默,一旁的苏敏之接口道: “我们兄弟原不欲与李公子为难,只是内人心有不甘,这样吧!只要李公子能办到内人所说之事,咱们兄弟便开门放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章 一世 婚礼之所以称为婚礼,盖因成婚之时大多为黄昏时分。 可因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安排,李默一身大红新郎官服饰端坐马上到得苏家门口时,天上的日头方才靠近中天。 李默颀长的身形在一袭红袍的衬托下宽肩窄腰尽显无遗,一身英气逼人,如果不是脸上那一道伤疤太过狰狞,单看背影着实是能令大多数女子魂牵梦萦。 厨道的门前此时正围着一大圈看热闹的人,而苏敏之那一句半是刁难半是调侃的话一出口,四周的人们便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哄笑了开来。 “新郎官!这新娘子可是不好娶进门啊!你心里可得有数啊!”人群里不知是哪个年轻后生笑着喊了一句,人群里的笑闹声便又更大了。 远远的街对面,一辆并不显眼的青布马车静静的停在街边,垂着的窗帘揭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车内的人似乎正透过这条小小的空隙看着街对面的这一场喧闹的欢喜。 李默立在苏睿之和苏敏之面前,笑着冲两位舅兄深深一揖,口中高声道:“愿闻其详!”说完,还不忘冲着四周看热闹的人们也作了个圆圈揖,惹得周围人们一阵打趣之声。 “大舅子!可不带这样欺负人家新郎官啊!咱们可都看着呢!”见李默向众人行了礼,人群中便又有人叫道。 听着周围人们的支持之声,李默面上不禁带上了笑容,本来有些紧绷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管如何,今天总是他的大喜日子,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他的好心情! 不等苏睿之和苏敏之回话,门内走出来一个小丫头,梳着双丫髻的头上插着两朵米粒大的珍珠穿就的珠花,模样可爱讨喜。 看着门外这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小丫头显然是吃了一惊,不过略显稚嫩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冲着一身大红衣裳的李默道:“我们少夫人说了,请公子进内院门口说话!” 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单是李默听清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便有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响起。 目送着身穿大红喜服的李默在众人的注视中随在垂髫小鬟身后走进门里,青布马车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清晰而欣悦的笑声。 “这个李默!可终于是成亲了啊!”李治放下了车帘,笑盈盈的冲坐在一旁的武媚娘道。 斜靠在车厢中软罗覆面的锦榻上,武媚娘的眼神有些恹恹的,看到李治向她望过来,略有些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精神一直不好,也不知是何故。 看到武媚娘象是被抽了骨头似的没精神,李治的眸中微微一黯,转瞬间却又消失了去,起身略挪了挪,便轻声问道:“这段日子是怎么了?怎么看你老是这般没精神的样子?” 武媚娘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忙停下了摇头的动作。 “看来得找个御医瞧瞧了!总是这副样子也不是办法!本来还打算带你进去看看商商,你这模样却实在是不方便!”李治微微摇了摇头,伸手将武媚娘小心的拥入怀中,唯恐动作太大让她不适。 听了李治的话,武媚娘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意。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那日见过李恪之后,两人便陷入了冷战,好不容易借了王皇后的手段与李治言归于好,可是她的精神却是一日日不济,这两日更是动辄便睡了过去,倒是让李治担心不已。 拥紧了武媚娘,李治伸出食指轻叩了叩车厢,坐在车辕上的王起闻声抬头,一声轻斥,原本停在原地不动的马车便缓缓的起动,向着两个街口外的李默新居而去。 随着马车的渐渐远去,跟在不远处的十来个看似在各做各事的路人也在一顿后开始了行动。或者放下了手中正看着的货物,或者撇下了手中的茶盏,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了已经走远的马车。 跟在李默身后往院里走着的李彦双耳不自觉的动了动,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一动,随即重又放下,在李彦身后不远的一个锦衣大汉双眸一闪间,飞快的穿过人群闪出了厨道。 跟在小鬟身后直入内院的李默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在他的前方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花树掩映的小径尽头那扇紧闭着的朱红门扉后正停留着他的幸福,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将这幸福带回家,带回他的身边! “新郎官还请留步!”一声清晰明朗的女声在李默头上传来。 朱红月洞门扉紧闭的内院墙头不知何时竟是架起了一架扶梯,一身翠绿罗裙的绿袖正高高的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立在月洞门口的李默。 李默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明白绿袖会有这一出的用意,忙立在月洞门前笑着叫了声:“二嫂!” 绿袖听得李默略带讨好的声音,虽说心下满意,却仍是翘翘鼻子,作出刁蛮状道:“新郎官这声可是叫得早了!我家姑娘还没说一定嫁予你呢!” 从李默站到月洞门前开始,内院的小丫头和仆妇们便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听着绿袖说话。 这个准姑爷来厨道的次数不算少,可是她们这些做仆人的却一直都被他的面相所慑,哪里曾看到他这般放下架子来小意殷勤的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惊奇起来,看着李默打躬作揖的模样一个个都禁不住掩嘴偷笑。 “长兄为父,长嫂如母,虽说二嫂不是长嫂,但是李默也一直感念二嫂待我的恩情,今日来此,但凭二嫂所说,李默无不做到!” 明知绿袖不过是图个喜庆吉利,李默自是十分配合,一番好话说完便是一个长揖到地,让周围看热闹的仆妇街坊们都是一阵喝彩。 坐在房内的商商盖着大红的花开并蒂吉祥如意盖头,端坐在自己平日歇息的床榻上,静静的听着屋外喧闹的人声,仆妇们和小丫头们偶尔的一声惊叫让她的心里充满了好奇。若不是新妇不能出屋子,她真想到外头看看李默现在的模样。 方才隐约从院门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象是一只小虫般爬过她的心上,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又好奇又甜蜜。 正在她心中想象着李默一身喜服的英武模样时,原本紧闭的屋门却突然打开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随之涌了进来。 “新姑爷进来了!新姑爷进来了!”不知是哪个仆妇一迭连声的喊着。 “哎呀!谁让你们进来的?绿袖!你同意让他接走商商了,我还没同意呢!”初瑶气急败坏的嚷着,一边伸出手去拉拢洞开的门扉。 随着一阵混乱的嚷嚷声,还没等商商弄明白怎么回事,刚刚打开的房门便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商商!你别急!我只要小小的敲打敲打他,待会自会放他进来!”已为人妇的初瑶好容易关上了房门,又拉着几个跟着她进来的仆妇,指挥着面面相觑的她们顶上了门栓,这才转头冲着商商的盖头笑道。 还没等商商答应,门外头便已经传来了一阵急如骤雨的敲门声,间中夹杂的几个大嗓门几乎要将人的耳鼓都震破了。 “开门开门!吉时到了!新娘子要上轿了!” “新郎官来接了!新娘子快出来吧!” 各种各样的呼声象是一阵高高扬起的潮水般向着门内的众人冲来,那声势让顶在门后的初瑶吓了一跳,不过一惊之后她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新郎官何在?出来说话!”初瑶脆生生的声音象是出谷的黄鹂一般,一下子便将嘈杂的声浪压了下去。 “李默在此,还请指教!” 李默略带些低沉的嗓音在众人的声浪停歇之后清晰的响起,稳稳的落进商商耳中,牵起了她嘴边一丝甜蜜温暖的笑意。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这么多年一直陪着她,也被她陪伴,两个人就象是两个半圆,一旦破开便不再完整。 “李默!我问你!”撇开了原本的玩笑,这时的初瑶脸上带上了几分正经严肃的神色,出口的话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郑重:“你为什么要娶商商?” 此话一出,门外的人们立时便喧闹了起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新娘子漂亮的,有说新娘子贤惠的,还有的斯文些的更是冒出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 在这一片热闹中,站在靠门最近的地方的李默反而沉默了。 微微低下了头,李默看着自己的掌心,良久。 直到人们察觉有些不对,渐渐安静了下来,李默垂着的头方才慢慢抬起,那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里却似有浅浅波光。 “我什么也不为,只为我即是她,她即是我。”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李默淡淡而温暖的话音在门外轻轻回响,象是一阵微微吹起的风,透过紧闭的门扉吹进了静坐在床榻上的商商心里。 我即是她,她即是我。 都说人是自私的,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能碰到一个把她当成与自己一般重要来看待的男人,此生何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一章 进门 刚刚上过一道清漆,还散发着淡淡漆香的木门在众人的眼前无声的拉了开来,两张通红的喜字在相对的门扉上熠熠生辉,象是两张幸福的笑脸。 站在门前的李默笑看着走出门来的商商,虽然并蒂花开的盖头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他却仿佛感觉到了商商双眼中滚烫的温度。 初瑶站在商商身侧,伸出了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肘,娇俏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默的回答她固然是没有想到,但是却不能不说这个回答实在是极好,作为商商的好姐妹,看到她能找到这样好的归宿,初瑶心中自是抱着十二分的欢喜。 仿佛是被新郎官的话镇住了一般,直到商商红底金钱的大红嫁衣出现在了门口,周围的人们才发出了一声惊艳的低喊:“新娘子真漂亮!” 两对捧着两尺来宽红毡毯的小厮乖巧的凑到门前,将织的厚实紧密的红毯铺到了商商的脚前。 “新娘上轿喽!”人群中的司仪大声的唱礼,惊醒了怔怔看着商商身影的李默。 面上带着幸福的笑意,李默伸出手,将手中执着的红绸递到商商手中,轻声道:“商商!我来接你了!” “嗯!”从直覆至颈的红盖头下,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答应,象是一滴清露,静静的落进了李默耳中,流进了他心底,再不能拭去。 鼓乐声起,身着红装的两人踩着脚下红毯一步一步的前行,就在不远的前方,便是等待着他们的幸福! 与厨道的喧哗热闹相比,跟周边邻居还并不熟悉的李默新居就显得清静了许多,对于这位新邻居,周围的街坊们还不甚了解,眼见着主家贴了喜字,邻居们也只是象征性的来送了些薄礼。 虽然门口也是贴着大红的喜字,更有不少在朝为官的大人前来参加婚宴的车马停留,但是少了街坊邻里的凑热闹,这种安静却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眼看着吉时将至,客人们早就已经坐在了厅中饮茶,已然清静下来的门前此时却又驶来了一辆青帏马车。 赶车的王起将马缰略一紧,拉车的马儿便反应迅速的停了下来,正在门房中好容易歇下来的知客只是稍一愣便站起了身来,往车前迎去。 “王禁卫?”因为颇有眼力特地被李管家安排在门口迎客的陆九只是一打眼便认出了走到眼前的人,不禁有些诧异。 虽说是自家主子与宫中交情深厚,可是能让王禁卫驾着马车来的,该不会是…… 不等陆九将话说完,王起已经当先开了口:“李管家呢?” “李管家在内厅招待客人,小的这就让人去叫!”陆九乖觉的作了个揖,口中急忙说道。 看着眼前陆九躬下的身子,王起又回头看了看来处的长街,双眉隐隐的皱了起来。 李默挑的这个住处并不是朝廷规定的商坊,此时的长街上路人并不十分多,但偶尔却也走过几个提着篮子的妇人或是挑着担的货郎,可就是这样的安静却让王起有些不安。 皇上早就定下了今日的行程,可临到头来却只有他一人随行却是让王起始料未及的。 “不必了!你先领我们进去!”转过头来,王起只是略微犹豫便开口吩咐道。 “是!”陆九连忙打了个躬,随即便将角门大开,又招呼了几个小厮过来接待。 王起看了看已然没有人的长街,这才稍松了口气,坐上车辕将马车赶进了门里。 当青帏的车影在角门后消失,远在街角的一个小食店里忽然闪出了一个白衣的人影,只是在门口略一晃,便消失无踪。 远远的便有吹吹打打的喜庆鼓乐声传来,象是跳跃着彰显着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从车辕上跳下来的王起将周围的小厮屏退,这才将车帘撩了起来。 “皇上!可以下车了。”王起微低着头,对车厢内的画面视而不见。 皇上与武媚娘的关系之亲密如今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王起对于车厢内李治与武媚娘相拥而坐的模样半点也不惊奇。 “媚娘!可以下车了,吉时快到了,咱们还得去厅里看着些。”李治轻轻摇了摇已然熟睡的武媚娘,对于她的嗜睡颇有些忧心。 “嗯?已经到了?”武媚娘睁开略有些迷蒙的眼,半睡半醒的道。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自己也有些闹不明白了,每日大多时间都是半梦半醒,这让她的脑子不是十分清醒,总会觉得恍惚。 “我抱你下来吧!看你这样子实在是让我不放心。”李治摇头叹了口气,将武媚娘半搭在头上的帏帽盖上,伸出手臂将仍有些迷糊的武媚娘横抱着走下了车。 闻讯赶来的李管家在李治甫一下车时便看到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虽说是李默早已提过李治会来,可是他却没想到李治竟会以这种微服的方式来到李默的这幢新居。 “皇上!娘娘!这……”李管家有些手足无措,说出的话也带了些结巴。 “头前带路,去你家主上的起居室。”看着李管家不知所措的模样,李治只是莞尔一笑,没有多说。 李管家暗自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的转过身往内院行去。 才刚将武媚娘安置在李默的起居间那张长长的软榻上躺好,前院的进门处便传来了鼓乐声。 门外有小厮匆匆跑来禀报:“李管家!花轿要进门了!” 李治看着李管家一脸着急的样子,面上不由带上了笑,开口道:“倒是瞧不出来,李默的手脚还挺麻利的,这么快便将新娘子接到了!” 一旁站着的王起听着李治的话,也不由得笑了出来,看着李管家有些局促的模样,王起便笑骂道:“看什么看?你家主母都快进门了,你还不快去奉承着?去晚了,仔细你的皮!” 虽说是被王起调侃了一通,李管家却不以为意,褶皱渐深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快活的笑意,连声答应着便出了门。 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在大门前便停了下来,鼓乐手们的吹奏却是更热烈了几分。 李默翻身下马,正要掀开轿帘将商商牵出来,却被一旁的李彦拦了下来。 “主上!这按规矩,是得先射一箭再掀帘子的!”一边说着,李彦一边递过了一枝去了头的羽箭和一张牛角弓。 看着手上这两样东西,李默不禁笑了,虽说李管家也跟他说过这个习俗,但是这人一高兴却浑忘了。 张弓搭箭,带着风声的羽箭轻快的奔向了缀满流苏的轿帘,在一片叫好声中,大红的轿帘落了下来,现出了端坐在轿中的新娘子。 陪嫁的小丫头们将红毡毯再次的铺到了新娘子的脚下,李默随手将弓塞给站在一旁的李彦,上前两步便牵过了商商的手。 温暖柔软的触感落在手心,忙碌了大半日的精神在这一刻忽然的放松了下来,不管前头还有多少险难,有了这双手的陪伴,他也不再会孤单。 拒绝了喜娘牵红绸的提议,李默稳稳的牵着商商的手一直走进了内院,照壁前的人们安静的看着这对新人进厅,谁都没有发出喧哗之声,只有声声鼓乐不遗余力的显示着他们的兴奋之情。 李子骞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李默牵着商商的手走进正厅,眼中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可随即望了望身侧的众人,这缕笑意却又随之从脸上隐去。 刚刚回到吴王府的宇文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虽说是早就已经打定了不再想她的主意,可是亲眼看着她身披嫁衣嫁给别人,他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从这一刻起,她就真真正正是属于另一个男人了!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想着她,哪怕只是偶尔的远远望一眼也都会变成奢望了! “你打探的如何?”将宇文的失态看在眼中,李恪只是微皱了下眉,直截了当的问起了宇文,事情的结果。 被李恪的问话打断了思绪,宇文调整了一下情绪,淡淡道:“已经看到李治的马车进了李默的新居了。” “有没有看到他下车?”李恪紧跟了一句。 这次也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如果不能确定李治的位置,一切都是白搭! “没有。”宇文略微顿了一下,在看到李恪脸色微微一变时才接道:“车是直接从角门进府,并没有人下车,不过赶车的人我看清了,是王起。” “王起!”李恪下意识的念了一声,眼中的光芒瞬间亮起。 有王起赶车,李治在青帷车上的可能已经几乎是十拿九稳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着他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恪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竟是一下子从书案前的圈椅上站了起来。 在原地踱了两圈,李恪这才转头对宇文道:“去!集合手边所有精锐,听我号令!” 这段时间以来,他花费大量精力拉拢的那些人就要起作用了!只要他们能在这个时候保持中立,甚至不需要他们做什么,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了! 宇文只是略一停顿,便低下了头,低沉的嗓音在书斋里显得特别沉重:“是!” 白衣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门,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了李恪一个人,院外偶尔的人声也象是从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传来,只是稍做停留,便又飘向了更远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二章 刺杀 对着正厅上盖着红绸的两块檀木牌位拜过了天地,商商这才在喜娘的牵引下进到了早就安置妥当的卧房,坐在这舒适的沉香木床上,手边就是自己惯用的细棉布被褥,商商的嘴角这才露出了笑意。 细棉布被褥虽只是个小小的细节,但这却是李默的心意,难为他在这个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还记得自己这点带自后世的小小固执。 “怎么了?”遣退了门边站着的小桃,推门而进的李默一打眼看到的就是头盖红巾的商商微低了头摩挲着床褥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摸着这被褥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九嵕的时候。”略扬起了头,将脸转身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看不到李默的脸,但商商仍是下意识的寻找着他的身影。 “知道你喜欢细棉布,这可是他特意在宫里的贡物房里寻出来的。”跟在李默身后走进房里的李治笑着接过了话头。 李默的婚礼他虽然不方便出面,却也是全程参与,此时武媚娘正在榻上沉睡,他便跟在李默的身后进了新房,横竖外头那些客人有李子骞和禇大人等人帮着应付,也不用李默在外头应酬。 乍然听到李治的声音,商商略微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了过来,正待起身时却已经被李默扶住了手臂。 “盖头还没揭,就不要在意那些俗礼了!”李默笑着劝道。 单手将商商按回到床边,李默却转到房内的桌前拿起了喜娘一早就准备好的秤杆,挑向了商商头顶的红盖头。 “这次可真是‘秤’心如意了!” 随着大红盖头轻飘飘的随着秤杆飘落在床上,眼见着李默已经被盖头下商商的艳色掠走了心魂,李治满带着笑意和戏谑的声音也再次的传进了商商的耳中。 环顾了一圈房内,看到除了床上用的秋香色帐子绣着大朵的艳丽牡丹,其余的家私上俱都没用大红,商商这才算是略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李默没有象是她两个哥哥一般,整出满屋子红艳艳的喜庆,终于让她早已饱受折磨的眼睛得到了片刻的歇息。 这个新房看起来极其的简单,除了每间卧房里应有的妆台、大柜、圆桌,竟是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只是在床的正对面十来步有一扇大大的玉石座屏风,淡雅的绣着几枝修竹,看起来翠绿可爱,竟是在这满室的红烛光中漾出了几分春意。 “来!喝了这合卺酒,你们就正式成了夫妻了!” 趁着商商打量新房的功夫,李治走到桌边,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黄酒倒了两盏,端到了李默和商商跟前。 虽然他不能亲自主持两人拜堂,可是眼看着两人将这合卺酒饮下,李治自问还是可以办到的。 被李治的一句话拉回了飞到老远的心神,李默有些赧然的接过了李治递过来的酒盏,将另一杯递给了商商。 烛光中两人双臂缠绕,无声的对视着,满饮了杯中酒。 将饮尽的酒盏交给李默,商商这才能定了定有些迷乱的心绪,看到李治在一旁看得兴起,不由心中一动,出声问道:“皇上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武昭仪?” 原本还自笑吟吟的李治听得商商动问,却是不经意的皱了皱眉,这才道:“她也来了,只是不知何故,这段日子总是困倦,此时正在别间睡着呢!” “睡了?”商商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转而看向李默时却见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她有想过武媚娘的身份不方便来看她成婚,可却万没有想到这位昭仪娘娘竟会睡着了! “嗯!我正打算宣御医替她瞧瞧呢!总这般嗜睡也不是个事儿!”李治有些忧心的摇摇头。 “我过去看看她吧!”一想到在九嵕时两人的交情,商商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了身便道。 李治只是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也好!她这次撑着要来本就是为了看你,若是不让她见你一面便将她带回宫,只怕她醒来又得埋怨我!” 虽说是口气中有些怨怼,可李治脸上那温柔的笑意却是瞒不过人的。看到两人能如此相依,商商和李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快乐幸福的时光总是会过得飞快,李默自送了商商到武媚娘处便径直出了外院去招呼客人,只留了商商与武媚娘一处说话,李治一脸笑意的在旁相陪。商商只觉得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武媚娘才讲了不过几句话,那渐渐沉落的夕阳便已经在催促着客人离开。 客人们既要告辞,李默便少不得在门口相送,待得送走了一室的客人再回内室时,外头已经是升起了浅浅的暮色,一轮银钩般的上弦月早早的挂在了天幕上。 虽然看得出来武媚娘与商商有些依依不舍,可是一来这是人家的新婚之夜,二来这个时辰再不回宫着实是麻烦,李治少不得便做了那个恶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宫了,若是下了钥,再要进宫倒是个麻烦事。” 武媚娘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尽管心中不舍却还是站起了身,拉着商商的手道:“我进了宫,也没有什么朋友,你平日要多来看我!” “我知道,一定多进宫看你。”商商笑着携了武媚娘的手,又交代了一番要她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才将两人送出了门。 才出了廊下,便见李默带着王起从前院绕了过来,见商商同武媚娘站在一处,王起便有些不自然的别转了脸,倒是走在前头的李默冲着两人笑了笑,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这个时候也该回宫了,一路上的事我都交代过王起,万一有什么事他会处理,你们自己当心些。”李默笑着冲李治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商商虽说是拉着武媚娘的手送别,可眼睛和耳朵却没闲着,只是此时她明知道李默是话里有话,可是碍于武媚娘和李治在场,她也不好多问,只得将武媚娘送上了仆妇们抬过来的小轿,目送着李治和武媚娘出了院门。 送走了李治和武媚娘,这一天的忙乱才算是完全的落下了帏幕。 李默交代了一声李管家打赏仆妇们,自己便回转了内院,迫不急待的踏进了新房。 “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坐在红烛前的商商耳听得李默推门进房,还不等他有所表示,自己便先将话抛了出去。 被商商当头扔来的话弄得一愣,反应过来的李默却并没有粉饰太平,只是略略蹙了蹙眉,便走到商商跟前坐了下来。 烛火下的商商肌肤晶莹宛若玉人,头上打造精美的凤冠在烛火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而此刻她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坐在身侧的李默,瞬也不瞬。 “李治回宫这一路……只怕不会太平?”李默的语气淡然而平静,仿佛只是在说着明天的天气。 商商的眼一下子瞪得老大,象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一下子抓住了李默的手。 “你是说……李恪?”虽然说出口时的语气带着迟疑,可是话音一落在自己的心上,商商几乎就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嗯!早上李治过来的时候就发觉有人坠在后头,但是不知为什么却并没有动手,我现在只是担心晚上这一趟回宫的路不太平。”李默反握住商商的手,伸出了一只食指描画着商商手掌中的纹路,眼神却有些游移。 “那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时候你该待在李治的跟前!”商商忽然站起了身,压低了声音道。 “我们这栋宅子也有人盯着,我……不放心你!”李默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原本他是计划要跟着李治的,可是自从发现自己的这栋新居也有人盯着后,他的心中便有些犹豫了。 虽然暂时还不明确李恪派人盯着他这新居的目的,但是会派人盯着,那么便必然是有所图,经过了九嵕山的那一次可怕的危机,李默再也不敢对商商的安全掉以轻心了! 从挂着李府牌匾的大门里出来,李治坐着的马车早不复先前进门时的孤单模样,此时的马车周围早已围了一圈骑着高头大马的彪形大汉,从这些一身轻甲的汉子身上的配刀和浑身的杀气不难看出这必然是一队久经战阵的熟手。 虽说天色并不是太晚,但此时的长街却已是空无一人,除了车轮的轧地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再没有任何一点别的声响。 赶车的王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望着前路,坐在车中的李治也竖起了耳朵,只有精神不济的武媚娘,一上车便又打起了盹,倒是让有些紧张的李治不由失笑,情绪倒也放松了下来。 转过了瑞昌坊的正门,马车驶进了一条不算宽敞的窄巷,这条巷子夹在瑞昌坊和崇义坊之间,是李治回宫的必经之路,这条巷子走完再转个弯便是朱雀大街,虽然有些僻静,却实在是避无可避。 “交待侍卫们当心,过了这一段应当就没事了!”李治敲了敲车壁,轻声道。 王起答应了一声,随手招过身旁控马跟车的汉子,轻声吩咐了两句,便一抖缰绳,将马速提了起来。 一队人马在僻静的长街上急驰,如急雨般的马蹄声在窄巷中回响,象是密集的鼓点打在人的心上,朱雀大街上灿烂的灯火似乎就在前方。 “嗖!”不知从何处射出的一支劲箭,带着令人牙发酸的尖锐呼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向了被围在骑士们之中的马车。 “唏律律!”赶车的王起反应迅速的勒紧了马缰,拉车的马被他手上的巨力拉得嘴角都露出了血丝,只能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笃!”那枝呼啸而来的劲箭在千钧一发之际擦着王起的鬓角钉进了车门旁的厢壁上。 “有刺客!保护皇上!”惊出了一身汗的王起大声吼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败退 夜夜笙歌的高阳公主府终于在这一天归于了平静。 出于礼貌,选在五月初十成婚的商商还是给高阳送去了一张贴子,接到这张烫金婚贴的高阳却只是笑了笑,转身便将贴子交给了贴身的秦妈妈。 “送份贺礼吧!”一句简单的交代便将原本准备开口的秦妈妈打了回去。 到了商商成婚这日,高阳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府中大宴宾朋,反而早早的便将驸马房遗爱打发到了小妾跟前,自己一个人坐在卧房外头的起居间里,静静的对着一室红烛发愣。 站在一旁的秦妈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上来,“砰”的一声推开了起居间的大门,脸上的神情透着无比的惊恐,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直愣愣的看着转过头来望向她的高阳。 “怎么样?”高阳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哑的问询,眼里的光带着十分的期待。 “公主!”小丫头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双唇哆嗦着,勉强开口道:“不……不成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成了?”高阳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狠狠的盯着小丫头惨白的脸,神情骇人的抢上前抓住了小丫头的肩头。 “马车……马车已经进了宫门了,事情……事情没成!”小丫头惊骇的看着高阳的脸。 虽然她不太清楚这句话到底代表了什么样的意思,但是让她带话的那人却是满身鲜血,如今公主又是这般模样,她只不过是个守着偏门的小丫头,怎么会让她碰上这种事? 她会不会……会不会触怒公主? 就在小丫头惊恐的眼神里,高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站在原地的身子微一摇晃,便如风中残烛一般倒了下去,吓得小丫头又是一声尖叫! 青色布幔,楠木车驾的马车,在一众护卫的围拱下,缓缓的驶进了宫门。 马车前后的骑士们身上多多少少的带着些血迹,更有一人马后赫然拖着一个近乎血肉模糊的人。 上前来迎接的内侍们脸色煞白的凑上前来,还没等开言,马车的车帘已经被一只手突然的掀了开来。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车门前露出一张脸的李治冷冷的看着面前噤若寒蝉的内侍,语气森冷阴寒。 “皇上……”一个胆子稍大的内侍刚开口,却被李治的眼光吓了回去,只得同其余内侍一同跪在了地上,口称该死。 “退下吧!”李治挥了挥手,十来名内侍瞬间便退了个干净。 李默翻身下马,随意的将马后拖着的人解开来扔在地上,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这才终于吐了出来。 一身冷汗的王起与李默对视了一眼,扫了眼身侧一身煞气的侍卫们,只觉得直到此刻他那颗在胸腔里激烈跳动着的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回身将身后的车帘撩到车顶,王起便跳下了车辕。 “这个人怎么办?”李默随意的指了指地上的人,略皱了皱眉。 车厢中的李治却半天没吱声,借着宫中殿宇燃起的灯火看去,原本还倚在李治怀中熟睡的武媚娘此时早已睁开了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定定的投注在李治的脸上,象是带了些不可置信的震惊和莫名的伤痛。 “交给王起吧!该怎么做他自然清楚,今天是你的新婚夜,可别冷落了新娘子!”李治有些疲惫的收回了投注在武媚娘身上的目光,将头转向了站在车外的李默。 从看到李默在面前出现,李治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这个弟弟居然会扔下了娇妻在新婚夜跑来替他卖命,他李治实在是何德何能? “没事!本就是商商推我出来的。”李默冲着李治笑出了一口白牙,想到商商推他出门时的殷殷叮嘱,哪怕是刚经历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虽然是光线有些昏暗,但李治还是几乎被李默脸上的幸福晃花了眼,然而眼角轻斜处,武媚娘脸上似痛似悔的表情却让李治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在静默的空气里蔓延开来,让站在车辕前的王起悄悄缩了缩脖子。 “去吧!已经进宫了,不会再有什么事!” 李治勉强笑着对李默说着,起身便下了马车,将武媚娘孤伶伶的留在了车上。似乎那辆车上有着让人害怕的洪水猛兽一般,让他不自主的想逃。 “那行!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歇了吧!”对于李治的安排,李默并没有什么异议。 人已经抓到了,有了这个人的供词在手,李恪的问题也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早已不再重要,现在的关键却反而成了李治与武媚娘之间的问题。 在方才那一场厮杀之中,李治冷冷的喝出的那一声质问,也许才是整个问题的症结中心。 辞过李治出了宫门,李默带着李彦一路疾驰,心里却始终转悠着李治方才阴沉的表情,虽然他并不太清楚车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这情况,只怕是不太妥当。 武媚娘也算烈性子的女人,李治那一声“李恪!你好大的胆子”,只怕当时就将这个女人打入了无间地狱! 一个是不知是否已经过去的爱人,一个是如今的夫君,唉!怎一个乱字了得? 当李默驰进院门,翻身下马的时候,商商仍在卧房里静静的等待着李默,一旁的小桃不时的上前替她换一盏温热的茶水,也固执的陪伴着她。 几乎是一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商商就抬起了头,那样不轻不重的步子,在九嵕山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 每次送她回房睡下了,她都是这样听着这脚步声慢慢的走远。如今,终于有一次是渐渐向她行来。 察觉到商商的反应,小桃机灵的跑到了门边,不等商商吩咐便拉开了房门,却被门外李默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姑爷!这……这是怎么了?”小桃惊得结巴了起来,一手还不忘指着李默胸前的一处血迹,小脸一片惨白。 “商商!我回来了!”李默笑着冲商商摆了摆手。 看到站在门外象一株盘根老树一样稳当的男人,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商商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 察觉到了李默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妥,商商忙站起身走向小桃,笑着道:“没事,小桃!你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姑娘!姑爷这……”小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的表情愣愣的,又带了几分焦急。 “没事的!有我在呢!你去歇着吧!”商商温柔却坚定的将小桃赶去了歇息,这才将站在门口傻笑着的李默拉了进来。 “你看看你!弄成这样也不知道洗洗,看把小桃吓的!” 虽然嘴上埋怨着,商商却是十分温柔的将李默拉进了屏风后的净房,小心的褪下了他身上沾染了血迹的衣裳,在确定确实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后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李默顺从的任由商商替他将衣裳褪下,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哪怕是偶尔有一处小伤口在她的指尖触碰下有些轻微的刺痛,也只是更加深了他脸上的笑意。 “我以为只有你在呢!”李默微微低下头,凑在商商的耳边低声道。 温热的呼吸喷在商商的颊边,几乎只是一瞬间,李默的眼中便出现了一片可爱的红霞,象是最上等的胭脂染就,带着馥郁的芳香吸引着他的靠近。 “胡闹什么呢?当心弄裂了伤口。” 被李默的挑弄搅得心绪大乱,商商只得轻轻推了推李默的胸口,借此来掩饰自己早已窜上了面颊的羞意。 虽然李默的身上没有什么致命的大伤口,但是在那样以命搏命的凶险情境下,身上的小伤口却也是不少,纵然此时大多数的伤口都已止血,但商商却仍有些不放心。 须知这些都是死士,若是刀剑上带了毒那也是理所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眼看着商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上身用温水擦了个遍,又将每个泛着红的伤疤涂上了从唐门弄出来的伤药,李默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了!不用太小心,这伤口若是真有毒,这会我只怕早就躺在路上了,哪还会等到这一刻?”安慰的拍了拍商商的肩,李默不以为意的劝道。 “别胡说!”商商不悦的皱起了眉,不知为什么,她极不愿意听到李默说这样的话,象是会生生在她心上割一刀般难受。 “好了!不说!不说!”李默被商商恶狠狠的目光吓到,只得讪讪的住了嘴,心中却觉得一股甜意漫上了心头。 甜蜜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逝的特别快,可是对于心中积压了不甘、悲愤、压抑、痛苦等等各种负面情绪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刻的时间也让人觉得度日如年。 待到一身是血的宇文勉强撑着跑回吴王府隔街的一个隐密宅邸时,得到了失败消息的李恪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啊!!!”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尽管浑身浴血,可是宇文的眼中却闪现着近乎于怜悯的微光,微微喘息着的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李恪的面前,并没有多说一个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鸿沟 尽管新婚的商商还有许多的不适,酸痛的身子也仍然没有恢复过来,可三朝回门却是怎么也不能省略的步骤。 直到扶着李默的手有些蹒跚的进了马车,商商还不忘给李默扔过去一个白眼儿,却在看到李默笑得咧开的白牙时险些闪了脚。 在这新婚三天的时间里,除去了新婚之夜的那一场惊心动魄,剩下的两人独处的时间便成了一罐刚刚酿出来的蜜,清甜里带着一丝经久不褪的芬芳。 在商商的身上找到了所有宽慰的李默几乎是半疯狂的需索着自己渴望许久的那份温暖,面对这样激烈而又缠绵的情感,商商只能顺从的跟随着他的节奏,紧锁着的卧房一直到了次日的晚间才打开来。 面对领了小丫头拎了热水进房侍候梳洗沐浴的小桃,半倚在床榻上浑身酸软的商商几乎要羞得躲进被褥之中。 要不是最后李默屏退了众人,只怕等到天黑商商也打死不会起身了。 马车在李默的一路护送下进到了厨道的后院,鉴于厨道一向的生意红火,商商特意绕开了前门,从厨道的后门处驶了进去。 在门内等了老半天的绿袖眼看着熟悉的青帏车进门,脸上的笑便止也止不住的漾了开来。 “早叫你哥把院子重新开个门,他偏不肯,非得说什么闹中取静,这下可好,没见过哪家新姑爷带着姑娘回门还得走后门的!” 绿袖半是埋怨半是说笑的伸出手将掀开帘子的商商扶了下来,看着面前新人脸上褪也褪不去的红晕和那片羞涩,立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她也是当过新妇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商商这时的不良于行是为何? 被绿袖的打量弄得满面红晕,商商忍不住在那位始作俑者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害得正准备扶她的李默疼得呲牙裂嘴。 眼看着因为自己的笑意让李默得了教训,绿袖再也忍不住的大笑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仆妇们也跟着发出了一片善意的哄笑。 “绿袖!”商商被一院子的仆妇们笑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跺了脚嗔道。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跟我来吧!大伯还在内院等你们呢!”绿袖伸出手搀过商商的手臂,扶着她直往内院走去,李默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嘴角那缕满足的笑意始终不曾散去。 穿过两个垂花拱门,待到进了内院,商商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垂花门旁的大哥,脸上只是略微一红,她便直往苏睿之跟前走去。 “大哥!”商商朝着苏睿之浅浅的行了个礼,随即便同李默一起站在了苏睿之的面前。 “嗯!跟我来吧!”苏睿之朝两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转过轮椅直向放着苏家二老灵位的灵堂行去。 亲眼看着李默携同商商在父母的灵位前叩了三个响头,苏睿之这才满意的带着两人回了内院的小花厅。 待到小丫头上了茶,几人才坐下来慢慢叙话,绿袖也将才吃饱了奶水的宝儿抱了出来,只有苏敏之因今天要上衙,却是不在家中。 “那边住的可还习惯?可有缺什么?大哥替你送过去。”苏睿之放下茶盏的第一句话便关心起了商商的起居。 虽说是替妹子准备了大抬大抬的嫁妆,但他还是不免会担心自己有所疏漏,此时有此一问倒是也没将李默当成是外人了。 “不缺什么呢!李默全是按着当初我们在九嵕山的习惯安置的,我住着挺好,大哥不用担心。” 商商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便想要起身去瞧绿袖抱在怀中的宝儿,却不防脚下一软,显些坐了回去,坐在她身侧的李默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此时见她脚软,忙利落的上前扶住,待她立定了方才放手。 在哥哥面前露了丑,商商不禁有些羞恼,正想瞪他一眼,外头却忽然传来了小丫头的禀报声:“大公子!宫里来人了,说是寻姑娘和姑爷。” 李默与商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按说已经捉到了活口,剩下的事就都好办了,为什么才过了这么两天李治便又遣人来寻他们?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让他进来吧!” 苏睿之眼见李默两人神情有变,虽然不太清楚其中内情,但仍是开口吩咐小丫头将人带进来。 然而跟在小丫头身后进来的内侍却让商商和李默都吃了一惊,此人并不是李治跟前的小成子,也不是他们所熟知的其他内侍,却竟是上次替武媚娘来送过添妆的那位莫公公,如今是她跟前最得意的一位中官。 一见来人是武媚娘跟前的,脸上的神情又透着些不自然,李默想了想便后退了半步,让商商站到了前头,顺便给苏睿之和绿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二人先退出去。 苏睿之和绿袖也不是蠢人,见到这个年轻内侍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什么宣旨的意思,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有话不方便说?便连忙向着内侍官施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直到花厅的门关上了,莫公公绷着的脸这才略微放松了下来,看着商商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口中轻声道:“李夫人!皇上请您入宫看看娘娘!昭仪娘娘她……小产了!” “你说什么?”原本还在猜测着莫公公来意的商商听了这一句,心中顿时一惊。 “昭仪娘娘小产了!如今人还昏迷着,请姑娘入宫看看昭仪娘娘吧!”莫公公的脸色一片惨白,一想到武媚娘紧咬了牙关在那一刻硬生生倒下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一身冷汗。 随着李治闯过了那一阵的凶狠刺杀,又被李治的那一喝所惊,将她一带回宫便遣了内侍将她送走,随即便对她不闻不问的李治更是让她觉得心寒,几番连续的打击下来,原本就精神不济的武媚娘便再也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昏厥来得如此蹊跷,聪明如她,哪里还没发觉自己的不妥?即便是在感业寺那样艰苦的时候,她的身子也不曾这般虚弱过! 只是略微的动了动念头,武媚娘便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命莫公公偷偷叫了御医来看,谁知却得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消息:她有身孕了! 面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小生命,武媚娘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厌恶。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将她背叛李恪的证据赤裸裸的呈现在了她自己的面前,可也是这个小生命却将她和李治的关系联系得更为紧密。 一时间,灵慧如武媚娘也迷惘了! 然而,一切的到来却又是那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在武媚娘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李治说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从甘露殿传出来的消息便象是一柄开天的斧般将她狠狠的砍成了两半! 李恪因谋逆问责,王爵被夺贬为庶民,此时已经被打入了天牢,而原本显赫一时的吴王府此时也成了一座人去楼空的孤城。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武媚娘便感到自己心里象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那个隐隐的存在于心中的最隐密的东西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不可接近的幻觉。 只是一眨眼间,本还站得稳稳的武媚娘便双眼紧闭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吓得一旁侍候的宫女们连声惊叫。 待到一线血红从裙边渗出时,所有的宫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刻,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脖子后的那一股森然的冷意。 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商商除了在心底暗叹一口气,已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随在一脸惨白的莫公公身后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进宫,虽然有李默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但商商却仍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原来有的事情真的不是象历史上所写的!李治与武媚娘之间的冤孽远远不止是那些泛黄纸张上的廖廖几句刻板的语言所能形容。 这个意外失去的孩子恐怕将是横在李治与武媚娘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哪怕是日后他们能拥有再多个孩子,这一个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而伴随着这个孩子一同消失在武媚娘生命里的李恪,只怕也会成为她心头那一点永远不能触碰的痛! 李治在这件事里无疑是扮演了一个最难堪的角色!所有的苦痛都会变成他心头肩上的包袱,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 灯火昏暗的寝殿里,所有的帏幔都拉了起来,大殿中淡淡的安息香的味道直冲入鼻翼。 商商站在殿门口,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个昏暗的地方。 所有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而宽大的楠木床前,垂头坐着的一身明黄此时看去竟异常黯淡。 “皇上!”商商轻轻的走近靠在床边垂着头的李治,试探的叫道。 “你来了?”闻声抬头的李治看到商商,没有表情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这个笑意里满含的苦涩足以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酸。 强势如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轻忽,竟然就会断送了自己孩子的性命!而武媚娘此时的反应更是让他心惊! “李默在外头等着皇上,皇上您出去看看吧!”商商的声音低低的,却透着些沉稳。 面对着失去了自己孩子的李治,商商自觉不管怎么宽慰也只是多余,只能将他交给了李默去解决,而她则必须留下来面对伤心的母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五章 牵连 眼看着李治落寞的背影离开内殿,寂静的殿中便只剩下了武媚娘那略带着些断续的呼吸,商商只觉得整个大殿里的最后一丝生气都已经随着李治的离开而渐渐的消散。 空旷的穹顶下,那个孤独的陷在金丝银线的被褥中的女子显得那么的苍白羸弱,好象只要商商一不注意就随时可能消失一般。 走到李治坐着的地方坐下,商商静静的凝视着闭着眼睛似乎沉沉睡着的武媚娘,叹息着伸出了一只手。 武媚娘的手就垂落在商商的面前,苍白细瘦的手臂带着些半透明,原本应该隐藏在骨子里的青色血脉也在主人最脆弱的时候毫无遮掩的暴露了出来,向所有的人昭示着主人的孱弱。 “媚娘……” 握住那只无力的手,商商轻轻的唤了一声。床上的武媚娘双睫微颤却并没有睁开双眼。 屋外的李默一言不发的陪着李治在御花园中慢慢前行,周围的宫人们早被机灵的小成子打发了开去,五月的姹紫嫣红中只剩下了两个相对无言的人。 前方一株株开过了花期的桃树招摇的繁茂着,翠绿的叶象是能浓得滴出水来。 “默!我是不是太急了?” 李治低哑撕裂般的声音在桃树下突兀的响起,让一旁的李默不期然的打了个愣怔,当他抬起眼看向李治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满是苦涩。 “我真的是嫉妒了!当我看到甘露殿里媚娘看着他的眼神时我就已经想要这么做了,李恪自己把机会送到我手上,我没理由不用,你说对吗?可是媚娘居然为了这件事小产了!小产了!你明白吗?那是我的孩子!我的!” 李治近乎嘶吼的嚷着,双拳紧紧的握着,一下下用力的捶打着坚实的树干,尽管双拳已是血痕斑斑却仍不停手。 刺杀过后的第三日李恪就受责下狱了,吴王府更已是查抄干净,但是这个结果应该是他早就想过的,自古成者王候败者寇,他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可是武媚娘就不同了,以她对李恪用情之深,只怕永远也无法接受李恪下狱这件事,更何况谋逆大罪根本就不是下狱这么简单。 朝中的所有大臣们,这个时候早就成了痛打落水狗的英雄,只这三天,李治就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弹劾折子,更有些原本就与李恪有所勾结的人,更是言辞激烈,恨不得皇上立刻就将李恪斩首,以免会牵连到自己。 可以说李恪的死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看着成了这副模样的武媚娘,李治真的不敢。 他害怕!他怕自己这一道旨令下去,死去的不止是李恪,还会带上现在躺在内殿中虚弱的武媚娘! 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痛苦的男人,李默的心里极不好受。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初他极力反对,是不是李治就不会这般左右为难?就不会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站在李治身侧的李默只能默默的拉住了还想要继续捶打树干的李治,抽出了一条商商硬塞给他的绢帕,替李治清理着伤口处的脏物。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你和武昭仪都还年轻,身子骨好着呢!孩子以后还会有。”李默状似不在意的低着头。 虽然他也清楚经过了这件事,武媚娘恐怕很难再接近李治,但是他也不得不这样安慰着,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稍减李治心中的懊悔。 内殿中的武媚娘却并不知道李治此时的懊悔和对失去孩子的悲痛,倔强的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之中无法自拔,就连商商絮絮的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也并没有听进去。 “武媚娘!我且问你,你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下狱的李恪?” 拉着武媚娘的手说了半天好话的商商终于有些不耐了,这样倔强的人她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难道就不明白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改变么?这样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有什么用? 似乎是被商商说破了心事,武媚娘瘦弱的手臂轻颤了一下,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双眸倏然的睁了开来,黑黑的瞳孔里满是伤痛。 “你若是为了孩子,我能理解,但你也要知道,你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到时你再加倍多多的疼他也就是了。”说到这里,商商忽然停顿了下来,接下来的话却有些刺骨的寒冷:“如果你是为了李恪,那你大可不必!他有这结局本就是求仁得仁。帝王之争向来残酷,若败即死,我想这点他比你明白。更何况他三年未曾有片言只字予你,你做出这等模样又是殉的哪门子情?他死自有吴王妃陪着他,你算什么?” 躺在床上身子尚虚的武媚娘几乎是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倒竖了柳眉正怒气勃发的女子,心中积压了许久的苦痛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等商商有所反应,大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嘶吼,象是夹杂着无穷的不甘与哀痛般,如火山般整个的喷发了出来。 看着床上哭得梨花带雨,身子缩成了一团上气不接下气的武媚娘,坐在床边的商商终于是吐出了一口气。 只要还能哭得出来,那就应该有救!若是她真连哭都不哭了,那商商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抬起头看到听到哭声冲进来的李治和尾随而来的李默,商商识趣的站起了身子,将扑进了自己怀中的武媚娘轻轻的移到了略有些怯意的李治手中。 看着李治有些颤巍巍的环住痛哭的武媚娘,商商便对李默打了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相拥着的两人。 踏上了出宫的马车,一进车厢,商商便将身子靠在了坐在身畔的李默身上,倚着他的肩窝,口中吐出了一口长气。 “默!”商商轻声叫道:“你说……他们俩人能和原来一样么?” 李默嘴角带上了一抹淡笑,放在商商肩上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口中道:“会的!治是很有办法的!” 马车慢慢的前行,渐渐驶出了高耸的宫墙,透过车窗的缝隙便能看到宫外那一片蓝得让人心旷神怡的天空。 静静的依偎在李默怀中的商商忽然开口道:“默!我们要永远幸福!” 拥着商商的李默低头轻吻了一口商商的发顶,满足的笑着道:“会的!我比治还有办法呢!” 听着李默的保证,商商安心的闭上了眼,耳畔李默的心跳近在咫尺,象是带着奇异节奏的鼓点,渐渐的与她的脉动合为了一体,再也无分彼此。 马车一路沿着长街直接驶回了厨道,在内院已是等得有些心焦的苏睿之和绿袖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由于事涉宫中秘闻,以他们的身份也不能胡乱打听,苏睿之便也聪明的没有提白天的事,只是叫上了回院看孩子的苏敏之两口子,又交待宋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一家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这才在天擦黑的时候将商商两人送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家时,门口的灯笼早已燃了起来,映得门上红艳艳的喜字尤为显眼,在暗夜里也显出几分喜气。 李管家亲自开了正门迎了两人进去,提着灯笼在前头为两人引路,一边嘴里轻声道:“公子!李护卫在书房里等着您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彦?这个时辰他来是有什么事么?”李默脚步微顿,随即便开口问道。 “老奴也不清楚,公子不如去瞧瞧?”李管家回头将灯笼打高了些,直照着两人脚下。 “嗯!”李默想了想,伸手拉了商商的手,道:“你和我一起去吧!待会跟我一道回房。” 半靠着小桃的商商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转头对扶着自己的小桃道:“你先替我准备些热水,我回来再沐浴。” 小桃答应了一声,从李管家手中接过灯笼径自去了,李默便扶着商商径自上了书房前的门廊,李管家在廊下便停了脚步,只将廊下的灯笼又拨亮了些,照着两人的脚下。 还没等两人伸手推门,书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轻响,打了开来,灯光从打开的门边透出来,立即便混入了廊下的烛火中。 “进屋说话吧!”李默冲着李彦摆了摆手,便扶着商商进了屋。 待到将商商安置在软榻上坐下了,李默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站在一旁等着的李彦,笑道:“出什么事了,让你等在这里见我?” 李彦看了看李默,确定他没有叫商商离开的意思,略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属下今天得了个消息,说是高阳公主仿佛是同吴王谋逆有关系,如今已经由大理寺看押了。” 原本并不太在意的商商在听到李彦的话的一瞬间便抬起了头,看着面无表情站着的李彦,商商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 高阳的推波助澜竭力怂恿再加上武媚娘的事所给的刺激,也许这才是李恪会选择了再赌一把的原因吧? 想到如今全都已身陷大理寺的两兄妹,商商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六章 天牢 昏暗的天牢中,一灯如豆。 从自己温暖馨香的卧室被拖到这间充满了腐败和肮脏的囚室中,即便是高阳已经在心中做过了准备,但也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 偶尔从渗满了潮湿水渍的墙壁角落处跑过的老鼠,在昏暗的灯影中也象是一只只巨大的怪兽,蹂躏着高阳的神经,让她的眼睛时时刻刻的瞪大着,不敢稍瞬,原本苗条修长的身躯此时也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尽量的不去占用这些可怕的小祖宗们经过的地方。 牢房外的中年狱卒此时正在啃着一只焖得酥烂的猪脚,也许是在这个充满了难闻气味的宾房呆得久了,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依然是据桌啃得欢快。 紧闭的天牢大门响起了令人齿酸的开门声,据桌大嚼的狱卒面色难看的抬起了头,正打算开口喝斥时,忽然看到了开门处一片亮丽的朱红,刚要开口的话瞬间便被他咽了回去。 “什么人?”狱卒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又抹了抹嘴,这才开口道。 “劳您驾,能将天字一号牢门打开么?”一把柔软温和的女声在昏暗的天牢里仿佛银铃般响起。 “您……您是哪位?”狱卒有些发愣的看着眼前艳色无双的女子,被她头上的一支双凤衔珠钗晃花了眼。 “有劳这位大哥了!”商商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如皓月的腕却伸了出去,递出了一锭足有十两的纹银。 天牢中的狱卒向来清苦,这位却能据案大嚼猪脚,虽说这并不是什么太昂贵的菜色,但平常人家却也不是常吃的,可见这位家中应该还有些根底。 那狱卒忽然看到这一锭份量十足的银锭,又看到商商开颜一笑的妩媚潋滟,口中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脸上却显出了一些畏缩,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他的眼界虽不算宽,但好歹自己的妹子也嫁给了礼部堂官做妾,这能随意踏进天牢的人可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惹得起的,这点小小的眼力介儿也是他保命的根本。 “放心的拿着吧!我只是说两句话就走。”商商温言说完,不等狱卒反应过来,将那锭银锭塞进了狱卒手中,提上了手中食盒,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天牢的最深处。 朱红的裙裳在这昏暗的牢狱中就象是一抹燃烧着的火焰,让所有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中挣扎的活着的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救我!” “我冤枉啊!” “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出去!” 一个又一个嘶哑而崩溃的声音在那些黑暗的小格子里歇斯底里的吼叫,直碜得人从骨子里发冷,那一双双伸出牢门的手仿佛梦魇中青白的鬼爪,狠狠的向前直伸着,想要抓住她这个唯一的希望。 商商的脚步在最靠里间的一间囚室前停了下来,在这个仿佛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只有一格高高的气窗能够将外间的光放进来一丝,而周围的嘶吼声,在这个时候也仿佛变成了这个漆黑暗影里的深沉背景,显得那么的遥远和缥缈。 “高阳!”商商轻轻的叫道。 缩在唯一的一块光点处的瘦弱身躯猛的颤抖了一下,一张苍白呆滞的脸,在这一瞬间便暴露在了商商的视线之中。 “高阳!”商商又叫了一声,眼中隐带的泪光象是最晶莹的水晶,闪闪发亮。 “商……商……”低哑到近乎无声的声音艰难的响起,高阳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僵硬的笑意。 “我来看你了。”商商将食盒轻轻的搁在脚边,却将脸贴上了粗大的牢柱,那粗糙冰冷的精铁紧贴着她的面颊,生生的将冰冷印进了她的心里。 “你又何必?”蜷缩在光点里的高阳轻笑了一声,看向商商的眼里一片清冷:“我不过是阶下囚,不久也许就要一命归阴,你这样不是多余么?” 慢慢适应了这里的黑暗,看到天牢中一派凄凉情形的商商忍不住叹了口气,揭开脚边食盒的盖子,商商一碟一碟的将吃食从盒中取了出来,推向高阳蜷缩着的方向,轻声道:“吃些东西吧!” “你这是可怜我么?”高阳冷冷的看着眼前四碗八碟的菜肴。 单从卖相上看,这些菜肴倒确实都是经过精心烹制,可是此刻的她却半点胃口也无。 “我从不随便可怜人。”看着高阳的冷脸,商商却忽然笑了出来。 这个倔强的丫头!即便是早已途穷,却始终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到了这个时候,商商才觉得自己有些稍稍的理解了辩机那样一个温润的人为何却会一眼便看上她这个鲁莽的丫头。 侧着头研究了半晌商商脸上的笑意,高阳的脸上这才带上了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有什么好吃的?”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也许是蜷缩得太久了,高阳的动作显得异常的缓慢艰难。 “都是厨道自家的私房菜,没有上过市面的,你尝尝。”商商笑着往前推了推菜盘,又将食盒中的一双银筷递了过去。 “哦?”高阳怀疑的挑了挑眉,随即便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我这模样,吃了顿可就少一顿了!” 听着高阳的话,商商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僵,随即却又舒展了眉,只是蹲在牢门前静静的看着高阳一点一点的尝着碗碟中的饭菜。 地上的那一团光点随着日头慢慢的推移着,蹲在菜盘前的高阳下意识的跟着光点轻轻的挪动着,始终不肯让自己的身影没入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蹲近牢门前的商商静静的看着高阳下意识的举动,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如果她干脆一点、果断一点,将高阳早早的带离这个地方,会不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啊……吃得真饱!”慢慢吃下最后一筷小菜的高阳满足的放下银筷,舒服的叹了口气。 “好吃么?”商商收过银筷,将残羹一盘盘收进食盒之中,低垂着的眼睑并没有抬起。 “嗯!真不错!你家这个厨道,倒真的是常常别出心裁!这几道菜都算得上是菜中精品了,只怕宫中的御厨也比不过这份精巧心思。” 高阳的嗓音在经过一顿温热饭菜的滋养后总算是有了些微的好转,说了这一长串的话,这才微微的有些哑。 “你要是喜欢,我就常送来给你吃,改天你出去了,我再做东请你。”商商笑看着高阳满足的缩回了那片光点中,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将她弄出这个阴暗囚牢的决定。 高阳面上微微怔了一怔,随即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轻轻的摆了摆皓腕,张了口轻声道:“不必了!” 商商正要盖上食盒的手微微一顿,口中却似浑不在意般轻问道:“为什么?辩机还得你时常祭奠呢!我可没功夫管他!” “不用了!”高阳笑看着商商,口中却轻轻道:“我去陪着他不是更好么?还省得惦记着。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会不会冷?会不会黑?” 商商心下一懔:高阳的话音虽轻,那语声里却分明已经带了死志,这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任由她这样死去么? “你就这么肯定辩机会在那头等着你么?他佛法精深,又是自幼出家,说不定早已进了极乐世界,你又如何能找得到?” 虽然不想打破高阳的幻想,可是事已至此,让商商眼睁睁看着高阳去送死她实在是做不到,更何况辩机当初特意的托付,她如何能辜负? 眼看着那修长如笋尖的十指紧握住了食盒的提梁,高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眼中的湿意却掩也掩不住。 “当初他说过,有我一天,他便与我佛无缘,若是一朝命丧,必会在奈何桥畔等着我,便是忘川水涸,奈何桥塌,也不会阻了他。”笑声渐歇的高阳,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商商,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所以……商商!若你真想帮我,便帮我将你带去我府上的那个锦盒带来给我吧!那里面都是他心爱之物,我去了……也好替他带去。” 说完了这句话,高阳便重又将头搁在了膝上,闭上了双眼,宛如睡去,静静的容颜象是暗夜里绽放的水莲,清丽脱俗。 胆战心惊的中年狱卒,几乎是将头弯到了膝盖以下的将商商送出了天牢的大门。虽说这里是女监,可是高阳可不是一般人,而能在这个时候进到他看守的这内牢里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想通了这一点,中年狱卒的模样便更为恭敬了。 推开的大牢门外一片阳光明媚,门口处的青帷马车依然停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她的到来。 呼出了雍塞在胸口的那一股浊气,强行调息了一番,商商这才面色稍霁的靠近了自己的马车。 掀开车帘,那张早已熟悉的面孔上那双依然温柔的眼正静静的看着她,象是从不会离开一般。 “回来了?怎么样?”接过了商商手中的食盒,扶着她坐好,李默这才吩咐车夫起行。 待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商商才放松了自己的身子,任由自己软软的靠在了李默的身上,一双乌黑的眸子呆呆的看着面前松花面的软缎包裹的踏脚凳。 “她不肯。”商商的话音里带着些惆怅。 虽然心中早就有些预感高阳的选择,但是看着她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商商还是觉得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难过。 “我是真的要对辩机食言了!”商商苦笑了一声,靠在李默怀中的头稍稍的抬了一抬,看了看自己头上这张什么都在掌中一般自信的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七章 妥协 不过是短短的十来天日子,吴王李恪行谋逆事的案子便已在朔望日的大朝会上定下了基调。 经过长孙无忌和禇遂良的共同主持,在大理寺众卿的审讯之下,案情已经是水落石出了。 主犯吴王李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朝议贬为庶人,夺王爵,行腰斩。从犯高阳赐三尺白绫,吴王妃、驸马房遗爱,均以同罪赐死。 王皇后之父王仁祐以失察之罪禁于家中,其余朝中与两人相交甚密之官吏纷纷落马,一时间,朝中气象为之一新。 而在这看似已渐渐平静下来的表相下,内宫中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一更紧张。 首先是武昭仪不知原因的获罪,刚刚才小产的她竟然被软禁在殿阁中禁止出入,就连御医进入请脉也需得由皇上身边的小成子公公跟着。 而据消息灵通的宫女们传言,武昭仪获罪的前一天晚上,皇上还在她宫中留宿。 只是到了宫中下钥的时辰,原本还是一片宁静的寝殿里曾经传出了一阵嘈杂的争吵之声,又有几声东西跌碎的声响。更有宫女绘声绘色的说,曾经看到皇上只着一身中衣带着小成子公公从武昭仪处拂袖而去。 而面对这样的传言,凤仪殿中武媚娘的贴身宫女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天天尽心的侍候着每日一言不发的武昭仪。 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皇上即使是在盛怒之下却仍是不肯加一指在这个倔强的女子身上,却只是扫落了搁在几上的一个青瓷花樽。 “昭仪!这是当归养血汤,您快喝了吧!”翠珑端着一盏墨黑的汤汁,站在半躺着的武媚娘身前。 自从商商那天来看过她之后,武媚娘便再也没有拒绝进食,可是也仅此而已。 在向李治请求去看一眼李恪被拒后,她便不再开口说一句话,每天只是木偶一般的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仿佛神魂都已飘远,早去了另一个世界。 武媚娘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来处转向了翠珑,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便张开了嘴。 翠珑小心的将汤汁喂进武媚娘的嘴中,又细心的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这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蹲礼,打算退下。 门边照射进来的光线象是忽然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屋内忽然就暗了下来。 “她就一直是这样子么?”门边光里,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了一个明黄的身影,冷冷的看着转过身来打算退下的翠珑。 “皇上!奴婢该死!”吓了一跳的翠珑脚下一软便跪了下去,口中连称该死。 “你没听到朕问你的话么?”面上一片寒霜的李治看也懒得看,只继续问道。 “昭仪一直就是这样,奴婢们喂什么就吃什么,只是从不说话。” 翠珑略有些胆战心惊,侍候了武媚娘这些日子,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位主子就是皇上的心头肉,如今看她这模样翠珑心里也急,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出去吧!”李治挥了挥手,将跪在地下的翠珑打发了,自己一步步往床前行去。 微低着头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他没有能够看到躺在床上的武媚娘在听到他话声时眼中闪出的微弱火光,也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影出现在武媚娘眼中时,她眼中那一抹淡淡的眷恋。 回避着武媚娘目光的李治,只是沉沉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那个在几天前不停的求自己要去探视那个想要刺杀她丈夫的罪人的女子。 那时的武媚娘尽管虚弱到摇摇欲坠,可面上那一股义无返顾决然的气势,却让他看得眼生痛,直想要挖出那双目,让自己再也看不见这一幕才好! “你就那么想去看他么?”李治的声音和着殿中燃点着的檀香,缥缈得不象是真的。 躺在床上的武媚娘静静的看着李治,不太明白他的话。 李恪是她前半辈子所有的梦想集合,那个当初英姿飒爽的少年一直是她所不能忘却的记忆,她想要去看他!想要去问问他!这三年来,他到底有没有想到过她,有没有? 如果知道了这个答案,也许她就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安心的跟着李治,过一个没有李恪的人生。 “是的!我要去看他。”武媚娘的话音清晰明白,淡淡的腔调里似乎隐含了许多不足为人道的东西。 “你……不会后悔?”李治看着眼前坚定的女子,心中有些不甘。 为什么在他做了这么多之后,她却依然看不到他的好?依然心心念念想要去找那个伤过她、利用过她,又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难道他真的不如李恪? 偌大的寝殿,在李治的一句问话之后便陷入了沉寂。 躺在床上的武媚娘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出口问题的李治,拿不准他这句话的意思。而站在离武媚娘略远的地方,整张脸都隐在暗影中的李治却让她看不清表情。 “我不悔!”武媚娘犹豫了片刻,嘴中象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迸出了清脆明了的三个字。 就只见李治的身形颤了一颤,旋即,便很快恢复了平静,那轻轻的一晃好象只是一个幻觉一般,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呵呵呵!既然如此,跟我来吧!”李治忽然笑了笑,轻松的摆了摆手,示意武媚娘跟上他的脚步。 被李治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下子愣住了,武媚娘有好一阵儿没缓过神来,可是看到李治转身便走的背影,她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 小产了不足一月,如今她还在月子里,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怎么能见人呢? “我要先梳洗。”情急的武媚娘压根儿没发现自己的嗓音有多么的急切,只是急着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一步跨下了床。 站得远远的李治下意识的想要抢上前将武媚娘按回床上,唯恐她受凉,可下一刻却又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踏出了一半的脚步硬生生顿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再移动半分。 听到武媚娘的大声呼喊跑进来的翠珑听到她说要出门,不禁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李治时却发现这位皇上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一句小小的不悦也不曾表示,这才依着武媚娘的吩咐替她梳洗了一番,又扶着她到屏风后头换上了出门的大衣裳,这才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了李治。 看着武媚娘一阵着急收拾,李治的面上表情不由越来越阴沉。只是说让她去看李恪她便这般急切,可见李恪在她心中份量之重! 作为谋逆大案主犯的李恪,倒是并没有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中,而是另辟了一个地方,单独关押着这位不得志的如今已经被贬为了庶民的吴王爷。 然而这一天却是特别的一天,这一天吴王爷得到了当今皇上的一个恩赐:特命原吴王妃,如今的庶人,来见她自己的丈夫。也算是这对患难夫妻在死前的最后一次相聚。 这个特殊的单间位于天牢的紧邻,门口并不算高大的门户看起来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惹眼的地方。若硬要说惹眼的话,恐怕只有那紧闭的门扉前一队队不时巡游过去的兵勇才会吸引住别人的注意。 “下车吧!”当先跳下车的李治,头也没回的说道。 对于李治冷不丁抛过来的这句话,武媚娘着实有些愣神,原来那个温柔体贴的李治这时早已变成了一个言语冰冷的男子,这让她很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对方已经允许她来看李恪了,这点小小的不快便又被她压了下去。 守门的兵勇并没有多问,看到李治的到来,只是默默的打开了那扇窄小的漆黑木门,往内虚指了一下。 李治无声的点了点头,当先走了进去,当武媚娘正想跟上他的时候,那位兵勇却伸出一条手臂拦住了她。 还没等武媚娘出声,便只听走在前头的李治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也许是因为只有一个单独囚室的原因,门后的长廊显得格外狭长阴暗,脚下的青砖地更象是铺满了水般潮湿,整条长廊都显得阴森幽暗,若是注意听,甚至象是听得到那些隐约传进耳中的哭声。 “进去吧!他就在里面。”站在一扇紧闭的铁门之前,李治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武媚娘淡淡一笑,嘴中的话仿佛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 从铁门上留下的一个小窗隐约可以看到里头的灯光,也许是因为并没有窗子与外界相通的原因,这个小房间里成日都需用烛火来照明。 站在这扇灰黑的铁门前,听着李治话语里的嘲讽,原本还十分坚定的武媚娘忽然觉得有些动摇了起来。 门边暗影里的李治,面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模糊,让她几乎分辨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忽然觉得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再次看向李治的眼却仍然只是看到了一团模糊,什么也没有发现。 “咯!咯!咯!”几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过后,沉重的铁门便在仍有些犹疑的武媚娘面前缓缓的打开了,门内的景象也第一次显现在了武媚娘的眼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八章 落发 小小的牢房不过二十步便能从门口到对面打个来回。 青黑色的墙壁全是由花岗岩所筑,石缝中早已浇筑得水泼不入针插不进,而在这间坚固如斯的房子里,只有一张简简单单不过成人一臂宽窄的木板床和一枝钉死在墙壁高处的烛台。 而此时满室烛火的微光中,正有两个人影坐在那一张唯一的木板床上,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即便打开铁门发出的声响,也没见他们有丝毫反应。 站在门口处的武媚娘怔怔的望着这一副景象,涂了淡淡胭脂的面颊上,晕红渐褪。 “怎么了?失望?嫉妒?”李治随意的瞟了一眼室内,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象是并没有听到李治的话一般,武媚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释然的笑意,缓缓的踏出了脚步。 轻轻的脚步声在李恪的面前停了下来,他怀中的吴王妃依然静静的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也许是最后的温存,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她。而环抱着妻子的李恪,目光宁静的投注在脚边,嘴角含笑,没有半分失败后的颓然。 “王爷!”武媚娘双唇微启,有些伤感又有些遗憾。 在没有看到李恪之前,她想象过好多次看到他时的情景,可是直到此时,看着安宁的依偎在他怀中的吴王妃和面带笑意的李恪,武媚娘才恍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从来不曾属于他! 李恪的视线略微移动便转到了面前的武媚娘面上。 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身素服,那一如三年前姣好的容颜象是一株幽静的莲,停留在他的目光里。 “你来了!”没有惊讶,没有感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来看看你。”武媚娘开口,却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子显然已经不再在意他曾经在意过的东西了,而她和他之间相隔了太久,早已没有了可以相谈的话题。 “王妃她……有什么打算?”虽然已经隐隐觉得不会得到回答,但武媚娘却仍是开了口。 李治稳稳的靠在墙边,室内这一幕奇怪的相见,在他的眼中却充满了一种分外复杂的意味,武媚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在他的眼中被解析成了不方便开言的尴尬,这种分析让他脸上的讥诮越发浓重起来。 “是不是有朕在,不太方便啊?要不要朕离开一会儿?”李治笑着开口道,这样的三人行还真是少见呢? 忽略掉自己心中有些发涩的疼痛,李治的眼光却益发幽深,视线虽微垂,却始终关注着武媚娘的反应。 “不必了。” 轻轻巧巧的三个字,落在这潮湿的囚室中,象是滴落在青砖地上的水滴,清澈而明了。 被李恪出口的这三个字打断的武媚娘和李治却都微微愣了一下,看着怀抱着妻子,面上一片安详的李恪,两人心中忽然的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一身白色囚服的李恪忽然朝着两人笑了一笑,缓缓的松开了抱着妻子的手臂,吴王妃却仍然微闭着双眼,象是并没有察觉这个细微的改变。 李恪温柔的将闭着双眼的妻子安置在自己躺了好些天的木板床上,拉过单薄的被褥搭在妻子的身上,这才重又执起了她的双手。 看到李恪的这一番动作,李治面上的神色已然大变,他窜上两步,伸手正要探吴王妃的鼻息,却在靠近的时候被李恪凛冽的眼神和逼人的杀意止住了脚步。 原本看起来温和而安详的李恪,此时象是发了狂的狮子一般拼命的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不许任何人侵犯。 看到李治退到了三步远处,李恪这才放松了神情,嘴角又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眼见这诡异一幕发生的武媚娘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双唇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尖叫出声。 “李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开恩特许杨氏进来探望,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李治冷冷喝道,眼中却没有忽略武媚娘面上的沉痛。 冷冷的话音在窄小的囚室内形成一股清冷的回音,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而李恪却一直没有反应。 就在武媚娘几乎要忍受不住这种压力的时候,囚室内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冷淡的声音。 “多谢皇上让草民的妻子进来探望,这也给了草民一个亲自相送她往生的机会,草民既败,自当赴死,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不等李治出声答话,李恪又接着道:“草民妻子素来温柔娴淑,对草民劝诫良多,如今却因草民之故而身死,实在是草民之故,还望皇上能够厚葬草民之妻,勿使其受辱于外人。” 望着静静执着妻子的手始终不曾回头看过两人一眼的李恪,李治沉默了片刻,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一躺一坐,一死一生的两人。 李恪即使是败了,也有人与他同生共死!自己若是败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是不是会陪着他往奈何桥上走一遭呢? “朕答应你!”李治的声音沉沉的。 这样的福分!他一辈子也无法拥有,也许……那个最后的失败者并不是李恪,而是自己! “多谢皇上!”李恪轻轻的回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开口。 站在囚室中的两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绝望和寒冷,虽然躺在床上的女子面上带着那样安详又适意的笑容,可那生与死的距离却仍是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踉跄着退出了囚室,武媚娘才发现自己面上早已是泪迹斑斑,当铁门关上前的一刹那,囚室中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晰的男声:“媚娘!对不起。” 李治清楚的看到,在这一声“对不起”方传入耳际的时候,面前有些摇晃的武媚娘分明狠狠的颤抖了一下,那强忍了不知多久的哭声终于在这一刻放肆的响了起来。 相比于朝中和宫中的忙碌与暗涌,李府中众人的日子却是过得轻松得多。 自从那日去天牢中探过高阳之后,商商在第二天便托了李彦将辩机留给高阳的那盒东西从大理寺的证物房捞了出来,替她带进了天牢中,而每天的例行公事便也少不了替她送些吃食。 也许是早已看开了,又或者是根本就是想要随着辩机而去,在天牢里待着的高阳反而比在府中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时看起来丰腴了一些,倒让商商有些感叹。 虽然回府后同李默商量过好多次,但是两人也实在是没有找到一个可行的办法来替高阳脱罪。 那些与李恪私下往来的书信和勾连朝中大臣们早已拟好的在事成后拥立新君的稿子都成了存在大理寺的铁证,让人根本没有任何翻案的机会。 而那位驸马大人被抓以后供出来的那些欺男霸女、荒淫放纵的东西则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就连原本有些不理解高阳背叛婚姻的商商也不禁摇头叹气:这样的男人,谁嫁给他都是折磨! 有了这样的认知,再去探高阳时,商商的态度便又比往日更温和了些,等到朝中发下明旨定了刑期,她的心情才又再度沉入了低谷。 “别为我担心了,我不过是得偿所愿,你又何苦如此?”高阳仍是坐在那片光点中,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手中的锦盒,气色渐渐好转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些微的红晕。 “高阳……”只叫出了两个字,商商便感觉喉中有些发紧。 李治定下的刑期在七月半,也就是不到两个月了!而就在昨天,去那间单独囚室探望李恪的杨氏也饮鸩而死,这样的日子离高阳还会远么? “有什么呢?不过是一死而已,我已经很想很想他了,这次能去看他、陪着他,我求之不得呢!”高阳象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黝黑的瞳仁中带着清澈的笑意。 看着这样开心的高阳,商商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一件件将锦盒中的东西拿出来,借着那片唯一的光点逐件逐件的爱抚,再一件件放回去,珍而重之的样子。 直到商商转身离开,高阳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商商快要走出天牢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句隐约飘来的话语:“替我去拜拜吴王妃!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是啊!若不是她的一直怂恿,若不是李恪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吴王妃应该是幸福和快乐的。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踏出了天牢,象是有些压抑般,商商并不愿坐上马车,只是戴上了帏帽,将随她而来的马车打发了回去,自己却漫无目的地走上了宽阔的长安大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着,感受着周遭热闹的、充满了生气的一切。 在经过了阴暗天牢中的那一段陪伴,她需要在一个充满了阳光的地方感觉尘世的温暖,感觉生命的蓬勃,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还活着,真好! 伸手拉住一个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卖花郎,商商从袖中掏出了几个铜钱,买了几朵怒放的浓白栀子花,不用凑近鼻端便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清香。 也许,等到送走了高阳,她和李默也应该离开了,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到大唐的其他地方去看看,用双脚量遍这块土地的所有地方。 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向前,商商的嘴角带着丝轻笑,仿佛已经可以想见那重山外的风光。 “商商!”一道清晰而幽淡的声音轻轻的在商商的耳边响起。 正闻着花香的商商倏然一惊,抬目四顾间,一道颀长的白衣人影在前方街角处微微一顿,再看去时却又不见。 “宇文?”商商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声,脚下却反应迅速的跟了上去。 直到往前追了三条街,在慈恩寺后的夹巷中,方才看到了那道白衣的人影正静静的站在慈恩寺的后门处,脸带笑意的看着因追得急而有些气促的商商。 “往日都是我在你身后追着你,这还是第一次看你追我追得这般急呢?”宇文淡笑着打趣着。 “宇文?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商商略平了平胸口的气息,这才也笑着回道。 几乎是在李恪被问责的当天,商商便拜托了李默去探李治的口风,可得回来的消息却是音信杳然,而今天宇文竟然会在大街上出现,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在慈恩寺,已经拜了玄奘大师为师,修习佛法。”宇文的声音淡淡的,象是带着些莫名的喜悦。 直到此刻,商商才注意到了宇文身上的衣裳。原本他是最爱穿白绢的,那种带着银线横纹的白绢在他身上总是有种低调的奢华,商商还很少看到有人能将单调的白色穿出他那样飘逸的模样。 可是如今的宇文却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僧袍,袖口处甚至还可以看到粗糙的线头痕迹,若不是头上发髻仍在,商商几乎要怀疑这是哪里的僧侣了。 “你这是……”从宇文的话音中,商商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种淡然的欣悦,这让商商忽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你可有空闲?”宇文随意的问道。 商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在下一刻开口问道:“怎么了?” “今日,师父要为我剃度,你可愿来一观?”宇文直直的看着商商,眼中的神色平静安详。 商商恍惚间竟觉得象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辩机一般。一样的俊秀儒雅!一样的丰神俊朗! “好……”象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商商看向宇文时忽然笑了一笑,这才又道:“若是玄奘大师不让我在旁怎么办?” 宇文终于呵呵笑了起来,笑毕才道:“你何苦还要哄我?玄奘大师敬你为佛门第一居士,又如何会赶你出门?” 被宇文说破了身份,商商却并没有觉得尴尬,只是朝着他笑了笑,便跟在他身后进了慈恩寺的后门。 玄奘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他会选择将这件事告知宇文必然有他的道理,商商自问自己只不过是个尘世俗人,并不了解这些高僧大德的想法,是以也没想要追究这些。 眼前的这个剃度仪式似乎并不如后世电影《少林寺》中所演出的模样。 在玄奘大师的这间简单的小禅房里,只是简单的在面向佛龛的地方放上了一前一后两个蒲团,而此时站在佛祖面前的玄奘正在微笑着向商商致意。 一进了慈恩寺的内院,商商便将帏帽拿了下来,此时看到玄奘向她致意,忙也笑着合十回礼。 “苏居士!新婚之喜老衲不曾往祝,在此便向居士道喜了。”玄奘笑看着商商,出言祝贺。 他一个和尚出席那样的场合确实是不大合适,便只是派了个小僧在前一日送了些简单的贺礼,此时见到商商便不免当面祝贺一番。 “大师多礼了!小女子只是成亲,当不得大师亲自往贺。”商商施过一礼,也不免谦逊一番。 一旁的宇文静静的站着,看着玄奘与商商寒喧,却只是带着淡淡笑意,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似乎是为了一释商商心头的疑惑,玄奘挥了一挥手,命宇文自去净房沐浴以备剃度,自己却将商商引至了蒲团上坐下。 看着商商眼带疑惑,玄奘不由轻笑了一下。 “居士是否有些不解,老衲为何会为这位宇文施主剃度?” “正是,不知大师可否方便一解商商胸中困惑?”眼见玄奘有心解释,商商自也从善如流。 再者,她也确实是有些好奇,宇文为何会入了玄奘的眼? “宇文施主在前段日子曾经多次来到寺中与老衲讨论佛法,言谈间颇有慧根,关于谋逆案,老衲不便置喙,但是宇文确是与佛有缘,还望居士能从中调和一二,不至于让老衲这关门弟子受官门是非。” 玄奘说得自如,商商却是听得哭笑不得。原来这位大师还是打着这个算盘!难怪会叫上她来观礼! “大师!你可是打得好算盘!”看着玄奘有些狡猾的模样,商商不由得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居士谬赞了!”玄奘一本正经的合十为礼,倒是叫商商笑得更厉害了。 “师父!徒儿沐浴已毕,请师父为徒儿剃度!”门外的宇文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僧衣恍如月下的栀子花一般洁白。 “嗯!进来吧!”看着这个丰神俊朗的徒儿,玄奘满意的点了点头。 商商忙从蒲团上站起了身来,看向双手合十走进门来的宇文。 这个时候的宇文低眉敛目,一派清静自然,仿佛眼前一切都不过空幻,那样空空然的表情让商商有些心惊,却让看着他的玄奘禁不住暗自点头。 引领着宇文在佛龛面前站定,由玄奘带领着,两人一同行了叩拜仪式,这才站起身来。 玄奘侧立到了宇文的一侧,低声的诵念着长长的经文,而宇文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出声应答。 站立在一旁静静的观看着这一场简单仪式的商商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苍凉。 宇文曾经的模样象是一副无声的画轴,那么清晰那么深刻的印在她的心上,直到此时她仍记得那个一身白衣斑斑血迹躺着的男子,有着怎么样的清淡气息。就象是一朵永不会凋的栀子,永远散发着让人怀念的幽远香气。 可是,现在的他却要远离这十丈红尘,做一个刻苦修行的僧侣,与青灯古佛为伴,寻来世的幸福,这……会不会是她的错? 玄奘手中锋利的戒刀在棱窗外透进的阳光中闪烁着,宇文头上的发已经全然解了下来,那黑黝黝一片的发象是黑色的潮水扑泄而下,仿佛就要奔涌向地面。 “等一等!”几乎是下意识的,商商从口中发出了一声低喊。 玄奘手中的戒刀顿了一顿,而跪着的宇文却纹丝未动。 “宇文!你……真的要剃度?”商商的声音显得虚弱而犹疑,似乎在期待着宇文的回答。 似乎是过了好久,就在玄奘以为宇文不会回答,商商以为宇文不想回答的时候,小屋里忽然想起了一个淡淡的男声。 “居士既来观礼,小僧感激不尽,还请师父为宇文剃度!” 玄奘举着戒刀的手在宇文头上轻轻落下,一缕乌黑的发,就在商商视线之内轻轻的飘向了地面,泼了一地的黑色潮水。 宇文静静的跪在原地,仿佛那落了一地的发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看着这样淡然的宇文,商商忽然觉得心口泛起了一种疼痛。 有些机会也许注定要错过,有些人也许注定要放弃,可是有些事却永远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一世,她欠宇文! 一声声经文的诵念声重又响起,玄奘收起了戒刀,一地的落发象是刺目的伤烙在商商心头,宇文仍静静的跪在原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束。 “汝今既入佛门,需知万事皆空,此后你便名灵琰,此后随为师修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奘合十为礼,重又在蒲团上跪了下来,已经更名为灵琰的宇文随着玄奘向着佛龛行了三拜,师徒二人这才重新站起身来。 直到此时,灵琰方才抬起了眼来,看向商商的目光平静温和,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一般,无悲无喜。 商商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灵琰,良久,方才开颜一笑,走上前,将手中捏了半天的栀子轻轻的别在了灵琰的襟前。 “借花献佛!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居士所赠,小僧不敢辞!”灵琰淡淡一笑,轻轻的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花瓣,仿佛十分珍爱一般。 直到出了慈恩寺,商商的心中仍然有些难言的涩意。 也许是她俗,她始终都不认为出家会是唯一最好的选择,可这是他的选择,她无法回应便只能尊重! 慈恩寺外的阳光依然灿烂!李默还在家中等她! 也许有些人不得不放弃,可是有些人却是怎么也不舍得错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零九章 归去 七月半的长安在流火中喧嚣着,热闹的宽阔大街处处显示着万邦来朝的威严和富庶。 在长达两个月的沉寂后,朝中的达官贵人们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显示出了特别的兴趣。哪怕并不能亲眼看到那两位天潢贵胄引颈就戮的模样,但那种隐隐带着期待的兴奋依然让他们寝食难安。 一大早,商商就准备了一大盒新鲜的吃食。 虽然心中确实有很多不舍和隐痛,但是这是高阳在这人世的最后一天,她不想让她带着遗憾和对陌生人的恐惧离开。 李默静静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帮商商往食盒中填装着各式的吃食和用具。 为了高阳的事,他在这两月之中不知找了多少次李治,但最后却不得不在他的坚持反对下放弃了自己的游说,长孙无忌和禇遂良也不赞成他的这个决定,孤掌难鸣的他也只能选择了默认。 “要我陪你一起么?”看着拎起红漆食盒,一身素净的商商,李默略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问道。 “嗯!”商商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脂粉不施的脸上透着些难言的苍白。 虽说面对生死并不是第一次,可是高阳的逝去在她的心里却总是带着些淡淡的遗憾。毕竟,她没有能够完成对辩机的承诺,这是她欠辩机的。 “走吧!”看着商商收拾好了东西,李默便伸出手拉住了商商的手腕。 近些天来长安城内的变化,让原本极为随和的商商也变得沉默了,有时在书斋里竟也能整整坐上半天,这让李默极为忧心。 顺从的跟在李默身后,直到坐上了马车,商商的面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笑意。 高阳要走了,李恪也会在今天离开人世!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变成齑粉?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这场无声的政变中变成另一个让人不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 商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默胸膛中有力的心跳依然在耳边,而已经不想再思考那些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的商商俨然已经失去了继续讨论的兴致。 青帷幔的马车在天牢前停了下来,早已驾轻就熟的商商跳下马车便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天牢中,犹豫了片刻的李默只能选择安静的待在车中等待她的回来。 也许是因为今天天牢中有绞刑的缘故,又或者是天牢中其余的牢犯们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安全的活到明天清早。总之,今天的天牢显得格外的安静,便是喜欢啃咬着稻草和褥子的鼠儿也停下了嘴上的功夫。 “高阳!”看到依然静静坐在原地的高阳,商商的喉音有些哽咽。 一身白色单衣的高阳显得那样的单薄,前些时日好容易养起来的一些圆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象是脱水了一般的消瘦了下来,略有些发尖的脸颊上,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商商。 “吃些东西吧!”商商强忍住了喉头的哽咽,低下头将食盒中的菜肴一样一样的端了出来,放在高阳面前的地上,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最后一顿是么?”高阳笑着问道:“怎么会是你送来呢?我还以为得是大理寺那些让人生厌的家伙呢!” 凌厉的语句配合上略有些憔悴的面容,高阳的这番问话却无疑只是多此一举。商商的所有举动却真没有皇上的意思在里头。 “有你吃的你还挑,大理寺那些家伙能烧出来一顿象样的饭菜么?你可别逗我了!”眼见高阳笑着咽下了一筷吃食,商商忍不住笑道。 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商商冲着高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看着高阳大口的吞咽着自己带来的食物,商商转过了脸,不忍看着高阳还带着丝淡淡稚气的年轻面庞。 “好了!不用这副模样,不就是一死么?我还能早些去陪辩机!”抹了抹嘴上的油渍,高阳隔着囚牢拍了拍商商的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不等商商反应过来,天牢门口处便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开门声,有些刺目的光线中走进来了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 待到人渐渐走近,商商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小成子。 一身锦衣的小成子看着牢门前态度亲昵的商商和高阳,面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商商姑娘!”小成子略微拱了拱手,身后捧着托盘的年轻内侍们也跟着躬身见礼。 “成公公!”商商稍稍曲了曲膝,看着小成子的表情有些难看。 虽然事先并没有想到会是小成子来宣旨,但略微的转了转念,商商却也明白了李治的顾虑,只得收拾食盒退开了。 直到看着商商的身影退出了天牢的大门,小成子方才转向了坐在牢内一脸安适的高阳。 看着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小成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两人默默的对视了半晌,小成子只得当先开了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牢守卫森严的门外,静静的停着一辆青帷的马车,从天牢中退出来的商商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窒息,提着食盒的手略微的抽搐了一下,便一言不发的钻上了马车。 坐在车中,一袭素白锦袍的李默静静的看着钻进车来的商商,无声的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将心神不宁的她护进了怀中。 “小成子刚进去了,你看到了么?”商商的脸埋在了李默的怀中,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传出来。 “我知道。”李默的话语中没有半分诧异,只是收紧双臂更加拥紧 了怀中的人。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高阳就快要死了!”商商象是有些歇斯底里般的咬住了李默胸前的软肉,直到耳中听到了一声闷哼,这才慢慢的放开了嘴。 “我不能说服李治,可是他答应我,你可以为高阳收敛,这也是他唯一能给我的答案。”李默忍痛的声音在高阳的头顶传来,虽有隐痛,却仍是强忍着说出了自己的努力。 车厢中,一股难言的沉寂蔓延了开来。不知过了多久,商商有些脆弱的声音才再次在李默的胸口传来,带着些无奈的语音中却有些难言的萧索。 “李默!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离开这个让人难受的地方!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 拥紧了商商的手臂无声的收紧,象是要将她箍入了骨子里一样,过了良久,才听到李默低沉回答:“好!我们离开这里!去看泰山顶的云海,去看大漠风光,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车厢中响起,仿佛是满足了一般,商商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那一墙之隔之后所发生的残酷现实。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那么她能做的便只有接受现实。 “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微闭了眼的商商轻声道。 “什么事?”李默微低下头,在商商头顶印下一吻。 “宇文在慈恩寺玄奘法师座下出家为僧了,法号灵琰。”商商微闭 着双眼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说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有,不过你现在说了,我便知道了。”虽然有些惊讶,但李默仍是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宇文作为李恪身边最贴身的护卫,他的身份早已为李默所熟知,对于这个承受了家族各种无形压力的人而言,也许出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想托你为他求一张度牒。”商商微抬起了头,看着头顶上李默的脸,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嗯!”李默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商商的后背。 对于宇文,李默的心里不是没有芥蒂,但是听闻他已然出家,李默却又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一丝叹惋! 天牢的门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当先踏进天牢的小成子,已然出现在了护卫森严的门前,一张少年老成的面上满是肃穆。 三步并两步赶到青帷马车前,不等车内的人有所反应,小成子已然躬身下去开了口:“李公子!奴婢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公子可以进去了。” 不大的车厢中一片死寂,李默明显的感觉到,在小成子的一声禀告过后,商商的肩头便产生了一股不能抑制的轻颤,一瞬间,怀中的人儿脸色已然煞白。 “我知道了!有劳成公公!”李默掀开车窗处的帘子,淡然的回了一声。 天牢昏暗的天字第一号囚室里,静静的躺着一具丰润的女体,那隐然还泛着春日桃花一般色泽的肌肤宛如生前,可早已停止的呼吸却显示着主人的早已离去,只有那一抹停留在人间的艳色,无声的彰显着那隐隐的风流。 “商商!去向高阳告个别吧!”李默静静的在牢门前站了半晌,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靠在自己身侧,逃避的闭上了眼的商商。 “李默!”商商虚弱的闭上了眼,不想面对眼前的这片可怕景象。 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的消逝,这真的不是她可以接受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章 洛阳 也许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原本一直因为李恪显得有些焦躁的武昭仪,在从那间包含了生与死的囚牢回来后,忽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连带着凤仪殿中的日子也渐渐的变得平静,这在所有侍候的宫女内侍们看来,无疑是一个不错的转机。 哪怕是皇上已经有好几天不曾来凤仪殿,可这些内侍们却都有信心,皇上总有一天会再踏进这座专属于武昭仪的殿宇。 起居如常的甘露殿看不出任何变化,一身明黄天子常服的李治依然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案后处置着朝中大臣们递上来的表章,沉默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从李恪那里回来后,武媚娘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踏进凤仪殿的大门时,回过头来问了李治一句轻飘飘的话。 “皇上可是挑得好日子呢!能让臣妾看到吴王送王妃这样感人的一幕!”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没有情绪的话,从武媚娘的唇间一字一字的吐出,却让李治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颓然。 他伸出的手只能停在空中,而那个转身而去的背影却显得那么孤绝,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莫名的无力感一直在困扰着他,让他心神不宁。 “皇上!李公子求见。”守在大殿门外的小内侍躬身上报。 略感烦闷的李治揉了揉眼角,抬手示意小内侍将人带进来,随即便从书案后站起了身。 李默的到来总算是让李治的无力感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小成子也不禁松了口气,大叹终于不用再承受李治时不时的压迫。 顺利将商商娶回家的李默,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心满意足的适意,便是常穿在身上的一身暗紫锦袍也显得比往常称头。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到书案旁的软榻上,李治扯开嘴角笑了笑,看向了满面春风的弟弟。 虽然觉得李治的笑容委实难看,但是为了不刺激到他,李默还是选择了收敛面上的表情,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在离李治不远的一张春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接过了小成子端上来的茶盏。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只是略啜了一口昏黄的茶汤,李默便放下了茶盏。 喝惯了商商泡的清茶,这样带着些咸味和涩味的茶汤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辞行?”李治挑了挑眉。 哪怕是也曾经想过李默会离开,但李治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端着茶盏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嗯!” 李默确定的点了点头,看向李治的眼光明朗得象是窗外耀眼的阳光一般灿烂,让坐在他对面的李治略有些恍惚,似乎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李默眼中有过这样的清明和开朗。 “如今李恪的事已经解决,停留在长安的各路藩王也都定下了行期,在经过了李恪的这件事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人轻举妄动;更何况,王皇后之父如今也在禁足之中,世家之力已经渐渐分崩离析,剩下的不过是小小的收个网而已,已经不需要我在这里看着了。” 李默看着坐在软榻上,有些失落的李治,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怔怔的看着对面已经打定了主意的李默,端着茶盏的李治竟然有股冲动想要让他留下来。 “你们打算去哪里?”既然李默主意已定,李治只得强将那份挽留放在了心底,顿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 “我们会先去洛阳,将高阳择地安葬,然后再拜访商商原来的故友,之后便四处游历。”李默脸上带着些温柔的笑意,接着道:“商商总想看遍大唐河山,我这个做人相公的总得相陪才是。” “也好!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到了起行那日我来送你。”李治笑着拍了拍身侧的软榻,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放手。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虽然眼前的境况也许并不如他想象,但是他却不能因此不让自己的兄弟幸福。 七月灼热的日光从格窗里直冲进来,照得大殿里一片明晃晃,殿阁四角搁置着的冰盘不时的冒着白气,可也丝毫不能减弱些灼人的热力。 “治!”过了好半晌,陷入沉默的大殿中再次响起了李默的声音。 看着忽然开口的李默,李治的眼中隐隐带着些疑问。 “厚葬李恪吧!”犹豫了片刻的李默还是开口说出了这一句让他颇感为难的话。 要不是出门的时候商商一再的提醒,他实在是不想说这句让他觉得多余的话,可是商商相劝他时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斟酌再三。 不管怎么说,她说的那番关于李恪与武媚娘、李治的话还是极有道理的。 如果说作为皇帝的李治无法放过自己的敌人,可是作为一个兄弟他却不妨在适当的时候显示一下自己的大度,这样也能让对李恪始终心存了一份幻想的武媚娘不是那么反感,也许会有利于两人间目前这种尴尬情形的缓和。 听到李默忽然提到了已处斩的李恪,李治不由得挑起了眉,脸上的表情透着些不自在。 哪怕是面对李默,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妒忌了,尤其是妒忌一个败给了自己而且已经身首异处的人。 李默有些明了的看着不自在的李治,了解的上前蹲下,拍了拍李治的膝头,低声道:“斯人已逝,以后这天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何苦让人觉得你不容人?” “我明白!”看着一脸诚挚的弟弟,李治洒然一笑,同意的点了点头。 是的!李恪已经死了!可是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打动她,日子还长着呢!何必争一时之气? 告辞了李治出宫,李默的脸上自然的带上了淡淡的笑容,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只是轻轻一抽,胯下的马儿便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不过半刻钟功夫,守在角门前的门子便看到李默的马驰近前来,二话不说打开了门,马儿便一路疾驰直进了李府。 从天牢接了赐白绫自尽的高阳遗体,商商便已经开始打算离开的事,今天一早将李默打发去宫中寻李治辞行,她便在府中收拾起了两人的随身衣物。 虽然是有些不舍这才住了两月余的府邸,可门外那一片广阔自由的天地却更吸引她的目光。 “商商!我回来了!”远远的,便传来了李默带着些欢喜的声音。 正叠着一件素色长袍,商商手下一顿,随即便站起了身来,上前拉开了房门。 “怎么样?”笑着将李默接进门,商商便坐回了床边,继续收拾着包袱,两人刚刚新婚,有些衣裳太过华丽,她不想带。 “已经跟治说过了,他没有反对,我们要不要看个日子?毕竟这次还要带上高阳的灵柩去洛阳安葬,看个日子终究好些。”李默走近商商,伸出手帮着她清理床上堆成了小山的衣物。 听李默提到高阳,商商的面色略暗了暗,随即便又放松了下来,抬头看向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李默,不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没事!你与钦天监到底打过交道,要不……你问问?还是由我去寻玄奘大师挑个日子?” 提到高阳,不可避免便会想到辩机,商商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玄奘是辩机的师傅。 “咱们分头行事吧!你去找找玄奘大师,我去问问钦天监,看看哪边的日子更近些便挑哪边的,你看如何?” 既然是想要离开,那么早走总好过晚走,朝中之事瞬息万变,若是再被什么事缠住,那他可就真走不了了。 看着李默询问的眼神,商商不禁有些好笑,这样的挑日子法还真是没见过! “也好!”商商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却又忽然顿了顿,随即便抬起头道:“李默!我想……走前去向灵琰辞行。”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名字让李默不由一愣,转念却想起了这个名字的由来,不由得笑了,开口道:“你冷不丁说起这个名字,倒让我一时没想起来,你想去就去吧!我们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再回来说不定已是白发苍苍,辞行倒也应当。” 虽说对于宇文这个人,李默一直不太感冒,但眼见得人家都已经落发为僧不再沾染红尘事,李默便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看着商商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手下却不停的收捡着床上摊成了一堆的衣裳,不时的相对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淡淡笑意,那一股温馨宁静便如水波般在屋子里蔓延开来,引来更深一层的悸动。 相濡以沫了这几年,两人间的一切都已变得如呼吸一般自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这种相互间渗入了骨子里的安逸和信赖。 走到了门边,正准备传饭的李总管有些发愣的看着屋子里手脚不停却又不时相视而笑充满了默契的两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摇头轻笑了一声,便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屋外阳光正好,也许过不久,这幢房子里便会有新的生命传出的笑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人 久别的洛阳象是一个戴着轻纱的少女,总是记忆里那副最美的模样。 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商商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洛阳!我回来了! 仿佛是走了好久,远远的才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飞檐殿角。 早已是翻修过数次,却还仍然维持着洛阳城里不坠盛名的云水坊在商商的视线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也象是带着些亲切熟悉的光晕。 同前两天的绕城而过不同,在洛阳城外靠近自己家温泉庄子的地方将高阳顺利下葬,做完了一切的商商这才能放下了心思,真正的踏入这个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地方。 在云水坊四间的宽敞大门前停下马车,商商只是笑看了一眼李默,便当先跳下了车来,几步跨上熟悉的台阶,拍响了门环。 门后的小厮带着些瞌睡的声音懒懒的响起:“客人倒是来得早,这坊里的姑娘们只怕还没起呢!” 跟在商商身后跳下车的李默眼看着她微红了脸,不禁也有些失笑。 这一大早上,天都才亮了没多久,教坊里的姑娘们却哪里会开门迎客?也就只有她这心急的,才会赶早跑来。 “商……商商姑娘!?”半开的门前站着一个极为眼熟的小厮,虽说是年纪比几年前看着要大了不少,可那嘴边的一个笑窝儿却还是多年前的模样。 此时的他已然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身素淡衣裙却依然艳色无双的女子,就连手中的门栓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商商笑着冲着小厮点了点头,刚要出声相询,却见那小厮忽然一阵风似的向门内卷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坊主!坊主!商商姑娘回来了!商商姑娘回来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整个云水坊便象是睡着了的人一般,突然的被这一连串带着惊喜的呼声唤醒了,嘈杂的人声象是潮水一般向着门前涌了过来。 早已是一坊之主的如意素着一张没来得及妆扮的脸尖叫着扑向了大开着的门口,在看到那个一身素衣,头戴简单花钗的女子时,眼中的泪意便再也止不住的汹涌奔流了出来。 “你这个死丫头!一去就是这么多年,都不记得来瞧瞧姐妹们!要不是咱们坊里的姑娘们消息还算灵通,真要担心你不见了!真是没良心!”如意一边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笑骂着。 一旁的姑娘们有些是商商当年一手挑选出来的,有些是后来进坊的。却无一例外的全都听过这位云水坊最传奇商女的大名! 此时,姑娘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妆束低调却自有一番气势的女子,更有些还没待客的小丫头看着商商自如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将来的样子。 商商哭笑不得的任由如意拉着衣袖,看着她又是笑又是骂,完全没有了一坊之主的气势,不由得大感头痛。 “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站在这里,没得让人看笑话。”商商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 虽说此时天色还早,但是街上已经渐渐有了行人,她们这样站在门口又是哭又是闹的,早已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眼神。 听得商商的言语,如意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正要拉商商进门,眼角一瞥间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默。 此时的李默为了不太引人眼目,便仍是戴上了常戴的那副人皮面具,恢复了最初在洛阳出现时的模样,看到如意朝他看过来,李默便淡笑着拱了拱手。 “这不是李公子么?你们这是……”如意转头看向商商,不明白两人这是闹得哪一出。 “还是进去再说吧!”商商再次扯了扯如意,下巴又向门外示意了一番。 转过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厅,从旋转的楼梯上到二层,如意便当先推开了商商原本住过的那间房。 屋子里的摆饰还是商商当年离开时的模样,就连那床上缠枝莲纹样的丝帐都仍是原来的那幅。 看着商商感动的模样,如意得意的扬起了头,转头将端着点心上来的小丫头打发了,这才将商商和李默领进了屋里。 “怎么样?看到这间屋子有没有想起什么?”如意将茶盘搁到桌上,转头看向正打量着屋里陈设的商商。 “没想到,你们还保留着这间屋子……”商商的眼角微有些湿意。 虽然做歌妓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可是这里毕竟是她曾经生活过多年的地方,那些在这里度过的或痛苦或开心的日子,现在想来都还恍若昨日。 “坐吧!”李默伸手扶过心神动摇的商商,体贴的扶着她坐进圈椅里。 看得出来,商商对这个地方还是极有感情的,虽说是成婚的时候如意和沈坊主都没能去参加,但商商对她们却一直极为惦念。 正因为如此,商商才会挑了洛阳作为他们游历大唐天下的第一站。 三人寒喧了一阵便者坐在了桌前叙话,商商慢慢的讲着这几年来所遇到的各种人和事。高阳和辩机的遭遇让如意听得唏嘘不已,当下便答应了商商,以后会常去祭拜。 眼见日已正午,如意便下了贴子命小厮去请住到了城外的沈坊主,一边便要去安排午间的饭菜。 商商见如意忙乱,便笑了笑止住了,开口道:“要论吃食却是不用忙,我来此还有一件事,待做完了便有得吃了,倒是不劳如意坊主。” 如意听得商商开口,面上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恍然大悟,笑道:“我倒忘了,洛阳厨道的东家可不就是你?也罢!就当是罚你这么多年来没来看过姐妹们,我便吃你这一顿了!” 说完,如意又呵呵笑了起来,指着门外道:“如今香奴和蛮儿她们可都已经是坊里的大师傅了,这去厨道吃饭的好事可得叫上她们。” 想到当初和香奴、蛮儿一起上台时的情景,商商也忍不住带起了笑意,当年的日子仿佛又在眼前一掠而过。 洛阳的厨道倒是和多年前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当初曾跟着宋妈妈学厨艺的一个副厨如今做了厨道的掌柜,眼见着东家来了,这位副厨特意腾出了最好的包间,招待商商一行。 坐在熟悉的地方,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和当年的良师,商商只觉得这次洛阳之行确实是收获颇丰。 席间一番谈谈笑笑,众人都分说了一番别后经历,偶然提起如玉,沈坊主只说是听说生了个儿子,那位男子也确实对她不错,众人便都欣慰的笑了,毕竟欢场女子能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着实不易。 “看来当日那首曲子送给她着实是不错,也算是替她早早祝福了。”商商笑着开口。 “你还说呢!从那以后,咱们洛阳凡是秋娘嫁人,总要唱那曲子,牡丹阁里昨儿嫁的那位秋娘,出门的时候正唱这曲子呢!你若是早来一天,必能听到!” 吃了一筷子菜入嘴,蛮儿依然是爽朗的性子,嘴里直嚷嚷着昨天牡丹阁嫁秋娘的情形。 听蛮儿提起牡丹阁,商商却忽然想起了当初常跟在吴王跟前那位白牡丹,眼光不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如意。 “那位白牡丹……不知怎么样了?” “白牡丹?她呀!死了!”如意只是稍微一愣,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死了?”商商诧异的张大了嘴。 她着实是没想到那位高傲清贵的女子居然会在这般花样的年纪就死去,直到今天,她仍然能记得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庞。 “当年比舞落败后,又出了选内廷供奉的事,她输得惨,那位嬷嬷就不怎么待见她了,她又一直将吴王放在心上,没过多久就得了病,不过两年的功夫就没了。” 如意话说得淡淡的,可话音里的那一声叹息却清晰可闻。 自古秋娘薄命,能遇上好男子便是一生幸事,如若不然,不过是随水落花,哪里能有个好归处? 眼见得席上渐渐沉寂下来,商商的心里着实有些不好受,微低着的眼中已含着一层泪光。 “各位姑娘都是性情中人,爽朗大方。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不妨去长安寻李府,李默自当为各位尽力,也算是我和商商的一片心意。” 直到此时,一直带着笑意看着商商同众人唠叨的李默才终于说了一句话,脸上诚恳的笑意不曾稍减,右手却藏在桌下,握住了商商的左手,轻轻的捏了捏,示意她不用担心。 当年李默在洛阳时,常跟在太子身边,而如今这位太子早已成了皇帝,而对于天子幸臣给出的这个承诺对于在座的诸位女子来说无疑是圣旨纶音,毕竟官妓的身份想要改,除了大赦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公子!大恩不言谢!如意代这么多姐妹谢过!” 坐在商商右侧的如意举起了手中的酒盏,朝李默拱手示意后便一饮而尽,酒盏中的酒水和着她颊上清泪,一起流入了口中,却没有了往日的苦涩,反而多出了一股甘美的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追寻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谢罗山,参上山,仙室山,古有“太岳”、“玄岳”、“大岳”之称。 属大巴山东段。西界堵河,东界南河,北界汉江,南界军店河、马南河,背倚苍茫千里的神农架原始森林。同时它也是道教名山和武当拳的发源地。 当山下官道上的两骑快马直奔到道边的茶棚旁停下时,茶棚里坐着的两个茶客也只不过是随意的朝着那两骑马儿睨了一眼,便又转回头来看向了面前小盘中的两小碟碗豆咸菜。 “小二哥!可有什么吃食?”说话的骑士一脸的尘土,一看就知是飞骑跑了不知多长的路程,身上的窄袖镶万字边胡服也蒙上了一层黄土,略一动便尘土飞扬。 “馒头、面条、肉食,什么都有!客官您先用这凉水拍拍脸,您点什么这就给您上。”小二一身粗布衣衫,手脚利落的端着一盆水走近,顺手扯下肩上的白帕子扔进了盆子里,朝着两人讨好的笑了笑。 “嘿!看不出来这小店东西还挺全的啊!”当先走进茶棚的骑士嘿笑了一声,撩起凉水往面上扑了扑,舒服的叹了口气。 “四个馒头、两碗面条,再来一盘酱猪头肉。”走在后头的骑士接着道了一句,随即便也伸出了手撩水。 那小二得了吩咐,脸上的笑意顿时开得象花儿似的,屁颠颠的便进了后厨。 坐在茶铺里悠闲喝着茶的两个茶客,直到这时才转过了脸来看着两个行色匆匆的骑士,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好奇。 “看两位赶路这般急切,可是有什么急事么?”一脸长髯一身布衣的老茶客开口问道。 “哦!没事,只是奉上命进山找人。”中年军官不太在意,看着小二端上了菜来,忙伸手接过,随口便答着老人的问题。 “找人?”两位老者对视了一眼,眼中好奇的神色更浓。其中一位老者半开玩笑的开口道:“这武当山上素来只停留道家的神仙,两位军官不会是替皇上寻仙问道的吧?”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不过咱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倒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老朽也算是这武当山土生土长的人了,不知两位要找什么人,能否说出来听听,兴许是咱们认识的呢?”喝着茶的两个老头儿极感兴趣的看着两位军官。 久在山上,每日所见总脱不开那村子里的那么些人,忽然看到两个鲜衣怒马的军官来山上办事,倒让两个老头儿产生了极为新鲜的感觉。 “也好!我们是奉上命找一位妇人,大约应该在四十多岁年纪,长得挺好,弹得一手好琴。”其中一位骑士略斟酌了一下,便将自己要寻的人说了出来,全然没在意身旁另一个骑士冲着他直打眼色。 “熊七!”见同伴没反应,另一个小个子骑士只得出声轻喝道。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重要,但是既然是上命要寻人,他们总该谨慎些才是,怎么能随口告诉这些乡老呢? “没事!将军不是说尽管寻么?”被称作熊七的壮实中年汉子浑不在意,眼睛却望着两个老茶客。 听了军官的话,两个老茶客倒是有些犹豫起来,看着两人有些欲言又止。 “敢问两位军官,你们确定这女子有四十多岁年纪?”其中一个老茶客有些狐疑。 听得这一句明显带着内容的问话,两个军官倒是面面相觑起来,转头却同声问道:“怎么?两位见过?” 见那两个军官产生了兴趣,两个老茶客反而更犹豫了起来,其中一个长髯老者索性便端起了自己的茶盏,挪到了两人的桌前。 “要象你们说得,长得好,弹得一手好琴的女子,这武当山上倒是确实有一个,只不过……这年纪……着实是跟两位说的不相合。”老者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一副自己也觉得不信的模样。 “哦?那老丈倒说说,这人是什么模样?”那叫熊七的军官想了想,终是不想放过这线索,便开口问道。 “咱们住的村子吧!离山上的五龙祠极近,当年太宗皇上建五龙祠时,咱们两老儿还曾抬过那青石砖呢……” 见这两个军官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两个老头儿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开了口。 一句话没说完,另一桌上的老头儿却走了过来,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这老家伙,就是爱讲古,没见人军爷是有要事的么?” “两位军爷,是这么回事,咱们村子邻近五龙祠,也就是三年前吧!五龙祠中来了两位居士,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岁年纪,身体瞧着象是不太好,女的看上去却极是年轻貌美,两个人在五龙祠的道居中住了下来,不过去年的时候那位男居士便不见出门了,也不知是不在世了还是……”那老人家顿了一顿,这才又道:“那位女子倒是一直都在,间或还能在山里听到她弹琴唱歌,那曲子着实好听,我们那村子里常有姑娘跟她学着唱,只是看她年纪却着实是不象两位要寻的人。” 熊七和小个子骑士听完两位老茶客的话,也不由得犹疑了起来。 两人出来的时候,上头只交代要寻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也没名字也没画像,象他们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被打发出来的可不止他们这一拨,如今只怕满天下都已是护卫军的军士在寻着这人呢! “这……这怎么办?”熊七看着个子大,性子却直,要不然也不会轻易便将自己的任务说了出来,此时听得老茶客们这般说,他一下子却拿不定主意了。 “宁杀错不放过,横竖已经跑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这一趟。”小个子骑士皱眉想了想,不由拍了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一阵乱跳。 “也是!万一要是,那咱们这赏钱不就到手了么?” 眼见着小个子已经吃完了馒头,熊七朝着两位老茶客拱了手道谢,又跟小二结过了饭钱,问清了去五龙祠的路,两人便骑着马匆匆的上了路。直到离茶棚老远,那两位老茶客仍在好奇的讨论着那一男一女的身份。 五龙宫,位于武当山灵应峰下,唐贞观年间,敕建“五龙祠”。 如今虽已是二月尾,可山间却仍有残雪未化,山恋重叠黑白相间,山中松柏则带着一份墨绿,整个人尤如置身于一幅黑白的木刻画。 虽然到了后世,五龙祠的真面目早已荡然无存,可是此时的五龙祠,那飞檐斗拱、碧瓦琉璃、穹顶辉煌的模样,却昭示出了一派庄严的气象。 熊七两人沿着尚有残雪的大道一路盘旋上山,等到两人赶到五龙祠的山门时,天色竟已渐渐暗了下来,面前大殿顶上的残雪反射着残阳的红光,倒显出了一种遗世独立的辉煌与灿烂。 寂静的山门前空无一人,高耸的殿阁直插进了云端里,让站在阔大门柱前的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请问可有修士在此?”熊七瞧了一眼小个子骑士,壮着胆子大声喝问道。 一声大喝,惊起了山林间众多飞鸟,那悠长的回声却在山峦间慢慢回荡,紧闭着朱红大门的正殿之中却始终没有半丝反应。 “这可怎么好?怎么没人呢?”小个子有些着急起来,这要是找不见人,眼看天色暗了,下山是走不了了,可却去哪里歇宿?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没了主意。虽说自幼从军,对这鬼神之说倒也不是多忌讳,但是在这么一栋庄严的大殿前,两人还真是不敢造次。 就在两个军官牵着马儿,进退两难之时,山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悠远的歌声。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歌声渐行渐近,直到转过了一道山壁,一道青衣的人影方才在两个军官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一支长长荆藤扭制的木簪紧紧的插在头上,将满头青丝束了个简单的顶髻,石青色的宽袍大袖在山风中猎猎鼓荡着几欲飞去。 暮色里的这个女子朝着两个军官慢慢行来,,眉间艳色清冷淡泊,那年纪,看上去也不过就在二十几岁上下的模样,可眼中神色却已象是过了千年般,淡然而寥落。 “你们是何人?” 在看到两个牵着马的人时,女子的歌声便嘎然而止,望向两人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凌厉的煞气。 熊七在看到女子的第一眼便愣住了,小个子骑士的脸色却也不比他强到哪里去,此时听得女子开口询问,感觉到她身上瞬间迸发出来的煞气,两人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忙开口辩解道。 “我们两人是奉上命来武当山寻人,不合闯到此处,倒是叨扰了。”小个子偷眼看了眼青衣女子,发觉她身上的煞气并不是那般强烈了,这才放下了一半心。 “寻人?寻什么人?”青衣女子站在原地并不移动半步,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两人,仿佛要直看进两人心里一般,那眼光让熊七两人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哦!是一个四十多岁,极会弹琴的女子,不知……姑娘你可曾见过?”小个子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的道。 听了小个子的话,青衣女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看向两人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些说不明白的讥诮。 “你们要找的人……可是叫苏兰馨?” “你……你怎么知道?”听得青衣女子一口便道破了两人被要求紧紧记在心里不敢或忘的名字,熊七不由得瞪着眼前的人结巴了起来。 “我就是苏兰馨!”青衣女脸上奇怪的笑着,嘴角轻轻抽动间又道:“是谁让你们来寻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来 入了夜的武当寒意更甚,零星残雪覆盖下的五龙祠中一片沉寂,唯有正殿中彻夜不歇的长明灯在不时吹进殿中的山风中轻轻摇晃,使得正殿正中供奉着的神像益发闪烁摇荡昏暗不明。 此时距离两位军士寻上山早已过了多日,虽说是早已从那两人的话语中弄明了事情的原委,可枯坐在禅房中的商商却还是没有半分起行的打算。 披散着一头青丝的商商无声的坐在那一块陪伴了她一年多的牌位之前,黑沉沉的目光定定的打在那一行触目惊心的字上,眼中的光芒却似比窗外的黑夜还要深沉难明。 三十多年了! 就在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令人无言的命运的时候,那个当初令她陷入了绝境的女人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提醒她那些已经想要不再计较的过往? “武媚娘……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伸出了一只手,商商轻柔的抚摸着面前那黑木雕成的灵位,指尖从笔画的凹陷处慢慢滑过,一股掺杂着不舍和心痛的莫名情绪象是酿得过了的酒一般从喉间一直烧到了胸口,钝钝的痛。 “那两个军士若是没寻到你便罢,既是得了信,想要她不知却怎可能?难道你想让她寻到这清静地来?” 紧闭的禅房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外的一片夜色中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双眼清亮有神,头顶高束的道髻上插着一支云头簪,此时正撩起了一身道袍的下摆跨过了门坎踏进门来。 “李道长!”商商转过头,不置可否的轻施一礼,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看着木无表情的商商,跨过门来的李淳风也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 当初会在游历武当的时候碰上商商纯属偶然,虽然不排除当时道心一动的缘故,但是会在五龙祠一待就是三年多着实是令他自己也颇感意外。而至于后来一时兴起为她推算命理,倒是让他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迷惘。 按照商商的本名苏兰馨来推算,这个在他眼前三年没有任何变化,容貌更是跟二十多年前一般风华正茂的女子其实早就应该是枉死城中的一缕冤魂了! 可偏偏这个女子如今却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哪怕是她的爱侣早已魂游地府,可她却活得比任何人都来得康健! “按您的意思,难不成她想见我还就得去见不成?虽说她是当今皇帝,但说句不好听的,皇帝我也不是没见过,没必要为了她一句话就巴巴的凑上前去吧?更何况……当初如果不是您一意阻止,如今她能否当上这个皇帝还是两可之间的事。” 如冰凌子一般的话语在四壁空空的禅房里摔出了清脆的回响,商商的脸色却没有半分的缓和。 当初若不是武媚娘与李治嫌隙渐深,又为了登上帝位百般谋划,进而派出了自己的党羽对一直悠游天下的她和李默二人千里追杀,李默也不至于落下病根,到如今扔下她一人在这世上独自苦熬支撑! 一想到李默临去前苍老憔悴的痛苦模样,商商的牙根就不由一阵紧缩,眼中的寒光越发凛冽。 “好好好!这都是老朽的不是!”李淳风也不为己甚,明知商商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他当初好不容易软硬皆施劝服了她,自也不想在这时候再将她的怒气撩拨起来。 “只是你须明白,即便是没有那位的插手,以你的气运,他也没有可能一直陪着你,你又何苦一直不放下呢?” 修行经年,生死二字李淳风早已看淡,这一番话虽是看着冷,但却未尝不是肺腑之言。 以他当日废寝忘食长达三个月的连番推算,商商的来历他心里早已大略有了数,她如今早已是跨过生死界线的人,而李默以区区凡人之身想要陪她度过今后的漫漫时光却也是强人所难了! 所以,虽说武媚娘的举措让商商饱尝了失去爱人之痛,可这份痛在商商来说也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过于纠结于此,对商商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千年的时光,能发生的事太多,过于执着只会让她最后无法到达彼岸,无法寻到她心中那份最深的执念,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商商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李淳风尽显老态的面上,探照灯似的盯了许久,好半晌方才咬着牙吐出了一口气。 “你也不用一直拿这话来开解,我不是你,做不到太上忘情。” 李淳风微微一笑,自是看出了商商冷然的话语中无奈的妥协,便也不拆穿,只是端起了面前冷透的茶一饮而尽。 “春日渐近,长安城中只怕已是繁花似锦,只不知当年旧友是否还在池畔看花?”李淳风状似不经意的看着杯中残茶,口中喃喃自语。 这番话落在商商耳中,虽明知李淳风是故意说给她听,可她心中却还是莫名的一动。 长安……洛阳……如今再想起来,商商竟恍惚有种缥缈的隔世之感,就连记忆中哥哥们和绿袖、宋妈妈那鲜明的笑脸,如今再想起竟也有些模糊了。 也许……是该回去看看了…… 虽说是则天皇帝早在登基后不久便迁都洛阳,可如今的长安却仍然保持着万邦来朝的繁华与热闹。 且不说宽阔的大街两旁的各式店铺和带着明显长安特色的吆喝,单是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各种肤色打扮、言笑晏晏、指指点点的人们便足以让初到长安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驱马踏上人头涌动喧闹嘈杂的朱雀大街,商商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浓郁花香的空气,想到不久之后便能见到的亲人们,哪怕是久在山中清冷如霜的面上也带上了一丝如春花绽放般淡淡的笑意。 也不知哥哥和绿袖他们如今过得如何? 商商面上的笑意中隐隐带上了一丝犹豫和期待。李默走后的这两年,她一直深陷于失去至爱的悲痛,几乎是和家中完全断了联系。 如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家,她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一股淡淡的怯意。 西市的老地方,厨道的门上依然挂着多年都不曾变过的那块金字牌匾,李治留下的御笔一如既往的保护着这个在长安城中历经了几十年风雨的老店,哪怕是当初则天皇帝为了登基在长安城中大肆清除异己的时候,这间由高宗皇帝亲笔题匾的食店也依然是风雨不动的照旧开着门,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那挂白底蓝花的门帘依然每天开开阖阖迎来送往着各处的达官贵人。 站在让自己感到万分熟悉和亲切的门帘前,听着门口半躬着身的年轻伙计熟络的上前跟自己打着招呼,即便是这些年的清冷早已浸入了骨子里,商商仍然感到了一股从心口透出的暖意。 随手将缰绳抛到伙计的手里,顺便交代了两句好生照看马儿,商商便摘下了一路上戴着的挡风沙的竹笠,径自穿过伙计撩起的门帘踏进了门里。 厅堂里一间间的小格间里,各式桌椅依然是当年的模样,虽然在这几十年里免不了汰旧换新,可却仍是延用了当年的款式,没有做丝毫的改动。 厅堂转角处几个半人高的插瓶里几枝翠绿的细柳春意盎然,不时随着开门处吹进来的风轻轻舞动,让踏进来的人扑面便感到了一股令人欣悦的春意。 “小六子!” 压低了嗓音,挥退了上前领路的伙计,商商踱近柜台后已然有些昏花了眼正看着面前帐本的掌柜,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姐?” 随着一声不可思议的轻呼,商商就只见面前须发皆已有些泛白的小六子面上的神情从狐疑到惊喜,最后更是发出了一声狂喜的高呼: “小姐回来了!快!快去里头报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二夫人!小姐回来了!” 不等商商反应过来,长长柜台后的小六子便以让满厅人们惊掉了下巴的迅捷速度从里头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了站在柜台前商商的手,生怕人跑了似的紧紧拉着,嘴唇翕动着一脸激动的看着她。 “掌柜的!这是……” 一旁跟着小六子伺候惯了的小伙计好奇的凑上前去,话只说了一半就“啪”得了一巴掌。 “叫你们快去里头报大老爷,还磨蹭什么?” 年已近半百的小六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着小伙计跌跌撞撞的往内院奔去,这才回转了脸看向商商,眼中却不觉有了些泪意。 待到商商随着小六子踏进内院的垂花门,还不等看清那自己记忆中熟悉的景色,内院深处便传来了一阵鼎沸的人声,一声惊喜的尖叫透过了层层的砖墙传来却依然是那般的熟悉。 “商商!商商!”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越来越近,那语声中颤抖的期待和隐隐的哭音就象是一把钥匙,只是一瞬间便将锁在商商记忆里的那个鲜活灵动的少女释放了出来,直冲着她奔跑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无语凝噎。 一头已经有些花白的青丝,高髻上斜插着的那一支多年前她亲手相送的束发簪,哪怕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然年华老去,体态早丰,可在那细纹横生的眉眼间,商商却清晰的看到了当年那个如水仙花般纯净善良的女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话 新月如钩,淡淡银辉洒在寂静的庭院中,如泼了一层清亮的湖水,花树掩映中,暖暖的夜风如情人的手拂过鬓边,带起一阵暗香。 商商站在推开的窗边回头看了一眼锦帐中睡得沉沉的绿袖,唇边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虽然吃饭的时候言笑晏晏的哥哥们体贴的没有追问她这些年来的经历,但是看着绿袖神情倦怠仍不愿睡去,商商不得不松了口,或多或少的将这些年和李默所经过的事,包括李默过世的事都透露给了绿袖。 看到为她的遭遇泣不成声的绿袖,商商却反而有了些解脱和放松的感觉,也许李淳风说的对,家的温暖是最好的疗伤药。直到绿袖哭着睡 去,她才慢慢的起了身踱到窗边。 从窗前北望出去,朱红宫墙的暗影在淡薄月色下象是一条白蜇伏在黑暗中的巨龙一般蜿蜒盘旋,只不知那明黄的琉璃瓦是否还是当年的颜色? 在中衣外头套上了一套深紫色的箭袖胡服,又将长长的头发用一根丝带紧紧盘在颈后,换上一双软底快靴。 收拾停当之后,商商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绿袖,叹了口气,轻轻的带上门,避过了小院门口守夜的婆子,从厨道前店的隔墙处翻了出去。 甫一落地,商商左右观望了一下方位,便朝着太极宫的方向疾奔而去。 宫墙依旧,伸指触去一片清冷,商商在墙外深吸了口气,强自压抑住心头奔涌出的不明情绪,伸脚在墙上轻踏两步,从容的翻过了宫墙。 墙内此时一派寂静,巡夜的侍卫们全都放轻了脚步,尽量不打扰到宫中各处贵人们的好梦,就连廊下的灯火也早被值夜的宫女太监们熄灭了大半,只留几盏拐角处的宫灯仍然照耀着平日不太注意的死角,以防不速之客的到来。 循着旧时记忆,商商不紧不慢的循着太液池转过御花园,走上了直通甘露殿的石径。 淡淡月华下,小径两旁的花树仍然象是商商记忆中一般繁茂,不时的散发出阵阵幽香。 立在甘露殿前的檐角下,商商仿佛又看到了当初为了李治而执刃自残的李默,直到听到巡夜的侍卫渐渐接近的声音,她这才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在殿角的飞檐上伏下身来,任由冰凉的琉璃瓦贴着面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再次感觉到那个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灵魂。 甘露殿依然宏伟,但是李默和李治却已先后故去,没有了主人的房子就算再华丽,那份奢华中却总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倾颓,就象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一般,泛着透进骨子里的败落。 倚在屋脊上片刻,待到巡夜的侍卫渐渐去远,商商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吸气转身从甘露殿后跳了下来,直往含元殿的方向而去。 作为内城的大明宫占地极广,不过好在武媚娘早已问政多年,所居之地也有定制,商商只管往含元殿方向便自然能找得到,倒也不用担心寻不到人的问题。 果然,只不过半刻过后,商商便在含元殿正后方的承香殿中找到了已进入梦乡的则天皇帝。 殿前的重重守卫在如风般飘过的商商眼中恍若不存在一般,直到她点了外间守夜宫女的睡穴,进到纱幔后的龙床前,仍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龙床上的武媚娘显然也和绿袖一样不再年轻了。 虽然她的皮肤比绿袖保养的更好,她的发丝仍显得是那样的光泽动人,但是眼角藏不住的细纹和看似乌黑的发间掩不住的银光都泄露了她的年纪。 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春靓丽,柔媚动人的武媚娘了! “武媚娘!”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好久,商商才象是梦呓般的唤道。 这个闭眼熟睡的女人真的是那个下令追杀她与李默的人吗?那依然熟悉的眉眼面目如今却为何如此陌生?陌生到连商商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恨了那么久的那个人! 武媚娘一贯睡眠极浅,商商的一声低唤轻易的叫醒了她,张眼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饶是武媚娘如今已修炼的定力十足仍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惊呼出声。 “商商!你……你怎会在此?” 武媚娘的嗓音有些轻微的颤抖,脸上的神情在殿角的烛火明灭下也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不是你找我来的么?我正想问你呢。” 看着一手将李默推进地狱的人坐在面前,商商却发现她好象没有了力气,那份恨依然还在,可是商商却忽然发现更多的只是茫然。 这个女人商商早已不再熟悉,她再不是那个为了李恪会不顾一切的女人,也不是那个在李治的爱情中渐渐软化的女人,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在权力的顶峰停留了太久的女人,久到她自己恐怕都忘了自己最初的青嫩模样! “商商……”武媚娘双唇翕动,过了好半晌才轻轻的开了口。 “说吧!到底什么事?”商商冷冷的看着推开被褥站起来的武媚娘,漠然道。 “朕……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武媚娘强迫自己站起身来,直视着商商的眼睛。 作为一个久居上位的帝王,就凭商商这个时候可以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榻前,她就已经明白,如今的商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柔弱无害的小歌女了,取而代之的这个女子已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但是,她也有她的自尊,作为一个皇帝,她绝不容许自己示弱于人前。 “我们?早就没有我们了。” 商商淡漠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眼里有太多的试探,太多的阴谋,当年的那点情份早已淡薄如纸,只要一根手指就会让这份情义碎成一地。 “说吧!你到底找我做什么?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耗。” 作为当初追杀令的下达人,商商可不认为武媚娘会不知道李默去世的事,那么她这个时候的故作友善又是为了什么呢? 殿内的灯火并不明亮,武媚娘的脸却正好半隐在烛火中,这让她更方便的看清了立在自己对面的商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商商并没有刻意的去掩盖自己的容颜,这张脸在几十年后看来,除了眼中渐深的沧桑之外竟然与当初的模样完全没有差别! 武媚娘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垂下眼来,盖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和贪婪。 她老了!可是商商却仍如此年轻!为什么? “商商!我已经老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么?”武媚娘试探的上前了一步,想要拉住商商的手,却被她闪身避过,只得停下步子,接着道:“当初下那份追杀令,我也实在是不得已,若不是长孙无忌那个老匹夫想要联络朝中大臣将李默寻回来主持大局,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商商!看在我们当年的情份上,原谅我吧!” “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个?”商商挑起眉看着满脸乞求的武媚娘,唇角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就算不算上一世,她也已经在这一世过了几十年了,武媚娘的这种把戏也未免太假,难道真把她当三岁的孩子了不成?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那恕我不奉陪。”商商转了个身,毫不犹豫的向外走去。 “等等!”武媚娘眼见商商转身就走,不由也着急起来。 她千方百计的寻找商商,当然不会是就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若不是有求于商商,她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 “商商!”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武媚娘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你等一等,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商商停下步子,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面对武媚娘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只要看到她,商商很难不想到因她而死的李默,这让商商的心时刻处于一种极端的煎熬之中。 “据我所知,当年玄奘大师曾言,你可享千年气运,我今天看你……竟还和当年一样,半点不曾老去,这……到底是……此法可否……”武媚娘有些含糊的开了口,神色中颇有些不自在。 可即便她说的含糊,商商却是一听便明。 什么道歉?什么解释?恐怕就是手握天下都抵不过长生二字来得诱惑吧? 终于弄明白了武媚娘的目的,商商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 清亮的笑声毫无顾忌的在殿内倾泄着,丝毫没有压低半点,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会被殿外守护的侍卫们听见一般。 商商终于停下了笑声,看着脸带怒色的武媚娘半晌,眼中的怨终于再也消失不见,叹声道:“武媚娘!你当初苦恋吴王不得,反将爱你如命的李治弃若敝履,哪怕你是古往今来举世无双的女皇帝,如今也只剩下形影相吊,那所谓气运你要来何用?要来何用?呵呵呵……” 殿外的侍卫们冲进门时,殿内的烛火正剧烈的摇晃着,模糊不清的光影中,跌坐在龙床上的女皇帝面色惨白,怔怔的看着大开的窗,窗外一弯新月正渐渐移过中天。 月影下,远远的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曼声吟唱着:“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鸿飞 “咚……咚……咚……咚……” 连绵不绝的钟声,越过冬日银装素裹下的红墙碧瓦,带着难以言说的不甘,在黎明时分的长安城上空回荡。 城中早起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的愕然望向皇城的方向。 这不是普通的钟声,这是丧钟! 一时间,偌大的长安城一片死寂,唯有钟声在这一片的静默中显得越发凄厉…… “快!快!快!” 一架原本不疾不徐的马车中传来一迭连声急切的催促。 “是,老爷!驾……” 赶车的马夫一声答应,挥鞭便抽,鞭梢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拉车的马儿昂头直冲了出去。 这一声鞭响像是夏夜的惊雷一般,顿时打破了钟声的魔咒,大街上的人们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慌乱起来。 不论是坐着马车还是骑着高头大马上朝的大人们此时全都不约而同的从各个方向朝着皇城飞奔而来,一时之间催马之声、呵斥之声不绝于耳。而百姓们在愕然过后反应过来,纷纷拖家带口飞速回到了家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热闹的长安城便已是一片沉寂,整座城市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随之而来的风雨。 倒是一些经过前朝事的老人安心的对着家中小辈挥手说:不妨事,前朝时闹的可比这厉害!如今这样子不像有大事,老实在家里待着,过几日里正自有说法。 一辆没有丝毫文饰的青布马车在疯狂赶往皇城的各路人马全都进入大开的宫门后,无声的从角门处驶了出来,车中人撩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眼洞开的城门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即便放下了车帘,马车粼粼的继续往前驶去…… 此时的街道上一片静悄悄,只有这一辆马车自顾自的走着,偶尔有维持治安的捕快拦下马车检查,在看到帘子里递出来的身份牌子后也都诚惶诚恐的退下了。 好一会,马车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口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弓着身子下了马车,来到巷子里紧闭的小门边,正了正衣裳才轻轻叩响了门环。 “兰姨……” 云芷有些迟疑,人到中年,再不是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了,门外人的身份让她有些顾忌,母亲临去的时候说让她一切都听兰姨的,可这次……她有些拿不准。 “无妨……你去告诉他……相见争如不见……” 菱花镜前的女子神色淡淡,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专注的挽着鬓边的一缕乌发。 云芷双唇嗫喏几下,终是没有说话,点点头去了,片刻后回转来,将手中带回的一封书信放在了妆台上。 “兰姨……那人说……这是……” 云芷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收下这封信到底是对还是错,与去世多年的母亲相比,自己对兰姨的了解显然是极为肤浅的,看着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美丽模样,有时甚至会莫名的害怕。 “不妨事,放着吧……国丧之日不开店,你正好多休息些,不必在我这里耗着,莲儿前几天还说要学着描花样子呢,你多陪着她些,孩子错眼就长大了,将来出了门子,你再想陪着她也是不能够了。” 往头上插了一支缠枝莲纹簪子,女子回过头温柔的催促着云芷,毫不介意她的自作主张。 见兰姨提起自己的女儿,云芷的脸色放松下来,有了些笑影,看看兰姨梳妆已毕,便将水盆端起,答应着转身离去。 朱红泥封的信笺静静的躺在妆台上,商商眼帘低垂,半晌没有说话。 “斯人已逝……多说何益……” 望望尚余残泪的红烛,趁着那点火光,拾起信笺凑近了,只片刻,便只余灰烬。 “轰隆隆……” 惊蛰的春雷总是带着令人心生欢喜的勃勃生机。 经过一冬的肃杀,动荡不安的朝堂终于尘埃落定。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一切都开始走上了正轨,长安城里的百姓们也安下了心来过日子,街市上又是一片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的盛世景象。 所以,当皇家长长的出殡队伍随着长号声出现在长街上的时候,百姓们的目光里除了敬畏已经没有了恐慌。 净街甲士手持长戈护卫左右,黄土垫道,百姓跪迎,长长的街道上除了马蹄声和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余的声响,肃穆而庄严,这是对一位帝王最后的尊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武媚娘……你足可引以为豪了……” 高高的城墙上,一身青衣的商商静静的矗立着,初升的红日将她窈窕的身形与城墙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李氏皇族已经数次遣人来访,最近的一次更是新皇亲临,她虽然一直都避而不见,可是眼看着云芷越来越忐忑的目光,她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物是人非……” 回头往城内深深的看了一眼,绵延的白幡依然没有尽头,那一扇隐没在层层屋宇间的蓝花布门帘后早已没有故人在守候了。 一阵微风吹过,城头的青色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长安城中一处并不起眼的民居里,当云芷如往常一般来到兰姨的居处时,入眼只看到了大开的房门,窗前的妆台上放着一方乌木的精致妆盒,妆盒下压着一封信笺。 云芷疑惑的拿起信笺,展开看时却只有寥寥数语。 “故人皆去,唯吾独生。 此去勿念,自有青灯。” 云芷心中一惊,忙掀开妆盒的盖子,厨道的地契、房契加上满满一盒珠玉,辉煌灿烂,晃得人眼睛直发花。 “兰姨……” 信笺从手中无声的滑落,云芷羞愧的捂住了脸。她明白自己这些日子来的疏离和忐忑定然是瞒不过那双清亮如星的眼,不然她也不会不和自己说一声就离开了,徒留寥寥数语。 与此同时的大明宫中,新皇李显的案头也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 “终是无缘一见啊……” 一身中衣的李显有些惆怅的看着手中的信笺。 对于母后临去前说的话他一直半信半疑,皇祖父与父皇旧事他隐约听闻过一些,然而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只知道父皇确曾有一位双生的弟弟,至于那位皇婶身上的什么千年气运之说却是虚无缥缈的紧,毕竟至今他还连人都没见过。 良久,李显无奈的叹了口气,人都走了,还是算了吧,世上哪里真会有这样的人? 将手中的信笺投入案头的红烛,片刻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了虚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生 时间向前流走,从不会为谁的不舍停留,冬去春来的轮转步履匆匆。 商商昂头看着天边的月牙,她从不知道这天是上弦月,月牙弯弯的,像是一张咧开傻笑的嘴,映着星子闪闪发亮。 不知何处有歌声缥缈,隐约能分辨出是今日的盛会中刚唱过的曲调,高亢,嘹亮。 朝阳区的夜晚还是如记忆中那样灯红酒绿,褪去了久远回忆的轻纱遮蔽,那鲜活的存在感令人目眩神迷。 酒精的气息混合着缥缈的歌声在空气里渐渐发酵,在38度的高温里莫名的浮躁、翻搅,不时路过的车辆也跟着这节奏一起摇摇晃晃,放肆的打着耀眼的远光灯招摇过市,半点也不肯安分。 不过这一切都可以原谅! 这一晚的北京是快活的!恣意的! 那么久的期待在今夜圆满落幕,所有参与的、没参与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安心的睡个好觉了!至于闭幕式……那是至少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到时候再担心也不晚,今天晚上的北京拒绝去思考那么遥远的问题! 商商静默的立着,越接近那个改变一切的时刻,她的心就越是翻涌。 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她苦苦的思索着一切的原因,也曾追问过李淳风无数次:为什么? 可是没有结果,那个老头子直到死也只告诉他:自有天意! 可是不够!这样不够!为什么没有一个答案?为什么会是她?什么是天意?谁是天?她还要这样不死不活的过多久? 这样的问题折磨了她许久,一直到所有熟悉的人都离去,仍然没有答案。 之后的岁月里,她走过了很多地方,也见过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当时贤者,得道高人,每一个人都对她的存在报以无比的尊重和期许,甚至会托付子侄。 她的财富在不自觉中滚雪球一样增长,支撑着她继续到处流浪,可是她心中的愤懑依然没有答案。 她累了,很累,很累…… 终于一切回到了改变的那个节点,她想,也许该有个结束了,所有人的嘱托她都做了。现在,应该让她自己选择一次了。 这条酒吧街就是所有的一切开始改变的地方,而她终于能够再一次的站在了这里,今晚的月色真好! “那个谁……李墨!咱们赶……赶赶下一摊……摊去。”醉眼迷离的男人不甘示弱的推开一边试图搀扶自己的人,转而拉着另一边一个高大男子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也不知道是真的怕人跑了还是怕自己一放手就会摔倒。 被他拉住的高大男子哭笑不得的扶住眼前快要喝断片儿的胖男人,努力让他的身体不至于滑到地上,同时也合着同伴的力气将他使劲儿往旁边拽,尽量避开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 “王哥,你喝的有点大了,我们先叫辆车送你回去,咱们改天再聚。” 众人使劲把老王撑住,往马路边靠过去,李墨伸出手去想要招辆出租车,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实在是不适合再开车。 身边走过一群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的互相打闹着,李墨下意识的让了一下身子,眼光不经意间落到马路对面,高大的行道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微微昂着头,似乎在看着今晚的月色,微风将她的裙摆撩动起来,像是就要乘风飞去一般。 也许是灯光不够明亮,也许是树影太婆娑,李墨忽然觉得那个窈窕的身影似乎带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努力的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想要看清那斑驳的树影下的面容是不是象她的身姿一样美好。 一辆出租车在李墨的手势下开了近来,车速有些快,车头的远光有些突兀,李墨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一刹那的失明。 “吱--嘭!”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之而来一声闷响,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条有些纤弱的身影在李墨身前不远处倒了下来,象一朵意外萎谢的花朵,开的正好却被突然的扯下了枝头,以一种无比脆弱的姿态凋落在地。 “不要放弃,救护车就要来了,不要放弃,睁开眼!嗨!你睁开眼!” 李墨不停的轻轻拍打着女子的脸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半跪在地的西裤上已经沾染上了渐渐蔓延开的血迹。 “你们有没有人认识她,她是从哪间酒吧出来的?快帮帮忙找找啊!也许有她的同伴呢!” 围观的人群在李墨焦急的眼光里茫然的摇着头,在这样一个热闹的晚上,谁会去在意一个单身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间酒吧出来的?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他的身侧半跪了下来,伸出手去抚摸着倒地的女子,替她拨开脸颊上凌乱的发丝。 “放手吧……”声音淡淡的,没有太大的起伏。 “你说什么?”李墨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半垂着头的女人,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可是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对她应该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刚才看她站在路对面,他就一直试图想要看清她的样子。 “来不及了……” 商商轻轻的将地上的身躯放平,这张在梦里早已模糊的脸如今终于清楚的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她才蓦然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经过了那么久的岁月,她再不是当初的模样。 半蹲的男人不放弃的仍然想要伸手救治,商商这才转头认真的看过去。 那是一双同样清澈的眼,与记忆中同样轮廓的面容,带着穿过时光的永恒魔力,不放弃的想要拉起地上已经离去的人。 “啪!”商商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琴弦崩断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鲜活。 极远的天尽头处,似乎有隐隐的雷声传来,猛的直击入她的心头。 象是有一股被遗忘了许久的生机从她的身体深处迸发出来,心脏重又开始了跳动,血液再次奔流,整个世界都象是重新开始了转动。 红尘里的夜色在这一刻变的无比的生动,就连路人的议论纷纷也带着些俗世的烟火气,让人想要深深的陷入其中。 “原来如此--” 没有原因,没有结果,亘久的等待,只是为了这一刻相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