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兽人世界的原始深海,神秘莫测,充满未知危险。 龙形的敖沂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心跳快得可怕,几近骤停,眼前一阵白茫茫一阵黑漆漆,确定杀死追敌后,他龙身舒展,无力悬浮着,缓缓朝海床坠去。 “嘭~”的一声,激起无数碎屑海沙、搅浑了海水,敖沂一头栽在海床上,陷入短暂昏迷中。 他受了很重的伤: 浑身多处大片大片的龙鳞消失,伤口处血肉模糊;左前爪和龙尾断裂,无法自控地随海流轻轻晃动——最致命的,是腹部的一处洞穿伤,血正汩汩流出。 战况惨烈。 不远处倒下了好几条龙尸,鲜血弥漫开来,迅速染红海水,随海流飘远。 半晌后,敖沂才挣扎着清醒过来,费劲抬头,打量四周,愕然喃喃道: 我这是在哪儿呢? 这是完全陌生的一片海: 非常冷,冷得周围看不到一丛海草和珊瑚,海床上也没有常见的虾蟹海贝,全是高低起伏的灰褐色岩石;海水是微浑浊的淡绿色,能见度极低——跟西西里海比起来,简直太不适合海族生存了! 想起远方的家西西里,敖沂眼里有了笑意。 与此同时,他的心不再狂跳,而是开始跳得又轻又慢:“嘭——嘭——嘭”敖沂想起身,离开这片冰海、设法自救,却无力动弹,因为实在伤得太重。 我这是要死了吗? 连续几天拼死战斗,心力交瘁,敖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痛到麻木——但他的眼睛极为明亮有神,斗志仍然昂扬: 那群龙已经被我杀得差不多,瑞瑞应该被送回了西西里,贼龙的阴谋暴露,那些卑劣的背叛者,父王不会放过他们,值了! “哈哈哈~”敖沂如释重负,畅快淋漓地笑出声音来,但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我要死啦,你不要再去西西里找我了。”敖沂笑中带泪,眼里有深深的思念和遗憾。 危险正在靠近。 这片海虽然冰冷荒芜,但同样有海兽生存,而且是大型肉食性猛兽——独目鲨。 它们感官灵敏,嘴里长着好几层密密麻麻的尖牙,极微弱的血腥味,它们也能分辨追踪,何况这里躺倒了这么多成年龙。 敖沂再次陷入昏迷,喘息时都带着血。 独目鲨是群居猛兽,它们脑门上长着偌大独目,眼神嗜血兴奋,争先恐后地朝血源处游来,不一会儿,就游到敖沂身前不远处,一拥而上,开始大口大口地撕咬吞食那几条死去的龙尸。 异常浓厚的血腥味再度唤醒了敖沂,他微微睁开眼睛,看清后顿时倒抽一口气:海神!难道我不是为保护家人和西西里海战死、而是要死在独目鲨嘴下? 敖沂身上是银白混着脊背龙尾一线金鳞,极为耀眼夺目,卧在灰褐色的岩石上,格外明显。 “简直了!”敖沂咬牙,暗自咒骂,用尽全身力气,准备先退避到后面的一个礁洞里,祈祷独目鲨能在那边吃饱。 但,海神此时也许打瞌睡了,没有听到敖沂的祈祷。 独目鲨发现了重伤濒死的敖沂在游动,双方对视片刻后,鲨鱼毫不迟疑地发起了进攻。 “啊——”敖沂狼狈又愤怒,准备死战。 “敖沂!”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惊恐的暴吼 第2章 抓贼龙 兽人世界,瑰丽奇妙的原始深海,浩渺辽阔,无边无际。 海水幽深幽蓝,游鱼海兽成群结队掠过,海草招摇婀娜,随水流摇摆,海床上有数不清的虾蟹贝类在活动觅食。 这里是西西里海。 正午时分,抬头看海面,艳阳是一个晃动的明亮光斑,阳光被海流冲击得零散破碎,拆分成千万束七彩的光,柔柔地照亮了珍珠贝礁。 但,离阳光普照的珍珠贝礁不远处,有一道陡然下陷的海沟,伴随着一股强劲寒流,怪石嶙峋遍布,寒流中裹携着无数细砂和浮游生物,呼啸着朝远处而去。 海沟边上的一个岩洞里,西西里海龙族的王长子敖沂,正带领护卫龙潜伏着。 “几次三番擅闯西西里海,盗采珍珠贝,我们必须抓住那群贼龙!”敖沂深恶痛绝地说,紧盯着不远处的珍珠贝礁。 众护卫龙同仇敌忾,用力点头,屏息凝神,潜伏在岩洞里待命,其中有龙族,也有蛟龙族,还有海鹿族。他们都年轻气盛,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哼,这次揍他们一个狠的,看他们还敢不敢把脏爪子伸进西西里海!”容革狠厉地说,他是全海洋唯一幸存的海鹿族成员,人形高大健硕,眉眼间傲气十足,总带着三分睥睨和桀骜,一头红色短发,碧绿的瞳孔。他拍拍敖沂的肩,诱哄性地商量道:“要不待会儿干脆把那群贼龙干掉算了?免得他们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 旁边的护卫龙立刻响应,他们刚成年没多久,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纷纷低声附和道: “就是啊,那群西海的贼龙!” “简直不要龙脸,这都第几次盗采咱们家的珍珠了?” “索性把他们全杀了,永绝后患!” 一群年轻护卫龙的怒气快要冲破藏身的岩洞,这次跟着大王子敖沂和护卫龙领队容拓的独子容革出来,有了战斗力强大的头头,护卫龙们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张口闭口就要【杀贼龙】。 但敖沂的眼神没有动摇,身为西西里海龙族的王长子,任何情况他都必须要保持冷静。 “安静。”敖沂轻轻抬手,俊朗英气的脸带着无奈的笑,提醒道:“都忘了离宫前龙王龙后的命令了吗?我带你们出来是阻止盗采和驱赶,贼龙固然可恶,但不能直接杀了,海陆龙果交易在即,不宜多生事端。” 容革近乎紧贴着敖沂,他侧头,专心地看,看着对方的银色长发和高挺鼻尖,清澈明亮的湛蓝眼睛和红润的唇,再到弧度优美的下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相伴长大,看了对方一天一天又一天,容革越来越焦躁不安,最近甚至不怎么敢对上敖沂的眼睛。 海神,为什么敖沂他要是王子? 容革第无数次暗自叹息着想。 “容革?”敖沂肘击发呆愣神的好友,“别走神,待会儿打起来小心吃亏。” “哼~”容革故作若无其事状扭头,偷偷抬手摸一下被敖沂碰过的胳膊,假装盯着前面细看,不屑一顾地说:“收拾几条贼龙而已,用得着多认真啊?” 敖沂笑眯眯,还小声开了个玩笑,对其他护卫龙说:“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们都别动,就待在容革背后得了。” 一群护卫龙嘻嘻哈哈地答应了,他们都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第二代,成年后就开始接过父辈的担子,慢慢接管封海的防卫职务。 容革烦躁地扒拉了几下头发,恨恨地说:“对贼龙只能驱赶不能杀,这样下去怎么行?” “这肯定只是暂时的,我们西西里海已经够招摇的了,忍忍吧。”敖沂劝慰道。 “想要龙果,他们就不能这样!”容革咬牙切齿地指出。 凝神观察外面情况的敖沂抽空回道:“陆地上的龙果是越来越少了,几大龙族拼命争抢,都不愿意从咱们手上换,而是想直接跟陆地兽人交易——哪有那么简单?他们肯定要吃大亏。” “该!”容革一拍礁石,眉眼间满是幸灾乐祸,“让他们上岸走进原始丛林去吃吃苦头,让他们知道龙果来之不易,看他们还敢不敢算计咱们!” 敖沂突然严肃抬手,说:“嘘~他们来了。” 岩洞立刻安静下来,护卫龙们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时刻准备听令冲出去战斗,为封海家园的尊严和安全而战。 周遭的海水瞬间仿佛凝滞了,压力陡然升高,护卫龙们屏住呼吸,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从岩洞里看出去,远处有数条青龙带着一群黑鳞蛟龙,正谨慎地朝这边游来,不停四下里张望,后边有蛟龙爪子里拖着巨大的海草编织而成的筐子。 贼龙越是靠近,敖沂的心跳和呼吸就越轻缓,全神贯注,他挑的这处是乱礁地带,强劲的寒流搅动得碎屑旋转,无数大小洞穴遍布,极适合埋伏。 “让他们游过去。”敖沂用口型指挥道,又根据贼龙的族群和数量,快速布置好战斗队形。 这次出来带的护卫龙都是敖沂的亲卫,是龙王亲自为长子挑选的强龙,供敖沂差遣,他们并肩战斗无数次,早已默契十足。 “容革,你去断贼龙的退路。”敖沂拍拍好友的肩。 容革拧着眉头,瞪了瞪眼睛。 “快!”敖沂挑眉催促,他当然知道对方平时最喜欢冲锋战斗在前了,但现在面对的不是凶猛海兽,而是西海贼龙,可不能让他错手打死一两条的。 “那你自己小心。”容革不情愿地妥协,又伸出手指点点其余同伴,威胁道:“保护好王子,否则回来揭了你们的鳞片!”说完后,容革才带着几个弟兄,从礁洞后面的出口离开。 敖沂无奈笑着摇摇头,随即把剩下的护卫龙分成了两队,他自己带一队去正面进攻,其余者分散在沿途堵截。 远远地看着贼龙已经开始盗采珍珠贝后,敖沂一声令下,护卫龙们迅速行动了起来。 片刻后,变成龙形的敖沂带队突然出现在珍珠贝礁上方,他身上大部分是银白鳞片,只有脊背和龙尾一线是金鳞,别致耀眼又夺目,敖沂怒吼一声: “无耻贼龙,竟敢游进我西西里海偷珍珠!” 边说着,敖沂就迅速俯冲下去,勇猛果敢,跟随的护卫龙见王子又冲在了最前面,他们更无所畏惧,四处出击,把那群贼龙吓得四处逃窜。 “进来就别想轻易出去!”敖沂厉声呵斥,对于眼前的贼龙,他真是厌恶至极,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家防卫力量尚薄弱、无法和周围几大龙族抗衡的话,他也想像容革说的那样——干掉几条贼龙,来个杀一儆百! 霎时间,珍珠贝礁上面厮杀成了一团:嘶吼声、怒骂声、龙爪拍击勾划、龙身碰撞,不时有龙被冲撞得摔在坚硬礁石上,血和龙的鳞片慢慢弥漫开来,清澈的海水被搅得浑浊。 附近的鱼虾和海兽被吓得一哄而散,拼命摆尾巴,躲得远远的。 “你偷了多少?都藏哪儿了?嗯?” 擒贼先擒王,敖沂用力按住了领头青龙的颈椎,眼神冷峻,威严不可冒犯,他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王长子,贵气天成。 “别!别!我是第一次来的,我错了,饶了我吧!”那贼龙头子的颈椎被制住,颈椎一断就会丧命,吓得瑟瑟发抖,立刻求饶,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我、我们,我们是西海龙族的。” 片刻后,贼龙全部被控制住,容革他们也提着几条意欲逃回西海的贼龙游过来汇合。 “哼,原来是西海的‘友邻’啊,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咱们以前见过的吧?”容革赶到,他没把贼龙放在眼里,竟然还是人形的,恶意满满地抬起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贼龙头子的椎骨,再作势要飞起一脚狠踹。 “别!别啊!求求您!”那贼龙头子一见容革就惊惶失措,几近是在哭求。 “问问他,之前偷的珍珠都藏哪儿了,他们不敢带回家的,肯定藏在外海。”敖沂嘱咐道,他游到旁边,查看被贼龙塞得满满当当的海草筐子,安排护卫龙把里面的珍珠贝都放回原处去。 “知道,交给我吧。”容革点头,熟稔地开始审问。 贼龙头子眼神躲闪游移,答非所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反复强调自己是西海龙族的、是鬼迷心窍第一次来偷、之前从没来过等等。 “说啊!”容革爆喝,红色短发凌乱翘起,一脚把贼龙头子踢得滚了几圈,如影随形地追上去再踩住,咬牙切齿地问:“上个寒季你也来偷过对吧?还是被我亲手抓住的是吗?上次你是怎么保证发誓的来着?” 西西里海龙族的护卫龙顿时炸了,纷纷破口大骂: “不是吧?” “原来是个惯偷,容哥上次饶你一命,你竟还敢再来?” “惯偷!海神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龙活着?” “打死算了,贼龙改不了偷珍珠!” 敖沂摇摇头,类似的情况愈演愈烈:每当寒季即将来临、龙果交易在即时,在海界总能抓到偷摸着游进来盗采珍珠的贼龙,那些贼来自周围的几大龙族,防不胜防、打死不行、驱赶不了、杜绝不了、烦不胜烦。 ——只要海陆两族的交易仍然存在,龙族对珍珠的狂热寻求就不会降低,因为只有找到足够多的珍珠,才能换来神奇的龙果。 而龙果,只生长在西西里。 因此,刚成立不久的西西里海龙族,正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饶了我吧呜呜呜……饶我一回,再也不敢了,这些珍珠全给您,就这么多了,我真是第一次来的呜呜呜……”那贼龙头子一口咬定自己是初犯,他虽然做梦都想拥有一颗龙果,但更惜命,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看到自己饶过一命的贼龙再次游进家里偷珍珠时,容革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他气得脸色铁青。 “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饶我一回吧……我保证,我向海神发誓……”贼龙故技重施,再次哭喊求饶,赌咒发誓。 但觉得受到愚弄欺骗的容革已经不吃这一套了:因为每次抓到的贼差不多都是这副可怜相,就算这次放过他们,下次还是能再抓到。 贼心不死,惯偷成瘾。 这些可恶的贼,简直没把西西里海龙族放在眼里! 难道又只能放过他们? 正在容革强迫自己冷静、艰难思考时,那贼龙头子见哭喊求饶无效,居然开始威胁了,他说: “我真的是西海龙族的,是你们龙王母后的母族,我们去东海‘捡’珍珠贝都没事,来你们西西里海就‘捡’几个而已,你不能动我,否则你们的龙王敖白就有麻烦了——” “闭嘴!”容革登时暴怒,眼神冰冷,他疾冲过去,一把提着贼龙头子的尾巴,力大无穷的成年海鹿狠命一甩,把贼龙重重扔到了坚硬礁石上。 “啊——” 第3章 那帮秃鹰都是鸟人 “啊——”那贼龙头子只发出了短促的半声惊恐叫喊,随即就无声无息地软倒在了礁石上,鲜血汩汩流出。 珍珠贝礁瞬间安静了下来。 其余贼龙被吓得眼睛发直,丝毫不敢动弹——不想变成改造龙的龙不是好龙,他们都是自认有大志向、将来有大作为的,但是海洋龙多、龙果却非常稀少,而且是根据论资排辈、各种明面上暗地里的实力分发,绝大部分龙连龙果的样子都没见过,更别提吃下龙果成为威风凛凛的强大改造龙了。 在极度渴求而不可得的现状下,有不少的龙铤而走险:要么暗中四处搜集珍珠、跟西西里海龙族换;要么组队向西西里海龙族上交一定海礼,然后离开海洋踏上陆地,冒险深入危机四伏的西西里密林,亲自寻找龙果。 然而,以上两种方式都是不可取的。 前者因为如今珍珠根本不允许私下采集,都要上交王族统一管理。后者因为西西里原始密林毒蛇毒虫猛兽遍布,根本不适合海洋龙族生存。最重要的是,龙果是陆地兽人的秘宝,几大陆地兽人部落本身就争抢得头破血流,哪能允许龙族私自偷摘?因此,冒险上岸的龙几乎少有全须全尾活着返回的。 静滞半晌后,一条护卫龙过去翻看了几眼,然后游到敖沂身边,小声禀告说:“王子,那贼龙死了。” 敖沂表情不变,说:“知道了。” 倒是容革快速瞄了敖沂好几眼,梗着脖子说:“是我打死的,他该死!上个寒季他就被我抓到过,盗采珍珠贝一百多个,放在其他海早被护卫龙抓住打死了,我饶他一次,他居然还敢来,还要带这么多龙一起来,简直死有余辜!”最重要的容革没说,但大家都明白——那贼龙居然藐视并威胁西西里海龙王?这是决计不能容忍的! 尤其是敖沂。贼龙蔑视威胁他的父王,其实就相当于蔑视威胁了整个龙族——所以,就算刚才容革没动手,敖沂也不会容忍的。 “我知道,容革。”敖沂安抚道,就贼龙头子的死,他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处理剩余的贼龙。 他们都是共同出任务惯了的,干活时默契麻利,动作飞快。 处理完了贼龙和被盗采的珍珠贝后,已经是日暮西斜时分。 敖沂带领同伴往龙宫方向赶,他们已经出来好几天,就是为了抓贼龙。 “喂,你生气了吗?”容革游到敖沂身边,特小声地问,探头小心翼翼地看敖沂的脸。 敖沂摇摇头,轻声说:“回去我会解释的。” 容革立刻拍着胸膛表示:“不用,我自己会向龙王龙后请罪!” 敖沂瞪了好友一眼,促狭地说:“别,还是我去吧,你去请罪一定会挨揍的。” 被对方蓝色澄澈的眼睛一瞪,容革松了口气,马上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说:“知道!我亚父听说了肯定会揍我的,哎,早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敖沂笑得眯起眼睛,这时才透露道:“刚才死的那贼龙,其实已经是第三次进来偷珍珠了,我前不久也抓过他一次的。” “什么?”容革气不打一处来,捶胸顿足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就不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了!” “都已经死了,相信那群龙以后不敢再来,先想想怎么善后吧。” 容革眉头一挑,痞痞地问:“怎么?你怕挨揍啊?” 其余护卫龙逞完威风后,现在也开始担心了,纷纷簇拥在王子身边,一副难兄难弟、同甘共苦的架势。 敖沂摇头道:“不是怕挨揍,只是我爸爸最近身体不好,我怕他听了担心。” 容革难得收起了二皮脸,关切地问:“他身体还没好吗?我是挺长时间没见他上海岛透气了。” 敖沂的笑容消失,忧心忡忡地回答:“自从上次回东海探亲后,他就一直不大好,宫里的祭司看过,也用了不少药,可就是没好。过几天去鳄兽谷之前,我会先去一趟圣湖,请走兽部落的塔祭司出海。” 一提到鳄兽谷,容革立刻精神一震,紧张道:“你真要去鳄兽谷?那我也去!” 敖沂心里惋惜叹口气,歉意地解释道:“我是要去历练。猛禽部落那边……嗯,你去不安全。所以,你还是留下来帮帮你亚父吧,他是护卫龙领队,手头的事情太多。” 四目相对片刻,彼此的眼神都很无奈:上一辈的恩怨,牵扯争执到现在,已经成了个死局。 但无论如何,容革是肯定是向着他亚父的! 容革龇了龇牙,不放心地说:“那难道你要自己去?快别开玩笑了!西西里原始丛林那么危险,鳄兽谷多可怕,沼泽地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海陆两族兽人的尸骨。” 暮色越发深沉,海水的能见度逐渐降低,夜间活动的游鱼海兽纷纷出来觅食。迎面游过来一群白色半透明、散发着柔和荧光的月亮鱼,它们缓缓扇动着柔软纤薄的身躯,婀娜多姿地扭了过来。 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攻击龙,但容革还是下意识往前一蹿,挡在了敖沂身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数次偷溜出龙宫到外海疯玩探险,回家后再挨骂挨罚,有很多的动作,都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 “你放心!”敖沂眉眼间都是自信笑容,神采飞扬,他安慰道:“龙果马上就要成熟,外族估计快游到西西里了,海陆交易以前都是父母处理,但我已经成年了啊,鳄兽谷再危险,我也得去!再说了,是跟着肖佑他们一起的,能出什么事?” ——就是跟着那只鸟人,我才不放心的! 容革怄得要死,脱口而出:“又是肖佑那鸟人?那怎么行?他们鹰人狡猾奸诈,还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他们游到一片茂盛柔韧的海草丛里,容革虽然烦躁,但还是伸手拨开了挡路的海草。 敖沂好笑道:“什么鸟人?肖佑是西大陆猛禽部落的族长,他是鹰族兽人,不是鸟人。” “哼~”容革不屑一顾,傲然抬高下巴,“如果没有我们西西里海龙族的帮助,他能当上族长?” 话音未落,敖沂就赶紧拽着容革游到一边。 容革横眉立目,虽然自知失言,但提起鹰人他就控制不住,较着劲,闭紧嘴巴不说话。 对于这副场景,其余护卫龙早已司空见惯,他们跟着停了下来,小声闲聊,家里有幼小弟妹和伴侣的,甚至还下去海床捡了几个漂亮贝壳揣着。 “你……”敖沂语塞片刻,然后举拳一捶好友的肩,劝解道:“鹰人彪悍善战,就算肖佑当上了族长,想把那件事情压下去,他也需要时间的。” 容革黑着脸说:“那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我亚父帮肖佑多少、帮猛禽部落多少!再说,事发后,我亚父不也瞎了一只眼睛、死了一个弟兄吗?那些鸟人还想怎么样?” “他们想怎么样,那是该他们考虑的。”敖沂一本正经道,“当初跟猛禽部落谈合作时,我父王特地提了那件事,说好的一笔勾销,你还担心什么?” 容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哼唧着反驳道:“谁担心了?我不过是看那群鸟人不顺眼而已,我容家是西西里海龙族的,跟陆地秃鹰没甚关系!” 三言两语的,敖沂就把容革的毛捋顺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爸爸不也差点死在鹰爪下?但龙族利益为重,跟猛禽部落的合作,还是我爸爸提出的!他告诉我陈年往事的时候,老实说我真被吓着了。”敖沂感慨道,他推着容革往下潜,落在海床上,挑了两个漂亮贝壳,塞给对方一个,说: “喏,这个给你妹妹玩。” 容革直挺挺杵着,默不作声接过贝壳,塞进背着的袋子里。 “这个我带回去给瑞瑞。”敖沂带着疼爱的笑意说。 “他们幼崽就喜欢这些不能吃的玩意儿。”容革哼唧着说。 “你小时候不也喜欢?”敖沂戏谑道,“我可记得清楚,小时候如果容叔叔出去办事回来没给你带好玩的,你就——” “喂!”容革立刻炸了,尴尬阻拦,“行了行了,带就带吧,免得贝贝又生我的气,还是小王子乖巧懂事,不怎么见他哭闹。” “私底下叫瑞瑞就是了。”敖沂爽朗地笑着说。 天快彻底黑透,他们不再停留,飞快朝龙宫的方向游去。 ***** 日暮西斜时分,西西里海上方风不断地吹,荡漾起万千波涛,倒映着红艳艳的夕阳。 这里生活着西西里海龙族。 海底,雄伟巍峨的龙宫大门口,正聚集着一群海族幼崽:有龙族、有蛟龙族、也有人鱼族,他们都还没有化形,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个个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引颈眺望,叽叽喳喳个没完,其中以一条雌性小青龙的嗓音最响亮: “我哥哥最厉害!”容贝贝骄傲地抬高下巴,不容置疑地喊:“我哥哥是海鹿族哟,整个大海唯一的海鹿!唯一的!我哥哥连鲨鱼都不怕,看见鲨鱼就嗷呜一口把它们吃掉!”容贝贝对她家大哥的崇拜满得快要溢出来。 “好吧,贝贝的哥哥确实挺厉害的。”小蛟龙黑华心悦诚服地点头,但紧接着他马上铿锵有力地表示:“但是,我父亲也很厉害啊,他天天出去巡海,也不害怕鲨鱼的!” 其他幼崽们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嚷嚷: “还有我父亲!” “我父亲昨天出去巡海,给我带回一根鲨鱼长牙呢!” “我父亲也是,他昨天出去巡海给我带的是海螺。” “还有我……” 一群幼崽争得脸红耳赤,谁也不肯相让,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当然是自己的家人最厉害。 负责守卫龙宫安全的是黑汀,此刻他正严肃地挡在全部幼崽前面,神情有些担忧和焦急,等待出去执行任务的族人归来。 在宫门里侧角落的一根柱子后面,有一条形单影只的小龙,通身银白鳞片,但四个爪子附近的鳞片是金色的,眨巴着墨黑润泽明亮的大眼睛,怯生生躲在柱子后面。他实在是太小了,是上上个寒季出生的,刚学说话不久。小龙羡慕地看着前面热热闹闹说话的幼崽们,想过去又不大敢,抱着柱子竖起耳朵听,还小小声地参与了聊天,奶声奶气地说: “还有我呀,我哥哥也厉害!” 小龙身后跟着两条成年青龙,分别是容平和容安,他们是亲兄弟,都很强,话不多,不苟言笑,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西西里海龙族的小王子。 不多时,前面的半大幼崽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欢呼,迫不及待地想往外冲,守卫宫门的黑汀不得不大声制止: “后退!安静!没有成年雄性的保护幼崽一律不得游出龙宫!”海陆龙果交易前后,龙宫的防卫总是最森严的。 躲在柱子后的小龙也是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朝门口游,众海族见了,都忙不迭打招呼: “小王子也出来玩啊?” “小王子好啊。” “你也是来接哥哥回家的吗?”容贝贝大大方方地问,还热心地给小龙挪出了一个位置,让他可以看到龙宫外面。 小龙骤然收到这么多的问候,顿时有些慌,眼里有着害羞和无措,他握紧爪子,鼓足勇气回答道:“嗯,我、我也接哥哥。” “我就知道。”容贝贝大咧咧地说,她抬爪一指前方:“喏,看到了没?他们回来啦!” 小龙热切地看去,等哥哥回家陪他玩,这就是他每天最大的快乐期待了。 龙宫前方,敖沂领着一群护卫龙,赶在天黑之前,匆匆回了家,虽然在外面奔波劳累几天,但他们都年轻,倒看不出什么倦意。 小龙一改之前的害羞无措,高兴地喊一声:“哥哥!”同时飞快游过去,扑进敖沂怀里,好一阵亲昵的磨蹭翻滚。 其他幼崽们也各自找到了家人,聚在一起。 在危机四伏的海洋,外出的亲人能平安归家,没有什么比这更舒心快乐的了。 一时间,龙宫门口热闹无比。 敖沂确认族人们都回来了之后,就下令关闭宫门。 “吱嘎——”悠长沉闷的一声,龙宫大门牢牢合上,隔绝了外面暗潮涌动的危险海域。 ***** “我先去你家,向龙王龙后解释请罪。”容革小声告知敖沂,同时四处张望,祈祷道:“希望这次亚父不会揍我。” 第4章 鳄兽谷?太危险了吧? “哥哥,父亲要是打你,我会立刻告诉母亲的,让她帮你。”容贝贝安慰道,贴心又仗义。 “真是好妹妹!喏,这个拿去玩。”容革大力称赞他异父异母的青龙妹妹,拿出那个漂亮贝壳塞给她。 “谢谢哥哥!”容贝贝高高兴兴接过,摇头晃脑地被拖着游,极为依赖兄长。 旁边,小龙探头看了几眼,很是羡慕,但什么也没说。 敖沂会心笑笑,也掏出个别致贝壳,塞到小龙爪子里,宠爱地笑着说:“瑞瑞,这个拿去玩吧。” 小龙立刻喜笑颜开,俩爪紧紧抱着那个贝壳说:“谢谢哥哥,我、我高兴!” 敖沂的笑容扩大了些,摸摸小龙的脑袋,说:“好,高兴才好。瑞瑞,爸爸呢?” “哎~”小龙像模像样地叹口气,抬爪蹭蹭自个儿的脑袋说:“爸爸头、头痛,在睡。” 敖沂眉头皱起,半晌没说话。 旁边的容革安慰道:“别担心,祭司们都看着呢,休息几天就好了。” “愿海神保佑。”敖沂低声祈祷,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的爸爸身体变差了,频频卧病在床,祭司们看了都说是“忧思深重、郁结于心”,那显然不是普通汤药能治得好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的西西里海,正慢慢陷入危险漩涡中,多番势力角斗,龙王龙后全力周旋很久了,疲累忧心焦虑是肯定的。 他们游到龙宫中堂时,前面拐角蓦然传来个带着笑意的大嗓门: “容革革!容贝贝!” 敖沂立刻同情地看着好友,容革则是认命地叹口气,头疼道;“亚父,能不叫我小名么?” “容革革怎么不好听了?嗯?多好听的小名啊!”容拓边促狭地说,边朝这边游过来,他爱笑,脸上满是笑纹。 “父亲,这是哥哥给我的贝壳,漂亮吧?”容贝贝颠颠儿地迎上去,幼崽心性,满足笑着把那贝壳举高来回晃。 容拓弯腰细看,故作敷衍状:“还行吧。”容拓瞎了一只眼睛,是条独眼青龙,乍一看很可怕,但只要稍微熟悉点,幼崽们就会喜欢他。 容贝贝不干了,拖长声音喊:“父亲——” “啊,这贝壳真漂亮,你哥是越来越有眼光了!”容拓马上改口哄,他顺手抱起容贝贝,游到敖沂跟前,笑着说:“两位王子好,今天一切还顺利吗?容革有没有闯祸?” 容革抱着手臂,不服气地撇嘴,他虽然是容拓收养的异族孩子,父子俩外貌无一处相像,但动作神态却是像足了。 “容叔好,今天挺顺利的,我们追回了被盗采的珍珠贝,赶走了西海贼龙。”敖沂镇定自若地回答,容拓在西西里海非常受敬重,私底下敖沂甚至是称“容叔”的。 容拓来回扫视几眼,然后盯着容革,狐疑地挑挑眉。 “亚父,今天我——”容革性急且耿直,憋不了多久就想开口招认。 “咳咳~”敖沂立刻往前游,抢答道:“对了,今天在驱赶西海贼龙的时候,我发现那贼龙头子是个惯偷,越界盗采好几次了,他简直没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愤怒之下——” 没等敖沂说完,容拓就了然地摇摇头,眯着眼睛瞪容革,就像从小到大无数次的那样。 糟糕,又瞒不住! 敖沂的话音不受控制地降低一瞬间,但还是打起精神说完了:“……是我太生气,没收住,不慎当场打死了那贼龙头子,他们实在是太猖狂,躲在海界附近守着,一见我们家的护卫龙巡海离开后就进来偷,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没了,警告驱逐无数次都不放在心上,逼着我杀一儆百!” 敖沂大义凛然地说完后,就那么期待地看着容拓。 容革感动地看着敖沂说完,紧接着痛快承认道:“亚父,那贼龙是我打死的,跟敖沂没有关系。我气不过,外族龙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他竟敢藐视威胁龙王,实在是死有余辜!” “你不说我也知道!惯偷贼龙本就犯了海族大忌,竟还敢藐视威胁龙王?确实该死。”知子莫若父,容拓没好气地训斥,又严肃告诫道:“没上没下的,你不能直呼大王子的名字,让族人听见成什么样子?嗯?” 敖沂和容革并肩而立,毫不在意地说:“好了容叔,我跟容革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们西西里海不拘那些虚礼的。” “我知道。”容拓感激又恳切,“谢谢您对容家的提携和看重,只是龙果成熟在即,海陆交易马上就要到了,要是容革养成没上没下的习惯,被外族听了去,又是个麻烦。”容拓身为护卫龙领队,该清醒的时候,他绝不糊涂。 没上没下吗? 容革微微低头,眼神非常复杂。 “别愣着了,快跟我去向龙王龙后请罪,你个欠揍的崽子。”容拓拍拍容革的肩,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掩饰不住眼里的疼爱,第无数次的,准备帮他善后。 “哦。”容革顺从地点头,虽然他桀骜不驯,但面对亚父时,总是尽力收敛着的。 ——当初如果不是容拓的偶然发现和坚持,这个世界海鹿族的最后一个成员必死无疑。事实上,如今的容革,其实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了。 他们慢慢朝龙王龙后的寝殿游去。 途中,敖沂又详细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容拓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第一任护卫龙领队,到现在还是,跟随着龙王龙后拼搏至今,为封海的防卫和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名副其实的功臣。 “去找爸爸啦~”小龙窝在敖沂怀里,抱着贝壳快乐地说。 “瑞瑞今天没有跟爸爸在一起吗?”敖沂问。 小龙摇摇头,失落地说:“下午没有,爸爸头痛,祭司在,不能吵,我就出来了。” 容拓劝慰道:“龙王一回来就去看了,会没事的,等这次海陆交易顺利结束后,估计他就好了。” 压力大,一次比一次大,由西西里海龙族主导的龙果交易发展到现在,局面越来越难控制,龙王龙后身居高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想办法努力斡旋,让族民们安居乐业。 龙宫由坚固的寒玉石筑造,夜晚时分,四处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光,龙宫里的海水永远温温柔柔的,海族们只有回了家,提着的心才敢放下。 龙宫后段有一大块开阔地,供召开全族大会、欢庆节日、结侣等仪式的举办,平时就是族民们放松的场所,尤其是家里有幼崽的,整天都在这里追逐,嬉戏玩闹。 “哈哈哈~你抓不到我!”一条小蛟龙摆着尾巴,被同伴追得飞速,一头冲到敖沂跟前。 “小心,别撞到墙上去了。”敖沂赶紧伸手兜住,摸摸小蛟龙的脑袋,笑着提醒道。 “嘿嘿嘿~”那小蛟龙乖乖立在敖沂身前,抬头得意地说:“没有哦,大王子,我一次都没有撞到墙上去过!”然后顺便邀请道:“贝贝,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再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看着小龙说:“瑞瑞小王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并非是不喜欢敖瑞,只是因为他是王子,年纪又太小,速度最慢,玩游戏时跟不上大幼崽们的节奏。 “父亲,我去玩一会儿可以吗?”容贝贝兴致勃勃地请示家长。 容拓爽快放手,嘱咐道:“去吧,我过会儿就来接你,别乱游。” “知道!”容贝贝话音未落,就已经冲进了不远处的幼崽游戏圈,笑声永远最清脆响亮,容拓宠爱地看着她。 小龙也犹豫了一会会,他非常心动,但最终认真地说:“可是,我和哥哥,要去找爸爸呀。” 小蛟龙听完反倒松了一口气,愉快地说:“好啊,那我先去玩喽。” 小龙珍爱地抱着贝壳,羡慕渴望地看着大幼崽们追逐嬉闹。 敖沂把一切看在眼里,心疼,但也无奈:敖瑞是在他成年后才出生的,父母为了封海终日忙碌,甚至累得病倒了,他也早已帮忙分担诸多事务,都没空陪伴家里最小的成员。更不巧的是,龙族里居然没有跟敖瑞差不多年纪的幼崽! 所以,西西里海龙族的小王子敖瑞,其实是很孤独的。 “瑞瑞,明天带你上海岛去摘果子,好不好?”敖沂笑着问,他们继续朝里游。 “?”小龙急速抬头,瞬间就兴奋了,但又强行压住,小心翼翼地追问:“真的吗?哥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骗过你?”敖沂乐呵呵地说,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时候:那时龙宫刚建好不久,虽然族民很少,但他有容革肖佑两个同龄玩伴;时不时的,一家人还有空去陆地圣湖探望伯父,又可以跟伯父家里的幼崽一起玩。 旁边的容革大咧咧地说:“上海岛摘果子啊?明天我也休息,好久没上岛晒太阳了,浑身都痒。” “哼,皮痒啊?我看你是欠揍了吧?”容拓伸手一勾容革的脑袋,一阵大力的揉搓,容革小幅度挣扎着抗议:“嗳,哎哎哎,我头发!亚父,我头发乱了!”但又不敢真使劲,被拖着跌跌撞撞地游。 容家父子惯常这样的,敖沂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戏谑笑着,好整以暇地旁观狼狈挣扎的好友,弄得容革越发觉得没面子。 片刻后,他们游到了龙王龙后的寝殿。 一进大厅,敖沂就松开了敖瑞,小龙俩爪子捧着贝壳,献宝一般,飞快游朝后面卧室游,边游边喊:“爸爸,爸爸,我回来啦,我接哥哥,哥哥给的贝壳,你快看呀!” 容拓父子不好跟进去,在前厅等,敖沂说一句:“容叔稍等,我进去看看。” “如果不方便,就让他休息吧,别勉强。”容拓关切道,龙王龙后对他有知遇提拔重用之恩,他们其实已经是并肩拼搏小半辈子的老朋友,对于龙后的身体状况,容拓一直非常忧心。 敖沂点点头,匆匆游了进去。 半晌后,容革叹息着问:“亚父,纪叔叔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啊?都这么久了——” “慎言。”容拓只说了两个字,表情非常凝重:龙后抱恙在身、久治不愈,对于根基尚浅的西西里海龙族而言,绝对是个打击。 容革只好闭嘴,安静等着。 ***** 安静的卧室里,龙王敖白正在低声宽慰伴侣,他的人鱼龙后卧病在床,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但眼睛依旧清澈明亮,黑色鱼尾、黑色头发和眸子,身穿素色鲛纱长袍,温润如玉。 “……不用总守着我,寒季快到了,这次的海陆交易肯定也不轻松,龙果那边得多盯着点儿,容拓太忙,沂儿太年轻,还需要磨练。”纪墨再次催促。 敖白握着伴侣的手,眼底藏着深深的悲切和担忧,他们自结侣以来,感情极好,从未吵架红过脸,敖白身为东海王子时不得宠,受封偏僻危险的西西里海,与纪墨千里迢迢游到封海,真真的白手起家,相依相伴到现在。由于长期殚精竭虑、奔波劳累,纪墨是人鱼,体格本就不甚强健,如今已抱病多时了。 “那些我来处理,你只管好好休息。沂儿是长子,我对他的磨练一直没停过,这次的海陆交易我让他去办了,他得去一趟鳄兽谷。” “鳄兽谷?”纪墨愣了一下,急忙提醒道:“但你只带沂儿去过一次啊,太危险了吧?” 这种大事不能瞒着伴侣,敖白温和劝慰道:“放心,有肖佑带路。沂儿成年了,他对鳄兽谷和龙果必须要熟悉,你我不能太心软,龙宫里没有风暴暗流,是养不出强大龙王的。” 纪墨沉吟半晌,最终无奈叹气,点头,赞同了伴侣的意见——长子敖沂自一出生,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心慈手软,把他养得不知酸甜苦辣和艰辛,只会害了他。 西西里海的龙王,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哪怕不说话,安静地待着,也丝毫不会觉得尴尬,夫夫之间默契十足。 敖白的眉间拧成一个“川”字,极力掩饰着担忧和焦虑,轻轻吻了吻伴侣的手背。 “别怕。”纪墨反手握住对方的手,温情安慰道:“敖白,不用怕。”他是从地球现代穿越过来的,在兽人世界成家立业,还生下了两个孩子,风风雨雨的,小半辈子都过去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纪墨心知肚明,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济,身体衰竭得过快,哪怕回到地球,也是治不好的。 卧病多时,纪墨免不了胡思乱想:生死由天,寿数有定,最放心不下的,当然是伴侣和两个孩子。尤其是幼子敖瑞,他还那么小,刚会说话…… 这时,前厅传来了敖瑞的声音。 虽然是在病中,但纪墨很快察觉到了,他抬头朝门口看去,带着笑意,气虚地扬声问: “是瑞瑞回来了吗?” 小龙飞快游进来,依恋地游到纪墨怀里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跟纪墨极为相似,饱含濡慕之情,奶声奶气地说: “是呀,瑞瑞回来啦!爸爸,你还头痛吗?我下午出去了,一直想你,想回家。” 第5章 依靠,但不敢搂抱 纪墨听着呼吸一窒,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吻吻小龙的额头,强笑着,心疼地说:“想回家就回家啊,随时都可以的!” 小龙摇摇头:“不好,爸爸头痛,要睡觉,我就出去。” 纪墨搂着幼子,半晌说不出话。 这时,敖沂游了进来,他依旧像小时候纪墨教的那样,称呼纪墨为“爸爸”,要是按照海洋王族的规矩,原本该称呼母后的——但穿越人士纪墨实在不能忍,坚决改了。 “爸爸,你好点儿了吗?”敖沂游到床边,单膝跪下,仔细观察纪墨的气色,再问候一声:“父王,我回来了。” “我挺好的,没什么。”纪墨笑着说,随即关切地问起:“这次出去还顺利吗?珍珠贝礁那儿情况如何?” 在纪墨看不到的角落里,敖白给长子递了一个眼神。 其实就算不提醒、敖沂也明白,他笑着说:“顺利啊,我们把被盗采的珍珠贝都追回来了,海界一切正常。” “是吗?”纪墨莞尔,眼神清明,看着长子的眼睛,带着了然的笑意。 半晌后,敖沂尴尬地转了转眼珠,摸摸鼻子,“咳咳~” “沂儿,说吧。”纪墨神态自若,“说来听听,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这么藏着。” 敖白见瞒不住,他不想拂了伴侣的意,只好开口道:“沂儿,你挑重点的说。”言下之意就是,还是要有选择性的。 “好吧。”敖沂苦笑,简单扼要地把抓贼龙的经过说了一遍。 纪墨敖白认真听完,丝毫没有动怒,封海发展到现在,他们经历了太多,心性都很坚韧。 “又是西海龙族!”纪墨十分感慨。 敖白沉声道:“王兄实在糊涂。父王老了,实际上他已经是东海龙王,但就算母后和王嫂都出自西海王族,他也不能纵容——”敖白说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母族,妻族,都是亲戚,应当时常往来、互相照应。但如果纵容对方打着亲戚的名义横行霸道、破坏规矩的话,那肯定不行。”纪墨身体不好,忧虑之下,恨不得一口气把为人处事的道理和管理封海的经验全倒出来、交到敖沂手上。 至于敖瑞? “爸爸,哥哥带我,明天去海岛玩,你也去好吗?”小龙抱着纪墨的手腕,轻轻摇晃,眼里闪着恳求的光,“还有父王,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幼崽的眼里,当然是家人的陪伴和玩耍最重要了。 敖白刚想说“你爸爸要休息”时,纪墨先笑着答应了:“好啊,沂儿难得有空,岛上的果子也该成熟了,明天上去摘一些,做成果脯,寒季时也能换换口味。” “哇哇哇~”小龙高兴得满床打滚,游到纪墨怀里蹭蹭,又游到父兄怀里蹭蹭,整条龙惊喜又虔诚,磕磕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我、我高兴,非常、很、特别高兴!” 敖白十分愧疚,因为纪墨的病体,除了打理封海之外,他满心满眼都是伴侣,虽然也很疼爱幼子,但有时真的是腾不出手来。 “好,那明天上午就去海岛走走!”敖沂拍板道。 很快的,敖沂就又出去了,对容拓父子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海族有海族的规矩,贼龙胆敢多次违规,就要承担后果!今天是容革在审问,换成我,我一样饶不了他。西海龙族,真是做得太过,他们不约束自己的族民,那我们就只好代为约束。” 容革抱着手臂,十分之解气,傲然说:“亚父,你听听,真的是贼龙一心找死,我不过是成全了他们而已。” 容拓抬手捏着容革的后颈软皮,告诫道:“龙王龙后宽宏大量,王子力保,这次我就不罚你了。但革革,你这性子得改改,收一收,否则以后你就别出去了,负责龙宫内防吧。” “什么?”容革难以接受地大叫,“龙宫内防?那不如打断我的腿算了!” 容拓虎着脸训斥道:“胡说什么呢?口无遮拦!还不快跟我回家,赶紧去见见你母亲,你出去这么几天,她天天念叨你。” “哦。”容革只好跟敖沂告别,游回家去了。 ***** 敖沂忍笑,目送容拓父子离开后,转身往回游,他也觉得累了,边游边舒展着身体。 第二天清晨,天光熹微的时候,龙宫里除了负责夜间巡视的护卫龙之外,其余海族们都还在酣眠当中。 小龙闭着眼睛,蜷缩在舒适精致的砗磲床里,在半睡半醒中划拉一下水,他心里装着大事,睡梦中都忘不掉——今天要去海岛玩! “!”思及此,小龙迅速睁开眼睛,一咕噜摆正身体,游出属于他自己的砗磲床,轻缓地游到旁边的寒玉大床边,满怀期待,又有些担心他爸爸的身体,探头去看: 纪墨还在沉睡,但敖白已经被吵醒,他正打着手势、示意敖瑞安静。 “好~”小龙微微后退,乖乖答应。 敖白抱着小龙,轻手轻脚游出卧室,到前厅后,拐去另一边的寝殿,敖沂就住在那里。 “瑞瑞,你们兄弟俩先出发,等太阳升高暖和些了,我和你爸爸再上去,可以吗?”敖白低声细语地商量,他游到敖沂房门口,门又是虚掩着的,推门即可进。 小龙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的,他点点头说:“好吧,那你们一定要来,我会摘很多果子,一起吃。” 敖沂的卧房宽敞素净,整洁大方,一丝多余的装饰物也无,跟其他龙族的王子完全不同。他仰躺,侧面看去,额头光洁饱满,鼻梁高挺,英气俊逸。 “瑞瑞真乖。”敖白摸摸小龙的脑袋,说:“去吧。” “好!”小龙立刻卯足了劲儿,一改在父母床前的小心,飞扑过去,整条龙压在敖沂身上,活泼大喊: “哥哥,快起来,天亮啦!” “唔~”敖沂懒洋洋睁开眼睛,朝门口看一眼,说:“父王早啊。” “你带瑞瑞先去岛上玩,注意安全,别上山。”敖白叮嘱了一句,然后才放心离开。 敖沂十分无语,心想我都成年了,上岛进山有什么危险的?又不是小时候,和容革偷偷沿着山溪逆流而上,玩探险,结果撞上一群呼噜兽,吓得夺命往回游…… ***** 寒季快到了,海岛上的野果接连成熟,累累欲坠,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引得鸟雀频频前来啄食。 上岛不只是为了摘果子,摘果子也不只是为了做果脯,幼崽只是喜欢出来玩耍的感觉罢了。 小龙难得像今天这么高兴。 谁都有小时候,曾经自己也是每天盼着玩耍的,更何况是陪伴亲弟弟。敖沂耐心十足,不断举高敖瑞,让他亲自去摘果子,哄得他眉开眼笑。 直到太阳高挂树梢头的时候,容革才呵欠连天地上来,抱怨敖沂没有叫他,一来就往对方身上一靠。他比敖沂略高,弯腰低头把下巴搁在敖沂肩上,偷偷深呼吸,但没敢伸手抱,双手克制地垂着——他怕,怕敖沂察觉到什么,生气翻脸。 “万一吵醒你母亲多不好。”敖沂笑着解释,又毫不客气地肘击:“热得很,别贴着。” 容革被轻轻一推,顺势就躺倒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出神看着碧蓝的辽阔天空。 “嗳,还没睡醒啊?吃个果子,挺甜的。”敖沂顺手从树上摘了个,朝容革扔过去。 容革看也不看,抬手敏捷接住,放到唇边轻嗅,唏嘘着说:“我昨晚挨训了,还差点儿挨打。” 敖沂动作一顿,错愕地问:“又挨训了?容叔不是说不罚你吗?” “唉,我跟他说,我想跟你一起去鳄兽谷,可他死活不同意,我又死活想去,于是他就骂我不听话,我不过顶了两句,他就气得想打我。不过,被我母亲拦住了。”容革忿忿不平地说。 “我就说,容叔不会无缘无故训你的。”敖沂抱着弟弟,走到旁边石凳坐下。小龙异常忙碌,他摘到的果子种类很杂,全堆放在石桌上,正拨弄来拨弄去,认真分类,玩得不亦乐乎。 “容革,这次你真得听容叔的,我跟着猛禽部落一起去鳄兽谷,你去了,万一要是有个万一,我没法向你父母交代。”敖沂正色道。 “我去不安全,那难道你去就安全了?”容革怒声道:“我不怕鹰人报复,只要他们别冲着我亚父就行!” 小龙惊诧抬头,抱着果子,好奇地看容革,后者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赶紧扯出一个笑容,嬉皮笑脸地说:“瑞瑞,你那果子给我吃一个呗?” “好呀。”小龙伸爪一推,把一个果子朝容革滚过去。 敖沂大马金刀端坐,自信从容,笑着说:“我不去谁去啊?放心,之前就去过一次,有肖佑带路,走丢不了。” “呵~”容革冷笑,猛地翻身坐起,眼神锐利,毫不客气地说:“肖佑?当初他离开海岛回陆地时,说会回来看咱们,可这都多久了?他一次都没回来过!哼,我看他是都忘了!” 第6章 一条怪龙 敖沂怔愣片刻,温言解释道:“这个肖佑倒是跟我提过,他说他很想回来看看,但猛禽部落事情太多,再加上鹰人对海族抱有偏见,肖佑身为族长,不好——” 没等敖沂说完,容革就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忿忿地说:“就你傻,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我哥哥不傻!”小龙犹如被踩了尾巴一般,鼓瞪着大眼睛,严肃地说:“我哥哥厉害!” 容革张了张嘴,没法跟幼崽争执,颓然倒回沙地上躺着。 “哈哈哈~”敖沂乐不可支,看着吃瘪的好友,大力夸赞道:“瑞瑞好样的!” “那秃鹰!”容革咬牙切齿。 “肖佑早就是成年雄鹰,别再拿他小时候换毛的样子笑他好不好?”敖沂忍俊不禁道,“前不久巡海经过西大陆的石湾海滩时,我又恰巧碰见他了,聊挺久的,他还问起你。” “哼~”容革嗤笑,“你们俩总是能‘恰巧’碰见,我也经常巡海,怎么就碰不见他?” “不会吧——”敖沂有些意外,刚想多问问时,沙滩上快速跑来了一个人影……是黑洲,他是龙宫管家黑修的孙儿,是能力很强的蛟龙,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能接任黑修的位子。 黑洲跑得微喘,显见是有急事的。 “什么事啊洲叔?跑这么急。”容革站起来,扬声问,随手拍拍身上的沙子。 “大王子,参加海陆交易的外族使者来了。”黑洲简明扼要地告知,这些事情,龙王龙后一早就全权交给敖沂处理的。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早?龙果都还在鳄兽谷呢。”敖沂纳闷道,“走,回去看看!” “呀?回家啦?”小龙在玩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被抱了起来,果子也被容革帮忙一股脑塞进袋子里,他备受打击,恹恹地趴在敖沂肩上,失望地说:“哥哥,我、我……以后还可以来吗?” 敖沂十分内疚,歉意地再三保证:“当然!瑞瑞,等下次我有空了,带你上来烤肉吃。” “下次,下次。”小龙喃喃重复,忍不住嘀咕道:“我一直等,一直等,这个‘下次’这么快就没了,爸爸和父王说要来,又没有来。” 敖沂疾步离开海岛,往龙宫赶,他当然能听懂弟弟的意思,汗颜道:“瑞瑞,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我们要去接待他们,爸爸和父王没空,但他们肯定是想来的。” “哎呀呀~”小龙趴在敖沂肩上,眼睁睁看海岛消失在视线里,不舍地叹了一口气。 ***** 不久,敖沂游回了龙宫,远远地一看:宫门口果然聚集了一大群各族来使,有龙形也有人形,都在小声议论,嗡嗡嗡嗡,热闹非凡。 “搞什么啊?来得这么早!”容革眉头拧得死紧。 “太多了,这是第一批,有些王族还没到,他们习惯带很多的亲卫随从。”敖沂粗略看过后说,“不知道石屋够不够住。”在龙宫建好之前,西西里海族们住在珊瑚丛旁边的石屋,那里也牢固安全,收拾得很齐整。 容革鄙夷地说:“某些王族简直有毛病,来西西里参加海陆交易,居然还要带雌性贴身伺候!” “怎么?你羡慕啊?”敖沂肘击好友调侃道,示意其小点声。 “谁羡慕了?”容革梗着脖子,不屑一顾地说:“我是那种海鹿么?” 敖沂忍笑道:“好了好了,你怎么会是那种海鹿呢?快去帮忙,把海礼收上来,核对上个寒季的名册,把持有骨符的熟识外族安排住进偏殿,剩余的都交给我。” 骨符,是由龙后纪墨亲自设计制作的:取用铁鲨骨板、凿刻打磨、上面刻有图案和地球文字,极难仿冒。海陆交易发展到现在,西西里海龙族采用拍卖的方式,一共发出去二十六份骨符。既然是拍卖,价高者得之,骨符大部分是落在了四大龙王和王族旁支权贵的手中。 骨符非常重要,是唯一凭证,有了它,在海陆交易中就可以优先挑选龙果,规定数量之内还可以提前预订——换句话说,如今的龙果,其实是剩不下的,每次‘剩余’的那几颗,都是为了制衡□□,才分到了普通海族的手中。 趴在年轻强大的哥哥肩上,小龙什么也不怕,看着形形□□的陌生外族来使,他觉得新奇又有趣,眼睛亮晶晶,忙碌地四处看,目不暇接。突然,小龙看到从远处游来一条……奇怪的龙?幼崽心思单纯,童言无忌,于是,看呆了的小龙脱口而出: “哥哥,你快看呀,有一条奇怪的龙!” 小龙的话音刚落,那一条奇怪的龙就游到敖沂身后不远处停下,显然,他听到了敖瑞的评价,深邃锐利的眼神直射小龙。 “哥哥~”小龙毕竟年幼,被看得有些害怕,转而趴在敖沂怀里,不安地蜷缩着。 早在小龙开口提醒的时候,敖沂就已经转身了,刚开始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弟弟年幼、见不怪也说怪,但转身一看,他立刻下意识抬手、护住明显受到惊吓的敖瑞,定睛打量对面的龙: 那是一条浑身墨黑鳞片的龙,龙身异常粗壮,五爪尖利硬长,龙尾处的鳞片呈锋利拱起状,眼窝深,瞳孔乍一看是黑色,但细看去,隐约泛着些许紫色流光,眼神深邃而专注。 他静静停在那里,极有气势,让海族望而生畏。 居然还有长成这样的龙?怪不得瑞瑞惊讶了。 那龙同样打量着敖沂,他的眼神太直接,毫无顾忌,旁若无海鹿,细细扫视着敖沂。 容革见那龙的眼神太不恭谨,他立刻怒了,气势汹汹地高声质问: “这两位是我们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你懂不懂规矩?来参加海陆交易的去那边等着,当这里是你家啊?” 敖沂一边轻轻抚摸着敖瑞的脊背安抚他,一边游到容革身前挡着,小声说:“没事,我问问他。” 那龙被容革一顿训斥,却没受什么影响,他开口,嗓音异常低沉浑厚,说:“我初次来西西里,确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如果有冒犯你们王子的地方,还望见谅。” “哥哥,他、他……看我,我有点害怕。”小龙附耳告诉敖沂,但好奇心盖过了害怕,小龙又鼓起勇气看心目中那奇怪的龙。 那龙一怔,心想我什么也没做,那幼崽怎么就害怕了? “这是我弟弟敖瑞,我叫敖沂,这是容革。敖瑞还小、不懂事,童言无忌,言辞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代他向你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敖沂的态度十分恳切,因为他肯定对方很强、至少比自己强,而且来历不明、敌我未知,在这种情况下,敖沂十分谨慎,既不想容革跟对方起冲突,更不想对方记恨敖瑞。 “我叫敖玄。” 敖沂礼貌性地微笑一下,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心想:敖姓?敖是王族姓氏,你是四大王族的?还是王族旁支旁系的?你有骨符吗? 容革没好气地挥挥手,说:“敖玄是吧?别堵在这里,去那边候着,先来后到,自觉找个位置等着吧,别影响我们做事。”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诸多外族的注意,他们大部分都是认得敖沂的,纷纷涌过来寒暄,场面一时有些乱。 “西西里海欢迎诚心来访的各族朋友,诸位一路辛苦了,都请先原地歇息,待安顿过后,再坐下慢慢聊。”敖沂虽然笑着说话,但话可不软,如果待会儿盘查发现有不合适不合作的,立刻就会被护卫龙驱赶离开。 龙宫大门紧闭,戒备森严,由容拓负责龙宫内防,他出来看了几眼,把敖瑞接回宫去。 如今海洋里,除了最先发现龙果的南海龙族之外,就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西西里海龙族拥有的改造龙最多,他们骁勇善战,训练有素,秩序井然,忙碌地四处游——镇住了心怀各异的外族龙。 不可避免的,敖沂先安排好了四大龙王派来的嫡系来使,然后才能全神贯注地去处理那一大群没有骨符的外族。 眼睛一扫,唔,那条叫敖玄的龙也没有骨符,在队尾等着。 “你们是南海龙族的?”敖沂收回探寻眼神,得体地微笑,打量着前面的几条强壮青龙。 “是,我们受南海王族旁支敖贺家主所托。这是足额海礼,里面有珍珠一百颗,鲛纱三十幕,另有若干灵脂草献上,请您过目。” 敖沂点头,旁边的亲卫随即上前去核查,敖沂又问:“那你们是想住等还是上岸?” 没有骨符。住等,就是住下来等待交易,看能不能运气好捡漏一两颗龙果;上岸,那就是赌命。上岸钻进密林去亲自寻找龙果,找不找得到鳄兽谷是一说,找到鳄兽谷能不能抢到龙果是一说,能否保住龙果又是一说……困难重重,但在力量和利益的驱使下,上岸的外族龙还在不断增多。 “我们上岸!”那青龙异常坚定地说。 “那,祝各位好运。一旦离开海洋上岸,脚踏的就是陆地兽人的领地,务必要小心,别离开河流太远。” “谢谢您的提点,谢谢!” “同是海族,应该的。”敖沂没有多说什么,利索安排他们去石屋住下——龙果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劝说阻拦根本无效,因为敢来西西里的龙,绝大部分都是自认有几分本事的。 忙忙碌碌到下午,有些累了,敖沂悄悄伸个懒腰,踢了踢腿时,再次察觉到了角落里的探究视线——你究竟看什么看? 敖沂深呼吸几下,朝角落游去,停在始终是龙形的敖玄跟前,采用标准开场白问: “抱歉,久等了。你是哪族的?为什么来西西里海?” “我是自由民,要去陆地鳄兽谷。”敖玄回答,他看着面前俊朗的王子,莫名地小心收拢了龙爪,这是敖玄第一次离开家,不远万里来到遥远的西西里,他之前从没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海族。 “就你自己?找龙果吗?”敖沂想当然地问。 “就我自己。龙果是什么?” “!”敖沂皱眉,再次深呼吸,沉声问:“你知道陆地鳄兽谷、却不知道龙果?敖玄,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敖玄的口音有些怪,他的外形太过凶狠猛恶,什么都不做也能吓到幼崽,“我去陆地鳄兽谷,是想找一种叫做芝莲的草药。” “芝莲?治什么用的?”听到是草药,敖沂有些好奇,顺口多问了一句。 “静心安神,滋补益寿。” 第7章 情难自禁的窥视 敖沂瞬间定住,心跳得漏了一拍,快速眨眨眼睛,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芝莲?我在西西里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说过。” “它就长在鳄兽谷。”敖玄甩动一下龙尾,解释道:“我祖母常服用的,眼下快吃完了,祖父让我来西西里找。” 敖沂用更加质疑的语气说:“你祖母常服用?那我之前怎么没听哪条龙上岸是去找芝莲的?”边说着,敖沂往前逼近,慢悠悠绕着对方游了一圈,细细评估对方的实力,猜测如果自己跟他打一场、有多大可能性会赢这个问题。 “我——”敖玄不自觉地扭头追随敖沂的身影,语塞半晌才解释说:“之前家里有很多,是祖父年轻时从西西里带回去的。” “哦~”敖沂语气淡淡,回了一个字,他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不可避免的,心里又有了期望。打定主意后,敖沂友善爽朗地笑着说:“只要上交足额海礼、遵守海族规矩、能够限期离开,随你上岸去找什么芝莲!所以,你的海礼呢?” 敖玄顿时极为窘迫,尴尬道:“对不起,祖父只让我来西西里,他没提海礼,我家里的海不产珍珠。” 怪不得,你这样空手而来…… 敖沂为难地解释说:“西西里海一直都是有主的,只是之前没有龙王镇守,但现在有了,海族有海族的规矩,哪片海都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啊,你说是吧?” “那——?”敖玄屏息凝神,有些焦躁,他无意硬闯,也不想跟眼前的王子起冲突。 敖沂摆摆手,善解人意、慷慨大方地说:“罢了罢了!念你是为长辈采药而来,一片孝心难能可贵,虽然规矩是定死的,但总有例外。嗯……这次我免你的海礼,但你千万别声张啊,否则父王定会怪罪于我。” “谢谢,谢谢你的通融!”敖玄高兴地划拉一下水,显见是感激的,想了想,说:“原来你没见过芝莲吗?那等我采药回来,送你一些要不要?”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实话我真挺好奇的,毕竟从未见过。”敖沂极为坦诚,还有些不好意思,“敖玄,那就有劳你了,让我也开开眼界。” 这个王子真是心善又好说话,看来祖父说得也不完全对,王族里也有好龙的! 敖玄郑重其事地点头,承诺道:“你放心,只要我找到了,就一定会多摘一些,送给你。” ********* “芝莲?”肖佑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沉思许久后,摇摇头,歉意道:“没听说过,回去帮你问问祭司。鳄兽谷我经常去,但每次都是为了龙果,那是沼泽地,闷热潮湿,泥潭深不可测,基本没有下脚的地方。那个敖玄,他祖父应该也是龙吧?他当初是怎么进去摘的芝莲?” 敖沂也很不解,他背靠粗壮树干,坐在树屋前的露台上,俯视下方浪涛翻滚的海,心情很放松,苦恼地说: “我也觉得奇怪,问了龙宫里的祭司,他们都没听说过。但敖玄一口咬定,坚持说他祖父年轻时就是在西西里鳄兽谷摘的芝莲,我看他不像在说谎。” 风细细地吹,凉爽怡人,这个树屋很隐蔽,藏在几棵茂盛浓密的大树之间,是肖佑暗中亲手搭建的,位于西西里海龙族巡海必经的途中、石湾海滩前面不远处。 肖佑坐在敖沂旁边,他单膝屈起,认真剥榛果,把剥好的果仁放到敖沂手边。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手长脚长,高大结实。肖佑是棕褐短发,剑眉入鬓,银灰眸子,鹰族典型带些许钩的鼻子,唇薄而紧抿,长相偏冷硬。 “那纪叔叔和你父王怎么说?”肖佑没有立即发表看法,扭头又问了句。他幼年遭遇不幸,家破人亡,成了孤儿,幸得西西里海龙族搭救,客居海岛,从雏鹰一直待到羽翼丰满成年,凭借自身能力和多方襄助,血海深仇才终于得报,当上了猛禽部落的族长。 ——在黑暗孤苦的日子里,纪墨给了他数不清的安慰和鼓励,把他当成子侄关心教导。所以,肖佑一直极为敬重感激纪墨,每次提起时,语气都轻缓恭谨。 “他们让我小心,但没有反对我留下敖玄。敖玄交不出海礼,他说到时候送些芝莲给我。”敖沂把一颗一颗果仁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满口生香。 “还交不出海礼?”肖佑摇摇头,他算是在海岛长大的,很清楚海族的规矩,“那其他外族龙见了岂不是有意见?敖玄破坏了你们的规矩。”肖佑简单扼要地指出。 敖沂叹了口气,说:“我得试试。如果芝莲真有那奇效、能让我爸爸恢复健康的话,倒给敖玄十倍海礼我都愿意!” “敖玄想去鳄兽谷,只要不是摘龙果就好办——”肖佑刚开了个头,敖沂就猜中他下面的话,忙摆手道: “不用,免得你又跟你族人发生争执。敖玄说他知道鳄兽谷怎么走,那就让他自己找,希望他没有说谎。” 肖佑抬手拍拍敖沂的肩,默默安慰对方,帮不上敖沂的忙,这让肖佑觉得非常挫败。 “上次送去的苓果粉和白蜜浆,你爸爸喝了吗?我部落里的祭司都说草药伤身,那两样东西坚持喝,会对身体很好。” 敖沂很快收起沮丧表情,吸了吸鼻子,乐呵呵地说:“苓果粉和白蜜浆啊?他很喜欢,但瑞瑞更喜欢!每次上海岛,都缠着我烧水泡一杯喝。” “是吗?”肖佑也笑起来,柔和了偏凌厉硬朗的脸,“因为香甜吧,部落里的幼崽们都喜欢,那本就是食物,喝多少都没事,我下次多找一些,托你家的护卫龙带回去。” “谢了啊!”敖沂笑得眼睛眯起,他坐太久,腿有些麻,站起来走几步,轻轻蹦了几下,又大大伸个懒腰,满意地说:“这地方好,隐蔽安静,又凉爽。” 肖佑坐着没动,浑身绷紧,控制不住,飞快地扫视敖沂的肩背腰臀和笔直修长双腿,风吹得敖沂的衣袍翻飞,不时勾勒出肖佑睡梦里都想触摸的线条。 “小时候听你说鹰人都是住树屋的,我就特别好奇,想让我父王帮忙做一个玩玩。”敖沂站在露台边沿,扶着栏杆,眺望一望无际的海,心旷神怡。 “但纪叔叔不同意,他总担心你会摔伤。”肖佑努力调整心跳和呼吸,强迫自己站起来,走到敖沂身边去。 “哈哈哈~”敖沂斜睨着肖佑,凑前揶揄道:“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是你从树上摔下来受伤了的!” 靠得太近了,风往这边吹,敖沂的发梢扫到肖佑下巴。 肖佑不动神色往旁边躲一步,尴尬地说:“只摔那一次,你怎么还记着?” “我记性好呗。”敖沂眉开眼笑,大方欣赏肖佑难得出现的尴尬表情,“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小时候游得太快撞石头,从来都是主动告诉你的。” “……”肖佑目视前方,绷了半天,最终没忍住,嘴角勾起,扭头笑骂:“撞石头你还得意了?那时候我真担心你撞傻。” “怎么会?”敖沂懒洋洋趴在栏杆上,一本正经地说:“容革小时候撞得比我还多,你看他现在傻吗?那家伙特机灵!” 肖佑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说:“嗯,那家伙确实机灵。” “他小时候喜欢装哭,一哭就满地打滚,高兴了嘴巴比蜜都甜,大家都心疼喜欢他。就说我伯父家吧,把他跟敖康一样地疼!啧啧啧~我真是服了。”敖沂畅快淋漓地吐槽。 肖佑双手撑着栏杆,眺望海平线,微微笑着说:“可不是?容革成年化形那段时间,你伯父的伴侣不知道哭多少次,生怕容革熬不住、成不了人,变成野兽,他哭得比容革的父母都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容革是他亲生的。” “哎,那次真是差点把大家都吓死了!”敖沂唏嘘道,“容革是全海洋最后的海鹿,连个可以问问的成年同族都没有,祭司们束手无策,全靠他亚父和我父王,牢牢困着他,我险些被他勒死。他要是成不了人,西西里海族得病倒大半。” 肖佑嘴唇抿得死紧,流露出隐约的落寞和羡慕,叹息着说:“所以,容革虽然父母不详、是被捡回来的,但他其实也不缺什么:成年前,大家都担心他成不了人,争着抢着关心疼爱他;成年后,大家又怜惜他成人艰难不易,更加照顾包容他。” 同样是孤儿,但孤儿跟孤儿之间,命运也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肖佑,他也是孤儿,但他是猛禽的后代、是陆地兽人幼崽,由于海陆两族宿怨太深,客居海岛时,肖佑的身份和立场多少有些尴尬。 “哈哈哈,什么啊,容革从小到大没少挨训挨打,容叔管他管得非常严。”敖沂毫无心理压力地吐槽好友,语气熟稔亲昵,“过几天我和你不是要去鳄兽谷吗?容革也想去,但我父王和容叔都不同意,容革争取了好几次,被他亚父训得特别惨!” 肖佑立刻皱眉,正色道:“别让他跟着!敖沂,我跟你说实话,容革他亚父在陆地上树敌太多,我虽然是族长,也答应过恩怨一笔勾销,但受害者的亲属大部分还活着,我不可能把他们全绑起来吧?” 敖沂站直身体,同样严肃地说:“知道,我肯定不会让他跟着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让容叔把他关起来!” 第8章 我们可是好兄弟 “那如果换成是我,你会拦着我、或者关着我吗?”肖佑忍不住问了一句。 敖沂笃定地说:“当然会啊,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肖佑扶着栏杆的手慢慢用力,直至骨节发白,轻声说:“嗯,我们是好兄弟。” “容革前几天还跟我聊起你,他抱怨很久都没看到你了。”敖沂又笑着提起。 “是吗?”肖佑手上越来越用力,“确实很久没见他了,今天他怎么没跟着你?”自从他们都成年以后,肖佑报完仇回部落当族长,敖沂容革生活在海里,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哦,他母亲那边的亲戚跟着东海使团一块来了,容革在家招待,就没来巡海。”敖沂屈起手指,轻快地敲打栏杆,哼着愉快小调。 肖佑点头,然后沉默,时不时扭头看看敖沂。 “嗳,肖佑,那个布鲁最近还有没有给你介绍雌性啊?”敖沂在露台上来回溜达够了,又心血来潮地打听。 “……”肖佑顿时头疼,眼里有着微微的厌恶,无奈地说:“我现在根本不想找伴侣,布鲁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啧啧,肖族长,你该不会是挑花眼了吧?”敖沂调侃道,“前段时间我巡海碰到布鲁了,他让我帮忙劝劝你、让你早日成家。” “什么?”肖佑倏然扭头,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刚开始是愤怒恼火、然后是憋屈烦躁、最后是心虚不安。 “你别听他的,找什么样的伴侣成家是我的私事,我真的没有喜欢部落里的哪个雌性!”肖佑紧张地加重语气强调,小心观察敖沂的表情。 “嗯……那个布鲁……嗯,我觉得吧,他虽然帮助你报仇、当上族长,但是……”敖沂字斟句酌,隐晦地东拉西扯,但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只好劝慰道:“我就随便说说啊,找伴侣成家是大喜的事,你不用跟布鲁吵——别否认了,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布鲁不会找我,那天他明显就是在石湾海滩特意等我的。” 肖佑咬牙,仰头望天。 “好好聊一聊吧,之前多难都过来了。族长必须得有勇士追随支持,闹僵了很危险。”敖沂肘击肖佑,“直接说还没有合适的雌性,有什么难的?”敖沂十分费解,在他心目中,肖佑极为成熟睿智、冷静果敢,怎么会跟帮他许多的鹰族勇士布鲁闹僵呢? 怎么不难?简直难于登天。 “没事,我跟他就是争执了几句而已。”肖佑避重就轻地说,“布鲁催得太紧,我天天从早忙到晚,如果仓促成家,很可能冷落忽略伴侣,那样很不好。” “对啊,你这样说理由多充分,布鲁肯定会理解的!”敖沂赞同地击掌。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西西里海的护卫龙巡海结束、经过下方呼唤王子一同回去时,才不得不分别。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三天后,我在圣湖等你,别忘了!”敖沂提醒道。 肖佑郑重点头,心想你在等我、我怎么忘得了? “放心,不可能忘的,记得帮我向纪叔叔代问个好。” “行,到时候见,我先回去了。”敖沂最后挥挥手,顺着树屋前面的藤条溜下去,到距离海面几米高的时候,松手,在半空灵活一个翻滚,“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小心!”肖佑即使亲眼见了无数次,仍旧被吓一跳,尽力探身往下看,不赞同地喊:“又逞什么威风呢你?” 片刻后,敖沂从海里冒出来,抹一把湿漉漉的脸,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地说: “我是海族啊,难道还能被淹死?回去喽,圣湖见!” “好的。”肖佑站在树屋前,再一次目送敖沂离开。他从前住在海岛时,纪墨的身体还很好,经常带敖沂容革上岛玩,日暮西斜的时候,他们就要回海底龙宫,肖佑也是像刚才那样、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他总是要回家,而我永远只能目送。 肖佑站着吹了很久很久的风,直到快天黑时,才关好树屋的门窗离开。为了藏好这个跟敖沂见面聊天的树屋,肖佑特地在密林里步行很长一段距离,直到确定离得足够远之后,才放心变成雄鹰,展翅飞上高空,快速离开了海岸,朝西大陆深处的古木森林飞去——猛禽部落,就是由建在古木森林的一排排树屋组成。 乘着气流,缓缓盘旋在高空,俯视下方的西西里,肖佑熟悉控制着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他闭上眼睛,又想起幼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孤身在海岸灌木丛里躲藏着,找不到食物,饿得头晕眼花,被西西里海的龙族发现: 纪墨友善地笑着问:“你是猛禽部落的吗?是不是迷路了?” 敖沂那时还是刚学说话的白金小龙,他问:“你怎么不回家呀?” “我没有家了,回你家可以吗?”还是雏鹰的肖佑哭着哀求。 就那样,肖佑从陆地去了海岛,避开仇家,顺利长大。 心潮涌动,百感交集,肖佑慢慢飞回部落,刚在小广场上收起翅膀站好时,迎面又撞上了部落勇士布鲁。 “族长,您去哪儿了?我找您一下午。” “沿着古木河飞了一圈,巡视沿途的岗哨。”肖佑边走边说,温和地问:“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布鲁已经老了,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直接戳穿道:“但在去巡视古木河之后,我亲眼见您飞去了海边。” 肖佑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布鲁,不说话。 “您现在是族长,怎么能独自出行?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布鲁毫不退缩畏惧,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说得对,是我托大了,下次会注意的。”肖佑非常感激且敬重眼前的勇士,从善如流地采纳了对方的意见。 但布鲁最想说的是这句:“族长,您真的该找个伴侣成家了,那位可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您怎么能——” “住口!”肖佑脸色突变,立刻低声喝止,同时快速四处看。 布鲁心急如焚,他是老肖族长的忠实部下,在老族长被算计陷害、惨遭灭门后,外出办事的他匆匆赶回部落,稳住心神,暗中想尽办法地跟客居海岛的遗孤肖佑联系上,又呕心沥血地扶持他当上族长——如今眼看着年轻的雄鹰难以自控地朝深渊一头栽去,布鲁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布鲁,我肖佑非常非常感激你,其它事都可以商量,除了找伴侣成家之外,我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明白了,请不要过多干涉我的私事。” 肖佑努力控制情绪,一字一句地表明态度,疾走如风地离开了。 “唉~!”剩下布鲁站在原处,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 明天就要离开西西里海了。 按照原定计划,敖沂会带领得力亲卫先游到圣湖,跟猛禽部落的鹰人汇合后,再一同去鳄兽谷。 临睡前,敖沂去向父母辞行,恭敬聆听教诲。 “虽然肖佑信得过,但他根基还不稳,鹰人对海族始终抱有偏见,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事小心。”敖白严肃嘱咐。作为父亲,他肯定不同意长子去冒险;但作为龙王,他却必须要把敖沂教导成足够强大的继承者,否则西西里海龙族的未来堪忧。 纪墨极度不舍,但他更清楚:如果沂儿不能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功勋战绩、无法独挡一面的话,那要怎么服众? 兽人世界,最推崇实力,尤其是在西西里。 “我明白。”敖沂头脑很清醒,他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鳄兽谷之行,我会把肖佑当成猛禽部落的族长看待。” 纪墨赞同地颔首,欣慰道:“这就对了!肖佑不是以私人名义带你的,那是猛禽部落和我们西西里海龙族的合作条约,公事和私交要分清。” 敖白又不放心地说:“密林里河湖密布,地下河道纵横,紧急危险的时候,要敢于舍弃,先保自身安危,明白吗?” “还有,康儿成年在即,那是大事,可惜眼下走不开,你先帮我把备好的成年礼给康儿送去,告诉他们,等海陆交易结束后,我会带瑞瑞去一趟圣湖。” 敖白纪墨爱子之心殷切,轮流叮嘱提点,敖沂耐心十足,一一应承下来,直到夜深了,纪墨才不得不打住,亲自送长子回房休息。 ***** 片刻后 敖沂小心探头,朝外面扫视一圈,家里静悄悄的,他蹑手蹑脚游出家门。 “大王子,您这是——?”夜间巡逻的护卫龙立刻上前询问。 “嘘~我去一趟地宫,忙你们的。”敖沂小声说。 护卫龙点点头,散去了。 地宫,戒备森严,异常牢固,专供关押使用。 咳咳,是的,容革因为强烈要求同去鳄兽谷,铁了心般,容拓又气又怕他的海鹿崽子偷溜,真的把他关进了地宫。 ——容革肯定气炸了! 敖沂担心之下,游得飞快。 地宫位处龙宫的西北角,有些远,敖沂一口气游过去,跟外面的护卫龙打了招呼,游进水流仿佛静止般的幽深阴冷地宫。 地宫也是纪墨设计的,类似于地球牢/房。 敖沂游到关着容革的那一间,手攀着铁石柱,透过铁石柱间的缝隙往里面看,小声说: “容革?我来看你——啊—唔……” 第9章 偷袭与推拒 敖沂刚小声说了半句:“容革?我来看你——”时,从铁石柱的缝隙间迅速伸出一条手臂,悍然勾住敖沂的脖子就要收紧。 “啊—唔……”敖沂被吓一跳,但他反应也很快,迅速伸手格挡的同时灵活矮身往旁边滚倒。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得逞。 ——容革没能勒住敖沂的脖子,敖沂也没能及时躲开,隔着地宫的铁石柱,他们都抓着对方的手臂,相对怒目而视。 “干嘛呢你?”敖沂怒气冲冲压低声音问。 “你说我干嘛呢?”容革更是恶狠狠,他抓着敖沂的胳膊,横眉冷目。 “我特意来看你!”敖沂气呼呼,“大半夜的,你吃饱了撑的啊?” “喂,我被关起来了,难道你不是应该把我放出去?”容革气急败坏。 “先放手。”敖沂挣了挣,差点没憋住笑。 “不行,除非你把我放出去!”容革的态度异常坚决。 敖沂点点头,索性先放手,好整以暇地说:“我明天就要去圣湖,跟猛禽部落汇合后,一同去鳄兽谷。呐,你要是扭伤我的胳膊,我出去办事遇到危险——” 话还没说完,容革就大力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敖沂的胳膊。 “你都被关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想通?”敖沂也不后退,就那样趴在铁石柱上,和里面的好友说话,“我是必须要去,而你是去不得的。” 容革猛地一掌拍在柱子上,水波震得地宫荡漾起层层细纹:“我为什么就去不得?你怎么跟我亚父站一边了?” “嘘!”敖沂扭头看看地宫入口,举拳进去砸了容革一下,提醒道:“小声点,想吵醒整个龙宫吗?” 容革犹如困兽一般,在方方正正的牢/房里游了一圈,然后回到敖沂身前,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但还没开口,敖沂就抢先表示: “别!我是不会放你出来的,前几天肖佑见面时,他明确说了,叫你别去,他也担心你会遭到暗中袭击——” 容革抬高下巴,傲然打断:“难道因为害怕袭击,我这辈子都得躲在水里、终身不踏进陆地密林一步了?敖沂,你也是那样想我的?” 敖沂语塞片刻,张张嘴又张张嘴,最后恳切地说:“容革,我从没觉得你胆小怕事,可容叔是真的担心你,你不挑食后、每次去圣湖玩时,他都亲自陪同,生怕你被鹰人偷袭暗杀。” 容革沉默了,浑身怒气散去,双手撑着铁石柱,低头安静地看着敖沂。 “放心吧,我带了容吉容祥他们几个,又是跟猛禽部落一起行动,我背靠的是西西里海龙族,至少在肖佑当族长期间,会一直合作下去的。”敖沂笑着安慰道。 “亚父待我如亲子,没有他,说不定我早死了。”容革轻声说,“敖沂,如果哪天鹰人找我亚父报仇,我肯定会阻拦,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认他是我……父亲。” “我理解。”敖沂笑笑,“如果换成是我,也一样。” 双方对视良久。 容革深呼吸,催促道:“你不是明天要去圣湖吗?赶紧回去休息吧,打起精神来,别让鹰人看笑话。” 敖沂松了口气,点头说:“我才不会被鹰人看笑话!你再待几天,估计容叔就会放你出来,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一定要小心!”容革严肃嘱咐,然后说:“对了,你托个口信,让贝贝来陪我说说话,在这里无聊得要死,我亚父真是狠。” “哈哈呃咳咳,嗯,知道了。”敖沂差点又没憋住笑,忙不迭地答应,见好友想通,他总算可以安心去鳄兽谷办事。 最后,容革目送敖沂游出地宫,他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下午,敖沂带领亲卫游在通往陆地圣湖的地下河道里。 “待会到了圣湖,大家先去老地方休息,我上去找肖佑,至少得在圣湖住一个晚上,明早再出发去鳄兽谷。”敖沂告诉护卫龙说。 护卫龙们干脆利落地领命,他们都骁勇善战,有些是吃下龙果成为的改造龙,有些是跟敖沂一样,继承了父辈的力量。 这条水道,敖沂从小到大往返无数次:哪哪儿有岔道、哪哪儿有溶洞、哪哪儿是水潭,他都了如指掌。 但就在拐进一个溶洞时,敖沂突然嗅到一股龙的气息。 “小心!”敖沂立刻喊停,护卫龙们迅速行动,配合默契,把王子团团保护起来,“谁躲在里面?给我出来!”敖沂一边沉声大喝,一边小心谨慎地往里游,他很好地继承了父亲敖白对水和冰的控制能力,平时也勤学苦练、被父母严格要求,战斗经验颇为丰富,所以遇事并不惊慌。 “是哪族的朋友?麻烦出来打个招呼。”容吉挺身而出,高声问,他们都猜测:里面应该是某个上岸去寻龙果的外族吧,他们根本不认得路,在错综复杂的暗河里就头晕眼花兜半天的也不少。 很快的,那溶洞里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说:“敖沂?” 护卫龙容吉立刻皱眉,等出去溶洞看清楚之后,容吉马上严肃提醒:“这位自由民朋友,请你不要直呼我们大王子的名讳!” 敖玄原本是惊喜地想游过来的,结果被容吉说得停下了,看着被护卫龙簇拥保护的敖沂。 “是你啊。”敖沂礼貌性地微笑,“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去鳄兽谷找芝莲吗?” “原来进你们家的海沟也要排队问话的,我昨天等了很久,等进来的时候已经天黑,游累了,就在这里面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敖玄认真地解释,有问必答。 敖沂点头,“那你接着休息,祝你好运。”他当然是希望对方能找到芝莲的,到时候拿给祭司看看能不能用。简单聊了几句,敖沂道别后就想继续前进。 “你——”敖玄跟着游,他的龙身太粗壮,在宽窄不一的河道里,行动起来并不灵便。 “这位朋友,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有主的,请别跟着,你去了也得返回。”容吉直言相告,不欲多谈,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龙族王子。 敖沂虽然对芝莲抱有期望,但他有任务在身,且和敖玄萍水相逢,没有半分交情,因此敖沂只是歉意地笑笑,说一声: “我们有急事,先失陪了。” 敖玄只能说:“好,那你忙。” “弟兄们,注意警惕!”容吉大声吆喝,他殿后,护着敖沂匆匆离开。 敖玄想了想,悄悄跟了上去。他是第一次来西西里,全凭祖父的口头描述知道个大概,虽然他很强,但强龙压不过……咳咳,地头龙。 前面,护卫龙小声告诉敖沂:“大王子,那龙一直跟在后面,要不要驱赶?” “不用。”敖沂摇摇头,“容吉已经提醒过他了,他喜欢就跟着。圣湖入口有伯父家的护卫龙日夜守着,他去了也进不去。” “是。” ***** 在波光粼粼的辽阔圣湖被夕阳笼罩的时候,敖沂一行终于游到了河道出口。 “滨哥在吗?我们大王子来了!”容吉熟门熟路地游到铁木硬荆栅栏门口,高声呼喊圣湖的护卫龙。 片刻后,黑滨迅速从出口旁边的石屋游出来,惊喜地和同伴把栅栏门打开,连声说:“您可来了,上面等半天了都,快快进来!” “伯父怎么知道我要来?”敖沂笑眯眯的,这个陆地淡水湖泊是他小时候的乐园,到现在也还是,他父王敖白的同母异父兄长一家就住在上面。 黑滨解释说:“是那猛禽部落的肖族长先来了,他说的。” “哦,瞧我高兴的,都糊涂了。”敖沂被自己逗笑。 “快请上去吧,领主等着的。”黑滨热情洋溢地招呼着,他口中的领主,就是敖沂的伯父敖泱。 敖沂简单嘱咐了亲卫几句后,提着纪墨为侄子敖康备好的成年礼,满怀期待欣喜地游了上去。 正当黑滨准备把入口处的铁木栅栏门重新关闭时,突然“咦?”了一声,他看着朝入口靠拢的陌生黑鳞龙敖玄,扭头问: “容吉,他是?” “哦,那是上岸寻宝的外族龙,我早让他别跟着,他不听。滨哥,我帮你关门吧。”容吉耿直地上手帮忙,干脆利落地把门关闭了。 敖玄被关在河道里,他好奇看了看外面巨大清澈的淡水湖,丝毫没有动怒,默默转身离开了。 ***** 敖沂欢欢喜喜地飞快往上游,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想起小时候的许多趣事。 很快的,“哗啦”一声,敖沂冒出湖面,旁边,就是他伯父的家——一栋建在圣湖浅水中的木屋,那是纪墨设计、两家人共同建好的,当时敖沂还没有出生。 如今是傍晚,木屋上方炊烟袅袅,有烤肉的诱人香味传出来。 “伯父!图哥!”敖沂一边朝木屋游,一边大声喊。 话音刚落,木屋里面就大踏步走出来一个高大兽人 第10章 雨夜同床 话音刚落,木屋里面就大踏步走出来一个高大兽人,他笑容开朗阳光,虎目熠熠有神,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行走间带起一阵风,朗声笑着说: “沂儿,我等你老半天了!” 边说着,他就快步走下台阶,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把敖沂从湖里拉起来,极有兄长风范地关心问:“一路上还顺利吧?容革那哭包怎么没来?” “顺利啊,图哥,这是给康弟的成年礼,这是给大家的,容革被他亚父关起来了。”敖沂一一回答,涉水走上台阶。 “你来就是,大包小包的提着多累,不过康儿见了肯定很高兴。”虎族兽人希图帮忙提着那几大袋子东西,随手搭着敖沂的肩,皱眉道:“怎的又被关起来了?容革这次是犯了什么错?” 这时,木屋里走出来了三个人。 为首者正是圣湖领主敖泱,他是强壮白龙,褐发褐眼,不苟言笑,不怒而威;他左手边是伴侣青哲,虎族雌性,身形修长,笑容和煦;稍右后跟着走出来的,就是早到一步的肖佑。 “伯父,哲叔。”敖沂立刻打了个招呼。 “沂儿来了,快进去换衣服坐下休息。”敖泱疼爱地催促。他曾经是陆地上声名远扬的恶龙,跟几个兽人部落都发生过流血伤亡冲突、斗得你死我活。成家后,慢慢才收敛许多,如今陆地兽人提起恶龙,总算没有那么深恶痛绝、必欲杀之而后快了。 青哲的欢喜笑意掩饰不住,过去牵着敖沂的手,亲昵自然地说:“沂儿好久没来过了!希图,希图,快去把那小青虾烤上!沂儿,来,我带你去换衣服,你屋子里的衣服,我前不久才拿出去洗了晒过。” “知道了母父,我马上去。”希图早已经是成年兽人的模样,他一贯稳重可靠,圣湖位置很特殊,事情不少,眼下大部分是他管着的。 青哲絮絮叨叨地说,把敖沂牵着领着,还当成小龙照顾,即使现在敖沂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 “你来得比我早,等很久了吗?”敖沂抽空问了肖佑一句。 “中午就到了。”敖沂一来,肖佑心里马上松口气——他跟敖泱一家算不上特别熟,而且,曾经的猛禽部落,一度是屠杀“圣湖恶龙”的主力…… “沂儿,你穿这件袍子好吗?现在天气凉了,晚上风冷,得多穿点儿。”敖沂和容革在圣湖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青哲在里面打开衣柜,挑挑拣拣,拿出件略厚的兽皮袍子来。 “好好好,都好!”敖沂头也不回地答应,朝肖佑无奈笑了下。 里面的青哲又喊:“沂儿,快进来,穿着湿衣服对关节不好。” 敖沂只得进去,忍笑提醒道:“哲叔,我是海族,天天泡在水里的。” “嗳,海族上岸也要小心照顾身体啊。”青哲挑好了袍子后,又去挑轻便透气的草鞋,这还没完,他还拿了干兽皮,手脚麻利地帮敖沂把头发擦干,敖沂几番逃脱均被抓回,青哲坚持道:“就算你是海族,这样一冷一热的,对身体也不好,还是得擦干。对了,革革为什么又被关起来?那么乖的一个幼崽,容拓对他的要求也太严格了,唉~” 敖沂不好说出真实原因、免得青哲听了又担心,只好找了另外的理由应付过去。 肖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任凭青哲“摆布”的敖沂。 “康弟呢?我刚从湖底游上来,怎么没见他?”敖沂关切问起。 青哲麻利的动作一个停顿,然后说:“康儿在隔壁屋子里。他快成年了,情绪偶尔会失控,我们怕他不小心游进暗河里去,就特地建了个空木屋,连着湖水,但有门窗,只要他那屋有动静,我们就能马上听到。” “我去看看他!”敖沂马上站起来,解释道:“刚才从正门上来,没看到加建的空木屋。” 青哲非常感动,赶紧说:“不着急啊,你先歇会儿——” 但敖沂已经起身,拉着肖佑一起,走出房门去。 敖康是敖泱和青哲结合所生,也是海陆混血儿。 走出去后,希图忙说:“你们俩快过来坐下说话,很久没见了。” “图哥,我们想去看看康弟。” “……好。”希图欣慰笑笑,站起来带路,轻声说:“我亚父刚进去了。” 他们穿过客厅,走出露台,右手边的湖面果然加建了一个空木屋,希图过去屈指轻轻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回应: “进来。”这是敖泱的声音。 “是沂哥在外面吗?”这是一道年轻带着欣喜的声音。 敖沂赶紧应答:“是我!”他快步走进去,发现里面真是个方方正正的空木屋,底部很深,跟湖水相连,龙形的敖康正在水里休息。 ——为了保护幼子顺利化形,敖泱一家真是想尽了办法! “哎?容哥怎么没来?”敖康的状态还不错,眼神清明,像青哲,带着和煦的笑意。 “容革有事,这次没来。”敖沂在比自己小的堂弟面前,是非常沉稳的,他蹲下去,摸摸敖康的额头,鼓励道:“我们都惦记着你。” 敖康把前爪搭在敖沂膝上,乐呵呵地说:“父亲让我最近别出去,怕我游着游着突然化形,其实我特别想出海去玩。” 敖泱在旁边微笑看着敖沂敖康兄弟俩热络聊天,看了会,转身出去了。 “……佑哥中午就到了,今天家里可热闹,你们看我母父那高兴得啊,笑声都把我吵醒了!”敖康所处的家庭环境好,所以性情开朗乐观,虽然龙族化形前会有一个情绪失控期,但敖康调整得很不错。 这几家人的幼崽从小就熟识,海陆空三族都有,均以兄弟相称,其实细论起来是很不通的,但他们自己愿意,长辈也就默认了。 敖沂陪着堂弟说了很久的话,妙语连珠,哄得敖康非常开心,吃完晚餐后,还陪同敖康出去湖面兜圈子、直到天完全黑透才意犹未尽地并肩游回空木屋。 敖康筋疲力竭,蜷缩在空木屋水里,眼睛终于没有在笑,轻声说:“谢谢你,沂哥,我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害怕——你能不能告诉我,化形究竟有多难?失败了会怎么样?” 每一条龙,化形前都会有类似的恐慌,未经历过的,总是神秘又带些可怕。 龙形的敖沂紧挨着堂弟,安抚道:“化形是龙的本能,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很简单的——哎,你可别一觉睡醒就化形、明天一大早跑来敲我的房门啊!” “哈哈哈~”敖康再度被逗笑,信赖地蜷缩在敖沂身边。 后来,敖泱走进来了,最近每天晚上,身为父亲的他都会以龙形陪伴幼子休息,消除他的恐惧心。 “好啦,沂哥,你快回屋休息吧。”敖康轻快地挥挥爪子。 “沂儿,你快休息,明天还要去鳄兽谷。”敖泱待侄子也极好,眼神非常宠爱包容。 敖沂几乎游了一整天,确实挺累的,但心里踏实,他有两个弟弟,分别是敖康敖瑞,作为兄长,他非常乐意关心帮助弟弟们。 “好好休息。”敖沂最后嘱咐堂弟一句,这才放心离开。 ****** 前面燃烧着温暖炭火的客厅,肖佑和希图正在低声聊天,青哲则是在帮忙收拾敖沂的房间。 “芝莲?”希图摇摇头,纳闷道:“没听说过。” 敖沂走过去。 希图抬头,笑容英俊又温暖,起身说:“累坏了吧?快去休息。康儿睡着了吗?他最近有些怕,可我又不是龙,不了解龙族的化形,真是急死。” 青哲走出来,感激欣慰地说:“你们今天来了,康儿高兴得很,他最喜欢热闹,整天惦记着玩,还是幼崽心性。” “哲叔不必担心,我看他状态很好,会顺利化形的。”敖沂宽慰青哲道。 “好,愿神保佑一切顺利!等康儿化形了,要是还没下雪,我们就会出海去,看看你爸爸,还有瑞瑞。”青哲跟纪墨是认识小半辈子的老朋友,交情极好,平时多有往来。 敖沂笑着说:“随时欢迎!对了,塔祭司最近忙不忙?等我从鳄兽谷忙完回来,想请他出海一趟,给我爸爸看看。” 说起塔祭司,那可真是了不得:塔是走兽部落的大祭司,医术精湛,希图、敖沂、敖康、敖瑞几个,全是他接生的!塔已经很老了,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希图马上说:“塔祭司那边我帮你去问,这个时间段,他应该是在忙采摘草药储藏。” “这事放心交给你图哥去办!”青哲拍板道,“好了,大家都去休息,沂儿和肖佑明天还要去鳄兽谷,必须养足精神,等忙完了回来再聊。” 希图点点头,说:“没错,别误了大事。” “肖佑啊,你今晚是想睡革革的屋子、还是想跟希图或者沂儿挤一挤?”青哲又问。 肖佑飞快暼了敖沂一眼。 敖沂倒没发现肖佑的眼神,他顺着自己的想法邀请:“肖佑,你跟我挤一挤吧?顺便可以聊聊鳄兽谷的事。” “嗯。”肖佑的心跳得有些快。 “那行,就你们哥俩挤一挤。都别磨蹭了啊,不早了,回房休息去!”青哲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就像绝大部分长辈那样,身体力行地催促小辈们早些休息。 *****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闷热?”敖沂纳闷道,他过去把窗户完全推开,探身感受外面的气温,“嗳,肖佑,你不觉得吗?” 肖佑关好房门,他很紧张,今晚是成年后,他第一次和敖沂单独待在一起: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我的兽神! “嗯。”肖佑也走到窗边,和敖沂肩并肩,深呼吸几次后,说:“要下大暴雨了。” “我也觉得是。”敖沂赞同地点头,继而担心道:“也不知道这雨得下多久,不会影响咱们明天出行吧?” 肖佑扭头,安慰道:“我们飞过去,只要能晴个半天就足够。” “只能看天的意思了。”敖沂无奈摇头,叹气走回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趴着,不动了。 肖佑在窗边站着,不知道是天气问题还是心理作用,觉得越来越热,热得他想脱衣服。 不过,身为海族的敖沂更受不住闷热,他翻身坐起,干脆利落地把外袍脱掉,只剩个轻薄的鲛纱单衣穿着,忍无可忍地说:“这么热,怎么睡得着?我还是从窗口跳下去,回湖底休息算了!” “忍忍吧,大家都睡下了,你要是一跳,得惊醒整个圣湖。”鬼使神差的,肖佑立刻开口找了个合适理由阻拦。 “……也是,唉~”敖沂当然不想影响他人休息,他叹了口气,又伸手准备把鲛纱单衣脱掉。 肖佑狼狈地别开视线,转身看着窗外夜晚的圣湖,再度找了个理由阻拦说:“别脱得太干净,马上就是寒季了,下起雨来会很冷。” 话音刚落,木屋顶上就传来了“哒、哒哒哒、哒哒”的动静。 一阵强劲的风扫来,呼呼地灌满整个屋子。 开始下雨了,而且听起来,阵仗很大。 “喂,肖佑,真有你的啊,你说下雨就下雨了!”敖沂跳下床,冲到窗户边,兴奋地探头出去看。 几乎没有停顿的,屋顶的雨点声迅速由稀疏变得密集、由小变大、最后更是“嘭嘭嘭”连成了一片响。 “轰隆隆~”,沉闷的雷声传来,天边树梢有耀眼闪电。 风声雨声雷鸣声……敖沂的高兴喊声,声声入耳。 狂风暴雨大作,木屋里再也不觉得闷热。 “哈哈哈~还挺吓人的,真有意思!”敖沂极少在陆地上过夜,风暴袭来时,他都在海底龙宫,没什么感觉,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陆地上电闪雷鸣的暴雨夜晚。 肖佑伸手固定被风吹得晃动的窗,温柔地注视着兴致勃勃的敖沂,看他笑得格外开心的脸,听他开朗悦耳的笑声。 “这雨下得可真大,要是瑞瑞也在,他肯定会被吓到的!”风暴雷鸣中,敖沂不得不提高声音大喊。 “嗯。”此时的肖佑,只会笑着说这一个字。 他们的身形都高大挺拔,紧挨着,挤在窗前,彼此的衣服湿透,敖沂的鲛纱单衣紧贴在身上,露出修长的脖子,皮肤白皙光滑。 肖佑是陆地鹰族,无论什么样的风暴都见过了,但此时他却移不开脚步,一动不动地陪敖沂淋雨吹风,认认真真地和对方交流对暴雨的感受。 风暴急促,雨势不减,迅猛地拍击着地表。 ——暴雨不停可以吗? 由于多种原因,迫使肖佑养成了谨慎冷峻的性格,但现在,他丝毫没有掩饰情绪,笑得和敖沂一样开朗开怀。 敖沂精力旺盛,跟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偶尔也有孩子气的一面,高兴之余,他又想脱掉衣服跳进湖里游几圈。 这时,房门被大力敲响了,外面传来希图的声音: “沂儿,你怎么还不睡?别闹了,肖佑,你快把窗关上,别让他跳出去!” 敖沂呆了呆,抹一把满脸的雨水,跑去门边,但没敢开门,忍笑嘴硬道:“图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我们都快睡着了!” “你小子哄谁呢?”外面的希图笑骂,“我就在隔壁,听你说笑半天了都!” “哈哈哈,是吗?好吧好吧,我马上睡!” “肖佑,你把窗关上没?别由着他闹,你们明天要早起做事的。”希图又问。 “吱嘎”悠长的一声过后,肖佑把窗合上,隔绝了外面热情酣畅的暴雨,说:“关上了,图哥放心,我们、我们这就睡了。” “我在隔壁听得到的,你们别闹了啊,否则我还过来。”希图告诫完两个小弟后,才转身回房。 ***** 暴雨一下,气温果然迅速降低。 敖沂刚才玩得尽兴,心满意足,刚想又一头栽倒床上时,肖佑赶紧拦住: “别!你现在不是在海里。” “啧~是啊,我都昏头了。”敖沂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干脆利落地把湿衣裤尽数脱掉,丢到一边,再胡乱套上外袍,“扑通”一声——他是海族,总是习惯性栽倒在床。 在此期间,肖佑克制地转身,也默默去衣柜里翻了干衣服出来换。 等肖佑调整好呼吸心跳回到床边时 第11章 晨间搏斗 等肖佑调整好呼吸心跳回到床边时,敖沂已经脸朝里侧、呼吸悠长平稳,睡着了。 他身上胡乱披着袍子,但由于是趴着睡,倒也遮得严实。 只留给肖佑一个后脑勺。 “敖沂?”肖佑试探性地喊一声。 “……” “这就睡着了?”肖佑弯腰,慢慢探头去看,不过由于姿势和角度的原因,纵使鹰族有千里眼,也只看得到敖沂高挺的鼻尖。 外面狂风暴雨依旧。 但待在牢固的屋子里,格外让人觉得心安,且有浓烈的幸福感。 肖佑默默看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敢做,轻手轻脚给敖沂盖上兽皮褥子,任由对方大咧咧占去多半的床,小心躺在边上。 ——够了,真的,今晚已经是兽神的恩赐,我不能太贪心。 并肩淋雨吹风过后,那相处融洽、亲密无间的感觉给肖佑以极大的喜悦,他心里暖洋洋的,于是更努力克制,丝毫不敢造次,生怕亲手毁了什么。 肖佑仰躺,悄悄扭头,在黑暗中盯着对方,如果此时敖沂醒了,定会被那明亮炙热的眼睛吓一跳。 “好了,要知足!要知足!”肖佑在不断的自我提醒中,沉沉睡去。 ***** 敖沂一夜无梦到天明,休息得很好。但他心里装着任务,【鳄兽谷的龙果】那根弦微微绷着,不时弹出几声催促之音。 “?”天亮了吗? 敖沂在半梦半醒中模糊想一想,然后很快清醒、睁开眼睛,撑着手腕坐起来。 “哎呀——啧啧啧~我的海神!”敖沂彻底清醒后,突然痛苦地倒抽气,快速用力甩手,越过旁边的肖佑跳下床,像脚底踩着炭火般,脚不沾地,疾步走过来走过去。 由着海族的习惯趴着睡了一晚上,敖沂浑身发麻,通血后的那种刺痛麻痒感,异常痛苦煎熬。 肖佑几乎是在同时被吵醒,他翻身下床,一见就明白了,无奈地笑着说:“你一直趴着,整晚都没翻过来,赶紧活动活动。” “怪不得,嘶嘶嘶~真要命!”敖沂哭笑不得,赤脚拉开门,一边拼命甩手,一边往外走。 不过,等身体稍微缓过来之后,敖沂就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外面还在刮风下雨?一晚上没停吗? 耳朵里一直听着,人就会慢慢适应,但想到今天要出去办事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 此时天刚亮,风暴不停歇地冲击着木屋,屋子里黑黢黢一片。 敖沂把客厅的大窗推开,霎时间,“呼啦”一声,一阵狂风夹杂着豆大雨滴,来势汹汹,狠狠拍进来,敖沂被浇了一头一脸,猛一个激灵。 敖沂用力抓紧被风吹得吱呀晃动的窗,不闪不避,探头凝神观察外面: 瓢泼暴雨连成线,又被狂风扇得连成面,疯狂旋转降落,辽阔的圣湖湖面一片白茫茫,千万雨滴坠下来,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声势浩大,隐约可见湖岸的大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这雨下得! 惦记着自己要办的事,敖沂看着外面,无可奈何地叹气。 肖佑穿好衣服,手拿着敖沂的鞋子出来,神情凝重地说:“雨一晚上都没停,虽然以往这时候也下,但远远没这次厉害。” 敖沂扭头看着好友,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露台外面加建的空木屋里传来了巨大动静: “哐当哐当”、“扑通哗啦”、“康儿,冷静些!” “吵死了,我难受!难受!” 那是敖泱和敖康的对话。 敖沂心道糟糕,猜想难道是极端恶劣天气刺激到正待化形的堂弟了? “敖康怎么了?”肖佑立刻问。 “我去看看!”敖沂来不及多说,大步跑过去拉开门,冲进暴风雨中,迅速赶到空木屋里,定睛一看: 里面的敖康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他在水里挣扎翻滚,痛苦咆哮,不顾一切攻击着能够到的一切——包括他的父亲。 “康儿,冷静些!”敖泱大吼,不断试图压制他,但空间太狭小,他施展不开,又担心误伤孩子,着急之下,身上已经被划出几道口子。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敖康愤怒狂躁地吼,他心里的无名火积攒忍耐一晚上,此时理智彻底被摧毁,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 敖沂顾不得多想,他变成龙形,跳进水里,大吼着:“伯父,我们带他回湖底!” “好!”敖泱立刻应答,此时他极为懊悔自责——昨晚暴雨和电闪雷鸣开始时,敖泱就想带幼子回湖底,但敖康却不愿意、表示不想离开家,当时敖泱没想太多,就顺着幼子了。 很快的,方方正正的木屋水池里,挤进去三条龙:两条已成年,剩下那条即将成年。他们搅得水花四溅,伴随外面风暴雷鸣的,还有三条龙的咆哮怒吼。 “伯父,快把康弟绑起来,先带他回湖底!”敖沂边说着,果断就发出几道水绳,尝试去束缚已经两眼血红的敖康,但对方毫无章法地挣扎、竟是一副拼死搏斗的架势,不容易被制服。 “好,好。”敖泱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为父亲,他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努力配合敖沂的束缚动作,逼自己狠心压制痛苦冲撞的幼子。 肖佑毕竟是陆地鹰族,再想帮忙也是爱莫能助,他站在边上,大声哄劝:“敖康,冷静些,听你父亲和沂哥的话,快回湖底去!” 但敖康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话,他甚至开始自残——用自己的爪子,竭尽全力把自身抓挠得鳞片翻飞、鲜血淋漓。 “康儿!”敖泱的心跟着一起滴血。 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早也听到动静的希图心急如焚想冲过来,但又不得不搀扶着饱受惊吓跌跌撞撞的青哲,稍慢一步。 混乱中,敖沂也被抓伤,但他已经用水绳把敖康的爪子牢牢捆了起来、以防他在自残中掀开自己的护心鳞——那可是会死龙的! 木屋实在狭窄又碍事,敖沂一咬牙,索性一尾巴狠拍在地板上,“垮啦”一声后,本就毁得差不多的木屋彻底垮塌,三条龙纠缠着,迅速消失在肖佑眼里 第12章 我控制不了,我是疯了吗? 一番激烈混乱搏斗过后,随着木屋的垮塌,三条龙迅速消失在肖佑眼前。 这时,青哲被希图搀扶着,脸色苍白地跑出来,他们定睛一看,都愣了 原本好好的那间空木屋,已经被毁得四分五裂,只余些许边角。 “怎么回事?”青哲惊问,声音颤抖,在暴风雨中努力睁大眼睛,焦急四处看,“康儿怎么啦?他父亲和沂儿呢?都哪去了?” 肖佑早已经湿透,鹰人生来就不喜欢身上沾水,他抬手用力抹一把脸,在电闪雷鸣中高声解释: “这天气太糟糕,康弟很不适应,情绪有些失控,被敖沂他们带下湖底去了!” “失控?有多失控?我、我怎么听着康儿哭得、哭得……那么大声呢?”青哲蹲在木屋边沿,徒劳地看着白茫茫的辽阔湖面,头发湿答答全黏在脸上。很快的,他看到了残破空木屋水池里的白色龙鳞,以及溅成一串的血…… 青哲颓然坐下,急促喘息。 此时他们三个,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挫败焦灼:三条龙都下去湖底了,情况不明,但他们不是海族,只能在湖面上干等,这煎熬的…… “图哥,你先带哲叔进去吧,雨太大了,这里有我守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肖佑大声劝道。 希图极力冷静下来,他点点头,准备先把自己的母父带回去安抚好。 但青哲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他守在露台边沿,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敖康是第一个龙族和虎族雌性结合生下的后代,青哲真是担足了心:没怀上之前担心怀不上,怀上了担心胎死腹中,生下来担心有缺陷,抚养时担心早夭……但那些意外都没发生,敖康正常健康地长大、直到成年这关键时刻。 然而,行百里者半九十,对于兽人而言,【成年】绝对是个危险陡坎:跨过去了才算成人,跨不过去?那就是兽。 “我没事,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青哲哽咽道,异常固执。 希图和肖佑无法,只好陪着,希图匆匆进去拿件蓑衣出来,给他的母父披着遮风挡雨。 ***** 此时此刻的湖底,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好了,好了好了!”敖沂轻轻地蹭着抽噎颤抖的堂弟,极力安抚道:“没事了康弟,这里一点也不吵,对吧?这里多安静,你好好休息,别哭了啊。” “呜呜呜呜上面实在是太吵了,我特别难受,控制不住呜呜……头晕得要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敖康冷静清醒过后,紧紧蜷缩,把脑袋埋在父亲怀里,看着父亲和堂哥身上的伤痕,愧疚得无以复加,不断道歉:“父亲,沂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我刚才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怕……我疯了吗?” 敖沂毫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们都理解,其实我也被雷电风暴吵得晕乎乎,咱们海族都是这样的!” “是吗?”敖康惶恐忐忑地追问,“父亲,我没疯吧?” “你沂哥说得对,就是那样的!都怪我,昨晚没坚持带你下来。”敖泱看着前胸腹部一片血淋淋的幼子,说话时心都在发梗。 湖底当然不止他们三个。刚才动静那么大,圣湖护卫龙和敖沂的亲卫,此时都簇拥在周围,关心焦急地望着敖康。 “容吉,你过来一下。”敖沂扭头招呼。 “大王子,我能帮忙做什么?”容吉把眼神从化形明显出现问题的敖康身上收回来,匆匆游到敖沂跟前问。 “你上去,给哲叔带个话,就说康弟没事、要在安静的湖底休息,再悄悄找我图哥,叫他多拿些白玉蟹膏来处理伤口用。”敖沂小声吩咐。 “是!”容吉飞快游了上去。圣湖护卫龙们心里惴惴不安,黑滨强自打起精神,安排他的弟兄们散开、各自去做事。 敖沂的眼神非常凝重,但眼下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先尽力安抚好堂弟、再帮他处理伤口。 ***** 木屋上面,青哲他们其实也没等多久,只是在焦急等待时、时间会变得异常漫长。 所以,当容吉冒出湖面时,青哲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他飞快迎上去,紧张至极地问:“康儿怎么样啦?他怎么没上来?没出事吧?” 容吉按照敖沂的嘱咐,一板一眼地说:“请放心,他没事,不过这上面的天气太恶劣,海族不适应。所以,他需要在安静的湖底休息。” “是吗?真没事了?”为人父母,青哲当然会继续追问,他懊悔自责地说:“都怪我!之前下大雨时,康儿一直没表现出不适应,相反还挺喜欢的,我们也就没在意,都怪我……”青哲紧盯着湖面,此刻他只想亲自下去看看,奈何却根本不可能做到。 容吉一边说,一边悄悄朝希图肖佑使眼神,后两者哪有不明白的?他们的心情异常沉重不安,合力把青哲架回屋里去了。 容吉绕着木屋慢慢游,不多久,肖佑出现在窗口,简单交谈几句后又很快返回,把药膏交给了容吉。 ——看来,海陆混血儿确实是先天不足的,特别是成年的关键时期。容革当时就极为凶险,敖康现在看起来也很不妙。 肖佑看着容吉下潜消失在湖面后,暗自长长叹了口气。 ***** 敖沂清晨就下去湖底,直到傍晚时分,才调整好了情绪,回到了木屋,他刚一出现,青哲就紧张跑过去,连声急问: “沂儿,你康弟怎么样了?你伯父呢?他们怎么没上来?我烤了肉,就等你们上来吃了。” 敖沂努力扯出自然的微笑,安抚道:“哲叔,康弟在湖底休息,这风暴一直不停,我们就让康弟先别上来了,伯父在陪着他。放心吧,没事的。” ——事实上,中午时敖沂就想上来、亲自报个平安的,但他还没游出多远,后面又传来了敖康失控痛苦的吼声 第13章 再次重逢 当时敖康刚被父亲和堂兄联手安抚好,他看起来很疲惫,眯着眼睛在打盹,但突然间就猛地一挣,痛苦翻滚:“啊啊啊父亲——我的头!我难受……难受……” 当时敖沂心里真是“咯噔”一下,二话不说就转身往回游,再次帮忙把疯狂挣扎的堂弟按住,但不可避免的,敖康身上刚处理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腥味弥漫在周遭湖水中。 “康儿!”敖泱虽然强,但此时他只是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幼子受苦、向自己求救,真是心痛如刀割。 跟早上发作时一样,敖康刚开始还有部分理智,但很快的,他又两眼血红,歇斯底里地吼叫。 敖沂心疼又无奈,再次用水绳把他困住,以免他的外伤加重。 护卫龙们极想帮忙,但又不知该从何帮起。敖康被家里教得很好,从不蛮横骄纵,整日乐呵呵笑眯眯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令人感到惊恐的是,敖康这次花了更多的时间才清醒过来——而且,失控时他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却能回忆起来,这绝对是个残忍打击。 “我不能化形了是吗?”敖康趴在父亲怀里,不断发抖,哽咽着,绝望地问。 “别胡思乱想,会没事的!”敖泱不断轻轻抚摸着幼子的脊背,极力隐忍着安抚他。 敖沂心里特别难受,说:“康弟,你放心休息,我已经让容吉容祥回去请成祭司过来。成祭司你还记得吗?” 敖康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经发作两次,伤神又伤身,体力消耗得非常快,但还会下意识地道谢:“谢谢沂哥,我记得成祭司,上次换鳞片时,就是他给我调制的药膏。” “领主,我无能——”说这话的,是圣湖的祭司景华,此时他简直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因为他自知没有本事调理好敖康的身体。 “您老快别说了!”敖沂简直头大,悄悄上前去迅速将景华祭司拖走,问:“景祭司,康弟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您看有没有办法让他放松些?” 景华面有难色,犹豫半晌,最终咬牙坦诚道:“对不起!大王子,这段时间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可以用的草药都用上了,但就是没什么效果!希望成祭司尽快到来,他比我年长,也许他会有办法的。” 敖沂无意识地甩动一下尾巴,叹口气说:“好,希望成祭司会有办法。为什么康弟情况这么严重,伯父却——” 没等敖沂说完,景华就焦头烂额地解释道:“啊?不是的,大王子您别误会!小主子是第一次像今天这样的失控,之前他只是说自己很烦躁头晕而已。” “沂哥。”那边的敖康在喊。 “怎么了?”敖沂马上游过去。 敖康抬头看看湖面的光影,说:“我母父和大哥肯定吓坏了,沂哥,你能不能上去帮我骗骗他们?就说我没事,今晚留在湖底休息。” 所有龙听着都很不是滋味。 “放心啊,我早就让容吉上去解释过了。”敖沂安慰道。 “好,这就好。”敖康疲惫地闭上眼睛,微微点头,喃喃道:“真累呀。” 敖泱一直搂着幼子,心疼地说:“累就睡会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角牛肉,要烤得焦一点儿的那种。”敖昆蜷缩着,似是在呓语,又苦恼地皱眉:“但是,大哥说天气变冷,角牛全跑进密林里躲了起来,我们家附近没有啦。 敖沂立刻振奋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有啊!角牛是吧?我昨天下午刚到的时候就见着了,就在湖岸的草丛里晃悠。” “不是吧?”敖康努力睁开眼睛,半信半疑,但又特别饿特别馋,砸吧砸吧嘴,最终不好意思地说:“沂哥,那如果你待会儿上去还看到草丛里有角牛的话,能不能去抓一头来烤了吃?” 敖沂抬头挺胸,一口答应:“可以啊,我也很久没吃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上去看看。” ——这种情况下,不管敖康说想吃什么,大家都会尽全力满足他的。 ***** “可是,今晚我准备的是羚肉啊!”青哲听到后十分懊恼。 “角牛?前段时间对面草丛里有一群,不过天一冷它们就走了,估计在密林灌木丛里躲雨。”希图匆匆回答,已经过去拿自己的骨刀和弓箭。他们兄弟感情极好,敖康小时候是在兄长怀里待到抱不动、只能回湖里生活为止的。 此时已经是傍晚,雨势终于减小,但依旧绵绵不绝,圣湖的水位上涨了不少,湿气非常重。 肖佑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幕,说:“图哥,我和你一起去。” “别。”敖沂劝阻道,“还是我跟图哥去吧,肖佑,这附近你不熟。” 如今的圣湖虽然成员不少,但多是龙族、雌性和半大幼崽。靠湖吃湖,为了安全起见,敖泱是不允许族民擅自深入密林的。因此,认真说起来,只有希图因为是虎族兽人,才擅长捕猎追踪、能平安出入密林。 “我——”肖佑不赞同地看看敖沂,心想你忘记你是龙了吗? 敖沂和希图疾步往外走,说:“肖佑,你好好照顾哲叔,我们很快回来。” 青哲看看外面,虽然也心疼幼子,但没昏头,他坚决反对道:“不行,现在去密林多不安全?我不同意!黑滨已经拿了羚肉下去,康儿又不是不懂事的幼崽。” “哲叔,只要有水,我就没问题。”敖沂匆匆回头说一句,随手一扬,旁边的湖水里就凭空出现一扇薄冰。 “你们两个!”青哲焦急大喊,“回来!” 但敖沂跟希图没有回头——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敖康是最小的,现在见他这样,哥哥们心里都很难受,特别想为他做点什么。 ***** 暴雨下足一夜一天,密林里的溪流小河水位暴涨,低洼处处积水,枝桠叶子野果掉了满地,简直没一处下脚的地方。 “小心!”希图低喝,骨刀用力甩过去,将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钉死在树干上。 敖沂感激笑笑,丝毫不畏惧,过去帮忙把骨刀□□。 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裹挟着无数的枯枝败叶,水浑浊无比。 “嘣”一下,敖沂拔出了骨刀,刚想往回走时,他倏然扭头往旁边看去: “小心!”这回是敖沂出言警告,同时后退。 希图虎目一瞪,迅速冲过来接应。 兄弟俩同时盯着那浑浊的小河。 “哗啦”巨响过后,敖玄冒了出来,他欣喜地看着敖沂,说: “敖沂,你终于出来了!” 第14章 他果然是一条怪龙 “敖沂,你终于出来了!”敖玄在异常湍急的河水中朝岸边靠拢,浑身披挂着很多枝桠和藤蔓落叶,看起来很狼狈。 “又……是你啊。”敖沂勉强挤出个微笑,虽然此时担心忧虑堂弟,但他不会给旁的龙脸色看。 希图站在河岸边,一直没放松警惕,小声问:“沂儿,他是谁?”希图年长敖沂不少,看着敖沂出生长大,俩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此时不自知就带上几分质询的意思。因为,希图觉得那陌生龙的气息……很不妥。 “他叫敖玄,是海洋自由民,上岸找草药的。”敖沂告诉希图。 “芝莲?”希图反应很快。 敖沂点头。 “哦~”希图的神色不见缓和,“原来肖佑说的就是他啊。” 敖玄在急流中稳住身形,隐约可见松口气,真诚地说:“敖沂,你还是回那大湖去吧,刚下过暴雨,这密林里四处乱糟糟的。” “他跟着我,不会有事。”希图正色道。 “敖玄,下这样的暴雨,其实你应该找条大河或者水潭待着。”敖沂好心建议道。 敖玄眨眨眼睛,就那么直挺挺杵着,眼睛锐利有神,还是那天生一脸的凶相,不说话。 ——对,我不喜欢他的眼神!希图暗自醒悟。 “沂儿,走了。”希图催促,“角牛是朝那边高地灌木丛迁移的,我们去看看。” 敖沂顺势道别:“敖玄,那你自己小心,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又有事?”敖玄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失望,还有些失礼地追问:“什么事?你要去哪儿?密林里有不少大型猛兽,你要小心。” 原来他还是一条热心龙,挺看不出来的…… 敖沂耐心听完,心情表现在了眼睛里,微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们真的要走了,下次有空再聊。” 旁边的希图立刻抓住他小弟的胳膊,大步带着走,甚至一开始还谨慎地倒退几步,直到那陌生强大又奇怪的黑鳞龙消失在视线里为止。 兄弟俩继续前进。 森林里到处滴水,遍地是淤泥、枯枝败叶、被风刮倒的大树小树,甚至还有不少动物尸体漂浮着。 风暴袭击中的西西里大陆,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敖沂无暇顾及环境,淌过一个小水洼,里面飘着只黑鼠,已经淹死了,肚皮发胀地仰躺着——其实他是海族,最忍不得水质浑浊有异味。 “小心看路。”希图更是毫不在意,他一骨刀劈开前面拦路的毒荆棘,回头看一眼,提醒道:“敖玄在跟着我们。” “嗯。”敖沂灵活地越过一棵倒地的大树,说:“我也察觉到了,他要去鳄兽谷的,估计是没找着路。” 希图身为兄长,习惯性地叮嘱:“既然你说他是海洋自由民,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择友要慎重。” “图哥放心,我们刚认识没几天,只是因为芝莲,才额外聊了几句,算是有个私底下的合作吧。”敖沂解释道。 这时,后面传来清晰沉闷“扑通”一大声,似乎是有重物倒地。 敖沂闻声,下意识回头看。 “他究竟在做什么?”希图同样无奈止步,虽然对敖玄抱有戒心,但他天生就是很有正义感的虎族兽人。 “去看看吧,好歹是认识的。”敖沂吐出一口气,和希图转身往回走。 ***** 敖玄此时更加的狼狈。 他上岸了。 想不出具体的什么理由,总之,他又悄悄跟在了敖沂后面。 ——反正暴雨未停,原本是沼泽地的鳄兽谷,此时肯定变成更危险的烂泥潭,谁也进不去,还不如趁机熟悉熟悉西西里…… 想着各种各样自我安慰开导的理由,敖玄踏上岸,他根本不熟悉原始丛林,不慎一脚踩上坚硬带粗长黑刺的荆棘丛…… 更不幸的是,敖玄当时下意识立刻就想把脚抽回来,结果却接二连三地踩上了更多的荆棘尖刺……僵立片刻后,他回头看看安全的来路,果断侧身躺倒,慢慢试图把双脚抽回来。 于是,转身赶回来的敖沂,看到的就是狼狈躺倒在浑浊水洼里的敖玄。 敖玄的人形,同样是高大威猛,天生不怒而威、气势逼人。只不过,此时他看起来十分窘迫,同时,眼里还有着隐秘的欣喜。 “你——”敖沂突然莫名有些想笑。 希图也差点没绷住脸,他清了清嗓子说:“火刺荆棘特别锐利,铁甲兽的脚掌都扎得穿,你还好吗?” “都扎哪儿了?”敖沂忍笑走过去,伸手,意欲拉对方一把。 从敖玄的角度抬头看去,西西里海王子的眼睛里似乎在闪着光,还带着友善关切的笑意,再加上对方主动伸出的手 我的海神! “谢谢,我、我——”敖玄不由自主地伸手,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的手掌沾了乌黑的淤泥、看起来脏兮兮的,而对方的手却白皙又干净。 敖玄仓促地收回手掌,尴尬得无以复加,飞快地坐起来。 “?”敖沂讶异挑挑眉,伸出的手掌停在空气中,半晌才收回来,他倒没生气,只猜测对方可能是天生性情古怪罢了。 瑞瑞说得没错,敖玄果然是有点点怪…… 不过都特地走了回来,敖沂就顺便提醒一句: “敖玄,那火刺赶紧先拔了,它有微毒,伤口会麻痒红肿,再擦点儿——”敖沂反手扯过背着的兽皮袋子,一阵翻,掏出个药囊来,说:“嘿,接着。自个儿上点药,你回河边去吧,我们先走了。” 希图在旁边,用骨刀将那丛荆棘尽量拨开。 “我好了!”敖玄忽地站起来,就像没事龙那样,捏紧药囊,刚才他匆匆把刺入脚掌的尖刺大概拔了。 所以呢? 敖沂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谢谢你、你们帮我。”敖玄一本正经地表示,“你们是要去捕猎吧?我去帮忙可以吗?” 第15章 幸运龙 敖玄一本正经地询问,“你们是要去捕猎吧?我去帮忙可以吗?” “你?”敖沂哑然失笑,婉拒道:“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这样,你还是回河里去养伤吧。” “我真的没事!”敖玄异常坚持,黝黑深邃的眸子泛着些许紫色流光,再加上他那浓黑的眉以及绷紧的脸,幼崽看到估计又要害怕了。 希图也不赞同:去抓角牛有我兄弟俩就足够了,你一条陌生龙,凑什么热闹? “别逞强,火刺荆棘发作起来非常难受的。”希图劝道。 “我保证!”敖玄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努力作发誓状:“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我只是想报答你们。” 三人僵持好半晌,最后天真的是要黑透了,无奈之下,捕猎小队只好临时加塞个敖玄。 ***** 小半天后,敖沂才疲惫吁了口气,揉揉手腕,满意地打量着猎物——一头成年角牛。 敖玄表现得非常积极:处处跑在前头,事事争抢着做。 此刻,敖玄正学希图,用藤蔓把猎物捆起来,表情严肃,一丝不苟。 “敖玄,你还好吧?”敖沂嘴角微抽,“角牛群被激怒是很可怕的,不管多强的兽人,被连踢带踩几百下都会出事。” “我没事。”敖玄站起来,手上沾满角牛血,腰间简单围着块兽皮——那是敖沂把背着的兽皮袋子拆了让他围着的,如今的圣湖不比从前,有不少雌性,兽人裸/奔就太失礼了。 是的,希图身为圣湖的主人,见敖玄那么拼命帮忙,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说“你别跟着、你回河里去”之类的话。 “走吧,家里该等急了。”希图提醒,他刚抬起一半角牛时,敖玄就十分自觉地去抬起了另一半。 希图见状,赞扬地弯了弯嘴角。 敖沂刚把骨刀收好,抬头见了赶紧阻止:“别!还是我来抬吧,你那脚掌不是被扎伤了吗?” “没事,小伤。”敖玄坚持不肯松手,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之色,大踏步往前走,还不忘回头轻声招呼敖沂:“你快跟上,别离得太远。” 希图倒没觉得有什么:敖玄那么高大强壮,抬头角牛不是问题;再说了,他走在前面,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沂儿,赶紧的。”希图催促,同时不动神色地把他约束在身边一起走。 就这样,初次来西西里的敖玄,在免交海礼进入西西里海后,又得到了进入圣湖的允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敖玄是非常幸运的。 ****** 圣湖的夜晚,木屋里本应该是食物飘香、一家人其乐融融共进晚餐的,但今晚不一样,因为敖泱敖康父子俩还在湖底。 “你叫敖玄是吗?”青哲勉强提起精神招呼陌生海族客人,“别拘束,进来吧。” 敖玄站在门口,好奇扫视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高大宽敞的木屋,温暖舒适,桌椅台柜俱全,火塘烧得很旺,上面烤着新鲜角牛肉,油滋滋、泛着鲜亮的光,香气扑鼻,诱得人不停分泌唾液。 陆地上兽人的家是这样的! “进来啊。”敖沂熟门熟路地把骨刀弓箭放回原处,再换掉泥泞脏污的靴子,他从来把这里也当成家的,同时小声透露道:“哲叔,敖玄说他家乡也有龙是跟康弟差不多的情况。”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敖玄是主动提起的,因为他晚上在暗河休息,而且是在靠近圣湖出口不远处,早上敖康发作时,他听了个大概。 “什么?”青哲立刻精神一震,蹬蹬蹬几步过去,激动地拽住敖玄的手、把他拖进来,焦急问:“真的吗?那你家乡像我们康儿这样的龙,最后都怎么样啦?” 敖玄比青哲快高了一个半头,被陌生的陆地雌性抓住手,敖玄浑身不自在,很是无措,尴尬地看敖沂。 “……你家乡在哪儿啊?离西西里远吗?你那里有祭司的吧?我们康儿现在需要祭司!”青哲急得要冒火,犹如落水抓住浮木般,死死抓住敖玄不放,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客厅里还有几个成年的龙族,他们正跟希图小声说着话,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敖玄。 “好了哲叔,咱们坐下慢慢说。”敖沂回屋翻了件长袍出来,过去把青哲劝开,再把袍子塞到敖玄手上:“你快穿上衣服,沿岸木屋里有不少雌性,别冲撞了她们。” 敖玄窘迫地笑笑,悄悄嗅一下手上的袍子——是他的衣服吗?继而飞快穿好。 青哲被敖沂按着坐下,但他根本不吃不下东西,仍旧眼巴巴地看着敖玄。 “都过来坐下说话,边吃边聊。”希图和族人短暂商量片刻后,发了话,一群高大结实的兽人围坐在火塘四周,青哲在希图敖沂之间。 敖玄学着大家,规矩坐在木墩上,他的心是雀跃的,因为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新奇。 “母父,你先别急,康儿已经睡下了,亚父今晚就在湖底陪着,待会沂儿也会下去,放心。”希图身为长子,在这种时候不可避免要处理面对得更多,他低声细语地安慰着,把烤好的角牛肉切下一块送过去。 “哲叔,不出意外的话,成祭司明早就该到了,到时候先听他怎么说。”敖沂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劝慰坐立不安的青哲。 这种聚餐是时常都有的,角牛肉已经切块、抹好调料腌着,谁吃谁烤,十分随意。 “来,能接受熟食吗?”敖沂见敖玄有些拘谨地坐着,顺手给他递了一块烤肉过去。 “能,这味道真好闻,海里没有这样的食物。”敖玄十分感慨。 希图沉声开口介绍:“敖玄,我弟弟不是纯海族,我母父是虎族雌性,不过我亚父是龙。” “嗯?那他现在发作时会自残吗?”敖玄认真地问,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吃烤肉。 青哲瞪大眼睛,难以接受:“自、自残?康儿会自残吗?” “没有!”希图一口否认,同时朝敖沂使个眼神。 “哲叔,敖玄说的是他们家乡的情况。”敖沂硬着头皮帮腔否认,心想康弟自残时伯父都心疼痛苦成那样、那哲叔听说还了得? 面对好几道的不赞同眼神,敖玄立刻知道自己无意中刺激了那个陆地雌性,他歉意地补救解释说: “龙族化形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少部分龙化形前力量波动很大,情绪会紊乱失常,必须及时让他们镇定冷静下来——” “那要怎么做?”青哲迫不及待地打断,身体前倾,心高高提起。 敖玄说:“在我们家乡,主要是用芝莲和白玉蟹膏混合服食,帮助龙顺利化形” 第16章 三堂会审? 芝莲?又是芝莲! “白玉蟹膏我们有。”敖沂说了一句。 青哲立刻追问:“但芝莲是什么?” 敖玄解释道:“芝莲是你们西西里鳄兽谷中生长的一种草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采摘芝莲。” 外面的雨势逐渐变大,狂风肆虐,把木屋扇打得“哐哐”响。这时,去岸边木屋和族人商量事情的肖佑回来了,他被淋了一身的水,用力敲门。 敖沂离门最近,他顺势起身去打开,问:“你的族人还好吧?暴风雨总不停,有翅膀也没法飞。” “放心,我都跟他们解释清楚了。”肖佑抬手拍打着身上的雨滴,一抬头,却看到客厅里冒出一个陌生人,肖佑皱眉,眼睛微微眯起,问: “那是谁?” “哦,那就是敖玄,我们在捕猎时恰好碰上了。”敖沂介绍道,“过来坐,边吃边聊。” 肖佑站定,和敖玄对视半晌,然后,他搬了个木墩,挤到敖沂身边坐下,熟练地动手烤肉。 “在鳄兽谷?”青哲双手紧握,有些茫然,扭头看门窗,有寒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吹得青哲猛一颤,不由自主缩了缩。希图一贯非常孝顺,他立刻起身,进屋给青哲拿了件厚袍子披上。 “希图,现在外面狂风暴雨的,是不是不能去鳄兽谷啊?”青哲焦急紧张地问。他是虎族雌性,前半生都在走兽部落里生活,后半生来到圣湖,最远就去过西西里海岛。 “嗯。”希图点头,无奈解释道:“母父,鳄兽谷是个巨大的沼泽地,淤泥深不可测,您想想,下这么大的雨,那里面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儿了。” “那、那怎么办?那康儿怎么办?”青哲潜意识已经相信了敖玄的说法,此刻满脑子都是芝莲,白玉蟹膏他有,敖沂家里每次来都必送的上好海族药膏——但芝莲,他没见过啊! 肖佑看了敖玄一眼,提醒道:“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估摸着寒季要提前了,天气很反常。” 一群兽人默不作声地吃烤肉,心情都有些沉重。 “你别担心,芝莲不惧水。”敖玄脸冲着青哲,笨拙地安慰。 青哲嘴角哆嗦,强忍着悲伤说:“但我们康儿等不得啊!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不告诉我真话,康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青哲说完,仓促抬手盖住眼睛。 敖沂立刻放下烤肉,努力安抚道:“哲叔,现在伯父他们都在湖底照顾康弟,难道您还不相信伯父吗?不会有事的。” “母父,来,我扶您进去休息。”希图歉意地扫视一眼众人,和敖沂联手搀扶起过度伤心的长辈,匆匆回屋去了。 ***** “吱嘎”一声,肖佑看着房门关上之后,朝敖沂的亲卫以及圣湖的护卫龙使了个眼神,他们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几眼。西西里崇尚武力,兽人都彪悍善战,面对外来龙,可不管什么里子面子的。 敖玄正在认真品尝烤肉,他其实饥肠辘辘,可惜接受不了滚烫高温,只能一点一点地吃。 “敖玄?你好。”肖佑选择了这样一句开场白,银灰色锐利的眸子牢牢锁定那陌生龙。 其余兽人都是和肖佑站同一阵营的,他们眼里的浓浓探究戒备之意掩盖不住。 “?”敖玄诧异抬头,虽然面对一屋子的兽人,但他丝毫没有惊慌害怕,习惯性的面无表情,平静地回了句:“你好。”然后等着肖佑的下一句。 “我们都是西西里的兽人,来自不同部落。”肖佑单刀直入地介绍,“但是,你说的那芝莲,我们都没听说过。” 这就是直白赤/裸/裸的质疑。 突发事件,时间紧迫,而敖玄出现得又太巧合,虽然抱着“宁弄错莫放过”的考虑让他坐在了这里,但西西里的兽人不傻,脑子里早就涌出无数猜测。 “芝莲确实是你们西西里的草药,至于为什么你们都没听说过,这个我也觉得奇怪。”敖玄十分无奈,忍着心里微微的不适,耐心解释道:“我孤身从很远的地方游来西西里,没理由骗你们。” 肖佑的眼神丝毫没有缓和,继续问:“听说你是海洋自由民?还不知道龙果?” 这下一来,海族兽人的质疑表情更加明显了,就差直接揪着敖玄的衣领吼:不知道龙果?这怎么可能! “我——”敖玄大马金刀端坐,腰背挺得笔直,带着些气结的脸显得更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龙。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友善。 幸好敖沂开门出来了,边走边说:“敖玄是天生的改造龙,龙果他自己是用不着吃了。” 但不代表他对龙果不动心。 天生改造龙,十分稀少,目前只有南海和西西里海有小部分,包括敖沂,他们都是从吃下龙果改造的父辈那儿继承的能力。 ——所以,敖玄他说自己是自由民,又早已经成年,那么推算起来,他的家族是什么来历? 敖沂毕竟从小是按照王储的标准严格教导长大的,不可能缺心眼,他对敖玄,其实也一直抱有戒心,只是眼下尚未发现什么异常端倪,所以才保持着友好相处。 敖沂说完后,其他海族兽人微愣,一时间都有些讪讪的。 肖佑面不改色,给敖沂递过去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青虾,换了个问法:“那好,敖玄,姑且信你鳄兽谷中真的长有芝莲,那么你能不能描述一下它的外形和生长习性?” 孤立无援的敖玄闭口不答,因为他有些生气了,眼睛期待地看着敖沂——这次他会不会帮我? 敖沂笑眯眯的,真诚地说:“敖玄,别误会,我们确实未曾听说过芝莲,假如芝莲真有那奇效,希望也能造福西西里的兽人。” 敖沂提的是兽人,并没有分海族陆族,这让大家听了都舒服。 赞同点头后,敖玄才耿直坦诚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西西里,以前来采药的是我祖父,等暴风雨一停,我就会去鳄兽谷找,但能不能找到,这个我无法保证。” 话音刚落,客厅里的兽人就不约而同怒目而视敖玄:哦?那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想唬弄谁呢? 第17章 你这样说话是会挨揍的 “行,那祝你顺利找到传说中的芝莲,让我们开开眼。”肖佑虽然是笑着说,但眼里没有笑意,扭头给敖沂递了个不放心的眼神。 如果不是顾虑到敖玄是希图敖沂带回来的话,其余兽人不会这么给敖玄留面子,说不定会当场翻脸、把他赶出圣湖去。 ——自从海陆交易开始以来,来西西里碰运气、冒险寻宝、甚至坑蒙拐骗的外族是越来越多了。 谁知道敖玄是不是个骗子?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哼~ 兽人们用力撕咬啃肉,时不时朝敖玄飞几把眼刀子。 “我答应过的,只要找到芝莲,无论多少,都会送给敖沂一部分。”敖玄认真说,虽然已经无形中被孤立,但他的腰背仍旧挺直。 看着那虽然天生一脸凶相、但极力克制情绪的大个子绷紧的脸,其实也挺可怜——说话这么耿直的外族龙,在西西里是要挨揍的。 敖沂暗中叹口气,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 他们开始谈论反常的天气。 “……我刚才和族人讨论了一下,认为寒季会提前。”肖佑面色凝重,“但龙果快成熟了,前几天我们部落的勇士飞去探查过,暴风雨再不停,龙果恐怕要遭殃。”说着时,肖佑若无其事地扫视了几眼敖玄。 这个消息对在场的兽人而言,实在是万分沉重:一旦龙果摘不回来,猛禽部落的鹰人就换不到足够的珍珠渡过寒季,西西里海龙族也必定会面临外来使团的质疑,说不定还会爆发骚乱。就算是圣湖龙族,也是担心的,因为西西里是一个整体。 “族长,那咱们该怎么办?”一个鹰人小声问,他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忧心忡忡之下,觉得烤肉都没那么香喷喷了。 肖佑沉吟半晌,叹息道:“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宜出行,再等一两天看看。” “是啊。”敖沂叹气,“今天我们进密林打猎,林子里乱糟糟,河溪暴涨,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积水。”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海族见了都觉得不好下脚,那你们陆地兽人要怎么克服天生畏水的缺点? 这样一说,鹰人们虽然着急,但也只能理解了。 “不过,如果雨一直下的话,必须冒雨赶路,要是寒季真的提前到来、提前下雪的话,成熟的龙果会掉进沼泽里。”肖佑沉声提醒道。 “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敖沂苦笑,虔诚祈祷。 期间,敖玄一直安静地旁听,他是外来自由民,被圣湖主人偶然收留,没有立场参与谈话。 直到大家吃饱之后,希图才轻轻开门出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回原位,显得很疲惫。 “图哥,哲叔没事吧?”敖沂忙小声问。 “暂时被我劝住了,在闭目养神。”希图用力抹一把脸,目光恢复坚毅。 敖沂拍拍兄长的肩,盛碗肉汤递过去,安慰道:“等成祭司到了,先让他给康弟看看,再想办法把塔祭司接过来,请他按照陆地幼崽的体质想想对策。”敖沂说到这里,扭头看向敖玄,恳切地说:“还有芝莲,如果你能尽快找到的话,我们会把它交给祭司试用,康弟急需帮助。” 同是龙族,虽然他的弟弟是海陆混血,但互相帮助总归是应该的。 思及此,敖玄神色一凛,刚才被海陆空三族审问的不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敖沂担忧恳求的眼神。 “我会竭尽全力!”敖玄严肃地表示,“只要找到芝莲,就先送来圣湖。” 希图思考片刻,正色承诺道:“敖玄,只要你的芝莲能帮助我弟弟顺利化形,圣湖会随时欢迎你来做客。”这是很难得的,西西里局势复杂,海陆空多方势力割据,圣湖是奇异的一个平衡点,它跟哪一方都说得上话。希图是领主的长子,他的承诺是非常珍贵的。 “好,我会尽力,谢谢。”敖玄先是愕然,继而惊喜地道谢,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敖沂跟圣湖龙族的关系很好,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总想、总想……嗯,以后我还会来西西里采药的,圣湖在陆地上的位置非常重要,能被允许来这里做客,是再好不过的事。 敖玄再一次用正当严谨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叩叩叩叩~快开门,是我,黑滨!” 这时,前门被小声而急促地敲响。 希图忽地站起来,一个靠得近的兽人飞快去拉开门。敖沂心里咯噔一下,大踏步迎上去,问:“是康弟……找我吗?” 敲门的黑滨快速扫视一眼、没见青哲在场后,放心地吁了口气,急切地说:“大王子,领主需要您帮忙!” “图哥,我先下去了。”敖沂匆匆往外跑,但又猛然刹住,回头招呼:“敖玄,你方便——” 不等对方说完,敖玄就已经答应:“方便!我跟你下去。” “快!”敖沂一招手,纵身跳进被暴雨冲击着的圣湖,敖玄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希图再度无可奈何:自己是陆地兽人、无法下去湖底探看生病的幼弟!他沉重地嘱咐道:“诸位请别声张,我母父不能太受刺激。” 一众兽人同情地答应,陪着守木屋。 ***** 敖玄化身为彪悍粗壮的黑鳞龙,隔着敖沂的几个亲卫,尽可能近地游在王子身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就瞄一眼: 他的鳞片是银白混一线金色,真是好看又别致。 “原本吃过角牛肉已经快睡着了,但又突然……唉,领主急得跟什么似的!”黑滨一边游,一边心急火燎地介绍情况。 “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敖沂极度痛心。 等他们赶到湖底之后,敖康已经被压制住了,他无法挣扎翻滚,只能痛苦地嘶吼哭泣,听得周围的龙鼻子发酸。 “伯父,我来帮忙。”敖沂游过去,小心翼翼地给堂弟处理再次崩裂的伤口。 短短一天一夜,敖泱就苍老了很多,他打起精神问: “沂儿,你哲叔还好吧?我现在没法上去。” “哲叔没事,我来照顾康弟,您不放心就上去看看。”敖沂劝慰道。 敖泱威严扫视一眼那陌生龙,又问:“你是谁?” “我叫敖玄,是来西西里寻药的。”敖玄自我介绍,他近距离观察敖康半晌后,耿直地指出:“他的情况很凶险,如果不及时用药的话,怕是挺不过去,我准备明天就去鳄兽谷——” “住口!”敖泱登时勃然大怒 第18章 不速之客 ——你说康儿挺不过去? “住口!”敖泱登时勃然大怒,横眉立目,如果不是还照顾着敖康,他会忍不住动手阻止的。 敖玄甩一下尾巴,刚想再补充几句时,被敖沂迅速拦截了。 “伯父,您先听我说啊。”敖沂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快速解释道:“这个敖玄是海洋自由民,来西西里寻药的,据他说,他们家乡也有龙是像康弟这样的情况,有对症药!” 对症药? 都是为了孩子,敖泱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打量敖玄很久后,问: “什么药?” “是用芝莲和白玉蟹膏制成的,芝莲生长在鳄兽谷。”敖玄毫不惊慌,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可避讳的。 敖泱一边轻轻抚摸幼子的额头,一边沉声问:“你刚才说,你准备明天去鳄兽谷?” “嗯。” “伯父,他答应找到芝莲就先送来圣湖,图哥跟他谈妥了的。”敖沂小声提醒。 敖泱眯着眼睛,缓缓点头:“既然已经谈好,那就要言而有信,最好别伤了和气。”圣湖恶龙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他前半生孤苦流浪、厮杀苦斗,后半生才有了家、有了伴侣孩子。敖泱最珍视看重家庭和家人,这是他的底线和逆鳞,不容触碰。 浸染了生死搏斗和鲜血的眼神,一旦冰冷下来,足以刺得敖玄如临大敌,他无奈道: “我说明天去,那就是明天去。” “唔。”敖泱当然不可能相信陌生外族龙的一面之辞,但多一个潜在可行的解决办法总是好的。敖康从小懂事开朗,深得家人宠爱,如今看着他受苦,亲朋好友哪里坐得住? 敖沂用眼角余光瞥一眼敖玄,心想这样恶劣的天气,你真的决定要明天去鳄兽谷? “沂哥,角牛肉真好吃。”敖康迷迷糊糊清醒过来,虚弱地笑着夸。 “你喜欢就好!”敖沂连忙游过去,“上面还有很多,随时想吃都可以烤。” “太好了,下次烤的时候给我留点儿。”敖康喃喃道,他一直不安地蜷缩在父亲怀里,极力试图遗忘失控时疯狂可怕的自己。眼睛一转,这才发现敖玄,敖康呆呆看半晌,昏头昏脑地问:“咦?怎么有条怪龙?” 噗~ “咳咳,康弟,这个是敖玄,是海洋自由民朋友。”敖沂忍笑介绍道,亲昵拍拍堂弟,心想我两个弟弟对敖玄的第一印象竟然是相同的! 怪龙闷闷地说:“你好,敖沂的弟弟。” “我叫敖康,嗳,你的鳞片为什么是黑色的?” “天生,就像你的鳞片是白色的一样。” “但是,”敖康严肃指出,“我们白鳞龙有很多,可你就一个!” 敖玄张张嘴,苦恼于敖沂的弟弟怎么都这样?不过上次那个瑞瑞小王子乖巧又安静,这次的敖康会和我认真探讨。 “好了康儿,海洋那么大,什么样的龙都有,看习惯就顺眼了。”敖泱温和教导,哄道:“快休息,我守着你。” 敖康其实也累极,眼睛半眯,强撑着最后说了一句:“黑色鳞片确实挺特别的,我第一次见……”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迅速陷入酣眠中。 “唉——”敖泱轻轻叹口气,周围的护卫龙表情都非常凝重。 “伯父,办法已经有几个,咱们挨个儿地试,总会好的。”敖沂劝慰道。 敖泱只能点头,他尝试着动了动,但敖康立刻被惊醒、倏然睁开眼睛惊惶地看着父亲,敖泱赶紧安抚道:“睡你的,没事!”敖康这才放心蜷缩起来。 “沂儿,我现在实在上不去,你帮我带个话,让希图好好照顾他母父、家里的事情看着办,拿不准的叫黑滨他们下来问。” “伯父放心,上面一切都好,图哥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 敖玄发现自己又插不上话了,但待在旁边看,他心里也足够满足。 这时,暗河出口处传来了一阵很大的喧哗: “黑滨!” “快开门,恪王子来了。” “怎么晚上没龙守着吗?” 敖玄好奇望去,看到圣湖护卫龙匆匆忙忙游过去开栅栏铁木门。 “他怎么来得这么早?”敖泱皱眉。 敖康再次被惊醒,这回他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抬头问: “是恪叔来了吗?” “那动静,除了他还有谁?”敖泱没好气地摇头。 来者是敖恪,他是敖泱同父异母的弟弟、南海龙族明面上的大王子,不出意外的话,敖恪很快会是下一任南海龙王, 但敖沂却陡然觉得有了压力,因为他们也是冲着龙果来的——陆地上有两大强悍部落,一是跟西西里海龙族合作的猛禽部落,二就是跟南海龙族合作的走兽部落。 现有的两个海陆合作体之间,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一直就那么淡淡的。 ——看来,我们明天也要冒雨去鳄兽谷了。 敖沂握爪,暗中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敖恪的愉快笑声响起,“可不是嘛,来得真不是时候,外面狂风暴雨,暗河水流湍急,简直没法游!” “一路辛苦了,您快请休息。” 敖恪看起来非常友善守礼,爱说爱笑,只要他愿意,跟谁都能聊个热火朝天,此时他关心问起:“我小侄儿可化形了?他祖父天天念叨,若不是被拦着,他肯定得亲自来一趟西西里。喏,这些,这些,还有那几堆,全是家里给康儿准备的成年礼。” 黑滨勉强笑着接待,眼里一片愁苦担忧。 敖恪多聪明的一条龙啊,他马上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呃,嗯,那个,小主子他,那个……”黑滨磕磕巴巴,不知该说不该说。 不远处湖底家中,敖康听得一清二楚,他惭愧苦笑,心里非常难受。 敖泱高声嘱咐道: “敖恪,你先休息,有什么事上去找希图。” “大哥?”敖恪早就感受到了这边的气息,他趁机飞快游过来,笑着说:“还没见过大哥,怎好去休息?大哥可还安——”敖恪游进来,一眼看到浑身是伤的小侄子,当即愣住 第19章 主动邀约 敖恪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艰难开口问:“大哥,那是……康儿?他、他怎么了?” “没什么。”敖泱不欲多谈。 但敖康没想瞒着,他难过地说:“恪叔,我化形出了点问题。” “问题?什么——”敖恪终于被兄长的严厉眼神刺醒,他迅速游到敖康身边,担忧的神情掩饰不住,皱眉问:“祭司怎么说的?大哥怎么不给家里送信?要是早知道,我就会带经验丰富的祭司过来。” 敖恪对同父异母兄长一家不错,关心担心都是真的,这主要是因为双方没有利益冲突:敖泱在西西里长大,是陆地圣湖领主,丝毫没有想回南海龙族争权夺利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敖泱在西西里,他掌管下的圣湖,一直是南海龙族来换取龙果的绝佳落脚地。 “今天早上才开始,祭司说会好的。”敖泱淡淡解释一句。 “这可如何是好?”敖恪毫不嫌弃地握着侄子沾了血污的爪子,焦急道:“要是父王知道了,那得心疼成什么样!” 敖康立刻说:“别告诉祖父!” “哪能不告诉?”敖恪连连摇头,“父王平日里最惦记最疼爱的孙辈就是你,瞒不得。” “恪王子,”敖沂这才开口说了一句,“别着急,我们家祭司明天应该就到,康弟会没事的。” 敖康这才作恍然大悟状,歉意地说:“是你?看来又是你们西西里海龙族先到了。”呵,不过这么糟糕的天,你们显然被困在了圣湖! 双方客气又克制地对视一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群互相防备的龙,围着敖康嘘寒问暖,直到敖康沉沉睡去。 “康儿有我照顾,你们自去休息。”敖泱下了逐客令,又严词告诫道:“如今康儿这样,圣湖的事情我都交给希图管了,你们莫要为难他。” 言下之意就是:龙果就那么多,大家各凭本事摘取,别又斗得头破血流! “瞧大哥说的,希图可是我大侄子,我能为难他?”敖恪义正词严地表示。 “伯父,您也早点休息,我先上去跟图哥说一声,今晚歇湖底,有事随时叫我。”敖沂恭谨道,他心里明白,不管敖恪嘴上说得多亲热,伯父始终和自己家更亲厚,毕竟两家都是在西西里打拼出来的。 敖泱疲惫挥挥手,和蔼地说:“去吧,叫你图哥打起精神、放开手脚,放胆去做,凡事有我兜着。” 互相道别过后,三方各自散去。 敖恪离开前,额外多看了几眼突然冒出来的生面孔黑鳞龙——他是谁?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西西里海龙族新收的护卫龙? ***** “敖沂,我今晚可不可以——”敖玄匆匆跟随。 “你在湖底休息,东边的那排石屋随便挑一个空的。”敖沂安排道,“我上去有事,下次再聊啊。”说完后,他就飞快游走了,因为南海龙族提前到达西西里,敖沂必须尽快和肖佑商量对策。 你又有事、又要下次再聊…… 敖玄不好再跟上去,轻叹口气,落寞停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 木屋之上 “这么说来,我们明天也必须出发了!”肖佑沉声表示,本来在龙果争夺战中,猛禽部落一贯是占据上风的:在鳄兽谷,鹰人行动起来明显更游刃有余。 然而,如今暴风雨一直不停,鹰人的优势丧失,情况反而对习惯在密林里穿行的走兽部落更为有利。 “但容吉容祥回家去接成祭司了。”敖沂蹙眉扼腕,“希望他们明天早些赶回来。” 肖佑挑眉,霸气道:“怕什么?就算你一个亲卫不带,我也能护你周全往返!” 在木屋房间里,敖沂习惯性地打开窗户吹风,他扭头看一眼好友,笑着解释:“我不是怕,只是天气那么恶劣,你的族人水性普遍不好,我们海族更方便些。” “……”肖佑眼睛一瞪,然而无可反驳,只能不服气地抱着手臂,半晌才咬牙说:“想不到南海龙族也到得这么早!” 敖沂双手一撑,坐在窗台上,单膝屈起,另一条腿搁窗外,临湖悬空,借着晕黄的牛油烛火,海族白皙的皮肤仿佛在发光。 “咳咳~”肖佑又开始觉得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催促道:“我问你话呢。” “嗯?”敖沂把视线从辽阔的湖面收回来,顺势给好友飞了把眼刀子,慢悠悠地说:“怎的变这么笨?这次很明显是因为康弟快化形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伯父的身世。” 肖佑撇撇嘴,走到另一边的窗台坐着,兄弟俩几乎膝盖挨着膝盖,十分亲昵,肖佑脸色古怪地说:“你伯父跟你父亲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跟南海王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啧~真乱!” “有什么乱的?”关于这点敖沂早就想通了,他恭谨地说:“你看我伯父像是那等俗龙吗?他一早就靠自己本事当上圣湖领主了,超然于海洋四大龙族之外。” 肖佑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要不是决意扎根西西里,那几个南海王子能对图哥康弟这么好?哼~” 兄弟俩默契对视片刻,敖沂笑笑,自信笃定地说:“不管南海王族怎么明里暗里的挑唆,我们家跟伯父家的关系不会变!” “是啊,连你都是在圣湖出生的。”肖佑莫名其妙有些酸溜溜。 敖沂觉得好笑,随意抬脚轻踹对方一下,刚想开口说话时,他敏锐地察觉到窗台下的湖水有异动。 “谁?” 敖沂和肖佑同时跳下窗台。 下一秒,湖面轻微“哗啦”一声 ——是那黑鳞怪龙! “怎么是你?”肖佑心气不顺,不自知上前一步挡在敖沂身前。 紧接着,本就守在附近的几个敖沂亲卫也冒了出来,其中一条护卫龙恼怒地禀告道:“大王子,敖玄说他明天要去鳄兽谷、想跟您辞行,但我们还没请示呢、他就硬闯!” 敖沂点点头,纳闷看着一声不吭、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的怪龙,耐着性子问:“敖玄,你找我?” 肖佑和敖沂肩并肩,一般般的高大俊朗。 “嗯。”敖玄看一眼肖佑,满怀期待地邀请:“我明天去鳄兽谷,听说你也要去,我们一起好吗?” 第20章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敖玄说完后,就那么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等着答复。 “你——”敖沂愕然,摸摸鼻子,刚迟疑地说了一个字,肖佑就已经皱眉驳斥: “敖沂跟我一起行动,我们有要事在身,你要去找芝莲只能靠自己。” “我不是想依靠谁。”敖玄直直地和肖佑对视,“只是刚好同路,我就想保护……你放心,我找芝莲,不摘龙果。” 你想说什么?保护敖沂? 肖佑微微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说:“我放心什么?就算你想摘龙果,你确定你能打败我们和那一边?” 那一边,自然指的是走兽部落和南海龙族的合作体。 “呃?”敖沂吸口气,觉得气氛不是那么的友好。 “我说过,我不摘龙果!”敖玄沉声强调,明显有些生气,“而且,我问的是敖沂。” 哦? 肖佑冷笑,确定自己十分讨厌那黑鳞怪龙,他亲昵自然地勾住敖沂的脖子,故作苦恼地笑问:“听见了吧?沂王子,他说他问的是你,倒是我多嘴了。” 敖沂轻轻肘击好友,看着满眼期待的怪龙,正色歉意地说:“敖玄,实在是抱歉,我明天的行程是早安排好了的、是联合行动,真的不能临时更改。” “哗啦”一声,那是敖玄失望地甩了一下尾巴,他眼睛看也不看肖佑,勉强对敖沂笑笑,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不过,我明天真的会去鳄兽谷,如果有机会有需要,你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我、我怎么叫你…… 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有点晕乎,但良好的涵养家教还是让他下意识地道谢:“好的,谢了啊,你自己小心,明天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天气。” “别担心,我会尽量跟着你的。”敖玄十足愣头青,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他的家族龙丁不甚兴旺、长辈管得又严,成年后终于得以出趟远门,意外又惊喜地认识了敖沂这一个善良友好的龙族王子——敖玄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感受了,总之,他觉得彼此至少已经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肯定要互相照顾的! 肖佑眉头拧得死紧,一字一句地警告:“如果你不想被驱赶的话,就别跟着我们。” 敖沂抬手撑着窗台,也耐心地劝阻:“敖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嗯……你、最好还是别靠我们太近,免得发生什么误会和意外。” 这些话已经尽可能直白透彻,事实也就是这样:敖玄来历不明、尚未自证清白,贸贸然跟踪争夺龙果的队伍,难免会引来猜忌和质疑。 敖玄眼里的光消失了,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那么大个子的一条龙,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怜。 “咳咳,总之,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敖沂心里有苦衷,但却没法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外族细说,“你能说说芝莲的样子吗?我们到鳄兽谷之后,也可以帮忙一起找,那样快些。” 敖玄打起精神:“好。芝莲生长在鳄兽谷沼泽里,雪季开花,九层纯白重瓣,花期极短,寒季起风时结果,果实碧绿、约莫拇指大小,剥开有异香,藏在淤泥底下。” “什么?” 敖沂听完愣了:“芝莲果实藏在淤泥底下?” 肖佑更是面无表情地指出:“下雪时开纯白的花?先不说寒季时兽人一般不涉足鳄兽谷,就算是去了,也发现不了那白花!” “确实不容易发现。”敖玄赞同地点点头。 “那你要怎么找?一点点地翻淤泥?”肖佑的语气饱含质疑,心想难道他真是个骗子?听听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等去看了才知道。”敖玄认真地表示,“总会有办法的。” 说实话,敖沂期待的心也有点凉,但看着对方言之凿凿的模样,此时也只能鼓励道:“好,预祝你成功!到时候我们也会帮忙找的。” 敖玄的心情变好了些,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芝莲的花期在雪季,只要花期没到、果实还在,我就会一直找!” 这时候,身后的房门被“叩叩~”敲响了,敖沂回头,希图疲惫地笑着走进来,顺手拍拍俩小弟的肩,关切道:“还没商量好吗?谈妥了就早些休息。” “哲叔睡下了吗?我见他门关着就没好进去。”敖沂问。 “刚出来跟恪叔聊了几句,又回屋去了。”希图打了个哈欠。 肖佑催促:“图哥早些休息,我们这里没事。” 希图压低声音鼓励道:“龙果的事情圣湖不好插手,但天气一时半会儿就这样了,你们看着办。” 敖沂亲密地攀着兄长的肩,爽朗地说:“哪次不出点儿状况啊?我们都习惯了!” 看他们兄弟几个聊天,敖玄再度觉得自己插不上话。 ***** 第二天一大早,容吉容祥就火速把成祭司接过来了,还携带着许多海族草药、龙王龙后以及一众好友的震惊关切问候,要不是忙着招待外来使团,估计得跟来不少慰问探望的海族。 忙碌的一个上午过去后,敖沂和肖佑终于在催促声中、带队出发去鳄兽谷了。 暴风雨依旧未停。 海族没什么所谓,但猛禽部落的鹰人时刻处于忍耐的焦躁中。 “大家加快速度,天快黑了,我们去前面的山洞休息。”肖佑从泥沼里拔出腿,大踏步往前。 “大王子小心。”容吉容祥一左一右,谨慎地贴身保护,在陌生的陆地密林里,护卫龙们神经绷得很紧。 敖沂嘱咐道:“都要小心,没事,多走几趟就熟悉了。” 虽然是联合行动,但阵营还是很分明的:鹰人和海族交流时都十分的克制客气,还带着浓浓的防备。 一群兽人冒雨赶路,途中不可避免遇到不少野兽,但人多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能轻轻松松制服猛兽。 傍晚时,又是狂风大作,四处是不知深浅的水洼,兽人们个个滚得一身泥,体力消耗得很快。 幸好赶在天黑之前,他们抵达了过夜的山洞。 不过,当又看到那黑鳞怪龙从里面出来时,肖佑和敖沂停下脚步,无话可说。 “敖沂?想不到又见面了,快进来!”敖玄喜出望外,暗想:心诚则灵么?感谢海神的安排!他是一大清早出发的,可惜初次来,只能根据他祖父的口头描述摸索前进,绕不少的弯路,这才跟晚出发的敖沂一行撞上了。 第21章 他否认自己是在偷窥 “……是你?”敖沂愕然之后莫名失笑。 “嗯。”敖玄站在洞口,眼里闪着欣喜的光,里面有烟火和食物的气息飘出来,他身上还穿着敖沂给的兽皮袍子和靴子。 “你、不进来吗?我抓了角牛,正在烤肉,不过烤得不好。”敖玄有些紧张,郑重解释道:“我没跟着你,这次真的是巧合!” 不忍再逗那愣大个,敖沂扭头和肖佑商量:“这个山洞够大吗?出来办事,能凑合就凑合,风实在太大了。” 站在毫无遮挡的洞口,狂风肆虐,把兽人们的衣袍刮得“啪啪”作响,睁眼都困难。就算他们昼夜不停赶到鳄兽谷,也担心跌进泥潭里淹死。 肖佑虽然不喜怪龙,但他是族长,必须保持理智清醒,他看看狼狈疲累的族人,只能点头道:“那就凑合住一晚吧。” “大王子,小心脚下,这石头滑得要命。”容吉习惯性先开路,险些在湿滑长青苔的石头上跌一跤,赶忙回头提醒。 “敖玄,那咱们今晚就挤一挤了啊。大家小心,摔一跤可够遭罪的。”敖沂朗声嘱咐。 “你慢点儿。”敖玄一看对方朝里走就高兴了,自然而然地下来迎,还想伸手搀扶。 但敖沂轻巧敏捷几步踩了上来,肖佑紧随其后,面色不善地暼一眼怪龙。 敖玄毫不畏惧地对视。 “这里面可真够大的!”敖沂的惊叹声回响在高大空旷的山洞里,他四处打量,吩咐护卫龙们生火。 “你饿了吗?”敖玄亦步亦趋,“要不要吃烤肉?你和你伯父一家真好,那个陆地雌性还教我生火烤肉。” 但容吉容祥同样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王子,面无表情,蓄势待发,狐疑的眼刀子不停飞来飞去。 “我哲叔吗?他一贯很热情。”敖沂走到篝火旁,看那垒得像模像样的篝火架子……以及上面烤得黑漆漆的角牛肉。 敖玄迅速把烤肉拿下来,尴尬地说:“这块没烤好,我给你重新烤一块。” “谢了,不过我们有食物。烤肉要时常翻转,烤之前划几刀撒点儿调料,味道会好很多。”敖沂顺便提醒道。 他们刚才已经在下面林子里顺便打猎,非常时期,逮着什么吃什么,合力抓了两头卷毛兽。 “这角落里有干柴,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外面下雨找不到。”敖玄进去搬了捆柴出来,递给架设篝火堆的兽人。 肖佑淡淡解释道:“来这里过夜休息的兽人很多,是前前后后一起准备的。” “哦,这样挺好啊。”敖沂赞赏地点头,“谁都有外出办事的时候,互相照应才好过。” 片刻后,山洞里生起了第二个篝火堆,兽人们拿出各自携带的调料,开始烤肉。 “大王子,您尝尝。”容吉递过来一块肉。 敖沂摆摆手:“我自己烤,你们吃。” 肖佑看着脸上溅了不少泥点子的敖沂,眉头紧皱,他们俩挨着坐,低声交谈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南海龙族是提前到的,走兽部落那边还没有动静,估计最快也得两三天后才出发。”肖佑吁了口气。 敖沂点头:“他们之间不比我们之间熟悉信任,肯定要先细谈。今晚都好好休息,争取明天天黑之前到达鳄兽谷。” 肖佑眼里都是笑意:“所以,虽然这次飞不成,但咱们还是会先到鳄兽谷。” “现在的鳄兽谷肯定变成烂泥潭了,摘龙果不容易。嗳,你说沼泽里的鳄兽淹死了没?” 肖佑忍笑摇头:“鳄兽两栖。” “是两栖,但不是水族,我上次亲眼所见,它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冒出来呼吸。”敖沂严肃地表示,“下这么大的暴雨,鳄兽肯定被淹死了不少!” “嗯,你说得对,死一条是一条,鳄兽实在不好对付。”肖佑一本正经地附和。 敖沂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烤肉,全心全意思考【如何穿越巨大的烂泥潭、避开鳄兽摘龙果】这个问题。 期间,敖玄一直在旁边奋力学习如何烤肉,弄得一头一脸的灰。 不多久,大部分兽人风卷残云地吃饱,按照安排,守夜的守夜,其余兽人自发找地方躺下休息。 寒季伊始,夜间本来就冷,又下着暴雨,狂风拐着弯,呜呼呼吹进来,把篝火吹得火星四溅。 其实挺冷的。 “到这边来。”敖沂拍拍身边的地面,“你们那儿是下风,别睡到半夜衣服着火了。” 海族兽人感激笑笑,这才敢涌到王子身边,横七竖八躺倒一地。 “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不管是什么天气,咱们都得尽快赶到鳄兽谷去,再辛苦也就这么几天,等回了龙宫再犒劳行赏。”敖沂承诺并鼓舞道。 另一边,肖佑也在安抚鼓励手下:鹰人长了翅膀,本来只需要半天就能轻轻松松飞到鳄兽谷,但这次,居然要冒雨逆风步行!鹰人们心里的窝火是可想而知的,肖佑身为族长,少不得要开导几句。 夜色浓得化不开,岩洞里渐渐安静下来。 敖沂本来也躺下了,但他浑身脏得要命,靴子里灌满雨水、沾满污泥,早已脱下放在火边烤,但袍子同样脏兮兮,粘乎乎地穿着,连头发都裹着泥,干燥后一碰,扑簌簌掉灰,还不小心掉进眼睛里去了…… 我的海神! 敖沂下意识揉揉眼睛,顿时一阵刺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海族王子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轻手轻脚往外面走。 角落里的敖玄也没睡着,他本来就在悄悄观察敖沂的一举一动、胡思乱想着——但他否认自己是在偷窥!此时赶紧跟上去问: “你要去哪儿?” 肖佑也迅速走过来问:“你做什么去?” 敖沂的左眼眯起、泛着泪珠:“我出去找点儿水,眼睛里掉了泥灰。” “我跟你去。”敖玄立刻上前。 肖佑走到敖沂身边,微微低头看对方的眼睛,又伸出指腹轻柔擦拭,皱眉心疼道:“眼里进灰不能揉,看眼睛红肿的!” 他们俩的姿势看起来实在太亲昵了。 “敖沂,我带你去外面洗洗。”敖玄不知怎么想的,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就往自己身边带 第22章 鳄兽谷口·他迷路了吗? 眼看胳膊要被抓住时,敖沂条件反射地一闪,避开了,他奇怪地看一眼敖玄,但没往心里去,笑着说:“你们睡,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一起吧。”敖玄有些尴尬地收手,随即被肖佑挤到了一边去。 这怪龙! 肖佑心里有把火在燃烧,但又没法明说,用眼角狠剜怪龙一眼,随即哥俩好似的搭着敖沂的肩,快步走出去了。 敖玄轻叹口气,不屈不挠继续跟随,很是不服气地想:我也是敖沂的朋友,敖沂都没说我什么,你个鹰人究竟想怎么样? “大王子,您这是?” “族长,有什么情况吗? 洞口守夜的兽人立刻询问自家头领。 “没事,我就是出来找点儿水洗洗眼睛。”敖沂笑着回应道。 一走出来,顿时狂风暴雨就劈头盖脸地袭来,激得人一哆嗦,幸好洞口上方有延伸,算有个屋檐,雨水汇集成束,分几股流下,四周弥漫着清冽冰凉的水汽。 “这水就挺好的。”敖沂满意地靠近一股水流,掬起大捧大捧的雨水,用力往自个儿脸上冲洗,发出舒服的喟叹:“这雨水还不错,清澈又干净!” 清洁好眼睛后,敖沂索性把头、脸、手、脚都冲一遍,他是海族,天生难以忍受身上脏污,洗得兴起,正当他准备脱掉上衣时,旁边的几个兽人终于不再作壁上观,纷纷劝阻道: “大王子,陆地上寒雨冰凉,您小心。” “别着凉了。”肖佑直接过去动手把敖沂的袍子穿回去。 “已经很干净了,这外面冷,咱们进去吧。”敖玄好言相劝的同时紧盯着那鹰人的爪子——说话就说话,你的手为什么总要放在他肩上?认识得早又如何? 面对一串兽人的阻拦,敖沂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收手了,他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清气爽,温和嘱咐守夜龙道:“辛苦了,要小心,发现情况随时示警,到时间了就进来休息。” 护卫龙恭敬道:“是。” 冲洗了个大概,心情舒坦很多,敖沂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肖佑落后几步,横眉冷目,作口型对怪龙说: “离他远点!” 敖玄一怔,继而脸上浮现怒火,*地问:“你凭什么?”我也是敖沂的朋友! “干嘛呢?”已经走远的敖沂回头,提醒道:“弟兄们都睡着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商量吧啊。” 肖佑的五官原本就偏冷硬,不笑的时候,银灰色的眸子十分具有威慑力,他冷哼一声,大步往里走。 但敖玄更是一副天生的凶相、什么不做都能吓到幼崽的那种,但他不想吵醒入睡的兽人,只得按捺下情绪,仍旧回到原位躺下,片刻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身,脸冲着敖沂——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肖佑。 “冷不冷?”肖佑在敖沂身边躺下,关切地问。 “还行。”敖沂枕着兽皮袋子仰躺,闭目养神,俊朗的侧脸在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鼻梁高挺笔直,无一处不耐看,戏谑道:“你冷啊?来,抱着沂哥。”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张开臂膀。 肖佑浑身僵住,一动不动,锐利的眼神锁住对方的手臂,半晌后才嗤笑道:“沂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刚学说话,磕磕巴巴的,想做我哥下辈子记得早点儿出生!” “哼~”敖沂收回手臂,慢悠悠地驳斥:“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 “本来就是!”肖佑把自己已经烤干的兽皮袋子摊开、盖在对方胸腹上,催促道:“快睡,希望明天天晴,我带你飞过去,走路又慢又遭罪。” “遭罪无所谓,关键是慢。”敖沂动了动,想找到一个更舒服的睡姿,兄弟俩紧挨着。 其实睡山洞真的很不舒服。 尤其是对于习惯水下世界的海族兽人而言,身下凹凸不平的岩石实在太奇怪了。 角落里的敖玄眼睛看着、耳朵竖起,心里莫名烦躁不安,他非常想过去,可惜王子身前已经躺倒一地护卫龙、身边则是赖着一只鹰! 真是风雨飘摇的一个夜晚。 ***** 第二天一大早,兽人们满怀期望地醒来,然而,外面依旧在下雨。 “我的海神,天是破了个洞没补上吗?”敖沂站在洞口,皱眉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和一阵强过一阵的雨帘,喃喃自语。 “看来只能冒雨步行了。”肖佑沉声道。 敖沂突然想起什么,左顾右盼一阵,好奇问:“敖玄呢?怎么没见他?” “大王子,天没亮他就走了。”容吉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说他知道路,还说希望和咱们再重逢。” 肖佑淡淡地表示:“西西里丛林这么辽阔,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 “……也是。”敖沂意外之余,又有些敬佩,因为对方确实没有想跟着大队兽人前进的意思。虽然一直困惑于那黑鳞怪龙总暗中打量自己的眼神,但毕竟是认识的海族,敖沂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好吧,是挺担心的,希望对方不会迷路,能顺利到达鳄兽谷、找到芝莲。 ——爸爸和康弟都等着传说中的芝莲治病呢。 匆匆填饱肚子后,他们再次开始赶路。 在丛林里穿行,身上很快湿透。 一群兽人冒着瓢泼大雨和狂风前进,为了赶时间,中午吃的是生肉,都是强悍粗犷的兽人,谁也不想示弱。 疲惫不堪的,踏着漆黑的夜色,他们终于到达了鳄兽谷口。 鹰人们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海族们则依旧谨慎戒备、尽职尽责地簇拥在王子身边。 敖沂用力呼出一口气,身上裹了一层淤泥,眯着眼睛抬头,看前面树上的几个树屋——那是猛禽部落搭建的,供平时巡视鳄兽谷的鹰人歇息。 “各位辛苦了,今晚上去树屋挤一挤。”肖佑安排道。 敖沂顺势接下去:“养足精神后,明天进鳄兽谷!” 四周黑漆漆,空气中有浓烈的沼泽地特有的陈腐味——也不知道是死去的植物还是动物……或者是寻宝遇难的兽人……长眠鳄兽谷的味道。 暴雨哗啦啦,狂风呜呼,敖沂的耳朵一直嗡嗡嗡: 那怪龙比我们早出发,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第23章 两厢担忧 “发什么呆?”肖佑走近小声问,“累就上去休息,我去找点儿吃的。” 敖沂回神笑笑,摇头道:“没事。你闻闻,谷里的淤泥已经漫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下脚的地方。” 肖佑吸口气,眉头紧皱:“咱们这次居然要跟四蹄走兽同路了!更麻烦的是,淤泥漫出来,谁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探路都得浪费不少时间。” 敖沂安慰道:“走兽部落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不也摘得到龙果?从前飞进去,摘的是高处显眼的,这次走进去,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的龙果。” 再想想,敖沂挑眉一笑:“这样的天气,谷里要命的毒气说不定会被稀释,咱们就只用对付鳄兽了。” “希望如此。” “走,一起去找吃的。” 鹰人靠长了翅膀的优势,时不时就能飞过来转悠,对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 没过多久,一群兽人就提着食物回来了。 树屋不多,海陆两族兽人各自占据几间,默认的,头领都是和最信任倚重的亲卫一起休息。 肖佑暗中叹口气,不可避免觉得很遗憾。 但幸好,头领们肯定会被簇拥着保护在中间,所以,肖佑敖沂的树屋是紧挨着的。 猎物已经在树下收拾干净,上去烤,每个树屋里都有个小火塘并几捆干柴,供驱寒取暖使用。 早上中午都是匆忙对付,晚上有条件了自然要好好吃一顿。患难见友情,龙族和鹰族的关系明显更融洽了。由于火塘太小、干柴有限,他们就事先商量好,有的炖汤,有的烤肉,弄好了一起吃。 “尝尝,挺甜的。”肖佑大步踏着半臂宽的木板过来串门,提着一串紫红色的野果,递给敖沂。 敖沂抬手接过,揪下一个,其余塞给身边的容吉容祥,都张嘴就啃,他们是真饿了。 狼吞虎咽啃完个果子后,敖沂吁了口气,谈起正事:“如果明天雨不停的话,那探路真是个问题,竹筏木船都不管用,因为沼泽地实在太大,龙果藤又长得分散。” 肖佑盘腿坐下,熟练地翻烤彘兽肉,无奈地说:“只能慢慢来,赶在下雪龙果凋落之前,尽量想办法。” 兄弟俩低声商量,边吃边确定明日的行动计划。 风声雨声树叶摇摆声,声声入耳,长途跋涉一整天,倦意越发地浓。 “容吉,守夜安排了吗?”敖沂打个哈欠,努力撑着眼皮问。 “您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好。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这时候,海陆两族的冒险兽人都在周围晃悠。”敖沂推开窗,借着屋檐流下的雨水洗漱清洁。 供临时休憩的木屋不可能大而舒适:仅有一火塘、几捆干柴并若干兽皮褥子而已,桌椅床柜全无。 肖佑把角落里的两块兽皮褥子拿出去外面,打开用力抖抖,进屋后,一块递给容吉容祥,一块塞进敖沂怀里,歉意道:“没有床,你忍忍啊。” 敖沂裹着兽皮褥子,干脆利落地躺倒,感激又虔诚地说:“比起睡山洞,这已经够好了!” “是吗?”肖佑莞尔,他转身出去,片刻后又回来,手里提着一件大毛披风,盖在敖沂身上。 “嗳?做什么呢?”敖沂睁开眼睛,好奇摸摸上好的皮料,笑问:“怎么有这个?” “族长屋子里惯常放的。”肖佑把窗户推开一小缝,嘱咐道:“窗不能关死了,得通风。” 敖沂笑眯眯:“哟?族长专用的?那你还是赶紧穿上吧。” 都是围着火塘席地而睡,把小小的木屋挤得满满当当。 “陆地温差大,海族不适应,我那里还有,你盖着。”肖佑坚持道,“睡吧,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敖沂其实已经昏昏欲睡,他和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卫紧挨,那大毛披风横盖着三个兽人,虽然身为王子,但没有特殊情况敖沂从不摆架子。 “唔~”敖沂迷糊道:“你也去睡,把门关上,雨水飘进来了。” “……”肖佑扶着门框,无力气结,继而苦笑摇头:“好,我把门关上。” “咔嚓”轻轻的一声,风雨被阻挡在外面,木屋内燃烧着小火塘,暖意熏得困意浓,就在即将跌入黑甜梦乡时,敖沂突然猛一颤,睁开眼睛。 旁边的容吉立刻询问:“您怎么了?” “大王子?”容祥坐起来。 敖沂摆摆手,听着大雨倾盆而下,难掩担忧,“这天气实在太反常,家里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停顿片刻后,又说:“敖玄该不会真迷路了吧?” “家里有龙王龙后坐镇,您尽管放心。”容吉回答了要事后,才顺带提起:“敖玄啊?原始丛林这么大,迷路不无可能” “龙王龙后一贯英明,加上有容领队容哥等护卫龙弟兄们,家里肯定没事!”容祥崇拜又敬畏,显见丝毫不担心——至于敖玄?那就一来历不明的外族龙罢了。 敖沂叹口气:“愿海神保佑。” ***** 西西里风雨交加,河溪暴涨,洪水肆虐,无数泥沙碎屑奔流入海,近海处的水都变成浑黄。 龙宫虽然建在远海,但宏观对比起来,离陆地还是太近了。 由于水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为了安全起见,龙宫里近来四处弥漫着草药的味道,那是祭司们特意搭配的药草盆栽。 海陆交易一日未完成,外来使团就不会离开,西西里海的护卫龙就不能松懈半分:里里外外都要忙,除了日常巡防、应对异常天气之外,还要时常整治躁动不安的外族使团。 “简直该死!”容革黑脸怒骂,“这雨还有完没完了?海岛沙滩全被淹了!” 一群护卫龙跟在容革身后,脸色同样不好看。 “就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大王子在陆地上行动起来多难啊,那些外族龙都瞎眼了不成?还明里暗里地催!“ 一提起敖沂被暗地里议论,容革更是怒不可遏,恶狠狠道:“下次再听到哪个愚蠢外族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记住他、告诉我,有骨符的收回骨符,没有骨符的直接赶走!” “是!”护卫龙同仇敌忾,杀气腾腾地应承。 他们今天巡海结束后,还去外族使团居住地严厉警告了一番,待回到龙宫门口时,又受到了幼崽们的热烈欢迎。 容革牵着妹妹,径直游到柱子后面,小王子果然在那儿,没有等到自己的哥哥,他正失望地抱着柱子,磨爪子。 “瑞瑞是在等我吗?”容革弯腰笑问。 小龙诚实地摇头:“不是,我等哥哥,他为什么不回来?” 容革的笑容黯淡下去,哄道:“就快回来了,我也在等。” 第24章 雨过天晴 “一直不回来,哎呀~”小龙煞有介事地叹气,继续慢吞吞磨爪子。最近事情多,龙王龙后加倍地忙碌,抽不出多少时间陪伴幼子,于是敖瑞更加的孤单了。 容革抱起无精打采的小龙,安慰道:“不会一直不回来的,事情办完他就回来了。” 容贝贝最淘气好动,她爪子一挥,就把旁边摆放的药草盆栽摘下一片叶子来,嫌恶地说:“这个好难闻啊,祭司还要摆这么多!” “爸爸说,是为了防止生病。”小龙解释道,他生性较内向,说得不多,自然就听得多、看得多,而且记性非常好。 容革一把将妹妹搂住,提醒道:“贝贝,药草很珍贵,不能玩。” “可是它们的味道太怪啦!”容贝贝撒娇地抱怨,“熏得我头晕。” “习惯了就不晕了。” “哼~你把我当幼崽哄呢?”容贝贝整天神气活现的。 容革挑眉忍笑,惊诧道:“难道你不是幼崽?” 小龙趴在容革肩上,认真看容家兄妹斗嘴,慢慢的也有了笑意。敖沂不在家,偌大的龙宫,能无顾忌不避嫌跟小王子往来的海族其实非常少,毕竟敖瑞的身份摆在那里。 容革一路游一路耍宝,尽力逗俩幼崽开心,把小王子送到家门口。 “瑞瑞,回去吧,你爸爸该找了。”然后又嘱咐跟着敖瑞的亲卫道:“容平容安,最近事情多,龙王龙后忙,你们保护小王子要上心。” 容平容安忙点头应承。 这时,里面传来了纪墨带着笑意的声音:“是瑞瑞吗?” 小龙迅速往里游,边游边欣喜地喊:“是呀,爸爸你回家啦?我出去接哥哥,可他还是没回来,不过有容哥哥。” “是吗?那你跟容哥哥聊天了吗?”纪墨莞尔,张开双臂搂住小龙,他的身形愈发清瘦,面容憔悴,但身姿仍旧挺拔,气质温润平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聊天啦!”小龙依恋地窝在纪墨怀里。 纪墨先看到了容平容安,赶忙说:“辛苦了,近来不太平,瑞瑞还小,等他有了自保的能力,你们就能轻松许多。” “不辛苦,您千万别这样说。”容平恭敬回应。 “小王子非常懂事,很能理解我们。”容安补充了一句,这倒不是虚伪恭维话,敖瑞确实不会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容革领着妹妹进来,容贝贝大大方方游到纪墨跟前去,她的称呼都随兄长,脆生生活泼地喊一声:“纪叔叔好!” “贝贝也好啊。”纪墨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又对容革说:“革革,今天还顺利吗?” 一听到长辈亲切地呼唤儿时小名“革革”,容革顿时愁眉苦脸,好声好气道:“还行,挺顺利的,那帮不安份的外族都被压下去了——咳咳,纪叔叔,能不能别叫小名啊?我都长这么大了。” “哈哈哈~”纪墨愉快地笑出声,看着眼前高大俊朗英姿勃发的青年,再回想曾经第一捣蛋的小海鹿,真是感慨良多!纪墨乐呵呵地说:“好,好,咱们的革……容革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名儿了。” 容革难得不好意思地笑笑。 “爸爸,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小龙第无数次地问起。 纪墨的笑容淡去,耐心哄道:“等事情办完就回来,瑞瑞别着急,再等等啊。” “这天气,鹰人估计没法飞,那就只能靠步行。”容革忧心忡忡道,“在丛林里顶着风雨步行可不容易,偏偏我又——唉……”容革长叹一声。 纪墨安慰对方、顺便自我安慰:“家里这么忙,少不得你。沂儿带着不少弟兄,又有肖佑他们联合行动,会没事的,别担心。倒是康儿那边,虽然成祭司过去诊治了,大哥也传话回来说病情已经稳住,但我总放心不下。” 容革无奈道:“如果不是恰好碰到海陆交易,咱们就能去圣湖探望康弟了。” “可沂儿已经带去了一部分弟兄,家里人手不够,只有等他们把龙果带回来、外族离开后,才能真正有空。”纪墨头疼地指出。 容革沉声道:“愿海神保佑敖沂一切顺利。” ******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敖沂醒来时头晕脑胀,眼睛发涩,他坐起来靠着墙角,微微用力捶打脑袋,正当他准备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听到雨声?雨停了吗? 敖沂大喜过望,立刻推开窗户细看: 果然,雨停了! 天刚亮,外面一片暗沉沉,树叶浓绿,只偶尔有积水“啪嗒滴答”坠落,不远处的鳄兽谷上空,笼罩着厚厚一层云雾。 “海神保佑!”敖沂脱口而出。 容吉容祥同时醒来,三个兽人兴致勃勃地挤在窗口看,多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走!”敖沂站起来,脚下生风,大步朝外:“快把弟兄们都叫起来,趁着天气好,抓紧时间进谷里看看!” “是,这就去。”容吉容祥同样满脸喜色,他们上岸是执行任务的,完成才能回家,毕竟是海族,当然不会有多喜欢长待陆地。 大部分的兽人都醒了,个个站在树屋露台前眺望议论。 “敖沂,雨终于停了!”肖佑朗声道,声音几近欢呼。 “咱们尽快进谷里去看看。” 肖佑下令:“大家赶紧找点儿吃的,待会带海族兄弟飞进去,看看龙果成熟的情况。” “好!”鹰人们扬眉吐气地应答,天晴对他们而言简直大好——鹰人搭配护卫龙,展翅高飞,翱翔于鳄兽谷上空,先仔细观察,发现成熟的龙果后再俯冲下去,海陆兽人密切配合:驱散避开毒气,对付鳄兽,伺机摘取龙果。 这边在欢呼雨过天晴,但此时鳄兽谷里的敖玄,却非常狼狈 第25章 呆头呆脑龙 “噼啪”狠狠的一声,鳄兽凶残嗜血的三角眼在发光,粗壮有力带着尖锐倒钩的尾巴扬起、快如闪电般砸向敖玄,激起无数散发着恶臭味的沼泽泥。 “真难缠。”敖玄迅速避开,被溅了一身的泥点子。 鳄兽谷中,四处氤氲着乳白的雾,多日的暴雨冲淡稀释了沼泽毒气,但恶臭味仍存在——更重要的是,由于是山谷,积水大部分滞留,蒸发得很缓慢,四处是烂泥汤,漂浮着从高处冲刷下来的残枝败叶和碎屑。 “咕嘟”黏稠的几声,那鳄兽显见是饿疯了,竟然不管不顾地离开烂泥塘,穷追不舍。 敖玄是昨天傍晚到的。因为初次来,兜了个大圈子,糊糊涂涂摸黑进鳄兽谷,累极就找棵大树爬上去,几乎整夜没睡:一方面是条件恶劣风吹雨淋,另一方面是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听敖沂那群兽人的踪迹。 他们怎么还没到? 敖玄抓着根粗壮的棍子,缓缓前进,但还没走几步,就又听到后面“呼哧呼哧”、“啪嗒啪嗒”的动静,他深吸半口气,回头,怒道: “下去!” 但饿得两眼发绿光的鳄兽速度更快,粗壮的尾巴不停挥舞,大张的嘴里全是可怕的尖牙。靠近后,只见它身躯微微下沉,明显在蓄势,就在它腾空跃起的那一刹那,敖玄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下去!” 敖玄猛然抬手,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纯净的水汽被提取、压缩、凝结,一片冰刀袭向鳄兽,瞬间割裂它的颈部,鳄兽在最后的挣扎吼叫中,横着拍倒几棵灌木,“啪”的一大声,重重摔进烂泥塘里。 “呼~”敖玄吐出一口气,微微觉得胸闷头晕,因为谷里有要命的毒气,他赶紧从背着的兽皮袋子里拿出个药囊,打开,深呼吸几口,借以缓解微微的不适。 刚才被杀死的鳄兽,已经不知是第几条。 再强壮的龙,也是血肉之躯,力量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因此,敖玄在努力地忍耐。 他打起精神,沿着几个相连的小缓坡,在边沿处细心认真地翻找淤泥。 小半天后,敖玄喟然长叹: 芝莲到底在哪儿?祖父明明说这时候它就成熟了啊! 鳄兽两栖,其实这几个高坡,是它们的繁殖地……周围时不时会冒出几条小鳄兽,张牙舞爪地发动攻击,都被敖玄轻轻拨到了旁边去。 看起来今天真像个大晴天,太阳高挂树梢头,气温渐渐升高。 “我的海神。”敖玄爬上一棵大树的高处,暂作歇息,胡思乱想: 谷里这么脏又这么臭,还到处是毒气鳄兽,敖沂应该很难适应,不过听起来好像他之前就来过了,那应该会好些…… 周围“窸窸窣窣”、“唰唰唰”声遍布,那是鳄兽和其它沼泽生物活动的声音,实在不是太美妙。 在高处好歹能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还能观察周围的环境,正四处眺望时,忽见谷口处的山脊飞起了一群小黑点,敖玄忙盯着看: 大鸟?鹰……人?雄鹰背上还带着兽人? 他们缓缓靠近。 那个是敖沂! 敖玄瞬间激动了,眼里闪着如释重负和欣喜的光,热切注视着。 那群雄鹰朝这边飞来,然后在上空盘旋——他们是准备去老地方落脚,毕竟找龙果很耗费时间,兽人需要休息。 朝我这儿飞吗? 敖玄兴致勃勃地看,还忍不住挥挥手,高呼:“敖沂,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你一晚上了!” 上空 “……他怎么在底下?”敖沂松口气之余,惊讶不解,又觉得好笑:“还以为他迷路了,没想到他已经摸进谷里去了,胆子真够大的。” “无知者无畏。”肖佑淡淡地说,他早已不是当初落难海岛时扑腾学飞的雏鹰,成年雄鹰翼展极宽,乘着气流,借着风,洒脱写意地翱翔于高空。 “到处是积水!”肖佑有些头疼,沉声道:“熟悉位置的龙果藤大部分被淹没了。” 敖沂眯着眼睛吹风,心旷神怡,仿佛觉得自己也长了翅膀出来。他劝慰道:“刮风下雨,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下去看看,谷中那几个高坡,边沿多少会长有几棵龙果藤。” “好,坐稳了。”肖佑说完开始倾斜身体,俯冲,风声“呜呼呼”,在耳边猎猎响起,微微失重之下,会有一种奇妙的眩晕陶醉感,敖沂特别想张开双臂,眼里有满满的斗志。 下方,敖玄一直抬头看,眼睛牢牢锁定翼展最宽的那只雄鹰背上的龙族王子,心里默念: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幸好,并没有发生敖玄担心的意外,那群鹰人都安全降落到了不远处的山坡顶上。 敖玄想也不想,立刻下树,找不到芝莲的愁闷苦恼一扫而光,匆匆朝前面更高的那个山坡跑去。 ***** “大王子小心!”容吉技巧性踢出一脚,把一条鳄兽踢到下面沼泽去,发出令海族极为厌恶的“咕嘟”粘稠声音。 “都要小心。”敖沂极力适应着周围浓烈的腐臭味,感慨道:“看来鳄兽这几天也过得不好,全挤到高处来了,咱们这是在跟它们抢地盘吗?” 一群兽人乐呵呵地笑,只要能进入这谷中高地,就已经赢了走兽部落和南海龙族一大截,还是比较舒心的。 这是个小缓坡,主要由众多的树木根系支撑,总算有块落脚的地方。 “四人一组行动,你看怎么样?”敖沂问肖佑。 “行。”肖佑爽快地点头,嘱咐道:“诸位,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互相依仗,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没问题!”兽人们大吼着点头。 这时,敖玄脚下生风,如有神助,出现在对面缓坡上,缓坡之间隔着一道深浅不明的烂泥塘。 一众兽人扭头,嘴角微抽,看着对面再次重逢的怪龙,心想看你要怎么过来! 对面,敖玄把兽皮袋子背好,然后扬起一道水绳,探过来系在这边一棵大树上,控制着力道,很快就把自己腾空运了过来。 众兽人:⊙o⊙ 敖沂肃然起敬: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到,但力量也有强弱之分——敖玄孤身深入鳄兽谷,那得像刚才那样荡几次? “敖沂,我等你一晚上。”敖玄疾步走过来,眼里的关切掩饰不住。 “我们昨天下午就到了,在谷口休息。”敖沂好笑地解释。 敖玄只是笑,呆头呆脑,笑半晌才回神,从兽皮袋子里掏出脏兮兮裹满淤泥的……三颗龙果,歉意地说:“我还没找到芝莲,但找到了这个,是龙果吗?是的话就给你。” 第26章 来他不是骗子啊 霎时间,全部兽人都不由自主盯着敖玄的掌心看: 居然是他先摘到了龙果?唉,没办法,先到先得…… 但敖沂有些愣,反而后退了一步。 “不是龙果吗?”敖玄有些失望,解释道:“这些是在找芝莲的时候发现的,看起来很像你们谈论过的龙果——” “那就是龙果。”敖沂忙指出。 肖佑站在敖沂身后,表情有些复杂。 “太好了!那给你。”敖玄立刻往前一步,直接就想把东西塞进对方手里。 事出突然……咳咳,关键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就是为了龙果来,如今敖玄自愿送,盛情难却,还是收下的好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护卫龙们都没阻拦,默许了。 但鹰人却有些意见:我们辛辛苦苦过来,也是为了龙果,有龙果才能换回珍珠,寒季马上要到了,部落的老弱幼小需要足够的珍珠治病保命…… 肖佑扭头看一眼,提醒族人们要冷静。 “嗯?”敖沂迅速把手放到背后去,哭笑不得,说:“给我?你自己摘的,给我做什么?” 敖玄眼里满是笑意,诚恳道:“这个我用不上,你不是特意来摘吗?那就给你,当初我拿不出海礼,你没有为难我,还帮我那么多……所以,这就当是补交海礼。” “其实这三颗龙果可以——”敖沂还没提醒完,对方转而把龙果塞进了旁边的容吉手里,容吉一心一意为龙族考虑,特想立刻收起来,但毕竟王子没发话,他不好擅作主张,只能殷切地注视着敖沂。 “——换回两三倍多的海礼。”敖沂坚持说完。 “不是这样算的。”敖玄十分清醒,“当初要不是你帮我一把,就没有现在了。” 双方推辞拉锯好一段时间。 敖沂不想接受,毕竟对海族而言,龙果很珍贵。但对方反复强调那只是抵海礼的,最后看他又着急又失望,敖沂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收下三颗龙果,并许诺对方还有两次出入西西里海的机会。 这么一来,不可避免的,兽人们看敖玄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啊!原来他真不是来摘龙果的?那难道沼泽地里真的有芝莲? 耽搁了些时间后,按照原定计划,兽人们很快分成四人一组的小队,沿着几个山坡的边沿,分散行动。 “要小心,集中精力,提防鳄兽,药囊都挂在前胸,发现不对劲立刻撤退,不要硬闯。”敖沂嘱咐护卫龙道。 “是!” 那边肖佑也说:“性命要紧,鳄兽凶残,万一被拖进沼泽,想搭救都来不及。” “知道了,族长放心。” 片刻后,一群兽人沿着既定的路线,原地解散。队伍里有鹰人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派两个鹰人在上空盘旋巡视,居高临下,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很快就能发现。 ***** 首领当然是一队的,肖佑不放心把敖沂交给其他族人,因为敖沂毕竟是海族,不熟悉陆地。 不过,那怪龙为什么跟在后边? “敖玄,你不是要找芝莲吗?”好奇询问的,是容吉。自刚才怪龙上交三颗龙果后,容吉顿时觉得对方不只是“来历不明的外族龙”了。 “嗯,我正在找。”敖玄边说着,边沿途细细地翻找山脚的沼泽泥。 容吉耸耸肩,不置可否,大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肖佑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执行这个任务危险又枯燥,半点分神不得。 “哗啦”一声,潜伏着的一条鳄兽猛然蹿出,利齿袭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兽人。 “小心!” “后退!” “嘭~”、“垮啦”、“扑通”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没事吧?”敖沂收手问,他刚才迅速朝那鳄兽甩了一小骨刀,正中其大张的嘴。 “没、没事。”那兽人心有余悸,后怕地盯着沼泽里挣扎的鳄兽。 “别走神!”肖佑严肃嘱咐,他刚才是一骨刀射中了鳄兽的眼睛。 然后他们都回头看敖玄——是你发出的冰刀吧? “……我一时着急。”面对众多的询问眼神,敖玄赶紧解释道。 “嘿,悠着点儿。”敖沂忍不住提醒道,“这谷里的鳄兽那么多,还不知道得待到什么时候,你得保存体力啊。” “我记住了。”敖玄心说在刚才那一瞬间、我是担心你被咬伤。 ***** 雨过天晴,这事儿原本让兽人们疯狂欢呼雀跃。 但是,天越来越晴朗,太阳升至头顶,阳光火辣辣,山谷里极度闷热潮湿,各种臭烘烘。到最后,兽人们的嗅觉都快失灵了。 累,苦,身心煎熬,这些兽人们都能忍耐。 但不能忍的是:跟以往相比较,这次的收获十分稀少。 ——忙碌小半天,对付了那么多鳄兽、被毒气熏得头晕胸闷、浑身溅满臭泥巴,居然只找到两颗龙果! 两颗! 够干什么用?要知道单北海龙族每次就要换去大几十颗……北海虽偏远,但矿藏丰富,西西里海不产的北海都有,双方的合作关系算是比较固定…… 同样一无所获的,还有敖玄。他辛辛苦苦在沼泽里翻找半天,除了无数次险些被埋伏着的鳄兽拖下去之外,连芝莲的影子都没看到。 “大家歇会吧,实在太热了。”敖沂想抬手擦汗,却发现自己的手沾满污泥,只得作罢。 肖佑一声唿哨,引得高空的鹰人下来,让他通知各小队暂停休息。 “快喝点儿水。”肖佑低声催促敖沂。 “嗯。”敖沂找个地方坐下,拿出水囊,仰脖狠灌几口,唏嘘道:“之前下雨吧,盼雨停;现在天晴吧,倒想着来个阴天了!”说完他眼睛又一扫,看到敖玄仍旧跟在后面不远处。 因为双方目标不同,所以离了有段距离。 敖沂扭头看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紧接着忽然站起来: ——不是吧?难道他进鳄兽谷居然不带清水?? 第27章 我们晚上见 敖沂不敢置信地过去,递出水囊,问:“你没带水进来?不是提醒过你褐色皮囊是装水的吗?” “……”敖玄有些尴尬地解释:“原本是想着装水的,但没想到鳄兽谷这么大,糊糊涂涂就已经进来了。” “唉——”敖沂失笑摇头,再把水囊往前递一递,叹息道:“真有你的,幸亏海神有灵!快喝点儿水吧。” 热,实在是太热了。 敖玄屏住呼吸,考虑了一会儿才接过水囊,略喝几口,复又还回去,整条龙小心翼翼的模样。 “怕我下毒啊?”敖沂促狭地笑,“把你的水囊拿出来。” 敖玄来不及说话,急速摇头,心想那怎么可能?他顺从地把水囊拿出来。 “陆地不比海里,得随身携带清水,否则会挨渴的。”敖沂一边提醒初次上岸的呆头龙,一边把对方的水囊装个半满,又说:“晚上最好别在鳄兽谷过夜,很不安全,看见东边谷口没有?那儿才是高处,天黑前建议你朝那个方向撤离。” 对方说一句,敖玄就点一下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最后,敖沂压低声音歉意道:“咳咳,那个,我没法带你,因为——” “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跟鹰人飞回去,不用担心我,晚上见。” 敖沂一怔,继而爽朗道:“行,晚上见!” ***** 短暂休息过后,兽人们继续地毯式搜索前进,谁知原本火辣辣高照的艳阳忽然被几朵乌云遮挡,天光立刻黯淡下来。 敖沂灰头土脸的,仔细观察天色,懊恼地问:“难道又要下雨?” 肖佑眯着眼睛,静心感受片刻,皱眉道:“起风了,是雨旋风,看来咱们得提前回去,免得被困在谷里。” “不是吧?” “简直了!” “这雨没完没了的。” 其余兽人议论纷纷,咬牙切齿地抬头看天,心里着急又焦虑:总下雨,我们要怎么行动?很快就会下雪,到时候龙果会枯萎的呀! 可惜,不管兽人怎么虔诚祈求神的庇护,天空还是迅速聚集起了一大片浓黑的乌云,原本明亮的山谷变得阴沉沉。 紧接着,当天边传来几声“轰隆隆~”的闷响时,敖沂和肖佑无奈对视一眼,敖沂说:“咱们得回去了,等天晴再进来,谷里鳄兽毒气遍布,性命安危要紧。” 谁也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力量。 肖佑也只能点头,果断打了个唿哨,引得上空巡逻的鹰人下来,令其通知各小队撤回谷口。 待敖沂抽空再次扭头看时,忍不住皱眉,过去头疼催促道:“你怎么还不撤?待会儿暴雨下来,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你快出去,我不着急,昨晚也是冒雨进来的。”敖玄毫不畏惧,眼里带着笑意,瞳孔泛着些许紫色流光,很是引人注目。他身量高大挺拔,肩宽腿长,目光坚定有神,很有威慑力。 山谷里起风后,刚开始还是柔柔地吹,只片刻后,就开始打着旋儿,卷起碎屑和树叶,天色越发黑沉,乍一看还以为是傍晚。 寸步不离的容祥看着诡异的天幕,有些担心,催促道:“大王子,咱们该回去了。” 容吉则是额外解释了一句:“敖玄,不是我们不带你,只是我们也不会飞,得靠鹰人,你是个有本事的,赶紧撤吧,别不当一回事。” “呼啦啦”几声,前面山坡飞起几只雄鹰,正听令顶风朝谷口而去。 敖玄反而催促道:“你快走啊,真要变天了。” “你——那好,我真得走了,你自己保重。”敖沂深吸一口气,突然特别想狠踹对方一脚、将其踹到谷口去,免得看他大咧咧的在危险地带晃悠。 不能耽误同伴时间,敖沂只好转身走回队伍,接过肖佑的弓箭骨刀和兽皮袋子,跃起坐在雄鹰背上,伴随着几声威严高亢的鹰啸,雄鹰们的翅膀扬起阵阵大风,起飞,上升,列队翱翔,很快远去,从大黑点变成小黑点,最后降落在遥远的山谷口。 他安全离开了! 敖玄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看完整个过程,然后才开始动身朝谷口走去,丝毫不惊慌。 很快的,天边的闷雷过后,蓦然绽放一道耀眼闪电,雷声几近炸裂般“噼啪”响起,继而豆大雨点便落了下来,落在沼泽上,溅起点点污泥,雨滴织成帘幕,山谷里白茫茫,能见度很低,空气里满是干净清爽水的味道。 路极不好走——或者说,根本没有路,全靠耐心谨慎地迂回跳跃前进。 但敖玄特别高兴。 “我们晚上见!”敖玄小声复述,仿佛背上也生了双翼般,精力旺盛,神采奕奕,在风雨中匆匆前进。 ****** “您小心些,这木板很滑。”容吉提醒道。 “没事,掉不下去。”敖沂他们赶在暴雨降临之前回到了树屋,此时全部兽人都站在露台上,把靴子衣服脱掉,借着暴雨冲洗自己。 都是兽人,用不着避讳,脱了个精光,埋头搓洗自个儿。 肖佑庆幸道:幸亏这两个木屋位置高些、露台偏些。他很克制,半眼不朝旁边看,还找了借口把自己的亲卫支开——但容吉容祥都在,这点肖佑只能自我劝慰:他们一起长大的,无所谓。 “肖佑,还有多久下雪?”敖沂边洗边问,那力道,恨不得把自己扒掉一层皮。 “往常大约个把月,但眼下天气反常,很可能提前。”肖佑努力用自然地语调回应。 敖沂淋雨的动作一顿,忧心忡忡:我离家这么几天,也不知道那些外族安份不安份,爸爸身体不好,父王事情一贯多,幸亏还有容叔和容革他们。唉,这次肯定没那么快回去,家里千万别闹起来…… 正忧虑着,敖沂忽然听到前边传来一阵大声喧哗 第28章 背叛? “怎么回事?”敖沂套上袍子匆匆朝前面走。 肖佑已经快步走到最边上木屋的露台,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压力倍增,回头说: “走兽部落和南海龙族也到了。” 啧~该来的都来了,接下来少不了明争暗斗一番。 “什么?”敖沂同样觉得十分不妙,毕竟是竞争关系,又在这关键的时候,“他们来得可真快,原本估计还得三五天的。”敖沂肖佑并肩而立,神情凝重,俯视着斜对面山洞的对头们。 树屋露台和窗前,挤满了观察“敌情”的兽人,交头接耳议论着。 鳄兽谷是公共地域,因为没哪个部落有本事吃下这块地盘,东谷口是安全高地,林木葱郁,稍有经验的兽人都会选择在此驻扎。 但即使是公共领地,也有各部落的烙印: 猛禽部落和西西里海龙族高居树屋,走兽部落和南海龙族深居山洞,双方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顶多就互飞几把眼刀子罢了。 海陆的几大兽人部落曾经都不合、斗得你死我活的,但自从龙果-珍珠交易建立起来后,争斗的重点随之转移:兴许是斗累了、斗伤了,流血冲突渐渐减少,见了面甚至能皮笑肉不笑一番。 暴雨倾盆而下,山洞的对头们很是狼狈。 “看来他们是冒雨连夜赶路的。”敖沂蹙眉说。 “无非是怕咱们抢了他们的路子罢了。”肖佑一针见血地指出,紧接着又坦荡荡地表示:“不过,谁想走哪条路都行,各凭本事!” 敖沂挑眉一笑,意气风发,用力拍一下对方的肩,以示赞同。 “对了,他们有没有可能冒险驻扎进鳄兽谷啊?听说他们从前那样干过。”敖沂突然想起。 肖佑瞬间表情变得极为复杂,唏嘘道:“那次我知道。结果最后死了三个兽人——被毒气放倒一个,夜晚方便时被鳄兽拖下去两个。啧~”肖佑惋惜又鄙夷地摇头,评价道:“他们的头领太急功近利,不顾族人的安危死活。” 敖沂同惋惜、同鄙夷:“确实太急功近利。能来鳄兽谷的都不是懦夫,但也不能让他们去送死啊。” “不过,”肖佑话锋一转,提醒道:“暴风雨之下,谷里的毒气大部分会被稀释冲淡。” 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点点头。 低声商量到最后,敖沂提议道:“他们刚来,怎么着也得歇一个晚上,看明天的天气,如果晴朗的话,肯定要进去。” “如果还是下雨……那就看雨势大小,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肖佑无奈总结道,他是族长,如果无法带领勇士换回足够珍珠,寒季时猛禽部落里又要病倒一片老弱幼小了。 ***** 谷口两方阵营分明,各忙各的,倒把这危险之地弄出了几分生活气息:树屋上肉香四溢,山洞口炊烟袅袅。 天黑后,敖玄才走到谷口,他天生体格强健,虽然疲累,但精神很好,不自知地踏进两大势力团体的……中间地带。 原来树屋和山洞之间,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岩石堆,出于对对方的忌惮,双方自发划了块隔离带出来,互不踏入,这也是为了避免发生冲突。 于是,当敖玄堂而皇之在中间地带的巨石落座之后,立刻引发了两边兽人的围观和议论。 南海龙族王子敖恪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打量敖玄半晌,扭头对走兽部落的勇士说:“那是条黑鳞龙,我之前在圣湖见过。” “圣湖?是敖泱的手下?”那豹族兽人脸色突变,紧张又愤怒地说:“你那兄长怎么能这样?他不是说对龙果没有兴趣吗?为什么派条龙过来?” 敖恪不慌不忙摆摆手,正色道:“别误会,那不是我大哥的手下,据说是海洋自由民,上岸冒险寻宝的,明白了吧?没看他就自己一个么?我大哥生性淡泊,只要别激怒他、他就不会来凑这热闹。” 豹族兽人尴尬又歉意地一笑,转而问:“冒险龙啊?哼,胆子挺大、运气也不错,居然让他找对地方了。不过来了也没用,真当龙果是那么好摘的?没得白白填了鳄兽肚子!” 敖恪神秘兮兮地透露:“哎,话不能这样说,你们不知道,那是条改造龙,很强,至少比我强。” “?” 这样一说,他们看敖玄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部分心思特别活络的,立刻有了些想法。 只片刻,一个狼族兽人就走到族长身前献策:“族长,改造龙呢,挺难得的,至少可以操控水……咳咳,不如我去跟他聊几句、邀请他加入我们?您看怎么样?” 多一个强大的帮手,没什么不好的,先把龙果弄回来再说! 敖恪赞赏地看着那狼。 走兽部落的族长略沉吟片刻,就爽快友善地一挥手:“有什么不行的?快去!记得语气放尊重缓和些,大家都是为龙果而来嘛,团结才有力量。” “是!”那狼族兽人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复,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朝不远处的敖玄走了去。 与此同时,高处的树屋之上,兽人们也在啧啧称奇: “嘿,那怪龙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真有他的,我要是没长翅膀,就只能被困在谷里了。” “的确有几分本事,一开始真是小瞧了他。” “改造龙就是好,可惜龙果对我们鹰人来说是毒药。” 容吉笑着打趣道:“你们都长翅膀能飞了,怎么还想着操控水和冰啊?忒贪心了些。” 两族兽人正斗嘴,忽然看到竞争对头居然派出兽人去接触敖玄?敖玄和那四蹄野兽还有说有笑?他们想拉拢敖玄吗? 树屋兽人们齐刷刷愣住。 容吉看得火冒三丈,莫名觉得受到了背叛,跑到敖沂身边愤怒道: “大王子,您快看呐!那敖玄吃里爬外……呃,不,胳膊肘往外拐,呃,也不是……总之他实在太过份了!” 第29章 终于又找到你了 “敖玄简直太过份了!”容吉义愤填膺地强调。 敖沂暗自叹息,温和问:“为什么说他过份呢?” “他——”容吉一时语塞,满肚子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急得抓耳挠腮,脸皮涨红,磕磕巴巴地控诉:“他、他、他跟我们先认识的啊,要是没有您的宽宏允许,他哪里进得了西西里海,还有——” 敖沂正色打断道:“好了,容吉,不能这样说,敖玄是自由民,昨天又补交了海礼,这里是陆地,咱们无权干涉他。” 旁边的容祥忍不住也嘀咕一句:“可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应该亲近咱们的对头啊,太不够意思了。” 其余兽人纷纷附和点头:咳咳,通过这几天的偶遇和相处,看敖玄又总追着沂王子跑、一见如故的模样,于是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敖玄该是自己这方的龙。 他该不会被拉拢过去吧? 肖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关注下方的形势,扭头看一眼敖沂,说:“你说敖玄跟那狼人聊什么呢?他找芝莲,他也有能力,其实单独行动更好。” “是啊。”敖沂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不笑的时候,更显贵气天成,不怒而威。 ***** 下方中间地带 “芝莲?我在西西里长这么大,怎么没听说过?”那狼人十分诧异,满脸是自来熟热络的笑。 敖玄莞尔,眼里闪着缅怀的光,没头没脑地回答:“他也是这样说的。” “谁?” “我的……”敖玄沉吟良久,最后郑重介绍说:“我的一个极好的朋友。” 那狼人思维敏捷,联系前后语句一想,立刻追问:“不是吧?连你的好朋友都不知道?那我们西西里兽人就更不知道了——哎,你那朋友该不会也是西西里的吧哈哈哈?” 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敖玄也笑起来:“嗯,他也是西西里的,不过他是海族,对陆地不熟悉,没听过芝莲也是正常的。” 西西里海龙族? 狼人心头一凛,眉头一皱,笑容霎时淡去五六分,表情微怒,勉强说一句:“哦,原来你跟西西里海龙族关系这么好啊,可真难得。” 敖玄不愧是条呆龙。 他的家乡偏远僻静,族人很少,彼此关系融洽和美,往来真诚友善,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兽人,心思不会有多复杂,也没有什么城府。 于是,呆头龙摇头表示:“没有那么多,其实我初次来西西里,暂时只认识了一个……极好的朋友。” 冒着狂风暴雨,从鳄兽谷走到这里,真有些累,敖玄坐下歇息的同时,借着暴风雨,认真将身上的淤泥草屑树叶冲涮干净,他不想待会儿去找敖沂时、自己又是脏兮兮——唉,那样太失礼,实在太失礼了! 那狼人想着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多套几句话,于是在东拉西扯时巧妙地抛出各种问题。 咳咳,幸好,临出发前,敖玄的长辈曾严厉叮嘱过他:西西里陆地上是有兽人的,最好别跟他们碰面,若实在躲不过,千万要警惕,别上当受骗! 因此,敖玄洗干净自个儿、略喘匀了气息后,就站起来,在白茫茫的雨帘中四处张望,片刻后,他眼睛一亮,快步朝对面树林跑去。 “哎?敖玄,你去哪儿呢?”后面的狼人不甘心地喊。 “去找他,我们约好了的!”敖玄高高兴兴地回答。 “呸!”狼人飞起一脚,恶狠狠跺在岩石上,气急败坏地回山洞复命去了。 ***** 树屋上,兽人们看着朝这边飞奔的敖玄,顿时又纷纷松口气,愤怒的议论声渐渐消失。 敖玄一口气跑到树屋下,抬头,好奇又惊喜地说:“敖沂,你们怎么在上面啊?我还以为你们又会住山洞的。” ——终于又找到你了! 众兽人恍然大悟,内心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 “这个叫树屋,猛禽部落搭建的,我们就是借光跟着住几天。”敖沂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低头往下看,拍拍树屋露台的栏杆介绍,“嗳,你怎么这么快?路上还顺利吧?” “还算顺利。树屋吗?看起来真有意思。”敖玄赞赏道。 容吉不放心地大声提醒:“敖玄,我们来到这里就不住山洞了,那对面山洞住的是走兽部落和南海龙族,他们也是冲龙果来的……明白了吧?” 他们也摘龙果? 敖玄愣了愣,于人心和处世经验等方面他确实比较欠缺,幸而不蠢笨,想通后,他歉意地说: “我明白了。” 敖沂手扶栏杆,紧握,半晌才回:“其实你是自由民,又不为龙果而来,所以用不着考虑……我是说,你可以专心找芝莲。” 底下的敖玄笑了笑,没说话。 双方对视片刻,敖沂突然觉得莫名尴尬,清清嗓子问:“咳咳,你今晚歇哪儿啊?我看看……” 旁边沉默许久的肖佑这时才开口,沉声道:“敖玄,不嫌弃的话,就上来挤一挤。” 此邀请立刻得到全体兽人的赞同:哼,敖玄本来就是先跟我们认识的,怎么能让走兽部落或者南海龙族拉拢了去? “可以吗?”敖玄眼睛一亮,期待地问。 “肖佑是族长,这是猛禽部落的树屋,他说可以,你就上来吧。”敖沂好笑地催促道。 片刻后,在山洞兽人敌意气恼的注视下,敖玄登上树屋。 ***** 夜色渐深,风雨仍未停。 敖沂和肖佑商量许久,初步定下了明日的行动计划,忙碌不堪,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时,反倒没了困意。 初寒雨夜,凉意沁人。 敖沂盘腿而坐,背靠墙,低头认真打磨一把别致的骨刀。 还好屋子里有个熊熊燃烧的小火塘,暖身又暖心。 “叩叩~”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容吉警觉问。 外面传来守夜兽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大王子睡下了吗?敖玄说他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要告知。” 第30章 绝密 “这么晚了,什么要紧的事啊?”容吉嘟囔一句,然后回头问:“大王子,您看是?” 敖沂也觉得意外,不过想想还是点了头,温和道:“让他进来。” 下一刻,“吱嘎”一声,敖玄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袍子已经在火塘前烤干,眼睛明亮有神。 “我打扰你休息了吗?”敖玄歉意问,看着靠墙而坐的王子那微带倦意的俊脸。 敖沂摇摇头,抬手一指地板:“坐下说话吧。” 每当有外族靠近时,容吉容祥总不敢掉以轻心,谨慎防备,忠心耿耿,一左一右地护在王子身前。 敖玄也学着盘腿坐下。 小树屋里挤了四个成年兽人,很热闹,还挺温馨。 但敖玄却有些不知该往哪儿看,只好把视线落在对方手上,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这个啊?”敖沂莞尔,举起尚未制成的骨刀晃晃,说:“这是给瑞瑞做的骨刀。” “那个小王子吗?”敖玄想起了那条曾被自己吓到的可爱小龙。 “嗯。”谈起弟弟,敖沂的心情明显变好,宠爱地笑着说:“他开始学捕猎了,让我给做把骨刀,说是要去抓鱼。” 敖玄有些愣,疑惑道:“龙抓鱼为什么要用骨刀?” “嗳,幼崽嘛,他是看见过,就想自己有一把,拿去玩罢了。” 俩人闲聊了几句。 容吉瞅个空子,耿直催促道:“敖玄,有什么事你快说,我们王子要休息了。” 雨滴不停冲击树屋,耳朵里“咚咚咚~嗡嗡嗡~”响成一片。 敖玄看看门,又看看窗,明显有顾虑。 “究竟什么事?你先出来听听。”容祥帮腔催了句。 敖沂笑眯眯坐着,不说话,但眼神有些促狭,心想你条呆龙究竟被什么事难住了?难道真被走兽部落还是南海龙族拉拢、不知所措? “我、其实我……”敖玄手掌缓缓摩挲膝盖,酝酿半晌,才极小声地说:“其实我不是从这个方向进入鳄兽谷的。” 容吉有点想翻白眼:“这个你白天就告诉我们了啊!” “轰隆隆”接连几声巨响,惊雷劈裂般炸开,唬得人一跳。 敖沂紧了紧裹着的兽皮褥子,继续耐心听。 “……那时我迷路了,在丛林里兜圈子,绕来绕去半天,最后找到一条河,我沿着河走,途中有个水潭,边上是断崖。” 河?水潭?断崖? 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快速闪过,敖沂微微皱眉。 “当时雨下得特别大,岸上都是洪水淤泥,很不好走,爬上断崖后,我发现上面的河水足够深,就干脆跳了下去,想着游更快些。” 敖沂慢慢坐直身体,神情严肃,心跳蓦然加快,涩声追问:“然后呢?” “然后河道中间有不少石头,水流很急,我不小心撞了一下,就好奇抬头看了几眼。” 谁要听你的冒险经历啊?真是的! 容吉容祥有些窝火,觉得非常无聊,偏偏看王子又听得那么认真,只好按捺下特想打断的冲动。 “再然后呢?”敖沂又追问一句,带着浓浓的期待,激动到有些紧张。 “原来河道中间有小岛。”敖玄总结道,最后说出口的一句,直接震翻了三条龙: “岛上长着不少植物,其中有那么一些……好像是龙果。” 容吉浑身一凛,失声惊叫:“什——唔~”容祥严厉瞪一眼兄弟后,才把手掌松开,两眼放光地小声追问:“不是吧?真的吗?哎你看清楚没有?这是大事,不准撒谎!” “就是!你究竟看清楚没?”容吉重获自由后,也急吼吼地问。 敖玄凝神思考片刻后,郑重点头:“看得很清楚。当时见那里明显不是沼泽地,我之前也没见过龙果,所以不在意,直到在鳄兽谷里面看到一模一样的果实之后,才觉得奇怪。” “啪”轻轻一声,火塘里的干柴爆了一下,火焰一阵摇摆,晃得人影变幻莫测。 容吉喜不自胜,摩拳擦掌地说:“大王子,这下咱们可以不用进鳄兽谷那臭泥塘里打滚了!” “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就出发?明早?夜长梦多,恐生变啊。”容祥斗志昂扬,言语中已经把那可能存在的龙果视为己有。 当真听到预期中的答案时,敖沂反而不那么激动了,他重新靠着木墙坐好,挑眉问:“敖玄,你为什么告诉我?” 在西西里,谁手上有龙果,谁就能干成很多事,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我想帮你。”敖玄诚恳地解释,“鳄兽谷里没多少颗龙果的,我在里面待一夜一天,见到的全是淤泥和鳄兽,再努力找也是白费劲。” “你为什么想帮我?”敖沂换了个更闲适的坐姿。 “因为……你是我来西西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好!”,敖沂笑得眉眼弯弯,这么一看,就很有纪墨的影子,郑重其事道:“我承诺,如果事成,将加印一枚骨符给你,今后凭骨符,你会被看作我西西里海龙族的上宾,入住龙宫使者殿。” 骨符,是西西里海龙族对外族给予最高信任和善意的信物,前提是不危害龙族安危、遵守规矩、并且能为龙族创造实质性的贡献。 因此,即使是王子,也不能随意加印骨符、四处分发,必须要得到龙王龙后和少数高层的同意——但只要敖玄透露的秘密属实,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再加上有可能被找到的芝莲,足以拥有一枚骨符。 “龙宫使者殿?那到时可以去你家做客吗?”敖玄鼓足勇气问。 “哈哈哈~这比骨符容易,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可以!”敖沂朗声大笑,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说:“瑞瑞对你很好奇,提起你好几回啊。” 第31章 明飞暗寻 “小王子提起我?”敖玄很是吃惊,心想父亲他们都说我天生长得不和软,幼崽见了难免觉得害怕的。 “估计是因为黑鳞龙少见吧,西西里从没有过,瑞瑞还小,幼崽好奇心都重,让你见笑了。” 敖玄毫不在意,反而夸道:“看他眼神单纯平和,一定很乖。” “哈哈~这个你还真猜对了,瑞瑞确实乖,极少哭闹。”敖沂夸起弟弟来骄傲之余,又有些心酸,毕竟幼崽的天性不应该过份内敛克制。 容吉容祥热切争论半晌,心急火燎地问:“哎,敖玄,你还记得那条河在哪儿吗?可千万别耍我们啊!” “大概记得,不过只走过一次,估计得找找。”敖玄答道。 “兄弟你真够意思!”容吉猛拍大腿,“放心,我们会记得你的好!” 哈哈哈~其实敖玄也不是什么怪龙,他挺仗义的嘛。 容吉容祥兄弟俩耿直又无畏,喜上眉梢,满脸笑哈哈,再三地打听: “大王子,您看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对面山洞那帮家伙居心叵测啊,不得不防!” “哎,这事儿要不要告诉肖族长?” 兹事体大,说到要点时,都是用气音交流。 敖沂想了想,恳切地说:“敖玄,我们是海族,始终都要回海里去。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事,我们得跟猛禽部落合作——孤立无援很危险,你能理解吗?” “理解,陆地本就不适合海族生存,你们的家人和族人肯定很担心。” 容吉这下是真感慨了,唏嘘道:“唉哟,敖玄,之前真是误会你了。” 这一番交谈过后,大家看敖玄的眼神明显更亲近熟稔。 为抢占先机,敖沂让容吉悄悄出去把肖佑他们叫了过来,一小群兽人围坐,碰头商议直至夜半,最后散去时,个个激动兴奋,跃跃欲试,连日的忧虑憋屈一扫而光。 ***** 第二天,全部兽人都起得特别早,毕竟竞争对头近乎在卧榻之侧,谁能酣眠? 淅沥沥泼洒一晚的大雨小雨停了。 黛青色的天光,鳄兽谷方向完全被乳白浓雾笼罩住,什么也看不清,更添几分神秘和危险。 天晴呐,好事啊! 树屋兽人和山洞兽人、以及周围潜伏着的冒险兽人,个个紧张忙碌,争分夺秒,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想要龙果,都得各凭本事。 “都给我赶紧,烤肉?这会子哪里有时间烤肉?吃生的!”敖恪大手一挥,果断下令,眉眼间除了斗志,还有隐约煞气,抬高下巴看对面树屋的状况。 树屋之上 “咚咚咚、哒哒哒”声音响成一片,兽人们匆匆在通道上行走。 容吉喜滋滋地跑进树屋,兴高采烈地说:“大王子,您放心,鳄兽谷上空的浓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敖沂快速整理骨刀、弓箭绳索、药囊等物品,愉快道:“很好,趁这会儿没下雨赶紧飞进去,可千万不能落在他们后头了,否则到时候不好绕路的。” “长了翅膀哪能让他们抢先?不可能的事!”肖佑胸有成竹,他们走出露台,肖佑两指一个响亮的唿哨,召集起全体鹰人,吼一声:“出发!” 敖沂回身,最后提醒新加入的伙伴:“待会儿坐稳了,千万别乱动,摔下去不是开玩笑的。放心,你先给我们带路,等过去看了,不管是不是,最后我们都会返回鳄兽谷、一起帮忙找芝莲。” “好。”敖玄笑着点头,容吉过来,一把将其带到一个鹰人身边去,豪迈地说:“有缘才能相识,你俩一起吧!” 想着可能寻获的未知龙果,那鹰人倒也爽朗,痛快答应了。 不多时,在山洞兽人气急败坏的注视下,一群雄鹰带着海族兽人,腾空而起,高亢鹰啸和浑厚吼声交织,快速朝鳄兽谷方向飞去。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敖恪虽然笑吟吟,但声音却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阴恻恻说:“呵,海神怎么不降下几道惊雷、将他们全劈下来算了?” 他的护卫龙只能小心翼翼地劝:“您看那天色,极可能会下雨,鹰人的翅膀到时候就是废的,一样得步行。” 敖恪冷哼一声,拂袖大步走,心情是显而易见的不好。 鹰人!西西里海龙族! 简直该死的碍眼! ***** “哇,好大的雾。”敖沂挥挥手,睁大眼睛四处看,却连十米开外都看不清楚。 肖佑解释道:“暴雨前后,天气寒凉,底下又是山谷,雾气就浓。” “我们家虽然有海岛,但看不到这个,要是瑞瑞见了,指不定惊奇成什么样。”敖沂想想就觉得乐呵,无论身处何方,他总是牵挂着家人。 “瑞瑞很懂事。之前他去圣湖玩时,我曾带他飞了几次,小小幼崽,高兴得那样,还记得道谢,真难得。”肖佑笑着夸。 身边围着众多兽人,敖沂少不得要谦虚一番,因而说:“哪里哪里,瑞瑞要学的东西多着呢,最近刚开始学捕猎。” 身处半空,他们隐在浓得化不开的雾中,飞进鳄兽谷之后,丝毫没有停留,一口气朝西南边飞去了。 ***** “敖玄,你仔细看看底下,哪儿眼熟?”敖沂问。 他们飞出鳄兽谷之后,找了个地方降落歇息。不久后,大部分兽人留下原地待命,肖佑敖沂带着几个精锐再次出发,根据敖玄的记忆,去搜寻当日的那条河。 乌云缓缓在天边聚拢,水气很重。 鳄兽谷的西南面,是几座高耸陡峭的山,中间有蜿蜒曲折的沟谷,怪石嶙峋,古木参天,藤蔓遍布,幽深狭窄,毒物横行,是人迹罕至之地。 俯视之下,只有深深浅浅的绿,树木遮天蔽日。 不一会儿,又开始下雨,惹得鹰人低声咒骂,他们的羽毛若是淋湿,背着龙族很难飞。 敖玄认真观察过后,最后指定其中一道山沟,说:“那挺眼熟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脚应该有一大片红色带刺的花。” 肖佑无奈道:“得下去才能看清楚,都被树挡住了。” “只能下去找,又下雨了。”敖沂抬头看天,半晌无言。 第32章 惊//变 西西里密林复杂辽阔,兽人未踏足的地方太多太多,比如说底下那幽深峡谷。 “扑棱棱”几声,伴随着鹰羽扬起的风,他们降落在一处稍微空旷些的草地上,周围峡谷峭壁遍布,林木葱郁,野草藤蔓茂密。 敖沂站定,入乡随俗,手上握着一把骨刀,在陆地上他时刻不敢松懈。 容吉则是期待地看着敖玄,关切问:“怎么样?有印象吗?” 兽人们四处张望,巴不得前面哪哪儿就出现一条河、河中岛上生长着满满的龙果藤…… 被许多道期待眼神盯着看,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幸亏敖玄记性很好,他原地略辨别了一下方向后,就开始朝东边往下,解释道:“上次来时这附近全被洪水淹了,我是沿着河心深处游的。” 肖佑轻轻握住敖沂的胳膊,带着他走,嘱咐道:“小心脚下,这种草丛最多毒虫。” “嗯。”敖沂跳下一个陡坎,吸吸鼻子道:“这地方怎么这么闷?会不会有瘴气?都把药囊拿出来吧,小心为上。” 众兽人依言行动。 敖玄点头道:“确实闷,很压抑,是不是因为地势太低了?” “难说。”肖佑谨慎戒备着,“密林这么大,没有一个兽人敢说自己走遍了的,离开熟悉的环境,就是冒险,甚至赌命。” 敖沂苦中作乐道:“嗳,这么多人一起,还是冒险吧,赌命就算了。” “我……答应过你父母,在岸上会护你周全的,放心。”肖佑说话险险拐个弯,才圆了过去。 “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啊!”敖沂怕拍好友的肩,他是见跟着来的几个兽人都有些紧张,略说笑几句,可以适当缓和气氛。 敖玄带路,一直往峡谷底部走。 越往低处,林木藤蔓就越繁茂,浓绿欲滴,颜色饱满得诡异,湿冷之意刺骨。 加上挥之不去的在湿润环境下腐烂植物的特殊味道,兽人们默不作声,咬牙忍耐,都很能吃苦。 雨水透过遮天蔽日的树枝叶子滴落,将他们浇得湿透,黏糊糊,汗流浃背,逢坡爬坡,逢坎过坎,体力不断消耗。 期间,敖玄一直在最前面带路,他不但腿长,体力精力也吓人,保持匀速步行,时常回头看,要是哪个兽人喘得厉害了,他就会默默停下来喝口水。 短暂休息时,敖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敖沂就坐在对面。 “嗳,敖玄,你真够可以的!”敖沂笑眯眯,羡慕又赞赏:“我从没有单独穿行过陆地密林——小时候是没化形,长大了是没机会。” 呆头龙立刻告诫:“你不能单独行动,很危险。” 敖沂难免不服气,一挑眉:“其实我经常上岸,有什么危险?” “……可你是王子啊,龙王龙后不会允许你单独行动的。” “哈哈哈哈哈~”敖沂忽然想起什么,朗声大笑,乐不可支地回忆:“小时候,图哥总逗我说林子里有专吃龙的怪兽,啧~真是的哈哈哈~” 肖佑戏谑道:“偏你还真信了,探亲回来害怕好几天。” “喂!” 敖沂说说笑笑,忽见对面那龙又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又小半天后 “小心!”敖沂伸手一扯,将险些滑倒的容吉拉回来,“看着点儿脚底下,全是褐苔。” 容吉气喘吁吁,羞愧难当地连声道谢。 这时,前面的敖玄也站定,半晌后如释重负,吁了口气,回头高兴地说:“我想我找到那条河了。” 他们站在一块巨石上,身后是泥泞不堪的陡坡,下面传来轰隆隆带回响的水声,显见底部还很深。 “哎呀,总算找到了,累个半死也值得!”容吉疲惫又欢喜,兴冲冲过去探头朝下看,可惜底下全是绿植,连片水花都看不到。 大家都很激动。 肖佑刚想往前走几步时,忽然被敖沂扯住胳膊。 “怎么了?”肖佑停下,银灰色的眸子耐心中带着隐秘的爱意。 “嘘~你们听。”敖沂手掌举高不动,屏息做侧耳倾听状。他上岸后看什么、听什么都陌生新奇,跟其他兽人相比,反倒更敏锐了些。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又好像近在咫尺,有微弱的“啪嗒啪嗒、扑簌簌”之声传来,敖沂听得清楚,但不知道那是什么动静。 是野兽吗? 肖佑同时高抬手,阻止大家说话动作,凝神细听。 敖玄那时扭头看到王子纳闷的表情,想往回走,谁知,就在他刚抬脚时,前面陡坡上突然传来“轰隆隆、垮啦垮啦”的巨响,敖玄下意识抬头看。 肖佑瞳孔缩小,即刻厉声爆吼:“是滑坡!快撤!跟我撤!”然后他反手抓住敖沂胳膊、扯得敖沂摔倒,瞬间化为雄鹰,纵身一跃展翅,抓着敖沂腾空而起。 不等海族们反应过来,深知滑坡惨状的鹰人立刻化形,幸亏他们的族长肖佑先做出了表率——要救没长翅膀的龙离开! 于是,混乱危急之下,鹰人抓起身边的海族,一群雄鹰挤在不大的空地上,起飞是很不容易的,但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身后陡坡的湿润松动土壤、裹挟着折断的大树小树,瞬间倾斜而下,此处是峡谷低处,要是没长翅膀,根本避无可避。 “啊!” “海神啊!” “快快快!” 兽人们之前站立的巨石倾斜翻倒,足以毁灭一切生命的半个山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滑落。 死亡,有时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最先起飞的是石头边沿的鹰人,然后是肖佑,他们急速扑扇翅膀,斜飞并拔高。 “别慌!都飞上来!”肖佑厉声指挥。 这是敖沂第一次亲眼见识山体滑坡,根本措手不及,心脏疯狂跳动。 “快上来!”敖沂急得要冒火,双目圆睁,紧盯最后起飞的那只鹰——随着翻倒的巨石,那鹰身形不稳,只晃一下,就耽误了救命时间,被折断的树杆刺中翅膀,哀鸣一声,眼看他和他背着的龙要被活埋时,肖佑冒险极力靠近,本能地想去援救,敖沂则是急中生智,抛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大吼道: “抓住!” 其余飞到安全高处的兽人全跟着吼:“抓住!”、“抓住快抓住!”意外突发,他们声音都吓劈裂了。 那鹰命不该绝,他爪子一探,竟恰好勾住了绳子,肖佑大喜,立刻全力往上飞,敖沂险些被拽下去,幸亏坐稳了,在两个头领拼尽全力的搭救下,那翅膀受伤的鹰人硬生生被扯了上去。 然而,那鹰人背上带着的龙,却不幸被大量土壤裹挟着、被掩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3章 敖玄?敖玄呢? “嗬……”敖沂发出沙哑痛苦、长长的一声喘息,他呼吸急促,浑身僵硬,觉得眼睛发热、鼻子发酸、喉头发涩,心脏缩成一团,握拳至骨节发白发青——虽然跟敖玄认识没几天,但此时却异常的难以接受和悲恸。他大吼: “敖玄?敖玄呢?” 这次出来的兽人不多,安全撤离后,只需四下一张望,大家就知道失踪的是谁。 ——那是敖玄。 “轰隆隆”闷响,大半个山头的泥土都滑塌下来,伴随着树木被推倒折断的“垮啦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雨越下越大,把松软的红壤泡成稀烂泥汤,四散奔流。 敖沂俯身往下看,双目圆睁,一眨不眨,手上死抓绳子、提着刚才救起来的那只鹰,张着嘴,却没发出声音。 几个呼吸的时间,山神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半座山被夷平,幽深峡谷底部被填高,红壤松散堆积,四处翘起残枝断木。 暴雨很快将鹰人的羽翼淋得湿透,狂风肆虐,他们渐渐稳不住身形,左摇右摆。 “快出来,敖玄!”敖沂猛一闭眼睛,极力深呼吸,涩声说:“我们得下去救他,如果不是给我们带路,他不会在这里出事。” “别急,我们下去看看。”肖佑试探着往下飞了段距离,众鹰人随后跟上。 其实大家都清楚,已经没法救了。 怎么救?幽深谷底,大半座山的泥土沙石,瞬间倾倒掩埋,即使出动猛禽部落和西西里海龙族的全部成员,搬山运土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更糟糕的是,眨眼间附近的山也接连发生滑坡,又急又快,此处峡谷狭窄,地势极为不利。 肖佑气急咒骂一声,只得下令:“危险,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撤!” “噼啪”恶狠狠几声,上空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大作。 肖佑领头,绕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四处突围,躲避塌落的泥土沙石,不时有兽人被飞石击中,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敖沂毕竟是王子,心里再难过悲痛也不能坐视不管,他大声喝令:“别慌,都帮着鹰人兄弟们挡一挡!” 海族们依言照做,俯身紧贴鹰背,极力帮忙遮挡飞石袭击,有不少被砸得头破流血,痛得大叫。 大自然沉默时温柔可亲,任踩任踏,但一旦发了怒,就是一怒到底,不管不顾摧毁好几座山。 西西里大陆,又一次刷新了兽人对它的印象。 肖佑咬牙,奋力往前,四周的山都那么高,只能绕行、没时间飞越,凭直觉和狠劲突围片刻后,前面终于变宽阔,蓦然出现一条大河——总算安全了! 剧烈喘息着,敖沂极力回头、望向来处,却只见身后峡谷被塌落的红壤填了一路,触目惊心……他呢?那他呢? 敖沂脸色惨白,完全无法接受,眼眶一直发热,翻来覆去地想:他呢?那他呢? 众兽人疲累不堪,突见底下苍翠青峰山脚,生长着一大片耀眼夺目的红花,正随狂风暴雨摇摆。 ——兽人们都愣住了,谁也没有说话,不约而同想起早上敖玄说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山脚应该有一大片红色带刺的花。 嗯,他没记错,底下山脚全是大片大片火红的花。 敖沂的心茫茫然跳动,失神盯着下方的红花看。 必须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山神发怒,谁也无力抵挡,敖玄出事,谁都不想看到。那是意外事故。”肖佑面容肃穆,沉痛哀悼:“滑坡堆起来的土,哪怕召集整个西西里的兽人过来也搬不完……”说到这里,肖佑忍不住一声长叹,怆然道: “惟愿他死后有灵,自回故乡。” “呜呜~” 最后被救起的那鹰人,开始小声悲泣。毕竟共患难一场,敖玄还主动提供了龙果另一个生长地,人心都是血肉做的,眼睁睁看同伴被活埋,实在是…… 死后有灵?自回故乡? 敖沂如同泥雕木塑般呆坐,痛心入骨。 “今后若是有敖玄的亲朋好友来寻,猛禽部落将极尽地主之谊,不枉彼此相识合作一场。”肖佑又郑重许诺。 与此同时,他们沿着河面飞,果然看到了敖玄所说的一串河中岛,高矮面积不一,上面长满绿植。 “这条河下游被滑坡堵塞,又接连下雨,河中岛很快会被淹没,咱们得尽快下去看看。”肖佑高声提醒,然后小声呼唤:“敖沂?敖沂?” “嗯?哦……好。”敖沂神情恍惚,状态十分糟糕,被飞石砸破几处,满头满脸的血,因为突围时头领们在最前面开路,受伤也最多,但他却一点不觉得痛。 片刻后,他们降落河岸。 洪水肆虐,河水湍急浑浊,这时轮到海族化形,每条龙都背着个鹰人,硬是逆流而上。 “别难过,滑坡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多亏你最初警醒,否则咱们都逃不过一死。我是孤儿,死了也有新族长顶上,可你不能出事,你有那么多亲人。”肖佑轻声劝慰。 敖沂麻木游动,迷瞪了会才怒声道:“你不是孤儿,你有我们几个好兄弟,别胡说。” “别伤心了。” 敖沂领头游,浸泡在河水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多时,他们成功找到第一颗龙果,但谁也没有欢呼,而都是面容悲伤,心里叹惋:敖玄那么强的一条龙,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敖沂别开脸,不再看那颗龙果,对肖佑说:“把大家都叫过来吧,这里地势开阔,滑坡危及不到,水里有我们在,就不会出事。摘完了龙果,还得回鳄兽谷找芝莲。” 肖佑点头,安排两个鹰人飞回去报信,并嘱咐:“这些小岛很快会被淹没,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不能辜负了敖玄的好意!” 敖沂失魂落魄地看着飞来的方向,眼神哀伤至极,恍恍惚惚地想: 我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一同被埋葬了 第34章 惊梦 那一连串凶险的滑坡,不但埋葬了敖玄、埋葬了沂王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仿佛还埋葬了霉运似的。 绵延不绝的狂风暴雨消散,天高气爽,风干物燥,总算恢复了寒季该有的气象。 自从敖玄出事后,西西里海龙族和猛禽部落的兽人都沉默了很多,哪怕他们在河中岛摘取了足够多、多到让对头们跳脚嫉恨的龙果,脸上也没有什么喜色。 直面死亡,最能雕琢打磨一个人。 敖沂和肖佑代表两族、严肃认真点清龙果数量,并抽空飞回圣湖一趟,把对应数量的珍珠交予猛禽部落,再把龙果寄放在伯父家里、通知容革前来接应之后,敖沂又返回了鳄兽谷。 我承诺过的,会回去找芝莲。 ***** 太阳火辣辣高悬,一群兽人埋头做事,卖力在沼泽淤泥里翻搅摸寻,个个那么认真,根本不用督促。 其中,最用心的是敖沂。 他整日的沉默,浑身沾满臭泥巴,灰扑扑脏兮兮,在沼泽地里啃肉干已是常态——带着满腔的狠劲、拼劲、蛮横劲,以誓把鳄兽谷翻过来的架势进行地毯式搜寻。 敖沂不敢细想,每天累得直不起腰,自虐得筋疲力竭,回到树屋倒头就睡,夜里却经常梦见那双泛着紫色流光的黑瞳和那龙欢喜雀跃的声音: 初次见面:天真的敖瑞惊呼:“哥哥你快看呀,有一条怪龙。” 在暗河里偶遇:“敖沂?是你吗?” 捕猎时遇见:“你终于出来了!” …… 鳄兽谷,他在底下高兴挥手:“敖沂,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一晚上了!” “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 反反复复,夜夜如此。 敖沂总是在颤抖中惊醒,快下雪的季节,他却经常满头满脸的汗。 容吉容祥十分担忧,归结于王子心善心慈、同情惋惜敖玄的遭遇,因此时常苦劝: “大王子,您已经尽力了,千万保重身体,敖玄他、他……唉,当时那样的情况,谁也没办法呀!” 最后,放心不下的肖佑也过来陪伴,四个兽人挤一个树屋。 这天晚上,他们各自裹着厚重的兽皮褥子,并排睡。突然间,敖沂又猛地颤抖,紧接着一脚将兽皮褥子踢开,冷汗涔涔。 “怎么了?又做梦了?”肖佑随即翻身坐起,把兽皮褥子捡回来,围在对方身上,容吉默默递去一块鲛纱,敖沂接过,胡乱拭汗,歉意地说: “又吵醒了你们,真是对不住,早说了别跟我挤,明晚让我自己待着吧。” 容吉容祥断然摇头,紧张道:“大王子,您别赶我们走啊!” 敖沂没说话,疲惫地摆摆手。 “不妨碍,天冷,挤着睡才暖和。”肖佑拿过鲛纱,一时忘情,动作轻柔地帮对方擦拭鬓角后颈的冷汗,幸亏没谁关注这些个。 “睡吧。” 树屋内的气氛总是有些哀伤。 敖沂重新躺下,满脑子都是滑坡那日迅猛崩塌的山,内心备受煎熬: 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觉得这么难受? 这位龙族王子自一出生就备受宠爱,顺顺利利地长大成年,他被龙王龙后教得很好,是合格的继承者——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人生中有那美好神奇的微妙感受,然而他却在心弦刚被轻触几下时、那弦就“啪”一声断裂! 就……结束了吗? 敖沂深呼吸,平复悠长入骨的刺痛迷惘,那种模糊隐秘的感觉,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很久很久,就在容吉容祥已经睡着、肖佑以为敖沂也已经睡着的时候,敖沂突然轻声开口: “肖佑?” “嗯?” “还有多久下雪?”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 “怎么办?芝莲还是没找到,等下雪,它就要开花了,他……说过的。” 肖佑想了想,宽慰道:“这不是还没下雪吗?明天咱们早点起,去东南角找找,那里还没有找过。” “好。你为什么留下找芝莲?” 肖佑的回答非常严肃:“第一,纪叔叔和康弟都病着,急用药,不管能不能用,我都要帮忙找回去;第二,虽然敖玄已经……不过我肖佑言出必行,说了回来就一定会做到!” “嗯,真是好兄弟。” 外面夜风吹拂,树叶婆娑,哗啦啦作响。 肖佑看着背对自己的王子,鹰人夜视能力极好,连对方的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开口喊: “敖沂?” “嗯?” “别这样。” “……” “咱们在鳄兽谷待得太久了。”肖佑言辞恳切,缓缓地劝,“昨天我部落里飞来几只鹰,他们是受容革所托过来的,容革说,你的家人非常担心你,尤其是纪叔叔,他让你万事小心——如果不是因为康弟也急着用芝莲,纪叔叔肯定会叫你回家的。还有,圣湖那边,图哥带着护卫,已经快到鳄兽谷了。” “什么?”敖沂皱眉,翻个身,面朝肖佑,不赞同地说:“康弟身体不好,圣湖正乱着,图哥怎么能离开呢?这里有我们已足够。” “图哥其实一直想来,就是走不开,前几日海陆交易结束,你们家送走了外族使者,纪叔叔得了空,带着瑞瑞容革去圣湖探望康弟,图哥才能脱身前来。” 爸爸带瑞瑞容革在圣湖等着? 敖沂深呼吸数次,不得不振作起来:“睡觉!明天早起,去东南角找,哪怕把鳄兽谷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芝莲翻出来!” ***** 第二日,阴沉沉的天,寒风凛冽,吹在脸上阵阵刺痛——真的要下雪了。 “简直岂有此理!”敖沂咬牙,恶狠狠踹开一条鳄兽,然后在臭泥巴里翻来找去,身上脸上全是泥,狼狈不堪,他始终憋着一股情绪,却不得发泄。 “芝莲,芝莲,芝莲……”敖沂喃喃重复,突然之间,他觉得手上摸到个小小的、圆溜溜的东西,敖沂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慢慢将其掏出来: 那是一个裹满黑色淤泥、拇指大小的东西。 敖沂手指轻颤,胡乱在衣襟上将其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碧绿的颜色来。 “大王子,您找到了吗?”容吉容祥围上去,大声嚷嚷,引得一群兽人跑来。 敖沂屏息凝神,“哔啵”轻轻的一声,将那绿色小果子剥去外壳,露出碧色细腻微透明的果实来,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那香并不浓郁,恬淡清雅中带冷意,随着呼吸浸入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熨贴清明。 “哎,这个好香啊!” “是它吗?” “这肯定就是芝莲吧?” 兽人们争先恐后凑前细看,啧啧称奇,议论纷纷。 敖沂却仓促把那碧色果实塞给容吉,突然抬手盖住了眼睛 第35章 伤离别 肖佑快步过去,担忧问:“你怎么了?” 敖沂一直抬手盖着眼睛,小声含糊说:“眼睛里掉了灰。” “哎~这地方就这样,下雨时到处是水,不下雨到处是灰!”容吉耿直抱怨着,忙忙地取下水囊,刚想帮王子冲洗眼睛,水囊却被肖佑拿了过去。 “我来照顾他,你们赶紧在这附近翻找翻找,那应该就是芝莲。”肖佑嘱咐完了,就引着敖沂往后面走。 “好!大王子您先歇会儿,看我去把这片泥塘翻个底朝天!”容吉撸起袖子,疾走如风,气势汹汹地准备去跟臭泥巴大战三百回合。 肖佑牵着敖沂,回到临时搭建异常简陋的木屋里,让他坐下。 敖沂低头,一直死死盖着眼睛,肩膀微微抖动。 肖佑一声长叹,旋开水囊,轻声说:“这里就我和你,来,快洗洗,好端端的王子变成这样,纪叔叔看到要心疼坏了。” “……”敖沂极力隐忍爆发的情绪,死活不肯抬头。 “芝莲找到了,不拘多少,带回去圣湖,交给塔祭司,让他看着用药,希望能治好康弟和纪叔叔的身体。”肖佑也不勉强,他挨着敖沂,犹豫一下后,还是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肩,自我安慰道:我这是在安慰他。 “……”敖沂剧烈颤抖,牙关紧咬,他知道自己很失态、很狼狈,但就是控制不住——自从那龙出事后,他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酸涩无措,偏偏无法言明,独自憋得内伤。 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这个问题,肖佑大约知道答案,因为他早开窍,但他不敢相信,并且觉得荒谬——那怎么可能?我守着他长大、守了这么长时间,那怎么可能? “眼睛特别痛是吗?都怪这天太干燥,我也吃了一肚子的灰。”肖佑避重就轻,东拉西扯,他很了解敖沂,知道对方的心思。 “嗯。”敖沂果然勉强回应了一下。 肖佑顺势把水囊递过去,好声好气地劝:“那你自个儿洗洗?一脸的泥,沾着不难受吗?” “嗯。”敖沂接过水囊,仍旧单手盖着眼睛,呼吸也没调整好。 肖佑只得起身,说:“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出去看看。”走两步后,肖佑又折了回来,最后劝几句:“别胡思乱想,那是意外,不是谁的错,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家呢?纪叔叔肯定要担心的,他本来就忧思深重,你多想想他的身体。” 说完,肖佑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敖沂独处半晌后,长长吁了口气,把通红的眼睛露出来,从水囊里倒了清水,把眼睛周围的泥浆洗去。 我究竟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敖沂冥思苦想,失神枯坐着——找到了芝莲,对他而言不是解脱、反而更烦躁难受了。 第二天中午,希图带领圣湖护卫赶到,集齐了海陆空三族兽人,全在鳄兽谷东南角摸爬打滚,忙得热火朝天,陆续找到不少芝莲。 第五天清晨,下雪了。 敖沂从树屋醒来,推开窗,怔愣地看,任由冰凉的雪花飘进来。他清瘦了很多,剑眉星目,唇紧抿,侧脸俊逸无俦。 “沂儿,发什么呆呢?”希图大踏步进来,“啪”一下把窗关上,他年长许多,总是习惯性地照顾小弟:“赶紧把衣服穿好,陆地不比海底,冷着呢,今天早上吃雉鸡肉,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吃饱了咱就回家。” 敖沂混混沌沌的脑子总算稍微转起来:“回、回家?” 希图手脚麻利帮对方把衣服披上,推着他往外走:“啊,都出来一个多月了,还不回家?”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希图虎目一瞪,威严尽显,沉声强硬道:“龙果带回去了,芝莲也找到了,如今下雪,还不回去作甚?” 敖沂不吭声。 “唉~”希图惋惜道:“敖玄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滑坡是山神之怒,谁都没本事阻拦,多亏你当日警醒,否则要是你们也……那可怎么办呐!想开点,啊,世事无常,人有旦夕祸福,逝者自有神照应,活着的要好好活。” 敖沂无法释怀,但又不想兄长担忧,只得岔开话题道:“图哥,芝莲已经送回去了圣湖,也不知道塔祭司怎么处理的,希望能让康弟好起来。” 希图揽着敖沂的肩,忧心忡忡:“我离家前,塔祭司早到了,他是用汤药让康儿沉睡——但成日睡怎么行?始终不是个办法,哥也希望芝莲能凑效。若真有效,今后要是敖玄的家人找了来西西里,我们必定要将他们奉为贵客、恩人、好好报答的!” 敖玄的家人找来西西里? 可他的尸首还埋在几座大山之下,挖也挖不出来,他的家人…… 敖沂悄悄深呼吸,心里堵得异常难受,实在没法想下去。 待吃饱后,希图果然催促着返家,肖佑松口气,立刻顺从兄长的意思去做,容吉容祥看看王子的表情,暗地里也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行囊,眼巴巴祈求地看着希图,就指望他帮忙劝劝。 希图哪里有不明白的?他走过去,拍拍敖沂的肩,粗犷豪迈又亲昵地哄劝:“回去了,嗯?我父母和康儿,还有你父母和瑞瑞、容革他们,全等着呢,再不回去,长辈们多担心?” 敖沂无从拒绝,脑袋像有千斤重般,点了一点。 “好!出发!”希图拍板大喝,爽朗道:“劳烦猛禽兄弟们了,带我们一程,等回到圣湖后,务必请留下来好好歇一歇!” 不多时,一群雄鹰展翅,冒着风雪高飞,敖沂的心极端失落空虚,死死盯着下方的鳄兽谷,突然开口说:“肖佑,下去看一看好吗?” “看什么?” “下雪了,他说芝莲下雪时开花,九层纯白重瓣。”敖沂说到这里时,觉得理由不充分,想想又补充一句:“倘若芝莲真的有效,那咱们应该好好了解它的生长习性才对。” 肖佑欣然答应,对于力所能及的要求,他无法拒绝,缓缓盘旋着往下。 贴近地面后,敖沂忙睁大眼睛看: 在黑色结薄冰的地面,除了少许积雪之外,果然见到几株傲雪凌霜的嫩绿茎杆、顶着九层纯白重瓣,在寒风里摇曳生姿。 “看到了吗?”肖佑特意又靠近些。 “看到了。”敖沂涩声回应。 “那,回去吧?” “……好。” ***** 高处不胜寒,雪花纷飞,雄鹰从鳄兽谷上空疾速飞离,敖沂的脸颊被风吹得刺痛、麻木,那感觉直深入到了心里。 ——我想,我真的有个特别宝贵的什么东西,永远丢失了。 第36章 圣湖小住·猎归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白雪笼罩着西西里大陆,北风凛冽,阴寒入骨,圣湖冰封,只有木屋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矗立着。 冰雪封冻的寒季,就是西西里海龙族最空闲的时候,纪墨一家通常会来圣湖小住,既是拜访问候兄长一家,也是放松休憩一番。 纪墨坐在藤椅上,裹着厚厚的大毛披风,身上总算胖了些,脸色红润,眼睛明亮有神,正问起: “康儿呢?怎么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他?” 青哲宠爱地抱怨:“唉,跟着希图革革他们去林子里打猎了,自从化了人形,他是天天闲不住,上窜下跳的,晚上睡觉就喊腿疼,我都懒得理睬他!” “呀~”敖瑞一条小龙趴在摇床边上,十分的失望:“哥哥们出去玩,又不带我,因为我没有脚。” 为人父母最听不得这种话。 纪墨扶额,马上安抚:“瑞瑞怎么会没有脚呢?你只是还小罢了,等成年化形,就可以跟着去打猎了。” 小龙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摇床。 青哲连忙哄:“瑞瑞,外面下大雪呢,冷得很,你这个年纪受不得冻,等哥哥们回来,我肯定让他们带你玩!” “那,滑冰滚雪球可以吗?”小龙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问。 青哲一口答应:“没问题啊,你想要哪个哥哥陪玩都可以!” 敖白敖泱兄弟俩一般般的严肃端坐,低声分析着西西里的局势,把海洋四大龙族、陆地几大兽人部落的现状拿出来深刻讨论。 “沂儿呢?怎么还不上来吃东西?”青哲关心问起,“我早上看的时候,他没跟着去打猎啊。” 纪墨的表情定了一下,微蹙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小龙就已经脆生生地透露了:“哥哥在休息,他累呀,不能去打猎啦。” 那边的敖白也皱眉,不赞同地刚想开口,但被敖泱慢条斯理地抢了个先:“这次沂儿去鳄兽谷忙了个把月,确实累,瘦得脱形,也就这段时间能歇歇,由他去吧。” “可不是嘛!”青哲赶紧帮腔,“要不是他们几个及时找回芝莲,康儿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我们的心都要焦了。” 一提起芝莲,大家的表情就全变了几变。 不可避免的,他们都想起了敖玄。 纪墨摇头叹息:“芝莲确实是神药。那敖玄入海时,是沂儿负责接待的,我当时病得厉害,也没能出去见一面,真想不到……唉~” “生死有命。”敖泱极有长兄风范,缓缓劝慰,“滑坡我远远见过几次,那是瞬间要命的意外,防不胜防,沂儿肖佑他们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要感恩神的庇护。” “何尝不是呢?”纪墨后怕不已,唏嘘道;“不瞒大哥说,事后我光听着都受不了,要是真有个万一,叫我们怎么办?幸亏海神有灵。” 青哲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他的心情更是复杂,怔愣着,伤感道:“唉,我倒是见过敖玄,他在这儿歇了一晚上,话不多,年纪不大,但很有礼貌,他还安慰我、答应找到芝莲送我们家一些……唉,那是个好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怎么就没躲开呢?唉~” 时隔不久,小龙也还记得敖玄,他趴在摇床栏杆上,好奇问:“爸爸,死是什么?那条奇怪的龙死了吗?” 纪墨抬手摸摸幼子的额头,并不回避,而是简单解释道:“死亡就是结束。你还小,用不着考虑那些,听话、好好长大就是乖孩子。” 小龙懵懵懂懂地点头,身子一歪,滚倒在摇床里,抱着个水晶球欢快玩耍,以他的年纪,显然还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义。 倒是敖泱,永远是那么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赞赏道:“沂儿是个有情有义的,他跟敖玄认识一场,敖玄又的确有几分独特之处,朋友意外身亡,他难过也是正常的。” ——可是,那小子是难过得不正常啊! 敖白捏捏眉心,觉得头疼,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启齿。 以往每次,敖沂、容革、敖康、肖佑等几个,都会把圣湖搅得天翻地覆,天天挨长辈们的骂,可就是不改,转身该该干嘛还干嘛——但这次,敖沂却像变了条龙似的:之前敖康纪墨身体没好,他就整天尽心尽力照顾亲人,后来芝莲发挥了药效,敖康顺利化形、纪墨也渐好之后,他就说疲累,多半待在湖底独处冥思,没了年青龙的精气神。 因此,敖白纪墨忧心忡忡,惊讶于长子那样哀悼追思……一条初识不久的外族龙。 是的,虽然敖沂死不承认,但纪墨哪里能被唬弄过去?他本就是穿越人士,细腻锐利敏捷,知识层面和思维方式跟这兽人世界有所不同——纪墨陪伴观察长子几天后,居然得出了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那孩子,看起来不像是悼念朋友,倒像是在悼念——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容革的吼声: “我们回来了!” 然后是敖康,听起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快、快开门啊,重得要命。” 希图笑骂:“你不是说一点儿不重、扛起来轻轻松松吗?来,赶紧给我。” “不,我要自己扛进家里,都背一路了,大哥我可以的!”敖康十分坚持,他的人形颀长英挺,笑脸和煦可亲,就只是大病初愈,偏瘦弱。 听到外面的动静,青哲立刻起身去开门,小龙扔掉水晶球,一咕噜爬起来,趴在摇床边上,挥挥爪,冲着纪墨央求:“爸爸,我想出去看,想看~” “好!”纪墨欣然起身,抱起幼子,带他出去看热闹,敖白习惯性陪同。 木屋露台上。 “什么?”青哲大惊失色,斥责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多危险啊,不是让你们就在附近转转吗?” 希图把猎物搬进木屋,聪明地选择不接话,敖康跟着忙进忙出。 容革一头火红短发被寒风吹得乱翘,张扬又神气,大咧咧躺在露台上,痞兮兮地说:“哈哈哈~我们这么多兽人出去,有什么可担心的?哲叔是怕我们被掳走吗?” “被掳走”,通常指的是落单雌性被流浪兽人抢去做伴侣。 “胡说八道!你们这么五大三粗的,谁会觉得你们是雌性啊?”青哲忍俊不禁,好气又好笑,心疼催促道:“躺地上做什么?赶紧起来,进去换身衣服烤烤火。” 容革哼唧唧,四仰八叉躺着不动,嘟囔道:“啧~累死了,敖沂呢?让他出来背我。” 青哲耐心十足,总把容革当淘气幼崽哄:“沂儿还没上来,他前阵子太累,让他多休息吧,叫你图哥背可以吗?” “开个玩笑而已,哪能叫图哥背我?”容革懒洋洋地回,紧接着眉头一挑,鲤鱼打挺起身,说:“我下去看看,敖沂究竟在干什么!”说完手撑着露台栏杆,轻巧跳进冰冷刺骨的圣湖,眨眼间潜了下去。 第37章 呦呦鹿鸣 “嗳,革革,回来!”青哲徒劳喊了一声,当然没能把那海鹿崽子喊回来。 希图戏谑道:“您别拦着,由他去吧,那小子,一言不合就要打滚哭闹的。” 青哲却不以为意,反而怜惜心疼道:“革革先是被遗弃,好不容易被容拓收养出生、化形又那么凶险艰难,多不容易啊,看他如今懂事又乖巧——” “对对对,三弟最乖最懂事了!”希图迅速求饶并表态,他是大哥,底下有肖佑、敖沂、容革、敖康、敖瑞五个弟弟——咳咳,海陆空三族都有,稍微有些独特,整个兽人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例了…… 敖白面沉如水,远眺湖光山色,说:“沂儿也是不像话,兄弟几个都出去打猎,就他窝在湖底,到现在也不上来。” “白叔,其实我们只是出去林子里透气了,打猎用不着那么多人,沂儿前阵子确实累,也就寒季空闲些,就让他多休息吧。”希图赶忙出来笑着劝。 小龙恰好被敖康抱出来,美滋滋捧着个白色果子,幼崽天真单纯,欢欢喜喜地说:“父王,快看呀,这是康哥哥给我的!” 敖白不得不缓和了脸色,温和道:“是吗?哥哥们每次出去打猎都给你带吃的,要记着。” 一来二去的,话题就被岔开了。 希图暗自松口气,他去过鳄兽谷援助找芝莲,大概知道内情,但深思熟虑后,希图瞒下了一部分,只推说敖沂是在外面风餐露宿、劳心劳神累着了。 ——唉,年轻兽人未开窍,似懂非懂,一时间感觉错了也是有的,那龙已不幸没了,只希望二弟尽快想通、振作起来。 ***** 容革潜下湖底去,越过护卫龙,熟门熟路游进敖沂房里。 湖面上结冰了,日常破冰只是固定的一小块范围,日光投不下来,湖底就昏昏沉沉。 但毕竟是王子在圣湖的固定住处,鲛纱珊瑚夜明珠什么的少不了。 “敖沂?”容革绕过珊瑚屏风,掀开鲛纱帘子,纳闷地喊。 “嗯?” 敖沂闻言扭头,他穿着宽松舒适的素色袍子,斜靠在寒玉床头,单膝屈起,姿态闲适,面容沉静,眼神深邃,犹如湛蓝澄澈的海。 他正在打磨那把未完成的骨刀。 “你还磨骨刀呢?”容革皱眉,游到床前弯腰,跟对方平视,耐着性子问:“究竟哪里不舒服?塔祭司成祭司都在,叫他们给你看看?” 敖沂迅速摇头:“没有的事,我挺好的,就是懒得出去。”眼看好友还要追问,敖沂赶紧岔开话题: “打猎还顺利吗?都有什么猎物啊?” “嗨~”容革起身躺到床上去,紧挨着对方,懒洋洋地回答:“陆地下大雪呢,积雪半人高,哥几个在林子里转悠半天,只抓到雉鸡和卷毛兽,另外摘了些白蜜果。” 敖沂不赞同地说:“半人高的雪,你们还深入密林,太危险了些,容叔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你。” 容革吊儿郎当,撇嘴道:“我亚父那是骂我上瘾了,随他去吧,我这次来圣湖,他又想拦,多亏纪叔叔帮忙说了话,我才能来的。” “容叔那是担心你。”敖沂拢拢袍子,游下床,顺便拽了好友一下,催促道:“咱们上去吧,帮忙收拾一下猎物,再懒着,我父王得生气了。” 最近确实比较消极,整条龙提不起精神,敖沂多次反省过,但一时半会的改不过来,其实他也不好受。 “哼,你也知道?”容革毫不客气地鄙视,“也就小王子没看出来了,我们都纳闷着呢,你这么整天闷闷不乐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肖佑,那秃鹰死活不肯说,我问图哥,他就会哄我!” 容革抱着手臂,傲然抬高下巴,气呼呼,一副“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的模样。因为他之前留在龙宫处理海陆交易事宜,所以对陆地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太清楚。 “怎的又说肖佑是秃鹰?”敖沂失笑摇头,拍拍好友的肩,推着对方往外游,避重就轻地问:“你什么时候见到肖佑了?寒季时他最忙,猛禽部落建在古木森林,一下大雪,树屋就有压塌的危险。” 容革原地停下,目光灼然,定定盯着对方看,一字一句咬牙说:“你还唬弄我?打量我不知道呢?昨天晚上,我逼问过容吉容祥了,他们都说是因为那条叫敖玄的龙死了,你就伤心得这样!” “……别胡说。” 敖沂脸色一变,转身就想离开。 但容革岂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他一把扯住对方的胳膊,抓住不放,眼睛瞪得圆溜溜大,显然是真生气了。 “放手。”敖沂深呼吸,耐着性子说:“咱们边游边聊吧,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此言一出,容革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放了手,嘟囔道:“快说,不管什么事,你说出来,我都帮你。” 兄弟俩并肩往外游。 圣湖足够大也足够深,因此哪怕是寒季,湖底也是很暖和的,但越往上,水温就越低,层层叠叠温度不同的水,颜色也有所差别,看起来格外摇曳生姿,如梦似幻。 “我父母跟我提了件事。”敖沂缓缓开口。 “什么事?” “东海本家传信过来,说是王兄找好了伴侣,等暖季的时候,就会举行结侣仪式。” 容革点点头:“哦,我大概知道,听说你那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是啊。”敖沂叹息,“事实上,祖父对西西里还是不错的,可惜离得太远,不得常见。” “老龙王是还行,但他老了。”容革毫不避讳地指出:“你那敖沣王兄也不错,可惜他又太年轻了,继任龙王是你王伯父。” “这次的海陆交易——”敖沂觉得十二分的头疼。 容革不屑冷哼,嗤之以鼻:“老样子!东海本家的使团几次三番逾矩,胡乱插手西西里的事——要是可以翻脸,早让他们滚蛋了!” “一脉相承,唇亡齿寒。”敖沂只能这样说。 容革极为鄙夷,不予回应。 敖沂只得苦笑,正色道:“到时肯定要回去一趟,只是老家情况复杂,具体还得仔细商量。” “我肯定也回去啊!”容革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放心,有我在,东海那帮龟孙子蹦跶不起来!” 第38章 你怎么来了? “龟孙子?你骂谁呢?”敖沂斜睨一眼好友,往上游。 东海王族,一脉相承…… “呃~”容革摸摸鼻子,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连着敖沂一块儿骂了,赶紧强调:“你们一家除外,咱们西西里海龙族早独\立了。” 敖沂忍笑提醒道:“你在我面前骂骂也就算了,等回了东海可要慎言,那里我随便出去游一圈,都能撞上十个八个堂叔堂伯堂兄弟,全是王族——真是吓死龙。” 想起老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枝繁叶茂的王族旁支,敖沂忍不住吐槽几句。 “呵~”容革一声冷笑,以示对老家装腔作势各种王族的厌恶,天生的桀骜不驯。 兄弟俩一前一后跃出湖面,听见木屋里传出阵阵欢笑声。 “喂~”容革肘击王子,告诫道:“长辈们都在呢,你得高兴点儿,免得挨骂。” “知道。”敖沂心领神会,打起精神扬起一抹笑,他也不想让亲朋担忧。 寒风裹着鹅毛大雪,陆地上银装素裹,变成圣洁的冰雪世界。 一出水,袍子就有要结冰的架势。 容革蹬蹬蹬跑上台阶,大声嚷嚷:“好冷,快开门啊,要冻死海鹿了!” “吱嘎”一声,那是刚化形闲不住、时时刻刻走动着的敖康跑出来开门,瞬间带出一阵室内的暖意。 “还不快进来换衣服烤火!”里面传来青哲的笑骂声,“整天胡说八道,没个忌讳,看我不把你那嘴缝上。” 容革打着寒颤跑进去,转一圈打了招呼,嬉皮笑脸地说:“嘴缝上那可不行,还得吃东西呢。”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几个大小火塘烧得红旺旺,非常暖和。敖白把一碗香浓的肉汤端到伴侣桌前,又把小龙抱走,低声催促:“先喝碗汤,实在太冷了。” 纪墨心不在焉点点头,望着门口,纳闷地问:“革革,沂儿呢?我刚才好像听到那小子的声音了。” “嗯?”容革诧异,“在我后边啊,怎么还不进来?” 这时,坐在窗口的敖康从窗棂缝隙里一看,顿时笑起来,惊喜道:“佑哥来了!” “谁、谁?”容革歪歪脑袋、侧侧耳朵,有点希望自己听错了。 “佑哥啊,这么大雪天,怎么飞过来的?”敖康大步往外走,自从有了人形,他简直一时半刻闲不住,所有跑腿的事情都要争抢,哪怕是坐着,也要动来动去,活像得了大龙多动症…… 露台外面,敖沂确实是停下了: 因为他在要进门的前一刻,看到了从西大陆方向飞来、降落在湖岸的几个鹰人。 按照圣湖的规矩,外族来访:如果是陆地兽人,就要向湖岸护卫说明情况,待通报后得到允许才能留下;如果是海洋兽人,就要向湖底护卫说明情况,同样需要得到领主允许才能进入圣湖,否则会被驱赶。 肖佑是圣湖的熟客,因着那些奇妙的际遇和缘分,还是贵客,很快的,他又从湖岸起飞,朝湖心木屋而来。 “你怎么来了?”敖沂招手高呼,关切道:“这么大的雪!” 敖康和容革都走出来:前者欢欢喜喜,后者表情有些拧巴。 ——啧~!他一来,大家肯定又要从头发丝夸到脚趾甲了…… 某海鹿不服气地撇撇嘴。 “佑哥,你来得正好,我们上午去打猎了,有新鲜烤肉吃,快进来。”敖康眉开眼笑跑过去,接过肖佑递来的东西,好奇道:“这些是什么啊?” 肖佑收起翅膀,抖落一身的雪花,先拍了拍敖康的肩,再捏捏对方的胳膊腿,歉意又关心地说:“康弟,身体没事了吧?你成功化形,我早该来的,只是部落里事情多,才拖到了今天,真是对不住。这些都是给你的,就知道你一化形就要跟着去打猎,里面是角牛弓和犀骨刀。” 这一番暖心又亲切的话,让敖康感激又高兴,他是有几个哥哥的小弟,备受疼爱,虽然现在又有个小龙敖瑞,但他得到的关爱并没有减少。 “谢佑哥,我现在身体没事了,前阵子总发疯,给大家添不少麻烦——” “胡说什么呢?”容革一巴掌轻轻拍在敖康脑袋上,“你那不算什么,我化形那会子才叫发疯,差点把龙宫拆了。” 肖佑看一眼敖沂,再看一眼容革,温和笑道:“顺利化形就好,咱们进去吧。” “走!”朋友来聚,敖沂当然是高兴的,他左手推着容革,和肖佑肩并肩,敖康是主人,坚持提着东西、殿后负责关门,但先大声说了一句:“父亲,佑哥来啦。” 肖佑稳步踏进,他虽然是猛禽部落的族长,但今日是私人拜访,他就是小辈。肖佑首先向领主敖泱问了好,然后按照辈分,逐一见了礼。 “坐吧。”敖泱态度随意又自然,他生性豁达不拘,虽然年轻时跟鹰人血斗无数次,但从未无故为难肖佑。 青哲忙碌着安排座位,平时很难像今天这么热闹。 “哟,肖佑来啦?”希图从后面库房里出来,提着一大筐的炭,笑容满面。 “图哥。”肖佑忙起身,恭谨寒暄,顺便帮忙给各个火塘添碳。 客厅里欢声笑语不断,一派和乐融洽景象。 小龙窝在敖白怀里,被这个哥哥摸一摸、被那个哥哥夸一夸,笑得眉眼弯弯,简直要高兴坏了。 敖沂是兄长,理应照顾幼弟,他抱起小龙,动作虽然笨拙、但耐心地喂他吃肉喝汤,逗他开心——这几天的热闹,足够让小王子回家后、翻来覆去说上一暖季,幼崽嘛,喜欢的总是记得牢。 “咳咳~”这时,纪墨小声压抑地闷咳了几声,脸色有些涨红。 敖白立刻察觉,靠近关切问:“怎么了?觉着冷?” “不、咳咳、不是,咳咳~”纪墨摇头,示意伴侣没事,别扰了大好的气氛。 肖佑一贯细心,他迅速过去,把纪墨身后添了炭烧得红彤彤的石质火盆挪远,再把窗户推开些,解释道:“您应该是熏着了,得通通风。” “我没事,你快坐下吧。”纪墨赞赏地笑。 “纪叔叔来吃烤肉。”容革端着一盘烤好切块的肉大步过来,总是精力旺盛的模样。 纪墨赶紧接过,乐呵呵地说:“不用管我,你自己吃,上午出去打猎那么累。” “不累啊。”容革毫不在意摇摇头,忽然觉得后脖子直灌寒风,他疑惑转身,随之皱眉说:“怪不得这么冷。”说着就想关窗。 肖佑见了,忙阻止:“容革,别!” 第39章 濒死之龙 容革关窗的动作顿住,剑眉拧起,扭头看肖佑,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干嘛? “这屋里头烧了太多炭,容易熏着人,稍微开点儿窗通通风吧。”肖佑笑着解释。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驱散了一室的憋闷。 容革保持拧眉回头的姿势片刻,就在对面的敖沂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容革耸耸肩,最终没有关窗,回到原位坐下。 敖沂松口气,微微前倾的身体坐直,暗中肘击一下容革,以示惊讶。 容革一身正气地受了那肘击。 几个长辈自有他们的话题要聊,年轻兽人另凑一堆。 只有肖佑,一直跟着希图忙碌:又是烤肉、又是炖汤、又是给长辈们添吃食,抽空还帮敖沂哄小龙——旁人见了,少不得要夸一句懂事能干的。 “瑞瑞越来越厉害了。”肖佑握着小龙的爪子,帮他擦干沾上的果汁,夸道:“听说都能自个儿抓鱼了啊。” 小龙高兴得意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奶声奶气坦诚道:“可是,只能抓到小鱼,没有大的。” “慢慢来,小龙抓小鱼,等你长大些,鲨鱼都不是你的对手。”肖佑耐心地鼓励着幼崽。 对面的纪墨出于天性,时不时会朝俩孩子扫几眼,十分叹赏肖佑的细心和周到……但也有些唏嘘,毕竟太过谨小慎微者往往活得比较累。 另一边,敖泱微微蹙眉:“敖沣结侣?那你们准备回去观礼吗?” 敖白点头:“小沣是个好的,结侣是大事,于情于理都得回去一趟。” “海洋龙族的事情,我一贯不太了解,但听说你那王兄耳根子软、刚愎自用,你要小心些。”敖泱嘱咐道,又问:“纪墨瑞瑞也回吗?” 纪墨沉吟片刻,摇头道:“还不确定。唉,大哥,我们也为难,东海老家那么……咳咳,就怕有个意外。” “结侣乱,要是碰上丧礼更乱。”敖泱是独立于海洋龙族的陆地圣湖领主,说话用不着避讳,他直言道:“沂儿已经成年化形,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但瑞瑞知道什么?实在不行的话,让瑞瑞留在这儿玩几天。” 敖白舒心一笑,感激道:“谢大哥提点,我们会小心的。” “爸爸,你们在说什么呀?”小龙听到长辈几次提及自己名字,似乎还是什么不轻松愉快的事情,他忍不住小小声打听了一句。 纪墨赶紧安抚道:“没什么,吃你的,我们在闲聊。” “哦~”小龙握爪,听话地继续吃。 因为谈论的是深海龙族的事情,在场都是信得过的,也没什么顾忌,这让旁边的肖佑听得很是担忧。 “敖沂,你们还要回东海?”肖佑严肃又凝重,“上次闹得那么僵,你那伯父越来越容不得西西里,偏偏他又是下一任东海龙王,你们回去能好过吗?” 敖沂苦笑:“西西里海龙族是父王爸爸一手创建的,到我这里才第二代,根基能有多深厚?大家都觉得我们占了好位置……至少在明面上,我们不能跟任一龙族翻脸,他们就等着我们沉不住气了。” 肖佑非常同情关切,可惜爱莫能助,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挫败无力:深海龙族的事情,我实在帮不了他…… “要不是咱们建立维持海陆交易,那些外族能知道什么是龙果?”容革毫不畏惧,愤慨道:“一开始,西西里压根没有龙族镇守,现在见有好处了,就一个个眼红得那样!” 敖康迈着瘦长的腿,勤快穿梭跑动着,十足茶水小弟的模样,颠颠儿忙碌得不亦乐乎。 “向来无利不起早。”肖佑很能理解,温言宽慰道:“幸好你们在西西里经营已久,迟早会壮大,外族的挑衅,只能先忍” “‘忍’不是长久之计,乱局得用重典!要我说,狠收拾他几条出头龙,连鳞片带龙筋一起拔了,扔在海界处,他们才知道西西里的规矩!”容革声色俱厉,语调铿锵有力,凶悍果敢,对挑衅逾矩的外族零容忍。 肖佑愣了一下,委婉提醒到:“可自身根基尚浅,一旦打破平衡,就有可能招致群起而攻之。” “不破不立。”容革难得正色说几句话,“韬光养晦得太过,筋骨血性都会被磨光。” 肖佑慢条斯理给烤肉撒盐粉,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是真正的勇士,筋骨血性就不会消逝。形势逼人,某些时候得能伸能屈。” “是啊,能屈能伸。”容革目光锐利有神,腰背笔直,昂首道:“只要时机成熟,屈到一定程度就该伸,好好利用那蓄起的势。” 敖沂神情凝重,心里有想法,但并不轻易开口,他从小跟着父母学如何打理封海,深知守江山的难处。 渐渐的,几个长辈也被这边的对话吸引了。 与此同时,小龙为了能够参与聊天,一直竖起耳朵听,如今正偷偷举爪,低头翻看自个儿的鳞片,戳弄几下,然而还是不懂,最后只能开口问: “容哥哥,龙筋在哪里呀?我有吗?” 呃,这条小龙,关注的重点比较特别…… 室内霎时一阵静默。 “哈哈哈~”纪墨忍俊不禁,宠爱看着敖瑞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 刚才颇有些针锋相对的炝炒对话方式停止,青哲隔空点点始作俑者容革,佯怒道:“胡说什么拔鳞片去龙筋的,瑞瑞问你呢,看你怎么回!” “咳咳~”容革摸摸鼻子,低头看着敖瑞,有些艰难地解释道:“小王子啊,那个龙筋呢,每条龙都会有的。” 纪墨时常教导:不懂就问,切忌不懂装懂。 于是,小龙虚心追问:“那龙可以没有筋吗?拔鳞片痛不痛?呀~会痛的吧?” 容革俊脸拧巴着,深呼吸,睁着眼睛说瞎话:“嗳,我刚才那是开玩笑的哈哈哈,你别怕,快忘了吧!” 敖沂好整以暇地旁观好友努力收回撂出去的狠话,就好像刚才横眉冷目要吃龙的海鹿不是他一样。 说说笑笑中,一屋子关系亲密的兽人来了个小团圆。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日落西山时,肖佑得回去了,他是族长,诸事缠身,今天能过来一聚,已经很不容易。 拜别了长辈后,有平辈兄弟相送。 “趁着雪停,快回去吧,看你早上来时多辛苦。”敖沂催促道。 希图拍拍肖佑的肩,勉励道:“遇到难处了,尽管来找,只要力所能及,我就一定帮你。” “谢图哥。”肖佑很感激,虽然他要强,但也渴望亲情和关爱。 临别前,肖佑突然忍不住叹口气,歉意道: “敖沂,如果你到时真要回东海,那一定小心,海里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容革抱着手臂,没骨头似的靠着敖沂,挑眉道:“放心,我俩一起回,出不了什么事。” “……”肖佑深呼吸,得体微笑:“好,容革,那我等着你把敖沂平安带回西西里。” 容革一抬下巴,自信道:“你等着!” ***** 与此同时,冰寒刺骨的原始深海。 “当初就不该让他去西西里采药!”敖啸又气又心疼,“如今芝莲影子没见着,这呆子只剩一口气!” “怎么办?这下麻烦大了。”敖景团团转,看着濒死之龙干着急,其余同伴同着急、同头疼。 敖啸怒喝:“还能怎么办?找祭司去!” “可、可这离家还远着呢,虽然离西海龙族近,但祖训规定——” 敖啸一瞪眼睛:“难道看着他死?违反祖训的罪名我来担着。快,去西海龙族!” 第40章 东海东海 日出日落,时光流逝,冰雪封冻的西西里寒风吹着吹着、渐渐拐了个弯,北风悄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和煦温暖的南风。 暖季到了。 海族们在龙宫窝了一寒季,憋得难受,好不容易盼来了和风细细的暖阳天,纷纷上海岛去游玩透气。 海鸟站在吐了新绿嫩芽的树梢头,吱吱喳喳叫嚷,蓬松的羽毛被风吹乱都顾不上整理,忙碌着衔泥筑巢。 大好的春光,一派新季节新气象。 “爸爸,为什么我又不可以去?”小龙窝在纪墨怀里,沮丧抱着尾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颇有些委屈地眨巴着。 纪墨屈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出神地看着沙滩海浪和蔚蓝大海、以及在浅水泻湖里疯玩的大小幼崽们。 “为什么啊?”纪墨回神莞尔,低头吻了一下敖瑞的额头,耐心哄道:“你哥回老家是办事,不是玩,你还小,跟着去不方便。” 小龙抬头,急切地表示:“可、可是,我听话呀!” “对,瑞瑞听话又懂事,是个好孩子。”纪墨先肯定了一句,然后继续哄劝:“但是,从西西里回老家千里迢迢,期间必然会遇到凶鲨毒物,甚至是居心叵测的流浪兽人——万一要是打起来,瑞瑞可怎么办呢?” 小龙张张嘴、又扁扁嘴,伤心欲绝倒回纪墨怀里,喃喃道:“哎,我没有化形,幼崽会被吃掉。” “呃?”纪墨摸摸鼻子,暗自反省自己是否太过危言耸听,遂迅速补救道:“瑞瑞啊,只要你听话,我和你父王哥哥就不会把你置入危险境地,哪怕出事……咳咳,总之,你不会被吃掉的。” 暖风带来怒放野花的芬芳,熏得人昏昏欲睡。 偷得浮生半日闲,纪墨愧疚平时疏于关心幼子,今天是特意早起带他上岛来玩的。 “瑞瑞,你去跟哥哥姐姐玩会儿,好吗?” 敖瑞性子像敖白,比较内向含蓄,跟兄长敖沂不同,敖沂是完全随了纪墨,从小活泼爱笑又能说会道。 刚好这时,泻湖里的容贝贝大声招呼: “小王子,这湖里有特别好看的鱼!” 小龙赶紧抬头,礼貌地朝容贝贝挥挥爪,又呆又可爱。 “去吧。”纪墨鼓励道。 亲卫容平近前,送敖瑞下去泻湖,小龙立刻被一群玩得欢呼尖叫的幼崽们拉走了。 “呼……”沙滩上的纪墨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想驱散心里的忧虑,修长润泽的手轻放在桌面上,面容俊逸沉稳,阳光下白皙皮肤似乎能透光。 突然,旁边传来了苍老慢吞吞的一声: “哎哟哟~” 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纪墨赶紧起身,疾步快走,朗声亲切问:“护大爷可是想回龙宫了?不多晒会儿太阳吗?” ——旁边的温热沙滩上,有一只巨大的海龟,他不知道多大岁数了,龟背斑驳皲裂、布满沧桑岁月痕迹,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这是西西里海的镇海神龟,名“护”,被族民尊称为护神龟。 但龙王和领队容拓两家,会亲昵称其为护大爷,这称呼是纪墨定下的。 这只老海龟,是东海龙族创立时期、第一任龙王敖渊身边的护姓龟,敖渊死后,他满海洋地游历流浪,直到年老力衰时才定居西西里——可见他有多长寿。 “唔?”老海龟耳背,半晌后,还是见到身前有阴影,才疑惑地抬头,继而看到了纪墨一行,后知后觉地高兴说:“是你啊,小龙呢?我上次见他,他说一起上岛晒太阳的,怎么不见他?” 啊? 纪墨盘腿坐在旁边,想了一想,不确定地问:“您说的是哪条小龙?瑞瑞吗?他在前面泻湖里玩。” 这护神龟实在是太老了,早在纪墨敖白刚结为伴侣、获封来到西西里建龙族时,他就有些糊涂、记不大清人和事。 果然,老海龟迷糊半晌,才又语重心长地说:“就是那条总喜欢偷溜出去玩的啊,唉,小龙都淘气,你别骂他,啊。” 哦,那就肯定不是敖瑞…… 纪墨叹息笑着感慨:“您老说的还是沂儿吧?他已经化形成年了啊。” 敖沂出生时,西西里海连龙宫都没建好,也根本没有其他幼崽,父母忙得打跌,敖沂只有老海龟一个玩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护记忆里的敖沂永远是淘气活泼的白金小龙。 “什么?”护万分诧异,半晌后才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紧接着又问:“那他今天怎么没出来玩啊?我们上次说好了一起晒太阳的。” 跟着的护卫龙们都无言以对,嘴角抽动,暗自吐槽:海神!您老今天才从冬眠里醒来,您那“上次”究竟是多久之前? 还好纪墨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歉意解释道:“真是对不住啊护大爷,沂儿他出去办事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去找您!” ***** 老海龟口中的“那条淘气小龙”,此刻早就远离了西西里。 “快天黑了,得找个地方过夜。”敖沂高声道,这次回东海,他还是带着那十几个亲卫。 容革紧随其侧,时刻警惕,他们正穿越繁盛纠缠的海草丛,海草遮天蔽日、乌泱乌泱,柔韧异常,面积太大,绕行浪费时间,只好变成人形钻进去慢慢游。 “好。”容革先答应了句,然后一脚踢开前面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毒血鱿,拧眉道:“这鬼地方,要是能一把火烧了多好!” 眼下有任务在身,没空胡思乱想,敖沂平复了很多,他戏谑道:“就算这里是陆地,也不能放火,想一起被烤熟吗?” “哼~” “你呼噜兽上身啊?”敖沂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整天哼哼。” 护卫龙们纷纷闷笑,挤眉弄眼地看容革。 “好啊你,拿我开玩笑寻开心!”容革佯作凶神恶煞状,但只是动嘴,注意力依旧放在开路上。 直摸到天黑透时,他们才终于摆脱了那一大片令人抓狂的海草林。 “前面有珊瑚丛,就在那附近找个地方过夜,行吗?”容革征询道。 游了一整天,大家都累,敖沂点点头:“合适就行。” 乒乒乓乓一顿忙,到真正躺下休息时,敖沂已经困得站不住脚。 “睡吧,守夜都安排好了。”容革粗手笨脚地在简陋礁洞里整理出一块地方,示意敖沂躺下睡。 “嘿,还挺累。”敖沂一头栽倒,头枕手臂。 “过几天就能到东海龙宫了,咱们这么诚心前去观礼,也不知道他们领不领情。”容革在外侧躺下,虽然门口有守夜的护卫龙,但他不会让敖沂暴露在可能受到攻击的范围内。 敖沂眼皮沉重,倦意甚浓地说:“咱们这次回去,一是祝贺王兄结侣,二是探望祖父。至于其它的,见机行事吧。” 第41章 去他敖玄一窝龙的 三天后,敖沂一行终于游到了东海龙宫正门前。 “哟!”容革挑眉惊诧,肘击敖沂:“那是敖沣吧?特地迎接你的吗?如果是的话,那还挺有心。” “是王兄。”敖沂笑着继续往前游。 话音刚落,对面的东海王族嫡孙敖沣居然往前略迎了段距离,这是很难得的,毕竟他是东海最最尊贵的龙之一。敖沣宽袍广袖,镶珠嵌玉,风度翩翩,通身的王族气派,笑起来如沐春风,亲切道:“沂儿,你总算到了,盼你好几天,还顺利吗?” 敖沣小时候,东海老龙王曾几次带他去西西里——老龙王巡视幼子敖白的封海时,敖沣就是单纯地玩了,整天领着堂弟敖沂在珊瑚丛里追逐嬉闹。 因着小时候的情谊,虽然东海和西西里一贯暗潮涌动,但兄弟俩感情还不错。 敖沂也笑,任由兄长搭着肩,朗声回答:“还算顺利,自从寒季里接到王兄要结侣的消息,我就惦记着尽快回来了。” “回来就好。”敖沣携着堂弟的手,亲亲热热往宫里游,转身时不露痕迹地扫视了一眼对方带着的亲卫,虽然事先收到了消息,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听说纪叔身体一直不大好?” 怎么就回来你一个? 敖沂笑容淡去,忧心忡忡点头:“唉,自瑞瑞出生后就那样了。” “我早想着去西西里探探的,可惜……”敖沣微蹙眉,几分无奈一闪而过,又极快收敛,苦笑道:“你也知道,祖父母年纪大了,越发不让我出门,总催我成家生子。” “只要对方是喜欢合适的,顺其自然就会成家生子。”敖沂只能这样安慰。 敖沣微笑,但那笑容凝固得太久,显然在结侣这件事情上,他受到了很多压力,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东海龙族规矩奇大,顶头一溜儿长辈,敖沣是嫡孙,终身大事当然不可能由着自己的喜好。 “唉,别说我了。”敖沣打起精神,温言道:“晚上设宴,就咱们一家,你是先回去休息还是?” 敖沂毫不迟疑地摇头,虽然西西里规矩不大,但他毕竟是王子,礼仪错不了,敖沂笑着说:“我不累,眼下方便的话,我想去给祖父母和伯父伯母请个安。” 这回答显然在敖沣意料之中,他赞赏笑笑:“我父王母后还有祖母,他们正忙着接待外族贵宾,说让你回来先好好休息,家宴时再聊。祖父倒是在静养,也不知道醒着没。” “那就去祖父那儿看看,好久没见面了,一直惦记着。”敖沂主动朝老龙王居住的后殿游去,本家他回来过几次,别的不说,祖父的住所是相当熟悉的。 敖沣爽快点头:“行。”然后略扭头看看身后,提醒道:“祖父喜静,让你的护卫龙先去歇着吧。”说完多看了红发张扬的容革两眼,心想小时候去西西里探亲时见的那只胖嘟嘟的海鹿、长大了居然是这样的…… 喂,你为什么看着我发笑? 容革很是莫名其妙,再次认定东海王族都是龟孙。 “也是。”敖沂歉意一笑,随即安排:“容吉容祥,你们带队去我父王的宫殿里自行休息,容革跟我来。”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容革嘴上还是彬彬有礼地说:“好的。容吉容祥,你们都去吧,要把行李收拾好。” “是!”西西里海亲卫依言退下。 这是容革第二次回本家。 上次回来时,东海和西西里海,因为种种的矛盾和不信任,闹得非常僵,剑拔弩张,险些动了武,最后是老龙王大发脾气,才镇住了场面。同时,敖沣因为和王叔一家亲厚,受到了迁怒,被父母骂得臭头,乱糟糟的。当时敖瑞也在,事态紧急,敖白纪墨忧虑之下,连夜让容拓父子带敖瑞离开了东海。 虽然这里是守卫森严的龙宫,又正值嫡孙王子结侣仪式前夕,结礼不大可能变丧礼,但容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紧紧护在敖沂身侧。 王子们游在前面,沿途海族纷纷躬身行礼,对昔日极不受宠的六王子敖白、如今名扬四海的西西里海龙族,都好奇得好命。 容革泰然自若,昂首向前,毫不在意那些窥视的眼神。 敖沣边游边感慨:“唉,我很久没去过西西里了,怪想念的。” “我父王爸爸也想来,可惜路途遥远——” “我理解!”敖沣飞快打断,身边都是心腹,他低声愧疚道:“上次的事情实在对不住,是我父王母后糊涂了,瑞瑞回去没事吧?我真是——” “不关王兄的事。”敖沂也打断一次,恳切地说:“我父王和伯父是亲兄弟,咱们一家人,那些气头上的话,就别再提了。” 敖沣一怔,随之叹息,连连摇头:上次他把自己夹在中间,本想打圆场,谁知最后闹个里外不是龙,实在有苦难言。 兄弟俩同时沉默半晌,然后只能找了其它话题继续聊。 东海龙宫非常大,气派瑰丽,半晌才游到中堂,越过无数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才到后殿。 正值敖沣结侣前夕,无数亲朋好友和外族来贺,途径使者殿时,那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容革戒备扫视了几眼,突然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怎么是他? ***** “您好好歇息,远道而来辛苦了……我们王子是后天举行结侣仪式,您放心,到时候会来请……”东海龙宫大总管亲自招呼引路,笑容满面,格外热情热络。 来者是西海龙族使团——也就是东海两任龙后的母族,真可谓是贵客中的贵客。 如今的西海龙王是敖濛,刚继任不久,虽然是唯一的亲外甥结侣,但龙王不可能前来,来的是龙王的亲弟、四王子敖淼,面子上很过得去。 “唔。”大总管说了一堆话,敖淼才漫不经心回一个字,倨傲无礼,但他是正儿八经的舅爷,谁也不敢说什么。 混在西海亲卫队尾巴的敖景一脸鄙夷,忿忿一句:“什么了不起的,王族全是龟孙!” “七哥,王族里也有好——”敖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敖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愚蠢!叫你去采药,你差点把命丢了,被人害了还帮对方说好话,也不知道那王子给你吃的什么*药!” 敖玄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严肃分辨:“七哥,真没谁害我——” “蠢货!那事发时他们怎么都逃了?单埋了你一个?” “那是——” “闭嘴!还不够丢脸的?”敖啸一声低喝,“都消停些,帮敖淼办完事咱就回家。” 边说着,他们随队伍游进了使者殿。 ***** 远远的对面,容革不错眼看到最后:先是震惊,然后大怒,紧接着火冒三丈,最后想杀龙吃肉—— 去他敖玄一窝龙的! 他竟然没死? 他诈死,把敖沂耍得失魂落魄跟傻子似的伤心难过! 居心叵测,什么自由民?他是西海龙族的!我*%&*¥#%…… 容革脸色铁青,极力压抑暴怒,不小心游得快了些,撞上敖沂。 “小心!”敖沣下意识伸手搀扶堂弟,他的亲卫也立刻拦住了容革。 敖沂赶紧转身,挑眉讶异:“嗯?” “咳咳~”容革极力扯开一抹笑,“你的袍子褶了,我给你捋顺些。” “……哦。”敖沂一头雾水,但不好当场发问,只得先按捺下,继续朝祖父的住所游去。 第42章 我愿为你战死 又游了好半晌,他们才到老龙王静养的住所,守备异常森严,只有海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那正门口,老龙王的心腹黑昀,早已经恭谨等候多时,一见敖沂进来,顿时喜上眉梢,难掩激动——黑昀是上任东海护卫龙领队,是敖白当王子时一手提拔的,那时敖白被流放西西里,黑昀虽然心焦,但无令不得擅自跟随,知遇重用之恩无以为报,愧疚自责到如今。 “黑昀见过两位王子!”黑昀跪伏得毕恭毕敬,强忍心中翻腾的情绪,当知道这次只有敖沂回来观礼时,他其实是大大松了口气的。 敖沣居长,略一抬手,率先开口:“祖父可还醒着?如果醒着,快进去通报一声。” “快起来吧。”敖沂心知眼前是父亲旧部,也伸手虚扶一把。 黑昀这才敢起身,躬身道:“主子这两天精神头很好,眼下正跟龟管家说话呢,二位王子稍等。” 敖沣微笑催促:“快去。”但心里颇有些黯然地想:知道王叔一家要回来,祖父怕是盼好几天了…… “这地方好。”敖沂四处打量,心念一动,嘴上说:“景致不错,也够安静。” 敖沣回神:“祖父静养的地方,不敢不尽心,样样儿都是最好的。” “王兄一贯孝顺,怪不得长辈时常念叨,总让我多学着点。”敖沂笑眯眯,顺势说句好话。 果然,才聊两句,黑昀就出来了,躬身一让:“二位王子快请!”略停顿后,黑昀又转身对容革说:“主子听说是容兄弟跟着,也叫进去说话。” 容革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狐疑挑眉:“我?” 黑昀笃定点头:“正是。” “别害怕,你是全海洋独一份儿的海鹿,祖父想见见也正常。”开口的是敖沣,他不仅嘴在笑、脸在笑,连眼睛也在笑。 怕你个蛋! 有什么可笑的?老子是海鹿,不是陆地上惹人发笑的马猴! 容革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被敖沂扯了进去。 ***** 还没游进前厅,就听到老龙王积威深重的声音: “……糊涂东西,越活越回去了。你们沂王子进来需要通报吗?嗯?那是谁?那是王子!” 旁边的龟管家诚惶诚恐:“您消消气,沂王子马上进来了。” ——可规矩就是这样啊,那次我父王有急事找、忘了通报,您老大发雷霆的。我时常来,您也没让直接进去……敖沣颇不是滋味地想。 敖沂眉开眼笑,绕过屏风就朗声高呼:“祖父,不孝孙敖沂来给您请安了!”边说着,他就到老龙王膝前,跪下求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容革跟着有样学样。 老龙王絮絮叨叨的训诫声戛然而止,转而满脸是笑、笑成一朵花,颤巍巍起身,把不得常见的乖孙扶起来:“好!好!好!沂儿啊,一路上还顺利吗?暖季刚化冻,途中怕是遇上不少东西吧?来来来,快坐下,坐下说话,哎呦呦哈哈哈~” “挺顺利,那些个东西一贯多,全给打发了。”敖沂搀扶着老龙王,让他坐下,自己侧身侍立,同时悄悄使个眼色、示意祖父地上还跪着敖沣容革。 老龙王哈哈哈大笑一通后,还是没能收住笑,心情甚好,随意挥挥手:“小沣也起来,你怎么没去招待族亲贵宾呐?马上要成家的龙了,更要稳重,啊。” 敖沂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赶忙岔开话题:“祖父,咱们坐下说话吧,我带了不少东西给您,里边儿还有瑞瑞的。” 老龙王果然来了兴趣,不再念叨敖沣,也随手叫了容革起来,转而欣慰宠溺地问:“是吗?瑞瑞才多大呢,别让他累着。” “虽然不大,但话说得挺好了。他去外海玩的时候捡到一块珊瑚,特别像龙,喜欢得不得了,托我给您送了来。”敖沂笑着回答。 “哎哟哟~”老龙王笑得合不拢嘴,又不赞同道:“才多大的幼崽,让他去外海做什么?危险呐!瑞瑞乖巧,不像你小时候,淘气又好动!” 敖沂乐呵呵,颇有得色:“可不是嘛,幸好小时候您带着王兄来西西里,我才多了个玩伴。我和王兄带着容革,险些把龙宫拆了哈哈哈~” “还有脸说!”老龙王佯怒训斥,“要不是小沣稳重,你跟那只海鹿怕是要翻天!” 老龙王心里有数,还有些偏,半句不过问为什么只回来敖沂一个。敖沂则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巧妙拉着大家一起聊,没有冷落谁。 说说笑笑半天后,老龙王才终于正眼打量容革,神色也颇有些感慨,问:“你叫什么名字?” “容革。” 老龙王点点头,收起笑容,沉声道:“容革,记着你是怎么出生活到现在的,但凡换片海,你都只能是个死。” “祖父——”敖沂急忙开口,他跟容革比亲兄弟还亲,见不得对方受委屈。 “嗯?”老龙王看看敖沂,他不笑的时候,高高在上,很有威慑力。 容革不卑不亢地表示:“您说的我都明白,容革随时愿为西西里海龙族战死。” 敖沣坐在旁边,略低头,心中奇异道:哈?当初那只胖乎乎的海鹿崽子,淘气任性又骄纵,脾气比敖沂还像王子,成年后竟这么懂事了? “唔。”老龙王目光锐利,告诫道:“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若有违背,即刻处死!” ***** 在老龙王那儿用完午餐出来,容革一直绷着脸,跟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大不相同。 “别生气,我祖父年纪大了,难免左性,你多担待些。”敖沂歉意道,小心观察好友的脸色。 容革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唉,对不住啊。”敖沂肘击对方,“要不你骂我几句出出气?” 看着被敖玄耍得团团转的傻龙,容革自觉压力山大,双手扶着敖沂的肩,郑重承诺道:“以后无论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愿为你战死!” 这是容革的心声,从不敢认真说出来。但今天见了敖玄后,容革直觉想:非说不可,再不说来不及了。 “什、什么?”敖沂一怔,就算他聪明绝顶,此刻也反应不过来,还笑骂道:“有沂哥在,用不着你战死,好好活着别找揍!” 容革心里五味杂陈,护着对方往前游。 敖沂不明就里,再三代祖父道歉,当他们游到使者殿前门时,珊瑚丛后突然冒出个身影,慢悠悠嗤笑着问: “哟?这不是西西里海的王子么?” 第43章 你没死?你究竟隐瞒多少事? “嗯?”敖沂循声下意识扭头,看到一个算不上熟人的熟人。 那是敖淼,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敖淼大刺刺拦住去路,眼神轻蔑又阴恻恻,充满恨意。 “原来是西海的淼王子啊。”敖沂故作惊诧,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斗志昂扬。 “难为你还认得我。”敖淼阴阳怪气,慢条斯理往前,渐渐露出身后的一群护卫。 “怎么可能不认得?咱们可是友邻。”手下败将当前,敖沂昂首挺胸,姿态悠闲,笑眯眯道:“对了,有些龙好像不大认得路,隔三岔五的,总朝西西里海钻,我们想着来者是客,好歹留下聊聊天吧,谁知他们那么客气,每次溜得飞快。” 此言一出,西海龙顿时愤怒又窘迫。 旧恨新仇悉数涌上心头,敖淼恨得牙痒痒,往前几步,身后跟着的护卫绕出珊瑚丛,全露了出来。 糟糕! 容革眼尖,看得清楚,他立刻上前挡住敖沂,朝对面投去警告冷冷的一瞥,沉声道:“我们王子要回寝殿休息,你自便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话音刚落,容革突然觉得胳膊一痛,扫一眼,见是敖沂的手,他暗自叹息,悄悄握住对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 那是谁? 究竟是谁? 被高大结实的容革挡在背后的敖沂,此刻一反刚才侃侃而谈的自信从容,他满脸不敢置信,双目圆睁,饱受惊吓,嘴唇张张合合,失态愣住。 敖沂僵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紧紧抓住容革的手。 对面 “你想干嘛?老实待着!”敖景狠拽回敖玄,特想扇对方个大嘴巴子——敖玄刚开始还眉开眼笑,欣喜于重逢,下意识就想过去,但后来发现敖沂跟西海龙明显不对付时,他立刻慌了: 怎么办?敖沂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与此同时,敖淼已经勃然大怒: 对上敖沂他还有几分顾忌,但容革开口他就瞬间呵斥:“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你们西西里海的规矩教得可真好哇!” “过奖了。”对手下败将,容革根本毫不畏惧,坏笑道:“哪里比得上西海呢?外甥结侣是大事,西海龙王没空,还特意打发了你来。” 打发?你当我是什么? 敖淼脸色铁青,怒喝:“敖沂!你居然纵容手下如此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西西里海龙族,我怎么会狼狈至此? 双方早撕破了脸皮,深仇大恨在敖沂刚出生那会儿就结下,你来我往的从未消停,并且愈演愈烈。 怎么撞上这瘟神! 负责送敖沂回宫休息的黑昀万分头疼,瞅了个空子赶紧上前,尽力打圆场:“您二位请消消气,我们王子的结侣仪式定在后天——” “谁问你来着?”敖淼傲慢打断,明显在迁怒:“这事儿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就没完!姓容的,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大放厥词!” 容革凉凉地提醒:“搞清楚,这里是东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呢。” “你也知道这里是东海?而不是西西里海?”敖淼反唇相讥。 容革正气凛然地表示:“东海西西里海一脉相承,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俗话说,客随主便,才是做客的道理,如今我们王子想回宫休息,你一再阻拦是什么意思?” “说得好!”敖沂高声叫好,他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只是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在这种场合,倒也正常。 黑昀急得要冒火,可惜他位卑言轻,使不上劲。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贺王兄结侣,不知淼王子有何贵干?”敖沂镇定下来,反手把容革往身后一拨。 “我当然也是来观礼的!”敖淼恨恨地回,他快要嫉妒死敖沂了:西西里海龙族势头很足,后来居上,权利集中,虽然有两位王子,但小的那个刚学说话,根本构不成威胁……海神呐!同是王族,为什么敖沂的命这么好? 敖沂莞尔,身姿挺拔,好整以暇道:“既然是专程为观礼而来,那回使者殿耐心等待就行,吵吵嚷嚷的多难看,有失王族体面。” “你——”敖淼怒着怒着,突然像想通了一般,掸掸袍袖,不屑道:“谁吵嚷了?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黑昀上前,连声帮腔,好说歹说半晌,面子给得足足的,才终于把敖淼那尊瘟神请回了使者殿。 敖沂吁口气,故意不看敖玄,他面容沉稳,但眼底燃烧着一簇火,内心无数问题翻滚,比如: 你没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跟西海龙混在一起?你跟敖淼是什么关系?活着怎么不来找我?你究竟隐瞒多少事……等等等等。 高兴又失望,愤怒又受伤。 敖沂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直挺挺杵着——他不自知,其实他这样子叫赌气。 对面 “还不快走?”敖景觉得十分丢脸,硬要把脚底生根被勾了魂的敖玄拖走,敖玄急得不行,挣扎道:“六哥,你们先走,我有事——”敖景发狠用力拖,怒道:“你瞎啊?他压根不想理你!” 敖沂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专心盯着墙壁上镶嵌的明珠看,双手被宽大袍袖遮住,拳头握得死紧,直冒青筋。他克制情绪等待着,虽然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六哥,我真有事。”敖玄继续挣扎,紧张道:“敖沂,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你给我一五一十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敖沂心里在怒吼。 眼看游进使者殿的西海龙探头探脑,敖啸压低声音呵斥:“没出息的东西,别误了正事!” 容革看敖玄的眼神像看一条死龙,忍无可忍嘲讽道:“敖玄,你可真有本事啊,把我们全骗倒了,西西里兽人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兄弟天生愚笨,不值得诸位如此上心。”敖啸沉声反击,看看明显不是善茬的容革,再看看漠然侧身而立的敖沂,重重冷哼,三两下用水绳把重伤未愈的敖玄绑起来,蛮力拖走。 “敖沂!敖沂!你生气了吗?其实我一直想……” 渐行渐远,敖玄急切的解释声慢慢消失。 “那王八孙子!”容革鄙夷至极,心疼看着极力隐忍、气得直发抖的敖沂,轻声劝慰道:“别气了,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来,咱们先回去,容吉容祥他们该等急了。” 第44章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嘿,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唉! 敖沂眼巴巴目送对方进了使者殿,却无可奈何,因为场合不对,周围许多外族探头探脑,他没法怎么样,只能强忍,憋得极难受。 黑昀看了觉得怪异,小心翼翼问:“您二位跟那些西海龙……很熟悉?” 亲眼见到对方还活着,狂喜从脚底直涌到头发丝,心情轻快无比,陡然生发出无数干劲,敖沂的精气神全回来了,顾盼神飞,眉眼带笑,没头没脑地说:“他不是,我们早认识了。” 容革压低声音,忿忿道:“昀叔,那条绑起来被拖走的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居心叵测,居然跟西海——” “嘘~到处都是眼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敖沂最后看一眼使者殿,神采飞扬,干劲十足,心里大呼: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容革怒瞪周围探头探脑的外族,冷冷道:“看什么看?起开!”外族悻悻然,忙不迭散去,暗乐又多了桩谈资。 “真欠收拾。”容革拧巴着一张嫌弃脸。 待到离开使者殿后,敖沂才小声说: “嗳,你发现没?敖玄身边的那几条都是改造龙,听起来他们还是熟人。咱们跟敖淼打了那么久交道,如果他手下早有强龙,会捂着吗?” “应该不会。”容革摇头,十分鄙夷:“那厮好炫耀,处处争强好胜。” “就是啊!”敖沂高兴一击掌,“得尽快把敖玄约出来,私底下好好聊一聊。” 容革也明白形势,嘀咕道:“啧~这里是东海,真麻烦呐,想干点儿什么都不方便。” 黑昀紧随其后,眼观鼻鼻观心。 ***** 敖沂前脚刚回到父亲昔日的寝殿,还没喘匀气,又传来通报声,说是敖沣来找。 “刚见过面,他又来干嘛?”容革眉头紧皱,他原想着抓紧时间跟敖沂商量正事的。 敖沂拢拢袍子,打起精神:“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前厅,敖沣颓然歪坐,脸上余怒未消,他一贯敦厚端方,斯文守礼,极少这样情绪外露。 “王兄怎么了?”敖沂愣一下,好奇问:“中午不是说王嫂有急事找?” “什么王嫂?”敖沣一抬眼,有气无力。 敖沂有些懵:“还有什么王嫂?你们不是后天就举行结侣仪式吗?” “唉——”敖沣一声长叹,扶额,似笑非笑地摇头,喃喃道:“是啊,后天就结侣了。但后天才结侣,你不用这么快改口,且等着吧。” 呃~王兄果然守礼。 “好!”敖沂从善如流地改正,但忍不住又关心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不大高兴啊。”刚从准伴侣那儿过来,按理说心情应当很好才对的。 容革撇撇嘴,丝毫不感兴趣,大咧咧靠着旁边柱子,闭目养神。 “是吗?”敖沣苦笑,憋屈道:“高兴啊,怎么不高兴?祖母和母后辛辛苦苦给我挑的伴侣,尊贵的西海王族,般配得很,我哪敢不高兴?” 可是你这样,看起来就不高兴、不情愿…… “呵~”容革一个没忍住,轻笑一声。 敖沣立刻炸了,猛地扭头,他正是满腔委屈愤懑无从发泄之时,怒问:“你笑什么?” “啊?”容革侧侧耳朵,一本正经四处看看,然后才恶趣味地惊诧道:“说我吗?” “刚才难道不是你在笑?” “不是,你们聊你们的,我笑一笑怎么了?”容革玩味地挑挑眉,摆明是吃准了敖沣的性格。 “你是不是笑话我?”敖沣索性直接问,反正也没外人,他憋得快发疯,起身过去、直戳到容革眼前,说:“觉得很可笑是吗?我连选择伴侣的权利都没有,不喜欢也没法拒绝,还没结侣就要被对方要求这要求那——” 越听越不对劲。 敖沂赶紧过去,把兄长按坐下,有心想安慰吧、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后天就要结侣了,四海龙族来贺,还能怎么办?! “既然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同意?”容革纳闷地问。 “我从头到尾就没同意!”敖沣额角青筋直冒。 容革龇牙:“那你明确、强硬地拒绝了吗?” “我、我、他们都是长辈,我……”敖沣有苦难言,东海王族规矩大、教条多,旁支王族更多,嫡系龙孙活得不轻松,敖沣很多事情都没法做主。 容革点头:“那就是没有严词拒绝了。”又同情道:“只能接受。”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但我不想,真的。刚才又和她吵一架,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敖沣痛苦又迷惘,干脆全抖落出来:“其实,她也不愿意,她也不喜欢我,也是被长辈安排的,她总哭,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一室安静。 回来第一天就得知这样的□□!敖沂心想:双方都不情愿,那勉强成家有什么意思? “那你想怎么办?”容革抱着手臂,觉得对方可怜巴巴的。 敖沣垂下脑袋,愁肠百结,巴不得自己凭空消失……不,我不能凭空消失,祖母他们会急疯的。 无解啊无解,敖沣呆坐。 敖沂在一旁,绞尽脑汁,百般千般地宽慰兄长。最后,敖沣自嘲道:“让你们见笑了,我还得去安置来客、准备家宴,咱们晚上再聊。” 关于成家,敖沂实在是爱莫能助,一路把兄长送出宫门去。 “唉,还没结侣就吵架,以后可怎么办?”敖沂忧心忡忡。 东张西望一番后,敖沂定了定神,拽着容革就往外面游。 “喂,去哪儿呢?”容革明知故问。 “我出来前交代过容吉容祥了,如果有谁来找,就说我睡下了。”敖沂绕进一条僻静的夹巷,目标是使者殿,他心里着急,憋了一肚子的话,满脑子胡思乱想,根本待不住。 看着对方心急火燎的样子,容革无比郁闷,可不跟着去他又不放心。 好半晌,当他们悄悄绕个大圈、绕到使者殿偏僻的后廊门时,恰好迎面撞上了敖玄和他大哥六哥—— 面面相觑,双方都有些尴尬。 “咦?”敖沂率先开口,笑眯眯地惊诧:“真巧啊。” 容革:-_-# “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敖玄高高兴兴迎上去,紧张又忐忑地说: “敖沂,其实我——” “等等!”容革无奈打断,“跟我们来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第45章 你还活着,我真高兴 “左拐。”亚父让我时刻铭记:关系再怎么好,他毕竟是王子。 “往前。”他把我当好兄弟,从未摆过王族架子。 “快点儿。”但不管是好兄弟、还是护卫,我都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不准回头!”容革低喝,他烦躁憋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护着旁边的敖沂,指挥前面的三条龙。 好嚣张的护卫! 这么防着我们哥仨,是怕我们吃了你们不成? 敖景忍气吞声,听令往前游,自觉丢光了脸面。 “这是往哪儿游呢?”敖啸倒很沉得住气,自顾自感慨:“我那兄弟啊,成年后头一回出远门,去西西里采药,结果呢?芝莲影子都没见着,他自己险些丢了性命。其实他不弱,可就是脑子笨,唉~” 夹枪带棒的,你说谁呢? “去安全的地方——”敖沂刚说半句话,就被心情甚糟糕的容革打断: “哈?是吗?”容革冷笑,“我倒不觉得,敖玄明明挺能耐的,其实我们沂王子才叫笨,随便忽悠几句他就当真了,傻得冒泡。” 敖沂:(⊙_⊙) 一时间没谁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往右!”容革冷言冷语,看前面的三条龙相当不顺眼。 敖沂在后面,仔细盯着大难不死的敖玄看:怎么瘦那么多?袍子都飘起来了…… 他们像做贼般,偷偷摸摸,多亏小时候玩捉迷藏多了,敖沂才能熟知这些小道。 好半晌,他们才游回寝殿,容吉容祥等看到敖玄,都像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海神!那天明明亲眼见他被活埋了啊,居然没死么? “吓着了?都醒醒神。”敖沂笑着进去,嘱咐道:“不管谁来找,都说我睡下了。” “是。”容吉呆愣愣,眼珠子沾在死而复生龙身上。 “发什么呆?没见过龙啊?”容革凶巴巴,梗着脖子往里游。 ***** “来,随便坐。”敖沂热情招呼,“别拘束,这儿原是我父王的寝殿,没别的谁。” 敖景不属四大龙族,因此对王族没甚敬畏之心,毫不客气落座,四处打量:宫殿高大气派、庄严华美、寒玉墙明珠壁、鲛纱帘子缀满宝石,琳琅满目,处处奢华,尽显尊贵。 “这样地方住着,会晃花眼睛吗?”敖景好奇问。 “哈哈哈~”敖沂笑眯眯,意有所指地说:“你住住不就知道了?” 容革抱着手臂,不错眼地盯着敖玄看。 “别,我可没这福气。”敖景东张西望,“王族果然会享受,不过吧,西海的龙宫,比这里还要奢华耀眼些。” 得,此言一出,谁也没心思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 “敖玄,你……我很抱歉,对不起,那天滑坡,接连好几座山崩塌,没能救你,如果不是请你带路找龙果,你就不会出事,都怪我——”敖沂内疚又惭愧,喉咙发紧,涩声解释着,简直抬不起头。 “不怪你!”敖玄赶忙开口,他见不得对方低头道歉的样子,“那天我看得清楚,你和肖佑明明脱险了,但还回来救我们,那位鹰人兄弟运气好,他抓住了绳子,是我自己倒霉,被泥土盖住了。那是天灾,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呆子哟。敖啸暗自叹口气。 “知道是天灾就好,谁有那搬山移土的本事!”容革拍板下了结论,他下巴一抬,直接问:“那你后来是怎么逃生的?又怎么跟西海龙族扯上了关系?敖玄,我可没忘,入海盘查时,你说你是自由民。” 敖景别开脸,翻个白眼:听说西西里有海鹿族遗孤,他还挺好奇的,但今天见了正主,他真是…… 好一个张狂的崽子! “我们当然是自由民。”敖景一挺胸膛。 “真的?”容革眼睛一暼,警告道:“别撒谎,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你什么意思?” “好了,都听敖玄怎么说。”敖沂抬手,果断阻止那两个刚认识就对呛的家伙。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日暮西斜,海水缓缓流动,带动鲛纱帘子晃悠。如果没有争吵的话,环境还是不错的。 “……那天事发突然,我第一次上岸,没见识过,还是听你说,才知道那叫滑坡。”敖玄不好意思地笑笑,从他的眼里,居然看不出怨恨。 “我们也一样,要不是猛禽部落的兄弟反应快,肯定全被活埋。”敖沂后怕又唏嘘。 “幸好你、你们没事!”某呆龙发自内心地庆幸,眼睛亮闪闪,“其实我也没什么,就是被很多泥土盖住了,摔下谷底水潭,恰好潭底有暗河,我就顺着游了出去。” 就、就这么简单逃生了? 敖沂满脸狐疑,毕竟那天他在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先别说摔到谷底水潭,在那之前,你已经被大量泥土掩埋了,当下极可能重伤…… 果然,敖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恨铁不成钢道: “要真有你说得那么轻巧,那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怎么只剩半口气啦?” “六哥——”敖玄眼里满是恳求。 “敖玄是家里老幺,成年后第一次出远门历练,去西西里采药,迟迟未归,我们几个不放心去找,结果路过西海荒角发现他……浑身骨骼断得七七八八啊,只剩左前爪能动,瘦骨嶙峋,死龙般浮在海面上,我们要是去晚些,他得填鲨鱼肚子!” 说到最后,敖景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声音都在颤抖,那股气直冲到头顶,眼刀子忍不住飞向弟弟睡梦里念叨的王子。 敖沂不断深呼吸,喉咙发紧,两手用力交握。 “陆地鳄兽谷附近出事,在西海荒角被发现?”容革皱眉,肃穆道:“原来暗河还有通往西海荒角的?啧,那可是个□□烦。” “那条暗河没有岔道,非常狭窄,出口又被堵了,没事的,你别担心。”敖玄眼神专注,见对方面白垂头、隐见哀伤,立即安慰了一句。 没出息!忒没出息了! 敖景颓然倒回椅子上,懒得再开口。 “你还活着,我真高兴。”敖沂笑得那叫难看,心想:受了重伤,只有左前爪能动,你是怎么挪动着找到暗河入口的?又是怎么在狭窄的河道中、一直游到西海荒角?有吃的吗? 略深入地想一想,敖沂整条龙都不好了。 “我哥他们为了救我,求助最近的西海龙族,如果当时我醒着,肯定会去西西里海——” 敖玄话还没说完,就被狠敲一记,那是他六哥干的,紧接着,他大哥敖啸终于开口: “我们是自由民,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但为了救老幺,作为交换,答应担任敖淼的护卫三个月,后天就结束了。” “然后呢?”敖沂心念一动,紧张追问。 “然后?”敖啸看一眼丰神俊朗的王子,笑得老狐狸一般,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回家啊,要不是老幺出事,我们早回去了。” 敖沂急了,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 “那不行!” 第46章 谁家欢喜,谁家愁 话一出口,敖沂就尴尬了,觉得脸皮发烫,硬撑着挺直腰背,接受数道怪异的眼神: 他们是自由民,又不欠你什么,事情办完了回家再正常不过,你凭什么阻拦? 多大脸呢? “咳咳~”敖沂略定定神,把心一横,硬把那尴尬的情绪抛开,转而笑得风度翩翩,真诚又恳切地游说: “那怎么行呢?看敖玄伤势尚未痊愈,对吧?受了那么重伤,应该好好养着,不宜来回奔波。敖玄当初带路,帮了西西里海龙族一个大忙,我们又是朋友——不如这样吧,敖玄就近去西西里海养伤,如何?” 果然不出我所料。 容革面无表情,但心房缺了个角,虽是暖季,却有呜呼呼的寒风灌进。 敖玄霎时笑起来,因为亲耳听见对方说:我们是朋友!他还是那样,大大方方盯着想看的人看,毫不顾忌。 “唔~”敖啸沉吟,看起来十分为难,纠结犹豫,敖景则是心里破口大骂不争气的弟弟。 “去西西里海养伤?”敖啸踌躇皱眉,“那怎么好意思?会给你们添□□烦的,我那兄弟愚笨口拙,不讨人喜欢……但你说得对,伤筋动骨、伤及五脏六腑,再好的草药养着,也需要时间才能康复。唉,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们也不敢就这样把老幺带回家——离家时耐摔耐打的粗小子,回来伤得这么重,怕长辈接受不了啊。” 听兄长这么一说,敖玄心里也难受,觉得自己不孝,满脸的笑意黯淡下去。 “没事,办法总比问题多。”敖沂越发提着心,循循善诱,继续游说:“我有个法子,敖玄去西西里不是采药吗?其实,在……滑坡后,我们回鳄兽谷找了半个月,还真找到了芝莲,但不多,你们先拿一些回家,让敖玄留下,一是养伤,二是等时候到了,又去采药——” 说到这里,敖沂不由自主停顿,尴尬摸摸鼻子,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游到敖玄跟前,微微弯腰,严肃地说:“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下次还去采药,鳄兽谷附近我摸得很熟了,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敖玄有些无措,还有隐秘不可说的欢喜,他站起来,比对方高半个头,低头,四目相对,大高个子,天生不可忽视的威严凶相,笑起来柔和很多,那眉眼那鼻梁,还挺耐看。 莫名其妙的,敖沂突然走神: 其实他挺好一龙,多相处,瑞瑞应该就不害怕了吧? 容革忍无可忍,实在看不下去了,状似无意把敖沂隔开,*地说:“你愿意的话,就来西西里海养伤,西西里海龙族从不忘恩负义,你当初带路帮了我们的忙,如今安置你住下养伤,算不得什么。” 啧啧啧,这海鹿崽子真不会说话,远不如他家王子。 敖景姿态闲适,歪坐一旁,事不关己一般。 “既然二位如此盛情邀请,”敖啸见气氛差不多了,终于松口:“那老幺啊,你就去西西里海养伤吧,我们出来得太久,得回家了。” 不是不担心,但已经成年的兽人,绝不能太依靠家族兄长的荫庇,该推出去的时候,必须狠心推出去。 太好了! 敖沂喜不自胜,心愿达成,笑得眉眼弯弯,从头到脚每一个毛细孔都透着轻快劲儿,越发显得俊逸无俦。 确实一副好皮囊,但不知道老幺迷上他什么…… 弟大不由兄啊。 敖啸顿感十分惆怅。 这时天已经黑透,夜明珠散发着柔光,敖玄他们是趁敖淼去见亲姐、也就是敖沂的伯母时溜出来的,眼下也该回去了。 既然已经谈妥,容革毫不客气地催促:“一言为定,你们回去吧,等恢复了自由身,再来找。” 确实是这个理,敖玄三兄弟也明白,准备离开。 “从后门,避着点儿,我们跟西海龙族不对付。”敖沂抓住对方胳膊,往后殿引,姿态自然随意,唬得某龙整条胳膊僵住,同手同脚地游走。 ***** 龙逢喜事精神爽呀,敖沂笑眯眯游进寝殿,一头栽倒在寒玉床,翻来滚去几圈,兴致勃勃地说:“嗳,容革,你说到时候让敖玄住哪儿好呢?” 容革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说:“住他上次住过的地方呗。” 咳咳,敖玄初入西西里海时,不但没有骨符,甚至交不起海礼,是住在宫外石屋…… “那怎么行?”敖沂灵活一个翻滚,亲亲热热挨着容革坐,“因着龙果和芝莲两件事上,我承诺过,事成会给他一枚骨符。所以,他至少可以入住使者殿。” 容革“呼”地仰躺,枕着手臂,双目紧闭,干巴巴地说:“随你。” 敖沂听得不对劲,怔住了,凑前,推一推对方,关切问:“你怎么了?” 白天才觉得敖沣可怜巴巴,但如今,容革觉得自个儿更可怜——我不高兴,我还没法明说为什么不高兴! “究竟怎么了?”敖沂耐着性子,拍拍对方胳膊,但依旧没换来对方的回应。 呃~ 敖沂单膝屈起,呆坐着,很是无措,他跟容革一块儿长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感情非旁人可比,从不把对方当护卫,只当好兄弟看待。 “喂?” “容革?” “你是困了吗?” “还是饿了?” “想你亚父了?” …… 敖沂东拉西扯半天,最后叹一口气,有些沮丧地问: “是因为敖玄吗?” 此话一出,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容革“呼”一下坐起来,怒道:“没错,我看他不顺眼!” 兄弟俩对坐,大眼对大眼,一方茫然不解,一方怒气冲冲。 “不是,你们也没相处过啊,他看起来是挺凶的、不像好龙,但事实上他没什么心眼——”敖沂试图劝解。 但容革复又躺下去,再度闭目养神,明显一副“我不想听”的架势。 “嗳?喂?”敖沂毫不气馁,弯腰扯扯对方的胳膊,刚想逗他开心时,容吉突然跌跌撞撞游进来: “大王子,您那王兄来了,他——” “哦,对了,家宴是吧?”敖沂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我马上去——” “不是啊!”容吉表情极为怪异,抓耳挠腮,磕磕巴巴地说: “外面乱糟糟,很多护卫四处搜宫,听说、听说是、是您那王嫂失踪了。” 第47章 比惨?那你赢了 “什么?”敖沂当场愣住:“王嫂失踪?” 这下容革躺不住了,他迅速翻身坐起,严肃道:“有准信儿没?别听风就是雨,出来办事要慎言。” 开什么玩笑!使者殿住满了八方来贺观礼的宾客,要真出了岔子,那是要闹大笑话的啊! 敖沂赞同点头,告诫道:“兹事体大,让弟兄们别议论,我这就出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敖沣就心急火燎冲了进来。 “王兄?”敖沂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迎上去,抱着几分侥幸问:“出什么事了?” “敖玉失踪了。”不是外人,没必要隐瞒,敖沣满脸疲惫,苦笑道:“跟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护卫。” 王雌和护卫!? 呃,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咳咳~”事关重大,敖沂不敢妄言,小心翼翼道:“王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说不定她只是出去透气了呢?” 敖沣连连摇头:“不可能。今天中午见面时,我亲口明确邀请她,出席晚上的家宴,她答应了,但晚间忽然踪影全无。我已经审问过相关侍女护卫,都说敖玉下令头疼要歇息,结果不翼而飞了!” 海神呐…… 容革叹为听止,同情又唏嘘:啧啧啧~那么尊贵的东海嫡孙王子,结侣前夕,准伴侣居然跟护卫私奔啦? 私——奔——了! “你今天中午刚去见她,吵完架到我这儿已经是下半晌,没过多少时间,肯定还在附近。”敖沂义不容辞,帮忙分析,特小声地提醒:“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主动离开、还是……咳咳,受人挑唆,王兄千万冷静些。” 按理说,人生大事关头,被这么摆了一道,敖沣应该震怒才对,但此时他倒不怎么震怒,反而觉得解脱了似的,且面带五分羞惭、五分担忧之色,心里五味杂陈,毕竟敖玉把他不敢做的事情给做了。 “今晚的家宴,看来是办不成了。”敖沣叹息。 “家宴不急,我都回来了,有空再聚就是。”敖沂结结实实噎了一下,仔细观察兄长的表情,突然吃不准对方的心思。 默然不语,敖沣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敖沂挥挥手,让其余护卫出去,小心组织着措辞、唯恐刺伤了兄长的自尊心:“王兄,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容革抱着手臂,旁观许久,直到认定“他比我更惨”之后,才轻快跺跺脚,施施然游过去,同情怜悯地说:“赶紧找啊,再拖下去,如果她被别人找到、或者永远找不到,你就真得丢个大脸了。” 喂! 敖沣万分尴尬,脸色铁青,但他涵养好,极少发火,斯文龙一条,吵架都不会骂脏话,只能干瞪眼睛,怒道: “怎么可能找不到?她有家、有父母兄弟姐妹,就算不喜欢我,难道她能抛弃家人吗?” “为什么不——”眼看容革又要瞎说大实话,敖沂果断隔开二人,诚心恳切催促道: “王兄,那是你的未来伴侣,快拿个主意吧,要是闹得太大,就不好收场了。” 一走了之,跟情郎私奔,做起来是很热血,但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普通人家都是如此,更别提王族联姻了。 敖沣长叹息,往外游:“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要是早知道她心有所属,肯定会想办法的。” 容革惆怅地说:“怎么开口?告诉你她喜欢身边的护卫么?这种事肯定得瞒着,一旦泄漏,那护卫必死无疑,西海龙族可不是吃素的。” 就比如我,我就知道不能说……容革专注地护着身边的龙。 敖沣心情沉重,疲累不堪,恹恹地埋头游。 西西里海龙族的护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纵然心潮波澜壮阔,脸上也不敢表露半分,全变成面瘫,默默跟随。 一游出寝殿,敖沂就知道消息瞒不住了: 东海的护卫、西海的护卫,紧急列队,正展开地毯式搜索,恨不得撬开墙壁找,就差放开喉咙喊“敖玉快出来”。 “怎、怎么回事?”敖沂愕然到结巴:“这、这也太、太大张旗鼓了!” “别提了。”敖沣脸色沉下去,“认真算起来,敖玉是我表妹,我们原想着先暗中找找的,谁知二舅不管不顾嚷开了,令他的护卫满龙宫翻。” 得!有敖淼那瘟神掺合,这事儿如何能善了? “自从你大舅当上龙王后,敖淼是越来越……豁得出去了。”容革话到嘴边,勉强换了个说词,狐疑道:“一个护卫一个雌性,怎能说失踪就失踪?别是——” 敖沂忙使个眼神,阻止好友进行无证据的猜测。 他们往正殿游,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听到老龙后勃然大怒的呵斥声: “废物!她一个年轻雌性,不过半天时间,能躲到哪里去?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龙后选择性忽略一同失踪的那个护卫,想来也是,这事儿太丢脸:两任龙后都出自西海,敖玉是她们千挑万选的母族王雌,现在居然失踪了? 敖沣在门口深呼吸几次,才带着堂弟游进去。 海神呐,回来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事! 敖沂一边感慨,一边打起精神,规规矩矩行了几个大礼,依次拜见祖父母和伯父伯母。 老龙王也在,他端坐上首,闭目养神,仿佛入定了一般,直到孙子进来,他才睁开眼睛,和颜悦色地招招手: “小沣沂儿来啦,快上来。” 敖沣敖沂依言上前,侍立祖父两旁。 “沂儿难得回来一趟,可得多住几天。”老龙后衣着繁复考究,浑身珠光宝气,端庄矜贵,慈爱开口:“你父王身体可还好?瑞瑞呢?西西里还太平吧?”她笑盈盈,只字不提纪墨。 “家里还是老样子,敖沂不孝,未能侍奉左右,还总劳祖母记挂着。”敖沂垂首回答。 “唉~”老龙后叹口气,漫不经心道:“早听说了,纪墨病得厉害、整日昏昏沉沉,你父王怕是忙得不可开交,瑞瑞正是需要照顾的年纪,我一想到那些啊,心里就难受,连觉都睡不着。” “您多保重身体。”敖沂忍耐着,谨言慎行,眼里无一丝笑意。 老龙王暼一眼老伴,淡淡开口:“纪墨是人鱼,能帮着敖白撑起龙族,非常不容易。沂儿这次回来,献了药,叫芝莲,你心烦失眠,刚好用得上。” 第48章 抱歉,我帮不了你 哈~ 敖沂险些没忍住笑,敖沣则是吸取以往充当夹心龙的教训,像根柱子似的杵着。 “……是吗?”老龙后勉强一笑,“芝莲?我怎么没听说过?又是西西里的宝贝么?” “谈不上宝贝,我爸爸正服用着,静心安神的效果很不错。”敖沂简单介绍,他的确一片孝心献药,但本意是献给祖父的。 “沂儿一贯孝顺,难怪父王疼宠。”现任龙王敖瀚开口打个哈哈,他的伴侣顺势寒暄了几句。 一切还是那么淡淡的、客套的,时有刺探。 各有心事,略聊片刻,敖沂就被打发回去休息,留下他们处理紧急事故。 嗯,其实我就是个客人。 敖沂极有自知之明,识趣地离开了。 ***** “他们为难你没?”游回寝殿附近时,容革*地问。 敖沂肘击对方,促狭道:“你问我啊?” “废话!”掷地有声的俩字。 敖沂慢吞吞游,悠哉游哉地说:“他们忙着呢,再说了,有祖父在,我就没事。” 兄弟俩莫名又和好了,勾肩搭背,后面跟着护卫,四处传来搜宫的动静,光这一路就碰见了几拨。 “啧~”容革嫌弃又鄙夷,“都干什么吃的?还没找到!就半天时间,那护卫带着王雌,能躲多远?” “龙宫这么大,而且还两座,”敖沂客观冷静地分析,寝殿近在眼前,他父亲当王子时不受宠,住在偏僻角落,敖沂继续说:“还分内外城,又划数围,真要躲——” 突然,黑暗里传来吃痛“哎呀”的一声,容吉开路,听得分明,本能地大声喝问:“谁?” 敖沂容革对视一眼:不会吧? 他们停下,往声源处看去: 那是个隐秘角落,堆砌着假山,饰以珊瑚海草,敖沂小时候回来,经常和敖沣在里面玩捉迷藏。 众护卫不敢妄动,谨慎围绕着王子,静听命令。 好烫手麻烦! 但容吉刚才都开口喝问了,少不得要去探探。 敖沂颇觉进退两难,思考半晌后,才轻轻点头。 “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容革心里大呼倒霉,粗声粗气威胁道:“你们是想游出来、还是想被拖出来?” 黑暗处毫无动静,只有海草婀娜摇摆。 “算了,通知附近护卫过来处理吧。”敖沂朗声说一句,祈祷里面只是个调皮贪玩的幼崽。 然而,海神显然没听见他的祈祷,片刻后,假山礁石洞口一寸一寸游出来……一对身影。 正是失踪的敖玉和那个护卫。 敖玉身穿护卫袍,割破了几处,肘部渗血,脸色惨白,绝望又恐惧,不断发抖,紧紧依靠在情郎怀中。 双方面面相觑,敖沂眉头紧皱。 那雌性不断深呼吸,鼓足勇气后,微微往前倾身,凄苦哀声道: “我知道,你是西西里海的王子。那次你回来探亲,我恰好也来看姑母,在蓝屿遇见,我问你的鳞片为什么两个颜色,你回答了,还请我吃果脯,还记得吗?” “记得,那是很小的时候。”敖沂一怔,有些意外对方的开场白。 敖玉一事,事关东海和西海的利益联姻,这浑水,绝对趟不得。 敖沂归属西西里海,不会让家人和族人无端受牵扯。他想了又想,叹口气,最终隐晦提点道: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下次出来游玩,记得看着点儿时间。” 轻描淡写的,看也不看对方情郎一眼,这就是敖沂能给予的最大善意帮助: 只要敖玉咬死只是出来玩回去迟了,多少能把面子圆一圆,对东海西海都有好处,王族最重体统,谁也丢不起那大脸。 但今天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风言风语如潮水涌散,堂堂东海嫡孙王子,岂能受如此侮辱?后天的结侣仪式铁定取消。 所以,她那情郎,必死无疑。 “谢谢你!”敖玉聪慧,一点就通,她极力压抑,无声痛哭,突然跪倒在地,膝行前进,眸子亮得吓人,哭求道:“我让西海蒙羞,损毁两族的交情,罪该万死,但昭哥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决定,求你救救他吧。” 容革迅速上前挡住敖沂,怒斥道:“别得寸进尺,我们没第一时间声张,还给你指了路,已经足够仁至义尽!” 敖沂站得笔直,严肃道:“我是西西里海的王子,这次专程为贺王兄结侣回来。你说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东海西海联姻,我要是背着王兄、帮私奔未遂的未来王嫂搭救她的情郎,那将置西西里海龙族于何地? 几大龙族的关系本就微妙,想到远在西西里的亲人和万千族人,敖沂心知断不能糊涂。 “求求你,求求你呜呜呜~”敖玉磕头如捣蒜,高贵王雌体面全无,可见跟情郎确有情意,“计划生变,我们逃不出去了,求你救他一命,昭哥,你别管我,快离开,去、去做自由民呜呜呜~” “我哪儿也不去。就按西西里海王子说的,咱们这就回寝殿,东海龙宫太大,是我不小心迷了路,连累你迟迟未归。”那护卫柔声哄劝,笑得比哭还难看,已决定赴死。 “不!你不能回去!”年轻王雌心胆俱裂,她后悔了、害怕了,不敢想象情郎将会面临的惩罚,于是加倍拼命哀求:“求求你,我求你,救救昭哥吧,是我害了他呜呜呜~” 敖沂一声长叹,缓慢但坚定地摇摇头,无奈道:“抱歉,我帮不了你。”他有自己的立场,想想父母和幼弟、再想想族里那一大群调皮捣蛋的幼崽,敖沂的神智就无比清明。 容革更清醒,他愿为西西里海龙族战死,绝不允许龙族利益名誉被损害,冷声道: “你们早成年了,敢做就要敢当,再强人所难,我立刻通知西海护卫!” 敖玉虽然衣衫发髻凌乱,狼狈惊惶,但不掩天生丽质好容貌,恐惧道:“别!求求你,救救昭哥吧呜呜呜~” 宫墙外,敖沣早已经调开周围搜宫的护卫,默默听了半晌,才慢慢游出来,疲惫地说: “别为难我兄弟了,有事冲着我来。” 第49章 今夜注定无法成眠 就一墙之隔,能力差不多的兽人早已察觉隔墙有耳。 所以,敖沂容革才格外谨慎、立场坚定,以免隔墙之人误会。 “王兄?”敖沂镇定迎上去,他问心无愧,一如既往坦荡荡。 敖玉颓然倒地,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难以面对本无过错的东海王子。 “好兄弟!”敖沣看也不看那对亡命鸳鸯,欣慰又感激,拍拍堂弟的肩:“难为你,尽心想着为我挽回颜面。” “我不帮你帮谁?”敖沂理所当然地回答。 容革见敖沣出来就没绷着,刚才应对得当,现在旁观就行。但他生气,冷冷看着敖玉和她情郎: 相爱无罪,有情人难成眷属确是憾事。 但在后天就要结侣、四海八方宾客济济的节骨眼上,你们居然选择私奔? 弥天大祸啊! 害死自己先不说,必定还会牵连亲友,甚至影响两海邦/交。 为了爱人,连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的死活安危都不顾了吗? 正经苦主绿帽王子一来,兽人们都自觉靠后。 好半晌 “你们起来说话。”敖沣平静开口,面上无悲无喜。 也是奇了,敖玉一改之前的痛哭哀求状,挺直腰背,眼里隐约带着新的希望。 “二舅已经把这件事嚷了出去,东海戒严搜宫,正全力搜捕你们。”敖沣明确告知。 “我知道。”那年轻雌性昂首挺胸,努力迎上对方的眼神,惊讶于那里面竟然不带怒火与苛责,她颤抖着开口:“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随你,跟昭哥无关,求你放过他——” “不!”那护卫坚定阻止,勇敢对上东海嫡孙王子,“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错,午后她说闷得慌,我就带她出来透透气,但不小心游远了些,还迷路了,让大家好找——” “不!不是,不是的,别胡说!” “别哭了,都是我害了你。” “昭哥,你不能出事呜呜呜~” 有情人抱头哀泣,争着抢着把过错揽到自身,弄得周围海族全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简直岂有此理! 容革抱着手臂,强迫自己别开脸。敖沂再了解对方不过,附耳小声安慰了几句。 敖沣负手立定,宽袍广袖,背影看着可怜。 “王兄。”敖沂轻喊,引来兄长的注意后,也不多说什么,抬手遥指正殿方向,意思是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 “唉~”敖沣惆怅叹息,觉得自己瞬间衰老不少,感慨道: “生在王族,身不由己。敖玉,你我都是奉了长辈之命,但我认真想过的:结侣后,一定尽心尽力做好伴侣、好父亲,让你享荣华富贵,过得平安喜乐。” 这是心声。敖沣生性温和守礼,哪怕无关情爱,也不会辜负薄待结发伴侣。 但海神显然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对不起~”敖玉哭着道歉,凄楚道:“我、我总跟你吵架,并不是讨厌你,只是、只是我心里着急,难受,不想伤害你呜呜呜~” 敖沣闭目沉默片刻,再睁开眼睛时,突然像下定了决心那般,严肃提醒: “你们要明白,一旦私逃,身后就再也没有故乡,也没有家族亲友了。” 敖沂心念一动,蓦然扭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兄长:不是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容革也琢磨出点什么,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敖沣,恨不得过去一拳将其打醒。 但敖玉可不傻,她忙止住哭声,咬紧牙关,脸色惨白,极艰难地点头:“明白。我们不孝、忤逆,但、但……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爱昭哥,今生若不能跟他结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离开之后,你准备怎么养活敖玉?”敖沣这话是问情敌的,语气淡淡,眼带审视。 “我跟玉儿青梅竹马,您若能饶我们一命,今后荣华富贵不敢说,但她会一直是我心尖上的宝贝!” 敖玉异常感动,杏仁眼满是爱意,热切地看着情郎。 “王兄,三思啊!”敖沂不得不上前提醒一句,心想几个长辈压在上面,你擅作主张,万一泄露,最后闹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弄不好你就从受害者变成罪魁祸首…… “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家都觉得敖沣是被气糊涂、气傻了。 敖沣疲惫不堪,出神盯着墙上一粒明珠,唤道:“十三?” “属下在!”一名亲卫即刻上前躬身。 “你挑几个信得过的,带他们经外城过二围,从左密道离开,护送他们到海界。” 此命令一出,顿时震翻了在场所有海族。 什么? 放过他们、送他们出宫、还送到海界? 这是受刺激太过脑子不好使吗?还是准备暗中……? 敖沂很是无措,完全没想到兄长竟如此宽宏大量。 “!”容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众多惊奇眼神,敖沣不为所动,铁了心般命令亲卫,将原定的伴侣和情敌一同送走,乱糟糟的场面立刻消失,他们前脚刚离开,搜宫的西海护卫后脚就到了,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今夜注定无法成眠。 ***** 两日后,东海西海联合、沉痛宣布敖玉不幸意外身亡、结侣仪式就此取消的消息,一众宾客纷纷惋惜劝慰,带着满肚子的桃色谈资离开东海,比看到顺利结侣还要心满意足。 而敖玄他们,也恢复了自由身:回家的回家,留下养伤的养伤。 “你知道他们被放走了?”敖沂震惊,更凑近些:“谁告诉你的?” 敖玄老老实实地回答:“那天晚上,我们也出去搜宫,你们密谈处理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六哥耳力过人,他听到了。” 不等对方开口,敖玄又自觉补充一句:“你放心,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他正在认真打磨一把骨刀,手法异常生疏。 敖沂重新坐好,想了想又问: “那你知道我王兄为什么放了他们吗?” “嗯……如果他们被抓回去,必死无疑,你王兄做了件好事。” “敖玉也难逃一死?”听说她父母是西海贵王族啊。 敖玄抬头,以自由民的立场耿直分析道:“王族最重体统脸面。出了私奔这样的事,哪怕东海不开口,西海也会主动处理敖玉他们的。其实,你王兄也并不怎么吃亏。” “……”敖沂一怔,愣住了,他毕竟年轻,足智勇敢,但并不多谋。 旁边吃果脯的容革顿时不干了,他肘击敖沂,下巴一抬,说:“看不出来啊,你连这个都知道!敖沣这回算是颜面扫地了,你为什么说他不吃亏?” 第50章 请叫我沂祭司 “他无错,虽然旁人会幸灾乐祸笑话,但也会同情,丢脸只是表面上的,不影响以后找伴侣。”敖玄一本正经道。 仔细想想还真是。 “唔,然后呢?”容革傲娇地维持着面无表情。 “何况,他一不想早成家,二不想跟西海结亲,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啊。”某耿直龙继续瞎说大实话。 “嘿!”容革乐了,脱口而出:“那他岂不是因祸得福?” 咳咳~那种绿油油的福气,究竟谁想得? 敖沂忍无可忍,抬手无力提醒道:“类似这样的话,你俩千万别往外说,省得挨骂挨揍。” 容革悠哉游哉朝敖沂身上一倒,靠着对方的背,尽显亲昵随意,懒洋洋地说:“谁没事总嚼这些舌根啊,不过顺口提起罢了。喂,敖玄,你凭什么说敖沣不想跟西海结亲?” 其实敖沂心里也特好奇,他跟呆头龙是在西西里陆地上熟悉的,那时候忙,从没有深入交流过,印象中对方总是呆头呆脑——怎么今天听他说起正事来,居然挺聪敏的? 不过,他是聪敏,但也确实呆…… 某龙继续有话直说: “之前给敖淼当侍卫时,我们住在使者殿,敖玉也住那儿,敖沣时常去见她。看来看去,我觉得他对西海的好感很有限——” 这时,容吉游进来,通报道:“大王子,您王兄来了。” 三个兽人顿时成了锯嘴葫芦。 半晌后,敖沂才找回应有的表情,微笑道:“是吗?”说完准备出去迎一迎。 但刚游一半时,敖沣就已经进来了,脸上竟有三分喜色,这可难得,毕竟他最近挺倒霉的。 “王兄怎么有空来坐?”敖沂笑问,“知道你这几天忙,可惜我帮不上。” 如今的东海和西西里海,互相无权干涉内政,小心翼翼维持着友好关系。 “这是什么话!你难得回来一次,只管好好地玩,经常陪祖父祖母说说话就行,他们平日里总念叨你和瑞瑞。”敖沣嘱咐道,他眼睛一扫,瞧见容革正在吃果脯,信手捻一块吃了。再一扫,突然发现个……不算生面孔的生面孔,遂好奇问: “沂儿,那位是?” 敖玄大马金刀端坐,礼貌性地点点头。 “这是敖玄,我们朋友。”敖沂一语带过。 我们?谁们? 容革虽然气哼哼,但并没有说什么。 “哦。”敖沣不置可否,虽然关系好,但他有分寸,不会对堂弟的私事刨根问底,转而歉意苦笑道: “唉,结侣仪式取消了,让你们白回来一趟。” 容革难得正经安慰几句:“那种雌性真结侣就糟了,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对于幼时跟着敖沣敖沂淘气捣蛋、海洋大冒险的种种,他当时太小、记不清,但那感觉一直在,因此私底下相处起来毫不生疏。 “希望如此。”敖沣自嘲一笑。 鬼使神差的,敖沂大着胆子安慰一句:“反正王兄你还不想成家,刚好趁这个机会往后推,等找到喜欢的雌性再说。” 敖沣略一停顿,低头,两手交握,眉眼显出几分愉悦,苦中作乐道:“不然还能怎么样?祖母和母后险些气病了,短时间内估计没精力再给我挑伴侣。对了,祖父派给我个差事,近期我得去一趟西西里。”说到最后,敖沣是真的眉开眼笑起来,在他压抑沉闷的生活中,远在西西里的叔父家,像是暖洋洋的一束阳光。 “你要去西西里?”敖沂愕然又惊喜,兴致勃勃道:“那刚好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啊。” 唔,看来王兄是真不想跟西海联姻。也是啊,已经结了两代亲,利弊尽显,第三代还是算了吧。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朝敖玄望去,心想居然都被你说中了?啧啧啧,你条披着呼噜兽皮的龙,真是龙不可貌相……谁知对方像耳朵长了眼睛似的,忽地扭头,双目炯炯有神,倾身关切问:“怎么?” “没怎么。”敖沂迅速作若无其事状,风度翩翩地摆摆手。 ***** 数日后,他们离开东海龙宫,浩浩荡荡往西西里而去。 护卫们簇拥着两位王子前进,这么多成年龙一起,基本可以在海洋横着游了——否则东海龙王龙后也不放心独子离家出远门。 都怪他祖父,好端端的,让小沣去西西里做什么?多危险呐! 虽然西西里海现有龙族镇守,但在远洋海族心目中,仍是个相当偏僻危险之地,除了冒险寻宝等非去不可的理由之外,从不愿踏足。 东海龙后婆媳俩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满腹怨言,可惜她们无法对抗老龙王的命令。 容革有些担忧,私底下问起过:“嗳,你祖父究竟派了什么差事给敖沣啊?寻常的理由,敖沣也离不了东海龙宫。” “他没说,我也没好问,等回到家就知道了。出来散散心也好,看他闷闷不乐的。”敖沂如实回答,他心知肯定有正当理由,只不过得到了西西里才会谈。 归心似箭,兽人们日夜兼程。 敖沂多了个习惯:游着游着,有机会就忍不住朝右后方一瞥——他的左侧位置,一贯是容革的;右侧,则固定是容吉容祥兄弟俩。 秩序井然,一个萝卜一个坑。 而临时加入的敖玄,经慎重考虑后,选定了容吉容祥旁边待着,一本正经地充当亲卫,那位置很方便他随时随地、光明正大地观察……前方。 趁着拐弯,敖沂再次扭头看一眼:他那伤没事吧?会不会游得太快了? 见对方眼神扫过来,敖玄马上准确接住,他的眼睛在笑,墨黑鳞片格外引人注目,只是身上伤痕累累,但从未见他露出痛苦之色。 礼尚往来,做龙要有礼貌。 思及此,敖沂大大方方回以一笑,白金鳞片莹润光洁,眉眼俊朗和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快天黑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敖玄趁势关心问。 唔,看来他撑不住了,毕竟是带病之躯。 这么一想,敖沂就有些不放心,他转身,游到对方旁边,黑白龙鳞对比分明,极具视觉冲击力。仔细审视后,敖沂抬爪,蹭一蹭对方新长出来的鳞片。 “!”敖玄颤栗,倒吸一口海水,拼命忍住想攻击的本能。 “还没长好。”沂祭司像模像样地下了结论,“要小心养着。喏,尤其是这一块。”沂祭司说着,又抬爪拍拍对方的胸腹。 ——这一切,都被敖沣容革看在眼里,他们的表情都很不对劲 第51章 夜宿倾谈 可惜眼下不是好时机,敖沣只能暗自思量。旁边的容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只海鹿拧巴着,浑身上下散发“我不高兴”的气息。 另一边 敖沂看看天色,扭头尊一句兄长的意思,然后下令就近找地方歇息过夜。 “再坚持会儿啊,很快就能休息了。”沂祭司温言安慰伤者。 他真是一个特别好的王子! 敖玄目光总悄悄追逐对方的背影,乐此不彼。他生来内向寡言,很少能这样主动结交……朋友。 有隐秘的愉悦萦绕在心头,但模模糊糊,谁也没说破,都克制又守礼,颇有君子风范。那盏心灯被点亮,缓缓燃烧,把周遭的海水晕染得混沌又缱绻。 连单调枯燥的回程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在此期间,容吉容祥兄弟俩尽忠职守,当看到王子回头时,他们就会谨慎地上前询问,每次又在“无事”的说辞中退回,好生疑惑。 天擦黑时,他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小片珊瑚,海流清澈平缓,食物充足,底下有细腻洁白的海沙。 算是很不错的夜宿条件。 “赶紧的了~”容革拖长声音吆喝:“按老规矩轮流守夜,都自觉点儿,别让我抓住偷懒不上心的!” 兽人们手脚麻利,配合默契,清理出一道安静的浅沟,敖玄自觉帮忙,埋头做事,他虽然话少,但有问有答,不骄不躁,跟大部分人都相处得来。 “伤口撑得住吗?”敖沂过去小声问,扫视变得清瘦的大高个子,难以想象当时重伤的痛苦。 敖玄笑一笑,毫不在意:“无碍,撑得住。”顿了顿又无奈道:“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大哥他们总不放心。” “不放心才是正常的。”敖沂笑眯眯,伸手摊开:“喏,这是我家祭司配的续骨膏,效果不错,我常用的,你拿去试试。” “你常用?”那龙十分愕然意外。 “这有什么奇怪,西西里海的兽人年纪差不多就得跟着去巡海了,小的皮肉伤可以不管,但伤筋动骨还是得用用药。”敖沂一脸的理所当然。 “……西海和东海的王族从不用巡海。”敖玄憋了半晌才回,打从心底里希望对方不用整日奔波操劳。 “没办法,我们家龙少,不过都是争着抢着出去溜达,哈哈哈~”敖沂乐呵呵伸个懒腰。 他们聊天总是冷场,但没谁觉得尴尬,就那么断断续续地交流着。 容吉容祥就在旁边,安置一大堆行囊,时不时瞄一眼,暗忖那敖玄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王子跟他那么投机? “外面瞎传!其实我们西西里的兽人很友好……对啊,我就瑞瑞一个亲弟弟……那你家几个兄弟?”敖沂闲着的时候,会习惯性拿出骨刀摩挲,非常爱护随身武器。 “你见到的那两个是族兄,我哥行二,他很忙,轻易不外出。” “那你们家族挺大的啊。”沂王子天生一副好相貌,眼神清澈慧黠,动起来赏心悦目。 “不算大,没你们家人多。”敖玄谦虚道,靠得太近,他莫名紧张,腰背挺直,手用力捏着袍襟。 “唉,我们龙族其实刚建起不久,有些远洋海族甚至没听说过。”敖沂唏嘘感叹。 “怎么会呢?”敖玄真诚恳切地反驳,“我们家族虽然世代独居一隅,很少出来,但听长辈们说,西西里是个好地方,同受海神兽神庇护。我离家前,长辈们只说要小心陆地兽人,并没提有西西里海龙族,可见你们了不起。” 没谁不喜欢听好话,敖沂朗声大笑,同时摆摆手,正色道:“都是父母那一辈的心血功劳,我们这一代啊,能守住就不错了。” 说说笑笑一通,气氛又更好了些。 敖玄微低头,看着对方线条优美的额头、鼻尖和下巴一线,视线再往下,脖颈白皙修长,领口露出……敖玄忽然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给你找吃的去。” “一起吧。”敖沂欣然起身,拍拍袍子上沾着的沙,“就去前面珊瑚丛好了。” 游经靠着岩礁发呆的容革时,敖沂顺手拽了对方一把,说:“困了啊?今晚没有鲨鱼肉,你想吃什么?” 容革浑身紧绷,硬声道:“龙肉!” “我还想吃海鹿肉呢!行了,你等着,我去找点儿吃的。”敖沂笑骂,在他心目中,容革是像瑞瑞一样的弟弟,需要被照顾着,闹点儿小情绪再正常不过。 敖沂往前,与敖玄并肩,容吉容祥随后紧跟,时刻警惕着荒海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喂! 容革迅速坐起,怒目而视某龙背影,咬牙切齿。 ——这一切,又被敖沣看在眼里,他开始担忧,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敖沣把想追上去的容革叫住了。 “干嘛?”容革忍气,兴趣缺缺地坐在岩礁上,随手抓住一只蟹,看它挥舞钳子咔咔咔。他低着头,红发张扬,时常闪着恶作剧之光的眼睛被密长睫毛遮掩,鼻高挺唇紧抿,看起来难得顺眼了些。 远离了东海,敖沣放松很多,他也学着坐在岩礁上,略扭头,去看那只倒霉被抓住的蟹。 就在这瞬间,容革突然冷不丁一松手,那蟹舞动着八条腿,直戳向敖沣的脸。 “!”敖沣下意识后仰,眼看要狼狈翻倒。 “没事吧?哎,这小东西力气还挺大。”容革眼疾手快,及时扶对方一把,眼里闪着得逞的光,嘴上却惊诧着关心。 敖沣叹息,重新坐直,拢拢袍子,并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这海鹿崽子,场面上勉强像话,但骨子里的顽劣桀骜从未改变! 小时候,西西里海岛很热闹,海陆空三族幼崽都有,不分王族与否,全混在一块儿玩。其中,容革最小最淘气,大家都让着他、哄着他,因为那崽子一言不合就会倒地翻滚、装哭大闹…… “找我什么事儿啊?”一击得手,容革心情变好了些,放走那只可怜的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敖沣打起精神,丝毫不旁敲侧击,开口直奔主题:“前阵子忙乱,没空打听,现在我想问问,那条黑鳞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来历你们清楚吗?” 第52章 龙有远虑,鹿有近忧 啧~好问不问你问这个! 容革笑不出来了,公事公办道:“他叫敖玄,是自由民,上次跟敖沂一同上岸入鳄兽谷,他是去采药,就是那芝莲。后来出事故受了伤,现准备暂居西西里休养。” “原来如此。”敖沣细细琢磨,末了皱眉:“收留自由民养伤,不算什么,但也不用……那么上心吧?容革,你说呢?” 容革跳下礁石,舒展一下身体,挑眉道:“我说什么?你是他王兄,你先说来听听呗。” “我自然是不赞同的。”敖沣直言不讳,语重心长道:“近来多不太平,几大龙族王位变动、互相倾轧,什么手段使不出来?来历不明的自由民,最好少接触为妙。” 容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还有,”敖沣顿了顿,又问:“那个敖玄,我看着挺脸熟,他是不是在我二舅身边待过?” 毕竟是东海嫡孙王子,他不一定说出口,但应该知道的他都清楚。 容革只能点头,顺便把缘由简单解释了一下——他虽生性桀骜不驯,但向来光明磊落,不耻小人行径。 沉默半晌 “沂儿这回行事欠妥。”敖沣下了结论,又好奇问:“我看你也有顾虑,怎么不劝着他点儿?” 容革瞬间炸了,委屈又窝火,口不择言道:“我怎么劝?他是王子,我就一护卫!” 这是深藏在容革心中最深的无奈:虽然龙王一家都很好,从不摆王族架子——但是,身份就是身份,对吧?更要命的是,我俩都是兽人! 去它螃蟹八条腿的…… 敖沣先是怔住,继而失笑,佯怒道:“简直胡说!叔父一家从没把你当外人,你小时候是跟着沂儿喊爸爸的,后来有了母亲才改的口,谁敢把你当护卫?” 全海洋哪里有像你这样的护卫…… 容革自知失言,后悔又懊恼,低声道:“反正我是没本事劝了,你想想法子吧。不过敖玄的确帮过我们的忙,这个情欠不得,我们西西里海龙族从不忘恩负义。” 敖沣莞尔,理所当然道:“你放心,我就沂儿一个亲兄弟,哪能坐视不理?” “那行!”容革心情好转,看对方也顺眼些——原本他最看不惯敖沣玉冠长袍齐齐整整、行事作风四平八稳、正儿八经到无趣的样子,总会忍不住想捉弄对方一番。 有了目标后,就有了努力的方向,两人认真商议起来,难得一副融洽和美的景象。 敖沂捕猎归来一瞧,果断受到了惊吓,游过去好奇问; “你们聊什么呢?” 刚才离开时,容大爷不是心情莫名糟糕么? 那两人扭头,笑得十分得体,曰:随便闲聊呢。 敖沂乐呵呵:“行啦,来吃东西,辛苦游一整天,今晚早点休息。” 在荒海也没法讲究,众兽人席地而坐,狼吞虎咽,不拘小节得很,包括一贯养尊处优的敖沣。 餐后活动没多久,大家就准备歇息。 睡眠条件更是简陋:直接卧倒海沙之上,身处浩渺无边的蓝色海洋,此处海水不深,温度适宜,甚至可以看见皎洁的一轮明月:天穹朦胧,呈淡蓝白色,偶有几颗星子。 这景色很美。 “你好好休息,记得上药,有事跟容吉容祥商量,不行就找我。”敖沂特地过去叮嘱了一番,他觉得既然是自己邀请对方回西西里养伤,肯定要尽主人之谊……唔,就是这样!敖沂越想越理直气壮。 “好,你快回去,他们该找了。”敖玄盘腿而坐,笑容纯粹,眼神专注,又在笨拙磨制骨刀。 “嗳,你这把骨刀什么材质的?”敖沂不急着离开,终于问出口,其实他早就好奇了。 敖玄立刻把尚未成形的骨刀递给对方,介绍道:“这是彤鲨的额刺,我还不大确定要磨多锋利。” 这一根兽骨,呈朱红色半透明,笔直,夹杂着流花青纹,样子再漂亮没有了。拿在手上很轻,但感觉得出来坚韧;轻轻挥动戳刺几下,破水极流畅。 真不错! “彤鲨?”敖沂翻来覆去地把玩,十分欣赏,同时纳闷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鲨鱼?西西里的凶鲨毒物算是很齐全的,但没有彤鲨。” “外面水温过高,彤鲨活不了。它们食肉,利爪尖牙额刺,不是很好对付。”敖玄大概描述一番,末了庆幸道:“幸好你们家没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水温过高?难道他的家乡处于冰寒之地?有不少念头一闪而过,但敖沂没有声张,笑言道: “就算有也不怕,我们天天巡海,什么样的鲨都得老实待着!嗯,这东西好是好,但有些过轻了,战斗的时候比较吃亏。其实我家里有不少,不嫌弃的话,改天带你挑一把合适的。” 龙族虽然有强大的兽形,但不可能总绷着,杀鸡焉用宰牛刀时,有把趁手的骨刀就方便多了。 “这不是我用的。”敖玄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初次见面时,我吓到了小王子……上次听你说他开始学捕猎了,需要骨刀去抓鱼,这个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敖沂一愣,继而笑得更开怀:“叫瑞瑞吧,他很好哄,会喜欢的。只不过这骨刺罕见——” “不罕见,你喜欢的话,我回家多带几根出来。”敖玄忙承诺。 既是如此,再推辞就不好了。 “那我先替瑞瑞谢你了啊。”敖沂比划几下骨刺,大大方方建议道:“给幼崽用的武器,不宜太过锋利,我看现有的样子就很好,幼崽没化形之前,多用挡、刺、劈等动作,骨刺其实比骨刀好,我原本是想做骨刺的,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材料。” “你说得对,我也一直没敢磨得太锋利。” “这是你哥给你的吗?”敖沂忽然想起来问。 “不是。”某龙耿直摇头,坦荡荡透露道:“这是我六哥从家里带出来挖草药的,我急用,就给要过来了。” 周围一直侧耳倾听的护卫顿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哈哈哈~”敖沂把骨刺还回去,毫不掩饰好心情:“好了,都早点休息吧,再游个几天就能到西西里,瑞瑞一定会喜欢这礼物的。” 兽人心性,皆爱武器。 敖沂离开后,众护卫立刻蜂拥而上,将敖玄团团围住,轮流摩挲把玩那柄骨刺,七嘴八舌地品鉴。 ***** 敖沂轻手轻脚回去,准备休息,跟容革敖沣紧挨着。 “你忙什么去了?弄得这么晚。”敖沣枕着个鲛纱行囊,慢悠悠发问。 晚吗? 敖沂有些纳闷,抬头看看远未升至正空的明月,口中答道:“去跟大家说了几句话,这荒海偏僻,我不放心。” “哦~”敖沣若有所思地点头,安慰道:“别担心,咱们这么多兽人呢。” “哼!”某仰躺着、刚才扭头偷看险些扭断脖子的海鹿冷哼了一记。 敖沂躺下,随手拍打旁边的容革一下,促狭道:“不是早说困了吗?梦里也哼哼?” “我嗓子痒不行吗?”容革梗着脖子嘴硬。 “行行行~想亚父了是吗?”敖沂忍笑打趣道,“再有几天就到家了,你再忍忍,啊。” 三兽人并排躺着。 身边都是信得过的兄弟,大家热热热闹闹地挤一块儿休息,特别的有安全感。 敖沂闭上眼睛,被暖洋洋缓缓流动的海水包围轻晃着,很快昏昏欲睡。 “睡吧,等到了西西里再说。”敖沣和容革对视一眼,沉声拍板。 ***** 一来一回,又是离家大半个月,当游进西西里海时,原本身心疲惫的兽人们齐齐欢呼雀跃,鼓足劲儿,用最快的速度朝龙宫冲去。 龙宫内 “……然后我就被抓住啦!”小龙奶声奶气地总结,他摊爪,显得十分惋惜。 “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些,就不会轻易被抓住了。”纪墨笑着安慰幼子,正在把最近收上来的海礼入账。 小龙窝在纪墨怀里,苦恼道:“可是爸爸,玩游戏的时候,为什么我总是慢?哎呀~” “只是玩游戏而已,瑞瑞年纪小,尽力而为就行,哥哥姐姐们不会怪你的,今天不是玩得挺高兴的吗?” 说起哥哥,小龙第无数次期待地问起:“爸爸,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再耐心等等啊。”纪墨动作一顿,勉强笑着,心想都过去大半个月了,那帮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唉,没有现代通讯工具,只能干等,真折磨人,怪不得会有“望眼欲穿”这样的成语流传…… 纪墨正担心着,外面突然传来容平惊喜的嚷嚷:“什么?大王子他们回来啦?” 第53章 欢乐海·引见 纪墨喜出望外,立刻放下手头的活,急切问:“他们回来了吗?” 小龙更是第一时间弹起来,心急火燎地往外冲,欢呼雀跃:“回来啦,爸爸你快点呀,我们去接哥哥!” 容平去追赶激动兴奋的小王子,容安高声快速道:“是巡海的弟兄赶着回来通知的,说是一切都好,现应该快到宫门口了,修伯正在安排接待。”顿了顿,容平神情很是怪异,补充道: “听说,同行的还有您侄儿。” “哪个?不会是小沣吧?”纪墨愕然停下,东海王族旁系众多,他有几十个近亲远亲侄子侄女,但熟悉的就敖沣一个。 容平也不大相信,迟疑道:“据说是,具体待会儿就能看到了。” “怎么回事啊?”纪墨惊疑不定,心想不是刚结侣吗?虽然兽人世界没有度蜜月这个说法,但一般也不会马上分开小夫妻,人之常情放之四海而皆准。更何况老家长辈管得忒严,从不轻易让敖沣出远门……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纪墨越想越不对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宫门去一探究竟。 ***** 此时龙宫门口,已经有不少海族翘首以盼,黑汀正在维持秩序。 年轻兽人出门办事,一去就是个把月,家里亲人日日夜夜惦记,时刻提着心,此时听见平安归来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再加上一大群打闹嬉戏的幼崽,真是再热闹嘈杂也没有了。 “嘘~都安静些啊,待会儿有贵客来呢。”黑汀笑着哄吵吵嚷嚷的幼崽们,他负责龙宫内防,一贯兢兢业业的。 小龙也挤在伙伴们之中,大眼睛扑闪扑闪,满怀期待。 西西里海族民对辛苦保卫龙族的兽人敬重又崇拜,每次自动自发在宫门列队相迎,说不听、劝不走,久而久之,纪墨不得不在设置了一道栅门,专门拦截活泼好动的幼崽…… 殷切等待没多久,肉眼可见站位最远的那个护卫忽突然扭头说了句什么,紧接着那句话被依次往回传,直到传到宫门口: “回来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欢呼,开始骚/动。 此时是正午,艳阳高挂,更显海水清澈透亮。敖沂率队,刚进入家前口宽阔平坦的空地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大群欢喜挥手/挥爪的族人们,欢呼尖叫声震耳欲聋,栅栏都险些被幼崽们冲破! ——值了。 再辛苦、再累、再危险,都值了。 家人和族人都牵挂我、担心我、把我当成英雄、认可我的付出。 值啦! 年轻兽人抬头挺胸,豪情万丈,肃穆庄重地接受热情崇拜的尖叫和眼神。 这就是纪墨没有设法阻拦热情族人、而是选择安装栅栏并提高巡防的原因——兽人们豁出去命不要、执行各种危险任务,为家园的安稳和发展四处奔波,难道还受不起族人发自内心的崇敬相迎吗? 在种种的用心良苦之下,西西里海龙族上下铁板一块:虽外传民风彪悍,但内里融洽和美。 “哥哥!哥哥!”小龙像身边的幼崽们一样,拼命挥爪大喊:“哥哥,我在这里呀!” 黑汀及其同伴们高兴归高兴,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守住宫门,一个幼崽也没放出去,全拦在了栅栏内。 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好一片欢乐海洋。 “……哇!”敖沣叹为观止,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来西西里,上一次还是幼龙时期,他成长于宫禁森严的东海,这种夹道相迎的场景是不可能发生的。 “哈哈哈~”敖沂满心欢喜,宠溺包容地说:“家里幼崽忒活泼,让王兄见笑了。” 东海龙默然不语,心里极羡慕:都是护卫,我们也为龙族出生入死,但上头的观念一直是“你们应该的,做好是本份,做不好要接受惩罚”……并不只是想挟功劳换取物质好处,只不过想得到类似“你们辛苦啦”之类的慰问和肯定罢了。 唉,可惜啊,同龙不同命。 敖沣感慨道:“哪里的话,这才是真性情!”他能理解,也想适当采纳,可就是做不了主——东海还远远轮不到他做主。 越来越靠近了。 幼崽中,当属小青龙容贝贝的嗓门最嘹亮:“哥哥,你看到我没有?快看我!哥哥看我!” “嘿,想看不到你都难!”容革乐不可支地笑骂,他游到栅门前,伸手进去粗鲁地揉揉容贝贝的脑袋,哄道:“行啦,哥看到你了,亚父和母亲呢?” 与此同时,在成年人堆里的莉亚也正用力挥手,高声呼唤:“革革!” “亚父跟龙王出去啦,母亲在那边,她挤不过来。”容贝贝仰头脆生生地回答。 “就你能挤是吧?”容革调侃道,他扭头向母亲喊:“您先带着贝贝回去,我忙完马上回家!” 另一边,敖沂见幼弟在栅门又是挥爪又是呼喊,他赶紧过去,亲昵地笑着说:“我早看到你了,父王和爸爸呢?” 不等小龙回答,旁边的敖沣索性一把将小堂弟抱了出来,笑问:“瑞瑞,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呃~ 小龙十分茫然:他就回过一次老家,那时还不会说话,能记得什么? “哥哥?”小龙无措地看着气派尊贵的堂兄。 “这是王兄,老家过来的,我之前跟你提起过。”敖沂一边介绍,一边顺势抱回弟弟,“瑞瑞,叫王兄,这是哥哥的哥哥。” 一回到亲哥怀里,小龙马上欢快起来,先乖乖跟陌生堂兄打个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倾诉:“哥哥,我着急呀,一直等你回家,还有爸爸,还有父王,我们都着急!” “好!”敖沂乐呵呵点头,“瑞瑞真乖,我也总想着回家的。爸爸和父王呢?” “父王不在家,他出去了,爸爸没我快,他在后面。”小龙颇为得意自己的游速。 话音刚落,纪墨就出现在眼前,身边跟着容安和黑修。 “爸爸~”小龙挥挥爪,自豪道:“我接到哥哥啦!” “嗯,我看到了。”纪墨笑眯眯游过来,他第一眼扫过去就见到前排的敖沣了,心里实在是惊诧,但又不好当场发问。 见纪墨亲自出来迎,身为小辈的敖沣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歉意道:“敖沣见过纪叔,原早该来探望的,拖到今天才来,实在有愧——” “起来起来,快起来!”纪墨不等对方说完,过去一把搀起侄子,他还不清楚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只能挑平常的话来说:“小沣一向懂事,在家孝顺祖父母,这点我们都不及你。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一阵,你原先住的屋子一直打扫着,路途遥远,都累坏了吧?” 絮絮叨叨,都是家常长辈关心小辈的话,但敖沣最缺的就是这些,他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舒心又畅快——竟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大家辛苦了,你们是西西里海的勇士!”纪墨高声肯定,他是龙后,代表王族形象,该有的慰问绝不能少;而且他还是穿越人士,从不认同王族平民的等级划分:鼓舞士气、肯定成绩、论功嘉奖、嘘寒问暖,他做起来真诚又自然、的确发自内心,所以才深得敬重。 宫门口忙而不乱。 黑修有条不紊地安排来客入住使者殿,同时把大批行囊妥当安放,再核查本龙族出任务兽人的情况。 这是敖玄第一次见到纪墨,他待在西西里海护卫中间,心悦诚服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纪墨。 那个就是他的……爸爸? 怪不得了,原来他像他爸爸! ——虽然敖玄不明白为什么不称呼“母后、母亲”,而是称呼“爸爸”。 敖沂领着弟弟过去,问: “瑞瑞,你记得敖玄吗?” “记得呀,可是他死亡了。”小龙懵懂地复述从长辈那儿听到的话。 敖玄:“……” “不好意思啊。”敖沂连忙道歉,正色解释道:“瑞瑞,之前是误会,他没死,这位就是,你叫、也叫哥哥吧。” 小龙对生死还没有概念,他挺高兴地说:“没死?那太好啦,爸爸说死亡是很重的。你是来我家玩吗?” 其实纪墨的原话是:死亡是很沉重的话题…… “是啊。”敖玄莞尔,天真可爱不骄纵的幼崽,谁都喜欢。 “我爸爸一直想当面感谢你,那芝莲他用了,药效不错,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敖沂恳切道。 “可芝莲是你自己找到的,谢我做什么?”敖玄惭愧指出。 这时,纪墨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他没见过敖玄,想当然以为是东海的成员,谁知敖沂领着那人过来后,语气轻快地介绍说: “爸爸,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敖玄!” 第54章 兄弟同心? 敖玄? 他不是在滑坡意外中不幸身亡了吗? 纪墨不可避免愣了一下。 “爸爸,”小龙贴心透露道:“他是来我们家玩的。” 敖玄:“……” “哦,哦,你好,你好!”纪墨回神,想着来者是客,连忙打招呼,讶异道:“你就是敖玄啊?早听沂儿提起过,来来来,都进去聊。”纪墨一叠声让着,热情洋溢地把客人们引进去。 敖沣经过容革身边时,小声说:“你放心。” “你说到做到,我就放心。”容革直言道。 前面的纪墨发现有人没跟上,他回头一看,甚欣慰地一笑,感慨道:“革革小时候就喜欢跟小沣玩,现在有机会,你可要好好带小沣逛一逛。” 容革:⊙﹏⊙ 敖沣:其实他就是欺负我脾气好逆来顺受而已…… ***** 在正殿坐聊半天后,纪墨看敖沣和敖玄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天~他们俩怎么会遇到那种事?太不幸! 纪墨叹息摇头,发自内心地觉得遗憾痛惜,毕竟那么多子侄,就敖沣来过几次西西里,其余都娇养在东海龙宫,且他又懂事有礼貌,因此纪墨敖白都喜欢敖沣。 “生死有命,人有旦夕祸福。”纪墨温言劝慰道:“小沣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伤心,好好休息一阵子,结侣的事放一放,还会有合适的。” 大庭广众之下,敖沣告诉纪墨的肯定是“敖玉突发疾病、不幸猝死”这个官方说法,因此纪墨十分心疼好端端的喜事彻底变味的侄子。 “纪叔别担心,我没事。”敖沣不由得有些心虚,因为隐瞒而内疚,遂赶紧岔开话题道:“敖玉……出事后,大家都很不好受,多亏祖父疼我,才叫我来西西里一趟——名义上是探访芝莲、想法子移植到东海蓝屿,实际上就是让我散散心罢了。” 是的,老龙王打发敖沣来西西里的理由,就是让他探访芝莲,可以的话,移植一些回东海蓝屿。 其实,东海之前也打过移植龙果藤的主意,花了大功夫来来回回折腾很多次,但因为气候不适宜,都失败了。 所以这次敖沣奉命来移植芝莲,倒也不奇怪。 侄子大老远为了药草而来,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芝莲是好药,移植成功的话可以造福一方,是积德行善的好事。”纪墨缓缓道,又歉意地说:“可惜我从未去过鳄兽谷,帮不上你的忙,不过沂儿去过、敖玄懂得更多,你可以去请教他们俩——但我得先说一句:陆地上危险,鳄兽谷更危险,凡事安全第一,切勿操之过急,记住了吗?” 想起上次的滑坡事故,纪墨就心有余悸。 敖沣连忙应允:“您放心,我记住了,离宫之前,父母和祖父祖母也是这样嘱咐,我肯定会量力而行的,尽力而为就是。” “这就好。”纪墨赞赏地点头。 另一边 幼崽对“一看就是正经得体尊贵龙”的陌生堂兄有着天然的不亲近,反而对熟悉的容革、以及想送自己礼物的死而复生龙更感兴趣。 “呀!送给我?”小龙握爪惊叹,两眼晶晶亮,一眨不眨盯着那骨刺看,显然非常动心,但没有伸爪去接。 “嗯,给你的。”敖玄把骨刺往前递一递,笑着说:“做的不是骨刀,希望你会喜欢。” 容革在旁边坐着,暗自叹口气,心想这厮还挺会做龙的…… “我喜欢!”小龙老实承认。 “这就好,给你,拿去玩。”敖玄松了口气。 小龙还是没敢伸爪去接,因为这方面父母管得非常严,他想了想,迅速游到纪墨身边,附耳,用自认为很小声其实一点儿也不小声的音量问: “爸爸,玄哥哥想送我礼物,那个叫骨刺,我很喜欢,可以收下吗?”说完,小龙就眼巴巴祈求地看着纪墨。 哟?连玄哥哥都叫上了。 敖沣和容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觉得有些不妙。 “是吗?”纪墨满脸笑意地看着敖玄,先感激诚挚道:“敖玄,沂儿找到你说的芝莲后,康儿和我都得了益,真真是雪中送炭!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们一辈子都心里难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贵客,只管安心住下养伤!” 敖玄难掩欣喜,但还是坦诚道:“其实我没做什么,倒是敖沂一直在帮我,连那芝莲,都是他自己找到的,你的谢意,我受之有愧。” “唉,你真是、真是……”一贯能言善辩的纪墨连连感慨,但心里挺欣赏,毕竟耿直不贪功的人不多见。言语都是虚的,他干脆直奔实际问:“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现用的什么药?得尽快请祭司仔细检查,要好好地养,年轻人千万别伤了根基。” 可怜小龙心里着急,又不敢插话,大眼睛咕噜噜地转。 容革见机会来了,迅速开口:“就是啊,敖玄确实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纪叔,我待会儿就去请成祭司给敖玄看伤,要是还不妥,我会带他去圣湖,请塔祭司出面——总之,敖玄就交给我照顾吧!” 唔,反正芝莲同时也帮了康弟顺利化形,我带他去圣湖求医也是名正言顺…… 敖沣立即帮腔,斯文有礼道:“真想不到,这位萍水相逢的自由民朋友,却有如此义举,解了纪叔的燃眉之急。正好,我这次离宫,父母也派了祭司跟着。十三?” “属下在。” “你现在就去请陶祭司过来,传我的话,让他协助叔父家的祭司,好好地给这位自由民朋友疗伤。”敖沣真是个行动派,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 容革一本正经道:“好主意!既然是养伤,住所肯定不能太吵,纪叔您说是吧?使者殿西四房一直空着,那儿安静又敞亮,不如就让敖玄住那儿好了,大家觉得呢?” 敖玄:(⊙o⊙) “等等、不是、那个、其实我——”敖沂被俩好兄弟接二连三的一唱一和给弄懵了,整条龙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纪墨欣然点头,他还不知道某些弯弯绕,自然是顺着“要报答恩人”这样的思路去考虑,纪墨好好地夸了夸容革: “不错,你小子出了几趟远门,真是长进不少!革革说得很对,养伤的人最忌吵闹,宜静养,那西四房虽然有些偏僻,但恰好紧挨着祭司殿,非常合适。” “爸爸,可是——”敖沂又想开口。 但纪墨已经先拍拍长子的胳膊,嘱咐道:“沂儿啊,敖玄在咱家养伤这事儿,你得尽早告诉圣湖那边一声,知道吗?将心比心呐。” 实在是太好了! 纪墨十分高兴:如果没有敖玄提供的芝莲,康儿和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如今敖玄还活着,又来我们家养伤,真是绝好的报恩机会啊! 敖沂只得先点头,谁知刚说了个“好”字,容革又开口了: “哎,其实我觉得圣湖更清静啊,哲叔他们知道敖玄出事后,心里不知道多愧疚——” 敖沂哭笑不得,看看王兄、又看看容革,终于醒悟过来了——你们俩活宝,究竟想干嘛呢? 啧啧啧,从没见你们如此团结友爱过…… 幸好这一回,纪墨觉得不妥,摇头说:“圣湖固然清静,但敖玄才刚刚从东海游过来,他有伤在身,还是别频繁活动的好。敖玄,你先在西西里海休养一阵子,好吗?” 敖玄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好。” “好吧~”容革悻悻然耸耸肩。 室内一阵短暂的沉默 小龙也终于找到机会,但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拽了拽纪墨的袖子。 敖玄安之若素,大马金刀端坐,他对敖沂笑一笑,然后及时注意到了小龙的动作,敖玄再次把骨刺往前递一递: “龙后,这是幼崽玩的骨刺,没有开刃,不危险的,你就让小王子收下吧。” 纪墨搂着幼子,笑着说:“谢谢啊,你真是很有心,还特地给瑞瑞准备礼物。瑞瑞,哥哥送东西给你,你应该说什么呢?” 兽人幼崽年纪差不多的时候,都得学习搏斗和捕猎,这既是谋生之道,也是立身根本,纪墨是很支持的。 小龙瞬间喜笑颜开,高兴地说:“谢谢玄哥哥!”然后才接过那骨刺,翻来覆去地把玩,兴冲冲地说:“爸爸,我要带玄哥哥去珊瑚丛玩,抓鱼吃!” “可以,但不是现在。”纪墨宠溺地说。 敖玄负责地提醒:“小王子别急,你先找找感觉——” 这时,黑洲匆匆游了进来,朗声道: “龙王和领队回来了,还顺路带回了小康。” 敖沂笑起来,想当然道:“伯父一家出海避暑来了,幸好前阵子我和容革加固过岛上木屋。” “呃~”黑洲停顿,委婉地说:“就来了小康一个,您快去看看吧。” 第55章 拯救离家出走龙 “就康弟一个?”敖沂不解,心想伯父家出海避暑不从来都是一起的吗? 容革皱眉道:“那小子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 兄弟几个中,敖康最年幼,他是海陆混血,先天较弱,但从小听话乖巧,是容革忠实的小尾巴——随家人出海游玩时,经常是容革冲锋捣蛋在前,敖康傻乎乎紧随其后……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纪墨也开始担心。 倒是敖沣不好说什么,神情不大自然,因为他深知那桩王族秘辛——海神,圣湖恶龙竟然是我父王同母异父的兄长!那敖康论起来也就是我堂弟了…… 然而东海老龙王积威深重,对那事讳莫如深,是绝对的逆鳞,导致敖沣面对圣湖龙族时,总是不尴不尬的:亲近?肯定不行,祖父知道就糟糕了;疏远?也不妥,那陌生的敖泱伯父勇猛又自立,是威名远扬的陆地圣湖领主,从没依仗过父母,我要是作出一副疏离冷淡的态度,忒也无趣可笑…… 因此,当敖白容拓先后进来,后面跟着个垂头丧气的敖康时,敖沣还在为难斟酌、尚未调整好面部表情,幸好打头的是叔父!敖沣赶忙上前见礼: “敖沣见过叔父,给您请安了。” “……小沣?你怎么——”敖白惊诧得愣了一下,同样心想:不是刚结侣吗?怎么来西西里了?他过去扶起侄子,刚问一半,就见纪墨悄悄使眼色,敖白会意地打住了。 “起来说话,什么时候到的?”敖白关切问,同时离家多日的敖沂也上前恭谨叩见父亲,敖白细细打量长子一番,满意点点头,也让起来,问:“你们哥俩一起的?路上还顺利吗?” “刚到没多久,挺顺利的。” 在龙王面前,容革还是比较收敛的,他规规矩矩地问了安,然后游到容拓身边去,“亚父长、亚父短”的说了一大串,直惹得容拓赶螃蟹般挥手、笑骂道:“行了行了,平安回来就好,出去磨砺那么些时间,也没见稳重多少,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我可头疼,该怎么给你找伴侣啊。” “亚父,”容革求饶道:“我才多大?” 容拓拍了拍养子的背:“你多大?早成年了,个头比我还高!天天上窜下跳,就该找个伴侣治治你!” 久别重逢的父子自然少不了亲热说几句话,另一边,敖康却成了大家教导的对象。 “有家有父母兄弟的兽人,去流浪做什么?你当流浪是好玩的?”敖白非常严肃,幸而语调还算温和。 纪墨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子究竟是听了什么、见了什么,才生出“浪迹天涯勇闯世界”的热血念头? “康儿,别说你父母大哥不同意,我们也不可能同意的,外面肯定没有家里好。俗话说,平安才是福啊。”纪墨耐心十足地劝。 敖康尚带着稚气的年轻脸庞很迷茫,他认真道:“我当然会回家啊,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我只是在西西里待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才成年,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 说着说着,敖康就忍不住打量敖玄——我想起来了,他是当时我化形不成功时来过家里的黑鳞龙,芝莲是他透露的,听说他是自由民……自由民!那不就是四海流浪、天高海阔处处为家的勇士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容革毫不客气地弹了敖康一指头,训诫道:“荒海危机四伏,多亏你今天偷着离家出走被逮住了!” 敖沂想了想,换了种劝法:“康弟,你想历练、想增加见闻,这很对,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痛苦的是亲人。这样吧,你先住下,合适的时候,我会带你出去历练的。” “真的吗?”敖康眼睛一亮,紧接着苦恼道:“哎,我明明已经成年了,可他们总把我当幼崽,老说这个危险、那个不行,连打猎都不给单独去,可是我哥明明就可以自由穿行密林啊。” 容革忍不住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图哥从小在密林里活动,又是虎族兽人,我们当中谁比得过他!你小子才化形多久?习惯用两条腿走路没?” 这海鹿,损人真是犀利无比…… “我、我早习惯了!”敖康脸红耳赤,努力抬头挺胸——其实他就是热血青少年心性,当了很久乖乖幼崽,险而又险才成年,偏偏还被家人当幼崽!于是他就想离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哪一个兽人,都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那个,你叫敖玄是吗?”敖康忽然扭头,对准了敖玄发问:“我记得你来看过我,谢谢啊,要是没有你说的芝莲,可能我已经死了。” 敖玄一脸的懵,猝不及防被拉入谈话中心,只得回道:“不用谢我,芝莲是敖沂肖佑找到的,你去谢他们。”既然开了头,对方又是敖沂的堂弟,耿直龙也就顺势多说了几句: “外面真的很危险,你一直生活在家人庇护之下,又不是凶悍狠心的性子,体格也不够强健,还是别去流浪历练了。” …… 一片寂静 刚才其他人苦劝,说轻说重者都有,但都下意识给敖康留了脸面——只有敖玄,他是自由民,客观又冷静,说得透彻透骨……还打脸…… 唔,倒挺敢说实话。 其实敖白一直在注意敖玄,毕竟对方是他长子之前消沉颓丧的原因。不过,鉴于对方来历不明,敖白心里肯定是谨慎中带着审视的。 此时,敖康整条龙都不好了,他又是羞惭又是窘迫,异常尴尬,极度后悔跟敖玄说话! 我还以为自由民都豁达洒脱呢,为什么这个敖玄不支持我? ——然而,敖康确实不是“凶悍狠心”的性格。他此时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不懂为自己辩解,更不会打滚撒泼…… 可怜的斯文俊秀小年轻,无措坐着,红头涨脸。 敖沂迅速朝那耿直龙摆摆手,示意其须得含蓄些,然后游到小堂弟身边,扶着他的肩,安慰道:“好了康弟,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机会历练的。你最懂事孝顺,肯定不会伤了家人的心,对吗?” “嗯,我当然不会啊。”见兄长给自己台阶下,敖康乖乖地点了头。 众人见了,无不忧心忡忡: 先不论战斗力,就你这样的性格……唉,因为你先天不足,大家待你尤为关心上心,严密呵护着,唯恐出事——千辛万苦才成年,突然就要去外面游历,怎么妥当? “喂~”容革提到喉咙口的怒气消散,原本想发火的,但看看小乖尾巴的言行举止,他又不得不承认敖玄没说错,于是只得无力道:“敖玄,别欺负我弟弟。” “容哥,其实他说得对。” 说这话的,竟然是敖康! “唉~”敖康极度沮丧,想着反正刚才脸已经丢光了,已没什么可害羞的,于是坦诚道:“我长这么大,水下格斗是父亲教的,陆地搏击是我哥教的,可他们都让着我,我既没有跟谁打过架,也没有独自猎杀过陆地猛兽,更没有对付过鲨鱼——像我这样的兽人,是不是太没用了?” 纪墨听得心疼,立刻安慰道:“怎么会呢?康儿,你学那些首先是为了强身健体,其次是必要时自保,谁没事整天打打杀杀啊?” “你就想找揍对吧?早说嘛!”容革不怀好意地笑笑,过去一把拎起敖康,恨铁不成钢道:“之前你小,身体又不好,我们才没敢跟你动手,现在你既然成年了,又直奔着找揍而来,那我现在就成全你!来!你小子也用不着离开西西里去外面挨揍了!来!” “哎呀,容哥,别拽我衣服。”敖康狼狈挣扎:“啊!容哥,我错啦,你别打我~” 其他人: “容革,别吓着他。”敖沂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前去劝阻。 “革革,注意分寸,还不赶紧撒手?”容拓笑骂道。 几个年轻兽人混战成一团,气氛倒是渐渐好了。 ***** 见小侄子不再嚷着要离家流浪,敖白也就放心了,由着小辈们去打闹,温和道: “小沣,你先去休息,晚餐时再聊。” 敖沣恭谨应允。 紧接着,敖白附耳跟纪墨说了几句话,然后往偏殿去,经过敖玄时沉声说:“你跟我来。” 敖玄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起身跟随。 容拓跟敖白是半辈子并肩战斗的交情,他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第56章 偏殿潮涌·苦衷 三人来到偏殿,敖白是龙王,自然端坐上首,容拓是心腹元老,固定坐左下首。 敖玄本被安排坐下首右侧,但他没有立即落座。 强者很容易感觉到对手的存在,于是他们都知道对方不弱。 三条龙六只眼睛,皆炯炯有神。 敖玄不知道单独叫自己过来所为何事,他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想法,镇定自若地接受审视的眼神,略打量西西里海龙王和护卫领队几眼后,心里飞快得出俩结论: 我知道了!敖沂性格像龙后,长得像龙王。 奇了,虽然早听过容革口称“亚父”,海鹿和龙,长得自然是不像的——但看那容领队颇为稳重,眼神坚毅内敛,这点容革怎么也一点不像? 咳咳,敖玄哪里知道!西西里海的老人常说:革革的性子活脱脱就是容拓年轻时的翻版,父子俩虽然长得不像,但脾气性格却是像了十足十…… 还是容拓找伴侣成家、儿女双全后,才慢慢地沉淀稳重了起来。 他们互相打量,暗暗估测对方实力,好半晌没谁吭声,一个比一个沉默是金。 敖玄也不急着出声,直到足够心平气和后,他才以自由民的特有礼节,微微低头,却腰背挺直,不疾不徐道:“自由民敖玄见过西西里海龙王,沂王子心善仁厚,特许我来此小住养伤,叨扰了。” 唔,还算有胆识,不露怯。 敖白心里点点头,缓缓道:“你既然是沂儿请来的,那就是客,又带伤,坐下说话吧。” “谢谢。”敖玄并没有立即落座,而是又一丝不苟朝容拓见了个礼,口称:“见过容领队,敖玄蒙容革多有照顾,但无以为报,惭愧。” 这些寻常规矩,敖玄是从小就懂的,只是他心过实,且刚正耿直,才得了个呆子的绰号。 自由民给龙王见礼,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敖玄能用同样的态度问候容拓,那就不一样了……其实敖玄只是想着:眼前坐了俩个,都算是长者,打招呼怎好落下一个? 容拓讶异,笑着挑眉,和龙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那独眼乍一看很恐怖,初次见面能不失态盯着看的外人极少。但敖玄明显算一个:他丝毫没把目光放在容拓的独眼上,而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强者、下意识去评估对方的战斗力。 “哦?我家革革怎么照顾你了?”容拓很感兴趣地问,他听别人夸容革比夸自己更高兴,于是对敖玄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敖玄据实回答:“刚才容革很关心我的伤势,不论是祭司还是养伤住处,他都考虑周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他。” 很关心?考虑周到? 知子莫若父,容拓直觉有内情,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歉意道:“我家那小子秉性不坏,就是有些淘气,怕是没少捉弄你吧?” “都是开玩笑而已,说出口风吹水带走,没什么,容革有真性情,很难得。”敖玄直言不讳,显然毫不在意。因为一般而言,心直口快且脾气火爆者,多半城府不深、偏光明磊落;相反,喜怒不形于色、整日得体笑脸相迎者,才叫人觉得摸不透看不清,须得小心防着。 哟? 唉哟? 容拓笑容更扩大些,听得心里十分熨贴,因为他家海鹿崽子确实没有害人的狠毒心肠,就只是顽劣、桀骜不驯、好捉弄人,说不听骂不改——加之容拓年轻时也那样…… 养子肖父啊。 “你能明白他,这更难得。”容拓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敖白心里笑一下,抬手搭着扶手,姿态闲适了些,慢条斯理说:“容革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骁勇善战,很靠得住,是西西里海的勇士。”稍停顿后,敖白突然发问: “那你觉得敖沂怎么样?” 来了! 敖玄坐直,不卑不亢地回答:“他非常好。我出来见了不少王族,但他是心地最善良的,从不仗势欺人,反而愿意扶弱。我初入西西里海时,没有准备海礼,当他知道我是为长辈寻药后,就慷慨相助,当然还有很多,我都记着的——今后如有能帮得上他的,我敖玄绝不推辞!” 敖白听到“为长辈寻药”这几个字时,语气更温和:“芝莲的事沂儿都说了,是你救了我们的急,我们会尽量感谢你的。”想想逐渐恢复健康的伴侣,再想想成功化形嚷着要去外面流浪闯荡的小侄子,敖白眼里有了笑意。 说起芝莲,容拓也正色道:“敖玄,西西里兽人恩怨分明,你帮了我们的忙,尽管住下养伤,一切都会给你安排好。” “……” 敖玄无力开口,因为他已经否认过很多次了,但这次还是得认真解释一遍:“严格说起来,我顶多算是给你们透了个消息,去执行的是敖沂肖佑他们,我还没找到芝莲就被滑坡埋了啊,根本没怎么帮上忙。” “哈哈哈~”容拓摇头失笑,眯着眼睛道:“你真有点儿意思。” 敖玄一怔,不明白“有点儿意思”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用拘束,随意说话。对了,你也是从东海过来的吗?还是途中偶遇了沂儿?”敖白开始询问正事。他出身东海王族,原尊贵无比,却因化形艰难而不顺,直至结侣后带着纪墨在西西里海扎下根,一切才好了起来。虽然久居上位,但敖白从不倨傲,而是内敛持重,不怒而威。 “别紧张啊,就是随便聊聊。”容拓笑得非常友善。 怎么可能不紧张? ……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 敖玄深呼吸,越发坐得笔直,简明扼要地把自己在滑坡中受伤、被兄长带去西海龙族求医、给敖淼当三个月侍卫、最后在东海遇到敖沂的经过说了一遍。 西海龙族?敖淼? 敖白容拓心里有了想法。 “大难不死,显见你是个有福的。”容拓先唏嘘着感慨了一句,紧接着说:“哈哈哈,聊了这么久,还没问玄小弟是哪片海的自由民呐?听起来,你的兄弟很不错啊,竟然能取得敖淼的帮助,三个月后还能全身而退,了不得!” 玄、玄小弟? 敖白微微一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容拓年轻时,时常出去外海寻觅,四处招揽自由民入族。” “不敢,您二位很了不起。”敖玄崇敬之余,开始觉得不安。 忆起年轻时光,容拓的笑容更是爽朗,神采飞扬道:“哈哈哈~玄小弟,你别不信,我年轻时跟着龙王四处闯荡,极可能去过你家乡呢!” 老友间默契十足,敖白会意,一本正经地狐疑道:“是吗?海洋辽阔浩渺,哪里就那么巧呢?” 于是容拓顺势下巴一抬,状似不服气似地问:“玄小弟,你说说看,你家是哪儿的啊?看我们年轻时去过没有!” 这话问的是有底气的:西西里海龙族初建立时,族民稀少,敖白他们不得不努力招揽自由民。所以但凡有点儿名气、规模稍微大些的自由民家族,敖白他们都知晓。 其实敖玄事先就清楚:堂堂西西里海龙王和护卫领队,绝不可能只是跟陌生自由民拉家常的。 “我——”敖玄握拳,神色有些急切,一看就很为难,半晌没说话。 “嗯?”容拓略侧头,挑眉,眯着眼睛笑,亲切催促:“玄小弟,你快说来听听,闲聊而已嘛。” 啊!容领队刚才抬下巴和现在这个表情看起来就很像容革了……哦不,是容革像他! 敖玄为难之余,都想不到自己还能关注到这样的细节。 “抱歉。”敖玄为难半晌,最终歉意地说:“我离家前,族长有令,不得透露家族所在地及相关情况。” 容拓眼睛不笑了,但脸还在笑:“哦?竟然那么神秘?” “……并不是神秘,只是族亲们喜静,与世隔绝已久。”敖玄有些艰难地解释着,但神色很坚定。 偏殿内一时冷场。 好半晌,敖白才说:“既然是族长命令不能透露,那……也没办法。” “多谢龙王谅解。”敖玄松了口气。 那还是来历不明,而且是有意隐瞒来历! 容拓和敖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这就十分不妥了啊。 敖白重新坐直,换了个话题,沉声道:“沂儿年轻,虽有几分胆识、敢闯荡,但缺乏阅历经验。每次派小子们出去办事,我总提着心,担心他们年轻,应付不来外面的风风雨雨。” 敖玄认真听着。 容拓自然而然接下去:“但没办法,为了将来,少不得狠狠心,让他们出去磨练。”他语气随意,似乎真是在闲聊。 “西西里海龙族会名扬四海的。”敖玄真诚道。 敖白礼貌性地一笑:“名扬四海不敢,族民安居乐业足矣。” 然后,再次冷场。 幸好此时,纪墨笑着进来了,朗声道:“外面几个小子闹成一团,你们倒是相谈甚欢。” “还在打吗?”敖白即刻起身,自然亲昵地迎上伴侣去。 纪墨乐呵呵道:“修伯来喊吃午餐,他们才停了。走,过去边吃边聊,敖玄,来,随我来。” 第57章 我今天要重重罚他 纪墨一进来,敖玄顿时松口气,对其投去感激的眼神。 其实如果是普通客人,敖白容拓也不会郑重其事地叫去说话。但敖玄显然不是:芝莲和龙果两件事倒好处理,尽量报答就是,但那不能明说的……咳咳。 纪墨根据三人的表情,推测刚才的聊天显然出了些问题。 “敖玄,今后有需要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纪墨爽朗嘱咐,又歉意道:“我们西西里的兽人比较直爽,若是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 “没有!”敖玄急忙摇头,“您太客气了,我、我——”敖玄无法透露家族秘密,内疚于自己不能坦诚,但无法,因为那是他离家前作出的承诺,断不能违背的。 “你不用紧张,多住几天就习惯了。”纪墨缓缓劝慰,笑着介绍道:“西西里虽然偏僻了些,但风景是不错的,前面有个海岛,远洋族亲来西西里游玩时,最喜欢去海岛散步了,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时常上去逛逛,吹吹风。” 龙后和煦带笑、平易近人,敖玄慢慢放松下来,赞同道:“西西里的确风景美,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大陆。” “哈哈哈~虽然海岛不比大陆,但上面也有红花绿树和虫兽,散散心没问题。” 敖白习惯性携着伴侣的手,见纪墨高兴,他心情也好,但想想隐瞒来历的陌生龙,他又不得不作考虑,于是脸上就淡淡的。 容拓身为护卫领队,担负着龙族的安全防卫之责,他想得就更多了。容拓见纪墨说说笑笑,也跟着凑趣了一句,不过他问的是: “小康没事了吧?我已经叫两个小子飞速去圣湖送信了,免得那边担心。” “那就好!”纪墨连连点头,“康儿就是一时冲动,他冷静下来后悔得不行,否则也不会特意在巡海路线上等着被发现了。” “没事,先让小康玩几天,他不是想猎鲨鱼吗?那又不难,革革带他去看就行。”容拓自信满满道……显然,他也是仍旧把敖康当幼崽的长辈之一。 片刻后,他们到了餐厅。 “爸爸来啦!”小龙急急忙忙迎出来,正爱不释爪地提着骨刺。 敖白见有红色细长之物流畅破水掠过,他下意识抬手抓住,小龙顺势松开,兴冲冲介绍道:“父王,这是玄哥哥送给我的,叫骨刺,好看吗?” 敖白闻言朝旁边看一眼。 “这是彤鲨额刺,没开刃。”敖玄解释道,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就能明白龙王眼神的意思了。 是关心则乱?哦不,那是心诚则灵?哦不不…… “很好看。”敖白把骨刺还给幼子,宠爱地抱着他,并趁势教导:“但武器是用来防身御敌的,有了这趁手的武器,瑞瑞要勤加练习才是。” 小龙欢欢喜喜地说:“我记住啦,明天,明天我就去抓鱼!玄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面对小王子的热情邀请,敖玄笑了笑,轻声说:“方便的话,我就去。” 敖沂在里面招呼了一通后,才有空出来,朝敖玄投去担心的一瞥——他非常清楚,父王和容叔单独叫敖玄去偏殿,肯定不可能只是闲聊。他本想跟进去看看的,那时却正和容革敖康玩闹动手,后来甚至连敖沣也加入,几个兽人真正是“打成一团”,敖沂也就没法抽身了。 见敖白纪墨进来,小辈们自发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敖白温和道。 敖沂悄悄过去,不动声色地把敖玄安排坐在自己身边,想着一屋子人都熟悉,独他真正是客,难免拘束不自在。敖沂笑着说:“别客气,就当你自己家那样,吃好了我先带你去休息,休息好了晚上再找祭司,你觉得怎么样?” “好。”敖玄爽快点头。 “……那行。”敖沂本来还想问点儿什么,但最终没问。 用餐期间气氛还是很好的:几个年轻兽人谈笑风生,再加上有个童言无忌的天真幼崽,融洽和谐,非常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但餐后不久,西西里海又迎来了第三拨来客。 “啊?”敖康听到通报后,直接跳起来,大惊失色道:“我父母大哥来啦?怎么这么快?” 糟了糟了,完了完了。 敖康急得原地团团转,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他长这么大,未曾犯过什么大错,也就是没被长辈严惩过,如今慌得跟什么似的,他想了想,忙不迭地游到敖白纪墨身边…… “怕什么?”容革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安慰道:“哲叔他们那么疼你,必定不会打你,顶多挨顿骂。” 敖康却放松不起来,他恳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救我! “康儿,待会儿见到人,你立刻认个错,你认错了,我们才好帮忙说话,明白吗?”纪墨小声提点。 “明、明白。”敖康紧张地点头。 敖沂感慨道:“伯父他们来得可真快,应该是跟着咱们家去送信的兄弟一起回来的,肯定急坏了。”说完就期待地看着小堂弟。 “我知道错了。”敖康万分懊悔。 由于来的是兄长,敖白纪墨赶忙迎了出去。 谁知刚出大门,高大结实的圣湖领主敖泱,就急匆匆地出现在眼前,脸色不是那么好:又是急切又是担忧,还隐带怒气。 “快去!”敖沂二话不说,把小堂弟悄悄往前推,小声催促。 “大哥——”敖白刚开了个口,忽见旁边的小侄子冲了出去,一头跪倒在地,愧疚难当地喊:“父亲,我错了!我不应该赌气离家,让大家担心,您打我吧!我知道错了!” 见幼子明确认错,敖泱的心气不由得顺了些,但仍冷声怒道:“你知道错了?混帐!你哥以为你跑进密林去了,急忙去找,险些被野兽咬伤!” “!”敖康猛然抬头,脸都吓白了,他有个毛病,就是一着急就说不好话,“什、什么?那、那我、我哥怎、怎么样——” 敖泱的话把全部人都吓着了。 纪墨略定定神,迅速追问:“那希图没事吧大哥?” “幸亏跟着的人多,受了皮肉伤。”敖泱面对兄弟伴侣,态度缓和了许多。 这下大家都不好帮敖康说话了,因为希图也是被看着长大的。 最后还是敖白开口:“大哥,都怪我做得不妥,如果发现康儿时我亲自去送信,怕是能更快些,也许希图就不用进密林去找了。” “你何错之有?”敖泱叹息道,“多亏你们拦住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今天要重重罚他!” “伯父,您消消气,康弟一来就认错了,后悔得不行。图哥的伤要紧,我这就请祭司去岛上给图哥看看!”敖沂说完就要行动起来,还安慰敖康道:“康弟别怕,看你吓得又说不出话了,图哥会没事的。”说完他一扯敖沣、再一扯敖玄,“来,我顺路送你俩去使者殿休息。” 眼下这情况,他们俩明显不适合待着,原本也正想回避的,遂告别离开了。 ***** “他会没事吧?”敖玄担心地问。 敖沂还没回答,敖沣先问了:“你认识希图?” “嗯,他是很好的陆地兽人,曾经收留我在圣湖过了一夜,还请我吃烤肉。”敖玄郑重又感激。 “伯父说是皮肉伤,那性命应该是无虞的,否则真是、真是……糟糕,我待会儿就上岛去看。”敖沂沉声道。 敖沣苦笑着叹气:“唉,我就不去了。” “王兄的苦衷我明白的,你好好休息吧。” “那,我这就进去了啊。” “好!”敖沂挥挥手,但他转身想把敖玄送到西四方去时,敖玄没动,他恳切道: “我可以跟你去海岛看希图吗?说不定能帮上忙。” 敖沂想了一下,继而爽快点头:“行吧,咱们一起送祭司上岛,到时候让我去说。” 他们边说边游,拐个弯,离开使者殿,朝祭司殿而去,谁知刚上台阶,迎头就撞上了 第58章 海岛见闻 当时敖沂领路在前,拐角处眼看要撞上来人,他本能地侧身闪避。敖玄也是眼疾手快,握着对方的肩往后拽—— 这一闪一拽之间,敖沂险些摔倒。 “沂王子,您没事吧?”那陌生护卫急忙上前询问。 敖沂站直,摇摇头:“没事。”仔细辨认了一下,问:“你是……十三?” 那护卫低眉顺目,异常恭敬,口称:“沂王子好记性。” “说不上,你是王兄的得力干将,哪个不认得?来祭司殿做什么呢?”敖沂状似随口问起。 十三越发弯腰低头:“您说笑了,属下是奉王子之命,将陶祭司送来这儿,以便他协助您家祭司的。” “哦~”敖沂恍然大悟一般,扭头道:“我王兄一贯说话算数,你听听,连祭司都给你安排好了。”然后又对那护卫说:“好了,你快回使者殿吧,若王兄有什么需要,哪怕他没开口,你都要及时来回,用心些,我伯父伯母自然会谢你。” “多谢您提点,十三记住了。” 双方就此分开,敖沂担忧着伤势不明的希图,匆匆请了医术最为高明的成祭司,忙忙地朝海岛而去。 倒是敖玄,客观评价了一句:“那个十三,应该不弱。” 事关东海王族心腹,成祭司和他两个徒儿权当没听到,捧着药箱、搀着师父专心往前。敖沂坦然一笑,爽朗说:“那是肯定,伯父伯母给王兄准备的,全是最好的,尤其是护卫。” 敖玄想了想,觉得也对,点点头。 他们一口气游到海岛,敖玄第一次见到了龙后口中的海岛,顿时被震住了: 灿烂阳光下海水蔚蓝,海岛东南面有一串碎礁,隐约浮现着,海浪席卷而过,砸出千万朵浪花;弧形碎礁围绕着的,是一湾浅碧色的泻湖,清澈见底;海岛碧绿青翠,连绵三两山头,银白沙滩边沿,是婆娑摇摆的椰子林,有各种鸟雀的鸣叫声传来。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敖玄感慨非常,目不暇接。 “……是伤哪儿啦?”年迈的成祭司由徒儿搀扶着,凝重问。 敖沂摇摇头:“伯父他们才刚到,我还没去看,想着还是请祭司一起去才妥当。” “唉,我上次去圣湖办差,期间不过略提了提缺三瓣草,他就给我找来了一大包。”成祭司夸奖道。 “图哥一贯热心肠,听伯父说他是被野兽咬伤了。”敖沂尽可能把能透露的告诉祭司,好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走着走着,敖玄才看见,原来在椰林尽头的溪边,矗立着一大一小两栋木屋。 当路过树荫下的凉亭时,敖沂想了想,隐晦地说: “敖玄,你先坐着歇会儿,或者随便逛逛,只别走远就行,我进去看看情况。” 咳咳~如果刚好撞上伯父正在发脾气…… “没事,你去安排,这个海岛真漂亮,我看看去。”敖玄会意道。希图有恩于他、本身又是勇猛正直的陆地兽人,敖玄不上来于心有愧,想着必要时还可以帮帮忙。他看着敖沂几个走进那栋大木屋,背影刚消失,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怒斥声: “……简直胡闹!” 但声音很快小了下去,隐约听到很多人在劝。 “居然做出这样糊涂事来!我平时是怎么……的……啊?” 紧接着又是一堆人在好声好气地劝。 敖玄有些尴尬,赶紧朝旁边走远,去看那树杆笔直光溜溜的椰子树,他没见过,拿不准树上的硕大圆球是什么东西。 顺着风,后面又传来拍桌子的动静,最后有一道语带阻止的急切高声:“亚父!” 然后,木屋里再也没传来怒斥声。 敖玄听出来了,最后那声是希图的。 于是敖玄放心了。 他走到椰子林间,好奇摸摸光溜溜的树杆,又举起手指敲一敲,可惜树太高,又没经过主人同意,否则他还想弄下个圆球来看看。 唔,龙后说得没错,这个海岛果然风景美! 敖玄在荫凉的椰子林里漫步,吹着凉爽海风,自在又怡人。 不知不觉,他渐渐远离了凉亭和木屋,还见到一个掉落的椰子,敖玄颇感兴趣,刚想捡起来看看,忽然听到附近传来苍老难受的□□/声: “唉哟,哎呀,哎?嘿~” 然后是窸窸窣窣、扑通扑通的动静。 敖玄听得清楚,第一反应是懊悔:糟糕,难道我误闯他人住所了?原不应该走这么远的!正迟疑着,又听到那老者颤巍巍着急道: “唉哟,翻不过来了,谁、谁帮帮我?怎么办呐?” 敖玄顿时拿定主意,抬脚快步往前,绕过椰林和几丛灌木,走到沙滩上,定睛一看: 龟族兽人?四脚朝天的海龟? 老海龟正挣扎着,只要天气好,他就喜欢上岛晒太阳,本想晒晒腹部片刻,谁知沙地柔软,竟翻不回去了! “唉哟,怎么办?”老海龟慢动作地担心着。 敖玄过去,蹲下,有些无措,因为他明明近在眼前了,老海龟却没发现,敖玄只好主动询问: “我帮你可以吗?” 早就耳聋眼花的护大爷这才注意到敖玄,但当然是不认得的,他以为是族里谁家的幼崽,遂求助道: “乖幼崽,你帮我翻过来,好不好啊?太热了。” 敖玄:“……” “好。”超龄大号幼崽敖玄哭笑不得,轻快又稳当地把老海龟翻回去,顺手拍拍对方壳上的沙子,提醒道:“您背上要长海草海藻了。” 老海龟抖抖身体,牛头不对马嘴道:“是啊,海草挺好吃的。” 敖玄:“……” “太、太热了,你快回家去吧,下次再出来玩,啊,别热坏了。” 敖玄:“……” 正当敖玄苦恼时,容革大步跑了过来,他蹲下,头也不抬地说:“敖玄,我哲叔想见你,你过去吧。”然后容革扛起老海龟、把他朝海边带,无奈道:“护大爷哟,午后不宜晒太阳,热得不行,我送您回家!” 敖玄见状,总算放心了,转身朝木屋走去。 第59章 后山同猎 敖玄大步朝木屋走去,到门口不远处时,放慢脚步,刚定定神,青哲就迎了出来,敖沂紧随其后。 “敖玄?”青哲显然是匆忙出海的,形容有些狼狈,激动又惊喜地上前:“真的是你!你没事实在太好了!要不是有你们的帮忙,康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青哲感恩戴德,把敖玄当上宾对待,往客厅引。 看着对方窘迫的呆脸,敖沂忍笑,悄悄点点自己耳朵、又竖起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对方多听少说。 一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别致家具,那是纪墨的手笔,走地球现代田园风格,并没有敖玄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人都哪去了? “快坐,来,坐下说话。”青哲热情招呼着。 敖玄有些疑惑,刚依言坐下,就听到西屋传来陶祭司的声音: “唔,幸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伤得深了,流血过多,我给你清干净包扎好,敷上药,静静养一阵子就好了。” “祭司,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有、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敖康紧张追问,他刚才挨了父母怒斥、还挨了打,幸亏有兄长解围——也只有希图可以拦,毕竟受伤的是他,纪墨敖白他们不好开口。 希图端坐,上身赤/裸,后背有两道深深的抓伤,血肉翻飞,看着非常吓人,只草草处理过。 陶祭司认真细致地清创,希图显然痛极,脸色苍白,微微发抖,咬紧牙关。 “你看看!”敖泱看着实在心疼,怒着一张脸,忍不住又说:“我让你哥在家养伤别来,他放心不下你,非要出海!康儿,你——” 敖康愧疚难当,拿兽皮擦拭清创时流下的血水,心里极度难受。移动间,他的左小腿有些不得劲,渗了血丝出来。 “亚父,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又认了错,您就原谅他吧。”希图看着面无血色的幼弟,觉得好气又好笑,“我只是皮肉伤而已,养几天就好。” 敖泱一声长叹:“我刚才只甩了他一鞭子而已,你就死活拦着,那也叫打?” “母父不也动手了吗?”希图无奈指出。 “拍打几下算什么,不痛不痒的,犯错就得接受惩罚!他是被宠坏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敖泱狠下心肠硬声道。 离家出走龙乖乖听训,无可辩驳。 敖泱这回是真生气了,但只要他开始训斥责罚幼子,长子就找各种理由劝阻,最后敖泱没办法,无可奈何拂袖出去了。 客厅里,青哲关切道:“敖玄,我听说你受了伤,现在还没痊愈,是吗?都伤哪儿啦?祭司就在里面,刚好请他给你看看。” 敖玄摇摇头:“祭司正忙着给希图治伤,我不着急。” “他是特地上来探望图哥的,我们今天刚从东海回来。”敖沂笑着说。 青哲意外又感慨:“唉,难为你有这份心,我代希图谢谢你。” 这时,敖泱几个出来了。 “怎么样?”青哲马上问。 “陶祭司很有把握,你放心。”敖泱安慰道。 “坐坐坐,大家坐下说话。”纪墨招呼着,“这天真热,沂儿,去摘几个椰子来。” “好。”敖沂应声出去,某龙下意识想跟上去看看,但被叫住了: “你是敖玄?” “对啊。”青哲忙打起精神,细细地介绍了一下救命恩龙的情况。 敖玄只得留下,耐心地应对各式各样的询问。 “……好好养伤,我看你底子不错,会康复的,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敖泱和颜悦色,不甚熟练地嘘寒问暖着。 “谢谢。”敖玄正襟危坐,面对一屋子敖沂的亲戚,他总觉得压力倍增,谨言慎行的很,生怕自己哪里失礼。 青哲很高兴见到敖玄:那是不折不扣的恩人呐,必须好好招待着! “敖玄啊,等你好了,欢迎来圣湖做客。”青哲恳切道。 “好的。”敖玄点点头,想了想又郑重补充一句:“圣湖也非常漂亮!” “哈哈哈~”青哲听了十分高兴,“你喜欢就好,随时来玩都行。” 幸好没一会儿,敖沂就提着几个椰子回来了,手脚麻利地剖开、倒入木杯,端给众人喝,这时陶祭司他们也刚好忙完出来,于是客厅里就更热闹了。 紧接着,敖康拿着兄长染血的衣物出来,要去溪水里清洗,他太愧疚了,拼命找事情做弥补。 “康儿!”敖泱沉声喝住,“干什么去?” 敖康立定,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小声回答:“我去给大哥洗衣服。” “很应该这样!”青哲十分严厉,他一贯温和心软,但今天也是动了真火,语重心长道:“你哥为找你受了伤,于情于理,你都得照顾他直至痊愈,去吧。” “是。”敖康坚定点头,洗完衣服,又给兄长打水擦洗,又生火熬药、烤鱼炖汤,亲力亲为,认真用心——总算让父母稍稍消了气。 敖沂旁观许久,暗中给小堂弟投去赞赏的眼神,起身朗声道: “我上后山打猎去,咱们今晚架篝火烤肉吃,好久没喝过哲叔炖的汤了。” 青哲不由得笑起来,但不放心地问::“但希图……你和谁一起?” “后山最大个的就呼噜兽,您就放心吧!”敖沂哭笑不得。 “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吗?”敖玄满怀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你不累就跟着,后山不高,路也好走。”敖沂的心跳漏了一拍。 敖白下意识想阻止,但纪墨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那你们俩小心,别贪多,有个一两头就够了,早去早回。” “知道了爸爸,那我们走了啊。”敖沂的眼睛在笑,熠熠生辉,眸光水亮,和敖玄并肩同行,那背影看着轻快无比。 第60章 悸动 目送俩年轻兽人出门打猎后,青哲放心不下,匆匆回东屋照顾希图、训导敖康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敖白纪墨和敖泱。 “怎么回事?”敖泱没头没脑地对着同母异父的兄弟发问,他们小半辈子的交情,默契非比一般,只一个眼神,就能看出问题。 敖白沉吟半晌,字斟句酌地说:“他……有些神秘,摸不清来历,但沂儿似乎跟他一见如故。” “哦~”敖泱了然点头,很理解对方的隐晦担忧,想了想,他又问纪墨: “那你呢?你就不担心?” 纪墨摩挲着盛椰汁的木杯,感受上面细腻繁复的纹路,叹息道:“我当然也担心。但话又得说回来:目前并没有规定让做客的自由民一五一十交待清楚家族来历,敖玄看着是个好的,而且还有恩于我们啊。” “可沂儿——”敖白始终提着心。 “放心。”敖泱拍拍兄弟的肩,缓缓分析道:“西西里海是你们的领海,敖玄虽然不弱,但敌不过整个龙族。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对沂儿下手——认识也有一段时间,想下手早下手了,何苦等来到西西里海?想找死么?” 敖白皱眉,虽然赞同兄长所说,但还是担心,没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 “唉,沂儿长大了,他有交友自由,除非咱们明确发现什么不妥,否则不好多加干涉,免得把孩子越推越远,要知道人多少都有点儿逆反心理。”纪墨苦恼指出,他在这方面一直很注意,否则俩儿子也不会整天“爸爸长、爸爸短”颠颠儿地跟着。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即可。”敖泱提点道,不无担忧:“自从龙果面世后,西西里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年轻人,处世经验终究不足。” 敖白心里五味杂陈,沉声道:“从沂儿一出生,我们就竭尽所能地教育培养他,但有些事情,终究要靠他自己想清楚。哼,千万别让我发现谁心存歹念,否则绝不轻饶!” ***** 正值暖季,海岛后山林木葱郁,苍翠欲滴,野花野果遍布,鸟鸣清脆婉转,夹杂许多山溪流淌泉水叮咚。 “小心,这石头上全是青苔。”敖沂前面带路,不时回头提醒几句,他们在茂盛林子里步行许久,热得一头一脸的汗,许久才到狩猎地点——一处水较为深的溪流拐弯处。 “什么味道?”敖玄屏住呼吸,微微有些不适,也学着坐在齐腰深的清冽溪水里,洗去一身灰尘炎热。 敖沂顾不上回答,先埋头进溪水,凉快够了才抬头,抹去满脸的水珠,阳光下那白皙皮肤透出健康红润,神采奕奕,剑眉星目,越发好看——但却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憋着使坏的劲儿问: “觉得很难闻是吧?” 惊觉自己又失礼看呆的敖玄尴尬回神,忙摇头:“也、也不是特别难闻。” “这就是呼噜兽的味道。”敖沂戏谑道,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脸,再补充一句:“咳咳,其实吧,咱们俩坐着的这条山溪,就是呼噜兽每天喝水洗澡的地方!” 什么? 我的海神! 敖玄猛地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龙的嗅觉尤其敏锐,部分海族是天生不喜某些陆地野兽的气味的——比如说呼噜兽。 “那、那你刚才还洗脸?”敖玄忙不迭地拽着敖沂的胳膊拉起来,二话不说就朝岸上草地走。 “哈哈哈~你跟我父王一样,我父王也特别讨厌呼噜兽。”敖沂乐不可支,但就是原地不动,好整以暇地欣赏对方浑身不自在想逃离的焦急模样。 溪水欢快流淌,水声哗啦啦,其实非常清凉舒爽——如果此处不是呼噜兽澡堂子的话。 虽然隔着衣服,但隐约能感受到对方胳膊的温度和触觉,敖玄下意识放轻力道,见对方就是不走,他不敢硬来,只能干着急。 两人靠得很近,敖玄莫名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发虚,心跳嘭嘭嘭连成一片…… “嘘~”敖沂忽然安静下来,小声兴奋地说:“它们来了!” “谁?”敖玄闻着空气里越来越浓郁的怪味,努力屏住呼吸,抱着三分侥幸问。 “呼噜兽啊!”敖沂动作飞快,将对方拖走,躲到几块巨大溪石后面,那里的水更深些。 敖玄还来不及说话,忽然被对方推倒,两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透过溪石缝隙观察对面草地。 “你——”敖玄浑身僵住了,两人并肩紧挨,对方的右手还按在他背上,似乎是别乱动的意思。 “哎,我逗你的,”敖沂压低声音、笑眯眯道:“咱们在溪水源头,这是地下暗流,此处水势湍急,呼噜兽下不来的。” 然而旁边的龙半天没有回应,浑身紧绷。 “生气了?”敖沂扭头,右手拍拍对方结实的背。 “没有!”敖玄忽然用力抓住对方的手,不由分说压到黝黑溪石上,轻轻覆盖住,却不敢看近在咫尺对方的脸,结结巴巴地说:“看、看,它们真的来了,怎、怎么那么多?” 敖沂愣一下,本能地抽回了手,觉得脸有点点热,忙朝外面看去: 对面溪岸的灌木丛缺口,一头接一头,哼哼唧唧,拥挤地来了几十头呼噜兽! “它们群居,这岛上又没有天敌,数量实在太多了。”敖沂头疼道。 “你想吃哪个?”敖玄问,他觉得左手已经脱离身体控制,竟然动不了了! “随便挑俩个头大的就行,快天黑了。” 他的手怎么那么凉?而且偏纤细修长,估计因为龙后是人鱼……敖玄整条龙胡思乱想,沉浸在刚才的悸动中,不可自拔。 “够了!够了够了!”敖沂正在挑猎物,忽然看见对面几头呼噜兽接连被冰刀击倒,旁边的龙一声不吭,但出手奇快。 “……好。”敖玄讷讷地说,依旧不敢扭头,左手终于能动,食指拇指悄悄来回磨。 此时,其余呼噜兽早已吓得夺命狂奔,当容革带着拖后腿龙敖沣赶到时,看到的就是 第61章 踏月猎归 他们正有说有笑地在溪边处理呼噜兽,敖玄虽然极不喜那气味,但仍然争着抢着干活。 听到边上的动静,敖沂抬头一看,惊奇道:“咦?你们怎么来了?” 容革昂首阔步,忿忿道:“也来打猎不行吗?” “当然行啊,这个暖季又多了好几群呼噜兽,树皮都要被啃秃,也是件麻烦事。”敖沂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猎物,又问:“王兄不是休息吗?怎么有兴致来爬山打猎?” 敖沣有些心虚地暼一眼容革,微笑道:“哦,睡了一会儿,刚好碰上容革,就上岛来透透气。”敖沣养尊处优,长这么大还没一口气用两条腿走这么长山路,他让护卫留在山脚,自己咬牙苦撑,后半段简直是被容革连拖带拽地弄了上来! 容革这里踢踢那里踏踏,气呼呼,总觉得某龙碍眼。 “那正好,待会儿下山去烤肉吃,夜晚沙滩上,篝火一架起来,可热闹有趣了!”敖沂神采飞扬,言语间充满对家乡的热爱。 “我来吧。”敖玄一贯话少,不由分说提起最后一头呼噜兽,生疏笨拙地收拾着。 容革走到敖玄跟前,眯着眼睛问:“你不是有伤在身吗?怎么不回使者殿好好歇着?” “我的伤不碍事,打猎没问题。”敖玄友善地回答。 “哈哈哈~容革,他也不喜欢呼噜兽的味道,跟我父王一个样。”敖沂乐呵呵,因为父亲的缘故,他觉得这件事特有趣。 你个傻子!谁都能跟龙王相提并论吗? 容革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敖沂,无可奈何叹气,挽起袖子,闷头帮忙收拾猎物。 “你们经常打猎烤肉吃啊?”敖沣其实也想帮忙,但插不上手,也根本不会,只能在旁观赏山涧的秀美风光。 “不算很经常,我们平时多烤鱼虾吃,那个方便。”敖沂轻快回答,时不时指点敖玄处理猎物的技巧和要点。 此时日暮西斜,归鸟投林,山上海风猎猎,树叶婆娑,摇曳生姿,哗啦啦作响。俯视下方,万丈橘红晚霞铺在水面,随着潮汐起伏荡漾,波光粼粼,浪涛滚滚,亘古不停歇,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美不胜收。 西西里真是个好地方! 来自远洋的外来龙敖沣敖玄叹为观止,借着最后的天光,恋恋不舍地下山去了。 四个人,容革开路,敖玄殿后,俩客人走中间。 山路崎岖不平,深一脚浅一脚,敖沣压根没有陆地生活的经验,走得磕磕绊绊、险象环生,因此三头呼噜兽,就他没扛猎物。 饶是如此,“啊——”敖沣脚底打滑,眼看要摔,双手本能地挥舞着寻求平衡。 “王兄小心!”敖沂大喝,但他离得远,够不着,幸好旁边的容革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敖沣的后领子,提着把他放好,无力道:“看着点儿脚下。” 敖沣一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极少这样狼狈尴尬,小声道:“谢了啊。” “没什么,王兄只是没走惯山路,我和容革也是化形后才熟悉的。”敖沂善意地帮忙解围,还自曝往事道:“小时候没化形,我和容革偷偷沿着山溪一路往上,辛苦游半天才到源头,谁知——” “喂!”容革气急败坏地阻止,带着浓浓的警告。 “……谁知撞上了一群呼噜兽,它们压根不怕幼崽,一副想尝尝海鲜的样子,把我俩吓得够呛,逃命般游回家去了哈哈哈~”敖沂语速飞快,大大地自嘲一把,顺带拖了容革下水,笑得好不开心。 “真丢人!”容革恶狠狠,紧接着也没忍住笑。 敖沣释然,不再紧张怕出丑,也就走得稳当多了。 “那你回家挨骂了吗?”敖玄好奇追问,他想起小王子瑞瑞,眼前仿佛看到了幼崽时期的敖沂被呼噜兽追得拼命游的样子——真可惜,如果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多好…… 敖沂轻巧跳下一道陡坎,乐呵呵道:“挨骂了啊,还禁足半个月。我爸爸舍不得打我,惩罚多半是口头责骂和禁足,不让去海岛玩。” 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海平线,夜色渐渐浓重,幸好兽人夜视能力强。 “龙后看着就心善慈和,很好相处。”敖玄赞许又羡慕,也许是气氛太融洽了,他脱口而出:“我小时候也偷溜出去玩过,结果被我哥打得起不来。” 打得……起不来? 其余三人都愣了:敖沣不用说,凤凰蛋似的被捧着长大;容革亚父虽然脾气火爆,但不会真揍他;敖沂的父母对幼崽调皮捣蛋很能理解,纪墨更是不赞同体罚教育的。 “你哥真过份。”容革毫不客气地评价,自然而然问:“那你父母怎么没拦着?” 幼崽闯祸犯错,不都是父母兜着的么? 敖玄不笑了,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落寞地说:“我父亲战死,母亲生我时不顺利,也去了。” 父母双亡!? 其余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我哥只是出于担心,我是他养大的,他很好!”敖玄赶忙补充,非常感激敬重兄长。 “那就好。”敖沂努力找话安慰,“你在家里应该年纪小吧?看上次你的几个哥哥都很关心你。” “那几个不是他族兄吗?”容革插了一句,打抱不平地说:“弟弟离家迟迟未归,亲哥都不出来找找,真是——” 敖沂赶忙阻止:“王兄小心!那儿有块石头。” “……哟。”敖沣配合地抬抬脚。 “不是。”敖玄认真为兄长解释,“我哥特别忙,其实他很担心我,就是他让族兄出来找的。” “啧——”容革还想说话,但被敖沣抢了个先:“唉,能理解。像我吧,早就想来西西里,但总有来不了的原因,身不由己啊。” 敖玄特别赞同地点头:“嗯,就是那样,身不由己,他肩负重任,轻易离不得禁地。” 第62章 天天生一对? “禁地?”敖沂好奇重复。 “你们家也有禁地啊?我们这儿的药草礁就是禁地,等闲不得靠近,免得损毁珍贵草药。”容革大咧咧透露道,顺势问:“那你们家禁地也种着药草吗?” 敖玄呆了呆,下意识摇摇头:“没有。药草随意生长就好,特意拘在一起容易互相影响。” “怎么会?”容革下巴一抬,胸膛一挺,傲然道:“我们龙后说啦,那叫统一管理集中生产,是龙族发展的必然!” 类似这种太地球现代化的词语,敖沣敖玄听着云里雾里的,但又莫名敬佩。 “你们龙后懂得真多啊。”敖玄心悦诚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是!”容革神气活现。 敖沂无奈道:“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西西里海兽人爱自吹呢。” “本来就是啊。”容革一瞪眼睛,他们已经走到木屋后面的灌木丛了,沙滩上的欢笑声清晰传来,容革抓紧机会问:“哎敖玄,那你们家禁地种什么东西啦?” 敖玄抬手推开一根横着的树枝,细心让后面的敖沂通过,不设防地回答:“什么也没种啊。” “不是吧?”容革大惊小怪,决意打破沙锅问到底:“什么没种干嘛设为禁区?” 敖玄困扰地眨眨眼睛,不大理解海鹿的思维方式:难道,只有种药草的地方才能叫禁区?他耐着性子解释: “其实——” “谁在后面?”一声高呼打断了敖玄的回答,那是敖康,因为他们已经走到木屋后面了。敖康本来正照顾兄长,忽然听到屋后传来说话声,他立刻跑到窗前,大声问:“沂哥?容哥?是你们吗?怎么这么晚回来?都有什么猎物啊?我们都等急啦!” 那小子怎么一串的问题? 坏了我的事! 容革心里把小尾巴龙训来训去,但也明白对方是无辜不知情的,只能无奈回答:“是我们,有三头呼噜兽,你今晚可以敞开肚皮吃。” 再走几步,就看到了半身探出窗口朝下张望的敖康:“哇~这里的呼噜兽真胖啊!” 敖沂笑答:“岛上没有猛兽,食物充足环境好,简直是呼噜兽的圣地。” “!”敖玄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眼神很奇怪,想了想,又快步往前走。 “?”敖沂一头雾水。 这时,窗口的敖康又说:“他们都在沙滩,篝火已经架起来了,正在烤鱼虾。刚才还说要不要上山去找找,结果你们就回来了。” 容革走出去老远,没好气的声音清晰传来:“四个成年兽人去抓呼噜兽,还要帮手?那也太丢人了!” “嘿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敖康不好意思地笑,目送兄长们扛着猎物走去沙滩。 希图奔波劳累,背后带伤,流血过多,此刻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说:“我这就睡了,你去沙滩吧,不用管我。” 敖康跑回床边,坚决道:“不,我就在这儿。” 希图打趣道:“你怕离了我挨骂挨打啊?” 敖康顿时窘迫起来,硬着头皮说:“我没怕。哥,你困了就睡吧,我给你守着。” “你小子想过没有?如果,西西里海不是白叔的,而是荒海或其他龙族的地盘,你贸贸然闯进来,会是个什么下场?”希图语重心长,嘱咐道:“以后有什么不方便跟父母说的,你告诉我,难道哥会不帮你?” 虽然兄长没骂也没打,但敖康听着却更加难受,哽咽道:“哥,我知道错了。” 希图一看,无奈皱眉:“吃亏长记性就行,哭什么?行了,我要睡了,你去外面玩吧。” 去外面玩吧…… 言语之间,显然还是把弟弟当幼崽。 敖康说不走就不走,轻手轻脚地在旁边帮兄长擦拭武器。 *****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纪墨老远看到就迎了上去,“山上没什么不妥吧?” “没,一切正常。”敖沂放下猎物,甩甩胳膊,轻快道:“这些刚才路过溪边时又洗了一遍,直接烤就行。” “行。”纪墨见没谁受伤,也就放心了,转头说:“小沣肯定累坏了吧?你没走过山路,明天估计会浑身酸痛。” 敖沣看着不远处围坐了一圈人的篝火,觉得非常新奇有趣,想过去,又有些迟疑。 “走,咱们过去边吃边聊。”敖沂直接抬手,一手一个往前推。 容革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他亚父给递了烤鲨鱼肉,正狼吞虎咽着,招手高呼:“快来吃,饿死了。” 篝火周围放了一圈桌子椅子,敖白敖泱兄弟俩紧挨着,轻声说话,小龙窝在父亲怀里,自个儿吃烤虾。 “来,随便坐,别拘束,想吃什么?我给你们拿。”敖沂热情招呼,跑前跑后。 敖沣落座前,下意识看了看陌生伯父一眼,谁知被后者察觉到了,双方视线相撞,敖沣顿时万分紧张,竟然笑了一下……这回轮到他的陌生伯父意外,敖泱挑眉,微一点头,随即收回视线。 “呼~”敖沣大大松一口气,心里暗喜。 容革瞧见了,同情道:“吓着了吧?放心,他才没兴趣跟你较劲呢,你——” “咳咳!”容拓威严咳嗽一声,迅速用烤鱼堵住了自家崽子的嘴。 倒是敖玄,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高兴地东看看西看看,坐没一会儿,就去帮忙烤食物,拿着棕刷,蘸了酱,认认真真把烤架上的肉挨个儿刷一遍,很是勤快。 “我来,你去吃点儿。”敖沂过去,想接过棕刷。 “一起吧。”敖玄赶紧让了让,笑得开心。 两个年轻人确实一见如故,一个翻烤一个刷酱,配合默契,有说有笑,别人看着都不好打扰的。 天、天生一对? 敖白瞬间整条龙都不好了,险些当场把长子叫回来。 ***** “大哥,您看看,我能不担心吗?”敖白叹气。 敖泱暗中打量半晌,也觉得奇怪,安慰道:“别急,人在西西里就好办了,我会帮你。” 第63章 海角处 夜深,篝火渐渐燃尽,众人吃饱喝足,有些回家睡觉去了,有些还留在沙滩上畅谈。容贝贝今晚也在,她玩累了、困了,哭哭啼啼地闹觉,容革只得带妹妹回家去找母亲。 敖沂敖玄各捧着个椰子,沿着海岸线走,散步消食。 “当然啊,寒季时海岛也会下雪的,山溪和泻湖都会冰封。”敖沂笑着说,低头挖椰肉吃,抬脚跨过一只横行的夜光蟹。 “那你们岂不是不能上岛玩了?”敖玄遗憾地问,他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西西里这片海、这个岛。 “哈哈哈~”敖沂赤脚踩在细腻柔软的沙滩上,脚指头白皙,圆润润的,“我们?成年人无所谓,就是幼崽失望得很。” 一轮明月似银盘,高挂于深蓝天穹,皎洁月光轻纱般笼罩着海岛,人影被拉长,清晰可见。 海风猎猎,吹起两人的袍角,偶尔还会短暂纠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敖玄落后半步,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前面了。 “我们这儿的人直爽,但没什么坏心眼,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多多担待啊。”敖沂歉意道,他是诚心邀请对方来西西里养伤的,自然会尽力安排好一切。 敖玄笑一笑:“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你好,他们都很关心你。” …… 他们?谁们? 敖沂诧异回头,脚步停顿,身后的龙忙跟着停下,海风吹起王子的一缕头发,轻轻扫过敖玄脸颊,酥酥麻麻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大眼对大眼。 “咳咳~”敖沂掩饰性地清清嗓子,安慰道:“你放心,我会跟他们说的。唉,自从有了海陆交易,来西西里冒险寻宝的外族非常多,但全都是达成目标就离开……我还没邀请过谁留下来做客呢。”最后鬼使神差般地提了这么一句,结果把他自己尴尬得不行。 ——说那些做什么? “不是!”敖玄看着王子失望失落的样子,连连摇头,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对方胳膊,结结巴巴地表示:“我、我不会立即离开的,嗯、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经常来西西里,看、看你、你们。” 你们?谁们? 两人靠得很近,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甜的椰香味,敖沂觉得胳膊发烫,本能地挣了挣,对方慌忙松开,双手握拳、放到背后,那黑亮的眼睛深邃无比。 敖沂忽略自己异常的呼吸和心跳,努力作大方爽朗状:“咱们现在是朋友了,你随时想来西西里都行。哦还有,我父母已经答应给你一枚骨符,今后你入海出示那个就行,记得保管好,我们家海界护卫只认骨符不认人的。” “好,好。”敖玄胡乱点头,眼神专注无比,大脑成了沼泽地,慢吞吞咕嘟嘟冒泡,基本失去思考的能力。 两个人木头桩子一般,直直种在沙地上,一个微仰头,一个微低头。 简直、简直…… 敖沂猛然回神,转身,大踏步往前,不断深呼吸,借着清凉的海风,降低脸上心口的热度。 “敖沂?敖沂?” 身后传来追赶声和小心翼翼的问话:“敖沂,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月光下,沙滩上,海风里,树影婆娑摇摆。敖沂突然莫名烦乱,走着走着就跑起来,跑得飞快。 “你怎么了?” “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哦,好。” 敖玄毫不费力紧随其后,想伸手又没敢。 两人并肩跑,一口气跑到海岛偏僻的乱石礁,那儿迎风,树都朝一边倒,长了大量茂盛荒草。 敖沂跑着跑着,心情又莫名好了些,他轻巧跃起,身姿敏捷,七弯八绕,熟门熟路地跳到临海最边上的巨石,前面就是汹涌澎湃的海水,海浪高高卷起,砸在石头上,炸开无数白色水花,“轰隆隆、嘭嘭嘭”作响。略微探身勾头:只见巨石下面的海水呈黑色,漩涡遍布,急速撞击往返,看久了让人头晕。 “回来!”敖沂这下不管了,飞快把边上的人拽回来,退到安全的地方才放手,严肃道:“我看那底下全是暗礁,你小心些。” 可惜风声浪涛声太聒噪,完全盖过了说话声。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敖沂大声吆喝,随意坐下,背靠石壁,三面石头环绕,非常隐秘,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心烦时就上来躺一躺。 虽然敖玄也没听见,但他一直看着对方、看懂了口型,于是指着不远处的海水又重复一遍。 然而敖沂正闭目养神,懒洋洋地说:“什么?我还是没听见。” 呃~ 敖玄无奈,他走过去,也靠着石壁坐下,腰背挺直。 这里风浪声太响亮,耳朵里很快“嗡嗡嗡~”一片,但置身其中,心反而静了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 敖玄没有闭目养神,他眼睛眨也不眨,近距离守护着王子,一副随时准备为王子奋起拼命的姿势。 此处水汽充沛,清凉舒爽。 他的头发被打湿了…… 眉毛湿了,睫毛湿了…… 水珠凝聚,从眼角流下,好像落泪一般。 ——心地这么善良、这么好的王子,我、我一定、一定……会帮他的! 敖玄心有些虚,越发逼迫自己一身正气地思考问题。 他们身处隐蔽的石窝,并肩坐着,任由风吹雨打,反正海族也不在乎。 直到敖沂迷迷糊糊小睡了一觉,顺着石壁滑下去、险些一头栽倒时,才突然惊醒。 “哟?”敖沂坐直,紧接着站起来,神清气爽伸个懒腰,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我怎么睡着了?” “只睡了一会儿。”敖玄很是失望,他刚才近身守护着,觉得特别安心踏实,好像两人原本就应该是那样相处的。 “这么晚了?不知道我爸——啊!”敖沂抬头看月亮、估摸着时间,边说边动,走到石头边上,不慎一脚打滑 第64章 我们的秘密 敖沂脚踩湿滑的岩石,身体失去平衡,只来得及喊半声,随即横着就要摔进汹涌澎湃布满漩涡的黑色海水中。 “小心!” 敖玄抢步上前,猛地一扑,伸手去拽对方的胳膊,但恰好跟对方想保持平衡的挣扎错开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要摔下去,敖玄想也不想,几大步飞跨,纵身一跳。 迎面而来的海风无比强劲,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幸好,海族不用担心被淹死,只是有可能众多尖锐的暗礁刺伤罢了。 “喂!”敖沂迅速冷静下来,他见那龙跟着跳下来,真是生气又、又……生气。多亏巨石有一定高度,给了两条龙反应的时间,下一秒: 敖沂情急之下发出一道水绳,固定在旁边尖石上,想着自己少不得要当回肉垫子了,他张开手,本能地想接住随后跳下来的呆龙。 但敖玄也是改造龙,历练过的成年兽人断不可能闭眼等摔,他虽然内伤未愈,却不管不顾地催发力量,悍然在水面铺了一层平滑厚实的冰出来,那速度和强度,非等闲龙所能为 ——然而,却没派上用场。 因为沂王子抢先用水绳救起了两人,他一口气收紧、猛地往上,带着敖玄回到了石面。 惊魂甫定,两人面对面相拥,躯体紧贴,敖玄的手掌放在对方后背,顺着本能、下意识地收紧…… “哈哈哈~咱俩真狼狈啊!”敖沂干笑着跳开,看看底下凭空出现的冰层,再看看对方变得苍白的脸,忽然想到什么,顿时急了,紧张问: “牵动旧伤了?是筋骨还是肺腑?唉都怪我连累了你。走,走走走,我马上带你回去找祭司!” 敖沂十分后悔,手忙脚乱搀着对方离开乱石礁,自责道:“原本是想带你看好地方的,结果——” “我今晚特别高兴。”敖玄笑着打断,他一贯挺直的腰背微微躬着,暗自调整呼吸,勉力劝道:“那地方太危险,万一掉下去,就有受伤的可能,以后别去了好吗?” 月光依旧澄澈,圣洁银辉照耀下,两道紧挨着的身影分不出彼此。 “唉,今天是意外,你千万别说出去,要保密啊,实在太丢人了。”敖沂自嘲开玩笑道,一离开迎风的乱石礁,他们就近下了海,往龙宫游,敖沂嘱咐对方尽量蜷缩、别用力舒展身体,免得加重伤势,他扶着伤患慢慢地游。 “那、龙后他们呢?”敖玄不忘问起。 敖沂恨不得下一秒就游到祭司殿,安慰道:“我父母正跟伯父他们聊天,不用担心。” 但游到一半时,他们迎面撞上了容革。 “他怎么回事?”容革皱眉,他把妹妹送回家交给母亲后,想着敖沂还留在岛上,他就特不放心,于是返回来找。 敖玄歉意道:“我刚才不小心从石头上摔下来,牵动了内伤。” 容革: “不是吧?”容革相当疑惑,上前把敖沂挤开,换成是他搀扶伤患,无奈道:“我来吧,你先回去祭司殿喊人,这个时间,祭司们马上就要休息了。” 敖玄顿时十分内疚,急忙表示:“那还是等明天吧,我自己有药,这伤也不严重——” “简直胡说!”敖沂觉得容革说得有道理,于是决定自己先回去请祭司,头也不回地驳斥道:“还说不严重,我看你都缩起来了!”边说边飞快消失在前面。 容革撇撇嘴,但也没怎么样伤患,用心地搀扶着,只是嘴上凶巴巴地问:“好端端的,你跳石头做什么?” “我……不小心。”敖玄想到沂王子觉得刚才的意外丢脸、要求保密,于是就没说。 容革板着一张海鹿不高兴脸,总觉得是敖玄抢走了自己的好兄弟兼心上龙,委屈恼火得要命,可又不能把对方怎么样,真是憋得难受。 于是,他们一个不想说话,另一个不知该说什么,就那样沉默游到祭司殿,在门口撞上了敖沣的得力亲卫。 “容哥,我们王子叫我来问问,您这儿需不需要帮忙?”十三毕恭毕敬、一板一眼地询问。 “哦,是你啊。”容革看清楚来人后,摆摆手随意道:“不用帮忙,我带他去找祭司就行,你们早点儿休息吧。” 虽然听容革那样说,但十三还是主动上前帮忙搀扶伤患,弄得敖玄十分不自在——我也没重伤到动弹不得啊,至于么? “哎,你真是个热心肠,行吧,送到祭司殿你就回——嗯?” 继续前进,说着说着,容革忽然察觉到了微弱的异味,他迅速扭头,极为不客气地盯着十三,一改之前的和气笑脸,皱眉严肃问: “你今天都去过什么地方?” 那护卫呆了呆,茫然回答:“没、没去过哪儿啊。” “好好想想。”容革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目光锐利。 “是。”十三垂手立定,想了想,细细地说:“中午抵达,我把行李和礼物分开,行李搬去使者殿,礼物交由修管家,那里面有几样药草,是从东海移植过来的,修管家不大了解,叫我跟着去药草礁栽种——” 容革听到这里,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问:“怎么是叫你去?”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祭司们都忙……好像岛上有人受伤,刚回来的又有几个兄弟鳞片脱落划破什么的。”十三无奈地解释。 他们已经游到祭司殿门口,容革重新笑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说:“辛苦你了,刚回来难免忙一些,你休息去吧,这里不用帮忙。” “您客气了。”十三深深鞠躬,“那不打扰二位了。” 容革头也不回往里游,乐呵呵催促:“回去吧回去吧。” 敖玄略慢半步,凭直觉回头看了一眼:那护卫绷得死紧、躬着的腰背没动,但脸上却是生动的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逃过一劫似的。 第65章 我们的木屋 日出日落,浪潮起起伏伏,西西里海岛开至荼蘼花事了,繁花落尽后,树梢头悄然结出无数青色小果子。 暖季又走到了尾巴。 备受照顾、用心地养了几个月,敖玄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他原本就肤色偏黑,如今更是被西西里炽热灿烂的阳光烤成深蜜色。 “玄哥哥,你看我呀!”小龙兴致勃勃地呼喊,在山溪里来回扑腾。 敖玄赤/裸上身,身形高大结实匀称,肩宽腿长,浑身洋溢着兽人的阳刚彪悍硬气。他正在处理大堆木材,准备和敖沂商量着新建一栋木屋。 听到小王子的呼唤,敖玄抬手一抹额头的汗,大长腿几步走到溪边,蹲下问:“瑞瑞怎么了?” 小龙忙举高骨刺——那上面正叉中一只虾。 “看呀,我抓到的!”小龙难掩高兴,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这虾是山溪石缝里的,个头很小,胜在肉质鲜甜。然而小王子扑腾一下午了,这才抓到第四只…… 但敖玄是条厚道龙,他帮忙取下骨刺上的虾、放进溪边木盆里,鼓励道:“好,你继续,晚上咱们烤虾吃。” 小龙用力点头,斗志昂扬地转身,继续去战斗了。 敖玄顺势弯腰,捧起溪水洗脸,顺便再泼一些到身上,那肩背和胳膊的肌肉紧致分明,充满爆发力,天生的强壮体格。 敖玄继续处理那一堆木材,他对木屋非常感兴趣,但岛上就两栋:左边属于圣湖领主一家,右边属于猛禽部落族长肖佑。 ——嗨,那有什么难的,再建一栋呗,岛上有的是地方、有的是木材,你想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其实我偶尔也会上岛过夜,陆地上睡觉也挺有意思的。 沂王子说那些话时,笑得非常爽朗,还很期待的样子,相当于给了敖玄一个强劲的奋斗动力。 敖玄埋头干活,把整棵的树削枝叶去皮,处理成均匀的木板,再放到沙滩上暴晒,忙得不可开交。 太阳开始落山了,海岛上归鸟叽叽喳喳,扑棱棱飞来飞去。 后面的灌木丛传来一阵响动,那是打猎的希图敖康兄弟俩回来了。 “……溅了我半身的血,神啊!”敖康难以忍受地哀叫,扛着猎物呼哧呼哧一路跑。 希图后背的伤也好了,他只提着自己的弓箭骨刀,气定神闲地跟在后面,戏谑道:“谁叫你一箭射在腹部了?” 敖康头也不回地喊:“哎呀,怪我学艺不精,原本想射眉心来着。” “哈哈哈~”希图毫不客气地大笑,“瞄准眉心居然射中腹部?你可真行呐!” 此时敖泱和青哲已经回家去了,因为圣湖需要领主坐镇,留下希图帮助幼弟历练。 敖康一阵风似的刮过去,顺路问:“玄哥你的木板削够了没有啊?”然后他把猎物丢在溪边草地上,自己跳进溪水,一个猛子扎下去,好半天没浮起来,引得小龙好奇游过去缠着他玩儿。 “快了,还差一些。”敖玄放下木材,起身招呼:“图哥。” “嗳,你坐,别客气。”希图解下骨刀弓箭,坐在树荫下吹风,随手捧起个椰子喝水,时不时打量沉默龙几眼,和颜悦色道:“你也歇会儿吧,着什么急?不是说等摘了芝莲才回家吗?一栋木屋而已,备齐了材料,多叫几个兽人,一天就能弄出来。” 说到回家,敖玄的表情顿时有些黯淡——并非不想回家,只是他开始抗拒独来独往了。 “可芝莲马上就要成熟了,我得尽快,敖沂想建个两层的木屋,说是高处风景好。”敖玄认真地解释。 希图想了想,提醒道:“可这是海岛,暴风雨一来,连参天大树都能连根拔起,高层木屋怕是不够安全。” 敖玄笑着表示:“这个我们商量过,他答应天气恶劣的时候不上岛过夜。” 嘿哟,动不动就“我们”了…… 希图不知该做何感想,只能干巴巴地说:“安全最重要。” 敖玄低头扫视几眼:“木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开始搭建。” “行啊,赶在我们回家之前,还能搭把手。”希图爽快道。 敖玄怔住了:“你们要回家?” “嗯。出来这么久,康儿也历练得差不多,该回去了。”希图掸掸袖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呢?回家了还会来西西里吗?” 这回敖玄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 ——我的大半颗心,都留在了西西里,人走心不走,不回来怎么行? “但你们家不是不能随意外出的么?”希图正色问起,“这次是养伤才有例外,下次你还有什么理由出来?” 敖玄神色坚定,执拗地说:“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族有族规,但规矩是死的龙是活的,大不了我去求二哥…… 关于未来,敖玄已经打定了主意,并不觉得茫然。 ***** 片刻后,希图敖康兄弟俩去生火烤肉,溪边仍旧留下敖玄和小王子。 “哥哥,你来接我啦?”小龙突然高兴大喊,不断挥爪。 巡海归来的敖沂踏着暮色出现,眉开眼笑,提着一串海鲜。 “是啊,我接你来了。” “哥哥,你看,我抓到这么多虾!”小龙献宝一般展示战利品——五只淡水虾。 敖沂大加赞赏:“不错,瑞瑞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龙美滋滋的,抓紧骨刺,转身继续去扑腾。 哄高兴弟弟后,敖沂坐下,皱眉叹气,不笑了,忧心忡忡的。 “怎么?”敖玄靠近,关切地问:“还是没能揪出他来?” 敖沂头疼地揉捏眉心,沉吟半晌,轻声道:“那是王兄的护卫,我、我们……找不到证据,也许是误会也不一定,对吧?” 第66章 我会帮你 敖玄想了想,歉意道:“我是外客,很多事不好插手,所以没找到明确的证据——” “谁说你是外客了?”沂王子瞪对方一眼。 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啊,哪里是普通的外客?! 敖玄忍不住笑了笑:他不笑的时候特别威严有气势、能吓哭幼崽的那种,但笑起来就和缓多了,英气十足。敖玄叮嘱道: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敖沂躺在藤椅上,眉眼带笑,抬手感激性地拍拍对方的背,结果对方□□上身,一巴掌拍上去触觉肌肤温热、极结实有弹性……咳咳,还挺好摸。 “谢了啊。”敖沂收回手,觉得手掌也跟着发热,眼睛不受控制朝对方扫视几眼,调侃道:“你天天待在岛上,晒得黑漆漆,回去肯定吓到你家里人——” 说到这里,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敖沂的笑容凝滞,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不用这样拼,我家的兽人,不拘哪个,只要有空,都会愿意帮忙的,反正还要顺带建龙宫的陆地仓库。” 是的,龙宫里有海族仓库,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的陆地仓库!如今计划建造一个,专门用于存放水上物资。 “没事,又不累。”敖玄细细地打磨木板,一想到自己快要回家了,他就觉得莫名的焦虑——有些事尚未定下来,他的心一直高高悬着。 真是煎熬。 天天见面,却总不敢说出口——他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一任龙王,他的未来光明坦荡…… 你凭什么呢?敖玄黯然自问。 “嘿,想什么呢?”敖沂自然亲昵地肘击对方一下,清澈的眸子里仿佛盛了海蓝星光。 敖玄摇摇头,叹息道:“又快到采龙果的时候了,你们家还是你去吗?” “正想跟你商量这事儿!”沂王子一拍额头,猛地倒在藤椅上,头疼道:“我肯定得去,那是我的责任。但这次还得带上王兄他们,乌泱乌泱一大群龙,是去探查芝莲的……嗯,你、你可不可以帮忙带一带?” 其实这件事远远不是“带一带”这么简单:敖沣是东海王子、是敖沂的亲王兄,关系匪浅,虽说带了众多的护卫,但绝大部分都没有离开过海洋,冷不丁上了岸,他们能平平安安从西西里密林出来吗?能成功移植芝莲吗? 安全问题是最重要的,还夹杂着众多琐碎杂事,这些都需要东道主解决——稍有差错,敖白身为叔父,难辞其咎;敖沂身为陆地之行的实际负责人,真是压力重重。 “都是海族,只要他们不做出格的事,一起行动没问题。”敖玄爽快点头,同时他心里很清楚,直言不讳道:“但我只去过一次鳄兽谷,知道的很有限,陆地上的事情,最好跟猛禽部落合作。肖佑怎么说的?” 这才是重点! 强龙难压地头蛇。海族离了水上了岸,如果能跟陆地兽人友好亲密地合作,那安全就基本有保障了。 “唉~”敖沂一声长叹,并不隐瞒,苦恼道:“我今天就是去见肖佑,提前跟他提了我王兄的事,虽说王兄不是奔着龙果去的,但突然加了一队人,猛禽部落那边不能不打招呼。” 看沂王子的样子,说这说那,就是不提对方态度,敖玄就知道不顺利,于是问: “他们提什么要求了?你跟肖佑关系不是很好吗?” 敖沂忙摆摆手,正色道:“我跟肖佑私交是很好,但涉及部落利益的话,那就得公事公办了。他不可能当场表态,肯定得回去商量商量,过几天再见面谈。” “没事,敖沣估计也就来这么一回,猛禽部落开的条件,如果办不到,你就转述给敖沣。” 敖沂翻身坐起,忍笑道:“咳咳,也不能那样,王兄难得来一回西西里,还是为药草而来,怎么说,我们也得尽心尽力安排好了。” “我会帮你。”敖玄做不了猛禽部落的主,只能这样安慰。 “谢了啊,你真够义气!” 我不是为了兄弟义气,我、我…… 然而,某龙张张嘴,却没敢说出口。 “算了,见机行事吧。”敖沂小声嘀咕,挽起袖子,大步过去帮忙处理木材,乒乒乓乓一顿敲敲打打,认真干活的侧脸专注又迷人。 算了,先把我们的木屋建起来吧! 敖玄也暗自嘀咕,打起精神,干活更拼命更卖力,两人就跟比赛似的,很快热得一头一脸汗。 “啧,真热。”敖沂抬起袖子胡乱擦汗,余光扫到对方汗流浃背结实硬朗的赤/裸上身,行动间……有什么好看的?我自己也有! 这样想着,敖沂抬手就准备把外袍脱掉,但他刚撩起一半,手就被用力按住了—— “你、你干什么?”敖玄结结巴巴地问。 这还用问? 敖玄也知道自己忘情失态了,他拼命想半晌,总算找到个蹩脚理由:“瑞瑞叫你呢,快过去看看吧。” 幸好海神保佑,敖玄话音刚落,旁边溪水里的小王子就大喊:“哥哥快过来,我的骨刺被石头压住了,哎呀,压住啦!” “马上!”敖沂扭头答应一句,意味深长地看看尴尬杵着的呆龙,这才大踏步走开。 呼~ 敖玄大大吁了口气。 ***** “你怎么看?”纪墨轻声问,他和敖白在碎礁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进入泻湖。 “小沣生性淳厚,不会信口胡说,他也没有针对敖玄的理由。”敖白的表情很凝重,隐带着怒气。 第67章 夜半听心 但敖沂不知道父母心里的担忧,依旧每天乐呵呵的。 “……这么晚了,你还出去啊?”纪墨接过已经熟睡的幼子,心情万分复杂。 ——我大儿子开始不着家了,一有空就朝外跑!以前晚上他都是乖乖待在家里睡得四仰八叉啊! 敖沂把玩累睡着的弟弟送回家里,急匆匆地说:“我跟图哥他们烧烤聊天,今晚在岛上过夜,爸爸您不用等我了啊。” 嚯,臭小子,又拿希图哥俩说事儿! 纪墨比谁都清楚,他看着长子人回家心还在岛上、神态焦急分分钟准备离家游走的样子,他欣慰心酸又担忧——唉,儿子长大了,要谈恋爱了,这也正常,他迟早都会成立自己的小家,看看,看把他急得……可小沣说的那事儿,听着又让人担心,唉…… 纪墨绕着儿子打转,绕了一圈又一圈,脸上表情复杂变幻,感慨惆怅着。 “爸爸?”敖沂小心翼翼开口,站着没敢动。 纪墨猛然回神,笑了笑,眼底藏着浓浓的不舍,慢条斯理道:“哦,你今晚又不回家睡啊?和希图康儿他们聊什么呐?虽然年轻,但也别老是熬夜,对身体很不好的。” 听着至亲的关切提点,敖沂突然觉得心虚,硬着头皮回答:“就是随便聊聊,图哥和康弟过几天要回家了,我们抓紧时间说说话。” 不忍心再逗弄儿子,纪墨暗自叹口气,挥手道:“行,去吧。在外面过夜自己要小心,你成年了,爸爸就不跟着上去照顾了。” 敖沂大大松口气,立刻眉开眼笑,胸膛一挺、朗声道:“放心吧,我们不会玩得很晚的!我是怕瑞瑞半夜醒了哭,所以才送他回来,您早点儿休息,我出去了啊——” “去哪儿?”门口的敖白沉声发问,不怒而威,他刚才去跟侄子谈了些事情。 见父亲回来,敖沂顿时焉了,暗叫不妙,恭恭敬敬道:“父王,我去岛上。” “这么晚了,上岛干什么?”敖白进来,随手接过酣眠的小龙,习惯性揽着伴侣的肩。 “我——” “哦,希图康儿过几天要回去了,他们几个小年轻烧烤聊天呢。”纪墨笑着帮忙说话,嘱咐道:“沂儿,你上去好好招呼着,我们就不去了。” 敖沂简直太感激他爸爸了!他道别后迅速游走,背后却传来父母的对话: “听容拓说,革革对黑修家的孙女不大满意。” “找伴侣哪有那么容易啊。” “嗯,所以还是得父母帮忙,咱们家沂儿年纪也不小……” 站在门外的敖沂,瞬间整条龙都不好了! ***** 难道他们想给我找伴侣?不会吧?我才刚成年多久啊,用得着这么早成家吗……哦不对,我不用父母帮忙找伴侣……可怜的容革,他父母开始给他介绍雌性了…… 回到海岛,重新围着篝火坐下,敖沂的思绪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滚,努力集中精力参与谈话,却仍然时不时发呆走神,直到散场。 敖康玩得最开心,因为没有长辈在场、他年纪小、成年历练的事情又解决了,没什么可忧愁的,玩累了,就胡乱地把现场收一收,振振有词曰: 我答应父母照顾我哥,熬夜不好,这就休息吧! 然后不由分说拖着希图回屋去了。 “好,好。”敖沂胡乱点头,他一丝睡意也无,眼睛亮闪闪,满脑子想着“找伴侣”这件事。 敖玄早看出来对方回一趟家就不对劲,但刚才人多,没好问。他默默地扑灭篝火、把烧烤所用的一应用具仔细收好。期间沂王子端正坐在藤椅上,两眼放空,思绪如同脱缰野马,一会儿愁容满面、一会儿笑眯眯,生动得很。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斜斜坠下去,挂在山脊上,除了浪涛拍岸,就是草丛里的昆虫窸窸窣窣吱吱呀呀,更显寂静。 “你怎么了?”敖玄走过去,蹲下关切问:“怎么总走神?” 一阵沁凉海风袭来,敖沂猛地打一寒颤,回神,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唉,你知道为什么容革没来吗?” “不知道。” “他父母给他介绍了个雌性,催他成家,容革不同意,他肯定……嗳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这是秘密!” 敖玄好笑地点点头:“好。”他抬头,专注地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俊朗王子。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刚才送瑞瑞回去,居然听见我父母谈起给我找伴侣的事!真是吓死龙了,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什么?”敖玄更震惊,双目圆睁,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藤椅两边,动作暴露了他的内心,牢牢地圈住对方,紧张追问:“给、给你找伴侣?” 糟糕!龙王龙后该不会已经挑好了吧? 敖玄慌得跟什么似的,浑身紧绷,他靠得很近,挡住了海风,彼此甚至可以交换体温和呼吸。 “嗯,是啊。”敖沂下意识伸手推,但没推动,他更加用力,但还是没推动,手掌下对方厚实宽大的胸膛温热结实,敖沂觉得脸皮发烫,有些尴尬,于是开始胡说八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谁都得找伴侣成家啊,长辈都会操心的。难道你家里没催你?”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敖玄重重摇头、接二连三地摇头,紧张得有些结巴:“没、没有!我父母早逝,我、我哥说过找伴侣随、我的意,我喜欢就可以。”敖玄没说完,他哥的原话其实是:你出去游历如果碰到喜欢的对象,就带回来吧。 但敖沂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他也是兽人,他有父母兄弟好朋友亲戚,怎么可能离开西西里? “是吗?”敖沂极力忍住,但眼睛还是带出了浓浓的笑意,小声透露道:“我爸爸也是那样说的,不过……没事,我爸爸一定会帮我的!” 不大的藤椅,一个坐着,一个俯身贴得很近。 两人呼吸都很急促,满脸通红,年轻的眼神炙热,沉默对视。 好半晌后,终于有一个人动了 第68章 在一起吧 敖玄情难自禁,紧握对方的手,脸红耳赤,鼓足勇气问:“你、你会接受父母安排的伴侣吗?我不会!如果找不到喜欢的,我就单着。” 那手掌宽大厚实火热,敖沂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状,摇头道:“我父母不会勉强我的,顶多催一催吧,总得找个喜欢的才能成家,否则下半辈子怎么过?” 月亮躲进一片云,半隐半露,皎洁银辉撒在远处泻湖,沙滩上变得昏黑。 某些时候,黑暗能带给人勇气。 敖玄急促呼吸,握着对方的手不敢妄动,犹如捧着稀世珍宝,牙一咬心一横,结结巴巴道: “敖沂,我、我觉得你特别好,真的,我很——” “呱呱哇哇~”后面的灌木丛陡然传来刺耳的鸟叫声,把紧张至极的两人吓一大跳。 敖沂忙不迭站起来,抽出自己的手,懊恼地四处扫视。 “别怕,我去看看。”敖玄安抚道,他以保护者自居,压下表白被打断的沮丧心情,大踏步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喂,谁怕了? “没事,应该只是海鸟。”敖沂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他也是兽人,这里还是他的家,岂能露怯被比下去? 两人昂首阔步靠近茂盛的灌木丛,毫不畏惧,扒拉翻找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就是海鸟。瞧,它的窝。” 敖玄仔细端详:“它们家有一只小鸟,看见没?躲在中间缩着的那个。” “半夜不好好睡觉,幼崽就是调皮。” 两人批评议论半天,才放过吓得瑟瑟发抖的海鸟一家子,他们转身离开,但没再回藤椅,都觉得特不好意思。 “这么晚了,龙宫早关门了。”敖沂指出。 “嗯。”敖玄点头,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咱们今晚去新木屋休息吧?虽然二层还没有封顶,但底下的卧室已经收拾出来了。” 咳咳,就咱们两个人…… 敖沂抬头挺胸,身姿挺拔,煞有介事地考虑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点头:“只能那样了,走吧,挺困的,还好我明天休息。” 心里各有想法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新木屋,满怀隐秘的窃喜和期待,别的什么都抛开了,哪怕是跳火坑,他们也不会犹豫半分。 “真香啊,樟木做家具挺好的。”敖沂绕着屋子打转,赞不绝口,结果绕了一圈,发现其实就收拾出了一个卧室!其它地方堆满凌乱建材和未完成的家具。 敖玄亦步亦趋,低沉浑厚的声音悦耳又熨贴:“你喜欢就好,不是说困了吗?快睡吧。” “……哦。” 一个站在窗口,一个站在门口。 谁也没有动。 良久,敖玄走进去,抬了好几次手,最终轻轻放在对方肩上,敖玄忐忑扭头观察沂王子的表情——这个动作是他特别想做的,因为容革肖佑他们几个经常这样,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看得敖玄羡慕不已。 “咳咳,你究竟想做什么?”敖沂忍笑,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对方战战兢兢的傻样儿。 有话快说啊! ——好吧!大不了挨一顿打骂,最多不过驱逐出海! 敖玄深呼吸,豁出去了,大步绕到沂王子对面站着,挡住大半斜射进来的月光,他微低头,侧脸线条硬朗阳刚,紧张道: “我、我觉得你特别好——” “这个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敖沂挑眉打断,在这个封闭安静的空间里,他的倾吐欲忽然特别强烈,不管不顾地催促:“说重点,我想听你说重点!” 磨磨蹭蹭的,急死龙…… 敖玄脱口而出:“做我的伴侣好吗?我会对你很好的,我、我会对你特别好!” 呃~ 敖沂觉得“噼啪”一下,眼前炸出大片火花,连眼珠子都定住。 “……在鳄兽谷的时候,我整天惦记着你,怕你出事……睡里梦里都是你……我发誓会对你好……” 敖玄颠三倒四,想到什么说什么,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口,激动之下,他不自知地把对方逼到了墙角里,呼吸粗重火热。 稀里糊涂说了一大串,然后万分期待地等着对方回应,敖玄屏住呼吸,眼神深邃锐利,强行压抑,勒令自己不能冲动。 点头,快点头! 敖沂长这么大没这样窘迫无措过,脸皮滚烫,他靠着墙角,退无可退,于是恼羞成怒,一把揪住那呆龙的衣领子,恶狠狠道: “你、你说那么多,也没个重点,我就没听明白!” 啊? 敖玄见对方气得眼睛晶晶亮,慌忙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背,然后就再也舍不得松手,顺势抱住,此时他的衣领还被对方揪住,那姿势怪可笑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说清楚!”敖沂色厉内荏,非弄个明明白白不可——其实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一片混乱,紧张得手指头绞紧、泛白无血色。 “好好好,你别生气,都怪我,怪我没说清楚,别生气啊。”敖玄语无伦次地道歉,他长长吸一口气,混沌的脑子终于稍微清醒了些,虔诚道: “敖沂,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我只想跟你结侣。” 哼~ 哼哼~ 就这几句话,怎么不早说?拖多长时间了?啊?真是的,浪费时间…… 敖沂憋着的那股气总算散了,眼角眉梢露出笑意,松手,还帮对方整理被自己揪得凌乱的衣领,傻乐着没说话。 “好不好?你、你觉得怎么样?”敖玄等急了,连声追问,只会翻来覆去地承诺:“我会对你很好,真的!以后都照顾保护你,真的!如有违背我不得好死——” “嗳嗳嗳,好了好了。”沂王子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豪迈地一挥手,神采飞扬道: “信你就是,我也觉得你不错,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轰隆隆~ 简直平地一声雷! 月光照亮了敖玄的呆脸,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唉,瞧把你吓的,跟我在一起有这么可怕吗?”敖沂笑着叹息,贴近,唇轻轻碰了对方额头一下,像小时候纪墨给的宠爱晚安吻那样。 敖玄先是僵住,继而狂喜,发狠用力 第69章 混乱一幕 &nb敖玄发狠用力勒紧手臂,年轻兽人初尝亲吻滋味,简直“轰”一下就被点燃了,激动兴奋得失去思考能力、说不出话。 &nb两人脸红耳赤,在安静的卧室里相拥,眼神都很亮,虽然都很紧张,但谁也没有放手。 &nb敖玄极力压抑,但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事先没有学习过,时机成熟了就会无师自通。 &nb我一定是着魔了,否则怎么敢? &nb敖玄默念。他微低头,珍而重之地捧着对方的脸,在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颤抖着停留了片刻,交换急促火热的呼吸,敖玄唇往下移,依次在眉心、鼻尖、脸颊等位置轻吻,动作生疏笨拙,但充满爱意。 &nb唔,挺、挺有意思的,我也要试试。 &nb沂王子默念。他同样处于靠本能摸索的阶段,心想我和他互相喜欢,亲密接触很正常啊。于是他心安理得了,好奇试探性地碰碰对方的唇,瞬间被那陌生奇妙的滋味吓住,彼此大眼瞪大眼,紧接着同时撞上去、勒紧对方,唇齿纠缠,喘息声粗重得吓人,都豁出去了似的。 &nb年轻力壮的兽人,完全没有经验,毛头小子两个。 &nb简直一片混乱。 &nb“唔……嗯……你咬着我了!” &nb“……对不起……” &nb“你别动!” &nb“……” &nb情难自控,窗台旁墙角里火爆暧昧,蛮力亲吻、颤抖着推搡勒紧,热情非常,撞得木质墙板“咚咚咚”响,忘情之下根本顾不得许多……最后那动静听着倒像是在打架斗殴。 &nb三栋木屋其实都沿山溪而建,高低有致错落排开,这边撞墙的巨大动静,终于让隔壁栋焦急徘徊的希图再也听不下去了。 &nb“……糊涂!够大胆的!”希图哪有听不出来的?他暗骂几句,一个头两个大,疾步轻巧往外冲。幸好,走廊尽头敖康的屋里还传来阵阵惬意的呼噜声。 &nb可想而知,当希图冷着脸突然闯入时,墙角里忘乎所以的两只是多么的饱受惊吓,他们毕竟年轻,脸皮薄,红着脸尴尬得无以复加。 &nb“图、图哥。”敖沂强自镇定,打了个招呼。 &nb“我们——”敖玄站出来,眼神坚定,想解释一下。 &nb但希图成熟稳重,早已过了青涩暴躁的年纪,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眼前并排紧挨着的俩人,心想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nb你们是不可能的! &nb“这么晚了,你们俩想练拳脚等明天的吧,沂儿,走,回去休息了。”希图和颜悦色地拽着敖沂的胳膊,对刚才看到的亲热一幕竟然不评价半个字。 &nb“我们——”敖玄傻眼了,原本他已经准备好扛一顿打骂什么的。 &nb希图若无其事道:“都早点儿歇着吧,困死了。” &nb“图哥?”敖沂也一愣一愣的,觉得对方的反应彻底超出了自己预想,“图哥,我们吵醒你了吗?其实刚才——” &nb但下一秒,希图忍无可忍地爆吼一声:“走!”随即生拉硬拽,不由分说地把敖沂拖走了。 &nb“别!”敖玄下意识冲上去想阻止,经过刚才的互通心意和亲密接触,他决定不再隐藏,今后将光明正大地维护保护对方。 &nb希图回头怒目而视,气氛很不对劲,眼看着要失控。 &nb“没事,没事啊,你在这儿休息咱们明天见,我跟图哥聊几句,没事的!”敖沂拼命摆手、低声劝慰,他哪能看着眼前两人起冲突? &nb敖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清楚希图不会把敖沂怎么样的,只能按捺想把人抢回来的冲动。 &nb***** &nb“咣当”一声,希图把门狠狠踹上,那力道之大,震醒了屋的敖康,那小子终于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喊:“哥?哥?怎么啦?” &nb“没事!睡你的!”希图好气又好笑,心想刚才那么大动静你都听不到?警觉性低得简直不能更低! &nb“哦~那就好,那就、就好……”敖康强撑着听到了回答,转眼间又呼呼大睡。他最近每天都要完成大量历练任务,上山打猎下海捕鲨,累得筋疲力竭,站着都能睡着,睡得死沉死沉的,一般般的小动静压根听不见。 &nb图哥很生气。 &nb敖沂非常确定,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于是昂首挺胸地站着,一副誓死捍卫恋情的架势。 &nb这无疑让希图更为头疼恼火。 &nb但这时候棒打鸳鸯显然只会造成反效果,希图来回疾走几步,努力平复心情,然后一指凳子:“坐下。” &nb“图哥你也坐,我有话要跟你说。”敖沂恳切道,心里那一套说辞早已经烂熟、来来回回模拟过无数次——终于等到这一天!终于能用上了!翻来覆去考虑很久了啊! &nb这么想着,敖沂那庆幸欢喜劲儿就显在了脸上。 &nb“没出息!”希图恨铁不成钢地低喝,“你看看你这样子!” &nb敖沂赶紧憋住笑,藏在眼底心里,靠近问:“图哥,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nb“糊涂!”希图强压着火气,怒道:“我就知道!之前在鳄兽谷就觉着不对劲,但那时想着敖玄都‘意外身亡’了,我也就没说什么。如今敖玄没死……没死是好事,无怨无仇我不会希望谁死——但你必须铭记,你不仅是敖沂你还是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 &nb敖沂不假思索地表示:“我没忘!” &nb“没忘就好。” &nb希图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认识你父母的时候,这里还是荒海,他们是真正地白手起家,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你是长子,做事不能随心所欲,要为大局考虑,包括择侣。据我所知,海洋龙族互相倾轧,别的不说,你们老家东海,就一直试图特设西西里辅龙王——某些人正愁找不到借口呢,难道你想给他们入侵西西里海的理由?” 第70章 谢谢支持哦 &nb*****第一更***** &nb入侵,敌袭家园才叫入侵,这措辞非常重,而且不是危言耸听。 &nb如今的西西里海,就是被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 &nb龙族尚武,拳头硬的才能打出一片海,无能心软的要么被屠杀、要么屈服苟活。 &nb敖沂深知家里的处境,他正襟危坐,掷地有声道:“图哥,我没有糊涂。无论是谁,胆敢入侵西西里海、伤害我的家人和族人,他都只能是个死,管叫他有来无回。” &nb“好!”希图大为赞赏,重重拍打敖沂肩膀,感慨道:“你这样想就对了,头领要是软弱糊涂,全族都会被看轻!你父母那一辈,人手远没有现在多,他们靠什么立足?你不会不知道吧?” &nb“我知道。” &nb“那你还和敖玄——” &nb敖沂立刻站起来,急切说:“图哥,敖玄没有问题,真的,我亲自查证过了!出身无法选择,他生来就是自由民,但他不会——” &nb“坐下。”希图皱眉,屈起食指用力点桌子,“看看你!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早在鳄兽谷那时看你为了敖玄的‘死’失魂落魄,我就想收拾你,但……算了算了,不说那些。你是龙族王长子,择侣怎么能随心所欲?一旦传出去王子跟个自由民兽人在一起,那不是乱套了吗?” &nb希图是传统正直的虎族兽人,懂事孝顺四平八稳,深受长辈器重信赖,连纪墨教导孩子时,都会不由自主蹦出类似“看看你图哥如何如何”这样的话。 &nb“怎么会乱套呢?”敖沂据理力争,身体微微前倾,语速飞快:“海神并没有规定兽人必须找雌性做伴侣,合果的存在就是海神对兽人同性结合的祝福,我和敖玄是认真的——” &nb希图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我不管海神怎么规定的!难道你们已经考虑吃合果了?!敖沂,我真想揍你!” &nb敖沂知道不能硬碰硬,他深呼吸,缓缓摇头:“不。我们其实、其实今晚才在一起,虽然还没有商量过,但——” &nb这时,外面的敖玄再也忍不住了,他推门进去,朗声坚定道: &nb“他不会吃合果的!” &nb敖沂马上说:“你也不吃!海神保佑,我们都不是独子。”都是龙族兽人,谁都没想过让对方吃合果改变体质孕育后代——不为什么,反正就是没想过、不可能。 &nb“够了!” &nb希图怒不可遏,总觉得是敖玄带坏了自己弟弟,平时的欣赏已经丢到一边,痛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我刚才没嚷起来,就是念在芝莲救了康儿的份上,否则你今晚就会被驱逐!” &nb“图哥,图哥你听我说——”敖沂奋力试图解释。 &nb但希图一把将昏了头的堂弟拨到身后去:“你先闭嘴!敖玄,这些日子,我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提醒你,希望你不要糊涂,没想到你竟然半点没听进去!我纪叔身体不好,但对你一向礼遇有加,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刺激他吗?” &nb“我没有!”敖玄毫不犹豫地摇头,“龙后为人很好,我怎么会——” &nb“还否认?”希图横眉冷目,怒斥道:“那你为什么勾着敖沂不学好?他是王子,敖家将来由他扛——” &nb这时,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一句:“哥,小点儿声,我看见巡卫上岸了。” &nb那是敖康。他赤脚跑出来,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听了半晌才明白,吓得够呛,愣在门外,直到不得不出声。 &nb卧室里安静下来,希图不得不压下音量和怒火,低声道:“知道了,你回去睡,这里我会解决。” &nb敖康顺势走进去,硬着头皮劝:“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啊。” &nb“快回去睡觉!”希图接二连三挥手,赶苍蝇一般,习惯性把敖康当幼崽,叮嘱道:“今晚的事不能外传,记住了吗?” &nb“哦,好!我保证不说!”敖康指天画地作发誓状,眼睛扫来扫去,就是不挪步,有心想留下来围观。 &nb——神呐!沂哥和玄哥吗?纪叔白叔知道了会怎么样?哇哇哇…… &nb“叩叩~”正僵持间,海岛周围的夜间巡卫已经冲到门口,紧张询问:“大王子?几位贵客可还安好?刚才听到岛上有异响,我们得进去查看,得罪了。”说完就迅速进来五个人影。 &nb其实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nb敖沂马上迎出去,希图抢先开口:“嗨,我们哥几个闹着玩,切磋了一番拳脚,可是吵着大家休息了?不好意思啊。” &nb“没什么,就是我们动静大了些。”敖沂随后解释。 &nb“没事就好,扰了您的兴致,真是对不住。”巡卫小队长嘴上很恭敬,但仔仔细细地扫视几遍室内,重点是自家王子,还好希图敖康是龙王亲戚家的熟客,否则那小队长会飞速回龙宫调来更多人手排查。 &nb确认平安后,巡防龙卫才离开。 &nb木屋里几个人彻夜未眠,低声争论至天明,谁也不退让。 &nb天亮时,敖玄歉疚说:“对不起,让你这么难。” &nb“没什么难!”敖沂毅然决然,安慰道:“大家还不习惯,慢慢会接受的。” &nb***** &nb互通心意后,敖玄加倍用心细致地建造木屋,沂王子则是一有空就往岛上跑,两人头碰头嘀嘀咕咕,潜意识都把新木屋当成彼此的小家那样对待,那快乐非常纯粹。 &nb这让容革极度不高兴——那天晚上的事当然没有外传,因为希图不想闹得沸沸扬扬,但有眼睛的兽人都看得出来: &nb哟?为什么沂王子跟那自由民总待在一块儿? &nb于是这几天海岛沙滩上有时是这样的: &nb容革气愤恼火,眉耷拉嘴耷拉,气势汹汹,尽可能紧密地跟着敖沂——我倒要看看,你们俩当着我的面还能干嘛! &nb敖玄砍树、削木、晒木材等等,忙得不可开交,汗流浃背也不歇息,干劲十足,根本停不下来; &nb希图背着手,来回踱步,一脸的若有所思; &nb敖沂也埋头干活,当着众多兄弟的面不能怎么样,但两人控制不住,时不时就对视几眼、笑一笑,傻得直冒泡…… &nb简直岂有此理! &nb容革大爷似的躺在藤椅上,拿坚硬的椰子壳撒气,掰碎了丢到火塘里,烧出一股股浓烟,呛得大家咳嗽流眼泪,他还忿忿不平的,觉得真踏马委屈透了!老子特难受、特想吃烤龙肉! &nb但,其实还有个内心饱受煎熬的,那就是敖康。 &nb敖康知道□□,然而不能说,憋得要吐血,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一对的眉目传情。而且,他被迫开窍后,又渐渐察觉到了容革的种种异样举动 &nb——我的神!难道容哥他也……?不会吧?但沂哥已经喜欢玄哥了啊……怎么办? &nb敖康万分纠结焦虑,脑海里精分几个小团体激烈厮杀搏斗,脑补格外精彩。 &nb“太热了,歇会儿吧。”敖玄走过去低声劝阻,浑身洋溢着幸福满足之光,险些刺瞎海鹿眼睛。敖玄亲昵地一拽对方胳膊:“前几天龙后带瑞瑞上岛玩,顺便教我做了个组合柜出来,走,带你看看去。” &nb“……我爸爸?”敖沂惊诧,肘击对方,戏谑道:“嗳,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父母呢。” &nb敖玄疑惑:“躲他们干什么?我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 &nb“嗯……本来应该把咱们的事告诉他们的,但海陆交易在即,又要开始忙好一阵子,我爸爸最近晚上又失眠,他身体不好,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劳心伤神、思虑过度,我又还没有本事让他不发愁。”敖沂愧疚不已。 &nb两人并肩朝小家走,敖玄体贴道:“没关系,那就先别说,免得加重龙后的忧虑。放心,我会帮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和你的家人。” &nb“哈哈,倒没糟糕到那地步!”敖沂心里暖洋洋的,两人行走的步调不知不觉变得一致,“只不过我爸爸常教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居安思危’之类的,所以我们从不完全松懈。” &nb敖玄心悦诚服地感叹:“龙后真是有大智慧。我家族没有人鱼,想不到人鱼是这样警醒睿智的。” &nb他们虽然没有勾肩搭背,但那脑袋却几乎紧挨着,看着像是在咬耳朵说悄悄话,从背后看去:两人高大英挺肩宽腿长,走路带风神采飞扬,看上去还挺般…… &nb我呸! &nb“咳咳~”容革重重咳嗽,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捏碎一片椰子壳,用力丢到火塘里,弄得青烟滚滚,把他自个儿呛得不行:“咳咳~咳咳咳咳~” &nb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敖沂回头,笑骂道:“容革,让你别烧椰子壳你偏要烧,呛着自个儿了吧?快别玩了啊。” &nb喂你那是什么语气? &nb容革怒目圆睁,脸色铁青,心碎成一捧海沙,从指缝间汩汩流下,混在沙堆里,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 &nb然而,敖沂已经进屋去了,背影消失,没瞧见咬牙切齿的一只海鹿。 &nb——虽然容革很想跟上去,却又知道跟着也没用:首先他答应过不能采取过激行动,其次他也不想逼得那两人更躲着大家独处…… &nb唉~ &nb连海风都变得凄凉起来,呜呼呼,卷起落叶打着旋儿,孤伶伶,飘来飘去。 &nb“容哥~”敖康极度同情,一溜小跑过去,忠心耿耿正气凛然道:“容哥,你放心,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是,芝莲救了我的命,我会努力报答玄哥。但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容哥沂哥在一起!竹马兄弟出生入死呢,哪个能比? &nb但是,感情不是那样算的——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无法自欺,更无法欺人。 &nb有什么办法呢?就是喜欢了。 &nb“唔,哥没白疼你。”容革欣慰地掀开眼皮看小尾巴龙,无力挥手道:“我头疼得很,改天再带你出海玩啊。” &nb敖康:╮(╯▽╰)╭ &nb远处的希图见了,皱眉吐出三个字:“没出息!”同时忍不住也想:如果敖沂真喜欢兽人,那革革多好,知根知底的…… &nb*****第二更***** &nb他们走上木屋二层,推开最边上的卧室,窗开得很大,敞亮又通风,进门左手墙边就是那简单组合柜,里面放衣服被褥,顶部可以放小物件。 &nb“喜欢吗?”敖玄期待地问,“龙后那天还说了个床头柜,不过我还没做出来。”他用上十二分的热情,从头到尾认真打造这栋木屋。 &nb敖沂笑着点头:“这个有意思!我爸爸总知道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卧室带的小阳台:站在外面吹吹风,居高临下看看海,真是平生一大美事。 &nb然而此时两人的心思并不完全在欣赏新屋上。 &nb热恋中的兽人,真没多少自制力。 &nb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总之下一刻,他们就拍上了门,踉跄拥抱着靠在门后,纠缠亲吻,简直一点就燃,次次都濒临失控,却又强行压抑。 &nb“好了,当心被人看见。”敖玄小声说,努力平复呼吸,脸红耳赤。 &nb“……”敖沂哭笑不得,“咱们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nb“倒也不是。”敖玄一本正经,“只是还没得到你父母的同意,我们要适当收敛,免得他们撞见了生气伤身。” &nb“就是啊。”沂王子走出去阳台,觉得再紧贴着自己要失控,歉意道:“再忍忍,等咱们从鳄兽谷回来、送走外族后,我肯定明确告诉家里!” &nb站着吹会儿海风,灵台就清明多了。 &nb“好,由你安排。”敖玄笑着点头,心想不管长辈同不同意,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我的伴侣了,今生唯一的! &nb数日后,外族使团陆陆续续来到西西里,龙宫门口又重现了热闹喧嚣的一幕,敖沂容革照例忙得不可开交。 &nb但敖沂明显发觉,容革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多番开导劝慰都没用。 &nb“你究竟怎么了?”敖沂一边粗略扫视收上来的各类海礼,一边纳闷地问:“是谁又给你介绍雌性了吗?嗳,别担心,不喜欢就直说,相信他们不会勉强你的。要不,我去找容叔帮你说说?” &nb容革无精打采,恹恹地摇头,浑身散发“快来安慰关心我”的气息。 &nb“好了,再过几天,咱们就上岸去鳄兽谷,然后如果有空的话,你就在圣湖玩几天。”敖沂好声好气地宽慰。 &nb周围众多陌生外族来来往往,时不时得应付几句,容革提起一点精神,嘟囔道: &nb“也是,我去完鳄兽谷就去圣湖,躲躲清静。对了,敖沣那边怎么样了?啧,他带那么多护卫,是想把整个鳄兽谷搬回东海吗?” &nb……海鹿损人一贯清新脱俗。 &nb“早安排好了。”敖沂忍笑,“我跟肖佑提的,但猛禽部落要求直接和王兄谈,他们谈妥了,肖佑那边会另行安排一队鹰人护送王兄探寻芝莲,还有敖玄也——” &nb“哼~”容革即刻炸了,冷笑道:“肖佑还算够意思,没让咱们为难,直接找了敖沣谈。但关敖玄什么事?怎么哪哪儿都有他?他就不会自己去吗?!” &nb这几嗓子有些高,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nb敖沂迅速把容革拉到一处珊瑚礁后面,解释道:“咱们毕竟是奔着龙果去的,跟王兄目标不同,可能照应不全,刚好敖玄也要去摘芝莲,那个他最熟悉,多个懂行的人更安全啊。” &nb你不懂,你还是不懂。 &nb我这么伤心。 &nb容革出神地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完全无法接受朝夕相处的人忽然被个陌生自由民抢走、换成是他们俩有空就黏在一起、而不是成日跟自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了…… &nb实在太失落了,难受得心沉甸甸的。 &nb“敖沂,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容革不服气地问,总之就是想不开。 &nb一个陌生自由民!他凭什么? &nb“……你知道了啊?”敖沂小心地四处看看。 &nb容革翻个白眼:“傻子才不知道!送图哥康弟回家那天,图哥那态度多明显,你当我瞎啊?” &nb敖沂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对方就高兴,压不住好心情,那欢喜的傻笑让容革格外气闷。 &nb“咳咳~”敖沂极力掩饰,“哎,就那么一回事儿,最近忙着接待外客,事情太多,乱糟糟的,我们就没好说,过阵子吧,等从鳄兽谷回来,我就跟父母提——嗳,到时候如果我父王不同意,你可得帮忙啊。” &nb去去去! &nb容革唇抿得死紧,心说:想得美!龙王不可能接受敖玄的,我才不帮他说话呢! &nb“到时候再看吧。”容革哼唧,满心期待着,想到敖玄可能会被龙王揍一顿或者驱逐出海,他心里才不那么难受。 &nb“别忘了啊。” &nb敖沂已经习惯容革会时不时闹情绪发点儿小脾气这毛病,自顾自憧憬着将来,方方面面都会想,口中随意问起: &nb“对了,我王兄的格斗术学得怎么样了?他指名让你教,也是奇怪。” &nb容革抱着手臂,背靠岩礁,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腿,有些得意:“他说了,怕你手下留情有所顾忌,我就不一样,摔打他跟玩儿似的。” &nb“悠着点儿,马上要去鳄兽谷了,摔出个好歹来,你背着他啊?”敖沂戏谑着提醒。 &nb容革傲然抬高下巴,理直气壮道:“我可是尽心尽力地在教,严师才能出高徒。好歹是个兽人,怎么会轻易伤筋动骨?” &nb说着说着他就笑起来,心情变好了许多: &nb什么‘严师出高徒’啊! &nb其实敖沣就是送上门给烦躁海鹿解闷用的:能光明正大地捉弄东海王子,容革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 &nb可怜的敖沣…… &nb紧锣密鼓地筹备了十来天,才终于可以出发,敖沂忙碌不堪,压力也大,因为这次还得顾全他王兄一行。 &nb没办法,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父母年纪大了,弟弟还是个幼崽,敖沂只能咬牙扛住。 &nb这段时间,他和敖玄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独处说说话,敖沂就身心舒爽,疲惫烦恼一扫而光。 &nb爱情真的很神奇。 &nb后天就要出发,敖沂忙到很晚,原本应该累得倒头就睡的,但他跟敖玄有约,满心都记挂着对方,竟丝毫没觉得累,兴冲冲踏着夜色去赴约。 &nb踢踏踢踏踩着木梯往上,步伐轻快,听到动静的敖玄早迎出来了,满脸是笑: &nb“你来了?我今天上山打了雉鸡,按照龙后指点,裹泥浆里烤熟的,特别香。” &nb“是吗?嗯,真挺好闻的。”敖沂吸吸鼻子,两人亲亲热热勾肩搭背,叮嘱道:“你自个儿打猎小心些,虽说后山没有猛兽,但保不准会有毒蛇毒虫。” &nb“没事,我小心着呢。” &nb这木屋前几天竣工了,成品和蓝图相差不大,引得海族三五成群地上岛参观评论,都说是个新鲜东西。 &nb他们出去阳台,那儿有一套桌椅,还有烧炭的石质火盆。 &nb“坐,你尝尝这个。”敖玄把人按坐在藤椅上,周到细致地照顾着,甘之如饴,将经由纪墨指点做的叫化鸡撕开,塞进对方手里,目不转睛地看敖沂狼吞虎咽毫不设防的样子。 &nb“唔,这个好吃,跟直接火上烤的味道不一样。”敖沂连连称赞,发自内心的愉快,“你也吃啊,喏,吃。”敖沂满手油光,撕了个翅膀递过去。 &nb寒季快到了,夜晚的海风沁凉,但不到冷的程度,身心舒适。 &nb“后天出发上岸。”敖沂咕嘟咕嘟喝一大口椰子汁,细细说明:“老规矩,先去圣湖跟猛禽部落汇合,然后再去鳄兽谷,到了鳄兽谷,我去找龙果,你们去找芝莲,最后一起回来。” &nb计划得很周全,敖沂最怕到了岸上出什么大岔子,陆地可不是海族的地盘。 &nb“行。安心做你自己的,我已经去过一次了。”敖玄笨拙地宽慰对方,“我跟敖沣明说过,芝莲适合生长在寒暖分明的沼泽地里,如果东海没有那条件,移植谈何容易?等他实地探查过后就会明白的。我祖父也曾尝试过移植,但家里太冷,失败了。” &nb又是‘太冷’…… &nb敖沂心念一动,好奇问:“你家究竟有多冷啊?太冷的话雌性幼崽能适应吗?上次你说的只生活在冰寒区域的彤鲨,我们这里就没有。” &nb呃~ &nb敖玄剥椰子肉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变得严肃慎重。 &nb“咳咳,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就算了。”敖沂见对方为难,赶紧补充一句。忽然间,他觉得雉鸡肉没有那么香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地想:我没什么事瞒着你。我的家乡、我的家人、我的亲戚朋友,你几乎都知道…… &nb两相比较,难免失落。 &nb气氛有些微妙变化,热恋中的人尤其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nb敖玄又着急又无奈,还很内疚,皱眉苦恼着,那么大个子的兽人,为难得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话。 &nb唉~ &nb“哈哈,是我忘记了你离家前有承诺在先。”敖沂勉强笑着,说丝毫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相信对方不会有意隐瞒。 &nb“……对不起。”敖玄异常歉疚,郑重承诺道: &nb“敖沂,等我这次摘到芝莲回家,一定告诉族长咱们的事,我会说你、你是我的伴侣,那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nb嗯,这还差不多。 &nb既然已经在一起,肯定要互相坦诚啊! &nb敖沂这才高兴起来,十分大度地挥挥手:“随你,不着急,慢慢来。” &nb气氛复又好转,此时岛上没有其他人,因为海族普遍不习惯在陆地过夜。 &nb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天南海北地闲聊,偶尔争论,但不会争吵。 &nb敖沂懒洋洋窝在藤椅里,遥望天幕万千星子,听大海永不停歇的涛声,睡眼朦胧,骨子里的疲惫压不住了,一阵阵涌上来,眼皮直打架。 &nb敖玄回去拿了块薄褥子出来,严实盖在对方身上,低沉浑厚的声音说:“睡吧,我守着你。” &nb“嗯,我太困了。”敖沂已经闭上眼睛,感觉有温热的唇印在自己额头上,很轻很小心的力道,半睡半醒中,敖沂莞尔,觉得无比踏实安宁。 &nb这是恋人间的晚安吻,并不掺杂情/欲,片刻后,敖沂沉沉睡去,嘴角挂着浅笑,坠入黑甜梦乡。 &nb敖玄坐在旁边,专注地看着。 &nb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nb*****第三更***** &nb第二天就要离家远行,晚间,敖沂惯例郑重向父母辞行。 &nb跟往常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nb除了勉励教诲外,必不可少的还有父母的深切担忧。 &nb“……爸爸,您就放心吧!”敖沂笑得轻松自信,极力让父母宽心,戏谑道:“咱们家加上王兄他们,还有猛禽部落的鹰人,这么一大群兽人,都能把密林地皮踏平了!容革那家伙开玩笑说,王兄带的众多护卫,能把鳄兽谷搬回东海去呢,哈哈哈~” &nb纪墨果然被逗乐,笑骂:“那臭小子就是牙尖嘴利!” &nb“虽说人多,但如果管理不当,很容易变成麻烦。”敖白严肃提醒,嘱咐道:“沂儿,别大意,小沣第一次上岸,他什么都不懂,凡事你要提点着,知道吗?” &nb敖沂忙点头:“我知道,父王放心。” &nb纪墨温润的黑眸定住,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回拦不住革革,他也会去。唉,上次闹得,容拓直接把革革关地牢了,但不能每次都关着啊。如果那小子赌气偷溜上岸,那才叫糟糕。” &nb敖白握着伴侣的手,安慰道:“不会的,容革表面顽劣,其实骨子里很有分寸,我相信他。” &nb“但愿如此。”纪墨始终不放心,“鹰人那边,我们早就跟肖佑深谈过,上一代的恩怨,他们不能为难革革,当初事发时革革还没出生,他何错之有?” &nb一家四口,三人在明珠柔光下夜谈,还有一个敖瑞睡得正香,幼崽熬不了夜。 &nb“关于这点,我跟肖佑商量好了,”敖沂正色道,“此次鳄兽谷之行,肖佑不会挑选相关鹰人的亲属参与,他也担心出乱子。” &nb敖白赞赏点头:“很好。沂儿,你成年了,遇事要多动脑,但不必有太大压力,龙果芝莲有没有、有多少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平安回来。明白吗?” &nb父母如此通情达理,敖沂真是感激又庆幸,再三地保证、宽慰双亲。最后,照例是被纪墨亲自送回卧房,还像小时候那样照顾睡下为止。 &nb唉,他们总是担心着我。 &nb敖沂躺在床上,默默盘算明天出发的种种安排。他正当年轻,不怕事,反而跃跃欲试的,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 &nb——不知道敖玄睡着没有?真好,我们第二次去鳄兽谷了。 &nb——哈哈哈,想起刚认识他那时候就特别好笑! &nb——希望一切顺利,回来就把我俩的事定下吧。 &nb敖沂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除了有些兴奋之外,也是因为他平时没有这么早休息。 &nb宽大的寒玉床四周,垂着素色鲛纱帘子,柔韧凉滑,边角缀着明珠。 &nb一室安静的海水,折射点点珠光,灵动闪烁着。 &nb敖沂枕着胳膊想事情,一脚一脚地踢帘子,一翻身,突然看到对面桌子上放着的一把小摇椅。 &nb哟?怎么把那个给忘了! &nb敖沂翻身下床,过去拎起那把小巧可爱、明显幼崽使用的摇椅,匆匆朝父母的寝殿游去。 &nb这把摇椅,是敖玄仿照藤椅做出来的,送给小王子玩,他很喜欢天真单纯的瑞瑞,如今更是把小龙当亲弟弟看待。 &nb夜深了,龙宫里静悄悄。 &nb敖沂轻手轻脚游出卧室,提着小摇椅,想着如果父母已经休息的话,就放在门口,等明早他们醒来,一看就明白了。 &nb不想打扰长辈休息,敖沂动作极轻缓,谁知刚到客厅,他就隐约听了对面游廊尽头父母的卧室传来说话声: &nb“……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希望沂儿能明白咱们的苦心。”纪墨叹息。 &nb什么不得已?什么苦心? &nb敖沂惊呆了,慌忙竖起耳朵,直觉那不会是小事。 &nb“……消息传回来实在太晚,不适合告诉沂儿,他还得去鳄兽谷。”敖白无奈道,“如果他知道敖玄家里跟西海龙族的事,肯定会分心,那样太危险了。” &nb纪墨扼腕:“时间真是不凑巧!” &nb敖白安慰道:“放心,我已经仔细交代过小沣容革和肖佑了,有他们三个在,真相会水落石出的。如果敖玄不是奸细,那固然好,如果他是……” &nb!? &nb客厅里的敖沂如遭晴天霹雳,恨不得冲进去问清楚,但想到父母从未有过的隐瞒慎重态度,他强迫自己停下了。 &nb里间又断断续续传来说话声: &nb“……沂儿是动了真情,他哪里下得了手?唉,虽然我看敖玄不像包藏祸心的,但西海传来的消息不会错,那几个人都来了,假不了。” &nb敖白沉声道:“就差最后的证据,一经证实,小沣容革知道该怎么做,实在不行还有肖佑,万无一失。” &nb…… &nb提着小摇椅的敖沂,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无助惶恐: &nb究竟是什么事? &nb父母知道、王兄知道、容革知道、肖佑知道……听父母的口气,或者敖玄也知道。 &nb就我不知道?都瞒着我? &nb敖沂思考得头痛欲裂。 &nb第二天醒来,敖沂趴在床上赖了很久,胡思乱想心情沉重,想直接去问父母又觉得不妥——他毕竟年轻,初恋刚开始,尚处于热恋当中,满脑子想的是两人的将来、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nb谁是奸细?奸细来西西里有何目的? &nb患得患失,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nb到最后,是纪墨领着容革一起进来喊人起床。 &nb“哎,不是吧?”容革是提早过来向龙王龙后辞行的,他上前猛摇晃敖沂,催促道:“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吃点儿东西就该出发了。” &nb纪墨坐在床边,摸摸儿子的额头,担心问:“沂儿,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请祭司?” &nb敖沂坐起来,低头,觉得心里酸涩,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困。” &nb纪墨再度检查儿子的体温,嘱咐道:“不舒服别硬撑,是不是前几晚上岛过夜着凉了?” &nb“不是。好了,我清醒了。”敖沂强打起精神,笑着下床——他坚信父母不会伤害自己,同时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敖玄。 &nb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nb当天下午,一大群海族兽人,分批进入海沟,陆续抵达圣湖;傍晚时分,肖佑率领一众鹰人降落在圣湖岸边。 &nb“哈哈哈~”敖康站在家门口,四处眺望,兴致勃勃道:“佑哥,这次可真够热闹的!” &nb肖佑笑得意味深长,银灰色的眸子闪着精锐的光,点头赞同:“康弟,你说得很对,这次绝对会非常热闹。” 第71章 谢谢支持哦 &nb圣湖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集齐海陆空三族兽人,岸上水下的住处都不够用了。 &nb敖沂、肖佑、敖沣,三者各带有护卫队,来到圣湖都很客气,在希图的安排下分散而居——他们要在圣湖休整两夜一天,详谈合作细节,后天清晨出发去鳄兽谷。 &nb接待、安排食宿这些事情圣湖领主一向是不管的:从前由家里的护卫负责,后来希图长大了,就一股脑儿丢给他。 &nb希图深知亚父喜静,因此不管客人怎么多,都不会影响到家里的清静。 &nb“亚父?母父?”希图匆忙进屋,扬声喊,他刚从湖岸回来,安顿好了猛禽部落的鹰人们。 &nb“唔。”敖泱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nb希图循声找去,推开敖沂的房门,担忧问:“沂儿好些了吗?病得这样,后天怎么去鳄兽谷?” &nb是的,敖沂“病了”。 &nb昨晚无意中听到的消息太震撼,敖沂几乎整晚没睡着,天亮后才眯瞪了会儿,心潮起伏动荡,异常焦灼,猝不及防下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个亲兄弟好兄弟。敖沂迫切需要镇定下来、冷静思考对策,于是他一到圣湖就“病了”。 &nb虽说是装病吧,但敖沂确实挺不舒服的:缺觉困倦、头晕脑胀、强迫自己抽丝剥茧绞尽脑汁地思考、在原计划基础上增添抓捕奸细的计划、怀疑假设否定再否定……这让躺在床上的他看起来的确脸色苍白,精神不济,有气无力。 &nb敖泱青哲夫夫亲自照顾侄子,周到细致,疼爱有加。 &nb“急什么?”敖泱慢条斯理,不容置疑地拍板道:“等养好了再去鳄兽谷,欲速则不达,拖着病体怎么做事?” &nb青哲帮忙掖了掖褥子,极为赞同伴侣的意见:“就是,鳄兽谷没长脚不会跑,过几天再去也行。” &nb“嗯……”希图不好反驳父母的话,心说虽然鳄兽谷没长脚,但会有大把长脚的兽人涌过去争抢龙果,去得太晚就没有意义了啊。 &nb敖沂当然不会装病好几天,事实上他就准备“病”个半天,待考虑清楚了,晚上就找肖佑敖沣面谈。 &nb“唉,你们就放心吧,我不过是受寒,根本不是什么病,睡一觉就好了。”敖沂连忙开口,故作轻松赖皮状:“您们就当我犯懒歇半天吧,把事情全推给容革做哈哈哈~” &nb青哲笑骂:“怎么不是病了?祭司都说是!待会儿趁热把药喝了,生病可不敢让你去鳄兽谷,否则我们没法向你父母交代。” &nb敖沂一咕噜就想坐起来,但被他伯父按了回去,敖沂担心假戏真做装病变真病,哭笑不得道:“伯父,我睡一觉就好,您不用管我——” &nb“不管你?”敖泱挑眉,“我不能不管你,康复之前老实待着,南海的还没来,放心吧。”关于南海龙族,除了敖泱自己,其他人一般不提,因为那曾经是敖泱的忌讳。 &nb“……”敖沂只能点头,重新躺好。但经过伯父家人的这一番关心,敖沂不那么憋闷了,有浓重的困意涌上来,强睁着眼睛说:“我想睡一会儿,图哥,如果待会儿容革来找我,麻烦你告诉他等晚上的,晚上聚齐人再一块儿聊。” &nb希图爽快点头:“行,知道了,你睡吧。” &nb“对了,敖玄呢?他怎么还没回来?”敖沂忍不住说出口,纳闷道:“送祭司回家需要这么久吗?” &nb“咦?也是啊。”青哲这才想起来,推窗朝对面湖岸看去,因为今日来客众多,圣湖人手不够,给敖沂看病的老祭司是希图请来的,但接着他就忙起来了,最后是敖玄自告奋勇送老祭司回家。 &nb伴侣突然病倒,敖玄十分着急担忧。 &nb“润祭司家就住湖岸东边,有多远?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希图微蹙眉,有些头疼,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态面对敖玄——那家伙,一方面是亲弟弟的救命恩人,得尽力报答;另一方面,又是他勾着堂弟不学好、迷得堂弟梗着脖子不听劝! &nb“……耽搁了?”敖沂心念一动,脸色突变,想到圣湖四周就是原始密林,再想到尚未查清的□□,顿时有些着急,翻身坐起道:“我去找找!唉,其实他只来过一次圣湖、就住了一晚上,这附近他不熟悉,该不会迷路了吧?”然而他再度被伯父按了回去。 &nb“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敖泱不来委婉迂回那一套,直接发问、想得到个肯定的答复,因为他刚才看得清楚,那个自由民为了侄子的病跑前跑后关心备至、一副舍我其谁理所应当的架势,简直要把自己这个伯父比下去了。 &nb“呃~那个,嗯,咳咳~”敖沂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带出几分甜蜜来,他跟伯父家一贯亲厚,没觉得有必要隐瞒,遂小声透露道:“伯父,他是我、我……我们在一起了。” &nb希图闭眼,捶打额头,无话可说。 &nb“什么?”青哲惊呆了,不敢置信,小心翼翼追问道:“在一起?他喜欢你?沂儿,你父母知道吗?他们也同意?” &nb敖沂摇头:“他们暂时不知道,家里事情多,等忙完这阵子我再跟他们说。” &nb众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nb良久,敖泱叹息道:“沂儿,人生大事绝不能草率,最好还是跟家里商量一下,父母总是希望你过得好的。那个敖玄我了解过,秉性不坏能力不弱,但他坚持不肯透露来历,这点很不好,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总之,他不够坦诚,他让你和你的亲人不放心——我们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 &nb这一番话,透彻入骨。 &nb“伯父,敖玄的确有苦衷,他不能违背自己承诺,但他答应下次回家就向他们族长说明,很快就可以坦诚一切了。” &nb热恋中的人,总是下意识处处维护对方。 &nb考虑到鳄兽谷之行,敖泱不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免得影响侄子的情绪,于是他只能温和道: &nb“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妥当解决就是,先好好养病吧。希图,康儿哪里去了?药还没煎好吗?” &nb青哲的顾虑和伴侣是一样的,他也主张先把事情放一放,于是配合地岔开话题、无奈道: &nb“那小子最喜欢热闹,我也不知道他哪儿去了,药是小舒帮忙煎的,我出去看看。” &nb敖沂心里着急,越想越躺不住,后悔没把对方留在身边,开始担心那呆龙遭遇什么意外,他坚持道:“伯父,我想去找敖玄,他人生地不熟,可能会……迷路啊!” &nb希图无奈,不得不开口:“行了行了,你躺着,我上岸去问问。哎呀,圣湖才多大?他一个成年兽人,就送个老祭司回对岸,怎么可能迷路?” &nb关心则乱,这就叫关心则乱! &nb敖沂有苦难言,显而易见地着急,躺不住了:“图哥,咱们一块儿去找吧。” &nb——我极力主张休整两夜一天,又特意装病静思,就是想找出可能存在的奸细、洗清敖玄身上的疑点,他不能出事! &nb见敖沂心急火燎地要带病出去找人,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希图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拦不住,只能妥协。 &nb“亚父,没事,我跟着他,去对岸一问润祭司就知道了。” &nb敖泱一声长叹,挥挥手:“快去把人找回来吧,他才能安心养病。” &nb青哲恰好端着药回来,惊诧问:“干什么去呢?” &nb“找人!”敖沂头也不回地喊,他已经顾不上装病,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猜想,疾步猛走。 &nb可就在他们走到木屋露台时,敖玄正生疏地划着小木船过来,独身一人,衣服有斑斑血迹,原本面无表情,但看到敖沂后,迅速缓和了脸色,关切问: &nb“敖沂,你怎么出来了?祭司不是让你喝完药好好休息吗?” &nb希图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了你!” &nb小船很快靠岸,近前才发现,原来船舱里有两只雉鸡,已经细细收拾干净了。 &nb敖沂见对方平安回来,大大松口了气,笑着问:“嗳,你不是送润祭司回家吗?怎么带了雉鸡回来?” &nb“我看时候还早,去草丛里抓的,晚上给你烤了吃。”敖玄把船停泊栓好,提着猎物走上露台,虽然在笑,但浑身肌肉紧绷,不露痕迹地扫视一眼希图。 &nb青哲暗中点头,觉得敖玄还算有心,温和建议道:“沂儿病着呢,那雉鸡给他炖了吃的好。” &nb“都行都行,听您的。”敖沂笑眯眯点头,亲昵地推着敖玄的背往里面走,然而手刚一放上去,他立刻觉得不对劲: &nb绷这么紧?紧张什么? &nb***** &nb与此同时,远处的密林里。 &nb“……被他识破了,死了一个弟兄。” &nb“废物!他活着咱们就得死,明白吗?” 第72章 谢谢支持哦 &nb“喏,他回来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养病了吧?”希图板着脸催促。 &nb“马上就去!图哥,你忙吧,外面喊你好几回了,不用管我。”敖沂体贴地催促。 &nb希图伸个懒腰,用力舒展身体,促狭打趣道:“是啊,我现在也管不动你了。” &nb“不敢!”敖沂忙摇头,“图哥可不能不管我。” &nb希图朗声大笑,亲昵地勾着堂弟的脖子往里走,他扭头看看敖玄,叹口气,无奈嘱咐道:“好好照顾敖沂,他必须尽快好起来,革革忙得团团转,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呢,知道吗?” &nb敖玄缓缓点头,眼神像被冻住的黑曜石,闪着惊疑不定微冷的光,沉声道:“我会照顾好他!” &nb接下来,青哲身体力行地让敖沂回屋休息——但看到敖玄坦坦荡荡地留在屋子里时,青哲尴尬起来:让他出去?可沂儿明说他俩在一起了,要说纪墨敖白不知情,打死我也不信,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不可能瞒过父母!既然做父母的都默许俩小子一起去鳄兽谷,我怎么好阻拦…… &nb于是,青哲想来想去,只能感慨地笑笑,自己出去了。 &nb敖玄回以礼貌性地一笑,不管其它,他对青哲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nb“咳咳~” &nb见卧室里安静下来,敖沂立刻翻身坐起,顶着一脸困倦疲容,身体前倾,关切紧张问:“你刚才究竟干什么去了?” &nb“……抓雉鸡啊,给你炖肉吃。”敖玄避重就轻勉强笑一下,过去想把对方推倒、想将其重新按在床上:“你快睡,晚上不是约了肖佑他们谈事情吗?” &nb“不!”敖沂抬手挡着不动,皱眉佯怒道:“你没说实话!” &nb敖玄顺着那力道抓住对方的手,轻轻握着,被问住了,有些狼狈地冥思苦想着。 &nb……你竟然不肯告诉我?又想瞒着我? &nb沂王子忿忿的,但更关心对方刚才的遭遇,直觉告诉他绝不可能只是“去草丛里抓雉鸡”那么简单。 &nb“到底什么事?说出来听听,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敖沂想了想,换一种语气,恳切地央求着。 &nb这招果然好使! &nb“……是发生了点意外。”敖玄一见对方带病的恳求眼神就自责又心疼,但无凭无据的,他只能字斟句酌地说:“不过已经解决了,你别担心,我应付得来。”当他在密林里遭遇意外时,本能地想到自己第二次来西西里、并未与谁结仇……真要说有的话,也就是被敖沂的几个亲友暗中严厉警告过。 &nb但如果只是想反对我和敖沂在一起,用得着置我于死地吗?难道他们不怕敖沂事后知道了怪罪?再说,任凭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像是那么鲁莽没城府的人。 &nb敖玄惊怒过后冷静思考,觉得有不少地方想不通。他是呆,但并不傻,尤其在被诱骗进密林险些被暗杀之后。 &nb——如果悄无声息地死在密林某处,在敖沂看来我就是送润祭司回家一去不复返了,那他该担心伤心成什么样?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在圣湖失踪,那敖沂肯定会搜寻调查……难道?有谁想借着我、挑拨离间西西里海龙族与圣湖之间的关系? &nb主使之人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nb他们是海族还是陆地兽人? &nb这不由得敖玄掉以轻心,因为他一个自由民在西西里,来摘芝莲的又不是抢龙果,谁会冒险袭击暗杀无关紧要的人…… &nb“发生什么意外?你没受伤吧?”敖沂急声问,心跳漏了一拍,恨不得把呆龙倒提起来猛烈摇晃、摇出事情的详细经过。 &nb对了,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nb敖玄思前想后,得出了最可能的答案,立刻愤怒又担忧,紧握对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nb什么? &nb“……我是问你到底出了什么意外,别想转移话题啊。”敖沂愣了一下才义正词严地强调,板着脸一副“你休想蒙混过关”的模样。 &nb门窗紧闭,两人碰头压低声音嘀嘀咕咕。 &nb“我仔细考虑过了,”敖玄郑重其事宣布,“其实上次猛禽部落的兄弟有不少是找到过芝莲的,他们比我还熟悉,所以敖沣那边问题不大,我得守着你!” &nb“……”敖沂沉默片刻,从昨晚开始他就心事重重,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难题。 &nb“守着我干嘛?你不找芝莲了啊?”敖沂打趣道,紧接着叹口气:“所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说完颓然倒在床上,闭眼,一动不动——咳咳,其实竖起耳朵等着,因为他发现某龙吃软不吃硬。 &nb果然,几乎是同时的,敖玄急了,他上前,轻轻碰一下对方的肩:“你怎么了?又头痛?” &nb“没事,你不用管我。” &nb“你生气了吗?”敖玄颇有自知之明地问,但还是觉得无凭无据不好胡乱猜测,尤其猜测对象还是伴侣好朋友的情况下,他不想让对方为难。 &nb“没有,你不用管我。”看谁先沉不住气! &nb下一刻,敖玄大着胆子贴近,安抚性地轻吻一下对方的额头,然后期待看着 &nb——沂王子气急败坏地睁开眼睛! &nb敖沂一言不发,恶狠狠把对方扑倒在床上,用力压住,两条龙四只眼睛对视,敖沂气呼呼的,又担心又着急。 &nb“小心。”敖玄不但没反抗闪避,还伸手帮忙托了一下,特别心甘情愿地充当龙肉垫子,眼底有纵容的笑意,最终妥协道: &nb“好,我告诉你,如果你承诺不轻举妄动的话。” &nb敖沂瞬间喜笑颜开,又迅速绷住,催促道:“可以可以,你说吧。” &nb原来上午敖玄把润祭司送回家后,原意是想立即回去照顾伴侣的,但半途被一个陌生兽人截住了——祭司无论在哪个部落都会受到优待。比如说润祭司,他的家又大又敞亮,周围一圈篱笆,里面种着许多药草,安静闲适……同时不可避免有点儿偏。 &nb“是敖玄兄弟吗?”那陌生兽人一身典型的陆地打扮,看着爽朗又热情,熟稔随意地表明:“革革托我叫上你去打猎,说是沂王子病了,他喜欢吃角牛肉,叫你帮忙猎一头回来。” &nb敖玄停下,当时完全没多想,自然而然地说:“原来是容革的朋友啊,怎么称呼?” &nb“大家都叫我岩子。”那兽人咧嘴露出一口牙,戏谑道:“哎,你是不是得罪革革了?那小子让我务必拖上你,叫你扛回三五头角牛来呢,那怎么可能哈哈哈,角牛又不是雉鸡,一头就够吃!” &nb敖玄礼貌性地笑了笑,并不顺着说容革什么。 &nb“唉,革革虽然嘴快好捉弄人,但他骨子里是个好的,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岩子目光诚挚,恳切地拍了拍敖玄的肩。 &nb敖玄连忙说:“容革帮我不少,他很好相处。” &nb虽然今天客人众多,可圣湖很大:海族在湖底,鹰人住在远处一片专门的木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头领们都严令手下不得随意乱闯,尤其不能打扰圣湖族民的生活。 &nb因此周围很僻静。 &nb“哈哈哈~”岩子又是大笑,同情地摇头,再度拍拍敖玄的肩:“行啦,别说了,我还能不了解容革革?西西里海头一号捣蛋的!走吧,趁着时间还早,管它角牛角羊的抓一头回来,否则那臭小子又要怪我不尽心帮他了。” &nb…… &nb“他撒谎!他骗你!” &nb敖沂忍不住打断,语速飞快:“容革是海鹿,小时候只吃鲨鱼肉,所以他是长很大了愿意吃其他肉食才偶尔来圣湖玩几天,除了伯父一家,他跟圣湖其他人不熟,我们亲兄弟一般,他的朋友基本也是我的朋友,哪里有什么岩子!” &nb你把他当亲兄弟,他却…… &nb敖玄苦笑点头:“没错,他骗了我。” &nb“你、你不会真跟他去打猎了吧?”敖沂俯身追问,整个人趴在对方身上。 &nb敖玄再度点头,一口气说完:“怪我自己大意,跟着他进了林子,去到一个小山谷,有人埋伏在四周,射箭和毒刺袭击我,岩子也拔出骨刀,幸亏海神保佑,被我避开了,岩子是死在他同伙的毒刺之下。我没敢恋战,顺着原路返回——雉鸡确实是在湖岸草丛抓到的。” &nb那些人是奸细吗?可奸细为什么要暗杀敖玄? &nb太好了,那说明敖玄不是奸细! &nb敖沂听得后怕不已,但想想又高兴笑起来,心头大石落地——原先他特别害怕,害怕调查□□时查出点什么让人痛苦失望的东西。 &nb“你不生气了?”敖玄莞尔。 &nb“……我生什么气?”沂王子反问,心情甚好地耍赖,懒洋洋地趴着,半晌叹口气:“幸好你平安回来了,否则我上哪儿找你去?” &nb“我知道。”敖玄环抱对方,用力收紧手臂,“所以我当时特别拼命,甩掉他们一路跑回来的。” &nb多人伏击一人,地头蛇围攻海族,不拼命的话,就只能丧命了。 &nb敖沂越想越生气,倏然抬头,怒道:“岩子是吧?他能随意进出圣湖而不被护卫盘查,说明不会是外人,我去问问图哥,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73章 谢谢支持哦 &nb胆大包天!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险些害死敖玄! &nb沂王子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他横眉冷目,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揪着那个叫岩子的兽人暴揍一顿。 &nb“不能直接问图哥。”敖玄坚决地阻止了,咳咳,他私底下还随着伴侣改了称呼,紧张提醒道:“你刚才答应过不轻举妄动的。” &nb刚才?什么刚才? &nb敖沂一挑眉,果断干脆地选择性遗忘了“刚才”,严肃指出:“对方早有预谋,想置你于死地,如果不尽快查出来,等我们进了密林,几个部落的人混在一起,简直防不胜防,绝不能姑息养奸啊!” &nb呃~ &nb面对一脸愤慨大义凛然的伴侣,天生不怎么能言善辩的敖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巧妙劝慰,只能据实提醒: &nb“可是,如果贸贸然问图哥,传出去的话,别人会以为咱们怀疑圣湖龙族的。” &nb“我——” &nb敖沂无意识挪动磨蹭几下,结果听到身下的龙发出抽气声、浑身紧绷眼神炙热,他尴尬了,赶紧翻身滚落,躺在旁边,床不大,两个高大的兽人紧挨着。 &nb半晌后,敖沂唏嘘道:“你说得对,是我着急了。圣湖其实跟我们家一样,刚开始族人很少,我们是靠招揽海洋自由民壮大,圣湖则是有选择性地接纳丛林流浪兽人。唉,人一多,管理就难,奸细混进来的可能性就变大。” &nb言下之意就是,敖沂丝毫不怀疑圣湖龙族——那是自然的。敖沂对伯父一家深信不疑,两家两代人是有过命的交情啊! &nb果然如此。 &nb敖玄暗中点点头,赞同道:“我仔细想过了,对方应该跟圣湖无关。圣湖一贯保持中立,除你们家之外,跟海陆两方的关系都差不多。” &nb“嗯,伯父生性淡泊,外人传他‘恶龙’,其实是以讹传讹——只要不主动上门挑衅,伯父根本不理睬的。” &nb床尾旁边就是格子窗,推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被切割成几束明亮光柱,细小的尘埃不停翻转飞舞,远处对岸隐约传来热闹说话声,恬淡又安宁。 &nb敖玄扭头出神地看着今生认定的伴侣,恍惚间,好像他们俩已经在这张床上躺了无数个酷暑严寒一样。 &nb这感觉真好啊! &nb“……那会是谁呢?我们家跟猛禽部落合作良久,休戚相关,只要肖佑还是族长,关系就不会变。”敖沂冥思苦想,小声嘀咕,突然眼睛一亮:“嗳,你说会不会是走兽部落?南海龙族总是来得晚,拖慢他们的行程,上几次在鳄兽谷我就见他们吵得厉害,该不会闹翻了吧?闹翻了,走兽部落想单干,把采到的龙果直接跟我们家或者海族冒险队交易?” &nb沂王子越说越快,散发着自信的光,还催促性地肘击身边的龙,期待地睁大眼睛:你觉得呢? &nb敖玄赶紧集中精力思考了一下,耿直地摇摇头:“不。我听说,陆地上的兽人部落虽然多,但有能力进入鳄兽谷的就走兽猛禽两部,你们家因着肖佑的关系跟猛禽部落的合作短期内不会破裂。但海洋里最先发现龙果的是南海龙族,他们跟走兽部落的合作更久远,要散早散了,能维持到现在,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nb“……也是。” &nb敖沂重新躺好,闭目思考,脑子转得飞快,极力发散思维,继续小声嘀咕:“对方找你的麻烦,可你不是西西里的族民,那就等于是找我的麻烦、就等于是找西西里海龙族的麻烦——哈~想找我们家麻烦的,那可就太多了啊!海里的,陆地上的,都有,谁让西西里龙族建得晚呢?” &nb唉,爸爸早说过了,那什么柿子总是挑软的捏。 &nb但我们不软,我们可是远洋海族心目中的“野蛮彪悍狂暴民”! &nb沂王子的思绪如同脱缰的羊驼,哒哒哒跑上高峰、冲向平原、再跳下深渊,溅起漫天蔽日的灰尘。 &nb“困了吗?”敖玄伸手揽住对方,那力道很轻很珍惜,劝慰道:“别想了,先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等你病好了咱们再慢慢商量,好吗?” &nb只能如此。 &nb“好吧,我真得睡一会儿了。”敖沂打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等容革他们回来就叫我啊,别忘了,约好晚上谈的,我不能‘病’太久。”敖沂翻个身,自然随意地把一条腿横到对方身上去,好像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遍似的,舒舒服服地侧躺着,再也撑不住,迅速陷入黑甜梦乡,眼皮微微有些肿,确实缺觉。 &nb“不会忘,你放心。” &nb敖玄一动不敢动,备受煎熬,他非常清醒,丝毫不觉得困,反而越来越精神,尤其是身体的某部分——敖玄不断调整呼吸,集中精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纤长分明的眼睫毛上,认认真真一根一根数过去,克制地不想其它…… &nb***** &nb西西里海族中午到达圣湖,直到傍晚时分,容革才在圣湖护卫的协助下、跟敖沣一起、联合肖佑,商量着初步分好了行动小队:海陆一对一搭档,双方先打个招呼、简单聊几句,都是为着各自部落利益,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礼貌而疏离。 &nb“……行了!”容革一挥手,随时处在情绪爆发抓狂的边缘,因为他最不耐烦处理繁琐细致的事情了,无奈敖沂病倒,只能是他出面。容革大声宣布:“初步先这样安排,如果谁有什么异议,尽管尽快提出来,我们会尽力想办法解决!后天早上出发,一旦进入密林就不能更改了,免得影响行程。” &nb肖佑随后道:“既然决定合作,那请诸位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别让我抓到偷懒耍滑头的!” &nb晚风渐起,吹得容革一头火红短发凌乱张扬,惹得他烦躁地扒拉来扒拉去。 &nb东海龙族一方,敖沣不用亲力亲为,因为他的心腹十三才干出众,事事办得妥妥的。于是敖沣就坐着欣赏陆地湖泊风光,悠闲自得,这是他第一次上岸呢。 &nb容革朝身后暼一眼,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好一个养尊处优的高贵王子! &nb“……那就这样吧!”肖佑连鼓励打气带警告后,开始作总结陈词:“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争取尽快尽好地完成任务回家!你们都是部落的勇士!” &nb乌泱乌泱一大群兽人慷慨激昂地吼了几嗓子,有秩序地散去,各回各住处。 &nb“累死了!”容革原地蹦跶几下,踢腿扭脖子,嚷嚷道:“我还以为一下子能搞定呢,没想到弄到现在,快天黑了都。” &nb肖佑笑了笑,好整以暇地说:“是啊,看着简单,但想做好可不容易,尤其这次人特别多,要是没分配安排好,进了林子能乱成一团麻。我跟敖沂以前也是要花这么多时间整队的。” &nb喂你什么意思? &nb容革抬高下巴,眯着眼睛不说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肖佑时时处处硬是把他自己跟敖沂捆绑在一起…… &nb简直不要脸! &nb“哈哈哈~我们初次上岸,对陆地密林可谓一无所知,还得麻烦你们多多提点啊。”敖沣适时地打起了哈哈,今天下午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nb肖佑礼貌性地一笑:“沣王子客气了,你我是利益均分的合作同伴,理应互相照顾,提点不敢当。” &nb既然开了话头,两个头领就少不得微笑客套并互相恭维几句,顺利酸走了旁边无法忍受的容革。 &nb“嘁,懒得理你们,尽说些废话。”容革嘟囔道,大踏步朝远处木屋走去。 &nb“嗳,容革,容革你等等我啊!”敖沣歉意地对猛禽部落族长笑笑,忙不迭地去追赶容革,因为他也住主屋——娇生惯养的东海王子,哪里愿意挤集体石屋或者木屋呢?敖沣好话说尽,容革被缠得不耐烦,只能答应想办法帮对方弄一个床位。 &nb容革头也不回:“急什么?还早呢,你们俩接着聊啊。”看你们还能说出多少言不由衷的假话来! &nb敖沣亦步亦趋,苦笑岔开话题道:“不知沂儿好点了没有,我们快回去看看他吧。” &nb“我也去。”肖佑毫不客气,自发跟上,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举手投足自信坦荡,担忧道:“敖沂怎么就病了呢?我中午匆匆去看了几眼,发现他脸色很糟糕啊,你们家最近事情特别多吗?”这话明显是问的容革。 &nb容革走得飞快,跟比赛似的,极度隐忍地咬牙说:“还好,祭司说是受了风寒,养一两天就没事。” &nb——螃蟹的!都怪敖玄!如果不是他总勾着敖沂上岛瞎闹,敖沂怎么会累病? &nb容革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时刻处于忍无可忍要炸的边缘。 &nb“呵~”肖佑一声轻笑,刺激得容革走得更快,那脚步重得很,肖佑安慰道:“放心,都安排好了,等进了林子,一旦抓住证据,他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西西里!” &nb容革猛然停下回头,眉头紧皱,不赞同地告诫:“别乱来。就算抓住了证据,他们也是要押送回我们家、交由龙王龙后亲审的,你不能自作主张。” &nb肖佑一愣,微微有些吃惊,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你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呢,想不到你会帮他求情。” &nb“什么求情?!”容革终于炸了,梗着脖子怒道:“谁帮他求情了?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也是,还有你敖沣。肖佑,这是我们的家事,龙王信任你才让你暗中协助我和敖沣,你别乱来啊!” &nb最后一缕橘红色的夕阳消失在对面山头,晚风愈发凉了。 &nb“哈哈,你在想什么呢?”肖佑自顾自往前走,腰背挺直,“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走,一起去看敖沂。” &nb容革吸了吸鼻子,闷声跟上。 &nb“如果敖玄真的别有用心,那最受伤的会是我弟弟。”敖沣沉重感慨道,“但没办法,总不能任由他越陷越深。” &nb三个高大的兽人沿着湖岸走,后半段都沉默不语,临湖飞快掠过的倒影扭曲错乱。 &nb***** &nb“我回来了!”容革一跳上木屋露台就大喊,就跟回他自己家一样。 &nb“快进来吧,就等你们了。”里面传来青哲带笑的声音。 &nb容革推开门,扫视一眼,大摇大摆地进去,心情不算太坏:因为没看到敖玄。 &nb“过来吃,刚炖好的汤,想烤什么自己动手。”希图和敖沂挨着坐,敖沂睡了一觉,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正翻烤着一串虾。 &nb容革毫不客气坐在敖沂旁边,没骨头似的往对方身上靠,哼唧道:“累死了,我又累又饿。” &nb希图调侃道:“怎么?容革革还需要喂着吃肉羹吗?赶紧坐直了,自个儿烤!肖佑,敖沣,你们俩别客气,喏,那边桌上有果子,尝一尝吧。” &nb“辛苦你了啊。”敖沂心虚愧疚,赶紧把吃的一股脑儿塞给容革,安慰道:“你快吃,我已经好了,以后咱们俩一块儿忙。” &nb容革坐直,傲然表示:“不辛苦,那点儿活不算什么!” &nb“咳咳~”敖沣在对面,埋头烤肉,憋着笑。其实他一开始是想住湖底的,但后来想了想:怕什么?我那陌生伯父其实人挺好的,之前在叔父家碰面时,他从未为难过我,现在都来到他家里了,与其回避,不如大大方方地住进主屋。 &nb青哲格外忙,走路带风,满脸的笑,热情洋溢地招呼着,他最喜欢看到家里挤满一堆听话乖巧能干的子侄了……咳咳,哪怕其中新来的是伴侣另一个同母异父兄长家的长子……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的圣湖族民,就是多元多族融合的大家庭! &nb哪来的那么多“想不开”和“接受不了”嘛。 &nb“来来来,吃点儿果子,解解腻,这个好吃。”青哲端着果盘过去,忙得不亦乐乎,敖沣肖佑赶紧起身道谢接过。但青哲忙着忙着,忽然一拍额头,扭头问长子: &nb“哎,康儿呢?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那小子越发地野了。” &nb希图笑着解释:“是我让他去巡岸了,免得他整天倒腾这倒腾那的。” &nb“哦~”青哲点点头,他对长子从来一百个放心和信任,嘱咐道:“早该让他帮家里做事了,成年的兽人,不能整天无所事事,雌性不会喜欢的。” &nb这时肖佑抬头,好奇问了敖沂一句:“敖玄呢?他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你吗?” &nb容革敖沣不约而同竖起耳朵。 &nb“他啊,跟着康儿巡岸去了。”希图一边“咔嚓、咔嚓”地啃果子,一边说:“我那弟弟还是幼崽心性,特意告诉敖玄湖东岸有棵会发光的树,敖玄说没见过,他就死活要拽着人去看看新鲜,唉~” &nb青哲笑得合不拢嘴,宠溺道:“没办法,随他去吧,也应该快回来了。” &nb“王兄,那棵树真的会发光,特别有意思!”敖沂笑眯眯强调,“很小的时候,图哥就抱我去看过——” &nb“你当时都看呆了,抱着树干不肯回家,我那个着急啊,最后还是喊了纪叔上来劝的你。”希图怀念地大笑,用力揉揉堂弟的肩。 &nb说着笑着,门口就传来了敖康年轻开朗的声音: &nb“……我没骗你吧?” &nb“嗯。”敖玄颇为惊叹,“海里晚上也有很多发光的动植物,但我是第一次见到陆地上会发光的树,感觉、感觉特别有意思。” &nb“哈哈哈~我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海里发光的东西太多了,但陆地上很少,黑漆漆的夜里,突然冒出一棵发光的树,想不特别都难啊!” &nb敖康推门进来,敖玄紧随其后,两人的靴子和袍角都被露水打湿。 &nb“我回来喽!”敖康快乐地吆喝,一本正经地汇报:“哥,湖岸一切正常,我都亲自走了一遍。” &nb希图欣慰点头,温和道:“这就好。坐下吃晚餐吧,敖玄也快坐,劳烦你了,也跟着走一大圈。” &nb“是我自己想去开开眼界的,也不枉再来一趟西西里。”敖玄笑着说,他扫一眼,发现敖沂左右两边都坐了人:左边是图哥,没问题,那是好大哥;右边是容革,嗯……也没问题,那是伴侣的弟弟。 &nb敖玄默默地开导了自己几句,走到希图旁边坐下。期间悄悄回了敖沂一个询问的眼神: &nb怎么样? &nb有收获。 &nb“哥,父亲怎么不在?”敖康坐下吃了几口,疑惑问起。 &nb“他在湖底,跟滨叔商量点事情。”希图答道。 &nb“哦~”敖康埋头继续吃,没几口又抬头,有些生气失望地告知: &nb“对了!哥,那个岩子他不告而别了!” &nb敖沂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nb“不告而别?”希图有些吃惊,纳闷道:“可前两天我刚找他谈过,他答应会留下来啊。” &nb“就是!”敖康连连摇头,很是无法理解,并且有些鄙视,“他言而无信。就算要离开,至少也应该打个招呼吧?他居然趁咱们家哨卫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nb敖沂深呼吸,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肉汤。 &nb希图明显有些失望,勉强笑道:“算了,人各有志,强留不得。重点是,哨卫居然没看见他离开吗?这是个大问题。你是怎么处理的呢?”希图身体前倾,期待地看着弟弟。 &nb敖康赶紧放下食物,抬头挺胸地回答:“哥你放心,我当时也觉得不妥,来回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后来在西北角找到一处隐蔽的缺口,我已经重新调整哨卫,堵上了。”说完,他悄悄感激地看一眼敖玄: &nb其实是他找到的缺口,暗中告诉了我,还说不方便插手圣湖的家事、让我保密。哎呀,他其实挺好的一条龙。 &nb“很好!”希图大加赞赏,毫不吝惜地把弟弟夸了又夸,青哲当然也是高兴的,他最希望一家人和美融洽相互依靠扶持地过日子了。 &nb……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nb看来对方果然是早有预谋,竟然事先取得图哥的信任、混进了圣湖,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密林某处。 &nb敖沂陷入沉思中,扼腕于被掐断的线索。他没再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敖玄肯定都打听清楚了,回去一商量就知道。 &nb晚餐结束后,青哲希图贴心地洗漱回屋歇息去了,把客厅留给敖沂他们商量事情。 &nb敖康没回避,因为他也会跟着去鳄兽谷,作为成年历练的内容之一,目的是芝莲。 &nb刚开始说的都是些场面话,无关紧要——就算丑话要说在前头,一般也有几句好话遮挡着。 &nb“……是的。”肖佑明确点头,彬彬有礼道:“我们部落跟西西里海龙族合作已久,足够默契,但跟东海龙族还是头一回,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双方各自约束好手下,顺利完成任务,大家都能早回家,是吧?还有,我们是陆地兽人,对密林多少比你们熟悉,遇事的时候,希望你们能配合好。” &nb敖沣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认真听完,光明坦荡道:“肖族长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约束好手下,希望能跟贵部愉快合作——你是沂儿推崇的好兄弟,我相信沂儿的眼光。” &nb喂~ &nb容革撇撇嘴,心想干嘛扯上我们敖沂? &nb几个人在客厅里商量至深夜,谈得还算顺利。 &nb不过最后分配卧室时,发生了争执: &nb容革抱着手臂,理所当然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和敖沂一起、肖佑跟康弟挤、敖沣敖玄一个屋啊!” 第74章 谢谢支持哦 &nb容革说完后,就理直气壮地走到敖沂身边站着。 &nb“不,还是我照顾他吧。”敖玄这个可忍不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快步过去,毫不避讳地拉住敖沂的手。 &nb“哼!”容革才不肯退让,当即也抓住敖沂的一只手、牢牢攥住,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用喷火的愤怒眼神痛斥道: &nb凭什么?你凭什么?我跟敖沂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从小就照顾我让着我,你敖玄算什么东西啊? &nb肖佑面沉如水,剑眉紧皱,下压锐利的眼神,没说话,但心情明显欠佳。 &nb场面这下精彩了! &nb神呐,怎么办?敖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努力思考半晌后,硬着头皮再度开口劝: &nb“咳咳,其实吧,我母父已经收拾好客房了,真的,不用挤,一人一间呢,就是露台右边新建的那栋,我、我马上带你们去!” &nb肖佑和颜悦色摇摇头,体贴地说:“都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他人休息,我们随便凑合睡一晚就行。”你们凭什么呢?我跟敖沂认识的时候,有你们什么事儿?肖佑同样十分恼火憋屈。 &nb“不会打扰的,过去看看好吗?要不、我去睡客房,我的房间给佑哥!”敖康极力周旋,祈祷几个哥哥有谁能妥协。 &nb然而,谁也不肯让步。 &nb敖沣优雅打个哈欠,无力且无奈地看一眼容革,哭笑不得地想:你刚才居然安排我跟敖玄挤一张床?开什么玩笑! &nb客厅里的气氛相当怪异。 &nb半晌后,被争夺对象——敖沂努力挤出个微笑来,好声好气地说: &nb“不早了,就按康弟说的吧,哲叔辛辛苦苦收拾好了客房,大家一人一间,舒适又宽敞,何乐而不为呢?” &nb容革立刻说:“就是!康弟,你快带他们去客房,我跟你沂哥还有话要说。” &nb“哦、哦,没问题啊,大家跟我来。”小尾巴龙立刻动起来,迅速跑去打开门,眼巴巴地回头招呼——然而,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动。 &nb敖康: &nb“哈,哈哈哈,大家都不困吗?辛苦忙了大半天,还是快点去休息吧。”敖沂奋力地劝,恨不得把几个好朋友好兄弟扛到客房丢到床上去。 &nb最后,“吱嘎”一声,希图忍无可忍地开门出来了。 &nb“大半夜的,你们既然商量好了,怎么还不睡?”希图压低声音头疼质问,他威严扫视神态各异的几个弟弟,头一昂,果断拍板道: &nb“沂儿,你今晚跟我挤一挤,我有些事想问你,赶紧的,别磨蹭。” &nb还是我图哥聪明! &nb“哦,好,好。”敖沂几乎是喜出望外地点头,先扭头朝左边哄:“容革,你睡自个儿的屋,好好休息,明天随你睡多晚。”然后又扭头朝右边小声说:“你睡我的屋……咱们明天见啊。”敖沂的眼神饱含歉意,因为实在太晚了,还是在伯父家里,再僵持下去就要惊动长辈了。 &nb敖玄先松手,低声道:“好,你跟图哥去吧。”只要不是容革肖佑,我就同意。 &nb片刻后,希图拉着堂弟回屋,丢下一句:“你们几个看着办,是一人一间还是全挤一间都行,只是不能再闹了,否则我出来全丢湖里去!” &nb烦死老虎了,大半夜的,弟弟们闹腾得这么厉害…… &nb做大哥的给出了最佳解决办法——带走敖沂!于是几个小的就没什么可争的,悻悻然看着房门被关上,没再多说什么,总算愿意听敖康的安排了。 &nb呼~ &nb敖康擦擦额头的汗,对自家大哥的崇敬又增加了几分。 &nb***** &nb昨晚大家都没怎么睡好,幸好是明天才去鳄兽谷。 &nb清晨,敖玄肖佑敖沣三个很有客人的拘束自觉性,早早地起来,一齐向做早餐的青哲问好,相谈甚欢;不过当看到圣湖领主敖泱时,他们就没敢那么随意,恭谨得体地上前打了招呼,目送领主出去晨游锻炼。 &nb“早啊!”敖沂和希图也醒了,敖沂悄悄对某龙眨眨眼睛,希图则是大大地伸个懒腰,四下里一环顾,笑骂道:“我就知道!康儿和革革必定得睡到中午了,俩臭小子!” &nb正在炖汤的青哲纵容道:“嗨,反正没什么事,就让他们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就要去鳄兽谷了,他们都是第一次去。唉,沂儿啊,你得多留心俩小的,还有肖佑,如果他们不听话,你尽管动手教训!不用给他们脸!” &nb长辈絮絮叨叨地嘱托着,敖沂肖佑接连点头,直到希图无奈提醒一句: &nb“母父,他们去鳄兽谷是办正事的,不是游玩,康儿是去历练的,就该吃些苦头——” &nb青哲顿时急了,紧张道:“就算是历练,也要注意安全啊,真是头疼,你那弟弟没一点心眼,又笨又心软。” &nb“那么多人一起呢,”希图笑着宽慰,“您就放心吧。” &nb敖沣头一回体验陆地兽人的家庭日常,觉得格外新鲜有意思,他不好多插话,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坐在窗边,兴致勃勃地旁观。 &nb这时,前门被敲响,希图过去询问几句、迟疑地点头,接着一个圣湖护卫走进来,提着一串湖鲜,瓮声瓮气地对敖沣说: &nb“您好,这是十三托我送上来的食物,放哪儿?” &nb敖沣有些愣,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操心过食物的问题。 &nb“唉哟,你的家人真有意思!”青哲忍不住惊诧笑起来,调侃道:“来到我家,难道还会饿肚子不成?哎呀,不过那十、十三可真关心你啊,特意早早地给你送吃的。来来来,交给我处理吧,行吗?” &nb敖沣赶紧点头,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串起来的各式淡水鱼虾,心说我真的不会烤鱼炖汤啊!面对青哲的调侃,敖沣尴尬解释道: &nb“让您见笑了,十三从小就跟着我,他什么都管一管,我说他也不听。” &nb肖佑随口凑趣一句:“是吗?那他一定是个忠心能干的,否则沣王子怕是早不耐烦了。” &nb敖沣莞尔:“肖族长所言不错,我就是个闲散王子,来到这儿只顾着观赏湖光山色了。” &nb角落里,敖沂过去挨着敖玄坐,两条龙说悄悄话。 &nb敖沂若有所思地想:十三必须是能干的,否则伯父伯母不可能派他护送照顾王兄来西西里。至于忠心?唔,这个不好说,知龙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 &nb“你不头痛了吧?”敖玄关心问,提醒道:“吃完早餐后,我会把润祭司请来,让他再给你看看。” &nb“不用不用!我已经全好了。”敖沂迅速摇头,悄悄用眼神问:干嘛呢?我装病的啊,你忘了吗? &nb但敖玄暗示道:请吧,有用的。 &nb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青哲听到后,极为赞同:“敖玄说得对,待会儿再请祭司瞧瞧吧,务必要让沂儿健健康康的去鳄兽谷,否则我真不放人的。纪墨敖白不在,我就得照顾好沂儿,否则以后没脸出海了。” &nb肖佑过去,坐在敖沂身边,拍拍对方的肩膀:“听哲叔的吧,待会儿我陪你去找祭司,顺便聊一聊明天行程的安排。” &nb这个理由绝对充分,敖沂只能同意:“行啊,真是对不住,我昨天病了半天,没做什么事。”敖沂说话的同时,一直在桌子下面抓着旁边龙的手,两人掰着手指、捏来拽去闹着玩儿,面上强作一本正经状。 &nb“你我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见外吗?病了就好好养着,外面我会处理好的。”肖佑是猛禽雄鹰,再敏锐不过,眸光朝桌底下一扫,笑容顿时变淡了,略加思索即开口惊奇道:“嗯?有新鲜竹桃?” &nb青哲扭头笑着说:“是啊,黑滨家的小狼崽子送来的,快尝尝。” &nb于是肖佑就自然而然地说:“敖沂,给我拿一个。”果篮位置放得偏,敖沂要站起来才能拿到,只得松手。 &nb敖玄和肖佑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清楚:早在上次鳄兽谷之行,敖玄就看懂了肖佑的想法。 &nb平心而论,跟容革比起来,敖玄更忌惮防备肖佑——因为相处一段时间后,敖玄发觉容革更像是习惯性依赖、渴望得到更多陪伴和宠爱的“霸道骄纵弟弟”,他不高兴就发脾气闹别扭,希望敖沂更关心在乎他自己……至于更深层的?没有。敖玄没有察觉到容革眼底或者内心的深意,顶多就是不服气、赌气、生气、委屈伤心之类的。 &nb所以,敖玄偶尔竟然莫名内疚,觉得自己应该让着点儿容革、哄哄他高兴……那心态就跟哄瑞瑞一样,只是容革远没有小王子好哄罢了。 &nb但肖佑不一样,完全不同。 &nb具体哪里不一样,敖玄说不明白。但面对肖佑时,他从不觉得自己“应该让着点儿”,而是警惕戒备着,寸步不让,生怕伴侣被抢走。 &nb肖佑意味深长地对横刀夺爱龙笑了一下,心想你凭什么?我守着他长大、守了他那么长久! &nb“好吃吧?”肖佑掰开个竹桃,分给敖沂一半。 &nb“嗯,这个甜!”敖沂赞不绝口,连忙把啃了一口的果子递给敖玄,亲昵推荐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第75章 谢谢支持哦 &nb敖玄毫不介意地接过咬一口,认真品尝后点头:“果然甜,比椰子肉脆。” &nb“嗯,不过椰子肉嚼着比较香。” &nb肖佑捏着只咬了一口的半个果子,觉得嘴里发苦发酸,他深呼吸,努力控制情绪。 &nb——你给我等着,狐狸尾巴迟早露出来! &nb幸好青哲在场,小辈们表面上相处得还算融洽,偶尔几句暗藏锋芒的,被希图巧妙化解了。 &nb他们在圣湖又休整一天一夜,不管怎么说,精神都养得不错,憋住了劲儿,浩浩荡荡飞向鳄兽谷。 &nb***** &nb如果不是跟猛禽部落合作的话,海族永远也体会不到乘着气流翱翔高空、俯瞰茂密翠绿丛林的感觉。 &nb由于人数众多,他们是分批前往的。 &nb“哎呀,哈哈哈,真有意思!”容革兴奋得不行,半空中迎风四处看,羡慕地对他的鹰人搭档说:“嗳,你们鹰人真好,长着翅膀,我们海鹿怎么就不会飞呢?” &nb“哇哇哇,哟吼~”后面还有个欢呼雀跃的敖康,他也特别兴奋,惊喜道:“真高啊,哎呀,看底下我头好晕。” &nb沂王子被俩弟弟吵得头疼,耐着性子建议:“那就别朝底下看,闭着眼睛。” &nb“可是我特别想看啊。”敖康恳切道。 &nb敖沂:“……” &nb容革的搭档是肖佑基于种种考虑用心挑选的,性格稳重宽厚,名叫于顺,他憨笑着说:“容革兄弟,坐好啊,动作别太大,小心摔下去。我们鹰人蒙受兽神的眷顾,能乘风飞翔;但你们海鹿族也很好啊,既能在陆地上打猎,又能下海捕鲨,我们鹰人天生不善水的。” &nb是的,因为肖佑答应过会照顾好容革,所以他花了大力气,潜移默化地让族人们把注意力放到“容革是可怜的海鹿族遗孤”上面,极力淡化“容革是容拓的养子”这个要命的关系。 &nb“嗨,那有什么难的!”容革抬头迎着猎猎劲风,神气活现道:“我是吃鲨鱼肉长大的!你要是感兴趣啊,等我回家了,咱们约个时间,你在石湾海滩等着,我给你送条鲨鱼尝尝鲜。” &nb于顺惊喜道:“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nb“不麻烦——哎哟~”容革用力一挥手,险些一头栽下去。 &nb“小心!”旁边的敖沂大喝,无奈道“你就不能安静坐好吗?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nb于顺敏捷地调整了一下身姿,容革重新坐好,但只老实片刻,就又不安份地开始动,毫不在意地表示:“我就是好好坐着啊,不会摔下去的。” &nb肖佑再了解容革不过,丝毫没有尝试去劝阻他,而是严肃嘱咐手下道:“于顺,稳着点儿,你背上带着的是全世界最后一只海鹿。” &nb海鹿族遗孤! &nb于顺郑重点头,感觉自己背了一座大山,聚精会神战战兢兢地往鳄兽谷飞。 &nb“最后一只”海鹿不厌其烦地东张西望,兴致勃勃地俯瞰西西里大陆,心情甚好,施施然对肖佑说: &nb“嗳,待会儿到鳄兽谷,咱们住哪儿啊?” &nb肖佑带着敖沂,温和道:“住树屋。放心吧,不会让你睡草地的。” &nb容革点头,毫不在意地说:“无所谓,就算是草地我也没问题!” &nb敖沂笑着说:“我们在家里也经常出去荒海办事,运气好的时候能住礁洞,运气不好就直接睡海床,有时候睡着了不小心会被急流冲走哈哈哈~” &nb一群陆地鹰人很感兴趣地听龙族王子讲述海里的趣事,双方是合作熟了的,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nb这次老天爷开眼,没下连绵瓢泼大雨,而是天高气爽,温湿正合适。 &nb途中他们休息了两次,于午后飞抵目的地。 &nb容革极力朝下张望,可怜见的,这是他第一次来鳄兽谷,之前长辈们担心部分鹰人把当年的仇恨转移到他身上,一直拦着,容革费尽力气才获得这次的允许。 &nb“到了。”敖沂吁口气,再次叮嘱道:“容革,康弟,你们俩初次来,千万别乱跑,知道吗?先不说猛兽,就是流浪兽人和冒险队就够危险的。” &nb敖康出发前被家里人灌了一脑袋的“要听话”,遂立即表示:“沂哥放心,我会跟着大家行动的!” &nb“嗯,这就对了。”敖沂欣慰点头。 &nb容革傲然表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nb鹰人的翅膀搅起小旋风,降落在东谷口空地上,海族们利落翻身跳下,拿着自己和搭档的行李,按照事先的安排,有秩序地去寻各自歇息的树屋。 &nb东海龙族是先一批到达的,还有敖玄,敖玄的搭档还是上次那个,两人都死里逃生,后福有没有暂时不知道,但庆幸唏嘘是少不了的,真正有了“出生入死”的交情。 &nb“敖沂,这边。”见后一批同伴到了,敖玄赶紧下去寻找伴侣,接过对方手上的行李。 &nb“累不累?树屋已经收拾好了,我跟着鹰人兄弟去摘了果子,走,带你上去。” &nb敖沂看一眼对面山洞,笑道:“不知道南海龙族和走兽部落什么时候到,再过几天,鳄兽谷估计热闹得很。” &nb“小心有人趁乱生事。”敖玄不无担忧地提醒,“无主之地,没有部落,没有族规,全靠自觉。” &nb“放心,有岗哨的。”敖沂小声告知,扭头招呼:“容革,康弟,走了!” &nb“我们站一会儿,跟肖佑说几句话。”容革吆喝道。 &nb敖沂不忘叮嘱:“赶紧的,别走远,我先上去看看。” &nb容平容安依旧贴身保护王子,但他们对敖玄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了——朝夕相处,就算再粗线条的兽人,也能发觉王子的变化。 &nb“真臭啊。”容革拧巴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海鹿出色的嗅觉此时起了负面作用,容革有些崩溃地问:“咱们就住上面树屋吗?” &nb肖佑点头:“是。你们第一次来,突然闻到沼泽的味道不习惯是正常的,慢慢来,明天才进谷。” &nb“那,里面是不是更臭?”敖康小心翼翼地问,当想起芝莲就是生长在沼泽里时,他不由得浑身一震,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明天的模样。 &nb肖佑很小的时候就家破人亡,没有亲人,心里是把敖康容革当弟弟看待的,他拍拍敖康的肩,安慰道: &nb“别怕,你到时跟着沣王子,先熟悉芝莲的情况,不用太拼,有事叫搭档带你来找我,记住了吗?” &nb基本没离开过家人出门办事的敖康连连点头,懂事又听劝,一贯深得兄长们的宠爱照顾。 &nb“还有你,容革。”肖佑银灰色的眸子闪着戏谑的光,“这次来的人多一倍,虽然临时加建了几个树屋,但还是不够,大家都得挤一挤——” &nb容革立即梗着脖子强调:“我跟敖沂一起,早说好了的!” &nb肖佑投降般抬手:“我知道我知道,但康弟呢?你不管他了吗?抱歉,我们部落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族长外出一般带本族勇士。” &nb敖康: &nb“……怎么不管?”容革立即觉得心虚愧疚,咬牙道:“那就我、敖沂、容平容安、敖康,五个人挤一个树屋!” &nb幸好谷口淤泥肥沃,孕育了一片参天古木,才承载得下一大群兽人。 &nb入夜,每个树屋都透出橘红的温暖火光,他们在烤肉吃,猎物五花八门,逮到什么烤什么。 &nb最终沂王子的树屋里,一共挤了四个成年兽人:敖沂、敖康、容革、敖玄……那是因为容平容安几番权衡之后,主动让了出去,退居隔壁,以免遭受鱼池之灾。 &nb容革嘀咕几句,但觉得局面还算在掌握之中,勉强忍受了。 &nb“来,康弟喝水;容革,这是你的。”敖沂把刚打回来的水囊分下去,严肃嘱咐道:“来到这儿比不得家里,只有刚才带你们去看的那处泉水才可以喝,鳄兽谷里面只有臭泥巴,没有干净水,每个人都必须随身携带水囊。哦,还有药囊!记得戴脖子上,别摘了,那是祭司特配的,专对付沼泽毒气。” &nb“戴着呢。”敖康抬头挺胸,笑嘻嘻道:“沂哥,这个像小时候母父给我缝的果脯肉干袋子,嘿嘿嘿~” &nb“是吗?”敖沂莞尔,紧接着关切问:“容革,你好点儿了吗?” &nb咳咳,可怜的感官敏锐的海鹿,对沼泽毒气的反应最大,待在谷口半天就被熏得头晕胸闷…… &nb“我没事。”容革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明显在强忍。 &nb“容革,你过来,谷口刮东南风,但不强,这边刮西风,很新鲜,真的!”敖玄主动照顾伴侣的俩弟弟。 &nb“不用了。”容革摇摇头,坚强地忍受道:“我多闻闻就会习惯的。”都是兽人,我也可以的! &nb敖玄无奈,眨了眨眼睛,拿超龄海鹿幼崽没办法。 &nb“祭司让透气你不透气、让躺下你不躺下,你是皮痒欠揍吗?”一贯好脾气的敖沂终于爆发,黑着脸低声训斥,起身过去拽着容革的胳膊往西窗带,准备用武力解决问题。 &nb容革挣扎,觉得特没面子,又确实不舒服,他开始觉得恶心想吐,但仍嘴硬道:“没事!我马上就好了!” &nb敖沂皱眉不说话,真生气了,不由分说地把容革拖过去按躺在窗口,窗大开,新鲜空气涌入,让人精神一震。 &nb“容哥,我头特别晕,你陪我躺会儿好吗?”敖康急中生智,也过去躺着。 &nb沂王子十分赞赏地看了一眼小堂弟。 &nb“枕着这个,敖沣送来的。”敖玄把塞满药草的小枕头递过去,耐心哄劝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险些被毒死在鳄兽谷里,你们俩比我强多了。” &nb敖沂把药枕塞在俩弟弟脑袋下,眼神有些复杂,轻轻揉搓几下容革的脑袋瓜子。 &nb“那你怎么没死呢?”容革躺下吹着风,枕头散发着清冽悠长的药香,当下好受多了,看敖玄也顺眼一点点。 &nb敖玄笑着解释:“是因为上次刮风下暴雨,到处一片汪洋,很大程度上稀释了毒气。” &nb“哦~” &nb“好好休息,不舒服随时叫我。”敖沂威严嘱咐,板着脸说:“你们答应过的,会服从指挥,如果不听话,我直接叫肖佑送你们回家!” &nb“好,我们会听话的。”敖康忙点头。 &nb“哼~”容革觉得自尊特受伤,但他不舒服,没法跳起来还嘴,憋屈得很。 &nb敖玄看着威风凛凛训导弟弟的伴侣,眼里充满欣赏和爱意。 &nb但屋子里刚静下来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传来容安不高不低的声音:“大王子?容哥?睡了吗?外面抓住个——” &nb“抓住……什么了?”容革大惊,当即弹起来紧张问,不由自主朝敖玄看去。 第76章 谢谢支持哦 &nb“你紧张什么?”敖沂意味深长地看着容革,伸手将其按回去,说:“歇着吧,我去处理。” &nb“我——”容革忽然有些不敢直视敖沂的眼睛:他们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向来无话不说,但这次,容革却因为种种原因瞒下了一件大事,这让他心里特别不好受。 &nb“嗯?”敖沂挑眉。 &nb受人之托,终人之事! &nb容革咬咬牙,撑着起来:“我没事。哎容平,你快说说,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nb“哦,是这样的,”容平赶紧细细说明:“就刚才,咱们家兄弟和鹰人兄弟一起抓住三个来历不明的兽人,他们鬼鬼祟祟地在树下徘徊,还偷偷绕到僻静处想爬上来,就被抓住了。肖族长已经过去,咱们是……?” &nb容革皱眉,下意识抓起药囊放在口鼻处,嗅那沁人心脾的药香,这是他第一次来鳄兽谷,很多事情并不懂,想了想,谨慎地问: &nb“敖沂,你怎么看?这事儿以往常有的吗?” &nb敖沂纳闷摇摇头:“不。虽然以往也抓到过,但都是中毒或者重伤主动求助的,我们人多势众,一般的兽人谁会想不开来找麻烦?”但纳闷的同时,敖沂心里又飞快闪过了无数念头。 &nb容革不由自主地想:难道是奸细自投罗网?还好还好,肖佑已经先去看了…… &nb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的恶臭味仿佛变淡,容革被刺激得精神抖擞,一咕噜爬起来,背后跟着条小尾巴龙。 &nb“怎么啦?敌袭吗?”敖康激动又紧张,握紧骨刀弓箭,鼓足勇气准备迎接龙生中的第一次正式战斗。 &nb敖沂:“……没事,康弟,咱们先去看看。” &nb月亮躲在云后面,夜色漆黑,浓重得化不开,让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更显可怖。 &nb“别急。”敖玄步伐非常稳,身形高大结实,天生带有能让人信服的力量。 &nb他们顺着树屋之间一臂宽的通道,很快走到临时的牢房,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肖佑的喝问声: &nb“……说!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没有同/党?” &nb被抓兽人紧张慌乱的解释声传来:“不不不,我们没有同/党,我们只是想来鳄兽谷碰碰运气开开眼界的,您别误会!” &nb肖佑冷笑:“哦?你说你们是陆地流浪兽人、第一次来鳄兽谷,那你们怎么知道树屋是我猛禽部落和西西里海龙族的地盘?又怎么知道海陆交易、龙果珍珠?” &nb那兽人一时噎住,吭吭哧哧半晌答不上来。 &nb肖佑的心腹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呵斥道:“劝你们一句,想活命就说真话,我们来鳄兽谷无数次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还想骗我们?!” &nb门口,敖沂敖玄对视一眼:看来肖佑还没问出来,那几个兽人究竟什么来头? &nb容革心急,按捺不住大步进去,问:“肖佑,他们几个怎么回事?是……什么人?” &nb会不会就是来找敖玄接头的西海龙族主使的奸细?但奸细不至于这样笨吧?容革简直不敢置信,心想怎么刚来就被抓住了?他们的计划不是要等我们事成后和敖玄里应外合盗走龙果吗? &nb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nb当初猛禽部落和西西里海龙族刚联合时,免不了被当成好捏的软柿子,被某些妄图坐享其成的冒险队打劫过——那些冒险队海陆两族都有,假如他们能够劫取龙果,就能转手得到惊人的物资、雌性、珍贵药草、祭司救助……无数的好处。 &nb这次被抓住的三个兽人蓬头垢面,浑身脏污沾满碎屑,散发着刺鼻的异味。 &nb“还在问,看来我们不够诚意,这几个‘朋友’不肯说实话。”肖佑的语气充满浓浓的威胁和警告。 &nb容革背身,朝肖佑投去一个眼神:是吗?是不是? &nb肖佑有些迟疑地用口型回答:不确定。 &nb“请相信,我们真的只是误闯,绝没有挑衅诸位的意思!我、我们——” &nb不等对方说完,敖沂走了过去,沉声打断道:“事实上,你现在就是在挑衅我们。看你们三个眼神挺好的,怎么就没发现这些树屋是有主的呢?居然还偷偷摸摸绕到背面想爬上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nb进屋后,敖玄站在准伴侣身后,牢牢地护住对方,他仔细审视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三个垂头丧气的陌生兽人,刚站没一会儿,敖玄就敏锐地察觉道: &nb怎么看着有点儿熟悉? &nb“呃~我们知道这些树屋是有主的,但、但、其实我们只是想着,想着……”那领头的兽人吞吞吐吐,眼神飘忽游移,仿佛情不自禁般偷偷暼向敖玄。 &nb这个动作太明显,大家都发现了,看向敖玄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啊? &nb沂王子僵住,心里突然非常不安,身体下意识后靠,强忍想回头看看身后龙的冲动。 &nb“哼,用不着跟他们多说,按照擅闯领地的罪名处置吧。”容革深恶痛绝挥手道,同时隐秘地朝容平容安递了个眼神,基于长久并肩作战的默契,容平容安一怔,虽然吃惊又无措,但职责所在,他们还是听从了容革的命令:迅速用身体隔开敖玄,严实护住了王子。 &nb“你们——”敖沂看着被挤到角落里、被包围的呆龙,下意识就想为对方解围,但却被容革用力握住了肩膀: &nb“嘘,先把他们三个处理了。” &nb肖佑怜悯地叹息道:“看来,你们是不想说真话了,很好。” &nb直到这时候,敖沣才珊珊来迟地出现在门口,笑容满面道: &nb“我来晚了吗?这几个是什么人?” &nb容革心想:确实真够慢的!他面无表情地说:“不晚,你刚好赶上了,他们不肯说真话,嘴硬得很,听说还打伤了一个鹰人兄弟。” &nb敖沂提起精神笑一下:“王兄好点儿了吗?你给的那药枕,容革用着效果挺好的。” &nb“哈哈哈,有用就行。”敖沣欣慰地小,走到最里圈探头看一眼,却立刻被对方的脏污怪味逼回来,皱眉:“就他们三个?怎么胆子这么大?敢来招惹咱们?” &nb真不是自傲。猛禽部落加西西里海东海两大龙族,这么多的兽人,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nb敖沂不由自主开始字斟句酌,“不过眼下看起来,他们的胆子也没多大,已经被吓住了,磕磕巴巴的。” &nb旁边的敖玄明白,那是敖沂在下意识地悄悄做铺垫打圆场。 &nb肖佑沉思良久,他虽然很想尽快完成敖白纪墨的嘱托,但也不屑于冤枉好龙,今晚的这一出,实在是出乎意料。想了想,他笑着说: &nb“沣王子可有什么好办法?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们就是不说,再闹下去估计就要出人命了。” &nb那三个五花大绑的兽人瑟瑟发抖,领头的又悄悄看了敖玄一眼,甚至还眨了眨眼睛。 &nb你究竟是谁? &nb敖玄皱眉,也有些着急了,他略上前几步,直接走到最里圈蹲下,直直地和对方领头的对视一眼——忽然间,敖玄愣住了,身体前倾、睁大眼睛细看,万分惊疑地喊: &nb“六、六哥?” &nb那兽人当即夸张哀嚎道:“老幺,你终于认出我来了!!!还以为你不会原谅我呢,我还以为我会死在西西里!” &nb一屋子的兽人顿时全愣了。 &nb“六哥,你、你怎么也来了西西里?这两个是谁?”敖玄毫无心理准备,脸上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心想我不原谅你什么啊? &nb敖景演戏终于演累了,也不知他怎么发力的,竟然瞬间挣断拇指粗的麻绳,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找你来了!看看你伤好了没。咳咳,诸位,刚才动手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找老幺,但那个陆地兽人朋友不肯通传,二话不说就要我们走,一冲动就动起手来了,不过我们刚才也挨了顿打,算是扯平了吧?” &nb容革冷眼看着敖景剥去脸上的伪装、恢复本来面目,怒道:“好啊!果然是你们!说吧,西海龙族的人在哪儿?” &nb肖佑一贯聪明,但此刻也糊涂了,他扭头看敖沂:“你认识他们?” &nb“只认识他。”敖沂深呼吸,不再提心吊胆,决定见招拆招:“那是敖玄六哥,我们在东海认识的。”然后纳闷问敖景: &nb“你们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到西西里来了?” &nb容革冷声提醒:“敖沂,他是海族,但这次的外族自由民中可没有他!” &nb言下之意就是:你是怎么蒙混上岸的? &nb敖景先不着急为自己辩解,而是为两个同伴解释道:“他们是陆地流浪兽人,非要跟着我,烦透了。” &nb“老大,我们不怕!” &nb“对!老大,我们同生共死!” &nb敖景:“……只不过随手救你们一次而已,不用这样。” &nb“六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敖玄不得不当面问清楚,否则在场其他人不会谅解,敖沂就难做了。 &nb敖景轻快吁口气,眼睛扫过众人,当看到十三时,他咧嘴热情洋溢地大声招呼道: &nb“哟?十三老弟,咱们又见面了,真有缘啊!” 第77章 谢谢支持哦 &nb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怕被我揭发? &nb十三侍立敖沣身侧,虽然极力保持脸色不变,但眼神多少有些慌乱,强作镇定地扯起嘴角笑一笑,聪明地不接话。 &nb倒是敖沣十分好奇:“哎?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在我四舅身边待过的?”然后扭头看着心腹询问:“你跟他有交情啊?” &nb十三再度僵硬地笑了一下,硬着头皮避重就轻地回答:“……您说得对,他和敖玄都曾是西海龙族的护卫。” &nb哟?众兽人不由得惊诧,但陆地兽人不了解海洋龙族,也就只是惊诧。只有肖佑听了面露鄙夷不赞同之色——因为他算是在西西里海岛上长大的,对西西里海和西海两大龙族之间的较量关系基本清楚。 &nb哼,敖玄几个果然跟西海龙族牵扯不浅! &nb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nb刚开始还以为是简单的外敌偷袭,后来以为是居心叵测的狡诈盗贼团伙,最后居然牵扯上了几个龙族? &nb嗯,某种程度上,居然从公事变成了家事! &nb肖佑皱眉思考片刻,略后退了半步:出于对两大合作伙伴的尊重,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nb“哈哈哈~”敖景放声大笑,眼神隐约带着嘲弄和恨意,让十三的脸色更苍白一层,揶揄道:“沣王子真是折煞我也,您的心腹干将,我们自由民怎能高攀得上交情?我不过是、不过是见到熟人打个招呼罢了。” &nb当说到“熟人”时,敖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nb十三很清楚对方的来意,无非就是来复灭族之仇的,但他不明白的是、对方好像有什么顾忌、在强行隐忍似的,可不管怎么说,十三的心算是不那么紧张了,他不卑不亢地说: &nb“几面之缘而已,你我同为王族护卫,虽各为其主,但实在谈不上高攀。哦对了,不知怎么称呼你?” &nb咦?你这龙话里话外怎么总把敖玄兄弟俩扯到西海龙族那边去?容革多少听出了煽风点火挑拨之意,因为他知道那件事的□□……哎算了,虽然我知道,可十三又不知道。 &nb容革心里耸耸肩,也就没说什么。 &nb敖沂冷静观察到现在才强硬道:“原来是敖玄的家人。诸位放心,我跟他们早就认识,不是外人,都散了吧,明天还要早起,都回屋早点歇息,这里我来处理。” &nb“哎——”容革眯着眼睛无力开口,心想你有必要揽到自身吗?未免也做得太明显了吧? &nb被敖景闹这么一出,真是打乱了全盘计划,无凭无据的,又不好喊打喊杀。 &nb“怎么了?”敖沂关切地看着好友,低声问:“还是头晕恶心吗?王兄,容革对沼泽毒气的反应很大,你带的那祭司休息了吗?我觉得他配的药效果很不错。”敖沂的眼神很恳切。 &nb容革:“……” &nb“哦,哦!”敖沣猛然回神,连忙说:“十三,快去把弘祭司带来给容革瞧瞧,我刚才喝了他的一副药,不然还躺着起不来呢。” &nb“是!”十三立即躬身应答,转身快步出去,眼里又出现敖玄曾经看见过的“庆幸逃过一死”的狂喜亮光。 &nb容革嘟囔道:“其实我已经好了。”你怎么能拿我的病体来支使人离开呢?别人会误以为我很弱的。 &nb敖沂用力拍拍容革的肩:“放心,相信我,定会照顾你周全的!” &nb两人对视,容革不可能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同时也看清楚了对方眼里的恳求: &nb帮帮忙,一切我会处理好! &nb“唉~~~”容革相当为难,还特别不甘心,但他是很讲义气的兽人,快速交换眼神后,最终一声长叹,也学着肖佑后退半步,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nb——龙大了,心果然野,尽向着外人…… &nb片刻后,屋里内外好奇围观的兽人全部离开,连被敖景顺手救了的两个流浪兽人都被带出去了。 &nb“呼~”敖沂打起十二分精神,简单安排在场者坐下,决定好好问一问:既是让自己安心,也是让朋友们放心。 &nb“请……坐吧。”敖沂抬手让了让,客气地让认定伴侣那个脏污不堪的兄长坐下,但场面上他还不好开口喊“六哥”。敖沂笑一下,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开口: &nb“请放心,敖玄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祭司说他康复得很好,否则也来不了鳄兽谷。” &nb敖景咧嘴笑道:“多谢沂王子对我兄弟的照料,真是费心了!我们回去后,没能瞒住老幺的伤势,家里长辈急得不行,又叫我出来接应。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来西西里了呗。” &nb“六哥,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敖玄急切又担忧地问,“没受伤吧?” &nb“没受伤,就是进鳄兽谷滚了一趟臭泥潭,呵呵呵。” &nb容革睁大眼睛:“你已经进去过鳄兽谷了?” &nb“里面有多臭?遇到鳄兽了吗?”敖康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nb肖佑皱眉:他肯定不希望有谁捷足先登,但不得不承认,敖玄家一窝龙能力都挺强的…… &nb“哈哈哈是啊,我好奇嘛。”敖景坦然承认,跟对面明显没搞清楚状况的年轻人解释说:“其实也没多臭,只要你进去了,置身其中,慢慢会习惯的。不过鳄兽特别多,饿得眼睛发绿很吓人,死追不放,那个麻烦,你可要小心啊。” &nb“谢谢,我会注意的。”敖康赶紧道谢,不过当听到“眼睛发绿很吓人”时,他下意识朝容革看了一眼。 &nb容革歪着脑袋,挑眉道:“眼睛发绿就吓着了?胆子可真小。” &nb“另外,我还得问问。”敖沂正色开口,这是他身为西西里海王族的责任,“你是怎么上岸的?是通过我们家海沟吗?如果是的话,我们之前接待外族时怎么没见过你?” &nb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nb必须回答,否则等返回时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在密林里游荡吧? &nb敖景终于收起了笑容,诚挚道:“抱歉,是我开玩笑过了。本来只是想吓一吓老幺,准备和他一起来鳄兽谷采药的,没想到你们家规定了外族统一上岸的时间,我当时刚歇一晚,还没见到人就被赶上岸了……当时做了伪装……真是对不住啊。” &nb容革深呼吸,极力回想,冷声道:“那你当时是跟着谁蒙混过关的?” &nb“北海龙族,杨逍一行,我们半途偶遇,他们答应带上我同行。”敖景坦言相告。 &nb“杨逍为什么帮你?他什么时候那么乐于助人了?”容革追问。 &nb敖沂也皱眉,心想:海洋四大龙族当中,只有北海龙族不是敖姓,这说明他们不是王族敖姓的后代,北海绝大部分地方冰寒荒芜,环境恶劣,龙族势力也垫底……还内斗纷争不断,一贯是海族平时打发时间的谈资。 &nb“互相帮助,互相帮助!”敖景连忙强调,紧接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让我帮忙弄几颗龙果,但我没答应,能力不足嘛,后来谈好是分一些芝莲给他。” &nb敖康脱口而出:“我们也是去找芝莲啊,刚好同路!” &nb肖佑面无表情,明显不信。 &nb“对不起,我六哥违反了你们家的规定——”敖玄歉意地对准伴侣说。 &nb敖沂摆摆手:“只要不是私自上岸的就好,否则我家不少人该受罚了。”包括我和容革。 &nb“嘿嘿嘿,实在是不好意思。”敖景脸皮特厚,蓬头垢面地搓着手掌,商量道:“要不,我将功赎罪?帮你们找龙果?我一颗不要!真的,我们用不着吃那东西。” &nb呵,显摆你们多强大吗? &nb“用不着你跟着,我们带了足够多的护卫,也从不允许陌生外族近敖沂的身!”容革恶狠狠毫不客气地拒绝。 &nb敖沂想了想,笑着说:“我们和猛禽部落一起行动,人手确实足够了。但我王兄和康弟他们要去找芝莲,不如你们一起吧?彼此也互相有个照应。” &nb——反正水已经搅浑了,那不如搅得更浑,一起上吧!看谁最先沉不住气、自乱阵脚! &nb敖玄看向他六哥,原本想劝一句的,没想到后者当下就点头了,不假思索地说: &nb“行呐,既然说将功折罪,自然会听从沂王子的安排,那我就带他们去找芝莲吧,昨天刚进去探的路,跟着我准没错!” &nb折腾了这么一出,大家都身心疲惫,疑虑重重,但谁也没有阻止敖沂的提议,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想来个浑水摸鱼、打暗中之人一个猝不及防。 &nb***** &nb等再度回屋休息时,已是月上中天时分。 &nb“对不起。”敖玄临出去前,再度道歉,为他家六哥。今晚他们哥俩、还有那两个流浪兽人会一起休息,这是敖景死活要求的,说是特思念弟弟、要夜谈。 &nb敖沂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已经解决了,别多想,去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以怎样的心情入睡,或者说不知道还能不能睡着。 &nb容革冷冷道:“明天就要进谷,可千万别让我抓到坏事的!” &nb敖玄正面严肃承诺:“如果真有,我帮你一起抓。” 第78章 谢谢支持哦 &nb第二天清晨,太阳刚爬到树梢头的时候,一大群兽人就站在了鳄兽谷中间的高地上。 &nb天晴气朗。 &nb实在是太晴朗了!! &nb头顶上没有一片云,火辣辣的艳阳径直投射,热得人浑身冒汗心头烦躁,再加上周围粘稠脏污咕嘟咕嘟冒泡的臭泥巴以及其中此起彼伏的鳄兽…… &nb啊啊啊!!! &nb“呼~~~”容革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憋气,然而不管能憋多久,人最终都要呼吸——容革险些难受得变身 ̄へ ̄ &nb他们正列队进行小组行动前的最后训话: &nb“四人一组,两人搜寻两人警戒,定时轮换,正午听哨声集合回谷口休息,有问题随时上报,咱们是来寻宝不是来送命的,望诸位谨记!” &nb三方头领,自己的部下自己动员叮嘱。 &nb敖沂吼完几嗓子后,肖佑随后补充他自个儿的,然后是敖沣,少不得也要说几句。 &nb“别急,静心呼吸,实在不舒服,就请于顺带你回谷口透透气。”敖沂扭头关切地看着容革,很担忧初次进谷兄弟的身体状况,“还有你,康弟,待会儿千万跟紧我王兄……咳咳,其实那也是你哥,出门在外,别拘束,要大大方方的,有不懂的也可以找敖景,那是你玄哥的亲戚,紧急时候用不着客气。”敖沂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敖玄敖景。 &nb——一个神秘避世隐居的自由民家族,见过的几个成员竟然都是天生强龙!他们说自身不用吃龙果,外人听着虽然稍显狂妄,但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nb敖沂极为好奇。 &nb“知道了!沂哥,我会特别小心的!”敖康高度紧张,警惕着在臭泥潭里虎视眈眈的鳄兽,很忐忑,心想父亲和大哥并没有教过我怎么对付鳄兽啊,怎么办? &nb容革则是坚决地摇摇头:“我没事,用不着回谷口,不用担心我。” &nb“嘿~~”旁边芝莲队伍里的敖景笑着吆喝一声,把两个小药囊丢给他家族老幺,说:“拿去给他们俩戴着,我配的,用着还不错。” &nb敖玄抬手接住,自然而然地递给了敖康和容革——因为整个队伍里,就属容革的反应最大……至于敖康?也许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吧,大家都默认另一个给他。 &nb敖沂笑一下,自然地以兄长的身份说一句:“多谢费心了。” &nb“谢了啊。”敖康看着堂哥点头允许后,才接过新药囊,当下好奇嗅了嗅,眼睛一亮:“啊?这里面是不是有芝莲?” &nb这回轮到敖景惊讶了,笑问:“哎?你知道?” &nb“哈哈哈还吃过不少呢!之前化形困难,幸好我哥他们带回了芝莲,否则我现在都不知道疯得什么样!可惜已经吃完了。”敖康乐呵呵地解释。 &nb“我昨天进去摸到的,就几颗。” &nb容革撇撇嘴,任由敖沂把药囊挂在他衣领前,全神贯注地观察周围环境,期间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队伍里的……敖沣和十三。 &nb容革不笨,昨晚的事情,牵来扯去,各说各话,但综合分析,其中一方必定有问题。 &nb哼,敢在这时候这地方闹事,看来是想填鳄兽肚子了! &nb片刻后,两大队兽人分头行事,负责空巡的鹰人接连不断在山谷上空盘旋回转,敖沂最后抓紧时间叮嘱堂弟: &nb“康弟,千万跟紧了,遇事别着急,时刻注意自身安危。” &nb“好!沂哥,我是来历练的,你就放心让我去吧。”敖康一挺胸膛,满脸的坚毅。 &nb敖沣不禁莞尔:“哈哈哈,你真有趣,竟然是我、是我……咳咳,走了,康弟。”敖沣笑了笑,当着众多人的面,最终没好意思明说,但亲昵地叫着“康弟”,把小堂弟带走了。 &nb那十三仍旧紧密跟随主子,但眼底有淡淡青黑,唇紧抿。 &nb“诸位多加小心!”敖沂意味深长关切地吆喝一句,“打起精神来好好办事,最好赶在下雪之前回家,家中亲人惦记着呢!” &nb十三仍旧恭敬垂下眼皮,恢复了谨言慎行的模样,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挑不出他的错处。 &nb敖沂微笑着目送芝莲队伍绕过高地走远,抬头看看高空,上边有几个鹰人也跟了上去,他们飞得不高,隐约可以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nb“咱们也走吧,待会儿估计更热。”容革提醒道,掏出水囊狠狠喝一大口水,觉得自己快要脱水被烤干了。 &nb敖玄一直护在旁边,虽然偶尔会收到容平容安疑惑不安的打量,但始终保持镇定冷静,正气凛然,低声安慰道:“放心,有我六哥看着那边,至少敖沣敖康会平安无事。” &nb“现在想想,我父王说得真是没错。”敖沂叹息着感慨,其他小队已经出发,肖佑让他们分散灵活搜寻,高地上就剩猛禽和龙族双方头领队、以及祭司队。虽然身处恶臭刺鼻之地,但敖沂心里装着大事,全无余力去在乎,他忧心忡忡地说: &nb“人太多了,又分散,有一半还是新来的,万一有个意外,恐慌起来得乱成什么样?” &nb肖佑转身:“愿神庇护吧,已经尽可能地想办法了:四人一组,海陆各半,上空有我族人巡视,还带了几个祭司过来以防不测。” &nb敖玄谨慎指出:“昨晚六哥告诉我,他在这附近发现遇见了不少冒险队,他们来得很早,但似乎没有进谷的意思,只来回反复地转悠。刚才鹰人兄弟带我掠过的时候,也没见哪个冒险队跟上。” &nb他们后面最高处有个陈旧简陋的吊脚木屋,还是上次为了寻找芝莲特意建的,现在刚好用做安排祭司的好地方——三族祭司携带各自的药草器具,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救治执行任务中可能受伤的兽人。 &nb“对了!”敖沂皱眉思考片刻后,猛然抬头,快速说:“咱们绝大部分人都进来了,只留下几个弟兄留守谷口树屋,这里不缺食物,但缺水,离得最近的就那个泉眼!” &nb肖佑心念一动,缓缓道:“可咱们惯例会派俩兄弟保护水源的……不过,牧原?”肖佑高声喊。 &nb“在!”身后保护祭司临时驻地的一个鹰人立刻上前。 &nb肖佑简明扼要命令道:“你马上回去,让留守的弟兄再拨四个去保护……暗中看着水源,如果发现有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冒险流浪兽人靠近,直接堵嘴绑了搜身后关着,等我们回去再处理。” &nb“是!”那鹰人认真听完记在心里,二话不说就振翅飞了回去。 &nb——喂,难道你就不怕被抓的刚好是你同伙? &nb容革看敖玄的眼神很是复杂,其实相处得久了,多少有些情谊,他潜意识里非常不希望对方是别有用心的奸细,无奈西海暗探已经查明回禀一切。 &nb无风不起浪,好端端的,谁会捏造事实诬陷一个自由民家族? &nb是的,如今几大龙族互相倾轧,往对方领海中安插人手是必然的,西西里海族也不例外——正是安插在西海龙族中的内应,费尽心血查明了敖玄所在的自由民家族、正是长期跟西海北海两大龙族保持暗中合作的那个! &nb关于对方的底细实力和存在,敖白纪墨刚建立西西里海龙族时甚至一无所知,还是后期渐渐强大了、海陆交易打开局面后,才探听得只言片语。 &nb敌友正邪未明,神秘莫测,行事作风诡谲不按常理,又是自成一家的自由民,王族肯定是非常忌惮的。 &nb那么,敖玄当初来西西里,真的只是为长辈求药吗?而且不提经过缘由的话,他竟然跟西西里的几大势力团体都相处得挺友好的:西西里海龙族、圣湖、猛禽部落……这些就算了,更让敖白生气担忧的是,他敖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诱哄拐带了自家长子!这是龙王完全无法容忍的挑衅! &nb“走,咱们去看看这次的龙果情况。”敖沂振作精神,率先踏步,“上次暴雨连绵过后烈日暴晒,紧接着就下雪,植物被毁得不行,希望它们能重新生长。” &nb此处高地灌木藤蔓繁盛,他们往下走,朝臭泥潭靠近。 &nb肖佑宽慰道:“放心,鳄兽谷封闭下陷,受影响不大,我们巡过几次,见都恢复得挺好——你看鳄兽,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 &nb话音刚落,静悄悄的一堆褐色枯枝败叶中就闪电般飞起一条粗壮带尖刺倒钩的长尾巴! &nb“哎……滚!”离得最近的是容革,他被吓一跳,继而本能地一骨刀迎着挥过去,利落劈下一条肥长的鳄兽尾巴,那腥臭的血飞溅,让容革几欲破口大骂。 &nb更让人惊奇的是,那鳄兽虽然失去了一条尾巴,却丝毫不知畏惧逃走,反而拼着扬起上半身、张开满是利齿的嘴朝容革扑咬,凶悍异常。 &nb“哟?”容革气笑了,刚想彻底结果对方时,旁边的敖玄却抢先用水绳将其甩进了泥潭中,并解释道: &nb“容革,鳄兽血有微毒,你没事吧?” &nb敖沂提醒:“那血如果沾在皮肤上,会麻痒红肿。” &nb“没事,都溅衣服上了。”容革没看敖玄,嘀咕道:“刚才没忍住,忘记不能近距离上骨刀。” &nb“没事就好。”敖玄松口气,主动走到最前面去开路,他身手高强利落,埋头干活不说废话,很让人省心放心。 &nb容革在后面跟着搜寻龙果,吸吸鼻子,吸入一股芝莲沁人心脾的冷香。 &nb***** &nb众兽人在鳄兽谷摸爬打滚一上午,又累又饿,敖沂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但并没有。 &nb呼~~ &nb敖沂提着的心放下了。 &nb但就在他们准备按照原计划回谷口休息时,上空的鹰人突然接连发出高亢急切的啸声,飞快盘旋往返着。 &nb“怎么回事?”敖沂脸色一变。 &nb肖佑听完族人的鹰啸后,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咱们带进来的三个祭司死了!” 第79章 谢谢支持哦 &nb“什么?”敖沂倒抽一口凉气,当场惊呆,不敢置信地问:“带来的三个祭司,全死了?” &nb“周围的守卫呢?他们没事吧?”容革急声追问,他身上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臭泥巴,但已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想着“出事了”。 &nb肖佑摇摇头,铁青着脸:“上面的兄弟明确说死了三个祭司。走,咱们马上回去看看。” &nb“岂有此理!三个祭司都是老人,毫无反抗之力,有本事怎么不来找我?!”容革怒火滔天,恶狠狠咬牙。 &nb“等等!”敖沂强迫自己快速冷静,说:“忙一上午了都需要休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让大家返回谷口,挑几个有经验的老手把事故造成的影响尽可能地压下去,免得弟兄们恐慌,自乱阵脚。”顿了顿又补充说: &nb“还有,叫上我王兄和康弟,咱们一起去看现场,弘祭司是东海龙族的。” &nb肖佑停下脚步,紧接着苦笑:“还好你清醒。”他这才从震怒中冷静下来,开始条理清晰地下命令做安排,然后他们才带领小部分精锐心腹去往高地木屋,调查可怜祭司的死因。 &nb对方真是太狠太精明了! &nb在这之前,敖沂绞尽脑汁考虑到了许许多多个方面,然后根据最可能的推测,严密保护这个暗中保护那个——但没有特别保护祭司们!现在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nb外出冒险的兽人,无论怎么勇猛,都不可能全然无畏,毕竟谁都不想死、谁都有亲朋好友。这次带了三个祭司同行,对执行任务的兽人而言有重要意义,哪怕他们没受伤用不着,光想想,就是个莫大的安慰了。 &nb——如今三个祭司全死了,一旦传开,能严重影响每一个兽人。 &nb看着难掩心急和自责沮丧的伴侣,敖玄劝慰道: &nb“咱们人手众多,鳄兽谷中地上天上都是,对方能巧妙避开所有岗哨空巡暗杀祭司,应当不会是外人,所以才防不胜防。” &nb不是外人?! &nb敖沂当即停下,戳在原地,连眼珠子都定住,急速思考。 &nb“没事,让大家先撤出鳄兽谷是对的,如今情况不明,留下来也只是干等,不如出去外面,那里好歹没有泥潭毒气和鳄兽。”敖玄已经能读懂伴侣的眼神,忙又安慰了几句,一时忘记避嫌,伸手轻轻握着对方的肩往前带。 &nb“他说得对。”容革竟然当众肯定了敖玄,气急无奈道:“留下来万一跟对方起了冲突,掉进泥潭都有可能淹死几个!” &nb肖佑顾不得计较某龙“亲昵触碰”自己的王子,他是族长,兽人世界的祭司无论在哪个部落都是备受尊敬的特殊存在,肖佑必须为族里祭司的死给出合理的解释。 &nb“来,我带你!都跟紧了!”走到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后,肖佑瞬间化出雄鹰双翼,同时喝令鹰人们带上各自的搭档飞往谷中高地。 &nb呼!还好我们合作伙伴长了翅膀。 &nb容革俯身趴在鹰背上,此时再没心思欣赏陆地风光体验飞翔快感,而是睁大双眼、极力俯瞰观察鳄兽谷,试图发现行凶之人。 &nb还真别说,就在容革闭眼又睁眼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东南偏角一处茂盛的灌木腐殖藤蔓间、有个褐色影子一闪而过!容革下意识叫了一声: &nb“喂?” &nb敖沂回头问:“怎么了?” &nb但当容革聚精会神细看时,疑似人影消失了,倒是有条粗壮的鳄兽扬起了尾巴、溅起一片褐色泥点子,三两呼吸过后,就飞离看不见了。 &nb“没什么。”容革摇摇头,心想也许是自己眼花了。 &nb肖佑飞得极快,风呼呼如刀子刮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每个人都着急,恨不得瞬间就出现在高地木屋前。 &nb不多时,他们带着怒意焦急之色落在了空地上,负责保护祭司的兽人们飞快迎上来,都是脸色发白羞愧难当,其中一个鹰人主动解释、语速飞快且带着憋屈: &nb“族长,一上午都好好的,但就在刚才听到集合返回谷口的哨声后,我们就帮三个祭司收拾药箱并提出去准备先化形,谁知就那么前后脚的功夫,等我们喊几声觉得不对劲冲进去后,他们、他们就死了,真是太意外了!不过确实是我们失职大意,您责罚吧!” &nb敖沂听完,半晌无言,叹息着说:“先进去看看。对方实在好算计,他们在暗处,真是防不胜防啊。”说完他就带着敖玄容革和心腹们先进去树屋查看……这其实是给肖佑的尊重和信任。 &nb因为,保护祭司的守卫全是鹰人,只有鹰人才长了翅膀、能带人进来,这是非常自然合理的安排。 &nb但现在出了事…… &nb“你们先进去,我马上。”肖佑不由得苦笑,然后定定地审视了四个族人良久。 &nb“我把三个祭司的安危交给你们,他们却都死在你们身后。”肖佑沉痛缓缓道,银灰色的眸子闪着审视估测的冷光,来来回回扫视着。 &nb——凶手未抓到之前,很多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木屋的守卫。 &nb天上地下四处都是己方兽人,凶手难道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nb牧原立即单膝跪下,但没低头,眼中燃着熊熊怒火,大声恳求道:“族长,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有罪,但在领罚之前,请您允许我先捉拿凶手,我、我不能容忍凶手逍遥逃走!” &nb“好,很好,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肖佑冷静颔首,心里一声长叹,“我可以同意,但在这之前,明石!” &nb“在!” &nb“带他们下去,好好问清楚。”肖佑挥挥手,“弟兄们,别再让我失望,否则……只能按族规处置。” &nb“是!”牧原重重应声,起身顺从地跟着明石离去——保护三族祭司的四个鹰人,将不得不接受严厉专业系统的审问,以证实各自所言非虚。 &nb肖佑原地沉思片刻,绕着树屋缓缓走了好几圈,调动全身的感官洞察力侦查着,但一群能力高强的天生出色猎手地毯式地走了几遍,竟然一无所获! &nb简直、简直…… &nb肖佑脸色铁青,他虽然年轻,但是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才当上族长,本身极为出色,三个祭司的死,简直像当众扇了他三个耳光似的。 &nb“哎,你们快进来!”木屋窗口探出容革的脑袋,大声招呼道。 &nb肖佑抬头:“有什么发现吗?”说着直接攀着吊脚柱子飞身而上,其余鹰人紧随其后,敏捷又灵活,不愧是猛禽。 &nb他们站在屋子里,本以为会见到血溅三尺的场面,但没有:三个祭司倒在地上,脑袋不正常地歪斜着,身上都没见血,室内充斥着阴森的死气。 &nb敖沂敖玄蹲着,仔细检查死者遗体,敖沂起身叹息,痛惜道: &nb“一击致命。三位祭司都是死于颈骨折断,瞬间死亡。” &nb敖玄补充道:“假如牧原等人所言非虚,那么行凶者应该不止一人,否则祭司会有机会呼救的。” &nb“现场脚印太凌乱,这个我们海族不擅长,你们快看看!”容革催促道,顿了顿又说:“我辨认了一下现场的味道,除了三个祭司的,还有牧原等四人,嗯,然后、然后没有发现陌生兽人的气味。” &nb正在分析现场的肖佑惊讶抬头:“没有了?没有凶手的气味?” &nb敖沂神情凝重:“海鹿族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你是鹰人,你觉得呢?” &nb几个鹰人不信邪,但忙活片刻后,他们不得不同意:现场确实没有留下陌生兽人的气味。 &nb敖玄默默地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忽然对容革说:“容革,你出去一会儿好吗?” &nb“干嘛?”正在伸手比划死者颈骨、估测凶手发力角度方式的容革抬头。 &nb敖玄皱眉,有些迟疑地说:“我总觉得,这屋子里有淡淡的鳄兽血味道。” &nb容革下意识嗅嗅自己的衣服:“我早上动骨刀不小心溅了几滴血,我也闻到了鳄兽血的味道,还以为是……好!我马上出去!”容革跳起来,二话不说就快步离开。 &nb敖沂不放心,忙说:“容平容安也去吧,非常时期谁都不能落单。” &nb“是!”容平容安依言跟了出去。 &nb剩下的兽人们静静站着,仿佛入定了一般,集中精力辨认室内的鳄兽血气味,好半晌后,他们不约而同站在了窗台前 &nb——简陋的吊脚木屋,完全是五大三粗兽人们的粗犷豪迈风格,用料粗细不一、做工粗糙,窗台布满凹凸不平的缝隙。 &nb敖玄蹲下去,肖佑也弯腰,循着异常微弱的气味,两人四手仔细摸索,片刻后,敖玄举起右手,其食指指腹被血染红了。 &nb“嗳,当心有毒!”敖沂立刻撕下一块衣襟将那一抹血迹揩拭干净。 &nb众兽人轮流拿着破布翻来覆去地评论。 &nb“这不是容革衣服上的。”肖佑笃定拍板道,“这是另一条鳄兽的血!” &nb敖沂不得不提醒:“但鳄兽只会爬行,它们那么大个头,怎么能避开守卫爬上来?而且,三个祭司都死于颈骨折断,还留下了指印,那分明是人的手。” &nb再接下去的,大家都不敢说,包括鹰人们。 &nb肖佑哑然,涩声承诺道:“关于牧原四个,我回去会亲自严审。” &nb“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我——”敖沂还没说完,肖佑就迅速截断:“我知道!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再作打算。” &nb这时,外面的容革等不及了,大喊:“好了没?我可以进去了吗?” &nb敖沂一行走出去,抬着祭司的遗体,表情肃穆沉重,肖佑把刚才的发现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容革。 &nb“什么?另一条鳄兽的血?”容革惊诧又茫然,喃喃道:“可那种爬行动物怎么上去的?” &nb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大家都想不通。 &nb正当他们准备返回谷口时,一直处于沉思状态的敖沂猛然回神、抬头焦急看天,惊问: &nb“糟糕!我王兄和康弟他们怎么还没到?刚才不是让他们过来看现场吗?” 第80章 谢谢支持哦 &nb“对啊,怎么还没到?!”容革醒悟过来后,紧张又担忧,猛拍了一下额头。 &nb在鳄兽谷这种地方无疑鹰人更具有优势,肖佑责无旁贷地说:“走,去看看沣王子那边是怎么回事!” &nb但还没等他们出发,从东南角方向就火速飞过来一个鹰人,他看到高地上的族长后,几乎是一头栽下来似地俯冲落地,扬起大风夹杂着无数碎屑,先是有些惊慌地看了看敖沂,然后才急切地对肖佑说: &nb“族长,不好了!那个圣湖的敖康失踪了!那边正在拼命找,队长让我赶紧过来求援——” &nb“什么?!”敖沂高声打断,如晴天遭雷劈,脸色突变,一叠声地追问:“康弟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发生的?我不是让康弟紧跟着王兄吗?他最听话懂事了从不阳奉阴违一定是被、被掳走的吧?究竟谁干的你看清楚了没?” &nb敖玄见伴侣急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赶忙暗中顺了顺对方的背,安抚道:“让他说完,咱们先听,然后才能去找。” &nb“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容革也是真急了,忧心忡忡道:“康弟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历练,他什么也不知道,要是、要是……唉!!” &nb意外事故来了第二桩。 &nb刚才三个祭司的死肖佑他们虽然也极为痛心扼腕愤怒,但那是基于同族情谊,可如今听说失踪的敖康,那可是大家共同的弟弟,甭管亲的干的,总之,是亲人! &nb“你们先把祭司的遗体送出谷口去好好停放,告诉大家,我们一定会为祭司讨回公道的!”敖沂严肃叮嘱道。 &nb肖佑扬声对那报信的鹰人说:“你带路,走,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nb一群鹰人迅速分成两队:前者火速赶往芝莲生长的东南角,后者怀着沉痛哀悼的心情,恭恭敬敬地把祭司遗体带了出去。 &nb半空中,风猎猎,正当午时,火辣辣的太阳高挂头顶,一群兽人热得浑身汗湿,却连擦汗都没时间。 &nb“……上午挺顺利的,找到不少芝莲,敖康一直跟沣王子待一块儿,他做事很认真也很听劝。先头哨声响起准备回去时,大家都在收拾东西,队长和十三在点名,有些乱,然后空巡突然让所有人提高警惕以防暗算并尽快返回谷口,我们正纳闷着呢,又有族里的弟兄下来让沣王子敖康等去谷中高地,说是调查祭司死因什么的,大家听了就、就更乱了些,等反应过来后,敖康他、他就不知哪去了。” &nb肖佑深呼吸:“浑水摸鱼,一样的路子。” &nb“那么大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容革气急败坏又担忧,万分不解道:“康弟不是一直待在敖沣身边吗?敖沣身边至少也会带十条八条龙的,难道就没一个人发现我弟被掳走了吗?嗯?” &nb想起刚才死得无声无息的三个祭司,敖沂他们几个心都要焦了:康弟要是真出了事,我们做哥哥的今后如何心安?又怎么向伯父一家交代? &nb那报信的鹰人并不知道更多内情,他是临时被塞了几句话然后负责火速求援的,因此只能闷头带路。 &nb不多久,他们就到了鳄兽谷东南角,那里最大的一块空地上挤了一堆的兽人,闹哄哄乱糟糟的。 &nb“什么?没有?那就赶紧接着找啊!快去快去!”一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东海王子浑身是汗是泥,头发衣袍皱巴巴,脸色唇色一样白,焦灼不堪。 &nb他的心腹十三体贴地低声宽慰:“您别急,我已经让鹰人通知沂王子肖族长他们过来了,会找到的。” &nb敖沣焦头烂额,这里探探那里望望,嗓子都吼嘶哑了,急得心跳加速,心想敖康是伯父的亲生独子、是叔父疼爱的侄子、是敖沂肖佑容革他们宠爱的弟弟、也是自己的堂弟……完了!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失踪了!怎么办?神呐! &nb因此,当看到容革敖沂肖佑一行从天而降时,敖沣有一瞬间真希望自己也失踪算了,免得没脸见人。 &nb十三竟然在? &nb敖玄定定地盯着那隐藏得很深的护卫,看了很久,早在西西里海住着时,他就发现对方有问题,虽然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对方的眼神,骗不了人。 &nb十三恍若无意地对视了一眼,那眼底的得意嘲弄之色又被敖玄捕捉到了——奈何无凭无据,敖玄只能强忍……他突然左右环顾,扬声问: &nb“六哥?我六哥呢?”边问边找,但转完一整圈,竟然没有人知道敖景的下落!大家都在关注失踪的敖康,谁也没留心一个刚认识半天的自由民…… &nb敖玄更急了,四处眺望寻找——自家六哥和伴侣堂弟一起失踪,真是要命! &nb“应该是跟康弟一起失踪了。”敖沂的心裂成好几份,每一份都在滴血,“你六哥本领高强,已经独自闯过鳄兽谷,游刃有余,断不会轻易……出事的。”敖沂艰难安慰道。 &nb“嗯,他比我聪明多了。”敖玄无措地附和,努力镇定,沉声道:“刚才有个鹰人告诉我,六哥当时和康弟一样,前后脚说去方便,然后就没见过他了。走,过去看看!” &nb另一边 &nb“咳咳,沂儿,容革,你们可来了!”敖沣硬着头皮迎上去,羞愧难当,但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人,于是他赶紧举高手上的小药囊,快速说: &nb“这是康弟的药囊,在那边上发现的。”敖沣说着一指一丛灌木后面,“当时听到祭司出事了让我们过去看现场,我正交代十三安排其他人配合鹰人兄弟先回谷口时,康弟说他想方便,我就让他快去快回,但、但一直没回来……唉把我急得啊,挖地三尺地找!可就是找不到人!”敖沣丝毫没有隐瞒,和盘托出,说着就带路到那丛灌木后面发现药囊的位置。 &nb容革一把抢过那药囊,仔细嗅闻,失神道:“这确实是康弟的,昨晚我亲眼看着他戴上的。” &nb一群兽人在那丛茂盛灌木后面仔细观察来回翻找: &nb沼泽淤泥肥沃,虽然因为经常性洪水泛滥冲涮的原因,导致陆地有限且稀薄,大树无法生长,但灌木藤蔓和众多水生植物却异常繁茂,颜色淡绿翠绿暗绿墨绿,绿莹莹一片,伴随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沼泽和潜在的会冷不丁翻身跃起发动攻击的鳄兽毒蛇,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nb就在这枝繁叶茂的灌木丛后面,有明显挣扎拖动的痕迹,歪歪扭扭,东一块西一道,直延伸到沼泽中,压折弄碎了一片水生植物,淤泥溅得到处都是,黑泥混着残枝败叶,触目惊心。 &nb难道,有人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了? &nb敖沂眼睛发直发酸,喉咙发涩,血全朝头顶涌,说不出话。 &nb“这、这个……”容革无法接受地点着深不可测的泥潭,指尖在颤抖,看着敖沣。 &nb肖佑和敖玄默然无语,走下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翻看分析。 &nb“对不起。”敖沣难受得不行,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怪我没看好康弟,你们骂我吧。” &nb——敖沣没敢说,刚才众人的推测是不管敖康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过了这么久,极可能已经死亡。 &nb良久,敖沂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同样眼眶发红努力劝慰自己的容平容安点点头,过去拍拍兄长的肩,颤声说: &nb“王兄,不怪你,怪我没安排好。” &nb敖沣听完更难受了,浑身僵直紧绷,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nb——看他的样子,应当不知情。敖玄心想,收回了暗中打量的眼神。 &nb一群兽人饿着肚子顶着烈日把这块高地四周翻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抱怨发牢骚,因为敖康不是别人: &nb对西西里海龙族而言,他是龙王兄长家的幼子,经常出海玩,谦逊有礼貌,特别乖;对猛禽部落而言,他是族长看着长大的圣湖小龙,每一个跟随肖佑去圣湖做客的鹰人都受到过他的热情招待;对东海龙族而言……自家王子都要急疯了、暴躁得如同困兽,哪个敢不尽心? &nb上空,肖佑乘着气流起飞,带着几个精锐,以敖康失踪的地点为圆心,高高低低来来回回地盘旋搜寻。 &nb地上,敖沂心急如焚,不愿去想堂弟和敖景已经遇害,厉声道:“跟我来!把这片碍事碍眼的劳什子都掀了!但要小心,不能误伤着人。”他一厢情愿地想堂弟和敖景应该是失足跌落泥潭、如今正撑着等待救援。 &nb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 &nb而且必须要快! &nb敖沂上前,率先用水绳灵活小心地探下去,将茂盛的腐殖藤蔓连根拔起,丢到身后空地上。 &nb能跟着来鳄兽谷的都是改造龙,他们见沂王子亲自示范后,一句废话也没有,纷纷动起手来,杀气腾腾的,恨不得把泥潭掀个底朝天!心里都默念: &nb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至少要让他们回家安葬。 &nb气氛非常紧张,众兽人手脚麻利忙碌做事,相当拼命卖力。 &nb“有些不对劲。”敖玄皱眉对容革说,“怎么这一片沼泽没有鳄兽?” &nb容革停下动作,迟疑道:“被吓走了吗?不过,我之前碰到的那些都不怕兽人的,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完。” &nb敖玄点头:“再找找看。” &nb那片绿色植被逐渐被掀开,露出底下黑色淤泥……和不少种族不明的尸骨架子,狠狠刺伤了敖沂等人的眼睛。 &nb片刻之后 &nb“快看!”敖沂突然惊喜大叫,“那是什么?”说着用力一掀。 &nb众兽人忙看去: &nb只见光秃秃的冒泡淤泥上,稍远的地方竟然出现一条隐蔽狭窄的黑色斑驳半圆通道,那通道仅能容一人匍匐前进,不知什么材料制成,隔开了淤泥。 &nb“哎!哎呀!”敖沣狂喜,激动嚷嚷道:“看来康弟是被人掳走了啊!” &nb谢天谢地,幸好不是已经溺死沉在泥潭底下…… &nb“顺着找,上天入地都得找出来!”敖沂咬牙大喝。 &nb众兽人脸上都有了喜色,斗志昂扬,干劲十足,他们人多势众,谷口的同伴陆续带着食物清水前来增援,怕什么? &nb上空的肖佑也松了口气,前半段迅速忙完,后半段的沼泽深处就由鹰人带着海族飞过去,拯救与复仇的激情热血如火,熊熊燃烧,烧红了兽人们的眼睛。 &nb不久后,他们顺藤摸瓜降落在对面一处高地上——这块地不理想。因为地形复杂,灌木藤蔓杂乱缠绕铺天盖地,一脚是硬地一脚是沼泽,随时可能踩空,而且遍布毒蛇毒虫,十分危险,因此兽人们实地探查后就放弃了。 &nb“大家小心,先清出一块安全空地来,暂时不用这么多人,容平,你把一半人分到原来高地上去。”敖沂嘱咐道。 &nb肖佑眯着眼睛,谨慎打量阴森森异常寂静的灌木丛。 &nb敖玄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蓦然侧头,一骨刀钉死一条翠绿小蛇,就在此时,藤蔓深处突然传来惊恐清晰的一声: &nb“啊!别过来!” 第81章 谢谢支持哦 &nb“是康弟的声音!”敖沂激动指出,瞬间重重松了口气,斗志昂扬。 &nb太好了他还活着! &nb兽人们心里集体感谢神的保佑,继而摩拳擦掌地要进去救人。 &nb“等等!”敖玄拦住入口,虽然他刚才没有听到自家六哥的声音很担心,但又安慰自己六哥不是一般龙,康弟活着他一定也还活着,敖玄提醒道: &nb“对方费尽心思挟持人质引咱们过来,要小心有埋伏。”顿了顿他又补充解释道:“放心,如果对方真想杀人,刚才直接……就行了,用不着大费周章转移到这里。” &nb容革眺望,跃跃欲试,皱眉道:“康弟刚成年没多久,从不跟人争斗,脾气特好傻乎乎的,谁还跟他过不去特地跟来鳄兽谷下手?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 &nb那是冲着谁来的呢? &nb一群兽人沉思着,几十双眼睛扫过来扫过去,最终停在了出身高贵的东海王子敖沣身上。 &nb看、看我干什么? &nb敖沣不自在地挪动一下,满脸不认同的浩然正气。 &nb慎重考虑后,为了安全起见,敖沂委婉地说:“王兄,要不你回对面高地……坐镇好吗?我们把人救出来就一起回去。” &nb“我也可以——”敖沣极力争取参与援救行动,想着回去见了伯父叔父才好交代,但肖佑不由分说地微笑着劝: &nb“里面情况不明,毒蛇毒虫遍布,沣王子初次上岸不熟悉,我们进去就行,你还请耐心等待。” &nb敖沣张张嘴,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但肖佑不笑了,沉着脸提醒道: &nb“沣王子,你还记得咱们一开始的约定吗?” &nb——我们陆地兽人土生土长,多少比海族熟悉丛林,遇事时希望你们可以配合……没问题!会配合的…… &nb敖沣被噎住,满脸的纠结为难之色,容革心急火燎地催促: &nb“别浪费时间啊,你们快回去对面等着!” &nb谁都知道你是个闲散文弱王子,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待会儿进去出事了大家是救康弟还是救你? &nb“你不也是第一次来鳄兽谷吗?你怎么就——”敖沣忍无可忍地提醒。 &nb容革眼睛一瞪,梗着脖子傲然说:“你跟我能比吗?我是海鹿!海鹿知道吗?我生父是雄鹿族他就是生活在陆地上的!” &nb呃,这件很久很久之前不甚光彩的海陆交恶灭族惨案,谁也不敢当着容革的面提,也只有他自个儿敢说了。 &nb敖沣脸色变了又变,徒劳地皱眉站着,然而,事实上他已经被摒弃出救援行动小队了。 &nb肖佑敖沂几个旁若无东海龙,紧急碰头商量对策: &nb“我会安排两队空巡内外圈交替往返盯紧这块高地,量对方插翅也难飞!” &nb敖沂严肃点头:“我们冰系力量的勇士会负责死守几个主要出口,只要对方现身,能活抓最好,不行的话就地诛杀!” &nb“千万小心里面的地表。”敖玄慎重提醒道:“我第一次误打误撞进谷的时候,在那里面绕了半天,还以为是能休息的安全高地,谁知遍布毒物,还处处是陷阱,几次险些踏空陷入泥潭,多亏有水系力量——所以我建议,还是依照四人一组海陆配合行动。”敖玄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十三,那人还是低眉顺目的恭谨模样,但敖玄相信他正在凝神细听。 &nb你听吧,你可千万听清楚了! &nb容革沉思半晌,提出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里面遍布毒物,万一有谁被咬伤的话……记得别恋战,立即退出,换后备组上。大家不必有后顾之忧,鹰人兄弟刚才背了几大包药进来,就在对面候着,随时可以提供救治。” &nb三个祭司被杀,真是非常沉痛的打击。 &nb敖沂赞赏地拍拍容革的肩:“很好,就按你说的做!” &nb救人如救火,他们制定好计策后,立即天上地下行动了起来,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nb容革一回头,立即皱眉低喝:“你怎么还站这儿呐?肖佑,快让你的族人帮忙送他们去对面吧。” &nb“唔。”肖佑心下了然,头也不回地喊:“洪柏,你赶紧送沣王子他们走,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nb名叫洪柏的鹰人立即出列,不折不扣地执行族长命令,强硬地就要把东海龙提到对面高地去。 &nb“哎,哎!”敖沣极为气闷憋屈,好说歹说,但没能说服任何一个人,最后只能忿忿道: &nb“好,我走,我不给你们添乱!但是,十三!你带几个机灵符合条件的人留下,协助救援,务必尽心尽力,回头重重有赏!” &nb“是。”十三暗中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踏实可靠。 &nb“行吧行吧,你们快走!”谁也没空跟敖沣争论更多,容革简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把其余东海龙都挥了出局。 &nb敖玄定定地看了一眼十三,然后转身带着敖沂进去了,他们这一组因为两族头领在,阵容当然不一般: &nb海族这边是敖沂敖玄、容革容平容安,猛禽那边是肖佑带着四个最精锐信任的心腹。其中,熟悉地形的敖玄带着一个鹰人开路,容革几个护着各自头领走在中间,其余人殿后,严阵以待; &nb另外四个救援小队陆续跟上,呈扇形出击搜寻; &nb严守出口的兽人也没闲着。除了屏息凝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警戒者之外,其余人正小心清理眼前过份茂盛浓密的植被,连根拔起通通丢到沼泽里去,看起来就开阔清爽多了。 &nb远处对面高地上,更多的兽人翘首以望,包括焦急踱步不甘心等待着的东海沣王子。 &nb***** &nb一处隐蔽的藤蔓屏障里 &nb“唔唔唔~!”被五花大绑堵了嘴的敖康狼狈不堪地喊叫,他浑身沾满淤泥碎屑,头朝下被吊起来,已经挺长时间了,脑充血脸充血眼睛充血,极度难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闪现七彩奇光。 &nb“唔唔唔?”你还活着吗?快逃啊!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nb“唔唔唔!”喂?喂喂?玄哥的六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nb敖康本想利用腰背力量直起上半身,可惜他身上有伤,蜷不动。更致命的是伤口滴下的血偶尔会掉进口鼻,即使小幅度的咳嗽也会带动纤细的藤蔓晃悠悠…… &nb这是高地深处,然而这高地是凹陷的,中间那铺着厚厚枯枝败叶的地表其实是深不可测的泥潭。四周灌木和藤蔓争抢土壤和阳光,把凹陷的泥潭密密麻麻地遮盖了起来,阴森可怕。 &nb而敖康,就是被险之又险地吊在了泥潭中间半空,那灌木不过大腿粗细、那藤蔓更是纤细颤巍巍,随时可能断裂。 &nb因此,敖康心惊肉跳,一动不敢动。 &nb对面泥潭边缘,脸朝下趴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兽人,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一堆落叶。 &nb更匪夷所思的是,周围还躺倒了三条、哦不,应该是三个……三个怪物!它们拥有类似人形的躯干和手脚,只是比例不对:手特短而脚特长,有尾巴,最可怕的是脑袋基本还是鳄兽的模样,从头到脚覆盖青褐色疙里疙瘩的鳞片,死状恐怖。 &nb敖康对鳄脸怪物又恨又怕,因为他就是被它们袭击挟持了,还险些当场被扼死,然后是一连串绝望恐惧的挣扎反抗……另外,玄哥的六哥也不走运,一起被抓,幸亏他胆识过人勇猛高强,才巧妙周旋拼死保住了两人的小命。 &nb时间缓缓流逝。 &nb“呜呜呜~”敖康闭上眼睛数金星与火花,脸皮紫涨,呼吸困难,人快不行了。 &nb终于,趴在地上的敖景缓缓动了一下,发出咬牙切齿的□□,他慢慢坐起来,躬身紧捂腹部冒血的伤口,抬头四顾,看着三个怪物的尸体吁了口气,但当看到奄奄一息被倒吊着、脑袋快栽到泥潭里的敖康时,他立即探头细看,痛得龇牙咧嘴,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一道细细的水绳、勾住吊着对方的藤蔓,一点一点朝岸边拽。 &nb片刻后,“扑通”一声,敖康摔在了地上,当即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气,用力抻脖子,干咳干呕。 &nb“嘶~”敖景疼得倒抽凉气,勉强自救:先喂自己吃几颗族里带出来的药丸,再哆嗦着掏出药粉厚厚敷上一层,最后撕下布条牢牢困住,脸色惨白。 &nb“咳咳,咳咳咳,呕……咳咳~”敖康侧躺,撕心裂肺地又咳又呕,喘息半晌才清醒,晕乎乎地想坐起来,无奈暂时恶心得抬不起头,只能慢慢挪过去,眼中蓄泪,感激地说:“谢谢你救我一命,你还好吗?” &nb“顺手而已,你赶紧处理伤口吧。”敖景痞兮兮地说,有气无力地歪坐着,警惕打量周围。 &nb“呃~”敖康愣了一下。 &nb敖景投去疑惑的眼神:“不会吗?” &nb“哦,会,我会!”敖康连忙动起来,不想总拖后腿,掏出贴身携带的止血药伤药一股脑儿用上——其实他特别紧张害怕,时不时看一眼死去的怪物,寒毛直竖,不由自主朝敖景身边挪,本能寻求信任强者的庇护……真没用!胆小龙!敖康心里痛骂自己,羞愧难当。 &nb两人并排坐着。 &nb良久 &nb敖康小声问:“我叫敖康,你叫什么名字啊?抓咱们的是……是什么东西?咱们要怎么逃出去?” &nb啧啧啧,问题真多。 &nb敖景略缓过神,吊儿郎当,悠哉游哉地回:“叫六哥就是了,康弟。那些是该死的怪物,咱们不逃难道等着填怪物肚子吗?” &nb“……嗯,六哥。”敖康心悦诚服地改了口,局促提议道:“那、咱们开始逃吧,好不好?” &nb话音刚落,敖景就猛地扭头,一骨刀飞出去,藤蔓深处传来痛苦嘶哑的吼声 &nb——怪物来了! &nb敖康的骨刀已经被缴,他捡起一根木棒死死握着,眼睛睁得溜圆。 &nb“如你所愿,开始逃命!”敖景大喝一声。 &nb灌木丛里闪电般蹿出五个怪物,异常高大粗壮,带着尖锐倒钩的尾巴高高扬起,当它们看到三个同伴死不瞑目的尸体时,登时疯了,长脚短爪大尾巴顶着鳄兽的脑袋扑了上来。 &nb“啊!”敖康简直要被吓死了,色厉内荏厉声大吼道:“别过来!” &nb我的神,好一条小蠢龙! &nb敖景险些笑出声,艰难打斗中不忘调侃道:“它们还是动物,明显未通人性,怎么可能听懂你的话?别傻了,赶紧给我往死里打!它们不死咱俩就得死!” &nb五个身强体壮的怪物,对上两条龙,而且其中一条有战斗经验的受了重伤,另一条受了轻伤的是个海陆混血,天生资质差且刚成年不久,战斗力相当相当一般。 &nb我不怕!我不怕! &nb敖康心跳如擂鼓,努力自我鼓励催眠,握紧木棒,血往头上涌,豁出去不要命似地抡起木棒劈来砍去,毫无章法,大喊大叫,气势汹汹。 &nb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敖康这一手竟然震得怪物有些忌惮! &nb呵哟? &nb“干得好!打死它们!” &nb敖景刮目相看,强撑着夸了夸,因为他很清楚很确定:一旦自己倒下,失去主心骨的小蠢龙肯定会害怕、被撕成碎片。 &nb然而他们渐渐撑不住了,毕竟有伤在身又敌众我寡,敖景想让对方先逃都找不到时机。 &nb“啊!”敖康的后背被怪物尾巴狠狠刮擦,躲闪不及,硬生生失去一片皮肉,痛得眼前发黑大叫出声,走神间木棒又被同一个怪物踢飞,紧接着,第二个怪物的尾巴直直地朝他的脖子扫去! &nb敖康的瞳孔在死亡面前急剧缩小,已经来不及躲避。 &nb“快闪开!”敖景大吼,无奈他正被三个怪物围攻,脱身不得,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心想难道真要命丧西西里? &nb唉,还有条小蠢龙做伴,料想不会孤单的。 &nb生死存亡之际,好几道骨刀、冰刀突然射出,伴随着敖沂愤怒的吼声: &nb“滚开!” &nb“康弟?” &nb“六哥!”敖玄猛扑出来,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怒,亲人险些被活活撕裂的场景太惊悚,敖玄盛怒之下,一冰刀及时砍下了怪物的粗长尾巴,鲜血喷射四溅,他侧身闪避,然后又毫不畏惧地了冲过去。 &nb敖康再度捡回一条小命,感动激动后怕得眼泪汪汪,捂着脖子哽咽喊:“你们终于来救我们了!” &nb“看好他!”容革一把揪起敖康的衣领子将其丢给其余队员保护,他斗志昂扬,杀气腾腾地和怪物斗在一起。 &nb“别下去啊,那空地是沼泽!”敖康紧张大声提醒,然后围在了恩公身边。 &nb敖景失血实在太多,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几乎消失,他迸裂的伤口被鹰人重新包扎一遍,那鹰人粗懂医理,忙活了一阵后,不敢怠慢拖延,大声禀告: &nb“族长,这个敖景伤得太重,像是、像是……要不行了,怎么办啊?” &nb肖佑还来不及说话,敖玄就红着眼睛急速扭头,心中大恸,走神间险些被最后一个怪物的尾巴扫中腹部,那怪物终于找到机会,灵活钻进了藤蔓里,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敖玄登时暴怒,两眼发红,理智全无,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立誓要杀死怪物为兄长报仇。 &nb“敖玄!回来!” &nb不远处的敖沂解决一头怪物后,急忙奔过去阻止,但晚了一步,周围的藤蔓太过茂盛,高低错落,眼前已经失去了敖玄和那怪物的踪影。 &nb敖沂当即要进去把悲恸愤怒的伴侣找回来,但被容平容安死死拖住了,容平大喊:“您别冲动啊,您千万不能冲动!” &nb忠心耿耿的容安也喊:“我去找!您别急,我去找!” &nb肖佑高抬手,大吼:“都别乱,冲动就是送死!来,咱们商量对策。” &nb身上挂满了龙形大包袱的敖沂急得快冒烟,却被忠心的手下和好友强按着商量对策。 &nb***** &nb“哟?咱们老幺也要出门历练啦?就他一个人啊?不大好吧?他又呆又闷。” &nb“记清楚了,如果有人欺负你,打得过往死里打,打不过赶紧逃命,记住了没?” &nb…… &nb“什么?你喜欢西西里海王子?不是吧?” &nb“算了算了,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懒得管你。” &nb…… &nb周围静得可怕,敖玄沉浸在回忆里,专注追踪前面飞窜逃跑的怪物,眼睛通红。 &nb“咔嚓~咔嚓咔嚓”、“嘎啦~噼啪~”树枝折断之声不绝于耳。 &nb敖玄咬牙狂奔,好几次险些踩空掉进泥潭,但都有惊无险成功自救,这要得益于他上次进来转悠了半个晚上。 &nb怪物夺命狂奔,敖玄紧追不舍,目光坚毅果敢,灵台逐渐清明,理智回笼。 &nb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 &nb就在怪物跳进一大块沼泽灵活下潜欲逃之夭夭时,敖玄抓紧机会用水绳将其拖出来、再用冰刀将其当场射杀,怪物发出嘶哑的几声吼叫,最终气绝身亡,血汩汩流出。 &nb这血的味道,跟祭司死亡现场发现的那滴一样,跟普通的鳄兽又不一样。 &nb原来,部分鳄兽还有这种形态啊。 &nb呼~ &nb敖玄长长吐出一口气,静止不动,哀伤地想: &nb六哥,我为你报仇了。 &nb但当他最后看一眼死去的怪物、转身准备返回时,突然心念一动,急速朝坚硬空地处退去: &nb不对劲!刚才途中明明经过了好几块大大小小的沼泽,怎么这个怪物不跳进去躲藏?非要挑这一个吗?这个沼泽有什么特殊? &nb很快的,敖玄就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沼泽了。 &nb“呵呵,等你很久了啊。” &nb十三带着几个东海护卫出现在对面空地,满脸是笑。与此同时,沼泽中接二连三爬出来鳄脸怪物,眼神冰冷嗜血 &nb双方对峙片刻。 &nb敖玄缓缓点头,叹息道:“原来,你最终想杀的人是我。” 第82章 谢谢支持哦 &nb十三面无表情:“没错,你终于猜对了一回。” &nb鳄脸怪物接连从沼泽里爬出来,浑身散发陈腐恶臭,尖利牙齿从合不拢的嘴里露出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磨牙声,躬身抬头抓挠地面。 &nb“你竟然能驱使这些……东西?”敖玄扫视着怪物,发自内心地不敢置信。 &nb十三终于不再是平时低眉顺目的恭谨谦卑模样,他傲然得意一笑:“如何?这些可是宝贝,听话又忠诚,战死为止。” &nb“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是深藏不露的祭司?”敖玄又问一句,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明白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周围是改造龙和怪物,一旦背对或者侧身而对,定会被当场撕成碎片、沦为怪物的食物。 &nb这就是头脑发热冲动的下场。 &nb但脾气再好的呆龙也有逆鳞,此时敖玄觉得自己的逆鳞已经被生生拔掉,痛得心都在发抖。 &nb——必须为六哥报仇!眼前这些是主谋,一个都不能放过! &nb“呵呵呵~”十三轻笑出声,显然成竹在胸,慢条斯理掸了掸袍袖,嘲弄地说:“我可不是祭司,秘药是……哎,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马上就是死龙了,快去跟你哥团聚吧。” &nb你该死! &nb敖玄脸色铁青,眼神幽深不可测,犹如黑曜石般闪着冰冷的光,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更加镇静,再问: &nb“秘药?原来这些怪物是吃了秘药的鳄兽变的?我就说,假如鳄兽谷里有这种怪物的话,西西里兽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nb“哼,你以为秘药那么容易制成?”十三鄙夷不屑地撇撇嘴。 &nb远处死一般的寂静,什么动静也没传进来。 &nb十三往前走几步,他身后的东海龙紧随其后。怪物们越来越亢奋,喘息低吼,粗壮尾巴打得地面“啪啪~”响。 &nb嗯? &nb敖玄忽然皱眉,怒问:“你们队里的鹰人兄弟呢?” &nb按照事先的安排,每个救援小队都是海陆兽人搭配的。 &nb“什么?那几个鹰人啊?”十三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说:“唉,我们进来搜救时,不小心撞上一群怪物,鹰人兄弟不幸战死……哦,还有,敖玄兄弟也不幸战死。” &nb嗯,很好,这理由不错。 &nb敖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面容沉静,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豁达地问: &nb“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为什么要杀我?如此大费周章机关算尽,我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吗?” &nb这时,一个鳄脸怪物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毕竟野性难驯,它突然躬身双脚用力一蹬、粗长的尾巴带着呜呜的风声朝敖玄面门扫去。 &nb敖玄岂能坐以待毙?他早就蓄势待发,原地不动,手略抬起,一片透明冰刃反射七彩阳光,“噗哧~”轻轻一声,精巧犀利地划过怪物脖颈,一颗鳄兽脑袋应声而落,掉在沼泽泥上,粘稠腥臭的血争先恐后流出来,尸体还在微微抽搐。 &nb好漂亮的一手! &nb东海龙和怪物一道肃然起敬,打量攻击对象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nb“……够狠!”十三笑着夸,不露痕迹后退两步,惋惜道:“可惜了,你必须死。” &nb敖玄锲而不舍地追问:“为什么?难道因为我说过你有问题?事实上你就是有问题的。看来,是我挡了你的道了。” &nb无知!愚蠢! &nb十三冷笑不说话。 &nb“还是因为、我的族人无意中救了敖玉容昭呢?”敖玄冷不丁又问。 &nb——昨晚敖景透露了个秘密:当初东海王子结侣闹剧时,十三在奉敖沣之命护送敖玉容昭那对苦情鸳鸯离开后,次日又出尔反尔暗中追击劫杀,冷酷残忍。孰料阴错阳差,那对有情人最终被敖玄家族另几个出门办事的族人所救……因此事后调查出来时,麻烦就大了,敖玄及其族人等知情者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nb十三毫不意外,点头道:“看来,敖景已经知道了,不过没关系,你们都得死,整个家族都得死,谁让你们多管闲事呢?” &nb无知,愚蠢。 &nb敖玄莞尔:“哦?那你们找到我家族所在地了吗?” &nb十三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显然并没有找到,只能咬牙说:“迟早的事!” &nb敖玄身姿高大挺拔,剑眉星目,丝毫不见惊惶之色,再度微笑道: &nb“十三,沣王子一直视你为心腹干将,大事小事都放心交给你办——难道暗杀敖玉容昭和我全族,是沣王子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你是为谁做事?”顿了顿,敖玄铿锵有力地说: &nb“你就是奸细!还有你们!”敖玄威严扫视其余东海龙,后者不由自主闪避了眼神,看起来很不自在。 &nb十三勃然大怒,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攀扯我们王子?!” &nb“嗯,那就是说,沣王子并不知情?”敖玄十分虚心地请教。 &nb“……闭嘴!”死到临头龙反复提及敖沣,十三忍无可忍被激怒,他再度后退几步,狞笑道: &nb“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这就上路吧,我们还赶着回谷口树屋呢!”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个别致的哨子,用力一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股说不出来的糜烂怪味,早就急不可耐的怪物齐齐浑身一震,立刻亢奋得眼睛充血,不断滴下涎水,异常骇人,几声吼叫后,一窝蜂地朝敖玄扑了过去。 &nb“上!撕碎吃了他!”十三低喝,束手旁观,时不时朝四周看几眼,心里默默估测时间,力求让自己的计划以最完美的状态结束——唔,为了洗脱自身嫌疑,我们几个多少也要带点儿伤,最好能让大家看到敖玄和鹰人战死后、我们苦苦支撑的一幕。 &nb“吼~” &nb“嘭~” &nb野兽的嘶吼和血肉之躯重重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nb敖玄出手快如闪电,灵活攻击闪避,他是天生的强龙,生来拥有水系和冰系力量,并且在家中从未间断高强度的磨砺实战,因而面对围攻时,他并不惊慌失措,反而越战越勇。 &nb——我必须赢! &nb否则敖沂肯定会生气的,他本就不赞同我孤身追敌,可我必须为六哥报仇,否则回家怎么面对族亲? &nb激烈打斗中,敖玄情不自禁分神想了想,非常内疚,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好好跟敖沂解释一下。 &nb“躺下吧!”敖玄大喝一声,冰刺直入怪物的胸腹,几番交战后他已经发现了怪物的弱点:手特别短,攻击靠牙齿、下肢和尾巴;鳞片虽然坚硬带倒刺,但胸腹处未长。 &nb片刻后,已经有三个怪物躺倒,另有几个受了轻伤的疼得上窜下跳。 &nb“十三,他挺厉害的。” &nb“哼!”十三冷哼,头都不侧一下。 &nb那东海龙只能悻悻然换了个说法:“不能拖太久,待会儿他们该找来了。” &nb“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啊!”十三呵斥,阴恻恻提醒:“敖玄敖景不死,咱们全家都得死,可我没有家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nb“……是。”其余东海龙敢怒不敢言,为了自身和家人的性命,他们选择完成任务。 &nb东海龙加入后,局面短暂地被扭转,敖玄且战且退,渐渐落了下风。 &nb“快!”十三压低声音催促,有些着急,他之前从没见识过敖玄的真正实力,还以为不几下就能杀死对方、然后游刃有余布置现场的。 &nb他们家族究竟什么来头?派出那么多暗卫竟然查不清底细?海洋里有那样强大的自由民家族吗?有的话也早该被西西里海龙族招揽了去…… &nb十三虽然嘴上蔑视,但心里疑虑重重,否则他也不会谨慎谋划了今日这一出。 &nb——还好,敖景已经重伤濒死,哪怕不死弥留,我也还有机会下手,如今就差敖玄了。 &nb思及此,十三觉得安心许多,凶悍催促道:“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竟然打不过一个?” &nb对敌中,敖玄忽然极小声说一句:“谢了兄弟,我明白。” &nb十三隐约听到,愣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扫视几个同伙,心想什么意思?他不自知地往前走几步,完全暴露在空旷之地,想警告几句,对面的敖玄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又突然喜出望外看着对面大喊一声: &nb“敖沣?!” &nb当即,除了怪物充耳不闻之外,其余东海龙集体抬头看对面,十三则是本能地扭头,但刚扭一半时就暗道不好,他还算对战经验丰富,立即想侧身倒地翻滚闪避,但已经晚了。 &nb“啊——” &nb“过来!”敖玄冒险飞身跃起,擒贼先擒王,把后背留给怪物和东海龙,一道水绳准确甩向十三脖子,系牢了发力收紧,十三直翻白眼,险些当场死亡,不由自主被拖拽至敖玄身前! &nb与此同时,敖玄一声短促痛叫:他为冒险付出了代价,转身的一瞬间,后背狠狠挨了怪物一尾巴,当即觉得胸腹脏器一阵翻腾、后背尖锐刺痛,几欲呕血,但他不能露怯,只能调整呼吸强忍。 &nb“你想干什么?” &nb“放开十三!” &nb东海龙傻眼了,他们原本完全可以取胜的,输就输在太轻敌。 &nb“你不能杀我,呃,咳咳。”十三勉强开口,他的喉管气管被勒伤,表情痛苦,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叫停了怪物的进攻。 &nb“嗯?”敖玄不敢张口,缓慢深呼吸,自测伤势,挟持十三谨慎后退。 &nb十三屈辱不甘且愤怒,冷笑道:“你杀了我,怎么向大家交代?最重要的是,你以为就只有我想杀你?” 第83章 谢谢支持哦 &nb——你以为就只有我想杀你? &nb这句话相当有份量,思维发散开来能想得头疼!敖玄定了定神,决定先不想那么多,他有更关心的大事要问: &nb“十三,驱使野兽的秘药是谁主张制成的?你千里迢迢来西西里,难道只是为了杀我?” &nb敖玄很清醒,他家族也有世代相传医术精湛的祭司,大概了解研制新药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须耗费海量时间精力和物力——十三是东海护卫,他为什么拥有能改变野兽体质并驱使它们为自身所用的霸道秘药? &nb问题一分为二: &nb首先,假如十三不仅仅是护卫十三,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nb其次,如果十三只是奉命行事的护卫,那他是奉了谁的命令?来西西里究竟想干什么? &nb敖玄家族避世隐居已久,全海洋能听说过的都极少,知道底细的更是没有,所以敖玄并不认为对方会为了消灭一个默默无闻的自由民家族而费尽心思研制秘药。 &nb——那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能达到的目的可多了! &nb“无可奉告。”十三冷冷地说,“你有本事杀了我,一旦我死了,有人会把外面所有的鳄兽变成怪物!哼,好歹能多拉几个人陪葬——呃,咳咳~” &nb简直丧心病狂! &nb敖玄再度发力勒紧,怒道:“你这样滥杀无辜阴险毒辣,不怕遭报应吗?那三个老祭司从未得罪过你,为什么杀他们?” &nb“哈哈~”十三呛咳着怪笑,“咳咳,我杀过的人多了去了,真有报应也活不到现在!你以为我乐意自找麻烦?全怪三个老东西跟着进谷了!不过,咳咳,他们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死后制造了一些必要的恐慌,否则我的计划也不能顺利推进。” &nb敖玄连连摇头:“弘老可是你东海的祭司,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nb“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慈手软必定坏事。”十三嘴角抽搐,狰狞道:“今天因为轻敌折在你手里,是我大意了,但你——” &nb敖玄却不想听更多,直接打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立即交出秘药和解药,有什么话你留着对沣王子说吧。还有你们,也一样。”敖玄说着扫视四周一圈。 &nb所有东海龙齐齐脸色一变,绝望又惊惶,尤其是十三,竟然不管不顾地拼死挣扎起来,吼道: &nb“你敢?你敢?!” &nb敖玄还是第一回抓到“别人家的奸细”,对方还是伴侣亲兄长、本人就在外面等着,最重要的是此事牵扯面太广、且疑点重重,敖玄不想草率了结,他决定处理好怪物后,把这些东海龙带出去,由东海、西西里海、猛禽部落、圣湖、以及自身,五方会审。 &nb然而,不管怎么审,这些犯下命案的黑手都必死无疑。 &nb自作孽不可活,十三及其同伙已经一次性彻底得罪了大半个西西里!如果他们是被圣湖领主抓住的,估计早被撕成碎片喂了鳄兽。 &nb此时,亢奋酣战中强行被喊停的怪物们显得格外暴躁,尾巴高扬拍打地面,溅起碎屑无数,眼睛血红,濒临失控。 &nb“你们敢滥杀无辜,我为什么不敢抓?”敖玄理直气壮得很,严肃道:“解药,秘药,赶紧交出来。” &nb“休想!”十三强硬道,心想交出去必死无疑,哈哈,你果然不敢暗地里杀我们! &nb其余东海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有个胆大的开口,战战兢兢地说:“敖、敖玄,我们没有解药,秘药也快用完了,真的,秘药非常珍贵,我们就一点点。” &nb“没有解药?”敖玄疑惑地眨眨眼睛。 &nb那东海龙点头如捣蒜,指天划地作发誓状:“是啊,真的没有!如有说谎叫我当场死——” &nb“你现在就可以去死!叛徒!”十三厉声呵斥,看同伙的眼神如同看一条死龙。 &nb“十三,你没有家人,但我们有。”那兽人仿佛想通了一般,豁出去坦然道:“龙王以我的家人威胁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来一趟西西里才想通:不管卖命到何种程度,我最终会被灭口,左右是个死,早死早了。包括你,十三,不要以为龙王会放过你,咱们手上沾了血,洗不清的——” &nb“够了!”十三气得直发抖,“你、该死的叛徒!” &nb其余东海龙纷纷心一横,在这远离东海的西西里,看待所有问题都有了全新的视角。接连沉痛道: &nb“我受王子赏识进宫当护卫,全家老小生活好了很多,他是明主,我却未能回以忠心……现在只希望能将功赎罪,我死有余辜,但愿求得王子出面救下我的家人。” &nb“当初就不该违心应下。” &nb“唉~” &nb一群东海龙有着说不出的懊悔痛苦,他们原本只是负责保护敖沣的普通护卫,从前的生活虽然单调枯燥却安稳踏实,助纣为虐后简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刻处于焦灼恐惧当中。 &nb敖玄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提点道: &nb“如果你们真想将功赎罪,那就先解决这些怪物吧,任由它们繁衍下去肯定会酿成大祸。还有,你们究竟弄了多少怪物出来?别的地方还有吗?” &nb东海龙赶紧摇头:“没有了,秘药就那么点儿。” &nb敖玄松口气,想想还是说了一句:“那你们快动手吧。嗯……如果你们的家人确实无辜,相信沣王子不会坐视不管的。” &nb十三嗤笑:“别傻了,虽然我们王子心软仁慈,但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nb“我的护卫我做不了主?!谁告诉你的?十三,你太让我失望了!” &nb早在不远处听了很久的敖沣忍无可忍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兽人。 &nb容革十分同情,看着被心腹背叛的倒霉王子,难得厚道地没说什么。 &nb“敖沂,你们怎么来了?我、我原也想着尽快回去的。”敖玄有些忐忑,因为他想起孤身追敌前对方焦急的阻拦,只是当时太愤怒,完全是不由自主地追了出来。与此同时,敖玄期待又惶恐至极,小心翼翼地问: &nb“我、我六哥呢?他、他……嗯?” &nb“放心,还活着!已经跟康弟一起被鹰人兄弟紧急送回圣湖去了,等这里解决后我们马上回去探望。”敖沂赶紧回答,他当然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亲人遇袭重伤濒死,谁也冷静不了,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的? &nb敖玄瞬间紧闭眼睛,满是虔诚感恩神色,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如果六哥出事,我当真没脸回家。” &nb“康弟都告诉我们了,是六、六哥拼死救了他,否则那小子性命堪忧。放心,他们会最快速回到圣湖的,到时候我伯父势必尽心尽力地救治六哥。”敖沂好声好气安抚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因为敖景实在伤得重,就剩一口气吊着,只能祈祷海神保佑。 &nb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肖佑沉着脸,深呼吸:这么说来,敖玄是没有问题的了?那岂不是赶不走他了? &nb唉,算了,先处理眼前的吧。 &nb“这些怪物绝不能留,否则西西里就有□□烦了!”敖沂果断下令:“上,一个也别放走!” &nb肖佑忧心忡忡:“那秘药真够可怕的,要是野兽全变成怪物,我们要怎么生活?” &nb略想象一下,众兽人都毛骨悚然,当下毫不迟疑地朝怪物扑了过去,怪物们原本是被十三叫停了的,但面临死亡时,竟然挣脱了秘药的拘禁,纷纷凶狠反击。 &nb一时间,小小空地上杀声震天,鲜血飞溅。 &nb但东海龙没有参战,因为敖沣已经快气疯了,手指哆嗦、嘴唇哆嗦,失望痛心吼道: &nb“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如果我不是等不及了亲自进来找、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别人的指控!十三,你……你从小跟着我,我自认待你不薄……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nb敖沣负手,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往左走几步、往右走几步,原地直转圈,愤怒得胸闷气短,忽然转身狠狠一脚踹倒十三,吼道: &nb“说话!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 &nb自从敖沣出现后,十三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低头一声不吭,被一脚踹翻倒地。 &nb“把秘药交出来!”敖沣又吼,烦躁地对旁边几个痛哭流涕哀求的叛徒说:“闭嘴!待会儿再收拾你们!” &nb敌寡我众之下,怪物们毫无悬念地被尽数消灭。 &nb“……看,十三就是用这个东西控制野兽的。”敖玄拿出收缴的哨子,举高示意,“你们说刚才在附近,但我竟然毫无所察,应该是受了秘药的影响。” &nb容革发自内心地惊叹:“真可怕!东海龙王到底想干嘛?弄出这种药!” &nb如果野心之人拥有此秘药,既能驱使野兽又能影响兽人,那他岂不是无敌? &nb敖沂看着正痛斥十三一行的兄长,心里突然极度不安,觉得后背发凉。 &nb“很多事情没问清。”敖玄低声提醒,皱眉以指腹抹去对方额头沾染的血迹,建议道:“带回去慢慢审清楚,他们是重要人证,但应该只有西西里海才需要。” 第84章 谢谢支持哦 &nb——有些事情看来是问不清楚了。 &nb除了十三,其余人知道的□□非常有限,但十三当晚就选择自杀身亡。 &nb一死百了。 &nb想知道真相?只能回东海调查,但眼下显然不能随意回去。 &nb唉,恐有性命危险啊! &nb寒季深处,皑皑白雪覆盖着西西里大陆,北风凛冽刺骨,夹杂雪花扑到敖沂头上、脸上、身上,他靠坐窗台,出神地望着漫天飞雪,一动不动,泥雕木塑似的。 &nb王伯父到底在想什么?据抓获的东海龙所言,他暗中研制秘药很长很长时间、死伤无数才成功,大约是从发现龙果开始的吧——是的,秘药的主要成分是龙果,辅以大量珍贵海洋药石。 &nb“叩~、叩~、叩~” &nb敖沂无意识皱眉,深陷在沉思中,长腿悠闲垂落,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磕墙壁。 &nb他们从鳄兽谷回来已经大半个月了,芝莲龙果均收获颇丰,按事先商量好的比例分发完毕——但谁也没像从前结束任务那样欢呼雀跃大肆庆祝,因为这次有三个祭司和四个鹰人无辜枉死。 &nb为了给受害者部落一个交代,敖沣审问清楚后,当众处死了所有涉事护卫、并赔偿大量物资——事实上,如果敖沣不是西西里海龙王亲侄子、没有敖沂极力斡旋的话,就算他是东海王子,也根本不可能平安走出西西里密林。 &nb那件事影响太恶劣! &nb此后,东海龙族再也不能踏上西西里大陆,连西西里海龙族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迁怒。 &nb哼,谁让他们两家是亲戚?谁让是西西里海族带东海龙上岸的? &nb对此,敖沂摇头苦笑,无可辩驳。 &nb幸亏猛禽部落的族长是肖佑,他尽力帮被迁怒的敖沂家作了开脱,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nb敖沂为了表达歉意和谢意,火速给猛禽部落送去一大堆渡寒物资。 &nb雪季时万物休养生息,一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耳朵边除了呜呼呼的北风和扑簌簌掉落的雪花之外 &nb——还有不远处湖面上喧闹的吆喝呼喊声: &nb“赶紧闪开!你挡我路了!”容革大吼,他熟练灵活操纵小船飞快往前冲,热得满头大汗,雪天竟然打着赤膊。 &nb“容哥,哎,别撞,这是新船啊!”敖康力气远没有没海鹿大,慢了一圈还被追上,手忙脚乱地闪避。 &nb然而,下一刻,“嘭~”的一声,俩船身重重相碰,小船猛烈摇晃,敖康险些掉进水里。 &nb“哈哈哈~瞧把你吓得!”容革“扑通”一声主动跳进水里,童心大发,像小时候那样推着船往前游,神气活现道:“除冰这点子小事,容哥一个人够了!” &nb硬木尖头小船一路横冲直撞,沿途结冰的湖面“咔嚓喀喇~”碎裂入水,声音怪清脆好听的。 &nb“容哥你等等我!”小尾巴龙丝毫没有生气,相反还特别高兴,乐呵呵奋力追赶。 &nb敖沂探头往下,笑骂道:“容革革你多大了?还这样玩!当心被哲叔看到,他已经被你们吵醒了。” &nb“我怎么了我?”容革振振有词,头也不抬地推着小船游过去,“忙着除冰呢,回见啊。” &nb敖沂挑眉,总算有了些兴致,他随手从窗台上团起个小雪球,轻轻一抛,准确砸中容革脑袋,那火红色短发上盛开一大朵雪花。 &nb“啊!”容革大叫,停下回头,怒道:“敖沂,你砸我?!”说完他利落翻身上船,迅速团好个大雪球,发力朝敖沂砸去。 &nb可惜,“嘭~”的一声,雪球只是砸在了已经关闭的窗户上。 &nb里面传来敖沂慢悠悠带着笑意的声音:“行了,你们俩慢慢玩吧,我进去了。” &nb气死海鹿! &nb容革从来就不是善罢甘休的主,他气哼哼,一口气捏好几个大雪球,“咚咚咚~”接二连三扔到敖沂窗户上。 &nb于是,清晨的寂静彻底被他们仨小年轻破坏了。 &nb***** &nb敖沂循着药香进去,室内几个火塘燃烧得红彤彤,暖意融融。 &nb“过来坐。”敖玄抬头看见来人,忙拍拍身边的凳子,他正在煎药。 &nb敖沂坐下,抬手拍打身上落的雪花,同时前后左右看看:嘿,没人! &nb两人对视一眼,敖玄眼睛在笑,默契同时伸手抱紧对方、唇轻触即分,顿了顿,又情不自禁用力吮吻纠缠,小年轻很享受偷偷亲密的滋味,乐此不彼。 &nb“唔!”敖玄唇上小小挨了一口,他笑着也咬回去,两条龙四只手闹着扭打成一团,很快气息不稳,紧紧相拥,四目相对,交换炽热呼吸,脸红耳赤。 &nb“咔嗒~”一声,里间卧室传来门闩拨动的声音,客厅里拥抱着的两人立即分开,手忙脚乱整理仪表。 &nb“咳咳,天天下雪,哪儿都去不了。”敖沂端坐,一本正经开口。 &nb“就当休息,你就这段时间能放松,龙王龙后都是允许的。” &nb敖沂接过蒲扇,轻扇药炉,整个屋子弥漫着苦涩药香,侧脸专注而认真:“六哥今天好些了吗?” &nb“塔祭司医术高强,六哥体内的淤血已经清除,眼下只需静养培元,吃好喝好休息好,等暖季就应该能彻底康复,耽误不了归程。” &nb归程,唉,归程,他们要回家了…… &nb“路途遥远,六哥身上有伤,不能勉强。”敖沂非常严肃,且眼神满怀期待。 &nb药炉里炭火轻微“噼啪”两声,深黑色的药汁已经熬好,敖玄熟练拿兽皮包着拿下来,紧接着握住对方的手,风马牛不相及地说: &nb“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找你的。” &nb嗯,这就对了! &nb沂王子心里满意颔首,相当善解人意地表示:“也不用多着急,反正我就在西西里,要紧是先把你家的事情解决了。” &nb敖玄把药汁倒进木碗,放在桌子中间,照顾兄长非常用心,安慰道:“没事,我就是护送六哥回去,他家里有长辈,而我家就一个哥,成年后就不怎么管我了。” &nb包括终身大事?包括长居西西里? &nb都是兽人,这些话敖沂不敢说出口,心里煎熬极了:他生来就是西西里海王子,肩负重担,父母年迈弟弟年幼内忧外患不断……他不能离开西西里。 &nb“怎么了?”敖玄敏锐察觉到对方的低落情绪,耐心关切道:“怎么不说话?” &nb敖沂摇摇头,叹了口气。 &nb“你别多想。”敖玄把药渣倒掉,熄灭炉火,正色宽慰道:“关于我的家族,虽然还不能完全告诉你,但我发誓:一定会以恰当的理由回来西西里、回来找你!” &nb“好了好了,我等你回来就是。”敖沂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踏实了很多,他岔开话题提醒道:“如果你们要回家的话,最好、最好跟我王兄他们错开,他们还住在龙宫,王伯父已经催好几次了,拖到暖季肯定会回东海的……呃,我没有其它意思,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嗯,总之要小心。” &nb事关自家亲戚,王兄看着又的确不知情,敖沂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nb“放心,我六哥成年后四处游历,见多识广,不会有事的。”因着心上龙的原因,敖玄从未批判指责过东海龙族的不是,反而叮嘱道:“倒是你,今后最好减少外出次数,只要牢牢守住西西里,谁也动不了你们。” &nb隐晦提醒之下的深意就是:小心,你那东海伯父明显不是善茬。 &nb“我知道。”敖沂不可避免有些伤心,毕竟东海龙王是他亲伯父,怎么就一直容不下西西里呢? &nb这时,容革“砰”一声撞开前门,带着敖康冲进来,同时还携带寒风和雪花。 &nb“哈哈哈,你个短腿龙总是慢吞吞!”打着赤膊的容革上身通红,满脸是汗,大摇大摆提着衣服。不过进门一看到敖玄,他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下巴高抬,走到敖沂身边坐下,摸着胃说:“饿死了,还没有吃的吗?” &nb“吱嘎~”一声,青哲开门出来,恰好听到容革的询问,当即歉意道: &nb“饿坏了吧?我马上准备吃的。” &nb“哲叔,您别管,他自己会找吃的。”敖沂肘击容革一下。 &nb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敖康赶紧整整乱糟糟的衣袍,一溜小跑出去,敲响客卧其中一扇门,轻快地问: &nb“六哥,你醒了吗?” &nb“叩叩叩~” &nb“六哥?还没有醒吗?” &nb敖康自言自语,试探性一推,没想到房门应声而开,敖康顺着心意,慢动作探头朝里面看: &nb——门却猛然被拉开,里面的人伸手揪着探头探脑龙的衣领子一把将其拖进去,不忘顺便捂嘴。 &nb“唔唔唔~”敖康手脚并用地挣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抗议。 &nb“啧,你又没能躲开。”敖景随意披着件长袍,消瘦了些,满脸戏谑笑意,好整以暇地把矮了半个头的敖康按在门板上,抬手捏捏对方脸颊。 &nb“我是看你受伤——” &nb“所以每次都让着我?”敖景促狭道,总算大发慈悲松开手,但还是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紧接着往对方手心塞了个东西。 &nb敖康低头看: &nb一个精巧的龙形……玉雕?黑色玉石?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仅半个巴掌大小。 &nb“你做的吗?”敖康翻来覆去地看。 &nb“我哪有那巧手!家里族老雕的,龙手一个,送你了,拿去玩吧。”敖景懒洋洋地说,顺手弹了对方额头一下。这厮一贯如此,整日里要么动口要么动手,轻轻松松就能把敖康耍得团团转。 &nb……敖康摸摸额头,被捉弄得没脾气了。 &nb“这个肯定很难雕琢。”敖康把温润细腻的龙形玉雕举高、对着阳光,竟能折射出七彩光束,眼睛都被晃花了,“真特别!不过你就一个吗?送给我你就没有了啊。” &nb“这劳什子带着忒麻烦,早就想送出去了,给你玩吧,反正我不要了。” &nb敖康再三确认后,高高兴兴收下道谢:“那谢啦,我倒挺喜欢这玉雕的。” &nb“喜欢就好。”痞子龙难得正经说句话,再次仗着身高优势、宠溺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nb敖康兴致勃勃跑到窗前,高举玉雕对着阳光比来比去,弄得满屋子彩光乱晃,没看到身后“不正经龙”的温柔笑意,把玩一阵子后,他突然想起来问: &nb“这玉雕你们家龙手一个啊,那玄哥有没有?” &nb敖景挑眉,略迟疑片刻才点头:“当然有。不过,是他哥代为保管着,老幺暂时拿不到手。” 第85章 谢谢支持哦 &nb雪夜,万籁俱寂,炭火燃烧得久了,渐渐积攒一层灰烬,火光处于熄灭的边缘。 &nb应该有人下床去拨一拨炭灰了。 &nb但床上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木床克制着没响动,但时有被褥衣袍摩擦的动静传出来。 &nb“嗯……呃啊……” &nb“唔,别咬……” &nb一室粗重急促喘息,他们热情相拥纠缠,双臂勒紧几欲窒息,高大结实的身躯躺下了很有份量,沉甸甸压着,虽有些喘不过气,但那肌肤相亲相贴的感觉舒服又安心。 &nb完全无法考虑更多。 &nb“你敢——唔……” &nb“嘘,小点儿声。” &nb…… &nb====一大波螃蟹爬过来又爬过去====== &nb良久后,敖沂躺着闭目养神,因为他特别尴尬,索性什么也不看,褥子只盖到腰间,光滑白皙的上身布满斑斑点点痕迹。 &nb“吱嘎~”轻微一声,是出去打水的敖玄回来了,他一阵风似地忙碌着,拿干净兽皮沾着温水,单膝跪在床头,小心翼翼给伴侣擦拭身体,周到细致,恨不得一根一根地帮伴侣顺好凌乱的头发。 &nb“沂儿——” &nb敖沂倏然睁开眼睛:“你还来?那是长辈才能叫的小名儿!” &nb某龙平时就舍不得逆对方的意、让伴侣不舒坦,更别提现在了,他低头安抚性地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说:“好,好,敖沂。” &nb沂王子这才满意点点头,闭上眼睛,勒令自己别再想刚才混乱疯狂的种种。 &nb敖玄深呼吸,一丝不苟从头发丝擦拭到脚指头,这对初尝□□的兽人是多么巨大的刺激!但他连呼吸都控制着,轻手轻脚快速完成,把伴侣整个儿严实塞进被褥里,再接着收拾房间、添碳除灰,最后听到床上的人发出疑惑鼻音时,他赶紧掀开被褥进去,满心欢喜轻拥着,虔诚地说: &nb“敖沂,你我是真正的伴侣了,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nb***** &nb然而,快乐时光总是显得太短暂。 &nb北风刮着刮着突然就转了个方向,变成吹面不寒的暖风,冰雪消融,树梢头长出新绿嫩芽,鸟雀叽叽喳喳在海岛灌木丛里衔泥筑巢。 &nb生机盎然,一派新气象。 &nb“爸爸?”小龙提着彤鲨骨刺,心急火燎游进寝殿,惊慌失措地喊:“爸爸出来呀!” &nb沉思中的纪墨忙起身迎出去,伸手抱住幼子,笑问:“瑞瑞怎么了?急成这样。” &nb敖瑞皱着一张小龙脸,难以接受地告知:“爸爸,玄哥哥他们也要回家啦!” &nb之所以强调“也”,那是因为十来天前他们刚送走敖沣一行回东海。 &nb纪墨一怔,失笑摇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是、是……他们家不在这里,早晚要回去的啊。” &nb“呀?” &nb小龙抱着骨刺,沮丧又难过,伤心道:“怎么办?” &nb“什么怎么办?”纪墨耐心问。 &nb小龙举高骨刺:“玄哥哥还没有教我抓鲨鱼呀。” &nb“嗯……没事,你哥你容哥他们都会,只要认真学,大家都乐意教。”纪墨安慰道,心情很微妙:怎么办?我家俩孩子都对同一个人那么、那么重视喜欢? &nb说不惆怅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nb但年轻人互相喜欢、甜甜蜜蜜谈恋爱,家长要是不管不顾高举大棒猛打,万一激起孩子的叛逆心怎么办?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纪墨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外推! &nb而且,他不仅自身日夜纠结焦虑,还要防止伴侣气急体罚长子! &nb唉~ &nb纪墨第无数次叹气。 &nb经过费尽心思认真细致的观察考验和试探,他觉得敖玄还算正直可靠——可是,听说他家住得特别偏远、家里规矩特别大,父母双亡仅剩一亲哥当家……那样的家庭,能同意敖玄自由婚恋吗? &nb——我们沂儿虽然可以自由择侣,但他必须留在西西里,这么大个家,他天生有责任帮忙看好。 &nb敖玄家族能接受我们家这情况吗? &nb长兄幼弟相依为命,在哪里都是不容易的,听起来敖玄他哥就是说一不二的家长,我们沂儿绝不能……哎,不过敖玄也是兽人…… &nb纪墨左思右想,总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nb“爸爸~”小龙苦恼地趴在纪墨颈窝里。 &nb“好了瑞瑞,人只要有家,总得回去的。” &nb下一刻,小龙突然又高兴起来,奶声奶气庆幸道:“但、但是,玄哥哥会很快回来看我哦!” &nb真是傻孩子,他对你只是爱屋及乌…… &nb***** &nb龙宫门口 &nb“请回吧,我们这就出发了,沂王子放心,老幺跟着我绝对平安到家!”敖景挥手作正气凛然状,然后转身弯腰低头,立刻换了种语气: &nb“好了好了,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叫你跟我回家你又不肯。” &nb敖康十分不舍,整条龙闷闷不乐,无奈道:“其实我也想去你们家玩,但父母和大哥都不同意,自从上次鳄兽谷出事后,他们总不放心我外出。” &nb你个小傻子,其实他们是不放心我! &nb敖景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好声好气安慰道:“那就等以后他们同意了、我再带你出去玩,我就是回家报个平安,很快就会回来的。” &nb“真的吗?”敖康满怀期待,不断追问:“可是你这次受了重伤,你的家人还会同意你来西西里吗?” &nb“哈哈哈~这种事我可以做主,放心吧!”敖景朗声大笑,亲昵勾着对方的脖子,他暂时没有挑明,但已经足够明确自己的心。 &nb另一边 &nb“这里面是常用伤药,带上,以防万一,暖季化冻后家里事情太多,我没法送你,见谅啊——”敖沂话还没说完,没骨头似的斜靠在他身上的容革就懒洋洋地嗤笑: &nb“啧,人家族神秘着呢,你有空也不让你送!” &nb敖玄接过伴侣用心准备的行囊,恳切对容革说:“等我回家一定说明一切,到时候欢迎敖沂带你去我家——” &nb心气不顺的海鹿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想得美!我和敖沂才不去你家呢!” &nb开什么玩笑? &nb去你家干嘛?? &nb敖沂连忙顺毛安抚:“你小时候不是说想游遍海洋每一个角落吗?敖玄他们家族所在地肯定有独特之处,也许特别危险,所以常人才未曾听闻到达过。” &nb嘁,有什么了不起的! &nb容革抱着手臂,半信半疑,其实他心里可好奇了,但就是忍不住随时随地刺一刺敖玄,因为他始终忿忿不平,认定是对方抢走了自己最喜欢的、的……?容革无数次静心细想,对敖沂竟然无法下一个定论,只知道自己从小就喜欢跟敖沂待一块儿:吃喝玩乐冒险挨骂挨罚,多少美好深刻的记忆啊! &nb可现在呢? &nb他竟然因为一条外来龙忽略冷落我?! &nb真不够意思! &nb容革想着想着,脸色更难看了。但跟着他出来的妹妹容贝贝没察觉什么不妥,她抱着敖玄的胳膊殷切提醒道: &nb“玄哥哥你一定不能忘记了呀,回来的时候记得带骨刺,要像小王子那样的,两个可以吗?因为黑华也想要,他是我的好朋友。” &nb敖玄笑着点头:“不会忘的,我会尽量多带一些。” &nb“太好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惦记着新玩具的小幼崽眼睛亮闪闪。 &nb“我一定尽快!”敖玄认真承诺。自从幼崽们习惯他的外形后,又看他经常耐心教导小王子使用骨刺捕获食物,从不呛声黑脸发脾气、特好说话,幼崽们就渐渐喜欢亲近他了,敖玄身后经常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幼崽,多亏他有耐心哄着护着。 &nb旁边的容革叹了口气,忧伤地看着天真无邪的妹妹抱着敖玄胳膊高高兴兴说话。 &nb不懂事的幼崽哟…… &nb“哥哥!” &nb宫门口,小龙急匆匆牵着纪墨的手游了出来。 &nb龙后? &nb所有年轻人立即迎了上去。 &nb“爸爸,您怎么出来了?”敖沂过去抱起弟弟。 &nb纪墨笑着说:“贵客归家,我来送送,否则多失礼。” &nb敖玄慌忙上前:“不敢当!昨晚向您辞行已经备受提点,您实在太客气了。”敖玄对聪慧仁厚的龙后一直尊敬有加,更何况对方还是伴侣的长辈。 &nb“你说提点我更不敢当。”纪墨笑眯眯,看看满眼期待隐带忐忑的长子,纪墨哪有不明白的?他上前,亲切拍拍敖玄的肩,叮嘱道: &nb“一路小心,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nb这是非常明显的态度。 &nb敖玄顿时万分感激欢喜,同时再下决心定要让自己的家人也善待宽待敖沂,一时激动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nb啧,真笨! &nb“还不赶紧谢过龙后?”敖景看不下去了,背后一脚踹向幺弟膝弯、将其踹得跪倒。 &nb哦,对!对! &nb敖玄恍然大悟,立即当着众人的面给纪墨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nb“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纪墨吓了一跳,伸手搀扶起长子对象,同时朝敖景投去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后者不慌不忙谦和笑了笑。 &nb依依不舍话别良久,最后分别时,敖玄游出去很远都克制着不回头,但最后拐弯时,他终究没忍住,转身看: &nb远处,敖沂挥手大喊:“一路小心!”顿了顿又豁出去似地补充: &nb“早点回来!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都没法找你!” &nb我整颗心都留在了这西西里,怎么可能不回来? &nb敖玄异常坚定地承诺:“我一定尽快回来!你放心!” &nb***** &nb送走了他,整日忙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说不思念是不可能的。 &nb但是,敖沂从暖季开始一直等到暖季结束,那人都没有回来,他着急、他担心、他生气……但就是无计可施。 &nb谁都能看出沂王子的低落低沉。 &nb这天,容革找到在海岛上发呆的敖沂,再次提醒道: &nb“肖佑又催了一次,龙果即将成熟,咱们该收拾收拾出发了吧?” &nb消瘦很多的敖沂低头沉思,心里空荡荡的。 &nb容革忍无可忍,怒了,恨铁不成钢地痛骂:“怎么?难道敖玄不回来咱们就不去鳄兽谷了吗?那种言而无信的混帐东西,你就当他死了吧——” &nb“别说了!” 第86章 谢谢支持哦 &nb敖沂猛地站起来,微凉寒风扫过他的长袍,显得整个人清瘦修长,他低头闭了闭眼睛,抬头轻声恳求道: &nb“别说了。” &nb“你——”容革焦躁扒扒头发,一脚飞踢,弄得海沙四溅,瞪着眼睛,眉头拧得死死的,自顾自生了会闷气后,终究舍不得再责骂失魂落魄的可怜王子,他长叹息,重重拍打对方肩膀,安慰道: &nb“好了好了,是我胡言乱语行了吧?敖玄应该是回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咱西西里风好水好人更好,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美,那王八蛋迟早会滚回来的!” &nb这海鹿…… &nb敖沂勉强笑笑,也抬手狠砸了好友肩膀一下,没再多谈那人,否则他整个人都没法安宁。他打起精神问正事: &nb“肖佑又催了?他怎么说的?” &nb容革凝重道:“我上午巡海路过石湾海滩,肖佑几个特意在那儿等着,他说,这次鳄兽谷和河谷两处的龙果都有提前成熟的迹象,咱们得提前出发。而且,走兽部落……他们好像也发现河谷龙果了,哎!!” &nb兄弟俩并肩在弧形银白海滩上散步。 &nb“不奇怪,早晚的事,河谷龙果瞒不住的。”敖沂望向随风婆娑起伏的椰林,提到河谷龙果,他就不由得想起和敖玄一起在河谷探险的种种,记忆反反复复闪现,但如今对方一去杳无音讯……敖沂用力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商谈正事。 &nb容革忿忿不平:“那群不要脸的四蹄走兽!肯定跟踪过咱们,真可恶!” &nb敖沂停下脚步,眼中总算有了轻松调侃的意味,忍笑提醒道:“不要脸的四蹄走兽?嗳,别忘了你是陆地雄鹿和人鱼的后代,说出去看别人笑话你自打嘴巴。” &nb……啧,忘了。 &nb容革悻悻然扭头,大摇大摆地走。 &nb“肖佑还说什么了?”敖沂莞尔,点到为止,接着问正事。 &nb“哦,他说前阵子经过圣湖下去打招呼时,康弟又问敖景的事情。”说起另一窝姓敖的龙他就恼火,咬牙切齿道:“那敖景也不是个东西!把康弟哄得团团转,那小子傻得没边了,过几天去圣湖必须教训他一顿!” &nb敖沂深呼吸,努力调整心情,走到海岛木屋前的藤椅坐下,艰难开口道: &nb“容革,我非常担心,也许……他们真的出事了。可能是回家途中,也可能是家逢巨变,或者是回来西西里的途中……我最近总做噩梦,梦见他们——” &nb“别胡思乱想!”容革从藤椅上弹起来,猛拍桌子打断,别扭地安慰道:“他们都是天生的改造龙,敖景狡猾得跟什么似的,诡计多端滑不溜丟,敖玄虽然少根筋,但有一身粗蛮武力,谁能找他们麻烦啊?哼,肯定是回到家被长辈禁足了,就像我亚父把我关地宫那样。” &nb敖沂怔愣失神,不复从前开朗和煦笑眯眯的模样,轻声道:“如果他们只是被长辈禁足,那倒还好,来日方长,我从来没有逼着他承诺什么……都是兽人,我无法抛下西西里,这是我的家,有需要我保护的家人族人……敖玄也一样,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离开家乡来西西里陪着我呢?只希望他能偶尔回来聚一聚,比如说现在,又到了采摘芝莲的时候,他怎么还没到?” &nb没出息!忒没出息了! &nb容革翻了个白眼,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把自己摔进藤椅里,有气无力道: &nb“我说敖沂,你好歹是咱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吧?怎么就、就那么委曲求全呢?海里面又不是只有他敖玄一条龙!你看看我嘛,海鹿你喜不喜欢?” &nb“……谁敢不喜欢你?” &nb“那是!” &nb敖沂正色道:“这不叫委曲求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敖玄付出得比我多,毕竟我无法去他家生活,他却承诺会回来西西里长居。” &nb嘁,可他不是爽约了没回来么? &nb但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容革觉得自个儿还是挺厚道的。 &nb“其实你得牺牲得更多。虽然纪叔心疼你,愿意接受敖玄,但龙王……哎,依我看呐,龙王对敖玄很不满意,纪叔肯定帮忙劝了,否则敖玄早被赶走了。”容革压低声音道。 &nb敖沂满脸歉疚之色,轻声说:“是我让父王难做了。” &nb“龙王龙后真是够通情达理的,随便换片海,敖玄肯定会被秘密处死远远丢开喂鲨鱼。” &nb…… &nb他们半正事半闲谈地聊了半天,敖沂的心情好转多了,他最近独处时,总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担忧那人出了意外,心神不宁。 &nb“……哎对了!”容革忽然坐直,颇为感慨疑惑道: &nb“我上午巡海时,除了遇到肖佑之外,还在海界遇到一群西海海族,他们也是特意等着的,痛哭流涕说要加入咱们龙族,我仔细问过了,他们并没有被驱逐、也没有受到迫害,不是自由民身份我们怎么能接收?所以只能推了。” &nb敖沂皱眉:“正儿八经的西海海族?那真不能接收,免得西海王族以为咱们有意挑衅。不过,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来投奔西西里?” &nb容革同情地叹气:“据说他们是居住在海界附近的末族,入寒后西海境内多了很多凶鲨毒物,已经袭击吞吃数人,但西海王族轻视忽视、护卫无能,竟然任由凶鲨毒物肆虐!他们很害怕,听说咱们这儿安全,于是就冒险来投。” &nb同情归同情,但龙族有龙族的规矩,容革最多只能尽量护送对方一程。 &nb“西海龙王怎么回事?”敖沂纳闷,“印象中他一直挺强硬尚武的,怎么会逼得族民私下投靠邻族?” &nb容革耸耸肩:“谁知道,他们外族一贯奇奇怪怪的。” &nb“海洋实在太大了。”敖沂起身,用力舒展身体,摇头道:“如果咱们不是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地盯着,西西里肯定也乱,何谈安居乐业?” &nb已是正午时分,他们得回去了。 &nb“走,下午你留在家里跟容叔商定此次跟去鳄兽谷的人手,我去巡海界,看看那附近的情况,希望只是西海龙卫消极失职,而不是真来了什么龙打不过的怪兽。” &nb“哈哈哈~”容革大笑,鄙夷道:“什么啊,肯定是西海龙族巡防布置出问题了,哪来的怪兽!” &nb***** &nb无论悲伤与快乐,最终会被时光碾过,忙碌的生活一定程度上能麻痹人的感觉。 &nb几天后,纪墨再次送别长子一行出发前去鳄兽谷。 &nb“沂儿,你这次去了回来就能缓一缓,让其他年轻人历练历练,家里适龄有能力的不少,要尽量给他们机会建功立业。”纪墨看着清减许多的长子,心疼不已。 &nb“好。”敖沂极力装作轻松愉快的模样,“容平容安几个去鳄兽谷的次数比我还多,熟练着呢,以后可以放心交给他们。” &nb“哎呀,我游不动了。”小龙困倦睁着眯缝眼,拖着爱不释手的骨刺歪歪扭扭从内室游出来,窝进父亲怀里昏昏欲睡,敖白动手把骨刺拿下来,以免扎伤。 &nb看着手上全西西里海独一无二的彤鲨额刺,敖白皱眉,轻轻放到旁边,沉声道: &nb“打起精神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你成年了,论理哪怕我不说你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海陆交易多重要,我和你爸爸费尽心血才打下的底子,马上就要交到你手上……沂儿,人没有不吃亏的,你还年轻,今后还会遇到喜欢的,想开了就过去了。”对于敖玄的失言杳无音讯,龙王是极为恼怒的,尤其是看到长子失魂落魄的情况下。 &nb纪墨看孩子被说得低头,忙笑道:“瑞瑞这就睡着了吗?真像小猪似的。” &nb伴侣连连使眼神,敖白叹了口气,温和道:“行了,明日就要出发,去休息吧,到了圣湖记得代我们向你伯父问好,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nb“父王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敖沂心里特别难受。 &nb纪墨抬手摸摸长子的脑袋,鼓励道:“我们相信你!因为上回小沣的那几个手下,咱们跟猛禽部落的关系受到了些影响,这点你得注意,要适当忍让,他们无辜失去了四五个族人,换谁谁都痛心。” &nb“我明白。”敖沂点头,正色道:“对了,王兄回去后一个口信都没有,关于我们提出的停止研制并销毁现有秘药的建议,东海究竟什么态度?” &nb面子上才说“建议”,其实是“严厉抗议”——弄出那种邪性可怕的秘药,是想天下大乱吗? &nb敖白皱眉:“小沣应该把话带回去了,可他做不得主,如今你祖父年迈体弱,卧床静养居多,你那伯父……唉,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管专心应对海陆交易。” &nb纪墨痛斥:“糊涂啊!假如真出了事,谁能置身事外?他难道就不怕惹火烧身?” &nb对于远在东海的某些亲戚,敖沂一想到就头疼,无奈他是小辈、又隔得远,无权过多干涉,毕竟那算是“别人家”了。 &nb***** &nb忙忙忙。 &nb敖沂到了鳄兽谷拼命做事,表面从容沉稳,只有刚去那几天、时不时听到一些鹰人好奇问“咦?敖玄兄弟这次怎么没来摘芝莲”时,他暂时严封的心才会出现裂痕、冒出丝丝缕缕深入骨髓的痛来。 &nb前前后后忙碌半个月,敖沂瘦得更厉害了。 &nb当他们再次带着收获的龙果芝莲返回圣湖时,敖沂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小住放松一阵子,而是决定歇一晚就回家。 &nb暮色四起,天幕阴暗低沉,寒风呼啸回旋,要下雪了。 &nb“咱们这次手脚可真够快的,竟然赶在下雪前出谷了。”肖佑感慨着走进敖沂房间,轻轻一跃,学对方靠坐在窗台上,姿态闲适。 &nb敖沂扭头,有些意外:“你今晚不回古木森林啊?” &nb肖佑挑眉:“怎么?不希望我留下来?” &nb敖沂失笑摇头:“当然不,只是早听布鲁催好几回了,估计又是找了合适的雌性等着你见吧?” &nb“唉~” &nb肖佑不轻不重一拳砸在窗台上,本就深刻线条冷硬的脸更显气势逼人,懊恼道:“哼,布鲁真是管得太多了,有时候我真、真……哼,那是我的私事!” &nb敖沂沉吟片刻,劝道:“他是为了你好、在帮你稳固地位。想必布鲁挑选的都是家族兴旺强盛的雌性,如果有喜欢的不挺好?肖佑,当初扶持你的勇士已经渐渐老去,别大意了。” &nb这是好友之间掏心掏肺的提醒,猛禽一族向来暴烈好斗,天生擅谋且大胆,否则肖佑幼时也不会惨遭灭门。 &nb“你不也没成家?”肖佑意味深长地反问,银灰色眸子缱绻万千情意,轻笑道:“连容革家里都开始安排了,我不信哲叔不着急。” &nb敖沂一怔,继而苦笑,低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父母都知道。” &nb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白。 &nb肖佑笑容不变:“哦?你该不会说敖玄吧?” &nb“就是他。” &nb“唔……他不是已经离开西西里了吗?”肖佑眯着眼睛,当打听到这个消息时,说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 &nb敖沂固执坚信道:“可他还会回来的!” &nb“哦。”肖佑同情地叹了口气,劝慰道:“外族来西西里都有明确目的,一旦达成目的,他们就会干脆利落离开,那种人你我见得还少吗?想开些——” &nb原本眺望远处森林的敖沂倏然扭头,严肃道: &nb“不!敖玄不是那种外族,我相信他!” &nb肖佑无奈道:“可事实上,他一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吗?” &nb敖沂浑身绷得死紧,心里不断否认:不是、不会、不可能…… &nb气氛变得凝滞严肃,不是太愉快。 &nb肖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恳切诚挚地劝了又劝,天渐渐黑透,但鹰人夜视能力出色,而且更能大大方方盯着对方看。看着看着,肖佑不由得想起了那次的暴风雨夜,当时根本没有敖玄什么事,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亲密无间说话,抵足而眠…… &nb后来,当发觉对方渐渐对敖玄越来越上心时,肖佑痛苦焦急难过得简直要吐血!幸好,真是兽神庇护,敖玄那骗子负心龙一走了之彻底消失了! &nb“真没有的事。”敖沂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喜欢的龙是骗子。 &nb“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肖佑急了,一时忘情,用力握住敖沂双肩,低头俯视逼近,“他就是欺骗了你啊!” &nb这时敖沂还没察觉什么不妥,仍为心上龙解释:“肖佑,其实我很担心,东海对他家族下过屠族令你是知道的,虽然敖玄一再表示不会有事,但我——” &nb肖佑忍无可忍,一把将对方推到墙上贴着,伤心道:“你为什么总为他找借口?敖沂,我有段时间病得很厉害,在石湾海滩树屋等着想见你、想跟你说说话,但没见着。” &nb什么? &nb敖沂双目圆睁,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托谁通知的我?没听说啊!” &nb“托的谁不重要,他说你忙着跟敖玄待一块儿,谁也没空见。” &nb敖沂了然,头疼道:“是容革吧?除了他,我们家没谁那样对你说话,回头我找他,简直乱来!” &nb肖佑忙阻止:“别!肯定是你因为敖玄冷落他了,否则他不会生气。” &nb呃…… &nb“可是,”敖沂十分无奈,“咱们迟早都会找伴侣成家的啊。” &nb时机成熟,气氛合适,就是现在了! &nb肖佑屏住呼吸,豁出去一般问: &nb“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nb敖沂没反应过来,茫然地说:“挺好的啊。” &nb肖佑呼吸急促,又问:“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除了龙王龙后,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们一定能过得很快乐的!” &nb“……??”敖沂瞠目结舌。 &nb肖佑紧张地舔舔嘴唇,继续诉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说的,都是我不好,让你被外族欺骗——” &nb“等等!等一下!”敖沂慌忙阻止,着急之下竟然翻身跳进湖里,“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抹了把脸,刚想抬头,没想到肖佑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nb又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肖佑水性不算太好,因为他小时候掉水里淹过,有阴影。 &nb“嗳你下来干嘛?”敖沂头大,本能地伸手想去帮忙,但被肖佑用力挥开,猛禽族长伤心大吼: &nb“因为我不是海族?我永远也不能陪你潜水下海、不能帮你海里的忙,对吗?” &nb“不、不是,先上去再说好吗?肖佑,你——”敖沂吓得都结巴了。 &nb肖佑激动之下,踩水的姿势特别差劲,他太难过了,简直绝望,口不择言地吼:“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带我回海岛?不如让我淹死在海边算了!我苦苦等你长大化形,想带你回古木森林,可我没敢说,怕你生气。敖玄算什么东西?你竟然那么信任他?” &nb“嘘,快别说了!”敖沂整条龙乱糟糟,顾不得解释,手忙脚乱想先把载沉载浮的鹰人弄上去。 &nb“我讨厌他!我恨他!咳咳~”肖佑太激动,连呛几口水,家逢巨变之后,他是第一次这样失态失控。 &nb“别让我再见到他咳咳,咳咳咳~” &nb溺水能废掉陆地兽人的全部战斗力,无论强弱。 &nb“我恨他咳咳咳~” &nb想在水里搭救一个疯狂挣扎的人很不容易,惊吓过度的敖沂几次近前都被推开,而且此番大动静迅速引来了其他人。 &nb敖康最先跑到窗口探头,大叫:“佑哥掉水里啦!” &nb然后是青哲:“沂儿快把肖佑带上来,他溺水了!” &nb最后是一家之长敖泱,他二话不说出手用水绳把肖佑拽上去,看着侄子淡淡责备道: &nb“沂儿,你急得忘记自己是龙了吗?上来,跟肖佑说清楚,别影响兄弟情分。” &nb虽然表面上责怪一句搭救不力,但“兄弟情分”四个字,却清晰表明了敖泱的立场。 &nb敖康用力按压肖佑腹部,肖佑脸色发青,蜷着拼命咳嗽,浑身滴水,哀伤痛苦。 &nb——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这样外露情绪,平时稳重进退有据的人这样特别让人心疼。 &nb青哲当然心疼了,他飞快拿衣服叫换上,帮忙擦拭一头一脸的水,刚才肖佑吼的几句话其实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外人不好插手,两个都是看着长大的,青哲只能絮絮叨叨地劝: &nb“有话好好说,这样的天,湖水多冷,别冻坏了,你们兄弟俩……咳咳什么话不能说?肖佑啊,咱们不是海族,会淹死的,你下次可不能这样冲动了,多危险啊!康儿,去给你佑哥盛碗热汤来。” &nb敖康立即点头:“哦,好!”然后蹬蹬蹬跑出去,险些迎面撞上巡岸归来的兄长,希图一把稳住弟弟,习惯性地说:“家里头跑什么?稳重些。” &nb敖康忙附耳过去小声嘀咕,希图早知有今日,他皱眉叹了口气:“我进去看看。” &nb希图进屋,见肖佑跳湖大吼发泄后已经平静,闭眼仰躺,一声不吭。 &nb敖沂像犯了大错似的,无措站在床边。 &nb青哲好声好气劝说着,他的伴侣严肃端坐旁边,准备督促小辈来个彻底解决。 &nb“咳咳~我回来了。”希图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嗯?肖佑怎么了?” &nb青哲代为回答:“不慎掉湖里了。” &nb“没事吧?下次小心些。”希图弯腰,动手检查落水鹰的呼吸心跳和体温。 &nb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敖沂根本无法开口,只能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才应该尽快救你上来的。” &nb肖佑终于开口了:“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想下去冷静冷静。” &nb“胡闹!”敖泱皱眉训斥:“肖佑,你怎么能拿性命赌气?” &nb青哲附和道:“下次千万别这样了。” &nb肖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才不肯放弃,但就在他刚想开口努力争取长辈支持时,虚掩的房门突然“砰”一声被撞开,来人竟然是容革! &nb“革革?”青哲惊讶起身,“你怎么来了?不是昨天刚回去么?” &nb容革神色焦躁严肃,胡乱打了几个招呼,对敖沂说:“立刻回家!” &nb“出什么事了?”敖沂惊问。 &nb“走走走!” &nb容革不由分说,一把将敖沂从窗口推进湖里,自己也翻身跳下,十万火急般丢下一句:“我们有急事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玩大家再见!” 第87章 谢谢支持哦 &nb“敖沂!!” &nb肖佑傻眼了,一咕噜翻身跳下床扑到窗口往下看,大吼:“敖沂?容革?” &nb“佑哥你别跳!”盛热汤进来刚放下的敖康大惊,赶紧奔过去阻止,抱着肖佑的腰用力往后拖,劝说:“佑哥冷静些,外面已经下雪了,特别冷!” &nb其实陆地兽人中要数鹰人最惧水,因为他们的兽形羽翼蓬松丰满,一沾水就彻底完蛋了。 &nb肖佑被抱住腰猛朝后面拖,不好用力挣扎,哭笑不得又黯然伤神,说:“康弟,我没想跳湖,你沂哥已经回家了。” &nb“什么?“敖康同情极了,心想难道沂哥刚才快刀斩乱麻撂下准话游回家啦?哎,可怜的佑哥…… &nb希图清了清嗓子:“没见着你容哥吗?就是他刚才进来把敖沂叫回家去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nb“容哥?没有,我刚才去仓库拿木炭了。咳咳,容哥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啊?”敖康边说边给火盆添碳,背对众人,但竖起耳朵,满脸的窃喜和期待——关心则乱,他第一反应就是六哥玄哥终于回来了!然后可能因为晚归正被询问……哈哈哈…… &nb大家的注意力都还在备受打击的肖佑身上,但希图就站在旁边,把弟弟偷偷笑弯了眼睛的傻样儿看得清清楚楚,他略一思考就明白了,顿时气闷不已。 &nb“究竟出了什么事?”希图纳闷又担忧,“我还没见过容革那么着急的样子,那小子从来懒懒散散的。” &nb青哲也忧心忡忡:“急匆匆地来,连口吃的都没顾上,就又回去了,唉。” &nb“不行,我得去问清楚!”暂时把私情压下,肖佑对纪墨一家是很重视关心的,他端起青哲递过的热汤快速饮尽,愧疚地说;“我……跟敖沂之间的事,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都怪我太冲动。” &nb敖泱沉声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别拿自己的性命赌气,万一真死了呢?成年人做事前要先想想后果。” &nb“您说得对,确实是我昏头了。”肖佑低头认错。 &nb青哲看得心酸怜悯,忍不住说:“肖佑啊,如果你真的——” &nb“咚咚咚~”,这时,屋子里又冲进来两个浑身滴水的海族,那是慢了一步的容平容安兄弟俩,后边还跟着圣湖龙卫黑滨。 &nb黑滨快速禀告:“领主,西西里海龙族有急事来报!” &nb敖泱起身,略倾身催促:“到底出什么事了?” &nb容平想必是赶得狠了,气喘吁吁的,扫视众人一眼,焦急地说:“正好肖族长也在!是这样的,您们还记得当初鳄兽谷中变异的怪物吗?今日发现,部分海洋动物不知何故也发生了变异,它们袭击我族巡海护卫并致伤数人!因此,龙王龙后令我们火速前来通知:事情解决前,请圣湖和猛禽部落诸位切勿进入西西里海,请圣湖领主立即封闭所有暗河出口以防不测!另外,如果发现变异怪物,请尽可能杀死以绝后患!” &nb海洋动物变异?袭击致伤龙卫? &nb众人惊呆了。 &nb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多严重? &nb半晌,敖泱才厉声问:“都哪些动物变异了?是通过秘药控制的吗?又是东海龙族做的孽?仅在西西里海范围内肆虐还是怎么样?” &nb容安铁血铮铮的龙族汉子,此刻竟然眼眶发红,声音颤抖道:“领主,我们是通过今日去海界巡逻的弟兄得知的,听说是从、从东海方向游过来,变异的动物主要是……食肉鲨一类,它们数量众多,不大可能全受秘药影响,龙王龙后初步猜测应该有其它感染方式,唉!!话带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nb“总之,诸位切记,千万、千万别下海!”容平一字一句,又猛拍额头说:“啊对了!龙后还交代必须想办法转告走兽部落一声,免得西西里大乱,我们会尽力消灭全部变异动物的。” &nb容平容安心系家中,快速交代清楚转身就要回家,肖佑忙一把扯住,皱眉道: &nb“我带你们回去吧,冷静些!敖沂容革身边有人保护吗?难道地下暗河已经不安全了?”肖佑再次因为无法水下生存而懊恼遗憾。 &nb容平忙点头:“有的,您放心!目前暗河应该安全,因为我们第一时间严防死守盯住了入口,等所有人出去就会暂时封闭,圣湖这边也请尽快封闭吧。” &nb神啊,您是想毁灭一切吗? &nb这是所有人惊惧不安的想法:如果全部动物变异,那兽人怎么应付得了? &nb东海龙王真该被千刀万剐! &nb“黑滨,你立即去封闭湖底所有通道并派人盯紧;希图,你带几个人马上去走兽部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尤其取水要小心,暗河遍布整个大陆,出口众多,我们人手不够堵不住全部;康儿,你是见过变异怪物的,现在就去召集家里所有人,把老人雌性幼崽全安排进湖中屋,暂时别住湖岸了。” &nb一口气下了好几个命令,敖泱沉吟良久,叹息,不得不提醒:“当时鳄兽谷的怪物,你们说应该已经尽数杀灭,但……就怕有遗漏,倘若变异能以其它方式在动物之间互相感染,那必须有长期作战的心理准备了。” &nb青哲难以接受地摇头,毛骨悚然道:“神啊!咱们西西里如此偏僻都出事了,那深海远洋得乱成什么样子?” &nb该不会……呃,还有多少活着的? &nb当听到深海远洋可能已经怪物横行肆虐时,敖康如遭雷劈,呆如木鸡,脸色惨白茫然失措,心脏好像瞬间被挖走一大块! &nb——他一开始还窃喜偷乐,以为是六哥回来了,高兴得脚步轻快要飞起来,决定找个理由明天就出海!见到六哥要当面问着他,哼,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然后在海岛玩:上山捕猎下海抓鱼晚上点燃篝火烤肉吃清早起来摘椰子,或者也建个别致木屋玩玩最好三层要比其它屋子都高嘿嘿嘿……等等等等,敖康一口气能想出无数好玩的,潜意识默认的玩伴全是敖景。 &nb——六哥一直没回来,难道是……? &nb敖康整条龙都懵了,眼睛发直,直挺挺戳在地上一动不动,陷入巨大的惊惶恐惧中。 &nb从地理位置上看,西西里是整个兽人世界最偏远僻静的角落:它三面环海、背靠陆地,陆地尽头是永久封冻的冰川,极大程度上保留了原始风光。 &nb“都听清楚了吗?快去办,抓紧时间。”敖泱催促,鼓励道:“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有些麻烦,别忘了兽人最初也是野兽,经历长久对抗厮杀繁衍才修得人形,怪物始终是怪物,不会是兽人的对手。” &nb猛禽本就骁勇善战,肖佑心悦诚服,傲然睥睨道:“您说得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寒季正好有空磨练手脚,我准备带队去西西里海岛逛逛,让弟兄们开开眼界,也瞧瞧怪物。” &nb敖泱赞赏颔首,温和道:“等圣湖安排好之后,最迟明早,我也会出海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nb“亚父!” &nb“父亲!” &nb希图敖康同时开口,希图当仁不让道:“亚父,让我去,您留下!” &nb“不!不不不!”敖康终于回神,他开始焦躁,急切恳求道:“哥,家里很多事情我不熟悉,但我经常出海——” &nb敖泱却一抬手,威严喝令道:“听话!按我说的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nb肖佑不再迟疑,略一躬身:“您们多保重,我留下两个弟兄吧,紧急情况让他们报信。” &nb“好。肖佑,你的决策直接影响猛禽部落,要小心谨慎,不可意气用事,避免无谓伤亡。”敖泱叮嘱道。 &nb肖佑再次躬身:“是,我记住了。”说完他和容平容安立即转身离开。 &nb“亚父——”希图又想开口。 &nb“还不快去?”敖泱罕见地动怒大喝,铁了心般不容忤逆。 &nb青哲很明白伴侣的心思,心想我的儿,你是虎崽子啊,这种时候出海怎么行?种/族之间的鸿沟不可跨越,海里的事情只有海族能解决,老虎到了海里根本没有战斗力。 &nb因此青哲推推长子:“希图,听你亚父的话,快去吧,海里的事估计不久就会传遍整个西西里,咱们家还得靠你们兄弟俩守着。” &nb希图的脑袋像有千斤重,极艰难点了一点,涩声说:“是。”然后深吸气,大踏步出去了。 &nb青哲又推推幼子:“康儿?康儿?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别怕,咱们家这么多人,不用怕啊。”他想当然以为幼子是上次被鳄兽谷里的怪物吓坏了,可怜的,两手冰凉。 &nb“怕什么?家里头有我有你哥,还有那么多兽人!”敖泱放缓了语气安抚,又问:“康儿,我刚才交代的你听清楚了吗?” &nb敖康不安至极,手指绞得死紧,脱口而出:“父亲,深海是什么样的?鲨鱼多不多?如果全部变异了是不是很恐怖?杀得完吗?” &nb“深海?深海啊,我竟记不大清了,很小的时候就来了西西里。”敖泱很是感慨,认真猜测道:“虽然我没有见过怪物,但只要王族应对有方,情况就应该不会太糟糕。” &nb青哲也安慰:“别急,我和你父亲明早就出海去看看,回来细细地告诉你。” &nb? &nb“啊?您也去?”敖康震惊,旋即强烈反对并争取:“父亲,还是我陪您去吧,我也是龙,我不怕!” &nb“这就对了。”敖泱欣慰点头,伴侣要求同行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打算带。敖泱略一沉吟,安排道:“我先去探探,你留在家里帮忙。唔,需要的时候再叫你。” &nb敖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胡思乱想得停不下来,可家里就兄弟两个,父亲一走,他必须留下来帮忙,否则水下水上的,大哥怎么顾得过来? &nb唉!!! &nb***** &nb一弯新月慢慢往上爬,点点星光闪闪,掩映在几朵薄纱似的云中,天幕静谧幽美——但底下的西西里海龙族却谁也无心观赏。 &nb“暂时封闭入口!用岩石卵石,最后填上海沙海草。”敖沂脸色铁青,于海沟入口处指挥族人填封入口。 &nb容革黑着脸快速道:“那些东西突然就冒了出来,简直猝不及防!中午巡海卫队派人回来求援的时候是我去的,如果不是去得快得牺牲好几个兄弟,当场消灭一群变异短尾鲨!”容革喘口气,无数话涌到喉咙口,翻滚后说出口的: &nb“几十成年兽人随龙王和我亚父出去探查情况了,他们去了东海海界,虽然目前撑得住,但……”容革说不下去了。 &nb西西里海海界曲折悠长,万一深海已经沦陷、变异怪物都朝西西里而来,那得需要多少人手?如何抵挡得住? &nb“一起想办法!”敖沂只能这样安慰,“我们先回龙宫看看再做打算,也许父王容叔他们已经回家了。” &nb容革点头:“好!” &nb一群兽人在夜幕中飞快返回龙宫。 &nb敖沂低声问:“东海那边有消息吗?” &nb“没有。”容革咬牙切齿,猜测道:“肯定是他们闯的祸!” &nb“而且,应该很长时间了,否则不至于大规模扩散到西西里。”敖沂长叹息,苦涩道:“源头是在东海,希望王伯父能控制住局面。” &nb容革愤恨道:“他要真有本事,就不会连累咱们了!” &nb“不知道祖父和王兄怎么样了,他们也会被牵连甚至迁怒的。”敖沂忧心忡忡,不敢想象如今的东海!同时又想起敖玄……从时间推算,说不定他们家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迟迟未能返回西西里,毕竟没什么比家族亲人的生命安危更要紧的了。 &nb容革并没有无差别攻击,而是扼腕道:“敖沣被管得太死了,没点儿实权,怎么就没送个口信来呢?” &nb“上次回东海你没见吗?王兄上头压着一溜儿长辈,他又暂时未能建功,这次来西西里估计回去又狠闹了一场……难啊。” &nb“真憋屈!”容革恨铁不成钢,“早知道留他在咱这儿好了。” &nb敖沂骇然:“别开玩笑了!东海王族会误以为王兄被挟持扣留的,到时候能直接打起来。” &nb打死那罪魁祸首算了!容革心想 &nb***** &nb当他们远远朝龙宫靠近时,居然发现宫门紧闭,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众兽人吓得不轻,心惊胆战地扑上前,忽见宫门又缓缓开启一缝隙,卫队长谨慎游出来催促: &nb“快请进去!龙后吩咐从今日起一级戒严!” &nb敖沂大大吁了口气。 &nb容革心有余悸:“吓死我!还以为是怪物……来找死了呢。” &nb同伴们心有戚戚然点头,刚游进去,宫门就被紧紧关闭。 &nb——这次真坏事了!真麻烦了! &nb众兽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厚重结实的宫门,心情很是复杂。 &nb***** &nb“哥哥!”趴在门口柱子上等待的小龙第一时间看见了敖沂,立刻大喊着迎上去,虽然是幼崽,但他们也有知情权,于是小龙迫不及待地告知: &nb“哥哥,外面来了一群怪物!它们吃龙、吃人鱼、吃海龟、吃蛟龙,什么都吃呀,它们不挑食。” &nb呃~ &nb“……对,怪物不挑食。”敖沂嘴角抽动一下,严肃叮嘱:“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听话待在宫里,等怪物被赶走之后,才能出去玩。” &nb他们进去前厅,纪墨正和黑修等人低声商量。 &nb“爸爸,我把哥哥带回家啦!”小龙兴高采烈地宣布——对于传说中不挑食的怪物,幼崽还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全心全意相信着父兄和族人。 &nb纪墨抽空回答一句:“干得好!瑞瑞过来,你自己玩一会儿,困了就睡。” &nb敖沂和众人打个招呼,四处看看,顾不得坐下就问:“父王容叔他们没回来?” &nb“嗯,还在海界。”纪墨表情语调如常,温和从容,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众人,他冷静道:“放心,他们带了足够的人手。你们俩从圣湖回来,陆地上交代清楚了吗?暗河入口可有封闭?” &nb敖沂镇定下来,点头:“您放心,都办妥了。” &nb“这就好。”纪墨扭头对大管家黑修说:“修伯,非常时期,食物和水质务必保证安全,您和祭司们要多多辛苦了。” &nb黑修忙恭谨称:“不敢,都是份内事。”这老者嗓门洪亮中气十足,毫不见惧意地说:“今天下午已经按您的吩咐,尽量把药草都采集起来了,祭司们正忙着处理呢。” &nb一群人积极献策布防,严阵以待,西西里兽人从不缺血性勇气。 &nb“对了,肖佑明天会带一队鹰人来海岛,说是想见识见识变异的海洋动物,顺便看能不能帮上忙。我劝不住他。”敖沂很感激,危难时能得朋友鼎力相助十分不易,但想起对方下午突然吼出的那些话,又非常尴尬。 &nb“还有,据肖佑说伯父最迟明早会到,他很担心我们。”敖沂补充道。 &nb纪墨当下笑起来:“唉,我就知道!这样,小闵,你带几个弟兄负责接待肖佑他们,安排在海岛住下,但别让他们冒险,一到就通知我。” &nb“是。”黑闵起身领命。 &nb又谈了一阵子,夜已经很深,敖沂频频往门口看,忍不住开口:“很晚了……爸爸,我想出去接应一下父王容叔他们。” &nb容革紧随其后:“我也想去!”他也担心得很。 &nb但纪墨却摇摇头:“再耐心等等。他们带了六队人出去,会平安回来的。” &nb——如果那样一大群龙出行都不平安,那整个海洋真是…… &nb幸好他们没继续等待更长时间,敖白容拓他们无伤亡地回来了——但,还抬回来几个重伤员。 &nb那是拼死前来求援的东海龙: &nb半途战死的不说,活着挣扎游到西西里的个个遍体鳞伤,有的已经奄奄一息。 &nb敖沂的心猛然往下一沉,迅速迎上去: &nb“父王,他们是?” &nb“你祖父派来求援的,那是黑昀,记得吗?”敖白疲惫抬手一指。 &nb记是肯定记得的,应该问“认不认得”。 &nb“沂王子,是我,黑咳咳、黑昀。”其中一个头部血肉模糊的伤员挣扎着开口。 &nb“……别说话了,先去看伤要紧。阿元,马上送他们去祭司殿!”敖沂的心再度猛朝下沉,心想黑昀可是祖父最信任的得力干将,看起来也带了不少人,竟然还伤成这样? &nb容革已经溜到亚父身边小声问这问那,容拓完全不像平时嬉笑怒骂的模样,异常严肃,冷峻打量前来求援的东海龙。 &nb“不,不!”黑昀之前被怪物啃咬得皮开肉绽都撑住了,现在却开始哽咽哭求:“我的伤不碍事,可、可东海出大事了啊!呜呜,我离开的时候,老主子跟龙王大吵一架,已经病倒,是被气的,我们都不知道秘药的事咳咳咳……死伤不计其数,人手根本不够,遍地血腥,怪物太多了防不胜防……” &nb黑昀强撑着起来,硬是坚持跪倒在敖白纪墨跟前,磕头一下就溅起一片血水,哭求道:“老主子命我前来求您帮一把,真守不住了,东海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们战死是光荣,但老人雌性幼崽怎么办?求您了咳咳,真的守不住了!” &nb敖沂深呼吸,问一句关键的:“研制秘药的祭司怎么说?” &nb黑昀绝望摇头:“老主子第一时间严刑拷问过了,但没用,没有解药。上个暖季的时候,他们抓了剑齿鲨试药,效果当然是可怕的,该死的是他们竟然不慎放走了变异鲨!最终、最终酿成大祸咳咳~” &nb“我、我斗胆说一句,老主子应该活不久了,急怒攻心,您快带人回去看一眼吧!”老龙王派黑昀前来求援再合适不过,首先他忠心耿耿,其次他是敖白赏识的旧部。 &nb一室寂静。 &nb容拓身为护卫领队,率先开口:“可西西里海也出现了变异食肉鲨,我们龙族也有老人雌性和幼崽需要保护。” &nb黑昀静默半晌,绝望萎顿在地,喃喃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啊?东海要被灭族了,怎么办?” &nb“唉。”敖白一声长叹,亲自弯腰把黑昀搀扶起来,说:“叫祭司过来看伤吧,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nb纪墨知道伴侣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所在身体的人鱼家族也在东海,除自由民之外,许多西西里海成员的亲朋好友全在东海…… &nb必须想办法解决变异源头! &nb敖沂很清醒,单膝跪下,坚定请命: &nb“父王,我愿带队回东海救援!” 第88章 谢谢支持哦 &nb冰雪封冻的纯白世界。 &nb一片辽阔平缓冰原覆盖着厚厚积雪,背靠连绵壮阔雪山,尖峰崎岖,直冲云霄。海天一色,都是清冷澄澈的淡蓝,庄严静谧,强劲寒风打着旋儿从高山俯冲而下,带动无数雪花冰粒起舞,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nb“看到……它们的脚印……逃了……真狡猾。”暴风雪肆虐中,冰原上隐约传来说话声。 &nb“呸!!!” &nb敖景扭头避风、吐出刚才说话时吞进去的雪花冰粒,他的脸颊和嘴唇被风刮出许多小裂口,渗出些微血丝,看着就疼;浑身裹着白绒长袍,脚蹬兽皮靴,手拎一块结冰**的布巾。 &nb他们一群五个高大强壮兽人,顶着暴风雪艰难往雪山上走。 &nb“六哥……忍着……戴上吧,口鼻受不了的。”前头的敖玄大声劝一句,他也穿着白绒长袍,但袍子上溅满刺眼的黑红血迹,成片成片触目惊心,他戴着皮帽蒙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眯着的眼睛,眉毛、睫毛落满雪。看得出来他很疲惫:眼睛布满血丝,眼底一片青黑。 &nb这片雪山敖玄最熟悉,因为他是那一辈中的老幺,所以小时候没有同龄玩伴,整日在冰原摸爬打滚,甚至偷偷爬到雪山上去冒险捕捉小动物,好几次险些被冰熊撕碎吃了,幸而总是侥幸逃生,顶多带伤回家被兄长责罚一顿而已。 &nb这里是沂海。 &nb传说中龙族诞生的圣地。 &nb但确实只是传说中了,因为沂海早封闭不知多少代,外人根本进不来,敖玄小时候从未见过外族。 &nb暴风雪刮着刮着,突然翻到山的那边去,给了众兽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nb“东海龙王、东海龙王真该死!”敖景狠狠揉搓掉水里结冰的蒙面布巾,用力抖掉冰屑,恨得牙痒痒又满脸无可奈何。 &nb敖玄大多数时候不怎么说话,他很沉默,专心探路往上爬,手握一把等身长骨刀,刀身沾满血迹。 &nb“就是!”另一个气喘吁吁的兽人大声附和。 &nb“他造孽弄出的秘药,牵连沂海的冰熊捕食了变异动物也被感染,疯了似的竟然攻击龙!” &nb“冰熊太多了,到处都是,咱们的食物多从海底获取,基本没管过它们,没想到会有今天。” &nb打头的敖玄蹲下,抓起一把可疑的雪仔细嗅闻,他们正在追踪一群变异冰熊。 &nb“嗬!”敖景站定,先低头看看走过的长长的陡坡,再抬头看看直冲天际的山顶,咬牙道:“那群该死的冰熊究竟躲哪儿去了?让我抓住非剁碎它们不可,胆大包天了,竟敢下海攻击幼崽!” &nb“今早受伤的幼崽是谁家的?唉,左前爪整个没了,血直喷,哭得嗓子劈裂嘶哑,我心里难受,都没敢多看就又出来追凶了。” &nb开路的敖玄终于回头,沉痛道:“那是六伯家三哥的,小雌性,叫晶晶。” &nb众兽人极度同情怜悯愤慨,清晨事发后,一口气不停歇地追踪到如今傍晚。 &nb“好端端的幼崽,她长大化形就没有左手了,但幸好发现得早保住了性命……真作孽!” &nb敖玄走得更快,头也不回道:“快走,给晶晶报仇去!” &nb即使是龙,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也很艰难。 &nb毫无征兆的,暴风又开始肆意横扫雪山,激起漫天白茫茫雪雾,看不清前面多远。 &nb敖玄人高腿长,风特别大,他躬身行走在险峻陡峭崎岖的山腰上,一不留神就会坠落万丈冰渊,即使是龙也可能摔残摔死。 &nb走着走着,呜呼呼的风雪声中,敖玄敏锐捕捉到脚下传来极微弱的“喀喇~”几声,他头皮一炸,当即低喝:“后退!”随后果断朝旁边扑倒,同时手上化雪为冰刀牢牢将自己固定住。 &nb“小心!” &nb“糟糕有裂缝!” &nb“小声点儿!想吼得雪崩啊?!” &nb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喇~喀喇~”几大声,敖玄脚下的平实雪地陡然下陷,无数冰雪滑落,裂缝深不见底,布满尖锐冰刺,摔下去能把兽人洞穿成个筛子。 &nb“上——”敖玄原本固定自身的地块不幸也是松动的,整块朝裂缝里倾斜坠落,敖玄已经滑入漏斗内侧,无数杂物兜头砸落,逼得他无法抬头,敖玄稳住情绪,两手火速接连数次交替定点飞跃,强悍地往上。 &nb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nb“起!”边缘安全地带的敖景站稳后,立即发出一道水绳,顾不得套住的是幺弟哪里,蛮力把弟弟拔了出来。 &nb敖玄轻巧扑倒在松软积雪上,略缓一缓即站起来,很是懊恼:“上次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明明没有裂缝的,变化得太快了。” &nb“这不奇怪。成天刮风下雪崩塌陷落,冰层积雪之下处处死尸,哪次化雪不带出成千上百尸体来!”敖景甩甩胳膊,忽提起道:你小时候还傻乎乎跟冰层里封冻的球豚幼崽说话聊天呢。” &nb敖玄一怔,毫不费劲地想起了幼时无意中发现的那只球豚幼崽:圆滚滚胖嘟嘟,腹白背蓝,眼睛又大又明亮,眼神恐惧惊讶,蜷缩着扭头朝外面看 &nb——可怜的幼崽,应该是掉进裂缝瞬间被冰封,然后随冰川移动滑进了海里。 &nb“我以为它还活着,我想跟它说说话,让它出来陪我玩。” &nb幼龙时期的敖玄委屈解释道,他因为长时间趴在冰川上、天真地对着死去的小球豚自言自语,险些被冻住,兄长发现后生气且害怕,大发雷霆,狠狠责骂了弟弟一顿。 &nb…… &nb漫天飞雪再次戛然而止,天边出现飘渺梦幻带状光幕,颜色多变,华美璀璨,笼罩着沂海,让人叹为观止。 &nb“天黑了。”敖玄看着威严高耸的雪山,收回飘远的思绪,沉声道:“冰熊夜间不活动,前面有个避风山谷,那里我去过,是挺大的冰熊窝,山谷中沟壑纵横,地形复杂,要小心。” &nb看着埋头大步走的幺弟,敖景好奇问:“你去冰熊窝干嘛?” &nb“给敖沂的母亲找一件厚实披风,他是人鱼,特别怕冷,西西里没有冰熊。”听着敖玄的声音,总算隐约有了笑意。 &nb“哟?给龙后啊?”敖景调侃轻笑,“那怎么不给敖沂一件?” &nb敖玄回头骄傲道:“他是龙,不需要。” &nb另一个族兄善意取笑道:“咱们老幺真能耐,去外面游历一回,竟找了个王子当伴侣!听着名字就叫敖沂,嘿嘿嘿真巧啊。不过,那王子真的……咳咳那个、喜欢你吗?”喜欢呆龙吗? &nb敖玄眼里忍不住涌上浓浓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然啊,我们认识很久了,他特别好!在西西里海岛上,我们一起建了栋木屋,两层高,龙后指点的,很别致有趣:前面是沙滩大海,左边有条山溪,右边后边全是绿色的树和草。” &nb一群疲于奔命四处对抗变异冰熊的兽人压低声音、发出各种各样的评论: &nb“哇哦~” &nb“啧啧啧!” &nb“听着真有意思,咱们家就是缺点儿绿色。” &nb“可是,族长不是不同意你——” &nb怎么说话呢?真会扫兴! &nb敖景迅速开口:“咳咳咳,大家快看,这是不是冰熊脚印?”说着伸手煞有介事一指雪地。 &nb那位高大威猛的兽人被同伴肘击几下还茫茫然的,憨憨道:“嗨,其实择侣还是得自己喜欢,只要秉性纯良为人正直就行了嘛,玄弟,你哥不同意没道理,哪怕他是族长也不能管你一辈子啊。” &nb敖玄感激道:“谢谢唐大哥!” &nb“唉,老幺的命石还在族长手里呢,你们就别……太高调了。”敖景话到嘴边的“盲目傻乐”又硬咽回去,叹息道:“咱们沂海的兽人,命石都是要给伴侣的,否则就没资格进入圣地接受神的祝福。” &nb“可那是我的命石!等忙过这一阵,我无论要拿到手,敖沂肯定等着急了,我失信于他,希望他别太生气。”敖玄歉疚难当。 &nb无奈家里出了这样大事,死伤的都是同族,他们必须联手把局面控制住,否则一旦让变异冰熊翻过雪山越过荒原、进入北海龙族境内……伤亡是无法想象的。 &nb敖景也愁眉苦脸:那小子肯定也等着急、等生气了,回去得好好哄一哄、解释清楚才行。 &nb“不能硬碰硬,族长可能是、是担心你找了王子当伴侣会被欺负吧。”敖景劝慰道。 &nb“怎么会?”敖玄连连摇头,“六哥,你是见过敖沂的,他们家跟其他王族完全不同——其实我觉得西西里的兽人都挺好相处的。” &nb敖景脚步不停,说:“西西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希望族长能带领祭司尽快研究出办法,赶紧把变异动物解决,否则海洋要大乱了。” &nb“据说东海肯定已经乱了,他们肯定会向西西里海求助,来救援的应该就是敖沂,我很担心。”敖玄恨不得自己会□□术,好飞出去寻找伴侣,可惜他能做的只有不停不歇加快速度消灭沂海的变异冰熊、好尽快抽身外出。 &nb敖景安慰道:“放心,西西里那么偏远,且炎热潮湿,变异动物蔓延过去需要不少时间,等忙完了咱们一起去!” &nb夜幕吉光照耀之下,他们终于抵达了山谷冰熊窝,面对一群獠牙利爪、力气惊人耐摔耐打疯狂嚎叫的变异兽,敖玄率先提着骨刀冲过去,想起险些被生吞了的可怜幼崽晶晶,众兽人杀气腾腾,一出手就是致命攻击,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染红了晶莹白雪。 &nb这样的场面,敖玄自回家后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nb***** &nb东海境内 &nb“找死!竟然敢撞我!”容革骂骂咧咧,恼怒得很,龇牙咧嘴地伸着胳膊。 &nb敖沂小心把伤口包扎好,提醒道:“你这伤是石头上磕的,不要紧,但下次要小心别被变异鲨咬伤……咳咳,虽然目前没有发现被咬伤的兽人有、有异常反应——” &nb容革眼睛一瞪:“你怕我也变异然后吃了你?怎么可能!真那样这个世界都要毁灭了。” &nb“行了,包着别乱动,很快会好。”敖沂快速收拾好药囊,疲惫不堪打了个哈欠,叹息道:“还没到龙宫,尸体就一层层的,太惨了。” &nb容革躺在凹凸不平的礁洞里,周围已经睡倒一地筋疲力竭的同伴,凝重道: &nb“没想到东海真的失守了,伤亡如此惨重。”容革喃喃道。 &nb虽然西西里海的兽人从小学习捕猎,早见惯了血腥杀戮——但谁也没见过如此数量庞大的死亡海族!他们无比震惊、寒毛直竖、不忍心多看,反胃得吃不下食物,个个杀起变异鲨都格外勇猛无畏,抱着为同族报仇的想法。 &nb都是海族,都是人,对方却不幸遭逢巨变死状凄惨……每一个西西里海兽人都特别难受。 &nb敖沂拍拍好友的肩,安抚道: &nb“忙了一整天,抓紧睡吧,明天就能到龙宫,肯定又是一场硬仗。” 第89章 谢谢支持哦 &nb第二日清早 &nb秩序井然彪悍强壮的西西里海龙卫列队全速前进,声势浩大,海洋动物纷纷躲藏闪避,偷偷抬头,只见上面一大片铺天盖地的阴影掠过。偶撞上几小群变异鲨,不怕死的被当场剿灭,怕死的迅速摆着尾巴掉头逃走。 &nb西西里海龙族根基浅,为了援助东海,竭尽所能地拨派了一半精锐勇士,都是勤勤恳恳忠心耿耿的自家人,感情自不必说,敖沂其实压力非常大,处处谨慎警惕……幸好暂时没出现严重伤亡。 &nb“这次带了差不多一半的弟兄出来,很冒险啊。”这话容革只敢私下里说,他担忧道:“咱们出发的时候,在海界附近也发现一些变异动物……希望家里平安无事。” &nb敖沂安慰道:“虽然这次带出来的弟兄有点多,但家里有父王他们坐镇,还有伯父肖佑出海关心,一定会没事的。” &nb“希望海神保佑无辜子民,该死的只管死。”容革脱口而出。 &nb敖沂莫名觉得十分羞愧,沉痛道:“唉,王伯父这次真是错得离谱,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秘药出来?害死多少无辜性命啊,东海王族世代积累的名声威望毁于一旦,如今只怕连自家子民都难以安抚了。” &nb“关你什么事?”容革没好气翻个白眼,“又不是你弄出来的作孽秘药,西西里海龙族从不做那遭天谴遭报应的事!哼,咱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救无辜的人……顺便救敖沣和老龙王吧,他们俩也挺可怜的,肯定被连累骂惨了。” &nb至于东海龙王?善恶终有报,想必时候也快到了! &nb“尽力而为吧。”敖沂只能这样说,他疑惑不解道:“游到这里,途中的变异动物虽然难缠,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东海龙族久居海洋之首,实力雄厚,咱们家的龙卫怕是不及东海十分之一,他们怎么就溃败至此?成年兽人都干什么去了?” &nb“我也觉得奇怪。”容革眉头拧得死紧,疑惑中带着不屑鄙夷,冷声道::“如果是最初的变异动物实在多得无法招架、龙卫全力以赴仍败的话,我敬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但,如果是因为上头指挥不力,或者龙卫消极抵抗且战且退的话,那就恶心了。” &nb敖沂摇摇头:“不大可能消极抵抗。变异鲨吃完兽人就会袭击雌性幼崽,哪个兽人没有亲朋好友?就算为了自家,他们也会全力以赴的。” &nb……最大的可能是指挥无方。 &nb这半句没说出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敖沂身为小辈,不好大肆评判亲戚罢了——破口大骂也于事无补,没意义。 &nb游着游着,前头队伍突然停下,有兴奋惊讶声音传来。 &nb“怎么回事?”敖沂关切眺望。 &nb“我这就去看看。”旁边的容平立即往前,很快又难得带着笑意回来,高兴说:“前面礁洞里躲着一条小人鱼,她身上没有伤!” &nb“小人鱼?”敖沂惊讶中也露出了笑意,“去看看!” &nb其实他们沿途也救下不少海族,但多半带伤、重伤、甚至濒死,因为是跟变异鲨对抗,所以缺胳膊少腿者占多半,看着让人特别难受。 &nb——这是第一次发现活着的、健康无伤的幼崽! &nb容平表达了对幸存幼崽的喜悦后,又黯然伤神,小声猜测:“但那礁洞周围有几具人鱼遗体,估计那幼崽是家人拼死保住的。” &nb“唉。”敖沂一声长叹。 &nb“我看看我看看!”容革嚷嚷着,飞快挤进去,蹲在一个异常狭小的礁洞口,定睛往里面看,大喜:“哎,真有条小人鱼!”说着伸手进去就要抱出来。 &nb但里面立刻响起细弱惊恐的哭声:“不要不要不要……呜呜呜不要你……” &nb“容哥,她好像很害怕,我刚才接近她也哭。”最先发现的兽人赶忙提醒。 &nb“我是来救你的,明白吗?救你,别怕。”容革正气凛然拍着胸膛,诱哄道:“你出来,我带你回、回东海龙宫,那里面肯定有人鱼!” &nb敖沂蹲下,也朝里面看:狭小曲折的礁洞深处,一条小人鱼抱着自己的鱼尾、蜷缩成一个球,瑟瑟发抖,哭得十分厉害。 &nb“对她来说,咱们全是陌生人。”敖沂没敢硬抱出来,他扭头四顾,当看到死无全尸的人鱼时,因为纪墨也是人鱼,敖沂心里尤其不好受,他过去略观察几眼,选择死在礁洞上面的两具尸体,弯腰捡了一块绣着精美纹路的鲛纱头巾,以及一把陈旧骨刀,然后说: &nb“容安,尽快将他们就地掩埋,别让幼崽看见。” &nb“是!” &nb敖沂重新回到礁洞口,先把那柄骨刀递进去,好声好气地问:“这把刀认得吗?” &nb那幼崽的哭声慢慢消下去,但久久没有回应。 &nb“不认得啊?那我走了。”敖沂作势要缩回手,下一刻,骨刀立刻被死死抱住朝里面拽,小人鱼哭着喊:“不要走!呜呜呜这是我父亲的,不是你的呀呜呜呜~” &nb“好,好好好,你的,是你的。”敖沂一点一点用力,把对方拽出来,同时把那鲛纱头巾晃一晃,又问:“喏,还有这个,认得吗?” &nb小人鱼委屈又紧张地喊:“嗝咳咳呜呜呜,是母亲的,也不是你的呀。” &nb“嗯,没错。”敖沂已经把小人鱼整个拽了出来,友善温和地说:“别怕,是你父母让我们送你回家的。” &nb那小人鱼只有兽人一臂长,金黄长卷发,蓝绿相间的鱼尾,很漂亮的小雌性,满眼惊惶恐惧,死死抱着骨刀和鲛纱。万幸,她已经大概能把话说明白,哭着问:“父亲和母亲呢?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可以出来的,要等他们找,为什么还没有来?” &nb众兽人同情极了,开不了口,下意识朝不远处空地坟冢看去。 &nb“他们……先回去了。”敖沂尽力隐瞒,哄道:“我们送你回家,找、找你的族人,就是找人鱼,明白吗?找认识你的人鱼。” &nb“哦,哦,好吧,我等太久啦。”小人鱼可怜兮兮,因为饥饿害怕而哭泣,也多亏她听话躲着没动,否则也等不到西西里海的援手。 &nb一番周折之后,敖沂抱起小人鱼,说: &nb“你叫小凤儿啊?那好,小凤儿,咱们去东海龙宫!” &nb***** &nb东海龙宫 &nb“孽子!孽子!”老龙王痛心疾首,须发雪白凌乱,躺着疾喘,强撑起上半身怒指长子敖瀚痛斥: &nb“祖、祖宗的基业全被你毁了!咳咳咳,咳咳,外面究竟怎么样了?伤亡、伤亡如何?咳咳咳咳~”年迈又急怒攻心,老龙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nb“父王息怒。”现任东海龙后,敖瀚,憋憋屈屈地跪在床前,硬着头皮说:“外面、外面我来处理,您——” &nb“够了!”老龙王又是一阵猛喘,青筋直冒,哆嗦着说:“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销毁药炉?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东海被灭族?” &nb老龙后坐在一旁,她心疼看着焦头烂额愁眉紧锁的长子,劝道:“那药炉是瀚儿的心血,制药本来就难,虽然这次秘药是出了点儿问题,但谁也不想啊。祭司正加紧改良呢,一旦成功,瀚儿就是古往今来东海第一——” &nb“第一什么?”老龙王失望痛心地看着老伴,劈头盖脸怒斥道:“古往今来第一蠢货?第一败家子?” &nb“你这话——哎呀~”老龙后脸上挂不住了,过去刚想反驳却被猛地推开。 &nb“滚!慈母多败儿。”老龙后摆手,他身边没了黑昀,处处不方便,但余威仍在。 &nb敖瀚忙扶起母亲,皱眉道:“父王,我下令研制秘药难道不是为了东海?因为龙果在西西里,东海的地位越来越——” &nb“越来越什么?”老龙王勃然大怒,呵斥道:“东海原本好好的,全怪你无能无知愚蠢才到了今天这地步!西西里怎么了?敖白是你亲弟弟,沂儿是你亲侄子,如果不是他们护着,小沣差点儿因为你的愚蠢死在西西里!你当陆地兽人没你聪明?不知道秘药是出自你手?无知!” &nb“对!你说得对!”敖瀚忍无可忍,横眉冷目,愤恨低吼道: &nb“敖白像足了你年轻时候,聪明能干孝顺懂事,敖沂更是宝贝金孙!我算什么?哈,无能无知愚蠢,古往今来第一败家子!” &nb老龙王气得直发抖,慢慢倒在床上。 &nb“你以为我不知道黑昀哪去了?不就是被你派去西西里了!”敖瀚继续吼,长久积压的怨恨不甘尽数爆发,“你是存心想让我丢脸,对吗?明明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偏去求敖白!我的好父王!” &nb“行了行了,别吵。”老龙后头疼劝阻,理所当然地表示:“有什么问题?他们回来帮忙本应该的,哼,整个西西里都属于东海!” &nb这话敖瀚爱听,他气消了些,冷哼一声。 &nb老龙王喘半天才缓过来,身系东海子民,他再度苦劝:“瀚儿,药炉不能留,快销毁了吧,有那东西引诱着,动物就会源源不断变异,兽人再多,也多不过野兽啊——” &nb“嘭~”的撞门声打断了对话,龙宫卫队长心急火燎进来,惊慌失措喊: &nb“旧龙宫正门被变异鲨冲破了!” &nb“什么?”老龙王大惊失色,眼前一黑耳朵嗡嗡嗡,瞬间失去意识。 &nb敖瀚一脚飞踹,呵斥:“蠢货!慌什么?又不是这座龙宫门破!赶紧叫龙卫去瞧瞧啊,告诉我有什么用?” &nb***** &nb沂海 &nb敖雍不敢置信,冷冷道:“什么?东海蓝屿药炉仍未被销毁?” &nb“是。”密探语速飞快,“东海老龙王和现龙王连日争执,据说,是敖瀚执意不肯销毁药炉,但他的本事远没有野心大,所以才酿成如此大祸!族长,您看怎么办?” &nb另一老者无奈道:“虽然祭司已经制成应对变异动物咬伤的解药,但源头在东海,蓝屿药炉一日不销毁,变异动物就会源源不断出现——怎么对付得了呢?” &nb“族长,敖瀚明显是个自私冷血的,偏偏东海又有点儿实力,只可怜已经惨死的众多海族。” &nb“族长,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 &nb东海龙王舍不得销毁药炉,我们舍得! &nb日子被他害得没法过了! &nb敖雍眼观鼻鼻观心,沉吟良久,他跟敖玄长得不是特别像,外形偏文弱,因为日夜殚精竭虑,鬓角已斑白,眉间几道深刻皱纹,唇削薄而紧抿。 &nb好半晌,敖雍才开口,缓缓道: &nb“沂海自最初四大家族分裂出去镇守四海之后,封闭至今,时间已不可考,圣地有祖训:为避免扰乱四海平衡、海洋秩序,后人不得擅自干涉外海诸事务。” &nb族老据理力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关门过清静自在日子,但、但眼下是东海以一己之私在危害全海洋、哦不、危害海陆所有人的性命啊。” &nb“就是,东海实在错得离谱!” &nb“再不销毁药炉就来不及了,如今东海已是无辜惨死者遍地横尸。” &nb德高望重的族老们力劝族长。 &nb敖雍久久不语,他一贯谨慎细致。 &nb激烈讨论争执延续到七彩吉光闪现、天黑得透透时,数日未曾归家的敖玄疲惫不堪地进来,低声说一句: &nb“诸位好,我回来了。” &nb敖雍习惯性地发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事情都办妥了吗?可有伤亡?你六哥他们呢?” &nb“事情办妥了,没有死亡,但有轻伤。大家在雪山上跑好几天,太累,回家歇一晚,六哥被冰熊扫了一下胳膊,在祭司那儿。” &nb敖雍登时皱眉:“伤得重吗?” &nb“不重,掉了块皮。” &nb“唔,歇着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nb“是。”敖玄站着汇报清楚了,获准离开后点点头,大步离开,他是刚开始游历的小年轻,没有资格参与族议。 &nb看着弟弟不苟言笑进来、一板一眼应对完毕又面无表情出去,敖雍顿时更头疼了,眉间皱成一个“川”字,没好气道: &nb“越来越没规矩了。” &nb以前至少会略提几句外出见闻的! &nb“哈哈哈~”族老之一善意笑起来,调侃道:“估计是因为你扣着他的命石吧,有心上人喽,可以理解。” &nb敖雍苦笑道:“您道那小呆子喜欢的谁?西西里海龙族的王子!据说是个刚成立不久的龙族,现任龙王就是敖瀚的亲兄弟!我那弟弟一贯不机灵,可别傻乎乎把命石送出去换回个教训来。” &nb长兄如父,敖雍从不敢放松对幼弟的管教。 &nb“哈哈,年轻人的事情,家里越是反对,他们越是要在一起,谁还没年轻过啊?”几个族老乐呵呵,不以为意。 &nb“可不是嘛,逼急了说不定玄小子连命石不要,弄不好他还会偷溜去西西里。” &nb“景小子的命石据说已经送出去了,给了一个、一个海陆混血,啧啧啧,新鲜呐。” &nb“哎!!” &nb族老之一忽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祖训规定咱们不能暴露圣地所在、不能干涉外族,但刚才不是说那个西西里海王子正率众火速赶往东海救援吗?如果,咱们是以私底下协助朋友的名义、‘帮助’西西里海龙族销毁蓝屿药炉,那不久名正言顺了吗?” &nb祖训固然重要,但规定是死的、龙是活的。 &nb其余人只思考片刻,就点头同意,纷纷称赞那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好借口)。 &nb敖雍能从年轻时稳坐族长之位至今,胆识谋略眼色肯定是一流的——正常情况下他会略思考、深入讨论几句然后顺民意而为,但这次他却有些为难起来。 &nb为什么? &nb还不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弟弟! &nb敖雍心想:如果采用族老的意见,势必要派我弟去,那岂不是变相成全他和那王子了吗? &nb东海王族一贯眼高于顶,那王子秉性很难说啊…… &nb这时,议事厅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还是敖玄——他原本在外面等着,计划向亲哥要回命石,正心事重重来回徘徊时,忽然听见里边正在议论敖沂! &nb敖玄不由自主贴近了认真听,慢慢高兴笑起来,特别盼望他亲哥说一句:那好吧,就让敖玄带队去。 &nb然而久等无果,敖玄急不可待,推门进去了,说: &nb“族长,我觉得诸位族老的建议非常妥当,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向海神发誓一定会完成的!” &nb哼~ &nb敖雍往后靠,惯常面无表情,屈指轻轻敲击桌面,心想你话倒多了,也不板着脸了!敖雍慢条斯理轻声训斥: &nb“没规矩,我和族老们商议大事,你插什么嘴。” &nb“……”浑身散发期待光芒的敖玄被噎得一怔,黯淡了瞬间,但又迅速打起精神游说道:“对不起,我莽撞了。但是,变异源头在东海,如今已经严重影响沂海,更别提其它海域,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么严重的灾难,我觉得每个兽人都应该尽力阻止,族长您说是吗?” &nb不错。出去游历一趟回来、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难道西西里海王子是个话痨? &nb敖雍腹诽的同时,不得不赞同:“当然应该阻止。” &nb几个族老不约而同作亲切微笑状,光听不说话,十分明智。 &nb“那好!”敖玄眉眼有了笑意,极力争取道:“刚才……无意中听说敖沂率领西西里海龙卫前来解救东海危急,我们不好暴露,但可以按照族老们所言、以协助西西里海龙族的名义外出,诸位放心,敖沂不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王族,他值得信任,可以合作,这点六哥也可以证明的!” &nb族老们连连点头,催促道:“赶紧叫景小子过来,好好商量商量。” &nb这基本就是都同意的意思。 &nb敖雍虽然是族长,但沂海不是族长的一言堂,为了尽快解决变异动物这个棘手麻烦,他只能同意。 &nb“那就这样定了。敖玄为主,敖景协助,多带些人,去跟、跟西西里海龙族汇合。”末了,敖雍又惯例严肃叮嘱一句: &nb“记住!所有外出者不得泄露沂海相关任何秘密,半句也不行,否则出去就别回来了。” &nb敖玄等人忙恭敬道:“是。” &nb最后,众人散去,议事厅只剩下兄弟两个,敖玄又默念一遍拿回命石的理由,谁知刚想开口,就听兄长特没好气一句: &nb“愣着干什么?还不整队出发?当心我改变主意叫别人去!” &nb识时务者为俊杰…… &nb“好,好,哥你别激动,我这就去准备。”敖玄连忙转身离开,百般隐忍,心想先去支援伴侣要紧,日后再想办法拿回命石好了。如今非常时期,兽人必须听从族长指挥,自由永远是相对有范围的。 &nb***** &nb东海 &nb当远远看到熟悉的岛礁群蓝屿时,人鱼幼崽小凤儿兴高采烈,终于彻底相信自己确实是在回家的路上,拍掌欢呼: &nb“呀,回家啦,回家回家啦!” &nb她趴在容革肩上四处张望,但只有她在笑。 &nb“停!”敖沂下令停止前进,不解道:“奇怪,蓝屿的珊瑚怎么全死了?” &nb活着的珊瑚丛五颜六色,死去的一片灰白,死气沉沉。 &nb“难道动物变异后喜欢吃珊瑚?”容革挑眉,自己都不信这个猜测。 &nb他们驻足观望,隔着老远的距离。 &nb突然,从错综复杂的岛礁群里狼狈钻出十几条青龙,身后跟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变异鲨,领头青龙看到敖沂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呼救道: &nb“沂王子您终于到了!快、快救命,快随我去旧龙宫!” 第90章 ,谢谢支持哦 救命?!唔,我们日夜兼程赶来东海,就是来救援的!此时的绝大部分东海海族,都不知道西西里海龙族伸出了援手,他们正绝望呼救哀嚎:被变异鲨冲破正门的旧龙宫变成了血色海洋,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海族命丧当场!而敖瀚一意孤行且刚愎自用,虽然心知大祸临头,却死撑着不向外求援,因为东海久居四海之首,他根本拉不下脸求援。最后还是老龙王心急火燎坐立不安,暗中把心腹亲卫黑昀一行派去了西西里求助。——四海均被波及连累,无数海族在咒骂痛斥东海,面对变异动物他们自顾不暇……只有西西里海才愿意冒险伸出援手。来不及寒暄,敖沂一声令下,大队龙卫朝龙宫全速前进,这附近地形他基本熟悉,本来也是决定先去龙宫了解情况的。不过,急速救援的同时,敖沂还是忍不住问对方一个问题:“如今龙宫失守,危在旦夕,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有大批龙卫逗留在蓝屿?这种时候他们怎么不回去保卫龙宫?”容革把小人鱼交到后方照顾,略慢几步才赶上前头,他说话更加不客气:“搞什么啊!我远远看了一眼,蓝屿主岛礁水上水下估计围了好几千人,他们在干嘛?”前来接应的小队长唉声叹气回答:“哦,蓝屿上面有龙王很重视的药房,里面据说正研制造福广大海族的灵丹妙药,很珍贵,所以一直重兵把守……唉,很多弟兄折在那儿了。不知为何,变异动物特别喜欢攻击蓝屿,现在袭击旧龙宫的那些畜生,就是蓝屿昨天赶走的。”原来如此。敖沂容革对视一眼,心想造孽的秘药估计就是那里研制出来的,只是龙王对外给出了个漂亮说辞罢了。容革深呼吸,恶狠狠吐出俩字:“有病!”“我祖父和沣王兄……在哪儿?”敖沂忍不住再问一句,这两个人是他维持对东海关切情谊的重要支撑之一。小队长这段时间显然疲于奔命身心疲惫,他想也不想地说:“在新龙宫啊,王族都住在新龙宫。您放心,那儿人手充足,守卫非常森严……呃,具体我不大清楚。”他说到最后才发觉自己是在隐晦表达对王族的不满,暗自懊恼着迅速闭紧嘴巴。到这里,敖沂已经大概明白东海王族指挥方法和民众情绪的现状。片刻后,他们抵达旧龙宫,当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宫门已破,变异鲨密密麻麻聚集在周围,守卫横尸一地,仅有一小队兽人拼死拒敌浑身浴血,从龙宫内部源源不断传来哭喊呼救声,尤其以雌性幼崽的声音最为尖利凄惨!海神啊……敖沂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听好了:容平队负责清除正门障碍,容安队负责保护伤患并护送他们到新龙宫避险,其余人跟我来!”一声令下,西西里海龙卫立刻行动起来:容平二话不说带队冲向了宫门口聚集的变异鲨,他们人多且骁勇善战,当即逼得变异动物让出了正门,容平定睛看了看,临机应变大喊:“把另一半碍事的烂宫门拆了,方便进出!”“哎,怎么能拆宫门呢?”东海龙卫弱弱地喊,事实上毫无阻拦之意,只是卫队长在场,他们得做做样子罢了,纷纷自发跟在敖沂队后面冲了进去,他们的感激喜悦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海神保佑,我们这些人并没有被遗忘抛弃!“谁拆你们宫门了?分明是怪物冲破的!”容革理直气壮道,然后催促同伴把宫门周围的珊瑚影壁奇花异草统统拆毁丢到旁边去,以免敖沂等人施展不开。海鹿兽形尤其高大雄壮威武,红绿相间的皮肤在一群青龙蛟龙异常显眼,他一脚踢断一条追着个雌性扑咬的剑齿鲨的脊椎,抱着幼崽的雌性哭得声嘶力竭,随即被容安队战士利落拽到旁边安全包围圈里,叮嘱道:“看好你的幼崽,千万别放开,否则这么乱会出事的。”“好c!谢谢,谢谢你们,谢谢!”那雌性哽咽道谢,感激涕零,抱着的小青龙明显刚出生不久,鳞片薄得透明,他受到了颠簸惊吓,一直哭,声音细细弱弱,但那雌性顾不上哄,也不肯去新龙宫,急得脸色唇色雪白,她哭着说:“我、我还有个幼崽,已经会说话了,刚才太乱,我让他抱着我的但他被挤散了,都怪我!我想进去找他,你帮我看会儿这个好吗?求你了,求你了呜呜呜~”容安叹息,很同情,但手脚不停,硬把对方塞进回新龙宫的队伍里,高声催促道:“诸位,我们沂王子已经带队进宫搜救,绝对会尽心尽力!请诸位听从安排回新龙宫等待消息——只有你们安全了,我们才能腾出手救其他人!”末了一挥手,“带他们离开!”如此一来,幸存者虽然极不情愿、哀声哭泣,但也明白留下来只会添麻烦,虽然频频回头,但最终被强硬送走。局面迅速得到了控制。容革在宫门口率众释放威压冲击驱赶变异动物,他是出色的战士,有勇有谋且无所畏惧。龙宫内部“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敖沂把骨刀从一条灰鲨心脏□□,匆匆对躲在室内的一家子说,随即继续往前,浑身血腥味。“您等等!”那户被困的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个年迈老者。敖沂停下回头,以为对方有什么难处。那老者两眼放光地上前,躬身探头,满怀期待颤抖着问:“您……认识六王子么?”六王子?敖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里涌上笑意,恭谨道:“我的父亲是东海六王子,不知您说的是不是——”“对!对对对!”那老者瞬间激动了,连连拍掌大笑,哽咽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虽然六王子获封去了西西里,但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总算等到了!”敖沂挥手让左卫继续前进搜救,温和地说:“应该的。收到消息后,我父王母后非常担心忧虑,当即下令让我带队回来援助,可惜离得太远,日夜兼程还是晚了——”“唉哟,西西里多远呐!六王子当初去西西里,我想跟着去的,但上头……唉,想必您就是沂王子了,您跟您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眼看老者有滔滔不绝之势,敖沂不得不歉意打断:“抱歉,我还得去里面搜救,请您尽快带着家人去新龙宫避一避,这里住不得了,放心,沿途都有人接应护送。”说完就要转身继续前进,孰料那老者特别激动热心,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追上去低声提醒道:“西西里离得太远,很多事情怕是不清楚,您呐,千万要小心!您安排这边的人去新龙宫避险,可否得到龙王同意?他早不管我们这边人死活了,大半的龙卫都被派去蓝屿守个破药房,据说死伤过半,作孽哟!我是担心您吃力不讨好哇。”敖沂再次一怔,刚才事态紧急,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安排众人去新龙宫避险,想着等这边门窗修葺加固、防卫重新布置好再回来——非常时期,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啊。“谢谢,我会小心的。”敖沂勉强笑着道谢,打起精神继续前进,决定先解决眼下再说其它。劳心劳力,逐门逐户地搜救,冷不丁有变异动物窜出来吓人一跳,敖沂神经绷得死紧,队伍缓慢前进。亲卫忙碌解救饱受惊吓东海民众的同时,忍不住小声嘀咕:“咱们忙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东海龙王派人来瞧一眼?未免太……冷静了吧?”说冷静纯属场面话,所有西西里海龙卫均自动替换为“冷血”。“这么多人命,不管了吗?”“幸好我不是东海的。”……前头的敖沂隐约听到几句,当即严肃轻声斥责:“慎言,不可妄议,咱们只负责救援,无权干涉他族决策。”——类似的话万一流传出去,被东海王族听到,咱们就真的吃力不讨好了啊!敖沂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是。”“记住了。”一群热血小年轻只得答应,改成心里嘀嘀咕咕。谁知当他们刚结束龙宫外圈搜救时,容革突然带人心急火燎怒气冲冲地进来,容革脸色铁青,简明扼要地说:“新龙宫大门紧闭,不肯接纳旧龙宫的人避险,说是等待龙王指示,怎么办?”竟然……被刚才那老者说中了?!敖沂深呼吸,简直无话可说,半晌才无奈道:“别急,我亲自过去。容革,这里受影响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搜救过了,你带人再仔细找一找,宫里死角多,千万小心,稍后汇合。”容革焦躁扒扒头发,不得不应下,咬牙切齿道:“那龙一定是疯了!敖沂,你别单独见他,我很不放心。”“没事,我猜他多半是觉得我擅作主张、大不敬,过去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敖沂故作轻松不在意状,谁知他还没交代清楚这一头,容安又带人匆匆进来,表情很是怪异,茫然地禀告:“……外头来了一队东海龙很生气地抗议,说是让您立即下令停止对蓝屿药炉的破坏,否则将视为对东海龙族的恶意挑衅。”冤枉啊!这是敖沂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他气愤不解道:“我什么时候下令破坏蓝屿药炉了?简直无中生有!”容革怒骂:“莫名其妙!现在谁有空搭理那个破药炉啊?”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敖沂顿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不怕变异鲨、不怕血战,就怕有人换着花样阻碍救援!偏偏这里不是西西里海,他无权强硬反对阻止。真是要气死龙……“又怎么了——”敖沂深呼吸、自我调整完毕,隐忍着抬头发问,定睛一看,眼里突然撞进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敖沂瞠目结舌,彻底愣住。“怎么是你啊?!”容革惊讶问。“是我。”敖玄满心欢喜,冲到伴侣身边,眉眼全是笑,特别想伸手抱住,可惜周围人太多了,他只好尽可能贴近,低头仔细打量对方,慢慢不敢再笑,低头,小心翼翼地问:“敖沂,你生气了吗?我、我本来可以尽快回西西里找你的,但家里出了很严重的事,就耽搁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沂王子眼珠子久久没有转动,保持失神震惊的表情。但容革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问:“喂,是不是你在破坏蓝屿药炉?反正不是我们!”敖玄老实承认:“是啊。” 第91章 谢谢支持哦 &nb“真是你干的?”容革气愤又纳闷,眯着眼睛问:“你为什么要破坏蓝屿药炉?” &nb敖玄正色纠正道:“还没成。六哥带人在那边,东海龙卫太多了。” &nb“……是有点多,我们经过时看见了。”容革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些别的想法,肘击呆愣久久未能回神的没出息王子。 &nb哦! &nb敖沂如梦初醒,惊喜交加,激动抬手抓住对方胳膊,这动作虽然稍显亲昵,但不算过份,敖沂关切问: &nb“那里守卫森严,你们没受伤吧?” &nb“没!”敖玄急忙摇头,贴心地抬高了胳膊、欢欢喜喜让对方握着,愧疚道:“你没生气就好。听说你们来了东海,我特别担心,幸好,族里让我带队过来执行任务。” &nb久别重逢的两人不自知靠得极近,几乎是头碰头在说话: &nb“方便说说什么任务吗?我们是接了这边求助过来救援的。你们家受变异动物影响了没有?”敖沂一边询问,一边扭头让容平接应带队往深宫搜索。 &nb“严重啊!受海流风浪的影响,我和六哥刚回家不久就出事了,不少族人伤亡,天天忙,但刚开始谁也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所以直到现在才叫我带人出来想办法销毁蓝屿药炉。” &nb“唉,我们家也出现变异鲨了——” &nb敖玄大惊:“什么?我、我原本以为西西里地处偏远,变异动物解决之前蔓延不到你们家的。” &nb“就这段时间才发现,家里有长辈坐镇,还有伯父肖佑帮忙,我这边忙完了会立刻回去!”敖沂语速飞快,把敖玄容革叫到隐蔽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个关键问题: &nb“是你们族长下令摧毁蓝屿药炉的?那东西……怎么了?我们刚到就赶着先来援助旧龙宫,没顾得上细看。” &nb容革更是直截了当问:“敖景他们忙着摧毁蓝屿药炉,你怎么没在那儿帮忙?找我们什么事?” &nb敖玄忙解释:“据我们调查所知,造成动物变异的秘药就是从蓝屿药房中炼制出来的,因为其中一个药炉在未炼成时发生意外、部分泄露入海,这才酿成大祸,我们想把整个药炉尽数销毁,永绝后患。” &nb“我们也是这样猜,但时间太匆忙,还没来得及细想。”敖沂皱眉懊恼道,他们千里迢迢来东海,除了尽可能援助当地海族之外,还背负着一个重要任务——暗中调查事故原因并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nb否则所有人都将遭遇巨大灾难,还怎么生存下去? &nb容革抱着手臂,大大翻个白眼,粗声粗气地说:“你们想销毁就手脚快一点啊,慢吞吞的!人东海龙王已经骂到我们头上了,知道吗?” &nb“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努力。”敖玄十分歉疚,“六哥说趁着东海乱尽快解决,销毁药炉是造福所有人,不必有所顾忌。先不说之前东海王族对我们家族下的屠族令、给族人出行带来很大影响,这次又因为变异动物的事情伤亡损失不小,销毁药炉的决定族里都同意。” &nb跟我想的一样! &nb容革心里欢呼雀跃,但脸上仍维持傲然不耐烦状。 &nb事情有了变故,不得不重新部署,敖沂沉思良久,轻轻肘击对方:“你们是怎么计划的?需要我们协助什么?” &nb说出这话很不容易,因为冒着得罪东海王族的巨大风险,敖沂因着血缘上的关系,必定会备受质询。 &nb——但那又如何?任由王伯父随心所欲下去吗? &nb“不,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一声而已。”敖玄也加快了语速,“我们来得早,已经等了两天……说实话我们本以为今日变异鲨群袭击旧龙宫、东海龙王会调走大部分蓝屿守卫回防的,谁知道他竟然没有!” &nb敖玄一脸的不可思议,其实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心想东海王族到底怎么回事?旧龙宫这么多人命竟然不管了? &nb“……看到你们到来稳住局面,我们不能再等,只好突袭蓝屿——我们可以说是来报仇的,既是为着当初的屠族令,也是为被变异动物伤害的族人,场面上的理由已经找好,现在东海龙王估计明白了,他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nb在破败的旧龙宫角落里,敖沂担忧提醒道:“你们想浑水摸鱼,但要小心自身被困,想好怎么脱身了吗?” &nb“没事,我刚从新龙宫那边带敖沣出来,谈妥了的,他已经去了蓝屿,事成脱身不是问题。”敖玄安慰道。 &nb谁?你说谁? &nb容革敖沂目瞪口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nb“你们……悄悄‘带走了’沣王兄?”敖沂的语气还算镇定委婉。 &nb容革惊叹着说:“哇,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挟持敖沣?!” &nb“我们不会伤害他的。”敖玄忙保证,“族长一直密切关注蓝屿药炉,据查,从暖季中旬一直到现在,敖沣强烈反对秘药和变异计划,期间他尝试过派心腹暗中销毁药炉,可惜失败了。东海龙王父子反目,险些成仇,敖沣当时甚至被打入地宫,后来因为老龙王干涉,他才得以回到寝殿,不过还是禁足。” &nb容革摇头叹息:“真可怜啊。” &nb“这么说,王兄同意配合你们了?”敖沂也同情,心想王伯父岂能容忍跟自己对着干的“逆子”? &nb敖玄点头:“对,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待会儿闹起来有个心理准备。为了避嫌,你们快去新龙宫吧,我得去蓝屿了。” &nb周围人来人往,最开始那一小队东海龙卫被调派在中堂维持秩序,时间紧迫,敖沂迅速调整了计划。 &nb“那行,一切小心!那边新龙宫不肯开门收容难/民,我们刚好有正当理由过去交涉,会尽量协助你们的。”敖沂重重拍打对方肩膀,严肃道:“事成之后你们马上离开,别大意。还有,忙完别忘了去西西里一趟,幼崽们天天念叨你,都哄不住了。” &nb短暂重逢,马上又要面临分别。 &nb敖玄四下看看,容革翻个白眼,侧身扭头,把墙角空出来。 &nb“对不起啊。”敖玄一把拥住伴侣,歉疚之意无法言说,轻声道:“你自己小心,别牵扯进来,我们会全身而退的。到了那边先去看老龙王,他也极力主张销毁蓝屿药炉,只可惜已经退位了。” &nb敖沂催促:“知道,你快去,万一被谁认出来就麻烦了。” &nb敖玄万分不舍点头,没忍住,低头轻轻吻了对方额头一下,无可奈何,又一次转身离开了伴侣,临别时说: &nb“等着我回西西里找你!” &nb***** &nb去新龙宫交涉途中,容革忿忿不平道:“真是够了!咱们日夜兼程游到东海,气都没喘一口就被叫去旧龙宫救命,这些都算了咱就是来帮忙的我不在乎——但他们怎么能把难/民拒之门外呢?莫名其妙,那些全是东海海族啊,又不是外人!” &nb东海龙王有病么?? &nb敖沂叹息:“帮人帮到底,我让容平容安留下想办法修葺加固宫门了,那才实际。王伯父应该是怪我自作主张吧,他最看重王族威权,特别是面对西西里海龙族的时候。” &nb“怪不得咱们,怪他们不管自家族人死活!”容革鄙夷道,“待会儿见了东海龙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nb“没事,我去说。”敖沂安慰道。 &nb片刻后,天已经黑透,刚结束一场恶战的他们又匆匆赶到新龙宫门口,一看,气血顿时全往头顶冲: &nb果然,宫门紧闭! &nb乌泱乌泱的人坐了一地,伤残者由本族祭司就地救治,痛苦呻/吟;幼崽受惊挨饿,哭得可怜,家人固然心疼,但眼下非常时期,外面乱成一团,谁也不敢随意外出。 &nb西西里海龙卫维持现场安全秩序,看不过眼,出去找了些食物回来,但人太多,只能优先给伤患老人和幼崽。 &nb这些人已经弄明白了,危急关头伸出援手的是西西里海龙族,见敖沂出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殷切盼望着,竟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外族王子身上! &nb——这其实很悲哀。 &nb“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进去看看!”敖沂高声道,他无法承诺什么,因为这里是东海。 &nb敖沂带着容革等十几个亲卫,刚靠近了些,正门竟然缓缓开启,里面的守卫探出头来恭敬道:“沂王子快请进,龙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nb“带路。”敖沂丝毫不觉得惊讶,镇定从容地进去了。 &nb***** &nb正殿内,一大群王族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肯抬头;敖瀚端坐上首,焦头烂额,怒拍扶手大吼: &nb“怎么不说话?你们平时不是特别能说么?全变哑巴了?” &nb敖沂进去,不疾不徐提醒道:“还有,旧龙宫遭遇变异鲨群袭击,受伤受惊的居民全坐在宫门外等候安置,伯父您知道吗?” &nb敖瀚下意识坐直,双掌握膝,收起一脸的焦躁恼怒,居高临下俯视,慢条斯理道:“是沂儿来了啊,快坐。听说,你带人去旧龙宫兜了一圈?怎么不先来这边呢?” &nb……不是你让人堵着等、让我们先去救命的吗?容革腹诽。 &nb敖沂落座,身上散发浓重的血腥味,激得众王族皱眉不满的同时又有些畏惧,敖沂微笑解释:“来的时候刚好碰上那边危急,就耽搁了一会儿,我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顺便把那边的人带了过来,交由伯父安排。” &nb东海龙王惊诧:“是吗?昆亮,赶紧出去看看,送他们回家去,别在外头待着,不安全。” &nb“是。” &nb轻描淡写,丝毫不以为意,对西西里海龙族辛苦一下午的战果不闻不问。 &nb敖沂心想我们不是冲着邀功来的,大事要紧!他深呼吸,忍了。 &nb果然,下一刻,东海龙王倾身向前,眼神锐利冰冷,紧盯敖沂,一字一句道: &nb“你王兄被自由民挟持了,听说了吗?” &nb敖沂惊诧又迷茫,急忙问:“是哪位兄长?我刚到,没听说啊。”他在东海的堂兄弟可真不少,至少十几个。 &nb哼,装得可真像! &nb“唉,是小沣。”东海龙王沉痛叹气,焦急道:“他是被趁乱报复的自由民家族挟持了,现对方逃到蓝屿负隅顽抗。沂儿啊,我就小沣一个子嗣,你能不能帮忙去救他回来?” 第92章 谢谢支持哦 &nb“什么?王兄被挟持了?”敖沂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连声追问:“自由民报复?哪里来的自由民如此猖狂!王兄一贯谦和仁厚,他们报复什么?” &nb呃…… &nb“咳咳,”东海龙王暗骂侄子装傻充愣,但又不能明说原因,只好避重就轻道:“暂时不清楚是何方卑劣奸邪自由民,等抓到了——” &nb“救人要紧!”敖沂不等对方说完就急切打断,兄弟情深溢于言表,怒气冲冲道:“伯父,这事儿拖不得,我这就带人去蓝屿帮忙把王兄救回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敢挟持王子!” &nb竟然这么爽快? &nb东海龙王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本他以为至少要话里话外、明里暗里施压威逼的……不管他对敖沣怎么失望,那都是他今生唯一的子嗣,虎毒不食子,父亲的着急是本能的。 &nb“很好,很好。”东海龙王有些语塞,顿了顿,顾不上装腔作势了,焦急道:“那你们快去蓝屿吧,那里有足够的守卫,虽然他们另有要务在身,但……但你可以要求他们适当协助。” &nb唉,算了算了,小沣那混帐东西就是来讨债的!东海龙王又气又无奈。 &nb容革低头撇撇嘴:你唯一的子嗣竟然比不上一个要命的破药炉?? &nb敖沂却高兴地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nb“那我们这就去了,伯父您别着急啊。” &nb像是怕对方反悔似的,敖沂迅速带着容革等人飞快离开,头也不回地冲出宫门。 &nb***** &nb“嗳,要不要去旧龙宫叫上容平他们一起?”容革小声问。 &nb敖沂摇头,忍笑道:“事态紧急,无暇顾及,咱们这些人足够。快快快,去晚了帮不上忙!” &nb“也是啊。” &nb容革笑得意味深长,游得飞快,他天生桀骜不羁,对于能给令人憎恶的东海龙王添添堵这事儿十分感兴趣。 &nb西西里海兽人们从清晨忙碌到明月袅袅升起,幸亏来的全是年轻力壮吃苦耐劳的小年轻。途中,敖沂先是简短鼓舞了一下士气,又隐晦提点了待会儿的“真正任务”,免得真打起来误伤自己人。 &nb而此时,笼罩在皎洁月光下的蓝屿岛礁群,已是杀声震天混乱不堪。 &nb气氛紧张凝滞,一触即发,双方在夜幕中僵持。 &nb居中主岛礁上的药房周围,水下岛上被一群东海龙卫包围得几乎密不透风,这些是死士,受龙王令死守药炉不被破坏——因此,哪怕自家王子敖沣被奸贼挟持、性命危在旦夕,他们仍寸步不离地坚守原地。 &nb“后退!”伪装过后的敖景大吼,抓着尊贵的东海王子的脖子,粗鲁野蛮往后拖,锋利的龙爪紧紧抵在敖沣护心鳞上,“得罪了啊。”敖景附耳歉意道。对方唯有苦笑,尽心扮好人质,这是下策——但敖沣没有其它办法,他不愿眼睁睁看着东海覆灭。 &nb敖景抬头,又大吼:“后退,否则这王子就死定了!” &nb“别乱来,敢伤王子一片鳞你们通通跟着陪葬!”东海龙卫队长紧张怒喝,他压力巨大,心知如果这趟差没办好的话自身难逃一死。 &nb虽然人数对比悬殊,但对方手中有重要人质,哪怕一开始打得再占据上风,也必须停下来谈判。 &nb敖景拖着人质,看起来似乎很惊慌,被包围的东海龙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较大的一块岛礁上,身后是几人高的茂盛荒草。 &nb“放你们离开可以,”卫队长完全不敢硬来,只能智取,缓缓劝道:“只要别伤了王子,一切都好办。诸位所提的‘屠族令’,我们听也没听说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堂堂东海,为难一个自由民家族做什么?”这卫队长并没有说谎,因为那些命令都不是明面上的。 &nb敖景的表现无懈可击,他激动愤怒吼道:“呸!敢做不敢当!你们东海把我们家族追杀得无处安身,逼得我们离开家乡连夜逃命,伤亡惨重,还想否认?去,叫敖瀚过来!我、我要跟他当面对质!” &nb开玩笑,龙王怎么可能出面跟你对质? &nb卫队长暗骂对方痴心妄想荒谬至极,但口中还得安抚说:“你冷静冷静,千万别伤了王子,否则哪怕你们逃到天涯海角都得偿命。我们龙王他……就这一位王子。”卫队长重音强调了最后一句——任谁失去唯一的子嗣都会疯狂反击的,何况是有权有势的东海龙王? &nb敖景已经退到了岛礁最高处,他紧张咬牙,看起来后悔又懊恼,一副不知该怎么收场的困窘模样,犹豫恐惧地东张西望,警惕问: &nb“那、那你想怎么办?” &nb卫队长霎时松了一口气,心想稳住你们就好。 &nb与此同时,敖玄正率众潜行在茂盛的荒草丛中,迅速朝药房靠近,猎猎晚风吹得荒草朝一边倒,呜呼哗啦作响,这些人身上都背着鼓鼓的包袱,里面装着秘法封存的沂海特有的可燃冰。 &nb不多时,他们悄然出现在了药房紧挨着的小高地上,处于上风,不可避免立即引起了对方主意,哨卫即刻大喝: &nb“外敌来袭——呃~着火啦!着火啦!咳咳咳~”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的草丛被扔了几个不知什么东西,紧接着火苗几乎是拔地而起,瞬间熊熊燃,烧噼里啪啦,浓烟滚滚,呛得直咳嗽。 &nb“弟兄们,祭司交代药炉只能烧毁,绝不能入海!”敖玄高声道,“必须速战速决,六哥那边拖不了太长时间。” &nb这样大风干燥的天,岛礁群上枯黄的荒草一点即燃、顺风蔓延,轰轰烈烈窜起几人的火苗,在漆黑的深海中格外显眼。 &nb火、火攻? &nb东海龙卫集体傻眼,他们水生水长,生平见过的火顶多是暴风雨时雷电引燃的部分岛礁草丛,而那种时候一般海族都回深海躲避了,极少人才偶然见过。 &nb“灭火!快灭火!”底下一群龙卫乱糟糟,咳嗽流眼泪大吼大叫,药房里的十几个老祭司全被浓烟呛了出来,但又不敢立即下水,因为他们必须死守药炉。 &nb“快快快,引水上来灭火!” &nb“愣着干什么?药炉出事就麻烦大了!” &nb东海龙卫乱了片刻之后,头领们很快镇定下来,迅速命令水下龙卫引水灭火——虽然有西西里海尽可能帮扶,但东海的改造龙并不太多,而且大部分是重要王族身边的亲卫。 &nb“你们继续投掷可燃冰,别让火灭了。其余人随我上,驱赶对方改造龙!”敖玄冷静下令,纵身一跃跳入海中,强悍粗壮的……青龙入海?原来,他们为了不影响日后行走四海,集体做了伪装。 &nb敖玄直直朝药房四周的改造龙扑去,龙姿矫健敏捷,冲撞拍抓顶,嘶吼搏斗,与同伴合力发起驱赶——对方只是奉命行事,情况允许的话,谁也不想平添杀戮。 &nb不远处,看着火光冲天的主岛礁,卫队长也愣住了,心想对方不是因为什么“屠族令”趁乱复仇吗?怎么药房那边烧起来了? &nb“快过来帮忙救火!”药房守卫大声求援。 &nb“哦,哦。”原本专为解救王子而来的龙王亲卫队长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谁都清楚上头对药炉的重视——怕是不比王子少呢。 &nb“易泰、高琨,立即带你们的人过去帮忙灭火!”卫队长随即下令。 &nb这时,敖沂一行正好兴冲冲赶到了,他们冒出水面,看到的是迎风摇摆扭曲的火苗,数十个高矮不一的岛礁荒草连绵燃烧,是名副其实的“火蛇”!灰烬碎屑随风旋转飘荡,热浪逼人。 &nb“哇~”容革叹为观止,“够热闹的,他们真能闹腾。” &nb敖沂看了几眼,马上就明白该怎么做,他肘击容革: &nb“咳咳,你带人去‘救’王兄,我带人去帮忙‘灭火’!” &nb“明白。”容革心领神会,强忍笑意,毫不犹豫地带人大吼着朝被敖景挟持的人质冲上去,怒骂道: &nb“大胆贼子,竟敢挟持王子闹事!弟兄们随我冲,救王子!” &nb于是,呼啦啦一群西西里海龙卫冲了上去,勇猛无畏地和东海卫队长……并肩作战,把敖景一行险些逼进火海里烧死、然后逼得他们跳海、最后逼得他们欲“仓惶逃离”! &nb期间,卫队长气得简直要吐血,无数次试图阻拦西西里海友族的援助: &nb“不不不!不能这样!” &nb“兄弟你听我说——” &nb“不能逼急了他们啊!” &nb“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忙救回东海王子的!”容革大义凛然,带人围追堵截敖景一行,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双方看似激烈搏斗,但都默契地点到为止。 &nb另一边,药房已经渐渐被火苗包围,求生是本能,高温炙烤下的岛礁能呛死人、烧死人、烫死人,守卫和祭司接二连三跳进海里逃生,十几个祭司年迈体弱,看见水底的厮杀吓得不知往哪儿游,混乱中哭号着挤成一团。 &nb敖沂带人疾冲过来,威风凛凛大声喝令:“保护祭司!拿下奸贼!”说完在东海龙的感激目光中率先加入了战斗,十分勇敢,且极为卖力,竟然跟对方“青龙”头领缠斗在了一起! &nb白金色鳞片西西里海沂王子频频进攻,把青龙逼得且战且退。 &nb嘿,你的鳞片怎么变色了? &nb敖沂严肃用眼神问,战斗中借机贴近,好奇用爪心蹭一把:还是青色? &nb放心,只是暂时的。 &nb敖玄用口型解释,眼神满是爱意笑意,且战且退、朝六哥靠拢,两条龙缠斗不休,看似沂王子占足上风,其实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nb其余沂海龙早被事先交代了又交代,全体小心避开,眼角抽抽,忍笑围观敖玄跟传说中的西西里海王子“打”得难分难解,抱成一团翻来滚去…… &nb突然,药房在熊熊火海中发出震耳欲聋“嘭~”一大声,无数碎屑飞溅,随即被火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nb药炉终于被彻底摧毁! &nb片刻后,寄希望于戴罪立功的东海兽人和义薄云天的西西里海龙卫众口一声大吼: &nb“放了王子!” &nb“有话好说!” &nb“别想逃,你们逃不掉的!” &nb但敖玄敖景拖着人质,充耳不闻,按原计划全速朝北海海界游去,身后跟着一大群追兵。 &nb敖玄心中挂念,频频回头,眺望身后紧追不舍的伴侣,对方那白金色鳞片异常耀眼夺目。 &nb“喂,严肃点儿,咱们正逃命呢,天亮前必须脱身,否则就糟了!”敖景笑骂,忍无可忍地给了幺弟一尾巴。 第93章 谢谢支持哦 &nb这是一场漫长而疲惫的追逐。东海兽人精神高度紧绷,焦虑无奈,不远不近地跟着——生怕在未能保住药炉的情况下,又让未来龙王出现什么闪失! &nb东海与西西里海两队兽人自然而然分开,他们穿过乱礁急流、珊瑚海草、高坎低洼、惊扰无数鱼虾虫蟹四散奔逃,浩浩荡荡地往前。 &nb“还不快放了王子?”东海卫队长气急大吼,“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nb敖沂随之煞有介事地告诫:“快放人,否则一个也别想逃!” &nb“有种停下打一场,逃命算什么本事啊?”容革听着极为愤慨,大声讽刺,悠哉悠哉地划水前进。 &nb前面,敖景头也不回地吼:“当我傻啊?放了这王子我们肯定不能活着离开东海!警告你们,别靠得太近,逼急了小心我拿这金龙出气!”疯狂叫嚣完毕后,敖景扭头,用气音歉意地对“人质”说: &nb“劳烦再坚持坚持啊,很快就到北海海界了。” &nb“你们是北海的自由民?”敖沣忍不住打听,他浑身上下一点儿伤都没有,甚至游累了还有人帮忙拽一把,之所以精神萎靡,完全是因为家事愁苦。 &nb“是啊,我们准备去北海避一避。”敖景不便透露,插科打诨混了过去。 &nb敖沣识趣点头,没再追问下去,反正药炉已毁,他们约定的合作目标已经达成,告一段落了。 &nb双方在追逐中不断远离东海,完全进入荒海中,沿途撞见不少变异鲨,但龙群实在太庞大了,即使变异鲨也是血肉之躯,迎面撞上纷纷掉头逃跑。待到明月缓缓西沉坠海、后半夜时分,连日奔逃战斗的所有人都累了,熬得精神几欲崩溃。 &nb身后 &nb“前面应该是北海海界了,快拿个主意,我们西西里离得远,跟北海龙族交情甚浅。”敖沂提醒道。 &nb卫队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心急火燎哀求:“沂王子您大发慈悲帮帮忙救我们一命吧,拿不拿得下奸贼先不管了,王子不能出事,否则、否则我们必死无疑啊!” &nb敖沂故作佯怒责备状:“在蓝屿时,我们原准备强攻的,那里是东海中心,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但你们总怕这怕那,纵得对方有恃无恐,导致我们越来越被动,一旦对方逃离东海,那就当真难办了。” &nb此时的卫队长已经有些无措,因为敖沂是龙王的亲侄子,救援尽心尽力且不是外人,所以后期他不自知地以对方意志为先,焦急询问:“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我、我唉我一开始主要是怕逼急了对方失去理智……伤害人质。沂王子,求您快想想办法,我原是负责龙宫内防的,海界附近的情况我不熟悉啊。”卫队长哭丧着脸,几乎巴在敖沂耳朵边哀求。 &nb容革配合皱眉道:“兄弟,我们日夜兼程赶来东海,气都没喘匀就去援助旧龙宫,然后又去蓝屿救人,现在来到这里——” &nb不等容革说完,卫队长就忙不迭地表示:“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今日多亏了诸位的援手,否则……唉!等把王子救回去,我一定据实上报龙王!”这是他能力范围之内可以表达的感激。 &nb敖沂摇摇头:“我与王兄一贯亲厚,救他理所应当,不为任何。为了尽快救人、以免生变,接下来听我的,如何?” &nb卫队长立即重重点头:“好!全听您指挥!”他心想太好了,幸亏有个沂王子愿意出谋划策! &nb“跟紧了,千万别跟丢。”敖沂嘱咐,他扭头,开始和容革严肃商量起来,紧急制定了几个救援方法。 &nb时间缓缓流逝,拉锯追逐整夜,天空一弯明月已彻底坠入海平面,正处于黎明前最困倦时期,夜色浓墨深沉。 &nb双方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敢松懈,都迫切需要一个结果。 &nb片刻后,只需翻越前面大片灰黑崎岖的火山岩礁,另一头就是北海海域了。 &nb“容革带人在前面拦截着。”敖玄探路回来后提醒。 &nb“终于要结束了!”敖沣苦笑着连连摇头,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狼狈仓惶逃命过,后半夜就开始体力不支,基本是被扶着游的。他心念一动,苦中作乐打听道:“敖玄,你们今晚是用的什么放火烧了蓝屿?速度真快,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nb“哦,那是——”敖玄刚开了个头,他六哥就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是我们家祭司特意制的,改良自陆地兽人日常使用的火石,小玩意儿,让沣王子见笑了。” &nb“呵呵,是吗?看着挺有意思的。”敖沣心知对方又巧妙回避,笑了笑,没再追问——其他深海海族或许将信将疑,但敖沣是去过几次西西里的,火石不是没见过没用过,心知普通火石根本无法瞬间燎原。 &nb哼,等空了我问沂儿就是,敖玄是肯定不会瞒着他的! &nb“待会儿打起来尽量小心,千万别伤了沣王子。”敖玄提醒道,“在翻越火山岩礁之前把人送回去。” &nb“沣王子深明大义,我等深感佩服,这个情先欠着,今后有机会会还的。”敖景诚挚恳切。 &nb敖沣爽朗一笑:“行啊,我可当真记着了!” &nb“自然当真。”敖玄莞尔。 &nb在尖锐崎岖的高耸火山岩礁前,众人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 &nb“绝不能让他们把王兄带进北海!”敖沂表情凝重,尴尬道:“万一闹到北海去,那丢人真丢大发了。” &nb卫队长深以为然:“您说得对!”我们龙王生平最好面子最看重王族体统,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足够让他气一辈子的。 &nb悄悄的,敖沂特意安排的东海龙扇形分散包围过去。 &nb“已经被他们包围了。”敖玄掌控全场,巡一圈回来通知,“诸位加快速度,得赶在他们贴上来之前跟容革碰面。” &nb……只有东海龙卫是在认真紧张援救,其余人各有苦衷,辛辛苦苦配合着。 &nb在海平面出现第一缕黛青色天光时,黎明开始了。 &nb敖玄一行把“人质”严密看管在中间,小心穿行在地貌复杂的火山岩礁上,忽然,容革带人从前面冲了出来,看起来非常谨慎焦虑——咦?竟如此逼真?了不得啊!沂海龙佩服地想。 &nb“停下!前面就是北海,还不赶紧放人?别太猖狂,真当我们怕了你们了?”容革依照计划吼一句,然后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几眼,他的同伴也一样。 &nb火山后面有什么东西?莫非有变故? &nb敖沂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再了解容革不过,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不对劲。 &nb下一刻,除东海龙之外,就在其余人准备按照原计划最后“打”一场千辛万苦“救回”人质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野兽嘶吼声,震得水纹剧烈动荡。 &nb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心想什么东西? &nb糟糕! &nb所有沂海龙霎时惊呆,叫苦不迭——糟糕!竟然真的有冰熊翻越雪山出来横行肆虐了? &nb“吼~~~”“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但视野被众多奇形怪状岩礁遮挡,暂时没看到什么活物。 &nb敖沂心一横,催促道:“还不赶紧放人?你们真想永远留在东海吗?” &nb不管来的是什么变异动物,要紧的是尽快交接清楚啊! &nb容革也回神,当即带人朝敖玄一行扑了过去,双方顿时陷入混战,险象环生。 &nb“你们只需负责外围警戒,千万别让对方逃了!”敖沂忙重音提醒,生怕不明真相的东海兽人加入战局、造成实质性伤亡。 &nb唉,无非是想瞒过王伯父他们罢了——哪怕瞒不过,场面上也要有合适理由的。 &nb敖沂无奈地想。 &nb“啊!” &nb“小心!”敖沂容革最勇猛,不要命一般带人横冲直撞,且战且进,表面上挨了几下、发出痛叫,然后在东海龙卫的佩服热切注视下接近了敖沣! &nb“放人可以——” &nb敖玄佯装不敌,要求道:“但你们得让我们离开!” &nb这种要求表面上断然要拒绝啊,于是容革恶狠狠回应道:“休想!把命留下吧!” &nb这时,体型庞大粗蛮的一小群冰熊已经翻过火山礁,它们身上有浓密厚重的绒毛,本是用来抵御沂海酷寒的,但到外面就遭罪了——太热!热得要发疯! &nb“嗳那什么东西啊?”容革大叫,他刚才绕去火山后面堵截就发现远处的陌生庞大怪物了,但当时离得还有段距离,也没空理睬,没想到对方竟然状似疯癫地直冲了过来?? &nb“变异动物吧,真是开眼界了!”敖沂猜测道。 &nb热得发疯的冰熊癫狂咆哮着冲进了战圈,皮糙肉厚攻击力度可怕,一掌下去能轻而易举拍碎坚硬灰色岩礁,“喀喇~”一声脆生生的。 &nb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什么样的吼声都有,众人不得不先应对突然冒出来的共同敌人。 &nb“小心!”敖沂急忙上前,用力把一个同伴推开,同时狠狠朝白色怪物打去一把冰刀,对方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白色皮毛。 &nb混乱中,敖玄小声提醒容革:“那是冰熊,不能让它们近身。”说完顺势放开人质、朝容革怀里一推,紧接着“惊慌失措”吼道:“不好!人被他们抢回去了!弟兄们快撤!” &nb东海龙卫顿时狂喜欢呼。 &nb敖沣一直被护着不停躲闪腾挪,颠得晕乎乎的,他好奇探头想看看冰熊,随即被容革单手揽紧一把拖着走,容革转告道: &nb“诸位,这怪物力气太大了别让它们近身,打不过就先避开,咱犯不着拼命!” &nb东海卫队长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扑上去,不由分说护着自家王子迅速离开危险战斗圈,和同伴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敖沣保护了起来。 &nb而此时,敖玄一行把冰熊收拾得差不多之后,也必须离开了,敖玄最后回头看一眼伴侣,惆怅不舍地叹了口气。 &nb待到火山岩礁真正平静下来时,火红的太阳已经跳出了海平面,天地开始变得明亮。 &nb“唉哟~”容革疲惫地舒展身体,嘟囔道:“累死!” &nb敖沂笑着安抚:“回去再休息,伯父他们该等着急了。” &nb“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敖沣疲惫道谢。 &nb“回去喽!”容革活力四射大吼,率先冲在最前面,一本正经道:“圆满完成任务!大家猜猜,东海龙王会怎么犒赏咱们呢?” 第94章 谢谢支持哦 &nb还犒赏?价值连城的药炉被毁、奸贼一个没抓住,救回王子能将功补过就不错了! &nb东海龙卫集体沉默,情绪低落,愁眉苦脸,奔赴刑场般往回游。 &nb“嗳,你们家的改造龙都哪去了?今天这么重要场合都没怎么见着。”容革大大咧咧地问,坦然表露自己的好奇心。 &nb这个问题敖沂不好问,但他同样关心,并且大概能猜到原因。 &nb“唉~”敖沣一声长叹,并不隐瞒,漠然道:“我父王将很大一部分龙果拿去炼药了。” &nb——而且不知耗费多少龙果和珍贵药材的药炉已经被毁,此事绝难善了。 &nb“王兄不必太过忧虑,总会好起来的。”敖沂只能挑这样的话宽慰对方,心想等你继承了王位应该就会好了。 &nb虽是迎着金色灿烂朝阳,但挺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nb“我也希望。”敖沣的眼神很迷茫,惆怅笑了笑,打起精神道: &nb“好兄弟!谢谢你带人从西西里赶来帮忙,否则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祖父已经气得……担心得病倒了。” &nb“应该的。”敖沂忙道,忧心忡忡问:“我中午才到,还没来得及去见老人家,我父母也甚是挂念,无奈家里也出现了变异动物,他们得留下处理。” &nb兄弟俩并肩,白龙金龙看着十分兄友弟恭,敖沣歉疚道: &nb“这回连累的人太多了……你来得这么快,祖父还不知道高兴得什么样呢,空闲的时候,我们经常会聊一聊西西里,特别是鳄兽谷。” &nb敖沂莞尔:“是吗?” &nb“西西里的鳄兽谷如今谁人不知?” &nb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nb敖沂一笑置之,岔开话题道:“祖父身体到底如何了?我们都挂念得紧,就连瑞瑞也时常提及,这次他特别想跟着来,只可惜他年纪太小,帮不上忙。” &nb虽然是亲厚的堂兄弟,但分属两海,有些敏感话题多谈无益,且伤感情。 &nb于是敖沣顺势感慨道:“还是你好,有个懂事乖巧的亲弟弟,日常比我们家热闹多了。” &nb啧,真会装腔作势!容革撇撇嘴。 &nb“哪里哪里。”敖沂促狭调侃道:“王兄此言差矣,据我所知,你可是有一群的堂兄弟表兄弟——嗳,咳咳,方便问个问题吗?”敖沂忽然正色压低了声音。 &nb“没有。”敖沣听都不用听就面无表情回答,淡淡道:“事发后我与父王……有些意见未能统一,我建议同时向叔父和舅舅两家求援,以期尽快渡过难关,但西海龙族……最后是祖父派了黑昀去的西西里。”停顿处想必一言难尽,没有实权、只得宠不得信任的王子,遇事再着急也没用。 &nb容革用脚指头也想象得出来当时的场面,不由得暗骂对方没出息。 &nb“王兄放心,眼下……咳咳,相信伯父已经制定善后计划,假以时日,一切都会恢复常态的。”敖沂胸有成竹安慰道。 &nb——药炉已经被毁,蓝屿用不着调派重兵把守,只要及时回防,平民海族的生命安全就有保障了,消灭变异动物只是时间的问题! &nb圆满解决! &nb敖沂心情轻快了许多。 &nb****** &nb但一回到东海龙宫,要面对要解释的就太多了。 &nb巍峨高耸的华美议事正殿 &nb“……哦?”东海龙王脸色极度难看,眼里盛满失望痛惜愤懑不甘之意,浑身紧绷僵直,咬牙切齿问:“所以,那群该死的自由民一个也没抓住?全让逃了?” &nb卫队长叫苦连天,硬着头皮请罪:“属下无能——” &nb“啪~”一声,王座高台上的水晶摆件被挥倒在地,碎了个彻底,龙王辛苦压抑一整晚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咆哮道: &nb“你确实无能!无能至极!救小沣还险些丢脸丢到西海去!还有你,云濛!本王给了你那么多的人手去看守蓝屿,你竟没守住?让贼子一把火烧得精光,你知道上面的药炉价值几何吗?嗯?你太过无能,深海岛礁着火竟然眼睁睁看着它把一切焚毁得干干净净?” &nb敖瀚脸色铁青,眼睛红肿布满血丝,眼袋青黑脸颊凹陷,看着十分可怕,他气得浑身哆嗦,僵硬坐在龙椅上,平素的王族矜贵气派消失得无影无踪。 &nb“该死,该死!”龙椅上的人语气森冷,“你们都该死!” &nb底下跪倒一片的大小龙卫领队立刻磕头哀泣求饶,磕得极用力,嘭嘭响,殿内开始弥漫着更浓厚的血腥味。 &nb敖沂坐在下首,容革等人护在其后,他们毕竟是外人,这种场合原应该回避的,但龙椅上的那位扬言有话要问,只得留下。 &nb“拉下去拉下去!无能之人留着脑袋也没用,推去蓝屿斩首示众吧,祭奠药炉。” &nb龙王此命令一出,正殿内顿时一片哭号哀求,磕头求饶声不绝于耳。 &nb敖沂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求情时,一直麻木垂首呆坐的敖沣突然猛拍桌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但幸好没有气疯,他冷冷道: &nb“父王息怒,容我禀明:他们无罪,错全在我一人,我昨日不慎被贼子挟持作为人质、打乱我方部署、直接限制了云队长他们的战斗力,我有罪,我该死,请父王明察,将我也推去蓝屿斩首以祭奠药炉吧!” &nb众人哗然,瞠目结舌,纷纷低头,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 &nb“放肆!你住口!”敖瀚大怒,半个字不愿多说,无奈只有一子,绝不能出事,他只好喝令亲卫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送王子回宫休息!立刻!” &nb“是。”亲卫慌忙上前,心急火燎地拥着敖沣就要离开,但敖沣用力一挣,再不愿像从前那样妥协让步,他站得笔直,伤心不解地质问: &nb“父王,昨日旧龙宫被破,无数子民性命危在旦夕,您为什么不下令蓝屿龙卫回防救急?药房就算再重要,难道能和万千性命相比吗?如果不是叔父派沂儿及时赶到——” &nb敖瀚已经站了起来,双拳捏得死紧抵在案台上,整个人处于暴怒失控的边缘,听独子说一句、脸色就难看一分,当听到独子发自内心亲昵称呼“叔父”时,那个“父”字深深刺痛了他,敖瀚瞥了一眼侄子,怪笑讥讽道: &nb“哈?叔父?记得你小时候是叫的六叔啊,怎么?去了几趟西西里,回来竟改口了么?” &nb敖沂深呼吸,站起来,出列,与兄长肩并肩,克制道:“伯父请息怒,昨夜贼子为数不少,且激动疯狂,一直嚷嚷着什么报‘屠族令’之仇,幸亏王兄冷静镇定、极力斡旋,才得以平安归来,但也吃了不少苦头,筋疲力竭……请伯父息怒。” &nb有病!我们敖沂不也叫你伯父吗?有什么问题?你就想找茬是吧?容革唇抿得死紧,内心破口大骂。 &nb“沂儿,你坐着,不是说你。”敖瀚似笑非笑,慈爱道,“唉,小沣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nb敖沂谨言慎行,打了个哈哈:“我父母也时常这样说我,他们都夸王兄稳重孝顺。” &nb“是吗?”龙王屈指敲击台面,嘴角弯起在笑,但横眉冷目,“多亏了你们呐,沂儿,否则东海就完蛋了。” &nb这话断不好接,敖沂耐着性子回道:“伯父说笑了,其实我来主要是想探望祖父祖母,西西里离得太远,平时全靠伯父孝顺侍奉,我有愧。” &nb这话勉强能听,敖瀚敷衍扯起嘴角一笑:“奉养长辈,理所应当。” &nb“父王,”敖沣在旁硬是压下了怒火,深知自家老子好面子爱听软话,遂建议道:“沂儿昨天中午到的,现在他的人还在旧龙宫忙着,不如让云队长几个前去接应如何?正是多事用人之际,戴罪立功也未尝不可,外头的子民都等着您安排呢。” &nb见王子恢复了冷静献策,众位权贵主事终于开口附和,不再一个劲儿地装傻充愣。 &nb但敖沣不知道,他合情合理的建议又触了他老子的逆鳞。 &nb——任何一位龙王,不管是否勤政爱民,他都无法容忍民心动摇!尤其还是向着竞争对手去了! &nb敖瀚冷笑,姿态闲适往后靠,漫不经心道:“可不是嘛,那边的人全把沂儿当救命恩人了,疯疯癫癫的,吵得很。沂儿,没吓着你吧?” &nb“没有的事。”敖沂无力无奈,身心疲惫,但还是得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昨天只是碰巧经过赶走一群变异鲨罢了,那边的龙卫勇猛善战,有他们足够,我们就是好奇多看了几眼。” &nb“父王……”敖沣看着忍辱负重的堂弟,心中对生父的失望不满再度表现在脸上——他称呼敖白为“叔父”,完全是潜意识促使的,因为他更赞同西西里海龙王的管理方式和处事态度。 &nb“嗯?”敖瀚狠狠瞪了独子一眼,嫌弃厌恶。 &nb容革困得站不住脚,摇摇欲坠,眼皮子打架呵欠连天,但这种场合他不放心敖沂孤身前来,只能强忍困意。 &nb怎么还不来? &nb敖沂的眼角余光几次飘向殿门,等得有些着急了,就在殿堂之上再一次激烈争执时,救兵终于珊珊来迟: &nb老龙王身边的龟管家进来,先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说明来意,然后恭敬禀告道: &nb“……是的,听说两位王子平安无事,立等着叫前去说说话呢。” &nb因为是当着众多王族权贵的面,敖瀚只能是孝子,他烦闷地挥挥手:“既然如此,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让长辈久等,忙完了我也会去探望。” &nb“是。” &nb“那父王您——”敖沣却不想离开,因为他不放心,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被亲卫强行送走了。 &nb***** &nb在去老龙王住所的途中,敖沣有气无力地破水前进,歉疚道: &nb“好兄弟,委屈你了。” &nb“委屈什么啊,”敖沂毫不在意地摇摇头,笑着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这次回来,主要是探望祖父……和祖母,顺便跟王兄聊聊天。” &nb至于救援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冲着立功来的啊。 &nb“唉,我越来越不懂父王了。”敖沣惆怅地穿过月洞门,“不知道他会不会饶了云队长他们。” &nb容革呵欠连天,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洋洋道:“放心,他不敢的,顶多骂人出出气罢了。全杀光了,凭他自己能守住多大块地方?” &nb哼,无能无德愚蠢,唯一出色的就是投了个好胎! &nb但这些话容革只能在心里骂骂,甚为遗憾。 &nb“……也是。”敖沣一怔,继而苦笑,不得不赞同:“你说得对,外头乱糟糟的,眼下药炉没了,父王震怒,最好去拿变异动物出气,好早日恢复太平东海。” &nb敖沂忍不住小声感慨:“王兄以后必定会是……深受族民爱戴敬重。” &nb容革撇撇嘴,心说幸好东海龙王就一个崽子,但凡有俩,你敖沣的日子能好过?? &nb说着说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老龙王静养的深宫,敖沂连忙粗略整理衣袍头发,像小时候那样轻快飞掠进去,朗声带笑道:“祖父,我回来了!” &nb“哈哈哈哈~”里间立即传来苍老舒心的笑意,但听着就气虚体弱,“快进来我瞧瞧!” &nb此时正是上午光线充足之时,老龙王勉强斜倚着,眼窝脸颊深深凹陷,须发银白,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眉目舒展,看着十分欢喜。 &nb“慢着点儿,急什么?”老龙后在一旁照顾。 &nb敖沂进屋一看,满脸的笑意瞬间消失,扑到床前双膝跪下,结结实实磕头下去行了大礼,仰头,握着老者的手、急切心酸道:“才多久没见,您怎么瘦得这样了?芝莲用着不好吗?这次家里又叫我多多地带了来。” &nb老龙王吃力地坐直,慈爱道:“好好好,知道你们孝顺!起来,快起来说话,累坏了吧?小沣也起来,都没事吧?” &nb“我们能有什么事?”敖沣勉强微笑,“好着呢,您别担心。” &nb老龙后总是端庄得体的模样,她保养得不错,虽然也是头发雪白,但气色红润。 &nb敖沂不住追问:“祭司怎么说的?您这是怎么了?回去我可怎么向家里交代啊!” &nb老龙王忙笑着安抚道:“人老了不都这样吗?老骨头一把,没什么奇怪的!乖孙儿,回去就说一切都好,啊,你父亲孝顺,心思又重,西西里本就难管理,别让他整日惦记着家里,办不成大事。” &nb旁边的老龙后嗔怪着接了一句:“既然孝顺,怎么不知道回家看看?只来了沂儿一个。” &nb敖沂听了顿时很不是滋味,自古软刀子伤人最痛,但他还没说什么,祖父已经沉下脸怒道: &nb“你知道什么?因着瀚儿的过失,整个海洋被变异动物搅得乱糟糟,咱们白小子一共才有多少龙卫?这节骨眼上的,他居然叫沂儿带一半人手回家帮忙,真是急糊涂了!我要是在场,定要训他一顿的。沂儿,回去记得告诉你父王,下次万万不可这样冒险,他是龙王,必须先保西西里海族的安危,否则王族的威望如何建立?” &nb敖沂只能应下:“是,我记住了。不过您放心,这次回来,全部人都是赞同的。” &nb老龙后当场被拂了面子,脸上挂不住,表情就有些淡淡的,皱眉提醒:“都说了不关瀚儿的事,那是祭司的失误!如今药炉被毁,瀚儿的心血全白费了,唉,我真担心他。” &nb“还要怎么样?从出生到继承王位,我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地教导他,可他呢?越来越——” &nb“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瀚儿已经备受打击,你就别整日说他了!” &nb“他犯了大错,难道说不得吗?” &nb“可瀚儿始终是为了东海啊!” &nb“但事实上就是他险些让东海覆灭!如果不是敖白时刻顾念你我两把老骨头、顾念兄弟情谊,你说说,这回要怎么收场?你说!” &nb老龙后尖声道:“敖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瀚儿是他哥、这里是他家,他帮忙难道不是应该的?他要是见死不救,海神绝不会饶恕——” &nb“早已经分海分家,就算是应该的也要看个人良心。你看瀚儿平时有照顾过亲弟弟吗?哼,哪有只进不出的!” &nb“还不够照顾的?瀚儿不是把西西里给敖白管着吗——”老龙后相当不以为然。 &nb“够了!”老龙王倏然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冷冷道:“西西里海,是我在位时分给敖白的,分给他,就是他的、是他子孙后代的!我年轻时偏心,错待了敖白,把危险偏僻谁也不想要的西西里分给他,幸亏那孩子争气、大气,才有了今天,完全是他独立开海建族……你还想说什么?” &nb二老吵得厉害,场面极度尴尬。 &nb“祖父,祖母,沂儿还在呢。”敖沣头疼提醒。 &nb敖沂神态自若,轻拍祖父的背劝:“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祭司不让激动的。” &nb“敖沂!你说!”老龙后忽然抓着敖沂的手,死死掐住、指甲刺破敖沂手背,铁青着脸质问: &nb“沂儿,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亏欠了你父亲?是不是也觉得你伯父薄待了西西里?” 第95章 谢谢支持哦 &nb——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亏欠了你父亲?是不是也觉得你伯父薄待了西西里? &nb这问题实在太尖锐了! &nb老龙后情绪激动,表面的慈爱已经维持不住,她用力抓着敖沂左手,无暇顾及自身尖利的指甲刺破了孙子手背,咄咄逼人喝问: &nb“说啊!你说!我、我真是、真是……海神呐!我含辛茹苦生下养大的小崽子,到头来一个两个都在怨我!”老龙后委屈又恼火,她确实失控了,言语间竟然连自幼崽时期就永别的真正长子敖泱都怨恨上了! &nb——那是老龙后最不愿提及的过往。当初听情郎说小泱不慎失踪、多半已夭折时,年轻的她也曾偷偷哭了好几天,毕竟那是亲骨肉。但后来?时间缓缓流逝,她过得很充实,为东海龙王养育后代、打理宫廷,她生下的第二个幼崽小金龙敖瀚深受长辈和伴侣宠爱,享尽荣华富贵……后来她就忘了,忘记了那一段年少无知的往事。 &nb直到敖白获封西西里后,东海渐渐听闻六王子与圣湖白龙称兄道弟、两家往来亲密——最重要的是那圣湖白龙叫敖泱、是南海龙王私生子时,老龙后才猛然醒悟,前尘往事一齐涌上心头,很是忐忑激动,隐约还有些期待 &nb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nb因为敖泱不是一般龙,他压根就没想过跟生母牵扯什么。 &nb预想中的事件都没有发生,老龙后等啊等,等到心凉、难过、疑惑、埋怨……怨恨! &nb——不可能啊!没理由啊!老龙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认定是幼子一家对流落在外的小泱……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nb否则,小泱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 &nb老龙后久居深宫,年纪大了越发左性固执,她心里认定后,对幼子一家越发不满意,如今看敖沂的眼神已经不是祖孙、倒像是仇人。 &nb“祖母,您别这样!”敖沣连忙上前劝阻。 &nb老龙王勃然大怒:“你为难沂儿做什么?放手!我乖孙儿孝顺又懂事,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身为长辈怎能如此待他?”说着一把将敖沂的手拽了回去,心疼擦拭其被指甲掐出来的血口子。 &nb“我怎么待他了?我怎么待他了?”老龙后脸色铁青,越发显得刻薄,喊着叫:“既然孝顺懂事,怎么我连问几句话都不行了?哈,这还哪门子的乖孙啊!祖母竟说不得了!” &nb敖沂不可能跟一个白发苍苍的雌性长辈对骂动粗,但心里极度伤心失望,他毕竟年轻,涵养再好也有血性脾气。敖沂深呼吸,眼神哀伤,极力镇定道: &nb“祖母,不知孙儿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生气?请明示。刚才您问的那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其一,自记事以来,父母就让我铭记老家在东海,告诉我东海有祖父母外祖父母、伯父伯母膝下有个小沣王兄、还有非常非常多的亲戚,他们时常提起东海,去过西西里的人就知道,我家龙宫和现如今的旧龙宫是很像的。” &nb老龙后两手交握,稍微冷静了些,但余怒未消,板着脸一声不吭。 &nb“其二,”敖沂继续解释,谁也不想自家被抹黑冤枉,何况次次都是吃力不讨好,“我父母日夜辛苦操持,勉强护住了一大家子。祖父说得对,既然早已经分属两海,又离得远,就不存在薄待厚待这一说,但毕竟是亲戚,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如果可以互相关照的话不挺好?谁还嫌亲友多呢?” &nb老龙王连连点头,满是赞赏,枯瘦的手不住地轻拍乖孙手背,看起来就像平常人家的祖父那样。 &nb敖沣也趁机劝一句:“就是,沂儿说得对!我去过那么多次西西里,叔父纪叔他们从来都是热情欢喜的,上次去鳄兽谷……事情闹得那么大,我能平安脱身,全凭叔父一家周旋。唉,因为我们家的错,带累了他们辛苦在陆地上打拼的名声……我、我特别难受。” &nb“都过去了,王兄无需自责,不是你的错。”敖沂忙安慰道,他清楚对方不知情的,而且事实上也是被坑了一把的苦主。 &nb老龙后再度按捺不住火气,她一生疼宠敖瀚,因而这些日子最听不得类似“过错在谁”这种话,已经跟老伴吵了无数次。她倾身,挑眉道:“哦?那你觉得是谁的错?” &nb多明显!就是东海蠢龙王的错啊!这种场合实在没理由跟随、在外面候着的容革恶狠狠想。 &nb然而敖沂当然知道不能明说,只能无奈道:“事发突然,事后嫌疑人自杀身亡,我们也不大清楚。” &nb“哼。”老龙后不咸不淡发出个鼻音,她就是受不得有谁指责爱子的不好。 &nb刚才吵了那么一通,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太美妙,但都是成年人,揭过了接着聊是没有问题的。 &nb可惜老龙王年老体衰,很快就精神不济,他一生殚精竭虑,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在老化,人到了这地步,得病已经没有什么特定的具体的,通俗来说就是浑身上下都难受。 &nb尊重和爱都是相互的。老龙王非常宠爱敖沂,年轻时几次带长孙去西西里小住,每次都带去大量玩的用的,分别时小敖沂总是眼泪汪汪的,抱着祖父哥哥不放……有因才有果,因着那许多的美好回忆,敖沂对祖父才这样敬重关爱。 &nb针对西西里絮絮叨叨聊了小半天,敖沂一直留心观察,最后主动笑着劝道: &nb“好了,祖父,您先歇会儿吧,中午我过来您这儿吃,到时候再聊。”说着就把老人扶着躺下去。 &nb“唉哟~”老龙王慢吞吞躺好,满足地看着两个乖孙,唏嘘道:“老喽,不中用喽!沂儿小时候回来的时候,我还能亲自带着你们哥俩出宫玩呢,在珊瑚丛,你们玩捉迷藏,我就在旁边看着,总担心你们磕着啊、碰着啊,心疼呐!统共三个孙儿,可惜瑞瑞没回来……对了,托特?” &nb门外候着的龟管家马上进来:“在。” &nb老龙王叮嘱道:“托特,我私库里头的那个海蓝玛瑙箱子,全是给瑞瑞攒的好玩小东西,你现在就去拿出来,送到沂王子那里去。” &nb“我也有份吗?”敖沂乐呵呵调侃,帮忙调整一下枕头。 &nb“哈哈哈~”老龙王笑骂:“那里面全是幼崽玩具,你喜欢回去陪瑞瑞玩去!乖孙儿,快回去歇着吧,中午别过来,传我的话,谁也不准去打扰!” &nb说说笑笑几句后,敖沂告退离开,其实也累得狠了,准备回去小憩养神。 &nb但刚出寝殿大门,他就被老龙后喊住了: &nb“沂儿,过来,我有话问你。” &nb****** &nb僻静的偏殿内,只有祖孙两个。 &nb“……这么说来,你是不肯了?”老龙面无表情端坐上首,非常失望不满。 &nb“祖母见谅,家里是父母做主,我不敢擅作主张。不过请放心,这些话我会带回去转告父母的。”敖沂不卑不亢回应,站得笔直。 &nb老龙后焦躁道:“难道你父母还会不同意?如今遭了大难,你也看到了,东海严重缺乏改造龙!龙果就在西西里,不就是你们说了算吗?给多点儿怎么了?又不是外人!” &nb偏殿静谧,只有几缕日光经寒玉墙折射进来,照亮一小片地方。 &nb敖沂原本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这两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但现在,他的倦意却莫名消褪,换成麻木的疲惫感。 &nb“祖母此言差矣。”敖沂正色摇头,严肃道:“王兄已经去过鳄兽谷,难道他回来没告诉您陆地上的情况吗?海陆领地天生有别,我们再强,也只是在海里,鳄兽谷是陆地兽人的天下,谁说了都不算,拳头说了才算——而西西里海龙族才成立多久?我们能维持现状,已经很不容易了。” &nb“那、那怎么办?”老龙后眉头拧得死紧,心急火燎道:“你伯父这回吃了大亏,东海龙卫伤亡惨重,必须得帮帮他啊!” &nb敖沂低头,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迷茫道:“接到黑昀急报之前,西西里海已经被变异鲨攻击,家里成年龙卫不多,守得很难,但黑昀一说东海危急,我们家全部人就跟着急了,父王点了一半人出来,命我以最快的速度回援东海,这两天一夜,谁都没合眼——难道我们不正是在帮忙?” &nb寒心,寒心呐。 &nb老龙后语塞,继而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顶撞了,**道:“谁都有难时,将来要是西西里出事了、不也要靠东海帮扶吗?一家人,斤斤计较做什么?!” &nb敖沂莞尔,漫不经心道:“当然啊,我也希望将来西西里危难的时候,能得到东海的帮助。” &nb“你——” &nb“祖母,真是对不住,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困得头疼,都站不稳了,您准我先回去睡一觉如何?养足了精神再聊。” &nb谈话陷入僵局,老龙后烦躁一挥手:“去吧去吧,累坏了老头子又该心疼你了!” &nb“那,我这就回去了。”敖沂淡笑告别,转身立即就要离开。 &nb但老龙后又喊了停:“慢着!” &nb“?”敖沂深呼吸,回头报以一个疑惑眼神。 &nb“咳咳,嗯,那个,西西里受变异动物影响有多严重?仅仅是海里?还是……?”老龙后别别扭扭地问。 &nb敖沂一眼就了然,淡漠道:“圣湖没事。” &nb——是的,老龙后其实是在询问敖泱的消息。人心当真说不清,虽然长子对其不闻不问漠不在乎,但她知道人还活着、且成家立业之后,心里又莫名惦念上了!近几次见敖沂回去就拐弯抹角地打听……兴许是因为愧疚? &nb敖沂最后点点头,一秒钟也忍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nb***** &nb徒留老龙后一人在昏暗阴冷的偏殿,绷着脸垂着眼,僵坐半晌后,重重一拍扶手,憎恶骂道: &nb“该死!不孝子生的忤逆孙!” 第96章 谢谢支持哦 &nb沂海天边的吉光绚烂变幻闪烁,如薄纱似烟雾,飘逸而灵动。 &nb冰封雪冻的沂海并不是完全缺乏绿色:在雪山山脉的南端,有珍贵的暖流奔流而过,淡蓝色的海水清澈见底,山脚到山腰绵延一片黑色森林,苍劲挺拔,树梢头绝大部分时间都覆盖着积雪,没有花红柳绿、潺潺溪流和婉转莺啼,那是沂南森林,,里面生活着不少要命猛兽。 &nb酷寒之地,树木生长得极缓慢,兽人的一辈子也看不到一棵小树长成参天大树。因此,可想而知沂南森林的形成历经了多么漫长的时间! &nb所以,这片黑森林是沂海龙族的禁地,同时也是圣地——森林深处有个温泉湖,那就是传说中龙族的诞生湖。 &nb如今是寒季最低温的时候,沂海冰原的风就是刀子,咆哮呜呼横扫肆虐。 &nb“……你真的明天就走?族长同意了吗?”敖玄的长披风在寒风里猎猎飘扬,背负长刀,提着个药囊。 &nb敖景脚步轻快:“是啊,族长肯定同意,家里的变异动物基本解决了,没解决翻过雪山逃离沂海的那些肯定会被热死——哈哈,终于自由了!我终于可以去西西里了!” &nb兄弟俩沿着崎岖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此次冒险偷溜进禁地都有满意收获。 &nb“六哥,小心些,”敖玄关切提醒,“尚未化冻,外面的变异动物还有些许残余,西西里太偏远,你就一个人,千万别大意。” &nb敖景神采飞扬:“放心,你六哥外面野惯了的!倒是你、哦不,你的沂王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啧,不是我说话难听,东海龙王使唤起侄子来真是毫不客气!把西西里海龙族的人扣留这么久!” &nb他们轻手轻脚绕过山脚岗哨,灵活地爬上一个陡坎,迅速翻到北段雪山去,准备打道雪山冰原回家。 &nb“唉,没办法,敖沂其实早想回家了。”呆龙都忍不住叹气,十分心疼伴侣,敖玄解释道:“我前两天找理由出去了一趟,去东海找他,听他说经过大队龙卫联合清扫围剿过后,变异鲨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敖沂过几天就会回西西里,赶着回去应对暖季化冻凶兽的躁动期。” &nb“王子也不是好当的呐。”敖景十分唏嘘感慨,笑问:“那你是要等他一起了?” &nb“当然!”敖玄想也不想地点头,“我这两天把手头的东西收拾收拾,到时候陪着他一起回西西里。” &nb“你哥什么态度?” &nb“他啊?”敖玄一个灵活空翻,轻巧落在冰原上,随手拍拍大氅,高高兴兴地说: &nb“族长已经答应让我负责西西里海龙族的一应外务了。” &nb“是吗?能耐啊你!”敖景大加赞赏,他确实是在外面野惯了的,成年后不久即担任沂海对西海龙族的联络使,但紧急情况时才现身,比如之前救治重伤的族弟。 &nb敖玄兴致勃勃地解释:“前段时间火烧蓝屿,咱们实际上已经暴露得差不多,再藏着就没意思了,族长的意思是顺应自然:沂海不可能真正与世隔绝,这次的变异动物能蔓延进来,以后保不准还有其它意外——适当跟外族保持联系是很有必要的。” &nb“我说你私底下别一口一个族长行吗?那是你亲哥!哎,是不是他还扣着你的命石?还是不同意你和沂王子在一起?” &nb敖玄的笑容隐去,无奈点头:“是,我找了无数遍,但不知道他究竟把命石藏哪儿了……不过,反正我已经认定敖沂是今生唯一伴侣,命石以后慢慢想办法吧。” &nb“那——” &nb“六哥,你别多想,我跟族长……我跟我哥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他极好强,最不希望族人说他纵容亲弟,所以对我特别严格,但他心里……还是很在乎我的。” &nb敖景一个巴掌拍在对方后背:“废话,你们家就你们哥俩,相依为命呢!” &nb敖玄不闪不避,直直挨了打,胸有成竹道:“所以,我相信:在去西西里之前,他一定会把命石还给我的!” &nb“嘿?哈哈哈~你小子倒也不糊涂!上次去蓝屿一趟,回来说沂王子好话的人不少,相信族长会有判断的。” &nb兄弟俩有说有笑地在冰原中穿梭,约定过段时间在西西里碰面。 &nb——真巧啊,我们哥俩喜欢的人都在西西里! &nb***** &nb东海龙宫 &nb“这里没有外人,您给我句准话吧,施老。”敖沂神情哀伤,凝重道:“我祖父的病到底怎么样?什么时候会康复?需要哪些药才能治好?” &nb年迈的祭司一脸为难,但这段时间他看得清楚,知道沂王子确实孝顺焦心,而且本也可以给家属提个醒,所以略思考片刻后,他压低声音谨慎道: &nb“沂王子,其实就算我不说,相信您也看得到:老主子已经有了一定年纪,加上平时殚精竭虑、劳神太过,最不妙的是这阵子外头又……出了些事,老主子一着急,病情就加重了,唉!” &nb敖沂眉头紧皱:“可有什么办法调养调养?” &nb祭司苦着脸,鼓足勇气微微摇摇头,越发压低了声音:“沂王子,请恕我无能,能想的办法,早全部试过了呀!如果不是有您西西里的芝莲撑着,怕是上次……起了争执时,老主子就……咳咳……沂王子,药石它毕竟不是万能的啊!” &nb这祭司是最熟悉老龙王病情的,他提到的“上次争执”,指的是敖白那次带着全家人回东海探亲、结果和兄长闹了个大不愉快的事,最后是老龙王雷霆震怒,才勉强保住了亲人间的情面。 &nb“我知道了。”敖沂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清瘦了很多,这半个月的时间,他真是累惨:白天外出配合东海龙卫四处围剿肃清变异动物,夜晚回去陪伴病得越发严重的老祖父。 &nb祭司不可避免宽慰几句:“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这段时间有二位王子陪伴着,老主子精神好了许多——” &nb敖沂深呼吸:“施老,您给句准话,我需要有个心理准备。” &nb“呃,这个……” &nb“您别担心,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四处宣扬,只是我家人远在西西里,我不得不……问一句。”敖沂艰难解释道。 &nb——人终有一死,如果祖父病逝,身处外地的子孙奔丧哭送是必不可少的。 &nb祭司理解地点点头,又犹豫了片刻后,才终于敢隐晦提醒道: &nb“如果能……平安到暖季,眼下这一关应该就能过去了,至于康复……愿海神有灵,能妥善安排一切。” &nb“明白了,多谢施老。” &nb敖沂心口喉咙一齐发堵,眼睛酸涩——可亲可敬的慈爱祖父病重危急,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打击。 &nb这时,敖沣忽然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来,急切道:“快进来,祖父醒了找你呢!” &nb“哦,哦!”敖沂忙用力抹一把脸,调整心情进去。 &nb一进去,敖沂才发现就他刚才转身找祭司私下里谈话的功夫,祖父竟然一口气召见了龙族、人鱼族、蛟龙族十几位德高望重的权贵族老,这大阵仗当即把敖沂吓得扑过去双膝跪下、双手颤抖,说不出话。 &nb“唉哟哟,祖父不过叫几个老熟人过来聊聊天罢了,沂儿别紧张,快,去打个招呼。”老龙王精神头很不错,甚至能靠着坐起来,一手扶着一个孙子。 &nb敖沂这才转身一一见礼,然后勉强调侃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我昨天不小心碰翻那玉屏风、您今天特地找族老来教我做龙的道理呢。” &nb“哈哈哈~”老龙王被逗得眉开眼笑,宠爱道:“这是什么话?不过一个玉屏风而已,就是成千上万个,祖父也舍不得因为这种事罚你!” &nb“沂王子幽默风趣,想是特意开玩笑让您高兴的吧?” &nb“您好福气,沣王子沂王子都如此孝顺,不像我家里头那几个,哎哟,不骂不行!” &nb“可不是嘛,王族里头最孝顺懂事的就是您膝前这两位了。” &nb“难得啊难得!” &nb“哪里哪里,小沣沂儿也多有不足的。不过我的小孙儿瑞瑞,倒真不是我夸,他啊,特别乖巧聪慧……”老龙王开始细细说起三个孙子,滔滔不绝,根本停不下来,笑得合不拢嘴。 &nb族老们相当识趣,你一言我一语,专挑好话夸,把老龙王哄得异常欢喜,他们像普通老熟人聚会那样,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nb敖沂敖沣虽然有些茫然纳闷,但看到祖父开怀畅谈,也就笑着在旁侍奉了。 &nb谁知聊了半晌之后,老龙王却意犹未尽地摆摆手,众人一怔,但还是安静下来等着。 &nb老龙王身形伛偻,但眼神非常坚定肃穆,不怒而威,他一字一句地说: &nb“今日叫大家过来,我是有件大事要宣布。” &nb族老们面面相觑,敖沂敖沣也猜不到是什么事,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前兆,只能关切地看着祖父。 &nb“您慢慢说,究竟是什么大事?”与老龙王关系最亲密的旁支老堂哥开了口。 &nb老龙王叹息,沉痛自责道:“昨夜里,先父托了梦,告知我已时日无多,另痛斥我管教无方,致东海大乱、无辜子民伤亡惨重,甚愧!甚愧啊!” &nb一句“先父托梦”、一句“时日无多”,把在场所有人吓得半晌反应不过来。 &nb“……为王半生,无功不说,险些还倾覆了祖宗基业!我有罪!”老龙王哽咽,提了口气,接着说重点: &nb“今日请众族老前来,是做个重要见证:我,敖启,为赎罪,更为东海祈福、求得海神庇佑,死后不设灵堂、不停灵、子孙后代不得奔丧哭送,一应后事从简,交由龟族负责,三日内下葬海魂凹!此乃先父提议、我亲口下令,如有违抗不从,就是大不敬!务必按照欺辱王族先祖罪名从严从重责罚!” 第97章 休息支持哦 &nb什么??? &nb老龙王接连下了数道严令,威严不容置喙,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nb敖沂如晴天糟了雷劈,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道: &nb“祖父,您、您这是——” &nb“沂儿,你跪下。”老龙王平静打断,眼里的慈爱不舍满得溢了出来。 &nb敖沂眼眶开始发红,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但绝没料到祖父会安排到这个程度!敖沂喉咙发涩,眼眶一阵阵发热,依言恭敬跪下,仰头,颤抖道:“您定会福如东海寿与天齐的!是夜里休息得不好吗?我马上去叫施祭司过来——” &nb“放肆!”老龙王却板起了脸,狠心呵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那是先祖托梦命我自省,如今东海不太平,想是我等德行有亏,才致使海神不满降下惩戒,我必须虔心自惩以求得海神宽恕!为王者,却让无辜子民蒙灾受难,当然不配死后有哀荣。” &nb敖沂极度不安,脑袋直直磕下去,额头重重贴着冰凉寒玉石,哽咽道:“您别这样,我、我们不能——” &nb任谁家中长者去世,儿孙后代发丧奔丧哭送也是必须的啊,否则良心何安? &nb“你必须听话!唉,我就知道。”老龙王无奈又宠溺地叹息,抬手摸摸孙子的额头,精气神忽然说散就散,整个人萎顿了下去,老态龙钟,只有眼神依旧清明睿智。 &nb敖沣也早已经跪在一旁,羞惭无奈,不知该作何安慰或辩解——他毕竟年轻,对自家与叔父家的重大……隐患,一直提心吊胆着。 &nb“乖孙啊,你们是王储,凡事心里要有自己的判断,永远别忘了,你们是亲兄弟!这点外人无论如何比不得!明白吗?”老龙王语重心长嘱咐道。 &nb“明白。”敖沂点头,心想否则父母为什么让我火速带人回来?还不是为着亲人? &nb敖沣拳头捏得死紧,咬牙大声道:“祖父放心,孙儿明白!” &nb“这就好。”老龙王欣慰点头。 &nb十几个族老也早看明白了:他们虽然老,但不糊涂,对自家龙王和西西里海之间的明争暗斗一直很关注,旁观者清,他们看得明白,昔日不得宠的六王子早独立开拓一方大业了,动不得。既然动不得,就只能联合拉拢了嘛,战乱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何况闹起来其实算内乱了——两边龙王可是至亲兄弟呀,何苦给外族看笑话呢? &nb道理很简单,无奈有人当局者迷,听不进去劝谏!唉! &nb族老们纷纷叹息,紧张局势却无法左右,毕竟这是龙族统治的世界。 &nb敖沂长跪不起,内心如同刀割油煎一般痛苦难受,他在西西里的亲戚很少,小时候每次祖父带着堂哥打着考察的名义探亲时,总是把小孙子宠上天,他童年的记忆里,慈爱祖父一直是鲜明深刻的存在。 &nb“您歇会儿吧,我这去叫施祭司过来!”敖沂坚持道。 &nb老龙王摇摇头,深深地把敖沂盯着看了半晌,豁达笑笑,又果断下了个命令: &nb“沂儿,在东海危难的时刻,你能率领西西里海龙卫前来援助,这个情,东海以后还。但现已经渡过了难关,大队外族龙卫仍滞留东海腹地,这很不合规矩——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nb敖沂再次懵了,心想难道祖父接下来想让我带人回西西里去? &nb——他猜对了,老龙王就是这样打算的! &nb一室寂静。 &nb十几个族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随意表态。 &nb“嗯?”老龙王威严挑眉,缓缓扫视每一个人。 &nb又半晌后,就在旁支王族族老撑不住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呃,这个嘛——”,安静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畅快的声音: &nb“父王,喜讯呀!” &nb东海龙王神清气爽地进来,眼角余光先是恶狠狠剜了一眼十几个权贵老不死,又失望地瞪一眼独子,最后得意暼一眼侄子。 &nb糟糕,看来祖父的担忧是很有必要的…… &nb敖沂站起来,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转身搀扶着祖父坐好。 &nb“什么喜讯?说出来,看听得听不得。”老龙王警惕地问,闭眼叹息,知子莫若父,他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nb东海龙王敖瀚笑吟吟,这段时间他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心情难得像现在这样好,发自内心欢喜感慨道: &nb“唉,父王,敖白确实孝顺,这点我自愧弗如!估计是因为黑昀说您病重,他把沂儿派来还不放心,他自己又带着伴侣、哦还有瑞瑞,一起回来探望您,再有一天半天就该到了!父王,您听听,这难道不是喜讯吗?” &nb啊! &nb敖沂双目圆睁,倏然站起来:“我父母带着瑞瑞来了?” &nb“正是。”东海龙王施施然掸了掸袍袖,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怨恨和庆幸——多亏母后远见,否则就不成了。 &nb“父王!”敖沣也猛地站起来紧张喊,这是他最忧心害怕的场面——自己又要变成夹心龙吗?! &nb族老们脸上都浮现出了恐惧,噤若寒蝉,尴尬杵着。 &nb而更可怕的是,老龙王忽然抬手怒指长子,哆嗦着痛斥: &nb“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究竟想——嗬……嗬啊啊……”话说一半,老龙王痛苦地捂着心口,蜷缩躺倒,嗬嗬喘息,白眼直往上翻。 &nb室内顿时一片混乱。 &nb“您息怒,冷静些啊!别着急!”敖沂吓得声音都劈裂,颤抖着给老人家抚背顺气,疯狂地吼:“叫祭司!快叫祭司过来!快快快!” &nb“哦,哦哦,我去!”敖沣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冲出去传话请祭司。 &nb所有人慌慌张张地围过去,手足无措干着急,七嘴八舌喊这喊那。 &nb只有敖瀚保持镇定,他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叹息道:“诸位族老见谅,我父王病重,恕无暇招待了。”接着扭头冷冰冰喝令亲卫: &nb“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族老们送回家去!今天在这儿受了惊,诸位回去后就好好歇着,专心颐养天年吧,若有个闪失,本王也不好向诸位的家人交代,是吧?” &nb龙族人鱼族蛟龙族十几个族老,谁也无法和龙王抗衡,敢怒不敢言地被强行带离,惴惴不安地想: &nb这回麻烦大了!龙王究竟想干什么? &nb***** &nb“呀~” &nb“哈~!” &nb“嘿呀!”小龙提着骨刺,稚气十足地把一丛海草当成假想敌,扑砍劈刺,左右腾挪闪避,最后以一个威风凛凛的戳刺动作定住,扭头喊:“爸爸,你看我,快看我呀!” &nb正在旁边坐着休息的纪墨非常捧场地夸:“一直看着呢,不错,瑞瑞是个小勇士了。” &nb小龙笑得眉眼弯弯,拖着骨刺颠颠儿游过去,第无数次地问:“爸爸,要到祖父家了吗?哥哥会不会来接我们?” &nb“嗯……我们已经在东海了,估计明天就到东海龙宫,你哥很忙,我们去找他好吗?” &nb小龙高兴地点点头:“好啊,然后看看祖父,跟他说话。” &nb“对。”纪墨耐心地教导,“瑞瑞,见到祖父之后,如果他还……醒着,你就过去跟他聊天,如果他……睡着了,你就乖乖待在父母身边,哪里也别去,记住了吗?” &nb小龙认真点头:“记住了。” &nb“好孩子!”纪墨下意识把小龙搂得很紧,显得忧心忡忡。 &nb他们一行只有数百人,赶得狠了,正在短暂歇息,敖白容拓在周围巡视了一圈,返回休息地。 &nb“怎么样?”纪墨忙问一句。 &nb敖白安抚道:“放心,没事。” &nb“不知沂儿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就是纪墨最担心的,孩子是父母永远放不下的牵挂,“虽然带去不少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年轻人没经历过,不容易提起警惕。” &nb容革也忧心:“革革性子急躁,一点就爆,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不过年轻人总要多些经历才能长见识,担心也没用,过去看了才知道情况。” &nb“父王病危,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我相信黑昀。”纪墨竭力冷静分析道,“老人家对沂儿瑞瑞一直关心疼爱,在位时对西西里也多有照顾,咱们离得远,平时尽孝的机会就少,如今……病危,于情于理都得回去看看,否则枉为人子。” &nb敖白温情脉脉注视着伴侣,歉意又感激:“你能这样想,我真高兴。”毕竟我的部分家人到现在对你都不够公正。 &nb“我也建议应该回去。”容拓忆起了往事,眼里闪着哀伤怀缅的光:“我少时莽撞冲动,闯下大祸,远离家乡,父亲病危时,家里传信叫我回去,我们一家急得不行,但还是慢了,原以为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唉,没想到他硬是等着,坚持到我们回去见面磕了头,才去了——这事儿不需要理由,必须做,否则一辈子后悔。” &nb纪墨点头赞同:“我也是这样想的。” &nb“上次的鳄兽谷事故,绝非意外。”敖白失望又痛心,沉声道:“我与王兄之间,总要做一个了断。” &nb***** &nb西西里海 &nb“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些,变异鲨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黑洲宽慰道。 &nb龙形的敖康却总是放不开,绷着神经谨慎巡视搜查,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严肃道:“沂哥容哥不在,白叔他们也去东海了,让我帮忙看会儿家,我不能松懈啊!” &nb黑洲忙肯定道:“没有没有!你足够认真负责,谢谢你帮我们巡海。” &nb“应该的!”敖康忙碌搜寻中头也不回地说。 &nb如今龙王一家和容拓都去了东海,只能请敖泱出海坐镇龙宫;希图则是留守圣湖,肖佑力排众议,把寒季中空闲的鹰人都派去支援西西里海龙族和圣湖——虽然陆地兽人帮不上水里的忙,但这是肖佑能提供的最大限度帮助。 &nb敖康已经加入巡海小队一个多月了,他勤勤恳恳踏实负责,深得西西里海龙卫欣赏,这天上午,他们正沿着西海海界缓缓前进时,远处突然传来个欣喜若狂不敢置信的大嗓门: &nb“喂!小康儿?你在这儿干嘛呢?” &nb敖康浑身一震,机械扭头看去:视线范围内是某条早该回来却拖到现在才出现的欠揍龙! &nb“哈哈哈哈哈~” &nb西西里海龙卫集体停下,目瞪口呆看着敖景开怀大笑冲过来,兴高采烈把敖康撞了个趔趄。 &nb“干嘛?!”敖康忙稳住身形,惊喜之余还有些气怒,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们早已经去完鳄兽谷回来了!芝莲全被我们摘光了!” &nb敖景亲亲热热地把气呼呼龙蹭了又蹭,满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解释起,絮絮叨叨地说:“早想回来了,可惜我们家受变异动物影响严重……耽搁了……族里伤亡不小……这种事情怎么能说谎……别生气,我给你带了好玩东西……” &nb久别重逢,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其中不可避免有人问起: &nb“哎,怎么就你一个?敖玄呢?他不回来了吗?” &nb敖景得意洋洋,痞兮兮感慨道:“唉,那小子有了喜欢的人,哪里还有我什么事?他啊,在等你们沂王子,过两天会一起回来的。” &nb啊? &nb一群护卫有些呆愣愣,黑洲反应最快,立即说:“沂王子过两天回来?不可能啊!我们龙王龙后小王子、还有容领队他们,估计刚到东海呢。” &nb这回轮到敖景呆愣愣,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满脸笑容消失,皱眉凝重道:“他们去东海干什么?” &nb“哦,是这样的,”敖康忙解释道:“白叔离开前交代过,说是东海传信沂哥的祖父病危,急召儿孙回去——” &nb“不对!不对不对!”敖景惊声打断,焦急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途径东海,听到的消息不全是你们听到的这样—— 第98章 谢谢支持哦 &nb黑洲和同伴的脸色一齐变了,紧张追问:“究竟怎么回事?我们龙王一家都已经去东海了!” &nb敖景忙解释道:“我听到的消息虽然也东海老龙王病危,但他严令一应后事从简、不得大肆操办,并勒令子孙后代不得奔丧哭送,以求得海神庇佑。这种遗言前所未有,所以我才额外多打听了几句。” &nb“你确定吗?” &nb“当然!我可以为我说过的话负责!”敖景笃定点头。 &nb糟了糟了! &nb所有西西里护卫龙顿时慌起来,最近整个海洋都因为变异动物的事情自顾不暇,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跟外界的往来自然减少,尤其是地处偏远的西西里,消息本就闭塞。 &nb敖康见到六哥的喜悦还没爆发出来,就被对方透露的信息震惊了,他们原地紧急商量了会儿,黑洲果断提议:“这事儿拖不得,如今龙王一家和容领队他们都不在,必须回去请圣湖领主拿个主意!” &nb“好,回去告诉我父亲,看看他怎么说。”敖康紧张深呼吸。 &nb于是黑洲立刻点了四个人,着他们随敖康、顺便带上证人敖景,火速把消息带了回去! &nb***** &nb东海龙宫 &nb敖瀚强硬挥退并威胁了十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但碍于面子,他无法阻止为突然犯病的老父请祭司的动作。 &nb——偏心,果然偏心! &nb什么“先父托梦”、什么“自省祈福”,你无非就是临死前还惦记着敖白罢了! &nb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亲弟弟怎么样……哼,我本来不想的,全是你逼的,你偏心!若不是当初敖白化形艰难,恐怕这会子被流放西西里的就该是我了吧? &nb不公啊,不公。 &nb敖瀚僵硬杵在室内,漠不关心地看着祭司抢救老父,脸色极度难看,愤懑不服让他的灵魂都变得扭曲。 &nb“嗬嗬……嗬嗬咳……”老龙王蜷缩着痛苦喘息,枯瘦的手指绞成一团,颈部青筋暴突,看起来感觉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 &nb“您冷静些,听祭司的,一切都好着呢,放心啊。”敖沂心惊肉跳,哀切跪在床头,按照祭司的吩咐,轻声细气地安抚祖父。 &nb敖沣刚才跌跌撞撞出去请祭司回来之后,也跪在堂弟身边,他默不作声,茫茫然,心乱如麻。 &nb刚才,老龙王猛然听说长子已经抢先设计把幼子一家从西西里召回来之后,他既惊且怒又失望痛心,猝然发病,把身边几十个人吓得够呛。 &nb就在敖瀚忙着发作胆大包天的权贵老不死、侍卫忙着强行押送族老回家软禁、龟管家等人呼天抢地乱成一团时,敖沂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 &nb绝不能坐以待毙! &nb敖沂当时借着床尾厚重华美鲛纱帘子的掩映,一把将兄长扯了进去,用力抓着对方的胳膊,用口型焦急道: &nb“王兄,出去叫容革带人离开,可以吗?” &nb容革今天没跟着来,他代表西西里海去了人鱼族,慰问关心受灾后敖沂的外祖一家子。深宫重地,敖沂不能随身带太多亲卫——事发太突然了! &nb敖沣震惊,立刻本能扭头去看不远处的父亲,他不傻,非常清楚父亲对西西里一贯的忌惮不满之心——但万般不好,毕竟是亲生父亲。 &nb敖沣痛苦地闭上眼睛,唇抿得死紧,一时间说不出话。 &nb“祖父!您怎么了?快叫祭司!快快快!叫祭司过来啊!”敖沂跪倒床尾大喊,心跳如擂鼓,深知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他随即又起身抓着兄长的手,眼神哀伤,再次用口型请求道: &nb“王兄,帮帮忙,我们家你还不了解吗?瑞瑞多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哥!” &nb此时,不远处背对着床榻的敖瀚一挥手,冷冷喝令亲卫:“还不赶紧送族老回去?让他们回家好好歇着颐养天年吧。” &nb敖沂急得要冒火,紧紧抓着兄长的手,恳切道:“咱们两家不能闹翻,多少外族等着看笑话?” &nb老龙王在床上蜷缩着痛苦□□,敖沂心都要焦了,不断帮忙抚背顺气。 &nb看着年迈祖父和无辜堂弟,敖沣陷入艰难的选择之中,再看看不闻不问、只顾呵斥胁迫族老的父亲,他最终长叹一记,猛地扑到病榻旁,惊惶大喊:“祖父,您这是怎么了?又心口痛吗?” &nb敖沂急速扭头,眼里有着感激的光,哽咽喊:“祭司呢?祭司都哪去了?快叫他们来救人啊!” &nb“我、我去,我去请祭司!”敖沣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冲了出去,没有人拦着他,包括东海龙王。 &nb敖沂悄悄松口气,心想大队龙卫都驻扎在外城,只要容革得到消息,他就懂该怎么做了。 &nb…… &nb几个祭司紧张救治小半天,才把老龙王的命又抢了回来,止住了他那紊乱的呼吸心跳。 &nb“情况如何?”敖瀚终于**问一句,极不情愿。 &nb祭司慌忙跪下,战战兢兢地回答:“暂、暂时性命无虞,但、但万万不能再动怒,否则、否则——” &nb“行了行了!”敖瀚烦躁一挥手,“尽你们所能吧,寿数天定,本王不是糊涂不讲理的人。” &nb祭司瞬间大喘气,感激叩首道:“谢龙王仁慈体恤,我等必将尽心尽力!” &nb“唔,去吧。”敖瀚不咸不淡发出个鼻音,慢条斯理晃到床头,居高临下俯视跪在病榻前侍奉的独子和侄子,久久不发一言,室内静悄悄,除了老龙王艰难的喘息声之外,只余海水流动轻微冲涮宫墙的动静。 &nb“唉。”敖瀚负手长叹,不容忤逆地说:“他一贯疼宠孙子,如今病成这样,纵使把祭司剐了也无力回天。小沣,沂儿,你们俩哪儿也别去了,好好照顾着吧,多尽尽孝心。” &nb病榻前的两人毫无反应。 &nb“呵呵,”敖瀚也不生气,他心里正得意着呢,“算了,你们伤心得太过,本王理解。”他施施然离开,板着脸下令道:“你们,看好了!若是不见了哪个,本王要你们全家的命!” &nb“是。”一众守卫诚惶诚恐地答应。 &nb但就在敖瀚即将离开这安静的寝殿时,身后突然传来侄子低沉清晰的问话: &nb“伯父,这次东海危难,怎么西海龙族没过来帮一把?你们不是亲密友族吗?” &nb敖沣气怒道:“你听谁说的?我们倒是帮了他们不知多少,但又有什么用呢?危难时刻方见真章!” &nb“……此事与西西里无关,就不用你操心了。”敖瀚脸色微变,拂袖离开,他目前不会把侄子怎么样,因为他的目标不是一个热血冲动的小年轻。 &nb良久 &nb“谢了,王兄。”敖沂低声道谢。 &nb“别说了。”敖沣苦笑摇头,“好兄弟,你得记着,我、我……他始终是我父亲。” &nb“明白。”敖沂诚挚点头,无奈解释道:“我们在西西里过得很好,你去过那么多次,难道还不了解?如果东海不是有祖父、有你、有我外族一家,我用得着这样拼命吗?图什么呢?我家也被变异鲨攻击了的。” &nb敖沣很是惭愧,但又无能为力,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显得茫然,喃喃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始终不能让他明白,我能怎么样?他是父亲。” &nb堂兄弟两个并肩跪在病榻前,同时被软禁。 &nb半晌,敖沂轻声道:“哥,你放心,我和我父母从未打算对付东海,他们这次回来,必定是为着祖父的病体——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尽快收到消息返回西西里,仅此而已。至于祖父这里,就让我代为尽孝吧。” &nb只不过,两家的情分……至少在敖瀚在位期间,应该也就这样了。 &nb“嗯,咱们一起。”敖沣沉痛道。 &nb但还没平静多久,敖瀚突然去而复返,带着一群人“嘭~”地撞门进来,怒不可遏地看看侄子,敖沂不卑不亢对视;他立刻又看看独子,敖沣下意识回避了眼神。 &nb“小沣,你真是好样的!”敖瀚懂了,气急败坏用力闭眼,睁开眼睛时,疾冲过去抬手恶狠狠扇了对方一个耳光,怒骂:“我打死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糊涂东西!”然后又是一脚飞踹。 &nb敖沣毫不反抗闪避,被打得倒地,敖沂忙阻拦,忍耐着提醒道: &nb“您可就这一位王子!” &nb“哼,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敖瀚冷笑,“那该死的海鹿带着你的人逃了,但他们逃不掉,等着瞧!西西里本来就是东海的,我想收回随时都可以收回!” &nb敖沂冷静点头:“打死我都可以。只是,您要怎么向我父母交代?别把他们想得那么愚蠢,否则西西里海族怎么来的?” &nb“你——”敖瀚怒指侄子,但又确实有顾虑,最终撂下一番警告,气冲冲离开了。 &nb***** &nb与此同时 &nb“该死!”探路的容拓火速赶回,愤怒道:“前方发现西海龙卫,为数不少,估计是东海撺掇的想找咱们麻烦!” &nb纪墨气急反笑:“无非就是想分西西里一杯羹罢了,看来他们确实谋划已久。” &nb小龙依偎在父母身边,有些不安,但懂事地没说话。 &nb这里已经是东海,附近的地形没有哪个王族比敖白更熟悉,因为当他还是王子时,就是负责巡防卫队的。 &nb敖白沉吟片刻,果断下令道:“换个方向,随我来。沂儿他们还在腹地,必须尽快跟他们汇合!” &nb“我和瑞瑞——”纪墨刚开个头,敖白就接了下去:“跟着一起。别怕,我会保你们平安。我很了解王兄,他其实并不……应该是被人挑唆的。” &nb有几个人能挑唆得动东海龙王? &nb但当着敖白的面,谁也不忍心猜测,毕竟那是他的至亲。 &nb***** &nb沂海 &nb“你确定?” &nb“确定!”敖玄重重点头,解释道:“哥,他在东海龙宫等着,我们约好了一起回西西里的,我得找他去了。” &nb敖雍眯着眼睛,拿着一块命石细细把玩,用余光欣赏弟弟特别想要又不敢硬抢的着急样子,好半晌,干脆利落把命石往怀里一塞。 &nb“族长!”敖玄大喊,伸出去抢夺的手堪堪停住。 &nb“嗯?”敖雍不满地挑眉。 &nb敖玄想了想,忙放缓了声音:“哥,还给我吧,敖沂已经是我的伴侣,命石是他的,不给他怎么行?” &nb“哼,”敖雍气定神闲站起来,变异动物已经解决,他终于清闲了些,很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表示: &nb“得了,我刚好有空,一起去东海吧,我倒要看看,那沂王子究竟有什么好,把我弟弟迷得这样!” 第99章 谢谢支持哦 &nb日色偏西,暮色渐起,老龙王的病榻前,两个孙子并排靠坐。 &nb“……还记得小时候那次,我病得很厉害,快死了,整日昏睡,偶尔醒来,总看到祖父母和父母围着我哭,或者在骂祭司。”敖沣仰头,眼里闪着怀缅单纯的光,喃喃道:“然后有一次醒来,祖母很高兴地告诉我,我有救了,西西里的叔父一家回来了。” &nb“哎,可惜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敖沂惋惜道。 &nb敖沣扭头看着堂弟:“你那时还不会说话呢。叔父和纪叔来看我,但没带你,听说你因为初次回来,不熟悉环境,害怕得直哭,也病了。纪叔给我吃了陆地祭司秘制的药果脯,误打误撞治好了我的病,不过你们很快回家了,我一直没见着你。” &nb“那些事我听父母提过,听着特别有意思。”敖沂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倒是大家送给我非常多礼物,我回家玩得特别高兴,天天泡在玩具堆里,那个印象倒是深刻。” &nb兄弟俩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nb“我小时候啊,”敖沣继续感慨,唏嘘道:“去过一次西西里之后,就日日夜夜盼着祖父再带我去,那儿比家里好玩多了!” &nb敖沂扭头,伸手一摸祖父,确定对方呼吸心跳都在,才放心收回手,也感慨:“一样,我也总盼着祖父带你来西西里。记得很清楚,小的时候,父母非常忙:忙着建龙宫、招揽自由民入族、组建龙卫等等,刚开始就图哥偶尔出海带我玩,后来容革出生,再后来有了你和肖佑,然后又有康弟……哎,小时候玩得真开心啊!” &nb敖沣赞同点头,落寞道:“可惜,我稍微长大一些时,祖父就老了,他身体不好,无法再带我去西西里,而祖母和父王是从不赞同的。” &nb“没关系,咱们都长大了,只要你来,我们家没有不高兴的。”敖沂安慰道。 &nb这句话之后,两人沉默了半晌。 &nb“好兄弟,你听我的,这次回西西里之后,不要再回来了。”敖沣苦涩嘱咐,声音颤抖着:“祖父的病我很清楚,他、他撑不住了,左右就这几天的事,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nb敖沂却摇摇头,慎重提醒:“王兄别冲动,虽然你是独子,伯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万事皆有可能,西海龙族居心叵测,伯父……怕是不一定辖制得住,别大意了。” &nb“唉!”敖沣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忿忿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除了我父母和祖母!坦白说,我能理解祖母和母后,毕竟她们出身西海,但父王是怎么回事?为那些糟心事儿,我和他吵了无数次,但他就是听不进去!” &nb当局者迷,宁相信外戚不相信亲兄弟。 &nb敖沂无言,拍拍兄长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很明白对方的痛苦:父子政/见总是不合,眼睁睁看着父亲做下糊涂事,却又无力阻止,够让人难受的。 &nb兄弟俩被软禁着,暂时无法逃脱,只能说话缓解焦虑。 &nb但紧闭的大门突然缓缓开启,门外传来了老龙后的声音: &nb“……真该拖出去处死!一群废物,这么点小病都看不好!” &nb“您息怒,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两位王子正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nb老龙后施施然进来,姿态一贯高傲,距离老伴病发这么久,她终于出现了——然而一进来,她的视线并不是扫向病榻上的伴侣,而是定定地看着敖沂。 &nb“祖母,您来了。”敖沣深吸口气,依旧上前打了招呼,他被老龙王教得很好,温良恭谦,风度翩翩尊贵王子一个,性格完全不像父亲。 &nb“唔。”老龙后草草答应,眼睛一眨不眨,锁定敖沂。 &nb敖沂剑眉星目,俊朗无俦,身姿笔挺气宇轩昂,长得跟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烙出来的——但问题是敖白跟敖瀚长得不像,且最重要的是:当敖白还在东海时,他因为不能化形而备受嫌弃冷落,等他终于成功化形时,却已经定居偏远的西西里! &nb因此,老龙后对幼子一家……很陌生,也很缺乏感情。 &nb哪里比得上朝夕相处如珠似宝宠着的长子? &nb“沂儿,见到祖母都不知道行礼了吗?”老龙后威严质问,讥讽道:“那人鱼真是教的好规矩!” &nb“那人鱼”,自然指的是纪墨,她当初因为不能化形的幼子备受嘲笑,恼羞成怒,着急打发他成家远离东海、到偏远的西西里去眼不见为净,所以才随便塞了条人鱼给他——谁能想到,那不争气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真的听话和纪墨结侣了!还处处把伴侣疼着宠着呵护着,简直、简直……老龙后只要一想起好好的王子配了条人鱼,她心里就怄得直发堵: &nb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是气老伴、是气纪墨、还是气幼子……总之,她就是不高兴! &nb“您误会了。”敖沂平静否认,并不如何辩解,因为在他心目中,纪墨是最睿智明理可亲可敬的,谁也动摇不得。敖沂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nb“刚才正和王兄聊起小时候的事。我告诉他,父母第一次带我回东海的时候,长辈们送了我金丝兜,穿着护身的,但我觉得妨碍游动,每次父母给穿上,我总是悄悄脱了丢开,” &nb老龙后傲然一闭眼睛,心想:果然从小就反骨!竟然暗中撺掇小沣送信叫那海鹿带走了所有西西里海龙卫! &nb“……父母拿我没办法,金丝兜就收起来了。”敖沂侃侃而谈,“后来,康弟出生,” &nb老龙后不受控制地眼睛一亮,紧接着赶紧压抑住,凝神细听。 &nb“康弟住在圣湖,他也特别活泼好动,而且从小身体不太好,爸爸就把金丝兜送给了他,康弟一直穿到穿不了为止。” &nb“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库房里一堆,多大号的都有。”老龙后眼里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在她心中,敖康也是孙子,而且是身体不好住在陆地湖泊的小可怜,虽然从未谋面,但那股子亲切劲儿是天生的。 &nb敖沂紧紧盯着对方神态,继续说:“再后来,瑞瑞出生了,金丝兜又送了回来,给他穿,瑞瑞很乖,让穿着就穿着。” &nb“哦,是吗?”老龙后眼里的笑意消失,她对敖瑞的印象比敖沂好一些,因为敖瑞内敛安静,上次随家人回东海探亲时看着特别乖巧——但也就这样了,就见过几面,老龙后对其也没有什么感情。 &nb“嗯。”敖沂淡漠回了一个字,眼神彻底冰冷下去,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看来,祖母对自家真是厌恶到骨子里,对天真懵懂的瑞瑞都不例外! &nb“你——”老龙后张张嘴,突然发现敖沂的眼神特别冷酷,兴许是刚才反复提到的金丝兜,勾起了她些许作为长辈的心,她本意是来质问容革去向的,但最后临时改变了主意,面无表情命令道: &nb“小沣,随我来,有要紧事问你。”然后瞥了一眼敖沂,当看着对方毫无恭敬之意的眼睛时,她再度坚定了决心,丢下一句: &nb“你就在这里伺候着吧,也不枉老头子疼你疼到偏心眼儿!” &nb然后拂袖离去,敖沣同时被强硬带走,极为窝火,但只能克制,安抚性地给了堂弟一个眼神。 &nb敖沂莞尔:“王兄放心,祖父有我照顾。” &nb“咔~”一声,门又被紧紧关上,里面只有敖沂陪着老龙王,祭司们在隔壁候命。 &nb太安静了。 &nb但敖沂的心根本安静不下来,他来来回回地转圈晃悠:想想不知是否脱险的容革一行、又想想不知是否平安的父母幼弟、再想想家乡西西里…… &nb啊啊啊!!! &nb敖沂无声呐喊,犹如困兽一般。 &nb他悄悄探头,从室内的采光孔看出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森严守卫。 &nb啊啊啊!!! &nb敖沂继续焦急地兜圈子,时间缓缓流逝,夜渐渐深了,但他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满心牵挂着亲朋好友的安危。 &nb突然之间,病榻上传来极微弱的一声:“哎唷~”老龙王开始小幅度动弹,眼睛睁开一条缝,异常衰弱。 &nb祖父?! &nb敖沂迅速扑过去,双膝跪在床前,凑近了睁大眼睛看,小声问:“您醒啦?觉得怎么样?” &nb老龙王眼珠子慢慢转一圈,复又闭上,再睁开时,心疼地说:“委屈你了,沂儿,我早该赶你回西西里去的,就是一念之差,总想着你伯父无能糊涂,留你多帮几天,把东海稳住……是我对不起你。” &nb“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敖沂忙宽慰道,“我好不容易回来看您,怎么就着急赶我回去呢?” &nb老龙王费劲笑了笑,他老谋深算,不用问也知道:“外面围了不少人吧?小沣呢?你的人呢?瑞瑞他们到了吗?” &nb敖沂一一回答:“是啊,王兄傍晚被祖母叫走了,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哪去了,我父母和瑞瑞应该还没到。” &nb“也是,否则瀚儿会……带你出去接人的。乖孙,别怪你王兄,他很难,手头上没实权,做不了什么的。”老龙王温和劝解,柔和珠光下,他的精气神又恢复了些,顾不上生气发怒,开始想办法补救:“你的人不管去哪儿都没关系,只要他们在外面,你就是安全的。” &nb“我们一家从来没怪过王兄,他已经尽力了。”敖沂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满怀期待道:“真希望容革他们能碰上我家其他人,我无所谓,就留下来陪您了。” &nb老龙王宠溺地笑骂:“我不用你陪,整日捣蛋淘气,吵得我头疼。” &nb“哪有?我都多大了!”敖沂乐了。 &nb“行啦,回西西里去吧。”老龙王毫不动摇地催促,“我相信你父王不会草率行事的,这里也是他的家,困不住他。倒是你,乖孙,你得想办法离开。” &nb敖沂强装出来的笑容挂不住了,酸涩轻喊:“祖父,我乐意留下来照顾您,只要我父母带着容革他们全部回去,伯父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nb这时候离开,无疑就是死别。 &nb但老龙王却异常坚持:“不,你不懂,你伯父已经彻底糊涂了,很危险——” &nb就在这时,门又突然被推开,敖沂迅速扭头: &nb是认真负责的施祭司,半夜过来查看病人。 &nb这瞬间,老龙王飞快闭上眼睛装睡,同时悄悄捏了捏敖沂的胳膊。 &nb“沂王子,怎么还不休息?”施祭司刚问出口就尴尬了,因为屋里就一张床,难道叫堂堂王子睡地板? &nb敖沂倒是坦然自若:“睡不着,施老怎么过来了?” &nb“我不放心,来看看情况。”施祭司独身进来,他是老人家,又是熟面孔,守卫默许放行了。 &nb“您老费心了。”敖沂客气让出了位置,挡在前面,他虽然还不知道祖父想做什么,但会努力配合对方。 &nb施祭司坐定,刚伸手摸上了老龙王的脉搏,突然见对方睁开眼睛,他吓一大跳,刚要喊出声时,敖沂抢先担忧高声询问: &nb“怎么祖父还没清醒?以前昏倒也是这样的吗?未免太长时间了。” &nb“……呃,这个,不一定的。”施祭司惊魂甫定,不知何故,竟也顺着说了下去:“老主子这回发病情况尤为凶险,必须卧床静养。” &nb老龙王睁开眼睛,缓缓用口型和打了半辈子交道的祭司商量起来。 &nb敖沂在旁继续问:“可祖父是下午昏迷的,直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我觉得很不妥。” &nb“唉,沂王子所言极是,但请先容我细看看病情。”施祭司头也不回,煞有介事和敖沂一唱一和。 &nb“好,您赶紧想想办法吧。”敖沂焦急催促,他没有回头,但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守卫在探头探脑观察。 &nb敖沂挡着,他看到的是施祭司的背影,根本“听”不到对方和祖父正在交流什么,着急也没用。 &nb半晌后,敖沂见施祭司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为难开口道:“沂王子,老主子的情况还很不稳定,这主要是因为他白天动了大怒,这对他的病情非常不利。” &nb“那怎么办?”敖沂的担心是真真切切的,像普通人家子孙那样,只能恳求祭司:“总不能让他一直昏迷着啊,这样药没进、还饿着肚子,没病也会饿坏的!” &nb“这、这个,我……”老祭司被催得无奈,吱吱唔唔半天,因着病人是老龙王,他这样子完全是情理之中,敖沂心急火燎、甚至发怒催促半天,他才“勉为其难”答应道: &nb“沂王子,您别为难我,我、我能力有限啊。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去隔壁和同僚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使用温和方法唤醒老主子,让他进药进食。” &nb敖沂佯作不耐烦一挥手:“有办法还不快去?藏着掖着的,你怕什么?天塌了有我顶着!” &nb“是、是。”老祭司愁眉苦脸,磨磨蹭蹭地出去,显得极度不情愿但又不敢推辞,在龙卫略同情的注视下,唉声叹气地回了隔壁屋。 &nb***** &nb门又重新关闭,敖沂赶紧回到床边,轻轻说一声: &nb“好了。” &nb老龙王依言睁开眼睛,狡黠默契地和孙子对视一笑,继而嘱咐道:“我跟老施大半辈子的交情,他答应帮我、也愿意帮你,待会儿你可得机灵点儿,见机行事,趁乱出宫去。” &nb“祖父,我——”敖沂双膝跪在床边,笑得极难看。 &nb“要听话,别……心存侥幸,你要是出事,我就成了真正的罪人!”老龙王板着脸,慈爱道:“你这次能及时带人赶来帮忙,救了东海的急,又照顾我这么些天,我已经心满意足啦。” &nb“真想带您回西西里去。”敖沂哽咽道,内心特别担忧外面情况不明的亲朋好友,但看着说不了几个字就艰难喘息的祖父,他有强烈的预感:此次分别就是永别!所以他的膝盖像有千斤重,挪也挪不动。 &nb老龙王脸上是惊人的衰败之色,唇色雪白,脸色透着青黑,豁达道:“好,等、等这边事了了,我就去西西里,在岛上晒晒太阳什么的。对了,那老龟可还在?跟他聊天怪有意思的。” &nb“护大爷还在呢,只是眼下寒季,他正在冬眠。” &nb这时,外面传来了祭司的说话声,敖沂脸上顿变哀容,对着老龙王,端端正正用力磕了三个头,刚直起身,几个祭司就带着徒弟鱼贯进来了。 &nb已是后半夜,倦意最浓的时候,今晚没有月光,夜色深沉浓重,海水仿佛停止了流动般,既闷且热,凝滞让人烦躁。 &nb暴风雨要来了吗? &nb“怎么这么慢?”敖沂佯怒责问,虎着脸发脾气,“还不赶紧给看看,商量半天,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nb一群祭司战战兢兢,捧着药箱的小徒弟更是大气不敢出,低头缩肩膀扮木头人,其中好几个身形都和敖沂相差无几,还统一穿的白色长袍。 &nb你闪我避半晌,众祭司最终是把施老推了出来,施祭司硬着头皮上前,苦着脸说:“沂王子,我们商量过后,也觉得老主子总这样昏睡不好。” &nb“所以呢?想出法子了吗?”敖沂半身被鲛纱帘子掩住,嗓门洪亮,气势逼人。 &nb施祭司往后招招手,他的小学徒赶紧上前,消失在厚重的鲛纱帘子后面。 &nb“沂王子请看,这一小块,是非常珍贵的兰鲸香,提神醒脑,这方法催人醒最温和,您看如何?” &nb敖沂气结无奈:“你们是祭司,问我有什么用?快试试!” &nb门口的守卫围观半晌,放下心来,集体认定正如龙王所料:沂王子着急,肯定会折腾祭司尽快唤醒祖父以获得帮助,由他去,看好他! &nb海底闷热得越发厉害了,几重鲛纱帘子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暴风雨正在酝酿中。 &nb天快亮了,守卫辛苦一天一夜未敢合眼,但血肉之躯总需要休息,于是他们开始呵欠连天,身形萎顿,强睁着眼睛,打起精神听里面的剧烈争执: &nb“这珍贵的香怎么没用?”敖沂大声问。 &nb祭司们纷纷劝慰:“您稍等,须等一段时间。” &nb“究竟要多久?这法子究竟有用没有?”敖沂的声音听着就急躁恼火。 &nb祭司们吱吱唔唔:“呃,这个嘛……您耐心等等……您别急……” &nb“我能不急吗?” &nb“您再等等,再等等啊。” &nb…… &nb敖沂不间断地催,祭司们急得团团转,带着七八个徒弟几次回隔壁屋取药,再救火般冲回来献策献药,里面乱成一团,敖沂质问完这个催促那个,声音在僻静的养安殿中特别清晰,听起来快要崩溃了。 &nb——唉,可怜的沂王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返回西西里,好心前来救援,却惨遭恩将仇报,这世道哟,这亲情哟…… &nb守卫们都是同情的,奈何他们所属东海,且人微言轻,只能听令行事。 &nb“嘭~”一大声,里面传来器具破碎的声音,然后是敖沂失望的吼声: &nb“出去出去!通通出去!这么多祭司没一个帮得上忙的,要是明天再想不出办法,你们可得小心了,都出去吧,唉!” &nb“是。” &nb“您息怒。” &nb“我们马上回去想办法。” &nb七八个祭司带着各自的学徒,被训得灰头土脸,一窝蜂地被赶了出去,均满脸惶恐惧怕、唉声叹气,簇拥着回去了隔壁屋。 &nb守卫们同情地目送可怜的出气包们离开。 &nb门再次被缓缓关闭。 &nb***** &nb“多谢襄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诸位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善后的!”这是敖沂的承诺,他不能一走了之。 &nb拜别好心人之后,敖沂凭借小时候和堂兄玩捉迷藏的丰富经验,熟知宫里的小道和犄角旮旯,同时也多亏他伯父把龙卫都派出去追杀容革一行、截杀兄弟一家,所以宫内守卫特别松散。 &nb看来,他们是真准备对我们家下狠手了! &nb虽然早有警惕,但到了这一刻,敖沂还是特别的失望悲伤,因为拔刀相向的是亲伯父;再想想,父王肯定更失望痛心,那是亲哥啊! &nb敖沂屏息凝神,缓缓接近记忆中的一个采光口,轻轻推开坚硬厚实的白晶窗,勉强挤了出去。 &nb出来了! &nb敖沂深呼吸,贴着宫墙站定,刚准备到对面岩礁去,头顶突然炸开一道炫白闪电,同时传来“噼啪轰隆隆~”巨响,雷声大作,紧接着海流开始变得紊乱无序,抬头看,只见天空绽放无数闪电,银光四溅。 &nb暴风雨来了。 &nb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会阻挠伯父的人追杀还是会阻挠我的亲人族人离开? &nb敖沂不敢细想,只能祈求海神保佑,游出去龙宫一段距离后,他化身白龙,全速前进,转眼消失在夜幕中。 第100章 谢谢支持哦 &nb电闪雷鸣,暴风雨说来就来,海神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把海面搅得翻来覆去,一浪高过一浪,声势吓人,大自然的怒火谁也承受不住,龙也不例外。 &nb“族长小心。”一群沂海龙潜下海底回避风暴。 &nb“没事。”敖雍稳住身形,无奈道:“出行没看好日子,寒季竟然有这样暴风雨?哪儿作孽遭雷劈呢?” &nb兽人纷纷凑趣:“肯定是东海!” &nb“我猜也是,变异动物造成多少海族伤亡,东海难辞其咎。” &nb敖雍叹息道:“应该说是东海龙王。他无德无良,害死无数无辜海族,可惜东海的事旁人管不得,但造的孽始终会算在他头上。” &nb此处海水不算太深,一群龙紧挨着,耐心等待暴风雨过去。 &nb“玄弟他们去探路怎么还没回来?”有兽人担心问。 &nb“该不会还在海面上吧?” &nb敖雍倒丝毫不担心,戏谑道:“放心,那么一群大个子,暴风雨掀不动他们。何况有那沂王子等着,我弟是任谁也拽不走的。诸位瞧瞧,连我也被吸引来了。”弟弟身强体壮战斗力一流,做哥哥的特别骄傲,虽然他找的伴侣……有点儿出人意料。 &nb听着族长调侃亲弟弟,一群兽人乐不可支附和大笑: &nb“哈哈哈,有道理!” &nb“嘿嘿嘿,您是没见着,上回火烧蓝屿时,玄弟跟那王子全程贴着,还打斗呢,他连爪子都不敢张开!” &nb“对对对,当时我就在旁边,都不好意思了。” &nb“那沂王子看着不会高傲蛮横,但具体没相处过。” &nb…… &nb敖雍细细听着,他年长幼弟许多,虽然不赞成对方找个王子当伴侣、总觉得兄弟会吃亏受打击,但他百般劝阻无效,只能妥协——总不能真把人逼急了一去西西里不回头吧? &nb就一个亲人啊! &nb所以,敖雍才决定亲自出面考察兄弟伴侣。 &nb就在众兽人百无聊赖趴着,天南地北地闲聊躲避风暴时,最靠上的一个兽人忽然一怔,紧接着严肃道: &nb“嘘!别说话,听,是不是……有幼崽在哭?” &nb这天气,幼崽在哭? &nb众兽人忙正经起来,尽量往上浮,竖起耳朵听: &nb果然,在电闪雷鸣和滔天巨浪拍击声中,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能听到有小幼崽在恐惧大哭呼喊:“呜呜呜……父……啊呀……呜呜呜爸……” &nb我的神! &nb“就在头顶上,被冲走就完了!”敖雍立即下令,“随我去看看!” &nb海面上,敖瑞毫无反抗之力,他太小了,虽然知道要潜下去躲避风暴,但力量重量经验都不足,被巨浪拍得不停翻转跌落,几次险些折断骨骼,小龙吓坏了,哭着大喊:“爸爸!父王!呜呜呜你们快来呀……” &nb敖雍等人顶着肆虐猖狂的暴风雨上去,一群龙互相抓紧,随巨浪翻滚,极力寻找。 &nb“噼啪~”巨响,一道炫白闪电几乎是在头顶炸开,左侧浪尖上突然有金光一闪。 &nb“在那儿!”敖雍大喝,一群龙艰难掉头挪过去,众兽人大呼小叫: &nb“哎哎哎,在那儿呢!” &nb“我也看见了。” &nb“一条小龙!” &nb风暴中很难控制身体,他们紧追不舍,最终,敖雍猛地一扑,把那小龙盖住,然后立即朝下潜。 &nb总算重新回到相对平静的海床。 &nb“啊哈哈哈,捡到个幼崽。” &nb“我看看我看看!” &nb“哎,他穿的什么呢?金光闪闪的。” &nb突然见到一大群陌生的龙,敖瑞喘息未定,误以为是追敌,吓得不敢再哭,慌不择路划着水就要逃。 &nb“你去哪儿?”敖雍纳闷,毫不费劲地勾住了小龙穿着的金丝兜。 &nb“放开放开!”小龙拼命挣扎,带着哭腔大喊:“放开!我父王就在前面,你、你欺负我和爸爸,他会生气的!” &nb呃~ &nb五大三粗的彪悍兽人觉得特别有趣,尤其是未成家没有幼崽的,用自认为最友善的嗓音表示: &nb“别怕,我们没欺负你啊。” &nb“哎,你叫什么名字?这样天气怎么不在家待着?” &nb也有兽人迟疑问:“族长,他说……父王?这是王族幼崽啊?” &nb被金丝兜保护着的小龙趴在海床上,被一群成年龙包围,恐惧得不知所措,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所以片刻后才又有龙惊奇发现: &nb“咦?这幼崽也是白金鳞片啊,老幺伴侣也是,不过他那个金鳞是在背上。” &nb我哥哥也是金鳞在背上哦,小龙心想。他见没谁殴打恐吓自己,渐渐没那么害怕了,但还是趴着不动。 &nb“你抱着什么?我看看。”敖雍温和问,心里大概有数了,伸手敏捷一掀一抽,瞬间把幼崽怀里紧抱着的武器拿了出来,举高细看。 &nb“呜呜呜那是我的,还给我,我的!”小龙一咕噜爬起来,鼓足勇气扑上去抢夺,浑身上下干净整洁,鳞片润泽光亮,穿着精致护甲,一看就是被宠爱呵护着的。 &nb敖雍莞尔:“彤鲨额刺?” &nb“我们家才有的,难道这幼崽是……?”众兽人看着敖瑞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亲切。 &nb“应该就是了。”敖雍松爪,物归原主,笑问:“敖玄给你的吧?你哥是不是叫敖沂啊?西西里海的小王子?” &nb呀? &nb小龙震惊,眼睛睁得溜圆,抱着骨刺没吭声,他今天饱受惊吓,本能地排斥警惕陌生人。 &nb僵持片刻,幸好敖玄匆匆回来了,刚说一句:“你们怎么挪地方了?我们在前面好找——”紧接着,他失声惊喊: &nb“瑞瑞?!” &nb小龙一愣,继而喜出望外,疾冲过去,哭着喊:“玄哥哥,有、有特别多的坏龙!” &nb众沂海龙:……说我们吗? &nb“你为什么在这儿啊?”敖玄茫然不解,轻轻抚摸哭得直打嗝的幼崽,耐心安慰:“没事了,有我保护你。不过瑞瑞,你得告诉我,是谁带你来东海的?怎么……就你一个?” &nb小龙急急忙忙回答:“是爸爸、父王,还有容叔叔,还有很多人,我们来、来东海,接哥哥,看祖父,他病了。” &nb敖玄险些呛水,脸色瞬间变了,沉声道:“糟糕!敖沂根本没有告诉我有这件事。” &nb“这节骨眼上,西西里海龙王一家子回东海,你那岳祖父估计是病危了。”敖雍冷静指出。 &nb小龙磕磕巴巴地求救:“很多坏龙,爸爸说是西海的,他、他们打我们,父王很厉害,爸爸抱着我,他们挨打,可、可是风暴来了,很可怕,冲散大家,爸爸撞到脑袋,流很多血,我推他,呜呜呜可是他不醒,我被冲走啦呜呜呜……” &nb敖玄的心不断往下沉,涩声道:“好,瑞瑞,我明白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吗?” &nb“问他不如问我!”敖雍没好气道,“他是顺着风浪从东南方漂过来的,幼崽身体轻,错不了。” &nb敖玄当即搂住小龙,恳求道:“诸位帮帮忙,我伴侣家怕是出大事了!” &nb“带路!”敖雍吐出俩字。 &nb敖玄感激地点点头,立刻领头全速朝东南方去。 &nb***** &nb与此同时 &nb他们都在哪儿呢? &nb敖沂一条龙顶着暴风雨在海界处搜寻,无奈东海辽阔,一时半会儿想找到谈何容易。 &nb“容革他们肯定在海界附近,北海南海两端太偏远,不可能。”敖沂谨慎分析,“那就剩下西海与西西里了——问题是,他们究竟是被西海龙族拦截了?还是理想地和从西西里赶来的父母一行汇合了?究竟身处何方?” &nb敖沂一时间难以抉择,去向未定,不得不放慢速度留神搜寻。 &nb也许冥冥之中有海神庇佑,正当敖沂对抗着紊乱的急流,沿着西海边界搜寻、急得要发狂时,总算听到前面隐约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其中容革的咆哮最为明显: &nb“……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我忍他们很久了!” &nb敖沂大喜过望,斗志昂扬地冲过去,定睛看: &nb前方海草丛生的洼地上,容革率领西西里海龙卫勇猛冲锋陷阵,对方是为数不少的一群西海龙。 &nb“弟兄们!”敖沂大吼,“我来了!” &nb容革百忙中看一眼,狂喜,意气风发催促道:“唉,我们担心死你了!快来帮忙!这群龙活腻歪了,混帐东西,竟然敢找我们麻烦?!”容革一副受到了奇耻大辱的模样。 &nb“哦!噢哦哦哦!” &nb“您没事太好啦!” &nb“我们特想杀回去的。” &nb见王子平安脱险,众龙卫欢呼雀跃,又吼又叫,士气大振,锐不可当。 &nb“格杀勿论!他们不是堵咱们,他们是等着堵我父母瑞瑞和容叔,咱们家来了第二拨人!”敖沂果断下令,义愤填膺。 &nb这场战斗赢得毫无悬念,迅速大获全胜,容革狠踩着对方小头领,一想到自家辛辛苦苦傻乎乎帮完东海的忙、对方却暗中勾结外族欲联合置西西里海龙族于死地时,任谁都会暴怒的。 &nb“说不说?说了给你个痛快,不说生撕了你!” &nb旧恨新仇一起涌上,西西里海兽人的愤怒到了顶点,没费多少功夫就套出了实话。 &nb——然而那实话却令他们心碎! &nb“什么?”敖沂难以接受,颤抖问:“你们是被风暴冲散的?主力在南段已经拦住了我家人族人?” &nb容革怒不可遏:“你罪该万死!” &nb“别管他了,我们快去南边看看!”敖沂心急火燎地整队,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家人出事,那我……唉! &nb“好,好好好。”容革也怕,因为他亚父也来了,虽然亚父很强,但强龙也不敌围攻,“快,我们去救人!” &nb此时风暴还在肆虐,寒季时表层海水冰寒刺骨,被卷到海底,非常冷。 &nb但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敖沂突然用力一闭眼睛,艰难道: &nb“东海追兵来了。” &nb容革的火气瞬间就压不住了,愤恨伤心道:“危难之际,咱们远离家乡,拼死拼活地救助东海海族、帮他们杀变异鲨、帮他们建龙宫,换来的就是这个?!” &nb“我们简直是傻子!”容革的眼睛都红了。 &nb敖沂惨笑,很快下定了决心:“容革,你带着大家立刻去南边支援,我来引开追兵。” &nb“你留下?”容革不敢置信,坚决反对:“不行,他们就是冲着整死你们一家的!” &nb敖沂板着脸,生平第一次对容革端起了王族架子: &nb“容革,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对方人多,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万一父母那边也没撑住,西西里海龙族可就全军覆没了!” &nb“我——”容革无法反驳,快要被气炸。 &nb敖沂紧接着解释道:“你们立刻去救下其他人,只要西西里海龙族没出事,东海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不会轻易被杀。相反,如果你们留下,则一定会被不假思索地消灭,变成我的负担。” &nb“快去!”敖沂狠推容革一把,眼眶发红,然后再推一把:“别做无谓牺牲!” &nb“去啊!”敖沂头也不回地吼,直直地朝东海龙卫的来向迎上去。 &nb容革满眼是泪,悲吼:“啊……弟兄们随我来!” &nb容革的声音在风暴中远去:“敖沂,你等一等,我会很快带人回来救你的!” &nb——没办法,如果龙王和王储一起被杀,群龙无首,这个龙族的统/治时代就宣告结束。同样的道理,不管多艰难,只要龙王或王子仍活着,众人就会承认该龙族还存在。 &nb***** &nb敖沂没有猜错,这群东海龙卫的主要目的不是追捕容革一行,而是活捉自己回去。 &nb“沂王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您跟我们回去。”卫队长硬着头皮恳请,说话严重底气不足,其余人也无奈至极——因为他们之前是和西西里海龙卫并肩作战援救敖沣、齐心协力围剿变异鲨、同建龙宫的战友! &nb这是造的什么孽?亲密无间的战友一转眼变敌人了! &nb唉,真是要逼死龙…… &nb敖沂岿然不动,一声不吭,牢牢挡住去路。 &nb“沂王子,您、您这是、这是……请您随我们回去吧。”卫队长是很有正义感的中年人,着实于心不忍,幸好他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否则真是为难得要吐血。 &nb对峙良久 &nb“谁让你们来的?”敖沂终于开口说话,“我祖父怎么样了?” &nb卫队长忙回答:“是龙王让我们来的,离开时……没听说什么异常情况。” &nb敖沂点点头:“这就好。” &nb“那,您这就回去了好吗?”卫队长小心翼翼靠近,众东海龙叫苦连天,不情不愿。 &nb——时至今日,东海龙王已经彻底失去了民心! &nb估摸着容革他们已经游远,敖沂突然二话不说转身就全速疾冲,心想我现在可不能跟你们回去,会变成威胁西西里海的人质的! &nb“哎?”卫队长傻眼,愣了一下才开始追:“沂王子!沂王子!” &nb下一刻,敖沂身后跟着一大群东海龙,开始想方设法甩掉对方,但彼此都是龙,速度差不了太多,追逐只会渐渐消耗体力,而海面上的风暴仍在继续……敖沂心一横,突然直直地往上冲! &nb“啊!” &nb敖沂露出海面,整个世界瞬间无比喧嚣热闹,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声,声声入耳,大自然威力无穷,高耸的巨浪把敖沂带上去又拍下去,再卷着滚几圈,然后掉进漩涡里转得头晕,敖沂咬牙极力稳住身形,尽量顺水顺风,不抵挡。 &nb“沂王子……您……小心呐……” &nb“快下……下来啊……” &nb东海龙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队形瞬间被打乱,龙和蛟龙乱着挤着,狼狈不堪地互相撞击,哀嚎声不绝于耳。 &nb敖沂头也不回,随波逐浪,被风暴裹挟着迅速往前,喘息声大得惊人。 &nb但这个冒险决定是对的,因为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甩掉了所有东海龙。 &nb“呼~”敖沂疲惫不堪地隐蔽在一处岩礁阴影处,调整过快的呼吸心跳,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随便抓了些鱼虾果腹。 &nb片刻后,他重新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游进了西海境内,再次冒险,准备兜个圈往西西里海界游,免得又撞上东海龙。因为他相信,不管容革一行昨晚有没有找到父母等人,都只会退到西西里海界去驻扎。 &nb***** &nb天亮了,风暴终于停了。 &nb他们此时位于东海荒郊。 &nb“龙后伤得这样重,小王子下落不明,至今没找到,咱们先送龙后返回西西里吧!”容拓建议道。 &nb昨夜先是遭遇西海龙,本可以战胜的,但一场暴风雨改变了一切:当时纪墨抱着敖瑞,随几个兽人下潜避风浪,结果被底下埋伏的敌人袭击,为人父母,纪墨当然拼死护子,他被逼上浮,混乱中被巨浪席卷,脑袋不幸重重磕到了暗礁,当场血流如注,浑身抽搐着昏迷,而小龙正是那瞬间被风浪卷走了的。 &nb敖白备受打击,身上带伤,牢牢圈着纪墨,万分痛苦自责地注视着伴侣,短时间内苍老了一轮。 &nb纪墨的伤口已经妥当处理过,但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最要命的是,他伤的是脑部,当场深度昏迷,谁也不敢猜测后果。 &nb“您……快拿个主意。”容拓声音颤抖着,他跟纪墨认识小半辈子,交情匪浅,但此刻虽然着急,却也想不出好办法。 &nb龙后重伤,沂王子情况不明,小王子生死未卜…… &nb究竟该怎么办? &nb敖白摇摇头,眼里蓄泪:“不,纪墨现在不能移动,他……坚持不到西西里。” &nb这不是伤了手脚,痛可以忍着;脑部受伤,长时间颠簸晃动极可能加重伤势……甚至致死。 &nb敖白浑身剧烈颤抖,觉得从未有过的悲伤恐惧——他的爱侣、他的爱子、他和和美美的家庭,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nb为什么会这样? &nb敖白的眼泪滴在伴侣脸颊,他闭着眼睛,头颅轻轻抵在纪墨肩窝,眷恋深情地蹭了蹭,然后缓缓放开,坚定下令: &nb“黑闵,你立刻带几个人回西西里,把一切告诉我大哥,他会教你怎么做;容拓,你带两队人留下,帮帮我,看好纪墨,原地等待救援;其余人随我来,沿风暴席卷方向折入东海,寻找瑞瑞,如果……就先想办法跟沂儿他们汇合,人多了才好办事。” &nb“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黑闵带了四个人,领命转身返回,毫不犹豫。 &nb“不妥,应该是我出去!”容拓当即反对,心想眼下龙王家里就剩一个健康无损的,必须保住! &nb敖白强硬道:“容拓,你远没有我熟悉东海。留下吧,帮我看着纪墨,如果……他醒了,你看着办说,别刺激他,谢了。” &nb“我、我——您千万保重!” &nb左右看看,无奈都是需要带领的小年轻,容拓死死咬牙,为难纠结得要窒息,眼睁睁看着敖白带人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nb***** &nb而此时,本应该退回西西里海界的容革一行却被拖住了,跟另一群西海龙激烈交战,他们杀红了眼睛,呼喊声震天。 &nb因此,当紧赶慢赶的敖沂循声过去时,顿时朗声大笑: &nb“哈哈哈,真是海神助我!” &nb容革一看也笑了,苦中作乐道:“真行啊你!那群东海龙呢?” &nb“全被我甩了,累个半死。你歇会儿,我来!”敖沂迅速加入战局,熟练指挥战斗,紧张关切问:“没找着人吗?” &nb容革歉疚又愤怒:“还没。分开没多久就被这群该死的西海龙缠住了,对方打不过要逃,本不想恋战的,但考虑到龙王龙后可能就在附近,我就不敢放他们离开,只能剿灭。” &nb敖沂赞同安慰道:“你是对的,换成我也一样。凡是觊觎西西里海、妄图侵犯咱们地盘的人,都该死。” &nb“对!都该死!”容革嫉恶如仇,见敖沂平安返回,他高悬的心刹那放下一半,什么都不怕了。 &nb于是,当敖玄一行带着小龙从更偏北的位置南下时,也被战斗声吸引了去。敖玄远远看见伴侣完好无损骁勇善战,当即脱口而出一句: &nb“多谢海神保佑!” &nb紧接着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敖沂,我来帮你!”他担惊受怕了很久,根本看不得伴侣被任何人围攻。 &nb小龙更是激动万分,也想冲过去,可惜被敖雍按住了,只能疯狂挥爪:“哥哥,哥哥我在这里呀!” 第101章 &nb“瑞瑞?”敖沂见到心上龙的喜悦尚未扩散全身,又听到了熟悉的弟弟的呼唤,他当时就放心了不少,下意识扭头细细地看,但又马上皱眉: &nb怎么只有瑞瑞?其他人呢? &nb“你还好吗?”敖玄以绝对强硬的姿态挥退西海龙迅速游到伴侣身边,又着急又内疚:“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你遇到了麻烦。” &nb“我没事,瑞瑞怎么跟你在一起啊?见到我父母容叔他们了吗?” &nb敖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避重就轻道:“先解决这些龙要紧,待会儿慢慢跟你说。” &nb一白一黑两条龙并肩战斗,都非常勇猛,非常夺人眼球。 &nb“怎么就瑞瑞一个?”容革在不远处也大叫,“不是说咱们家又来了很多人吗?” &nb敖沂见身边的龙刚才竟然回避了自己的问题,他的心就猛然一空、直坠入冰窟,但他知道利害,于是换成是他安抚容革: &nb“打完再说,敖玄来帮咱们了,弟兄们上!” &nb敖沂惴惴不安地想:难道我父母他们出事了?只有瑞瑞获救?神啊…… &nb虽然沂海龙不多,但看着特别彪悍强壮,作为西西里海的援兵,他们已经成功震住了西海龙。 &nb先输了阵,紧接着就会输人。 &nb当太阳高悬的时候,西西里海再次大获全胜,伤亡当然难免,但没有办法,捍卫龙族领地的战斗从来都是残酷的。 &nb敖雍认真旁观了很久,观察弟弟与沂王子的相处模式、是否默契融洽、是否平等互相尊重……皱眉看到战斗结束,敖雍不得不无奈承认:他们看起来确实还不错啊。 &nb“哥哥!”小龙迫不及待地扑到敖沂身上,幼崽不懂遮掩委婉,心直口快,再次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nb西西里海兽人历经整晚撤退回转战斗,疲惫不堪,本以为见到小王子就能回家了,谁知竟然听到那么不幸的消息! &nb敖沂本来正在剧烈喘息,结果闻言连呼吸都忘了,眼睛发直,失神问: &nb“瑞瑞,你是说、爸爸流了很多血、你推他喊他都没有反应?” &nb小龙这才算真正回到了亲人身边,他紧紧贴在兄长身边,哭着点头:“是呀,头、头上,很多血,我想抱着他的,可是我被水冲走啦。” &nb“别哭,瑞瑞别哭。”敖沂机械性地安慰自己,眼神放空茫然:“都怪我,我太没用了。” &nb原本以为可以凯旋的西西里海兽人集体惊呆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曾和纪墨面对面聊过,对自家谦和仁慈的龙后,他们一直非常庆幸满意——怎么办?小王子不会撒谎,龙后听着就、就很不妙啊! &nb“冷静些,我会帮你的。”敖玄无措安慰,轻轻蹭了蹭对方身体,催促道:“我们本来想带着瑞瑞去找你父母的,没想到先遇上了你们,别耽搁,咱们往南边去找找看。” &nb敖沂下意识把弟弟护得很紧,短暂的震惊崩溃过后,更深层的斗志和怒火被激发了出来,他深呼吸,大吼: &nb“弟兄们,随我去救人,西西里海龙族绝不能任由外族欺凌!” &nb“对!”容革红着眼睛高呼,强忍悲伤——他长到很大亚父才找到伴侣,在那之前,他懵懵懂懂学舌时,一直是跟着敖沂喊纪墨“爸爸”的,时常跟着回敖沂家吃喝玩乐,纪墨从不厌烦,反而额外偏疼他几分,乐呵呵表示自己有俩儿子。 &nb“别着急,我们尽量快一些就是。”敖玄想方设法宽慰伴侣,他看出来对方体力严重消耗又必须强撑着,异常心疼,遂不露痕迹地推动伴侣前进,同时让小龙趴在自己背上。 &nb容革心急火燎往前冲:“快!快快快!” &nb沂海龙都没说什么,静静跟了上去,没办法,谁让那是族人的伴侣家出事了呢? &nb“多谢诸位,西西里海龙族不会忘恩负义的。”敖沂稍微镇定一些后,很快注意到了气度最沉稳内敛的敖雍,但他此时无暇顾及,只能仓促礼貌性地点点头。 &nb一群龙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以“挡我者死”的破釜沉舟气势前进。 &nb***** &nb当纪墨开始有知觉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迷! &nb头昏晕眩,剧烈恶心,极想呕吐,眼前金星乱冒,手脚冰凉…… &nb太难受了,实在太难受了! &nb纪墨恍恍惚惚,脑子根本动不起来,意识一片白茫茫,耳鸣得厉害,“嗡嗡嗡~”之余,隐约好像听到身边很多人在说话。 &nb“爸爸!爸爸!”小龙克制着不朝纪墨怀里扑,看对方一动不动躺着,头部弥漫浓重的血腥味,他害怕极了,眼泪汪汪地哭:“爸爸,我是瑞瑞,你怎么啦?快醒来好不好?” &nb瑞瑞? &nb纪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数道彩光,呼吸越发急促。 &nb“瑞瑞,你靠得太近了,别影响祭司看病,乖啊。”容革不得不又一次把伤心的幼崽抱走。 &nb敖沂紧张问:“怎么样?没事的吧?” &nb一大群龙围着纪墨焦急等待结果。 &nb“沂儿,冷静些,不能干扰祭司。”敖泱温和劝阻。 &nb“好,好。”敖沂深呼吸,缓缓后退了些。 &nb“放心,我哥最擅长的就是骨针术。”敖玄小声安慰伴侣,“我们家……环境特殊,经常有人摔伤,头破血流是很常见的。” &nb“真的吗?会没事的吧?”敖沂太担心了,脱口而出。 &nb容革更直白:“这是我们龙后,他不能出事的。” &nb沂海龙看好戏一般等着族长的反应。 &nb“安静!你们真吵,我要是手抖了,全是你们干扰的。”敖雍毫不客气地呵斥,其实他下手又轻又稳,缓缓捻动骨针,光架势就让人信服。 &nb敖沂:…… &nb容革:…… &nb“不好意思。”敖沂忙道歉,心想只要你能治好我爸爸,随你打骂都行! &nb旁边 &nb“……就是疯了。”敖泱淡淡评价,厌恶道:“他已经贵为东海龙王,究竟还想怎么样?想当四海霸王,他还没那本事,好一个恩将仇报的东西。” &nb也就只有圣湖领主,才敢这样直言不讳了。 &nb之前奉命回西西里搬救兵的黑闵几个是刚出发不久就碰上了闻讯赶来的敖泱一行,当下大喜过望,把援兵带了过去。 &nb“咳咳~”容拓尴尬地清清嗓子,虚心请教:“如今小王子沂王子都平安了,但龙王带人出去找还没回来,依您看,该怎么办?” &nb敖沂听到这话,不得不调整好情绪,立刻围过去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nb“按你所说,他会先去找瑞瑞,但瑞瑞在这里,他不可能找到,所以接下来他会去找沂儿。”敖泱缓缓道。 &nb“父王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他必定是去龙宫了。”敖沂极为担心,毅然决然道:“我得马上带人去找他!” &nb期间,敖玄一直理所当然地和伴侣站一起,共同进退,立刻表示支持:“我哥答应留下来给龙后治伤、顺便考察西西里,事不宜迟,咱们尽快出发吧。” &nb容拓出于自己的考量,坚决反对:“不,不妥。让我去,咱们大王子不能再以身涉险!” &nb龙后重伤,小王子太年幼,龙王情况不明,这种情况怎么能让已经成年有担当的王长子冒险? &nb“我必须去!”敖沂已经扭头让亲卫开始整队,心想如果连父亲有难都不去救、那成什么人了?他铿锵有力地说:“伯父、容叔,我爸爸和瑞瑞就托付您二位照看了。还有……沂海的朋友们,多谢,等我回来,亲自带诸位考察西西里,不管是海里还是陆地,都可以。” &nb沂海龙族族长慢条斯理回一句:“行呐,我们等着。对了,劳烦看着点儿我弟,他生性不大机灵。” &nb紧张沉重的气氛终于轻快了些,不少兽人露出友善的笑意。 &nb“……好!”敖沂重重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nb圣湖领主一贯话少,但绝对值得信赖,他沉声嘱咐道:“都小心些,家里我和容拓先帮忙看着,你们尽快回来。” &nb敖沂感激地一笑,最后看了看仍旧昏迷的纪墨,哄一句:“瑞瑞,爸爸就交给你照顾了,要听话。” &nb小龙寸步不离地守在纪墨身边,苦难最能磨砺人,幼崽也明白了什么叫责任,他懂事地点头:“知道啦,哥哥,你去接父王,我们带爸爸回家养伤。” &nb“好。”敖沂蓦然心酸而柔软,宠爱地摸了摸幼弟的额头,在亲朋好友和族人的目送下,带人再次返回东海。 &nb***** &nb东海龙宫正门 &nb“沂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极度失望痛心过后,反而麻木,敖白无悲无喜地注视着兄长。 &nb虽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但来人是自家六王子、是西西里海龙王、是曾给己方不少帮助的恩人……东海兽人个个心知肚明,有良知的都在唾弃敖瀚,但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尴尬听令,团团包围了“逆贼”。 &nb敖瀚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nb“放了沂儿,另外,我想见见父王。否则,东海今后别想再得到半颗龙果。”敖白强硬提出要求。 &nb“哈~”敖瀚嗤笑,侧头玩味地讥讽:“你还真觉得西西里是你说了算么?” &nb敖白平静道:“不是‘我觉得’,那就是事实。” &nb“你——”敖瀚脸色铁青,在长久的争斗失败中,他心中的手足之情早已经半分不剩,根本接受不了曾经连化形都不能的弱小弟弟竟然后来居上!敖瀚脸色扭曲地笑了笑,恶意满满地说:“你知道的,父王一直偏宠沂儿,如今他老人家病得厉害,沂儿孝顺,自愿留在东海照顾祖父了。父王也总夸你孝顺,想必你也愿意一并留下来的。” &nb开什么玩笑?你想扣留我们龙王和大王子? &nb西西里海龙卫出离愤怒! &nb“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但父王一直教导我们要守护好自家族民,所以,我和沂儿不可能留在东海。”敖白不卑不亢。 &nb敖瀚因为侄子暗中脱逃而气个倒仰,本想发作所有相关人员的,但又被前方一堆大事不妙的战报绊住了手脚,焦头烂额暴跳如雷——然而眼下,阴错阳差的,敖白竟然主动找上门自投罗网了! &nb看来,他们内部也乱,满海洋乱窜。 &nb敖瀚的心情总算好了些,傲然下令:“易泰连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把西西里海龙王‘请进’龙宫!” &nb神啊! &nb东海兽人满腹怨气,西西里海兽人则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怒斥道: &nb“你们想干什么?后退!” &nb但敖白在伴侣重伤、幼子失踪、长子被扣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是表面看起来的镇定从容?其实他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nb东海兽人无奈,硬着头皮慢慢缩小包围圈,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nb你永远也不是我的对手!敖瀚解气快意地瞥了一眼即将被狼狈拧送地宫囚禁的弟弟,转身要回宫。 &nb大家的注意力都很分散,就在这时,敖白突然一跃而起,满腔怒火爆发,水绳灵活直取对方颈部,吼道: &nb“你给我过来!” &nb说着发狠一扯,将堂堂东海龙王提溜得满地滚,敖白身边的亲卫个个精锐彪悍,他们早有准备,迅速上前挡住了四方攻击,将自家龙王严密保护了起来。 &nb“啊!呃咳咳——”敖瀚本能地伸手抓挠颈部水绳,狼狈不堪被拽倒拖走。他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王长子,培养的重点在于合格王储而不是勇猛战士,所以搏斗经验技巧相当一般般,根本不是弟弟的对手。 &nb胜负瞬间颠倒,东海龙卫投鼠忌器不敢下狠手,眨眼就陷入了被动局面! &nb神!两个龙王亲兄弟之间闹成这样,叫底下的人怎么做?伤了哪个都不行吧?闹大了就是东海西西里海彻底决裂啊…… &nb卫队长简直要哭了,自认无权无能,当即扭头下令:“快去请王子龙后等人出来!”搬完救兵后,卫队长丝毫不敢硬碰硬,当然也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炸着胆子大义凛然劝阻道: &nb“六王子,周围都是我们的人,您冷静些,切勿冲动!” &nb西西里海兽人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好大胆子,竟敢对我们龙王不敬?恩将仇报的兽人必将受到海神严惩!” &nb“敖白!反了你了,还不放开?”敖瀚要害被制住,挣扎无用,当着众多人,觉得丢尽了面子,屈辱异常,脸皮紫涨。 &nb“说,你是不是联合了西海龙族劫杀我们?”敖白轻缓地问,表面看似平静,其实是暴怒得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已经失控。 &nb仗着人多势众,吃准对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敖瀚梗着脖子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敖白,你别忘了,西海是母后的母族,听说你们在海界大开杀戒,西海龙卫估计全军覆没了吧——” &nb“什么?西海全军覆没?”一声惊惧尖叫从宫门爆发,老龙后由长孙搀扶着,匆匆赶来,定睛一看,登时大怒,呵斥道: &nb“敖白,你失心疯了么?还不赶紧放了你哥!” &nb“叔父息怒,沂儿昨晚就已经离开了,您相信我!”敖沣急切表明,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心胆俱裂。当被软禁中听闻堂弟离宫逃离、结果被卫队连夜追捕时,他万分难受,心想父亲究竟想干什么?难道真要置叔父家于死地吗? &nb“沂儿离开了?”敖白喃喃重复,人到中年备受打击,他已经不大能理智思考。 &nb老龙后尖声愤恨道:“可不是嘛!不孝的东西,让他照顾老头子结果他居然半夜逃了!” &nb敖白眼皮一跳,紧盯生母的眼睛质问:“逃?你们究竟对沂儿做了什么,逼得他连夜逃离?” &nb老龙后语塞片刻,紧接着更生气:“我们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疯疯癫癫的。敖白,我命令你立刻放了瀚儿,你这样做可要想想家人!” &nb“哈哈哈,”敖白惨笑,手上发狠用力一勒,东海龙王当场翻了白眼,吓得众人大叫阻止,敖白却丝毫不理睬,绝望失神道:“家人?纪墨重伤,躺在荒海,瑞瑞失踪了,沂儿也没找着……看来你们是想逼死我——究竟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 &nb此言一出,哗声一片,因为敖白一贯稳重大气宽厚,略熟悉的人都下意识相信了他。 &nb完了!敖沣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nb“怎、怎么会?”敖沣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说:“纪叔、纪叔……瑞瑞,我去找!我帮忙找,哪儿失踪的?沂儿肯定没事,我相信他,他可能回西西里去了!”敖沣脑子乱糟糟,一片空白,呼吸困难,只想尽力弥补——他很久以来,就不自觉地在充当弥补父亲过失的角色。 &nb老龙后脸上却闪过一丝喜色,虽然极快掩饰住,但敖白看到了,当即失望得无以复加。 &nb“那你还不赶紧放了你哥?”老龙后作苦口婆心状,不敢把人逼急了,“瀚儿,瑞瑞毕竟是你亲侄儿,派几个人去找找吧。” &nb这时,里头又传来个颤巍巍的声音:“什么?什么?瑞、瑞瑞失踪了?纪墨又是怎么回事?沂儿呢?” &nb病得起不来的老龙王是坐在椅子上被抬出来的,苍老枯瘦,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看出生机。 &nb“父王?”敖白下意识手一松,险些放走了敖瀚,幸好身边的俩亲卫眼疾手快,迅速将人质按住,他们对罪魁祸首恨得要命,险些当场拧断了东海龙王的胳膊。 &nb“啊……父王!”敖瀚痛叫,忿忿指责:“您看看,敖白他是怎么对我的?!” &nb然而老龙王顾不上搭理长子,而是心急火燎地追问:“瑞瑞怎么失踪的?你去找了没有?” &nb敖白见到父亲,顿时五味杂陈,强忍着悲痛把事故经过说了一遍。 &nb人之常情,老龙王尤其疼爱、甚至溺爱小孙子,他当场忍无可忍斥责道: &nb“逆子!你竟然勾结外族对付亲兄弟,弄得敖白家破人亡,你、你——”老龙王勃然大怒,突然捂着心口歪倒下去,敖白本能惊喊一声“父王”,想过去,但被亲卫死死拦住,动弹不得……敖白突然提不起丝毫气力: &nb一家人,为什么变成这样? &nb正当两方紧张对峙,随行祭司忙着抢救老龙王时,径直奔龙宫而来的敖沂容革大队人终于赶到了,二话不说就横冲直撞打出个缺口,硬是打乱对峙局面,站到了敖白身边。 &nb“父、父王,您没事吧?”敖沂气喘吁吁,几乎累瘫,生怕来迟一步。 &nb“沂儿?!”敖白惊喜交加,继而愧疚难当,不知如何开口告知长子家里的不幸。 &nb但敖沂怎能看不出父亲的痛苦?他立刻宽慰道:“您放心,瑞瑞被敖玄他们家找到了,现送回爸爸那儿,伯父和容叔给看着,有祭司在。” &nb敖白摇晃几下,用力闭上眼睛,大悲大喜,不再面如死灰。 &nb老龙后顿时大叫:“这不没事了吗?敖白,还不赶紧放人?当着父母的面你想造/反吗?” &nb“是我们拼死拼活加上海神保佑才没出事,但凡不小心都只能是个死!瑞瑞吓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我爸爸一直昏迷不醒你知道吗?”敖沂忍无可忍,极为愤怒。 &nb“你、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老龙后状似癫狂,眼里只看得到被挟持的长子,竟然不管不顾地扑过去,试图解救敖瀚。 &nb“哎你怎么能这样啊?”容革瞪着眼睛,浑身力气没处使。 &nb因为对方是龙王的老母亲,身强体壮的年轻兽人不好踢不好推,场面顿时滑稽了起来。 &nb“母后!”敖瀚气得要发疯,拼命挣扎,悔恨咬牙道:“你看看敖白是怎么对我的?早听你的话多好,我当初就是太心软,西海那群窝囊废,尽帮倒忙!” &nb“瀚儿!”老龙后心惊肉跳地喝止,见敖白杵着不动、且表情哀伤失望,她脑子一热,扑过去抬手就要狠扇其耳光,口中骂道:“滚开——” &nb但敖沂岂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挨打?一旦被打实了,西西里海龙王将颜面扫地。 &nb“你还敢动手打人?”敖沂想也不想就上前格挡,本意只是推开。 &nb但旁边的敖玄可用不着顾虑太多,他顺着心意,果断将老龙后一挥,“哎哟~”,对方应声摔倒在东海祭司身边。 &nb敖玄耿直斥责道:“你未免太恶毒狠心,险些害得西西里海龙族灭亡,你不值得被尊敬。” &nb骂得好! &nb所有西西里海兽人心里大声叫好,恨不得当场给敖玄砸几个赞同的拳头。 &nb孰料对面 &nb“啊呀呜呜呜……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老龙后竟然开始痛哭了,她不断捶打胸口,嚎哭道:“老头子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呐,敖白那逆子,呜呜呜,生下来就该掐死,没得养大了存心要我的命啊呜呜呜……” &nb“说话要凭良心,我父王做得还不够好吗?”敖沂坚定地护在父亲身前,铿锵有力反击道:“也不想想,几次三番的,都是我们西西里海在妥协!” &nb然而,敖白却长叹一声,疲惫道:“母后,你记着,这是最后一次。沂儿,随我来。” &nb敖沂思考片刻,也叹口气,默默跟随父亲,上前去给祖父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老龙王笑得很满足,费劲喘息,断断续续地说:“小沣,别学你父王。” &nb敖沣木然跪着,点头。 &nb老龙王又说:“敖白啊,委屈你了。” &nb敖白摇摇头:“不委屈,我一直记着您的好。” &nb老龙王欣慰地笑笑,又严肃道:“我、我……死后,瀚儿就长守海魂离宫吧,为东海祈福,此命令由暗卫执行。” &nb什么? &nb老龙后顾不得哭骂,尖声叫:“你疯了吗?瀚儿是龙王,他怎么能去守海魂离宫?!” &nb老龙王自顾自又说:“沂儿,乖孙,你要多学学你父王……”话未说完,他的脑袋突然慢慢垂下去。 &nb“祖父?”敖沂凑近了颤声喊,猛地扭头看祭司,祭司一番手忙脚乱后,战战兢兢道:“请、请节哀。” &nb宫门口,顿时嚎哭声四起。 &nb老龙王逝世了。 第102章 ,谢谢支持哦 &nb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nb杳无人迹荒芜神秘的原始深海中,一群龙族兽人肃穆沉默,扶着一具庄严古朴的白玉石棺,匀速前进。 &nb寒季仍未过去,浅层海水冰冷刺骨,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直压下来,海底沉闷得仿佛水都凝滞厚重,挥爪破不开浪。 &nb“龟一,距离海魂凹还有多远?”敖沂轻声问,嗓音嘶哑低沉,心力交瘁,连鳞片都不那么有光泽了。 &nb陪同引路的龟族长老忙回答:“约莫还需要一天左右。” &nb“啊?”敖沂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扶着沉重的石棺往前,难掩悲痛道:“不能超过祖父规定的三日期限,今晚不歇了,连夜赶路。” &nb东海暗卫队长一板一眼道:“是。” &nb敖玄一直陪在伴侣身边,默默照顾着,痛惜失去祖父的伤心伴侣,宽慰并努力转移其注意力道:“会赶得及的。原来海魂凹在东海北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nb“那是东海王族逝世后埋骨的地方,建有专门的离宫看守,我听父王提过,据说那处不见天日。”他们并肩扶棺,敖沂叹息道:“原本按照规矩,应该是我们家和……王兄家一起恭送祖父到海魂凹下葬的,但……唉!”说着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皱眉去看被捆绑且堵了嘴的原东海龙王。 &nb“唔!唔唔唔!”见侄子回头,敖瀚立刻拼命挣扎,疯狂咒骂声被堵住,如果仇恨眼神能实质化,敖沂早被扎死千万遍了。 &nb“你们家是你出面,敖沣家则由他父亲代表,已经尽力安排了,相信老人家在天之灵会谅解的。”敖玄温和安慰道。 &nb白玉石棺不断前进:爬升岩礁、穿过珊瑚丛、越过低洼、绕过急流…… &nb“东海不能群龙无首。”敖沂嘶哑着声音说,严肃道:“既然祖父临终下令王兄继位,东海海族也基本同意,那王兄祭海神告先祖加冕称王就是名正言顺的,我父王帮着扶一把就成!” &nb是的,此时的东海龙宫已没有龙王镇守,敖沣必须尽快上位,以稳住局势和人心——但他年轻资历浅,压不住几个激烈反对的堂叔堂伯,这时候,身为亲叔叔的敖白必须强硬起来,力排众议把侄子扶上王位坐稳,免得东海连遭内/乱民不聊生。 &nb正值王位更迭之际,又因为老龙王留有遗嘱命后事一应从简,所以,堂堂一代龙王的丧礼才如此冷清。 &nb“绝大部分人都同意,剩下反对的那几个,我觉得有些倚老卖老了。”敖玄耿直评价道,贴心地挥开一丛挡在伴侣身前的海草。 &nb“哼,反对的那几个全是平日主张亲近西海龙族的!”敖沂厌恶又鄙夷,心想王兄跟伯父对待外戚的态度可大不相同,一旦他上位,那些居心叵测龙肯定没好果子吃,否则也不会害怕成那样了。 &nb后面被强行拖拽的敖瀚再次发出疯狂的“呜呜”声,但没谁理睬他。 &nb跟随前来的西西里海兽人不多,连容革都留在龙宫协助敖白了,因为眼下需要用人的地方太多:西西里家中留守的、海界处照顾重伤需原地救治的龙后和小王子的、东海扶持敖沣上位的……所以,送葬队伍中绝大部分是老龙王指定的东海暗卫队。 &nb夜渐渐深了,世界一片黑暗,因为要赶赴老龙王生前规定的三日之期,众人无暇休息。 &nb“累吗?”敖玄小小声问,贴心建议道:“我来扶,你靠着我睡会儿。” &nb敖沂忙摇头:“不不不,不妥,再坚持坚持就到海魂凹了。” &nb“好吧,会赶得及的,明天肯定就到了。”敖玄无奈,只能尽量贴近伴侣紧挨着,借力给对方。 &nb漫漫长夜,送葬队伍不断北上,于日出东方头顶朝霞时分,终于如期抵达了海魂凹。 &nb顾名思义:海魂,东海王族死后长眠之处;凹,则是形象指一片极低的洼地。 &nb极目远望,此洼地甚幽深,缓缓下沉,水质暗蓝厚重,不停上浮微小泡沫,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海草,遮天蔽日。抬头看天,只见一个不停晃动的白色光斑,没有五彩缤纷的鱼虾蟹。 &nb周围一片寂静,偶有几缕海流经过,莫名激得兽人浑身寒颤。 &nb众兽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nb“这……就是海魂凹?”敖沂皱眉迟疑地问,他第一次来,很是惊讶,爪子下意识蹭了蹭白玉石棺,心想祖父今后就要长眠于此冷清幽僻之地吗? &nb“正是!”龟族长老忙应答,他是负责主持入葬祭礼的,提醒道:“请沂王子下令停棺,待我等吟唱亡魂序告知东海王族列祖列宗后,才能下葬。” &nb敖沂一一照做,面容哀伤肃穆,轻声嘱咐:“你按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年轻,不懂那些。” &nb“沂王子至孝,老主子地下有知定是欣慰的。那这就开始了。”龟族长老这才敢放开了忙碌,把一群兽人指挥得团团转。 &nb古老而漫长的王族下葬仪式开始,虽然送葬人极少,但应敖沂的要求,必须严格按例。 &nb白玉石棺停放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祭台上,敖沂领头,一群兽人屏息凝神,虔诚跪伏,倾听龟族长老抑扬顿挫神秘悠长的吟唱: &nb“天苍苍兮,东海茫茫,一代圣主别宫堂,千呼万唤不闻应……” &nb只听完第一句,敖沂的眼眶就红了,颤抖着,额头抵在冰冷祭台上,呜咽出声。敖玄默默在旁陪伴,心情也甚是沉重。 &nb“……训诲渊源……圣明之德,足启后人……”冗长的吟唱仍在继续。 &nb——这世上,再也没有祖父了。 &nb敖沂伤心得无以复加,这几天他不断回忆着和祖父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太美好珍贵,尽是老人家的可亲可敬,敖沂越想就越难过,哭声渐渐压抑不住,哭得敖玄手足无措。 &nb生离死别,都是人间大苦。 &nb“……哀号祭奠,悲痛难陈……” &nb在敖沂痛哭失声哀悼祖父时,敖瀚是被按着跪在灵前的——因为他心中有怨恨,挣扎扑腾着不肯跪,激得敖沂大怒,心想如果不是祖父临终最后护了你一把、让你来守海魂离宫,你真以为自己还能继续稳当龙王?? &nb怨声载道,族民都要造/反了好吗?! &nb龟族长老的吟唱越发哀伤悲恸,震得眼前海魂凹的茂密暗绿海草微微摇晃……摇晃?深层海草摇晃的方向怎么不一样?没有急流干扰啊! &nb不大对劲! &nb敖玄心念一动,忙睁大眼睛细看。他虽然也难受,但心情全是受了伴侣的影响,因此他在尊敬参与葬礼的同时,还习惯性留神观察着陌生的环境。 &nb龟族长老仍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吟唱亡魂序:“……愿圣主地下有灵,佑我东海……” &nb“咳咳呜呜……祖父……”敖沂虔诚倾听,全心全意沉浸在亡魂序中。兽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已经强忍压抑很久了,之前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连正儿八经悼念祖父的时间都没有,如今总算可以释放,于是他顺着心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nb然而,敖玄已经高度警惕不安,死死盯着前方幽深茂密的海草林,虽然暂时没有具体发现,但身经百战的兽人会有敏锐直觉。 &nb敖玄不露痕迹把伴侣朝左侧挤,将其送进祭台安全拐角中,同时尾巴重重甩向身后的容平,容平原本正规规矩矩目不斜视融入葬礼,突然被敖玄拍打一记,而且力道明显不是无意触碰,他纳闷地眨眨眼睛,继而浑身一颤——敖玄一贯稳重耿直,不是爱开玩笑打打闹闹的龙,他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nb容平一边快速思考,一边悄悄地如法炮制通知了其他同伴……西西里海兽人渐渐开始动弹起来,缓缓朝王子靠拢。 &nb敖玄庆幸自己身处扇形祭台边缘,余光不断打量东海暗卫,他本能地开始怀疑外人。 &nb现场只听得到龟族长老的吟唱、以及敖沂的哀泣……敖瀚呢?他怎地不“呜呜”叫骂了? &nb敖玄越观察思考越觉得不妙,刚想冒着对逝者大不敬的罪名提醒伴侣时,忽然听到前方幽深海草林中传来微小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唿唬~”、“唿唿~”几声! &nb“不好!有变异鲨!”敖玄一跃而起大吼示警,实在逼不得已,出言打断了入葬仪式。 &nb“……什么?”龟族长老惊呆,停止吟唱,下意识顺着敖玄的视线抬头看,视野内突然窜进一群牙尖嘴利的食肉鲨,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啊啊啊!”然后本能地缩进龟壳里躲起来。 &nb“敖沂小心,这里有问题!” &nb敖玄一把将伴侣拽起来护在身后,容平容平等西西里海龙卫不用吩咐就围了过去,他们自然而然地守在了白玉石棺四周。 &nb“怎么回事?”敖沂从悲伤哀悼中被簇拥着团团包围,惊讶之余开始暴怒,惊疑不定地盯着东海暗卫——结果目眦欲裂地发现对方把敖瀚保护了起来,且沉默为其松绑。 &nb“你们!”敖沂气得直发抖,咆哮吼道:“你们竟敢违抗我祖父的命令?!连老人家的葬礼都不让他安心?!” &nb敖瀚被松绑后,仇视地盯着侄子冷笑,脸孔都扭曲了,手缓缓举高,掌心竟然露出一个内含秘药、能驱使变异动物的哨子!阴恻恻状似癫狂道: &nb“哈哈哈哈哈,我才是龙王!暗卫当然听我的,他们家人的性命全握在我手上,哦,现暂由母后接管了。敖沂,你罪该万死!小沣也是个逆子,竟然帮着外人对付父亲,白养了,白养他了!” &nb东海暗卫看起来一个个麻木不仁,但都下意识不去看老龙王的石棺。 &nb“你简直丧心病狂!”敖沂紧紧护着石棺,痛斥道:“如果不是我父王正直忠厚,如果你得罪的是别人,那现在整个东海已经因你而易主葬送!不管你做什么,现任东海龙王是王兄了!” &nb变异鲨躁动不安,竟然频频作势欲啃食东海暗卫,也不知是残存世上的秘药出了问题还是敖瀚不会使用。 &nb“胡说!你胡说!”敖瀚情绪激动,手中的哨子挥舞着,疯狂叫嚣:“我才是东海龙王!我要一统四海!你、你该死,你们都该死,老头子已经死了,死得好哇!他最该死,老不死的糊涂东西,总偏心敖白,他早该死了哈哈哈。” &nb敖沂牢牢护着石棺,急得不行,因为对方人本就多,况且还有一群变异鲨——怎么才能战胜? &nb“暗卫朋友们,别糊涂。”敖玄冷静劝阻,义正词严道:“敖瀚已经不是龙王,现任龙王是敖沣,他跟西西里海龙族什么关系你们看不明白吗?听我一句劝——” &nb然而敖瀚却暴跳如雷,喝令道:“不管东海谁当龙王,哪个敢打杀我母后?究竟谁糊涂?统统给我上,一个活口都不许留!另外,给我毁了那石棺,老头子害我狼狈至此,休想一死了之,我要叫他死无全尸!” 第103章 ,谢谢支持哦 丧心病狂!竟下令毁坏父亲遗体?看来他是真疯了。 正常人都饱受惊吓,西西里海兽人看看变异鲨、再看看脸孔扭曲眼神狂躁的敖瀚,不由自主地猜想: 他看起来跟变异动物真像啊,都不像人了! 敖瀚一声令下之后,东海暗卫和变异鲨同时发起了进攻。 “大家小心!”敖沂化愤怒为战斗力,红着眼睛冲上去,和敌人野兽缠斗在一起。 敖玄跟伴侣并肩作战,提醒道:“团结起来,别太分散,对方没有冰系改造龙,都灵活些!” 这是巨大的优势,敖玄尽可能密集地使用冰刀漫射,成功逼退了东海暗卫……但没能逼退不知死活的变异鲨。 “不留活口,别想着阳奉阴违,我要是出事了传回宫去,你们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敖瀚被数名暗卫保护着,已经豁出去了,疯狂报复。 战况惨烈! 时不时有龙被变异鲨偷袭啃咬,那些畜生咬住了就不松口,恶狠狠撕下一块肉,嚼也不嚼地吞下,急急忙忙扑上去咬下一口,浓重的血腥味更刺激得它们异常亢奋。 “啊~”容平大叫一声,后背被撕走一块皮肉,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剧痛之下一时分神,立刻被变异鲨围攻。 “容平别慌!”敖沂听到自己的亲卫在惨叫,余光一扫发现对方即将被畜生分而食之,他大吼着过去救急,敏捷一把冰刀甩出,瞬间击中不少敌人,但这招肯定不能多用,非常耗费精力的,血肉之躯总有极限。 “你到中间去,别慌,顶住!”敖沂用水绳将亲卫拖回来送到身后。 西西里海兽人恨得要命,然而敖瀚躲在对面的岩礁后面,想来个“擒贼先擒王”都暂时不能够,主要因为对方不仅有暗卫还有变异鲨,数量上他们占了绝对优势。 情况不大妙。 渐渐的,他们被逼得分散,露出了白玉石棺。 东海暗卫纷纷视而不见,径直绕过去,宁愿选择进攻;然而部分变异鲨被驱使着停了下来,绕着石棺打转,继而开始撞击抓挠啃咬,顶得石棺摇晃翻滚。 这一举动,简直像把刀子在来回切割敖沂的肉! “轰”一下,敖沂血朝头上涌,想也不想冲了过去,满脑子想你们竟然敢对祖父的遗体不敬!变异鲨是畜生难道伯父也是……哦不,不能连着祖父和父王一块儿骂进去……敖沂愤怒得有些失去理智。 “滚开!”敖沂大吼着冲过去,尽量护在石棺周围,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看着祖父遗体被肆意欺侮,痛斥道:“给我滚!” “敖沂小心,我马上过去。”敖玄提心吊胆地吼,然而他被众多暗卫围攻,一时间脱身不得,急得要冒火。 “沂王子您别急,那石棺用料非常讲究,严丝合缝,轻易破坏不了的——啊~”躲在龟壳里被敌人忽略的龟族长老忍不住高声提醒,随即被变异鲨一尾巴挑高砸到坚硬的祭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再无动静,不知是死是活。 “龟一?龟一?”敖沂焦急呼喊,他被变异鲨围攻,如果不是同时拥有冰系和水系力量,恐怕早已经被畜生扑倒生撕分而食之。 “哈哈哈哈哈,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敖瀚躲在岩礁后面,探头旁观战况,亢奋大笑,自言自语,眼珠子血红,状似癫狂。他一刻不停鼓捣那催命的哨子,毫无章法,激得变异鲨彻底暴躁,全然不顾自身伤亡,追着西西里海兽人扑咬。 惨叫声接连不断,海魂凹的这片水渐渐染上淡淡血色,当鲜血滴落在白玉石棺时,尤其刺眼。 敖沂几次三番想冲破包围圈直取罪魁祸首,但毕竟强龙也难敌围殴,再加上本就连日辛劳疲累不堪,他渐渐落了下风,险象环生地绕着白玉石棺跟敌人缠斗。 苦撑片刻后,正当他刚以冰刀结果一个暗卫时,侧腹不幸暴露,数条变异鲨一拥而上,敖沂躲过了第一口第二口没能躲过第三口,腹部被咬,鲜血喷涌,“啊!”敖沂痛得大叫,深知变异鲨咬住了就不肯松口,他极力镇定回防,矮身冒险贴近、将变异鲨反朝东海暗卫推送,借力打力解了自身危急,但不可避免的,他还是失去了腹部的一块肉,伤口皮开肉绽。 “敖沂?你怎么样?” 敖玄同样正被围剿中,听到伴侣受伤的痛叫,却无法立即赶去支援,他既担忧自责又愤怒,被激发出了更强战斗力,雄浑有力的龙啸震得波纹动荡,黑鳞巨龙骁勇善战,龙形天生比普通兽人粗壮一圈,极具有威慑力,以锐不可当的姿态杀出了重围 ——但他临危不乱,略思考后,并没有朝伴侣冲过去,而是带着一串追敌悍然扑向躲远了幸灾乐祸旁观的敖瀚! “嘿,你小心后面!”敖沂用余光扫到对方的冒险举动,急忙大声示警。 敖玄头也不回地吼:“知道,你别分心看我,再撑一会儿啊!” “哎?哎?”敖瀚吓得大叫,他一贯养尊处优,这辈子从未以战士的角色跟谁拼命过,慌得不行,呼救道:“快、快杀了他,你们别愣着啊,我要是死了母后铁定让你们全家陪葬!” 东海暗卫再恨、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软肋被死死掐住了,根本不敢忤逆敖瀚——因为敖瀚至少说对了一句话: 无论东海谁当龙王,谁敢打杀老龙后?如果她最宠爱的敖瀚出事,岂能善罢甘休?她可能找不了西西里海王族的麻烦,但绝对会拿暗卫队出气。 敖玄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撼了对手,为同伴赢得一丝喘息时间,容平容安等人迅速朝王子靠拢,个个身上带伤,紧张喘息,总算又组成有利队形。 但也只休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转眼双方又嘶吼着斗得难分难解,谁都知道得拼命才能活。 “给我躺下!”敖沂大吼,努力摆脱近身搏斗的不利困境,后退拉开距离,将拥有冰系力量的优势尽可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附近海水一片浑浊,海沙碎屑被搅得四散翻腾,白玉石棺已经被推挤到低洼边缘,再撞一下即滑入斜坡。 “简直废物!”敖瀚破口大骂,跌跌撞撞绕着岩礁闪避,急吼道:“快拿下他啊,都干什么吃的?” 东海暗卫对付沂王子时必然顾虑重重,但对付敖玄就毫无顾忌了,相当放得开,都下的狠手,使出平生杀招围攻一条龙。 “喀喇~喀喇~”几声,那处岩礁被撞得解体,敖瀚无处躲藏,骂骂咧咧被护着撤退,“养你们有什么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死了可以推到变异鲨头上,你们死了就是白死。” 敖沂听得火冒三丈,他身上已经有了两个冒血的大口子,同伴们比之只坏不好,众人互相掩护,艰难支撑。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耗尽体力就必死无疑! 敖沂心一横,突然大吼一声,表面上勇猛冲击右侧东海暗卫,实际虚晃一招出其不意游出了掩护圈,全速冲向敖瀚。 “哎?!” “您小心啊!” 西西里海兽人吓得魂飞魄散,容安忙大吼:“掩护王子!”他迅速带人挡住欲追杀敖沂的暗卫以及变异鲨。 “别回头,我没事!”敖沂一看就知道激战中的伴侣想回头,他立刻劝阻,说话时已经冲到海魂凹边缘,以身上又多了几个血口子的代价,一声不吭朝敖瀚扑过去。 敖玄一听就明白了,他牵制住了大部分海魂凹边缘的暗卫,见伴侣冒险赶来支援,他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平生搏击战斗技巧尽数发挥! 远远看去,黑鳞巨龙宛如战神,所向披靡勇往直前。 “拦住他,快、快拦住他!”敖瀚饱受惊吓地后退,又惊又怒,瞪着侄子脱口而出:“沂儿,你——” “住口!”敖沂一下子炸了,心想你处心积虑想置我于死地怎么还能这样亲昵地叫我小名儿?算什么意思?强忍伤口被海水冲涮的剧痛,敖沂突围之前就打定主意了的——把那枚哨子夺过来! 暗卫已经动手,动手就没回头路,只能一条道游到黑。 但可以争取变异鲨的控制权。 “你、你是自己找死。”敖瀚在后退中醒悟过来了,捏紧骨哨,手忙脚乱催命一般将变异鲨都召唤到身边,毫不迟疑地命令野兽围攻侄子,他自己则是慌不择路地被暗卫护着朝海魂凹深处逃。 “岂有此理!”敖沂气个倒仰,又不得不集中精力先对付大群不要命的食肉鲨。 不过此时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敖玄牵制住不少暗卫、敖沂则被变异鲨围攻、罪魁祸首带人逃离。 因此,白玉石棺那边压力就小多了,容平大喊: “您撑住,我们来了!” “帮忙挡一下,我去夺哨。”敖沂匆忙交代,和不远处的敖玄几乎同时朝海魂凹深处俯冲下去,眨眼间消失在暗绿茂密的海草林里。 咕嘟咕嘟,凹地深处冒出了更多的微小泡沫,越发显得水质浑浊。 对王子的命令,龙卫只能服从——而且他们并肩作战已久,对敖沂非常信任……但他们还没来得吭声,缩在祭台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龟族长老突然心急火燎地喊: “沂王子?不能下去啊,你们没经验会迷路的!” 什么? 西西里海兽人顿时集体炸了,当即想冲下去把王子拽回来……然而,他们却被变异鲨拦住了去路。 ***** 这是哪儿?敖沂呢? 当敖玄解决完穷追不舍的最后一个暗卫时,抬头四顾: 四周全是枝繁叶茂的暗绿海草,茎杆从手腕粗细到兽人合抱粗细不等,看不到根,也看不到头,置身其中连转身都困难; 低头看,凹地幽深不可目测,水质从暗绿墨绿过渡成黑色;抬头望……嗯,还好能大概辨认太阳光斑。 敖玄略微放下心,努力搜寻记忆,喃喃呼唤中途失联的伴侣。 “敖沂?敖沂?”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待久了人会恐慌不安,幸好敖玄的家乡沂海普遍有这种苍茫的寂寥感,因而他并不觉得难受,但非常担心下落不明的伴侣,焦虑地四处寻找。 ***** “我是你伯父!”敖瀚气喘吁吁地喊,靠着一根合抱粗细的海草茎杆,胆战心惊地看着敖沂浴血奋战。 “你曾经是。”敖沂也喘,他这段时间连日操劳征战,根本没好好睡过觉,身上的伤口不停冒血,惊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水系冰系力量都无法施展,强撑着说:“但你根本没把我们当亲人,你蓄意谋害我全家,所以……你不再是伯父了。” 你的屠刀,从未因愧疚醒悟而放下过。 比如眼下。 “那你想怎么样?”敖瀚见形势不妙,干脆有恃无恐地质问:“就算你不认我这个伯父,但我永远是,难道你还敢杀了我?” “你——” 敖沂怒火中烧,还在跟三个暗卫缠斗,而且他知道跟进海魂凹的暗卫远不止这几个,只是不知道其他人究竟是逃了还是埋伏起来了……于是他的精力被迫分成好几块,小心翼翼警惕着。 “首先交出骨哨,其次交出剩余秘药,然后我会把事实告知父王与王兄,共同商讨做决定——但这一切基于、你必须、配合我。” 敖沂冷静提出要求,临危不惧,在狭窄的海草暗礁林中迂回进攻,他大吼一声:“啊!”,看准了,侧身撞击敌人,对方横着摔出去,脊背拍在尖锐岩礁边缘,瞬间“喀喇~”一声清晰可闻——对方摔断了脊椎,连声惨叫,迅速朝海魂凹深处坠去。 但敖沂也付出了代价。 “呃——啊!”敖沂腹部的伤口被敌人狠抓一下,险些洞穿脏腑,他本能地蜷缩、顺着对方力道卸势,原本风度翩翩的王子伤得白金鳞片大面积脱落,血流不断,粗重喘息。 “他不行了,你们快上!”敖瀚大喜过望,在旁紧张催促,心想要怪就怪你是西西里海的王子,死了推到变异鲨头上去就行。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敖玄呢?他引着那些敌人哪去了? 此时此刻,敖沂特别特别地想见对方一面。 “沂王子,对不住了。”剩下两个暗卫兴许是为求心安,谨慎靠近蜷着不动的敖沂时还小声嘀咕一句。 敖瀚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 ——如果死在这里,希望能被亲友找到,带我回西西里。 敖沂缓慢调整呼吸,蓄势待发。 就在两个暗卫伸爪探向他的护心鳞时,敖沂突然猛地暴起,放弃防守,用龙角龙爪和躯干作为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击穿其中一人的护心鳞,随即被重重撞到礁石上……幸好他果断用尾巴支撑着缓冲了一下,否则必定当场脑浆迸裂。 “啊!啊啊啊!”敖沂眼冒金星,意识模糊混乱,胡乱喊叫,脑海中接连浮现父母、弟弟、好朋友、圣湖伯父一家子等人的身影…… 他呢?他到底哪去了?敖沂眷恋不舍地想。 左前爪和龙尾均已折断,腹部致命伤口鲜血流个不停,敖沂到最后完全是靠着拼劲和韧性在死战……同时也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 耳朵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模糊听到“我是你伯父!”的惊恐叫喊,但敖沂没有停,心说:现在才强调是一家人?晚了。但凡我软弱无能些,血肉早已经被变异鲨生吞入腹。 “嗡~嗡~嗡~”耳鸣得厉害。 “嘭~嘭~嘭~”糟糕,心脏跳得太慢了。 敖沂虽然一直双目圆睁,但其实早就看不清东西:眼前不是泛黑就是冒金星!深度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缓缓朝海魂凹深处坠落的……金鳞龙。 “嗬,咳咳~”敖沂难受痛心,眼角有泪珠滑落,再不能动弹半分,同样朝深处坠去。 海魂凹仿佛也在哭泣,无数透明气泡升起,海草温柔摇曳,血水渐渐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 “嘭~”一声,激起无数碎屑残渣,搅浑了海水,敖沂一头栽倒在海床上,昏迷不醒。 不知躺了多久,敖沂才挣扎着清醒过来,费劲抬头,打量四周,愕然喃喃道: 这是哪儿呢? 完全陌生的一片海: 非常冷,冷得周围看不到一丛海草和珊瑚,海床上也没有常见的虾蟹海贝,全是高低起伏的灰褐色岩石;海水是微浑浊的暗绿色,能见度极低——跟西西里海比起来,简直太不适合海族生存了。 想起家乡西西里,敖沂眼里有了笑意。 哦,对,我应该是在海魂凹……的底部! 敖沂想起了一切。 他想离开这片冰海、设法自救,却无力动弹,因为实在伤得太重。 我这是要死了吗? 心力交瘁,敖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痛到麻木,但他的眼睛仍然明亮有神: 爸爸的伤应该好得能移动了,他和瑞瑞想必已经回到西西里;王兄在父王的帮扶下会顺利称王的,东海动/乱彻底解决。 一切都将变好! 敖沂如释重负,欣慰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就黯淡下去: “我要死啦,你不要再去西西里找我了。”敖沂笑中带泪,眼里有深深的思念和眷恋。 此时,危险正在靠近。 这片海虽然冰冷荒芜,但同样有海兽生存,而且是大型肉食性猛兽——独目鲨。 它们感官灵敏,嘴里长着好几层密密麻麻的尖牙,极微弱的血腥味,它们也能分辨追踪,何况这附近躺倒了这么多龙! 敖沂再次陷入昏迷,喘息时口鼻都带出血。 独目鲨是群居猛兽,它们脑门上长着偌大独目,眼神嗜血兴奋,争先恐后地朝血源处游来,不多久,就游到敖沂身前不远处,一拥而上,大口大口地撕咬吞食那几条死去的龙尸。 异常浓厚的血腥味再度唤醒了敖沂,他微微睁开眼睛,顿时倒抽一口气:海神!难道我最后是要死在鲨鱼嘴下? 敖沂是银白混着脊背龙尾一线金鳞,卧在灰褐色的岩石上,格外明显。 “简直了!”敖沂咬牙,暗自咒骂,用尽全身力气,准备先退避到后面的一个礁洞里,祈祷独目鲨能在那边吃饱。 但,海神此时也许打瞌睡了,没有听到敖沂的心声。 独目鲨很快发现了重伤的敖沂在游动,双方对视片刻后,鲨鱼毫不迟疑地发起了进攻。 “啊——”敖沂狼狈又愤怒,他当然不愿等死,只能迎战。 “敖沂!”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惊恐的暴吼。 ?? 敖沂刚抬头,就见伴侣冲进了视野,对方同样遍体鳞伤,但并不致命,他咆哮着上前挡住了群鲨进攻。 真好啊,你来了。 敖沂终于安心,一个放松,彻彻底底昏睡过去。 ***** 再漫长的寒季都会过去,暖风一吹,冰雪消融,东海蓝屿珊瑚丛中的五彩缤纷鱼虾蟹又开始悠闲活动了。 在普通人看来,谁当龙王都可以,只要保证子民安居乐业就行。 敖沂悄悄溜出宫,趁着伴侣外出,想去外面游动几圈透透气、松动松动筋骨——但他还没能游到蓝屿,就被追上了。 “胡闹!手不要了吗?”敖玄紧张兮兮地把伴侣原地按住,谨慎轻抚对方骨伤。 敖沂小幅度晃动左手,无奈道:“卧床快两个月,已经好了。” 沿途碰到的东海海族,无一不恭恭敬敬停下来行礼问好,他们对西西里海的沂王子印象可好了——当初旧龙宫城破时,沂王子是救命恩人呢! “不行,你伤得太重,祭司明明交代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的。”敖玄异常坚持,小心翼翼扶着伴侣往回游。 经历太多苦难,他们终于能公开在一起,大大方方地同进同出。 敖沂干脆挂在伴侣身上,免得对方又担惊受怕急得说不出话来,朗声笑问:“见到六哥康弟他们了吗?” “嗯。”敖玄珍而重之背着伴侣返回龙宫,解释道:“他们说龙后伤势恢复良好,让你安心养伤,别着急回家,免得没恢复好留下后遗症。” 敖沂乐呵呵:“就知道我爸爸会这样说!” 然后轮到敖玄发问:“今天她没闹你吧?容革前两天险些没压住火气,还好她愿意听敖沣的话。” “她”指的是老龙后,自从爱子敖瀚身亡后,她就疯了:记忆混乱,暴躁易怒。 敖沂叹口气:“她……总把我当成父王,骂得厉害,其实我一直告诉她,应该骂我才对的,但她——” “不。”敖玄严肃打断,背着伴侣游回寝殿,将其小心安放在大床上,认真说:“她有今天,一点儿也不无辜,要真顺她的意,西西里海龙族已经不存在了。” “……唉。” “别难过,等你伤好了就回西西里。”敖玄宽慰道。 “嗯。容革呢?” “在敖沣那儿,探讨海界巡防的建设问题。” “哦?那很对容革胃口啊,咱家那一块儿就是他负责的。”敖沂在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他元气大伤,康复期间总是精力不济,容易困倦。 敖玄见了,忙轻手轻脚将厚实遮光的鲛纱帘子放好,宠爱吻了吻伴侣额头,说:“睡一会儿吧,晚上祭司来换药我再叫你。” “嗯。” 静谧的卧室光线昏暗,很适合休憩,敖沂原本快睡着了,忽然察觉伴侣正在下床,他立刻睁开眼睛看! “没事,你睡。”敖玄下床拿块鲛纱帕子回来,认真细致为伴侣擦拭皮肤,手法熟练轻柔——只要一想起对方重伤浑身血污奄奄一息躺着时,他心里就堵得慌、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以确认伴侣是平安的。 敖沂笑起来:“一天擦个三五回,至于吗?” “至于,我喜欢照顾你。” 敖沂笑得眉眼弯弯:“那好吧。”心情甚佳,又明知故问一次: “嘿,如果我回西西里,那你怎么办?” 敖玄抬头,俯身吻了吻伴侣的脸颊,不厌其烦地回答:“说好了的啊,咱们一起回去!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嗯。” 敖沂带着好心情,沉沉入睡,睡梦里都保持着愉快笑容: 哈哈哈,我这辈子,就认定你这条龙了! 第104章 ,谢谢支持哦 一轮明月似银盘,高悬于圣湖之上,千丝万缕皎洁银辉四射,温柔静默凝视着西西里。 湖岸晚风不停吹拂,本凉爽怡人,但草地上有十几个燃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篝火堆,团团围坐着海族、走兽部落、猛禽部落、以及西西里密林深处几个小部落……热闹非凡,海陆空三族兽人齐聚圣湖,同贺希图结侣。 “图哥大喜的日子,宾客众多,咱们得警醒盯着点儿”敖沂叮嘱道,敖玄安静守护其侧,望向伴侣的眼神永远深情绻缱。 “知道~”容革懒洋洋拖长音调点头,没骨头似的……靠在难掩落寞颓丧的肖佑身上。 “明白!”这句洪亮有力严肃认真的答复自然出自敖康,那小身板站得笔直笔直,旁边的敖景宽慰道:“多安排些人守住出入口就行,今夜西西里部落的族长基本都来了,哪个没眼色的敢挑事儿?” 容革恶狠狠,霸气梗着脖子道:“就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找不痛快!” 虽然新人出自走兽部落,但希图是圣湖领主的养子,所以仪式上很多地方都做了相应改动。 满月高悬,深蓝色的天幕点缀几颗星子,圣洁而辽阔。 正是良辰吉日。 所有人都在笑,脸上被篝火烤得红彤彤,屏息凝神观礼。 祭台之上,祭司庄严肃穆,身后跪着脸红耳赤却又甜蜜得眼睛亮晶晶的新人,祭司拖长声调、摇头晃脑地吆喝: “神在上,今有希图与维亚……天作之合,同心同德……愿神庇佑……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而后,祭司高举献祭后的百子水,一丝不苟,以手指依次轻弹到新人额头上,紧接着郑重其事大声宣布: “礼成!” 湖岸顿时变成一片欢乐海洋,无数欢声笑语嬉笑戏谑汇聚到新人及其亲属身边: “哈哈哈恭喜希图!” “嘿嘿嘿希图哥有伴侣啦!” “哎哟多般配的一对啊,青哲你很快就可以抱孙子啦。” “……” 人逢喜事精神爽,青哲整晚笑得合不拢嘴,脚下生风额头冒汗,忙前忙后招呼宾客,不断喜滋滋道谢: “多谢多谢!”、“哎唷哪里哪里!”、“啊哈哈可不是嘛,我家希图从小就喜欢维亚的。”、“对,对对对!他俩打小就认识的,互相喜欢!搬到圣湖以后,希图有空回部落探望时……啊哈哈,除了探望亲戚,就是找维亚了嘛。” 敖泱身为一家之主,威严端坐,他生性情感不外露,但眼睛全程都带着笑意,当希图携伴侣维亚给父母行礼并改口时,敖泱很是满意,欣慰点头,严肃着脸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谢亚父教诲。”维亚忙道谢,他跟希图青梅竹马,结侣完全是情到浓处水到渠成的结果,如果不是希图因家庭变故迁到圣湖生活、走兽部落与圣湖之间早先关系紧张的话,他们早已经在刚成年时就结侣了。 “唔,不必拘谨,你们成家了就要好好地过。”敖泱殷切嘱咐道。 为人父母,能看着孩子找到合心意的伴侣、过得幸福美满,真是再高兴也没有的了。 这样场合,敖白纪墨肯定出席,小龙窝在父亲怀里,十分好奇,澄澈天真的大眼睛咕噜噜转,忙碌地四处看,目不暇接,当看到希图牵着陌生哥哥过来后,他的高兴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小龙拍爪,奶声奶气欢呼雀跃道: “呀呀呀,希图哥哥娶媳妇儿啦,娶媳妇儿啦,要生宝宝啦,啦啦啦~” ……幼崽不完全明白结侣的真正意义,他就是看着所有人都高兴,也就跟着高兴了。 纪墨忍俊不禁,他刚才被幼子缠着问个不停,只能尽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没想到小孩子记性这么好! 希图牵着伴侣给敖白纪墨行礼过后,又正色介绍道: “维亚,这就是瑞瑞,白叔纪叔家的小幼崽,西西里海龙族的小王子,他又乖又聪明。”说着把小龙抱起来,疼爱蹭了蹭,对伴侣说:“来,你也抱抱,这是咱们最小最听话的弟弟。” “呃~”维亚虽然有心想抱抱龙族幼崽,但他没有立刻伸手,而是先看了看青哲敖泱,得到允许后,又看了看纪墨敖白,再次得到允许后,才小心地接过小龙,笑着说:“你好啊,瑞瑞。” 虽然被陌生人抱起,但至亲都在身边,小龙不会觉得害怕,他礼貌地回答:“你好呀,希图哥哥的媳妇。” 虽然维亚没听过“媳妇”这个词,但结合环境能猜出来,能跟深爱的兽人结侣,喜悦之情无法言表,维亚会心一笑,轻轻摸摸小龙的额头,夸一句:“瑞瑞真可爱!” 纪墨笑着抱回小龙,扭头对敖白说:“不错,希图找了个好伴侣,一看就是懂事明理的。” 敖白赞同颔首之余,不无感叹:“希图从小就不让大人操心。” 纪墨心下了然,拍拍伴侣的手背宽慰道:“其实敖玄也很不错,踏实有担当,正直可靠。” 敖白勉强点点头:“别叫我知道他辜负沂儿,否则定让他好看!” 小龙只听到个尾巴,傻乎乎又拍爪:“好看,好看好看,父王,我、我特别高兴!” 敖白:“……” 抱了“最小最听话的弟弟”后,希图携伴侣,继续往前,敖康容革敖沂肖佑等都在等着,礼貌又不失热情地跟长兄伴侣见面寒暄。 容革却有些失落,轻轻皱眉,敖沂悄悄肘击其一下,示意大喜日子赶紧给哥笑起来! 希图一看就明白了,他乐呵呵地上前拍着容革的肩,戏谑对伴侣介绍道:“喏,这个就是容革,咱们第二小的弟弟——” 敖康:“……”那我呢?哥,我排哪儿? 容革酷酷地看一眼维亚,惆怅了又惆怅,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唏嘘道:“哎,图哥,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随意进出你的房间或者你还愿不愿意给我烤角牛肉吃或者给我做骨刀弓箭叫我早起吃东西——啊!”容革还没说完就后退躲避、夸张大叫:“哎哟~” 希图笑骂:“臭小子,整天没个正经!维亚,咱们得把这小子当瑞瑞一样照顾着。”他苦等良久,今日终于如愿以偿和青梅竹马的恋人结为伴侣,欢喜牵着维亚的手不放,唯恐对方初来乍到圣湖不自在。 敖沂歉意忍笑道:“容革没有恶意的,他就是玩心重,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没事,他跟我弟弟差不多性格。”维亚大度笑着,摇摇头,自然而然把自己放在长兄的位置上、从容接纳了伴侣这几个……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的兄弟。 嗯,不愧是图哥认定的伴侣! 敖沂暗自称赞,继而侧身,把敖玄略往前一推,珍而重之介绍道: “这是我的伴侣,他叫敖玄。” 维亚忙招呼道:“敖玄你好,我是维亚。”早在结侣前,希图就把家庭成员和亲戚的情况介绍过了,所以维亚并不意外。 敖玄生来格外高大挺拔,腰背挺直,几乎比维亚高一个半头,他礼貌地略弯腰低头和对方打了个照面,脸上是尽可能友善的笑意,其实心里特高兴——每当伴侣毫不避讳地当众介绍两人关系时,他都高兴又满足,冰山呆脸笑起来俊逸迷人。 周围欢笑声鼎沸,篝火熊熊燃烧,食物很充足,天上地下海里的都有,炙烤得滋滋冒油,肉香果香四溢。不同族之间,大人略微拘谨,但幼崽就不同了,他们很快玩到一起,尖叫欢呼着,满场追逐嬉闹,其中夹杂大人的无奈喝止声……西西里海陆空三大族群从未像今天这样的和谐融洽。 打来打去,争来抢去,所有人都累了,纷纷觉得还是合作的好。 见过新人后,敖沂敖玄往边缘岗哨走去,尽职尽责地把现场安全问题看顾好。 “真热闹啊,如果我哥他们没回家就也能看到了。”敖玄边走边感慨。 敖沂安慰道:“他是族长,总要回去主持大局,以后有空还会来西西里游玩的。” 渐渐走得远了,喧嚣声被距离隔开一层,湖岸边缘是岗哨守卫的世界,今夜的圣湖守卫尤其森严。 敖沂一路走过去,仔细巡视,嘱咐道:“诸位,都打起精神啊,今天是图哥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能让他忧心。” “是!” “沂王子请放心,我们明白的。” 月色如水,铺满西西里,凉风习习,漫步缓行,靴子袍角被露水打湿了,听着远处喜气洋洋的喧闹声,美满又安宁。 走着走着,敖沂眼睛一亮,抬手一指远处: “看,会发光的树——” “嘘~” 敖玄却一把捂住伴侣的嘴、搂到暗处,耳语提醒道:“那儿有人。” “唔唔?”敖沂踮脚细看。 “……是康弟和六哥。”敖玄有些尴尬,揽着伴侣想走开,然而对方却较劲儿不动,还矮身往前隐在灌木后面,极目眺望。 敖玄只得陪同。 远远的对面,那一小片会发光的树临水而生,从树杆到枝叶,通体莹白,发出朦胧淡光,照亮了周围,很是梦幻。在那树下,有两人正在亲昵相处。 “看,漂亮吧?”敖康轻轻抚摸发光树,怀念地说:“整个西西里大陆,就圣湖才有这种发光树,小时候生病或者不高兴了,家里人就抱我来这儿玩,但只能看,一片叶子都不许摘的,摘一片就少一片了——哎!喂!” 敖景冷不丁将人抱着,推到树干上紧贴,唏嘘笑道:“怎么就没能早点儿认识你呢?我也很乐意抱着你哄你的。” “你家在沂海呢,咱们离得太远了。”敖康脸微红,双手规规矩矩垂放在身侧,对方抱得太紧,躯体热度源源不断涌过来,沉甸甸的被压迫着。 “嗯,幸好来了一趟西西里。” 发光树随风起伏摇摆,柔光笼罩着树下的恋人。 敖景虽然痞兮兮,但从未敢真正逾矩,不过情到浓处时,适当的亲热是无法自控的。他捧着对方的脸颊,轻轻吻下去,小心翼翼舔/舐啃咬,呼吸渐渐粗重,本能地用力贴紧摩擦,辗转深吻,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眼睁睁看着远处的两人忘情投入拥吻,想着今夜到处是外族宾客,敖沂无法视而不见,遂硬着头皮大声咳嗽一记: “咳咳!咱们去看看前面的岗哨啊,可不能出岔子。” “好。”敖玄镇定配合,心想你们就不能找个隐蔽地方么?发光树这么明显…… 前面的敖康一惊,立刻用力挣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羞涩无措,拔腿就跑,边跑边紧张嚷道:“沂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啊啊啊~” “你们!”敖景无可奈何,扭头怒指偷窥二人组,转身追人去了,安抚道:“没事没事,别怕啊,小康儿你等等我。” 看着那一对跑远了,敖沂才吁口气走出灌木丛,乐呵呵道:“六哥肯定生咱们气了,哈哈哈。” 敖玄细心拍落伴侣袍子上沾的草屑,风马牛不相及地说: “发光树是好看,但我们沂海的吉光更漂亮,真的!它颜色多变,飘忽变幻不定,无论看多久都不重样,我从小到大也没能数清楚。” “哇~”敖沂惊叹,他知道对方不会夸大其词,兴致勃勃道:“吉光真的那么有意思吗?可惜我们西西里没有那个,但有朝霞晚霞,你看过的,也挺漂亮对吧?” 敖玄点头:“嗯。咱们第一次去海岛后山打猎时,下山就遇见了晚霞……” 两人并肩携手,亲亲热热地说话,渐渐走远,背影俊挺英气,看着非常般配。 在他们走后,灌木丛不远处的参天大树,高处晚风强劲,猎猎吹拂得枝叶哗啦啦作响,一只海鹿藏身其中,忧伤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咬着根树枝玩儿。 容革眯着眼睛,斜躺在粗壮枝桠间,板着脸,皱眉,耐着性子看完了两出黏糊糊的相亲相爱,不屑一顾鄙夷道: “哼,走走走,赶紧走,刺眼得很,简直有伤风化!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