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逃之夭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看着眼前的顾一方埋着头，在堆满了东西的客厅里，来回了十来分钟，还是不知该从何整理起，萧莉莲体贴地表示要离开，留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或许此刻最需要整理的不是满屋子的东西，而是心绪。
    “谢谢你了，潇潇。要接小红小明了吧……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要堵车了。”顾一方沙哑且着强打起精神回应着，声音中满是低气压，仿佛在努力忍着什么。
    “那好，我走了。你……有事一定要电话我。”萧莉莲说着匆匆打开房门，一副着急赶时间的样子，她确实不太忍心看顾一方极力忍着不哭的样子。
    顾一方慌忙跳起，几步跑到门口，与她招手道别，电梯合上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连忙关上门，随后顺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之前一连串的事情，根本没有让她有时间去伤感难过，即便是风尘仆仆地逃到了月溪市后，她紧绷的神经也无法放松下来，望着窗外不算陌生，但却陌生的风景，她整个人是麻木的，茫然的，当时坐在萧莉莲车后，她思考无能，只会不住得说谢谢。
    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要怎样感谢她，所有的爱情故事中，都是王子或者霸道总裁拯救女主角于水深火热中，但是这一次拯救她的却是三名披荆斩棘的女骑士。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当时，萧莉莲的同胞妹妹萧梦露拍板了整个逃跑计划，身在紫宁城的她，霸气十足的遥控指挥着自家工厂的小货车，天一亮就从月溪市赶往银海市，把顾一方接了出来。
    顾妈妈或许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被自己看死没出息的女儿，竟然敢逃家，而且是逃出繁华的，素有金山银海大魔都之称的银海市，去外地谋生。
    只是这一切要等到顾妈妈，旅游三天后回来才会知道。
    “二十六岁还不嫁，你这是啃老。”
    “方方，知道辰辰怎么说你和你表姐么？二十六、七岁了还是处女，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前一句是顾妈妈说的，后一句尖刻之语出自顾姨妈口中，顾姨妈的嘴出了名的刻薄，每到一个新住所，总能在最快时间内远近闻名。
    但因为她二婚所嫁的男人是事业单位小头头，她又向来丁点事就要吹上天，因此虽是刻薄着一张嘴，在广场舞社交群中，还是被不知真相的广大群众众星捧月着，按照她那个年龄的群众套路思维，总想着毕竟谁也说不清楚，将来是否有什么事，需要顾姨妈通通关系什么的。
    “所以说啦，我早说过啦，她哪里配得上那个什么邵老师，说不定那个邵老师还是个骗子，你想想看，你想想看，学校里这么多女大学生，挑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可能看得上方方，哦哟，你女儿不会是被睡过，打过胎了吧，你找时间要带她去查查的呀。”
    在刻薄顾一方是心理变态的老处女前，顾姨妈曾在微信通话里判断她是失足少女。
    顾妈妈不太喜欢拿着手机听，每次微信通话总是开着免提，顾一方自然也就听见了，当然，每次顾姨妈一开始说刻薄话，顾妈妈就会急急忙忙跑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可即便是关上门，顾姨妈那足以担当场控级别的嗓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依旧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现在男人要求很高的呀，喏，我上次跟你说的给董事长当司机的，月入两万的那个，人家也是要清清白白小姑娘的。”那厢顾姨妈说完刻薄话，开始真情吐露，原来她是要替某个相亲男来杀价。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方方没有这个胆子，你说的这个人年纪会不会太大了，四十了呀。”顾妈妈听到亲姐姐提及的男人，只觉得年龄不怎么合适。
    “四十怎么啦，人家正正经经的，也没结过婚呀，跟大老板在一起时间长了么，眼界高了呀，这样的男人才好，顾家不会乱来，你已经在男人这里吃亏了，我当然不希望方方也吃亏，再说方方会找那个什么邵老师，肯定也是喜欢年纪大的呀。”顾姨妈言之凿凿，逻辑顺溜得无懈可击。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将顾一方从那想起来就满嘴苦涩的回忆中拉了出来，电话是她的发小张佳薇打来的。
    “一方，到月溪市了么？”电话那头传来张佳薇的声音，听声音是刚刚睡醒，应该还在睡眼惺忪中。
    “我到了。”那因为苦涩而渐渐冷却的泪水，此刻又止不住滚落下来，灼热着脸庞。
    “一方，别哭别哭，一切都会过去的。”张佳薇顿时清醒了过来，声音清晰起来。
    “已经……已经过去了……”顾一方极力忍着泪水，以致声音颤抖起来。
    这时手机里又传来一路电话，张佳薇迟疑道：“有电话进来么？”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顾一方看了一眼手机，哭得更厉害了，“是……我妈……”
    张佳妮道：“哦，那就不接了吧。一方，我打电话来呢，第一是确认你的安全，第二是想告诉你，鉴于你良好的人品，以及惨无人道的遭遇，经过我们家全体批准，十万以内，我都可以借给你，所以房子首付啊，前几个月还贷困难什么的，你就尽管开口吧。”
    “薇薇……谢谢……我真的非常感谢……从小一直就麻烦你们家……”顾一方话不成句，终于是大哭起来。
    张佳薇就这么听着顾一方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不麻烦不麻烦，我爸我妈听了你的事儿可气坏了，你那个姨妈怎么能这么缺德，你小舅舅不是疼你么，他不反对吗？”等顾一方渐渐平息下来，张佳薇尝试着跟她说说话，并不是她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这种情况下，人最需要的是情绪发泄，把所有糟心事吐个干净。
    “他能反对什么……，他本来就靠姨妈养着，房子卖掉，他也分到钱的。”哭过之后，提起之前的种种，顾一方淡然了许多。
    “唉，不能赚钱的人，在是非面前也就这样了。对了，你买房的话，如果要开证明什么的……怎么办？”张佳薇摇头感叹着，同时替好友担心起来。
    顾一方此刻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道：“单身证明开好了，户口薄也拿出来了，我用好会给我妈寄回去。你就放心吧，你肯这么帮我，我底气也就足了。”
    张佳薇道：“嗯，干得漂亮。这些钱他们本来要拿去做传销的，我相信他们也不敢报警，如果报警，正好把你姨妈供出来，到时看她怎么收场。不过弄房子总是个大工程，你要用钱可别跟我客气。”
    顾一方道：“月溪西区的房子很便宜，我买的又是一室一厅，贷点款基本够了。”
    张佳薇道：“月溪西区？我好像……听说那里很偏的，月溪的交通又那么差……”
    顾一方道：“没事，我上班的地方就在西区，工作也联络好了，你放心吧。”
    张佳薇道：“顾一方，我不得不佩服你，不管什么样的打击，你都能在最快的时间站起来，工作都找好啦，什么工作？”
    顾一方苦笑道：“没办法，从小被打击，习惯了，不站起来，就只有等着狗带了，我找的工作是网店客服，时间会比较自由些，这样也有精力盯盯装修。”
    张佳薇道：“嗯，你都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唉，我要去上晚班了，不聊了，你自己一定一定要小心，也一定一定不要心软。”
    张佳薇是银海市某三甲医院护士，所在科室共有大小早中晚班再加两头班七种上班时间，号称地狱七班制，自从张佳薇上起了地狱七班制，顾一方就自觉避免找张佳薇帮忙，或者倾诉一些负能量东西，这一次的事，还是张佳薇的妈妈在小区广场舞时，听人谈论起的，回家说给张佳薇听的。
01.天上馅饼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当张佳薇知道的时候，顾一方已经打包好，准备逃家了，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最终没在这个新时代上演卖身嫁人的戏码，张佳薇顿时松了口气，那个时候，她刚被地狱七班制轮了一遍，也实在是在撑不住了，挂电话前反反复复叮咛了顾一方注意安全，就搭上了眼皮。
    然后，再次睁眼时，她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给顾一方，此刻，挂上张佳薇的电话，顾一方心里暖暖的，也没了想哭的情绪。
    正回味着温暖的友谊，手机又传来一阵微信声。顾一方点开看，是萧莉莲发来的，问她饿不饿，并分享了些顾一方小区附近的外卖。
    顾一方回了行字：好好开车。
    萧莉莲回了个笑脸，附加一行字：一定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顾一方回了个猪头：知道了，我这三天就当自己是头猪，放心吧，别看手机了。
    萧莉莲又回了个笑脸，对话到此结束。
    仿佛是心有灵犀，萧莉莲这边刚结束微信，萧梦露的语音微信就上线了。
    顾一方点开语言，传来萧梦露元气满满的声音：“一方，听我姐说，你已经到了，姐姐我这么帮你，你可不能负了我姐姐。”
    萧梦露的语音听着信息量有点大，“姐姐我这么帮你”指得是她萧梦露自己，至于顾一方不能负的人，自然是指萧莉莲。
    顾一方回了个尴尬的表情。
    萧梦露的语音很快扔了回来道：“顾一方，别装傻，我这里是鞭长莫及了，我费老大劲把你从火坑中弄出来，还找关系帮你拿了内部价的房子，就是要你来月溪市，好好帮我姐。”
    “你可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是希望你帮我姐，我是要你帮她，你要是过河拆桥，可别怪我不客气啊。”紧接着上一条语言，萧梦露又扔来威胁。
    对于萧梦露的咄咄逼人，顾一方似早已习惯，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回语音道：“你这口气，说得我好像负心汉一样，你放心吧，我来月溪，就是不想打工一辈子。”
    “哈哈哈。”语音里传来萧梦露的肆无忌惮的笑声道：“你在东篱下，和我姐不是官配么？你当然不能负了她。”
    “对了，我姐还说你在哭呢，我看你挺好的嘛。”萧梦露紧接着跟了一句，依旧是熟悉的梦露双连发。
    “对着我亲爱的，梦露女王殿下，我实在哭不出来。”顾一方重重咬音“梦露”两字，果然引来萧梦露的凶残抗议。
    莉莲和梦露这两个充满了时代恶意的名字，是萧家姐妹一辈子的痛，个性火辣的萧梦露对这个名字尤为抗拒，对外一般坚称自己是Lucy。
    说起来，顾一方很是羡慕这对双胞胎姐妹，这对姐妹从小长在月溪市，户口却挂在农村，按说萧家是可以再生一胎，博一个儿子，但萧家妈妈坚决不同意，萧家爸爸也只好让步，顾一方很怀疑，这姐妹俩的名字，是萧家爸爸郁闷之下的恶搞产物。
    可同样是想要儿子，在银海市，顾一方爸爸却是在顾一方尚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迅速在外找好再婚对象，随即逼着顾妈妈离婚，顾妈妈起先自然是不同意的，据说是顾爸爸先是冷暴力，后是直接动手打人，终于顾妈妈捱不住，在顾一方还未满三岁时，同意了离婚。
    顾一方的爸爸，从此杳无音信，判决下来的每月一百元抚养费，原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即便顾一方的爸爸一分不给，也没人有这个精力去讨去上诉。
    不过有一点，顾一方还是要感谢顾姨妈的，那就是顾姨妈把顾一方爸爸破口大骂后，就拉着顾妈妈进了派出所，让顾一方从此姓了顾。
    “哎，对了，你看朋友圈了没，你家里人在澳门玩得很乐呵啊。”两人扯皮了一阵，萧梦露的语音里突然提到了顾妈妈。
    这个萧梦露真是比她还八卦，顾一方苦笑了下，点开微信，果然朋友圈里被顾妈妈，顾姨妈，还有顾小舅三人刷了屏。
    “哎呀，心可真够大的，钱放进别人账户，每天返利一个点都信。”萧梦露的语音不依不饶，似是非要逼着顾一方面对这些烦心事。
    顾一方苦笑了一下，在历经银海市每天上演无数起的房产撕逼事件后，原本三个闹得不开心的人，因为一个网络骗局，又开开心心坐到一起给骗子送钱了。
    这发财的途径，自然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顾姨妈找来的，说是有个什么豪华名人俱乐部，只要把钱放入理财账户，每天返利百分之一。
    最初，聪明伶俐，见多识广的顾姨妈是不信的，所以她只放了一千元，连着七天共返了七十元，顾姨妈就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又追加了九千元，于是接下来一星期，一共收到七百元，顾姨妈这下彻底发疯了。
    当然，她发疯，顾姨爹可不疯，听说她要把家里钱拿出来，直接把她骂了顿，还暂时没收了她的存款，于是顾姨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先前吵翻的弟弟妹妹叫到了一块儿。
    顾一方当然也没发疯，可是家里所有的钱都捏在顾妈妈手里。
    顾一方虽然工资不高，但十九岁开始上班，到现在工作八年，也存下了六万多，想着妈妈没有再嫁，拉扯自己长大不容易，所以钱都交给妈妈保管，可眼下，顾妈妈等不及顾一方一年一年工资缓慢增长，决定孤注一掷。
    顾姨妈甚至怂恿顾妈妈问那个四十岁的王司机借钱去投资，说是万一亏了也是自己人，暗示顾妈妈就算赔了钱，也可以逼顾一方嫁人。
    为此，吵也吵过了，哭也哭过了，一切都似乎不可逆转地朝着最差的轨迹滑去。
    眼见这个渐渐起色的家，顷刻就要滑入深渊，那天，顾一方再忍不住，拉了个微信群，把萧家姐妹和安佳琪拉进来问她们，“如果我把家里要拿去给骗子的钱，拿出来买房子，算不算是坏人？”
    这种事，第一个来精神的，肯定是萧梦露，萧梦露前前后后把事情了解了一遍，还火速加了顾妈妈、顾姨妈、顾小舅的微信，随后，抱着十二万分资深挖掘机敬业态度，把他们朋友圈里相关于这场融资诈骗的毒鸡汤截了遍。
    有时差的安佳琪，晚上才上的线，冷冷扫完了小群的内容，开始出谋划策，很快就和萧梦露讨论到一块儿去了。
    萧莉莲看她们说得热火朝天，忍不住甩了个“你们结婚吧”的表情，当时萧梦露立刻拍了左手照，高傲宣称自己是已婚人士。
    其实，顾一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想到之后，和妈妈不可避免的走向决裂，她心里也很难过。
    她更明白，此刻萧梦露不是在刺激她，恰恰相反，萧梦露是在反复加强她的决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容她退缩了。
02.不明就里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就在今天，逃到月溪市的第一天，最后发来微信的，依旧是有时差的安佳琪。
    安佳琪向来单刀直入，她的信息只有一条：我知道你到了，阿萝找到接替你的人了，工资我先转你支付宝，我回来后，直接问阿萝拿现金。
    还有工资么……，回讯息时，顾一方的手抖了起来，让她心抖手抖的当然不是工资，而是与那个人的牵绊，当然眼下，她与他之间隔着一座城，数个人，可是只要稍微提起与他沾边的人和事，她还是忍不住悸动。
    安佳琪很快回了讯息：为什么没有？
    顾一方回道：给大家造成麻烦了……
    安佳琪丢了个翻白眼的表情道：拜托，想在十六馆当助教的妹子，早就从银海排到紫宁了，都巴不得你走呢。
    看到“巴不得你走”这几个字，顾一方的心刺了一下，一滴泪水滚落到手机屏幕上，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完全没有任何阻挡的，再度崩溃。
    道理方面，她和安佳琪聊了很多，也很透彻，但这并不表示心就不会痛，虽然此刻已经逃到了月溪城，可之前在银海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好像又再度拧成一个漩涡，将她疯狂卷入，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痛苦吞没，她没有别的办法。
    安佳琪似乎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她的心事，追了条微信：想他了？
    顾一方在输入栏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脑海一片混乱，索性扔了手机什么都不回了。
    人被情绪淹没时，是没有胃口的，望了一眼暗下的天色，顾一方扔下手机，走过乱糟糟的房间，走进卧室，萧莉莲到是体贴，能安排的基本都安排好了，正如她跟她说的，保证她拎包入住。
    既然如此，她就当一次苦情女主，摊开四肢，躺在床上，放空眼神，看着天花板，让往事从头放影。
    顾一方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如果不是父亲家执意认为没有男孩儿就是绝后，她应该就会像万千双职工独生子女一样懵懵懂懂长大。
    可自从有记忆起，她就知道家里没有爸爸没有钱，家里的米油是居委好心给帮顾妈妈申请来的，每月可以去粮站领一些。吃肉基本靠左邻右舍，衣服全是表姐穿下的，不夸张的说，在她上班前，除了内衣和校服，从未买过一件衣服。
    好在八十年代，生活水平的差距并不大，所以顾一方在外玩耍时，到并没有显得有什么特别，和一般小孩一样没心没肺。
    记得小学时，动迁搬家，她在新社区里，第一次看到穿戴整洁，搭配得体，胸口上别着素雅小花手绢的张佳薇简直傻了眼，那时的她剪了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流着鼻涕，正在小区健身器材所在的小花园刨沙子。
    好在小孩子是不知道什么叫作自惭形秽，顾一方看看张佳薇，张佳薇看看顾一方，两个人看来看去，不知怎么就搭上话了。
    张佳薇不敢玩沙子，也没嫌顾一方脏，反而小心翼翼靠近，直到一个临界点，随后站定在边上饶有兴致得看着顾一方玩，直到张家奶奶来喊张佳薇回去吃饭。
    张家奶奶很是亲切，见顾一方玩成个狗啃泥，同样不嫌弃，和蔼得问了一通姓名、楼号就带着张佳薇走了，看着张家奶奶牵着张佳薇离去的背影，顾一方突然想起了外婆。
    要说老人家活了几十年，虽是老眼昏花，却是有一种能突破视觉障碍的特异功能。
    某一天，楼下晒太阳的张家奶奶看着从一百五十号楼走出的顾妈妈，轻易就把顾一方和顾妈妈对上号，并试探着问了句：“是顾一方妈妈吧？”
    于是就这么聊上了，想必是出于同情，自从那以后，张家总是有意无意喊顾一方来家里和张佳薇一起做作业，吃晚饭。
    顾一方和张佳薇到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上了初中，两人分到一班，又惊又喜。
    只是上了初中后，顾一方开始知羞了，无论张家怎么热烈邀请，顾一方再也不肯去张家吃饭，而母亲祥林嫂般的做法，也开始让她心里觉得苦涩难堪，虽然她知道顾妈妈是迫不得已的。
    从幼儿园到高中，每逢开学，顾妈妈必然要去班主任办公室谈一谈心，哭一通。
    要说，在上世纪，离婚是稀罕事，单亲母亲带娃更是罕见，所以只要顾妈妈去哭上一通，学杂费、校服费总有好心人出手。
    在这样的煎熬中，顾一方每一刻都盼着长大，然后就可以出去赚钱。
    就这样，终于熬到高中，看着一纸大专入学通知，顾一方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家里没有钱，一切决定都是以金钱考量。
    比如考高中这件事，当时因为顾一方想早点出来工作，老师建议她考中专，可是看了一圈诸如邮政、师范可以免学费的中专，分数线几乎与重点高中齐平，顾妈妈又拿不了主意，只是反复叨念没钱，读中专很贵的，于是她翻来覆去几夜，最终填了一个社区高中，稳妥妥得当了公费生。
    只是接下来，整个高中三年，读高中没职业专长找不到工作这个认知，一直困扰着她，这不能怪她，那时电脑尚不普及，更别说是上网搜索、提问。所有信息全靠口耳相传，不仅粗暴简单，还常常以讹传讹。顾一方为此整整焦虑了三年。
    好在高考那年，遇上西部开发政策，银海市本市户口考生，考往中西部大学的，有一次性金钱奖励和学费补助，顾一方一鼓作气全填了那些有奖励政策的学校，然而高考成绩并不理想，那些学校的分数线也不低，她直接跌落到大专线。
    每年一万五的学费、两千左右的住宿费、还有每月生活费，都不是顾妈妈承担得起的，顾一方只好在没人的角落，借着张佳薇的肩头哭了一通。
    眼泪刚擦干，顾姨妈就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到顾家，说是给顾一方找了一份工作，去婚庆公司当助理。
    于是高考之后的八月末，别家孩子纷纷踏上大学报到时，顾一方则由顾姨妈带着，乘了公交前往银海市商业中心地带，徐家湾某栋公寓房去报到工作了。
    工作第一天，顾姨妈就追来了电话，告状顾一方工作不主动。
    顾一方初入职场，完全一脸懵逼，基本是别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哪里还能主动想到去做什么。
    在顾姨妈的教诲下，顾一方第二日早早就去上班，准备帮公司打扫卫生，博取好感，但到了公司，却是吃了个闭门羹，说是九点上班，八点半就到门口的顾一方，足足站到了九点半才来人，难怪前一日顾姨妈带着她在十点后到。
    这一日晚上，顾姨妈又来电话告状，说是顾一方过去是当白领的，又不是当清洁工的。
    第三日去上班，老板娘的脸色颇有些不悦，打开电脑，让顾一方绘制婚礼流程图，顾一方看着鼠标和键盘，完全茫然，看着顾一方笨拙地摆弄键盘鼠标，老板娘瞬间就发飙了。
03.举步维艰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初入社会的挫折，一度让顾一方很沮丧，也体会到了被淘汰的残酷性。
    直到几年后，她才能平静审视当初的这段经历，顾姨妈的做派向来是拉到蓝里就是菜，当时这家公司想招的是有一年左右工作经验的菜鸟，而非白纸一张需要从头手把手教起的新人，但在顾姨妈的认知中，并不知道这两者有何区别，所以就赶鸭子上架，顾姨妈甚至也没等到别人的最终回音，只是凭着广场舞舞友，给的一张名片，自以为谁都要卖自己几分面子，就自信满满地拉着顾一方去了。
    可以说，顾一方是妥妥被坑了。
    婚庆公司的老板，是顾姨妈哪位广场舞舞友的侄子，老板娘对于通过这样渠道塞进来的人，自然是大翻白眼，冷落是肯定的，再加上顾一方的确什么都不会，很容易就找到理由扫地出门。
    那时，顾一方当场就被骂哭了，老板娘看着她哭，拧着眉头阴着脸，火气方才降下一半，正巧公司的摄影师，挎着相机，很帅气得甩着头进来，看到顾一方当众被训斥的样子颇为不忍，脑子一热，就帮忙说了几句情。
    结果这下又挑起了老板娘的心火，冲着摄影师大喊：“一个两个，都是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业务做不出你养么？我这里不养闲人！”随即她抬手指着顾一方，精致的妆容上，浮现出好像要吃人一般的神情道：“什么事都不会，到是知道装可怜，有男人帮你说话，很了不起是吧，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回家路上，顾一方觉得自己很冤，她不是装可怜，她是真的可怜，可是可怜有什么用呢？在公交车上哭了一路，只是惹来异样的眼光，她甚至听到后座的熊孩子哈哈大笑着说：“妈妈，那个阿姨是不是失恋了。”
    “坐坐好，别往那边看。”回应熊孩子的是一声训斥，同样充满了嫌弃，是不是今天社会人士的心情都不太好。
    这一天，真是糟透了。
    回家后，颓废在自己的杂物间兼卧室，到晚上，张佳薇打了电话过来，顾妈妈在自己卧室里喊顾一方出来听电话，顾一方应了声，走过去时，觉得自己仿佛是具行尸走肉。
    电话那头，张佳薇已经到学校，夹着手机边整理东西，边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一方哭了一下午，也没了伤感的力气，脑袋浑噩，只是简单说了一下经过，张佳薇迟疑了一下道：“一方……，我爸那边刚好认识一个开厂的，他们工厂正好要一个前台文员，但是呢，前三个月只能拿实习工资，你……要不要试试？”
    “要。”不管是什么工作，现在只要能有一个融入社会的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和张佳薇约定了时间后，顾一方软软地挂了电话，顾妈妈显然竖着耳朵在边上听着，知道是工作的事，等顾一方挂了电话，连忙问是什么工作。
    那时的顾一方，对工作全然没有概念，只说是工厂文员，当然她也不知道什么工厂文员。
    听到工厂两字，顾妈妈的脸垮了下来，她这一代人大多数学历不高，只有初中毕业，所以基本都是在工厂做工，想着好不容易撑到女儿是高中毕业吧，怎么也得去好一点的公司吧，怎么又是工厂？
    顾一方无力计较这些，现实已经让她认清，无论怎样，先有份工作再说。
    第二日，张家爸爸领着顾一方去了工厂，结果而言，喜忧参半。
    这是一家名为三木纸业的外贸代工厂，负责制造加工美国市场份额排名第一的品牌epp旗下办公类纸品，由于是外贸，不存在像内贸那样的三角债，所以工厂日子过得还算滋润，顾一方是文员，不在车间上班，在工厂边上一栋，看着还不错的独立二层小楼里上班。
    工作条件和环境，似乎比想象中好太多，薪资按之前说过的，由于顾一方是白纸一张，所以支付的工资是按银海市目前流行的实习生指导工资每月四百元结算。
    只是作为制造企业，无法实行做五休二制，工作时间是做六休一，此外，额外的福利是，工厂有食堂，包中饭。
    负责人事的王老师，把条件谈清楚后，让顾一方回去考虑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第二天就来报道。
    对顾一方来说，她急于刷经验，这样的条件略显苛刻，但也只能接受。
    可顾妈妈不这么看，之前顾姨妈给找的婚庆公司是做五休二，试用期月薪就有一千五，相比之下，三木纸业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顾妈妈言下之意，对张家爸爸介绍的工作颇有些不满。
    “人家工资是开得高，可我做不下去啊！拿半年实习工资怎么啦？”提起顾姨妈给介绍的工作，顾一方心里不免有气，甩下一句话，回到自己的杂物间兼卧房。
    顾妈妈则不依不饶，跟着过来，意思让顾一方再去同张家爸爸说说，这点工资哪里够，简直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剥削压榨劳动人民。
    顾一方回了句：“以前学徒都没工资呢。”
    顾妈妈急了：“你就只会在家里横，跟别人说两句，你会死么？你不打，我打。”顾妈妈说着就要回卧室。
    顾一方只觉羞愧万分，跟进卧室捂着话机不让打，但见顾妈妈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只好放开电话，跑出门，来到小卖部，用零钱给张佳薇打电话。
    张佳薇那头听着顾一方不住道歉，笑了笑道：“没事，阿姨没有坏心，做事呢……是莽撞了点，但也是为你好，我爸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计较这些呢？不过……一方，你真觉得你去工厂做，可以么？”
    顾一方知道张佳薇误会了，于是跟她描述了一下工作环境，张佳薇才松了口气，她想着，自己爸爸介绍出来的工作，应该不可能让顾一方去当工人才是。
    “佳薇，我听说外贸挺赚钱的，你……放心吧，等我拿了工资，请你吃饭。”听到张佳薇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安慰自己，关心自己，顾一方感动到不行。
    “先记账，等你拿正式工资的时候再请我，我要吃顿好的。”
    “没问题，一会儿你帮我跟叔叔打声招呼吧，我真的很不好意思。”顾一方完全能相像此刻顾妈妈打电话的情景，心中又是觉得难堪，有些想哭。
    “嗯，放心，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过去，没事的，你挂吧，我有空再打你家里。”知道顾一方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张佳薇体贴得催促她挂了电话。
04.菜鸟先飞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是王老师吧？”顾妈妈在和张佳薇爸爸通话无果后，干脆自己亲身杀到现场，顾一方在她身后犹如一棵蔫菜。
    负责人事的王老师，是一名早已从事业单位退休的退休人员，在家实在闲不住，就找了这份工作，看到顾妈妈杀到，她大约知道了顾妈妈的来意，看了看顾一方苦大仇深又特别委屈的脸，王老师有些不忍，点头道：“我是……你是……顾一方家里人吧？”
    “对对对，我是顾一方的妈妈呀，哎，我这孩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待王老师反应，顾妈妈就熟门熟路得哭起了穷，家里是挺穷，但还不至于三个月都撑不下去。
    半小时过后，顾一方妈妈才讲到顾一方初中时期，这时电话铃响起，三木纸业暂缺前台，王老师只好临时充当，跟顾妈妈点点头，示意自己要接电话，顾妈妈正讲到兴头，此刻卡着口气，有点沮丧。
    要是从前在学校老师办公室里，历届班主任都是早早拿出抽纸，开始好言安慰了，办公室里别的老师虽然不至于围观，但看神情，分明也是有在竖着耳朵听，甚至在顾妈妈讲到声情并茂处，配合着摇头叹息，感慨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坏的男人。
    可眼前的王老师，始终保持着礼貌性微笑，完全没有被她那些痛苦的经历打动，顾妈妈心中暗暗感叹，果然社会上的人，心肠就要比那些当老师的硬。
    十分钟后，前台电话铃声再次打断顾妈妈的倾诉，场面愈加尴尬起来，顾一方恨不得自己站的地方赶紧塌陷，好让自己立刻消失在地平线上。
    之后顾妈妈不敢再拉杂大长篇，期期艾艾说出了工资太低，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能不能加点钱之类的等等。
    “我们是开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一个清亮的女音从顾一方和顾妈妈身后传来。
    “马小姐来啦。”看到来人，王老师连忙打招呼，听她口气，这位马小姐显然是一位重要人物。
    顾一方和顾妈妈转过身去，顿时感受到一股了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
    不知何时，办公室门口站着一名身着小洋装的时髦女性，酒红的波波头，高挑丰满的身材，踩着高防水台的酒红高跟，十足地老板娘气场。
    顾一方心中一紧，看来这次又要被扫地出门了，也怪办公室里铺着地毯，听不见高跟鞋响声，以致于三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来的。
    “你女儿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都是未知数，说不定三个月后连四百元都没有。”马小姐话很直接，声音又凶又嗲，是标准的精明银海女人。
    顾妈妈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电话铃再次响起，马小姐的思路和声音丝毫不受电话铃声干扰，仿佛那只是背景音乐，“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知道门卫为什么放无关的人进来，王老师，这件事你先记下，回头扣奖金。”
    “我怎么是无关的人……”顾妈妈企图扳回劣势，但最终在马小姐面前低下了头，嗫嚅道：“是……是马小姐吧，我求求你……”
    “钱是用工作赚来的，不是求来的，你女儿不是乞丐，王老师，送她出去吧。”马小姐说着比了个手势。
    目送着王老师与顾妈妈走出办公室，顾一方的心提到嗓子口了，马小姐看了她一眼，走到跟前，她比顾一方高了一个头，俯视着顾一方道：“身份证满十八岁了么？”
    “满了。”顾一方紧张得回答道。
    马小姐道：“好，我希望你记住，你，是个成年人，而不是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份自觉，就不要来上班了。”她说罢转身朝里面左侧一间办公室走去，顾一方低着头，余光瞄着她的高跟鞋，脸上迅速烧起来。
    很快，左侧办公室里，隐隐传来谈话声，约莫五六分钟，门打开，马小姐探了半个身子，胸前的波浪跟着起伏，勾了勾手指，姿势有几分撩人，但声音依旧是又凶又嗲道：“那谁，你，进来一下。”
    顾一方点点头，踏进了左侧的办公室后，马小姐却退了出来，关上门。
    这间办公室显然是老板办公室，顾一方看着老板桌后，一个发际线很高，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靠在老板椅上，那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瘦瘦，肚子却鼓出一块，很是一副事业有成的感觉，这个人应该就是王老师说的三木纸业的林老板。
    “坐。”林老板示意顾一方坐在对面的会客沙发上，随后开始训话，大意是顾妈妈今天来闹这么一出，原本公司是不想录取顾一方的，但是马小姐求情，所以愿意给顾一方一次机会。
    “当然，我不否认，我留你下来，是因为你肯接受这么低的工资，接受做六休一，但接下来三个月，你要是什么都学不会，我也不会继续留你下来。你知道，今天你妈妈来这么一出，我对你的能力是打问号的。”林老板的话同样冰冷，却也在理，因为在理，反而让顾一方生出一丝希望和一点安全感。
    “还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也不允许再发生，小顾，社会是很现实的，甚至有点残酷，如果你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成年了，不能作出独立的判断和选择，换个地方也是同样会被淘汰的。”说完严厉的话，林老板面色和口气都缓和了下来，继续道：“你肯听妈妈话，说明你还是一个善良孝顺的孩子，但是这只在家里有用，你在工作单位里还是这样的话，那就太软弱，在社会上软弱的人注定没什么好结果。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是想不通，也可以走人。”
    “我……想得通。”顾一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卑微，若不是顾妈妈这番搅和，她本不会落到这样被人看轻地处境。
    “你先出去吧，先跟着王老师学一阵，她会安排你工作。”林老板说罢挥了挥手。
    顾一方连忙退了出去。
    急于摆脱被人看轻的耻辱感，顾一方开始努力工作，虽然是小公司，但办公条件上，林老板到也舍得花钱，在大多数公司，普遍还在使用电视机般笨重的纯屏电脑显示屏时，三木纸业的办公室早已全部更新到了液晶显示器。
    最开始一个月中，顾一方主要任务是接电话，收发快递，学习用办公软件制作各种表格、文档，好在公司能上网，所有的办公软件技巧都能在网上搜索到。
    到了第二个月，顾一方已经开始能根据工厂需求，去设计制作一些单子、表格，并学会一些简单的数据处理，再到第三个月，顾一方开始帮忙协助统计产量，尝试开始每天汇报工厂生产进度。
    忙碌的工作生活中，顾一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种自己是有用人的快乐。
    “一方，跟我进来一下。”发第三个月工资时，马小姐把她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顾一方有点怕这位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马小姐，尤其是她那双大眼睛，别说是瞪人，刷得一下刷过来，都会让她感觉自己掉了层皮，但这三个月的相处中，顾一方也了解了，马小姐虽然脾气坏，但人不坏，还很热心。
    顾一方心中忐忑，努力回忆着最近自己犯得一些小错，马小姐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笑了笑道：“别紧张。”她说罢，弯下身子，事业沟晃得顾一方都觉得心神荡漾，一晃神，马小姐已经将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05.花信年华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小顾，别紧张。”推完信封，马小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道，“这三个月来，你的表现不错，你是知道的，最开始，因为你妈妈来这么一闹，老板原本是不看好你的能力的，但是你这三个月来的表现，真的很出乎意料，可以说是令人刮目相看。学习速度快，工作能力强，关键是态度积极。”
    马小姐边说边比着手势，那风姿看得顾一方很是倾倒，这是她见到的第一枚事业女强人。马小姐，脾气大，但对事不对人，做事公道，为人热心。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讲道理，也允许别人跟她讲道理。
    所以大家虽然是吐槽她脾气吓人，但在工作上还都是很尊敬她。
    “我说过，钱应该是靠工作赚来的，第一个月你的确是一张白纸，但因为你这张白纸很吸墨，所以额外奖励你四百，第二个月你的工作基本步入正轨，我觉得可以按照市场试用工资提到一千二，所以补你八百，第三个月我觉得你已经足够有资格过试用期了，所以按前台正式工资算一千五，补你一千一，当然，这里面的工资扣了四金，所以实际上没有两千三那么多，里面有明细，你回头看看，有问题的话，跟王老师说就可以了。”马小姐一口气算完后，双手交叠在修长的大腿上，微笑着看着顾一方。
    顾一方觉得自己眼眶有点热，三个月前还觉得这社会无比现实，无比残酷，自己只有等着被淘汰的份，现在剧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她实在没想到，三个月的努力后，竟然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她。要知道，马小姐如果只是给她第四个月转成试用工资一千二，她都要开心死了，更别说什么还给她补钱了。
    “谢谢，谢谢马小姐。”此时此刻，顾一方只会笨拙得说着谢谢，她想着似乎应该再说些什么，立刻跟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马小姐似乎有点受不了被人用感恩戴德的眼神盯着，张开手比了个手势道：“好，我相信你，没有其它事，就去工作吧。”
    “嗯，好。”顾一方站起来时，腿都有点发软。
    这一天，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出了工厂，顾一方终于忍不住笑了，随后乘上公交傻呵呵笑了一路，回家时还是忍不住各种傻笑，把顾妈妈吓了一跳。
    等顾一方说明事情原委，顾妈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了，“你看，我就说嘛，这种事还是要去争取的，要不是妈妈帮你出面，你怎么搞得定这些事，算这些资本家有点良心。本来啊，你姨妈说是要介绍你去卖手机，底薪八百，不过提成有一千多，现在既然这份工作还可以，你就继续做，做好了就跳槽，拿两千。”
    顾一方美好的心情，就在这段话中一点一点被蚕食干净，她拿出信封塞给顾妈妈，也不想多讲什么，顾妈妈却不依不饶道：“一方，你年纪小，做六休一，一千五不合算的。这个马小姐用的是手段，要你对她死心塌地，你可不能上当，有好机会就要跳，不要一棵树上吊死。”
    顾一方被蚕食干净的心情上，又多了一种叫心烦意乱的情绪，瞬间她好像病了似的，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顾妈妈似乎是想起什么，抽出三百给顾一方道：“你周末和张佳薇去七埠路买点衣服，她有眼光，让她帮你选，不要瞎买。”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妈妈竟然主动要自己去买衣服，顾一方有些懵，接过钱道：“妈，你再给我一百，我要请张佳薇吃饭的，我答应过她，要请她吃顿好的，好好谢谢她。”
    顾妈妈很是大方得抽出两百，塞到她手里，说：“嗯，是要好好谢谢人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家里缺了十几年的钱了，顾妈妈只要钱到手，就恨不得掰成一千份拿出去用，现在竟然直接给了五张整的。
    电话铃声响起，很快一切都有了答案，从顾妈妈语气中可以做如下三点判断：
    第一，这电话是顾姨妈打来的。第二，顾姨妈对顾妈妈回绝自己，介绍给顾一方的卖手机工作很不满意，大发雷霆。第三，顾姨妈要给顾一方介绍相亲对象。
    原来这钱是包装费啊，顾一方今天的心情可谓峰回路转。
    “那，这卖手机的工作，我可以去伐啦？”电话应该要结束的时候，顾妈妈又开启了作死模式。
    果然电话里依稀传来顾姨妈的声音，听着很是激动，应该是在发火，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顾一方无奈的耸耸肩，出了门去打公用电话，跟张佳薇约时间。
    “来来来，脱下来脱下了，别穿了，不适合你。”熙攘的七埠路服贸商城内，某个店家老板娘不耐烦对顾一方推了一把。
    “怎么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张佳薇被气到了。
    “没看到她把我衣服都撑变形了么？这衣服里面怎么能穿毛衣呢，应该穿衬衫，真是……”看着新走进来的顾客，老板娘把后面要骂人的话憋了进去。
    顾一方迅速脱了粉红色蕾丝边小洋装式大衣，放回老板娘手里，拖着张佳薇走出了店。
    张佳薇见顾一方垮着脸，搂住她肩道：“那人蛇精病，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别理她。”
    顾一方摇头叹气道：“薇薇，我是不是一直不好好穿衣服，所以被衣服抛弃了呀，你看那衣服，肩膀那里，我穿着也太丑了吧，我肩膀怎么这么塌呢。”
    张佳薇噗嗤一下笑了道：“是我不好，其实我们应该找日系的，韩系的其实偏洋气，适合又洋气又瘦的人穿，不过现在流行韩系的，韩系的多，日系的有点难找。”
    顾一方只听着有点晕，道：“选个衣服还这么麻烦啊。”
    张佳薇道：“不麻烦不麻烦，其实只要试对了一种风格，一直买下去就可以了。”
    “哦。”顾一方似懂非懂，“那我适合什么风格？”
    张佳薇听她这么问，立马站定，转身到她对面，打量了又打量道：“一方，其实我觉得你挺适合旗袍的，哎，你知道嘛，旗袍就是要你这样的肩膀穿才好看，但上班不能穿呀。”
    “旗袍？”两人正说着，身边走过去一名饭店女服务生，上身穿着旗袍，那女服务生也是典型的亚洲人身材，那旗袍上衣虽然配色布料很瞎眼，但还是有些小好看。
    “咳。”张佳薇清了下嗓子道，“我不是说那种，我是说银海故事那种高大上的，对了这里沿街店面就有，我们去看看？”
06.民国风情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七埠路位于银海市市中心老城区，那里有银海市最大的服装贸易商城，在这里，百年前的街道楼房，零星地夹杂在摩登大楼之间，百年前的时光与百年后的时光，在此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会来这里买衣服无非就是图便宜，在这边的衣服，多不是有名的牌子，但又因为这里是市中心老城区，作为银海市老牌的民国风服饰品牌，银海故事还是在这里设立了门店。
    顾一方在张佳薇的陪伴下，心情忐忑得走进了装修成老石库门风格的门店，店内的服务员很是热情得上来招呼，在看到顾一方时，眼睛更是亮了起来，殷勤地推荐介绍着各种旗袍。
    “嗯嗯，好的，我们自己看一会儿。”
    顾一方正紧张着，不自觉往后退去时，却被张佳薇拉住，往里面带，她只好在一排衣架中站定，装作在挑选衣服的样子，然后偷偷摸摸得翻出吊牌看价格。
    看到吊牌价格后，她顿时受到了惊吓，张佳薇一脸淡定，小声道：“这种大店，其实服务态度都比较好，你不用怕，一会儿试试，不买也没关系的。”
    顾一方微微摇头，她觉得自己进来时就已经露了怯，要是试衣服再像刚才一样丢丑，那真是尴尬死了，她正琢磨要走，店员已经拿着一件孔雀蓝印花丝绒旗袍过来，跟顾一方道：“小姑娘，这件好蛮好看的呀，我看很适合你，你要试试伐？”
    “好啊。”还不等顾一方拒绝，张佳薇已经拿过旗袍，拖着顾一方往试衣间走去。
    试衣间里，顾一方看着比自己一个月工资还贵的衣服，头也晕了，再看看旗袍很是贴身的样子，开始担心试穿时会扯坏。
    “这是冬装，本来就牢，不会坏的，就算坏了，也是她们衣服质量不好，跟你没关系。”张佳薇说着催促顾一方把上衣脱了光，顾一方原本还坚持想要穿着棉毛衫，却被张佳薇坚持要求脱掉。
    衣服上身后，到是比想象中的容易穿着，随即张佳薇盯着顾一方的裤子，顾一方无奈得也一起脱了，幸好这次出门她穿了双皮短靴，那是表姐秦雨蒙穿剩不要的，皮面已经微微开裂了，这当然也是张佳薇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穿双皮鞋过来好试衣服，要不然，按顾一方平时的习惯，就是穿加厚运动鞋过来了。
    店内的暖气足，穿着丝绒旗袍到也不怎么冷，顾一方忐忑不安得站到倾斜放置的穿衣镜前，突然有些恍惚，方才在服贸商城中心，她穿上那件韩版大衣时，还觉得肩膀垮，衣服里面这边鼓那边鼓，各种不服帖，怎么看怎么丑，怎么穿上旗袍后就这么服帖，好看了呢？
    背后留声机状的音响，悠悠流淌着百年前的老歌，顾一方忍不住在镜子前，微微变换角度，打量镜子中的自己，丝绒上的孔雀收拢的雀尾在不同的角度下，泛着不同的光泽，栩栩如生，顾一方心中暗道，这衣服还真值这钱。
    突然间，她觉得周围有些异样，转过目光，门店出窗外有两个拎着大小手提袋的女人看着顾一方，指指点点，正在交谈着什么，两人陡然见顾一方转过身来，眼中洋溢着的兴奋瞬间化为冲动，当下毫不犹豫地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抬头挺胸颇有自信，她比顾一方高出了大半个头，身材姣好，当下就指着顾一方身上的衣服，对店员道：“麻烦，拿这件给我试试。”
    再度从试衣间里出来，那女人已经套好了那件丝绒旗袍，在镜子前，犹如舞台走步，摆着各种造型，店员还拿了个毛领小披肩给她做搭配，看着还真是贵气逼人，顾一方虽然穿着也好看，但在镜子前畏首畏尾的样子，和这个女人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她和张佳薇即将走出店门时，另外一个店员还眉开眼笑得追过来，热情道：“走啦，下次再来啊。”
    “好，我都要了。”出店那一刹那，顾一方听到身后传来豪爽的声音。
    “一方，其实你穿起来比她好看。”走出银海故事门店几步后，张佳薇开了口。
    “我不买，她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意见？”顾一方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张佳薇道：“什么叫你不买？这种衣服，本来就很少会去买，店里就冷清，你刚才是免费给她们做了模特儿好吧，你以为人家为什么拿这么贵的衣服给你穿？就是你穿起来好看，可以给她们做活招牌呗。”
    顾一方纳闷道：“那……她们怎么知道我穿那件好看？”
    张佳薇道：“你可别小看这些店员，这店再怎么冷清，她们也是阅人无数啊，时间长了，这些店员就知道什么样的人穿起来好看，什么样的人穿起来不好看。那个披肩我刚才看过，是真皮皮毛，标价九九九，这么一套下来，就算打个折，也要两千五左右了吧。”
    “这么贵。”顾一方咂了咂舌。
    张佳薇笑道：“舍得就不贵。其实那衣服真挺适合你的，如果你有一百万会不会买？”
    顾一方回想着刚才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傻笑起来，点头道：“会，可惜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十万。”
    “一方，姐姐，你还生活在上个世纪么？你现在就已经一千多工资了，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做外贸很赚得动的，估计再做三四年，你的月薪就要将近一万了，到时，一年就十万了。”
    “一年十万？”顾一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张佳薇点头道：“就有这么多，十万还是说少的呢，我同学的小姨也是在外贸公司做，据说做了八年，现在月薪将近两万呢。”
    “佳薇，张佳薇同学。”顾一方无奈得站定，看着一脸学生气的张佳薇。
    张佳薇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道：“怎么啦，顾一方同学？”
    顾一方咳了声道：“我郑重告诉你，外贸公司和外贸工厂是有区别的，我是在工厂做的。”
    张佳薇一脸茫然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外贸么？”
    顾一方道：“不是的，工厂是负责生产的，外贸公司是负责卖货给老外的。”
    张佳薇的样子看着还是不能明白两者区别。
    顾一方只好尝试着解释道：“就是说，工厂是不能直接把货卖到国外，必须要通过外贸公司去卖，外贸公司会去找老外谈生意，搞定进出口，工厂呢，就只会做东西，通常不会，也没有资格，直接去和老外谈。”
    “哦。”张佳薇有些似懂非懂，依旧搞不清，为什么生产要和销售分开，不过她好歹是抓到了重点道：“好复杂，那你以后可以去外贸公司上班啊。”
    顾一方无奈道：“我只有高中学历，英语又不好，怎么去外贸公司啊，不说了，我们去吃饭了，我答应请你吃顿好的，我们今天就去吃查理西餐好不好？”
07.再续同窗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谢谢方子同学，那我开动啦。”张佳薇双手合十，学着日剧里的动作，全然一副欣喜的样子。
    顾一方看着张佳薇甜美的笑容，以及她嘴角浅浅的梨涡，心中由衷感叹，赚钱真好。
    她和张佳薇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很多喜好都是互相影响的，记得初中时，她在张佳薇家里看过很多漫画、动画，暑假时干脆两人睡在一起，彻夜长谈动漫里的人物剧情，张佳薇就在那时受了影响，渐渐变成了一个日系甜美小清新。
    然而，因此造成的后果是，她所在的班级，有很多女生讨厌她，觉得她做作，而被张佳薇拒绝过的男生，也联合那些女生孤立她，张佳薇一度很难过，顶着压力，收起了这些习惯。
    可在顾一方眼里，张佳薇这些小动作，非常可爱，看在眼里完全是一种享受，女生会嫉妒，她能理解，可喜欢张佳薇的男生，在被拒绝后，开始变得像八婆般搅是非，她就很难理解了。
    张佳薇吃了两口牛排，见顾一方出神，问道：“怎么啦？”
    顾一方笑道：“总觉得，很长时间没看到你这种样子了。”
    张佳薇吐了口气，摇头笑道：“这样的，因为隔壁寝室的女生，刚好也很喜欢动漫、日剧，我就又被她带出这种习惯了，现在想想，初中时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差哎，还好我哭的时候有你。”
    顾一方正喝着奶油蘑菇汤，一口下去，心和胃都是暖暖的，她轻轻道：“我哭的时候，也有你啊。”
    张佳薇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哎，我们不要这么伤感好不好，对了一方，你刚才说学历不够，不能进外贸公司，如果你不介意别人嘲笑读得是家里蹲大学的话，要不要试试自学考？”
    顾一方道：“家里蹲大学？”
    张佳薇道：“嗯，那是社会上，有点歧视性的开玩笑说法，但自学考是国家承认的正规学历，我今天本来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件事，我也是听寝室里的女生说的，她说她去读大学了，她妈妈闲在家无聊，也就跟着来光华读自学考。”
    光华大学是银海市著名的大学，有百多年的历史，在全国也是高校中排得上号的，张佳薇是光华大学附属医学院的学生。
    顾一方仔细得听着张佳薇描述，大约弄懂了自学考是一种开放性学历考试，只要拥有高中学历，就可以申请参加学历考试，和大学获取学历规则差不多。
    想要参加的考生，可以拿着相关资料，向有资质开设自学考学历的学校申请学籍，然后，在每年的四月、十月，由银海市统一组织的各大高校，进行自学考学科考试。
    考试及格的学生，就能获得学分，考完所有规定科目，累积够学分，就能向所在学校，申请自学考专科学历，专科学历出来后，还可以继续参加本科自学考。
    至于学习的方式，可以选择一些教育机构，付费听课，当然，要是有足够的自信，也可以在家自己背书。
    “对了，那个女生妈妈可厉害着呢，公共课都是在家里自己学的，据说课本书籍跟我们学的也差不了多少，其实我们在学校时，老师也不是完全按照课本讲的，考试前也是需要我们自己背的，就是学校自己组织的考试时，会给你相对准确的范围。但自学考因为是全市统一出卷的，就算是老师来教，也未必能押准范围，有点辛苦。拿那个女生的妈妈话来说，专科就相当于参加了十六次高考。”
    顾一方点头，她最动心的还是钱：“那按你说的，如果不去听课，每次考试只要付五十元，再加上一些学籍报名费，书本费……”
    张佳薇心领神会，掏出手机开始计算：“嗯，如果全部是一次考过的话，十六次考试就是八百元，教学书和习题册，每科也算五十元好了，这样也是八百元，学籍申请费用一百元也足够了，初步算下来，是一千七百元。也就是你一个多月的工资。”
    顾一方已然被说动，“那好，我明天上班时，搜一下资料看看。”
    张佳薇道：“好啊好啊，对了，你要是选择读光华的话，那我们就又是同学了。”
    是啊，如果是同一所大学毕业，那顾一方和张佳薇能达成，小学、初中、大学都在同一个学校的超级发小成就了。
    能和佳薇一个大学毕业，想想还真是不错呢。
    第二天一到公司，顾一方就迫不及待地搜索着关于自学考的内容，中午页面停留在相关页面时，马小姐刚好路过，看到网页说了句：“准备考学历啊。”
    顾一方顿时脸红了，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到一般，马小姐看到她那样子，忍不住起了坏心，板着脸道：“你怎么回事啊，上班的时间，做私事，还要不要上班了。”
    顾一方见她突然变脸，急忙站起来道歉，马小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随即手搁在前台，莞尔道：“跟你开玩笑呢，别紧张。小顾啊，读书提升学历是好事，其实在我们这种小企业，有很多像你这样边工作边读书的，小崔就是的，你，我可以允许你在考试前一个月，在工作不忙的时候看会儿书，如果考试在工作时间，我也可以给你带薪假去考，但是，工作一定要做好。”
    “只允许你看一个月是因为，首先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读书的。”马小姐说着又凑近顾一方，轻声道：“第二嘛，太过份了，老板也是会说的。”
    顾一方一时间说不出话了，只是拼命点头，然后笨拙得说了句：“谢谢马小姐。”
    马小姐潇洒得摊开手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说起马小姐，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上周顾一方做错了一件小事，还被她训了个半死，但除了脾气以外，马小姐这个人讲情理又热心，从她身上，顾一方也学到很多在为人处事的原则和态度。
    至于马小姐提到的小崔，是外贸公司的业务员，林老板工厂的订单全部由她来负责处理，小崔也就是马小姐能这么叫叫，顾一方总是恭恭敬敬得叫她一声崔小姐，崔小姐的脾气似乎和马小姐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也是急躁、容易发火，但业务能力没得说。
    记得，第一次在工厂见到崔小姐，是她陪老外来工厂参观，一口流利的外语听得顾一方一愣一愣的，但现在听马小姐说起来，她似乎原本学历不高，也是边工作边读出来的，顾一方有种被激励到了的感觉。
    于是，这天，她斗志昂扬得下了班，回到家晚饭后，跟顾妈妈说起了这事，顾妈妈听着，脸上却是不怎么高兴，听完后开口问：“大学是可以这样考的？你该不会找借口要钱花吧？”
08.前途未卜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关于学历升级一事，顾妈妈显然兴趣缺缺，还对此表示出极大的不信任。
    这让斗志昂扬的顾一方，踏入家门后，立刻泄了气。她徒劳地，苍白地解释着，自学考是什么，怎么读，自学考的学历是国家认可的，可显然顾妈妈没怎么听进去。
    晚饭后，顾姨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顾妈妈跟自己的亲姐姐说起了顾一方要读自学考学历的事，两人开着免提，顾一方在自己的杂物间里清清楚楚听到顾姨妈说，“读书很贵的，蒙蒙现在也是边上班边读书，一年下来要一万了呀，怎么可能只有一千块。一方不会是搞错了吧，她还年轻呀，搞不好被人骗了也不一定，喏，现在外面这个班那个班骗钱得很多，我们跳舞的一个人，前天还跟我说起的呀。”
    顾一方咬着嘴唇听着。
    顾姨妈说的蒙蒙，名叫秦雨蒙，是顾姨妈和前任丈夫所生的女儿，也就是顾一方的表姐，顾一方从小家里缺衣少食，衣服就全靠孙雨蒙穿下来后，接济她。
    秦雨蒙比顾一方大三岁，三年前，中专毕业后就在顾姨妈的安排下，谋得了一份稳定清闲的收入。只是要转正，要保住这个铁饭碗，必须要一定的学历，所以秦雨蒙也在工作之余去读了成人高校，那也是一种国家承认的学历，但需要挂靠学籍，定期参加授课，才能考试，所以花费比较大。
    可顾一方却不知道要如何跟顾妈妈解释清楚这两者不同，更何况顾妈妈完全信任着顾姨妈，之所以开着免提，就是有着一种借着顾姨妈的嘴，来说顾一方的意思。
    顾姨妈聊完这件事后，话题转了转道：“你家方方现在赚钱了，又不像我们家蒙蒙要读书，肯定闲得呀，这么好的年纪，应该谈对象了，我跟你说呀，我刚才呢正好跟我老同学通电话……”
    顾姨妈说到这里，顾妈妈赶紧拿起话筒，听了半天后，犹豫道：“是不是还早？”
    顾一方没心情再听下去，她从杂物间的北窗，往向楼下一片漆黑，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现在天已经晚了，应该不太适合打电话给张佳薇，想来想去，还等明天，只是夜里有点睡大不着。
    第二天，怀着睡眠不足的疲劳，和对前途未卜的担忧，顾一方终于熬到下班，进小区，她马上跑到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打通了张佳薇手机，张佳薇细细听了顾一方的叙述与失落，脑海里飞速转着，思索着对策，随即道：“你表姐现在赚多少，你知道吗？”
    顾一方道：“听我姨妈说是有三千五。”
    张佳薇嗤笑一声：“那种单位哪里会有三千五，我觉得这样吧，一方，你跟你妈妈说，是我给你告诉的自学考，你妈妈呢，比较喜欢听别人的，如果，你说是张佳薇告诉你的，光华大学有这样一种考试，你妈妈会不会觉得可信度高一些？”
    顾一方点头道：“嗯，应该会。”
    张佳薇继续道：“或者，你让你小舅舅帮你说话。”
    “还是不要了。”关于这个方案，顾一方立刻否定，“姨妈会觉得我在挑拨的。”
    张佳薇有点急了，“你姨妈真是太奇葩了，她不想见你好，还不许你小舅对你好？”
    提起家里的事，顾一方，真是一团乱麻，顾小舅原本是家中最有前途的，学历、单位也是家里最好的，可是因为一场婚变，彻底毁掉了。
    心灰意冷的他，三十五岁就开始留职停薪，现在由外婆、姨妈积极跑动关系，想要给顾小舅办理病退。闲赋在家的顾小舅，每天就是麻将，除了麻将桌上微薄不稳定的收入，就是靠外婆、姨妈来赞助。
    拿着顾姨妈的钱，顾小舅却是最心疼从小没有爸爸的顾一方，所以有时会拿钱塞给顾一方，时间长了，被顾姨妈知道后，狠狠闹了一通。
    自从那时起，顾小舅就不敢给顾一方钱，只是但凡顾小舅对顾一方有些许袒护，顾姨妈一定会哭天抢地，闹到全家不安宁，顾小舅是她在这个家的唯一救兵，但却再也救不了她。
    当然，她可以去跟外婆倾诉，但外婆年纪大了，恐怕也是整不清成人教育和自学考的区别，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若是再惹得顾姨妈不快，恐怕又是要大闹一场。
    “一百块的事，有这么难么？”张佳薇说到最后，豪气万千道：“一方，我给你出了。”
    “都怪我。”顾一方叹了口气，很艰难得说出一句话，“我……不该……把钱全部上缴。”
    听到这句，张佳薇握着手机直点头，“就是的，其实这件事，我也有想过要劝你，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方，不是我说，你妈妈人是挺好的，但就是做事太不靠谱了，我知道你是想让你妈妈开心，但你要自己留一手。”
    顾一方苦笑道：“我觉得我妈不靠谱，她还觉得我不靠谱，我不行呢。”
    张佳薇道：“你怎么不行了，你的老板这么认可你，还给你加薪……哎？加薪？！”提到顾一方之前加薪的事儿，张佳薇顿时有了主意道：“你还可以跟你妈妈说，有了学历就能加薪，她一定会心动的。”
    听张佳薇提点，顾一方突然之间，也觉豁然开朗，是的，用张佳薇来背书，再有学历高了，可以加薪，方便跳槽，顾妈妈一定会动心。
    张佳薇道：“就这么定了，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我借你钱。”
    “不了，太麻烦你了，佳薇，我不能总是跟你借。”这么努力抓住这份工作，就是不想再借钱，顾一方想着，又吞吞吐吐，压低声音道：“我在想，以后……我再加工资就不跟我妈说，自己拿着……，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孝。”
    张佳薇道：“我爸说了，各人家里的情况都不同，家务事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你也不是一分不给你妈妈，只是加工资的部分不给她，我觉得像你家这种情况，你就应该这样，我支持你。”
    听张佳薇这么一说，顾一方心里松了口气，她才喊了声佳薇，就听见手机那头，有人喊张佳薇去食堂吃饭，顾一方只好说了句：“算了，你去吃饭吧。”
    张佳薇道：“行，我去吃饭，这样，我一会儿也拿公用电话打你，七点，你七点在小卖部等我，我们再聊一会儿。”
    “嗯，好的，拜拜。”顾一方挂了电话，心里想着，幸好这世界上还有张佳薇。
09.恋爱资格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与张佳薇话别后回到家，吃晚饭时，顾妈妈到是主动提起了自学考的话头，顾一方正在讶异间，顾妈妈揭开了谜底，原来今天顾妈妈跟外婆电话时，刚好提起了顾一方想要读自学考的事，顾小舅正好也在边上，就聊了两句。
    顾小舅虽然整日在麻将桌上，但见识到是要比顾姨妈丰富地多，自学考这种事，也是曾经听别人提起过好几次了，所以算是证明了顾一方的清白。但有了顾姨妈特别会来事的惨痛过往，他也不咸不淡得扯了句：“不过，我听说这考试特别难，很多人考了几年都没考出来，你可以让方方试试。”算是公允立场，以免顾姨妈又来闹腾。
    因此，最终，顾妈妈的顾虑变成了：你，顾一方有这个能耐么？
    顾一方听完，松了口气，看来，拉张佳薇背书的事儿，可以免了。
    比起考试不过被责骂，她特别怕顾妈妈和顾姨妈什么事都跟顾姨妈说，也特别怕顾姨妈那张嘴。怕就怕万一自己考试考不过，顾姨妈会跟顾妈妈碎碎念，保不准，就会说是自己太轻信张佳薇，同学的话，怎么能随便听。
    如果演变到这种局面，顾妈妈到是有可能，在小区见到张家人时，会忍不住上前抱怨。
    想到这里，顾一方努力镇定住自己，跟顾妈妈说：“妈，我会好好念的，而且学历高的话，就可以要求提薪，将来也可以去找更好的工作。”
    果然提到前（钱）途之事，顾妈妈的表情柔和了很多，晚饭过后主动拿出了两百给顾一方道：“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读，吃不吃得起这份苦，大不了这两百就当打水漂吧。”
    虽然依旧是打击人的话，但顾一方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也懒得纠结，拿过钱道：“我会努力的。”
    可与公司的待遇不同，当顾一方说出这句话，回应她的是一声叹息，“一方，咱们家就不是读书的料，你要是是读书的料，就该拿奖学金，我可是听人家说了，读书好的人，都是靠着奖学金读的。所以，你还是要以工作为重，你这个读书，我也是不指望的，你倒是要好好考虑下将来的事，想办法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们家也就算是解脱了。”
    顾一方可以不计较顾妈妈一再泼冷水，但突然听顾妈妈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心里没来由一阵恐慌，连忙道：“妈，我这两年先工作，读书，嫁人的事……还早。”
    “是还早，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谁要你呀，要长相没长相，要学历没学历，工资又低，你和蒙蒙差太多了，也就是年轻，否则谁还有人愿意要你。”顾妈妈又开始叨念起各种苦楚，“我们家实在又是这种情况，你又吃亏在没爹。”
    顾一方听着更觉心烦意乱，连忙道：“妈，我和佳薇约了电话，我出去一下。”
    “你看看你，碗都不洗一个，全部等着妈妈来做。”看着顾一方夺门而逃，顾妈妈似是越说越来气，加了一句：“现在嫁，谁敢要你。”
    到了外面，时间还早，还有半个小时才七点。
    顾一方看了看手表，只好在寒风中裹紧衣服，在小区里兜圈，银海市的冬日温度不算低，但潮气很重，阴冷阴冷的寒潮，此刻像极了顾一方现在的心情。
    虽然暂时解决了自学考的问题，但是顾妈妈突然提及终身大事，让顾一方没来由感到害怕彷徨。
    在婚姻之前，应该先谈恋爱吧，可是恋爱是什么呢？自己能和什么样的人谈呢？
    曾经，她在张佳薇家里，和她一起看了很多小说、漫画，两人也会借由这些剧情和角色，交换内心对爱情的憧憬，但是，展现在顾一方眼前的生活，与书中、影视剧里的，实在差太多了。
    但在顾一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算得上是悲惨的人生遭遇中，确实有很多小幸运，比如拥有张佳薇这个朋友，比如因为顾妈妈的恳求哭诉，历届班主任的都给了她额外的关怀和关爱。
    世界没有那么差，但世界也没有那么好，顾一方眺望在黑夜中，黯淡下来的一切，长长吐了口气，心想，大概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灰蒙蒙的。而从她眼里看去，张佳薇的世界，则是充满了清新雀跃的色彩，就好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渲染出的颜色。
    就这么胡乱想着，顾一方看着时间差不多，来到了小卖部，准时等来了张佳薇的电话。
    “佳薇，我妈妈已经同意我去读自学考了。”互相问好后，顾一方迫不及待地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张佳薇。
    张佳薇听得有些发愣道：“顾一方同学，我发觉在你身上总能发生些神转折，还有什么好消息么？”
    顾一方却是苦笑道：“没有好消息，我妈妈……希望我早点嫁人。”
    “哎~？”虽然离法定婚龄很近了，但在两个女孩子的世界里，婚姻仿佛还很遥远，张佳薇在电话那头适应了一下跳转过快的话题，然后暧昧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一方把着话筒，微微摇头道：“没有，听起来，可能我姨妈想帮我介绍对象。”
    “切~。”张佳薇很是鄙视顾姨妈，就她的角度看来，顾一方好像是悲情小说的女主角，而顾姨妈就是小说里的大反派，顾姨妈要给顾一方介绍对象，听起来就好像和顾姨妈要卖掉顾一方是差不多的意思。
    张佳薇用一种细思极恐的口气道：“一方，你还是拒绝你姨妈吧。对了，你表姐谈了么？也是你姨妈介绍的？”
    顾一方明白了张佳薇的意思，搜索了一下自己仅知的八卦道：“应该是吧，条件好像还可以，反正按她的话来说，有房有车，工资高。”
    “这是谈恋爱，还是谈条件啊。”张佳薇感觉相当无语。
    可我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话在顾一方口中打了个圈，又吞下了，她手指绕着电话问道：“佳薇，你……在学校谈了么？我听说，很多人在大学就会谈恋爱。”
    张佳薇道：“我是护理专业，都是女生，没男生。”
    顾一方道：“那……你们那边除了护士，总有要当医生的吧？”
    张佳薇道：“是有，但我们这个专业的课程太满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联谊活动。而且很多活动都在总校，上课都累死了，哪里有心情去。”
    话匣子打开，张佳薇有点收不住，继续道：“不过，光华大学是名校，帅的还真不少，可大多都是名草有主，而且你不知道现在很多女生有多主动，像我们这种主动不来，又不漂亮的，还天天从早上课到晚的，简直了。反正，以前看小说是一回事儿，到了大学又是另一回事儿。”
    顾一方笑道：“张佳薇同学，你还不漂亮？”
    张佳薇咳了咳，严肃更正道：“我这是气质，和漂亮不同。”
    “是是是，你又气质又漂亮，真的没人追？”顾一方忍不住逗起了张佳薇。
    张佳薇道：“顾一方同学，欢迎你作为我的校友兼发小，莅临我校，检视我的在校生活。一方，说真的，我们约个时间，你来总校报名，然后我们逛逛学校，看看帅哥呗。”
    “好啊。”没资格谈条件谈恋爱，看看帅哥总不需要资格吧，顾一方想着心情开朗了许多道：“回头跟你约时间。”
10.光华国风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一次进光华大学总部，顾一方心情忐忑，看到校门口值勤保安，总有一种自己会被拦住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特别不像大学生，更不像是能进光华大学的学生，相比之下，难得来总部的张佳薇很是淡定，全然一副逛公园的样子。
    张佳薇不仅淡定，还在门口特地找上保安，询问光华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怎么走。
    “是自考报名么？”在十二月会去继续教育学院的，基本就只有自考生了，保安显然已经接待过很多这样的咨询，熟稔而热情地给两人指着路。
    之后，张佳薇回来后，看见等在门口的顾一方很是紧张的样子，大约猜到了原因，体贴地告诉她，大学高校都是开放式的学校，任何人都可以出入。
    顾一方点点头，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果然也不尽然是学生，不由暗笑自己没见过世面，回过神来，已经被张佳薇往里拉着走，看张佳薇的神情，似乎是比自己还高兴，顾一方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在经过一系列报名流程后，顾一方拿到了两张回执底单，一张用来三月份取银行卡兼自学考考生证，一张用来取考试座位号。
    来报名前，她就已经和张佳薇研究了几次，最终决定，明年四月，先考一门公共课试试水。随后，买过了课本和教程，两个女孩高高兴兴向食堂走去，光华大学的饭卡，在总部分部都是通用的。
    这一路上，又是张佳薇带着顾一方一路问过去，不仅问了食堂，还问了图书馆的位置，顺道还去看了一下，顾一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明明是自的事，却都要张佳薇帮着张罗。
    张佳薇到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不断感慨着总部要比医学院分部漂亮，吃好午饭后，两人继续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逛着。
    顾一方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脸，心中觉得既惆怅又甜蜜，惆怅的是自己终究体验不到这样的大学生活，甜蜜的是自己总算离这看似遥远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走着走着，张佳薇突然兴奋道：“一方，你看，你看，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国风社。”
    “国风社？”顾一方朝着张佳薇指去的方向看去，不由呆住了。
    眼前有两名穿着古装的美丽少女，正在发着传单，那时顾一方还不懂古装和国风的区别，满脑子就只有两个字：好看。
    “是啊，国风社，就是以发扬再继华夏传统文化为宗旨，而组织的校内社团，艾玛，好官方的说法，我竟然背下来了。”张佳薇吐了吐舌头，很是佩服自己可以把这么长一串定义，一字不落的说下来，国风社的人曾经来到医学院分部招社员。
    当时张佳薇也在边上围观许久，回头还专门上了校内BBS国风社专版去看过。
    “好看吧，对了，一方，你最喜欢看各种古装剧，你应该挺喜欢的吧，回头我把账号借给你，你可以上我们校内BBS看看。听说现在，全国高校都很流行办国风社，他们的口号是，华夏国风，衣冠先行。”张佳薇见顾一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就在边上不断的介绍着。
    “这位同学，说的好。”冷不防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顾一方永远忘不了那个转身，十二月江南，银杏方成金叶，自半空飘零，划过那两人身后，轻轻落到了地上，而她的心却好像就此留在了半空，再也落不下来了。
    张佳薇也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在她们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都穿着古人衣服，犹如古画中走出一般，他们两人穿得和多数古装剧里人很像，但好像又不是一回事，比较起来的话，比多数古装剧里见到的，要端庄大气很多，若是非要找出一部古装剧来比较，大概就是类似老版红楼梦的感觉。
    说话的是那名女生，一双眼睛明亮璀璨，如同她发饰上的宝石，顾一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描述那种令人震撼的美，那时她的语言是如此苍白匮乏。而在那名女生边上，靠后站着的是一名气质儒雅干净的男子，看年纪应该不是学生了，可若说是老师，感觉上又好像年轻了点。
    不知怎么，那男子让顾一方心脏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她视线只略微接触了一下那面容，就赶紧收回，傻转而傻地看着那名女生。
    那女生对面前两人的反应，似乎是司空见惯，她抿起嘴笑道：“我们国风社的宣讲会就要开始了，两位同学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多媒体大楼的，三楼大报告厅吧，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眸般清亮，洋溢着热情。
    顾一方和张佳薇对视了一眼，她们本来就下午没事，正想要找到事情来消磨，这下可算是有去处了。
    “礼贤，你吓到她们了。”男子见两人局促不安的样子，笑着开口道。
    听到他的声音，顾一方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好像又失控了，她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想要拉着张佳薇走。
    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声音道：“礼贤学姐，我们没看到卯月呢，她有和花花联络过么？”正是方才那两名发传单的女生。
    被称做礼贤学姐的女生，皱起了眉，神情有些不悦，“花花电话根本打不到她，她怎么又这样，邵老师，时间快到了，不能再等了，反正少她一个也不少。”
    这名叫礼贤的女生，显然是社团中的负责人之一，她的口气听着颇具决断力，那两名女生则笑嘻嘻看向男子。
    那男子沉吟了会儿道：“明制的礼服，恐怕不是大多数人能接受的，我们还是需要一个能展示常服的同学，我看……不如请这位同学帮帮忙。”
    见那男子投来目光，顾一方热情地看向张佳薇，心情紧张到极点，她好希望张佳薇可以答应下来，但又害怕张佳薇答应下来。
    “邵老师……”礼贤学姐的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道：“眼光不错嘛，这妞到是挺适合的。”
    冷不防听这位礼贤学姐说出如此流氓口吻的话，顾一方和张佳薇都忍不住笑了笑，还没等两人收起笑容，礼贤学姐就上前一步，抓起了顾一方的手道：“这位同学，你好，我是光华大学附属中医学院的章礼贤，请问你能帮我们一个忙么？”
11.明制袄裙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哎？原来章礼贤想找的人是自己？
    顾一方彻底呆住了，边上的张佳薇反应到是很快，笑意盈盈道：“可以啊，一方很乐意帮忙的，对了，她叫顾一方，我叫张佳薇，我可以陪着一方一起去么？我也挺喜欢国风的。”
    “顾一方……”章礼贤重复着顾一方的名字，微微点头。
    “是在水一方的一方么？好名字。”边上的邵老师，醇厚的声音醉入顾一方心底。
    “巧了，我们社团里很多人用诗经做昵称呢，我叫子衿，青青子衿的子衿，她叫采薇，同学，这么有缘，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国风社？”发传单之一的女生，也是热情十足。
    “这个之后再说，顾一方同学，现在就请帮我们一个忙吧，我们正好缺一个麻豆，现在决定就是你了。张佳薇同学，也请你一起来吧。”章礼贤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好似动漫中命运女神之类的角色，正在开启着平凡少女不平凡的命运。
    “麻豆是什么？”张佳薇好奇问道。
    子衿又急又快的抢过话语道：“model是鸟语 ,就是指模特，江湖俗称麻豆。”
    就这样，顾一方一路脑袋空白得被带到了多媒体教学大楼，走进底楼大厅，就看见各式各样穿着国风的男生女生，很是有一种走进了片场的错觉。走上三楼就更热闹了，可容纳百多人的多媒体教室，挤满了人，视线略略扫过，就可以到观众席上，也有不少穿着国风的学生，甚至不少人的国风混搭着现代服装，搭配得好的，看着到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今天的展示很简单，不需要特别走台，只是简单的展示，然后就可以坐到边上的太师椅，等明制部分介绍过后，就可以下台了。到时，你会和我一起上台，我们俩展示的是明制国风。”章礼贤边说边带着她们从侧门走进了后台，邵老师则带着子衿和采薇走进了大教室。
    走进后台，更是充满了片场既视感，清一色的国风美女，袅袅婷婷，让顾一方和张佳薇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眼里全是新鲜。
    这时一个头束发冠，打扮帅气的女生，背着弓箭跑了过来道：“大哥，卯月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章礼贤摇头道：“先不管她了，你的媳妇，回头你自己好好*，我找到新麻豆了，去把那套明制拿过来。”
    顾一方和张佳薇对视一眼，感觉有点头晕，这人物关系咋听着特别混乱。
    章礼贤看她们两的表情，爽朗大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有点乱，正式介绍一下，我，章礼贤，汉子，性别女。弓箭服的那个是我二弟，标准的二货，你们就叫她三花好了，花花跟我一样，汉子，性别女。我们俩是结拜兄弟，卯月是她媳妇，叫着玩的，西皮、官配你们知道吧。”
    的确，女生之间要好的，会互称老公老婆，在岛国动漫风行后，原本动漫中指代情侣关系的专用名词Coupling（简称CP、谐音西皮），新添了很多新内涵，关系特别好的友情可以组西皮，对于特别喜欢的虚构人物、或者大众明星，观众也会自行组西皮。
    顾一方和张佳薇对这些还算了解，听章礼贤这么一解释，都忍不住笑起来，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这还真是一群有意思的人啊。
    不大会儿，就见三花拿着衣服过来，口气有些不太乐意道：“真的不等卯月了么？”
    章礼贤一撩袖子，晃出手表道：“你觉得呢，我早跟你说了，你真怕她迟到，就该一早去拎她，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你马上去和鹿鸣巡场，看下大家的准备情况，子衿她们已经去调试演讲台了。”
    “哦。”三花心不甘情不愿得把那套国风递给了章礼贤，有些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去。
    张佳薇赶紧凑近顾一方道：“看来，是要抢人家的风头了。”
    章礼贤耳朵到是尖得很，立刻答道：“也就五分钟，没什么风头不风头的，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国风社的卯月，是社里第一大美女，但也是出了名的糊涂蛋，迟到也不是今天，顶她上场的，也不是这一次。一方，先跟我去换衣服。”
    “佳薇……”顾一方闻言，却是看向张佳薇，张佳薇连忙上前拿过她包，道：“去吧去吧，我帮你看着。”
    穿第一大美女要穿的衣服，顾一方感觉好像在做梦。
    到了一个专门换衣的小房间里，章礼贤早就备好了袋子，示意顾一方脱衣，见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指着自己笑道：“放心，性别女。”顾一方被逗笑了，只好豁出去，开始脱衣。
    随即她在章礼贤的帮助下，开始穿起了这套国风，章礼贤一边忙活，一边不停给她科普道：“你现在穿的这套国风，是明制常服，所谓明制，就是具备明代特色的衣冠形制，简称明制，明制最流行款是上袄下裙，尤其是马面裙。不过呢，常服和常服之间还有很大差别，你这套，属于明朝时期，百姓家女子常穿的，和官家的女子还是有蛮大区别的。我现在在给你穿的这个，好像打底衫一样的白衣白裤，叫作中衣，又叫里衣，反正和睡衣、打底衫、秋衣秋裤性质差不多，不能外穿。”
    “哦，这样。”顾一方点头道，眨眼间，她已经穿了一身白，看着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了。
    “明朝流行袄子，袄子又叫夹衣，就是带衬里的衣服。”章礼贤边说边将一件浅石青色绣花袄子翻给顾一方看，果然里面衬了水绿色棉布，“就好像我们现在的高档风衣、休闲小外套一样。”
    “然后呢，这袄子是交领的。”章礼贤说着，都抖开绣花袄帮顾一方套上，又帮她把衣服右襟系向左边道，“国风中，最常见的交领是右衽，右衽就是衣服的前襟是斜在右边的，就像这样。”章礼贤说完，已是帮顾一方穿好，推着她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顾一方大概明白了，应该就是指，露在外边的交领向右斜，就是右衽的意思。
    同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点不敢置信，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但她却是说不出变在哪里。
    “果然很适合，邵老师眼光不错嘛。”章礼贤感叹道，“一会儿梳了发型会更好看的，来，我们来穿马面裙。”
    章礼贤随即拿过一条裙子展开，在顾一方眼里，这条马面裙分明是一块超级大布。
    章礼贤见她样子，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耸肩道：“我知道，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这种一片式裙子，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走光。我想说，极端情况下是会的，比如八九级大风，比如劈个叉什么的，不过走路奔跑的，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你里面还有中衣中裤。”
    待围上在顾一方眼中的这块超级布，顾一方才发觉，这还真是一条裙子，橘粉色的马面裙上是大朵浅色芍药，仔细看芍药中间还闪烁着银光，竟是掺着银线织成的，这马面裙的正面看去，有点像时装的A字裙，但在侧面打上了层层裙褶，看着又没有A字裙那么紧绷包臀。
    “啧啧，好看。”待收拾好那雪青色裙带，章礼贤由衷赞叹道。
12.国色佳人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从小房间里出来，连鞋子都换上了弓鞋，顾一方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除了那套袄裙，最后章礼贤还给她罩上了件水红色比甲，整体上提亮了本就显得过于素淡的石青色袄子，而下裙的浅橘粉色马面裙，也因那一抹雪青色裙带，鲜活起来。
    顾一方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按张佳薇给她普及的穿衣原则，身上的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种，可这套国风，再加上细节处的绣花，明显是超过了三种颜色，但是这些零碎的颜色，看着却是井然有序，完全不会令人有花哨的感觉。
    “一方，你真是大变样了。”张佳薇合起双掌，抵在下唇，开心得仿佛这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一般。
    “这有啥，我好看吧？”章礼贤大咧咧指着自己，毫不忌讳，事实上她也真的很好看，张佳薇从没见过章礼贤这样自夸的，但章礼贤的这种自夸到不惹人厌，反而令人觉得有趣，她点头附和道：“好看，学姐真好看。”
    “等她弄好发型，就跟我一样好看了。”章礼贤说着，把顾一方带到化妆镜前。
    “可我……是短发。”顾一方在镜子前踌躇，之所以她刚才会认为章礼贤是想请张佳薇帮忙，就是因为张佳薇留着一头黑长直，而她是短发，也不漂亮。
    “东西送来了么？”章礼贤则看向张佳薇。
    张佳薇把边上的一堆东西推到顾一方面前道：“送来了，鹿鸣说，学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那就好。”章礼贤说着将大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道：“顾一方同学，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假发的东西，还有一种叫发包的东西，还有一种叫头套的东西。”
    张佳薇和顾一方看傻了眼，片刻过后，顾一方在镜子前又变了样，章礼贤正了正她的头，同她一起看着镜子道：“同学，你可以考虑一下留长发，用真发裹着发包梳出来会更自然，更好看，不过么……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了，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十一夫人？”
    如花似玉……
    此刻在镜子前，顾一方确定如花两个字不是在说自己丑。
    从小短发，从小穿表姐穿下的衣服，顾一方在家人眼中，全然是衬托表姐秦雨蒙的绿叶，而显然她还是一片不怎么好看的绿叶。
    “哟，这么漂亮，是蒙蒙吧。”每逢过年时，路过外婆家门口的邻家阿姨们都会如是说。
    “哈哈哈，爸爸，方方姐姐好像电影里的如花。”顾姨妈的继子李辰如是说。
    “爱娣，你怎么不给方方好好打扮一下。”大约也就外婆会心疼一下自己。
    “妈，方方哪能跟蒙蒙比，就她那样，有什么好打扮的。”顾妈妈如是说。
    “方方这样也挺好，像蒙蒙这么打扮也未必好看。”顾小舅如是说。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谁要你呀，要长相没长相，要学历没学历，工资又低，你和蒙蒙差太多了，也就是年轻，否则谁还有人愿意要你。”前段时间的顾妈妈如是说。
    这些声音在顾一方脑海里搅乱成一团。
    “艾玛，渴死我了，我去问采薇要茶喝，我跟你们说，采薇可是泡得一手好茶。”大功初步告成的章礼贤，甩了甩胳膊，“你们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拿。”
    章礼贤走后，顾一方情不自禁伸出手，对着镜子摸脸，这不是一张时尚流行的美女脸，单眼皮，鹅蛋脸，鼻子也不够高挺，立体感不强，可此刻在镜中，却是这般美丽的。
    “佳薇，这是我么……”顾一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张佳薇甜甜一笑，露出浅浅酒窝温柔道：“一方，是你，是你，我早说过了，你其实很漂亮的，打扮打扮就能打扮出了。上次穿旗袍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穿国风还能更好看。”
    顾一方心里有点惆怅道：“可我也不能总穿着国风，总梳着这样的头发，还有这些首饰……”她突然有点体会到，童话中灰姑娘午夜过后，脱下华丽衣裙的心情。
    “嗨，两位美女，麻烦往这边看。”顾一方正伤感着，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待顾一方和张佳薇转头，迎接她们两人的是一连串咔嚓声，一个穿着国风的男生，正忙不迭举着相机按快门。他这身国风十分利落，并不是宽袍大袖的那种，想必是要做事的缘故，比如照相。
    顾一方连忙转回了头，举袖遮住了脸，张佳薇抚了抚胸口道：“鹿鸣，是你啊，真是把我们吓到了。”方才鹿鸣送东西过来时，已经和张佳薇聊过几句了。
    鹿鸣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坏人，对了，这位就是你说的顾一方同学吧，果然很漂亮，再拍几张呗。”
    顾一方连忙偏头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很不上相的。”
    记忆中，自己会被小五岁的孙辰叫做如花，就是因为孙辰拿着数码照相机随意乱拍，拍出了好几张自己又扁又有些畸形的脸，所以才会嚷嚷着，把自己比作电影里的如花。
    鹿鸣单手托了托相机，得意道：“放心，就算是路人，我都能找出天仙一样的角度，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大美女，还有，我可是有名的抓拍小王子。”
    “臭小子，我看你是偷懒小王子才对。”不知何时，章礼贤抱着一个大保温杯，威风凛凛得出现在鹿鸣身后，举手就赏了他一个头塔，“巡场搞定了？花絮拍好了？到是有空调戏妹子？”
    “哎哟，老大，冤枉啊，不就是缺你这边的花絮，我特地来补拍的嘛，不信你看。”鹿鸣说着把相机调好了界面，递给了章礼贤。
    章礼贤拿过相机，翻着看了看道：“嗯，这张、这张不错，这张不行，删。”
    “老大老大，你可别乱删啊，该删的，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留着。”鹿鸣在边上有些急了，伸手要拿回相机，章礼贤却是招呼着张佳薇、顾一方一起来看。
    画面上，张佳薇与顾一方齐齐转头的样子，看着到还真是一副，时空交错的美丽画面，章礼贤笑道：“一方，你看鹿鸣的技术其实还不错吧，一会儿我给你上妆时，你就帮帮忙，让鹿鸣给你多拍几张。”
    “还要化妆？”顾一方有些意外。
    章礼贤已经放下的大保温杯，开始往一些一次性小杯子里分茶，鹿鸣笑道：“是采薇泡得茶吧，分我一点呗。”
    章礼贤白了他一眼，还是递了一杯给鹿鸣，随后又分茶给张佳薇，最后把茶递给顾一方时，左右打量了一下道：“别紧张，也不是打强光的舞台，不用浓妆，我稍微给你描描眉，画一下唇就好。”
13.东方美学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马上就要开场了，章礼贤还是不紧不慢地给顾一方化着妆，她先是将顾一方的眉毛做了一番清理梳整，然后再熟练得画上眉形，中间还很配合着角度，让鹿鸣好咔嚓几张。
    “佳薇，你看，这张都可以做桌面了。”为了让被拍照的人放心，鹿鸣也不时拉着张佳薇来看他拍得成果。
    鹿鸣的摄影技术果然不错，张佳薇觉得他拍得这几张，稍微修整一下，再加个标题什么的，妥妥就可以当成某部电视剧剧照放出来了。
    最终，勾勒好唇形，章礼贤再次让顾一方看镜子。
    眉毛经过清理描绘过后，顾一方整张脸都灵动起来，粉唇娇嫩水润，仅仅是这两处的改变，又让顾一方的好看提升了一个层次。
    待章礼贤走后，张佳薇连忙过来给顾一方普及道：“一方，你看到没，其实化妆没有那么麻烦，平常的话，其实只要修修眉毛，抹抹口红就可以了，明年生日说定了，我一定要送你画眉套装和口红，不准再拒绝。”
    顾一方感觉自己好像身在云端，她轻轻道：“可是，佳薇，可是我觉得……看礼贤学姐化妆，好像很简单，但让我自己来化……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张佳薇道：“拜托，这个东西没有谁一开始就会的，难道你以为你的表姐是天生丽质么？也是化妆化出来的好不好。”
    两人正聊着，便看到子衿跑来叫顾一方准备好上场，子衿看到顾一方时也愣了下道：“还真是大变样了，不过……”她欲言又止，随即道，“也没什么，一方，你们跟我来吧。那个张佳……”
    “张佳薇。”张佳薇连忙重复了下自己的名字。
    “哦哦，张佳薇同学，要不你就坐前排吧，那边都是国风社预留的位置，宣讲会就要开始了。”子衿说着，急匆匆地把顾一方带到后台一群人，和穿着各朝代国风的人站在一排，随后再把张佳薇带到了前排座位。
    随后，这场宣讲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最先上场的是担任主持人的章礼贤，顾一方后台监控，和大家一起看着章礼贤在台上镇定自若，幽默风趣地样子，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
    这位礼贤小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上司马小姐，雷厉风行，英明果敢，她以为穿着国风都是翩翩淑女，但这一路上看到得女生也不尽然是这样，除了帅气的三花，在章礼贤身上，她更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气。
    章礼贤开场就用三张照片，将全场的注意力收拢了起来。
    这三张照片，分别是章礼贤穿时装、穿国风、以及时装国风混搭照，然后大声问全场：“你们觉得哪张好看？”
    方才安静下来的场子，很快在某些人的代领下，形成了两种声音，一种说国风好看，一种说混搭好看。
    最后，三花和鹿鸣用尽全力吼了一声：“都好看。”惹来全场一阵大笑。
    章礼贤摆着手道：“说都好看的两个，是我们的社员吧？不得不说，你们太谄媚了，来人，把他拖出去挠脚底心三十！”
    全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章礼贤待笑声渐歇，转身歪了歪头，指向时装照道：“你们干嘛都这么嫌弃我时装照，不就是有些土渣渣么，还是有点小好看的嘛，至于这么嫌弃没人选么？既然你们这么没人性，就别怪我放大招了，来人，上大家的爱豆。”
    所谓爱豆，就是偶像的意思，多指明星。
    大屏幕上开始轮换一些明星时装照和古装剧照的对比图，顾一方在后台监控上看着，不禁若有所思。
    的确很多明星，在古装剧照时，惊为天人，但转换成好莱坞风的潮范打扮后，却显得奇怪，尤其是红毯场景，和欧美明星站一块儿时，这种违和感就更加突兀了。
    猝不及防的，照片最后停留在一张对比照上，照片上的人正是邵老师，邵老师的时装照竟然是杀马特洗剪吹造型，和他另一边温文尔雅的男神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顾一方忍不住当场笑喷，台下也是笑成了一团。
    台上的章礼贤摇着头道：“你们这些娃娃，胆子太大，胆子太大，文学院的那几位，还想不想要学分啦？特别是修民俗学概论的，这年关还想不想过了。”
    “好了，玩笑开过了，我们说正经的。”章礼贤拿着话筒，把全场的注意力再度拉了回来，“很多人知道，这场宣导会之前，我们在校内BBS上投过票，投票干什么呢？就是选出你们心目中的古装男神古装女生，不知道是谁把邵老师也选上去了，但你们知道，邵老师平时没有特别潮的打扮，所以我们也只好也给他弄了个国际潮流范，但时间仓促，只好找村口王师傅帮忙。”
    她说到这里，台下又是大笑，音乐更是响起了著名神曲，洗剪吹。
    “音乐别调皮，学分真不想要了么？”随着章礼贤的话语落下，音乐也停了下来，教室里也渐渐安静下来，背景大图也切成了各古装男神与各古装女神的，拼图大合集，当然，短发国风装的邵老师也在其中，风采完全不输于那些男明星。
    章礼贤道：“看完这组照片，我是有疑惑的，为什么不同的装扮，效果会差那么多，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你们家爱豆的潮范，在我看来，多少有那么点辣眼睛，但是，我要说但是，你也得承认，穿着古装去走台不现实，因为这些戏服，这些古装看起来……，我不知道这样说妥不妥当，这个古装，剧里镜头感很好，但真传出去，恐怕会有一种地摊感，不会有电视剧里那么有感觉。”
    背景画面突然又切换了，画面上出现一名穿国风的少女，赫然是最近当红的电影新秀。
    章礼贤道：“这位大家都认识吧，这次的古装女神里没有她，因为至今为止，这位女神还没拍过古装类的电影，但她参演的影片因为有入围，所以有去走红毯，走红毯时，她穿了国风，还有几张合影，我们再看一下。”
    画面又切换了几张，这位电影新秀穿着国风与一些欧美大影星的合照。
    章礼贤幽默点评道：“大家都看到了，毫无PS痕迹，我们来看几张PS的。”画面突然切换了一下，那些影星身边的国风少女，变成了古装男神女神。
    章礼贤继续道：“也不是说不好看，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我章礼贤这样只会扎针的粗人，实在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所以，还请我们的光华大学国风社顾问指导老师，邵青阳老师来给大家讲一讲到底是为什么，来讲一讲霓裳羽衣中的东方美学。有请邵老师！”
    台下静默了两秒，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众人掌声中，邵青阳气定神闲地缓步上台。
    顾一方看着监控中出现的字，心里默念着，邵青阳三个字，看着那张容颜，心潮又是一阵起伏，有那么一瞬间，周围一切都消失了，看不见别的东西，听不到别的声音，眼前就只有一束光，在这束光中只有邵青阳。
14.舒适色彩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邵青阳，顾一方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恍然有种在召唤远古某位神祗的感觉。
    此后每每回忆起来，当时的眼前只有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位神祗面前，还是这位神祗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开讲前，我首先要隆重感谢一下我们的友校，想必大家也猜到了，有一所高校，跟光华一样，也有着百年的历史，离光华也很近，走过去，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现在大家都流行组西皮，如果说在帝都，*和京华是官配，那在魔都，光华和东艺也算是百年官配，所以，首先让我们感谢华东艺术学院的校友，对这场宣导会的大力协助！”随着掌声响起，教室里东光，光东的喊声各种交替。
    章礼贤跑到后台，看顾一方一脸茫然笑道：“一方，组西皮分攻受，攻受你知道吧？”
    顾一方点头，虽然她不怎么看耽美，但和张佳薇也是看过一些的，明白是西皮攻受怎么回事。西皮的组合简称，谁在前就意味谁是攻，显然，这边的学生分成两派，一派觉得光华是攻的光东派，一派觉得东艺是攻的东光派，她抿嘴笑道：“我知道，就是没想到高校也能组西皮，分攻受。”
    采薇笑着接过话头道：“那是，只要我们乐意，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组西皮，分攻受啊，对了，我是光东派的，但我和鹿鸣都是东艺的，我们东艺最初也有国风社，后来因为两个学校近，总在一起办活动，最后东艺的国风社干脆就并到光华国风社了，光华也专门批了专属的社团场地给我们，都被光华吃掉了，难道还不是光东么？”
    “行了行了，人家一方一看就是直女，收敛点。”章礼贤笑着摇头。
    采薇吐了吐舌头，众人继续回神，听邵青阳的演讲。
    “这场宣导会开始前，我曾找东艺的周老师商量过，关于国风，我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切入点来讲。”邵青阳的这句话，又不知道触到采薇哪根神经了，她笑得满脸荡漾，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道：“虽然高校西皮我可以挺光东，但是老师西皮我必须挺景阳！”
    “咳。”章礼贤清了清嗓子道，“拜托你克制点，一方，你可能不太上BBS，邵老师提到的周老师叫周景，可是东艺的颜值担当，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教授职称，和邵老师关系很好，所以……”
    顾一方不知怎么，心情有点失落，轻轻道：“其实……我不是光华的学生，我……我今天是来报自学考的，佳薇才是，她是附属医学院的。”
    章礼贤闻言点了点头道：“哦，我当什么事，光华的自学考，怎么不算光华了。”
    采薇道：“是啊是啊，而且我们国风社欢迎任何喜欢国风的人。”
    “我们国风社还有些和光华东艺，完全不相干的人呢。”边上一直默默不语的子衿突然不冷不淡飘了一句，从方才起，她就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和先前发传单时的热情判若两人。
    顾一方心头一紧，不知道她所指为何，是否是与自己有关，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就透露着不愉快，莫非是自己抢了社团第一大美女卯月的风头的缘故？
    “最初我想找的切入点是诗词，我是文学院的讲师，诗词算是我比较熟悉的领域。而大家也知道，国风这个概念是从《诗经》而来，《诗经》中的十五国风，基本是可以涵盖我们华夏，所有民族文化的源头。这里我要说一下十五这个数字，我们文学上出现的数字，很多时候是虚指，并非是实数，也就是说，十五这个数字并非是说华夏的文化源头就只有这十五个地区，而是指代了整个华夏地区。我本身除了当讲师，同时也在读民俗学，因此，最初，我是想借着诗词背后所体现的民俗文化，来讲国风，但周景老师只回答了我两个字。”
    邵青阳一番话，让顾一方觉得很新鲜，明明是这个国家古老的传承，此刻听来，却好像在走近一个新世界。
    “周景老师回答我的那两个字是，呵呵。”邵青阳此言一出，场中又是笑倒一片。
    “周景老师对我说，青阳啊，你知不知道，你们光华有多少修《民俗学概论》的学生在画圈圈诅咒你？国家希望在文化传播领域工作的人，可以站在我们本土文化角度去做些事，所以筹备组织民俗学研究，来填补这方面的空白，这是好事。但时间太仓促，一时间还没有本科教材，就让你用的你博士论文来改写，结果是，那本教材实在太不说人话了，你上课、考试要折磨你们的学生也就罢了，一个宣导会，还要再折磨他们？邵青阳，我建议你，建议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在宣导会上讲出来，我保证，此处应有掌声。”邵青阳的话刚说完，台下果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采薇捧着心口道：“艾玛，这两人太萌了，犯规啊。”她身边的女生也是纷纷点头各种雀跃，看来偶像崇拜已经到了，爱他就给他组西皮的全新时代。
    一众迷妹间，唯独子衿幽幽道：“萌么？待会儿你们就知道萌不萌了。”
    章礼贤听到子衿的话，皱起了眉问：“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安佳琪来了吧？”
    子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神秘嘉宾。”
    章礼贤深呼吸了一下，走过去，挽起子衿的胳膊道：“你给我过来。”
    顾一方不明所以，但见几个女生之间面面相觑，只觉暗潮汹涌，她是外人，不好过问什么，只好继续专注地听着邵青阳的演讲。
    台上的邵青阳待众人掌声平息下来，语气开始逐渐正经起来：“然后，周老师又跟我说，邵青阳，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文学，会有诗词歌赋？我从我一个画院老师的角度来跟你说说。这是因为，文字比画更容易留存，站在一个传承的角度来说，我们特别需要文字，你是东篱社成员，你也深知诗词是通过文字来体现情感、场景感，这种场景感甚至可以具体到细节，充满了色彩，通俗来说，就是画面感，一种身临其境的既视感。”
    听到这里，顾一方也忍不住点头，虽然她能记住的诗词不多，但读诗词时，的确会有强烈的画面感。
    “但这种画面感是需要解读的，用文字来记载，是基于画卷不易保存的无奈，但你们国风社，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展现的画面，你为什么还要折磨观众？我建议，这场宣导会，看图说话，说人话，不谈文学，更不谈学术。”
    话音刚落，台下又是掌声，连台后的人都忍不住鼓掌。
    “可我邵青阳，毕竟不是学画出身的，今天要看图说话，很多概念性的东西，说得可能不怎么好，甚至不怎么对，只能站在感受本身去传达感受，在座有懂美术的学生，就麻烦稍微忍耐一下我这个门外汉的胡说八道好不好？当然，我也请求过周老师来做宣讲，结果他跟我说，邵青阳，作为一个画院的副教授，我为什么要在我的专属领域说人话？”
    随着邵青阳话语结束，屏幕上闪现出几个大字：国风，令人舒适的色彩。
15.重新捡起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接下来的整场演讲，顾一方有种沐浴在圣光中的感觉，虽说是圣光，却也不是缥缈的，只是觉得温暖，舒适，很多年后，她的词汇量丰富起来后才觉得，当初最适合这种场景的是那四个字：春风化雨。
    就在前一小时，听张佳薇说起国风，顾一方心中对国风这个概念，感觉是崇高的，遥远的，伟大的，外加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
    但听邵青阳说起舒适两字，她仿佛从云端飘落到地面上，有了一种踏实稳定感。
    对于方才的几组对比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邵青阳所给出了这样解释。
    这是因为，西方人无论从五官还是身材，还是肤色，会更适合光影艺术。
    在没有照相机前，西方也是通过绘画中的光影透视，最大程度得来将这种光影之美展现出来。而摄影技术的出现，让这种光影之美能更轻易的被捕捉，为了呈现出这种光影之美，色彩往往是高饱和度的，鲜亮的，极具视觉冲击。
    与之相反，在东方，在华夏，长期以来运用的是色彩艺术，为了能协调好，各种不同的色彩，采取的方式是，以大片的低饱和度色彩或者干脆以白色为背景，然后在这一基础上，再去调和各种不同的色彩。
    “所以，当大家看到很多年画，版画，以及民族服饰大量运用撞色，好像很花哨很辣眼，但这都因为我们现在使用的染料太过鲜亮了，我们已经不再明白怎样在低调的基础上，去高调。这里，也要感谢东艺提供的一些旧年画，我们可以来看看，过去的年画和现在的年画的区别。”邵青阳说着又展示了几幅旧时民间版画，和现代民间版画的区别。
    果然，不知道为何，旧工艺的民间版画，虽然纸张泛黄，斑斓的色彩却十分和谐，从时光中浸润出一种温馨的柔光。
    “柔和，兼收并蓄，如果不是建立在一个低光、低饱和的基调上，是很难达将这么多色彩，调和到一个美的高度。这种美，不立体、追求的也不是冲击感，用我们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很二次元、很平面。”
    顾一方听着这些话，再次陷入沉思，总觉得心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自己却无法归纳出来。
    “我们再举个例子，在我们的成长中，大家应该听过这样两种美女，第一种叫第一眼美女，典型特征，大眼高鼻梁，肌肤胜雪。”
    “噗——”不知何时回来的章礼贤在顾一方身后笑了出来，身上又罩了件华丽的衣衫，只听她道：“说皮肤白不就行了，老师就是老师，想要说点人话时，总控制不住。”
    而在她边上的子衿依旧是闷闷不乐，但看样子是被章礼贤暂时压制住了，收起了气焰。
    注意力再次转回台上，至于邵青阳说的第二眼美女，就是那种五官并不怎么突出，脸型也不是那么棱角分明，但组合在一起时，就是叫人看着顺眼。
    不知为何，说到这类美女，顾一方忍不住把自己往这个说法靠，正想着呢，章礼贤笑嘻嘻道：“一方，你就是典型的第二眼美女。知道当第二眼美女有什么好处么？”
    顾一方脸烫了起来，从被拉到多媒体教学大楼起，她就好像丧失了语言功能，见她摇头，章礼贤道：“可以自动过滤掉那些眼瞎肤浅的货。”
    章礼贤实在太会恭维人了，顾一方听了她的话，心里既高兴，又不敢高兴。或许她是可以归为第二眼美女，可过日子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脱下这身国风，她还是大家眼中的平头正脸土渣渣的姑娘，塞进时尚洋气的剪裁，仍旧是不着五六。
    “如果说，西方的主流美学是光影艺术，那么东方的美学就是色彩艺术，那光听我在这边说，大家可能还是觉得太抽象，下面我就进入展示环节好不好？有请子衿同学来为我们做展示讲解。”
    一片掌声中，子衿彻底敛起了不悦，换上笑容，登台主持展示环节。
    顾一方在章礼贤的带领下，登台展示，随即做到了舞台右边的一排古香古色的太师椅上，听邵青阳做最后的总结。
    “作为一个老师，在这样的场合下，好像应该去普及一些崇高的价值观，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到成年人三个字，莫名戳中了某些谜之笑点，场中响起零星的笑声，邵青阳不加理会，面不改色继续道：“比起那些抽象的论述，可能会更想要去亲身参与实践之后，再来做判断和取舍，所以国风社也是希望能够提供给大家这样一个机会，去切身感受一下。
    我们今天的口号是，华夏国风，衣冠先行。事实上，衣食住行，知微见著，都是可以去实践的。
    吃的方面，我们从未丢弃过吃货精神，甚至很多老外要来我们国家吃外国菜，为什么？因为经过华夏改良的西餐更好吃。在吃的方面上，我们天生不需要去考虑，是不是失去了文化阵地。
    但反观另三者，我们好像有落到一个过度自我否定的怪圈中。那要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我想说的是，衣冠先行，之所以提出衣冠先行，是因为穿衣装扮，是我们每个人最日常，也是最能以个人力量去改变的事情。庄子有言，道无所不在。比起高山仰止，可能，往平凡处看，能够重新审视，重新捡起，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话音落下后，全场沉默数秒后，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台上台下很多学生甚至站起来鼓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顾一方也为这气氛感染，跟着一起站起来鼓掌。
    邵青阳再三谢场后，章礼贤再次上台，主持提问环节，气氛仿佛回到了课堂，台下并没有人想要提问，就在这时，后排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举起了手。
    章礼贤见隔着很远，便走下台去，那个人也径自走向场上，离顾一方不远的子衿豁然起身。
    顾一方再看向走来的人，是个女人，看岁数还很年轻，但显然不是学生。
    她那身打扮，乍一看，黑色风衣，皮长靴，一头暗红棕色的齐耳短发，又潮又范，但再仔细看，她身上这件风衣好似有些古怪，腰间的皮带镶着玉片，式样古朴大气。
    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被这女人的气场所震慑，全场再次安静下来，这人接过章礼贤递过来的话筒道：“我可以上台说么？”
    章礼贤愣了一下，拿回话筒道：“当然可以，这位女侠看着甚是眼熟，不会是邵老师安排的托吧？”
16.辗转反侧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这是顾一方生平第一次，是因为开心而失眠。
    曾经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皆是忧愁，只有这一次不同。
    白天，光华那场国风宣导会收场时，虽然因为安佳琪的出现，起了点小风波，但这个小插曲，和整个一天的快乐比较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
    对于安佳琪的出现，子衿忍着一肚子气，最终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安佳琪上台后，提出对于国风现状几点质疑后，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
    后，而安佳琪那些略显尖锐的提问，皆被邵青阳的数言妙语一一化解，最后，这场宣讲会还是在轻松和缓的氛围中结束了。之后，安佳琪也没停留，下台后便潇洒离场，好似一阵旋风，在平缓的水面上，掀起小小波澜与旋涡，在众人心中种下了一连串小小的问号。
    对于国风、以及国风这个圈子，顾一方今天是头一次接触，所以安佳琪所提出的一些质疑，她并不太懂，唯一能听懂的一个观点是，国风不够日常。
    这也正是她在惆怅的，她很舍不得那个在国风中绽放异彩的自己，但生活终究要回归现实。
    回家后，她不敢在去顾妈妈的卧室照镜子，只能假装上厕所，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在裂了一道，却舍不得换下的化妆镜前，站了片刻。
    剥落的瓷砖，锈迹斑斑的水管，还有使用久了，连顾妈妈那么爱干净，也清洗不去的泛黄水渍。
    这样的背景下，顾一方突然怎么都想不起白天穿着国风的自己，不过，章礼贤帮她清理的眉毛依旧秀气婉转，勾勒的唇线虽然模糊，却也隐约可寻那美丽的痕迹。
    一点小小的改变，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改变，哪怕再次穿回那些表姐穿剩的衣服，自己也是有点不一样了，灰冷灰冷的世界撕开了一道口子，从这道口子望出去的新世界的第一道风景是邵青阳。
    “乱来，都是乱来。”回忆又跳转到宣导会结束后，在后台压抑了许久的子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邵老师为什么一定要请那种人来，国之正统，岂容污蔑！海归博士很了不起么？我看她就是个崇洋媚外的，改改改，像旗袍一样改得风尘味十足就满意了？”
    说旗袍风尘味十足，顾一方心里，总觉得这话有点刺，旗袍的确有过份突出曲线的剪裁，但也有保留了传统的剪裁，比如银海往事这个品牌。
    那天七埠路回来后，她有在网上查过，银海往事的旗袍是以老版旗袍剪裁为底子，适当运用了现代西式剪裁来做改良，既保持了原本端庄的韵味，又让穿着更加方便，也能适应更多类型的身材。
    “子衿，别这样嘛，我觉得安佳琪那身唐圆领改良的风衣还是很帅的。”采薇本是想劝，却是把子衿彻底点爆了。
    子衿冲向顾一方，拎起她的马面裙裙摆道：“改良改良，你们就尽管误导新人吧，马面裙裙门有做得这么窄，这么时装样的么？庶人服还用织银织金？这要是在明朝，早就满门抄斩了，你们说，是不是你们故意不让卯月出现的？她要敢出现，我还真得骂死她，弄得什么破版型。”
    鹿鸣在边上皱眉道：“子衿，你别这样，一方是临时来帮忙的，你别吓到人。”
    子衿瞪大眼睛看着顾一方道：“一方同学，你记住，这不是正统的国风形制，这种山寨版型，根本就是丢了我们的国风精神。”
    顾一方被她的激昂陈词吓到了，不由自主往后退，却被地上放的东西绊了下，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仓皇间，她跌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这个人的气息，身影已经牢牢扎根在自己心底，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邵青阳。
    “子衿，放手。”邵青阳的口吻严厉起来。
    同邵青阳一起进来的章礼贤，几步上前拉开子衿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又是满门抄斩，又是扯大姑娘裙子的，发什么神经，按你说的，当初侵略战争根本都不用找鸦片做借口，改良老外的衣服形制，丢老外的国家精神，就够打了。”
    “子衿，对于历朝出现过的衣冠，尽可能复原是必要的，但在民间演化成符合民生的状态也是必然的，还有，你总标榜自己礼仪之邦的子民，你刚才的行为，还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吗？”邵青阳说着，将顾一方扶正道：“顾一方同学，你没事吧？”
    顾一方已经完全傻了，没事，她当然没事，就是心底有种俗称花痴的情绪在雀跃，在骚动，她怕自己开口就会傻笑起来，只好继续扮演语言功能障碍者，拼命摇头，不说话。
    此刻，子衿虽然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但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是迁怒了无辜的人，走到顾一方面前，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道：“一方同学，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我……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来搅浑水，你没事吧。”
    顾一方再次摇头，子衿说完，自己也是满腹委屈的样子，转身走了，采薇连忙跟了上去，章礼贤直摇头。
    这时，鹿鸣上前道：“那个，一方同学，你的朋友张佳薇有急事先走了，你的东西，我帮你放到国风社更衣箱里了，这个是钥匙。”
    顾一方接过钥匙道了声谢谢，随后看向章礼贤，却听邵青阳道：“顾一方同学，我带你去拿吧。”
    “好，谢谢……谢谢邵老师。”好不容易能顺畅呼吸的顾一方，又差点被邵青阳这句话给弄窒息了，但这个时候，她总不能一言不发，于是努力地，僵硬地挤出几个字，脸上又是一片火辣。
    和邵青阳一起穿着国风走在校园里是什么感觉？
    大约诚如李商隐所写的《锦瑟》一诗的尾联：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但当时的顾一方是彻底懵圈的，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她和邵青阳引来了多少打量和偷拍。
    “顾一方同学，真的没事吗？脚没有扭到吧？”邵青阳的话在耳边响起。
    “没有，真的没有。”顾一方否认之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终于忍不住傻笑出声来。
    邵青阳道：“还能笑，说明没事，能告诉我在笑什么吗？”
    顾一方大脑飞速旋转着应答道：“第一次穿国风，在外面，有点尴尬，我笑自己走路都走不来了，还有……，就是……我觉得大家很有趣。”顾一方只觉得自己掰得这两个理由好烂，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借口掩饰自己的花痴了。
    邵青阳道：“像子衿那样，也觉得有趣么？”
    哎？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却也收住了顾一方那颗荡漾的心，她再次努力组织着措辞道：“我今天第一天知道国风，所以，不太懂子衿为什么生气，但我能感觉到，她是个很有坚持很有原则的人……”顾一方说着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感慨道，“这样的人，往往不被理解，甚至会遭到嘲笑，我想……，与其说她在生气，不如说她在难过……”
17.假的韩版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猝不及防，邵青阳突然转身站定，顾一方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迎面撞上，窘迫间，听邵青阳道：“你的想法……还真特别……”
    顾一方与他对了下视线，马上低下头，轻轻道：“我乱说的，邵老师……邵老师见笑了。”艾玛，对着邵青阳，她好像也开始不会说人话了，怎么这么文绉绉，顾一方心里窘到极点。
    “一方。”邵青阳温柔得喊着她的名字，“冒昧问一下，你愿意加入国风社么？”
    “我……可以么？”顾一方很是意外，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层层堵了上来，让她无法大大方方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她鼓起勇气道：“我只是自考生，已经上班了，时间不多，学历……只有高中。”
    将这些话说完，她好像是一个面临判刑的人，在等待最终裁决。
    “社团的活动都在节假日，平时联络都在群里。社团的门槛也只有一个：对国风有兴趣的人。还有别的问题吗？”似是了然了顾一方的窘境，又好似在向溺水之人伸出援手，邵青阳话语中，满是体贴。
    “没……没有。”这样算是社团成员了么？顾一方心里有些忐忑，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要群号，只听邵青阳开口道：“有手机么？我把群号短信给你。”
    顾一方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刚上班没多久……”她说着咬了下唇，只觉得自己的解释很多余，又觉得自己还真是个麻烦。
    邵青阳笑了笑，竟然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笔和小纸签，在手掌中写了写，随即递给她道：“拂晓之舟是我的QQ，另一个就是社团群号，你QQ总是有的吧？”
    顾一方点点头，接过纸签，指尖不经意碰触到邵青阳的手，没来由一阵晕眩，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和邵青阳说话了，接过纸条后连忙转身，才发现不知道往哪里走。
    “这边。”邵青阳带着她往一条石径上走去。
    反复想着这段情景，顾一方突然想起高中时背的古诗十九首，从床上坐了起来，靠着窗户，轻轻念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后面的句子，她想不起来了，只是开头这四句，像极了自己现在的心情，除了看不见月亮。
    “佳薇，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顾一方反复念着，只觉满嘴苦涩，向着黑暗低低问去，却无人回答。
    第二天上班，工作休息时，顾一方加了群，以及邵青阳的QQ，加群秒进，邵青阳那边却没有回音。
    才加到群里，她就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章礼贤帮她化妆时的照片。
    “新人来啦，欢迎新人。”
    “在水一方，你是顾一方同学么？”挂着管理员头衔的章礼贤在群里问道。
    顾一方看着群主黯淡的头像，不知怎么，心里松了口气，群主正是昵称为拂晓之舟的邵青阳，她连忙打字道：“是我，大家好。”
    底下瞬时跳出很多赞叹和表情，诸如群里又来了大美人，你就是昨天突然空降的神秘美女之类的。
    那一刻，面对这些恭维，顾一方觉得很不真实也很不安，连忙打字道：“大家客气了，其实我不好看，是礼贤学姐化妆化得好。”
    “礼贤学姐，你是不是偏心啊，怎么不把我化得那么漂亮。”采薇大咧咧地贴出了自己的花絮照。
    章礼贤甩了个表情，毫不留情嘲讽道：“一方底子好，你这样子，我已经尽力了。”
    采薇发了个捶地大哭的表情道：“我不管，我要跟一方一样漂亮，社团里已经有卯月了，现在又来了一方，我颜值排名越来越靠后了。”
    顾一方大囧，她心里不知怎么隐隐有些担忧有些害怕，连忙继续解释道：“采薇，你见过我没穿国风的样子，我真的很普通。”
    “知道自己为什么穿时装不好看么？”冷不妨一行加粗黑字跳了出来，字体还和群里的人都不一样。
    这行字，来自一个叫“东篱·前朝故人”的ID。
    “你很特别，我上台时就注意到你。”
    “你是台上所有人中最适合国风的。”
    “可能卯月也不如你。”
    前朝故人连打了三行，这些字在顾一方眼里看来简直怵目惊心，她可不想一上来就变成焦点。但前朝故人，不依不饶，继续飞速打着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溜肩、胸平、脸圆。”
    “欧美系时装必丑必土。”
    “日系可以，腿型好的话，加分。”
    “韩版可以，但假版型太多。很多号称韩版，版型还是欧美系的，只是把衣服做大、换了颜色而已。”
    整个群顿时静了下来，前朝故人的字很快就排满了屏幕，最终前朝故人在群里打出了结论道：“穿国风，你比卯月更好看，是因为你的脸和身材太挑衣服，反之，卯月没那么挑，穿什么风格都在水准以上。”
    顾一方傻傻得看着这一屏幕的字，这两天她接触到的新观点太多，还没来得及消化国风的一些内容，今天又看到这么一出穿衣教学。她手放在键盘上，完全不知道应该敲什么字。
    安静了一会儿，采薇丢了个问号表情道：“安姐，韩版很多假的？”
    还没等前朝故人回答，一行红字杀出：“人家前朝贵族是安佳氏，不是姓安。”刷红字的人正是子衿。
    顾一方顿觉冷汗，原来前朝故人是安佳琪，难怪她说什么一上台就注意到自己，群里也因为子衿的一句话剑拔弩张起来。
    采薇扔了个嘴上打叉粘胶布的表情，随即又扔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时，顾一方收到一条信息提示，是章礼贤加了她好友，随即又私信她：“子衿和安佳琪是互相屏蔽的。”后面加了个头疼的表情。
    “你觉得店里卖的，和韩剧里看到的是一回事么？”看安佳琪的口气，好像是真没看到子衿那行字。
    “这些人根本不懂韩版版型是在什么基础上设计出来的，以为只是欧美系时装的改良，所以在基础的设计剪裁上就已经错了。”
    安佳琪打完这些字后，就消失了，群里开始东拉西扯，扯开话题，气氛也开始热络起来，子衿却有些不依不饶道：“又在误导新人了吧。”
    采薇倒是机灵，连忙道：“没有，没有，她只是说了我们的一方同学，是按国风长的。”
    “……”子衿打了串省略号，表示无语，采薇扔又扔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子衿慢慢打字道：“好吧……，这个我同意，一方，你是非常标准的国风美人。”
    顾一方忍不住扶额，怎么话题又绕回自己身上了，她只好双手离开键盘，等着群里再次转移话题，可偏偏鹿鸣又很兴奋得跳了出来道：“昨天邵老师不是说什么，东方美学是色彩艺术，适合二次元，给你们看潇潇姐连夜改出来的。”
    说着，群里又是一幅图占据了屏幕，群里又是一阵静默，顾一方也再度陷入呆滞状态，那幅图上好像是自己，看样子是拿照片改出的图。
    “啊！”采薇在群里又是发了一连串哭滚打闹的表情，率先打破沉默。
    “潇潇姐也偏心，偏心偏心偏心！”
    “我上次请她帮我用照片改古风画，这都多少久了。”
    “怎么一方的，就连夜改出来了呢？宝宝心里苦>_
18.颜值正义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小顾，没事吧，身体不舒服么？”
    就在顾一方埋头扶额之际，上方传来马小姐关切的声音。
    顾一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道：“没有，我没事。”
    马小姐看着她的黑眼圈道：“看样子昨晚没睡好。”
    顾一方点点头道：“嗯，有点点失眠了。”想起失眠的原因，她的脸烫了起来。
    马小姐立刻换上一副我是过来人的神情，双手支开交叠搁在前台，头凑了过来，八卦兮兮地问道：“有男朋友了？”
    顾一方摇头道：“不是的，是因为昨天参加了国风社的活动，第一次参加，有点兴奋，所以失眠了。”
    “国风社？”马小姐一脸问号，“那是什么？”
    顾一方有些迟疑，只好尝试着解释：“是大学社团，主要宣扬国风，国风主要指我们国家……的传统服饰。”
    “哦，这样啊，是指旗袍吗？”马小姐说着直起身子，挺了挺傲人的高峰，比划道：“我还挺喜欢旗袍的，可是这边老穿不上，我骨架太大了，穿了也不好看，好多衣服都只能找欧码的来穿。”
    她说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优雅得打了个响指道：“对了，我有一件有点像旗袍式样的小洋装，到时年会上穿给你看看。”
    顾一方尴尬地点点头，又决定解释几句道：“马小姐，其实我说的国风，要比旗袍再早一点，就是那些古代人穿的，唉，我也不太会解释。”
    马小姐道：“哦，那就是电视剧里的古装咯？”
    顾一方越想解释，却越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总觉得如果用《诗经》来解释，会越说越糊涂，听马小姐提到古装剧，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对，不过不是武侠剧的那种，是《红楼梦》里的那种衣服。”
    马小姐哦了一声，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她看了看顾一方道：“小顾，你原来喜欢这种衣服啊，不过你长得是挺像林黛玉的。”
    啊？林黛玉是瓜子脸吧，自己哪里像了？顾一方道：“怎么会，我可没她这么好看。”
    马小姐道：“我是说感觉、气质，不是指长相啦，你其实长得蛮秀气的，要是早出生十几年，说不定也能参演《红楼梦》啦，你还是蛮古典的，现在市面上很少有你这款了。”
    好吧，顾一方觉得自己又被认证了一次长得很国风，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顾一方赶紧接起电话道：“你好，三木纸业。”
    马小姐见她有事，便笑了笑转身离去，待顾一方放下电话，看到群里已经有好多聊天记录了，其中一行红字特别醒目，自然是出自子衿之手，“我最恨那些把国风说成古装的！长没长眼睛。”
    看着那行红字，顾一方不由再度扶额苦笑。
    晚饭后，顾一方出门给张佳薇打电话，两人聊起昨日宣导会的后续。
    原来昨天下午，张佳薇的室友们外出忘记带钥匙了，回来时才发现，所以打电话给张佳薇让她加急赶回，此时顾一方已经在台上坐着了，张佳薇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只好拜托鹿鸣帮她转交顾一方的衣物。
    因为后台比较杂乱，怕丢东西，于是鹿鸣让一名社员带张佳薇去了社团教室，把顾一方的东西锁在衣柜中，然后钥匙由鹿鸣保管，等活动结束后交给顾一方。
    张佳薇听顾一方说了后续，略有些担忧道：“一方，我就离开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被拐走啦。”
    顾一方道：“佳薇，我也有点点后悔，我觉得我没那么多时间参加社团活动。”
    张佳薇道：“哎呀，我的傻一方，我说得不是这个，参加社团活动没什么，你不觉得那个子衿……有点吓人么？你上网少嘛，你知道吗，我后来回去跟室友说了国风社，我一个室友说，国风社很多人都是激进份子。她还让我上国风贴吧去看了，……这个圈子好像有点复杂。”
    复杂么？子衿和安佳琪的针尖对麦芒，好像看着是有些令人头痛，但其他的小伙伴看起来还不错。
    “我觉得……邵老师和礼贤学姐都挺好的。”在顾一方心里，最让她对国风社加分的就是邵青阳，当然，章礼贤也不错，她有些心虚不敢单独提邵青阳，所以扯上了章礼贤。
    果然，提起邵老师，张佳薇的口吻轻松了起来，“一方，他们文学院可真开心，竟然有这么帅的老师，我们这里的老师都是临床经验丰富的……所以你懂的，年纪都蛮大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里的人除了我，居然都听说过他，我室友还嘲笑我，看了那么多次国风社板块，居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张佳薇越说越眉飞色舞。
    顾一方听在心里也是甜甜的，悠悠问道：“那你觉得邵老师会是激进份子吗？”
    张佳薇道：“他？他倒是不像……，这么说的话，好像我们光华的国风社，和贴吧的画风不太一样，不过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嗯，我会小心的。”顾一方点点头道：“那个……佳薇，你觉得国风好看吗？有机会的话，你会穿国风吗？”
    “好看是好看，但穿成那样，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方便吧？不过……要是拍照，我倒是乐意，哎，一方，等我们毕业了，我们去拍一套国风写真吧。拍照的话，穿国风不错，BBS上有很多人晒呢。”张佳薇提议道。
    “好，那我得要努力了，争取跟你一起毕业。”顾一方听了张佳薇的话，心中有点小失落，可张佳薇说得对，穿国风时，行动真的不太便利，看来自己终究只能美在二次元了。
    “顾一方同学，我相信你不会有问题，等着你拍国风毕业照哟。”想起顾一方穿上国风时的样子，张佳薇其实也很是想要尝试一下，但在众人面前展示、参加活动什么的还是算了。
    “佳薇……”顾一方绕着电话线，一只脚脚尖踮起，她很想和张佳薇再聊聊邵青阳，却又不想曝露心事，只好绕老大一个弯子道：“听你说的，我现在对国风社有些怕怕的，邵老师是国风社负责人吧，你……觉得邵老师……他……靠谱么？”
    张佳薇没有听出顾一方的心事，咯咯笑道：“一方同学，你没听说过颜值即正义么？他当然靠谱。”
    听张佳薇这么一说，顾一方赶紧顺着她话说下去道：“不是吧，这么没有原则，难道你喜欢他？”
    张佳薇道：“喜欢啊，不过是那种，看看就算了的喜欢。一方，你不喜欢么？你不觉得他帅么？”
    顾一方庆幸自己此刻没有在张佳薇面前，而是隔着电话同她讲话，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没法控制自己脸红，于是她迎面吹着冷风，说着违心话道：“我觉得他演讲讲得挺好，有点点崇拜他，你知道，我没在大学听过课。”
    张佳薇道：“哦，演讲他是挺不错的，讲课应该也不会枯燥，不过他这样的老师，在光华应该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们这儿的刘老头讲课比他更好玩，就是没有颜值嘛。哎，说实在的，可惜邵老师是老师，否则我会更花痴。”
    顾一方道：“为什么？老师不好吗？”
    张佳薇道：“老师怎么会好？还是文学院的老师，我不能想象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19.年终奖励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张佳薇说不能想象和文学院老师谈恋爱，顾一方愣了愣，是啊，自己怎么没想过这个？如果恋爱对象真是邵青阳，简直无法想象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她突然松了口气，小小沸腾的血液也慢慢退了下去，顾一方笑道：“嗯，这到是，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会。”
    张佳薇道：“对的呀，就是这样，满口之乎者也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还有约会怎么办？别人都去逛街、吃饭、去游乐园坐摩天轮，你说和邵老师那样的人约会，是要去哪里啦？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就是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你说说，这种约会，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长，和天天上课自习有什么两样？真是想想都要头皮发麻，所以嘛，看脸就好，看脸就好。”
    听上去，好像挺惨的，顾一方内心的小骚动、小花痴就此被张佳薇治愈平复了，她甚至有些担心道：“国风社的活动不会也那么高端吧？”
    张佳薇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一方，你不用担心啊，你语文从小到大都很好，尤其是古文题次次拿满分，说不定你会喜欢的，不耽误考试的话，你就去玩玩呗，也好多认识些朋友，扩大一下社交圈，不过，最好朋友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顾一方笑了笑道：“当然是你的，再说吧，我也未必有空去。”
    张佳薇道：“对了，一方，等我放寒假，就来我家玩吧，我给你看我们校内BBS。”
    此后，上班、下班、下班后背书。
    国风社的那段小小插曲很快淹没在规律平缓的生活中，唯有感到疲累时，顾一方才会从教材里抽出那张被她当书签用的纸签。
    铜绿色的纸签，方方整整，古朴素雅，邵青阳不愧是文学院老师，名字如此特别，就连随手携带的便签也是如此古色古香。事后，顾一方曾去文具店里找寻过这种纸签，可店里都是清一色荧光黄或者卡通底纹的便签条，唯独寻觅不到这种色泽和质感的纸签。
    几番寻觅无果，她拾起一枚枫叶，粘在纸签背后。
    邵青阳后来是有通过的她的QQ，但正如张佳薇所说的，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个好友列表中，那个花鸟国画头像发呆。
    群里，除非有正事，邵青阳几乎也很少出现，刷屏最勤快的是采薇，以及素未谋面的社团第一大美女卯月。
    卯月的确是那种从小漂亮惯的，她的头像就是自己的国风照，美丽、大方、自信，看聊天内容也是个和善没架子的人，总是无条件支持着子衿的意见，跟采薇说说笑笑，间或对三花喊着相公撒娇卖萌。
    看着这一切，顾一方只觉自己是个闯入神秘国度的过客，好比是误入桃花源的武陵渔人，但桃花源终究不是她的生活。
    这伤感没多久，就被年底忙碌的工作填满了，在这小小的压力下，初入公司不足半年的顾一方在年会上，收获了一份额外的惊喜。
    年会上，马小姐如约穿着那件敞领式旗袍洋装，美艳不可方物，也叫人不敢造次，唯独被特别邀请来的，外贸公司负责三木业务对接的崔小姐，笑嘻嘻得趁着她不注意，戳了戳那团软嫩，惹得马小姐一阵娇嗔。
    吃到热闹时，员工们轮番敬酒，马小姐拿着红包，一个个发，全场一百多人，她一人拿不下，崔小姐帮她也拿着一部分，并问道：“没有我的么？”
    马小姐瞪了她一眼道：“你敢拿么？你敢拿就去问林老板要啊，我保证你要多少她给多少，只要你再帮我们多接洽几笔业务。”
    崔小姐道：“我才不问他要，我就拿这个，顾一方……”崔小姐随手抽了一个红包，翻过来念道。
    马小姐打了崔小姐一下道：“别闹了，快把红包给小顾。成天凶人家，过年还要抢人家红包。”
    崔小姐道：“我哪有你凶，小顾……这红包给我好不好？”
    顾一方面对古灵精怪的崔小姐，涨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崔小姐笑着把红包递给她道：“我可没她那么凶，跟你开玩笑啦，这些日子辛苦了，我这工作习惯都是被她带出来的，一着急就忍不住吼，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顾一方接过红包道：“谢谢崔小姐，是我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崔小姐道：“哎——，我可不是你上司，以后就叫我小崔吧，崔小姐什么的，我听着别扭死了，对了，听说你也在读自学考，加油哦。”
    顾一方羞涩得笑了笑，捏着有些厚实的红包，倍感欣慰。
    “一千？”张佳薇瞪大眼睛道。
    “嗯，一千……”顾一方回家后偷偷打开红包，也吓了一跳，因为她早在办公室里听到会计说不满一年的工人红包是两百，不满半年的只有五十。
    所以看到这相当于自己大半月收入的红包，她是挺震惊的，虽然摸得时候，就知道厚度有些异常，但由于会计去银行换了很多崭新的五元的缘故，她还以为里面都是五元，所以也没有多想。
    “佳薇，我……我不想上缴，我怕我考试不过，我妈又不给我钱。”张佳薇早在一周前就从学校回来了，因此年会后第二天，顾一方就来找张佳薇商量了。
    “你们老板对你还不错嘛。”张佳薇感叹道。
    顾一方不禁苦笑，要是顾妈妈，一定会说：“你们老板这是在收买人心，你要多长个心眼。”
    “这钱，你自己存起来吧，别人家的事儿，我不知道，但你家的话，你自己得存点钱。”张佳薇感叹过后，替顾一方拿了主意。
    “好……”虽然拿定了主意，但顾一方心里还是忐忑，她怕顾妈妈知道后伤心难过生气。
    张佳薇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妈妈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不好说话，就是……，就是你那个姨妈，所以，你现在防的不是你妈妈，是你姨妈，知道了么？”
    这么多年的朋友，张佳薇怎么会不知道顾一方心里在难受什么。
    顾一方点点头，听张佳薇这么一说，她倒是警觉起来，她毕竟要上班，不可能成日盯着家里，顾姨妈要是和顾妈妈说了些什么，她还真是防不胜防。
    张佳薇道：“周日开门的银行不多呢，我上网查查，回头陪你去开卡存钱。”
20.红包风波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令人惊喜的年会过后，紧着迎来的是，又一个被顾姨妈搅局的春节。
    作为家中唯一的已婚人士，顾姨妈本着出嫁从夫的原则，除夕向来都是在夫家过的。
    因此，也难怪顾小舅比较偏着顾一方，自顾一方出生起，年年除夕，都是顾小舅、顾妈妈、顾一方加上外婆四个人一起过的，顾一方出生起，就不被亲爹待见，过年最好的归宿自然就是外婆家。
    今年的气氛比以往热络，原因就是顾一方赚了钱，拿着自己赚来的钱，给顾小舅买了两条烟，给外婆准备了一份压岁钱，终于一扫以往来过年来外婆家只拿不出的境况，连顾妈妈都觉得有几分扬眉吐气。
    除夕夜，一家四口，三代同堂，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很是温馨。
    子夜守岁时，外婆和顾小舅拿出红包给顾一方，顾一方再三推辞，外婆却道：“拿着吧，蒙蒙这边我们也是要给的。你不拿，你姨妈会不开心。”外婆说着叹了口气，回头嘱咐顾小舅道：“卫国，明天爱珠来，你嘴巴可得紧着点，别说方方给我钱了，免得爱珠多想。”
    外婆说的爱珠就是顾姨妈了，身为家中长姐，又是家里混得最好的，顾姨妈从来不容许家里有人抢她风头。
    表姐秦雨蒙是工作了两年的人了，但还没给过外婆压岁钱，按顾姨妈的说法，没有结婚的，就都是小孩。
    在外婆家迷糊了一夜，第二天天亮，趁着顾姨妈一家还没上门，顾妈妈就和顾一方回了家。
    顾姨妈是相当要面子的人，所以灰头土脸的妹妹和高中辍学的外甥女，最好是不要出现在娘家，给她丢人。
    回到家，顾一方抓紧时间看书背书，这个假期她要比别人多放几天，要到年十一才上班，而且也不需要换班。原因是，工厂很多工人要到元宵节才回来，因此春节的这段假期会比别的公司长一些。
    只是这假期才开头，就被打破了平静，晚上八点刚过，顾姨妈就打着电话来哭闹了，说顾妈妈和顾一方耍心计，故意用些小恩小惠讨好外婆，想要将来图谋老人的房子。
    那时，还没流行起绿茶婊、心机婊之类的词，若那时流行，估计顾一方一定会被扣上这些帽子，但她还是清楚分明听到顾姨妈说了声：“小娘婊。”顾一方顿觉胸闷，可这大过年的晦气，也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大概是觉得大过年的，顾姨妈又哭又骂，太不吉利，电话那头穿来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姨爹在训顾姨妈，于是电话中断了。
    大惊失色的顾妈妈赶紧电话拨通外婆家，老人家也是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断断续续吭哧着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中午，顾姨妈一家四口，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外婆家，进门就是大包小包，很是亲亲热热寒暄了一番，常年闲赋在家的顾小舅，虽然工作不得力，但做了一手好菜，为了款待这一家四口，之前就做了两天的准备功夫。
    大餐上桌前，又是忙了整整一上午，六个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菜好不热闹。酒过三巡，孙姨爹开始要摆出一家之长的模样，开始告诫顾小舅不能再这么闲混下去，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之类的。
    顾小舅虽是闲混，可偏偏还相当自尊心，这下可是非常不乐意了，外婆为免伤和气，在桌子下不断拉顾小舅衣服，让他忍忍，毕竟无论是顾姨妈怎么嫁，每年总是往娘家贴钱最多的，这些钱有不少是给了顾小舅的。
    顾小舅忍了一顿中饭，下午闷在厨房不出来，结果顾姨妈不太乐意了，觉得弟弟不给自己面子，晚饭时又在饭桌上数落顾小舅，边上，顾姨妈那个还在上初中的继子孙辰肆无忌惮的笑声，彻底激怒了顾小舅，他不咸不淡得跟顾姨妈说了句，你拿过来的东西，好像有不少过期了。
    这下孙姨爹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偏偏顾姨妈还好死不死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进去没有，东西过期怎么了，有些东西过期没关系的呀。”
    孙姨爹也是个要面子的，当场就冲着顾姨妈道：“你在又胡说，怎么没关系了，叫你扔不扔，拿出来丢人现眼，妈，不好意思，是爱珠糊涂了。”
    顾小舅笑嘻嘻道：“你们家东西多，也来不及吃，剩下些零零碎碎，忘记了也是难免的。我是无所谓，但是妈年纪大了，不能乱吃的，我总要帮她看着点。”
    顾姨妈这下拍案而起，指着顾小舅道：“你怎么说话的？你意思是我故意的？我这不是不小心吗，真是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于是场面彻底失控，外婆拉着顾小舅，孙姨爹拉着顾姨妈，两边吵着吵着，顾小舅就说起顾一方虽然赚的少，还知道孝顺长辈和老人，哪像某些人，眼睛在头顶。
    这下可是彻底点着*桶了，孙雨蒙当场搁下碗筷，说有事要走人。随即，顾姨妈委屈地开始嚎啕大哭，在她看来，这个家都是她撑起来的，弟弟妹妹一无是处，外甥女没衣服穿，她来供，弟弟不工作，她贴钱给娘家。
    到最后，娘家的房子都给了弟弟妹妹，没有自己的份，自己白忙一场，里外不是人。
    就这样，一场家宴不欢而散，后面几天，顾妈妈几乎是天天道歉，说尽好话。顾小舅则一直拗到年初三，才生硬得道了歉，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年初五，在外地亲戚家满载而归的张佳薇，提着好吃的来登门拜访，才知道顾一方家里，已经愁云惨淡了好几天了。
    张佳薇也是受不了顾一方家中的气氛，在顾一方家吃过午饭后，就把顾一方拉自己家了，张家依旧是热情招待，顾一方心里很是感动，又有些不是滋味。
    进了张佳薇的小房间，顾一方抱歉得跟张佳薇道：“佳薇，真是不好意思，过年了，还有这些破事影响你心情。”
    张佳薇递给她一瓶酸奶，走过去按下了电脑开关道：“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一方道：“都听，随便你说哪个？”
    张佳薇摇头道：“也没有真话假话啦，说实话吧，你们家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好像年年都有理由可以闹一闹，你那个姨妈，简直就是姨妈中的战斗机啊。”
    顾一方道：“以前都不知道我姨妈吵什么，现在我赚钱了，我小舅舅舅跟我说了些，主要是因为房子的事，当初外婆家分动迁房时，我妈和小舅舅都劝我姨妈假离婚，把她和表姐户口迁回来，这样，她和表姐应该还能分个一室户，结果她不肯，非说我妈和我小舅婚姻失败，劝她离婚是没安好心，是咒她。所以，后来房子就只分了两套，小舅舅和外婆一套，我和我妈一套。”
    张佳薇道：“所以后来呢，你姨妈还是离了，结果房子也没有了，全部怪你们头上了吧。”
    顾一方道：“是啊，反正从她离婚起，就开始每年都闹，唉，大人的事，也说不清楚。”
    张佳薇道：“就是，让他们去吧，对了，我给你看BBS，最近有个大新闻哦，你一定感兴趣。”
21.野生西皮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张佳薇笑得神秘，且略有些不怀好意，让顾一方起了好奇心，她随着张佳薇看向电脑桌上新买的液晶宽屏。
    由于张家爸爸炒股，所以对于电脑很舍得更新换代，那时的二十一英寸的宽屏液晶，相当于顾一方两个多月的工资。
    张佳薇用自己的学籍号登陆光华校内BBS后，熟练得点开国风版块，映入视线是一个“光华国风CP大乱斗”的帖子，略略扫了一下，这个帖子后面已经有近二十多页的回复了。
    张佳薇点开帖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邵青阳与一名陌生美男子，穿着国风在腊梅树下的合影。
    张佳薇兴奋地指着那名陌生的美男子道：“这个就是东艺的周景周老师，你还有印象吗？邵老师演讲时，一直有在提他，他们两个果然有JQ。一方，你知道的，我对耽美的兴趣一般般，但是这两个太有爱了，我都要忍不住站西皮了。”
    “真好看……”顾一方也忍不住感叹道，这两人的气场，一清一艳，相得益彰，实在是非常好的诠释了“耽美”两字，以前顾一方对漫画里看耽美就是看帅哥×2这种观点并不感冒，现在才切身体会到那种妙不可言又美到极致的感觉。
    张佳薇拉着鼠标，把帖子往下拖，“你没上QQ吧，这是从你们QQ群里流出来的，据说周老师跟着邵老师回江左乡下过年了，所以，你懂吧……他们两个西皮感慢慢啊，不想歪都不行。”
    江左市与六朝古都紫宁市相邻，亦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和银海市隔着好几个城市，顾一方见张佳薇笑得开心，心里却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始有些失落，慢慢地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张佳薇拉着帖子道：“不过，你知道的，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讨厌耽美的，所以找了别的西皮出来，看，这个是你们社团的卯月与三花。”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娇俏的可人儿，三花依旧穿着男装，卯月穿着毛呢绣花明制披风，和三花各拿着一个灯笼做了个摆拍。
    三花是特别喜欢穿男装的，但她的线条过于柔美，和卯月一起，怎么看都好像是对姐妹，西皮感还是缺了些。顾一方突然想起道：“这是国风社的国风照大拜年吧？”放假前，她在群里有看到，子衿在提议让大家拍国风照，然后在过年期间展示，而她没有国风衣服，当然也就没有照片。
    张佳薇道：“好像是吧，楼主是有提过，不过那不重要，对了，接下来你看好啦，千万别眨眼。你知道这个帖子怎么吵到二十多页的？”说着张佳薇把鼠标点向了第三页，“因为第三页空降了一对野生西皮。”
    看到那对野生西皮，顾一方呆住了，是那天她和邵青阳走在校园里时的照片，当时她是感觉到有不少视线投射过来，也好像是有人在偷拍，只是没想到这些照片会被放出来。
    张佳薇笑得意味深长道：“看来，我走的那天发生了不少事哦。”
    顾一方摇头道：“我要是知道换衣服得回社团换，说什么都不会去当麻豆的，你不知道，我走这一路，简直要尴尬死了。”
    张佳薇道：“是啊，你看，你几乎都低着头，所以我才说我不想参加国风社，我可没勇气穿成这样在外面走，回头率太高了，不过，话说，下面可是有很多人挺你们这对野生西皮的。”
    顾一方连忙摇头辩解道：“才不是西皮呢，我跟邵老师差太多了，还是周老师和邵老师最适合当西皮，我是乱入的。”
    张佳薇撑着下巴，手指敲着鼠标道：“这几张全部用手机拍的，拍得太糊了，看着是不够完美，所以后面又有人爆料了。”她说罢，又跳到第五页，拖到比较靠下面的位置，赫然是一组高清照，照片上，正是邵青阳写群号给顾一方时的情景，还是一组颇有技巧的连拍。
    顾一方只觉脑袋嗡一下炸开，血液往上冲，耳边听着张佳薇道：“看看看，这一组照片比较像西皮了吧。”
    顾一方扶住额头，遮挡自己此刻应该已经红透的脸道：“这个是因为我没有手机，所以邵老师把群号写给我，天呐，这些人也太闲了吧。”
    张佳薇凑到她肩头道：“哦~，差点连手机都要到了呢。”
    顾一方懊恼道：“佳薇，你别取笑我了，我觉得好丢人。”
    张佳薇大笑道：“我闺蜜这么好看，有什么好丢人的。哎，不开玩笑了，说真的，你的样子真是太紧张了，不了解你的，还真以为你是和邵老师谈恋爱呢。”
    顾一方无力道：“这下，我更加不敢去国风社了，省得说都说不清楚。”
    张佳薇略略收起几分笑意，继续翻着帖子道：“一方，我到是觉得你应该去，我后来也仔细看过贴吧，虽然国风圈子有激进的人，但那些人都是来捣乱的，大多数喜欢国风的人还是很正常的，一方，在那个家实在太沉闷了，如果能有些兴趣爱好，也好透透气，缓解一下。”
    顾一方略感意外，有些踌躇道：“佳薇，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我不想参加社团还有个原因是，我觉得……这个太花钱了……，要是我真花钱买了这些，我妈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张佳薇道：“一方，你已经上班了，没钱只是暂时的，但错过了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那多可惜，你知道我喜欢画漫画，心情不好的时候，画上两笔，还是挺管用的，就当消遣啦。”
    顾一方苦笑道：“穿国风，也能当消遣么？”
    张佳薇道：“当然可以了，你知道吗？最让我觉得你应该去参加国风社活动的，是这张。”张佳薇说着又点开某页，出现在顾一方眼前是潇潇雨歇拿着自己照片去改的古风画，因为很多人回帖说看不清野生西皮女主正脸，无法鉴定，所以有人放了这张出来。
    张佳薇指着画上的署名道：“潇潇雨歇是谁？画得可真好。”
    顾一方道：“她是东艺的学生，算是鹿鸣采薇的学姐，但很早就毕业了，听说家里是开服装厂的，所以社团里的衣服都是拜托她做的，她和邵老师一样，是东篱社成员。”
    张佳薇好奇道：“东篱社又是什么东东？”
    顾一方道：“是一个网络诗词社，专门写旧体诗词的，就是我们课本上背的《琵琶行》《水调歌头》那种，据说是*大学牵头组织的，里面的成员大多数是来自各大高校的旧体诗词高手。”
    张佳薇笑着皱眉道：“听起来好高端的样子，完了完了，我这个文盲，已经无法想象邵老师和周老师怎么互动了。”
    顾一方笑着点头道：“所以我还是围观吧，就当开拓开拓眼界，而且他们最近一次活动是三月的花朝节踏青，那个时候，我快考试了，根本没有时间参加。”
    张佳薇点点头道：“好吧，那等你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围观。”
22.新年气象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假期后几天，有了张佳薇的陪伴，日子总算没那么难熬，别人多盼着放假，顾一方却是对上班有着一种迫切的需求。
    期间，她也在张佳薇家里登录过QQ，国风社群里还挺热闹，其中就有刷着她和邵青阳这对野生西皮的，顾一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看看不出声。
    当事人都不出声，渐渐群里也就不再提这件事，到了假期结束，这事情好像已经被彻底被遗忘了。
    上班第一天，顾一方坐进前台时，没来由松了口气，虽然这小半年中工作量一直在增加，但比起家里一些烦心事来，这些工作量对她来说，反而显得轻松。
    打开QQ，顾一方看到有两个私讯头像闪烁，一个是章礼贤，另一个则是邵青阳。顾一方深呼吸一口气，先点开章礼贤的讯息，章礼贤问她一直不出现，是不是生气了，并表示已经约束过几个带头起哄的社员，让顾一方不要放在心上。
    顾一方打了三个字“没关系”，即将按下回车时，突然停住，随即把这三个字删了，琢磨了一会儿，重新打字道：“我春节没上网。”
    “不过佳薇都告诉我了，我是有点尴尬。”
    “我非常喜欢国风社。”
    我非常喜欢国风社，这几个字打出来时，顾一方有点迟疑，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我真的非常喜欢国风社。
    “希望有机会能多参与活动，但是你们把我和邵老师组西皮，会害我不敢来。”
    字全部发出去后，对面没有回音，顾一方关了对话框，闭上眼睛，又深呼吸一口气点开邵青阳的讯息，主要也是道歉。
    “对不起，大家平时喜欢拿我和周景开玩笑，没想到这次会牵扯到你。”
    “想必是造成困扰了吧，以后不会这样了。”
    “花朝节……还来么？”
    顾一方忍不住笑了，果然是文学老师，说话很有迂回，虽然是在问花朝节来不来，实际是担心她会退社退群，于是她打字回到：“花朝节不来，但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要考试了。”
    “端午节的活动，我可以带佳薇一起来么？”
    顾一方关上对话框，心情大好，让她心情更好的是，下午马小姐进公司，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
    “小顾，你的能力再做前台就大材小用了，新年新气象，明天会有新的前台小姑娘来报道，接下来三个月，你和新人交接工作，然后跟我学外包装采购，三个月后看你表现，我现在不好承诺你什么，你也知道老板的。”马小姐说着耸了耸肩，口型无声比了两个字“抠门”。
    “老板都是要先看到成绩才会愿意做调整，好好表现吧，表现好，绝对不亏待你。”马小姐话已至此，顾一方点点头，在过年时顾妈妈就有问过顾一方加薪的事儿，还一直让顾一方去问，顾一方此刻得到答案，心里也有底了。
    下了班，她在公用电话亭前站了一会儿，随后还是走开了，什么事都要麻烦张佳薇，这种习惯不好，是她该自己独立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既然顾妈妈怎么都不会满意……顾一方咬了咬牙，回了家。
    “啊？你们老板怎么这么抠门？做六休一，工资又不肯加，苦都苦死了。”顾妈妈的脸又是皱成一团，仿佛是吃了黄连。
    “妈，我学历不高，工作经验还不到半年，就算在别的公司，也只是差不多实习刚刚转正。”顾一方已然决定隐瞒，三个月后可能会加薪的事儿。
    “唉，你就没蒙蒙这种福气，我听你姨妈说，蒙蒙今年四千了，你还是这么点，喏，这次过年你小舅把她们得罪了，倒霉的是我们，你啊，以后衣服省着点穿，我每个月只能再多给你五十，你千万别乱花。”顾妈妈说罢唉声叹气。
    顾一方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最喜欢的小学启蒙老师，曾经教育她要做正直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秉持着不撒谎的信条，她也相信，只要撒下第一个谎，就要用更多谎言来圆，但事到临头，她此刻除了撒谎，隐瞒，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回到小房间，她这个第一次做贼的人，开始在脑海里，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她要上班，不能总穿着表姐穿下的旧衣服，也应该学着自己打扮。
    为了将来能赚更多的钱，学历考试必须是要考的，如果自学考失败，她可能要转成教学历，这样花费会更大。
    她长大了，妈妈却很久没接触社会了，不知道有些花费是必要的，现阶段不能说服她，只能先瞒着她。
    想着想着，她最终在满屋子的杂物中叹了口气，她知道，单身带着自己长大的妈妈可怜又伟大，也一直想尽量顺着她，但这一步踏出去，她终究是与顾妈妈有隔阂了。
    幸好，新的工作任务，很快就冲淡了顾一方这种纠结不安。
    开头一个月，她带着新人熟悉前台业务，同时学习外包装采购的各种算法，了解工厂常用的外包装材料，好在三木本身就是做纸品的，触类旁通，对顾一方而言，学起来也不算困难。
    她仔细得将各种算法，记录在本子上，然后把不同的采购，分别记录到电子表格中，归档分类。
    为了熟悉业务，她还输入整理了去年一整年的外包装采购，以便将来做参考。马小姐看到这些感叹道：“你还真有这个耐心。”
    第二个月，新人已经基本能接手前台业务，顾一方开始跑车间，学习测量估算外包装尺寸，随后再开始帮马小姐打印采购合同，学习采购的流程。
    由于纸品外贸全部走船运，周期通常在一个半月以上，因此对于纸箱的质量是有一定要求的，在纸箱到样后，还要做一些检验和摔打测试。
    如果是比较重要的大货，就连纸箱都要送去外贸公司去做检验，保证大货不出错。
    意识到出错后果的严重性，顾一方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兢兢业业得学着做着这一切。
    第二个月结束后，马小姐又把顾一方叫到了办公室，对她这两个月的工作表现做了点评，随后说道：“小顾，你做事能力是挺不错的了，接下来才是你需要跨出去的一步。”
    顾一方不明所以，看着马小姐，心中惶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马小姐噗嗤一下笑了，“不要这么紧张啦，你们这种温室花朵，我最担心的还是待人接物方面行不行，接下来的这个月，我会带着你跟供应商打交道，对了，你手机有么？”
    顾一方摇头，马小姐到不意外，打开抽屉，拿了手机和充电器扔给她道：“其实买了才不到一年，你知道，我脾气大，用东西不爱惜，所以看着旧，先拿着用吧，话费你得自己来，身份证带了么？”
    顾一方摇头，马小姐道：“明天记得带身份证，我带你去营业厅开电话卡，公司会给你印名片。小顾，这一路来，我虽然发脾气时也凶过你，但一直没给你泼过冷水，但今天是该时候泼一泼了。”
23.商业贿赂（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说到要给顾一方泼冷水，马小姐也是难得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小顾，有些事情不是我要翻旧账，但这些事发生过了，第一印象就会坏掉，哪怕你事后再努力，影响也没那么好消除，更何况，最可能发生是，没有那么多人有闲工夫去了解背后的原因，就让你被淘汰掉。”
    听到这里顾一方大约是明白了，马小姐言下之意是指顾妈妈曾来公司讨价还价的事情，她顿觉羞愧难当道：“马小姐，你是说我妈妈来公司的事吧，这件事是我不够坚决，没有处理好。”
    听到顾一方主动检讨，马小姐松了口气，神情和口吻都温柔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拎得清的小姑娘，那我就多管闲事，再多说几句。小顾，这件事，你自己应该有危机感，你都这么大了，要上班了，你妈妈还这么对你，你也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可不是挑拨你跟你妈妈的关系，但如果这样的情况出现第二次，你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顾一方无言，点点头，听马小姐继续道：“像你这样，被父母捏在手里的孩子，说实话，我是不太愿意带你去谈生意的，虽然也就几万元的小采购，但我怕麻烦，当初是我说服老板留下你，但现在老板要让我把外包装采购交给你，我却是反对的，你的性格做内勤我很放心，但对外业务，我真的不放心。”
    顾一方很沮丧，可马小姐说的话并没有错，她无力反驳，也无法说出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改变之类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所改变。
    马小姐见她如此，笑了笑道：“反正呢，这件事，我是做定坏人了，老板既然开口说要让你试试，我也不好拒绝的，但你要是做不好，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你是第一次做，就不骂你。总之，丑话说在前头，你回去做好心理准备，下周纸箱厂老蒋会来例行拜访，你也见过他的，我会把你正式引荐给他。”
    顾一方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马小姐道：“记住，该硬气的时候硬气点，没别的事，你就先出去吧。”
    “啊？你们公司这么抠门啊？做事这么辛苦，手机还给旧的？话费都不肯报销，这一个月要用多少钱啊？唉……，这真是，钱都没赚多少，就全部花出去了。”顾一方回到家后，同顾妈妈说了要用手机的事，果不其然，惹得顾妈妈好一通牢骚。
    顾一方心里忍不住吐槽了句，跟你说话才辛苦，但嘴上还是耐心解释道：“妈，接电话不要钱，一个月二十元套餐费也就够了。”
    “哦哟，二十元这么贵啊，就跟再装一门电话差不多了咯。”顾妈妈肉疼得不得了，“我听人家说那个小灵通，一个月只要几块钱呀，你可以用小灵通伐啦。”
    顾一方继续道：“小灵通要重新买机子，而且信号不好，以后总是要淘汰的，到时再换手机号码会很麻烦的。”
    顾妈妈叹了口气道：“我随便你吧，反正我已经多给你五十块钱了，你好好省着用，不该花的不要乱花，我们家跟别人家不好比的。那个马小姐，一看就是大手大脚惯的，你可别学坏。”
    顾一方无力得点点头，她此刻没精力去计较顾妈妈说的话，回到杂物间，一遍遍回想着马小姐的话，不知道是要怎样做，才算硬气。
    不过这件事除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外，也有让人比较高兴的地方，那就是，有了手机，和张佳薇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果然，第二天晚上，顾一方在小区内小花园里给张佳薇电话时，张佳薇开心得大叫一声，随后迫不及待要她去弄一个蜜友套餐，这样就可以无限畅聊。
    顾一方笑道：“已经弄好啦，马小姐让我加了这个套餐，好方便电话，我一会儿就挂，发申请短信给你。”
    张佳薇道：“好好好，一分钟六毛钱呢，赶紧挂了。”
    两人加完蜜友后，张佳薇迫不及待打过来，两人又聊了起来，顾一方只说了自己要负责外包装采购的工作，也没有提她与马小姐之间的对话。
    张佳薇对这些也不懂，只知道好朋友做的事情，应该是升级了，比做前台要技术含量高，于是恭喜了几句，开始跟顾一方聊起自己的校园生活。
    顾一方听着笑着，注意力转移后，心理的压力似乎也减轻了些，聊到最后，顾一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佳薇，我去谈业务的话，总得要稍微收拾收拾，这周有空再陪我去趟七埠路吗？”
    张佳薇道：“有空啊，简直太有空了。”
    顾一方忍不住逗她道：“可去掉话费还有蜜友套餐，我就只有二十五元的预算，怎么办？”
    张佳薇笑道：“那就把你二十元五的衣服，穿在你的旧外套里，藏藏好。”
    说起纸箱厂的老蒋，也算是三木纸业办公室里的常客了，作为一个老业务员，老蒋有着一张能天南地北胡侃的嘴，顾一方做前台时，他每次来都会过来搭讪几句，维护下关系，所以彼此之间也不算太陌生。
    只是老蒋所在的纸箱厂，业务量比较大，所以生产周期会排得比较长，这点是让三木纸业比较头疼的的地方。
    在见过老蒋后，隔天马小姐又带来另一家纸箱厂的业务员向顾一方引荐，此人年纪比较轻，与马小姐同姓，马小姐称呼他为小马，并让顾一方跟着叫，小马所在的厂，是新厂，经验质量都比不上老蒋所在的纸箱厂，但好在出货速度够快，价格上也略有优势。
    之前小马来推销过好几次，随着三木纸业产量扩大，马小姐感觉有必要多准备一家供应商。
    很快，与老蒋这边往来的采购业务，顾一方就在一周内接手了所有事项。
    能顺利交接，主要也是老蒋对三木纸业的业务也十分熟悉了，有些事情会反过来提醒顾一方，比如纸箱印刷方面的事。
    这些事，马小姐也忘记跟顾一方交代了，反正诸如字体、大小、印刷位置等细节和老蒋交代过好几次了，老蒋也已经全部记住，所以平时的业务接洽会跳过这一步骤。
    反而是老蒋经验丰富，在和顾一方做合同时，把所有他知道要注意的遍细节，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倒是让顾一方学到了不少。
    另一方面，顾一方也担心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因此又单独去请教了崔小姐。
    经过上次年会，崔小姐已然对她亲切了许多，不仅耐心地把所有标准跟她说了一遍，还让顾一方事后写邮件给她，她来看看顾一方有没有记岔的地方。这么做，当然也有让顾一方加深印象的用意。
    另一边，顾一方则在梳理标准后，按照马小姐的指示，不断让小马提供各式各样的样品，可是小马所提供的样品却一直不尽如人意。
24.商业贿赂（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品牌LOGO随意变形、印刷内容没有留出规定的边距、瓦楞硬度低不耐摔打。
    以上三个问题，在小马所提供的样品中，总是一而再再三的出现这种原则性错误，这让顾一方十分头疼，到现在为止，小马每周都会送两个纸箱样品过来，但没有一个是合格的。
    而临近自学考试，顾一方也干脆暂时放弃了与小马这边的业务往来，就在考试结束后的一周，小马又带着样品过来找顾一方，这次，顾一方只是略略瞄一眼，就知道纸箱硬度坚固度有问题，她已然失去了耐心，正想着怎么彻底回绝合作往来。
    小马却笑得意味深长，说是要她好好看看这纸箱，已经做过升级了，和以往的大大不同，就在顾一方接过纸箱时，纸箱里掉出一个信封。
    顾一方疑惑得捡起，却见小马无比讨好得笑道：“顾小姐，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哎？顾一方第一个瞬间是被吓到了，随后脑海中跳出两个字“贿赂”。
    反应过来后，顾一方像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极力推辞，但等小马开车走后，顾一方又收到短信，是小马让她看抽屉。
    于是顾一方又看到了那个烫手的山芋，她开信封，大约数了数，应该是三千元左右的数目，是她整两个月的工资。然而，现在马小姐和林老板都去了花港谈生意，这个小马显然是挑准了时机，有备而来，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
    “小顾，这个表格好像有点问题，我公式都出不来。”顾一方正想着，听到新来的前台妹子找她帮忙，只得先收起钱，去前台查看。
    从前台回来后，顾一方继续坐在电脑前发呆，屏幕右下角的群图标闪个不停，她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点开图标。
    群图标这番闪烁不停，却原来是在吵架，其实也并不能算吵架，主要是子衿在那边慷慨激昂得说着国风社板块里，有人把小曲当曲裾贴了上来。
    所谓小曲，在国风圈，被认为是一种臆想臆造出来的国风形制，款式样子有说是来自曲裾，有说是来自腰裙围裳。
    若说是来自曲裾，绕身不足一圈，长度也太短，不及膝盖。若说是来自围裳，却不是上下衣裳分开，而是连着一起，总之，颇有些四不像。
    两天前，有个学生在国风社板块发了个帖子，内容是去照相馆拍的国风照片，但她照片上的衣服都离国风有着一定的距离，比较像影视剧里的古装，而这名学生却在一张小曲的照片上P了一行字：“爱国风，更爱曲裾。”
    子衿看到帖子，虽然当下就在群里炸毛了，但她还是边在群里吐槽，边耐着性子去帖子里科普了一下曲裾是什么样子，但那名同学显然不领情，说是这是这套照片中的确有很多不是正统的国风，但那件小曲，却是她自己出钱买的，而且商家也告诉她，这就是国风中的曲裾。
    于是子衿同学一言不合，掐上商家所在的贴吧，很快就被封可号，于是她一言不合，继续跑去国风吧里开贴掐，最后越说越来气，干脆在校内BBS上也掐了，但还没几句，就被管理员屏蔽帖子，关小黑屋。
    子衿一腔拳拳赤子之心只能在群里发泄，群里的人也是怕了她，唯独是卯月安慰着她，附和着她。
    顾一方看着直摇头，子衿本质还是个热心的人，但眼里不揉沙的个性实在太叫人头疼，群里很多人包括她，都不敢和子衿聊国风，生平不知道哪一句就点燃了她这个*桶。
    就在卯月跟着子衿打了一句：“是啊是啊，现在的新人真是太懒了，也不好好查一下，随便拿件衣服就当国风。”
    这时不知怎么的，安佳琪跟了句：“之所以改成小曲，不就是因为既好看又方便么？”
    卯月扔了个大囧的表情道：“小曲哪里好看了。”
    安佳琪贴了一张曲裾照道：“曲裾又哪里好看了？”
    卯月贴了个瀑布汗表情道：“现在好看了呀，不要把以前还不成熟的形制拿出来。我喜欢红蝶家的，潇潇姐做的也好看。”
    安佳琪道：“就因为之前有了这种不好看的，而且这些不好看的照片还在广为流传，导致新人不能接受曲裾，反而觉得小曲好看，这也不能怪新人吧？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现在就算是贴吧，也不会这样了。”
    子衿的红字突然飘了出来，“卯月，你在和那个人说话？”
    卯月扔了个捂嘴的表情，打字道：“没说什么啦，不过子衿，新人有误解也算正常吧，我们要温柔点啦。”
    见卯月如此没自己的主见，顾一方只觉好笑，正在此时，一行字映入眼帘：“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子衿，不要把对国风有好感，但又不太了解国风的人推走，我们是活动社，不是学术机构。”打字的人正是昵称为拂晓之舟的邵青阳。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知怎么的，顾一方被这句话给击中了。
    卯月扔了个撒花的表情道：“所以邵老师有很多徒弟。”
    “拜托，徒不是指徒弟的意思，是指同伴、伙伴的意思好不好。”章礼贤此刻也出现了。
    卯月扔了大笑的表情道：“我是故意说错的，缓解下气氛嘛。”
    章礼贤打字道：“不过子衿，你是该收收了，谁不是从新人来的？”“很多人就是觉得国风好看才来的。”“你看邵老师好不容易拐来的萌妹子一方，最近都不出现了，怕是被你吓到了吧。”
    顾一方见章礼贤提到自己，连忙打字道：“不是的，我只是最近在忙自学考，现在考试已经考好了。”
    “一方，总算把你炸出来了。”章礼贤贴了个热烈拥抱的表情，“那端午节，你要来哦。”
    顾一方回了个点头的表情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订做一套汉服吧？”
    章礼贤扔了个摇头的表情道：“来不及，来不及，很多店家订单一排就是半年，不过幸好我们有潇潇姐。”“我得下了，你白天都在？明天找你？”
    顾一方回了个好，章礼贤的头像暗下去了。
    这小小的插曲，倒是给顾一方一些些启发。
    回家后，她反复念着邵青阳在群里打出的那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之后，顾一方有在网上查过，这句话出自《大戴礼》，并仔细看了下注释，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这句话。
    她突然有些庆幸马小姐正好去花港出差了，如果这件事她鲁莽告状，可能真的会造成“人至察则无徒”的后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演练着之后怎么和小马谈判，想到到了大半夜，心情竟然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想要立刻发短信给小马，尽快解决此事。
    幸好她还有理智，睡不着干脆起来开灯背书，果然教科书是一种神奇的催眠工具，背了不到一刻钟，浓浓的睡意就袭上头，顾一方这才倒头大睡。
25.商业贿赂（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刚到公司不久，顾一方就发短信给小马，让他有空来一趟三木纸业。
    小马当即一个电话过来致歉，说是今天没空，要明天才能过来，听得出他心情十分愉悦。
    虽然三木纸业的纸箱业务每个月只有几万，在去年产量不算高的情况下一年也有四十万，按照今年林老板估算的产量，纸箱的采购年度金额可能要在七十万左右。
    按眼前的趋势发展，再往后，只会更高，再加上PP封装袋的包装采购量也在上升，因此林老板才决定让顾一方尝试接手这块儿业务，好让马小姐集中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儿。
    顾一方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才接手采购业务，就迎来一个“开门红”。
    她仔细想了想，其实老蒋那边也不怎么放心自己做事，最初做采购合同时，有两次偷偷打电话给马小姐，确认是否有问题。如果马小姐在办公室，通常会直接跟老蒋说：“这事现在小顾管，我把电话给她，你跟她说吧。”如果马小姐不在办公室，更是会让老蒋直接找顾一方。
    几次下来，老蒋才彻底死了心，开始踏踏实实跟顾一方联系，顾一方也知道原因，因为的确有些细节门道自己还没摸透，好在后来在崔小姐的帮助下，总算顺利渡过了磨合期。
    但顾一方也很清楚，自己在老蒋那边，不过也就是刚好及格过关而已，老蒋是不会拿她当回事，而小马呢？小马的行为看似在捧着她，但在小马眼里自己恐怕更不是一会儿事，才会用钱来唬弄她。
    莫非是自己真不够硬气，顾一方想了想，苦笑着继续忙自己的事儿。
    到了中午，章礼贤上了线，私敲顾一方道：“一方，是这样的。”“潇潇姐很看中你，这次端午节，她想出一个同款双色齐胸，你和卯月做麻豆。”“样衣就根据你的尺寸打，你看这周能不能来趟国风社，我帮你量下尺寸。”
    又是当麻豆？顾一方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拒绝，但又不好冷场，就打字问道：“那……样衣能卖给我么？”
    章礼贤道：“潇潇姐很大方，你开口，送你都行。”
    顾一方道：“那可不行，是多少就多少。”
    章礼贤道：“潇潇姐这次是想做一个性价比高的白菜团，料子和印花都是独家的，上襦、半袖、裙子，正式售价是四百二一套不包邮。然后按照行规，麻豆拍一套衣服的价格是两百起，样衣本身又是八折，所以呢加上邮费一共是一百四十二元，能接受不？”
    这个价格倒是大大出乎顾一方意料之外，最开始她是抗拒做麻豆这件事的，可谁叫她穷着呢，年终奖励的一千元，用来置办新衣，就差不多去了三分之一了，若用原价去买，她还真不太舍得。
    更何况，章礼贤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推脱，未免有得着便宜还卖乖，想要继续砍价的嫌疑，因此，她打字回到：“谢谢学姐，也帮我谢谢潇潇姐，我周日有空。”
    章礼贤发了个大笑的表情道：“自己去群里找潇潇雨歇说谢谢吧，这可是潇潇姐的退隐之作，忙完这一波，她就要乖乖待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出。”
    听闻这位潇潇姐要生孩子了，顾一方总觉得不真实，结婚生子离她还是很遥远的事儿。
    不过正如章礼贤所言，她要好好谢谢这位潇潇姐，随即打字道：“好的，我去谢谢她。”然后她又打出一串数字道：“学姐，这是我的手机。”
    章礼贤也回了串数字道：“收到，我的手机。那就周日上午十点吧，忙完我们去食堂吃饭。”
    搞定了端午节汉服的事，顾一方心情大好，便等着第二天与小马约谈。
    次日，小马开着车，笑容满面的踏进了三木纸业的办公室。
    顾一方把他带到了小会客室，前台妹子送好茶水，关上门后，小马迫不及待地搓手问道：“顾小姐，订单的事儿……”
    顾一方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自镇定地笑道：“小马，想知道订单的事是么？”
    小马忙不迭点头，他年轻的脸庞，过早地挂上了圆滑与事故。
    顾一方拿出信封，推到他面前，不自觉提高声音道：“先把这个收回去，才有谈的余地。”
    笑容在小马脸上凝固，顾一方继续道：“马先生，我想问一句，与三木纸业的合作，你是希望合作得更长久，还是只要做做眼前的几笔小生意，跟你的老板有交代就可以？我现在手里有一份订单，是发往欧洲的两百箱货，货少，时间短，所以对纸箱的要求相对比较低。尺寸我已经核过了，按照贵司的报价，这批采购五百块都不到，你觉得这么做值得么？”
    刚开始说的时候，顾一方的心情有点紧张，甚至不太敢看对面的人，但强迫自己抬头看着对方眼睛说话后，就发觉对面的小马眼色已是露怯，于是，她更有了底气，后面的话，也就越说越顺，竟然有几分马小姐附体的感觉。
    “顾小姐……有事好商量，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马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马先生，我就问一句，之前贵厂有做过外贸的单子么？”顾一方问道。
    “做……没……，厂子新……。”原本打算撒谎的小马在顾一方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中，彻底方寸大乱，再也油滑不起来了。
    “好，那我在重申一下，出现质量问题后的严重性。我们的一个箱子，通常五公斤左右重，要叠八到十层，并在海上飘两个月左右，老外对品牌看得很重，这批本子到岸后，如果发现损坏，你知道会怎样处理么？”顾一方说罢看着小马。
    小马紧张得摇摇头，顾一方继续道：“会、全部、就地销毁。马先生，在合同上，也有一些关于质量问题的赔偿条款，如果我们的货，因为贵厂的纸箱造成经济损失，贵厂是要赔偿的，这些条款可不是为了应付我的老板写的。”
    “顾小姐，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到这里小马只能开始讨饶了。
    顾一方把采购合同放到他面前道：“机会就在这里，我们林老板在纸品行业做了近二十年了，他最早也是纸箱厂出来的，所以对你们使用的瓦楞特别不满意。这批货量小，时间也不紧，万一你们做的不好，我还能让别的厂做，但是如果你们厂做不好，就再也没有机会跟我们合作了，明白么？”
    小马脸上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忙不迭结果合同道：“谢谢顾小姐给我机会，你看我这人做事，就是这样，让你见笑了。”
    “logo、印刷边距千万别弄错，虽然是小货，但还是要打样，有问题么？”顾一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copy马小姐不走样，但不学马小姐，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26.初战告捷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三千块？天呐，那他能赚多少？”手机那头传来张佳薇的惊叹。
    顾一方把着手机笑道：“也不可能每个月都给，我觉得一年能给个一两次就不错了，但我如果真收了，恐怕做不到下个月就要被老板扫地出门了。”
    张佳薇道：“难道他就不怕这钱白给你么？”
    顾一方道：“他也是新业务员，没有经验，更加没有做外贸的经验，他之前一直拿我的话当耳边风。这次谈下来，总算是听进去了，不过对这家纸箱厂我还是不放心，以后得多盯着点。”
    “一方，你真厉害，我怎么觉得，三年后我们同时毕业，我还是一张白纸，你呢，不仅有学历，还有工作经验，突然觉得待在学校读书好浪费啊。”张佳薇感叹道。
    顾一方道：“佳薇，其实外面很多招聘，是不要自考生的，要得都是你这种正规大学出来的，而且……你读的护理专业，专业性强，跟我不好比的。”
    张佳薇道：“都是光华大学出来的，还是国家承认的学历，怎么不正规了。”
    顾一方笑着摇头道：“佳薇，我去看过一些大企业招聘，人家要的都是‘全日制大学’专科或者本科，‘全日制’就是指你们这样通过高考途径去考上学校读的，自学考和成人考都属于在职学历，一些大企业是不会要这样的学历的。”
    张佳薇有些愤愤不平道：“怎么会这样？不是都是国家承认的么？而且上班的话，会做事就可以了吧，我现在读这个你所谓的正规大学，也没发觉自己特别长能耐啊，唉，我倒是有点羡慕你了有工作，我们虽然有实习，但我听说又苦又累还没钱，好像明年下半学期就要开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顾一方笑道：“早点实现也是好事吧，这样毕业后，你也有工作经历啦，我现在看新闻才知道，很多人毕业后不是马上就能有工作的，像我这样只有高中学历，还能找到办公室的工作，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了，所以下周日请你吃饭。”
    张佳薇道：“这么大方，肯定还有别的好事，加薪了？”
    顾一方道：“嗯，加了，不过是从下个月起加，加到两千。”
    张佳薇兴奋得不能自已，好像是自己加薪一样道：“哇，太赞了太赞了，一方，照这个速度下去，你很快就能拿五六千了吧，对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你妈妈说有加薪，你都是拿两千工资的人，总不能还总是穿旧衣服吧。”
    顾一方道：“嗯，我知道，可这迟早会被我妈知道的，我也有些头疼。”
    张佳薇道：“先过了这一年再说，反正你明年还加呢，到时再提高点告诉她呗。”
    顾一方点头道：“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还有个好消息。”
    张佳薇仿佛心有灵犀，一字一顿道：“考、过、了？”
    顾一方道：“是，所以这顿饭，务必请佳薇同学赏脸。”
    挂了电话，顾一方总觉得幸福接二连三来得太突然，自己有些被砸晕了。
    回想起那天和小马谈判，谈得时候，她脑子里一直想着邵青阳在群里说得“人至察无徒”，所以，在最后收场时，她放缓了口气，对小马改了称呼道：“小马，我知道人情往来是必要的，但不能过头，适当的送礼，而且在老板面前送，我是能接受的，这样我们马小姐只会觉得你礼数到位，不会觉得你有别的什么。”
    小马频频点头，但也有些晕道：“顾小姐，我还真是第一次和你们这样的……有点像外国人一样的公司打交道，我真不太懂，到底该怎么做……，那我应该送些什么才好？”
    顾一方这可犯难了，她想了想老蒋过年送来的挂历道：“就按一般的来咯，逢年过节……，比如……过年送挂历之类的。”
    小马挠头道：“可年已经过了，我也是过年后才联系上马小姐的。”
    顾一方道：“那就稍微送点吃的吧，但是不要太贵重，*之类的不行，零食水果可以。”
    小马连连点头道：“好好，我明白了，我下次来的时候，知道怎么做了，顾小姐真的不好意思，不瞒你说，这厂是我舅舅的，我从小跟着他在外面混，用得都是这套，见笑见笑。”
    顾一方道：“不会因为是你舅舅的厂，所以，你不好意思跟他说，纸箱质量问题吧？”
    小马摇头道：“不会，不会的，顾小姐你放心吧，你也懂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给出去了……做得东西么，就只好……嘿嘿嘿……”小马不好意思再说下去，顾一方点头，表示明白，同时心里道，原来还有这层缘由在里面，看来这贿赂是以牺牲质量为代价的。
    没过两天，林老板和马小姐就回到了银海，此时，初次与小马合作的纸箱也到了厂，虽然纸箱质量还和林老板预期的有差距，但显然已经达标了，林老板亲自摔了一个纸箱，随后问了价格，点头道：“对么，这才对得起这个价格，虽然比老蒋的便宜，但之前那种破烂根本不值这个价。”
    马小姐道：“老林，以后欧线的箱子都可以慢慢交给小马这边做，老蒋胃口大，看不上这些小单子，还老拖时间，也是麻烦。”
    林老板道：“这种小事，你们看着办就行了，不用来问我。”林老板说罢朝办公室走去，马小姐在他身后，伸手给顾一方比了个大拇指。
    到了下午，小马带着零食和水果来做质量回访了，马小姐看着这堆吃得，略有些惊讶，调侃道：“哟，蛮会挑得么，都是好吃的，看起来倒是很会哄女孩子么，有女朋友了吧？”
    小马羞涩得笑道：“快结婚了，这周去买戒指。”
    “真有你的，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小顾，一会儿和小马谈好，就来我办公室。”马小姐说着把零食放到前台，对前台妹子道：“先收着。”
    之后，顾一方和小马稍微聊了聊这批货质量问，以及下张订单后，颇有些忐忑得来到马小姐办公室。
    进门就见马小姐不断抿嘴冲她笑，顾一方顿觉尴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马小姐转着椅子问她：“那些零食水果是怎么回事？”
    于是顾一方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大概和马小姐说了一遍，提到自己为什么愿意收礼，她当然不好说得这么文绉绉，小心地说出，已经在心底演练过好几次的措辞道：“小马做生意习惯了人情往来，而我觉得，适当收礼，也是一种礼数，只要别太过份。让他送吃的，也是考虑到这些可以在办公室分，这样虽然也就一两百元的东西，也可以让他觉得，是做了不小的人情了。”
    “小顾——”马小姐停止了左右半圈摇摆，靠上老板椅，笑着摇头道：“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所以我说，像你这样女孩子，在市面上已经绝款了。这个礼收的我没意见，但我有点好奇，就这么点东西，你私自收下，拿回家当福利我也不会说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办公室分呢？”
27.量体裁衣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马小姐这么问，顾一方愣了愣，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回答得已经很充分了。
    零食如果在办公室里分享的话，可以让习惯做人情的小马，感觉自己做了大人情，但马小姐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她想了想，忽然有些害羞，轻轻道：“马小姐……，我胆子小……，如果直接带回家的话，我怕吃人嘴软，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不起来。”
    马小姐点头道：“很好，小顾，你这不是胆小，我到觉得你是胆大心细。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泼冷水，你要注意点老蒋那边，他这边的出货期是越来越长了。你要盯牢，工厂马上要旺季了，节奏要跟上，知道么？”
    顾一方点头道：“嗯，知道，我会注意，马小姐，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马小姐站起身，笑道：“我跟你一起出去，帮你跟老板邀功。”
    邀功的结果就是六月起，工资加到两千，但并没像向之前那次，有给补前几个月的差额，但对顾一方来说，能加到两千，她也已经很满意了。
    这个周日，她如约来到国风社，社团里人不多，她忍不住下意识扫了一圈，没看到邵青阳。
    章礼贤热情得同她打招呼，子衿和采薇都在，三人手里都拿着同款扇子，章礼贤笑着解释道，“端午节表演节目，对了，一方你会什么？要不要也来一个节目？”
    顾一方顿时尴尬道：“我……我什么也不会。”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章礼贤这么一问，她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章礼贤回头对子衿和采薇道：“先散了吧，下午两点再练，我和一方有事说。”
    采薇笑道：“又在拐妹子，一方我可告诉你，礼贤学姐现在收妹子都收到十三夫人了，你再不被她拐，就越排越后面了。”
    章礼贤笑道：“一方可是台柱，当小十几太浪费了。”
    子衿拉一下采薇道：“走吧，你的鹿鸣哥哥肯定等急了。”网络下的子衿倒是看着没有那么激进，她和顾一方摆了摆手后，和采薇笑闹着离开了。
    章礼贤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你看，不上网还是挺正常的吧。”说着她叹了口道：“不说了，一方，今天我帮你量尺寸，也是教你量尺寸，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去网上订做国风了。”
    顾一方感激道：“谢谢学姐。”
    章礼贤道：“不客气，通常来说，国风商家最常会问你要的数据是三围和身高，三围好理解，衣服的尺寸大小，由三围来决定，要身高呢除了估衣服的长短，最重要的是通臂尺寸的估算。一方，像我这样把手臂打开。”
    章礼贤说着做了一个示范，于是顾一方将手左右平举，章礼贤站到她身后边量边道：“一方，你身高多少？”
    顾一方道：“一米六二。”
    章礼贤道：“看到没有，从你的左手尖到你的右手尖也差不多是这个长度。”章礼贤说着来到她身前，把软尺的刻度给她看，解释道：“这样长度的袖子，做出来一定是过腕的，两手垂放时，基本能遮住大半个手掌，或者整个手掌。”
    顾一方闻言点头，却冷不防听章礼贤探头道：“夏天太热了，我倒想做短些，不过子衿在就算了……，总之袖子能不能做短点这个问题，千万别在群里问。”
    “哦，不会的。”想起子衿在群里的彪悍劲，顾一方咽了咽口水，她没事才不会捅这个马蜂窝呢。
    “总之呢，国风是量体裁衣的，主要贵在人工，以前呢，大家不知道国风贵在人工，所以拼命省料子钱，用了很多廉价的料子，于是就有了安佳琪贴出的那些黑历史。后来，渐渐知道了些，也就不怎么抠料子钱了，都同样出了这个工钱了，料子当然用好点的，否则就是浪费。你这样的身材，要是自己去扯布，中档的料子，这么一身五六十元也够了，所以有段时间很多人尝试自己做，结果嘛……”章礼贤说着耸耸肩，“反正我是放弃了。”
    顾一方笑道：“我也不会自己做，国风看起来很难做。”
    章礼贤的答案，却是出乎她意料，只听章礼贤摇手指道：“错，是很好做，平面剪裁，二次元的，就好比一张纸，对折几下，画好平面图，就可以一大片剪裁下来了，所以看起来相当好做，难的是做得好看，那些能活到至今的国风商家，手里都是有些能把衣服做好看的绝活，其实……子衿也会做，但她……”
    顾一方道：“是不是子衿要求很高？”
    章礼贤道：“是，而且不是一般的高，她是复原派的，只肯做跟文物差不多的那种，商家这边多少都有些改良，潇潇姐也是啊，但潇潇姐经常支援我们国风社，所以子衿对她倒是没有什么微词。”
    顾一方似懂非懂得点点头，章礼贤忽而笑道：“顾一方同学，现在提问。”
    顾一方道：“学姐请问。”
    章礼贤道：“跟国风商家订做国风，需要哪些数据？”
    顾一方答道：“三围和身高，身高相当于……通臂长度。”她回忆着通臂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有些担心自己答错。
    章礼贤听罢鼓掌道：“答得非常好，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太长的袖子，就把通臂也报给商家好了，通常流行的作法是在身高基础上减去十公分，就差不多是在手腕的位置。”
    顾一方默默记下，算是对国风又有了近一步了解。
    章礼贤记下一系列尺寸后，又开始计一些小尺寸道：“潇潇姐这个人也是很奇怪的，除了常规的尺寸，她还会要记一些零碎的小尺寸，说是做数据研究用。”
    章礼贤说着，单独量了顾一方的肩宽，臂围，在把顾一方的身体分成若干区域，分别丈量长宽一一仔细记录，最后合上本子道：“回去还要用表格形式做给她，好像做学术研究一样，对了这些数据我回头也会给你，并帮你标注出一些常用形制的适合尺寸。以后你去订制时，就可以直接拿去用了，不过前提是，身材变化不能太大。”
    顾一方实在没想到，做一套国风还有这么多门道，之后，章礼贤又给她科普了，叠穿的衣服怎么一层层放尺寸。
    这些知识听起来既有趣又新鲜，顾一方虽然并不全然听得懂，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忍不住道：“学姐，我怎么感觉，你其实应该也擅长做汉服啊。”
    章礼贤道：“正常，只要是想知道国风和时装有什么区别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像我这样的光说不练的半吊子裁缝，好了，收工，我们去食堂继续聊。”
    “学姐，那个……”顾一方刚说了一半，立刻就被章礼贤打断道：“上班就了不起么？可不要小看你学姐我，我也是有在打工的，食堂吃顿饭，还不至于要学妹请，别跟我抢。”
    顾一方无奈摇头道：“好吧，那就多谢学姐了。”
    章礼贤道：“嗯，这就对了，我们走吧。”
28.秀衣帮众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搞定了衣服，顾一方却又因潇潇雨歇的一句话犯起了愁。
    之前，按章礼贤的建议，顾一方在群里找到潇潇雨歇的QQ，亲自向潇潇雨歇致谢，但可能是忙的缘故，潇潇雨歇一直没有回复。
    周一上班时，才发现潇潇雨歇有在周日深夜回复她，并贴了布料图，问她准备用什么发饰。这一问，这可把顾一方给问住了。
    看来，穿国风，可不仅仅是衣服的事儿。不过说起来，就算是穿时装，也不仅仅是衣服的事儿。想起张佳薇之前给她做的规划，配套的包包鞋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发型。
    最后，除了包包鞋子，顾一方暂时不考虑更新外，发型倒是在张佳薇的陪同下，修整齐了，也预备朝黑长直发展。
    自去年年底第一次接触国风后，顾一方就开始留起了头发，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那次张佳薇陪她去修整过后，回来后却被顾妈妈数落道：“一样花钱剪了，干嘛不剪短点，一两个月后又要剪，这不是浪费钱嘛。”
    “妈，我想……留长发，后面不会再剪了。”顾一方解释道。
    却没想到这番解释，却是惹得顾妈妈牢骚更大：“哦哟，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妈妈的辛苦，留头发，到时弄得头发到处都是，打扫起来烦都烦死了，你跟人家张佳薇又不好比的，你哪有人家漂亮，留了只会更加没精神，而且你在工厂上班……”
    当时，顾一方只觉自己又多出了一个脑袋，心口堵着一句“我自己打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之后，她每天早上起来，开始会开始找床上的头发，进门外套脱下来后，也会找一找沾在背后的头发。
    最终好不容易保住这头刚刚留起的长发，突然才发觉留头发只是第一步，要装扮成适合国风的发型，可是技术活。
    私敲章礼贤，说了发型的事后，顾一方见她没反应，索性自己逛起了贴吧，顺着那些推荐帖子找过去，才发觉不仅是钗啊簪啊步摇发梳之类的头饰，还有耳环，项链璎珞，手镯手钏……之类的，也要配套，当然这些东西中，除了头饰，其它都可暂时免除，可鞋子总该配套吧？
    顾一方低下头，看到自己旧得不能再旧的，起皮起到就差裂道大口子的皮鞋，顿觉头疼无比。
    不过虽觉头痛，顾一方却也没有停止查看，说实话，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赏心悦目，就算不买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就这样，她觉得自己还没看什么，一个中午就过去了。
    下午，章礼贤上线了回复她道：“这次拍同款异色双子服，你和卯月组西皮嘛，发型的事，我来和潇潇姐商量。”
    顾一方略略有些脸红，她最在意的还是价格便，磨蹭着打字道：“学姐，我突然发觉，还有鞋子和中裤没准备……这些一起大概要多少钱？”
    章礼贤回了她一个笑脸道：“很贵哦，比衣服还贵。”
    顾一方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见章礼贤回了个捧腹大笑的表情道：“吓到了吧，跟你开完笑呢，对了，你是第一次买国风，我让潇潇姐给你一条改良的雪纺中裤，夏天穿也不闷，还可以在家穿，不要钱。”
    顾一方在屏幕这头红了脸，检讨自己是否平日太过穷酸，是不是就只差把穷字贴上额头，才处处占到便宜，于是她连忙打字道：“这怎么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章礼贤回道：“真的不要钱，光华国风社社员，首次在潇潇姐那里买国风，都是送雪纺中裤和义领的。”“当然，子衿不喜欢义领，你别在群里提就是了。”
    “谢谢学姐，那其它的？”顾一方继续打字问道。
    章礼贤道：“哈哈，这就是参加国风社的好处了，很多东西都可以共享的，首饰饰品别担心，社团里很齐全。”“鞋子的话，我拉你进另一个群，那个是校内BBS国风板块的群，经常有团购，现在正好在团绣花鞋，先随便买一双穿穿。”“都是学生党，团的都是便宜货，不过这鞋不能沾水，沾水就废了。”
    “佳薇，活动结束后。绣花鞋能放你这儿么？我怕我妈……”下班后，顾一方给张佳薇去了电话，告知她今天所发生的事。
    张佳薇知道顾妈妈难缠，自然一口答应，并道：“一方，又能看到你穿国风了，我好期待啊。”
    顾一方听着，却并不怎么高兴，吞吐道：“佳薇，你听说过……秀衣党么？”
    “秀衣党？”张佳薇摇头问道：“没听说过，怎么啦？”
    顾一方有些丧气道：“佳薇，我今天才知道，我们社团里都是些很厉害的人，三花会射箭，卯月会弹柳琴，子衿会做汉服，采薇会做各种饰品，礼贤学姐不仅会主持，还会跳舞编舞，还有鹿鸣会书法会国画……我感觉，我在这个社团，就是贴吧里说的，那种什么都不会，只会穿穿国风的秀衣党。”
    原来，临下班时，顾一方瞄了眼群，才发觉章礼贤正在群里一一核端午活动的准备情况，这才发觉群里的人个个了得。
    “一方，听起来你好像已经彻底沉迷进去了？”张佳薇笑着问道。
    顾一方道：“也不是吧，就觉得这衣服买来，就这么穿一次两次太浪费了，你说，我要是会个什么，多穿几次也好啊。”
    张佳薇道：“那你经常参加国风社活动咯，就可以多穿几次了。对了，一方，你一直就很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待在社团说不定能学到些什么。再说，衣服穿出来就是给人看的，秀衣党又怎么啦，我们不也是看着别人穿着好看，才对国风感兴趣的么？”
    顾一方点点头道：“佳薇，谢谢，你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张佳薇骄傲道：“那当然，不过呢，除了我特别有道理外，还有一点是你总是过于自卑了，一方，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啊，我可记得你会朗诵，会写诗呢。”
    提到写诗，顾一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佳薇，那个是乱写的，我其实不会写诗。”的确，初中高中时，顾一方对古诗词很感兴趣，曾经有自己偷偷写过一两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和课本上那些不太像是一回儿事，因此给张佳薇看过几眼后，就扔掉了。
    至于朗诵诗词，这是因为每次她背古文都是最快，也能把老师示范的读法学到九分像，因此，但凡学校汇演，班里都是无脑出“顾一方诗朗诵”节目就对了，而且每次还都能获些小奖。
    像这种，只要出一个学生，就能搞定演出任务并获得些小成就，无论是对班级还是对老师来说，都是何乐而不为之事。
    张佳薇对此印象很是深刻，她接话道：“好，先不说写诗，朗诵总是你强项吧，哎~，一方，你说要是我们初中高中时就有国风该多好，想想看，你穿着国风在台上朗诵的样子，说不定就成校花啦。”
    顾一方略略拿开手机，笑着摇头道：“你太夸张啦，我快到家了，回头再找你聊，还有这周日一起吃饭，别忘了。”
    张佳薇点头道：“好的，我不会忘记的，回聊。”
29.佳期如梦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当天夜里，顾一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期，正站在舞台上朗诵《琵琶行》。
    梦里，她如张佳薇所言，穿着一身国风，伴着一曲琵琶，缓缓吟诵，那琵琶，竟然合着诗中的节奏，回旋起伏，时快时慢。
    听着这一曲出神入化的琵琶，顾一方的心慢慢放开了。
    原本她还有些紧张，但渐渐地，也就跟随着琵琶声声，沉浸融入到诗歌的意境中去，念着念着，眼前的景致仿佛也开始模糊，她好似穿越了时空，置身于古代某个风雅的聚会上，就着月色柳波，在灯火映照下，吟唱着这首诗。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吟唱到这一联时，琵琶声更是如泣如诉，顾一方也不觉十分伤感，忍不住向琵琶声传来的地方望去，恍惚中，在一束模糊的光柱下，看到卯月。随着最后一句诗念罢，周围掌声四起，顾一方才发觉自己还在舞台上。
    还没来得及谢幕，主持人就来到她边上宣布，她所代表班级表演的节目获得本次文艺汇演三等奖，“有请邵青阳老师颁奖。”
    听到颁奖老师是邵青阳，顾一方一下子吓醒了。
    醒来后，视线适应了一阵周围朦胧的黑暗，她突然笑了起来，暗暗责怪自己，大惊小怪，邵老师又不是坏人。当然，她心里最可惜的是，没有在梦里看到邵青阳。
    不知道这次端午节，邵青阳端午节会穿什么样的国风呢？歪歪了一阵，顾一方突然发觉，自己会答应去参加社团活动，很大程度上不就是为了看到邵青阳么？
    黑暗中，她又红了脸，难以遏制心底一阵悸动，“云想衣裳花想容……”顺口念出这句后，顾一方对自己很是无语，这分明是形容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的诗句，怎么自己就会用到邵青阳身上呢？但她默默想了一会儿，竟也觉得挺合适的。
    就这样，翻转了好一会儿，顾一方终于带着浅浅笑意睡去。
    第二天上班，中午食堂回到办公室，顾一方就看到章礼贤的头像闪烁个不停。
    点开来看，是章礼贤问她能不能和卯月一起表演诗词朗诵，“卯月本来就要表演柳琴的，难得你们组西皮，一起上呗。”
    “我不行。”顾一方想都没想就打了这三个字，就在发出去时，她停住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好。见国风社群闪烁个不停，就转而点群，拉了两屏信息，才知道这个提议是子衿提出的，群里纷纷鼓掌表示同意。
    顾一方再次点开和章礼贤的对话框，删除了那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斟酌道：“礼贤学姐，我不会朗诵，但……我可以试一试。”
    消息发出后，很快就得到了章礼贤的回音：“嗨，又不是文艺汇演，社团聚会而已，卯月弹琴，你念就行，都不用背。”
    章礼贤这头跟顾一方打好子，那一头就在群里道：“一方同意啦。”
    卯月再次贴了个鼓掌表情道：“一方，一方，咱们组西皮。”
    三花贴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娘子，你不要我了。”
    卯月贴了个得意大笑的表情：“你是我相公，一方是我西皮。”
    采薇贴了个捶地大笑的表情道：“贵社真乱！”
    后面是一群人复制黏贴着采薇的话。
    看到群里闹成一团，顾一方不觉嘴角上扬，这时章礼贤的私讯又跳了出来道：“那就来排练吧，对了，你是周日有空对吧？”
    顾一方道：“是的，但这周日，和佳薇约了吃饭。”
    章礼贤道：“不急，下周日，正好衣服也到了。”
    顾一方回道：“好的。”
    这时章礼贤又到群里问：“对了，潇潇姐，安姐，端午念什么诗词比较好？”
    “什么曲子？”冷不防安佳琪的消息跳了出来，顾一方觉得这人有点神出鬼没的。
    章礼贤贴了一个链接道：“一个古风游戏里的曲子，卯月的老师特地帮忙打了谱子。”
    安佳琪似是听了一会儿道：“柳琴声音太高了……，不太适合做朗诵配乐吧。”
    卯月扔了个对手指的表情道：“但柳琴才是我们国家，本土乐器。”
    安佳琪道：“本土本土，什么都要出土文物才成，又被子衿坑了吧。”
    安佳琪这话一出，群里都不敢作声了，章礼贤打圆场道：“安姐，推荐首词呗，曲子可以到时再说嘛。”
    安佳琪很快贴出了苏轼的《阮郎归·初夏》，并给出了建议：“这样的话，你们不妨用榴花发饰，也正好应端午节。”
    章礼贤给了大拇指道：“收到，不愧是安姐。”
    安佳琪道：“你们邵老师不是弹古琴么？可以考虑古琴为主，柳琴协奏。”
    哎~？见安佳琪提议邵青阳来弹琴给自己伴奏，顾一方着实意外，转而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她才要点开章礼贤的头像，预备措辞，却不想被提之人的本尊，居然在此时跳了出来道：“这个主意不错。”
    顾一方脑海里闪过硕大的两个字：完了！
    事已至此，自然是无法再拒绝了，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做的梦，也太准了吧，这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变成了现实，邵青阳的出现，还真是吓到她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这种忐忑不安，就这么积累着，到了周日约会吃饭时，顾一方已是收集了满满一盒子的焦虑，点餐后，就循环不停地问张佳薇怎么办。
    张佳薇道：“一方，没什么好紧张的吧，你上台朗诵又不是头一次。”
    顾一方道：“可是跟老师一起表演，我还是头一次，我……就怕自己丢人。”
    张佳薇噗嗤一声笑了，“拜托，大学老师没有那么严肃啦，有不少老师跟学生打成一片的。嗯……，这样吧，下周排练我陪你去，这样你就不紧张了吧？”
    听到有张佳薇陪伴，顾一方总算是松了口气，脑袋也冷静了下来道：“佳薇……，不好意思，总是让你陪我。”
    张佳薇道：“就是，害我都没时间交男朋友了，一会儿我可得多吃点，补偿一下。”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不寻常，顾一方凑近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张佳薇道：“医学院校草嘛，滑板帅哥，全寝室都在谈论他，是挺不错的，给我当男朋友我肯定要啊，就是人家肯定不要我。”
    顾一方道：“那你……要不要试着接触接触？”
    张佳薇看着顾一方认真的样子笑了出来道，指着脑袋道：“歪歪中的男友啦，没有发展的可能的，就是拿来养养眼，看你认真的。”
    没有发展的可能的，就是拿来养养眼……这样啊……顾一方心里默默道。
30.榴花欲燃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没有发展的可能的，就是拿来养养眼，看你认真的。”
    回家后，顾一方反复想着张佳薇的话，越想越有道理，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忐忑的心情，不觉有些可笑。
    就好像只要喜欢了，就一定要有怎么样的后续似的。如果是这样，那些明星恐怕掰成多少份都不够分。自己的患得患失，其实是因为对邵青阳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通了这一层，顾一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去喜欢邵青阳，只要把他当作养眼的偶像那样喜欢就可以了。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想到此处，心情豁然开朗，顾一方顺口背起了端午节上准备要朗诵的诗，此刻，虽是身处杂物间，眼前却是慢慢铺开一幅初夏光景，池塘莲花微绽，一路榴花开遍，看得人忍不住伸手采摘，插在发间，青丝红花，游女结伴，顾一方顿时恨不得下一刻端午节就到来。
    那天安佳琪推荐这首词时，顾一方就飞快抄了下来，若不是自己的字太过狗爬，她还想写在邵青阳给她的那张纸签上。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看到那笺铜绿，顾一方又忍不住念了一句，满脑子都是邵青阳在柳岸边抚琴的样子。
    就这样，怀着一种甜蜜的心情，顾一方将这首词，毫不费力得背了个熟透。
    只是到了第二天，群里有因这首词起了风波。
    在顾一方看到子衿单敲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点开一看，一大篇幅的留言占据了视野。顾一方匆匆扫了扫，大致是子衿建议她朗诵楚辞《九歌·东皇太一》，说是这样才符合这个节日。
    顾一方看了看手头的工作，只好先不理会，等到中午空下来后，她才来翻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原来子衿已经和安佳琪，已经互相解除过屏蔽，吵过一架了。
    大约是子衿事后知道了节目表演用的次，是安佳琪推荐的，因此竭力表示反对，强烈表态应该念楚辞。
    安佳琪的观点则是，只是社团聚会助兴，不需要这么隆重，她还嘲笑子衿选错了篇章，对于楚辞的理解根本就是叶公好龙。
    于是，两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看她们吵架，顾一方才发觉安佳琪实在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一句句话不长，却皆戳中要害，真是要把人给气死。
    这场大战以双方禁言三天而告终。
    顾一方头痛起来，只好截图给章礼贤，问她怎么办。
    章礼贤很快回道：“按原来的办呗。哪来这么情操，她不过是不满安佳琪罢了。”“你不用回她了，我来跟她说。”“这事儿本该问潇潇姐的，就是她怀孕了，不太上线了。”“周日排练不变。”
    顾一方回道：“好的，学姐。”
    比起拗口的楚辞，苏轼这首《阮郎归·初夏》显然朗朗上口，平易近人多了。
    楚辞对顾一方而言，有一种神秘玄幻感，回想过往课本里的注释，基本只是字面上的浅释，对于楚辞中所涉及的神祗，却没有详细的阐述其来源与地位。
    顾一方点开搜索界面，搜索着子衿推荐的《九歌·东皇太一》，发现即便是信息共享的时代，也是很难找到比较详细的资料，只能根据零星有限的讯息拼凑出，东皇太一这位神祗，被认为是楚国文化系统中的至高天神，而这位神祗的祭祀，应该是在冬至，日照最短，黑夜最长的那一天。
    难怪安佳琪会说这首楚辞根本不适合在端午节吟诵。之后，顾一方又查了几天端午节的习俗，发觉早在这个节日用来纪念屈原之前，民间就有兰汤沐浴的习俗。
    因此，她只能凭借有限的讯息，去推敲九歌中，哪一首所描述的内容比较像是可以用在初夏的。
    排除明显是写春秋之景象的，以及祭祀对象是山鬼精魄一类的，似乎《九歌·云中君》这首比较适合拿来在初夏吟诵。
    顾一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想要去查这一些，可能是子衿那种决绝的态度感染了她，她脑海中情不自禁得出现一个小孩嚎啕大哭却无人理会的画面。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在念罢榴花欲燃的初夏盛景后，顾一方又背起了《九歌·云中君》，小院池塘的景致，刹那间转为香花遍地的郊外，眼前出现一幅巨大的祭祀画面，虽然读书时，不解其意，但作为爱好，顾一方曾在课外把《九歌》所有篇章都背过一遍，此刻有了互联网，在理解了更多诗中内容后，顾一方对楚辞的感受更清晰了。
    很快周日又到来，这段时间，顾一方真是觉得自己过得特别充实，出门时，也不计较顾妈妈在身后叨叨念：“怎么每周都出门啦，不要乱花钱。”
    和张佳薇一起来到国风社后，才在现实中第一次见到卯月。
    卯月穿着一件民国式样的旗袍小上衣，梳着韩式发髻，果然是无论穿什么都好看的大美人。
    “呀，你就是一方吧，终于见到你了哈，来，西皮西皮，我们抱一下。”卯月倒是也很快认出了顾一方，并大方地张开双臂，抱了一下顾一方，随即得意道：“哈哈，我抱到美人了。”她的话音软软糯糯，带着台湾腔。
    章礼贤咳了一声道：“这次三花大清早把你提出来是对的。”
    卯月道：“太早了啦，人家都没化妆就出门了，感觉没脸见人了啦，还好哦，今天人少啦，哎呀呀，我还是赶快补个妆吧。”
    张佳薇忍不住看了眼顾一方，顾一方也有点晕，但想想卯月在群里说话，也经常是这样，应该也不是故意装腔作势吧。
    待卯月转身跑去化妆的地方，章礼贤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别介意哈，她就这样，人不坏，情商六岁。”
    “哎呀，礼贤，礼贤。”跑去隔壁小间的卯月转眼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手上拿着一大枝石榴花道：“你看，你看，窗外的石榴花开得好好哦，我们不要用绢花了啦，用真石榴花吧，真石榴花多好看呀，一方用红的，我用黄的，正好也是西皮耶。”
    章礼贤一个扶额状道：“卯月，这肯定不行，真花一会儿就掉了。”
    卯月举着榴花枝左看右看道：“是么？这不好好的么？”
    章礼贤丢个白眼给她道：“十分钟后你再来说这话，一方，佳薇，我们去看衣服。”
    卯月道：“我也要，我也要，这次绣花鞋我也买了啦。”
    正在这时，三花也抱着一堆喝得进来道：“老大，娘子，我把饮料买回来了。”
    卯月举着榴花，兴奋一挥道:“相公公……”才说了三个字，枝条上的榴花就抖落了两三朵，卯月顿时呆了呆，也不知道为何这榴花折枝后就是这般轻易掉落。
    章礼贤嘿嘿笑道：“看到了吧，老实用绢花吧，三花来得正好，帮两位美人梳妆更衣。”
    三花一甩马尾辫道：“老大，遵旨！”
31.唐制襦裙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见榴花摘下后这么容易掉，顾一方心中暗暗吐舌。回想起自己背词时，想象中的榴花鬓簪的情景，分明不可行，看来，歪歪和现实还是有差距。
    五个女孩进了用来做更衣置物的小房间总觉得有些挤，观上门，卯月就开始兴冲冲解扣子，预备脱衣服，章礼贤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跑去关窗，并放下白色遮光帘。
    卯月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看着章礼贤早就放在醒目处的齐胸襦裙，尴尬地转移话题道：“哇，好好看的衣服哎，潇潇姐最棒了呢，三花你看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古红蓝出西皮。”
    三花应道：“那端午节那天，我也穿套红色射箭服，跟你配西皮。”
    章礼贤呵呵了一声，过去拿出一套蓝色的齐胸襦裙给卯月道：“喏，让三花帮你换吧。”接着，她拿起另一套石榴红色的齐胸襦裙道：“顾一方同学，现在就向你介绍，在国风圈，经久撕逼，但又经久热卖的唐制国风，齐、胸、襦、裙。”
    顾一方笑了笑道：“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这像朝鲜服。”
    章礼贤摇着手指道：“NO，NO，NO，时至今日，无论是从布料质感，布料花纹，裙头，还是半臂外挂，或者神级装逼利器披帛，都已经和朝鲜服装拉开了显著的差距。”
    这时卯月探头道：“那些人都是无聊啦，老是说这个不属于国风。”
    章礼贤继续道：“就我所见过的，最开始是掐像朝鲜服，后来搞清楚谁是孙子谁是爷爷了以后，又掐什么，说历史上根本没有这种形制，后来壁画文物出来了吧，开始掐内命名问题，命名约定成俗无法更改后，又开始掐剪裁问题，什么一片式，两片式，裙摆形状之类的，最后，因为这款式偏偏特别受欢迎，因此还被讥讽为秀衣党首选。”
    顾一方和张佳薇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顾一方小心翼翼问道：“那子衿怎么看？”
    章礼贤道：“她呀，她接受有这种形式，但总觉得现在的商家做得都是臆想的形制，她一直在期盼着，哪天可以出个大的唐代墓葬，里面保存有完好的所有形制。在这一天没到来前，她不穿这个形制。”
    顾一方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什么叫两片式。”
    章礼贤道：“两片式，就是前后两片合围，裙摆缝死，喏，像这样。”她说着抖开长裙，红色下裙金线隐隐看得就叫人心花怒放，这裙子除了裙头没有缝合外，整个裙摆是由前后两片缝合的，不过这是一条间色裙，每一篇，实际上都分了八幅，一共是十六幅。
    展示好裙子，章礼贤示意顾一方换上。
    “反正我不爱穿齐胸，好容易掉的样子。”章礼贤边教顾一方如何穿，边说道。
    这时，卯月早已迅速穿好了，正在美美地转圈，听到章礼贤这么说，提着裙子走了两步过来道：“礼贤，齐胸多好看呀，把带子拧啊拧，拧成异色小麻花就不会掉了啦，然后起身啊，走路呀，慢慢哒，注意点就好了啦。而且这样子，也会变优雅呢。”
    卯月才说着，顾一方就差点绊一跤，章礼贤道：“看，我说的吧。而且齐胸这玩意儿，还真不好为了走路方便，而做短，露出脚踝会很奇怪，必须刚刚好遮住脚踝，这样看着比例才和谐。”章礼贤说着开始示范传说中的麻花结，“呵，说起来，就连这个麻花结，都掐过，不过说实话，自从搞出这个彩色小麻花后，愿意穿齐胸的人就多了起来，的确比较耐踩，不容易掉。”
    一番收拾后，顾一方仿佛又被施过魔法般，来了个华丽大变身。张佳薇再次感叹道：“一方，你又是大变样了。”
    “真的哎，真的哎，花花，你快来看，看一方穿得比我好看。”卯月跑来也不住打量，看她的神情丝毫全然是一派天真烂漫，可能正如章礼贤所说的，情商六岁。
    章礼贤道：“一方，就是传说中削肩素腰，脖子还长，穿国风是最有优势了。”
    “来来来，我们先合影一张，三花用你手机拍，回头QQ传我。”卯月迫不及待地想要合影，她的裙子是蓝色中掺着银线，和顾一方一样，都是深浅相间的间色裙，上襦和半臂则是潇潇雨歇独家设计的印花。
    虽然没有配备披帛，却也大唐风韵十足。
    章礼贤见三花忙不迭掏出手机就要拍，调侃道：“披头散发的，小心被子衿这个国风风纪委点名批评。”
    众人不禁吐了吐舌头，的确，子衿对形制方面的东西都十分严格，她十分讨厌那种披头散发就穿着国风的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采薇的声音道：“老大，大家都来了么？”
    屋里众人不由都紧张起来，采薇来了，这就意味着风纪委子衿也来了？“你先等着，我进去看看。”采薇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是敲门声，章礼贤跑去开了门，随后朝众人道：“风纪委没来。”
    采薇一头雾水道：“风纪委？”但她很快就明白是在说谁，不由笑出声来道：“放心吧，没来没来，只来了鹿鸣，他怕那天花絮来不及拍，想乘着排练时多拍几张。”
    已是初夏，采薇也是一身的齐胸，花色素雅，看到顾一方和卯月穿着后，不由惊呼好看，惹得鹿鸣在隔壁叫：“美女们来拍两张花絮呗。”
    卯月道：“不行，我还没化妆呢，没脸见人了啦。”
    鹿鸣道：“你们都装扮好了，还拍什么花絮啊。”
    采薇道：“没事的，都出来吧，我也可以帮忙化妆，拍得不好看的，我监督鹿鸣删掉。”
    章礼贤道：“我没意见，看两位麻豆咯。”
    顾一方想要拒绝，那边卯月却道：“好吧，那一定要拍得美美的哦，一定一定要等到上完底妆再拍哦。”
    顾一方无语，西皮都答应了，她又怎么好拒绝。
    来到大房间，光线好了很多，采薇更是不住打量两人的衣服，连声说着长草想剁手。
    章礼贤注意到顾一方有些为难的神情道：“不愿意化妆吧，那就跟上次一样，就弄弄眉毛，勾勾唇线。”
    顾一方点点头，因为她这边只是简单化妆，很快就进入了研究发型阶段，章礼贤道：“潇潇姐最近在响应汉服日常化行动，所以呢，这次特地叮嘱发型日常简单点。”
    章礼贤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的发髻有些松，便把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准备再盘一下，张佳薇看着好奇道：“学姐，能教我盘发么？”
    顾一方听张佳薇这么一说也看向章礼贤，章礼贤道：“等着。”她说罢从柜子里拿出两根木簪分别递给两人道：“喏，隔壁学校练手作品，都在我们这边收着，现在社团的簪子快铺出来了，正好，你们拿好了跟我学。”
    顾一方和张佳薇齐声道了声，谢谢，开始跟章礼贤学怎么盘发。
    期间鹿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道：“别动，这个画面不错，让我拍一下。”鹿鸣说着冲着顾一方举起了镜头，顾一方很是紧张，结果怎么都盘不好。
    章礼贤道：“你小子够了哈，拍几张就成了，小心回去采薇让你跪搓衣板。”
    采薇探头道：“礼贤，别胡说，我跟他才没关系。”
    鹿鸣见心上人傲娇了，连忙乖乖收起镜头，跑到采薇身边示好，顾一方这才松了口气，见边上的张佳薇已经顺顺利利盘好了发髻。但她到最后一步，怎么也弄不好。章礼贤见状，把着她的手，慢慢教了两次，随后再放她一人摸索。
    顾一方正摸索着，背后似乎又有人进来，一个声音传来：“可真热闹了。”
    这声音，很是陌生，她忍不住随着众人转身，这一回身，她头发算是彻底盘不住了，握着簪子，夹杂在一片“老师好。”的招呼声中发呆。
    来者有二，一个是她在照片上见过的周景，另一个则是背着古琴的邵青阳。
    发丝轻落，顾一方脸畔一阵轻痒，心中忍不住荡开圈圈涟漪。
32.纤手执扇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到隔壁友校东艺的副教授和邵青阳同框出现，在场的女生，除了顾一方都露出诡异的笑容。
    周景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邵青阳背着古琴，两人皆身着日常款的国风，若不是场景是在教室改的社团场地，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穿越到什么古言小说里去了。
    周景笑道：“再乱想，可就没团扇咯。”
    “啊！”听到关键词“团扇”，采薇和章礼贤同时尖叫一声，奔向周景伸手，堆着满脸谄笑说着，周教授最好了之类的。
    周景笑着把锦盒递给了章礼贤，卯月也凑了过来，道：“啊，周老师画的团扇，好期待哦。”
    “这两位是新人？”周景看着邵青阳道，“哎，我说你们光华怎么尽出画中美人，改天借给我的学生们画一画呗。”
    邵青阳道：“别胡说，这是顾一方同学，这位是……”
    “周老师好，我叫张佳薇，虽然不是国风社的，但是我能不能沾一下我闺蜜兼同学顾一方的光，要一把团扇？”见邵青阳一时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张佳薇落落大方得介绍起自己来，目光不时住那边正举着团扇，一一观看的三人飘去。
    周景耸耸肩道：“赶早不如赶巧，先到先得，我没意见。”
    “谢谢周老师。”张佳薇说罢扯着顾一方一起去挑团扇。
    三花在边上，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大哥，团扇你也要啊。”她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是汉子。
    章礼贤沉吟了一下，做了个捋胡子的动作道：“我只是想着周老师的画已经按尺寸卖了，怎么着都得拿一把。”
    三花听着，觉得有道理，也有些跃跃欲试，却听周景在身后说：“礼贤，你想多了，我可没这功夫，都是你们东艺的师兄师姐们画的。”
    “切。”章礼贤和三花异口同声道，顿时都没了兴趣，转身离去，难怪方才周景那么大方，还以为他转了性子。
    “你看看，太现实了。”周景笑着对邵青阳道。
    邵青阳下巴抬起优雅的弧度，略朝向还在挑团扇那几只道：“也有不那么现实的。”
    卯月回头道：“礼贤~,三花~，你们真不要吗？很好看耶。”
    章礼贤和三花异口同声道：“我们是汉子。”
    卯月却急道：“那你们来帮我看看，都那么好看，我都知道挑哪个了啦。”
    三花看了一眼章礼贤，以示求救，章礼贤袖子一撩道：“十秒搞定。”
    边上插科打诨间，张佳薇和顾一方都已经挑好了，顾一方要念的是“榴花开欲燃”，看到石榴花图案的团扇，也没多想，就拿了。
    张佳薇则拿了一把画着枇杷果的团扇，色彩和图案看着比较活泼恬淡，就算配时装也很合适。
    章礼贤看了看两人拿的团扇道：“真会挑。”
    卯月听见了，伸过头来看着道：“真的哎，好漂亮，好漂亮，我也想要石榴花。”可已经没有了石榴花了，她翻了翻，有些难过道：“花花，没有石榴花了呢。”
    顾一方见状道：“卯月，要不……”她才想递过扇子，就被章礼贤拦住道：“她就是人来疯。”章礼贤说罢，替卯月选了个中秋桂花兔的扇子，递过去道：“喏，这把适合你。”
    卯月接过扇子道：“哈，小兔叽，小兔叽，好看哎，礼贤，你真会挑。”
    章礼贤翻了个白眼道：“十秒搞定。”
    采薇在边上也挑着眼花，叫住章礼贤道：“学姐，快快快，也帮我挑挑，再帮子衿也挑一把。”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琴音，顾一方和张佳薇对望了一眼，默契得转身看去，只见邵青阳在一张桌上调弦，周景不知何时，拿出一枚小折扇，悠闲地扇着，鹿鸣还在兢兢业业得不停咔嚓着。
    周景皱了下眉，示意鹿鸣暂停，又挥了挥扇子示意他过来，鹿鸣跑到他身边，乖乖把相机递了过去，周景查看着相机，小声得跟鹿鸣交谈着什么。
    少了鹿鸣如狗仔队般的贴身近拍，邵青阳调弦似乎顺利了很多，很快就开始试起了曲子。
    章礼贤拍了拍卯月道：“卯月，你柳琴呢？该排练了。”
    卯月拿着团扇，歪着脑袋道：“琴……？哎？花花，我们出门太急了……，我好像记得……没有拿，糟了，是不是没带呀。”
    三花道：“别急别急，我有帮你拿着呢。”
    卯月开心得一蹦一跳过去道：“花花，你最好了。”
    在她身后，章礼贤无奈地笑着摇头，同时拿手比了个数字六，顾一方和张佳薇忍不住拿着团扇掩嘴笑。
    待卯月拿上柳琴后，就开始尝试着跟着邵青阳的曲子，伴奏。
    采薇这时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拿着团扇走近两步，冲鹿鸣挥了一下道：“鹿鸣，那个快点拿出来。”
    鹿鸣显然正和周景切磋得不亦乐乎，见采薇叫她，顿时有些为难，周景善解人意道：“去吧，那些东西不急，你慢慢吃透。”
    鹿鸣点头道：“好的，谢谢周老师。”随即转身走向背包堆积的地方。
    章礼贤好奇问道：“什么东西啊？那么神秘。”
    采薇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待会儿一方朗诵时拿着，感觉绝对好。”
    不大一会儿，只见鹿鸣拿了一本仿古的宣纸折页本，走了过来。
    采薇伸手接过，翻开给章礼贤和顾一方看，道：“看，我把一方要念的词抄上了，唐代流行的应该还是这种折页抄本吧？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敦煌藻井图封面的，还是托网友帮我去找到的，再大老远寄过来。”
    章礼贤伸出大拇指道：“有心了，想得真周到。一方，你来念念试试。”
    看到这么高级的东西，顾一方心里有些打鼓，小心翼翼托过抄本，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采薇一手娟秀的字迹，让她心中不由一阵钦慕。定了定神，她尝试着念出第一句：“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咦？”周景抬头道：“你是新闻专业的？”
    顾一方差点被口水呛住，天知道光华的新闻专业是个多么高大上的专业，她红着脸声音小了下来道：“不是，我……是自学考的，佳薇是附属医学院的。”仿佛害怕自己的卑微会牵连到张佳薇，在表明自己身份后，还顺带为张佳薇解释一句。
    周景对顾一方的尴尬和解释，却不以为意，只是点头道：“那你念得不错，应该是受过一些训练的吧。”
    张佳薇似是了然顾一方内心深处无法压抑的自卑与怯懦，于是伸手，一把搂住顾一方的肩头道：“一方跟我从小一会儿长大，语文老师都很喜欢她，她一直是班上的朗诵示范，文艺汇演还经常得奖，但她这个人就是谦虚，别人一夸，就不好意思。”
    章礼贤一拍手道：“哎，这跟我一样啊，我也是，特别受不了别人夸。”
    “筝——”一声高亢的走调，是卯月忍不住抱着柳琴弯腰笑道：“礼贤，别闹了啦，害人家笑场。”
33.端午时节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初夏一场雨，带来海上潮润的空气，沿路走来是一地红色花泥，整个世界好像正在悄悄褪色，零星的栀子荼蘼正试图将一袭素白缓缓铺开。
    从满眼绿丛慢慢抬头望去，依然可见那些缤纷的石榴花。
    “石榴花落进来了耶。”正在小房间的上妆的卯月，眼角瞄到从窗外落进来的石榴花，忍不住略略侧头，却被子衿一把擒住下巴道：“别动，还好我收得快，差点就画上去了。”
    另一边，章礼贤正在帮顾一方微微挑出太阳穴两边的鬓发，好让整个额头看着更为丰满，随后再用小小的石榴绢花点缀上。
    也就是一个简单速成的发型，有了这石榴花的点缀，立刻让色彩鲜活起来，小小的鬓花与脚上石榴红的绣花鞋可谓是首位呼应，让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惜这次张佳薇又是有事缺席，她寝室里有人庆生，张佳薇本来是想推辞的，可是顾一方却觉得她不该为了自己放弃人情交际，因此就劝她去，两人约定如果庆生后还有多余的时间就过来观摩。如果没有时间，顾一方就直接过来找张佳薇，这套国风，她可不敢带回家。
    待大家梳妆打扮完成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早先跟学校申请好的活动草坪出发。
    在子衿的强烈要求下，端午活动的开场，以一场简单的祭祀开始，焚香祷告的行为，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不大一会儿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着这架势顾一方不由紧张起来。
    人群中有兴高采烈不住夸赞的，自然也就有指指点点，以及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诸如“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呢。”“哎，你们说这算不算封建复辟啊。”“别瞎说，这是我们国家古老的传统文化。”“算了吧，就是作秀。”
    要求祭祀开场的是子衿，对于祭祀开场，社团里也没有几个人支持，肯帮忙的自然还是采薇、章礼贤，鹿鸣等几个和子衿关系不错的。
    不知道是祭祀的缘故，还是心情的缘故，子衿的神情异常严肃，似乎还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顾一方不禁猜测她是不是听到那些风凉话了。
    但这个骄傲的小姑娘，此刻把头抬得高高的，十分坚决的做完了这场仪式。
    听到看到这样的情景，顾一方心里有点难受，有些不安。
    起初她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只能做个秀衣党有些愧对这身国风，现在勉强能出一点力，找点理由来穿国风了，但看着周围或是赞同或是嘲讽的声音，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不清楚道不明的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
    好在祭祀很快就结束了，于是章礼贤宣布活动开始，活动的场地按照古人的习惯铺了席子，社员们以一场端午野外聚会的形式，来展示国风。
    射箭、茶道、舞蹈、礼仪展示、端午习俗小品、唱歌、乐器演奏……之后就是轮到顾一方的诗词朗诵了。
    顾一方忐忑不安的站到场地上，这词是背得滚瓜烂熟了，上台表演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么多观众，总有些莫名的压迫感，这一紧张下，她竟然开始忘词了。幸好采薇想得周到，有把这首词抄在仿古折页本上。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在她报出作者和词牌后，邵青阳和卯月才开始弹奏曲子，顾一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缓缓打开折页抄本，却愣住了。
    怎么回事？折页抄本上并非是苏轼的《阮郎归·初夏》而是屈原的《九歌·东皇太一》顾一方有些着慌，刹那间，思绪在脑海中百转千回。
    她强自镇定，迅速往后翻去，最终确认这本折页抄本是被换掉了，她忍不住抬眼搜寻着子衿的身影，很快就和子衿那六月天板成冰块的脸对上。
    她的神情冰冷，但目光却是热切，她也正往顾一方这边看。
    顾一方心中苦笑了一下，看来子衿并非是故意捣乱的，若非如此，她大可把折页抄本换成空白的，但她换上的是最初由她提议的《九歌·东皇太一》。
    这首《九歌·东皇太一》用漂亮的硬笔字写得工工整整，每一个字都标了注音和声调，就是怕顾一方不知道怎么念。
    “九歌……”顾一方说出九歌两字时，周围一略略安静了一下，子衿挂满冰霜的脸，也在此刻突然露出微笑，只是她的笑容才绽开三分便听见顾一方继续道：“云中君，作者：屈原。”
    周围的学生，显然对楚辞之类的并不感冒，纷纷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有些甚至转身离去。
    一边是有人离去，一边是道具被人更换了，对于表演者可是不小的压力。
    为了将干扰降低到最低程度，顾一方索性将折页抄本停在了空白页，然后视线放空，望向天际远处的云端，沉浸到这首楚辞所描述的画面中去。
    曲子还是原来那首，但是邵青阳临时把节奏放慢了，幸亏情商六岁的卯月在音乐方面还是拿手，虽然也是满脸疑惑，但还是配合着邵青阳将节奏放缓。
    这首曲子是某个古风游戏乐中的曲子，有不少人听过，虽然有人离去，但也有路人驻足围观。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连续念诵两边，如今这首《九歌·云中君》长度已是苏轼那首的两倍长，但由于邵青阳将曲子放缓了节奏，顾一方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朗诵了两遍。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仿佛最初就是这么安排好似得，当顾一方念完谢幕后，在掌声中，卯月抚着心口喃喃道：“吓死人家了。”
    所有的内容展示完成后，众人开始纷纷收拾道具，这时有一些全程围观的路人，开始忍不住上前求合影。
    其中被要求合影最多的自然是顾一方和卯月这对红蓝西皮，有人甚至开始询问如何购买，顾一方不是亲自购买的，还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卯月在边上答道：“你们去搜QQ群，索雨掌柜国风就是了。”
    虽是这么说着，还是有人担心会搜索错，顾一方想了想道：“这样，在校内BBS上国风板块里有个置顶帖，帖子里有个国风同袍交流群，你们加进去就看可以知道雨掌柜的商家群是哪个了。”
    卯月点头道：“对对对。”
    “两位大美人，是继续留在这里拍照，还是跟我回家去。”正说着，章礼贤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过来。
    顾一方的手空着，赶紧上前帮忙搬，她才不要留在这里，卯月不怕拍照，但举着柳琴摆了无数Pose也是到极限了，连忙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各位同学，我们群里再见咯。”卯月说着，和方才留影的那些同学挥手道别。
    顾一方也随着她，在后面摆手道别，她心里暗道，幸好有卯月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可是一点也放不开。
34.家世猜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回到社团后，顾一方接到了张佳薇的电话，说是已经到光华总校门口了。
    顾一方迟疑着，看了一眼小房间的门，章礼贤笑道：“没有人，进去吧。”顾一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社团里的人都是穿着国风来去，只有她不得不在社团里换衣。
    小房间内，顾一方将人生的第一套国风，小心翼翼折叠好，郑重放入塑封袋里，最后忍不住把袋子抱紧在怀中，脸在上面贴了一会儿。
    她出来时，又想到自己没有卸妆，抬头想要找章礼贤，却见子衿走了过来道：“我帮你卸吧。”
    顾一方低低道了声：“谢谢。”虽然她当时有念楚辞，却不是子衿最初挑中的那首。
    子衿把她拉到边上，低声道：“我才要谢谢你。刚刚问过邵老师了，他说你选的这首比我选得那首要适合得多。东皇太一，不是初夏时的祭祀。”
    子衿边说边麻利地在顾一方脸上卸妆，顾一方面对她的感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子衿除了对传统这回事稍许有些偏执外，对人还是很热心的。
    妆卸完后，张佳薇刚好踏入社团活动室，和那些认识的不认识得招手打招呼后，对顾一方道：“一方，我还没看到呢，怎么就卸掉了，我还从没见过你化妆时的样子呢。”
    子衿灿烂一笑道：“那你真是可惜了，很好看，回头让一方给你看照片吧。”
    张佳薇看着子衿的笑容，有那么点不太适应。
    等到两人走在路上，张佳薇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认识子衿后，才留意到论坛上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掐的人原来是这妹子，因此在现实中，她对子衿多少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今天见子衿如此亲切温和，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听顾一方说了来龙去脉后，张佳薇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真是难为你了，你怎么会临时背云中歌的，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吧，这都多少年前的课文还记得，好像都不正课上的内容。”
    顾一方道：“哪有这么夸张，就是那天安姐说东皇太一不合适时，我去查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云中歌合不合适。”
    张佳薇道：“哦，原来是这样，对了，活动好不好玩？”
    顾一方摇头道：“不太好玩，佳薇，我觉得，还好你去帮你同学庆生了，我说不上来具体的，但是总觉得社团活动有些严肃。”
    “那你们有没有包粽子，划龙舟之类的？”张佳薇说得有些异想天开。
    顾一方笑道：“光华的池子游泳都不行，还划龙舟呢。包粽子么，穿着国风包粽子不合适吧？会把衣服弄脏的。”
    张佳薇道：“啊？那你们玩了些什么啊，我和她们回来时，正好穿过街心公园，那边在包那种五颜六色的彩纸粽子，还有送香囊什么的，不过药味太冲了，我就没有拿，她们到是拿了几个说回去赶蚊子，我看蚊子是赶不出去，我倒是要被她们赶出去了。”
    顾一方笑了笑道：“我们也说不上是在玩……”她说着把大概过程跟张佳薇描述了一下，见张佳薇沉默，便道：“是不是有些太严肃了，但是不严肃点，好像也不太好，反正，我也说不清楚。”
    张佳薇道：“我想想……，这种情况应该叫什么……？曲高寡合……？嗯，通俗来说，参与性、互动性、娱乐性不够。”
    “这种事，可以有娱乐性么？”顾一方问道。
    张佳薇道：“当然可以啊，你以为是哪种娱乐？包粽子和划龙舟难道不是娱乐么？”
    “嗯，有道理。”听了张佳薇的话顾一方点头道。
    于是回家路上，顾一方满脑子都是在想，以后这样的活动要怎么样才能好玩些，但想来想去都觉得难度太大，毕竟龙舟赛这种大场面是不可能有的。
    才下了车，就接到章礼贤电话，希望她晚上上一下网，这下顾一方可有些为难了，她家里没有电脑也没有网。但听到章礼贤说，预备用来外放的照片视频，需要当事人过目确认，想了想决定晚饭后，去一次网吧。
    吃过饭，顾一方只说自己要外出散散步，便出了门，去了附近一个有单独隔离出非吸烟区的网吧。
    上QQ后，一连串的信息跳出，有采薇跟她道歉说，没想到子衿问她要走另一本空白折页抄，是为了替换掉朗诵的诗词。
    有章礼贤跟她道歉说，自己没有约束好社团成员，自己感到十分抱歉。
    当然，还有邵青阳，内容也是简短的道歉。
    “一方，上来了群里就扣1。”顾一方刚看完这圈消息，还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回复，就看见章礼贤的头像又跳了出来。
    于是她打开群，扣了个“1”。
    这一下，好似捅了马蜂窝，卯月首先打字道：“才貌双全的一方同学来啦。”
    后面是一排跟风复制粘贴的，顾一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连串省略号。
    子衿难得扔了个卖萌的表情道：“一方，原谅我。”
    章礼贤扔个表情道：“不原谅。”
    子衿回了个泪眼朦胧的表情，采薇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道：“一方，我们都在讨论你呢，楚辞张口就来，这得多厉害啊，一定是家里从小就受熏陶，你爸爸妈妈是老师吧？”
    “哈哈，我猜是大学教授。”鹿鸣道。
    顾一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自己好像有说过自己是自考生吧，自考生的父母通常不会是老师……更不可能是教授了。
    “不是老师，我爸妈很普通。”顾一方打字的手不禁有些发抖，她庆幸自己是在电脑那头。
    “谦虚，你父母肯定不是普通人。”采薇依旧是大大咧咧。
    章礼贤插了一句道：“看照片了看照片了。”
    这时卯月却是不合时宜地跟了一句：“就是就是，你的父母肯定不普通，你就别谦虚啦。”
    “会去读自学考，当然不普通。”冷不防安佳琪的黑色加粗字跳了出来。
    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卯月不知死活地继续问道：“自学考是什么？”
    “一种国家认可的高等学历，像一方这个年纪去读，通常就只有一种原因，家里没钱。”安佳琪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
    “啊？？？”卯月在群里打了三个大问号，显然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傻乎乎问道：“安姐，你怎么知道顾一方家里没钱？”
    “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礼贤我才看到你的话。”卯月打完这句后，开始道歉，显然是章礼贤有在私聊提醒她。
    章礼贤贴了一个“真是败给你”的表情。
    但顾一方却是松了口气，比起被人误会成有着良好的身世背景，还不如坦诚自己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来得好。于是她慢慢敲下一行字：“我是单亲家庭，父亲早就没联系了，但是，我很幸运，有遇到过很多好老师。”
35.谆谆师教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在顾一方说明了家中真实情况后，没几秒钟，又是各种私聊头像闪烁。
    子衿说：“安佳琪就是个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你不用理她。”
    卯月摆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道：“一方，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怎又乱说话，你千万别生气。”
    章礼贤说：“智商六岁，别往心里去哈。”
    顾一方一个个回完，最后才点开邵青阳的头像，看到他发来的话：“看到你这样的学生，总会觉得可惜，国风社以后还会来吧？”
    这好像是邵青阳第二次问她会不会继续来国风社了，顾一方愣了一下，随即心绪翻腾起来，似乎有些什么事想要想一想，却又不敢深想。
    是的，她不去敢想，当日那场国风宣导会结束后，邵青阳是有留意到她，才会特地拉她进国风社。
    “谢谢邵老师，我非常喜欢国风社，以后还会来的。”内心虽是澎湃，落到键盘上却是普通客气的话。
    “当初就有留意到你，起先我也以为你出自书香门第，后来听你说起自学考，才觉察到情况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新世界的大门是如此友好，邵青阳的话印证了顾一方内心不敢去想的事。
    顾一方眼睛酸酸的，唇角却不由自主泛起一个微笑，打字道：“书香门第哪有我穿得那么穷酸。”
    邵青阳回道：“认识不少教师家庭对穿着还真不怎么讲究，干净整齐就行。”紧接着，邵青阳竟然还跟了一个笑脸。
    看到这个笑脸，顾一方的心情可真是五味陈杂了，原本她心中的滋味有辛酸有苦涩，却因为邵青阳这个笑脸，又有了甜。
    “你的语文成绩应该不错吧？古文应该也有些功底，你的老师似乎有特地教过你音韵。”邵青阳接着又问道。
    “我们高中语文老师是教育局特派员，是有特地教过音韵，但不是特地教我一个人，只是在兴趣课上教过。”顾一方回道。
    这一聊，话匣子就打开了，顾一方一边看着群里的照片花絮，偶尔回复一下自己的意愿，一边字打得飞快，和邵青阳私聊她从小到大的好老师奇遇。
    有不少人，因为童年时遇到一个不怎么称职的老师，因此讨厌老师一辈子，但也有顾一方这样，因为遇到了不少好老师，因此这辈子对老师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说起来，顾妈妈第一次去学校哭穷，是真的走投无路。
    那时为了省钱，顾一方没有念过托儿所也没幼儿园，在学前教育为零的情况下，浑浑噩噩进了小学，和周围同龄人比较起来，她完全不懂得学习、功课之类的是怎么回事。
    一年级下半学期，老师让顾一方通知家长来一趟，顾一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听见别的小朋友说顾妈妈在办公室哭了。
    顾一方后来才知道，当时一年级她的成绩全部是红灯，班主任高老师找顾妈妈来谈话是建议她让顾一方留级。
    在那时，留级的概念大概就是这个孩子是差生，差生的概念是这个孩子没得就，将来只能社会混子，家里这么穷，还可能要出一个不事生产终日闯祸的社会混子，这对顾妈妈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可她自己学历也不高，她读书时拼音还不怎么普及，根本没法教顾一方功课。
    当时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教数学的女老师姓杨，是个实习老师，当场就陪着顾妈妈掉眼泪。
    高老师是个白衬衣浅蓝色长裙，书卷味十足的女老师，年近四十岁的她，看着却要比操劳的顾妈妈还年轻，她到是比较淡定，当场只是收回了留级的建议，适当宽慰了几句。
    随即却是在暗中替顾一方交了晚托班的钱，让顾一方放学后，留校在晚托班做作业，并把班里成绩好性格温和的女孩子安排到顾一方身边，让这个女孩教顾一方一些简单的功课，她也会时常在一边留意观察，见顾一方实在是不懂的，她才会上前再辅导一下。
    而那位杨老师却是抑制不住泛滥的爱心，只要中午有空就把顾一方带到办公室单独辅导，还给她吃好吃的，也会经常在课间时，抱起顾一方举高高转圈圈，全然不顾其他其他学生异样的眼光。
    要说，那个时候，人心还算质朴，虽然有不少小朋友不满，但也没有出现什么霸凌现象，事情到极端处，也只不过是某一个小朋友在班里带头说：“顾一方爸爸不要她了。”然后引来一阵哄笑。
    “当时，真的很丢脸，我就在教室外哭，杨老师把我抱到办公室，为了让我心情好，还给我涂了指甲油。”想到这里，顾一方自己都忍不住笑。
    邵青阳道：“这好像是有点过份了。”
    顾一方回道：“是啊，结果上课铃响，我进了教室，高老师叫我伸出了手，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了我，并让我站到教室外，然后我就又哭了。”
    然而，就在顾一方罚站后，高老师又紧接着批评了带头嘲笑顾一方的同学，还让大家设身处地想象一下，自己如果有一天面临这样不幸的家庭，再听见别人的嘲笑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于是，那名同学也哭着被高老师赶出教室罚站了，然后，我们俩一起哭了好一会儿，后来就相视一笑泯恩了。”
    邵青阳贴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道：“佩服，我自认没本事当小学老师，小学教育，教知识往往是其次的，教人可真是大学问。”
    “是啊，我后来才知道，高老师原本要调去重点小学的，可是因为出现了我这样的学生，她决定留在普通社区学校。”顾一方说着有些感慨，可以说高老师的言行给懵懂无知的顾一方，上了人生中最精彩的第一课，自此以后，她算是被高老师圈粉了，年幼的她，固执地认定了高老师的话是世界上最正确的。
    这种感情大概就是崇拜吧，回想起那时的文艺范儿，是一种干净纯粹的气质，而非现在流行的忧郁。
    印象中的高老师，永远是穿着素雅得体，虽然挂着亲切的笑容，却又有着一种坚持原则的挺拔姿态。
    三年级时，因为动迁不得不转校的时候，顾一方无限惆怅，却没有哭，那时她已经学会了坚强，脑海里都是高老师跟她额外开小灶的私房话。
    “顾一方，你记住，同情永远只是一时的，时间长了还会惹人讨厌，学会坚强，你才能把路走下去。”
    “顾一方，杨老师很喜欢你，但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她毕竟不是你妈妈，更不可能带你回家，我知道你可能因为杨老师，而嫌弃你妈妈了，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你妈妈走到今天不容易，她甚至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怎么走下去。”
    “顾一方，你伤心你难过时可以哭，但是不能一直伤心难过下去，要学会走出来，知道么？”
    当然，高老师的这些话，顾一方并没有说给邵青阳听，她只是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中，突然间，电脑屏幕上跳出时间提醒，顾一方这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36.搞定老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虽说时间也就晚上八点半不到，但顾一方还真没有过这么晚回家。
    记得初二那年，顾一方被顾妈妈翻了日记，莫名训了一顿，委屈地哭着出门找张佳薇聊天，两个女孩坐在小区花园里，看着天空仅剩下的几颗孤零零的星星，不知不聊到夜深，直到背后传来顾妈妈带着哭腔的喊声，顾一方才知道已经十点了。
    之后，她才知道，顾妈妈八点见不到她回来，就出门去找她，顾妈妈想着顾一方在气头上，也许是跑远了，却没想到顾一方就在小区里，她沿着马路，找了三四个街区，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喊过去，走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是一个好心的骑三轮车的路人，把顾妈妈带了回小区，并安慰她说可能孩子已经回家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正想着，手机响了，传来顾妈妈有些焦急的声音问她在哪里，幸好顾一方方才就有在想要找什么借口搪塞，连忙道：“妈，我一会儿就回来，刚才马小姐临时通知我公司明天一早开会，要用些资料，我得提前准备好，我现在在网吧收集资料，马上就好了。”
    顾妈妈道：“哦哟，哪能有这么忙的？”
    顾一方道：“做外贸嘛，和国外有时差，她也是刚刚收到老外的邮件，我就快好了。”
    顾妈妈不满地嘟囔道：“那你几点回来？”
    “九点，九点前我一定到家，不多说了，我先挂了。”顾一方挂了手机，分别和章礼贤说了照片她没意见，以及邵青阳打了招呼，两人得知她是在网吧，也是关照她早点回家，于是顾一方匆匆关机，拿着牌子去柜台结算了。
    回家路上，顾一方心情有些起伏，突然感觉能有一份工作，实在是太好了，虽然现在的状况是生活有些塞得太满，略有些辛苦，但希望却是被自己握在了手中。
    而国风社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在工作之外，还有另一种名为兴趣爱好的生活姿态。
    她暗自下了决心，等三年后，学历出来后，就去找一份有双休日的工作，这样自己就有时间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有奔头，工作也就格外上心。
    关于外包装采购这块儿，由于顾一方负责的是最后一道环节，因此对大货生产周期也就格外清楚，甚至能开始主动跟马小姐汇报一些生产进度上的事。
    管工厂生产的经理和主管，原本就有些畏惧马小姐，见顾一方能代替他们去汇报生产进度，也乐得跟她说，而顾一方也觉得这样每天下下车间，再回办公室做事要比光待在办公室里好很多。
    这天马小姐把顾一方叫到办公室，跟她交代新的任务。
    原来epp品牌方今年开始全面入驻全球最大的连锁超市，所以装本子的箱子，要改成白卡纸印刷的展示盒加牛皮纸盒套，最后再装纸箱的形式。
    虽然这样一来，包装成本是上去了，但却能极大减少货损率，而且更可以在到岸后可以直接入超市大仓，打开纸箱，取下盒套，展示盒就可以直接放上货架卖货了。
    作为一个品牌的形象，epp的展示盒自然也是根据不同的纸品系列，精心设计了一番，国外的展示盒样品后天就会到，需要顾一方分别去约谈老蒋和小马。
    当然，稳妥一点来说，展示盒最好是交给老蒋做，但老蒋这边的排期实在是太过紧张，即使将采购周期提前，也未必能赶得及。
    样盒到了以后，老蒋看了看表示这个到不难，他们这边有做过更高级的展示盒，只是价格方面就不怎么便宜了。
    马小姐听之后，也没有提及价格问题，只是麻烦老蒋先帮忙打几个样品。
    小马来了之后，看着展示盒却有些为难，厂里的印刷机器的确还不够好，要印刷这种专色，效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马小姐还是让他去打样了。
    对此，顾一方略有些疑惑，马小姐脾气虽然大，做事却十分慎重，如今品牌要大量入驻联锁超市，展示盒的质量必定不能差，难道她真要考虑让小马来做？
    等到两边的打样都过来后，马小姐揭开了谜底，她先是夸了老蒋不愧是老法师，并要老蒋再将报价压一压。
    之后，等到小马来时，马小姐又把老蒋做得样品给他看，让他明白两家厂的差距，但随后又把小马带来的展示盒盒套取下，套到了老蒋的展示盒样品上，表示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再好好把盒套打一次货样，并报价。
    顾一方这下是开了眼界了，这箱子竟然还能分开订。
    “盒套拆开就扔的，也不需要印刷，只要一定结实度就行，何必在老蒋那边做，又慢又贵。”等小马走后，马小姐开始解释给顾一方听，“小马这边的外箱的质量还是能上去的，回头你看看吧，是不是能分过去一些单子。”
    顾一方沉吟道：“马小姐，那我可不可以跟老蒋敲定我要的交货期内，他能交出大货数量，交不出的货我就让小马做，我觉得一下把一个整单子给他做，还是不妥当。”
    马小姐打了个响指道：“聪明，那就是要辛苦你多做几份采购合同咯。”
    两天后，老蒋再次带着样品和报价来三木纸业，这次由顾一方全权接待处理，顾一方最开始是表示为难，说是价格实在太高了。
    老蒋叹了口气道：“小顾，我跟你说啊，这价格我已经快被领导骂死了，你们量大工期又紧，这个生产线也不是给我老蒋一个人做的呀。这个我真的是已经尽力了，麻烦你再跟马小姐说说吧。”
    看来这些月磨合下来，老蒋依旧还是改不了欺生，顾一方却没有生气，她等着的就是老蒋这番牢骚。
    于是她笑道：“蒋师傅，我们马小姐已经交待过我了，展示盒是最重要的，第一批必须在七月五日前交货，还有盒套和外箱……”
    老蒋挥手道：“这肯定是做不了的，展示盒的印刷质量高，做工要求细致，和外箱不好比的，再说还有盒套。”
    听老蒋这么说，顾一方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马小姐，那天马小姐在小马来之前就说过，老蒋恐怕不愿意做盒套，没有印刷费好赚。
    “蒋师傅，这样吧，老外对盒套的要求不高，你们这边排期紧张，我也就不为难了，盒套我找别人家做，那你看这外箱……能不能按期交货。”
    老蒋听了顾一方的话，似正中下怀，丝毫不介意地松了口道：“也好，为了不耽误你们，盒套还是找别家做，一起进行可以快一点嘛，但是外箱真来不及。”
    “那能不能先交三分之二，让我们先把一部分货装箱装起来。”顾一方开始讨价还价。
    老蒋又叹口气道，“小顾啊，满话我也不好说的，七月五号，展示盒呢应该没问题，但外面那个纸箱恐怕只能交三分之一的量，全部做完最早也要七月十二号了。”
    “七月八号，三分之二，这个是极限了。就算马小姐来谈，也是这个结果，或许只会把时间压得更紧，蒋师傅这点你应该清楚。”谈判到结尾，顾一方索性示弱，并准备开始收线。
37.温柔敦厚（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谈判到这个程度，老蒋自然见好就收。
    只是之后他收到的合同，外箱部分只有原先说好的三分之二的量，才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太妙。
    看来三木纸业是在发展别的供应商了，老蒋再度跑来谈判时已经是很被动了，顾一方摆出一番为难的样子道：“蒋师傅，我们老板也说了，你们厂吃的是肉，我们分出去的单都是骨头，可偏偏你们的生产周期还配合不上，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更何况也要稍微对其他厂家公平点吧。”
    老蒋这下彻底也没什么话好说了，马小姐适时登场后，老蒋拍着胸脯保证回去再跟领导谈生产排期的事。
    待老蒋走后，马小姐叹了一口气道：“店大欺客，他们厂是业内佼佼者，老蒋就算回去谈，估计周期也就只能压缩个一两天，不过总比现在这样好，小顾，你的作法到是提醒我了，是时候要分一点出去，后面产量翻番，都指望着老蒋，风险太大了，回头你再找找看其他供应商，我们好以防万一。”
    顾一方点头，经历了这些事，她才知道做采购，当甲方也不是就是朝南坐的大神，作乙方也未必就是当孙子，厉害的乙方也是能捏着甲方的命脉。
    这一个来回下来，老蒋总是是彻底收起欺生的态度，顾一方对于谈判的尺度、时机、技巧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工作步入了正规，下半年的自学考安排也出来了，顾一方这次决定尝试在下半年考过三门。
    初夏过后，天气很快就闷热起来，有了考试的任务，到了周日，顾一方也就不再待在家看书了。
    她住的杂物间是北间，又闷又热，还嘈杂，不如去离家三站路的光华总部图书馆看书，虽然自考生是游离在正规学籍之外的社会学籍，但凭着光华的自学考准考证，还是可以去办理光华大学图书馆阅览卡的，只是由于自学考不是学校常驻生员，因此不能办借书卡。
    这点对顾一方来说，到没有影响，本来，她去图书馆主是看自己带去的教材书，若是看累了，想要调剂一番，就临时拿些别的书来看。中午去吃饭时，只要把书留在座位上，基本也不会被占掉座位。
    在图书馆的一天是轻松惬意的，窗外绿树成荫，室内凉风习习，再加上周末有不少学生出校，图书馆实在是个好去处。
    但顾妈妈显然不怎么谅解，周末在外大半天，意味着要再在吃一顿午饭，为了省钱，顾妈妈不免有些异想天开，“你可以带着饭去吃伐啦。”
    带着饭盒去图书馆，顾一方是拒绝的，为了让顾妈妈放心，她表示中午吃两个包子就行，说起来学校食堂到也不贵，顾一方现在手里每月有四百五十月的零花钱，其中三百元是她对顾妈妈隐瞒了加工资扣下的，剩下的一百五十，是顾妈妈每个月给她的上下班车费、手机话费、以及零用钱。
    当时住校大学生的每月生活费基本是在八百左右，但比起那些大学生，顾一方这四百五十元到是不用扣除大量的日常必须开销，如果没有购买衣服的压力，社交人情的往来，就这些零用钱，买些小吃小喝的，足以是过得很开心了。
    说到买新衣，这个夏天的衣服，她想着先还是穿旧衣服，再忍一年，等明年加工资后，再跟顾妈妈好好谈谈，再买新的。
    只是这种想法，在图书馆里被邵青阳认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后悔了。
    在图书馆，顾一方通常会直接奔向那个靠窗的，被书架隔开最僻静的角落。
    可僻静的位置在图书馆里，一定是热门黄金位，这个位置不仅是被隔开，而且桌子较小，最多容纳四人，简直是情侣专属座。
    幸好是周末，幸好顾一方即使在周末也早起，所以多数时间她都能占到这个位置，但这个位置也总是会被人惦记着，即使可能性不大，也不时会有人来张望一下，万一位置空出来了呢。
    所以，这一天有了万一，来张望这个位置的竟然是邵青阳，顾一方最初也没在意，只是眼角余光看到有人过来张望，她对此习以为常，因此也没注意到来人是谁。
    虽然她身边还有空位，但周日的图书馆人很少，只要能占一张大桌，很少会有人会来挤这样一张小桌。
    可今天偏偏有人要来挤这张小桌，对面有人放下了书，坐下来时，顾一方心中略略有些不悦，抬头时却是愣住了。
    “邵……邵老师。”顾一方噌一下站了起来，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
    “我可以在这里么？”邵青阳笑着问道。
    第一次看到非国风版的邵青阳，多了份地气，少了份仙气，但依旧是颜值不凡，温雅如玉，顾一方刹那间有种中暑的感觉。
    “可以……”顾一方依旧傻站在那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邵青阳只好像老师那样说道：“坐吧，顾一方同学。”
    顾一方尴尬地笑了笑坐下，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无心看书，但又不敢直视邵青阳。
    “在看什么？”邵青阳见她紧张，决定聊上两句，缓解一下。
    “考试的书……”
    “红楼诗词选？”
    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不同的答案，顾一方顿时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在邵青阳面前看《红楼诗词选》，根本就好像是在大魔王面前说自己会魔法一样。
    “那本是随便看看的，我其实不懂诗。”顾一方感觉脸上好像浇了瓶辣油一般，想要找本什么书，把这本《红楼诗词选》盖上，邵青阳却是漫不经心又出其不意地已经把这本书拿在了手里，翻开目录页道：“诗词的魅力就在于，即使不解其意，也不妨碍欣赏。对了，你比较喜欢谁的诗？”
    “探春……”顾一方的声音有些嗡。
    “哦？”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邵青阳意外，他似乎被勾起了兴趣问道：“喜欢她的哪一首？”
    这一问顾一方可有些为难了，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解释道：“邵老师，其实我也没怎么读过《红楼梦》原著，读得很多都是些解析点评《红楼》的书，我主要喜欢的也是探春的性格……，以及她的秋爽斋。”
    “三间开的屋子不隔断，正中摆上花梨大案，案上摆着各色纸墨笔砚，院中芭蕉梧桐，是这样么？”邵青阳侃侃而谈，画面在顾一方眼前缓缓铺开，中文本身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即使言语中没有提到颜色，但那院中荫绿，屋内温润木色，案上白纸黑墨还是会在脑海中晕染开来。
    “嗯。”顾一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紧张的心情不知为何开始放松下来，“她写的菊花诗我也喜欢，感觉很豁达，乐观。她还是组织海棠诗社的人，我总觉得红楼里，大家在秋霜斋组诗社玩的时候，是最开心的。”
    “才自清明志自高，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诗。”邵青阳略有些感慨。
    顾一方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被邵青阳这么一说，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与探春的判词“才自清明志自高”搭界呢？
38.温柔敦厚（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想学作诗么？”就在顾一方不知所措时，又听到邵青阳问了一句。
    作诗？
    当然是想的，当然顾一方也是有去看过《格律诗词写作》之类的教材书，但很遗憾，她并没有看懂，而且还不死心的看过不止一次，但是依然不懂。因此，作诗于她，依旧是千年之遥，万丈之高，她似乎只能去领略前人的诗境，而无从书写自己的情思。
    “我有看过一些……教格律诗词的书，但是……完全看不懂……，我太笨了。”心里明明是无限渴望着，言语上却是十足的退缩，然而，这种言语上的退缩，却又让心中那无限的渴望，压缩成了一种深深的委屈，顾一方的眼眶不禁有些发酸。
    “喜欢诗词么？”邵青阳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难受与不堪，只是继续平静地问道。
    “喜欢……但是……”顾一方犹豫着说但是，却又但是不下去。
    “想学作诗么？”再一次相同的问题，邵青阳的口气分明是温柔的，但却隐隐含着一种气势，一种坚持。
    两番敲打下，顾一方终于放弃了退缩，低着头回答道：“想学。”
    “那好。”邵青阳笑道，“那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我们首先来谈谈教材和教学的差距。”
    顾一方的心砰砰跳，她知道邵青阳在笑，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笑容，就这么静静得听着。
    “我不是很懂中小学教学，但大学里面，教会学生看教材，比教教材里的内容更重要，因为在大学里，主要是靠学生自学，出了大学以后更是如此。现在是下午一点三刻。”邵青阳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并把手机放到边上，“老师现在就争取在两点一刻前，教会你作诗，至少要入门。”
    啊？
    这是在开玩笑吧？顾一方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邵青阳，嘴巴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邵青阳则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道：“会，没你想象中那么难，但好，全看你自己的努力，现在集中注意力，或许你能更快学会。”
    顾一方似懂非懂得点点头。
    邵青阳说着又是拿出那方古雅的纸签和笔，边写边道：“学诗词的顺序是先诗后词，以格律诗入门，会了格律诗，一通百通。
    格律诗在历史上被称为近体诗或者今体诗，这个‘近’和‘今’是站唐朝人的角度而言的，是那个时代的人，用来区别唐朝以前的‘古体诗’。
    而在我们这个时代，网络上的诗词作者们，将这些‘古体诗’、‘今体诗’、以及唐末开始出现的‘词’，也就是后来的宋词元曲，统统称之为‘旧体诗词’。
    这是诗词从古到今，大致的一个发展。”邵青阳说着，把写好的第一张纸递给了顾一方。
    顾一方接过纸，点点头，心情有些紧张，邵青阳这段话目前为止还没有切入正题，她很担心，接下来的这么一点时间，自己是否真能学会作诗。
    似乎是看出了顾一方的疑惑，邵青阳不紧不慢道：“别急，了解来龙去脉很重要，知道这些，你就会明白，一些规矩，一些顺序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也就会知道，为什么学诗词，一定是先诗后词，格律诗入门。
    因为格律诗，在诗的结构、形式、声、韵达到了一个高度统一。
    简单来说，古体诗没有那么严格的声韵要求，宋词元曲的形式更活泼。所以才说，会了格律诗，一通百通。总之，学诗词，必须从格律诗入手。”
    “我们先来说结构，结构相当重要，网络上有些看着很古风的词句，声韵方面似乎也无懈可击，但总会让人读着下意识觉得奇怪，那就是结构出了问题。
    结构说起来无非四个字，起、承、转、合，却是历来最难讲清的。我看过一个比较讨巧的说法就是，作诗，就是把一个转折句，分成四截来说。转折句前半句就是起和承，转折句的后半句就是转与合。”
    顾一方看着邵青阳递给她的那张纸，最顶行写着“结构”两字，下面分别写了两行，“转折句上半句=起+承”“转折句下半句=转+合。”
    作诗，就是把一个转折句，分成四截来说。这个说法到是新鲜，在书本上，闻所未闻，于是，顾一方开始脑海里搜寻着最简单的课本唐诗，来尝试拆解：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转这句前半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转折句后半句，但是地上的并不是霜，作者思念的故乡。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转这句前半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转折句后半句，可是谁又知道我们所吃的粮食，是那么辛苦种出来的。’
    这么拆了两首，似乎是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又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见顾一方似在苦思冥想，邵青阳笑道：“背后是例子。”说着，他还眨了眨眼睛，看着略有些调皮。
    顾一方将纸头翻过，只见背后写了四句话：
    诸国大名的刀箭锋利，
    针线铺姑娘的眼神比刀箭更锋利，
    诸国大名用刀箭杀人，
    针线铺的姑娘用眼神杀人。
    “噗——”看着这个例子，顾一方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明白了为何邵青阳方才为何有那样的神色，不得不说，这个例子实在是太生动了，有趣了。只是“诸国大名”之类的字眼，看着有些别扭，似乎不太像是华夏本土的东西。
    她心里的这点疑惑，很快就被邵青阳解开了，只听邵青阳道：“以后千万别说，我是用这个例子来教你起承转合的，尤其是子衿面前，这是扶桑国用来教起承转合的顺口溜。”
    “明白。”顾一方把这个例子看了两遍，忍不住笑了又笑，最后轻咳了一声问道：“邵老师，我有个问题……，那个……杜甫的有一首绝句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首里面，好像……没有转折……？”脑海中搜索到这四句时，顾一方脑海中拆解了一下后，感觉并没有什么转折，因此有了些疑惑。。
    邵青阳点头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补充一下，首先，用转折句来解释起承转合，只是为了方便理解，并不是说起承转合就是转折句。怎么起承转合，是你要在写诗过程中，要去不断摸索完善的。其次，关于杜甫的这首诗，看起来是讲景色四句并列陈述句，但其实，是有一个视线转折，和色彩对比转折的。这首绝句，首联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描述的是一个比较近的景观，也是一个鹅黄翠绿，充满生机的典型春日之景，当作者的视线随着白鹭远去后，就有了一个从近景到远景的转折，他把视线转向了远山含雪，江上泊船。”
    顾一方听罢恍然大悟，原来还是自己把起承转合，想得太过简单化了，经过邵青阳这一番话，她才算对诗词的结构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
39.温柔敦厚（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见顾一方大致明白了格律诗起承转合是怎么一回儿事，邵青阳便开始给她讲解格律诗的形式，这个倒是简单，也是顾一方自己去看教材，就能看懂的部分。
    以形式而言，格律诗，共四联八句，每一联有两句。每一句的字数，或是五个字，或是七个字，即所谓的五言律诗、七言律诗。
    而这四联八句，每一联都有特定称谓，以人的头项部位来比喻，依次为首联、颔联、颈联、尾联。
    首就是头部、脸面，颔是下巴，颈就是脖子，那尾联，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脖子以下部分。
    以人身喻诗，于是，这看诗，也就犹如看人，看各种各样的人，看人是什么样的脸面，什么样的气概，什么样气韵，什么样的穿着打扮，继而体会诗作所传之意，诗者性情品貌，甚至更可一窥其人当时的处境际遇。
    听着邵青阳娓娓道来，顾一方又是觉得新奇无比，四联八句，一联两句，这些都能从书上看到，但看诗如看人，这些又是书上见所未见的说法，而这个说法生动之极，瞬间就让顾一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着邵青阳又给她略略讲解了一下，每一联的修辞要求。
    “修辞手法和修辞规则，回头多看一些例子，就能明白了。把律诗的篇幅截掉一半，便是绝句，因此绝句又叫截句，学诗入门，首选七言绝句。”讲完格律诗的形式，邵青阳总结了一下，又开始要引入下一个话题。
    顾一方看了一下第二张纸片，除了列有形式之外，邵青阳在“七言绝句”和“七言律诗”上分别圈写了“首选”“次选”。
    再抬眼瞄了一下对面挂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顾一方很是好奇，剩下的十五分钟，邵青阳是要怎么讲完这声与韵。
    “声指声调，也就是大家最头痛的平仄，你可以把它看作是填字游戏。入门之所以首选七言绝句，是因为七言绝句，篇幅短，修辞要求不高，平仄相对容易，五言虽然比七言每句少两个字，但平仄难度却是提高了一倍。”从这里开始，邵青阳所说的话，开始有点像天书了。
    接过邵青阳递过来的第三张纸签，上面分别写了四组平仄格式。
    每一句中第二、第四、第六个字都有被圈出来，邵青阳示意她把纸签翻过来，只见后面写着：“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
    就着这句话，邵青阳开始解释：“这个说的是七言格律诗规则，一三五不论，是说每一句中，第一、三、五字，可以不论平仄；二四六分明，是说每一句中，第二、四、六个字必须符合平仄。”
    顾一方略略有些晕了，忍不住问道：“邵老师，我还是不太懂平仄是什么……。”
    邵青阳沉吟道：“平仄是一种古声调，我们现在用的是拼音，拼音里的一二三四声是一种现代声调，当然拼音里面还有不标声调的字，不标声调的字，常见于一些拟声词。
    在古代，字的声调也是四种声调，分别是平、上、去、入，平就是平仄里平声，平声以外的三种声调，就是平仄里的仄声。”
    顾一方微微叹口气，这平仄听起来倒是简单，但鬼知道古声调是怎么读的，现在回想起来，每次看那些教写诗词的教程，就是到了这一步，感觉难如登天，她有些沮丧地问道：“我有些想起来了，书上好像有提过什么阴平阳平和现代拼音的对应关系，但是……好像又不是完全对应得起来，我每次都是越看越糊涂。”
    邵青阳笑道：“想要不糊涂，就要简单粗暴些，但是老师也希望你记住，简单粗暴的方式，只是为了帮助你在入门时，能尽快理解和运用，这种方式，实际上存在着相当的错误率。需要你在作诗的过程中，自己去使用一些工具书、平仄软件来检验调整，同时做一个经验累积。”
    有了前一次对“转承启合”简单粗暴的传授体验，顾一方不禁好奇起来，邵青阳究竟能用什么样简单粗暴的说辞，让自己在短时间里就能学会运用平仄，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多少时间内消化。毕竟刚才说格律诗形式时，虽然是听懂了个大概，但回头还是要再看上一两遍，才能掌握消化。
    另一方面，顾一方又担心自己的理解力不够，会超过原定的计划教学时间，这脸可就丢大了，就在这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下，她听邵青阳缓缓道：“简单粗暴来说，拼音里的一、二声是平声，拼音里的三、四声、以及不标声调的轻声，都是仄声。”邵青阳说罢，身子微微往后靠，等待着顾一方的反应。
    拼音一二声是平声，三四声和不标声的是仄声……，就这么简单？
    顾一方完全不敢相信，她原本担心着自己五分钟内来不来得及懂，现在就这么秒懂了，简直难以置信，她记得书上，虽然也有扯到汉语拼音，但是写得超级复杂，很难看懂。
    邵青阳看着她变化莫测的表情，不禁莞尔一笑道：“你看的书当然是不会这么写，因为这个归类有一定的错误率，比如说‘国家’的‘国’字，在拼音里是第二声，按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来归类，应该是平声，但其实是仄声。”
    听邵青阳这么一说，顾一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惶恐道：“那……我是不是要去找一些什么书来背？”
    邵青阳微微摇了摇头道：“你用银海话念念看。”
    顾一方试着用银海话念了一下‘国’字，突然发现用银海话来念这个字，是没有声调的，而且发音相当短促，心中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国’字是仄声。
    邵青阳见她有所领悟，露出欣慰地神色道：“这就是南方人的优势，吴语系、闽语系、粤语系的方言，保留了相当一部分古声调。旧体诗词发展到现代，是否要用普通话为主的今声调，去替换掉平上去入的古声调，尚在争议中的。以一个老师的立场，我当然是希望学生两种声调都会，但也不希望学生因为过于纠结声调问题，而失去了作诗的乐趣。”
    顾一方心中也明白，无论怎么说，自然是“古声调”要高级些，于是，她硬着头皮道：“邵老师，我会……尽量用古声调的。”
    邵青阳突然坐正了身子，略有些严肃道：“无妨，你可以先用今声去写，如果还有余力，再改成古声也不迟，一般也就一两字之差。一方，教你写诗，是因为你对诗词有兴趣，也有诗心，以后，有什么痛快的，不痛快的事，都可以在诗词中抒发出来。在我看来，你是一个上进的学生，相信对你来说，愁苦只会是一时的，老师教你诗词，也是希望等你走出来后，还能保有一份初衷，一颗赤子之心。”
40.此情可待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下午四点，阳光依旧火辣，可顾一方还是决定，盯着热浪走回家。
    之所以选择走回家，是因为她怕太快到家，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容。
    若是被顾妈妈问起，为何会这么开心，她还真回答不上来，若老实回答，迎接她可能不止是一盆冷水，应该还会有一番严厉的训斥。
    是要怎样跟妈妈说，有个很好很好的邵老师教她作诗了？
    应该会被斥责异想天开的，又或者被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有甚至，顾妈妈还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是否遇到了什么感情骗子。
    再说了，会作诗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作诗有用么？能当饭吃么？可以钱赚么？
    所以，这一切不仅不能告诉顾妈妈，且还不能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那么，是不是该找张佳薇聊聊天，平复一下雀跃心情？
    可要聊些什么呢？
    聊什么，顾一方想不出，到是想起以前张佳薇每每因为画漫画技巧提升来找她看，自己只会在一边说“好厉害”“越画越好了”“画得真好”“尝试投稿吧”，现在她突然觉得，张佳薇这一次又一次拿来给她看，并不是为了这几句称赞鼓励，而是要与她分享那些快乐。
    掌握绘画技巧的快乐，画功进步的快乐，有了灵感的快乐等等……
    这么看来，从前没什么兴趣爱好的她，根本没懂得张佳薇这种拥有一技之长的快乐，直到今天，她才有些明白了，只不过和张佳薇相比，她都还没有一首像样的诗作，就已经先高兴起来了，好像有点不太应该。
    所以……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找张佳薇谈的。
    在两点一刻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邵青阳刚好给她讲了押韵规则，比起平仄，押韵的规则算是小菜一碟了。
    随即，邵青阳领着她来到摆放古典文学的图书区域，找了一本教诗词的教程。
    邵青阳似乎对这片书架很熟悉，直接走到某一排前面，略略扫了一眼，就找到了那本书，伸手拿下。
    在顾一方眼里，邵青阳随手拿书的动作都是这么充满魅力，害她忍不住脸发烫，她可能得了一种叫间歇性花痴的病。
    “这个版本，讲解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编书的人很负责，把所有格式都列得很详细，最主要是，后面附带的《平水韵》标注了拼音，其中有和现代拼音出入过大的读音，都另外附注了解释，并给出一些方言发言作参考。”邵青阳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前少女的异样，小小声得翻着书跟顾一方做着说明。
    并肩的距离，耳语般的声音，让顾一方现在回想起来，又是忍不住一阵心跳如小鹿乱撞。
    天热么？她的人恐怕要比这个夏天的最高温，还有热上几度。
    当时，两人回到座位上后，得知顾一方的图书卡只能阅览不能外借，邵青阳本打算帮她借下，但顾一方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拒绝后才发觉哪里不太对，可那个时候，她脑海里全然是空白，实在也是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直到与邵青阳道别，出了学校，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是错过了单独再约邵青阳的机会，想到这里，顾一方突然又特别想大声尖叫，当然也就是想想，最终所有的情绪只是在心底如海浪般呼啸而过。
    可若是时间能倒流回去，她应该依旧会拒绝。所幸，两人分手前，邵青阳见她有手机，就主动留了她号码，总算让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还不太亏。但这也就是这位邵老师的一番好意罢了，顾一方想着就算自己真有问题，应该也不会去打这个电话。
    走着走着，她突然折过身，又沿路往回走了一段，因为想得太出神，差点都忘了进书店。
    记下那本教程的编写者名字，顾一方原本就是打算在回家路上进书店去看看有没有这本。
    走进书店，最大最醒目的位置是各种教材，也难怪，这家书店离光华近，周围又有中学，小学，最好卖最热销的自然是教材。
    再往里是一些畅销书籍，兜兜转转过一遍后，顾一方在一个角落里只看到诸如《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之类的零星几本诗词集夹杂在一些古文书籍中，看来，邵青阳指给她的那本，在这样的书店是不可能找到的。
    顾一方叹了口气，《唐诗三百首》家里到是有，《宋词三百首》没有买过，她便取出随意翻着。
    一首一首下来，不知怎么的，之前那些过于荡漾的情思，好像是被这些优美的词句收拢了起来，轻轻镌刻上书页，化作绵长的意韵。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停留在晏几道的那首《临江仙》，顾一方忍不住小声念出来，“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晏几道回想的虽是初美女时的情景，却并不妨碍顾一方将这种心情，套用在她回忆初见邵青阳时的情景。那时虽没有琵琶弦，没有明月彩云，但感受却是共通的。
    反复念了两边，那些仿佛练功走火入魔般，在心底呼啸如浪的情绪，在诗词这门神功下，运转了几个周天，慢慢散入四肢百骸，狂喜化作淡淡惆怅，神思则清明起来。
    顾一方摇摇头，拿起这本《宋词三百首》去柜台结了账，继续朝家里走去。
    之后的日子不见邵青阳，顾一方只是忙碌着自己该忙碌的，三木纸业一年的产能也随着炎炎酷暑进入一个巅峰。
    暑假过后就是开学，自然是各类纸品销售高峰，又因为货品需要在海上飘一个多月，因此整个八月的工作节奏很是紧张，影响中几乎每天都是忙碌的进货出货。
    于是，国风社里的七夕活动，顾一方是没得参加了，甚至连看群的时间也没有，偶尔点开群，就是看到子衿不断在抗议“七夕节被商家变成情人节来宣传”这件事。
    同时，子衿和章礼贤也有私聊过她，问她来不来参加七夕乞巧节，顾一方自然只有回绝，她现在忙得，甚至有时周日上午都不得不往公司跑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有时候，等中午出了公司，到了图书馆，她都没力气看要考试的书，只是拿过邵青阳跟她说过的那本书，抄写着有注音的《平水韵》，身心的疲累才似乎有所缓解。
    考试书看不进去，诗也做不出来，从前还不会作诗时，她也会在闲暇之余，去写一些酸不拉几的文字，现在却是连这种回头看看浑身发冷的文字也写不出来了，工作真是太能消磨掉人的闲情逸致了。
    “在写词之前，必须要完成五十首绝句才能去写词。”
    想起那日邵青阳给她布置的任务，顾一方叹了口气，别说五十首，当时她觉得自己能写五首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到现在，她觉得自己能写出一首，都要谢天谢地了。
    就在忙碌间，七夕终于来临，看群里各种热闹，顾一方也就在中午定时打开群来看，看着大家去了远郊一个由明代园林改建的公园。
    邵青阳和周景还被不怀好意地，要求拿着绑丝带竹枝合影，顾一方看过漫画是知道，传去扶桑的七夕节，多了一个在竹枝挂上彩签带祈福的习俗。在动漫情节里，这种祈福出现漫画里，多半是用在情侣之间。
    满群歪歪的时候，子衿对此自是不以为然，她依旧坚定得认为七夕是乞巧节，甚至一度弄得群里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群里真的剑拔弩张起来，却并不是因为子衿的不满和抗议。
    一场意外的风波如同台风般，刹那间席卷了整个国风圈。
41.锦城焚衣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那一天，进了公司依旧是忙碌，即使说是忙碌中，群消息闪烁的频率异常，让顾一方隐隐感觉到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中午总算得了些空闲，点开群，上千条的消息快速向上滚过，滚到顶端是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件国风被点燃。
    看到这一幕，顾一方喉咙口瞬间就感觉被什么噎住了，无法形容心中那一刻的震动，她连忙得点开照片下面的链接，链接指向是国风贴吧，贴子刷出来那一刻，焚烧衣服的情景再次灼热了视线。
    事情的经过倒并不负责，相反这场冲突直接又突然。
    这几年，虽然国风还属于小众，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国风同袍，会在各种传统节日，穿国风上街，身体力行来营造传统节日氛围，这个七夕节就是如此。
    本来嘛，隔壁扶桑国无论是真人影视剧还是二次元游戏动漫画，总会出现不少七夕节的情节，在这些情节里，无论这个节日是当女生许愿节也好，当情人节也好，画面中，总会出现各种女性，穿上漂亮的浴衣或者和服，成群结队地踩着木屐在上街。
    这种画面很是动人，自然也就撩动华夏少女们的爱美之心，于是就如同光华国风社组织穿国风去远郊游玩，在遥远的锦城市，也有不少同袍们，相约穿着国风结伴逛街。
    锦城市是著名旅游城市，在古代素有芙蓉锦官之称，除了秀美的山川风光，还保留下来不少古建筑，千年老街，百年老街比比皆是，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里，不穿身国风去踩街，简直就是浪费。
    这原本是一场令人期待的盛会，但在国风踩街进行到尾声，却是发生了一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风波。
    根据帖子说的，当时有一群同袍中，有两名女生逛累了，就先行离开众人，就在古街上某个茶馆休息，当时她们是坐在外堂的茶桌上喝茶聊天，两个女孩都是第一次穿国风上街，最初心情紧张，但在和同伴们走了一段，渐渐也就习惯了，并开始体会到穿着国风走古街的乐趣。
    正聊得开心的时候，隔壁茶桌上，有一桌客人站了起来，走向这两名女生，四个人将这两名女生围住后，高声质问她们，身为华夏人人，为何要穿扶桑人的和服。
    这四人都是高大的男生，皆是气势汹汹的样子，可把这两名女生吓坏了，其中一个穿着曲裾的女生怯生生解释说，这是国风，这种形制在华夏西周和汉朝就有了，并不是和服。
    然而，这番解释得来的却是更加严厉的指责，这四人斥责她们是撒谎狡辩，且越说越激动，其中一个突然提出，要两名女生把衣服脱下来。
    店老板见情况不太妙，就赶来打圆场，结果那四个男人居然连拉带拽把两名女生拉出了茶馆外堂，拽到了人行道上，高声吆喝着路人来看不知羞耻的卖国贼。
    两名女生当场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跟围观的人解释这是国风，不是和服，但周围群众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路人停下脚步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比较激进的男生，直接上来就要扒曲裾女生的衣服，吓得两人尖叫，到了这时，无论这衣服是国风还是和服，这种行为总是不对的，于是有几名男子挺身而出，当场制止了扒女生衣服的那名男子。
    之后事情进入了胶着状态，在路人诸如“就算是和服也不能扒衣服。”“光天化日欺负女孩算怎么回事。”的劝导指责下，那四个男人要求两名女生交出衣服就算完事。
    “小伙子，你们说这个小姑娘穿的是和服，还是有些像的，另外这个穿得不是和服吧。”
    虽说曲裾看着有点像和服，但另一名女生穿的是对襟襦裙，在路人老大爷的质疑下，穿对襟襦裙的妹子算是逃过一劫，而另一个妹子则是在劫难逃了，好在她衣服里有穿了件夏装，于是只好哭着脱下外层雪纺曲裾交给了那四名男子。
    但这四名男子却是不依不饶，要她连裙子也脱下来，女生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只好相互抱着痛苦，茶馆门前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老板也急了，只好继续跟出来调停，并提供一件茶馆服务员穿的裙子，让穿曲裾的妹子去厕所里换下来，才算是没把事情闹大。
    衣服交出去时，两个姑娘一直哭着问他们干什么，这四人也不答，最后拿到曲裾妹子的衣服裙子后，竟然拿出打火机，当众点燃烧了起来，并大声道：“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
    最后，两个妹子在好心的路人护送下回到了学校，之后校方报了警，并安排老师对学生做心理辅导，妹子学校所在的国风社自是大为震惊，在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后，把事情经过整理了一番，公布到贴吧里。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了，把国风当做别的国家的传统服饰，还当众烧了，把同袍当汉奸当众扒衣，这还能忍？
    “我刚在网吧看了会儿贴子，头一天大家都是在抗议，结果到了第二天，就有匿名贴子来说风凉话，说那妹子穿的不是曲裾，是小曲，形制不对……，被误解也是活该之类的，反正话很难听。”中午匆匆了解了大概，顾一方忍着焦急，下班回家晚饭后，借口要收邮件，又来到网吧看后续。不知不觉看了大半个小时，正好张佳薇打来了电话，两人便聊起了这件事。
    顾一方拿着牌子，拎着手机去前台结账，听张佳薇在电话那头叹气道：“网上真是什么人都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岛国人穿着和服上街，也不能扒人家衣服啊。我就是在国风版里看到了，所以才来问你，我本来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参加了七夕活动，有没有拍照，对了，七夕节活动你没去么？”
    顾一方摇头道：“我哪里有空，就恨不得把脚举起来一起敲键盘了，而且我那套国风还藏在你家里，要是被我妈看到，就麻烦了，对了，你在湘江玩得开心么？”
    “开心啊，开心死了，明年暑假可能就没得玩了，所以今年一定要在我大伯家玩个痛快。不过……现在看到了这破事，就有点不太开心了。”张佳薇感慨道。
    顾一方道：“是啊，他们怎么这么野蛮，都说了是国风，还做这么过份的事儿。”
    张佳薇道：“我猜呢，这些人本来是自以为在伸张正义，又有这么多人在看，搞错了多没面子，所以肯定死不认错，强硬到底了。”
    顾一方摇头道：“这真是无妄之灾，曲裾和和服差别还是蛮大的。”
    “腰带那么宽，八字袖，半绕不绕的奇葩形制，还有这浮世绘风格的印花，被认为是和服纯属活该，无良脑残商家也该醒醒了……哇塞，贴吧里果然更劲爆，更没人性啊。”张佳薇刚听顾一方提到贴吧，就顺手搜了国风贴吧，也刚巧看到某个帖子在说形制问题，就念了出来。
    张佳薇看的这贴，顾一方刚才也看过，是目前吵得最凶的匿名贴，她甚至在心里想过，会不会是子衿，但看群里，子衿骂得主要是那四名惹是生非的男子，到也没有对小曲形制提出什么异议。
    “太乱了，一方，为了安全，我看你暂时还是别穿曲裾了。”张佳薇边扫贴，边有些忧心忡忡道。
    “曲裾很贵的，我可舍不得。”顾一方道，“我暂时也不会再买国风了，以后就算要买，也会买比较日常的。”
    张佳薇点头道：“嗯，还是小心些好，这件事想想也真是后怕。”
    “是啊，大家对国风了解的还少，可能以后会好一些吧。”顾一方说着有些惆怅。
    张佳薇道：“那就等好一些了再说，至少现在千万不要穿着国风单独上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太吓人了。”
    “放心吧，我也不敢一个人穿成这样。”顾一方虽是这么说着，心底却是有一种冲动，想要穿起国风去街上走一圈。
42.花落谁家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一次目睹网络论战，简直是把顾一方看花了眼，越是到后来，越是能见到各种奇谈怪论，好像还真如张佳薇说的那样，网络上什么人都有。
    之前，因为有那些对被烧衣服的妹子开嘲讽的，于是，紧接着贴吧马上有人写文章出来，阐述和服的起源出自华夏。
    有了阐述和服起源出自华夏的，就有开始一本正经论证和服其实是扶桑本土的，并非外传自华夏的。
    关于和服本土论观点的文章，最早是子衿贴到群里号召大家去抗议的，“不是说长得像就有一定有关系——对于这种睁眼瞎，我还真是呵呵了。”
    随即她贴了个链接道：“来来来，给你们看着更可气的。”
    顾一方好奇地点开子衿给的链接，那个链接是一篇论述华夏文化起源于金字塔文化的，并贴了很多文物对比图，并在图中圈出某些看着有些相似的部分，来得出一个华夏文化是外来文化的结论。
    卯月道不解道：“这都什么文啊，不过这文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子衿贴了个冷笑的表情道：“你看看作者，贴吧那篇奇葩文是转载文，是同一个作者！”
    经过子衿的提醒，大家这才发觉，论证“和服虽然和西周汉朝服饰很像，但是是扶桑本土自行进化出来的”，和仅仅抓住一两点相似处论证“华夏文明起源于金字塔文明”的作者，竟然是同一个人。
    至此，接触网络时间不长的顾一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而现在国风贴吧里，也是吵成一团糟，从最先几乎都是抗议的发声，变成了各种观点林立。
    有说同袍穿衣自己要反省的，有说国风其实是伪概念的，有说要恢复祖制的，有吵起源的，有吵传承的，从衣冠吵到风俗，从风俗吵到文化，再从文化引申出若干吵架。
    在这些吵成一团的声音中，作为对这些都不太懂的路人，顾一方到是学到了很多知识，不过这些知识因为是吵架时带出来的，夹杂着不少主观意愿，看着有点真假难辨，对此，顾一方只好不停地去搜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别人都是去网吧放松娱乐的，顾一方去网吧看得最多的竟然是贴吧，用得最多的竟然是搜索，吵架中蹦出的每一个关键词，都为顾一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那今天他们吵什么啊？”网吧出来后，顾一方和张佳薇照例烫起了电话煲，张佳薇对这些表示一早就表示看得头痛，干脆就听顾一方跟她总结精华。
    “今天吵的是樱花，我才知道樱花原来是在唐朝之前就有传入华夏，然后再在唐朝时期，由华夏传往扶桑，那时的樱花被称做山樱，用来区别能结樱桃的樱花。”顾一方笑着说，好像是刚刚看完了一本有趣的书，而不是历经了一番吵架。
    “哎？古代就有樱桃么？”张佳薇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没有，宋词里就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这种樱桃，和现在进口的车厘子是不一样的品种，车厘子比较甜。”托张佳薇的福，顾一方有在她家吃过这种很贵的进口水果。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这么说来，我可以喜欢樱花了咯？反正是先传到我们国家的，回头我画一张国风樱花图。”张佳薇说着，有些跃跃欲试。
    “但是也有人说，樱花在扶桑已经培育出独特的观赏品种了和文化体系了，所以还是算日本的。”顾一方边说边忍不住摇头。
    “我去，这人没毛病吧？该不会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奇葩作者吧？这也太双标了，我们国家的东西都是外面传来的，别人国家都是自己土里长出来的，这都什么人啊。”对这类观点的奇葩程度，张佳薇表示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顾一方笑道：“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可笑，贴子里有人回复说，以为隔壁国家天天都在说地轴地幔全世界全宇宙都是他们的，已经够极端了，没想到我们国家某些人却在说自己的国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还能更极端。”
    张佳薇奇怪道：“这些人这么极端到底是为什么？”
    顾一方踌躇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明白，看到有人说是故意贬低华夏文化，就是为了宣扬全面接受西方文化才是正确的道路，这两天还有不少反对国风的贴子，说是要警惕倒退什么的。”
    张佳薇扶着额头道：“所以我才不要看这些东西，就不能正常点说话么，穿个国风就是倒退，说到西方文化就是全部正确先进的，事情总是有好有坏的，说得那么偏激，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顾一方道：“嗯，是啊，仔细想想，感觉好像就是为了吵架才说得那么极端。”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挂了手机后，顾一方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又是不禁摇头叹气，从七夕吵到现在，月亮都圆了。
    月色姣好如美人，顾一方想着张佳薇说要画樱花国风，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樱花照片，为了证明各自的观点，那篇樱花起源吵架贴在吵架同时，到是贴出了很多好看的樱花照片。
    且为了论证年代，又同时贴出了一些唐宋时期的诗，比如白居易写的“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又比如王安石写的“山樱抱石荫松枝，比并余花发最迟。赖有春风嫌寂寞，吹香渡水报人知。”
    而顾一方认为，描写得最有画面感的是一首《春日寄友》的唐诗，作者叫李玉群，顾一方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但他写的这首诗，到是和今日所见樱花满地胜雪的景致无二，“晴气熏樱蕊，丰蒙雪满林。请君三斗酒，醉卧白罗岑。”
    说起来湘江隔江在北的，汉江市的汉江大学里的樱花，最像是这首诗所描写的那样。
    比如“晴气熏樱蕊”，樱花开的早春时节天气其实还比较冷，但在汉江市的春天，温度经常在一两天内达到三十度，剧烈的温差，让当地的樱花开得甚是蔚为壮观，真可谓是“晴气熏樱蕊”了。
    “长恨千古无传句，渐忘山樱亦我家。”月下畅想后，顾一方忍不住对月感慨，李玉群的诗虽美，但流传不广，白居易和王安石名气够大，但两首咏山樱之作似乎又没抓住樱花盛开，那种特有的美感。
    当然自己也写不出什么好诗，顾一方低头粗粗查了一遍，刚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诗句，平仄不太对，但她并没有气馁。
    这些天把这件事跟下来，顾一方心里总是隐隐有股劲，想要做些什么事，但穿国风上街是不可能的，那就尝试着做一首诗吧。
43.再接再厉（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你的写作中比较擅长的是突出画面感，所以记事抒情类作文，是你的强项。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不要止步于此，要学会写议论文。这不仅仅是为了应付考试，而是希望你将来不写无病*之句，不作空中楼阁之文，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在写诗前，顾一方突然想起高中语文李老师曾经教导她的一番话。
    说来也是有趣，无论家道如何艰难，但她顾一方在遇到特别好的老师这点上，始终是有着逆天的运气。
    这位李老师，比较少见的是在教语文同时还教历史，同时，她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是教育局特派教学考察员。主要工作任务是，入驻教育局到随机取样的抽样学校，进行三到五年的教学任务，以及教学实验，最后把成果和报告递交给教育局义务教育研究小组。
    也就是这么巧，相当于重点高中骨干精英教师级别的李老师，这一次的派遣任务学校，刚好是顾一方所在的普通社区高中。
    对于，悉心教导自己的老师，最好的回报是学有所成。
    对此，顾一方总觉得很惭愧，自己是个上不起大学的人，而不够过硬的自学考，似乎注定了她的人生就此在某一层次，某一种高度停留住了。直到遇见了邵青阳，加入了国风社。
    诗词造诣的磨练，似乎可以在注定了人生之外，有一些小天份，有努力有累积，就能获得的成就。在此之前，无论是当小说家、散文家，对她来说都不是合适的道路，她既没有钱，也没有闲，在生存的压力下，她无法写出动人的长篇。
    但诗词不同，诗词的篇幅够短，用词结构精炼，就好像是随手携带的相机，有感而发时截取出静态的画面，事后的修辞完善，就好像是修片出片。是一种在金钱与时间上皆无拘束的技能与乐趣。
    顾一方深吸了一口气，对杂物间窗外一片漆黑，在脑海中展开画面，她所见过的贴吧吵架贴里樱花、大明宫复制图，端午节卯月穿着齐胸襦裙弹柳琴的情景，七夕时节社团妹子们穿着齐胸襦裙在园林里聚会的照片……，借着这些零星的碎片，迎面而来是越来越多的画面，最终一名齐胸襦裙的唐衣美人，披帛飘飘，以反弹琵琶飞天之姿的舞者，出现在樱花飞舞的月下，她的背后是如水墨般层层晕染的殿檐飞阙。
    “九重云锦唐宫雨。”呼之欲出的画面，终于化作了平生第一句诗，顾一方停下来，按照“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以及押韵规则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信心也受到了鼓舞。
    “乐舞飞天自在轻。”这一句自然是想起了秦观所写的“自在飞花轻似梦”，只是在大明宫中的飞舞的樱瓣，更好似飞天舞者的优美姿态。
    前两句是比较顺利地写出来了，但到了应该转折的后两句顾一方犯难了，她是想着在景物描述之后，转为感慨，感慨今人只知樱花是扶桑之花，却不知千年前曾在唐宋遍植，正如同今日只知和服之美，而不知其源出汉唐，华夏国风本是更美之衣。
    她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想起邵青阳说，可以把作诗当成填字游戏，于是顾一方翻了一下自己抄录的平水韵，选出了三个韵字做备用，分别是“樱、名、楹”。
    结果，这个转折句，顾一方愣是想了三天。
    这三天她再也无心看贴吧里吵了些什么，回到家就是全身贯注涂涂画画地不断修改着结尾两句。
    最后总算是定下稿来：
    咏山樱
    九重云锦唐宫雨，乐舞飞天自在轻，
    远渡扶桑非是恨，玉容谁记旧家楹。
    诗写成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顾一方略有些虚脱感，且怎么读怎么不顺心，她自己感觉问题主要出在后两句上，虽然改到平仄可能合律了，但总没有开头两句那么有感觉。
    可她也实在改不出来了，现在才知道，别看这短短的四句二十八字，比写一篇八百字作文要不容易得多。
    隔天，顾一方在中午，将这首诗输入了对话框，来回看了好几遍后，才小心翼翼得按下回车键。随后打字道：“邵老师，这首诗，我这样写可以么？”
    随后她便看着屏幕发呆，屏幕那头没有回音，邵青阳在线时间并不固定，想必是在忙吧，顾一方在发这首诗时，是希望邵青阳不在的，可邵青阳真不在，她心里有一些空落落的，还有一丝丝焦急，她不知道这首诗究竟写得如何。
    下午工作时，她总有那么些心不在焉，几次三番去看右下角的图标，却始终没有看见邵青阳的头像亮起来。
    这种忐忑一直到了晚饭后，坐在小房间里，挣扎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没有去网吧，为了等一个可能不出现的人，在网吧里浪费一小时实在是太疯狂了。
    好在第二天早上，开启QQ后，邵青阳的头像闪烁了起来，“写得不错，加油，期待下一首。”
    看到这行字，顾一方顿时好像喝了一杯桂花酸梅汤，一阵甜蜜沁凉过心头，但欢喜过后也有些小小的失落，总感觉这行字所表达的信息太少了，但转念一想，不由嘲笑自己，这又不是小学初中生作文，还需要老师写点评什么的。
    顾一方想着摇了摇头，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工作上。
    午饭归来后，顾一方看右下角闪烁了着一个喇叭按钮，点开后才发觉是“前朝故人”申请加好友，这名“前朝故人”自然就是安佳琪。
    安佳琪不仅申请加她好友，还通过群向她发送了一条信息，信息里贴出了她写得那首《咏山樱》，并在下方附上消息：“是你写的？”
    顾一方对此颇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还是通过了好友，然后回复道：“是。”
    很快安佳琪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在啊，不介意我有话直说吧？”
    顾一方不由紧张起来，看来是自己写得诗有问题了，连忙打字道：“不介意，请安姐指教。”
    “安佳琪或者佳琪，我不喜欢被叫姐。”安佳琪的回复看起来不怎么友好：“这首诗你自己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顾一方听她这么一问，反而松了口气，打字回道：“后面两句……我觉得写得不太好，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安佳琪也没多说什么，回了一张截图，是顾一方的那首诗，分别在“远渡”和“玉容”两个词上用涂鸦功能圈了圈，然后跟了一句：“结构没什么问题，用词你再想想，我个人意见是，画风转折有点太突兀，主要是你前面两句写得很好，后面两句的笔力太弱了。”
    顾一方恍然大悟，经过安佳琪的指点，她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于是赶紧回道：“谢谢佳琪，我再改改。”
    安佳琪问道：“邵青阳没给你指出来么？”
    顾一方回道：“邵老师……，没说什么。”
    安佳琪道：“就说写得不错是么？”
    顾一方有贴了个额头冒汗的表情道：“嗯。”
    安佳琪道：“我就知道，你再想想怎么改吧，今天改好后发我。”
    顾一方在心中忍不住贴了一个冒汗的表情，安佳琪的口气简直就跟马小姐跟她说：“数据做好，今天给我。”一般。
    但摄于对方的气势，顾一方还是打了一个好字，打完后她才发觉不对劲，连忙跟一句：“家里没电脑，明天早上可以么？”
    安佳琪回道：“可以。”
44.再接再厉（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知道了问题在哪里，顾一方心中反而没有那么多牵挂和纠结了，投入到工作中去，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后，一路悠闲，看着窗外的景致，她突然想着，用“远渡”两字画面感比起上两句，是一下子削弱了不少，默默想了一会儿，心中立刻有了两个备选，一则“隔海”，一则“渡海”，到下车时她已是敲定了用“渡海”两字。
    与两句所展现的景致，用“渡海”这种比较有具体形象感的词语，在文路上顺接下来，可能更为合适，只是，再要来改掉“玉容”两字着实为难了，她知道用这两字用来，与她想要表达的一种情绪不太契合，但如果用“而今”“今朝”一类的词，又有少了一份百年之后人不识的惆怅心绪。
    到家后，左右推敲，本以为会想到失眠，结果迷糊睁眼才发觉是第二天了，可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直到踏进办公室打开电脑，重新打下诗句时，脑海里没来由蹦出一个词“望今”，回望今朝有谁记？
    总算是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任务，顾一方把诗交出去后，心中一片释然，她自认改得或许并不怎么好，但这一改已然是最贴近自己要表达的心声了，若要再改，应该是不能了。
    “青阳，你来。”午饭后，顾一方没等到安佳琪的私聊，却是等到了一个对话组，是安佳琪拉的临时对话组，她把顾一方和邵青阳都拉了进来。
    “？”邵青阳的头像闪亮起，打了一个问号。
    安佳琪把顾一方改过的那首诗贴了上去:“九重云锦唐宫雨，乐舞飞天自在轻，渡海扶桑非是恨，望今谁记旧家楹。”随后打了行字问道：“这么一改，是不是圆满了？”
    邵青阳给了一行省略号：“……”似是在沉默。
    没过几秒，安佳琪则是在临时对话组里打了一句话道：“不是我改的，你的学生顾一方自己改出来的。”
    “……”紧接着又是一串省略号，看来多半是邵青阳有在私聊问安佳琪，是不是她改的，安佳琪却是在三人面前回答了邵青阳。
    “我就说能改好的。”安佳琪这种不依不饶的性子，真是比子衿更是叫人头疼，子衿的不依不饶往往也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竭力高喊，安佳琪的不依不饶，根本就是拿着刀剑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感觉。
    邵青阳贴了一个笑脸道：“改得不错。”
    安佳琪道：“是不错，差点就被你棒杀了。”
    “……”邵青阳又是一串省略号，但这次跟了句：“一方是第一次写。”
    安佳琪回道：“哪又怎样？你不告诉她有问题，如果她可以更好，就没办法更好，如果她不能更好，也就没机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你的老师太宠你了。”安佳琪训完邵青阳，矛头又指向顾一方，“你以后自己得注意点。”
    虽然方式和态度咄咄逼人，但顾一方承认安佳琪说得并没有错，于是她打字道：“嗯，谢谢佳琪指正。”
    “嗯，没什么，我下了。”安佳琪来去如风，头像瞬间就暗了下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邵青阳和顾一方——如果是面对面坐着，他们两必然是这样的表情。
    “一方，不好意思，小琪就是这样直性子的人，她没有恶意。”邵青阳解释道，“你第一次能写到这样，我真的很惊喜，所以贴到了东篱社的群里，被她看到了……，小琪这人，对诗词是有些执着，你别往心里去。”
    “邵老师……”顾一方看着邵青阳在对话组里不停解释，忍不住提醒道：“这个是对话组……，佳琪也能看到的。”
    于是对话组彻底陷入了沉默，顾一方忍不住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笑，这个邵老师实在是单纯到可爱。
    “没气到吧？”很快，邵青阳传来了私聊。
    “没有，有什么好生气的。”顾一方早已习惯了顾姨妈毫无道理、践踏尊严的咄咄逼人，安佳琪这样有理有据、有礼有节的咄咄逼人她反而觉得挺受用的，更何况的确是有所获益，因此实在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还应该谢谢她。”
    “那就好。”邵青阳贴了个叹气的表情，“我怕你会放弃。”
    顾一方在屏幕前，又低下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敲了行字道：“请邵老师放心，我不会放弃国风社，也不会放弃写诗。”
    邵青阳回了个默认表情中的笑脸道：“那就好，下午有课，先下了，回聊。”
    “嗯，回聊。”短短几句对话，顾一方不知怎么，心情大好，同时又回想着邵青阳对安佳琪亲昵的称呼，心里有一种异样的好奇。
    “国风春晚？”下班后，在公交车上，顾一方和张佳薇又聊上了电话。
    张佳薇道：“是啊，你这两天没看贴吧么？国风吧管理团队出公告了，这件事总算是吵出个结果了。”
    “我……，这几天工作忙就没关注，一会儿晚饭后去网吧看看。”顾一方撒了个小谎，嘴角却是忍不住泛起一个微笑，心里掠过一阵说不出的快活。
    “嗯，你自己看吧，我觉得这个结果还挺好的，对了，我的樱花国风图也画好了，Q版的，等我回来给你看。”张佳薇的声音明快而振奋，让顾一方起了好奇心。
    等回到了家，却见大门敞开着，里面有声音高谈阔论，还夹杂着夸张的笑声，顾一方不由皱眉，踏进家里，只见顾妈妈那间不大的卧室兼客厅里，沙发茶几边上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妈……”顾一方喜悦的心情顿时无影无踪，她方才听了几句，已是知道这两人是来推销保险的。
    “方方，快叫人，这是陈妈妈，这个是……叫哥哥……”顾妈妈指着衬衫笔挺，满面油光的青年男子有些迟疑。
    那青年男子一脸黑线的样子回头道：“阿姨，你太客气了，叫我小王就可以了。”
    “哈哈哈。”被称做陈妈妈的人又是一阵夸张地大笑声道：“爱娣，你真会开玩笑，现在哪里还有叫哥哥的，你也真是的。”
    “……。”顾一方满脸不悦，索性闭嘴。
    顾妈妈见她这样，不由向那位陈妈妈陪着笑脸数落道：“她就是这样，越活越回去，现在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见到人都不肯叫一声。”
    陈妈妈又是大笑道：“没关系的，小姑娘么都害羞的呀，看你女儿多秀气，真是好看。”
    顾妈妈道：“哪里好看了，我们家几个孩子，最难看就是她，又总是死气沉沉的，真是愁死我了。”
    陈妈妈道：“瞎说瞎说，小姑娘我看挺好的，是不是啊，小王。”
    油光满面的小王连忙应声道：“是是是，小姑娘还是文静点好。”
    陈妈妈立刻接话道：“你家小姑娘这么老实，你就更该帮她作打算了，这个保险真是相当合算的呀，有什么好处，我刚才都跟你说过了，而且现在参加的话，我们还有组织周边一日游的，女儿大了工作了，你也该享享福了。”
    陈妈妈一番巧舌如簧，顾一方听着只觉郁闷，却又无法当场反驳，最后小王和陈妈妈使了个眼神道：“陈老师，你看时间也不早了。”
    “哎哟哟，是的呀，你看看我，打扰到你们吃晚饭了，不好意思哦，我们走了我们走了，不好意思啊。”陈妈妈忙不迭收起资料，预备离开。
    “走这么急啊，要一起吃晚饭伐啦？”顾妈妈的一阵热情挽留，让顾一方顿觉满头乌云。
    这两人自然是拒绝了，不大一会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茶几上两个空玻璃杯。
45.再接再厉（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我也就客气客气，人家又不会真留下来吃饭。”饭桌上顾妈妈再度数落开顾一方。
    顾一方扒着饭，全然是食不知味，闷闷地听着顾妈妈数落，从她不肯叫人，到心眼小不会做人，再到上班时间那么长工资那么低，再到家务什么都不会将来嫁人怎办。
    晚饭后顾一方默默洗了碗，却又被顾妈妈数落没擦灶台，她顿感胸腔里有一股气要憋炸了，但那句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来家里，最终还是吞了下去，这一句出来，恐怕就要出不了门了。
    到了网吧点开贴吧，看到国风吧置顶贴标题“国风春晚筹办及告同袍书”，顾一方不由精神一振，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内容她大概已经是听张佳薇提到过了，那就是国风吧贴吧管理层决定组织国风春晚，只是今年已过了大半，肯定是来不及了，因为已经快九月了，国风吧定得目标是在明年或者后年农历除夕开始，每年剪辑一场国风春晚。
    这段时间以来的争论，不知不觉中，反而形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当贴吧管理员们作出公告后，满屏都是祝贺贴，吵架的贴子都已经不知道被冲刷道哪里去了。
    “在这场风波争论中，我们欣喜地看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赞同，华夏文明不应该就此划下休止符，他依然有着巨大的生命力和传承价值，正本清源、去除糟粕、适应时代虽然都是摆在面前，非常棘手的问题，但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原地等待，就能等出来的，是要从实践中得出答案的。如今，我们能眺望亘古星垣，却是看不清未来十年脚下的路，所以只有效仿先人精神，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顾一方看着这一段，不禁热泪盈眶，底下的楼层已经盖到两百多页，她生平第一次忍不住去回了贴。
    突然子衿的私聊消息闪了出来，顾一方点开一看，原来是一条群发私聊：“各位同袍打扰了，在此我呼吁大家注册微博，关注‘国风春晚组’微博，以奉献我们的绵薄之力。”
    后面还附带着链接，顾一方好奇点开链接，她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微博长什么样子，大约是类似留言板一样的东西，但又远远比留言板更具互动性，她找到注册处，按照提示生成了“在水一方”的账号，然后在关注了‘国风春晚组’。
    此时群里也是各种放微博链接，求互粉好不热闹，顾一方也把自己的微博链接贴了出去，很快微博界面跳了出若干信息提示。
    顾一方再顺着这些信息，一路把好友加上，这时采薇在群里道：“卯月、一方，我们社团的双生花，你们可要多多贴照，支持国风啊。”
    卯月贴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随即扔了个截图道：“好哒，我已经贴了啦。”
    子衿贴了拍手表情道：“厉害啊，卯月一下就有三千多个关注了。”
    不知怎么，群里热络的气氛忽然淡了下来，有个社团成员似乎是在开玩笑道：“就不怕有人来掐你们是秀衣党么？”
    采薇贴了个撇嘴的表情道：“秀衣党怎么啦？你们粉丝谁有卯月高，宣传力度谁有卯月大？”
    这时卯月又贴了一个链接，放了个卖萌的表情道：“一方一方，我们上次端午的合照，快来转呀。”
    “呵呵，一方不能自己贴么，非要转你的。”群里又是蹦出一句，顾一方隔着屏幕都觉尴尬。
    “一方，你也贴点什么吧。”章礼贤连忙出现，打起了圆场。
    顾一方连忙打字道：“我没有电脑，手里也没照片，我就转发一下吧。”顾一方在早已打开的卯月那条微博上，按下转发按钮，想想总该写点什么，就把自己的那首《咏山樱》贴了上去，结尾再加了句“国风，加油。”
    “咦，这首诗好华丽啊，是谁写的？”采薇显然是刷出了顾一方的转发，把截图贴了上来。
    顾一方顿时有些慌神，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却见邵青阳跳出来道：“一方写的，还是第一次写，非常不错。”
    “哇塞。”
    群里一时沸腾了，不知道是谁带头刷起了貌美才高，顾一方在空调间里，竟是微微出了头冷汗。
    “你们够了啊，人都被你们吓跑了，没听过一粉顶十黑么，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章礼贤眼尖，看见顾一方被淹没在刷屏中的冷汗表情，出来给气氛降温。
    “一方的诗写得好好，但我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卯月又是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道。
    章礼贤回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抢在其他社员发作前，飞快解释道：“我猜应该是和那个樱花吵架贴有关。”
    “樱花在唐宋时期叫作山樱，樱花早就出现在我们国家，后来才传到扶桑，一方是借山樱来比喻国风的现状，今天大家都以为樱花和服是扶桑的象征，却忘记了本源是在华夏。”
    “一方，你是这个意思吧？”章礼贤打字期间倒也没人插话。
    顾一方道连忙道：“嗯，是这个意思，对了，我们国风社会参加国风春晚么？”未免继续再在一些无谓的问题纠缠下去，顾一方连忙转移话题。
    子衿立刻道：“巧了，我也想提这个，我建议我们可以试试，社长大人怎么说？”
    章礼贤道：“公告出来后，我第一时间热血上头是想参加的，但转念一想，大家会的东西比较散，又都不够精通。”
    顾一方道：“我们还有时间。”
    采薇道：“对对对，还有一到两年的时间，更何况我们社团有两个学校的资源。”
    鹿鸣道：“没错。”
    见话题引入到正轨上，顾一方松了口气。
    “我可以弹琴，啦啦啦，我去弹琴吧。”卯月的积极响应，却是惹来章礼贤一个白眼的表情。
    章礼贤道：“大小姐，就你一个会有什么用，这个是社团节目，不是个人表演。”
    卯月贴了个点头表情道：“对哦。”
    因为卯月的打岔，群里气氛又有些冷了下去，三花忍不住道：“娘子，别打岔了，听大哥把话说完吧。”
    章礼贤道：“一方，你有什么想法？”
    方才打岔间，顾一方是想了不少，但她却是理不出头绪，于是道：“我还没头绪，可能大家先把专长列出来，看看怎么分工比较好。”
    “是，这种事需要先弄清资源和花销，才能开始筹备，和你上班一样，公司总是先有计划和目标，才能开展工作。”冷不防安佳琪又跳了出来。
    顾一方顾及着子衿的心情，没敢接话，含糊道：“嗯，要不大家先都想一想吧。”
    章礼贤道：“一方，你上班了，比较有经验，你来想吧，回头告诉我们，大家合计一下。”
    哎——？
    原本只是想扯开话题，没想到这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了。顾一方只好硬着头皮打字道：“好。”
    同时私聊安佳琪道：“佳琪，谢谢你的提醒。”
    安佳琪道：“方案出来前先给我看一遍吧，群里能讨论出什么结果。”
    顾一方在心里挂了串省略号，却没胆子打出来，回给安佳琪。
46.两度驳回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安佳琪的出现，让顾一方总有种自己又多了个上司的错觉。
    但这并不影响顾一方对做这份方案的热情。对于学业未成、工作刚起步，尚需再熬三四年的她来说，做这样一个方案，可以为眼下苦闷的生活带来一种别样的体验。
    于是，一整天都在看书背书做题的周日，突然不再那么枯燥了，用功用得累了，就在本子上涂涂改改，而在纸品厂做，最不缺的就是本子。
    下班回家后，晚上也可以出去上网一个小时查查资料，虽然张佳薇在得知她要做方案后，有和她说，她可以随时来张家用电脑，可张佳薇不在家的时候，顾一方又怎么会真的去。
    有了这份额外的小小工作，先前与顾妈妈就要不要买保险而产生的，不愉快争执，也抛在脑后了。
    保险推销最终还是买了，顾一方在张佳薇的劝解下也想开了。
    那天，张佳薇在接到顾一方充满了无奈的询问后，连忙电话回去跟张爸爸聊保险的事，随后又第一时间给了顾一方回音道：“一方，我爸说买保险呢，基本不会有定存合算的，但是保险有个好处是不到规定时间，钱拿不出来，硬是退保损失会很大，你妈妈呢，耳根子软，钱在手里未必看得住，我爸说放在里面拿不出也好。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存点现钱，万一有事要急用呢。”
    张佳薇的关怀，让顾一方很是感激，自己虽然是上班了近一年，但对这个社会还是陌生得很，顾妈妈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更是跟不上节奏，很多事情，她还需要仰赖张佳薇给她出出主意，把把关。
    一周多的忙碌后，顾一方终于将方案理出来，按照安佳琪的指示，发到了她的QQ邮箱，等待审阅。
    两天后，安佳琪回了邮件，只有短短的一句：“有必要分这么多组？”
    顾一方看着简短的回邮，叹气道，果然这么做是有问题的，发出邮件时，她就有觉得自己这个计划里，列出的分组太多太散了些，她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将国风社成员分为若干小组，相当于做一个专业分工，然后每个组推选一名组长来带领组员。分工之后，就可以进行国风社再次招募成员。
    至于分组，她参考了网上别的国风社的分组，罗列了一大堆，比如国妆组、弓箭组、服装组、美工组、文案组、舞乐组等等……
    她想着，这也就是个参考方案，索性一股脑写上去，预备着跟大家讨论后，再看哪些要哪些不要。
    但经安佳琪这么一提醒，她重新看了一遍，才觉得太混乱了，不分主次，恐怕拿出去以后，会越讨论越迷糊。
    “一方，我觉得你可以参考同人志制作的做法。”这天顾一方的军师顾问张佳薇又在电话那头给她出主意，“同人志制作时，都会有一个总策划，又叫做主催，你们不是为了国风春晚才做节目的么？你就把这个节目看出是同人志呗，只有要出作品时，才把人找出来，聚到一起做事。”
    顾一方边听，边频频点头，最后道：“嗯，这个好，这样一来，也就不用设置这么多组了，我估计大家都不太会愿意当组长。”
    张佳薇道：“那是，社长、组长什么的，搞得太正规了，会很多人会不习惯的。”
    “对，那就这么定了，不跟你不多说了，我去改方案，回头再聊。”有了灵感后，顾一方迫不及待想要完成方案。
    “好，我也挂了，看好你哟。”张佳薇体贴得挂了电话。
    随后按照张佳薇的意见，顾一方又改了两天的方案，发给了安佳琪。
    第二天早上上班，就看到了安佳琪的回复，“国风社搞纯项目制，只会是一盘散沙。还有，拜托你思路不要这么跳跃，两套方案差这么多。最后，你还有一次机会，再不行，我就不回邮件了。”
    看了邮件，顾一方忍不住揉上太阳穴，目前为止，就算是崔小姐也没有在邮件里这么严厉过，不过，安佳琪说得的确也有道理，如果把同人志看成是一个项目，其实要牵涉到的环节并不复杂，人员技能又相对固定，所以有需要时组织起来就能干活。
    但汉服社不一样，她当初就是想到章礼贤说“大家会的东西比较散，又都不够精通”，所以好像还是应该把人员固定下来，专让大家专职去做一类事，在平时有事可干，也增加熟练度，这样等到节目制作时，就能直接抽调人手。
    于是，又过了一周，顾一方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安佳琪发了邮件，但她这次并没有发具体方案，而是把自己的思路，向安佳琪做了个简短的汇报，如果这个思路是有问题的，安佳琪不回邮件，那么方案也不用发给她过目了。
    安佳琪很快回邮，让她把方案发过去，经过两度方案的驳回。
    顾一方，这一次是把这两个方案做了个整合，先是对国风社做一个基础的分组，然后在有活动时，再组建临时项目组，按照项目实际情况去分配工作。
    这一次安佳琪爽快得回了个“过，拿给章礼贤吧。”
    “一方，厉害啊，方案我看过了，太专业了。”在收到顾一方方案后，章礼贤直接约她周日在学校周围的小店，喝下午茶当面聊。
    顾一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安佳琪帮我把关的……，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子衿。”
    章礼贤大口吸了下奶茶，大笑道：“咱们两个想一块儿去了，我还想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子衿呢。对了，这次除了来跟你商量细节，还希望你能帮忙讲解一下，方案实行的事儿，不方便在群里打字说，一个是刷屏太快，一个是大家未必会看这么仔细，不如用说的，你看怎么样？”
    顾一方道：“是要开会么？”
    章礼贤道：“对，开会，不过你别紧张，不是当面开，上网开，我们有专门的语音频道房间，你看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顾一方为难道：“我……我没用过。”
    章礼贤道：“那就暂定下周日吧，我带着你上网吧去开，你也好熟悉一下这些软件，好方便以后联系。还有……”章礼贤吸了口饮料看着她道：“分组管理的人选，我会和邵老师商量，不是我不民主，我就怕推来推去，半天都选不出，所以干脆先任命，不合适了再说，你觉得如何？”
    顾一方道：“学姐，我只是帮忙写方案，人选的事情你们定吧。”
    章礼贤道：“像你这么好的军师，只写方案太浪费了，我也知道你时间不多，所以需要经常关注的事就不交给你了，我呢，是希望国风社的总策划由你来做。”
    “我？我不行的……”顾一方连忙摆手,“我对国风还不怎么了解呢，也没有经验。”
    章礼贤道：“你没经验，大家更没经验，群里大多数人对策划也根本没概念，所以之前我们的活动……，一方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国风社的活动很无聊。”
    见章礼贤如此直接，顾一方道：“还好，可能少了些参与性……互动性……”
    章礼贤拍手笑道：“我就说我章礼贤是不会看错人的，你果然是个有想法的人，你有这个意识就好，至于之后要怎么做，你可以慢慢想。”
47.牛刀小试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人家要参加外貌协会组啦！”伴随着卯月的嗲嗲的声音响起是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章礼贤果断闭了卯月的麦道：“小姐，不要突然开麦，吓死人了好嘛，这样，我先调成主持人发言模式，有什么话你们先等等。”
    章礼贤说着转头看着顾一方摇摇头，周日下午，两人如约来到学校附近网吧，找了个两人隔间，在国风社语聊频道，进行线上国风社重组会议。
    在上次与顾一方分手之后，章礼贤又找了邵青阳周景，以及几个社团骨干商量，最终是拍定下，四大基本分组+有活动时筹备项目组的方案。
    在四大基础组中，首先自然是就是管理组，这个组主要负责社团规划规章、人员分配调度、资金筹措、场地安排、并按照国家相关程序，在举办一些比较大的活动时，进行相关申请报备等等行政杂务。为了让大家好记，这一组被顾一方定名为苦力组。
    虽说是社团管理，但作为非盈利组织的管理，既没有好处，也没有特权，偏偏还涉及到一些非常复杂的事项，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苦力。苦力组组长自然是章礼贤，组员则是一些骨干和其他组组长，幕后最大支持是邵青阳和周景，在公屏上，不知谁打出了“幕后黑手”这四个字，自此“幕后黑手”“黑手西皮”“黑手二人组”也就成了邵青阳和周景的雅号了。
    管理之后，则是宣传组，该组主要负责摄影摄像、文案撰写、海报制作、视频制作等社团宣传，当然一些对外联络、合作等事宜也是由宣传组负责。顾一方给这一组的命名是纵横组，取“合纵连横”之意。子衿和采薇被任命为正副组长，采薇为正组长，子衿为副组长，这么安排自然是怕子衿冲动的个性惹事，最主要的是，有采薇在就有鹿鸣在，有鹿鸣在，就等同于有了一支宣传制作团队。鹿鸣所在的东艺摄影社团，还真有不少摄影摄像、视频制作的高手。
    第三个就是卯月方才所说的外貌协会组，其实也就是服饰道具组，负责搞定服装、鞋子、妆容、首饰、以及各种道具，或是制作、或是采购，当然也会帮社员组织国风团购，帮社团去杀价砍价，谋求各种商家福利。组长当然……不能够是卯月，一时也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因此暂时由三花担任组长，自认为是汉子的三花，显对带领类似娘子军性质的队伍比较不满，但章礼贤承诺她，先把组撑起来，随后在活动再观察物色合适的人选。
    最后一组就是章礼贤要求新增加出来的策划组，由顾一方担任组长，原本顾一方的方案中并没有这个组，她的计划中，只要成员有活动方案，就都可以成为活动总策划，来推进活动。但正如章礼贤所料，提到要让社员出来挑大梁，来策划一档活动，所有的人都是各种退缩和推脱。
    即使退而求其次，只是要求大家做活动提案，很多人也搞不清出，要怎么来提这个案，甚至有人开玩笑说，“提篮子会，提案子不会”，所以最后只好辛苦顾一方，带头做示范。
    至于策划组的主要工作，首先当然是计划推进活动方案，其次则是评估审核社团成员提交的活动方案。这一组由章礼贤命名为军师组。
    分组之后，除了负责管理的苦力组，所有社团成员，先按自愿原则自由加组，随后视实际情况，再来做调剂，初步选择下来，顾一方成了光杆司令，外貌协会组和纵横组则挤了个满满当当。
    顾一方无奈地苦笑了下，翻开自己的本子，开麦道：“我们会先尝试策划一些小活动，这次，我个人带来方案是，社团在春夏秋冬四季，分别挑选一个日子，作为国风体验日，我们可以申请场地，布置一些道具，社团出资一些准备一些衣服，让对国风有兴趣的人试穿、拍照，同时也接受各类国风咨询，而在活动开场前，我们可以做一个简短的国风宣导演讲，这样不仅可以持续做推广，也能增加参与性。”
    “这个主意好！”
    “啊，支持！”
    “鲜花！鼓掌！”
    “果然是军师大人！”
    语聊频道内公屏迅速刷过一堆溢美之词，不知何时刷成了一片“军师大人了不起，我有军师我骄傲。”
    章礼贤在麦序上爽朗大笑道：“别以为拍马屁就不用干活，你们的军师大人只负责出脑子，没时间出力，选日期、挑场地、做宣传、做苦工的都是你们。”
    “那我宁可不出脑子。”
    “是啊是啊，就算想出脑子也出不出啊。”
    章礼贤笑着闭了麦，转头对顾一方道：“看看，还都是一群小孩，你只要出主意告诉他们怎么玩就可以了。”
    顾一方闭了麦，迟疑道：“学姐，我……真没经验，挺怕怕自己会搞砸。”
    章礼贤道：“怕什么，锅由我背着呢。”随即她又开了麦说了声：“调自由麦了啊，你们自己聊。”
    调成自由麦序后，好像是洪水开了闸，关于要怎么弄这个国风日，大家热情高涨，开始各种讨论起来，从日期讨论到场地，从开场主题讨论到会场布置，各种脑洞，各种担忧纷纷涌现，也算是让顾一方打开眼界，并弥补了很多之前自己考虑不周的地方。
    她笑着、听着、随手记录着、脑海里飞快得总结着，突然间觉得，这若是一份有薪水的工作，对她而言，恐怕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了。
    活动的日期初步订在国庆节后的一个双休，对上班族来说，顾一方是不能到现场了，但对长假返校学生来说，上课之余有个活动做调剂，还是不错的事。
    场地选在了光华总校的体育场，目前在等待申请批复，拿到一系列批文后，还要做报备。
    顾一方对这些很是陌生，但在章礼贤的邀请下，还是尽可能抽空陪着她去过这些流程，章礼贤表示自己马上就要去实习了，虽然这些事她有交待过子衿和三花，但总是不太放心，多一个人知道手续怎么办比较好。
    “一方，你可别以为这些只是过场，之前我们只做一些无聊的活动，很大原因是因为安全问题。”两人在跑了一圈办公室后，坐到了校园草地上聊天。
    “安全问题？”这到是顾一方未曾想过的。
    “不管活动成不成功，我首先要考虑的肯定是安全问题，如果出了意外，这个活动再成功，也是失败的，甚至以后都没得再搞。”章礼贤难得神情有一丝凝重。
    顾一方点头，看来自己是把活动想简单了，以为只是把人聚在一起玩耍而已，在与章礼贤交谈后，她才知道，原本周景是反对的，反对国风社扩招，反对国风社搞互动性参与性活动，怕的就是这类活动增加了不可控因素。
    最后自然是在邵青阳的极力周旋下，才拍板了方案，至少也要做一次尝试，不是么？
48.方案升级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好文是改出来的，好的方案亦是如此。
    不知怎么，听到这次国风体验日是邵青阳帮忙争取来的，顾一方不由燃起一股斗志。
    看来自己之前还是把做活动想得太简单了，实在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曲折。
    想起先前张佳薇所说的，可以参考同人志的方式做活动项目，到是给了她灵感和方向，于是她抽空去搜索了各种动漫同人祭的活动，归纳整理了这类活动上曾遇到过的各种问题。
    之后，又是和苦力组成员看了几次场地，她又重新写了一份方案。
    等场地使用日期、活动许可批报下来时，她又把方案给章礼贤看了一遍，章礼贤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当机立断，召集苦力组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我们以前的社团活动，其实是熟人聚会，群众就只负责围观，真正意义上的活动我们并没有怎么做过，所以，这次活动你们可别以为还跟以前一样，社员们心里没谱，你们得有谱，我强调一下，一切行动方针，必须以安全为大前提。”这次的会是当面开的，章礼贤觉得，重要的话还是要当面讲最好。
    采薇见章礼贤面色凝重，也收起了笑容问道：“礼贤，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被你讲的我有点怕怕的。”
    章礼贤道：“这个场地也不复杂，所谓的安全也很简单，控制入场人数和人流方向。一方，具体的，你来说吧。”
    “啊？”顾一方愣了愣，她还以为章礼贤会把会议主持到底，怎么话头突然就抛到她这边了。
    “方案都是你改的，你最清楚也最熟悉，所以你来说吧。”章礼贤点头道，“你也别紧张，这里也没外人。”
    采薇笑道：“是啊，军师大人，你是我们的智囊，别客气，有话尽管说。”
    顾一方被说得不好意思，咳嗽了下道：“我也是受了佳薇的启发，大家有没有参加动漫展的体验？”
    子衿道：“有。”其他人也一一附和。
    顾一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如果人来的少，我们只要控制人流方向就可以了，体育场一共有四个门，到时我们会封掉一个门，只留三个门，一个入口，两个出口，出口和出口方向都必须要表示清楚，并派人在出入口看管，出口不能进，进口不能出，保证人群是按顺序流动，避免大规模逆行状况的出现。”
    子衿道：“一方，你是担心会出现五月份那个漫展那样的踩踏事故吧？”
    顾一方点头道：“嗯，不过，我们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多，但还是做得严格点比较好，也是为将来的活动，起个好头，做个示范，所以，这次恐怕要麻烦采薇多招募点志愿者来了。”
    采薇道：“放心，交给我，保证个个是帅哥，给你整一支羽林郎金吾卫出来。”
    章礼贤摇头道：“你省省吧，到时都挤在进出口围着帅哥转呢。”
    三花道：“大哥，到时我也来巡场。”
    顾一方继续道：“如果人多，我们就要适当控制入场人数，关闭进口，并做好解释安抚工作。”
    采薇道：“这个简单，到时我让我的金吾卫举着表情包牌子卖萌。”
    顾一方道：“其他应该也没什么了，现场再注意点，应该不会发生火灾吧，反正也预留了两个出口，如果有万一疏散也够了。”
    三花听着一脸迷惑道：“会有那么严重么？”
    章礼贤道：“没事不严重，有事可不仅仅是严重两个字。”
    子衿道：“我认为一方的考虑没错，万一出了事，只怕社团也会被迫停止所有活动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经过再三强调，苦力组们对安全问题，也有了个高度的重视。
    顾一方又道：“总得来说，线下活动要特别小心意外状况，我之前说一年四次的国风体验日，这个频率太高了，我建议把其中两次改到线上，我们不是有语聊频道吗，我觉得可以尝试做做做线上互动问答。”
    章礼贤道：“线下活动会定期在春秋二季举行，至于另外两个季节，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大半时间不是考试就是放假，所以不如搞线上活动，具体的等这次结束再说。”
    顾一方道：“我这边想说的主要就是这些，剩下的工作安排，由学姐来说吧。”
    子衿没等章礼贤开口，却是问道：“一方，你真的不来了么？”
    顾一方苦笑道：“长假过后很多事要忙，没办法了。”
    采薇道：“人来不了，海报还是要你当主角，对了，开场话题我们已经敲定了，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章礼贤道：“哦，什么话题？”
    采薇扬起下巴，指向三花道：“喏，她们外貌协会提供的，两分钟简妆术。”
    三花道：“扶苏提供的，其实就是画眉毛、涂口红而已。”坚持自己是汉子的三花，自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子衿道：“那你知道古代有多少种眉形和唇妆么？”
    采薇笑道：“哎呀，她是汉子，你跟她讲什么呀，其实化妆没有那么麻烦，只要能画好眉毛，涂对口红，效果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都说国风要日常化，所以教这个，可以用来穿国风踩街，也可以日常打扮用，挺不错的。”
    子衿道：“很多人根本不适合欧式眉韩式眉，我们国家明明有那么多种眉型，干嘛老学别人的。”
    见子衿似乎又是热血上头的样子，众人都捏了把汗，采薇连忙道：“所以嘛，才需要展示一下，我找周教授帮忙研究过了，选出了三种比较适合大多数妹子的眉型，唇妆，会拍照和短片，以及海报制作，一方，你可得来帮忙。”
    章礼贤道：“卯月应该也是模特儿吧，还有一个是谁？”
    采薇道：“就是出主意的扶苏。”
    三花道：“大哥，扶苏挺能干的，懂得也不少，人又漂亮，不如你让她当这个外貌协会组长吧，我还是跟着你混。”
    章礼贤淡淡道：“等这场活动结束再说吧。”
49.山水含情（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 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
    又是午休时间，顾一方搜索着与眉相关的诗词，网页一下子罗列许多，等读到王观的这首《卜算子》，她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这次活动开场话题，打算介绍的三种眉型分别是柳叶眉、远山眉、新月眉。
    这三种眉在字里行间出现的频率较高，算是人们普遍比较熟悉的，在眉型上也比较容易描绘，再有就是适应性广，绝对是为华夏人民量身定做的，历经千古考验的经典妆容。
    在各类场合出场频率可以排首位的自然是柳叶眉，之所以广为流传，是因为柳叶眉是顺着眉骨画的，最为好画，画时，眉头横笔粗起顺眉骨上斜，在过眼三分之二处折出利落的弧线，而后细细收尾，如同柳叶狭长。
    这种眉形可根据个人情况，调节粗细，也可以在眉头出点出如同柳叶粗尖的那头，几乎是全年龄段皆可使用，所以自然成为眉形首推。
    至于远山眉，非常适合御姐气场的人，也算是职场画眉上选。远山眉，眉形宽而秀，略略平推斜上，如同远山朦胧，向两边伸展，既有气势，却又绝无压迫感，稳重开阔大气。
    画这种眉，如何能将粗眉画得秀气灵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原本是要卖一个关子的，但因为顾一方那天不能来，所以采薇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顾一方。
    要画出远山之意境，除了要控制住颜色深度外，最关键的一点是要保持每间略略开阔些，这样一来，山形绵延稳重，山色灵动舒展。
    至于新月眉，顾名思义，犹如弦月弯弯，两头尖尖对称，不似柳叶眉的两头尖一头粗一头细。
    这种眉型最适合少女，或者作为休闲逛街的眉型也不错，掌握技巧后，大约也就一分钟内可以全部画完，补妆十分容易。
    只是新月眉比较挑人，章礼贤、三花那样的汉子性别女自然是不适合的，据采薇自己说，她自己偷偷试过后，决定从此以后把这个新月眉打入冷宫，永不恩宠。
    最后，顾一方成了新月眉的麻豆，采薇还要求她写首诗来作为宣传词放在海报上视频上。
    为寻找灵感，顾一方在每天中午得空时，就会搜一搜相关古诗词来看，今日看到的这首《卜算子》让她觉得十分别致，可谓耳目一新。
    “ 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 又送君归去。 若到江东赶上春， 千万和春住。 ”春日到来时，由南至北依次推进，顾一方突然想起张佳薇说，以前寒假去南粤旅游，南粤竟然是在元宵节开桃花的，而地处江南的银海市，则要在惊蛰后开花，足足晚了一个月。
    若是在古代交通不便利的情况下，从桃花开处向北行进，走上半个月一个月，到的确是“若到江东赶上春， 千万和春住。”
    顾一方为这首词的奇思妙想所倾倒，接下来一周，她反复吟诵着这首诗词，却没有一点收获灵感，毕竟眼下已是中秋，江南的草木，虽未在风中摇落，依旧青翠，但这翠色却不再如春日般鲜嫩，好似蒙了层白霜，灰扑扑的。
    池中荷花渐渐凋零，芙蓉槿花在含苞时虽然看着艳丽，可在绽开后，慢慢素淡起来，这一切和王观《卜算子》里那首所展现的画面，截然相反。
    这一天周日顾一方如约来到国风社，拍摄一些照片和镜头，在此之前她去张佳薇家里拿了衣服，随后同张佳薇一起去了学校，张佳薇在医院分部下了车，顾一方则独自来到国风社。
    社团里大家依旧都是穿着汉服过来的，只有顾一方不得不带来换上，这次卯月穿了件坦领，梳着高高的发髻，准备诠释远山眉。
    还别说，卯月虽然大大咧咧，被戏称作情商六岁，但画上远山眉后，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到是变成了落落大方，前提是她不开口，只要她一开台湾腔，盛唐之风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另一个身着轻纱立领的女孩，则是展示柳叶眉的扶苏。
    “一方，我听说了啦，这次宣传文案会用你写的诗哎。”卯月一开口，大唐气象瞬间就崩坏成大唐幼稚园。
    顾一方摇头道：“我恐怕要写不出来了，不过我到是有看到一首好玩的词，是王观的《卜算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是这首吧？”扶苏接口道，她语调又急又快，一口气念了出来。
    顾一方点头道：“嗯，是这首。”
    卯月拍手道：“哇塞，扶苏苏，你好厉害哎。”
    扶苏扯起右边嘴角，道：“一方，你写得那首山樱我有看到，还不错，但是《卜算子》可不适合做宣传文案。”
    顾一方愣了愣道：“我没说要拿来做文案，就是觉得这首词写得新奇。”自己并没有说要用王观的《卜算子》做文宣啊。
    “哦，那就好。”扶苏笑了笑，依旧是右边嘴角扬得高高的，让人总觉得有种轻蔑之态。
    “你们在聊什么，我听到文案了，我的文案诗出来了？”采薇开开心心地走了过来。
    顾一方摇头道：“没，我还没写好，采薇，我怕我是写不出来了。”
    “怕什么，时间还早呢，实在写不出就开天窗咯。”采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正说着，邵青阳和周景，以及鹿鸣和另外两个男生扛着器材陆续走了进来，采薇笑着道：“金吾卫来了。”
    顾一方放眼望去，这些男生和周景邵青阳一般，都穿着圆领袍，束着铜片革带，至于周景居然还系着蹀躞带，十足的禁军头头领的模样。
    “啊，周教授，你好帅哦！”卯月激动得跑过去打量蹀躞带，显然在她眼里帅得是那根挂得琳琅满目的蹀躞带。
    “卯月……你这样骚扰教授，我会被外人误会的。”周景悠然一个斜步，和卯月扯开了距离，好似一名武林高手。
    “周老师，你真的很帅啊，能这么近距离看到，我真是太幸福了。”身后，扶苏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
    顾一方有些无语，下意识看向邵青阳，两人目光碰撞，顾一方只觉有股电流蹿过，脸又微微发烫起来。
    邵青阳原本是谦和君子，如今穿上这身，又填了几份英气，真是允文允武，让人移不开眼睛。
49.山水含情（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躲开卯月后，面对两名激动不已的少女，周景似习以为常，全然是不在意地走到采薇身边淡淡问道：“你那两个好基友呢？”
    “礼贤来不了，子衿……应该到了吧。”采薇抬头看了看钟。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子衿穿着曲裾抱着一堆东西跑进门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采薇连忙迎上去，接过东西道：“不急，你先喘口气，歇一歇。”说罢，采薇把东西在梳妆台上展开，招呼卯月道：“卯月，你先来吧。”
    顾一方顺眼望去，摆在台上的都是些精致的小锦盒、小瓷盒。扶苏眼睛亮了起来，走过去道：“采薇，这是……光风霁月斋的吧？”
    采薇笑着答道：“是啊，对了，扶苏，你会上妆的吧，要不你自己化？”
    卯月道：“扶苏苏她会的，采薇，你忘记啦，这次还是扶苏苏提议做简单妆容介绍的。”
    采薇道：“我当然知道啊，我就是再确认一下。”
    扶苏道：“采薇，没事，我自己可以搞定。”扶苏说罢坐到了镜子前，一一去看那些小盒子里的东西，边如数家珍道：“哎呀，这就是红蓝花的胭脂吧，太赞了！紫柳、山榴、苏方全部是古方呢。”
    子衿撇撇嘴道：“也不全按古方的做法做的，就是用了些古方的配料罢了。”
    采薇边给卯月上着妆边笑道：“你啊，干脆穿越回去好了。”
    子衿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招呼站在一边的顾一方道：“一方，来，我给你上妆。”
    两人刚要走到扶苏身边，扶苏道：“哎……，要不你们坐那边吧，这边有点挡光线，不好意思啊。”
    子衿抿了抿嘴，拉着顾一方另外找了个位置，可往里头的位置有些暗，子衿便干脆拉着顾一方坐到了别的桌子旁边，反正顾一方不是自己化妆，也不用自己照镜子。
    就在子衿开始给顾一方化时，鹿鸣突然道：“哎，你们俩别动，这光线好……让我调下焦。”等了些许时间，子衿有些不耐烦了道：“鹿鸣，你还让不让我干活了，去拍采薇和卯月去。”
    卯月连忙大叫：“不行了啦，没化好不许拍了啦！”
    采薇手一晃，轻轻哎呀了声道：“小姐，不让拍就不让拍，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都匀了，得擦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得和原来一样。”
    卯月急道：“啊，讨厌，不会吧，人家没脸见人了啦，子衿救我。”
    采薇叹了口气道：“修妆达人，你来吧，我可没你那种修到天衣无缝的本事。”
    子衿再次停下来道：“那么点点，看不出的，大不了后期修吧。”
    卯月撒娇道：“不要啦，不要啦，人家不要啦，子衿救命。”
    周景笑着摇头道：“赶紧救人吧，等上了视频就是小花脸晚期了。”
    卯月道：“啊，人家不要小花脸，子衿~”
    子衿打了个哆嗦道：“行了行了，我来救死扶伤了。”她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周景，却突然愣住了，微微眯起眼睛。
    周景连忙抢在她前面道：“行行行，我知道了，领子的形制不太对，早知道我就翻下来，不让你看见。”
    子衿呵呵一笑道：“不太对的形制总是时尚感强一点，这躞蹀带……东家匠的？”
    周景得意得一拍腰间，十足的貌美跋扈古代高干子弟状：“这个你们周老师可舍不得买。”
    子衿耸耸肩道了声：“纨绔子弟。”转身朝向她伸出两手不停挥动的卯月走去。
    周景略有些气结道：“邵青阳，你们光华的学生就是这样对老师的？”
    采薇弯着腰笑着走过来，待听到邵青阳幽幽道：“确实也没说错……”已是笑到捶桌了。
    “教授……我不行了，画不下去了……”采薇的笑点似乎比较低，不知怎么给顾一方上好了妆，到了画眉毛时，想到子衿说得那句纨绔子弟，手抖得根本没法画眉。
    周景冷哼道：“采薇同学，你的专业素养呢？身为美术生，化妆技术不如子衿也就算了，这点小场面都搞不定？”
    采薇捂着肚子笑道：“我也晚期了……，化妆和还是画画还是有差别的好嘛……要不，大教授你来画个。”
    周景微微撇头道：“画就画。”
    哗啦一下声响，是扶苏站了起来，带动椅子拖地声将众人吓了一跳，视线转去，只见她挺胸抬着下巴道：“周老师，不如让我来画吧，你帮我看着。”
    扶苏的样子颇有些杀气腾腾，顾一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心中有些着慌，却见周景已经两步过来站到她面前，眼皮也没抬道：“不用。”
    顾一方看着是周景过来，本能得向后退缩去，却听周景命令道：“抬头。”她下意识微微抬头，下巴顿时被周景修长有力的手指擒住了，视线被迫与他对视。
    与邵青阳的儒雅很不同，周景的虽是男生，但深邃的轮廓，白净的肌肤，以及那双慵懒的眼眸，会给人一种妖冶之感。这么近的距离，再加上周景指尖上传来略有些冰冷粗糙的感觉，让顾一方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不用闭眼。”这句话口吻虽然不是命令，却也是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势，顾一方睁开眼，眼眸里闪过惊慌，随即是不知所措，渐渐地耳朵开始发热，脸慢慢涨红。
    周景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道：“邵青阳，你这个学生还真是清纯啊，这么怕生。”
    采薇见顾一方样子不太对，收起了笑容道：“周教授……我来吧。”
    周景没理会，稳稳得画完把画笔扔给了采薇，却仍然没有放开周一方的意思，邵青阳皱眉走了过来道：“周景，别乱来，一方不习惯开玩笑。”
    采薇咳了声道：“邵老师，我们也不习惯和周教授开玩笑呀。”
    “看看。”周景伸手指了邵青阳，眉目间风情流转道：“这就是学生和徒弟的差别待遇，你们是学生，一方是徒弟。”
    采薇道：“我可不要当邵老师的徒弟，之乎者也，烦死我也。”
    子衿也笑道：“对啊，老师只要给我们考试过了就行，我还是当学生的好。”
    顾一方离开了周景的钳制，连忙低下头，慌乱感如潮汐般退去，余下一片恬静，听周景说自己可以算邵青阳的徒弟，她隐隐泛起一股想要争气的念头，这首诗无论如何也要填出来。
50.千年时尚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佳薇，古代点唇还真挺时尚的。”回家的路上，顾一方照例又和张佳薇聊起了电话，古代的点唇和今天口红用法有较大的区别，今天化唇妆，是用口红将口唇全部涂满。但古代的点唇，则是在唇上画出各种形状，出境频率最高的自然是传说中的樱桃小口，“我现在才知道，樱桃小口原来不是说嘴巴小，而是点唇点出一个樱桃的形状。”
    张佳薇笑着道：“听起来好特别，我有点想像不出来。”
    顾一方道：“回头我给你找个点唇的贴子，除了在嘴唇上点出樱桃形状，还有蝴蝶、桃花形的。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今天点唇时，采薇说完全按古代的方式涂*遮掉嘴唇太怪了，可以参考咬唇妆的方式来处理。”
    张佳薇喃喃道：“咬唇妆？”
    顾一方道：“是啊，佳薇，你知道这种唇妆么？”
    张佳薇道：“知道是知道的，我还尝试过，就是听你说*遮掉什么的，我突然有点明白你说的点唇是什么意思了。你说的点唇，应该就是在嘴唇中间只涂一小块吧，扶桑艺伎就是这么弄的，当然啦，这个肯定是传自我们国家的。”
    顾一方道：“对，就是那种，我是想说，今天采薇提出这个建议时，子衿居然难得同意改良了。”
    张佳薇惊奇道：“哇，这真是难得，你们国风社的子衿对形制什么看得很重的。”
    顾一方道：“是啊，然后她们就尝试了用咬唇妆的方式来处理，这样一来，中间点唇的图案部分和没有图案的部分过渡就比较自然了，看起来很时髦呢，配时装也可以。”
    张佳薇道：“一方，你这么一说，我可好奇了，对了，等你拿到照片，一定要给我看看。”
    顾一方道：“嗯，国风社群里如果有贴出来，我就发你QQ，到时国风版块也会出宣传海报和视频的，你可以关注一下。”
    张佳薇道：“好，我留意着，这么一说我可得去一下汉服体验日，这应该比你们端午节那次好玩。”
    顾一方道：“你有空就去吧，回头也好给我点建议。”
    张佳薇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爽快答应道？：“好，那我决定去了，可惜这次我们又凑不到一块儿，对了，你是不是快考试了？”
    提到考试，顾一方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十月最后两个星期考，我都后悔报了三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过，但不抓紧点考，时间就太长了。”
    “你想换工作？”张佳薇总是那么了解顾一方的心思。
    顾一方点头，有些犹豫道：“佳薇，我想要一份有双休日的工作，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接触国风，学写诗词，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啊……毕竟，我该多赚点钱才是。”
    张佳薇摇头道：“那我画这么多年漫画，没有赚过一分钱，也没有去学美术，岂不是比你更不务正业？有一门不放弃的兴趣爱好我觉得挺好的，等到老了退休了再学，未必学得进去，现在学，可以细水长流，等老的时候，就是高手了。”
    顾一方道：“嗯，那我就努力考试，争取早点换工作。”
    下了公交车，一路走回去，顾一方心中对写文案诗有了个初步的腹稿。虽然写诗挺伤脑筋的，但比起写诗的乐趣来，实在不算什么。
    到了家门口，又是听见一阵夸张的笑声，顾一方一肚子诗情画意顿时就不见了，这笑声她很熟悉，是顾姨妈的。
    顾一方硬着头皮，进了家门，果然是顾姨妈和顾妈妈在里面谈笑风生，秋日气温偶尔回升会有些闷热，顾一方家那台破得不能再破，用玻璃胶粘起来的落地电扇，很是被顾姨妈嫌弃，所以才打开了门通风。
    “姨妈……”虽然是令人头痛的亲戚，顾一方还是开口叫了一声。
    顾妈妈道：“叫人就好好叫，声音跟蚊子似的，谁听得清楚。”
    顾姨妈今天心情不错，回过头道：“声音是轻了点，但你们家方方就是要比我们家蒙蒙文静呀。哟，我看看，好像变漂亮点了嘛，到底是女大十八变啊。”
    顾妈妈道：“哪里，还是那个样子，真愁她嫁不出去。”
    顾姨妈道：“看你说的，以前没长开，你又没钱给她好好打扮，是不好看的，现在头发留长了……哟，这眉毛画的不错啊，这是会化妆了？难怪漂亮了不少。”
    “化妆？”顾妈妈似乎受到了惊吓，立刻瞪大了眼睛道：“你化妆了？”
    顾一方只觉乌云盖顶，妆已经卸了，但脸上多少残留点痕迹，更何况眉毛是不好擦的，她明天还得画上去，于是轻轻道：“我生日时，佳薇送了我眉笔和修眉刀，我就稍微画画眉毛。”
    顾妈妈松了口气，顾姨妈可有些不依不饶道：“家伟？你男朋友？这嘴是涂过口红了吧？”
    顾一方连忙摇头道：“没有，张佳薇是我同学。”
    “喏，就是我跟你说的，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呀，我们方方那么没用，还好有这么个朋友帮她出出主意，小姑娘家境很不错的哦，人又漂亮，也亏她肯跟我们方方交朋友。”顾妈妈连忙解释道。
    “哦。”顾姨妈虽然点点头，却不以为然道：“哎呀，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跟她好，说不定拿她当陪衬呀，又送化妆品什么的，可不要带坏了方方哦，你们家可没什么钱。”
    顾妈妈道：“不会的，张佳薇这小囡不是这样的，人家也是正规大学生。”
    听着顾姨妈和顾妈妈的对话，顾一方心里郁闷极了，怎么顾姨妈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把自己的朋友说得这么坏，她又轻轻道了一声：“我先回房了。”准备离开。
    “等一下，这孩子怎么说两句就走，快来谢谢你姨妈，喏，给你带了双进口皮鞋，很新的。”顾妈妈说着把一双皮鞋拿起来，拎给了顾一方。
    顾一方随意扫了一眼，说是很新，皮面子都有细细裂痕了，有些地方还微微翻皮了，整个鞋面蒙着一层灰，款式到还比较时尚。
    顾姨妈清了清嗓子道：“是很新的呀，哎呀，蒙蒙这个孩子，我又要讲她了，买回来穿了一个月就不穿了，放着积灰，进口名牌，老贵老贵了，真是要气死我，前两天还说要扔，我就想着拿来给你们，擦擦灰，上点油就好。”
    顾一方一脸黑线得接过鞋子，说了声：“谢谢姨妈。”
    顾妈妈陪着笑脸道：“有好东西，你还是想着我们家方方呀。”
    顾姨妈道：“是的呀，爱娣，你老是这不舍得那不舍得，小姑娘也是要面子要打扮的呀。”
    顾一方回身，无声吐了口长气，顾姨妈说话就是这么精分，刚才还说自己别被人带坏，现在又说小姑娘应该打扮，还有年初闹翻时，顾姨妈曾说过以后不来往了，顾妈妈还在愁以后顾姨妈不再把表姐的旧衣服送给自己，这回怎么突然转性了？
    等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听了一会儿，她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上次顾妈妈买保险，赠送的中老年银海市周边一日游，包一顿午饭，顾妈妈可以再带一个人，这等好事，顾姨妈自然是赶着上了。
51.祸不单行（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因为这次旅游要赶早去集合点乘坐大巴，顾姨妈十分难得的，把她向来嫌弃的顾妈妈领回家住了一晚，据说是现任顾姨夫和并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表弟刚好都不在家，而表姐秦雨蒙在父母离婚后，是跟着父亲过的，所以，顾姨妈也算是难得大方一回。
    为了不丢人，顾妈妈翻了一天的衣服，把从前压箱底的衣服拿了出来，这些衣服料子到都是好料子，但款式和配色很是过时，硬生生把顾妈妈的外表年龄提升了至少五岁。
    此外，顾妈妈还把顾姨妈送来的那双所谓的进口名牌鞋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虽然不少地方还是翻着皮子，但擦净抹油后，看着还成，顾妈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顾一方要好好爱护这双鞋，“鞋子很好的，就是胶有点点脱了，妈妈特地花了二十去重新加固了，你好好爱惜，穿个三四年没有问题。”
    顾一方心中颇为无语，也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她对名牌一无所知，大概也就知道几个国风商家，但直觉告诉她这不过是顾姨妈随便唬弄顾妈妈的，可顾妈妈却当宝一样，弄了大半天，还花钱去修。
    但这些个难过和不忿最终还是闷在了心底，顾一方垂着头说了声：“知道了。”
    好在满腔的苦闷却是淹没不了那颗诗心，顾一方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写出了，用于这次宣传的文案诗：
    晨慵对镜清妆浅，浅作秋冬素返真，点绛梅兰凌雪月，扫蛾山水立精神。
    上班打开电脑，按下回车键，看着这首诗发送到采薇那边，顾一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此刻她可没有诗中那份闲情逸致，如果有一天能真正享受这份诗情画意就好了。
    见采薇没回应，应该是没有上线，顾一方又跟她说了一下，自己今日抓紧备考，暂时不会再上QQ了，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手机联络，最后附上了自己的手机。
    退出QQ后，顾一方开启了，备课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式。
    十月底走出考场，在瑟瑟深秋风中，看着秃了差不多的梧桐树，被行人素色秋衣妆点的行道，视野中的色彩，还真是有几分“浅作秋冬素返真”的味道，只可惜银海的冬季不下雪，“梅兰凌雪月”的情景都看不到，一切尽在想像中。
    松了口气，顾一方原本打算考试完后，去网吧看看国风社近况，了解一下活动花絮，但这口气真松下来，却又觉得特别累，想想明天还要上班，索性回了家。
    反正要等十二月成绩下来后，再定明年的考试科目，接下来有一个多月可以放松，倒也不急，考试前，张佳薇曾短信她说，活动非常棒，让她安心考试。
    一身疲累，却又心情轻松地回到家，顾一方进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待要回小杂物间，听到顾妈妈声从卧室里传出来：“方方，考试全考完了？”
    顾一方漫不经心答道：“嗯，考完了，接下来就是等成绩。”
    “你过来，妈妈有事要问你。”卧室里传出的声音，似乎不怎么开心。
    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拖着步子走了进去，在那个用了不少年，已经凹凸不平的弹簧沙发上坐下，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顾妈妈问道：“妈，你不舒服吗？”
    顾妈妈道：“我是不太舒服，想想你考试，也就忍到现在。”
    顾一方有些急了道：“那要不要去医院。”
    顾妈妈道：“我不是生病，我是气的，顾一方，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谈朋友了，你是不是加了工资没跟我说？”顾妈妈的声音越说越响，随后半坐起来，盯着她。
    顾一方愣住了，脑海中不自觉高速旋转起来，看来这多半是跟顾姨妈有关了，那天顾姨妈来时被她看出了端倪，在旅游的时候肯定跟顾妈妈说了些有的没有的。
    “妈，我考试工作呢，哪里有时间处对象，起码也得等这个大专文凭出来啊。”顾一方决定避重就轻，只解释清楚谈对象的事。
    “那你前段时间吃了饭，天天跑出去是去干什么了？”顾妈妈似乎并不接受这个解释。
    顾一方道：“妈，我就是去上上网，网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学，可以了解，还很方便，有时看看学习方面的，有时看看工作方面的。如果我真要谈恋爱，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回来？”
    顾一方这到是没说错，通常她去网吧，除了第一次聊了一个半小时，后面几乎都控制在一小时内，在八点之前就早早回家。
    顾妈妈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流行网恋！网上很多骗小姑娘的，方方啊，妈妈说的你要听啊，我们家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不争气，和不三不四的人混，搞大……，我是说弄出事情来，你这辈子可就毁掉了。”
    听了这话，顾一方可有些生气了，方才顾妈妈分明就是想说“搞大肚子”，这话猜也猜得到是顾姨妈说的，她不由口气冲了起道：“姨妈又在胡说什么？你怎么能信她！”
    顾妈妈道：“她是你姨妈，我亲阿姐，怎么不能信了，要不是你姨妈看出来，我都被蒙在鼓里，化妆什么的，到底是张佳薇送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还是有男人送你的？”
    顾一方道：“眉笔又不贵，几块钱一支可以用很久，这也的确是佳薇送我的。”
    顾妈妈道：“人家张佳薇心肠好，你要是有心骗我，她能不帮着你？那一次你分明是涂口红了。”
    顾一方只觉有口难言，一个化妆顾妈妈都难以接受，如果说自己参加国风社，是为了活动而化妆，顾妈妈一定会问，社团里有没有男生之类的，然后纠结更多，因此对于这点，她只好抵赖到底说：“我没有涂口红，也没有买口红。”
    顾妈妈道：“方方啊，我们家境跟别人不同，买化妆品没有底的，到时你没钱了，难保不会受骗，我们家已经这样了，你要是不清白，很难嫁人的。”
    这话分外刺耳，也格外刺心，顾一方喉咙噎着，努力嘶哑着喊了声：“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听姨妈胡说。”
    顾妈妈冷笑道：“顾一方，你是我从小养大的，你撒谎哪里瞒得过我，我可是碰见张佳薇奶奶了，说是你买了套古装，还拍了照片，我问你，钱哪里来的？”
52.祸不单行（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来加工资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顾一方怀疑是不是顾姨妈教顾妈妈这么说的，逼迫她只能在承认不正当交往，和承认加工资之间做出选择。
    对此，顾一方心底十分逆感，她慢慢站起道：“妈，我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也应该学着管点钱了。”
    “顾一方！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顾妈妈顿时勃然大怒，但坐在床上没什么气势，她一掀被子，急急忙忙拿过裤子套起来穿，顾妈妈分明是要训人，但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尴尬，虽是僵持的气氛，顾一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笑不要紧，顾妈妈更是气到失控，急急提上裤子，上来就是一巴掌，顾一方脸上顿时肿起半边，顾妈妈失控般大叫道：“上初三起就没再打过你，还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没想到才工作了一年就这么坏！你翅膀硬了，看不起我这个当妈的了是不是？”
    顾妈妈说着又是一巴掌扇上来，顾一方连忙举起双手交叉挡住，顾妈妈打不着脸，只得不断拍打，几番不解恨，甚至去扯她头发，犹如菜市泼妇打架一般。
    顾一方头发留长了被扯得生疼，吃着痛掰开顾妈妈手，顾妈妈也的确老了，顾一方虽然花费了一些功夫，还是控制住了她继续打人拉扯的手。
    “妈，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么？”顾一方脸上热辣辣，心中的念头却更坚定了，这一次绝对不能退让。
    顾妈妈被抓住了手，愣了下，听了顾一方的话，又是一阵恼怒，想也不想，抬脚就踢向顾一方。
    打人无好手，踢人无好脚，怕一下踢不中，顾妈妈胡乱蹬了两三下，有一下重重踢到顾一方小腹上，顾一方啊一声，脸色顿时刷白，松开顾妈妈的手，向后倒去。
    顾妈妈见下手重了，不由怯了气，毕竟踢出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但见顾一方的样子，她一口气又消不下去，又恨恨踢了顾一方两脚，只是力道没有那么重，嘴上依旧凶狠道：“把你养大就是这么吃里扒外的吗？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就只会乱花，你看看你自己，又丑又没学历，工作又差，再不好好存钱，将来没有嫁妆，我看你嫁给叫花子也没人要。”
    顾一方额头起了细密的冷汗，视线有些模糊，模糊中又金星乱冒，她咬着牙痛到没法说话，顾妈妈不由得有些慌了，却依旧口不择言道：“顾一方，别给我装死，你就跟你那下流胚的流氓爹一个德行，你不是翅膀硬了么？有本事就别进这个家门。”
    顾妈妈说着也不敢去看顾一方，跨过她身边，去厨房倒水，倒水时倒了两杯温开水，预备着顾一方出来喝。
    顾一方咬牙之后，又咬着嘴唇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包，捂着肚子蹒跚走出顾妈妈的卧室，卧室外就是小厨房，顾妈妈斜眼看她出来，不安得蠕动了下嘴唇，强自镇定道：“你给我想想清楚，喏。”她说着拿起水杯递了过去。
    一直都觉得妈妈很可怜，一直都觉得妈妈为了自己牺牲太多，一直都觉得这么可怜这么牺牲的妈妈无论有什么怨气，自己都应该受着忍着。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并不是单纯的母女吵架，是有人横插一杠，从以前起，顾姨妈就对她和顾妈妈的生活各种指手画脚。
    到了现在她依旧通过顾妈妈把控着这个家，顾一方认为，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这孩子……还跟我摆起脸色——啊，你要死啊！”
    顾妈妈尖叫了一声，却是顾一方推开了那杯水，顾妈妈一个没拿稳，水杯在地上四分五裂，顾一方头也不回趟过水渍出了门。
    “你有本事就不要死回来！”背后传来顾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叫。
    十月底了，夜幕来临时气氛骤降，顾一方在小区外，马路人行道上站着发呆，直到一阵阵越来越浓重的寒意让她缩起了脖子。
    想了想这件事可能只有小舅舅能帮她说说话，她也在想要不要干脆跟顾姨妈吵一架，只是现在她心是乱的，脑海是空白的，小腹隐隐作痛，胃又堵着难受，神魂落魄，完全不在状态上，最终她走缩着脖子了网吧。
    开了一台电脑后，却还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这时手机响起，是张佳薇打来的，顾一方拿起来看了一下，本来想按接听键，却不知怎么按了挂机。
    她苦笑了一下，想回拨，却是停住了。
    “怎么了？不方便电话么？”张佳薇的短信跟了过来。
    顾一方按了回复键，还是不知道要回复什么，于是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顾一方这次看准了后，慢慢按上了绿色的接听键。
    “一方，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电话啊？考试结束了？”电话那头传来张佳薇关切的声音。
    “考试结束了……刚才按错了。”顾一方的声音好似生了重病一般。
    张佳薇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道：“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和你妈妈吵架了吧？”
    顾一方道：“是啊，我妈知道我加工资的事了，所以吵了一架。”
    张佳薇道：“不是吧？你最近又没买什么……她怎么看出来的？”
    顾一方道：“我姨妈来过了……”随后，她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跳过了张佳薇奶奶跟顾妈妈聊天的那段，她清楚这事儿不能怪张佳薇，张家爸爸一直用张佳薇电脑看股票，张佳薇的放照片的文件夹快捷就在桌面上，被张家人看到也算正常。
    张佳薇默默听完后，也没说别的，直接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顾一方眼泪突然忍不住了，崩落了下来，从小到大的朋友，她明白张佳薇问这句，是要过来陪她。
    “这么晚了……别……”顾一方说着，哽咽到说不下去。
    “你是在网吧，别走开，我半小时就能到。”张佳薇说着挂了电话。
    就在张佳薇挂了电话不久，顾一方手机又响起，正是顾小舅打来的，顾一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按掉了电话。
    顾小舅的短信跟了过来：“方方，舅舅知道你现在委屈，需要冷静一下，但请你先报个平安，不要让我和外婆担心。”
53.祸不单行（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就好似是一个冰雪作的人。
    越在天寒地冻时，就越是坚硬难凿，可若是春风回暖，便会融化下来，化作柔情，化作眼泪。
    想到张佳薇正在往这边赶，顾一方先前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知不觉中就随着时间流逝去，她定了定神，给顾小舅回了短信，告诉他，自己一切平安，请外婆也不要担心，并告诉之自己和张佳薇在一起。
    把这些告诉了顾小舅，也就等于向顾妈妈报平安了，当顾小舅问她是不是今晚要来外婆家，顾一方又陷入发呆状态。
    眼下这个家还真是她唯一的归属，而且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抛下顾妈妈，但是，她心底却是难以遏制地钻出了想要离家的念头。
    为了让自己死心，她点开搜索网页，打上了租房两字，很快网页上就出现了几家分类信息发布网站，顾一方翻了翻银海市的租房信息，显然银海市昂贵的房租，也不可能让她有什么机会离开家，独自生活。
    手机再次响起，张佳薇竟然二十分钟左右就杀到了，顾一方通报了自己的机号为止，张佳薇拿着上机卡找到了她，同时带来了热腾腾的食物和饮料。
    可顾一方什么也吃不下，只开了一罐在暖箱里恒温的核桃饮料，一口下肚，人到是番舒坦了许多。
    张佳薇瞄了一眼显示屏界面道：“你……打算离家出走？”
    顾一方摇头道：“出不起……，交了房租基本就没饭吃了。”
    张佳薇笑道：“怕什么，有我在，还能让你饿死。”
    顾一方苦笑摇头道：“我不会去租房，毕竟我妈……”她说了半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是真的知道真的感激顾妈妈为她付出了许多，这些复杂的情感搅和在一块儿，不知道要让人往哪个方向好。
    张佳薇似乎很是了解她的这份纠结，于是建议道：“想不清楚的事，暂时就别想，我们先听听音乐？我给你找几首好听的，保证你喜欢，对了，最近我看到几篇特别温馨的怪谈，我发你链接。”
    顾一方道了声好，点开了这段时期都没登录过的QQ，登录后，右下角图标闪烁着变幻着不同头像，耳机虽还没带上，却是听到接连不断的滴滴声音。
    张佳薇也登了QQ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流行一种歌曲，叫古风歌曲，就是用很多听起来很古风的曲子去填词唱歌，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张佳薇说着熟练得搜索起关键词，把网址找出来发给顾一方道：“你先听这个歌手的，这个歌手是目前最火的，唱古风歌的热潮就是他带起来的，他不仅能唱，还会自己填词，你这么喜欢古诗词，可以看看他写的如何。”
    张佳薇说着，却不见顾一方有反应，于是她转头看向顾一方，只见顾一方又在看着屏幕发呆，满屏幕都是QQ聊天框。
    “一方，一方？怎么啦？”张佳薇起身凑过去喊她，顾一方这才回过神，随即又是一阵苦笑。
    原来在顾一方专心备考的日子里，国风社里发生了大事，居然还是因自己而起的。
    国风社里还因此引发了一场大混战，一顿乱掐后，扶苏被踢出社团群。她还给顾一方留了一大串留言，说她不要脸，说是都知道她的黑历史，让她不要装死，等着瞧什么的。
    然后是子衿、章礼贤、采薇也都给她留言，让她不用理会扶苏的挑衅。
    张佳薇粗粗扫了几眼，也很是纳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一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翻翻群聊记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扶苏之前，对我是好像有很多不太满意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张佳薇道：“那个……聊天记录能导出来给我看看么？”
    顾一方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弄，要不你来。”
    于是张佳薇帮顾一方把聊天记录导成了文本格式，和顾一方分头看了起来。
    两人看完记录后，不由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躺着也中枪的无妄之灾。
    张佳薇道：“她……口气很酸哎，分明就是嫉妒你吧。”
    顾一方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她实在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争端起源国风体验日的宣传海报，原计划是易拉宝上卯月、顾一方、扶苏三人都有出镜，结果最后出来的易拉宝不知为何变成了只有顾一方一个人。
    而且也不是用照片，居然是惜墨如金的周景特地作了画，画面上是顾一方正在盘发的样子，画上的人，长发半落于肩，月眉花唇，削肩素腰，边上还配着顾一方为体验日写的那首宣传诗。
    诗末署名的在水一方，而这“在水一方”四字刚好就被定为体验日的宣传主题。
    至于时长两分钟的宣传短视频，三人到是都有镜头，只是卯月和顾一方的镜头偏多。这些额外的镜头，居然是端午节那次的活动花絮，顾一方和卯月的双生西皮，也不知道鹿鸣他们什么时候录的，这次作为素材用到了短片里去。
    总而言之，顾一方的这次虽然人未到场，却成了国风社的活动的当家花旦，卯月本是光华颇有人气的校花之一，顾一方这次却成了黑马。
    只是，她并不能算是光华的学生。
    于是问题也就来了，论坛的八卦贴原本也就随意聊聊这位神秘的新晋校花是谁，哪个系的，结果有人跑来放内幕，说是这个所谓的校花根本不是光华的正规生，是自考生冒充的，根本就是社会闲散人士。
    之后，利用论坛匿名功能，有人又爆料了一段校内网聊天。
    校内网是一个通过就读学校关联人群的社交网站，界面和微博类似，有人贴上了顾一方和卯月的合照，根据周景那幅画制作的网络版海报，嘚瑟光华的国风双花。
    几番转载后，也就被顾一方高中同学看到了，那名高中同学就开始爆料，说顾一方家里很穷，都是学校补助，而且他们学校那届高考，并没有人考上光华。
    信息几番拼凑后，不知怎么就得出了顾一方是骗子的结论，国风社的人去澄清顾一方并没有冒充光华的学生后，没想到，却是引发了更大的风波。
54.劣币驱逐（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在国风社出面，在论坛澄清顾一方的自考生身份大家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是国风社主动邀请顾一方入社后，换来的结果是，学生会出面约谈国风社社长章礼贤。
    理论上来说，学校社团应该只能够接纳光华的在正式在校生。
    也就是说，通过高考这个正规途径录取的学生，将来能获得光华大学全日制大专、本科学历的学生，才能参加学校社团，使用学校为正规生提供的资源。
    学生会规章上虽无明确表示，但各大高校，向来不会把自考、成考生纳入正规体系。
    总而言之，由于这件事在论坛上闹得颇为沸沸扬扬，学生会的意思是，作为自学考考生的顾一方，并不适合待在光华国风社社团，以学校形象而言，这样的一个学生，也不应该被冠上校花之类的称号。
    顾一方并不知道，学生会约谈章礼贤的最终结果如何，总之，她现在还待在群内。
    而校内论坛的，八卦消息集中的水贴区，则出现了一篇《论自学考是劣币驱逐良币》的贴子。
    这篇文章是转载，原文是刊载在一个非常有名的大报刊上。
    转载这篇文章所携带的嘲讽也很明确了，而这篇文章之下所讨论的，就是顾一方，以及自考生应不应该出现在学校社团里,虽说是讨论，其实是各种掐架，和捏造。
    “我去，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吧。”张佳薇顺着群聊链接，登录了校内论坛，“我前段时间逛，怎么没有看到这贴？哎……？删帖了啊，难怪。”
    “佳薇你想看么？这里有截图。”顾一方转头招呼张佳薇过来看。
    张佳薇顿时有些无语，顾一方那口气，好似在招呼她看不相干人的八卦一般，于是她问道：“一方，你不生气么？”
    顾一方叹了口气道：“你觉得我还有精力生不相干的气么？”
    张佳薇道：“怎么不相干，人家不仅要赶你出国风社，还想把你名声搞臭。”
    顾一方笑道：“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时间参加，平时也就是和大家在群里聊聊，如果大家觉得我不适合继续待在国风社群，我离开就是，虽然……有些舍不得……，至于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实，就随他去吧。”
    张佳薇道：“那可不行，这事得弄清楚是谁在捣鬼，还有，国风社是邵老师邀请你进去的，要赶人也得老师发话吧？”
    顾一方看着她抬出邵青阳，不由噗嗤一声道：“怎么你们正规大学生，有这么听老师话么？”
    张佳薇也忍不住笑了道：“的确……不怎么听，还好这次由学生会出面，我看她们就是酸的，要是知道你是邵老师邀请的，估计你会被骂得更惨。”
    顾一方叹了口道：“已经有风言风语了。”这些风言风语到不是关于她和邵青阳的，而是她和周景的，仅仅凭着周景的那幅画，这些贴子已经脑补了好几出狗血八点档。
    张佳薇道：“呸呸呸，别理他们，满脑子乌七八糟的，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规大学生呢，真是给学校丢脸，我算看出来了，这多半是那个扶苏搞得鬼，，真是活该被踢出群。”
    顾一方道：“扶苏对我特别不满，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张佳薇急道：“你还想找她聊个五毛不成？她这是嫉妒你啊，什么你高中同学爆料，不会是她自己开的小号，自导自演吧？”
    顾一方道：“不会啊，她哪知道我是哪个高中的，我从没在群里说过。”
    张佳薇也有些疑惑道：“莫非那个号真是我们高中同学？我回头上校园网查查，真是气死了，怎么可以这么乱说话，我记得我们学校不错啊，不会特别宣扬家境不好的学生，大家又都穿那么难看的校服，差异并不是很明显啊。”
    顾一方摇头道：“算了，查到了又怎样，对了，这篇劣币驱逐良币的文章……我怎么看大不懂，如果他说的劣币是假币，我还能明白点。怎么他说的这个劣币也是真币，那不就相当于是破旧的钱币，但大家用钱时，又怎么会偏爱破旧的钱币，而舍弃崭新的钱币呢？”
    张佳薇一头黑线，颇有些无语道：“你还有心情研究这个？”
    顾一方笑道：“好了，佳薇你不用帮我生气了。比起我家里的事儿，这件事对我而言，并没有怎么严重，而且你也看到了群里有这么多人帮我，大家也没说要赶我出去，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说罢，用关键词搜了下网页。然而，网上并没有详细的“劣币驱逐良币”理论的介绍，显示出来的几乎都是那篇文章，文章下面居然还有不少自学考考生抗议，也有留言说自学学历是国家提升国民素质的教育政策，应该鼓励，而不是诋毁。
    这个论调到很像是子衿在群里说的，而扶苏当时的回应是，那就等着像顾一方这样的劣等考生，挤占你们的就业资源吧之类的。
    “哎呀，你别看这些了，我发你的歌，你赶快听听喜不喜欢。”张佳薇催促着顾一方带上耳机点开链接。
    一阵尺八配乐从耳机中传了出来，随后是一个男声传了出来，和专业歌手来比，他唱的并不好，但这种随性的唱法，颇有小酌数杯后的朦胧醉态，听着令人忍俊，再来是那近乎是古代民歌似的歌词。
    其实在古装剧里，一向有很多这样的歌曲，但这样的歌词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古装剧里的歌词还是偏白话文，偶尔用一些古诗词来做点缀，很少有这样从头到尾都是那么贴近古诗词的。
    滴滴声传来，是张佳薇，点开聊天框，上面是个撒花的表情道：“喜欢么？你一定喜欢。”
    顾一方打字道：“简直不能更喜欢，知我者，佳薇同学。”
    张佳薇放了个么么哒的表情道：“那当然了，我最知道你了，我还知道这样的歌词你也能填。”
    顾一方放了个流汗的表情道：“我可写不了这么长，宋词那一百多字都能要我的命。”
    张佳薇打字道：“那就先不要你的命，对了我来的时候，和家里电话过了，今晚你就住我家，我陪你。”
    猝不及防顾一方眼眶又有些发酸，她心里既感动，又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又给张佳薇惹来麻烦。
    张佳薇的聊天又跟了过来道：“好啦，别多想了，你再来听听这个歌手的。”
55.劣币驱逐（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几首古风歌曲，顾一方的心情已然平复，还好了许多。
    这时她QQ好友列表上，为数不多的好友头像上亮起了一个人，是安佳琪，顾一方心里还挂着劣币驱逐良币的事，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点开安佳琪的头像问道：“佳琪，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么？”
    对方秒回了个问号。
    顾一方不太明白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同时又觉得自己唐突了，打了一句道：“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我是顾一方。”
    安佳琪回道：“我是让你说问题。”
    顾一方顿时有些脸红，也有些后悔去找安佳琪，但既然已经问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佳琪，我想问你什么是劣币驱逐良币，我没看懂那篇文章。”
    “方便QQ通话？”安佳琪依旧干脆利落。
    顾一方回道：“方便。”就在回复发出去后那一刹那，QQ上跳出语音邀请的提示，顾一方按下了接受键。
    “能听到？”安佳琪冷感的声音传入了耳机。
    “能，佳……琪,你听得到我么？”在现实中直接叫安佳琪的名字，让顾一方略有些不适应。
    “听到，顾一方，是这样的，以后找我，直接说事，我会视情况而定选择是否回应。”安佳琪说罢好似向后仰着躺在了什么舒服的地方，口气中也多了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道：“先说哪里不懂。”
    于是顾一方把方才说给张佳薇听的那番疑惑，说给了安佳琪听。
    “哦。”安佳琪应了声，慢慢道：“那篇贴子你也看了，虽然是老外的理论，但也可以用我们国家历史上的事来解释。首先，理论产生的时代，所用货币并不是纸币，而是贵金属和稀有金属，你用纸币去解释当然解释不通。拿我们国家来说吧，古代铜币是朝廷统一铸造的，每个朝代盛世时铜币成色好，纯度高，这就是良币。随着王朝衰落，铜币成色和纯度越来越差，这就是劣币。虽然是劣币，但货币法定价值不变，那么当市面上，同时存在良币和劣币时，自然就会有人把好成色的铜币收起来，用来做别的东西。老百姓这么做是犯法的，不过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冒风险。至于朝廷本身也会回收这些良币，这样，市场上的劣币就会越来越多。道理大概如此，之所以这个理论会让人混淆，一个是时代不同，一个是驱逐这个词用得并不恰当。”
    顾一方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你，佳琪。”
    安佳琪道：“真明白了？那你说说为什么驱逐这个词用得不恰当。”
    被安佳琪反过来提问，顾一方感觉自己头上好像顶了颗硕大的汗珠，她想了想道，“用驱逐不恰当，是不是因为这些良币并不是被淘汰的，而是被收走了？”
    安佳琪道：“是，也就是说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劣币，价值虚高了。这个是金融理论，并不适合用在人身上，你再来说说为什么不适合用在人身上？”
    顾一方有些懵了，她只是想问安佳琪到底什么是“劣币驱逐良币”，但安佳琪解说之后，却一直在反过来问她，这个问题她脑海里只是有个模糊的答案，只好尝试答道：“因为……好的人才并不会被收回去，只会往更好的地方去。比如说……像我这样的自考生，只有一些民营的中小企业愿意接纳我们，大企业外企招收的都是全日制大学生，并不存在我抢他们职位的说法……是不是这样？”
    “咦？一方，你在和人聊天？”在顾一方边上听音乐的张佳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转过头来看她。
    顾一方这下思绪彻底被打断了，连忙在QQ上和张佳薇道：“一会儿和你说。”
    安佳琪笑了笑道：“人是有成长性的，学历不过是个起点。公司不养吃白饭的，学历也不代表能力。害怕被自考生抢就业岗位的，也就这点出息。好了，不聊了，我挂了。”
    “谢谢……”顾一方话没说完，安佳琪就切了语音聊天，顾一方心中一动，莫非安佳琪是在安慰自己？
    离开网吧，在去张佳薇家的路上，顾一方把方才她还安佳琪之间的聊天说给了张佳薇。
    张佳薇道：“我感觉这个安佳琪挺厉害的，应该不是普通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白富美吧。这么听起来，她到是对你还有些好感，想和你做朋友？”
    顾一方苦笑道：“朋友就算了，我也感觉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跟她作朋友，我会感觉我又多了个上司，我刚才也是脑子抽了，才问她的，但我也没什么人可问了。”
    张佳薇道：“那你可以问邵老师啊。”
    顾一方反问道：“你不是说邵老师只会之乎者也么？”
    张佳薇被逗笑了，“我竟无法反驳，不过么，有机会和帅哥聊天总是好事。”
    顾一方摇头道：“那我把邵老师QQ号给你，给你机会？”
    张佳薇大笑道：“纯粹颜粉，请勿触摸。”
    到了张佳薇家里，张家爸爸不在，出去搓麻将了，家里就张家妈妈和奶奶，张家算是比较有钱的，一层楼里用工龄买了套房，再用钱买一套一居室，一居室给张家奶奶住，两居室则住着张家一家三口住。
    顾一方也不是第一次来张家睡了，但这一次她的确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两人一进门，张家妈妈就热情招呼，各种热情招待，问她们两个是不是还要吃点水果，饮料之类的。
    张家奶奶也还没睡，颇有些不安得看着顾一方问道：“顾一方，你妈妈骂你啦？”
    张佳薇见奶奶哪壶不开提哪壶，皱眉道：“哎呀，奶奶，你别问了。”
    顾一方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明天就好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张家奶奶道：“哎，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呃……，实在不行你可以多住几天。”
    张佳薇道：“奶奶，没那么严重啦，你别掺和了。”
    顾一方点头道：“是啊，没那么严重，明天我妈就会消气了。”
    张家奶奶道：“哎……这都怪我，你妈妈不会是因为古装照片骂你吧？”
    张佳薇奇怪道：“什么古装照片？”
    张家妈妈出来，将原委说了个大概。
    也就是之前，张家爸爸炒股休息时看桌面相册，正好看到顾一方的国风照，于是就着照片和张家奶奶张家妈妈聊了几句。
    然后昨天张家奶奶小区里遇到了顾妈妈，顾妈妈正因为怀疑顾一方加工资瞒着她而苦闷，遇到张家奶奶就各种叹苦水，说顾一方不懂事，不听话，学历不高，长得又不漂亮。
    如此贬损自己的女儿，张家奶奶也是听不下去，于是好言安慰顾妈妈说，顾一方现在又工作又读书，日子迟早会好的，不漂亮是因为不打扮，其实打扮起来很好看的，结果就说出了国风照片。
    当然张家奶奶并不知道国风，也不知道那是国风社活动照片，以为是古装艺术照片。
    张佳薇听着颇是无语，有些撒着娇的口气道：“哎呀，奶奶，妈，还有我回头也要跟爸爸说说，别老看我东西。你们啊，以后也别跟顾妈妈多说一方的事儿，你们是好心，但这样反而会帮一方惹事的，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不敢跟你说了。”
    张家妈妈笑道：“是是是，遵命，以后我们都不说，顾一方，没事的，毕竟亲母女，实在不行，你给我们家做女儿，和我们家佳薇作姐妹。”
    张佳薇道：“妈，求你别乱说了，你们快出去吧，奶奶你也早点睡吧，我和一方洗洗也要睡了，哎，妈，牙刷毛巾准备了么？”
    张家妈妈笑道：“早准备好了，对了，你爸今天不回来了，省着半夜吵到你们，妈，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也回房了，顾一方，有事就叫我啊。”
    顾一方又是被感满到噎住道：“谢谢张妈妈，张奶奶。”
56.相和歌舞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的工作，顾一方特别投入。
    想要忘记家里的烦心事，工作是她目前最好的去处。
    顾一方抬起头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离下班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但感觉上前台好像也就几分钟前跟她打过招呼道别，看了看电脑时间，对于回家这件事，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比起顾妈妈也许会接着跟她闹，国风社里发生的争论，对她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从小到大，她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危机了。这些危机，让她没在课本上读过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层次前，就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优先处理顺序。
    不过无论如何，国风众人对她的关心，她应该回应，于是下班后她在超市里随便买了个两元的饭团在超市加热后，带着进了网吧。
    打开电脑后，突然想起张佳薇推荐的古风歌曲，于是搜索来听，随后开始一个个回复QQ留言。
    采薇和章礼贤不在，子衿马上有了回复，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意思是让她不要离开国风社，学生会那边她会去撕。
    顾一方心里很感动，子衿这个人虽然动不动就爱撕，但对朋友真是没什么说的。她笑着把一个古风歌曲链接贴给子衿，想让她听听，但马上就后悔了，她竟然忘记了子衿有崇古癖。
    果然，对于形制认真的子衿，同样并没有放过古风歌曲，马上贴了一首由诗经改编的相和歌给顾一方听。
    “一方，那些古风歌曲都是乱写的，既没有平仄，也没有规范的押韵，你跟邵老师学诗词，应该知道的。这些不正统的东西，我们不应该去传递，你听听这首《相和歌》，比那些古风不知道好多少了。”子衿开始热情推荐，“对了，这《相和歌》还有舞蹈，我们还是要多看看正经的东西。”
    顾一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明白推广国风，是有着比较严肃的意义在，最好是不要太过娱乐化，但那也是台面上的事儿。对日常生活而言，还是还是要平常一点好，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子衿才好，只好委婉回道：“这《相和歌》到是端庄典雅，非常适合展示。”
    子衿发了个点头和鼓掌的表情，问道：“我就是说嘛，你一定会喜欢。对了，大军师，你觉得我们国风春晚节目，表演这个如何？”
    顾一方看着视频中的少女们，踏鼓舞袖，身姿矫健优美，不由在屏幕前摇了摇头道：“难度有点高了吧？我不知道这个舞要多久能训练出来，还有要准备那么多鼓……，曲裾本身也不便宜……”
    子衿居然破天荒说了一句：“舞蹈用的曲裾，不需要讲求太严格的形制。”
    顾一方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自己没看错吧？这句话居然是子衿打的？被盗号了？她抬眼看了看，瞄到子衿的QQ签名档居然是自己写的那首《咏山樱》，心里有些被触动，打字问道：“子衿，你想表演这个，是因为那次焚衣事件吧？”
    子衿激动得回了个“！”，随即分行打道：
    “一方，还是你懂我！”
    “明明跟和服差那么多！”
    “怎么就能把曲裾看成和服！”
    “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就只知道扶桑艺伎！”
    “就让他们看看谁是祖宗！谁是正统！什么是华夏国风！”
    看着这一堆的感叹号，顾一方突然觉得像子衿这么坚持的人，还是挺可爱的。焚衣之事固然令人心痛，但大多数人也就是一时愤慨罢了，过后并不会真正去做什么。但子衿却是卯着一股劲，想要扭转现在的颓势。
    要扭转这样的颓势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薄，但如果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局面就不同。
    顾一方忍不住打了几个字：“子衿，我支持你。”
    子衿回了一个欢呼的表情，顾一方继续道：“我支持你的想法，但是具体怎么做我还要想想，跳舞不行的话，我觉得可以唱歌。”
    子衿回道：“那我们就来唱《相和歌》？这样就能穿正统的曲裾了。”
    见子衿把话题又绕回了曲裾，顾一方脑袋又大了，国风社团的活动，向来是各人自备国风衣服，如果是曲裾，那花费可不小，曲裾不是常服比较贵重，这种衣服，个人都会去选择自己最中意的款式，让大家都买同一款，可能大家未必愿意。
    “子衿，这个让我想想再说吧，我现在得下了。”这随便一聊半小时就过去了，顾一方还想在七点前回家。
    走出网吧后，顾一方的心情又沉了下来，穿过初冬的寒风，她走进了熟悉的家，用钥匙开了门，顾妈妈不在厨房，饭桌上留了饭，顾一方又不觉鼻子一酸，努力压抑住难过，喊了一声“妈。”
    顾妈妈的声音伴随着电视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你吃过了么？饭菜自己微波炉里热热。”
    顾一方问道：“妈，你吃过了么？”
    顾妈妈道：“我下午三点吃的，现在不饿，你自己先吃吧。”
    也没有多余的话，母女两个姑且就算这么和解了，顾一方的心放了下来，一个饭团其实已经让她半饱了，想着为了不让顾妈妈以为自己是在赌气，顾一方还是盛了些饭菜去微波炉里热。
    “喂，卫国是我呀，方方回来了，你叫妈放心吧。”顾妈妈的声音，又从卧室传出，显然是在打电话给顾小舅。
    “唉……，我知道了，她大了，我也管不了她，不闯祸就谢天谢地了。”不知道顾小舅和顾妈妈说了什么，顾妈妈感慨了一句，然后和顾小舅聊起了别的来。
    顾一方心里有些刺，看来自己终究是很难让顾妈妈相信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顾妈妈会认为她会是个闯祸的、不知自重的女孩。也不明白，为什么朋友比家人更了解自己。
    不过既然顾妈妈不追究了，自己也没必要沉溺在这种沮丧中，顾一方也开始转移思绪，思考起国风春晚的参演节目。
    合唱显然是最合适的参演节目，可以最大程度让大家参与进来，但是作为一档除夕联欢性质的节目，太过高雅，未免曲高寡合了，虽如子衿所说，诗经所收集的是古代民歌，但相和歌却不是古代的广场舞，按照舞蹈视频上的字幕注解，这歌舞原本属于祭祀类歌舞。在脱离祭祀功能后，表演的范围也是宫廷以及士大夫之家，等比较高雅的场合。
    到底是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呢？
57.折梅西洲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在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困扰中，顾一方渡过了苦闷的十一月，迎来十二月第一个好消息。
    三门考试全过！
    但伴随着这个小小喜悦，顾一方却也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不寻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她总觉得顾妈妈和顾姨妈最近的往来很密切。这来往密切也就算了，顾姨妈和顾妈妈这姐妹俩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亲近着，但顾妈妈以往电话基本不避开她，顾妈妈习惯按下免提，任由顾姨妈说长道短的话语，飘荡在狭小的室内。
    可最近顾妈妈却改变了习惯，明明前一刻还按着免提说话，等顾一方转钥匙进了门，顾妈妈就拎起了话筒。
    老公房隔音不太好，在门口就能听见讲话声，但是距离毕竟还是远了些，所以开门时能听到声音，却听不清楚在讲什么，这段时间下来，顾一方对这两人所谈论的内容竟然一无所知。
    而从上次争吵起，顾妈妈也不怎么追究顾一方晚回家的事，顾一方索性每天吃好饭就去网吧上网一小时，然后在八点之前回家，这个点顾妈妈基本已经靠在床上看电视了，母女俩个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减少交流，也就减少了争执。
    至于国风社和学生约谈的结果是，顾一方可以继续留在国风社，但国风社不能再用顾一方作为形象宣传。学生会的意思也是比较明显了，大概就是只要顾一方不露面，不引发争议，学生会也就假装不知道国风社里有这么一个自考生。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临近年底，三木纸业的生产节奏慢了下来，主要都是些收尾工作，顾一方算是暂时有了些清闲，她选了个周日，在张佳薇的陪伴下去买了个MP3，然后从网上把她自己喜欢的古风歌曲存了下来。
    说实在的，她越听这些古风歌曲，越是有着一种下里巴人的偏向，这偏向归根到底一句话，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两天为了体会这种感觉，她一连几天在去网吧路上，都会停下来看一会儿广场舞。
    顾一方所在的小区十分老旧，没有比较大的公共区域，最近的一个小公园广场也要隔着两个街区。在顾一方小时候的印象中，最先上下学时路过小公园，看到的主要是中老年跳交谊舞，后来不知怎么的，闹出过一些绯闻，发生过殴斗伤害事件，小公园一度被封锁起来。
    而最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公园解封了，开始流行起了广场舞，清一色的大妈，整齐划一得做着动作，播放着神曲，绯闻是不用再担心了，但神曲却成了附近居民的困扰，这些神曲和大妈也成了微博上争相嘲讽的对象。
    但顾一方觉得，这广场舞，除了神曲确实雷人外，大妈们跳舞时那专注劲和高兴劲，颇有一种“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感觉。
    虽说孔子这句话，描述的是一群小孩载歌载舞奔奔跳跳得回家，但看眼前这些充满活力的大妈到也有几分返老还童的意思。
    “邵老师，我想请教一下，古代有什么少女们唱的歌么？”在冷风中，冻着看了几天广场舞，顾一方略略有了些方向，这天上网给邵青阳留言。
    常年隐身的邵青阳正巧在线，于是立刻回她道：“《诗经》里有不少。”
    顾一方在屏幕前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果然这邵青阳就是阳春白雪，她继续打字道：“有没有比较好懂一些的？”
    邵青阳对她的问话，有些不解其意，反问道：“比如说？”
    顾一方脑海里搜索着课本教过的诗词，打字道：“比如像《孔雀东南飞》《木兰诗》那样的，当然，我知道这两首都不适合少女们唱，我是说语言风格比较接近的。”
    邵青阳道：“你是指乐府民歌？少女们唱的我还真想不出，不过单个少女唱的，到是有一首推荐。”
    噗，顾一方忍不住捂着嘴在屏幕前笑了出来，邵青阳这句话也不是特别好笑，但和她脑海里邵青阳比较一本正经的形象搭着来，就让她感觉有些好笑了。
    顾一方忍不住扔了个大眼忽闪的表情上去问道：“那首？”
    邵青阳发了一个链接过来，然后跟着打了三个字：“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顾一方打开链接，看了看开头四句，顿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名梳着双髻的红衣少女，那红衣，红橙鲜黄渐变，犹如杏子一般。“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一句句读下去，顾一方不由痴了，连邵青阳接着打给他的注释都没看到。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邵青阳在QQ上给稍微讲解了一下《西洲曲》，她连忙打字回？：“谢谢。”
    这一次，对面没了动静，看了看时间，自己回复已经隔了十几分钟，可能是邵青阳下线了，她顿时觉得十分懊恼，又觉得这个“谢谢”回得尴尬，好像很敷衍，于是忍不住继续打字解释道：“邵老师，不好意思，刚才在读诗，没有及时回复。按您所说的，这首是古代民歌，是有曲子可以唱的，那不知道这曲子有没有保存下来？”
    打完了这段，虽然对面依旧没有回音，顾一方却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让邵青阳以为她有所怠慢。
    “早就佚失了。”冷不妨邵青阳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顾一方又惊又喜，突然间也不知道要回什么，只好打了句废话上去道：“那真是可惜啊……”
    邵青阳问道：“怎么想到这个了？”
    顾一方道：“我是在想国风春晚的节目，那天我有和子衿讨论到。”于是顾一方把那天她和子衿聊天内容，和邵青阳了个大概，然后问邵青阳道：“邵老师，你有听说古风歌曲么？”
    邵青阳道：“听说过，也听过些，但歌词中的一些错误看不下去，算是职业病吧。”
    好吧，想想也是，邵青阳这样的文学民俗双科博士，对古风歌词里各种错误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觉得别扭也是正常的。
    “好好写诗，若是喜欢，等你打下基础再来写古风歌词。”顾一方正思绪游移着，邵青阳又打了一句话叮嘱她。
    顾一方隔着屏幕不禁点了点头，然后回道：“我不会去写古风歌词的，只是非常喜欢这种能唱的感觉，如果《西洲曲》能唱就好了。”
    “你可以问问采薇，东艺有古风乐团社，我听周景提起过，社团里还有同学能作曲编曲的，可以尝试联系一下。”
58.久未登录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有了邵青阳的指点，顾一方心中依稀勾勒出了国风春晚的节目方案。
    有了上次做方案的经验，顾一方这次一次并不急着拿出这个方案，她决定先把能想到的慢慢列出来，等到春节期间，再做筛选归纳。
    一个想法最初出现在脑海中时，总是让人兴奋不已，而忽略了可行性，比如她最初一拍脑袋就觉得春夏秋冬各办一次体验日，可以多多宣传国风。结果实际上走过一次流程后，才发觉很多事情并非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为了实现安全的大前提，很多想法也被弃用。
    所以她需要花一些时间慢慢想，甚至最好自己亲自去尝试一下，看看有哪些事情是被自己忽略掉的，最好是能和东艺的古风音乐社团先接触一下。
    对于如何找理由接近东艺的古风社团，顾一方到是很快就有了主意，在她考试前，原本就说好要在冬季来一场线上的汉服体验日，顾一方便借此机会，在群里提议邀请东艺的古风音乐社团来光华国风社频道唱歌，中间可以穿插一些国风宣传的内容。
    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备考，国风社也几乎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待顾一方提出这个建议，群里顿时沸腾了起来。有人问什么是古风歌曲，有的已经是资深古风歌曲迷，则开始安利起自己喜欢的歌手、歌曲。一时间群里好不热闹。
    子衿微弱的埋怨声淹没在热烈的讨论中，章礼贤扔了个私聊给顾一方道：“不用管子衿，我来说服她。”
    但顾一方看到这条消息，却暗骂自己粗心，光想着怎么接近东艺的古风社团，都忘了还有子衿不喜欢古风歌曲这一茬，于是她连忙和子衿解释道：“子衿，你放心，节目我会按正统的来，但是线上的体验，我们能不能就稍微增加点娱乐性？”
    子衿回道：“这样啊，我担心的就是春晚节目，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没意见了，我支持你。”
    顾一方道了声谢谢，群里的采薇和几个东艺的学生，已经兴致勃勃开始讨论起东艺的古风音乐社了，据说那个社团里有一名东艺视觉设计专业的女生，既能唱歌又填了一手好词，在网络上也颇有名气。
    而东艺本身就是有音乐学院的，不仅是有能作曲编曲的，甚至还能拉出一支古风乐队，来场live表演。
    虽然还在考试期间，但这个活动并不复杂，很快就在苦力组的安排下，做好了分工，初步的时间也预定下来了，准备是在农历腊月二十五。这个时间，已经放假，即便是路途遥远的同学，此时也应该到家接灶神迎玉皇了，而这个时间，又还没到过年，也不需要频繁的走亲访友，窝在家里听歌会是再合适不过了。
    幸运的是，那一天，也是顾一方放假前最后一天上班，第二天就开始放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佳薇，你今年在家么？”两周之后，顾一方和张佳薇电话中又聊起了这件事。
    东艺的古风社在采薇去联络的当天就表示同意一起办歌会的事，不出两天就拍定了时间。之后的一周内，还迅速拟定了一份初步歌单，甚至古风音乐社还动用了一些人脉，请到两个小有名气的古风翻唱歌手来做嘉宾。
    张佳薇听罢，点头道：“今年不去亲戚家过春节，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会在家，放心吧，腊月二十五那天你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听。”
    “谢谢你佳薇，又要麻烦你了。”顾一方心情也一阵愉悦。
    张佳薇道：“这是咱两一块儿玩呢，算什么麻烦，我也是第一次听歌会，好奇得很。这事其实我早想问了，你都不知道，校内论坛上几天前就炸开锅了。我当时正好有一门考试，正在临时抱佛脚，也就没有问你。对了，我有看到宣传案上，写着策划是你——在水一方。”
    顾一方略略惊讶道：“宣传案上还写了我？”这可不妥，她可不想再惹事。
    张佳薇道：“嗯……是啊，一方，你是不是不上微博了？”
    顾一方听着张佳薇有些吞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微博上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是为了国风春晚组主持注册关注了下，之后就没登录过。”
    张佳薇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再等等，等我考好试回来再同你说。”
    顾一方道：“好，你就别分心了，先专心考试吧，等你放了寒假我们再聊。”
    和张佳薇道别挂电话后，顾一方决定明天去一次网吧，这段时间天冷，她也很少再去网吧了，每天回家就是裹着新买的热水袋在冰冷的、朝北的杂物间里背书。
    从前潮冷的冬夜，她是裹着老式的橡胶热水袋，穿着厚衣服看书渡过，这个橡胶热水袋和她年纪一般大，高二时终于用坏了，滚热的水，把她手都给烫了一片，于是高三的那个冬季她就只好套着几层袜子，穿着毛衣睡觉，依然难以抵御这沁入骨髓的寒冷，每夜都是冰冷着脚，好半天才能睡，还经常冻醒。
    好在高三毕业后她选择了工作，买了电热水袋，今年冬天还给顾妈妈买了安全防烫伤的电热器，原本还想买条电热毯，顾妈妈却嫌耗电和不安全，最终也就作罢了。
    隔天在网吧登录账号后，顾一方愣住了，私信显示了二十多条，还有十几条评论，和一百多条转发。
    私信点开看去都是骂她的话，都是十分不堪的脏话和咒骂。再点开评论显示的都是删除提示。她的微博上只有两条微博，一条是转发国风春晚组的公告，一条是转发了卯月跟她的合照，那一百条转发到是正常，基本是通过国风社成员转发后，别人再转发的。
    这些咒骂来得很突兀，她实在想不出自己高中时有得罪过哪位同学，因为偏科，她的成绩也就在中上的水准徘徊，除了张佳薇，平时也没有和其他的同学有过多的来往，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得罪谁了。
    顺着这个虹虹要加油的ID看去，微博却显示这个账号已经被永久封禁，微博的内容自然也就看不到了。
    顾一方叹了口气，又发觉私信显示还有未读信息，点开看才发觉是扶苏发给自己的。
    “顾一方，你看到就加我QQ，如果是我搞错了，我给你道歉，如果应晓虹说的是真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59.雪上加霜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怀着一肚子的忐忑不安，顾一方搜寻添加了扶苏的QQ，并在验证消息里打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好友通过的消息和扶苏的私聊一起跳了出来：“有时间么？方便语聊？”
    顾一方回道：“我七点半要下线。”
    扶苏道：“够了，等下。”
    很快扶苏扔来一个语聊频道号码，顾一方打开语聊的软件，进了扶苏临时开的房间，进去后跳出一串提示，扶苏直接给她添加了管理员，调成了自由麦。
    “听得见吗？”耳机里传来扶苏略有些冰冷的声音。
    顾一方回答道：“能听见，你那边呢？”
    “OK，没问题。”扶苏的口气不甚友好，“我去叫个人来做见证，省得说是我欺负你，但你也最好别在这个人面前说假话。”
    大概等了没多久，一个号进了房间，顾一方吃了一惊，这个账号昵称居然是前朝故人，莫非是安佳琪？
    界面上又是跳出一串提示，扶苏给前朝故人管理员权限，又锁上了频道以防有人误入，随即她开麦道：“安姐，听得到么？顾一方，你也说一句。”
    顾一方顿觉尴尬，似乎国风社里的人都称呼佳琪安姐，自己若是直接叫她“佳琪”似乎有些刻意套近乎的感觉。
    “顾一方出声，你麦坏了么？”扶苏很是不耐烦的催促道。
    顾一方只好省略掉称呼直接问：“能听到么？”
    安佳琪在屏幕上打了个“1”，随即又打道：“你们说，我听。”
    扶苏清了下嗓子道：“顾一方，你是美隆二中的吧？应晓虹跟你同届的吧？”
    顾一方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无法和具体的事务形象关联起来，于是她迟疑道：“我是美隆二中的，应晓虹……，我没什么印象。”
    耳机来传来扶苏的一声冷笑道：“可真会装啊，她六班的，你和她都是特困生，怎么就没印象了？”
    经扶苏这么一说，顾一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些不太好的声音，她好像知道应晓虹是谁了，班里的同学打闹时，有时会提起这名字，句式大概是这样，男生和男生打闹时会说：“你这XX，小心将来也就只能娶应晓虹这样的。”男生和女生打闹时，会开玩笑说：“小心老子把你变成应晓虹。”女生和女生八卦时会说：“那个应晓虹啊，听说是打过胎了……。”“真的假的？”“真的呢，听说一个月没来上课。”
    想到这里顾一方心底叹了口气，关于这个六班的应晓虹，这些出自于他人之口，如此不堪的印象她怎么忍心说出口，于是轻轻道：“我的确没什么印象。”
    扶苏又是一声冷哼道：“那我问你，你高中时成绩好吗？”
    顾一方回道：“我偏科，主课的话，语文和物理好，数学一般，英语很差。”
    扶苏继续追问道：“年级排名？”
    顾一方道：“前五十内。”
    扶苏嗤笑一声问道：“就这样，你还是你们学校的三好学生？”
    顾一方皱眉，她不知道扶苏究竟想说什么于是道：“三好学生，只在高一当选过，那时我的成绩还在年级前十，后来英语和数学的难度上去后，我就没有获得过。扶苏，你究竟想问什么？”
    扶苏道：“不是我想问什么，是你应该摸模良心问问自己，你这种成绩，到底有没有资格获得所谓的奖学金。”
    面对扶苏的指责，顾一方颇有些无语道：“是，我是有获得过一些资助，不太多，每学期三百到五百，都花在书本费上，和学校其他的一些费用上，老师为了维护我面子，说是奖学金，或者说是我在区里的获奖，我的作文年每年都有在区里获奖。”
    扶苏又是一声冷道：“那你没当上作家，还真是可惜了啊。”
    听得扶苏连番讥讽，却始终不说到重点，顾一方不禁些动气了道：“扶苏，请你讲清楚，这和应晓虹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
    扶苏道：“得罪到是没有，但有没有巧取豪夺就不知道了。就是可怜有人家里母亲身患重病，等着的救命钱，却是硬生生被某个成绩不怎么样的贫困生分去一半，还谎称什么奖学金，要我是学校老师，可没脸做这事儿。”
    听了这话，顾一方心里大概明白了，扶苏这多半说的就是应晓虹，于是她道：“扶苏，你说的是应晓虹么？我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助学金的事，是学校决定的，我并不知道你说的那种情况。”顾一方虽然是这么说，鼻子却忍不住发酸，倘若扶苏所说的是真的，那应晓虹的家里境况是要比她惨烈百倍。当时即使没有助学金，如果厚着脸皮问外婆和顾姨妈去借钱，每年的书本费也是能应付过去的，更何况寒假收到外婆和顾小舅给的压岁钱，付下半学期的书本费是够的。
    顾一方有些异样的声音，在扶苏听来是一种心虚,她的言辞从冰冷渐渐高亢起来道：“怎么，心虚了？开始找借口推脱了？人家家里比你更需要钱，却被你搞关系硬生生拿走了这笔救命钱，你知不知道应晓虹家惨到什么地步么？交不起水费！交不起电费！一罐液化气要用大半年！几个月洗一次澡，常年不洗头。你怎么还有这个脸，这副心肠去拿这钱？”
    “扶苏，你在哪里联系到应晓虹的？”陡然间安佳琪的声音响起。
    扶苏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道：“没错，我是在校园网上看到她并联系她的，这个我马上就会说到。”
    顾一方也明白了安佳琪问话的用意，一个穷到如扶苏所说这般地步的女孩儿，居然有钱上网，泡社交网站，这实在不太合理，令人怀疑。要知道，顾一方每天也就一小时的上网时间，是不会用在微博和校园网这种交际类的网站上，这种网站通常随便刷一刷，聊聊天，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你们美隆二中的人，经常说她坏话吧？这其中有没有你？”解释之前，扶苏突然问了个问题，让顾一方心中没来由一疼。
    那些以往发生在同学之间打闹八卦的话语，又再度涌上心头，让她不忍去听扶苏接下来的话，但这些话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入耳机，狠狠撞在她心头。
    “是啊，你们这些人说得都没错，她是很不堪，但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生她之后更是患上了糖尿病，这样的母亲，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她父亲很是嫌弃母女俩。于是父母很早离婚了，她母亲再嫁后，继父是个年纪大的老色鬼，应晓虹初中时就被他侵犯了，初三时，她努力考上高中，想将来考上大学，远离银海市。没想到，进高中没两个月，她母亲的糖尿病就突然急速恶化了，她家根本用不起好药去控制，更住不起医院，现在都在家里自己做透析，分给你的那些助学金，你不过是拿去买书本了，人家可是买药的救命钱。”
60.各有不幸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不过是拿去买书本了，人家可是买药的救命钱。”
    明明知道扶苏的说辞是在强词夺理，但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残酷无情的事实，却是压得顾一方喘不过气来。自己当然没有去争夺过这份资源，也不知道学校里究竟还有多少特困生，但若正如扶苏所说，这份钱没有留给最需要的人，她也难逃这份愧疚。
    接下来扶苏所说的事，更是令她浑身止不住颤抖。
    长期没有办法洗澡洗头，又在如此肮脏环境下还要承受继父折磨的应晓虹，最后干脆和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无业闲散人员谈起了恋爱，只为了有地方洗头洗澡，只为了能吃上一口饭，只为了……还能有件衣服蔽体……
    最后的结果是，高三时怀孕堕胎的应晓虹被学校退学，但学校出于同情，最终还是由校长特批申报，给了她高中毕业证书，好让她将来还有机会拿着这张毕业证，等家里在条件好一些的时候，再去读一些继续教育。
    如今，应晓虹的日常生活就是白天回家照顾一下母亲，然后晚上睡到男朋友家。据说最近的应晓虹在和男朋友吵架，她想去读夜校，但这个男朋友拿不出钱来。
    “扶苏，你要说的都说完了么？”安佳琪的声音平静而冷冽，与扶苏的冷言冷语的冷不同，安佳琪的这种冷听不出一丝情绪，而扶苏的冷背后则压抑着滔天的情绪。
    扶苏在叙述应晓虹种种不幸时，多少有些声泪俱下的感觉，被安佳琪这么一句话，冷水似的话泼着，所有的情绪莫名其妙的落了空，气氛顿时产生一丝微妙的尴尬，她只得讪讪道：“我说完了，就看顾一方怎么说了。”
    耳机里传来安佳琪叹气般无奈轻笑，她道：“我说话不喜欢别人打扰，把房间交给我，半小时候还你。”
    扶苏愣了愣，但还是哦了一声，同时公屏上飞快跳出各种提示，安佳琪在成为频道最高管理员后，把顾一方和扶苏都降为了会员，同时调成麦序模式，然后开口道：“扶苏，给你出道题，假设你是去边远地区支教的老师，班上有两个成绩都很好的学生，男生第一，女生第二，然后县重点中学，学费全免的保送生名额只有一个，你选谁？公屏上告诉我，马上。”
    扶苏打了“男生”，随即补上一行道：“我会资助那个女生去读中学。”
    安佳琪无视扶苏的补充继续道：“那么女生第一，男生第二呢？”
    扶苏飞快打字道：“女生，男生我也会资助他上学。”
    安佳琪继续道：“如果男生的妈妈跪下来求你，女生的父母表示愿意放弃呢？”
    扶苏打了行省略号。
    安佳琪不等待她的答案继续道：“再换个情景，如果班上只有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还有一个成绩不好，但家境特别惨的学生，他想要这个机会，你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么？”
    扶苏打字道：“安姐，你让我说话吧……”
    安佳琪立刻拎着她上麦序第一位道：“说吧。”
    扶苏道：“安姐，这个要看具体情况的，比如这个成绩的学生成绩不好有多不好，实在很不好，送去读县重点也是浪费啊，还有成绩特别好的学生，我也要看看他家里是什么情况，才能做决定。如果两个成绩都够上县重点，我呢就把名额给家里最差的一个学生，然后再去赞助那个家境还可以的学生。”
    安佳琪道：“还有其他的么？没有的话，我就要下你麦了。”
    扶苏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没有了，我自己下去。”
    安佳琪道：“扶苏，我先不说你这种做法公不公平，也不帮你去细算资助一个学生，不同阶段，分别要多少钱。我只是想请你记住你的回答时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你是想要两全的，一个都不想放弃，是不是？”
    扶苏在公屏上打了一个“是”字。
    安佳琪道：“那我想，美隆二中的老师，他们的心情多半是跟你一样，人同此心，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想两全，而最终的结果，你也看到了，顾一方和应晓虹都没有去读大学。一方，你应该是考上了吧？”
    扶苏在公屏上又打了个一串省略号。
    安佳琪道：“还有，你刚才也说了，看具体情况，为什么你就看不到顾一方也没有钱去读大学呢？你们两个是同一届的吧，要不要拿高考成绩单出来，比比成绩？”
    顾一方连忙打字道：“我考的并不好，所以干脆放弃了……”
    安佳琪把顾一方拉上麦问道：“那如果你考上了，会去读吗？”
    顾一方开麦道：“我第一志愿是想考西部地区的某所师范学校，银海市有西部开发政策，考上的学生可以免学费，还会有一笔五千元奖学金，应该够我半个学期了，然后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赚出后面的生活费。”
    安佳琪道：“扶苏说你是故意抢了人家的助学金，你有么？”
    顾一方道：“我真不知道……应晓虹家里这样……我初中起就有申请过助学金，这些记录都在档案中，我妈妈也的确在开学时就找过班主任，后来班主任就让我填写申请表，还需要居委会出证明盖章。”顾一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对应晓虹的助学金耍过什么手段，只好把一些过程细节交待一遍。
    安佳琪道：“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也该下了，扶苏，房间还给你，你们两个自己聊。”安佳琪边说着，公屏上又是跳出若干信息提示，待说完后，就秒退了频道，留下顾一方和扶苏两人在房间大眼瞪小眼。
    顾一方看了一眼，现在是自由麦模式，于是她道：“扶苏，这件事，可能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听，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你说吧，你希望我怎么样？离开国风社？还是有别的什么……”
    扶苏道：“顾一方，你会离开国风社么？”
    顾一方道：“如果你执意要我离开，我会离开，我不想给大家惹麻烦，但是要等国风春晚的节目方案出来后，才行，我不想半途而废。”
    “呵呵。”这次虽然是冷笑，但扶苏的语气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长长叹了口气道：“顾一方，我承认我被应晓虹煽动了，我理解她的心情，同样是在泥沼，你逃出了生天，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气什么，可能是嫉妒吧，我向你道歉。国风社你也不用走，我也不会回去，就这样吧。”扶苏说着离开了频道，屏幕上留下一串提示，最终只剩下顾一方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傻。
61.腊月歌祭（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方，你都知道啦……？”
    张佳薇在校园网上一番追寻后，也得知了应晓虹的事，原本是打算寒假回家后，和顾一方说的，但等她和顾一方说起这事儿，才知道顾一方原来早就知道了。
    那天网吧回来后，顾一方消沉了好几日，她想要为应晓虹做些什么，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之后，她又找过安佳琪，一方面是跟她道谢，一方面也是想跟她请教自己能做什么。
    “一方，我觉得那个安佳琪说得对，你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张佳薇这话说得很委婉，安佳琪的原话原话则要直接地多：“如果你是想减轻负罪感，那就不必了。一来你根本帮不了她，二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顾一方道：“这段时间我是想了很多，好像是做什么都不对，我都有想过，她继父这样对她，是不是应该去报警……”
    张佳薇道：“千万别，你疯啦，要报警，她自己早就报警了，更何况她妈妈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警察来了是抓好，还是不抓好？”
    顾一方叹了口起道：“我也只是想想，或许正如安佳琪所说，我想做什么，无非是想减轻一些负罪感。”
    张佳薇摇头道：“拜托，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有负罪感？那个扶苏，我看她多半心里有鬼，硬是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她这么伟大，怎么不自己去救那个应晓虹出火坑？”
    顾一方想起扶苏说，大概是有在嫉妒她，她把这段过节放在心底转了转，最终也没告诉张佳薇，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何况扶苏之后也没有再紧追不舍。
    “草莓来了，叶梗子都去掉了，顾一方，多吃点啊。”张家妈妈端着时新的草莓走了进来，热情得招呼着顾一方。
    愁云惨淡的气氛顿时被清新的果香冲淡了不少，张佳薇拿起一个递给她道：“好了，别多想了，吃草莓。”
    张家妈妈听张佳薇这么说，虽然不太明白顾一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得出气氛不太对，于是温和道：“顾一方，今年过年我们不去外地，你要是不嫌弃，年初二年初三和你妈妈一起过来我们家吃吃饭。我想想，年初五我们也都在家，这几天随时都可以过来。”
    顾一方摇头道：“佳薇妈妈，谢谢你，不用了。我和我妈要出门走亲戚的。”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亲戚可走，顾一方这些无非是推脱之辞。
    张佳薇对张妈妈的异想天开颇有些无语道：“妈，你别添乱了，人家家里自己会过年，你出去吧，有你在，我们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张家妈妈笑着摇头道：“顾一方，你看看这孩子，都给宠坏了，好，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说悄悄话。”
    之后，吃过公司的年夜饭，拿了作为年终奖的双薪，顾一方终于等到了工厂放假。这天说好了要去张佳薇家里住一晚，外加上一次在张家叨扰了一夜，吃过晚饭后，顾一方就拿着昨天买好的一个进口果篮，拿去张佳薇家作为谢礼。
    结果是进门就被张佳薇数落了一顿，张家爸爸打了圆场，随后张家妈妈和张家奶奶又拿了个箱子，硬是塞了很多年货给顾一方，才算是让张家愿意收下这份心意。
    顾一方觉得又温暖又尴尬，自己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份谢意，没想到却是获得了这么大一份回馈，张家还众口一词说，这样才算“扯平”。
    进了房间后，张佳薇笑嘻嘻看着她道：“看你以后还敢给我送礼。”
    顾一方道：“佳薇，我是真的想谢谢你们。”
    张佳薇撇头道：“就你现在赚那点钱，省省吧，要谢我等你赚多点再说。对了，今晚，我们可以一人用一台电脑。”
    顾一方听她这么说着，顺着张佳薇手指的方向望去，才发觉桌子上又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张佳薇道：“这个方便我带去学校用，省得他们老乱翻我东西。对了，一方，其实你也可以买笔记本电脑，你们家小，买台式的不方便。”
    顾一方摇头道：“电脑太贵了，更何况还要装宽带，等过两年再说吧。”
    张佳薇道：“不贵，我这台是我爸托人帮忙从虬江路淘来的，先凑合用，也就两千，等我上班了，自己赚钱再换好的。”
    顾一方听着到是有些心动，但想想每个月一百多元的宽带费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每个月她给自己去网吧的预算也不过是五十到六十元，而且公司有电脑用，她也用不着天天上网。
    到了晚上七点半，顾一方和张佳薇两人分别开了电脑，进了国风社的语聊频道，歌会八点半才开始，群里采薇已经在叫人入驻频道了，顾一方和张佳薇索性就都登录进去，张佳薇把语聊软件调了静音，就只用台式机的音响来听。
    顾一方一进去，就被采薇拉到了频道的小房间，音响里顿时传来一阵琴音。张佳薇道：“哎？这是古筝吗？”
    顾一方道：“不是，这是古琴。”
    在看到邵青阳之前，她也是分不清古琴和古筝，一度以为两个是同样的东西。后来才知道，古琴是七弦，古代以丝为弦，现在改用细钢丝芯的尼龙弦，音色古朴邈远。古筝是则是二十一弦，金属弦为，需要套上假指甲才能弹奏，音色明快清亮，音色听着要比古琴华丽很多。
    这些差别，是她在端午节那次看过邵青阳弹琴后，零零散散了解来的。
    放麦的ID，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叫“宋师远”。房间里除了采薇、子衿之外，居然还有周景，只是周景虽在，却不见邵青阳。顾一方听着琴声，不由自主想起邵青阳，想起他的琴声和他弹琴时的样子，心思微微有些失落。
    琴曲不长，不大一会儿也就弹好了。周景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师远，你手腕又下压了，被董老师看见了又该挨骂了。”但周景的声音却是从宋师远那个ID发出的。
    一个低低，略带着几分青涩的声音传出道：“对不起。”
    采薇道：“哇塞，周教授，你抛弃邵老师啦？”
    周景的笑骂声又从宋师远的麦上传出来道：“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别以为我不教你就治不了你，回头就跟你们王教授说说。”
    采薇道：“子衿，快来看，纨绔子弟要仗势欺人啦。”
    自从子衿那次无意中说了周景一句“纨绔子弟”，现在这四字已经变成周景的外号了。子衿咳了声道：“采薇，你还嫌我死得不够惨啊。”
    采薇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转移话题道：“一方，你觉得这个琴弹得怎么样？”
    顾一方见采薇问道自己，有些意外，她打字道：“我不会古琴。”但心里却暗暗琢磨着方才听到琴音，曲子虽是弹得十分娴熟的样子，但感觉上很拘谨，和记忆中邵青阳弹得风格有很大不同。
    采薇道：“嗨，我也不会，随便说说呗，这里没外人，开麦聊吧。”
    顾一方打字道：“我没麦，我真听不来……我觉得挺好……”
    张佳薇看到了顾一方的聊天问道：“一方，你要麦的话，我有耳机。”
    顾一方道：“佳薇，不用了，今晚我们就听歌，不开麦。”
    周景凶巴巴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一点都不好，音都弹错了，师远，愧你还是考级的。”周景说完后，刚才那个声音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采薇道：“哎呀，我们可真听不出来弹没弹错。人家说，曲有误，周郎顾。可惜我们是牛，你让这小帅哥来弹我们听，纯属对牛弹琴。”她边说边砸吧着嘴，显然是在吃东西，这满不在乎的口气，还真是有几分对牛弹琴的感觉。
    周景被采薇的话气乐了道：“对牛弹琴，采薇同学，你还真有自觉。”
62.腊月歌祭（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到采薇说周景和小帅哥在一起，张佳薇忍不住笑了起来，顾一方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周景和什么小帅哥在一起的画面，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随后采薇和子衿有一搭没一搭跟顾一方说起了原委，原来近两年华夏开始陆续扶植一些传统文化项目，古琴就是其中一个。
    过去在各大音乐高校中都没有开设过古琴专业，今年京华和银海两市开始实行试点，首开古琴本硕连读专业，属于国家重点文化项目，作为试点招收的学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古琴上有家学渊源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古琴专业考级中选拔出来的优秀学生。说起来古琴的专业考级也是近几年由古琴协会牵头筹建的专业考级。
    采薇口中这位叫宋师远的小帅哥家里三代斫琴，传到他是第四代，可谓从小耳濡目染，也一早就获得古琴开专业考级的琴师，今年高三的他，作为特长生被保送东艺的古琴专业，这次寒假从月溪市来银海市，暂住在周景家，就等着明年九月入学东艺。
    “一方，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周大教授家里还开琴馆呢，地点就在银海市图书馆边上，啧啧，那地段你是懂的，市中心黄金地段，周围全是名人故居，闹中取静，价值不菲，所以子衿说他是纨绔子弟，也没说错啊。”采薇边聊边吃，嘴巴就没停过。
    周景冷冷道：“这叫世家子弟，还有你这个闹中取静和价值不菲都能并列使用，你们语文老师教得也是够可以的。”
    采薇笑道：“哎呀，我们都是秀衣党，是大俗人，也就只知道钱了，对了，一方，你知道宋家的琴值多少钱么？三万起价呐，你看看这门槛，我们就算想风雅也风雅不起来，还有宋家的琴，简称宋琴，别人听着还以为是宋朝的琴，一听宋朝的琴才三万啊，还不赶紧掏钱买了。”
    顾一方和张佳薇听了这价格，不由对视一眼，连连咂舌，两人也是没有想到学琴这么贵。
    “练习琴不贵。”宋师远略有些羞涩的声音弱弱响起，“在周老师那边学琴，还可以租琴，不一定要先买。”
    周景不满道：“别给我瞎打广告，我可不要这群捣蛋鬼来。”
    子衿冷笑道：“这是嫌弃我们穷呢。”
    周景道：“是嫌弃你们笨，要是顾一方同学来学，我就欢迎，学费对折。”
    采薇道：“最好人家穿着国风来，给你做活广告是吧？”
    周景道：“那当然，天下就没有白给的事，没钱就用能耐来换，你们要学得好，能获得董老师的认可，高级班的学费也可以给你们对折。”
    采薇道：“我是没兴趣，子衿，你想去可以试试，周大教授要是耍赖，我给你做见证人。”
    电脑那头，张佳薇看顾一方略有些出神的样子问道：“一方，你是不是有些心动？”
    顾一方摇头道：“是有一些，但现在不成，要再等几年。”
    两人说话同时，子衿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道：“现在不成，这种大件，还是要等我自己工作赚钱后再去学。”
    结果说了半天，周景的琴馆也没招到一个学生，这时鹿鸣跳下房间，让大家去试音房，帮忙听试音。
    顾一方才进试音房就听见一个娇俏可爱的声音在问：“伴奏怎么样？能听见么？”
    顾一方和张佳薇看去，试音房里有十几号人中，有七八个人，ID都标着“东艺古风”的前缀，还有两个人前缀是“东艺嘉宾”看来这些人就是东艺古风音乐社团的人了。
    说话的女孩子叫ID是“无花亦玲珑”，房间是麦序的模式，公屏上纷纷亲昵的称呼她为玲珑。顾一方用鼠标点上玲珑未显示完整的签名档，是一首小诗，“顾照轻涟影，云去随远风。秋落留听雨，无花亦玲珑。”
    秋落留听雨，无花亦玲珑。
    顾一方心底默默吟诵着，只觉这一联写得真是别致，“秋落留听雨”明显是化自李商隐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但玲珑这首小诗，不仅保留了原句的风韵，又写出了新意，字里行间一名亭亭玉立，活泼中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女形象，栩栩如在眼前。
    顾一方心道，这大概就是采薇说的那个又会唱歌又会填词的东艺才女，“那个……我嗓子没怎么开，我先试试《西江月新唱》。”几番调试后，玲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了《西江月新唱》少女袅袅带露的清润之音，顿时从音响中流淌了出来，屏幕上顿时刷起了鲜花。
    可惜唱到一半时，玲珑突然间高音有些上不去，但还是淡定得唱完了一整段才停了音乐，抱歉道：“哎呀，真没开，我先闭麦开开嗓子，南山，你们先试音吧。”看得出她也是很习惯这种场面了。
    玲珑一喊南山，公屏上又是刷起了一阵鲜花，还伴随着各种拟声词和波浪线，虽然都是无声的，但依旧能感受到如同现场音乐会般，底下粉丝各种尖叫的场面。
    这个试音房因为是试音，目前就只有歌会相关人员在，气氛都如此热烈，很难想象一会儿到了大房间会是怎样一个场面。
    “玲珑，太不厚道了吧，我嗓子也没开啊，这样，我们来试试字幕吧，字幕君们上麦，管理员麻烦给我多续点时间。”音响里回荡起一个磁性的男声。
    张佳薇因为没有权限进试音房，索性就和顾一方坐在一起看着屏幕，听到这个南山的声音，张佳薇愣了一下道：“哎，这个人挺有名的，你们居然可以请来。我们隔壁寝室里有个妹子可迷他了。”
    顾一方道：“应该是古风社请来的。听声音是不错。”
    张佳薇道：“岂止是不错，你回头搜一下，我给你说的五星网，古风大类，人气前五的歌手。”
    顾一方点头，再看屏幕上，在麦序的位置，排了七个人，最上面的是歌手南山，下面的麦分别是字幕君一号到字幕君六号，让顾一方和张佳薇都看着觉得新鲜，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等南山一番调音后，正式开唱时，顾一方和张佳薇才明白，原来这些字幕君是，通过不断变换ID来实现歌词字幕切换。
    这些歌词甚至还能做一些花式排列，比如把歌词竖着排，或者加上各种符号，阶梯式排列，甚至在歌词唱完后，写一些俏皮话，例如“没有歌词就比心”“说南山受的一律打死”“没有夸奖就罢工”之类的。
    顾一方和张佳薇看着都觉新鲜，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半，两人随着采薇一声：“都到光华堂里吧。”才发觉标着“光华堂”的频道房间，后面的显示人数居然已经七百多了。
63.迎接新年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那一次是顾一方和张佳薇第一听线上歌会。
    最高峰时五千人在线，这让初次听线上歌会的顾一方感到惊讶，她忍不住问道：“佳薇，线下的演唱会一般是多少人啊？”从没去过演唱会的顾一方，心里琢磨着，这都能赶上一场演唱会了吧。
    张佳薇回忆道：“我去过的那场是两万人左右吧，目前国内最高记录好像是十万，不过能办到两到五万之间，都算是很成功了。”
    顾一方点点头沉思道：“那看来，还是差得远了。”
    张佳薇听这话，大概也就明白了顾一方在说什么，她笑着解释道：“也未必啊，只是现在技术还不够，频道容不下这么多人而已，你看三千以后进来的，好多都掉线了，歌手自己都掉了两次，最后不得不锁了房间。要是技术跟得上，我看说不定能突破一万人呢。”
    顾一方点点头，回头看着各种消息滚得眼花缭乱的公屏，上面除了各种表白之外，因为南山提了一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国风。”之后表白的刷屏都变成了诸如“爱南山，爱国风”之类的的句子。
    顾一方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人效应，在国风吧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支持国风，虽然是因为国风聚到一起，但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时常吵成一团糟，如此整齐划一，毫无条件喊着支持口号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一方也不知道这样的宣传是好还是坏。
    “一方，快来看。”张佳薇突然喊到，转而又喃喃自语道，“这也太神速了吧。”
    听到张佳薇喊她，顾一方凑过去看才发现，国风吧里居然已经有讨论这场歌会的帖子，大多数人是保持赞同的态度，但也有人批判这种形式不严肃，还呼吁国风要和不伦不类的古风划清界线，后面竟然还专门开了个掐架贴，点进去看时，已经被管理员删除。
    张佳薇不觉好笑，摇头道：“这都什么人啊。”
    顾一方也觉头痛，她才发觉，推行国风的阻力，除了外人的不解，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内部阻力。
    无论如何，歌会是成功的，甚至古风社那边传来消息说，期间有不少别的古风音乐社团也来观摩了，觉得这样的活动不错，可以考虑明年腊月，联合举办线上国风歌祭，唯一的遗憾就是频道房间在线人数好像超过三千人就开始不稳定了。
    当然顾一方可不纠结这些，这次歌会对她而言收获颇丰，一来是观察了古风社对国风的态度，二来是东艺古风社里原创的三首古风歌曲，令她十分满意。玲珑自己填词，并演唱的那首《西江月新唱》更是令她开启了循环洗脑模式，她上了五星网，把这首歌的原创和所有能找到的翻唱一股脑全部下载收录到了MP3里。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个翻唱版本，是由几名女歌手用多声轨合成的合唱版本，听着这个版本入睡，顾一方在梦里都能看到一群身着国风，怀抱琵琶的少女，在江面歌唱的情景。
    “西江月”原本是一阙宋词词牌，据说词牌名取自李白的“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根据搜索到的资料来看，西江是指春秋时期吴国都城姑苏城内一段河流。此曲很可能改编自吴地的吴歌。
    而在《西江月新唱》的间奏部分，玲珑也特地安排了两句软哝吴语，让整首歌充斥着江南风情，让顾一方百听不厌。
    而今年有了古风歌曲的陪伴，顾一方觉得去外婆家过年，也没有以往那么郁闷了。
    往年她都是在顾妈妈跟外婆的各种叹苦经声中，帮忙做蛋饺，这次她只需把耳机一带，就可耳不听心不烦。
    有了去年的教训，顾一方这次干脆封了个一千元整的大红包给顾妈妈，再由顾妈妈去转分给外婆和顾小舅，以防顾姨妈再次各种不消停。
    只是这一次虽然躲过了红包风波，但远在婆家过年的顾姨妈，却好似阴魂不散，并没放过这一年一度的大好作妖机会，人没到，却已然推动一场风波。
    除夕晚上六点，照例是四人围桌吃饭，才吃了没几口，顾妈妈就叹上了气，顾外婆皱眉道：“大过年好好的，叹什么气。”
    顾妈妈道：“我听大姐说了，蒙蒙对象都谈好了，明天就会带过来吧？”
    顾小舅不以为然道：“哦哟，这小赤佬我见过，油腔滑调的，我是看不惯的。”
    外婆道：“卫国，别胡说，又不是你谈对象。”
    顾妈妈见顾小舅不怎么配合，只得讪讪道：“无论怎么说，女人总要结婚生子的，我也是为我们方方愁，都这么大了。”
    顾一方闻言愣住了，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顾小舅道：“方方比蒙蒙小三岁，你急什么。”
    顾妈妈道：“我怎么不急，蒙蒙也是谈了三个才定下的，这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很快的。”
    顾一方忍不住道：“妈，我现在还在考试呢。”
    顾小舅道：“是啊，蒙蒙是不要读书的人，早点嫁人也好。方方的话，还是先考出文凭最重要。”
    顾妈妈听这话有些不服气了道：“卫国，人家蒙蒙也是边工作边读书边恋爱的，工资还比方方高，我们方方人又不漂亮，嘴巴又不甜，也就只有趁年轻了。”
    顾小舅道：“蒙蒙那个算什么读书，交钱就能买出来的文凭，就跟玩似的，再说，她也不是去读书的，现在这个和她前面那个都是读书时认识的。”
    顾妈妈正待说什么，顾外婆道：“卫国啊，这话，明天爱珠来了，你可别乱说，否则这年又过不太平。爱娣这事，这事你也不能急，还是要问问方方的意思，方方，你有什么打算？”
    听着顾外婆慈祥的话语，顾一方心中一热道：“外婆，我想等考出大专来，先换个有双休日的工作再说，现在实在是挤不出时间。”
    顾妈妈哼了一声道：“你出去和人上网聊天到是有时间。”
    顾一方忍不住反驳道：“我上网不是聊天。”她这么说着，同时也有些心虚，她上网的确有几次是为了聊天去的。
    顾妈妈道：“你少唬弄我，现在小年轻都喜欢网上聊天，谁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骗子。你们都不知道吧，她都会化妆了。”
    听得顾妈妈一番控诉，顾一方才明白，原来之前的那一页还没揭过去，她虚弱得辩解道：“我只是画个眉毛而已。”
    顾小舅笑嘻嘻道：“哦，原来这眉毛是画的，难怪我觉得方方长精神了，女孩子嘛，稍微化一点妆也是应该的，方方这个程度，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顾外婆也探头端详了一会儿道：“你不说，我也看不出来啊，挺自然的，蒙蒙那个太吓人了。”
    顾妈妈见话题被扯开，不由有些急了道：“总之，不管怎么说，她都二十二的人了。”
    顾妈妈这话一出，顾小舅和顾外婆更加不同意了，顾外婆道：“方方十月生的，是要比同年龄的晚一年读书，按虚岁算，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一，那有你这么乱加的，照你这么算，蒙蒙都要二十五了。”
    顾小舅也道：“你肯定是听了大阿姐的，我跟你说，她那边就没什么靠谱的人，蒙蒙第一个男朋友就是她介绍了，一塌糊涂，蒙蒙后来都不敢让她找，才出来读书自己找。”
    之后，在顾外婆和顾小舅连番夹攻下，顾妈妈终于举旗投了降，最终气鼓鼓得带着顾一方回了家。
64.痴人说梦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穷，大约是不幸的起点。
    只能考虑如何活下去，再也没有余力去碰触“想要”这两字。
    嫁人的话题虽然是在外婆家结束了，但顾妈妈显然没有放弃。
    回家路上，顾一方耳边听着顾妈妈的叨叨数落，脑子里想到的是应晓虹，又想到小舅说，女孩子读不好书就早点嫁人吧。
    这种无形的愁苦，到了年初一晚上达到了顶点。
    春风得意的顾姨妈，当天回到家就给顾妈妈说起，秦雨蒙带男友去顾外婆家上门的事儿。说到激动处，顾妈妈也不禁眼里泛起了泪花。
    顾姨妈安慰她道：“别急别急，方方会想通的，她现在会打扮了，就说明是有这份心思了。”
    这一次，顾妈妈在电话铃响起时，就痛痛快快按下免提接电话，为的就是让顾一方听清楚。
    据顾姨妈所说，表姐秦雨蒙认识的这个男友是在事业单位上班，在办公室当个小头，正规编制，月入七千，年底还有五位数福利，平时单位发放各种生活用品，几乎不用自己花钱，最主要的是男方家里三套房，这次初步谈下来是，男方家出一套两室一厅的婚房，顾姨妈这边拿装修和电器出来，房子上直接加秦雨蒙的名字。
    听得出来顾姨妈在电话那头简直要乐疯了，“我都想好了，等年底蒙蒙嫁了人，我和老孙啊，再买一套一室一厅的电梯房，这样孙辰也有婚房了，等他结婚我们就搬过去，哎呀，到时候，我这颗心才算放下来。”
    顾妈妈听得眼热不已，连声称是，顾姨妈又摆出长姐姿态，语重心长道：“现在方方既然开始赚钱了，你们家又那么穷，是要早点做打算的，人嘛长得是不好看，但年轻是资本呀，人家一看年轻么，也就认了是不是？女儿嫁出去了呢，你也要开始为自己考虑考虑，现在男人都现实得很，我们老孙这样不计较的人毕竟少的呀，喏，你有套房子在手，也多一些胜算。”
    顾姨妈分析地头头是道，顾一方听着总觉得不对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终究是自己牵累了顾妈妈，如果没有她，顾妈妈本可以毫无负担地开始第二次婚姻，但这些年拉扯她，上班回家后根本没什么时间再找，下岗后又到处打零工，家里总是青黄不接，不时厚着脸皮在四周邻居蹭口百家饭吃吃。
    最困难的日子也曾把房子借出去一年，然后挤到外婆家混了一年，如今自己开始工作了，家里的境况总算开始好转，母亲着急自己嫁出去，原来也是她自己动了一份心思。
    可是顾一方却是全然没有结婚的心思，她不敢想象爱情这种事，她一早就打算好，只挑合适的就行，可临到关口，她却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对早已做好的打算产生了极大逆反情绪，并打心底起开始抗拒这些事。
    也许是看到了一种可能性吧，本以为自己只能进工厂打工，做个工人，却没有想到直接坐进了办公室。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止步于高中学历，没有想到张佳薇告诉她世界上还有一种叫自学考的东西。本以为有工作，有学历就是人生所有能看到的前景，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国风的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面有一条邵青阳群发的除夕贺岁短信：时从今日转，花为好怀开。
    最初看到这条短信时，她是欢喜的，原本除夕饭桌上带回的那片阴云，化作了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鸣响。
    但此时再看，心情却变得苦涩起来，花为好怀开，可她现在真是没有这般的好情怀。
    在顾妈妈几番恭维后，顾姨妈终于揭开了正题，提出了让顾一方去相亲。
    “怎么这个春节，又闹到不开心了？”
    再次和张佳薇通话，已经是她寒假结束，回校报到的时候。
    虽然张佳薇这次春节在银海市过，但依旧有着吃不完的宴席，七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快被腻死了，也快烦死了，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就宅了一个多星期。
    到了学校，才想起好久没和顾一方通话了，她也奇怪顾一方这段时间不来找自己，今天通了电话，才知道春节期间，顾家姨妈又不消停。
    顾一方在电话里，细细说着来龙去脉，张佳薇不断吐槽，诸如“那个事业单位我爸搓麻将的朋友也有在里面的，哪里有这么高的工资，不过就是有些福利罢了。”“介绍小老板给你？你姨妈的话打八折还嫌多，该不会是个体户吧？”
    “对了，你不会真的要去见吧？”说到最后，张佳薇在电话里担忧起来。
    顾一方道：“都闹翻天了，我小舅最后都劝我去，他说我姨妈介绍的人肯定不靠谱。”
    张佳薇也是听不懂了，奇怪道：“那他还叫你去？”
    顾一方道：“小舅说，他在暗中陪着我去，到时真不靠谱，以后也算是有了回绝的理由了，到时他帮我作证。”
    张佳薇点头道：“哦，这样啊。”但她总还是觉得怪怪的，这种事，去就去，不去就不去，怎么有这般强人所难的，“要不，我也陪你去？”
    顾一方摇头道：“别去了，这个人，我一定会回绝，我姨妈多半会大闹，你就别搅进来了。”
    张佳薇吐了吐舌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
    顾一方道:“推到四月以后了，本来是坚持要我春节期间去的，后来我找了个理由。”
    说起来这个理由既好笑又心酸，居然是因为顾妈妈舍不得买冬衣。
    顾一方工作一年多了，却没有买过新的冬衣。羽绒服、棉衣、绒线衫、羊毛衫这些顾妈妈都嫌贵，顾一方也没有特别看中的，所以穿的衣服还是秦雨蒙之前送她的。
    秦雨蒙送她的衣服，质量向来不怎么好，要么污渍洗不掉的，要么棉絮、羽绒钻得到处都是的，毛衣件件起球，也亏得顾妈妈有耐心，有空时就坐在那里，一点一点用手去清理，但无论如何这些穿出去都很寒酸，不适合去相亲。要买新的，即使顾妈妈舍得，春节期间商场小店都不开门，也没地方买去。
    所以最终顾妈妈还是同意拖到四月后，等顾一方四月底考好试，也就要入夏了，到时就买点春夏的新衣服，可比冬衣便宜，而且挑选余地大。冬衣要挑款式好的，必然贵。不像单衣满大街的山寨货。
    除了这件哭笑不得的事儿外，顾一方眼下还面临着新的挑战，那就是三木纸业的又给出了新任务，如果她能完成，月薪直接加到三千，如果不行，就只加三百。
    丰厚的条件，和陌生的新技能都让顾一方又激动又忐忑。
65.新的技能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个半月后的工作日下午，三木纸业生产部刘经理开车载着顾一方和马小姐，出现在银海市繁华的西南商务中心徐家湾。
    刘经理跑业务多在外环外，很少进市区，到了徐家湾看到长龙般的车流回旋而过，直喊“要命”，马小姐拿出太阳镜，利落得戴上，让刘经理找个地方靠边，刘经理一口川普战战兢兢道：“还是我来找停车位吧，你开车太野，万一停车也停出个车祸怎么办。”
    “少啰嗦。”马小姐踢了刘经理驾驶座椅子后背一脚，刘经理无奈靠边停下，马小姐撸着袖子上了驾驶座，刘经理坐上副驾驶位碎碎念着：“马小姐啊，你可以不念我上有老下有小，但你可不要吓坏了小顾，人家可是第一次坐你车……哎哟……”
    纵然是车流熙攘的市中心，马小姐也不改霸道作风，油门一脚猛踩，方向盘又快又恨地一拧就插进了刘经理墨迹半天也没有插进去的车道，惹得后面一阵急按喇叭，马小姐丝毫不放在心上，见缝插针左右回旋，十分钟就穿进了数码商城，并找了停车位。
    地下车库已经停不下了，只好停在协管人员另外辟出的地上部分，也亏得马小姐眼疾手快抢到了停车位，刘经理下车后直咂舌，马小姐却了打了响指道：“走吧。”
    走进一楼醒目的AL*店，一个帅气的销售小伙迎了上来，开始询问起三人的购买需求。
    顾一方的开年新任务是去学印刷排版。
    而这一个多月下来，她学会了。
    Epp本子封面是需要送出去印刷的，以往的流程是品牌方寄来封面设计光盘，然后马小姐和林老板根据每款配色需求量，来计算出最佳排版方案。Epp的每款封面印刷，通常会出两到四版配色。
    敲定排版方案后，就是联系印务公司去电脑排版出胶片，并印刷小样封面，做成本子寄去国外签字确认，确认后就可以找印刷厂按样品调色后，生产大货了。
    去年业务量扩大，光是在印务公司花费的排版费用就近十万了。花了钱不算，还经常出错。出错的原因也是由于印务公司负责排版的人员，手中项目多，要么转制格式不规范，要么图层忘记全锁，拖拽时少了图案，由于出错率太高，连刘经理跟着林老板这样打拼了五六年的老法师，都有几次看走眼。
    为这事吵架也吵了，拍桌子也拍过了，印务公司销售小墨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是避免不了这些错误，小墨常说时间紧，但三木纸业给出的三个工作日的时间也不算仓促，这样简单的排版，半天就能完成。
    最后印务公司的老板出面，表示愿意让自己手下的设计师教三木纸业的人排版，这十万他也不高兴赚了，也就赚点出胶片的钱和印刷打样费。
    印务公司老板和林老板是商场上老朋友了了，林老板见对方如此上路，于是投桃报李，把印刷胶片提升了一个档次，印刷打样费也意思意思加了一些，算是礼尚往来。
    解决方案说定后，就是派谁去。整个公司看下来，能派出去学习的也就是顾一方了。因此她被委派了这个光荣的任务，林老板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去学，学会了直接涨一千块工资。
    三千块的工资，撇去单休日这一劣势，到也是赶上了当年银海市大专毕业生的起步工资。
    报酬是激动人心的，但学习新的技能，却让顾一方心中打鼓，在林老板口中，排版是很容易的，她拿到的封面设计，只要在电脑上切割出固定大小，然后按规定好的印刷比例，排版出来，再在边距上加上切割标记线就可以了。
    当时在国内，用于这样大面积印刷的排版的软件都是国外的，正版只有外文，并没有中文。顾一方第一次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蝌蚪文菜单、左右两边的长长的工具条，感觉头都快炸了。
    好在排版使用的功能不多，也就是图层开解锁、添加蒙版、坐标移动排列、添加线条之类的，本来印务公司的老板还有些担心，细细关照底下人，一个星期就教一样操作，结果第一个星期，顾一方基本就会了。
    后面一个星期巩固，剩余的两个星期熟练，一个月后顺利出师，并交出了第一张成品。学成的喜悦是让顾一方感到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在她回归公司后，林老板立刻涨了她的工资，并批了预算，买设计专用电脑AL。
    和主流大众都在使用的MC电脑不同，AL从硬件到软件都是独家生产制作的，AL最为人称道的是强大图像色彩处理功能，专业的设计和排版几乎都离不开AL，即使MC最高端的配置，也很难超越AL的中端机。
    但所谓的AL中端机，光是一个主机的价格算下来也要一万五，刘经理在边上不停地嘟囔着：“乖乖，这么贵。”惹得马小姐一记白眼。
    最终，生意在在帅小伙和马小姐互相名牌交换中，愉快得谈成了，刘经理是被叫来同行，自然是当苦力来搬机箱的。
    “最近怎么样？看来很顺利嘛~”照例是蜜友聊天时间，只是一声招呼，张佳薇都听得出顾一方的高兴劲。
    “报告佳薇同学，非常顺利，必须请你吃饭。”顾一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由于印务公司比较远，她每天必须要比现在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回家也要晚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她和顾妈妈都不在一起晚饭。
    每天颠簸到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晚饭后要再去网吧上网也是不可能的，而白天也没法上网，周六还要去公司处理一周堆积下来的采购订单，这样一来看书的时间也少了，周日只能在图书馆泡个昏天暗地，根本就没时间理会国风社。
    不过，春节时虽然顾妈妈不断得唠叨催促她答应相亲的事，但顾一方还是抽空密密麻麻的列了国风春晚节目的方案，并在春节后抓紧时间整理了出来，交给国风社苦力组。
    张佳薇听了顾一方这段时间以来的充实生活，不由关切道：“对了，你这次打算考四门，会不会太多了？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顾一方道：“放心吧，这四门中，有一门其实是实践考，也就是一门拆成两门考，要背的书只有一本。”
    张佳薇点头道：“一共几门啊？我感觉你已经考出不少了。”
    顾一方道：“哪有，去年一共才过四门，如果我考英语就是十六门，如果英语考不出，就得加考三门，就是十八门，今年我打算考八门，下半年，还有一科是一门拆两门的，实际上也就是读了六科而已。”
    张佳薇感慨道：“太不容易了，可别累着自己。”
    顾一方道笑道：“为了能赶上和你一起毕业嘛，其实最累的是上班，每天来回三小时啊，我到家后，真是整个人都是傻的。”
    张佳薇叹口气道：“唉，以前人家说读书开心，我都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傻，我们六月底考好试要开始收骨头了。”
    收骨头，是银海市俗语，意思是收心干正经事，通常和“好日子到头了”是一种意思。
    顾一方安慰了张佳薇几句，两人互相道别，此番奔波虽然劳累，到也有意外的收获，那家印务公司是在郊区植物园边上的花园别墅区，景色到是宜人，尤其新春初始，花信次序开放，一树树美不胜收，让顾一方在中午放松散步之余，拈了首诗出来。
66.分道扬镳（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再次回到三木纸业，顾一方忙碌了一阵，她在两台电脑之间，以及办公室工厂之间来回穿梭。做外包装采购订单时,还是要回到原来的电脑上做，只有在制作印刷排版时，才会进马小姐的办公室，使用那台高级电脑。
    马小姐的办公室和周会计的财务室互通，保险柜、合同等重要资料，以及那些高档的办公设备都集中在马小姐办公室里，包括这台价值过万的AL电脑。
    好在马小姐并不是一直在办公室，这让顾一方没那么拘束，不过两天下来，她也是渐渐习惯了和马小姐同一办公室。
    马小姐联系最多的就是外贸公司的崔小姐，听得出两人关系很好，除了公事外，还常常约逛街吃饭，崔小姐也会时不时透露一些公司最新动向给马小姐。顾一方有点搞不懂，这两人到底是真要好，还是只是熟稔的商务伙伴而已。
    排版的任务一般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次，每次花个一两天也绰绰有余了，顾一方完成了这个月的排版任务，回到原本的办公桌前，总算是可以安安心心打开QQ，了解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才一上线就有不少头像闪烁，顾一方没有先看消息，而是着急把签名档改成了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最新作的那首诗：“捉襟难转妙花笔，奔波哪得闲赋愁。幸有东风不拒远，依然桃李满荒州。”
    她同时也将这首发给了邵青阳，跟了一句：“请邵老师指正。”
    打完后，她一一打开了闪烁的图标，分别是子衿、采薇、章礼贤给她的留言，随即还有两条添加好友的消息，一条来自玲珑，另一条居然来自宋师远。
    在顾一方学习电脑排版的这段时间内，国风社与东艺的古风社居然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起因是国风春晚节目，国风社和古风社之间产生了理念分歧，再加上子衿冲动的个性，让事情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顾一方扶着额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章礼贤的QQ头像再度闪烁起：“军师归来否？”
    顾一方打字回道：“报告学姐，事情忙完了，我回来了，正在看群里的聊天记录，还在理头绪。”
    章礼贤道：“理什么头绪啊，晚上有空不，直接小房间里说事，正好子衿和采薇闹僵了，你帮忙一起劝劝。”
    顾一方道：“好，不过我大概只能上一个小时左右，六点半见。”
    章礼贤回了个OK的手势。
    下午的事情不太多，空闲下来后，顾一方再次打开群聊，仔细翻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聊天记录，最初玲珑来过这个群，之后退了，再之后子衿和采薇闹僵了，采薇也退过群，后来又被章礼贤拉了回来，现在整个群的气氛很是低落。
    顾一方万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正发着呆，一个陌生的头像闪烁起来，竟是宋师远，顾一方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宋师远会加自己？点开对话框，宋师远的那行“顾姐姐在吗？”映入眼帘。
    虽说自己的确是比宋师远大了两岁，但被年龄相仿的男生叫姐姐，还是让顾一方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回道：“我在，有什么事么？”
    宋师远道：“顾姐姐，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忙，没法上网，现在是有空了么？”
    顾一方略有些汗，感觉这个男生说话有点绕圈，于是她回道：“忙完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宋师远问道：“最近群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顾一方有些意外，宋师远所说的莫非是国风社和古风社闹僵的事，于是她回道：“你是说国风社里的事么？刚刚了解了一些，等我下班后我会和礼贤学姐好好聊聊的。”
    宋师远打了个哦字，随后又道：“我明年九月入学，现在已经提前加入国风社了。”
    顾一方看着这句，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宋师远多半是有话想要和自己说，但却是不停地在遛弯迂回，于是顾一方干脆回道：“师远，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宋师远回了个大拇指手势，随后道：“顾姐姐，你是复原党么？”
    所谓复原党，就是指国风圈里，如同子衿这样，坚持形制至上，不怎么接受或者完全不接受国风任何形式改良的人。
    顾一方道：“我不是。”同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宋师远多半是对子衿的观点不认同。
    果然宋师远又问道：“那顾姐姐是同意改良的？”
    顾一方皱眉，关于是复原还是改良，她对此并非如此泾渭分明、非黑即白，她慢慢敲字道：“非正式场合，日常生活，我认为改良比较好，但正式场合，可能还是要讲求一些形制比较好。”
    宋师远又回了个大拇指点赞的表情道：“顾姐姐，我和你一样。那国风春晚表演，算正式场合还是非正式场合？”
    看着这问题，顾一方踌躇了，她感觉宋师远在引导问题方向，让她选边站，但看了子衿和玲珑闹的矛盾，顾一方觉得这个问题不是“是或者否”就能简单回答的。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回复时，宋师远开始自问自答道，“顾姐姐，我觉得国风春晚算是娱乐性质的，不需要那么严肃，古琴之所以差点断代，就是不够亲民。在专业的场合，是要用好的手工琴，弹古曲。但是面向大众时，弹些大家耳熟能详的古风游戏曲，鼓励大家使用练习琴，这样才能让古琴被大家接受，流传下去。我认为国风也是一样的。”
    宋师远果然是站在玲珑这一边的，顾一方看着这段话，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顾姐姐，你生气了么？怎么不理我呀。”宋师远见顾一方一直没回音，忍不住又打字道。
    顾一方心底咳了一声，有些不习惯男生有些卖萌的口气，赶紧扯了个谎回道：“刚才接了个电话，这件事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等我晚上和礼贤聊过后，再回复你好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我是听群里说，你是总策划，所以想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生气。”
    宋师远的字句看着很是诚惶诚恐，让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我干嘛要生气，这事我会了解清楚的。”
    宋师远又哦了一声，顾一方以为对话就此终结，没想到这小子又蹦出来一句：“顾姐姐，签名档的诗是你自己写的么？我听周教授说，你会写近体诗。”
    顾一方回道：“是的，才开始学，写得不好。”正打着字，电话真响了，她飞快打字道：“有事忙，回聊。”随即去接了电话。
    宋师远回复了句：“好，不打扰你了。”终于消停了。
67.分道扬镳（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晚饭后，走在微煦的夜风里，天际隐约还有一些余光。
    走在路上时，看着那抹余光，顾一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多年的贫穷生活，已然让她习惯了面对不好的事情时，想清楚最坏的情况，做最坏的打算，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开机登陆QQ后，又是一个陌生的头像跳出，那是来自玲珑的消息。
    “在吗？”顾一方看了一下玲珑发的第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那时自己才刚到家。
    当时见顾一方不在，玲珑给了她传了个离线文件，并留言道：“一方，听说你是总策划，你看看我写的节目方案吧。”
    顾一方下载好文件后，顺手点开QQ邮箱，将文件添加成邮件附件，保持在了草稿箱内。随后才打开玲珑给的文档，里面是一份与她差异颇大的国风春晚节目方案，但却要比她详实很多，时间节点、参与人、每个环节的负责人都有列出。
    顾一方那一份只能算是草案，也就是写了个大致的建议。顾一方原本是打算组织三十人以内的女生合唱，歌手全体梳双髻、穿齐胸襦裙，由章礼贤来编排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和走步，增加合唱的观赏性，理想的地点是选一处荷花盛开的地方录像，后期再配上录音。
    合唱内容自然是《西洲曲》，但由于曲子早已佚失，因此需要找人来谱曲，这也是顾一方和古风社接近的初衷。
    但玲珑的节目方案却是摒弃了社团合唱的方式，打算找知名的古风歌手来演唱并分别拍摄MV，然后剪辑起来，同时让这些歌手，在MV之后说一些祝福和支持国风的话。
    至于《西洲曲》，她并不打算用原来的古诗，而是预备重新填写成男女对唱的形式，整首歌将分为四个部分，前三个部分，分别是找三男三女对唱，最后一部分为男女歌手全体合唱。
    很显然，玲珑是想借助名人效应来宣传国风，就那天腊月歌会来说，光是一个南山就号召了几千人，如果是六位歌手，各自带粉丝团，那宣传效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玲珑的头像又闪烁了起来，同时章礼贤消息也跳了出来，喊顾一方上麦。
    顾一方连忙进了国风社的语聊频道，立刻就被章礼贤拉进了小房间，里面子衿和采薇都挂着，谁也不说话，要知道，采薇最爱说话，就算不说话也会放着歌，并跟着歌曲哼哼唧唧，让旁人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怎么上线了不进来？”章礼贤开麦问道。
    顾一方道：“玲珑找我。”她边说边回了玲珑一个“在”字。
    “她跟你说了什么？”子衿的声音冰冷响起。
    顾一方道：“她给我看了方案。”她话语刚落，玲珑的QQ也回了过来道：“一方，你看了方案了么？”
    子衿哼了声问道：“她那个方案就顾着她自己出风头了，填词是她，唱歌也是她，这到底是国风社的节目，还是古风社节目。”
    “哈，当然是东艺的节目，我们东艺的学生就爱出风头，自私的很，从来不考虑别人。”采薇的声音蓦然间响了起来。
    显然是群里争执时，子衿口不择言之下的地图炮，让采薇动了怒。听采薇出言讽刺，子衿沉默了下来。
    章礼贤道：“好了好了，子衿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别老揪着不放。”
    采薇道：“哼，我就是小心眼，不讲道理，帮亲不帮理。”
    顾一方忍不住笑道：“你们不是西皮么？怎么说也是子衿和你比较亲啊。”
    采薇嘟囔道：“早拆了。”
    顾一方道：“那你们周教授和我们的邵老师拆了没？”
    采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个可拆不了，两校女生都不能同意呢。”
    等不到顾一方的回复，那边玲珑又追了个问号过来。顾一方飞快回道：“看了，在和礼贤学姐过方案。”
    章礼贤问道：“一方，你有什么看法？”
    顾一方慢慢道：“我不太赞成，这样一来，国风社的确就没什么参与度了。”
    采薇道：“这不等你来商量嘛，这个可以改，可以增加国风社的镜头。”
    顾一方道：“我想想……，分歧应该还不止是这个，我还是想用一字不改的《西洲曲》原诗，还有……”顾一方正说着，玲珑又是急急打了行字过来道：“你们是在语聊么？我进房间了，能谈谈么？”
    就在此时，采薇道：“艾玛，玲珑要进来了，社长大人，这咋办啊？”
    章礼贤道：“还能咋办？子衿，你愿意再和玲珑谈谈么？”
    那边子衿闭了麦，没有什么回音，章礼贤又问道：“子衿，你在么？给个动静啊。”
    绿点亮起，传来子衿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在，让她进来吧。”
    章礼贤道：“你怎么啦？”
    “感冒。”子衿的声音有些微弱沙哑，但大家也听得出，这根本不是什么感冒，是她哭了。
    “咳。”采薇清了下嗓子，她隐约猜到想必是方才那句拆西皮伤到子衿了，听好朋友哭了，她也觉得自己太冲了，连忙道，“哎呀，你口不择言，我也是口不择言，扯平了，你们放心，国风社才是我的亲，我这就把玲珑放进来，我来怼她。”
    子衿似乎是哭着笑了，低低道：“谁要你怼她。”这句话后，公屏闪出一行提示，玲珑已经被采薇拉了进来，子衿连忙闭了麦。
    “嗨，大家能听到我说话吗？”玲珑甜美的嗓音在聊天室里响起，章礼贤回了声：“听得到。”
    玲珑笑道：“是不是主事儿的人都在呀，方案我们再商量商量吧。一方，你怎么看？”
    顾一方道：“玲珑，你的节目方案我看了，做得十分详细到位，但是有一点，这个国风春晚，你能确保那些歌手会都穿上国风么？”
    玲珑愣了一下道：“这个啊，大家至少都会穿传统一些的服装，我和流光是一定会穿的，我们都有国风，其他人就不要强求了吧？”
    “顾姐姐，你们是在聊国风春晚的事么？我可以进来吗？”顾一方正听着玲珑江湖，冷不防宋师远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同时采薇讶异道：“又一个要进来的，我看我们干脆去大厅聊算了。”
    章礼贤问道：“谁啊？”
    玲珑笑道：“是师远学弟吧？我们正好在聊天呢，能让他进来吗？”玲珑正说着，公屏上已经提示宋师远进了频道大厅。
    章礼贤很干脆得把他拉了进来，又很干脆得闭了他的麦道：“大人聊天，小孩子就在边上听着。”
    宋师远在公屏上丢了个鬼脸，然后在QQ上对顾一方道：“这位学姐好凶。”
    顾一方没功夫理她，开麦道：“玲珑，现在我们主要是有两个分歧，一个是服装分歧，一个是对《西洲曲》是保留还是改编的分歧，至于参与形式，我想应该是能调和的，我想听听你做方案时是怎么想的？”
69.寻寻觅觅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玲珑说国风圈人动不动就掐架，顾一方哑然失笑。
    看来这地图炮大家都喜欢开，事情到此也算是谈崩了，但顾一方和章礼贤都没有因为玲珑的话，有任何生气的反应，玲珑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生硬地转过话题道：“那就是我这个方案被你们否决了，是吗？”
    章礼贤干脆道：“是，玲珑，我们决定还是按照顾一方的方案来。”
    玲珑强自镇定道：“那就没办法了，作曲已经按我那首改编词来了，你们没有办法用了，恐怕要另外找人作曲子了。”
    顾一方心道，果然，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章礼贤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事就这样吧，玲珑你要是需要找人做国风，可以找我们。”
    玲珑不甘示弱道：“谢谢礼贤学姐，我有粉丝就是国风商家，如果你们需要做国风，也可以找我。”她的话很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章礼贤却并不理会，笑嘻嘻道：“那就有劳学妹了，回头把商家发我，我看看社团里有没有需求。”
    玲珑见章礼贤全然没有被挑动，反倒是自己小气，心里不由感到吃瘪，语气有些不阴不阳道：“好的，我回头把联系方式给学姐，我手头还有事，先下了。”
    玲珑说罢，就退了出去，只是宋师远还留在小房间里，子衿在公屏上打字道：“宋师远，你出去吧。”
    宋师远打字回道：“为什么啊，我也是国风社的。”
    章礼贤道：“现在是苦力组会议，你掺和着干嘛，你要当苦力吗？”
    章礼贤正说着，顾一方的QQ闪烁起来，今晚可真是热闹了，上线的人正是邵青阳，“写得不错，我可以不可以认为是写给我的？”
    看到这句，顾一方忍不住笑了，连忙打字回道：“是，是写给邵老师的，感谢你‘东风不拒远’，教我写旧体诗。”
    此时，公屏上宋师远打字道：“可以啊，我来当苦力。”
    章礼贤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要后悔。”
    顾一方看着屏幕摇摇头，回头再看邵青阳打给自己的话：“受宠若惊，我没这么好，旧体诗词，科班生也未必愿意学，能教会你，算是误打误撞。”
    “那邵老师觉得我这个非科班生如何？”顾一方又一次抿上唇，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邵青阳道：“你现在写旧体诗有个最大的优点，希望能保持下去。”
    “谨听教诲。”顾一方打字回道，同时瞄了眼公屏，宋师远在那边打字道：“绝不后悔，有什么事，什么考验，尽管来吧，保证完成任务。”
    章礼贤也不说话了，在公屏上打字问他：“Are you 确定？”
    宋师远答道：“I’m 确定，绝不辜负领导期望。”
    顾一方再次摇摇头，转头再看邵青阳的回复：“你现在作诗，都是有感而发，不是为了作诗而作诗，这就是你目前最大的优点，老师希望你保持下去。虽然布置了作业，但是并没有期限，所以不用着急为了作诗而作诗。”
    顾一方忍不住，调皮答了句：“徒儿遵命。”她心里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宋师远传染了。
    邵青阳道：“不用这么隆重，教你旧体诗词是因为你有诗心，诗词之外，我们还是朋友。”
    这一句，好似魔咒，顾一方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击中了，心底止不住要冒出很多胡思乱想，这时章礼贤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那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搞定我们军师大人要的《西洲曲》配乐。”
    关于国风春晚节目，如今唯一的难关就是为《西洲曲》配乐，对于章礼贤将此事交待给宋师远，顾一方只当是个玩笑，在她看来，短暂的几次接触下来，觉得宋师远毕竟还是小孩子，十分不靠谱。
    她转而将希望寄托于现有能在网上找到的曲子，目前古风圈里的歌，以填词翻唱居多。所谓填词翻唱，就是找现有的曲子，来重新填词。
    这些翻唱的曲子中，有些是拿原本就比较古风的曲子改填的，有些则是拿古风游戏曲子、影视剧配乐去填写的。但游戏曲、影视剧配乐曲子原本就不是为唱歌而谱写的，所以这些曲子拿来演唱，难度较高，有些音乐片段的唱歌效果非常差，演绎出来时，也遭遇到了不少吐槽。
    但这也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只是，临近考试，顾一方必须全力以赴应对考试，暂时没有时间去找曲子。
    好不容易熬到四月底考好了四门，顾一方开始疯狂地下载乐曲，一个128M的MP3能装的歌并也不多，她每天乘着中午有空时就下载一批，回到家里后，就花时间一首首筛选，比较合适的就把曲名记下来。
    这半个月来，听耳机听得她耳朵都疼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三首比较合适的曲子。至于《西洲曲》她早烂熟于心，每次听曲子时，她就尝试着把《西洲曲》放入乐曲中，看是否能唱。
    只是正如张佳薇最近总在哀叹的，好日子快到头了，顾一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早先说好的考试之后相亲，再次被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也没有商量的余地，顾姨妈直接打来电话说好约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结果约得还是周六中午。
    “妈，你忘记了，我周六上班的。”下班回来后，听顾妈妈说完此事后，顾一方无奈提醒道。
    顾妈妈拍了下额头道：“哎哟，妈妈这记性真是不行了。”但她转身刚要按下键盘时，突然又问道：“方方啊，那你好请假伐啦，人家做生意很忙的呀，你姨妈都说定了，不好改日子的呀。”
    顾一方有些无语，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马小姐说，是要为了相亲请假，于是道：“现场生产旺季了，我不太好请假的。”
    顾妈妈暼了她一眼道：“哦哟，你就这么重要啦，这那么重要，工资也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我就不相信你们公司还离不开你啦。”
    顾一方道：“那万一，马小姐不肯呢？”
    顾妈妈恨恨说了声“万恶的资本家。”拨通了电话，果不其然，被顾姨妈一通臭骂，说这种事不好开玩笑的，工作上的事儿哪里有终身大事重要，一个个体暴发户户工厂能养一辈子吗？
    顾妈妈连声道歉安抚着顾姨妈，最后挂了电话，让顾一方去请假，顾一方只觉，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累积的能量，突然间全部被清空了，心中说不出的疲倦。
70.初次相亲（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上班，顾一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连前台小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关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顾一方只觉难以启齿，无奈地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什么事。”就来到了办公桌前。一个上午魂不守舍，也没有看到马小姐进来，到了中午顾妈妈的电话追了过来，问她请假请得怎么样了。
    顾一方捂着手机小声告诉顾妈妈，马小姐没有来上班，可能得明天，顾妈妈很是不信，只疑心是顾一方借口推脱，于是嚷嚷着威胁要来公司找马小姐，顾一方脑子里只觉有一根弦狠狠拧住了，扯得她太阳穴生痛，她连忙道：“妈，我下午再看看，下午回来后跟你说。”
    正说着，马小姐的高跟鞋踩着滴笃滴笃的节奏，风一般刮了进来，顾一方不知怎么一个心虚按掉了手机，抬头想要叫住马小姐，却是喉咙发紧，张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是马小姐眼尖，见她神情有异，及时刹住了车，回头问道：“小顾，找我有事？”
    顾一方的脸不由自主烫了起来，摇了摇头，赶紧低下头去，马小姐粲然一笑，又转身离去，消停了不到半小时，顾一方手机又响了，依旧是顾妈妈。
    顾妈妈又是把刚才那通电话里陈述的利害轻重，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逼问她请假的事情如何了，顾一方有些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要等马小姐回来。”
    顾妈妈似是得到了高人指点，冷笑着说，“顾一方，你翅膀硬了，时不时，我告诉你，你少唬弄我，马小姐没进公司，你就不会打电话吗？现在中午，正好不上班，你赶紧给我打电话去问，不要逼着我来你们公司。”
    顾一方被逼急了，不由道：“妈，你怎么不讲理啊，万一人家中午正在吃中饭呢。”
    顾妈妈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都是为了你好，工作有那么重要吗？你赚钱又不多，把马小姐电话给我，我来打，我到是要和这些万恶的资本家评评理。”
    顾一方下意识跺了下脚道：“妈，你别这样，时间是下周六，明天请假也来得及啊。”
    顾妈妈道：“你这样一点都不尊重大人，你姨妈为了你这事儿昨天晚上都失眠了，你少废话，把马小姐电话给我。”
    顾一方道：“下午，下午我给你回音，我现在上班。”顾一方挂了电话，忽觉背后有异样，回身吓了一跳，马小姐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到她身后了。
    “小顾，有什么事，说吧。”把顾一方带进了办公室，马小姐依旧是习惯性得找了个舒适优雅的姿势，靠上老板椅，一身优美的曲线在椅子上玲珑起伏。
    顾一方咬了下唇，扭捏道：“马小姐，下周六……，我想请一天假。”
    马小姐冷然道：“马上就要旺季了，事情多着呢，有什么重要原因么？”
    顾一方细声如蚊道：“家里……安排了相亲。”
    噗嗤，马小姐好似绷不住了，笑了出来，犹如花枝微颤，她声音温和起来道：“逗你玩呢，你一年多了，基本也就考试时请请假，难得请假一次我当然批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么急，让你妈妈打电话来。”
    顾一方略有些疑惑，难得马小姐仅凭只言片语就能判定方才的电话是顾妈妈打来的？
    似是看出顾一方的不解，马小姐笑着解释道：“你妈妈也是厉害，喏，刚才小陈接到电话，说你妈妈要找我，还要我的手机号，小陈找理由推了。”
    顾一方只觉脑袋嗡得一下，血往上涌，眼眶开始发酸，心里只觉丢人丢大了，她强压着泪水，有些哽咽道：“对不起。”
    马小姐摇摇头道：“你妈妈这么做是有问题，不过反正老板不知道就可以了。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妈妈也是希望你好好嫁人，下半辈子有着落。”马小姐说着，竟然叹了口气，好似有什么心事被带了出来。
    “好了，没什么事，你出去吧，这个周日去买点好看的衣服，打扮打扮。”也就两三秒的时间，马小姐就收起了方才那份感性，让顾一方出去了。
    顾一方才踏出办公室，顾妈妈的电话又追来，没等顾一方招呼，又是噼里啪啦说了一阵，最后问道：“请假的事，你到底怎么说。”
    那时候顾一方不知怎么，心底顶上了一股劲，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声无奈道：“我和马小姐说过了。”
    顾妈妈道：“你看，我就说嘛，这种事有什么请不出假的……”
    后面一长串训话，顾一方拿着电话，也没听进去，灵魂仿佛已经飘到远方，顾妈妈最后说得也没劲了，才放下了电话。
    周日约了张佳薇去七埠路买衣服，顾一方全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次顾妈妈还破天荒嘱咐着让她去修修头发，买点头箍发饰之类的，但顾一方却全然提不起兴趣。
    她任由张佳薇帮她挑选了连衣裙，连裤袜，外套，头箍。最后路过写鞋包城时，张佳薇道：“一方，你是不是该换换包和鞋子啊。”
    顾一方看了看脚上那双顾姨妈送来的，所谓进口名牌鞋，虽然是被顾妈妈打理得十分干净，但依然看得出几许破旧，有些寒酸。
    顾一方摇摇头道：“一会儿还要花钱去修头发，还是算了。”
    张佳薇笑道：“哎呀，别这样，只是去相亲，又不是让你嫁人，你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被逼婚一样。”
    顾一方苦涩道：“我的意见不重要，就看对方愿不愿意了。”
    张佳薇道：“这样啊，那到的确是用不着买包和鞋子了，不过你回头还是得把这双鞋换一换比较好，总觉得好像要穿坏的样子。”
    顾一方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她总是有点明白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由张佳薇带着进了一家美发店，一名发型师热情地迎了上来，叫出了张佳薇的名字，并问她怎么没和她妈妈一起来。
    张家妈妈也是一个十分赶潮流的人，张家母女俩站在一起，比起母女到更像是姐妹，张佳薇原本只是打算陪着顾一方来修头发，结果不知怎么，有点像烫个微卷，于是和顾一方一起坐到了镜子前。
    最后变成了顾一方等张佳薇，待张佳薇一番收拾后，到是比顾一方更像是准备去相亲的，回到家里，顾一方穿起这身行头，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无奈地对着镜子苦笑了下，不知怎么，这一刻，她真心觉得自己丑爆了。
71.初次相亲（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看叫，我们方方打扮打扮也是能见人的嘛。”大街上，顾姨妈夸张的声音引来路人侧目。
    顾一方今天的一身打扮全是张佳薇帮她配的，碎花连衣裙，浅卡其色风衣，还有白色连裤袜，头上是同款碎花的头箍。
    也亏得张佳薇对时尚还算有所了解，选了款图案比较流行的小碎花，这样也容易在其他店面里找到配套的头箍。这样打扮起来，顾一方还真有几分和风系少女的感觉。
    “哎，瞎讲瞎讲，你侄女儿本来就挺好看的，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边上满脸笑容，正在替顾一方说好话的，是男方这边的介绍人吴阿姨。
    加上顾妈妈，顾一方还没见到男方就，这边就已经是四个人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不知道，相亲原来是会有这么多人在场的。
    “我女儿么是不好看的呀，这次多亏她同学帮她打扮。”顾妈妈力挺自己姐姐的观点。
    “瞎讲瞎讲，这么清清爽爽的小姑娘……”吴阿姨说到一半，手机铃大响，她连忙接起来大声道：“喂，阿哥啊，哦，我们已经到了呀。”
    这通电话结束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就停到了马路边上，下来一个老头，冲吴阿姨挥挥手，吴阿姨也连忙迎上前去道：“阿哥啊，你来啦，咦？你儿子呢？”
    老头略有些尴尬地笑笑，“他公司里有事，没跟我一起来，待会就会到了，你们怎么到那么早？我还特地提前十分钟来，没想到你们来得更早。”
    顾一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看来男方并不太想来，正想着，吴阿姨招呼着顾一方来跟男方的父亲打招呼，“来，叫曹伯伯。”
    顾一方低着头过去，喊了一声，这位曹伯伯笑道：“这小姑娘到是不错。”
    吴阿姨连忙道：“是的呀，你看，小姑娘清清爽爽的，人家还是外贸公司的。”
    顾一方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解释，三木纸业只是外贸代工厂，并不是外贸公司。但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沉默。
    而这位曹伯伯则是热情地招呼着几人进了一家豪华餐厅，说是已经订了包房。
    顾妈妈看看这金碧辉煌的饭店，有些迟疑道：“曹先生会不会太客气了？要不，我先走了，反正吴阿姐人这么好，我阿姐也在，小姑娘交给她们我也放心的。”
    吴阿姨热情地挽住顾妈妈的胳膊道：“瞎讲，你女儿今天是主角，你也是主角之一，我们才是外人，我们不走，你走了算什么意思？”
    顾妈妈道：“这……太破费了，要不换一家？”
    吴阿姨道：“这又哪儿的话，这地方是我表阿哥选的，他乐意破费，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是不是啊，阿哥？”
    曹伯伯回身点点头道：“没事，谈生意，这还是比较一般的饭店，也就是这里跟曹晔的公司离得近，下次要是有机会，带你们去更好的。”
    进了包间，顾姨妈不断和顾妈妈小声交头接耳，顾姨妈不时打量着包间，还两眼放光。顾一方却是越来越觉得郁闷和茫然，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嘛。
    曹伯伯依旧是和和气气嘱咐服务员上茶水，又点了些冷菜，随即又打了电话催促儿子快点来汇合。挂上电话后，曹伯伯开始给顾一方打预防针，大致是说自己的儿子个子不高，平时又忙公司的事儿，有时不太注重外表，让顾一方有些心理准备。
    顾姨妈笑着接过话头道：“哎呀，男人忙事业，哪有空弄这些，这些么本来就都是女人的事。”
    曹伯伯点头附和道：“这倒是，我就都是我家主婆帮我打理的，希望我们曹晔也有这份福气啊。”
    等了大概半小时，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曹先生终于登场了，他身上似乎是穿了一身名牌，却不怎么会搭配，让人看着有些突兀，头发则是乱糟糟的，身高虽说有一米七，但和穿了鞋有一米六二的顾一方站在一起，看着总觉同样高。
    曹晔打了圈招呼，得知还没点菜，不由看向曹伯伯道：“爸，不是说了别等我，你们先点么？”
    曹伯伯笑道：“我点么，我买单，但今天这顿得你来请。”
    曹晔笑着回道：“看你说的，你点也是我买单好吧，服务员，点菜。”曹晔打了个响指，门外守候的服务员小姐立刻走了进来，恭敬地递上精致的硬面菜单。
    曹晔把菜单递给顾一方道:“顾小姐，女士优先。”
    顾一方看着菜单有些不知所措道：“不，谢谢，我对这里不熟，你们点吧。”
    顾姨妈连忙接道：“哎呀，我们方方没怎么见过世面，再说么，女人么总归要听男人的，还是小曹做主吧。”
    吴阿姨笑骂道：“爱珠，你这话说的，我家老头子可都是听我的。”
    顾姨妈道：“哎呀，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呀，你说是不是啊，曹先生？”顾姨妈说着冲曹伯伯风情万种地瞟了一眼。
    曹伯伯笑道：“我这个表妹，我清楚，可是厉害角色，她家里，不管里面外面都是听她的。”
    顾姨妈道：“那是她有本事，我们方方不是那种冲得出小姑娘呀。”
    吴阿姨皱眉道：“哎，瞎讲，你怎么老说你侄女不好，小姑娘我看着挺喜欢的。曹晔啊，你怎么看。”
    曹晔含糊了声，并没抬眼看顾一方，而是开始指着菜单跟服务员点菜。
    结果一顿饭下来，顾一方和曹晔基本没说上什么话，全是长辈在一边聊天，双方的情况，也由两边家长口里得知。
    曹家的产业也算是小有成就，目前在银海市有两套电梯公寓房，一套市中心老房子。家里自己做些小生意，有两家加盟超市，曹晔自己则很早就跟着亲戚混医药公司，现在自己开了家小医药公司，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已是比同龄人过得要滋润很多。只是过多的夜生活让他看起来有些老相，发际线开始有些微秃了。
    提到顾一方的家境，曹伯伯并没有什么在意，曹晔则是心不在焉得翻着手机，直到说起顾一方在外贸公司做，曹晔似乎有些兴趣了，抬头道：“听说这两年外贸很赚钱的。”
    顾一方连忙解释道：“我们公司，不是外贸公司，是外贸代工厂。”
    曹伯伯有些疑惑道：“这和外贸公司有什么区别么？”
    曹晔难得提起的一丝兴趣，似乎被打消了下去，懒洋洋道：“爸，外贸工厂就是帮外国人做东西的，工厂本身不好直接出口的，必须要通过外贸公司才能出口。”
    曹伯伯哦了一声，依旧有些傻傻分不清道：“反正做外贸挺好的，顾小姐英语应该不错吧？”
    顾一方摇摇头道：“我英语不好，工厂里也不太用到英语。”
    曹伯伯笑道：“哦，这到是也能和外国人做上生意？”
    曹晔语气有些不屑道：“爸，你搞来，这生意都是外贸公司去谈的，工厂就做做东西，要什么英语。”
72.初次相亲（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饭局吃到七七八八时，诸位长辈总算是想起要给年轻人留一个独处的空间。
    “那就去蓝宝石喝杯咖啡吧。”曹晔似是主动提议，只是他往后斜靠着，眼睛并没有看向顾一方，他问的是自己的父亲。
    曹伯伯道：“好的呀，蝴蝶酥奶油小方要是有的话，你带点回来，你妈爱吃。”
    “哎哟，曹先生真是老体贴的喏。”从听到曹晔说蓝宝石起，顾姨妈的眼睛就开始忽闪，流露出几许期盼。
    和旗袍店“银海往事”一样，“蓝宝石”也是银海市百年老店，店中的奶油均用动物脂肪制作的，最著名的奶油小方风靡了一百多年。这家老牌连锁店，通常只是在城市各中心区域开一小间门面，并没有设置餐座。但距离此处不远的白桦路上，有一家大门店则设有咖啡座。
    这家门店从落地窗望去，皆是五十年以上的法兰西梧桐，和成片的银海老花园洋房，颇具老银海情调，当然在顾姨妈眼里，最有情调事，还是从绿荫相连的行道上，一路逛过去。
    然而，作为东道主，曹伯伯还是客气得拦下辆出租车，打算让曹晔带着顾一方过去，再三推辞下，最终坐上这辆出租车上的是曹伯伯、吴阿姨、顾姨妈、顾妈妈四人。
    等车门关上时，顾一方还能听见顾姨妈假意推辞道：“哎呀，都不顺路的，这怎么好意思。”她听着，只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等车子开动，顾一方和曹晔才转身离去，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虽不是很远，却也泾渭分明。
    “其实我比较喜欢吃西餐，不过国内的西餐都不太正宗。”为打破气氛，曹晔开口了。
    可他的话题，顾一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只跟张佳薇吃过老银海改良的平民西餐厅“查理西餐”，但她很清楚这种西餐厅说出来，对方根本瞧不上眼，也就只好道：“我没吃过西餐，这到不太懂。”
    曹晔道：“哦，这样啊，我跟你说啊，就算号称是银海最高档的香缇牛排其实也是改良的，稍微正宗点的，反倒是那些国外品牌的五星级宾馆餐厅里，但这些餐厅也做不出我在国外吃过的那种味道。我跟你说啊，这主要是国内没那国外那么好的牧场和水质，所以国外的肉都不怎么加香料，也不怎么加盐，那肉本来就带着味道，特别好吃，国内如果也这么做，根本吃不下去。”
    顾一方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好点点头，曹晔见她没太大反应继续道：“哦，对了，你应该没去过国外吧？”
    顾一方摇摇头道：“没去过。”
    曹晔点点头，还是自顾自说起了在国外的经历，这一路上顾一方只好配合着微笑点头，曹晔说得都是中文，她却好像是在听外文一般，那是她全然不了解的世界，可是这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经历对她而言，却是激不起丝毫的浪花，她的内心毫无波动。
    曹晔正说得起劲，猛然间一阵喇叭急按，弄堂口冲出一辆摩托车，曹晔连忙闪身跳开，顾一方也急忙往另一边躲，却没留意人行道与坡道落差的台阶，脚一下踩空了。
    幸好边上就是人行道扶栏，顾一方拼命扯住，才没让脚扭着，曹晔站在她对面问，“你没事吧？”
    顾一方摇头，定了定神，站起来看着他，曹晔点点头继续往前走，顾一方跟上去，走了几步发觉不太对劲，右脚脚趾头传来一阵凉意，她这才发觉，可能是刚才太用力，右脚皮鞋脚趾部位的鞋面竟然开裂了。
    她脸噔一下就红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快到目的地了，曹晔索性也不说话了，加快了脚步，顾一方只觉苦不堪言，想要跟上，但鞋面开裂似乎更大了些，她只好放慢脚步。
    曹晔到了店门口，转头才发觉她慢吞吞地走着，拉了他一大截，曹晔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待顾一方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大约是顾一方鞋子坏掉的样子有点好笑，曹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鞋子坏了？”
    顾一方低着头道：“刚才躲车时，蹭到蹭坏了吧……”
    曹晔道：“哎呀，以后不要买这种假名牌，质量太差了，先进来坐一会儿吧。”曹晔推开门，让顾一方先进，随后跟着进去，对上前询问的服务员说了声：“两位。”
    到了位置上，顾一方已经羞愧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曹晔迅速点了单子，并嘱咐预包了四块奶油小方和两袋蝴蝶酥。等全点完了，服务员离开时，他才好像想起了什么道：“顾小姐，你要不要也带点回去。”顾一方摇头。
    之后两人的又陷入了沉默，曹晔再次试图打破沉默，询问顾一方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有哪些兴趣爱好。
    顾一方突然觉得面对曹晔，她很难开口说出自己爱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提了国风两字，果然曹晔好像看外星的表情看着她问道：“什么？”
    顾一方只好再次回答，并尝试解释道：“国风，就是我们国家传统的衣冠服饰。”
    曹晔十分惊讶，两条眉毛撑得老高问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啊。”
    ……，顾一方心里只觉一阵无语，口气愈加虚弱道：“我是对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比较感兴趣的。”
    “哦，那你是不是喜欢《红楼梦》之类的古装片咯？”曹晔试图接上顾一方的话题，顾一方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她突然间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子衿总是一点就燃，实际上，面对曹晔的言辞，她也有些要抓狂了。
    “我不太看电视……平时就看看书，最近还在读自学考。”顾一方决定转移话题。
    曹晔更加惊奇道：“哦，你在读自学考啊，我还在想，你怎么这么早就大专毕业了，好以为你是跳级的。”
    顾一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原因，说家里穷么？
    正尴尬间，曹晔点的咖啡和蛋糕端了上来，曹晔示意服务员把拿铁端到顾一方面前道：“顾小姐平时不喝咖啡吧，所以我自作主张帮你点了拿铁，这个适合不太喝咖啡的人。”
    顾一方点头说了声谢谢，曹晔喝了口咖啡道：“我这个人到是不爱看书，书也读得少，大专最后一年几乎也没怎么上，不过为了将来能定居国外，我有额外报了外语班。平时也会看看外国连续剧什么的，对了，你在家上网吗？我可以推荐些剧给你，都是有中文字幕的。”
    顾一方摇头道：“家里没有电脑，我就上班时会挂下QQ。”
    听到这里，曹晔也摇了头，说道：“我上班时，到很少坐办公室里，我们做业务的，经常需要跑，对了，我有车，就是市中心不太好开，所以停在公司里，没开出来，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顾一方嗯了一声，实在是接不上话了，之后也只好仍由曹晔一人唱独角戏，咖啡喝到一半时，曹晔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半转过身，抖着腿说了几句，最后皱眉道：“好了，我知道了，王主任那边我一会儿过去。”
    待曹晔挂上电话，气氛陡然间松弛了下来，两人仿佛有默契，终于可以解脱了。
    曹晔简单解释了公司有事，他现在得走了，就叫服务员结账，结账完后，还是很有礼貌的问顾一方要不要帮她叫车，或者帮她买双鞋。
    提到鞋的事情，顾一方脸又热了起来，连忙摇头道：“没事，我自己会处理。”
    曹晔见她拒绝，也似是完成了任务，挥手与她道别，匆匆离开蓝宝石。
    顾一方见他离开，只觉一阵疲惫，她早猜到了这场相亲没有意义，却没想到不仅没意义，还尴尬透顶，她愣愣得拿出手机，翻出张佳薇的号码，不断按着键，看着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终于点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73.不可收拾（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方，这鞋你还要来干嘛，扔掉吧，看着就有气。”看着顾一方把那双山寨名牌鞋放进鞋盒，张佳薇不由感到心烦，气鼓鼓道。
    顾一方摇摇头道：“让我妈妈看看吧，否则她不死心的。”面对张佳薇，她心中再次充满了感激。
    在接到顾一方电话后，说是半小时，但张佳薇大约不到十五分钟就出现在了顾一方面前，她的学校离白桦路不远，也有不少公交车，即使走过来也就半个小时不到，可张佳薇还是拦了辆出租车过来。
    她给顾一方带了双鞋，然后陪着顾一方，去附近学生们经常光顾的平价鞋店买了一双不到百元的鞋。这双鞋用得皮不是好的头层皮，却远比那双山寨名牌鞋要结实、耐看许多，也十分百搭，足够顾一方应付春秋季所有日常着装了。
    顾一方也很不喜欢那双鞋，但想到顾妈妈辛辛苦苦打理这双鞋的情景，这双鞋哪怕是散了架了，也得带回去。
    “佳薇，谢谢你，我要回去了。”穿上新鞋，走出店门后，顾一方再次表达感激。
    张佳薇笑道：“有什么好谢的，去我们食堂一起晚饭吧，你可以跟我好好吐槽吐槽。”
    顾一方无奈地笑笑，也实在没什么好吐槽的，曹家请自己一家吃了那么多好东西，说起来，反到是曹家又费钱又费了时间。
    看着顾一方颇为郁闷的样子，张佳薇最终也没有强留顾一方，陪着她到了公交车站，等到了公交车，并看着她上了车。
    公交车离站，顾一方和张佳薇挥手后，就陷入了沉默。
    顾一方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是一本书的女主角，可能书中多数场景都只能用尴尬两字来形容，读者看来无趣，而她却好似永远都摆脱不了这种种无奈。
    回家后，顾妈妈看到这双鞋，听顾一方解释讲述后哦，面色不由难看起来，似要逃避什么般，她反而质疑顾一方道：“该不会是你自己不想穿，故意弄坏的吧？”
    这一刻，顾一方心累极了，疲惫道：“你可以问问曹晔，真不是我故意弄坏的。”
    顾妈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行了，放门外吧，我回头看看能不能再去修一修。”
    顾一方对此也懒得争辩，将鞋放到门外，这样的结果她早料到了。
    第二天周日上午，顾一方去了网吧，从今年开始，自学考可以自己在网上完成报名了，她得在网上提交办理准考证升级的申请，并在一周后去查看办理网点。
    接下来就是得为十月的四门考试加油了，上网时她顺带把自己挑中的曲子链接，发到了苦力组单独拉出的对话组里。随即出了网吧，去图书馆为新的战役奋斗。
    傍晚回到家，顾妈妈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吃饭时开始絮叨叨曹晔看不上她的事儿。
    曹晔看不上她也是情理中的事儿，且不说家庭背景，两人的生活目标、追求截然不同，完全是谈不拢的，可顾妈妈的话语中在强调的却是顾一方不好看、不会打扮之类、表现得不够主动等等。
    “你啊，就是没这份福气，还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说到底我们家也配不上人家，你也只能找个跟你差不多的，两人一起奋斗奋斗算了。”说到最后顾妈妈长叹一声，认了命。
    顾一方听在耳朵里，只觉头皮发麻，本来她知道这事儿成不了，心里有点小庆幸，才任由顾妈妈数落着，而不回嘴，现在看顾妈妈这话的意思，好似还有下一轮相亲，她连忙道：“妈，还是让我这两年把书读出来，换个好点的工作再说吧。”
    顾妈妈道：“就怕你读书读傻了，到时找不到了，你又不像蒙蒙可以去夜校读，还有机会找找，你说说，你不靠你姨妈，你还能去哪里找？”
    顾一方大脑飞速转着应对道：“我会换一家好点的大公司。”
    这个主意到是让顾妈妈有几分动心，她用筷子笃了笃碗底道：“你早就好换工作嘞，你知不知道，蒙蒙这次换到一家外国人大公司做，据说每个月有五六千呢，年底奖金还有好几万。”
    顾一方耐心道：“姐姐有学历嘛，你看如果我读出学历，我也能去好一点的公司。”工作这段时间，顾一方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了些信心，其实工作中所需要的职业技能，并没有那么难学，比起高考来说是要简单地多，难的到是一些工作之外的东西，比如如何安排好工作顺序，如何与上司以及同事打交道等等。
    她这一路的成长，也是被马小姐各种吼出来的。不过，马小姐发脾气归发脾气，到是没有骂过任何脏话，且都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服，虽说这样的上司让她有些头疼，但总得来说，顾一方还是挺喜欢这个上司的。
    看顾一方颇有信心的样子，顾妈妈却摇头道：“你就算了，你能有蒙蒙一半就好了。”
    顾一方在心底做了个鬼脸，无论怎么说，看来顾妈妈是暂时打消了再让她相亲的念头，秦雨蒙如何，她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第二天上班时打开QQ，苦力组里有了动静，顾一方打开一看，居然是宋师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在聊天组里说这两首曲子不能用，要尊重版权之类的。
    聊天组里发了不算，他还把这些话，又单独发给了顾一方。顾一方匆匆看了眼，打算中午再看个仔细，上午她要全力以赴做好新的印刷排版。
    进了马小姐的办公室，今天马小姐和隔壁的周会计都不在，她乐得清清静静把事做掉，只是打开电脑没多久，就有人来敲办公室门。
    顾一方打开办公室，原来是前台小陈，前台小陈有些迟疑地对她道：“小顾……，你手机一直在响，你还是去看看吧，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顾一方道了声“好，谢谢。”连忙奔回位子，拿出包里的手机，才发觉家里打了三个电话过来，她正要拨回去，第四个电话又追来了，铃声响得心急火燎，接起电话，就是顾妈妈的大吼：“顾一方，你做得好事！”
    顾一方被这一声吼吼懵了，愣愣道：“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挺会装啊，你自己说说怎么了？刚才不接电话，心虚了是么？！”顾妈妈在电话那头气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顾一方更觉莫名其妙，只得耐心解释道，“我在里面做印刷排版，没听见，还是前台小陈进来叫我的。”
    提起前台小陈，顾妈妈似乎更火大了道：“是不是你关照前台的，几次三番推脱我，工资就这么点，架子到挺大的啊。”
    顾一方顿时明白了，想必顾妈妈方打不到自己的手机，又打到前台去了，前台小陈才来找她，她无奈道：“前台电话不是公用电话，我不可能拿前台电话跟你聊天啊，人家拒绝你也正常，到底怎么啦？”
74.不可收拾（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显然顾妈妈并不接受顾一方的解释，她有些失控、有些歇斯底里般大声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到现在还在装傻！我告诉你！你今天回家就把工资全部交出来，否则你就别回家了，这么好一双鞋，我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心血，你就这么随便扔掉了啊？！”
    鞋扔掉了？顾一方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鞋放在门口，多半可能是被当成破烂收去了，老公房里，很多人家会把鞋脱在门外，这些鞋子并不值钱，通常也不会有人无聊去拿或者偷来穿，但却有可能被当废品收掉。
    她知道顾妈妈打理这双鞋花了不少功夫，那二十元的补鞋费，是她们家一周的菜钱，顾妈妈想必可是心疼坏了，顾一方安抚她道：“妈，那鞋我真没扔，就是放在了门口，会不会是被看车库的李奶奶收去了？”
    小区里的车棚和一小片地下车库是一户姓李的外地人承包的，他们家同时还承包了全小区的收垃圾业务，小区里不少人可怜这一家大大小小五、六口挤在这阴暗的地下车库，往往会把那些能回收利用的垃圾放在楼道，有时甚至捎带上旧鞋旧衣，等着李奶奶来扫楼。
    而作为回报，李奶奶在扫楼时，如果看到别人家门口放着垃圾袋没及时扔掉，也会帮忙带下楼。
    对于顾一方的解释，顾妈妈自然不信，她又开始从头数落起，从小到大为顾一方吃得苦头，顾一方手头还有事情做，不得不打断她道：“妈，我真没扔过，我手里还有要紧的工作要做。”
    “什么要紧的工作？你就骗我好了！你一个坐办公室的，也就吹吹空调，看看电脑，能有什么事儿！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就知道乱花钱，你怎么不想想你没爹啊，不好好存着钱将来怎么办？你现在这个样子撒谎，以后嫁人也不老实，小心被婆家扫出来，到时我看你怎么办。”顾妈妈怒急交加地描述着顾一方未来可怕的下场，仿佛是在施展诅咒一般。
    顾一方被她的态度刺伤了，这些话荒诞地有些可笑，可不好笑的是顾妈妈始终对她全方位、全角度得不信任，她压着情绪道：“妈，我在忙印刷排版，今天一定传给人家出片，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好不好？”
    顾妈妈道：“你今天不把这事儿想清楚，就别回家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对你姨妈怀恨在心了，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你有今天都是靠这个姨妈啊，再说，你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这么贵的一双鞋，你怎么能说扔就扔啊。”
    顾一方终于忍不住了，冲口而出道：“那双鞋是假的，就是殴海的假冒产品，妈，姨妈完全是在糊弄你呢。”
    顾妈妈听了这话怒急反笑：“哼哼，顾一方，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拿别人当借口，你怎么这么听别人的话？你听小曹的话有用么？人家要你么？！你听张佳薇的话，人家要去你死，你去不去死？还真当人家看得起你啊！”
    讥讽自己配不上、讨好不了曹晔也就算了，但顾妈妈这般践踏张佳薇对她这些年来的情义，让顾一方压抑了再压抑的情绪瞬间抵达了临界点道：“妈，你别无理取闹了，我要挂电话了。”
    “顾一方，你敢——”顾妈妈的尖叫声，被顾一方掐灭在红色挂断键上。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挂断，再响，挂断，再响，挂断，再响——，这一次顾一方终于按下了绿键，她浑身颤抖，用尽全力说了个：“喂。”字。
    电话里传来顾妈妈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劈头盖脸得痛骂她没良心，混了社会就撒谎学坏，让她有本事今天就不要回家，就去社会上混混看。
    顾一方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咬着唇，冲进马小姐办公室，蹲下来，一手环抱住自己，咬着牙才能勉强挤出话来道：“我没撒谎，如果撒谎，被车撞死。”
    “那你就被车撞死吧，我就当白养了你这个畜生！”顾一方的毒誓换来的是顾妈妈怒不可遏的毒话，并狠狠砸上了电话。
    手机滑落到地上，顾一方另一只手也抱住自己，可双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抱不紧自己，这一刻她恨透了顾姨妈，要不是她，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她偏偏既反击不了，也逃不开顾姨妈隔三差五的掀风搅浪。她努力想让自己把思绪转向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可是眼泪却决堤一般汹涌而出，她只好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中午顾小舅发短信过来，问她有空么？顾一方回短信道：“舅舅，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顾小舅似是知道她难过，发了短信过来道：“今天下班来外婆家住，别再打扰别人家了。”
    “好的。”顾一方打上这两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刻又断了线似得收不住，视线一片模糊中，她按下了确认键。
    今天很难得，很安静，林老板和马小姐都没进办公室，也没有电话来过问情况，反正工厂里所有的事还有刘经理盯着，若不是这样，顾一方此刻还真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里去。
    呆坐了一个中午，顾一方也不觉饿，下午勉强打着精神把排版做完，然后回到座位上通过QQ将文件发给印务公司。
    印刷排版的文件通常很大，要传一到两个小时，平时顾一方都是上午做好，下午检查两遍，刘经理再看下缩小版的打印稿，没什么问题就传给印务公司。今天，大小老板都不在，刘经理也忙得够呛，看了看印刷稿，就让顾一方发了。
    此时已经快五点了，顾一方和对方联系好，开始传输文件后，就继续坐在那边发呆,不大会儿，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就她一人。
    前台小陈似是知道她受了委屈，跟她打招呼道别时，特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顾一方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却没法开口，她嗓子已经憋哑了，原来不是大喊大叫才会哑嗓子，用力克制压抑也会使人嗓子变哑。
    “顾姐姐，我的留言你看到了么？”突然一个振屏，对话框跳了出来，又是宋师远。
    顾一方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应该学安佳琪和邵青阳，选择隐身才是，她现在哪有心情搭理宋师远。
75.不可收拾（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姐姐，你找的这两首曲子东闽布袋戏里的配乐，这是有商业版权的曲子，不能随便使用，就是是非商业用途，也要获取授权后再使用比较好。而且，据我所知，其中一首曲子的作者风铃，对版权特别看重，她的置顶微博有声明过，拒绝任何形式使用她的作品。这是她微博链接，你看一下吧。”
    振屏后，见不到顾一方的回复，宋师远打了一大段话，把版权的事情，详细和顾一方说了一遍，并把附上了风铃的微博链接，顾一方点开来看首页置顶微博，果然是风铃关于版权的声明。
    “顾姐姐，你如果看不到的话，我可以截图给你看。”之后宋师远又附上了风铃的置顶微博截图。
    顾一方叹了口气，打字回道：“我知道了。”
    宋师远扔了个惊喜的表情道：“顾姐姐，你在啊，你是不是生气了？”
    顾一方无奈地笑了笑回他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在加班，所以回晚了。”
    宋师远道：“那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曲子有可能用不了。”
    顾一方虽然还沉浸在闷钝的伤痛中，此时和宋师远聊了两句，倒也转移了几分注意力，心情似乎有所转圜，她意识到宋师远话中有关窍，问道：“有可能？那就是，也有可能可以用？”
    宋师远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道：“是的，我已经给两位制作老师留言了，风铃老师同意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另一位乐师，旭天穆老师也许会同意，他对戏迷向来很很友好。”
    顾一方又打字问道：“戏迷？”
    宋师远回到：“是啊，我是布袋戏戏迷，布袋戏就木偶剧，以前的木偶比较粗糙，现在木偶制作得要漂亮许多，就跟顾姐姐一样。”这句后，宋师远又是贴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早些年的布袋戏木偶，样子的确是不太好看，另一张是现在改良过的布袋戏木偶，冰肌粉黛，与真人几乎无二，只是没有什么表情而已。
    “布袋戏改良后，比原来好看多了吧？”接着宋师远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东闽的布袋戏，话题兜着兜着，又要向国风改良，和古风上考。
    顾一方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绕这些，干脆地贴出了《西洲曲》全文，并打字道：“师远，你觉得这首古代民歌很难懂么？”
    宋师远道：“顾姐姐，你别生气，《西洲曲》是没什么难懂的，我就是担心万一授权要不来……”
    顾一方道：“要不来再说吧，我这边事情做完了，得下班了。”
    宋师远道：“好的，那就不打扰顾姐姐了。”他才说着不打扰，扔上挥手的表情，又跟了一句道：“都快七点了，顾姐姐还没吃饭吧？”
    顾一方无奈得回了一句：“没呢，下班后去吃。”实际上，她依旧什么都吃不下。
    宋师远道：“那你赶快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顾一方看了这句，也没再回，直接退了QQ，开始收拾东西，没精打采地离开办公室，出厂房时，正好遇见刘经理，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工厂大门。
    坐在车上，顾一方突然有些想睡，迷迷糊糊地就坐到终点站，司机叫她醒，才知道自己坐过头了，于是只好再从终点站往回乘。
    乘了两站，听到车牌报站，突然又发觉自己坐错了车，这是回家的车，而她回不了家，只是现在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换乘，顾一方只好乘到家里那站下来再换车。
    上车后顾小舅电话来了，问她在哪里？顾一方这来来回回地折腾，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了，顾一方只说自己下班得晚，现在已经坐上美隆2路，朝外婆家过来了。
    公车驶过游乐场，夜色中灯火通明的梦幻摩天轮让顾一方心暖了起来，快到外婆家了。
    在外婆家所在的小区下了站，站台上顾小舅正等着她。
    顾小舅见到她第一句就问：“饭吃了吗？”
    顾一方摇摇答道：“吃不下。”
    顾小舅道：“那就喝杯可可。”说着转身带着顾一方往小区外沿街店铺走去。
    一杯热可可捧到手心，顾一方此时到是真有些饿了，幸好顾小舅还顺带给她买了份三明治，两人来到小区街心花园，找了个长椅坐下。
    顾小舅点了根烟，长长吸了口，冲着无人的一边吐出烟来，缓缓道：“你姨妈呢，就是个十三点，你不用理会。”这句话说完，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想想也是好笑，一双瓯海假冒名牌鞋子，晓得伐，她居然要叫你妈妈拿一千五出来赔。”
    顾一方闻言也是无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看顾小舅这样子，事情应该是解决了，果然顾小舅继续道：“这件事啊，你就不要气了，外婆呢，也讲过你妈妈了，你妈妈也是不容易的，你也晓得你妈妈那个人耳根子软，被你姨妈一说么，就六神无主了。你那个十三点姨妈呢，也被蒙蒙和你姨爹骂过了。”
    原来这事之所以会走上极端还是因为顾姨妈。
    原本顾妈妈看不到鞋子，以为是顾一方扔掉的，于是气得跟顾姨妈告状，顾姨妈自然是和自己的妹妹同仇敌忾，并出主意让顾妈妈乘次机会收缴顾一方的工资卡，并提出为了让顾一方长记性，拿出一千五百元赔给顾姨妈。
    出主意后，她又怕顾一方记恨，假惺惺道：“我这么做也是为方方好，就怕她要恨我。”
    顾妈妈自然表示不会，并说如果顾一方敢不尊重长辈，她就不让顾一方回家。
    “为了这事，蒙蒙说她有一张订单都打错了，蒙蒙现在上班很忙的，但外婆为了还你清白，特地打电话给蒙蒙，问了鞋子的事儿。蒙蒙是说这鞋子就是七埠路买的假名牌，根本就不是进口的，五十块都不到。”顾小舅说着又吐了口烟道，“后来这事情，你姨爹知道也骂过她了，你姨妈呢，就是喜欢贪小便宜，跟她生气实在不值得。”
    顾一方听着，眼睛有些发酸，忍不住道：“舅舅，我妈说……让我被车撞死算了，还说……白养我……这个……畜生”最后两字模糊在哽咽中，憋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
    顾小舅愣了愣，连忙掏出餐巾纸递给她，摸了摸顾一方的头，待顾一方失声痛哭完后，才道：“你妈也真是，太看重钱了，不过你也不要怪她，你们家钱一直不太够用，现在就算你上班了，经济条件稍微好点了，但你妈妈心态也一时半会转不过来，给她点时间。”
    顾一方，埋在餐巾纸中，呜咽着点头，顾小舅站起身拍拍她肩膀道：“外婆家，你就多住几天，气消了再回家。”
76.公事私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小陈，叫老刘过来。”林老板看着眼前双手绞在一起的顾一方，拎起电话给前台小陈传达了指令。
    这时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磨砂玻璃外依稀可见的是马小姐的身影，林老板不耐烦道：“等等，等我处理好这件事。”
    马小姐干脆直接拧开了办公室门道：“这张合同着急要，周会计都不敢来找你了。”
    林老板暼了她一眼道：“就你敢。”嘴上虽是责备着，还是接过了合同，掏出金笔飞速签上大名，“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干嘛对我这种口气。”马小姐翘着小指拎着合同，挺着胸，扶着腰站在他侧面，然后看了眼顾一方道：“小顾，我已经骂过了……”
    “我在做的事，你不要插嘴，出去吧。”林老板看也不看马小姐，挥了挥手。马小姐胸脯起伏了一下，瞪了林老板一眼，出了门，并重重带上了门。
    不大一会儿，刘经理敲了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想必是从车间一路小跑过来，他早已得知大事不妙，进门却还十分淡定，挠挠头道：“老板，我来了。”
    见人到齐了，林老板才抬起头看着两人，扔出顾一方先前打印的样稿道：“这打印稿，你签字的？”
    刘经理道：“是我签的，那天小顾快下班时才给的，车间正好马上要换班了……”
    林老板打断他道：“我就问，是不是你签的？”
    刘经理呲了呲牙道：“是我签的。”
    林老板把样稿往前一扔道：“四万块钱就这么扔水里了。”样稿飘到老板桌边缘，就这么滑落了下去，顾一方的眼泪也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她是那么地害怕，四万元是她一年多的工资，她不知道要怎么还上这笔债。
    “哎呀，小顾，你别哭啊。”刘经理算是和大小老板拍过桌，骂过娘的三朝元老了，原本准备好缩起脖子被林老板骂一头狗血，却没想到顾一方哭了，他慌忙转身去看了看四周，看到了茶几上有抽纸，走过去抽了几张递给顾一方。
    林老板长唉了一声道：“现在小孩都什么素质，我都还没开口说什么，就知道哭。”
    刘经理瘪了下嘴，想笑不敢笑地样子道：“人家小顾第一次犯错，没经验嘛。”
    林老板见刘经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怒而冷热道：“听你这话，她还要有第二次才算是有经验？”
    刘经理道：“哎呀，老板我错了，你骂我扣我工资都成，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嘛，再说她已经被马小姐骂得够惨了，你就不要吓唬人家了。”
    “老刘，你给我正经点！信不信我把工资全扣你头上？”林老板边说边用力敲了敲桌子。
    刘经理道：“老板，这是哪的话，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这点工资活。印错的卡面，我都看过了，还有三分之二是可以用，错也就错在那个粉色的，今天得赶紧让小顾弄一下，送出去出片才是。”
    “小顾，怎么错的，知道了么？”林老板懒得理她，转眼看向顾一方。
    顾一方擦了把鼻涕点点头，沙哑道：“粉色的图层没锁上，拖拽时漏了花纹，以后不会了。”
    和顾妈妈吵架的那天，顾一方的工作出了差错，虽然当时她有强打精神，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脑海里总是一再回想起顾妈妈的咒骂，那咒骂每在脑海中回响一次，就好似是一把刀插在心口转了一次，绞得她说不出来痛。
    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在这种状态下出错，顾一方仔细地一遍又一遍检查文件，也是被她发现了一些小错误，比如边距颜色放量尺寸不对，切割标尺漏做，这才拖拖拉拉弄到了下午五点，只是没想到，最致命的错误，自己却没有检查出来。
    当时已经比较晚了，刘经理又急着安排夜班交接，他又比较信任顾一方，匆匆扫一眼缩小的印刷稿，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就签字了。
    不过拿到卡面印刷大货后，经验丰富的刘经理，很快就看出了哪里不对劲，连忙停下了大货生产，去查看了之前确认过的样品，排查下来才发觉粉色的那款印错了。这四万的印面，到也不是全部需要报废。
    但出了错，对顾一方来说却是可怕的打击。她首先想到就是自己会不会一年都拿不到工资了，没有钱这比什么都可怕。
    之后马小姐对她的训斥，她麻木地听着，满心都是绝望，甚至有想到过轻生，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支撑到最后，如果这四万元最后真的是全部要她赔偿，她就打算去死了。
    绝望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事情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比起自己准备好赴死的状态，刘经理对此全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有推脱，没有逃避，冷静地分析着损失和补救方案，并开始和林老板讨价还价起来，甚至还有余力帮她来周旋。
    最终林老板也没谈到扣工资的事情，他让刘经理先出去看管车间，只留下顾一方，看着她道：“小顾，你知道，从你第一天来，我对你印象就十分不好，感觉你还没有断奶。”
    顾一方低着头，脑海中浮现起顾妈妈曾经来工厂谈工资的事，难堪的情绪再次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林老板却也没打算放过她，低头写着什么，继续道：“后来你的努力是有扭转了我对你的看法，但这次……”林老板说着摇了摇头，“以后家里的事，不要带到工作上来，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以后你人生会碰到更多的事，失恋了怎么办？家里死人了怎么办？我很不喜欢马小姐替你求情，这都是在害你。”
    顾一方明白马小姐这么大声训斥她，其实是为了堵住林老板的口，但林老板这番话却远比马小姐训斥更为扎心，她只有静静地听着，感受着如同凌迟刀刮般残忍的事实，她知道林老板说得没错。
    “这也就是我们公司小，你去大公司这样试试？在公司里暴露私事，是很致命的，有些事你现在还没碰到，总有一天要经历，这么脆弱不是好事，希望你吸取教训，私事公事分分清楚，也认真考虑下，什么才最重要，正好老外那边要加印绿色，这是新的排版，你拿去出片把，别再错了。”
    顾一方走过去，接过林老板的排版草稿，点点头走了出去，在她进马小姐办公室后，马小姐立刻起身走出了办公室，直奔林老板的办公室。
    不大一会儿，传出两人的争论声，却也听不清楚在争论什么，随即“砰——”地一记关门声，马小姐的高跟的笃起，朝办公室外远去。
    顾一方愣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马小姐脚步声，才打开电脑。
77.安内之策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上班时间，没有了私事的搅和，工作上的事儿，很快又回到了轨道，顾一方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这次刘经理把样稿看了又看，就差没拿个放大镜细细鉴别了，最后签字前，刘经理忍不住问道：“你电脑里文件是这样的吧？不会变吧？”
    顾一方无奈道：“是这个，不会变了，我会让印务公司按流程出样先给你看的。”
    刘经理这才松了口气，签下字道：“哎，小姑娘，我真是要被你吓死了，下次当心点啊。老板那边么……，你也知道马小姐骂你是为了保你，林老板么也是发过脾气就算了的人，你下次别犯就没事了。”
    顾一方嗯了声接过签过字的排版样稿，刘经理仍是意犹未尽道：“我看你那天也是吓傻了，是害怕扣工资吧？你别怕，就算扣工资也不会全扣的，至少也要发给你最低工资，老板这人吧……，事情过去了，也不会真拿你怎样，但下次可别再有了。”
    作为过来人，刘经理给后辈普及了一下劳动法，这到是让顾一方有些意外，看来刘经理还颇有几分仗义，她连忙道：“谢谢你，刘经理。”
    刘经理道：“嗨，有什么好谢的，我是看你人老实，才稍微跟你说说，你可别跟别人说。”
    顾一方点点头，转身离去，这次算是又过了一个坎儿，回想之前自己为了四万元钱竟能绝望到想要自杀，有种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
    下班回家时，她又做过了站，现在是交通高峰，如果下来去对面乘未必能挤得上，顾一方索性又坐到了终点站再坐回家。
    昨天她就已经回家了，顾小舅还特地去了她家，做了一桌好菜，等她下班，也算是给这母女俩做和事佬。
    千错万错长辈自然是没有错的，饭桌上谁也没提当时气头上的话，这一页就算揭过去了。但母女俩之间的气氛却有种看不见的裂隙存在着。
    “你妈妈那个人，我看着不怎么靠谱，你都赚钱的，家里的事该硬气时要硬气点，在家里一点都说不上话是不行的。”下了公交车，望了眼家的方向，顾一方突然想起马小姐跟她说的话。
    看了眼手机，已经比平时晚一个小时了，但顾一方却没有什么回家的欲望，走向家里的脚步有几分踌躇，不断地回想着马小姐跟她说过的一些话。
    最初知道出错时，马小姐吼过她后，有给她机会解释为什么出错，可顾一方早知道，在职场，没人会同情你家里的什么事，所以只是承认自己粗心，到是马小姐从前台小陈那里获取了情报，早早就知道顾一方和顾妈妈那天发生过争吵。
    “别的事不说，工作上的事儿，到是要先安内，才能再攘外。小顾啊，我今天就再教你一点，我承认小公司用学历不高的人是便宜，但大公司为什么不占这个便宜？不省下这钱？我就直说了吧，因为能读到正规大学的，一般家庭条件还可以，就算是家里穷的，至少家里也是有共识，读书、工作比较重要。”
    马小姐的这番话，又是为顾一方打开了新的世界观大门，她从未想过原来大公司卡住学历关还有这般深层次原因。
    “哦哟，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不知不觉已经到家，进家门口后，顾妈妈的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顾一方心头一酸，顾妈妈对待她的行为很是矛盾，骂得时候口不择言，但要是自己一旦晚回家，她又会担心自己出事。
    可面对焦急的顾妈妈，顾一方决定还是抓住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份说话的空间，她叹气道：“我在公司闯祸了，所以晚回来了些。”虽然是想要硬气一点，但顾一方怎么也习惯不了撒谎，只好尝试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她时闯祸了，也晚回家了，但却不是因为在加班。
    顾妈妈皱眉，有些紧张地指责她道：“闯什么祸了？你做事怎么不小心点。”
    顾一方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就是那次你电话一直不肯放，我分了心，把一批货印错了。”是印错了，但是作废的印面也就三分之一。
    顾妈妈脸色顿时煞白，原本坐在餐桌边，一下就撑着站起来了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你老板不会要你赔吧？他们不会是故意骗你的吧？”一想到可能要赔钱，顾妈妈心如刀绞。
    顾一方不忍心看她，顾妈妈的心情她感同身受，当时她也是如此绝望，她抿了唇道，“妈，就是我分心做错了文件，公司损失了四万。”
    “四万？”顾妈妈摇晃了一下，跌坐了下去，忍不住大声喘气道：“他们这是在骗你，这是在欺负你没经验，你工资就这么点点，没有钱，难不成要把命赔给他们不成？”
    “妈，老板暂时没说怎么处置我，就是先让我把弄错的地方先改回来。”见顾妈妈急到要掉眼泪了，顾一方连忙把话继续说下去，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这个月的工资会扣多少，也算是提前给顾妈妈打个预防针。
    “还能怎么样？肯定就是不给你工资，要你帮他们白干活呀。”顾妈妈*了一声，揉着额头，似是头痛，算算接下来没有收入，要白养顾一方一年多给人作白工，她简直是要裂了。
    “我同事说，就算扣也不能全部扣光，月底看老板怎么说吧。”顾一方说着叹了口气道，“老板也说了，以后不准在上班的时候，聊私事……，妈，再有下次，我这份工作可能就保不住了。”
    虽然平时顾妈妈总是嫌弃顾一方这份工作，认为三木纸业是暴发户小公司，但眼下听顾一方说有被扫地出门的危险，竟然破天荒有些服软道：“哎哟，你们老板也真是的，谁家还没个三病六痛，你妈妈我要是有一天需要急救怎么办？要不，我帮你去跟他们道歉，解释解释？”
    “妈——”顾一方很是无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她实在是没想到顾妈妈咒起自己来也不口软，“这种话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还有工厂你千万别去，万一……”顾一方不怎地，脑海灵光一闪道，“万一，人家不高兴，把这件事记录在我人事档案上怎么办？”
    顾妈妈那个年代，对记档案这事儿到不陌生，这下她可真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了，顾一方不太忍心看她这么沮丧，安慰道：“不过，现在的公司也不怎么看档案了。”
    却没想到顾妈妈反驳道：“哪里不看了？你知道伐，蒙蒙就是因为在事业单位做过，还评过优，所以人家外国企业才破格录取她。你啊，上班用心点，不要弄到后来哪家都不要你。”
    顾妈妈迅速甩了锅，顾一方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意味着，顾妈妈总算是意识到干扰她工作的严重后果了，想必此后，她应该可以专心攘外了。
78.请神出山(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临近睡觉时，电话铃响起，看到是陌生的手机，顾一方按掉了。
    随即是短信声响起，顾一方打开一看，特别无语，竟然是宋师远，说是有事情要跟她说，是关于乐曲授权的事。
    顾一方看了下手机快九点半了，正想着怎么回复，电话铃声再度响起，顾一方连忙按下接听键，像作贼一样躲小床角落里，以免顾妈妈听到。
    “是顾一方吗？”电话那头的宋师远要比网上腼腆很多，正如他在语聊频道时的说话声，轻轻地含糊着。
    “我是。”顾一方也压低了声音，两人仿佛是地下情报员接头。
    “一方……那个……你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啊……”宋师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紧张地有些令人不忍。
    顾一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道：“我们家已经熄灯了，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真早啊……”宋师远说是有急事，却并没有很快切入正题。
    的确，现在这个时代，像顾一方家这么早睡算是奇葩，就算是有学校看管的大学寝室也是十一点切电的，顾一方家比大学还要早一个半小时，隔着厨房，顾妈妈房间的电视机声隐隐传来，再过一会儿，顾妈妈就会按下遥控开关，到时就会陷入一片安静。
    顾一方得抓紧时间，才不会让顾妈妈听见她这边有什么动静，顾妈妈对她的婚姻大事目前处于敏感期，要是让她知道有个男性打电话给他，不把人家祖宗八代问清楚，绝不会罢休。
    “到底什么事，不说我挂了。”顾一方再次压着嗓子，对宋师远下了最后通牒。
    “那个……，版权的事儿，天穆老师已经答应了……，不过……，我觉得我们不能白要人家东西，我们能不能帮天穆老师家的私偶做套国风偶衣？”宋师远在电话里磕磕绊绊道。
    按说这个想法也是合理，但也不是什么急事，不用“深更半夜”地打电话来吧？当然顾家的深更半夜对很多人家来说，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顾一方低低道：“好，这事儿明天我和礼贤学姐她们商量商量。”
    宋师远道：“就是……就是采薇姐要我来……和你商量的，一方，你能不能……请潇潇姐帮忙做一下？”
    哈？这怎么又扯上了潇潇？看来事有蹊跷，但此时不便长谈，于是顾一方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明天，明天再聊好吗？”
    “哦。”宋师远的口气透着几分失望，却没有告别的意思。
    顾一方总感觉眼前有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需要安抚，只好保证道：“明天我一定上来找你们，不说了，我要挂了。”
    “好吧，顾……一方，晚安。”宋师远似乎是想要叫一声顾姐姐，但不知怎么硬生生改了口。
    “晚安。”顾一方连忙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才松了口气。在这之后，顾妈妈房间里的电视机声音消失了。
    周围陷入了彻底的安静，顾一方也躺到了床上，手机却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她狠狠心转过身不去看，但转过身却有些睡不着，于是在转回身，伸手拿了手机过来看。
    第一条：“顾姐姐，我的号码，你存一下吧，以后方便联络。”
    第二条：“还有，晚安。”
    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宋师远的行为很像是在搭讪，但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搭讪，还是生性如此，对别人也这样？不管怎么说，明天去苦力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之前潇潇就因为生娃退隐了，她和潇潇并不太熟，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去请潇潇出山吧？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分顾一方留言给采薇问她怎么回事，并在苦力组留言，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在语聊频道集合一下。
    中午人都不在，到了下午采薇才露脸说，没问题，并告知顾一方她已经通知苦力组各成员了。她才说完，就看到宋师远也上了线，在聊天组里扔了一个鼓掌的表情道：“收到。”
    采薇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道：“师远学弟劳苦功高啊。”
    晚上到了聊天室，顾一方才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正如宋师远所料，风铃老师一口回绝，而旭天穆老师则表示乐曲版权是在布袋戏公司这里，他会去帮忙问一下。
    原本采薇以为，这可能只是旭天穆的推托之词，没想到，对方不但给了授权，还出具了正式的授权公告，要求节目引用标注出处即可。当然旭天穆私下也有关照宋师远，可以的话，在节目上最好打上感谢布袋戏公司支持的字样。
    授权的顺利取得，让顾一方觉得意外，本来她以为要授权是一件天大的难事，现在只是微博上几次私信往来，就要到了授权，效率快到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方，你以为旭天穆这么好说话，布袋戏公司这么好说话？我们的宋家琴传人，师远学弟可是动用了大人情。”采薇又是啃着苹果在说话，正值饭点，听得人馋得慌。
    “是啊，一方，你还不知道吧，这事由杯莫停老师出面穿针引线呢，原来他一直有在关注国风运动，还知道好多汉服商家，我才知道，潇潇姐居然还接过他的订单，帮他做过国风，潇潇姐真是太低调了。”子衿也是兴奋不已，说话都不带喘气，“这次布袋戏公司之所以同意我们使用，这也是因为能帮他们宣传，喜欢国风的人多半也会喜欢布袋戏，最近师远推荐的几部我也在看，台词特别好，人物出场都要念古诗词，一方，你有空也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杯莫停是著名的东闽导演兼音乐制作人，宋家居然能有这样的人脉，也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子衿和采薇两人聊得兴奋，顾一方却陷入沉思，大家始终没说到潇潇雨歇，于是她问道：“那潇潇姐那边……怎么说？”
    章礼贤咳了一声道：“总算说到重点了，根据采薇同学的线报，潇潇姐已经出了月子，现在正在家里带孩子。”
    顾一方问：“那她是不是不方便做国风？”
    章礼贤道：“应该不太方便，而且偶衣的话，尺寸太小，不太好踩线，最好手缝，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师远，你先退下，我们大人要说会儿话。”章礼贤的口气仿佛皇太后般。
    宋师远在公屏上打字道：“为什么啊？我不能听吗？”
    章礼贤没有理他，立刻把几人拉到小房间道：“采薇你说吧，情报都是你收集的。”
79.请神出山（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进了语聊频道的小房间，公屏跳出锁上房间的提示，采薇把嗓子清了又清，就是不说话。
    章礼贤道：“怎么了，八卦时挺起劲，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采薇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做人不能没良心，潇潇姐对我们这么好……，哎，说这个不太好吧。”
    章礼贤道：“知道不太好，那你是怎么八卦到的。”
    采薇道：“我这纯属是关心前辈嘛……，潇潇姐生娃那么长时间了，总该关心关心。”
    “是玲珑告诉她的，玲珑也经常上东篱社的论坛。”子衿开麦毫不留情得戳穿了采薇。
    采薇道：“是，是玲珑告诉我的，但我这是身在东艺心在光华啊。”
    子衿忍不住笑了道：“我又没说什么。”
    章礼贤打趣道：“打住，你们俩再这样下去，鹿鸣可要抓狂了，采薇，说正经的吧。”
    采薇应了声，随即叹了口气道：“那个，潇潇姐退隐吧，也不光是因为生孩子，好像……她老公对她不怎么好，这个，我也是听玲珑说的，说是前段时间潇潇姐突然在东篱社论坛上，发了一首挺悲切的诗，后来又删掉了。据说那首诗，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对了，一方，你会写诗啊，你没加入东篱社么？”
    顾一方在电脑后面摇头，被关在小房间外的宋师远正不停私聊她，问她们在聊什么，听采薇说到这个，顾一方当然更加不能对宋师远说什么了。
    “东篱社里都是全国高校的旧体诗词高手，我不适合。”顾一方打字在公屏。
    采薇道：“你是光华的，全国十大名校之一，哪里不合适。”
    顾一方回了串：“……”不知如何回答。
    东篱社自创办初期，就有一道无形的门槛，它最初是全国百大高校联合举办的旧体诗词比赛，后来相继成立了网站和论坛，成为国内最大的线上旧体诗词社区。
    不过旧体诗词早就没落成了小众文化，说是最大的线上诗词社区，那也是因为除此之外，别无分号。更多的线上诗词社群，基本都是依附在大论坛的一个小版块，以旧体诗词为主打的网站和论坛，也就东篱社只此一家了。
    邵青阳和安佳琪就是东篱社成员，网名为“潇潇雨歇”的萧莉莲亦是其中一员，同时萧莉莲也毕业于光华，在离校后，得知母校成立了国风社，利用自己家族的产业优势，鼎力支持国风社的活动。
    子衿见采薇又要岔开话题，连忙开麦把话题继续下去道：“这事啊，其实我们几个知道了也挺难受的，潇潇姐那么好一人，我就不明白了，能娶到潇潇姐这样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顾一方打字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采薇道：“玲珑也没看到原诗是什么，不过她有翻出一首诗，一方，你看看呗，这是说什么的，太含蓄了，我看不懂。”
    采薇说着，从她麦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鼠标点击声，随即在公屏上贴出一首诗，确切来说，并不是诗，而是一首宋词小令：
    《归字谣·二月风》归，才煦花晴又冷微。柳难系，还共乱莺飞。
    对于宋词，顾一方虽然因邵青阳的叮嘱，还没开始进行创作，但这首号称最短词牌的“十六字令”她还是知道的。
    十六字令又因张孝祥创作的三首以归字开头的词，而被称为“归字谣”。
    潇潇的这首词，特地取用了归字谣做词牌，如果仅仅是从字面意思来看，这首小令借着描写阴历二月的春风，时暖时冷，阴晴不定，就像是行踪不定的流莺，来感叹人心无常。
    若在深一层想，代表别离相思的柳枝，却是“难系”住春风，再关联到潇潇老公对她不好的传言，这个不好，恐怕是……
    顾一方叹了口，打字问道：“有第三者插足么？”
    章礼贤开麦道：“噗，第三者插足，你还真是文绉绉，嫁了人的女人还能烦什么，多半就是小三了。现在论坛里专门开了个贴，说要为潇潇姐征集祝福，满千首锁帖，我琢磨着，做偶衣这事儿，也不要去烦潇潇姐了，但既然知道了这事，我们应该慰问一下。”
    采薇点头道：“军师大人，所以就要麻烦你了写诗了。”
    子衿道：“偶衣我可以缝，还得让师远和旭天穆老师说声抱歉，但千万别说是这原因，潇潇姐也一定不希望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采薇道：“说起宋师远，这小子真是好烦，昨天我跟她说潇潇姐最近没空，没想到他非说要让潇潇姐出马，我就跟他说，潇潇姐最喜欢一方，你有本事让一方去请呗，这傻小子不会真的给你打电话了吧？”
    顾一方恍然，原来宋师远的“搭讪”是这么回事儿，采薇随口说的话，他还当真了，所以昨晚才会来骚扰。
    “总之，一方，你就替我们写一首诗，安慰一下潇潇姐。宋师远那边，也麻烦你找个理由跟他说一下，偶衣换成子衿来做。”章礼贤简单总结了下这次密会的目的。
    采薇道：“是啊，子衿的曲裾都是自己做的呢，她手工可厉害着呢，就是速度经验还跟潇潇姐有点差距而已，我也是懒得跟那个小子磨了，一方，搞定他。”
    顾一方无语，自己哪里能搞得定宋师远，看得出，这个宋师远执着得很，没有靠谱的理由，很难说服他。
    她想了想，只好尝试着跟宋师远道：“我们在聊潇潇姐，潇潇姐最近刚出月子，带孩子很辛苦，实在没什么空，偶衣让子衿做吧。”
    宋师远立马回了消息道：“知道。”，随即又道：“我也没说偶衣马上就要，可以等再过一段时间，只要潇潇姐答应，对了，旭天穆老师非常客气，还提过要给我们布料费用。”
    “当然，布料和工费我会替旭天穆老师出，只要潇潇姐再休养一段时间再做，我也和旭天穆老师说好了，就做一套最不费工的齐胸。顾姐姐，我把尺寸给你，麻烦你跟潇潇姐说一声吧。”宋师远说着给了顾一方一串数据，还挺齐全专业的。
    顾一方却摇头，齐胸的确是最简单的形制，但要做好看，却要比别的形制更花些心思，倘若真如采薇所听到的八卦，潇潇姐现在哪里还能有这份心思。
80.请神出山（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看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左右，顾一方决定速战速决说服宋师远，“师远，带小孩很辛苦的。”顾一方凭着记忆中顾妈妈每次数落她的内容继续打字道：“孩子没有到三岁前，当妈的夜里都没法好好睡觉。总不能拖三年吧，所以，还是先让子衿把国风偶衣做起来，天穆老师那边，麻烦你打个招呼。”
    “顾姐姐，这个我知道，当妈妈的都很辛苦，所以更加需要做些事情调剂调剂，她家里总不见得是她一个带孩子吧？”宋师远出乎意料的顽固。
    顾一方有点懵了，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宋师远又是打了老长一段字：“顾姐姐，孩子虽然是妈妈的心头肉，但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也是受不了的，压力都在当妈妈的一个人身上，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也是不行的，搞不好会得产后抑郁症了。再说了，你就帮忙问一下吧，如果潇潇姐真的拒绝了，我也无话可说。”
    顾一方总算知道，为何采薇会败下阵来了，这位学弟居然还是个妇女之友，别看他人前说话不是很麻溜，网上讲起道理来到是一套一套的。而最让顾一方无法反驳的是，宋师远的要求合情合理，而她又无法跟他明说潇潇现在的处境。
    顾一方决定采用拖字诀，打字道：“好，那我这几天找个时间，跟潇潇姐说一下，看她怎么说，我在网吧，得回家了。”
    “你们家门禁这么早？！！！”宋师远给了顾一方一串感叹号，随即又打了一句：“顾姐姐，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现在可是很少见啊。”
    顾一方摇摇头，心里吐槽了句，也就是城市比较少见吧，她正打算发一个挥手的表情，宋师远的话却再度冒了出来道：“对了，上次歌会，你好像是通宵的。”
    顾一方摇头道：“那是在朋友家，不说了，我真的要走了。”
    宋师远道：“顾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见怪，早点回家吧，88。”
    走出网吧，顾一方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总觉得有些好笑，但仔细想想宋师远说的话，她又笑不出了，不禁替潇潇难受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初次得知萧莉莲用“潇潇雨歇”来做网名，顾一方觉得很是奇怪。
    平时群里所见的潇潇，以及仅有的几次打交道，潇潇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总是细声细气，说话温柔，是标准的贤妻良母。潇潇一般不太上线，上线如果看到群里在吵架什么的，也会引开话题，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再不说她还做得一手好衣，甚至刺绣技艺也相当高超，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耐得住性子的大姐姐般的角色，可顾一方知道，潇潇最爱的两首词都是岳飞所作的，结合起今天所听到的八卦，顾一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说起岳飞那首著名的《满江红》，顾一方更偏爱他的那首《小重山》。这首词写尽了英雄的无奈与孤单。
    “独自绕阶行”是英雄的叹息，“白首为功名”是老者的自嘲，收复故土，报国心事，终究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归字谣，归字遥。”停在小花坛边，顾一方看着夏季初开的栀子，心中怆然，虽然前一阵自己被逼去相亲，但对于婚姻，她全然是陌生的。她的脑海中早就没有了关于父亲的一丁点印象，从懂事起，她承担的就是婚姻失败的后果，却不知道婚姻生活是怎么回事。
    没有父亲，最可怕的折磨是穷，和一些或多或少的欺凌，但她也隐约觉察到，更可怕的折磨是发生在婚内。孩子刚刚生下，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和一个不可信任的人，背叛自己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顾一方想着潇潇的处境，心中一阵纠疼，她甚至期望，采薇听到只是不实的流言，是嫉妒潇潇姐人故意散布的。
    可是从那首归字遥来看，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盼着一个归字，盼来得却遥遥无期的折磨。
    之后几天，放佛是应合着顾一方的心情，老天接连着大雨。
    到了周日，顾一方决定还是冒着雨去图书馆。天渐热起来，北边的杂物小间潮闷起来，让顾一方有点待不住，也实在提不起什么诗情。
    图书馆前的地砖十分老旧了，正在翻修中，虽然有木板铺着，可众人还是踩了一地泥泞。
    进了图书馆，选定了位置，顾一方也没心思看书，看着窗外的大雨，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潇潇，大概也只能是体会着她的痛苦了。
    “浊尘泥泞终将渡，崎世荆棘亦有道。”顾一方在笔记本上默默写下一联，却再也没有灵感，仿佛这些灵感全部被雨点砸落到泥地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却听有人在边上问道：“顾一方同学，怎么了？”
    邵青阳这声如同惊雷，把顾一方吓得一个哆嗦，她想得太出神了，根本没注意到邵青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邵青阳见她吓得不轻，不由抱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吓到吧。”
    顾一方摇头道：“没事，没事，是我想太出神了。”
    邵青阳在她对面坐下道：“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顾一方抬眼看了看邵青阳，心却止不住狂跳起来，邵青阳应该是从附近奔过来的，雨滴顺着他的发稍滑落到敞开的衬衫领口里，邵青阳穿了件米白色的小立领衬衫。
    顾一方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言语完全不经大脑地就传了出来道：“我在想潇潇姐的是。”
    邵青阳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女孩在此伤春悲秋，是为了别人。他很快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淡淡道：“采薇说的？”
    顾一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头替采薇辩解道：“采薇说给我听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最好别去打扰潇潇姐，本来我们是有事情想要拜托潇潇姐。”
    邵青阳问道：“国风春晚的国风设计？”
    邵青阳说的这个，原本也是顾一方写在议案中的，理想的状态下，当然最好是由潇潇来帮忙设计制作节目用的服装，但这件事也可以找别的商家，所以对苦力组来说，到不是什么大问题。顾一方把宋师远的要授权的事，大致和邵青阳说了一遍，随后问道：“邵老师，你说，我们该去打扰潇潇姐吗？还是拜托她做一些事，她或许会转换一下心情？”
81.杏子单衫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顾一方的疑惑，邵青阳并没有正面回答，抬手抹了下额头细小的水珠道：“这就要看潇潇了，一方，你觉得潇潇现在会是怎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想法？”就连谈论八卦，邵青阳也是个循循善诱的好老师。
    顾一方低头想了想，邵青阳十分有耐心得等着她，沉默了不大一会儿，顾一方略略抬起了头，却也不敢与邵青阳对视，目光斜过落在自己的教科书上，慢慢道：“我认为……潇潇姐是想透一口气，否则她也不会写这首词了，但是……她又不希望透露太多的伤痛，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得更多。”
    邵青阳点点头，感慨道：“这就是写诗的好处，诗词的含蓄并非是情绪的压抑，恰恰是对外露的情绪进行一种温柔的抚平。潇潇愿意透露的就只有这些，其他的就不要太多过问了。”
    听了邵青阳的话，顾一方不知怎么鼻子有些酸酸的，她想起了刚才自己写得一联诗词，也的确是既有着对沼泽荆棘般的处境愤然不服，也有做出了正如邵青阳所言的抚平，而她想抚平的，是潇潇此时那颗受伤的心。
    再泥泞的路，坚持下去就能走完，充满荆棘的地方，亦可披荆斩棘走出自己的道路。潇潇的心情，她可谓感同身受，因为在此前，她也正走过一场泥泞。
    邵青阳见眼前的女孩子，鼻尖微微发红，甚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别难过了，潇潇很喜欢跟你们玩在一起，或许你们可以找她聊聊天。”
    “邵老师，我可以上东篱社的论坛么？”顾一方没来由地问道。
    邵青阳道：“可以，那是开放论坛，和光华校内BBS不同，我本来是想等你底子厚一点，再推荐你去看看的。”
    顾一方急忙解释道：“我是想上去给潇潇姐写首诗。我不会看别的。”
    见顾一方不安的模样，邵青阳笑了：“是我太严格了吧，其实看看论坛也没什么不好，里面有很多高手，当然，也有很多奇谈怪论，更会有一些负面的，最初也是怕你太早看了会跑偏，但以我对你了解，你不会。”
    听了邵青阳对自己评价，顾一方有些受宠若惊，邵青阳对她的信任，让她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写诗写词，绝不写无病*之句。
    “好了，雨小了，我得赶紧走了，不打扰你看书了。”邵青阳望了眼窗外站起身来。
    顾一方也跟着站起来，递上伞道：“邵老师，这把伞你拿去用吧。”
    邵青阳摇了摇头，又跟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顾一方就这么愣愣得保持着递伞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周围已经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顾一方连忙坐下，不安中，脸又有些热。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一方翻开刚开笔记本，在刚才写得那联诗下面写道：“希望潇潇姐能振作，找到新的人生。”
    诗贴出去，隔天章礼贤就打来电话，让顾一方晚上抽空上来一趟。
    “顾一方同学，真是厉害了，你那首诗，居然让潇潇姐主动联系我了。”章礼贤在电话那头啧啧称奇。
    得知潇潇姐决定再出江湖，顾一方高兴到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连声答应着。
    到了下午，苦力组的聊天组里，更是出现了采薇的欢呼。
    采薇这一声欢呼不打紧，宋师远也跟着冒出来，说晚上要来亲自感谢潇潇。
    待宋师远说完，顾一方的屏幕右下方状态栏里又跳出一个对话组，是采薇建立的“没有宋师远的苦力组”聊天组。
    “艾玛，我都忘了那小子也在组里。”采薇扔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章礼贤跟了上来道：“晚了，估计他今晚非来不可了，到时再说吧，大不了再把他关在外面。”
    采薇有些为难道：“不太好吧……，他毕竟也是帮了大忙。”
    章礼贤道：“帮了大忙，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参合潇潇姐的私事，其他人那边可别说漏了嘴，三花那边也不准说，说给三花听，就等于说给卯月听，说给卯月听，就等于说给全社的人听了。”
    采薇发了个“遵命，yes sir”的表情后消停了。
    “没事的，让他进来吧，反正不聊私事。”语聊频道里，响起潇潇轻轻柔柔的声音。
    宋师远被放了进来，他并不知道潇潇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进来后就不断在公屏上对潇潇表示感谢，并刷了些鲜花。
    潇潇笑道：“开麦吧，打字不累么？”
    宋师远发了个嘴巴被橡皮胶封叉的表情，依旧打字道：“我旁听。”
    潇潇颇有些无语道：“好吧，小师弟，你旁听。”随即潇潇在屏幕上贴了一块布料图，渐变的橙红色，随即又贴了一张杏子图。
    “哇瑟，潇潇姐，这个颜色你模仿得太像了吧？”采薇说着夸张得咽了口口水，咕嘟之声清晰可闻。
    子衿开麦道：“采薇，你个吃货，怎么就不胖呢？”
    潇潇轻笑道：“我可没这本事，这是草木染，海川的作品，你们一说《西洲曲》我就想起她做得这批草木染了，她这个是古法工艺的绢纱，我会用雪纺代替，尝试着去接近这个效果，对了，天丝雪纺是可以做出细绒质感的，到时做出来，可能还真会点像杏子。”
    海川是国风圈的资深元老级人物，从不参与争论，专攻古法布料研究，也帮助过圈子里的同袍，找到过一些罕见的古法工艺布料。
    其实在上世纪，国内还存在着些将古代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的改良古织法，但国门开放后，这些古老的技艺因不适合时装，而走向没落。
    在场的女生，除了潇潇，并不知道这些，采薇兴奋道：“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对了，下裙配什么？”
    章礼贤道：“没那么快，让潇潇姐慢慢想吧，潇潇姐，这次你打算做的是对襟齐腰裙？”
    潇潇道：“是的，里面配吊带式抹胸，这吊带配一般的时装也能穿。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这次节目制作，你们可能会引入不少新人，我就想着这次做的国风，有部分尽量能让大家在平时也穿穿。对了，师远，天穆老师那边的偶衣，我也会做成对襟齐腰裙的形制，抹胸我会亲自刺绣，以示感谢。”
    子衿和采薇非常有默契得，同时开麦抗议：“潇潇姐——，这待遇太好吧。”
    “谢谢啊……，谢谢潇潇姐，天穆老师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好旁听的宋师远，也忍不住开了麦，腼腆又激动得说道。
    章礼贤笑道：“潇潇姐，你一出现，全场沸腾啊，等你样衣出来，估计群里得炸了。”
    采薇道：“老大，我现在已经幸福得快炸了好嘛！”
    潇潇道：“哪里……我要谢谢大家……”她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一方，你送我的诗，很好。浊尘泥泞终将渡，崎世荆棘亦有道。”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潇潇声音颤抖着念了上句，随后吸了下鼻子道：“下半首，我特别喜欢。”说罢她闭了麦，在公屏上贴出了下半首：“过后此番心百年，人间无事令君老。”
82.斗草投壶（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姐姐，潇潇姐怎么啦？”宋师远的话出现在公屏上，他立刻又跟了个封口的表情表示：“发错了。”
    接下来就是一大波的鲜花以及表情包刷屏，宋师远显然是企图把这句话顶过去。原本他是要私聊顾一方的，但听到潇潇哭，心里一着慌，不知怎么就忘记切换聊天状态，直接就发到公屏上了。
    章礼贤嗤笑一声道：“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
    害怕再次发错，宋师远干脆上了QQ私聊顾一方，再度询问潇潇怎么了，还有顾一方那首诗是什么意思。顾一方只好把章礼贤的话打成字给宋师远发了过去：“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
    宋师远回了串省略号，顾一方只好解释道：“人家的私事，你就别问了。”
    宋师远有些不服气道：“潇潇姐一定是遇到了困难的事，说不定我能帮她。这次的事，我不也帮上忙了吗？”
    这孩子未免也太热心了吧，顾一方有些头疼，继续回他道：“别问啦，这事你帮不了的。”
    沉默了一会儿，潇潇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麦上的绿灯闪了闪，传出她吸鼻子的声音：“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
    章礼贤道：“没事，这里除了宋师远，没有外人。”
    潇潇被章礼贤的话逗笑了道：“礼贤，说起来，这次你们还真是要感谢这位没进门的小学弟。”
    噗——，耳机里传来采薇喷茶的声音，连带着电流尖啸音。潇潇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还没进校门……”
    “潇潇姐……，意思差很多好嘛……”宋师远在公屏上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顾一方也笑趴到桌子上，耳机里更是清晰可闻采薇的捶桌声，不大会儿采薇上气不接下气道：“艾玛……我不行了，这个我回头得跟鹿鸣说说……，太可乐了……”
    “采薇……”潇潇焦急道，“别这样，我真的就是口误，说话没走脑，师远，你可别生气。”
    宋师远继续发了个委屈的表情道：“我不会生气，能让潇潇姐开心起来，我就牺牲一下吧。”
    采薇笑道：“真会拍马屁。”
    潇潇急忙替宋师远辩解道：“他可不是拍马屁，还有，你们真得感谢师远，前两天杯莫停老师有找我聊天，他可是宋佳琴的粉丝，宋老子还送过一张膝琴给他，他念着与宋家的情份，才愿意帮忙沟通，还有，他跟我说，他关注国风也很久了，他老家在斜塘古镇还有祖宅，他有派助理跟老家那边沟通，看能不能每年挑一个日子，在斜塘举办国风大会，推广国风。不过这事，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并没有落实下来，大家先别说出去。”
    采薇道：“子衿，你快拧我一下，我感觉我在做梦，最近的好事也未免太多了吧。”
    子衿开麦调侃道：“我可够着不着你，你还是让鹿鸣拧吧。”
    潇潇道：“你们先别激动，小心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件事，如果杯莫停老师肯出面，影响力当然大，但万一不成，会打击到大家的信心，所以你们千万别说出去。”
    事情的发展，的确是大大出乎意料，原本能请潇潇出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没想到，接下来还会有更具影响力的人加入到国风推广，顾一方感觉今天晚上要失眠了。
    至于要感谢宋师远的事儿，因为这个好消息太过令人激动，反而被大家忽略过去了。
    “对了，接下来就是端午的国风体验日。”章礼贤顺带说起了即将举行的端午活动。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端午节活动，依旧是会设计一些参与度高的活动环节。
    这次提议的是三花，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展示射礼，于是这次端午活动，就安排了射里展示，并设置与射礼相关的闯关游戏，并准备一些小礼物作为参与奖，大奖自然是弓箭和汉服。
    至于适合女生玩的，群里有人提议是玩斗草游戏，可以准备一些香囊作为奖品，同时国风社里也会赠送一些香囊芯子，鼓励大家去尝试缝制香囊。
    至于开场演讲秀的内容，一个是由邵青阳介绍古代射礼，另一个则是由章礼贤来传授一些传统常用的端午节香囊配方，并讲解这些配方在中医上的功效。
    当然这档活动最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征集愿意加入《西洲曲》合唱的妹子。
    之前由于曲子没得到授权，合唱征集一度搁置，现在不仅要到了授权，计划可以正式启动推进了。
    结束了今日的聊天，回家时，顾一方有点飘然，也有点茫然。
    从国风，到国风春晚，再到初步构思中的国风大会。她是不是太过幸运了些？才接触国风没多久，就要看到国风推广，即将在短时间内产生质的变化与提升。
    此外，通过国风，她还接触到了过去想都想不到的人，国风社的、东篱社的、斫琴世家的传人、还有古风音乐社的……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她穿起了国风，作起了诗，听起了古风歌曲，策划参与了古风歌曲的制作……，然而，这一切真的是她该去做的吗？这样的生活是属于她吗？这一切能继续下去吗？
    顾一方在家门楼下停住了脚步，眼前剥落的外墙，破损的花坛，阴暗的楼道，生锈的铁门与楼梯扶手，这似乎才是她的世界。
    与眼前的相比，国风好像是一场遥远的梦，顾一方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对国风的追求，会不会是一种虚幻的堕落？
    虽然前两天她还在豪迈得写着：“浊尘泥泞终将渡，崎世荆棘亦有道。”可是想到自己喜欢的、想要追求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利益可言，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眼前的困境，更不知道未来的前景如何……
    无论国风社里大家如何亲切，无论她曾在校内论坛上如何风光，可她终究是要回归到这里。
    她轻轻吐了口气，走进漆黑的楼道，进门后，迎接她的是顾妈妈与顾姨妈打电话的声音。即便是夹杂着电视机声，可顾一方依旧可以听清，她们聊的内容。
    表姐秦雨蒙的婚事定下来了，顾妈妈热情地表示要来帮忙，顾姨妈的口气则是不咸不淡，显然她只是想炫耀，并不希望顾妈妈这个土里土气的妹妹来丢人现眼。
    可顾妈妈依旧是十分迫切地希望来帮忙，顾姨妈最后淡淡道：“我问问婚庆公司吧，应该是会有事需要你们帮忙的，哎，对了，这家婚庆公司你们也认识的，喏，就是之前照顾过方方的那家人呀，人家老板娘不要太好哦。”
83.斗草投壶（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婚庆公司的老板娘？
    时隔不到两年，顾一方却感觉那是非常久远的回忆了。
    那不愉快的回忆，在顾姨妈口中是一份天大的人情，诸如要不是在别人家公司做过，有过工作经验，人家三木纸业怎么会要她。
    顾一方无语，短短两天的工作经验，就能奠定下一场入职的成败，这逻辑很好很强大，当然最终的逻辑链指向一定是“这都是多亏了顾姨妈”。
    果然顾妈妈千恩万谢得说道：“这还不是要多谢你。”这让电话那头的顾姨妈笑得很是开心。在满足了“你们家都靠我才有今天”的虚荣感后，顾姨妈道：“去帮忙呢，也要稍微穿好一点，不要不舍得买，钱赚了总是要花的。”她言下之意是要顾妈妈和顾一方不要丢她的脸。
    顾一方懒得再听下去，她自动屏蔽了这两人的对话，心飞到了端午节活动上。
    已经好久没有和张佳薇联系了。为了让学生顺利实习，护理学院提前安排了考试，于是开学没两个月，张佳薇就陷入了考试的汪洋大海。因此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顾一方也没跟张佳薇说，更何况顾妈妈的话本就把张佳薇牵扯进去，这件事说给张佳薇听，只是徒增烦恼。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顾一方给张佳薇去了电话，问她端午节是否有空一起去观摩国风社的端午活动。
    “是端午节那天？我看看……我记得……我们假期里还有一场考试……”接到顾一方的电话，张佳薇翻起了日历。
    “放假还要考试？”顾一方哑然，“那……要不，你就专心考试吧……”
    张佳薇哀嚎了一声道：“是啊，老师真是太敬业了，没事，考试也就半天，俗话说得好，小考小玩，大考大玩，天天考试就见缝插针得玩……哈哈，可以去，是端午节前一天考。”
    顾一方有些不放心问道：“真的？”
    张佳薇道：“安啦，我还是能分清主次的，真的是在端午节前一天考。”
    到了端午那天，顾一方穿上去年买的那套齐胸襦裙，张佳薇则穿了一件设计上添加了一些国风元素的时装连衣裙，两人许久未见，一路不停地聊着天，来到了光华总校。
    跳过了相亲风波，跳过了潇潇姐的隐私，顾一方只把些有趣的事情告诉了张佳薇，听得张佳薇惊讶得合不拢嘴道：“一方，我怎么觉得这些事情都可以写小说了啊。杯莫停老师也要推动国风……?不过想想也是，他写的歌词本来就偏古风，会愿意支持国风也很正常吧。”
    虽然潇潇有交待过这件事先不要透露风声，但她不说，小道消息却早在微博上传开了，变成了国风圈人尽皆知的秘密。当然每个人都会谨慎得加一句“消息没确认，先别高兴太早。”
    然而，这份谨慎背后，却已不知道积蓄多少期待。
    “哇哦，真酷。”顺着张佳薇指过去的方向，顾一方看到了不少穿着改良半臂短打的男生，背着弓箭站在草地上，让人有种置身武侠剧片场的错觉。
    最引人注目的是有六七个人，不仅穿着短打，披着薄纱半臂短褙子，最夸张得是，还戴着墨镜，不用说这种奇装异服的领头者就是周景了。
    顾一方看到周景，想起子衿说他是纨绔子弟，忍不住笑出声来，张佳薇好奇地问她笑什么，顾一方立刻跟她说了那个纨绔子弟的梗，最初觉得周景这种奇异搭配很酷的张佳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顾一方就收敛了笑容，情绪转为了紧张，背着弓箭，挎着箭囊的邵青阳走向了周景，平日看着儒雅的邵青阳，此刻多了几份英气，张佳薇喃喃道：“邵老师这样打扮也挺帅得嘛，我本来以为他会被别人比下去。”
    邵青阳和周景汇合后，两人活动了下关节，随后走到了箭靶前，周围嘈杂的声音不知怎么就安静下来了，女生们很是自觉地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涌过去。
    张佳薇眼疾手快，拉着顾一方站到了花坛边沿上张望，才一会儿的功夫花坛边沿也站满了女生，不少人拿出了手机，对准了那个方向。
    对于周围迅速形成的围观，两人丝毫不在意，在场中开弓射箭，忽而某个女生带头尖叫，周围跟着响起欢呼声。
    张佳薇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是在学校篮球场呀。”
    的确，在学校，最能引女生驻足尖叫的是男生打篮球，边上某个偶然路过参与围观的男生，听张佳薇这么一说，不由酸溜溜得道：“切，这么老土的东西，哪能和篮球比。”
    “得了吧，崇洋媚外。”男生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女生的抗议。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精神，这名男生耸了耸肩，离开了围观人群。
    到了活动正式开始时，顾一方和张佳薇才发觉自己根本走不过去，演讲现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幸好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配备了不少维持秩序的“金吾卫”来分散管制人群。硬是在围了大半圈的人群中，分出两条通道，以备紧急情况下疏散。
    带领着这支“金吾卫”的人是自称汉子的三花，三花背着弓箭，束着金色发带的样子，还真是英姿飒爽，也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顾一方隐约听到周围有女生在讨论三花：“那个女生这样穿好帅哦。”“哎，穿男装似乎也不错哎。”
    邵青阳演讲过程中，顾一方的手机铃响了起来，是章礼贤打来的，问她到哪里了，顾一方捂着嘴小声道自己在外围，过不来，等人少一点再来。
    章礼贤自嘲道：“等我上来演讲，人就会少了，一会儿过来玩吧，还有事跟你说。”
    自从扶苏在校内论坛质疑过自己的入社资格后，顾一方就不再参与国风社的线下活动运作，她又回到了最初，仅仅是一个旁观者、体验者。
    “哎，同学，你这衣服真好看，是国风吧？”边上有妹子关注了顾一方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搭讪。
    张佳薇笑着替顾一方答道：“就是国风，是齐胸襦裙，喜欢就买一套吧，到时一起拍毕业照。”
    那妹子兴奋地直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这衣服多少钱能买？贵不贵啊？”
    顾一方道：“式样简单一些的，三百以内可以买到了，中档一点的差不多在四百块到六百，我这套就是四百多，高级定制的话就要上千了。”
    “不用高级定制，你这样的就挺好的了。”“四百啊，好像有点贵哎。”“贵什么啊，一件名牌衣服也要好几百，四百能买一套呢。”“可名牌衣服可以天天穿啊，国风又不能一直穿。”“其他场合也可以穿啊，传统节日之类的。”“嗯……，好像有点道理。”很快顾一方周围的女生，七嘴八舌讨论开了。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还夹杂着某几个女生高亢的尖叫声，顾一方抬头看，才发觉场中的周景已经潇洒转身，原来方才是他在玩投壶，抬手一掷，箭入壶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而在周景之后的预备要投壶的则是邵青阳。
84.斗草投壶（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正凑着头讨论起劲的女生们，抬头才发觉自己错过了男神美如画的投壶，不由顿首垂足，只能期盼着晚上论坛里会有人放出视频共享。
    对此，顾一方不以为然，只要没错过邵青阳的表演，她就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站在花坛边沿，明明高人一头，视野开阔，可她还是下意识踮起了脚，仿佛这样就能拉近观看距离似的。
    和周景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不同，邵青是内敛着，仿佛灯照下的璞玉，隐隐流转，是一种专注之美，也是这份专注，让他的儒雅多了几许正气，看起来丝毫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孱弱感。
    羽箭投掷入壶，场上又是一阵欢呼，有女生带头叫了一声：“邵周。”全场沉默了一瞬间，哄笑声四起，另一头传来不甘示弱地高喊：“周邵。”竟然，场上分成了两拨，展开了CP拉锯战。
    顾一方这边的女生们也早笑到七倒八歪了，张佳薇道：“一方，你站哪边？”
    顾一方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平时听别人起哄时，她也会忍不住跟着笑，但心里可从来没有歪歪过这两人，她呐呐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邵老师教我写过诗，还邀请我进国风社。”说着如此牵强的理由，却掩盖不住面上的淡淡飞红。
    张佳薇目光流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也没有继续调侃下去道：“好吧，我也是邵老师唯粉，不是西皮粉。”张佳薇说唯粉，就是指只粉单一的角色和人，并不带着CP一起粉。
    闹哄哄的一团中，传来章礼贤的声音道：“场上都安静一下，有多少东艺的学生，来举个手看，一会儿有福利。”
    于是场上的拉锯战平息了下来，呼啦啦一群女生举手，显然对章礼贤所说的福利浮想联翩。“那光华的同学，来举个手，同样有福利。”于是光华的女生也纷纷举起了手。
    底下更有调皮的喊道：“能不能两边都举手。”
    “不能。”章礼贤举着话筒道，“东艺的归周老师管，光华的归邵老师管，两位老师都看清楚了吗，小黑本都记好了啊，回头课上遇到不要客气。”
    全场又是一阵大笑，章礼贤就此接过场上焦点，开始讲述端午节常用的中药香囊配方。
    虽说章礼贤讲得十分有趣，但少了邵青阳和周景，场上的唯颜值粉们开始零零星星撤离，十分钟的演讲结束，果然如章礼贤所料，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顾一方和张佳薇慢慢穿过人群，朝章礼贤靠过去。
    由于天气比较炎热，在外的半小时开场秀过后，主要活动场地转移到了学校体育馆举行，里面开辟了投壶射箭区域，以及香囊制作区域。
    “礼贤学姐。”顾一方带着张佳薇上前和章礼贤打招呼。
    章礼贤点点头，掏出小挎包里的一方手绢擦汗道：“这天热的，想当汉子也当不成了。”今日的章礼贤穿着一身唐风配色对襟襦裙，裙摆上敦煌藻井图案很是衬托她的大气明艳。
    章礼贤总说自己是汉子，但身着女装的她，也是个出众瞩目的美人，气场上有种力压群芳的架势。
    “走，去体育馆吧，你们是贵宾，给你们留了好位置。”章礼贤收拾了一下，拎起地上收拾好的大包，拒绝了两人的帮忙，转身带路。
    张佳薇道：“我可不是贵宾，我是托了一方的福。”
    章礼贤道：“你怎么不是贵宾，我们能遇见一方，可多亏了你。”
    正说笑着，忽然见采薇慌慌张张迎面跑来，她神色焦急，跑得发髻都有些松散了，气喘吁吁到了章礼贤面前，撑着膝盖弯下腰道了句：“艾玛——”头上的一根发簪也跟着掉落。
    章礼贤眼疾手快用脚抵了一下，但那根簪子还是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那是一根岫玉簪。
    采薇此时也顾不上心疼道：“老大……子衿晕过去了，可能中暑来，快来救命！”
    众人小跑着赶到体育场，进了房间，看到晕过去的子衿，顾一方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这么热的天，子衿居然穿着曲裾，穿着曲裾也就罢了，居然还穿着前段时间十分流行的三重衣，看她嘴唇起皮的样子，多半是中暑了。
    “礼贤学姐毕竟不是医生……我看，还是送医务室吧……”这个说话声音十分熟悉，眼前有一名长得颇为结实强壮，剃了板寸头，看着有些虎头虎脑的男生。
    他虽然身材高大，但一张面孔却是稚气未脱，看着很是青涩，说话时总有几分腼腆，有些嗡有些含糊的声音从这么一副身体上发出，总让人感觉不太相称，想来就是宋师远了。
    “哎呀，不用啦，礼贤她会中医的啦。”娇声嗲气的说话声自然是来自卯月。
    宋师远小声嘀咕道：“中医是看慢病的，急救未必靠谱吧。”
    卯月懒得理她，回身张望时，正好看到即将踏入的众人，连忙伸手招呼礼贤道：“哎呀，礼贤，你快过来看看啦，子衿似不似中暑了啦。”
    章礼贤瞟了眼屋里的男生道：“知道是中暑，还不都给我出去。”
    鹿鸣笑道：“我是要出去的，师远说这样不行，得把她扛到医务室。”
    宋师远认真得看着章礼贤道：“学姐……，还是去医务室吧，你……行吗。”
    “吗字收回去，然后赶快出去！”章礼贤说罢开始轰人。
    很快男生都被扫出了门，章礼贤关上门反锁后，一声令下：“扒衣服！”
    于是女生们，七手八脚开始帮子衿脱下外衣，中衣，只剩下最里面一层里衣，章礼贤上来帮她松了松领口，弯腰从大包里翻出自己的包吩咐道：“去弄点湿毛巾，拿扇子给她扇风。”
    在章礼贤的一番麻利娴熟的处理下，子衿悠悠醒来，张了张嘴，却是一副吃力的样子，卯月连忙转身寻找着什么道：“子衿啊，你是不是想喝水啦？”
    章礼贤道：“采薇，去买瓶盐汽水。”随即她对子衿说：“忍着点渴，不能一下喝太多。”
    稍后，顾一方才了解事情原委，原来前段时间流行的三重衣的穿法，又在贴吧被抨击为是在模仿扶桑的十二单。参与了掐架的子衿，掐架完毕后，特地去买了套三重衣，非要在端午节那天穿来展示，以示这种交领、衣袖层叠的穿法是源自华夏，日本的十二单才是模仿衍生产物。
    只是在活动中，并没有人来质疑子衿的三重衣和十二单的关系，反到是她把自己给热晕了。
    “老大，子衿醒了吗？让我进来吧，我有事找采薇。”门外传来敲门声，响起了三花的声音。
85.琴馆之约（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三花进来后，看到子衿醒了，也是松了口气，然后用斜眼瞟着采薇，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采薇心领神会道：“她没事了，我们出去聊。”
    子衿看着采薇和三花眼神交流，抿起干裂的嘴唇虚弱得笑了笑道：“是玲珑吧？”
    找采薇有事的其实是玲珑，活动开始前，子衿早就看见身着国风的玲珑，在不远处徘徊了，似乎是有话想要说。
    在场的女生也都猜到了，多半是玲珑想加入合唱，三花点了点头，证实了大家的猜测。章礼贤看着顾一方道：“一方，你觉得呢？”
    顾一方道：“玲珑会唱歌，这首歌的开头两句，正好需要一个领唱，她愿意加入，我觉得挺好，其他的就看大家的意见。”
    所谓大家的意见，也就是看玲珑的意见了，子衿对于玲珑做事的“功利性”颇有意见，但此时她却也没任何反对，干脆地点了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之后，卯月和采薇留下陪着子衿，其余人则回到了体育场，继续维持推进活动。顾一方和张佳薇则参与了斗草和香囊制作，期间穿着国风的顾一方还屡屡被人邀请拍照合影。
    “顾……一方。”宋师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背着长弓很是有古代几分沙场小将的风范，“那个……，我也能跟你合个影吗？”宋师远说着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声音也更含糊了。
    “可以啊。”顾一方答应着，却被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也带着紧张起来，之前要求合影的都是女生，突然来了个男生，身边的气息仿佛也不自然起来。
    张佳薇拿着宋师远的手机，找寻了好多角度，都不太满意，她忍不住道：“你们两个，稍微……稍微近点。”
    “哦。”顾一方应着声，却只是晃了晃身子，挪动的距离大约只能以毫米计算，宋师远则直接往她身后斜跨半步，半个身子到了她身后，顾一方只觉得背后传来一股热浪，让她颇有些不自在，觉得别扭。
    张佳薇拿着手机照镜头，拍了删，再重拍，如此摆弄了好久才把手机还给了宋师远道：“你们两个太紧张啦，我尽力了。”
    宋师远低头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我很少拍照，和女生合影是第一次，因为都穿着国风……，所以想拍一张。”
    张佳薇忍不住笑了道：“不用解释啦，还不是我们一方漂亮，你才过来合影的，否则那边那么多穿国风的女生，你怎么不去找她们。”
    宋师远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强自镇定，张望了下香囊制作区在斗草和制作香囊的女生，嘴硬道：“我跟她们不熟。对了……，一方，礼贤学姐有跟你说了吗？来十六馆拍照的事儿。”
    “对对对，十六馆拍照，被子衿的事一打岔我都忘了。”忙碌了一阵后，章礼贤总算是有空和顾一方说起了正事，“十六馆，就是纨绔子弟开的琴馆。”章礼贤的一声调侃，把张佳薇和顾一方都说笑了，这个梗还真是百笑不厌。
    宋师远在一边严肃道：“学姐，你不能这么说周教授，他人还是很好的，也很照顾大家。”
    章礼贤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太较真了，一点都不可爱，有你在我们都不能好好聊天了，去去去，找你的大教授玩去。”
    宋师远呐呐道：“我不走。”
    章礼贤摇摇头，跟顾一方说起了原由。虽然顾一方不能作为光华的国风社的形象宣传，但是她依旧可以作为潇潇姐的商家宣传。这一次的样衣上身效果拍摄，同样是邀请卯月和顾一方一起拍摄，并在周景家开的十六馆内取景，今天就是来和顾一方约时间。
    顾一方听了点头道：“我就只有周日有空了。”她说着看向张佳薇。
    张佳薇无奈得摇摇头道：“我是真的很想去，但去不成了，要收骨头了。”
    章礼贤看她一副打蔫的样子问道：“要实习了吧。”
    张佳薇换上一副生不如死欲哭无泪地表情点点头。
    章礼贤道：“有方向吗？我们学校对口的好像是三民医院。”
    张佳薇道：“不知道呢，三民的要求很高，实习是好几家医院轮着来的。”
    章礼贤道：“加油，看好你哦。”拍拍张佳薇的肩，转头看向顾一方道：“样衣两周内就会好，会直接寄到十六馆，反正周日约你就对了是不是？”
    顾一方道：“是，那就等衣服到了再约时间吧。”
    “衣服到了我会马上告诉礼贤学姐的。”宋师远在边上插嘴道。
    章礼贤给了他一记眼刀，宋师远咳了一下道：“我……我先走了，你们聊。”
    看着宋师远远去的背影，章礼贤翻了个白眼，张佳薇笑道：“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点粘人。”
    章礼贤神秘地笑道：“佳薇，你说他粘人，到是说说他粘得的是谁？”
    张佳薇笑而不语地看着顾一方，顾一方被这两人看得毛骨悚然，但看着两人意思，好像是说宋师远是在粘自己。她有些懵道：“我……跟他今天第一次见面。”
    章礼贤道：“你第一次见他啊，人家可是想了你好久，国庆节那次，周景带着他来，本来垂头丧气的，好像是被押着来上刑的，看到你那张宣传海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对此，顾一方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这意思，章礼贤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宋师远对自己有好感，可是这种好感，对她而言好像是一种稀薄的空气，存在感很低，无法引起她内心任何波动。更何况，对方似乎也没有明确表示要怎样，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看到好朋友脸上露出疑惑和为难的神色，张佳薇把玩笑话收了回去，客观道：“人看着还可以，有点傻乎乎的，年纪又小，我觉得他对一方应该只是好奇和好感，一方对他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顾一方点头，顺着张佳薇的话道：“我就是把他当小孩子。”
    章礼贤笑道：“就是小孩子，还中二着呢，不用理他。”
    这段小小的插曲当时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和张佳薇分手后，回家的路上，一个人静下来的时，顾一方突然感到迷茫，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曹晔，然后又想到了邵青阳。心忽而好似被扎了一下。
    这两人似乎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道路，她本以为自己能够随波逐流，只是把国风作为生活中的些许点缀，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很多想法正在被潜移默化的改变，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做出这种改变。
86.琴馆之约（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当公交车驶出徐家湾，向西开出一公里后，就好似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那是百年前的银海，如今是一片大规模文化建筑保护区。
    法兰西和西班牙式花园洋房，连绵了四五个街区。一百年前，在银海市刚开埠时，徐家湾一带还是郊区。别墅与西式农庄相连，因此当时此地的房屋规划并不是按城市排列的。
    百年后当农庄别墅变为城市街道，这里的道路也就变得弯弯曲曲，依稀还似田埂上阡陌小径那般交错。
    车开到这里时，不得不放慢速度通行。好在街边景致宜人，时不时总能看到穿着时髦漂亮的姑娘，在法兰西梧桐下翩翩而过，到也让人不会因为慢行而觉得浮躁。
    在距离银海市图书馆一站路的地方，顾一方下了车，寻着章礼贤给她的门牌找到了“十六馆”。
    小心翼翼地踏入敞开的大门，院子里传来嬉闹声，脚畔突然蹿出一道灰褐色身影，把顾一方吓了一跳，是一只花狸猫。两名孩童正围绕着吊挂在大树上的秋千嬉闹。
    “别闹了。”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提着长裙轻盈跑下台阶，拦阻在两个孩童之间，两名孩童干脆围着这名少女躲闪嬉闹。
    顾一方看着这幕情景，既温馨又恍然，眼前这名少女穿着对襟襦裙的国风，双麻花辫垂在胸前，嬉闹的孩童，则穿着浅交领半臂。若少女身后的建筑再替换成白墙乌瓦，顾一方真要以为自己是穿越了。
    “你是……”少女注意到陌生的来客，顺手牵住一名孩童，看向顾一方。
    顾一方连忙微微弯腰低头示意道：“你好，我是顾一方……，是礼贤学姐约我来的。”
    少女笑道：“你就是顾一方啊，久仰大名，快进来吧。”
    “是顾姐姐来了吗？”门口急急跑出一个身影，正是宋师远，看到顾一方，他说话好似又不太利索了，含糊道：“一方……，你好，你来啦。”
    少女扑哧一笑道：“客人来了，大琴师，麻烦带进去吧，我去沏茶。对了，一方，我叫阿萝，是十六馆的馆长。”阿萝说罢，和两名孩童说：“不许弄坏东西。”便又提着长裙，仿佛一片乘风的竹叶向屋里奔去。
    十六馆的馆长。
    顾一方有点反应不过来，都说这琴馆是周景家开的，怎么馆长却是一名这么年轻的少女？
    似乎是看出顾一方的疑惑，宋师远走过来解释道：“其实……琴馆馆长就是个噱头，就跟我们国风社苦力组一样，阿萝主要负责接待客户和琴馆的行政工作，不教琴，不过她的琴弹得也很好。”
    顾一方听着宋师远的介绍，点点头，问道：“礼贤学姐她们到了吗？”
    宋师远摇摇头道：“估计要晚一点了，先进来喝茶吧。”
    跟着宋师远踏入大门，顾一方看到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朝夕琴茶对”，下联“左右石话丛”，横批“四时不同”。顾一方琢磨着这副精致短小的对联，只觉其中意思妙不可言。
    穿过接待大厅，宋师远把顾一方带到了一间茶室，咋看很像是扶桑风格，但仔细看看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充满了浓郁的汉唐风，顾一方抬眼向墙上的仿制古画看去，才知道这里面的摆设，是参考了古画中的。
    这幅古画正是《韩熙载夜宴图》，这幅大名鼎鼎的古卷，可是国风圈掐架必备之参考。
    上面不仅有多种国风服装形制，还有不少家具形制，作为国风最佳科普教材，顾一方自然拜读过这幅古画的各种说明解读。
    在茶室里最醒目处，是放置在落地窗前的两张凭几，原木打磨，只上了层清漆。而在地面铺就的也不是榻榻米，而是在竹木纤维的地板上，放置了制作精良的蔺草席垫，中间是低矮的茶案，屋内的屏风柜子，再仔细看去，颇得这幅古画的真髓与神韵。
    宋师远看着顾一方有些坐立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道：“一方，别紧张，这里很随意的。你要不要去试试那张凭几。”宋师远指着冰裂格落地窗下一张凭几道：“这个是按照周教授和国家美院几个教授研究的复原图纸做的。”
    窗外一层高的芭蕉，数株虞美人，被冰裂纹隔成一幅精致的拼图，顾一方看了看自己寒酸的T恤中裤，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适合坐那里。”
    “有什么适合不是适合的。”阿萝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上面是烫好的茶具，在茶案上娴熟得铺展开，姿态灵巧，让顾一方移不开眼睛。
    “来来来，坐我这儿喝茶。”阿萝沏茶后，热情得招呼着顾一方。顾一方跪坐到了阿萝边上，宋师远则在她们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一方，你进来时，有看到十六馆的对联吗？”清茶落喉，阿萝起了个话头，“都说你是大才女，来说说，十六馆为什么叫十六馆。”
    顾一方捧着梅子青的葵花盏，不好意思道：“不要听她们胡说，我也是刚刚接触国风，有很多不懂的。”
    宋师远道：“一方，你可以猜猜看，这么简单，你一定猜得到。”
    阿萝瞪了一眼宋师远道：“人家一方那是谦虚，你还真当人家不懂啊。”
    顾一方笑道：“那我就猜猜吧，‘朝夕琴茶对，左右石花丛。’这幅对联里有四样东西，琴、茶、石、花，横批是‘四时不同’，也就是说这四样东西，在一年四季，随着四季的变幻，相应得会产生不同的情致雅趣，四四十六，这就是十六馆的来历吧？”
    阿萝听罢连忙鼓掌道：“太厉害了。果然是大才女。”
    顾一方摇头道：“这副对联的字面说得很明显了，我想应该有很多人能看出来。”
    宋师远咧嘴乐了一下，看向阿萝道：“某人就看不出来。”
    阿萝道：“是是是，我文盲好了吧。一方，跟你说，我来应聘时，周景问我十六馆是什么意思，我就没答出来，琴馆里啊，那些土豪你要是不告诉他们，他们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呢。”
    宋师远和阿萝显然很是熟稔，宋师远调侃她道：“也不知道周教授是怎么把你招进来的。”
    阿萝哼了一声，抬头骄傲道：“当然是死皮赖脸抱大腿啦，这里可以弹琴穿国风喝茶，这样的工作，当然是抱着大腿不放手才行。”
    顾一方看着阿萝的样子，心里突然十分羡慕，不光只是羡慕阿萝的这份工作。
    这样的工作自然人人向往，但毕竟和主流社会上的工作差太多。万一将来有一天琴馆不在了，又要如何去重新适应主流社会生活？但看阿萝的样子，却好像对这样的选择，没完全不关心这个。
87.琴馆之约（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闲聊之间，茶室外传来两名孩童惊天动地的大吼声，似在扮演着什么角色玩耍。
    阿萝摇了摇头道：“都是客户的孩子，这里啊，就快变托儿所了。我去看看，一会儿见到礼贤她们，我会让她们直接过来的。”
    阿萝说罢拢起裙摆，小心翼翼站起，主要是她穿着长裙，怕不小心踩到了。这姿态看着真是别有风情，直到淡青色的身影消失，顾一方才回过头，对面是宋师远，她也不知道要聊什么。
    宋师远到是主动尝试着搭话道：“一方，你想学琴么？”
    顾一方犹豫了下道：“现在没有什么时间。”
    宋师远却是抓住了重点道：“那……如果……如果你有时间，就会学是吗？”
    顾一方看到宋师远认真的样子，不免有些头痛，连忙道：“古琴太贵了，我现在还买不起，更何况我家太小，没什么地方放。”
    见她推托解释，宋师远却更有了耐心道：“没关系，琴是可以挂起来的。还有……那个……琴馆可以借琴，很便宜的，你和周教授认识，他应该会免押金借你，琴馆现在就有两张琴是免押金外借的。”
    顾一方略略有些吃惊道：“这么贵重的琴，就这么外借吗？”
    宋师远笑道：“这里的琴也不是都贵的……，那个……如果是在十六馆学琴，一个学期额外交两百再放点押金，就能借上一个学期。琴馆通常会乐意借琴，因为琴需要人养。”
    琴需要人养，这个说法到是新鲜，顾一方道了声：“这样啊。”并不打算接话。
    宋师远急于说服她，说句间开始有些紧张，言语也有些跳跃：“木头都有灵性，养了会更有灵性。所以琴馆借琴，不会收太多钱的。那个……，两百元可以买一副好弦，这里都是杉木琴，没那么容易坏。一方，你可以放心。还有那个……，要坏的话一般就坏琴弦。让女孩子来养琴的话，琴音很容易就养开。”
    顾一方见他眉宇间有些焦急窘迫，也不忍心笑，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琴最容易损耗的是琴弦，收这两百元，也就是为了琴还回来后，能再换一副琴弦吧？”
    宋师远似是松了口气，重重点了下头道：“琴弦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坏。现在都是钢丝尼龙的。这个钱……也就是意思意思。”
    顾一方点头，心里不觉有些松动。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章礼贤带领的大部队登场了，幽静的茶室顿时一片喧闹，除了顾一方，大家都穿着国风，卯月进了门就双眼放亮道：“呀，是凭几耶！可以坐么？可以坐么？”她提着裙子早是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凭几边上，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可以。”宋师远点点头。
    卯月一声欢呼，慢慢坐下了，坐下后开始摆弄着裙摆，铺出好看的形状，伸手递出手机，要章礼贤帮她拍照。
    章礼贤无语道：“大小姐，先做正事好不好？”虽是抱怨着，章礼贤还是走过去，拿了卯月的手机拍了两张。
    随后把宋师远赶出了茶室，拉下了落地窗的竹帘，开始和采薇子衿，帮卯月和顾一方两人穿衣化妆，窗外依稀传来鹿鸣和其他几个男生的声音，正在踩点取景。
    “一方，这还是你吗？礼贤，我怎么感觉你们在表演大变活人啊。”看到顾一方的国风扮相，阿萝夸张的惊叹。
    章礼贤道：“不是我大变活人，是一方溜肩素腰，生了一副标准的国风骨架。不过一方，你还是要把肩膀打开点，否则看起来有点太过楚楚可怜了。”
    采薇笑道：“人家是被你们说得不好意思了。”
    章礼贤道：“这是她习惯了，肩膀已经窄了，就不能收。”章礼贤说着走到顾一方身后，顺着她的脊椎一路往上，似乎是拉着一根线将他往上提，“拔背自然能开肩。”
    子衿奇怪道：“老大，之前一方拍照时，你也没这么要求啊？”
    章礼贤道：“这次拍对襟，主题又是《西洲曲》，要有点采莲少女的活泼感。”
    按照章礼贤的做法，顾一方看起来果然精神多了。章礼贤看着她这样，满意地点头道：“含胸拔背有好处，气机顺了，有利于心情，有利于健康。”
    “老大，这怎么听着好像是在练太极啊。”鹿鸣边调试着三脚架边问道。
    章礼贤笑道：“东方文化通用法则，穿西式时装，肩部太紧，胸部太收，想要含胸拔背也很难。”
    卯月道：“那我以后要多多穿国风啦，大家也要多穿国风哦，这样才会健康啦。”
    一阵说笑后，拍摄正式开始，刚拍了半个多小时，屋里又走出五个人，而方才嬉闹的孩童之一，也正被一个女人牵着。
    “不错不错，这真是好看。”说话的是一名穿旗袍的长发女子。
    顾一方看着这名女子，忽而眼眶有点发热，这名女子和她记忆中小学启蒙老师，高老师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的打扮更古典一些，皮肤也要比高老师黑一点，身材却是同样的细瘦高挑。
    “董老师。”站在人群的宋师远低低打了声招呼。
    被称为董老师的旗袍女子点点头道：“这些就是国风社的同学们吧？”
    大家听宋师远称她为董老师，也纷纷打招呼，边上跟着走出来的，几个董老师的学生好奇地问这是在做什么，董老师便开始帮着介绍解释这是国风，最后道：“喏，我们的阿萝馆长，平时穿的就是国风呀。”
    “到是挺好看的。”拉着孩童的女子频频点头，她家小孩大笑道：“妈妈也买一套。”
    那女子微笑着摸摸他头道：“这衣服贵的吧，把你买玩具的钱拿来给妈妈买好不好？”
    那小孩沉吟了一下，虎头虎脑得晃着脑袋道：“不好不好！让爸爸给你买！”
    众人一阵哄笑，董老师悠悠说了一句：“其实也没多贵，说不定还比我这件旗袍便宜。”
    董老师穿的是民国三十年式样的旗袍，并没有那么贴身，里面还穿着淡色的衬裙，裙摆开合间，端庄娴静，和西式礼服版型的旗袍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那女子显然也就是说说，并没有真的想买，道了声“这样啊。”随即拉着自家孩子和大家打了招呼后离开了，与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另两名女学员。
    剩下的一名学员是位中年男子，穿着虽然低调随意，但那走路的架势，也看得出是多半是位事业成功人士，他到是对此挺感兴趣的，饶有兴致地逗留观看了一会儿，又同董老师聊了几许才负手离去。
88.意外求助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回家路上，顾一方拿出手机想打给张佳薇，最终只是拿着手机，看向窗外发呆。
    公车开出徐家湾，世界又回到了顾一方熟悉的模样，只是这种熟悉反而让她有些陌生。
    今天玩得真是很开心，想在大家穿着国风，在院子里，在十六馆古香古色的室内走来走去……
    是的，即使仅仅是在其间行走，什么都不做，也是开心的，这大约就是“倾盖如故”的感觉。
    对于十六馆的几许留恋，很快就淹没在忙碌的工作中，生产旺季到了，年度产能冲刺，成败在此一举，必须全力以赴，再全力以赴。
    除了了工作以外，还有下半年的四门自学考。这样充实的生活，自然也就抽不出时间去参与国风社的活动，更何况这次的活动，像顾一方这样的非正规生，也不该出现在其中。
    国风社的国风春晚节目摄制最终在七月初，期末考结束后，正式开机。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日在十六馆遇到的中年男子姓潘，果然是一名事业成功人士。
    这位潘先生的家族，在月溪市郊外古镇有一处祖宅，而这个古镇正是斜塘古镇——著名导演词人杯莫停老师，正在筹划举办国风大会的地方。
    作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建筑的祖宅，原本是不能随意进行拍摄活动，好在有潘先生的协调，国风社得以在此摄制节目。
    而章礼贤也向学校申请开具了活动证明，交于当地有关部门备案，这一举也博得了潘先生的赞赏，最后，这位潘先生干脆出资，包了辆50座大巴，接送学生在银海月溪两地来回，于是，三十人的合唱团，外加十几人工作组在当天顺利地完成了拍摄。
    当然，所有的视频采集工作结束后，还要进行后期加工，配上众人的合唱录音，这部分的工作预备等学生回校后再进行录制。
    穿着国风，在家练习《西洲曲》还真是一件值得嘚瑟的事，参与合唱的两校学生，有不少人上了微博，发自拍，发唱歌片段，以致于这一支《西洲曲》未播先热，入选呼声极高。
    这些事，顾一方也是在忙碌期间断断续续得知的，她心里有些骄傲，也有些失落。骄傲的是，这一切她曾参与策划，失落的是，最终她还是得认清，那不是一个属于她的世界。
    另一边，张佳薇也快疯了。
    她本以为实习工作会循序渐进，可工作压力和难度却是以次方级的速度增加。短短三个月，她就已经在两家医院待过了。
    “才两个月啊，我感觉我的同情心已经被狗吃了。”九月中旬重回学校，张佳薇面临着两个月的学习考试期，平日里看起来令人头疼的考试日子，此刻反而成了闲暇时光，抓紧难得的周日，张佳薇约着顾一方来到医学院附近的茶饮店，聊天放松。
    顾一方笑着安慰她：“不是被狗吃了，是你成长了，淡定了。”
    张佳薇摇头道：“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刚开始抽到的是普通门诊科室，后面居然直接就是急诊室，急诊啊，那夜班……简直了……，对了，你信不信有鬼？”
    顾一方笑道：“存疑吧，敬鬼神而远之。”
    张佳薇道：“其实急诊也不是天天忙的，闲起来时真的很闲的，晚上在医院听鬼故事，那叫一个刺激，对了，我给你讲一个听听。”
    看来，讲鬼故事也是实习技能之一，两人正聊得起劲呢，突然有人叫了声：“顾一方。”
    顾一方转头寻去，很是意外，叫她的是扶苏。
    扶苏身上穿的，正是这次潇潇为节目做的对襟襦裙。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能坐下来，和你说一会儿话么？就十分钟。”穿着国风的扶苏，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顾一方点点头，张佳薇立刻起身，换坐到顾一方身边，拿过自己的饮料，警惕地看着扶苏。
    “我很抱歉。”扶苏一坐下来就开始道歉。
    顾一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扶苏摇摇头道：“不止是过去的事儿，对了，这次……的节目拍摄，我也参加了……”
    张佳薇听了这话不禁皱眉，想要说什么，被顾一方在桌子底下按住了手，拍了拍，示意她冷静。
    扶苏看起来真是很纠结的样子，憋了半天才道：“你没能来参加拍摄，都是我的错。”
    顾一方道：“学校有学校的规矩，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就算学校允许，我也没有时间参加。”
    扶苏垂下眼道：“是吗，不过……，我还是感到抱歉。”
    “你找一方，不光只是为了抱歉吧？”张佳薇将最后两字重重咬音，口气中满是不友好、不欢迎的意味。
    扶苏叹了口气道：“是的，不光是道歉，其实……事情，希望你能帮忙……，我这段时间一直想在QQ上找你，但总觉得太唐突了，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也算是缘份吧。”
    张佳薇道：“帮忙？你都回国风社了，还有什么需要一方帮忙的？”
    “不是我……”扶苏咬着嘴唇，犹疑不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如此为难。
    顾一方看她这样子心中一动，问道：“是……关于应晓虹的……？”
    扶苏点点头，声音小了下去道：“她真的……很可怜……”
    “这位同学，你有没有搞错？”张佳薇听着这对话，有些忍不了了，“应晓虹可怜，关一方什么事？你的意思是一方应该对她的遭遇负责吗？”
    扶苏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以前是我太偏执了，顾一方我真的很抱歉。”
    顾一方再度示意张佳薇稍安勿躁，随后对扶苏道：“我说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希望我做什么？”
    扶苏道：“你知道的，应晓虹也只有高中毕业……，找工作没那么好找……，顾一方，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帮她介绍一份工作？”
    “这人脑子坏了吧？”待扶苏远去，张佳薇开始忍不住吐槽道：“她到是厉害的，坏人你做，好人她当。也愧她想得出，让你帮应晓虹介绍工作。”
    顾一方道：“我这份工作还多亏你爸爸，我哪里有本事帮她找……不过……”
    “不过什么啊不过，我告诉你啊，不许帮，你是农夫，她和应晓虹就是蛇，小心帮了还被她们反咬一口。”张佳薇急道，就怕顾一方犯傻。
    顾一方道：“我可没那么善良，我们前台小陈，到是提过，过年后打算辞职结婚，但还有半年时间，说不定应晓虹早就找到工作了。”
    “你也脑子坏了吧。”张佳薇忍不住点了一下顾一方脑袋，“你还想让应晓虹跟你一起上班？你想想当时她是怎么中伤你的，跟你同一家公司，有你好受的。”
    顾一方笑道：“放心，放心，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张佳薇道：“我可不放心你，还有那个扶苏，什么态度。”张佳薇说着，捏起嗓子，夸张地学起扶苏的样子道：“这次的节目拍摄……我也参加了呢——，我去，她要真感到愧疚，怎么还会有脸回国风社参演节目，简直了！”
    顾一方勾起张佳薇肩膀道：“好啦，别气了，我保证不搭理她和应晓虹，这些人再怎么讨厌，也不会有我姨妈那么难应付，对了，我表姐要结婚了，你能不能抽一天空，陪我去买好一点的衣服？”
89.初次网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好一点的衣服。
    对品牌完全没有概念的顾一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挑衣服，所以她只能说是，想要好一点的衣服。
    而这段时间与国风接触，她心目中的拍子商号，也全是那些国风商家，“光风霁月斋”的古法化妆品，“宝相花”家的首饰，“月清辉”的国风衣服，当然，潇潇做的国风，在她心里也是一等一的名牌，除此之外，还有最近通过国风社知道的宋师远家的“宋琴”。
    至于商场里那些八国联军，她就完全搞不懂了，对于进那些店，她既不感兴趣，也不太敢进去，张佳薇曾经带着她去徐家湾的“新摩登”去逛过，但看顾一方全程昏昏欲睡的样子，之后就没再约她去逛大商场。
    就算到了七埠路，顾一方也是一副“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表情，全程都是听张佳薇的。
    张佳薇沉吟了半天，看着她问道：“一方，你所谓好一点的衣服的预算是多少？”
    这个问题很关键，在张佳薇面前，顾一方也不怕丢人，手指比了个数字道：“可以的话，最好三百解决……，够不够？”在顾一方的印象中，七埠路比较贵的衣服也就一百来块钱，三百应该可以买到不错的衣服了吧？
    张佳薇摇摇头，顾一方继续问道：“那……五百？”见张佳薇不言语，顾一方有些懵了，问道：“不会……要四位数吧？”
    “让我想想。”张佳薇揉着太阳穴，颇有些头疼的样子，“上下分开买太贵，最合适的是穿一件小洋装去，小洋装的话再怎么也得有个牌子，六百来块吧，鞋子三百，剩下一百买个小包也是勉强了。”
    对哦，经张佳薇这么一提醒，顾一方才意识到，这不光是买一件衣服就可以解决的，还得凑齐和衣服配套的鞋包。
    “包是可以稍微选颜色低调点的，以后可以一直用，但配小洋装的鞋子估计不太搭你的那些衣服，小礼服更加不能天天穿，你妈妈肯定不舍得，就算你用私房钱买了，被她知道多半也会跟你发脾气。”张佳薇最担心的自然还是顾妈妈会对顾一方发难。
    顾一方对张佳薇的话，点头赞同道：“这到是，而且我也不适合小洋装服，我肩膀太窄太斜了。”
    张佳薇道：“这倒是，不过要是你能穿国风的话……。”
    顾一方摆手道：“不行不行，会被我姨妈骂死的。”
    张佳薇道：“要不你买条短旗袍算了，这样皮鞋就可以选百搭一点的。”
    说到旗袍，顾一方脑海中闪现出那日在十六馆，董老师穿的那身。但印象中，好像没有在银海往事里看到过，这种类似三十年代老旗袍的款式。
    顾一方努力跟张佳薇比划了一下，董老师穿的那种旗袍，张佳薇若有所思道：“这个……我有听说过，好像是在芝麻上买的。”
    “芝麻？”顾一方觉得这个名词很熟悉。
    张佳薇解释道：“就是最近两年热起来的一个购物网站，叫芝麻开门，简称芝麻，上面有很多好玩的虚拟网络商店，里面的东西价格都便宜，但听说假货也特别多。你们国风圈里，应该有很多人上芝麻买国风的，因为这样的衣服也只有在芝麻上才能买到。”
    经张佳薇这么一提醒，顾一方才恍然大悟，是了，国风社里聊天经常会提到这个网站，贴吧里商家宣传也会留下自己在芝麻上的店铺。
    顾一方也登录过这网站，但因为太过陌生，完全不懂怎么操作。
    在张佳薇的建议下，顾一方通过采薇，很快就问到了董老师的衣服来源——是潇潇帮忙在芝麻上挑选的。
    既然是潇潇挑选的，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喜欢凑热闹的采薇，火速约了潇潇，外加子衿，章礼贤，在周五晚上聚到了国风社语聊频道的小房间。
    到了那天，跑来凑热闹的还有卯月、三花、鹿鸣以及宋师远，小房间叮叮咚咚，不大一会儿挂了十来个人，虽然是在听潇潇介绍网购，但好像是在上课一样。
    潇潇对网络购物显然很是精通，推荐了不少店家，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潇潇姐，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店啊，这些衣服未免太好看了吧！”采薇说着咽了咽口水。
    鹿鸣在公屏打字道：“娘子，淡定，这不能吃。”
    “哎，我说，你们两个当众这样不太好吧，注意点影响。”章礼贤开麦调侃道。
    采薇道：“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鹿鸣，你……你再这样，可要赶你出去了。”采薇似乎也不太好意思，说话间嘴皮子也不太利索了。
    众人说笑了一阵，才由子衿提醒道，现在是帮顾一方挑衣服，“一方，你有看中的么？”
    顾一方在屏幕前，无奈地摇摇头。
    她早看花眼了，更何况这些衣服、鞋子、包包都是不同的店，她要来回切换，完全看不过来，再加上潇潇说的，电脑显示可能有色差，需要根据面料，脑补实际效果，这下，她可彻底选择无能了。
    把自己的无奈说了一遍，潇潇在另一头轻声笑着：“这就晕头转向啦？对了，付钱时还得用一个支付账户支付，一方你要买东西的话，还得要注册一个支付账号，然后开通网银。”
    顾一方听着就更加一头雾水，一个脑袋两个大，章礼贤似乎也在网络买过东西，提醒道：“一方，你这个账号注册，可不能在网吧注册，万一被盗号了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顾一方有些着急了，“这个是不是要弄很久？我怕来不及了。”
    潇潇柔声道：“别急，别急。一方，你什么时候参加婚礼？”
    顾一方道：“十一长假后的周六。”
    潇潇道：“那时间还早着，这样吧，这两天我给你配两身装扮，然后发给你看，你看中了，我就先帮你把钱付了，你回头有空去银行打给我就可以了。”
    章礼贤道：“去银行打款还要手续费，多麻烦，这样吧，潇潇姐，你帮忙挑着，我让一方来我寝室，在我电脑上把账号搞定，然后我会带她去开通网银。”
    “真是麻烦你们了，不好意思。”一个网购要出动两个人帮忙，顾一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认识这么久了，客气啥。”章礼贤笑道。
    “一方，没关系啦。”卯月的声音又夹杂电流音响起，“我们这里网购，好多人都是礼贤帮忙搞定的啦。”
    子衿无奈道：“卯月，你的电流音实在太销魂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啦。”卯月说着，关了麦。
    众人又聊了一阵关于网购的事儿，顾一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潇潇姐，你有开网店吗？”
90.表姐婚礼（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开店？我没时间呐。”潇潇的声音轻轻地透着几许无奈。仿佛是要印证她所说的，麦上传来婴儿刚睡醒时奶声奶气的啜泣声。
    潇潇匆匆下麦，小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顾一方似乎想起了之前关于潇潇姐的传言，见大家都沉默，卯月还是开了麦，顶着电波杂音道：“带小孩，真是蛮辛苦的哈。”
    “当然辛苦，潇潇姐能帮我们社团做衣服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有功夫开店。”章礼贤似乎很是理解潇潇雨歇，但口气却流露出惋惜的意味。
    “我们潇潇姐要是开店，肯定分分钟秒杀月清辉。”三花大咧咧道。
    “拜托，已经有不少人这么说了，月清辉的粉丝都开始酸了，可别帮潇潇姐惹事了。”说这话是向来一激动就要掐架的子衿。
    顾一方默默地听着，心里情不自禁地有了个这样一个念头，好像女人一旦生了孩子，所有的才华就都只能付诸流水了。
    没过两天，顾一方就收到了潇潇给她的网购链接。按照约定，潇潇帮她配了两套，一套是亚麻旗袍上衣配长裙，一套则是立领短袖披肩加吊带，再配上九分宽脚裤。潇潇还贴心地标记了重点推荐第二套，因为顾一方已经特价买过潇潇为《西洲曲》所作的对襟襦裙了，这套襦裙里面的绣花吊带衫可以直接用，而亚麻的九分宽脚裤比较百搭平时也可以穿。
    潇潇还给出了鞋子的链接，都是一些便宜的亚麻绣花鞋，和这些国风元素的服装很搭，最后潇潇还给她留言说会给她寄一个她自己绣花的金口包。
    这怎么好意思……
    顾一方在屏幕前呆呆地看着这些留言，好像每次和潇潇接触，她都会给她带来额外的馈赠。之前是以低价卖给她国风，这次是送金口包。
    仿佛是怕顾一方不好意思，潇潇还给她留言，请她不要有太多顾虑，包是从前就绣好的，一直放着，就打算送人的。
    “猜猜这身花了多少？”这一次见张佳薇，顾一方干脆直接杀到了张佳薇的实习医院，路上还给买了两块奶油小方准备给张佳薇做夜宵，今天张佳薇值夜班。而顾一方也是第一次看到好友带护士帽的样子，甜美可爱，只是神色被这份日夜颠倒的工作，弄得有些憔悴。
    “我可猜不着，看着料子都很不错，你知道的，商场里的衣服，稍微用了点好料子就要提好几百，化纤料都要两三百。”张佳薇赞叹地看着眼前大变样的好友。
    顾一方穿着浅藕色绣莲吊带，外面罩着一件小立领珍珠扣的短袖披肩，披肩是双层的雪纺，内层白色，外层是犹如清晨天边云霞初出的紫红色，下身是浅米色的宽脚九分裤，一双与裤子同色的坡跟亚麻鞋，鞋上绣着紫红莲花，首尾呼应，意韵绵长。
    然后再用缀着绢花纱带玉珠的发圈，简简单单扎个马尾，戴上款式简单古朴的小巧玲珑的长命锁耳环，真又好像是水墨画里走出的美人。这身衣服既具古典美，又具时代感。站在大街上，既不显突兀，但又是一抹别样的亮色。
    唯一不太和谐就是顾一方手中那个破旧的包包，潇潇绣的金口包正藏在这个大包里面，她可舍不得直接拿出来用。等和张佳薇在餐厅里坐定了，才拿出来递给她看。
    张佳薇抚着精致的绣花，赞叹不已，也为好友感到高兴，她也知道顾姨妈时不时就会说顾一方丑，可十八无丑女，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只要适当打扮，谁都会是美美的。更何况顾一方的皮肤底子好，这一身淡雅衬得她有几分脱俗的美。
    “衣服、裤子、鞋子加起来三百出头点。耳环和发圈是潇潇姐放在金口包里的，她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还她才好。”顾一方揭开了谜底，也说起了自己的烦恼。
    张佳薇笑着摇头道：“人家对你好不是要你还，你啊，就是这样，你记不记得有阵子你都不太肯跟我玩，就是因为觉得还不起，我都被你弄得快郁闷死了，我妈还以为我失恋了呢。”
    顾一方也笑了，在张佳薇面前，她可以不掩饰自卑和痛处，听张佳薇提起这段，她也感慨道：“其实那段时间我也很难受，我是怕你会讨厌我，家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感觉自己好像瘟神一样。”
    “呸呸呸，别胡说，哪有你这样天仙般的瘟神。”张佳薇忍不住得意道：“这次你可得长脸了，我相信这场婚礼后，你家里应该没人再睁眼瞎说你是丑女了。”
    顾一方受到鼓舞，心中积蓄已久的郁闷之气，似乎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只是到了婚礼前，她才知道所谓的要她帮忙全是苦力活。比如折叠喜糖纸盒，还有婚礼前一天帮忙处理鲜花，拔除玫瑰花刺等等。这本不是她的事儿，但为了节省成本，不少小的婚庆公司会自己处理鲜花，做花艺造型。顾一方被叫去做了大半夜的苦力，随后还得在早上七点前赶到姨妈家，帮忙秦雨蒙，以及秦雨蒙的伴娘拎包和拿东西，可以说是跟班中的跟班。
    她心里不禁默默吐槽，早知道是去做苦力，哪里需要穿得这么讲究。
    为照顾顾姨妈的面子，据说也是顾姨妈大吵之后的结果，秦雨蒙最终是在孙家出嫁，当然在孙家出嫁，拍出的片子也可以更有面子。毕竟秦雨蒙，父亲那边的家是两室户的老公房，二十年的老旧装修，家里堆满了老人舍不得扔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墙上到处是遗留下的发黄的斑驳污渍。
    不知是五点起床洗头洗澡太早了，没睡醒还是什么的。秦雨蒙的脸绷着，表情木然，没有一丝笑容，顾一方同顾妈妈踏进门时，看着表姐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憷。
    “哎，这谁啊？你家亲戚？”化妆师帮秦雨蒙用电棒卷着头发，看了看顾一方，这么大早来，总归是关系最近的亲戚。
    “我阿姨和表妹。”看到顾一方秦雨蒙不禁愣了愣，口气略带不善。
    化妆师只当她是起床气，笑道：“哎呀，你表妹挺好看的呀，怎么不让她当伴娘。”
    “不太来往，还是闺蜜靠谱。”秦雨蒙的口气冷得更明显。
    化妆师识趣得闭上了嘴，看得出秦雨蒙不太愿意提这个表妹，她连忙扯开别的话题逗秦雨蒙开心。
91.表姐婚礼（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说好八点，将近九点才来的伴娘，更是加重了秦雨蒙的气闷。
    顾一方在边上看着这位表姐，心里也是有些钦佩，这位表姐不知道是睡眠不足还是什么，即使化好妆也是神情黯淡，但等到摄影师摄像师镜头扫过来，她又能立刻秒切微笑模式，仿佛是演技娴熟的演员。
    “干嘛脸拉这么长啦，好日子多笑笑。”似是察觉到了女儿不悦，顾姨妈进来安抚道。
    秦雨蒙撅着嘴低低道：“琳琳来的也太晚了吧。”
    顾姨妈道：“人家要化妆的呀，你看看，人家是自己打扮好来，就不需要化妆师分心了。要是换作方方当伴娘，什么都不会，不更麻烦。”
    顾一方听着郁闷，顾姨妈就从来没想过给她留几分面子。秦雨蒙听得顾姨妈数落顾一方，似乎有些开心起来，娇嗔道：“哎呀，你不要瞎讲了，琳琳人呢，她刚才不是到了么？”
    “来了来了！”一个盘着头，穿着裹胸礼服的女孩蹦跶了进来，“不好意思啊，刚才去放水了，怎么啦，一脸不开心，笑一个嘛，我迟到了，是我错了好不好。哎，对了，我放衣服的大包谁帮我看一下。”
    秦雨蒙见好友前来，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彻底化了冰道，“喏，让她拿着吧。特地请我表妹帮你拿包当跟班，面子够大吧。”
    秦雨蒙随手指了下顾一方，说话毫不客气，被称作琳琳的女孩到是个人精，连忙跑上前双手递上大包道：“你是蒙蒙的妹妹吧？不好意思啊，拜托了，里面就是我的一些替换衣服，不重的。”
    “好，没问题。”顾一方拿过包果然不重。
    “哎，你表妹还挺好看的呢。”琳琳交了包后，转过身走向秦雨蒙道：“不过啊，今天最漂亮的还是你这个新娘子。”
    “蒙蒙表妹挺好看的。”
    “蒙蒙还有这么好看的妹妹啊。”
    在顾姨妈向其他亲戚介绍顾一方时，出现频率最多的，都是夸顾一方好看的客气话。
    更有甚者，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夫，居然趁人不多时，傻乎乎地问顾姨妈：“不是说有个很不好看的妹妹么？是没来么？”
    顾姨妈一脸尴尬，在她边上的继子孙辰哈哈大笑，指着顾一方道：“就是她，以前是不好看的，今天打扮打扮还不错。”说罢孙辰还冲顾一方吹了下口哨，当年的小屁孩此时读了高中，开始各种耍帅。对顾一方的态度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会主动问她要不要喝水，需不需要帮她拿包之类的。
    顾一方心里苦笑，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站在一堆陌生人中，顾姨妈的娘家亲戚只来了顾妈妈和顾一方。原本送亲时，亲娘舅是该出来撑台面的，但顾姨妈认为顾小舅上不了台面的，有孙家的叔叔伯伯们撑场足够了。
    作为一个行走的挂包架，顾一方旁观着这场婚礼，才发现结婚实在是个体力活，新郎正式进门时足足闹了一个小时，顾一方也见识到了表姐的这位闺蜜琳琳的厉害，简直就是舌战群儒。比起这个琳琳，顾一方的确撑不住这样的场面。
    花样百出的游戏，摄像师见顾一方漂亮又是亲戚，想邀请她拍摄，都被顾妈妈抢先回绝道：“我们就是看包的，我女儿放不开，不上镜的。”她的话说得特别大声，唯恐周围不知道一般。
    “哪里不上镜了，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看包啊。”男方家有亲戚客气道，“这不是有孙辰吗，让孙辰拿呀。”
    顾一方看着秦雨蒙不善的表情，连忙解释道：“都是女孩子的东西，还是我拿吧。”
    孙辰笑嘻嘻站到顾一方身边道：“没事，我陪着方方姐，绝对不让她累着。”说罢他还有意无意在顾一方身后张开手，远远看去好像要揽上顾一方一般，顾一方只好横向挪动脚步站开。
    直到婚车队伍接走了秦雨蒙顾一方才松了口气，顾姨妈还另外叫了面包车，但这肯定没有顾一方和顾妈妈的份，到了下午，她们得自己坐车去婚礼外景拍摄地点去帮忙。
    顾一方和顾妈妈对地点有些茫然，好在孙辰主动表示愿意留下来带路。
    在孙家休息时，孙辰不停地和顾一方攀谈，自以为风趣地聊着自己调皮捣蛋的高中生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倾听这个大男孩儿的各种青春的诉说。
    顾妈妈则是麻利地收拾起了孙家的一地狼藉，等孙辰想起叫外卖，顾妈妈已经煮好了面，而屋里的垃圾已经收拾了三个大塑料袋，甚至室外的鞭炮也扫到了边上，顾一方心里一酸，中间她有几次要求帮忙，但顾妈妈说她今天穿了身好衣服，不许她帮，免得蹭脏了衣服。
    临出门时，顾妈妈还想着要坐公交车，孙辰则扬手招了出租，客气得把顾妈妈请上了车，三人早早来到外拍地点等待着。
    到了外景拍摄,摄影师又多次建议顾一方加入，于是除了伴郎和伴娘，孙辰和顾一方也算是伪了一对伴郎伴娘。青春洋溢的画面，让摄影师很是满意，不住点头道：“你这个妹妹镜头感到蛮好的。”
    琳琳似乎已和摄影师熟识，打趣道：“老胡，那你是说我镜头感不好咯。”
    摄影师老胡笑道：“通常都是放不开，你是放得太开，不过这样也好，有你在喜庆很多。”
    琳琳摇头道：“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摄影师说了句“都有。”就招手高声对几个年轻人道：“来来来，各位，我们来几个动态镜头啊，我来讲解动作，你们按照我说的动作做就可以了，不用去找镜头，尽量自然些。”
    拍完外景后，到了酒店，短暂休整后，新郎新娘就要开始迎宾了。顾一方的职责还是做一个合格的行走包架，帮忙前来合影的来宾，在拍照时拿拿包和衣服。
    顾小舅和外婆来时，顾小舅有些看不过去，想要陪顾一方站一会儿，但最后被顾妈妈和顾外婆拉了进去，很明显秦雨蒙的脸色又开始不太好看了。
    “哎，这小姑娘到是好看的。”之后对上一些陌生的，年纪大的来宾，又是各种好奇的探问打量顾一方，更有当场和顾姨妈说要介绍相亲的。都被顾姨妈说是年纪小还在读书，打哈哈过去了。
    “新娘再坚持一下。”中途摄影师不太满意秦雨蒙越来越僵硬的笑容，但也知道新娘这一路折腾的确是辛苦了。作为表姐夫的新郎，也赶紧搂着秦雨蒙各种安慰。
    顾一方只觉秦雨蒙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她心里也跟着惆怅起来，原来结婚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太多了，各种流程排场折腾下，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开心。
92.难以取悦（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所有的青春幻想，终将在现实破灭。
    离开婚宴，同顾小舅顾外婆同坐一辆出租车回家时，顾一方再次陷入沉思，一天的场景在脑海慢慢过了一遍，她实在没想到，现实中的婚礼，看起来浪漫的只有精心修饰过的照片与视频。
    期间她还听到摄影师和伴娘琳琳闲扯，说婚礼能笑到最后的新娘，他还真很少看见，让琳琳不必一直去逗秦雨蒙开心，不如让她静一会，恢复体力更好。
    最后闹洞房的项目也取消了，谁都看得出，秦雨蒙的脸色已经是浓妆也掩饰不住的憔悴了，也正是她冷然的表情，让原本打算灌新郎喝酒的人收敛了许多。银海地区本就不流行闹，宾客交了红包，观摩婚礼，吃过酒席也就三三两两散去了。
    而作为一个行走的包架，顾一方这一天过得也是够呛，脚没了感觉，小腿也在发胀。
    “蒙蒙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嘛。”顾外婆说出了大家原本都憋着的话。
    “她是累了吧。”顾妈妈解释道，“也怪我们家方方不好，穿得怪里怪气的，很多人来问东问西，老尴尬的呀。”
    顾小舅道：“阿姐，你有没有搞错？人家是说方方漂亮好不好，哪里怪了？”
    顾妈妈不服气道：“人家这是客气话，是说反话呀，总不见得问为什么穿这种衣服咯，大街上哪有穿成她这样的。”
    “妈，你之前不是说好看么？”顾一方无力地反驳道。
    顾妈妈道：“买都买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反正，今天看你穿起来，真是越看越怪，你看看来的这么多人，哪有穿成你这样的，早知道穿牛仔裤也比穿这身好。”
    顾小舅为外甥女打抱不平道：“阿姐，你别搞了。一个、两个说反话我信的，那么多人说反话怎么可能？我看蒙蒙不高兴被方方抢了风头到是真的，方方这身清清爽爽的在这么多化浓妆的人当中，反倒是种特色，不化妆都好看的女小囡，谁不喜欢？”
    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顾一方真是头痛了。如果真穿牛仔裤T恤去，应该也会被顾姨妈说成是不尊重。稍微装扮了下，既没化妆，也没有穿得出挑，结果还是惹了表姐和姨妈不高兴。
    “卫国，你这话可不要当着爱珠说。方方今天是好看的，但是呢，还是不要和别人穿得太不一样，小姑娘不能这么出风头的。”顾外婆最后做了和事佬，各打五十大板。
    出租车绕个了大弯，将顾小舅和顾外婆送到目的后，再将顾一方和顾妈妈送回了家，一路上母女无话。
    直到躺上床顾一方还觉得憋屈，最让她难受的是，这一类情景，就好像是顽疾固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一次。她就一再想避免惹到家里人不痛快，却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痛快。
    是啊，若不是自己的出生，顾妈妈早早离婚应该能找个好人家吧。
    好在婚礼过后，就要自学考了，顾一方在最后的应考复习中，将这些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两门考试结束后，三木纸业出了些人事变动，前台小陈待不到过年前了，急急向马小姐辞行，表示十一月就得走。
    顾一方想起了扶苏对她的恳求，于是硬着头皮跟马小姐提出，她有个朋友想要找工作，能不能来面试。
    却没想到马小姐早就找好了人，见顾一方失落的样子，便多问了句“怎么了？”。
    顾一方迟疑了一下，跳过了种种最不堪处，大约说了一下应晓虹辍学丧母，目前家中困难，想要找一份工作。
    “小顾，顾一方。”听了顾一方的叙述，马小姐不为所动，脾气反而有些上来了，敲着桌子训道，“公司不是善堂，我找人是来工作的，不是混工资的。还有，不是我铁石心肠，我可以告诉你穷人有时更复杂，当然，你不一样，你也不是穷到那种一穷二白的，所以还单纯些。”
    明知道马小姐这番话是好意，但顾一方听着还是觉得刺耳，不知道为何马小姐在这件事上如此不快，还训了她几句。
    新来的前台和小陈很快做了交接，但又很快就走了，甚至不打声招呼。原因应该是受不了马小姐的脾气。走得前一天刚被马小姐大声说过两句。
    这下顾一方只能暂时兼任起前台的职责，好在年底的工作没那么忙碌，撑了一周又来了新的前台。但这个前台没做几天也走了，原因到不是受不了马小姐的脾气，是不想在工厂做事。
    直到第三个前台来了又走，马小姐这才认了命道：“看，嘴太坏遭报应了不是？小顾，让你同学来面试吧。再不行就要麻烦你撑到开年，那时人好稳定点，年底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是了，第三个前台走的原因是有更好的公司。
    应晓虹来面试时，把顾一方吓了一跳。
    她的脸涂得红一块白一块，衬衫加包臀中长裙，脚下是双名牌旧球鞋，这可不是什么时髦的穿法。对此顾一方太清楚不过了，这多半是因为衣服都是别人送的，实在是没法讲究搭配。
    应晓虹身上穿的衬衫单薄泛黄，在十一月的初冬让人看着就发冷。
    马小姐看到时，似乎吃了一惊，想要说什么，但终究咽了口口水，柔声问：“你……不冷么？”
    马小姐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应晓虹似乎是受到了打击，低下头道：“面试……我想穿得正式点。”
    马小姐摇摇头道：“呃……，不用，我们这里没什么讲究，你也不用化妆。工资的事，我让王老师跟你谈，她是人事。”
    一个前台当然不需要马小姐来面试，她不过是好奇自己嘴贱究竟遭了怎样的报应，只是见到应晓虹后，她好像是一副不太受得了的样子，匆匆说了两句，就让王老师来面试了。
    人事王老师是退休返聘人员，以前在事业单位管工会，在自家小区里还兼任楼道组长，平时很是喜欢跟人打交道，她上场后，这场面试就好像变成了居委会干部关怀困难户。
    王老师很快她就把应晓虹的悲惨身世了解了个透，除了曾遭继父侵犯外，能知道的王老师几乎都知道了，甚至到最后王老师还要了应晓虹家地址，抹着眼泪说有时间去看看她家。
    这两人就坐在办公室的会客角聊天，她们的对话，顾一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提到这份工作的介绍人，应晓虹却说不认识顾一方，是说她的朋友刚好认识顾一方，因此得到了这个消息。
    顾一方心里苦笑一下，这意思很明显了，应晓虹并不想认顾一方这个同学，也不想别人提起她真正难堪的过往。
93.难以取悦（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应晓虹来上班，衬衫外套了件密密麻麻起球的毛衣，看得王老师直叹可怜，说是明天就找些衣服出来给她，应晓虹千恩万谢，眼角闪着泪花。
    到了顾一方跟她交接前台工作时，应晓虹又是爱理不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交待给她的工作，还总是前说后忘，顾一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说，说多了又怕伤她自尊。
    作为前台的工作，无非是些杂事，接电话、帮人事王老师每天汇总考勤、负责收发全公司快递，替老板去车间传话叫人。至于接待访客，作为一个生产性企业，通常不会有什么来客，往来的也无非是些供应商，比如顾一方手里外包装这块儿的老蒋和小马。
    一周以后，应晓虹的前台开始渐渐“人去台空”，但凡是老板让她传话叫人，她去了车间就不下来，顾一方上到车间去测量外包装尺寸时，看到的是应晓虹和一群生产组组长聊得正欢。
    再一周后，应晓虹的阵地转移到了仓库，和仓库的统计员阿姨一聊就是大半天，这位阿姨还特别喜欢吃零食，不少还是儿子儿媳孝敬的高档货，顾一方多次路过仓库，都能看到应晓虹和那位统计员阿姨嗑着瓜子，吃着零食，谈笑风生。
    来了这些时日，应晓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那么糟糕了，厂里几个老员工很是同情这位姑娘，今天送件衣服，明天送条裤子，甚至连一些日常用品都送，洗发膏肥皂毛巾等等。
    这都是王老师那次在众人面前，泪眼婆娑的成果，“你们不知道啊，我这辈子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家徒四壁，唉——，真的是，你们知道么？这个家除了四面墙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一个柜子，东西全部堆在地上，知道他们睡觉怎么睡么？”
    围着听的惨然摇头，王老师一拍巴掌道：“就一个破木板铺在地上啊，都不会正经床板，没有床没家具，什么都没有。”
    面对这样可怜的人，你能怎么办呢？
    顾一方只能默默替应晓虹做了大部分工作，于是，接下来除了早上统计考勤，基本过了十一点前台就空了。
    好在年底了，林老板和马小姐这段时间不怎么进来，也就相安无事。
    但难免有撞上的时候，这天，天林老板开车进来，带着生意伙伴，想让应晓虹去叫刘经理下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前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怎么没人？”
    顾一方只好赶紧搪塞道：“晓虹好像去洗手间了。”
    林老板也不啰嗦，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叫老刘下来。”
    顾一方应了声，便去车间找了刘经理，路过仓库时，窗口看到应晓虹在和统计员阿姨嗑瓜子，于是进去道：“晓虹，老板这边来客人了，赶紧去招待一下吧。”
    应晓虹撇着头，摊开手，指着统计本道：“我在统计，忙着呢，你先顶顶。”
    顾一方有些气闷，但也不太好发作，统计员阿姨觉应晓虹似乎有些过份了，使了个眼色道：“晓虹啊，老板的事要紧，你就不用帮我了。”
    应晓虹笑道：“没事的。”顾一方走出仓库时，还听应晓虹小声道：“她明明空得很，就会使唤人。”
    到了办公室，刘经理正好出来到前台，看到顾一方便道：“小顾，来得正好，来客人了，帮忙倒茶。”
    顾一方端茶进去时，林老板不由皱眉道：“那个谁……掉厕所里了么？”
    顾一方不敢回话，默默退出去，关上了门，刘经理则连忙扯开了话题。
    这个小插曲，到了下午似乎也就烟消云散了，林老板带着朋友又离开了工厂，前台依旧空空如也，他也没再说话。
    次日，应晓虹依旧我行我素，只是马小姐十点时进了办公室，应晓虹一时不敢离开，拖磨到了中午吃饭，才借吃饭的机会离开了前台。
    下午一点半时，她回来前台了一趟，才不到半小时，左顾右盼，坐如针扎。就在此时，仓库统计员阿姨在门口招手道：“晓虹，这个麻烦你帮我看看。”
    应晓虹欢天喜地哎了声，跑出去前跟顾一方说了声：“帮我看下前台。”
    顾一方无语，马小姐突然进厂就是一个不太妙信号了，应晓虹居然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更何况，今天她可没时间帮她照看前台，她有一批外包装要量尺寸。整理了手里资料，顾一方去了车间，路过仓库时，进去跟应晓虹道：“晓虹，我要量外包装，你去看下前台吧。”
    应晓虹一脸不耐，刚想开口，被统计员阿姨在桌子下踢了脚，于是愤愤拉下脸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看应晓虹的样子，显然没有打算挪窝，顾一方远远张望着，也是心浮气躁，她怕自己量错了，干脆拿起两叠本子，回去办公室慢慢量。
    才走近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顾一方连忙赶紧几步，才要把本子放下去接电话，马小姐就旋风般刮了出来道：“前台人死了么？”说罢，她拎起电话，声音秒切温柔模式道：“喂，哪里？”
    事情还真凑巧，电话里的人竟然是找应晓虹的，马小姐眉毛一挑道：“你谁？”“你先说你是谁？”“要我帮你找应晓虹，脑子发昏了吧？”“上班时间，用公司电话打私人电话，你去问问哪家公司是可以这样的？！”“神经病，再让我听到你打电话来，我就让应晓虹滚蛋！”
    马小姐挂上电话，顾一方只觉得她此刻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狮子，她冷冷问向顾一方：“应晓虹在哪里？”
    顾一方沉默，马小姐却一把拎起话筒拨通了仓库的内线，也不待人问，直接吼道：“叫应晓虹马上滚回来！”
    摔了电话，马小姐看向顾一方道：“看到没，我就说了吧！你也看到了吧，得寸进尺。”
    待应晓虹进来，顾一方只觉背脊一凉，应晓虹一双眼睛带着无比的怨恨扫过顾一方，随后低下头委屈道：“我在帮仓库做统计。”
    “这么喜欢做？好啊，以后仓库的统计你来。”马小姐道：“不过，前台要是再让我撞到没人，你就不用做了。”
    应晓虹撅着嘴道：“不去仓库怎么做统计？”
    马小姐再次拨通了仓库的，交待道：“以后每天下午两点，把统计表交到前台，我会在前台再按门内线，有事打内线，再不行，你来前台交接，应晓虹不许离开前台，有问题么？”
    仓库哪敢多说什么，立刻就答应了，马小姐挂上电话，应晓虹在边上脸色煞白。
94.难以取悦（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那……我忙不过来怎么办？”应晓虹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她看向顾一方，怯生生道：“我能让小顾帮我么……”
    小顾？顾一方默然，入公司以来。应晓虹对她从来就没个称呼，要么“喂”，要么“那个谁”，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她喊自己小顾，当然应晓虹扫过来的这一眼也不是什么求助，而是*裸的威胁。
    “真不想做了今天就走。”没等顾一方回答，马小姐开口了，她声音冷冷比没有脾气时听着更叫人害怕，“我请顾一方来，不是让她来做前台的，她有更重要的事。”
    听了这句，应晓虹脸上血色又褪了一层，嘴唇都开始些发白了。
    “想留这里，这月工资扣五十，不想做，结清工资立刻走人，给你半小时想清楚，这些老阿姨把你宠上天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小顾，跟我进来。”马小姐说着转身离去，顾一方不敢看应晓虹的表情，连忙跟了进去。
    “小顾，帮人要有个限度。”马小姐关上办公室门，开始给顾一方上起了课，“这段时间我虽然进来的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工作场合，该硬气的要硬气，该拒绝的要拒绝，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是出面镇住了她，她接下来要恨的人却是你。”
    听了这话，顾一方吃惊得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马小姐也不开口，眼睛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顾一方才颤抖着问：“为……为什么？”
    她就想不通了，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应晓虹了？
    当年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但也能理解并体谅应晓虹对她的怨恨，而现在，自己也伸出了援手，在工作上的事更是处处帮着她，为什么还会招她恨？
    马小姐双手叉在胸前，捧起了一波汹涌，长长叹了口气道：“人呢，最嫉妒的往往是和自己处境差不多的，我看得出，她很针对你。你呢，又太过软弱，该拒绝的不拒绝，只好我来出面，她多半会以为是你打的小报告。”
    “我没有……”顾一方委屈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令人满意。
    “好了，别难过了，我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是希望你记住，以后的路还长，退缩容忍，也要有限度，否则别人只会得寸进尺。别说以后，还会不会有愿意出手帮你的，就算帮得了一时，能帮得了一世么？这样吧，你待会儿把东西搬进来，以后就在这里做事。”马小姐说着坐到了办公桌前，看起了文件。
    顾一方心中感激，这一幕似曾相识，是了，曾经高老师也教她要学会独立面对。她曾经学会了独立面对困难和独孤，而这一次，她要学会的是面对恶意。
    应晓虹的事渐渐平息下来，很快到了十二月一日，自学考成绩公布。四门全过的战绩让顾一方最近沉郁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灿烂，仿佛是冬日阴雨多日，突然转晴。
    数了数十八门自学考如今就只剩下六门，明年就可斩获大专学历，顾一方回家的脚步也轻松起来。
    吃晚饭时，顾妈妈没来由得问了句：“对了，孙辰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孙辰？怎么会提到他？孙辰是顾姨妈的继子，比秦雨蒙小七岁，比自己小四岁，是个典型的熊孩子，从前孙辰读初中时还一直嘲笑自己丑，他怎么会和自己联系。顾一方摇摇头，问道：“没有，怎么了？”
    顾妈妈松了口气，又问了一遍道：“真的没有？我看……你们聊得挺好的。”
    顾一方无语，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连忙解释道：“那天都是他一个人在那边说，我不是想帮你打扫的吗，你又不肯。”表姐秦雨蒙婚礼那天，这个没血缘关系的表弟孙辰到是一反常态，跟她亲近起来。
    “哎，早知道就让你跟我一起打扫卫生，看来这是个误会，一会儿我跟你姨妈说说。”
    “妈，说什么啊？”顾一方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多问了，你姨妈多心了点，我会跟她说的。”顾妈妈面有难色，始终不肯说出缘故。
    洗过碗后，顾妈妈去卧室给顾姨妈打了电话，也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顾妈妈不断解释：“不是这样的呀，我们方方不会的呀。”“好好好，这个我会说她的。”“是的呀，没人穿这么怪的衣服，小姑娘不懂事呀。”“是，是我没教好，这个我一定同她说。”
    顾一方在边上真是越听越气闷，自己到底又是哪里惹到顾姨妈了？自己之前在秦雨蒙婚礼上的着装到底怎么了？就这么值得一再讨伐么？
    只是等顾妈妈挂了电话，却不见她来教训自己，顾一方的气闷变成了纳闷。
    正猜测着，手机响了下，是短信，打开一看，顾一方愣住了，内容是一段不堪入目的文字。
    还不及反应，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号码显示是座机，顾一方也不知道该接不该接，最终还是按下了绿键。
    “不要脸，小姑娘家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电话里传来顾姨妈劈头盖脸的痛骂。
    在顾姨妈痛骂声中，顾一方渐渐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婚礼上的照片以及全部印刷出来了，孙辰不仅扣下了顾一方的独照，还问摄影师老胡要来了电脑照片文件，老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抓拍了不少顾一方的镜头。
    然后,在他那蓬勃无处发泄的青春中，顾一方成了他的自渎幻想对象，还配上了那段不可描述的文字。
    顾一方没法反驳，此时此刻，她彻底被恶心到了，根本说不出话来，更何况，顾姨妈的语调又急又快，她也不知道该去反驳哪一句。
    “知不知道自重，穿成那样给谁看，没爹管的东西，无法无天了，你妈的脸给你丢尽了，没话说了吧，你到是说话呀？！”
    “我……我穿成哪样了？我有穿得什么不对么？”提到“没爹管”以及“顾妈妈”，顾一方可受不了了，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穿吊带，你骚给谁看？！还敢顶嘴，还勾引摄影师，你本事挺大的嘛。”有了应话，顾姨妈更起劲了。
    “新娘衣服，伴娘衣服都是露肩的，我外面还有披肩，我怎么……怎么就……那个了？！”顾一方说不来脏话，即使说一个骚字，她都觉难以启齿。
    “呵呵。”仿佛正等着顾一方这句，顾姨妈道：“这么透的衣服穿了就跟没穿一样，蒙蒙跟我说了，像你这种骚里骚气，还以为自己很清楚的小姑娘，就叫绿茶婊，你不骚，人家摄影师拍你干嘛？还想勾引孙辰，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样子，想进孙家省省吧，我还没死！”
    顾一方按掉了电话，很快顾妈妈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顾一方冲进去拎了起来挂掉。顾妈妈正发着呆，被女儿的举动吓了一跳，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再拎再挂，再挂再响，到了第三次，顾一方直接拔掉了电话线，狠按手机关了机，随后把自己甩到沙发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95.只能背锅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那个晚上，顾一方不知道哭了多久。
    朦朦胧胧中顾妈妈第一次给予了女儿，母爱与温柔。她拿了餐巾纸过来帮顾一方擦眼泪，她无措得看着女儿沉浸在伤心中，最终踌躇了一下，颤巍巍伸出胳膊，把女儿搂在怀里。
    似乎从顾一方开始会走路起，顾妈妈就不太愿意抱这个女儿，仿佛她是个烫手的山芋。在外面时，别人家小孩儿撒撒娇，父母都是无奈地笑着弯下身去抱。而顾妈妈总是简单粗暴把她拎上童车，再大点童车不能坐了，也绝不会抱。吵得凶了直接揍一顿，到后来，孩子长大了，也不再需要妈妈抱了，但母女间的感性层面的亲缘，却似乎是绝缘了。
    顾妈妈在女儿面前要么是冷漠的，要么是情绪化的，而顾一方在顾妈妈面前也甚少展露情绪，大多时间，只是个应声虫。
    到后来，顾一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怎么睡着的，大概是太累了，一夜无梦，沉沉入眠，第二早上醒来，精神到是好了很多。
    想着最近也不会有什么事，顾一方干脆不开机，也不带手机。
    她现在的心情因睡眠而平缓了许多，可不希望再在工作上受到打扰。
    前台的应晓虹依旧对她视若无睹，但比起昨晚莫名而来的风暴，这实在不算什么。更何况她现在搬进了马小姐的办公室做事，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接触。
    今天马小姐没进来，顾一方可以安心做事。
    无人打扰的安静、有事情可专注，这两样真是比什么都治愈。
    到了下班时，顾一方的情绪好似被放在了平地的水平尺。那一滴水珠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在当中，因此回家时，她迟疑了，她怕回到那个家，再听到什么让自己失控。
    于是，她转身走进了网吧，戴上了耳机，把自己沉浸在古风音乐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一曲《旧事》，刹那间就又是控住不住地泪流满面。
    这首古风歌曲，引用了一段宋词，是南宋陈与义写的《虞美人》。
    “吟诗日日待春风，及至桃花开后却匆匆。歌声频为行人咽，记著樽前雪。”
    不知是曲调太过吟咏婉转，还是词句太过触动心事，顾一方视线一片模糊，心更是阵阵抽痛。
    她所有的努力，想追求而不敢放手去追求的可不就是“吟诗日日待春风”，可真到触及那些美好的人与事时，却又是“及至桃花开后却匆匆”。
    她更茫然所失，不知道今后的自己还能否有资格去“记著樽前雪”，大概终究是要随波逐流，做一个符合现世标准的平凡人吧。
    “佳琪”
    看到安佳琪上线，她忍不住发了消息过去，而后又顿住了。
    “？”对方依旧是利落得回了个问号。
    “没什么。”顾一方连忙回到，打出去后，又觉得自己特别傻，跟了句：“对不起。”
    通话申请响起，顾一方惊了下，按掉了，打字解释道：“对不起，现在不方便。”
    通话申请再次响起，顾一方无奈接通了，安佳琪的声音懒懒传了过来道：“怎么了？不是让你有事直说么。”
    “我……”顾一方才说了一字，突然嘴唇颤了起来，又忍不住哭了，她极力克制着，却还可以让人听出那轻微的哽咽声。
    “别哭别哭，我可受不了这个，行了，你静一静吧，我挂了。”安佳琪摁掉了通话，但很快又输了行字过来：“过年前我都会在国内，方便的话，见个面吧。”
    “见面？”顾一方抹了把眼泪，不敢置信，安佳琪是要找自己面基？
    “是，这个双休可以？”
    “周日可以，我周六还上班。”
    “行，那我订机票了，这我手机。”
    机票？顾一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疑惑，有个一朋友……好吧，她可能没资格同安佳琪论交，但有一个人坐着飞机来看你，这感觉还真有些奇妙。
    “今天没带手机，回头我发短信给你。”顾一方也贴出了自己的号码，随即又在想，她们两个是要约在哪里见面呢？她实在不知道像安佳琪这么高档的人，该在哪里请她吃饭。
    仿佛心有灵犀，安佳琪也提到了约会地点：“嗯，我会让朋友帮忙订包间，到时告诉你。”
    包间？顾一方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安佳琪选得地方是怎样一个消费层次，安佳琪爽快地打破了她的疑虑：“我就不客气了，选我自己爱吃的，作为补偿，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只是喜欢掌握主动权，也算求仁得仁吧。”
    求仁得仁？
    回家路上，顾一方的心情振奋了许多。安佳琪的这句话，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又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只是她又没有安佳琪那种霸气，虽是有了贼心，但胆子可不肥，她着想着，忍不住将自己嘲笑了一番，进家门时，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没有跟家里打过招呼，顾一方七点半才回到家，见她进门，坐在饭桌边上的顾妈妈松了口气，口气有些埋怨道：“怎么这么晚？”
    看着一桌没动过的饭菜，顾一方心里生出愧疚，也不好说自己刚才是在网吧里继续生闷气，只好道：“今天公司有事，晚了点。”
    “饭吃过伐？你不会又做错什么事吧？”有了上次的教训，顾妈妈已是杯弓蛇影。
    “没有做错事，就是老外临时有点事。”顾一方也没什么胃口，但看顾妈妈也没吃饭，端起桌上的饭菜，去微波炉里转。
    这个二手的微波炉已经用到塑料外壳都松动了，过年买个新的吧，顾一方默默想着。
    母女俩埋头吃了饭，谁也不说话，或许是顾妈妈想说什么，但暼见女儿脸上的泪痕，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一天，顾妈妈开始劝顾一方不要把顾姨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告诉顾一方，其实顾姨妈的压力也很大，毕竟是继子不是亲生的，又不好打，又不好说重话。
    孙辰被发现后，因为要面子，也把责任推给了顾一方，说顾一方那天和摄影师勾勾搭搭，但谁都知道，那天和摄影师老胡聊得最欢的是伴娘琳琳，原本是想撮合琳琳认识的伴郎，也被彻彻底底忽视了。
    但这又能怎么办呢？为了孙家顾家两家安宁，孙辰只能认小错，不能认大错，那大错就只能推给顾一方了，反正顾家的人都知道错不在顾一方就行了。孙家注定不会有什么深交，至于他们怎么想也就无所谓了。
96.绿波亭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顾妈妈的一番说辞，顾一方还能怎样？
    原本就没想过顾姨妈能道歉认错，现在顾妈妈能在这件事上站在自己这边已经很好了，而她更希望是，从此以后可以跟顾姨妈老死不相往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比如就在此时，电话铃又响起，顾妈妈转身去接电话，听动静，还是顾姨妈打来的。
    “是的呀，小姑娘我已经骂过她了，对大人不尊重。”“嗯，你不计较是对的，她不懂事的，让她以后吃吃苦头就晓得了。”
    顾一方只觉心累，躺到床上时，想起周日与安佳琪的约会，心中又有了几许宽慰，无奈的现实总算是有一个小小的出口。
    约会的地点在银海市中心的明代城隍庙，那里有座园林，园林西北角有座小楼，在造景池上矗立了好几百年，虽不及古诗词中的天下四大楼，但也算是彻底现代化的银海市中心里难得一见的景致了。
    “都说这里的东西又贵又难吃，我到觉得还好，窗外的风景看着也还可以，交通也方便就选这里。”见面时，安佳琪已经自作主张得点茶和点心，并没有询问过顾一方的意见，顾一方也拿不出什么意见。
    绿波亭是这座小楼的名字，和传统方方正正的建筑不同，这座小楼是圆形的，犹如巨大的圆亭，层层叠加。
    她和安佳琪坐在两楼包间，刚才服务员进来时，见只有她们两个，愣了一下提醒道：“小姐，包间是有最低消费的。”
    安佳琪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也就没再理会。
    一壶好茶，蟹粉制的江南点心，送了上来。待服务员关了门后，安佳琪站了起来，趴到窗口看着楼下熙攘拥挤的人群，没来由说了句：“以后去蠡州城吧，这里毕竟还是少了份味道。”
    蠡州城是银海市的隔壁市了，那边的城建保留了许多明清建筑的元素，为了强调整体和谐感以及城市底蕴，新增的建筑设计中也会加入一些古典的元素。
    “穿国风去吗？”顾一方试着接话，蠡州城扫墓时会去，每次匆匆一瞥留下的都是惊艳。
    安佳琪转身靠在窗边看着她道：“可以啊，不过我并不喜欢纯国风，比较喜欢改良和国风元素，你们那个子衿，要是知道潇潇帮我做了这些衣服，不知道会不会连潇潇也一起掐。”
    顾一方呐呐回道：“不会的，子衿就是有点冲动，没有恶意。”
    从安佳琪进门时，顾一方就注意到了她的一身打扮，厚呢的短西装，领口是类似圆领袍的设计，左襟往右一直到接近右肩的地方才扣上银色贝母扣，下身则穿着时装羊毛呢裤，看着很是前卫，又不失华夏风味，这个风格……顾一方想了想潇潇曾经给她一些店铺，应该算是茶人风。
    安佳琪的手里还盘着顾一方叫不上名来的手串，若只是从颜色看上去，安佳琪整个人是低调的，但若从款式和细节看去，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对了，那天潇潇和你们聊的时候，有说什么么？”很意外，安佳琪再次提起潇潇，莫非，她请顾一方来，是想打听潇潇的事？
    顾一方摇头：“她没说，我们也没问。”
    安佳琪挑了挑眉，随后道：“好吧，看你那首诗，我还以为你交情跟她很深。”
    顾一方突然有些心慌，不知道安佳琪的目的是为何，这一多想，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更不知道该转什么话题，一时间就愣在那里。
    安佳琪笑了笑，她的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礼节，“那天……你怎么了？现在还愿意说么？”
    话题又绕到了顾一方身上，顾一方脸红了，这种事说出来实在是贻笑大方，轻轻道：“有点丢人……，不知道怎么说……”
    安佳琪道：“女生觉得丢人的，又特别控制不住情绪的事儿，还能有什么？失恋了？被欺负了？我说的是那种欺负。”
    一下被说中心事，顾一方的心防顿时薄弱起来，有了一种向倾诉的欲望，安佳琪不温柔，也不会安慰人，但不知道，她身上透露出的这种尖锐犀利的气质，却让顾一方觉得很安全，“也不算是被欺负，就是有点误会……，佳琪，女生……如果打扮了一下，是不是特别会让人误会。”
    “怎么个误会法？”安佳琪问道：“是那种答应和你吃饭就是答应上床的那种误会么？”
    “……”再不说清楚，只怕越描越黑，顾一方只好原原本本解释道：“不是，就是打扮了一下，但被人说，女孩子这么穿不检点，勾引男人之类的……，那种吊带配小披肩开衫的穿法，夏天的披肩，有点点透吧，潇潇姐还特地帮我选了双层的。”十月的银海，依旧不时还会有余热来袭，秦雨蒙结婚的那天温度较高，在外活动，基本就只穿得上夏装，至于孙辰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开口说的。
    “银海，穿吊带的就不能上街了？”安佳琪只觉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一方，你有遇到过公车色狼吗？”
    顾一方点了点头，她每天上下班都是挤公车，两年下来，总是碰到过一两次。
    “有没有，衣服穿得很多时，也遇到的？”安佳琪继续问。
    顾一方再点头，年头初春时分，衣服还穿得比较厚，竟然还有不安份的手，从身后，贴到了她的臀部，这让顾一方匪夷所思。
    安佳琪道：“这就是了，低等动物发情的时候哪里管衣服多衣服少。这要怎么算？也是你勾引么？”
    顾一方默然，如果顾姨妈也有像安佳琪这么讲理就好了。
    “我想最烦的还是那些说你的人，你家人？”安佳琪又问到了关键。
    顾一方道：“是家里亲戚。”
    安佳琪道：“知道怎么解决么？”
    顾一方摇头看着她，安佳琪继续道：“翅膀没硬前忍，翅膀硬了以后请他们滚。”
    顾一方哑然失笑，正在这时，安佳琪电话响了，她潇洒得甩了下头发，接通了手机：“喂，大教授，下课了么？”“好啊，来呗，能带几个就带几个，这里有最低消费，点了不吃也是浪费。”“行，见面说。”摁下了手机，安佳琪双手插进裤袋走了过来道：“周景要来，都是自己人，不用介意。”
97.不许云深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生活不是小说，不会天降男神拯救女主，但是好歹不要让她还狼狈的时候见到男神吧。
    是的，周景来了，邵青阳也来了，她早该想到的。
    在安佳琪说的那一刻她就有想到，当时这个念头只是在心底一闪而过，被她心存侥幸地忽略过去了，实在没想会真的见到。
    来的人还有阿萝和宋师远，空落落的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阿萝和宋师远都穿着国风，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对情侣，周景和邵青阳则穿着时装，可能是上课的缘故。
    顾一方突然就对自己的着装紧张起来，她一直觉得冬天没什么必要置办衣服，反正都是臃肿着的，旧衣服裹着混混过去也就可以了，可现在才发觉，即使冬衣也可以穿出别样的风采。
    众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坐下，宋师远看向顾一方，迟疑道：“一方……，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安佳琪一句：“是不开心，被低等生物欺负了。”让顾一方哑然失笑，安佳琪说完也不解释，转过话题道：“青阳，听说你评了副教授了，恭喜啊。”
    顾一方闻言抬眼看了看，却见邵青阳正冲着自己微笑，心头一震，又垂下眼帘。
    “所以带他来，让你请客祝贺他啊。”周景懒散地笑着。
    安佳琪道：“好啊，我要吃的都点了，你们随意，服务员，菜单。”
    看菜单时，安佳琪又道：“好久没去十六馆了，午饭后可以去么？”
    “去可以，不准碰落凤。”周景摆了摆手指，毫无风度道，“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阿萝紧接着在边上进行补充解释：“我家主公有琴名落凤，上好桐木制得，琴音清越似凤鸣，故名落凤，亦取凤落梧桐之意。”
    这个主公自然指得是周景，阿萝果然是抱得一手好大腿，顾一方被她的话逗笑了，心情轻松了许多。
    安佳琪嗤笑了声，斜撑着下巴看向宋师远道：“宋家大少在此，我还需要抱你周馆主的大腿吗？”
    “安姐，绕过主公买宋琴，可不合规矩。”阿萝很是维护周景的利益。
    周景悠悠喝了口茶道：“她有本事就自己跟宋师傅说，我无所谓。”
    安佳琪道：“我说的是宋家大少，可不是宋师傅。”
    宋师远闻言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现在做琴还不行，就……比厂琴好不了多少。”
    咳，周景似乎被呛到了，这也太自贬身价了，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安佳琪打了个响指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实诚的孩子，没事，我愿意当小白鼠的。一方，你也可以考虑考虑，这种新手琴卖个八千、一万的顶天了，搞不好五六千也能拿下，再说手里捏着黑历史，将来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安姐，你好狡猾！”阿萝说了一句，随即马上道：“但我喜欢，我也要加入黑历史队，一方，快加入我们。”
    这回轮到宋师远被呛到了，他颇有些无语，也颇有些紧张道：“哪……哪有你们这样的。”
    虽说是开玩笑的，但顾一方也不愿意应下这事儿，毕竟万一宋师远当真了，她可舍不得花这钱，于是只看着阿萝笑笑，不搭话。
    “一方，你最近似乎很少出现在国风群。”冷不丁，邵青阳又向她抛来问题。
    顾一方道：“考试比较忙，家里又有点事要打理。”这个借口真不好，提起家里顾一方的感觉又是沉甸甸的。
    周景笑道：“你们邵教授升了副教授后，突发奇想，考卷非要出什么格律诗当附加题，结果当然是没什么响应他的，勉强做题的他也看不上，所以现在看到你，其实是想抓你考试。”
    被周景揭穿真相，邵青阳索性继续问顾一方道：“最近还有在写么？”
    顾一方点点头，她还真有在写，那是在与潇潇聊天之后，她有些感慨，这么身具才华的女子，就这么困在家庭中了实在是让她觉得惋惜，因此有暗自写过一首，并未发表。
    怕邵青阳让她写字，顾一方回道：“有写，邵老师，我短信上发给你。”
    周景纠正道：“是邵教授。”
    阿萝则道：“为什么不写下来让我们欣赏欣赏，不会是什么情诗吧？”
    顾一方脸烫了起来，低头打着短信道：“现在都很少写字，我字太丑了。”
    邵青阳拿出纸笔道：“阿萝，别乱说，要看，我写了给你们看。”
    阿萝吐了吐舌头，不大会儿，一纸墨笺就在众人手中传动。
    “翩跹袖起燕穿柳，指过春风细雨针。欲剪长丝牵又绕，红尘不许想云深。”这首七言绝句的标题是《绣娘》
    传到阿萝手里时，阿萝道：“我虽是个粗人，但也觉得这诗写得真好，‘指过春风细雨针’这句太有感觉了，我好想都能看到那画面了。‘欲剪长丝牵又绕’，这句我也懂，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但是‘红尘不许想云深。’我就不太懂了。”
    安佳琪道：“你是在说潇潇吧？是想说她为现状所困，无法实现更高的志向？”
    阿萝瞪大了眼睛：“啊——，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明白了，潇潇姐衣服做那么好，家里又是服装厂的，我都奇怪她为什么不开店。她要是开店，绝对是国风圈里第一阶梯的，我也跟她说过她要是开店我肯定捧场，但她带孩子很花精力，没办法开店。”她叽里呱啦说完，才发觉饭桌上气氛有点沉重。
    安佳琪道：“没事，天时地利具备，人和迟早会有的，只要她想……，好了，吃饭吧，我还想去十六馆看看落凤呢。”
    周景道：“你还是不要去了。”
    两人一来一往，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绿波亭之约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年会、年终奖、大长假，以及和张佳薇久别重逢，这一切都是令人开心的。
    到了真正过年时，反而没有那般开心，谁都知道年前顾一方和顾姨妈大战一场。虽说过年时，两边并不见面，但在外婆家提起时，终究是影响心情。
    在饭桌上，外婆宣布得一个好消息，秦雨蒙有身孕了。
    这速度真是令人惊叹，似乎是蜜月旅行回来后，没到两个月就有了消息，只是现在还没满三个月，外婆关照大家，就当假装不知道。
    而这个消息带来的后续影响，又让顾一方压力山大，这不，顾妈妈又开始叨念起顾一方的婚姻大事来。
    之前还表示提这事太早的顾小舅和外婆，这次都站在了顾妈妈这边，顾一方只好沉默，在家人眼里，她自学考冲刺的最后一年，成败与否都不是大事，婚姻才是。
98.二次相亲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比贫穷更令人烦恼的，是因贫穷而带来的桎梏，所有的事情都因为贫穷而失去了别的可能。
    饭桌上，大家兴致勃勃地勾勒了一番顾一方的最佳良配。最理想的人选是有一套小婚房，最好能在银行或者在事业单位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只有人品个性嘛，能有这样条件的，一定是不错的。
    “我们方方喜欢读书，找个老师也不错。”顾小舅道，“我回头留意留意。”
    “哎呀，教师家庭都很讲究的，我们方方哪行啊。”顾妈妈直摇头，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顾一方似乎是被轻微扎了一下，她不敢深究这情绪的由头。
    顾外婆自然是打圆场道：“读书多的人虚头巴脑的，还是找个实在点的。”
    这听起来到是有点拣大白菜的感觉，顾小舅道：“其他都是虚的，主要是方方自己得喜欢。”
    顾外婆听了这话，突然有些生气：“喜欢喜欢，喜欢有什么用。”
    顾小舅的脸色刷一下难看起来，顾妈妈连忙道：“好了，妈，过年要开心，要开心。”
    是了，顾小舅当年就是因为一个“喜欢”，颓废至今，一事无成。
    说起这件往事，也是日常可见的狗血，当年顾小舅心爱的姑娘，到要谈婚论嫁时，突然跟了别人，还是同一个厂里的同事，顾小舅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心高气傲，人生就在那个结上卡住了。
    饭桌上虽然很快转了话题，但面子上都不太开心。好在，之后有电话来过邀请零点后的通宵守岁牌局，顾小舅心情才好转了点，但看得出顾外婆的心情却是愈发闷闷不乐了。
    除夕过后，平静了没两天，顾姨妈突然电话打来，十分热络、十分亲热地同顾妈妈说起要给顾一方介绍对象，顾一方顿时头大，顾妈妈自然是欢天喜地答应了。
    挂上电话后，顾妈妈开始各种软硬兼磨，非要在春节里让顾一方去相个亲。
    据说对方是外省人，在银海市驻军部队里当了个小军官，据说颇得上级器重，来日不可限量。听说将来的发展，会比顾一方那位表姐夫更好。
    至于顾妈妈担心顾一方没什么好衣服，顾姨妈表示，人家党员，人正派，根本不看重外表，还让顾一方千万别化妆，像上次那样妖里妖气的。
    顾一方无语，上次她还真没化妆，在张佳薇和国风社的影响下，她也就是养成了修眉画眉的习惯，而且她也只画国风味十足的细眉，一直十几元的眉笔足够搞定。实在不知道怎么到了顾姨妈嘴里，自己就变得妖里妖气。
    就这样，也没有人在乎顾一方意见，同对方谈妥了时间和地点，到了那天，顾一方裹着一身臃肿的冬衣就去了。
    见面时，对方衣着同样朴素，也不愧是军人出身，看着英气挺拔，和之前的曹晔大不相同。
    这个叫邱天的小伙子，只身前来，没有带着家长，反倒是顾一方这边，顾姨妈又乘机胡吃海喝了一通，问了很多问题后，才依依不舍同顾妈妈离开。
    对此，顾一方尴尬到近乎麻木了，邱天问她接下来去哪里时，顾一方想起了光华大学附近的一些性价比较高的饮品店，就带着邱天坐车去了。
    一路上邱天不好意思道：“平时都是待在部队里，不出门，什么都不知道，麻烦你了。”
    见对方如此客气，顾一方心里愧疚，她决定在饮料店里速战速决，告诉邱天，自己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当然她会抢着买单。
    到了饮料店，顾一方点完饮料后，虽然快速取了钱，却被邱天闪身拦住了，服务员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伸手收了邱天的钱。
    “部队里有纪律，在外面不能让女孩子花钱。”两人坐下后，邱天开玩笑解释道：“顾一方，你可别生气，对了，我可以叫你一方么？”
    顾一方无奈道：“你请客，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但是……如果我不接受你，那你这些钱不是浪费了？”
    “就算你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能让女孩子花钱，再说了，平时在部队，根本没机会花钱，给我个机会呗，对了，你为什么不接受我？”邱天温和地看着顾一方。
    顾一方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过话题问道：“我姨妈怎么认识你的。”
    邱天笑道：“你怕我是假冒的么？你姨妈和我舅妈认识，广场舞上。”
    顾一方无语，她就猜到，邱天拿出了一本证件，翻开道：“别怕，我不是坏人，给你看证件，还有，我这次出来还打申请报告了，我要是做坏事，你可以举报的。”
    看着邱天认真的样子，顾一方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我不接受你……，是我个人原因，这次相亲家里也没问过我意见。”
    邱天问道：“是什么原因，能跟我说说么？我……我见你第一眼就挺中意的，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顾一方道：“我还在读自学考，还有，单亲家庭的事也比较多，两年内我不考虑结婚。”
    邱天点头道：“这样啊，那我们可以试着处处吗？对了，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我……”她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我喜欢古诗词国风之类的……”
    “这爱好，我也喜欢，国风是指书法国画吗？我们部队有些领导会这个，我也很想学，正好你可以教教我。”找到了突破点，邱天很是开心。
    “呃……”顾一方迟疑了一下，还是给邱天详细讲解了一下什么是国风，。
    来以为对方不会感兴趣，却没想到邱天越听眼睛越亮，待顾一方讲完，惊叹道：“太了不起了，现在还有小姑娘喜欢这个，一方，你真特别。”
    顾一方愣了愣道：“你……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闷么？我这个人比较闷，喜欢安静，所以才对喜欢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邱天摇头道：“这怎么会是不合时宜呢？对了，我可喜欢历史了，我们国家历史多棒啊，豪杰辈出，我看历史书，每次都看得热血沸腾，当然，我文化没你好，看得都是一些科普级别的，那些古文写的《史记》、《二十四史》之类的还不太看得进去，当然，我会朝这方面努力的。”
    顾一方笑道：“我对于古文，也是叶公好龙，仅限于诗词，大段大段的那种也看不下去，平时偶尔也就看看南老的书。”
    “南老？是说南怀瑾么？”邱天兴奋的直搓手。看着他的样子，顾一方突然后悔多嘴了，自己这分明是给了邱天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机会。
99.不安好心（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临别时，顾一方并不想留手机。
    邱天却早就拿到了她的电话，当着她面拨通了手机后道：“这我手机，你记一下吧，我也不是说见两次面就要结婚的人，给个机会彼此了解吧。”
    对方如此诚恳，顾一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了，只好将邱天的号码存入了电话本，最尴尬的是，邱天回去的路线，有一段与她同车，幸好没几站，邱天就要转车了，在顾一方再三推辞下，邱天总算没有坚持送她回家。
    顾一方叹了口气，说不定自家住址也早被顾姨妈告诉邱天了。
    “真的是军人？”张佳薇在电话里问道，“你姨妈这人不太靠谱吧。”
    与邱天分别后，顾一方忍不住给张佳薇打了电话。
    介绍应晓虹来公司，自己在表姐婚礼后被顾姨妈辱骂的事，她都没有同张佳薇说。怕她责怪，也怕这些事太负能量，想必在医院实习的张佳薇，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负能量。
    邱天军人身份是真是假，顾一方不关心，只是她实在不想同邱天谈下去，“他说出来都要打申请，我也拒绝过他了，可他还是坚持，佳薇，我该怎么办？”
    张佳薇道：“继续拒绝，下次他约你，你就拒绝。如果是真的军人的话……，万一退伍，待遇就不好了。”
    顾一方道：“我也不太懂，我妈说他是那种不会退役的军人，有军衔什么的，还说是部队里重点培养的技术人员之类的。”
    张佳薇冷笑了一声道：“要是真的，那也未必是好事，我就在想，你姨妈哪会有这么好心。我家远房亲戚有嫁军人的。你知道吗，嫁给军人，你就是军嫂了，将来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可离不了婚。”
    顾一方惊讶道：“还有这样的？我本来也不想嫁给他。”
    张佳薇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可别被你姨妈骗去卖了，你要真不喜欢他，赶紧断了，他如果真的是军人，时间越长越麻烦。军人出来约会、谈恋爱的确是要跟部队申请汇报的。”
    顾一方顿时头大，“这样啊，我说呢，我家的条件这么差，她说要给我介绍当官的，简直匪夷所思，没想到是部队的。”
    张佳薇笑道：“那兵哥哥帅不帅，性格好不好？如果人品好，根本不用考虑离婚啊。我告诉你吧，嫁给军人啊，最怕的就是遇到家暴。”
    顾一方道：“不会吧，邱天看起来不像那种人，说话也挺温和的，一点也不凶。但我真不喜欢他就是了。”
    “秋天？名字听着很有诗意嘛？考察考察，要是人好，不妨考虑一下，随军家属还是有很多政策优惠和照顾的，说不定还能谋一个事业编制。”张佳薇从最初的反对，态度有了转变，“不过一定要确认清楚身份和人品。”
    “佳薇，那些不是我想要的。”顾一方叹了口气，心里浮现出国风社的各位。
    张佳薇道：“这事不急，我觉得你再考虑考虑，最主要是你那个姨妈，我在想她到底有没有这么好心。”
    这句话也是顾一方心底的疑问，前两个月顾姨妈还把她说得如此不堪，转眼间态度大变，她心里还真没底。
    回到家后，顾一方照例接受了顾妈妈的盘查，顾一方重复说了几次不喜欢后，顾妈妈有些生气了，“就你在你那个破公司能有什么出息？你知不知道当军嫂有多好，房子工作什么都能给你落实，邱天继续升上去，你就是官太太了，我告诉你，你别不懂事，看看家里什么样，你又没爹。”
    “军人不能离婚，万一邱天家暴怎么办？”顾一方用从张佳薇那里听来的话，企图来堵顾妈妈的嘴。
    “你听谁说的？这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舅妈说了，邱天的性格很好的，再说了，人家是搞技术的，国家重点培养，经常深造，很有学问的，怎么会打人，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可没那店，到时你就后悔去吧。”顾妈妈气鼓鼓地进了卧室。
    顾一方撇了下嘴，准备回杂物间，这时背后又传来顾妈妈的声音道：“这事啊，你得感恩，可别因为你姨妈之前的事，和自己过不去。”
    是啊，要感恩，要尊重大人，顾一方心中默默吐槽，假期结束后没几天，顾姨妈就来索恩了。
    而这一天，顾一方从公司里得到一个好消息，明年工厂将成为epp纸品独家生产商，与此同时，也将正式成为全球最大连锁超市WM的正式供应商，并接受WM验厂。
    也因此，她将随马小姐去花港出差，去申请验厂，同时听报告学习。
    花港百年前沦为殖民地，几年前去花港算出国。如今花港回归，只需要办理通行证就可以去，见识一下国际前沿的时尚之都，这令顾一方感到兴奋。
    为了让公司有个良好的形象，马小姐特地给顾一方申请了三千元服装费，预备下周带着她去自己相熟的外贸小店去挑选参会衣服。
    回家的路上，顾一方在内心演练了好几遍，演练着如何跟顾妈妈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去花港的事儿，要表现出一种这只是小阵仗的气度。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家里等待她的是一个重磅*。
    “方方啊，邱天有跟你联系吗？”晚饭时顾妈妈问。
    顾一方摇头：“没有。”这一周，邱天都没跟她联系。
    顾妈妈道：“哦，那可能没什么戏了。”
    顾妈妈这话说着沮丧，顾一方却是开心，她巴不得邱天放弃。
    “但是不管成与不成，你都要谢谢你姨妈。”顾妈妈一反常态没有因相亲失败数落顾一方。
    顾一方很是奇怪，问道：“妈，要我怎么谢她？她想要多少钱？”
    顾妈妈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姨妈是那种人吗？从小到大，我们家都靠她，做人要知恩，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她毕竟也是你姨妈。”
    这话顾一方听得耳朵起茧了，随后她就从顾妈妈口里听到一段不可思议的话。
    “方方啊，你要体谅你姨妈，她实在是也不容易。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呢又不是自己生的，只能偏着点，她事后也让你姨爹训过了孙辰了呀。所以，这件事你别往心里去。不管孙辰怎么样，血浓于水，蒙蒙总归是你姐姐呀，你都是穿她的衣服长大了，她送你这么多衣服，有困难时，你也应该帮帮她是不是。”
    顾一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秦雨蒙的，奇怪道：“妈，姐姐怎么了？我能帮她什么？”
    “是这样的。”顾妈妈笑得讨好，“你知道的，你姐姐怀孕了，但是呢，身体状况不太好，可能得休一年，休假证明医生已经开下来了，但是呢，这一年假期太长了，她公司又那么好，所以……”
    顾一方惊讶道：“莫非要我顶替她，这还能冒名顶替的？”
    顾妈妈道：“瞎讲，你姨妈怎么会坑你，肯定是正规途径进去……，去……去当实习生。”
100.不安好心（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当实习生？
    再熬一年，学历有了，工作资历也有了，现在去当实习生？
    顾一方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实习生……多少工资？”
    顾妈妈道：“哎呀，人家外企，待遇很好的，你也知道的呀，外面国家补贴的实习生，就几百块钱，在外企有两千五，还交四金呢。”
    顾一方继续问道：“扣四金后是多少？”
    顾妈妈道：“这个……，我到不太清楚。”
    顾一方提醒道：“妈，现在一般只说税前的，扣了四金后，可能两千也不到。”
    顾妈妈道：“不会吧……，应该是税后，你姨妈不会坑你的，两千五么也就比你现在低一点点，而且你有机会转正的呀，你看你姐姐一个月轻轻松松五六千，又是双休日，年底还有奖金，你就辛苦一年，帮人家也等于是帮自己。”
    这听起来可真有道理，还有她这个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一千多元的工资差距在她口里变成了一点点？看来被张佳薇说中了，顾姨妈这次给自己介绍对象的确是不安好心。她向来擅长以小博大，那些年给顾一方的旧衣服，恨不得顾一方剔骨剜肉地还。
    这次介绍“这么好”的对象，自然是有一份大惊喜等着自己。
    “妈，就算我明天去辞职，如果工厂不放人，还得等一个月，姐姐要是等不起，还是另外找实习生吧。”顾一方提醒道。
    “怎么要一个月这么长啦？”顾妈妈很是惊讶，“哎呀，你姐姐这两周就想休息了呀。要不，我跟你们老板说说，人命要紧，要讲道理的呀。”
    “妈，你讲不讲道理？这是劳动法规定的，要找人，要交接工作，哪有这么快？”顾一方心里有些毛了，“本来我都要去花港出差了，突然跑出这事，要是我不走，明年工资也要到四千多了，你现在让我去做实习生？”
    “不一样的呀，小公司会倒闭的，而且你这个工作又没双休日。”顾妈妈虽然还是这么说着，但态度却已经软了下来，等回味过顾一方要去花港出差突然道：“你什么时候去啊？要不去好了，再辞职。”
    顾一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妈，怎么可以坑人家。”
    听了这话，顾妈妈彻底不高兴了，“瞎讲，什么叫坑人家，没有双休日，工资又那么低，是人家资本家坑你，你去花港怎么啦，帮人家卖命了这么长时间，这都是应该。”
    顾一方摇头道：“你不是要我辞职么？等去完花港再辞职又要拖一个月。”
    听女儿这么一说，顾妈妈总算是不坚持了，但还是关照顾一方明天一早去提辞职。
    “小顾，这真是蛮可惜的，你就不能硬气点？”第二天，听了顾一方的辞职理由，马小姐颇有些哭笑不得。
    顾一方紧皱眉头道：“马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姨妈这个人……蛮搞的，如果我不答应，她不仅会一天一个电话追着来骂，更可能会跟我妈一起闹到公司里来。”
    听了这话马小姐觉得更可乐了，笑道：“你妈妈，我是知道的，看来你姨妈更厉害，不过工厂也不是她们想进就进的，只要你不怪我，我可以让保安把她们拦在外面。”
    虽然知道马小姐在开玩笑，可顾一方却担心起真发生这样丢人的事，因而沉默不语，只等着马小姐给她明确回复。
    “好了，我开玩笑的，我是真的觉得可惜啊，更是替你的未来担心，你妈妈再加上你那个姨妈这么折腾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小顾，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继续想在外贸这行做下去，现在这点资历是不够的，现在换公司，等于从头开始，还有，不是我要挑拨，就你家这样，还是尽快想办法搬出来独立吧，或者赶快嫁人……不过……好人难找啊。”说到最后，马小姐似乎也触动了心事。
    顾一方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
    马小姐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证件带了没，去办通行证吧。”
    顾一方惊讶道：“我……我都辞职了，还能去么？”
    马小姐道：“你不去，难道还让新人去？新人去了以后，试用期跑怎么办？放心吧，林老板虽然抠门，也没抠到这地步。”
    顾一方迟疑了下，略有些为难道：“我没带证件和证件照。”
    马小姐道：“没事，我开车，顺带弯到你家就可以了。”
    上午递交了通行证申请材料，下午马小姐就带着顾一方去了相熟的外贸小店买衣服。
    马小姐道：“我呢，其实很少买名牌，我们做外贸的，圈子里也认识不少做外贸的，这家店的衣服都是外贸尾单，外面那些外贸尾单，好多其实是大兴货。”
    顾一方边听边点头，小店里衣服的设计感，看着就要甩七埠路好几条街，也不比大商场的差，用料甚至比大商场里还要讲究。
    听到顾一方说，店里衣服用料似乎比大商场还好时，店老板笑道：“小姑娘真有眼光，哎，你是不知道，那些老外烦得要死，面料都要用棉啊，麻啊，真丝啊这种天然纺织物，不仅用得原料，还得讲究织法，质量得过关，所以这料子啊，比起内贸用的棉麻可要挺括多了。”
    马小姐听着，也跟着感叹道：“这到是真的，又好又便宜的，都做出口了，做我们这行时间久了，都很少买进口货的。”
    店老板道：“那是，国外的人工多贵啊，用料也不好。”
    马小姐看着顾一方突然调侃道：“你看，我们小顾啊像不像林妹妹，你来给她配两身林妹妹衣服呗。”
    店老板道：“你别说，我这边有两件小立领的衬衫，有点旗袍的感觉，还真适合她，等等我拿出来啊。”
    开春的天还阴冷阴冷的，好在店里暖气十足，顾一方在镜子前试了好几身衣服，日系的、韩系的，至于那两件有点旗袍式小立领的衬衫，其实是出口到日本的。
    顾一方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身一身地换着衣服，心中泛起一丝伤感与不舍。
    最终，选定了三套衣服一个包包，马小姐又带她去WM超市买了行礼箱，这一天的行程总算结束。
    当她拖着装了新衣的行李箱进家门时，受到了顾妈妈严厉地盘问。
    直到顾一方再三说明，并给她听了电话银行里的余额报账，顾妈妈才放下心来，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道：“你去花港小心点，谁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
    这是在说马小姐不安好心咯？顾一方无语，心道，比起顾姨妈，到底谁才是不安好心。
101.群体恋爱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做了加急办理的通行证一周后就拿到了，期间邱天有和顾一方通了次电话，顾一方与他无话可谈，但对方正说到兴头，她也不好意思打断。
    等邱天察觉她意兴阑珊后，才恋恋不舍挂了电话，顾一方心里觉得抱歉，也不想浪费时间，短信过去跟他道：“邱天，我们算了吧，你也别浪费时间了。”
    邱天回道：“可以先做朋友吗？”
    顾一方回道：“不行，我不希望你有所误会。”
    邱天回道：“就让我误会下去吧。”
    这算是被热烈追求么？顾一方却丝毫没有感觉，心里反而升起一股厌烦，但想着终究是自己不好，答应赴约，只能压下这股烦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或许不回才是最好的。
    “周末有空么？想请你吃饭。”邱天的短信又追了过来。
    “最近要出差，要准备很多资料，不方便。”顾一方果断回绝了。
    “那好吧。”
    “对了，现在在干嘛呢？”
    看着这两条短信，顾一方简直有摔手机的冲动，她在狭小的房间里迅速踱了两个来回，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邱天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性。
    “对不起，烦到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早点休息吧。”
    邱天最后的一条短信，让顾一方充满了矛盾，她觉得自己伤害了别人，但如果此时去回应，只怕邱天会继续没完没了，最终，她只好沉默下去。
    但事情并没有伴随这沉默结束，隔天晚饭时，顾妈妈在饭桌上，严肃批评了顾一方没有礼貌。
    顾一方无奈道：“妈，我真的不喜欢他。”
    顾妈妈道：“你又不接触，怎么不知道不喜欢？你就是对你姨妈有偏见。”
    “没有的事。”顾一方才否认了这个说辞，突然又想起，万一自己和邱天成了，这个姨妈肯定要以功臣自居，这还不得一辈子敲骨吸髓？这么想着，她到的确有偏见了，但这话没办法跟顾妈妈说，否则又得引发一场争吵。
    “人家平时在部队不好打电话的，一得空就给你打电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顾妈妈绕来绕去就是顾一方不懂事，千错万错就是顾一方不肯就范。
    邱天是好人，可是眼下的情况，即将换岗、学历考冲刺实在是让顾一方提不起半点兴趣，她也很肯定，将来稳定的体制内生活也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他跟姨妈告状了？”顾一方决定挑个刺，说起来邱天的这个行为也让她有些不爽，合着发动长辈来给她施加压力啊。
    “你看你又多心了。没有，是他舅妈打电话给我的，说是人家可看中你了，但你总是爱理不理的，人家不明白你心里怎么想的。”
    “妈，我不是爱理不理，我是明确拒绝了的。”顾一方这话又是惹来顾妈妈一顿白眼，把先前说过的话又拿出来唠叨了一遍，顾一方只好闭嘴。
    就这么反复唠叨了三四天，到了花港之行前一天，顾妈妈总算偃旗息鼓，没有再提邱天，翻来覆去地嘱咐她别乱花钱。
    也难怪顾妈妈紧张，作为自由贸易区的花港，素有购物天堂之称，很多进口货可以免税，女生去那边最爱买的就是衣服、包包、化妆品。
    但顾一方的钱包里只带了一千花港现金，和三百人民币，连张银行卡也没带，这些钱也就是应急用，压根没想过购物。
    第二天按照事先查好的路线，顾一方拖着行李箱，转了道公交车，换乘上了机场巴士，在巴士上，她同刚下夜班的张佳薇通了个电话，之前她就有问过张佳薇要不要带什么，张佳薇表示自己年底也要去花港放松一下，说什么也不让顾一方带东西。
    顾一方忍不住给张佳薇通电话，是因为邱天发了一条短信，关照她出差小心，令她哭笑不得。
    她可没跟邱天说过自己什么时候出差，这多半就是顾妈妈传出去的消息，这也令顾一方有些毛骨悚然，这种盯梢没有一丝浪漫的感觉。
    张佳薇笑道：“我看这个兵哥哥跟你算是吹了，哎，你记得么？我们以前班里，男生女生偷偷要好时感情最好，可一旦被班级里其他同学知道，帮着一起追，那两人关系多半就会完蛋，都不用老师出手棒打鸳鸯。”
    顾一方回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女生趴在桌上哭的画面，感慨道：“好像是这样，这个人出个主意，那个人做参谋，意见越多，场面越混乱。”
    张佳薇道：“可不是嘛，两个之间的事，那么多人参与进来，到底是谁和谁谈了。到后来，还有铁哥们横刀夺爱的，闺蜜抢男友的。你说说，好朋友好朋友，好到恨不得帮你把恋爱谈了，能不乱嘛。”
    顾一方笑着点头道：“你放心，你恋爱时，我保证只在你需要时出现，绝对不出现在你男朋友面前。”
    张佳薇也笑了起来道：“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帮你吐槽嘛，反正我是不要相亲的，我听人说过，那种长辈恨不得替你答应了，把事情全办了的阵仗，实在太可怕了，大清早亡啊。哎，你可得小心了。”
    顾一方道：“好，我会小心的，回来后做个了结，你夜班累了吧，不多说了，快去睡吧。”
    “嗯嗯，注意安全，玩得愉快。”
    大家都参与的群体恋爱啊，顾一方看着车窗外苦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机场，与马小姐汇合，同行的还有贸易公司的崔小姐。
    离开了办公室，马小姐和崔小姐都放下了雷厉风行的作风，热络地招呼着第一次远行的顾一方。
    顾一方也没想到，人生远行的第一站是繁华。
    飞机降落后，三人已是一身夏时的打扮，三位美女，马小姐性感火辣，催小姐知性干练，顾一方温婉秀气，很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待取到行礼，三人并排拖着行李箱向接车处走去，顾一方有种自己在拍电影的感觉。
    出公差的好处自然是有人接待，崔小姐已是来往多次，很快就带着他们到了接车点，找到了花港这边总公司派来的司机。
    车并没有开向市区，而是向新区行驶，崔小姐解释道，花港的市区寸土寸金，一坪要三十万，哪怕是星级酒店住房都很小，还不如去新区住，反正花港的地铁纵横，交通发达得很，去哪里方便。
    她们下榻的酒店在新区中心地带，和购物中心面对面，购物中心下就是地铁，很是方便。
    顾一方一路看着窗外，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着一路都是几十层高的新楼，有点晕头转。虽然银海市也有几条地铁线了，但当她拿过崔小姐给她的地铁三日无限次票，翻到背面，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地铁网路线，还是震惊了一下。
    彼时，她还知道，十年后的银海市的地铁线，更是密密麻麻城了一幅喷火飞龙图，只是为眼前的景象惊叹着。
102.花港之夜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这三天，顾一方过得就好像自己在拍商战剧一样。
    从前那些只在港剧里看到的场景，如今身临其境，着实让她兴奋了一把。
    在酒店放下东西，吃过中饭就马上赶赴新区内的会展中心，在几百人规模的大会议室里认认真真做着关于验厂的笔记和录音，马小姐和崔小姐当然不在现场，两人乘机去逛街了。
    晚上是总公司的招待晚宴，中式的菜肴，西式的分餐制，每桌两个服务员伺候着，把各种美味佳肴一一分配到每个人面前。
    包厢落地窗外，楼宇灯火在夜幕中璀璨，包厢内粤语交错着英语，令顾一方有种不真实的恍然。
    第二天例行公事去总公司报过后，剩下的一天半就全是私人时间，很多地方，马小姐和崔小姐都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但想着顾一方是第一次来，于是挑了些经典路线去游玩。
    用扶梯上下山的海洋公园，坐缆车游山的富人别墅区，旧市区里香火鼎盛的赤松子庙，街头油腻陈旧的老茶餐厅，新区的超级购物中心，沙粒细洁的沙滩上修建着长长栈道的蔚蓝内海，对了，还有动漫一条街的漫画书店。
    顾一方不知道张佳薇喜欢什么化妆品，也买不来衣服，但是她却知道张佳薇最喜欢的漫画作者，刚巧这位漫画作者出了新的短篇集，顾一方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套下来，总算是有一份远方的心意可以让她带回。
    到了最后一晚，崔小姐提出了通宵，看不出，这位知性干练的美女竟然喜欢泡吧，反而是看起来比较OPEN的马小姐提出了反对，说是应该好好休息。
    “休息什么啊，明天车上啊，飞机上有的好睡了。”
    “那能睡得舒服嘛。”
    两人绊了会儿嘴，最终马小姐拗不过崔小姐，同意去酒吧，顺带还拉上的顾一方。
    到了著名的酒吧一条街，顾一方才知道，不是每个酒吧都吵闹的，也有那种灯光静谧的，在那里，音乐似有若无地周流着，气氛慵懒而迷离，在角落三人喝酒闲聊，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还有些是老外。
    崔小姐一袭流利的英语同他们聊着，这让顾一方崇拜不已，马小姐晃着高脚杯道：“她呀，中专出来做外贸了，前两年跟你一样，哑巴英语，那时网络不发达，她就翻翻电子词典，现在五六年下来，你看看，不得了。”
    关于这点，顾一方也听过车间刘经理八卦过，说这外贸公司，崔小姐能进去是因为和老板是远亲，所以中专毕业就进去了。然后，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如今在同龄女生中，既有学历又有资历，还有商业人脉。据说有竞争公司，偷偷找过她，想要挖她过去。
    吵着要来的崔小姐到了酒吧却没怎么喝酒，只是帮自己，也帮顾一方点了些软饮料，此时她刚打发走了一个老外，回身正好听道马小姐的话，笑嘻嘻道：“你也不错啦，说是不学，现在口语也不错了。”
    马小姐叹了口道：“我可不是在夸你，我是替小顾觉得可惜。”
    崔小姐道：“有什么可惜的，人家小顾啊说不定能在别的方面发展，我看她到是像个作家。你看她名字就像，我第一次听见，就觉得这名字好文艺，像是作家笔名之类。”
    马小姐豪迈得将杯内葡萄酒一饮而尽，笑道：“我要是不知道她家里情况，我也会这么觉得，现在想想应该是……《在水一方》吧？”
    “《在水一方》？”崔小姐哈哈大笑：“亲爱的，你可真暴露年龄了，也不对啊，就算你大我们那么几岁，这书，也是上一辈人看得言情吧。小顾，你这名字，真是你妈妈按着那本言情小说给你取的？”
    顾一方点头道，“是的……，当时我姨妈和我妈都喜欢看这些，我表姐名字也是按小说名字取得。”
    这话并不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微量的酒精刺激到了，崔小姐却好像是听了什么特别好笑的，咯咯咯笑弯了腰：“天呐……，别……别告诉我你表姐叫……叫……《烟雨情蒙蒙》。”
    顾一方羞涩地笑道：“我表姐姓秦……，所以……叫秦雨蒙。”
    “天……，你妈妈和你姨妈太逗了，太有才了。”崔小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哎，你们家里人，不会整天拉着你们念台词吧。”歇斯底里的言情剧是那个时代的特色，崔小姐大概是想到了那些电视剧画面，才会觉得特别好笑。
    经催小姐这么一说，顾一方突然觉得顾姨妈，时不时犯抽闹腾的样子，好像还真有几分民*血剧里女主的感觉。
    “言情小说还是少看地好啊，看多了，脑子也坏特了。”马小姐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崔小姐被这声音一怔，下意识向桌子上瞟了一眼，突然尖叫一声夺下酒瓶道：“你疯啦，喝这么快。”
    就在顾一方和崔小姐，短暂的交流间，酒瓶居然去了大半瓶。
    “我是疯了……我好好一个人，有钱有能力，到底为什么非要跟着他……，当小三。”马小姐最后三个字，惊得顾一方酒杯差点从手中滑落。
    厂里的闲言碎语，顾一方不是没有听过，但是就她所见，马小姐和林老板在公司从无过于亲密的举动，相反还常常争吵拍桌，吵架内容也全是关于公司的事。所以她以为那些只是谣言，今夜，亲口从马小姐嘴里听到，顾一方简直不敢相信。
    “哎呀，你喝多了，我们回家。”崔小姐皱起了眉，给顾一方使了眼色，顾一方反应过来过去一起扶她。
    马小姐却一摆手抡开两人道：“反正他报销，喝完再走，我替他省什么啊，这么多年全喂了狗。”
    顾一方不敢说什么，崔小姐焦急起来，喊着服务生来结账，并请求他帮忙叫车。
    马小姐却愈加撒起酒疯来，一会儿高喊：“我不走，今天就死在这里。”过了一会儿高喊：“小顾，走得好，我也要走，我也要辞职！。”
    最终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崔小姐和顾一方把马小姐塞进出租车，顾一方坐到了前排，崔小姐坐到了后排，任由她歪躺在自己大腿上。
    车开出去一段，顾一方听到后排传来断断续续呜咽声，这样的场面，司机似是司空见惯了，专心致志充耳不闻地开着车。
    车从市区民居中慢慢穿过，三十多层的居民楼鳞次栉比，两楼逼仄形成的一线天，灯光下阴影层层交叠，沉闷一片，叫人十分压抑。
    开往新区，老区新区间又是青黄不接的大片荒地，这三天的新鲜劲，在此刻突然消失殆尽在荒地中。
    今夜，崔小姐去陪马小姐了，顾一方一人在双床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起床，掀开窗帘眺望外间，此刻只有灯光热闹着，声音被完全隔绝了，又或者它们藏到灯光之下，眼前一切犹如彩色默片，看着看着，顾一方突然归心似箭。
103.反复无常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去机场的路上，马小姐和崔小姐，不时打着瞌睡。
    原本说是睡不着，马小姐却是睡了一路，下飞机时她整个人突然神采飞扬起来，仿佛花港买醉的那个不是她。
    马小姐特地让顾一方打车回家，说是公司可以凭票报销。顾一方点点头，坐上了出租车，车子驶上高速，顾一方觉得银海的空气是那么亲切。
    但一切就好像是一个斩不断的循环诅咒链，每次伴随着成长的收获，都会有另一股反方向在拉扯，不让顾一方好过。
    比如晚饭后，顾妈妈期期艾艾地问她道：“方方啊，你好不辞职伐啦？”
    顾一方脸沉了下来，心也沉了下来，她大约猜了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于是问道：“姐姐那边找到实习生了？”
    顾妈妈道：“是的呀，你这边实在是等太长了呀。”
    顾一方道：“我出差前，马小姐就面试好了人，明天就会来报道，我让怎么说？”
    顾妈妈道：“那个马小姐，不是很喜欢你嘛，你看看又是送你手机，你辞职还带你去花港，要不你去跟她说说。”
    “妈，我怎么去说啊？”顾一方无语，她早该想到了顾姨妈的反复无常，对了，想到反复无常，顾一方又道：“姨妈这个人，总是反复无常，我看我还是辞职吧，如果现在我跟马小姐说不走了，她把人回绝了，到时姨妈那边又搞不定，怎么办？”
    “这个……，我也怕的呀，我问过你姨妈，你姨妈说这个实习生是名牌大学大学生，你也知道你姐姐那个单位很好，门槛很高的呀，人家人事经理一听你这学历……”
    “妈，你也知道了吧，学历很重要。”顾一方无奈道，“大不了我出去找工作，再回去是不可能的。”
    听到女儿愿意出去再找，顾妈妈松了口气道：“对对对，出去再找，你做过外贸，这工作好找的。”
    顾一方听了这话，心头一紧，也懒得跟顾妈妈再说了，顾妈妈又怎会知道，比起两年前，她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学历没到手，外贸这行的工作经验嘛，根本只是皮毛，而且，她的英语不仅是哑巴英语，还不不会书写，就只能用网络翻译器看个大概，自己进三木纸业纯粹是托张佳薇的福。
    “哈，你姨妈真是太搞了。”两周后，顾一方带着漫画书，坐在茶餐厅里听张佳薇感叹。
    被她料中了，根据顾姨妈的说法是，那个名牌大学大学生，经验不足，没法接下表姐秦雨蒙手里的事儿，被辞退了。于是，顾姨妈果然又回过头来找了顾一方。
    顾一方摇着头道：“要不怎么说是大姨妈呢。”
    “两千五啊，你可真是太吃亏了，明明是熟练工，却是要去当实习生，我得好好请你吃一点，给你点心灵补偿。”张佳薇说着给她夹了一个虾饺。
    顾一方道：“你这也是辛苦钱……”
    张佳薇道：“别跟我客气，否则我可翻脸啦，这漫画书也不便宜，再说了，你老拿工资来请我，也让我嘚瑟一次呗。”实习期间，张佳薇得到了一些微薄的补贴，这其中还是需要做满多少个夜班，才有资格拿。
    顾一方道：“其实说起来，这也是个机会，我这次是去外企做，以后无论留不留，也算是有一点外企工作的资历了。”
    张佳薇道：“你一说资历，我就伤心了，你知不知道，带我的师傅是中专护校毕业的，人家比我早工作三年，学历也考出来了，哎呀，我都不知道这大专读来干嘛了，学费一年一万多呢。就最后一年都不上课，全是实习，也要交这么多。”
    顾一方安慰她道：“不一样的，正规的就是正规的，你们是要评职称的吧，将来评职称总归是你们优先，我这样的其实很多公司不承认，更何况我都还没考出，这次进去，还得花钱摆平。”
    “咳——”张佳薇一口奶茶呛住：“乖乖——，我没听错吧？工资少了一千多，还要花钱摆平？要多少钱？不会是你姨妈找借口中饱私囊吧？”
    提起这事儿，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据说公司里的HR最初就不同意她来接替秦雨蒙，说是没有学历不行，所以才找了个名牌大学大学生。
    也不知道人家是嫌弃工资少，还是怎么的，总之两周后，离职了，按顾姨妈的说法是这个大学生不行。然后，听说是顾姨妈打听到了这位HR的家里，带着礼物和钱上门摆平了这事。顾妈妈听她这么说了，自然不肯让顾姨妈花这钱。
    “一千。”
    “一千？”张佳薇的声音下意识高了个八度，“给了？”
    顾一方道：“只能给啊。”
    张佳薇翻了个白眼，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这件事有了个反复无常的开头，似乎之后的一切都跟着反复无常起来。
    报道那天，原本说好先去秦雨蒙所在的维修部交接，结果顾一方临出门时，顾姨妈打电话让她去市区总部办理入职手续。
    这就直接去办理入职手续了？不考察一下她工作能力了？看来这一千块还真见效果。
    但到了总部才知道，让她去根本不是去办理入职手续，而是去走一个面试流程。
    好在是有送过钱的，这位英文名为Ice的洋气时髦HR表示下午会开车送她去和工厂一起的维修部。
    “我们是外企独资的重工业企业，亚太华夏区的总部在银海，全国有一万多名员工，公司呢由花港第三方审计公司审计，本来，像Jean这种情况，回来后，是不能保留岗位的，但我看你姨妈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和公司商量了一下，才争取到实习生顶岗这个待遇。”Ice口中的Jean就是指秦雨蒙。
    “为了避免麻烦，你就沿用Jean.Qin的一切，对外就说自己是Jean.Qin吧，不过你放心，四金会正常缴纳，但这也要看你能不能留得下来，会给你两周的时间熟悉工作，这工作……，跟你打个招呼，强度有点大，难度也有点，你要有心理准备。”Ice说着拿了张表格给她道：“先把这填了吧，哦，对了，工资待遇你姨妈跟你说了吧？税前两千五，扣金后两千不到点，应该比你之前的工资要高些。但是如果一年后，能留下来，转正后税前就是三千五。”
    顾一方被Ice的话噎住了，她的工资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看来就是顾姨妈信口开河贬损她，明明她就是来帮秦雨蒙的，结果现在听着，好像是她哭着喊着求跳槽一般。
    她还能说什么呢，在履历表上，将前一份工作的税前薪资填两千。
104.犹如战场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喂，您好。”
    “好的，我查一下，稍等。”
    短短的十分钟内，Ice的话两次被电话铃声打断。
    下午顾一方在外吃过午饭后，就由Ice开车，送她前往位于紫竹工业开发区的维修部了。
    在银海市区的是公司总部，负责营销，紫竹工业区是工厂，维修部也设在工厂。
    HT是家高科技的重工业企业，主要产品是建筑用的各种型号的冲钻机，而其生产的大型切割机，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进行水下作业的切割机。
    当然，顾一方并不懂这些，她在踏进工厂时，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像这样的企业自己能待多久？
    和三木纸业的工厂不同，这虽然是一家重工业制造厂，但工厂看起来比三木纸业还要干净很多，机器拜访尽然有序，工人们穿着整齐划一的红色工作服和帽子，专心致志地操作着眼前的机器。虽说是工人，但看着到是有几分帅气和时尚。
    听着耳边机械声音隆隆，Ice笑了一下道：“的确是不太适合孕妇啊。”
    走进厂内的维修部，六排的零件架，四个液压维修台，最里面的才是维修部办公区，里面有四台电脑，一台秦雨蒙用，一台维修部主管老郜用，还有两台电脑时给维修员查询用。
    “这是我们平均身高最高的部门。”Ice一进维修部就笑着跟顾一方介绍到。
    Ice说的没错，维修部的这四位维修员，顾一方真是要抬眼看去才行，据说主管的老郜的身高最低是178cm，最高的是年纪最小的小军，身高185cm。
    顾一方第一次发觉，工程师还是挺帅气的，虽然他们的衣服和手套上沾满了油，但专注的样子，和熟练的操作，有种阳刚的节奏感。
    “老郜啊，介绍一下，新来的实习生小顾。”伴随着Ice的打招呼声，是急速的运转的机械齿轮声。
    板寸头的老郜第一时间只是点了点头，直到完成手里的一到工序，才放下了手里的机器，退下了手套，露出一双青筋虬起的，看着十分有力的手，但意外的是，他说话声音却很柔和：“Ice啊，大忙人，请进请进。”
    一时间，顾一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宋师远，其他的几名维修员则看都没看顾一方，专心做着手里的活。
    进到办公区域，就看到秦雨蒙歪着头夹着电话，边讲电话边打电脑，桌上凌乱的单子，打印机里正在吞吐的纸张。
    眼前的一切，犹如一个战场，Ice耸了耸肩，看了看顾一方，似乎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放下电话的秦雨蒙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见Ice的那一瞬间，嘴角勾起笑容道：“Ice，你来了。”
    在秦雨蒙的婚礼上，顾一方就见过她的秒变脸绝技，此刻再见，不仅怀疑这是在工作上练出来的。
    两人打过招呼后，开始聊了起来，只是没聊两句，电话就响个不停，等秦雨蒙挂上第二个电话，Ice摇了摇头道：“Jean，要不我先走了，反正是你表妹，也不用我多介绍。”
    秦雨蒙忙不迭站起身，Ice按下她的肩道：“有身孕，你就不要跑进跑出了。”
    秦雨蒙微笑道：“还麻烦你送她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有没有谢过人家啊。”后半句自然是在说顾一方方。
    Ice连忙道：“这是我工作嘛，有什么好谢的，工业区里也没有公交，她人生地不熟的，我就送她来了，好了，不说了，我走了，这里就交给你和老郜了。”
    秦雨蒙问道：“还回公司吗？”
    Ice摇摇头，两人相视一笑，似有默契，Ice转身离去。
    主管老郜看了看秦雨蒙道：“你们姐妹俩先聊，我手里那台修完再过来。”
    秦雨蒙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加油哦。”
    待老郜走出了办公区，秦雨蒙的表情一瞬间又拉了下来道：“你看到了，忙得很，我未必有时间一点一点地教你，你自己可得自觉点，我只能在操作时，讲到哪里是哪里，你自己记住了，回头好好消化整理。”
    虽是秦雨蒙是表姐，每年也就过年时见上一次，到后来顾姨妈离婚，就连过年时也见不到秦雨蒙了，两人之间陌生得很，却比陌生人还尴尬。
    “我正好要做单子，你看好了，这是维修单，总部400电话接报修后，就会在网上把订单推送过来。”秦雨蒙说着指了指打印机，“拿过来吧。”
    顾一方取下了打印机上的维修单，秦雨蒙道：“然后你就要去SP系统查报修机器的是否在保修期内，对了，你听说过SP么？”
    顾一方摇摇头道：“没有。”
    秦雨蒙一挑眉毛道：“是了，我都忘记了，小公司哪里需要什么ERP 系统，SP是全球最先进的ERP系统，回头你自己百度一下，你过来看好了怎么操作。”
    顾一方点点头，连忙摊开事先就拿在手里的硬面抄，开始记录起笔记。
    “哟，还记笔记啊，那好，我可不讲第二遍啊。”秦雨蒙嘴角撇过一丝冷笑，飞快得在键盘上按下快捷键。
    顾一方见秦雨蒙这态度，犹豫了一下，便开始问秦雨蒙按得是什么快捷键，跳到的是什么界面，秦雨蒙拧起了眉头，似乎想发火，但最终还是回答了顾一方的疑问。
    因为顾一方不断提问，不断记录，一张单子做了足有一刻钟，秦雨蒙有点发毛了，“有什么好记的，回头你做两遍就知道了。”
    顾一方抿了下嘴，问道：“你不是说不讲第二遍么，我怕记不住。”
    秦雨蒙翻了白眼道：“我的意思是，同一个问题，我不讲第二遍。你明天边做边问就可以了,今天就先看个大概。”
    顾一方点点头，继续看秦雨蒙做事，不再提问，只是尽量把能记得记下来，一个下午她大概明白了维修部的日常流程。
    每天四点前，总部客服会把报修资料登记好，然后通过SP系统来推送维修单，接到维修单的顾一方，就去查机器保修时间，来判断是免费维修，还是收费维修。确定之后就打电话和客户确认取机地址，随后通过快递公司的系统，向快递公司发送取货单。
    而相应的，快递公司也会在每天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各送一次机器，同时将已经维修好的机器派送出去，顾一方的工作就是将打印好的快递单塞到相应的机器上。
    当然如果报修的机器是收费的，顾一方还得给对方报价，若对方接受报价，她还得负责收款，并等财务确认收到钱后在SP系统里放单后，才能将收费机器送出。
    “对了，Jean，一会儿你妹妹怎么回去？”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到了下午四点半，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这时主管老郜晃了进来问。
    秦雨蒙看向顾一方道：“有跟Ice问过班车的事么？”
    顾一方摇摇头，她竟忘了问怎么从这个荒郊野岭的工业区回去，秦雨蒙看她那样，只觉心烦，狠狠瞪了她一眼。
    老郜连忙打圆场道：“没事，正好休息休息，我去问问拿个班车表，对了那个……小顾，是小顾吧，跟我去厂里人事那边走一趟吧。”
105.职场地震（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维修部主管老郜并不老，二十九岁，只是看起来沉稳可靠，也就变成了老郜。
    老郜话不多，开口基本没废话,他帮顾一方不仅解决了班车登记，也帮她要了食堂饭票，彻底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班车离她家最近的一个站点也就两站路，走回家也并不远，可以说，在这里上班，顾一方几乎不用花钱，也没地方花钱。
    维修部四位维修技师，年纪最大的是老李，三十四岁，修机器时还算认真，一旦放下机器就成了话唠，还总是嬉皮笑脸的，时常被秦雨蒙凶。
    不过这三天，老李可轻松多了，秦雨蒙凶得最多的是顾一方。
    不管秦雨蒙怎么冷嘲热讽，顾一方还是坚持把工作内容方方面面巨细无遗地都记了下来。
    没办法，维修部的事情实在是繁琐，太琐碎了。
    比如说收账，因为客户有时要机器要得很急，汇款当天是无法到账的，这样的情况下，只能让对方传真汇款凭证，可有些客户传真来的并不是汇款凭证，还要维修客服去打电话沟通。
    再有银海市本市有很多建筑项目，有时工程负责人直接带着现金过来修机器，这时维修部的客服就得充当收银员。
    在快递这边，也有不少意外情况，比如有一些客户，因为临时换了工地，还得去找快递公司的专员去更改取件地址。
    再来就是每月要抽时间去公司一次，去财务那边上缴现金收入，这对秦雨蒙来说有点痛苦，工厂距离营销总部车程大概四十五分钟，出租车车座过于后陷，坐着还真不怎么舒服。第三天，秦雨蒙带着顾一方打的去公司交钱时，晕得一塌糊涂。
    到了公司点钞时，还点出两张假币，还得填写坏账情况说明表，零零碎碎，各种意外状况令人防不胜防。
    第四天起，顾一方开始独立操作整个工作流程，秦雨蒙就在边上看着，到下班时，她有些惊讶，顾一方操作得虽然不太熟练，但大部分事都抗下来了，几乎也没问过秦雨蒙什么问题。
    到了下午五点，电话自动不再接入，四名维修技师也停了手中的活，收拾收拾准备下班，老李笑嘻嘻道：“Jean啊，我看你这妹妹蛮聪明的嘛，今天很多事都是她自己做的。”
    秦雨蒙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她本来就有工作经验的呀，虽然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做事情还可以。”
    老李笑道：“大学有什么用，我当时学园林设计，现在还不是做了不相干的，我是担心你妹妹太能干，等你回来这里没你位置了。”
    老郜咳了声道：“老李，胡说什么呢。”
    秦雨蒙皮笑肉不笑道：“我还巴不得去总部当客服呢。”
    听了这话，老李哈哈大笑，反问道：“去总部当客服？你确定？Julie手下哪有这里自由舒服，我听说了，天天内训，那边的小姑娘可抱怨了。”
    老郜道：“哎哎，可以了啊，总部的事儿少掺和。”
    顾一方在边上听着，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着这大公司的人际关系还真是复杂。
    老李依旧我行我素道：“我还是喜欢Jean的妹妹，文文静静，没Jean这么凶。对了，小姑娘，你有英文名么？”
    见老李情商如此之地，老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说过了么，公司是第三方审计的，就沿用Jean这个名字。”
    老李道：“好吧，你是Jean的妹妹，我就叫你小Jean，那个就是老Jean。”
    “老李！你找死啊！”秦雨蒙抬手把手里的苹果核扔了过去。
    见顾一方大部分工作都能接得下来，过了双休后，秦雨蒙干脆不来了。
    顾一方松了口气，她也不希望秦雨蒙在边上盯着，指手画脚，看不惯她这儿，看不惯她那儿。更何况她有一件事，是非得秦雨蒙走了以后才能做，那就是“清理战场”。
    可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方式，秦雨蒙每次都能从一大堆乱起八糟的东西里，挑出她想要的文件、单据，顾一方可做不到。
    于是花了一周的时间，她一边像打仗似地处理着繁杂的日常工作，一边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整理，不知不觉中，办公区域就变得整齐起来，随之带来的效果也是顾一方的处理速度加快了不少。
    这一举颇得老李和另一个维修技师大姜的称赞，顾一方没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这么做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而已。
    “小Jean，谦虚，你这是谦虚，哎呀，我回头要找孟总谈谈心啊，把你留下来算了，我们不要老Jean。”老李又是没个正经。
    老郜皱眉道：“老李，你别乱来啊。”
    老李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孟总多喜欢我们的老Jean啊。小军最清楚了。哎，小军，我说你这家伙不用这么认真吧，还在研究啊。”
    小军是维修部最年轻的维修技师，二十五岁，也许是年纪轻，他对这些机械很是着迷，修机器外还喜欢跟着老郜问东问西，此刻他站在零件架前，不知道是在研究哪个零件。
    老郜无奈道：“你还真喜欢惹动惹西，人家Jean好好一个小姑娘，被你说得那么老。”
    老李坐到桌子上，晃着腿道：“什么小姑娘，都要生孩子了当妈了好吧，哎，小Jean，你结婚了没？”
    顾一方摇头，这时，小军走了进来接话道：“她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
    老李油腔滑调道：“可惜啊，我们小军年头刚结的婚，否则到是可以和我们小Jean谈谈，在我们这里不结婚的小姑娘可不安全，孟总就喜欢你这样的。”
    老郜道：“老李，你够了啊。再作死我可救不了你。”
    大姜道：“小Jean你可别听他乱说，老李偷懒有被孟总抓过包，扣过奖金。”
    老李道：“哎——，大姜，你可别把我讲那么龌龊。这老孟——”
    “好了，到此为止，别说了。”老郜脸色严肃了起来。
    老李道：“老郜，你最近怎么一提孟总就鬼鬼祟祟的，公司都传他要出事，是不是真的。”
    老郜不再言语，大姜劝道：“老李啊，不该打听得就别打听。”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顾一方听得一头雾水，下班铃响，老郜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等着吧，很快就有结果了。”
106.职场地震（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老郜的话，在一个双休日后就得到了验证。
    周一，顾一方第一个到维修部，一打开邮箱，就收到一封来自总部的人事任命，发邮件的人正是Ice。
    原主管全国维修部的经理，也就是老李口中的“孟总”被撤职了，具体撤职原因也没有写，只是点明了是撤职，而令人意外的是，新上任的维修经理是一名女工程师，英文名为Tracy。
    “老郜，不应该啊，明明总部在银海，怎么任命了一个在的帝都的，竟然还是女的，什么来头啊。”
    顾一方正看着邮件千头万绪，就听到办公区外传来老李的嚷嚷声，老李和老郜以及大姜是同一部路线班车，小军的路线最远，此刻还没到，想必是路上有些堵。
    进到办公区域，老李一看到顾一方，就打趣道：“小Jean，是不是你调过风水了，你一来，我们公司就地震。”
    老郜无奈地看看老李，摇摇头道：“我看你这张嘴迟早要闯祸。”
    老李不服气道：“我们小Jean可不是去总部打小报告的人，再说了，那个叫Tracy的女人又不在银海。老郜，我其实挺为你不平的，你说你一毕业就在HT了……”
    老郜道：“你可以了啊，打住，我修机器还行，管理真不懂，还有你可别因为Tracy是女人就小看她，她和孟总不一样，周末我们已经通过电话了，她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来银海，管好你自己的嘴。”
    “哦哟哦哟，我好怕啊，对了，她跟说什么？”
    见老李没玩没了地贫，大姜劝道：“好了，老李少说两句，去换工作服吧。”
    顾一方心中虽然好奇原先那个孟总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不是她该过问的，到是不知道新来的这个Tracy如何，她知道自己是临时替代秦雨蒙的实习生么？还是她以为自己就是秦雨蒙？
    中午休息时，老郜主动跟顾一方提起了这事儿，他告诉顾一方，Tracy知道她不是Jean，关于这件事，她到了以后，会当面和顾一方谈。
    具体谈什么，老郜也没说，因为就连老郜也不知道，为什么Tracy会特地提出要和顾一方谈一谈，“不过你放心，Tracy找你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顾一方点点头，心里却不敢放松，毕竟有“地震”在前，她也不了解大公司运作的复杂性，只怕Tracy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她这里。
    很快Tracy这把火就在周二下午抵达银海维修部，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见到Tracy时，顾一方立刻想到了安佳琪，Tracy和安佳琪的气场很类似，给人第一印象都是硬朗、不好惹，不过比之安佳琪的冷艳，Tracy的犹如跳跃的火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了朝气与热情。
    Tracy进来后，先是换上了工作服，在维修台上借着交流切磋的机会，不动声色地露了几手，随后换下工作服，到办公区域找顾一方谈话。
    “小军，先帮忙接一会儿电话。”谈话前Tracy还叫上了小军来暂代顾一方，若是顾一方不在比如休假或者去总部上缴现金，小军就会临时接下顾一方的部分工作，以保证机器正常送修。
    问工厂借了间小会议室，Tracy重新和顾一方打了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让顾一方谈谈自己以及对这份工作的看法。
    这可头痛了，这种问题就好像是被政治课上被老师提问一样，让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顾一方只好简单地说明了下情况，最后用一种坦白从宽的口吻道：“我学历目前还没考出来，因为表姐的缘故才能进到HT，工作目前还在适应中，内容比较琐碎，我会尽量做好。”
    “顾一方，我看过你简历，其实我对民营企业出来的员工的感觉是……，看运气，有些企业对员工不太上心，所以出来的员工工作态度自由散漫，但有些民营企业会给予员工较全面的锻炼，员工综合处理事务的能力会比较强，也有责任心，我想我运气不错啊，从老郜对你的介绍来看，你是后者，我也简单了解了一下，大家对你的工作也都比较满意。”
    Tracy这开场白，让顾一方受宠若惊，她诚惶诚恐得说了句：“谢谢。”
    见她这样，Tracy爽朗一笑道：“别紧张，我这是真心话，对了你有自己的英文么？”
    顾一方摇摇头道：“我是暂代Jean的，都是用她的名字。”
    Tracy道：“那是面对第三方审计时，才需要这样。既然公司走了正规招聘流程，公司也给你正常缴纳四金，我认为在公司内部做事时，你并不需要当Jean的影子。我上午已经同Ice谈过了，我要求她给你正式的邮箱和制作员工牌，让你以你自己，也就是以你顾一方的名义去做事。你给自己想个英文名吧。”
    顾一方为难道：“我……我英语不太好，不知道取什么名字。”
    对此，Tracy似是早有准备，“OK，那我就替你做主了，一会儿我发邮件去帮你正式申请邮箱。我看到你简历时，就想到一个特别适合你的名字，你不是叫顾一方么？一方的谐音Evonne，意思是闪闪发亮，象征光明而果敢，就用这个名字，如何？”
    顾一方点点头，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千言万语还是汇成了两个字：“谢谢。”
    “回头我就去申请，如果Evonne.Gu有重名后面会加数字，邮件会抄送Jean的邮箱，你注意下就行。”Tracy说罢，双手合拢，身子往前倾斜凑近顾一方道，“Evonne，坦白说我这么做，是希望你就是你，做得好，功劳是你的，考核也是你的，当然，要是没有做好，责任也是你的，没道理你的功过都记在Jean身上，能明白么？”
    “明白。”这一次顾一方重重点了一下头，心里有种莫名的促动，她在这个公司有了一个正式的名份，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秦雨蒙的影子，无论好的坏的都是她自己的，这种畅快的感觉，大概就叫做“公正”吧。
    简短的谈话结束，Tracy和顾一方再度回到办公区域，利落得打开了笔记本，用英语写了一封邮箱申请邮件。
    不到半个小时，邮箱就申请了下来，按照邮件里给的截图指示，顾一方在邮件收发软件上，添加了自己的账号，刚添加好没多久，就收到了Tracy发送出来的新同时介绍邮件。那一刻，顾一方真真正正感受到，被人正视的感觉，真好。
107.越俎代庖（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Evonne，这个名字取得真好，不仅和你名字读音接近，听着还很洋气，你们老板好厉害啊。”
    有意思的事，自然要跟好朋友分享，忙碌了三个星期，直到Tracy横空杀出，顾一方才觉得自己的工作算是步入正轨了。
    “是啊，她英语好，又会修机器，人又漂亮，又气场十足，佳薇，你知道么，我看到她时，心里就在想，当女人原来是可以这么帅气。”提起Tracy，顾一方难抑兴奋之情。
    张佳薇道：“女人当然可以帅气啦，说起来，我最近实习的地方，也有个特别酷的女医生，唉，看到这样的，瞬间就得自己弱爆了，有点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争取当个医生了。”
    顾一方道：“白衣天使也很好啊。”
    张佳薇道：“什么白衣天使，算了吧，梦想这东西，真是干一行毁一行，我现在一点都不天使，每天都在暴走的边缘。要是真当医生了啊……，唉，不说了，一方，你刚来就上演商战风云啊，怎么样，刺激不？”
    顾一方道：“完全没有感觉，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看到的也就一封邮件，我妈听说了这事儿，还特别紧张。”
    张佳薇奇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们老板对你印象不是不错么？”
    顾一方摇头道：“不是这个，我妈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她担心我挤掉我表姐。”
    是了，在聊起最近工作怎么样时，顾妈妈是以一段数落为开场白的，说秦雨蒙一直抱怨顾一方反应慢，脑袋不灵光，成天拿个本子记来记去，学了好久才会。
    于是顾一方就忍不住把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顾妈妈，然而顾妈妈并没有为女儿获得上司的认可而高兴，相反，反而忧心忡忡地担心顾一方会把秦雨蒙的位置顶掉，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千万不要挖秦雨蒙的墙角，否则将来难做人。
    “你妈也真是的，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只能十二万分支持你去挖你表姐的墙角，你要是真做得比她好，凭什么就不能取代她？”听了顾一方的遭遇，张佳薇恨不得Tracy立刻就将顾一方的实习生身份转正。
    顾一方心里却浮现起了别的人和别的事，她略有些惆怅道：“佳薇，这份工作虽然学得挺多，但我觉得，对我来说，顶多半年就到顶了，我又不是学理工科，对摆弄机械也不感兴趣，我琢磨着，等我姐回来，我学历也有了，到时换个工作，再找找方向，这行我呆不久。”
    张佳薇道：“这倒也是，一方，我真觉得你挺适合待国风社的，可惜国风社不能赚钱。”
    顾一方笑道：“能啊，最近礼贤学姐告诉我，国风社的春晚节目获奖了，不过，奖金也不多，三千块钱，她们商量了很久，决定拿一部分出来请潇潇姐帮忙做绣花发带作纪念，剩下的，还是当社团活动金。”
    张佳薇笑道：“绣花发带？好像只有女生可以用吧，那男生岂不是吃亏了，那些金吾卫们没有造反么？”
    顾一方道：“佳薇同学，绣花发带虽然叫绣花发带，可上面不只是可以绣花呀，男生的图案是青铜器上的那种卷龙纹，然后……你懂的，一些女生觉得好看，把男生的发带抢了不少。”
    张佳薇道：“唉……你们国风社的汉子真可伶，不对，应该说喜欢国风的汉子都可伶，本来衣服就少，还要被女生打劫。”
    顾一方道：“是啊，最近某个商家出了十件撒曳，大部分都被女生抢了。采薇和鹿鸣抢到了，群里嘚瑟情侣装呢。”
    张佳薇摇头道：“这两人啊，太不低调了，太不注意影响了。”提到了情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题转到了顾一方身上问道：“哎，对了，你那个邱天呢？”
    顾一方愣了愣，口吻转为无奈道：“要适应新工作、要考试，我实在没空搭理他，短信跟他说了好多次我不想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弃，非要跟我见面，说当面谈，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想要放弃。”
    张佳薇暧昧道：“没想到这个兵哥哥很专情么，人到底怎么样，人品好的话，你不妨试着谈谈。”
    顾一方并没有正面应，而是感叹起了这两年多的工作心路：“佳薇，你知道吗，其实，最开始高中毕业时，我是很怕去社会工作的，觉得天都塌了，我不知道一个没读过大学的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去社会上事，但工作后才发觉，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难，如果现在，突然有机会让我去大学读书，我反而不会愿意去。我非常喜欢现在这样有工作的生活，对于……另一种生活，恐怕接受无能。”
    见好友严肃起来，张佳薇仔细聆听着，待她说完后，认真回道：“一方，你这话，要是早半年告诉我，我可能没什么体会，但是现在我也算是在工作了，所以能理解你，很多过去不明白的事儿，有了工作后好像就想明白了。我现在呢，就是特别渴望赶紧毕业，正式实习，不想再问家里要钱，总觉得自己能赚钱后，才算是独立，也才能慢慢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能理解你，邱天再好，也不是你想要的，但他既然这么坚持，我觉得你还是当面跟他说清楚比较好，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
    听了这话，顾一方心里暖暖的，她打这个电话，其实就是想跟张佳薇求救，可她心里又犹豫，她不知道这么做，当着别人的面拒绝邱天，会不会伤了人心。
    和邱天的约会，定在第三门考试结束当天。
    终于有了双休日的顾一方，总算是可以在周六吃饭约会。
    但今天这样的约会，却让她沉重忐忑。下午见面时，顾一方更是不太忍心，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初次见面时，开朗阳光的邱天，今天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四周明显的眼圈，看来是昨天没睡好。
    邱天看到顾一方神情有些激动，咧开嘴憨笑着，对陪着顾一方前来的张佳薇也是各种嘘寒问暖，以期博得个好印象。
    话题最初都围绕着顾一方的近况，回旋到最后，顾一方终于忍不住道：“邱天，我很早就出来工作了，我很清楚自己更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邱天静静听着、沉默着、头微微低着若有所思，气氛一时僵持，顾一方求助地看了眼张佳薇，张佳薇则回应以无奈，此情此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终于邱天抬起头道：“所以，有些话还是要当面听你说，这和你妈妈说得完全不一样。”
108.越俎代庖（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什么什么……和顾妈妈说得不一样？
    听了邱天的话，顾一方愣在当场，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有点回过神来，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佳薇侧过脸，原本是想和顾一方来个眼神交流，却见她微微蹙眉，似乎在费力理解着什么，于是转头向邱天问道：“怎么回事？能说清楚么？”
    邱天看了眼顾一方，开始断断续续讲起事情原委，顾一方越听头越低，恨不得桌面立刻变成几米厚的沙子，能让她把头埋进去。
    原来这段时间，顾妈妈不甘心邱天这个金龟婿落空，时不时找邱天舅妈叹苦经，把自己的悲惨遭遇来来回回跟邱天舅妈说了好几遍，并不断吹风说是顾一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人，说顾一方现在每天很煎熬，更夸张的是，说半年都能听见她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总之，眼下流行的电视剧演什么，顾妈妈就说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顾一方加足了戏，弄得邱天以为顾一方在时刻等待他的关切。
    “还有，你最近换了工作了，之前的工作是在民营企业做的吧？”邱天问道。
    顾一方点了点头，她心脏经过刚才几番锤炼，已经坚强起来，接下来邱天说什么，她都不会太惊讶了。
    “你妈妈说……”邱天想了下，委婉措辞道，“说你觉得在民营企业做不好，工资低、环境差，特地求你表姐把你带进外企……，提高提高。”
    张佳薇在一边听着实在忍无可忍，差点没拍桌子，“提高毛线啊，邱天，你知道吗，顾一方待得那个‘民营企业’，是做外贸的，在国外做得很大，顾一方放弃了近四千的工资，去外企拿两千不到的工资当个实习生，不是为了‘提高’，是为了保住她表姐的工作！她表姐怀孕了，要休一年，如果没有实习生能顶替，她表姐回来后，就得调岗了。”
    这回轮到邱天吃惊了，他有些不敢置信道：“是……是吗，可……一方的姨妈也是这么说的。”
    顾一方和张佳薇明白了，顾妈妈这剧情，敢情还有顾姨妈参与编剧的，搞不好还在导演，顾妈妈这么编排顾一方，自然是大大满足了顾姨妈的虚荣心，也为顾妈妈的剧情中的女主角增添了几分墨彩，这样谦逊自卑，又勤勉上进的女子，实在是军嫂不二之选。
    “哎，我真是没话说了，先上个洗手间。”张佳薇说罢离开了座位。
    待她离开，顾一方连忙低下头道：“真是非常抱歉，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
    邱天苦笑了一下了道：“说实在的，我可被坑惨了，战友们还说女孩子就是要多主动多追追的，我也确实中意你，所以一直主动联系你，现在想想估计挺招人烦的。还有就是你妈妈、你姨妈跟我舅妈说的那些，我最开始也都相信，还在心里埋怨过你太会耍花枪，现在才知道……，这……这到也不能怪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顾一方再次低头道歉，“我没想到我姨妈和我妈会这样。”
    “好啦，别道歉了，我真担心你会把鼻子磕到。”邱天的脸上虽是失落，但也轻松了起来，抑郁的神情一扫而空，恢复了几缕阳光。
    不大一会儿，张佳薇回来了，顾一方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她为什么离开了。
    果然在结账时，揭开了谜底，张佳薇的借口离开是去结账了。
    作为军人的邱天可不干了，非要拿钱还张佳薇，嘴里不停重复着，“哪有让女孩子花钱的道理。”
    最后张佳薇一句：“拜托，这顿啊，你不让她请，她一辈子都会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邱天挠着头道：“哪有这么严重。”最终没再坚持。
    送走了邱天，张佳薇由衷感叹了一句：“这真是太可怕了。”
    顾一方道：“佳薇，我是不敢再相亲了，要是对方看不上我还好，要是看上了……”
    张佳薇同意道：“是啊是啊，转身就把你卖了。”
    “还有，拒绝一个真的喜欢你的人，还挺伤人的，我现在这样，也根本没心思考虑嫁人的事。”顾一方惆怅道。
    张佳薇也跟着惆怅起来：“是啊，我现在也没这心思，我这工作强度，一天下来累得只想睡觉，哪里还有时间去认识人，有点后悔前两年不去谈恋爱了。不过毕业分手魔咒还真是厉害，就算谈了上了，毕业后分手的也很多，实在是搞不清，到底在什么时间谈恋爱才好了。”
    顾一方忽而幽幽道：“和时间没关系，和想要什么样的人有关系。”
    张佳薇眼睛一亮，听出来弦外之音，肩膀轻轻撞了下顾一方道：“你有中意的了？”
    顾一方道：“没有，只是我都已经相亲过两次了，对于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隐隐约约有了些方向，以后再看吧，我现在真没什么心思。还有，佳薇，你不觉得我妈和我姨妈很可怕么，要是我将来结婚，指不定她们会背着我，跟我另一半说些什么。”
    张佳薇想着刚才邱天说的那些，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是啊，想想都后怕，简直就是*啊，不对，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一方……，我看你有机会还是搬出来住，你自己的事儿，还是尽量少给她们知道。”
    顾一方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张佳薇的建议没错，这样做虽然疏远了亲情，但她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临别前顾一方要把饭钱给张佳薇，张佳薇摇摇头，表示顾一方下次可以回请，两人推来推去推了一阵，顾一方最后听从了张佳薇的建议，她道：“那好，下次我请客，国风社的绣花发带，到时给你带一条。”
    “两条。”张佳薇伸出了手指比了个二，“男生女生的我都要。”
    “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男生的绣花发带也没少做。”
    隔天的约会是和章礼贤、采薇、子衿。顾一方心里感叹着有双休的感觉真好。
    章礼贤则从绣花手提袋里拿出四根发带递给顾一方，“喏，你和张佳薇同学的，早替你们留好了。”
    “一方，礼贤学姐明年就不管国风社了，我也不想继续参加了。”子衿从进来起就不太开心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采薇符合道：“我暑假过后，也要开始找工作，写论文，准备毕业了，实在是没心思玩了，我也要慢慢退出了。”
    章礼贤看了看她们，摇摇头道：“别这样好不好？不就是玲珑接管国风社么？”
    玲珑接管国风社？听到这个消息，顾一方吃了一惊。
109.新的尝试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吃惊吗？告诉你吧，让玲珑当社长，是老大建议的呢，现在人家是副社长。”采薇说着狠狠瞪了眼章礼贤。
    章礼贤笑道：“我也很吃惊啊，点了一圈，你们这些老人老苦力，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当最苦力的那个，我只能拉她来当苦力了。”
    听了这话，顾一方也就没什么好吃惊了，在社团，让大家做事，多是乐意的，可让要是让人管人，多半就不乐意了。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社团是基于兴趣组建的，不以盈利为目的，所谓的社长组长等管理都是虚职，实在谈不上谁管谁，大家需要的只是一个领头人。
    而章礼贤就是这个最适合的领头人，能言善辩、能拿主意、待人处事公正大气，社员自然而然就会以她为中心，也乐意听她吩咐，现在要再换成其他人，还真不知道怎么管下去。
    而玲珑这个人，给顾一方的感觉是，功利心重了点，架子有点，她这架子主要来源于她对自己才华的自信，事实上她也的确颇具才华，即使放到文科著称的光华，也不落人后，更何况她在东艺，在文科上简直没有敌手。
    再加上，在网络上她也算是众星捧月，小有粉丝，因此为人处世敢想敢拼敢争取，除去一些功利心，其实她本身也是一个勇于承担责任，不怕失败的人。
    “其实玲珑就是有点不太成熟，有点毛躁，人到不坏。”想到这里顾一方到也赞同起玲珑接手国风社了。
    子衿撇嘴道：“人家可是要把社团商业化运作。”
    顾一方哑然失笑道：“商业化？”
    采薇道：“是啊，这个玲珑还真厉害，你知道她混古风圈的，所以挺有人脉的。她说现在外面很多企业都会有节目表演需求，比如开张、剪裁，节日搭台促销，会展表演之类的。去年第一届国风春晚火了，我们的节目顺带着火了，据说呢，玲珑这边有接到不少节目表演咨询呢，毕竟她比较出名，她微博现在两万多粉了，经常会收到这类私信。”
    顾一方道：“其实大家能赚点钱也不错，不过……有了利益，恐怕气氛就会变了。”
    子衿道：“一方，你说得太对了，群里现在就分了两派，一派是恨不得马上就商业化，还有一派坚决不同意商业化，这毕竟是在学校，这么搞也未免太乌烟瘴气了。”
    顾一方笑了，谁都知道不同意商业化的肯定是就是眼前这两位，以及一些老人。
    章礼贤道：“你们呢，也不要太抵触商业化，说实话，国风能推广还真是因为那些国风商家能不断得做出好商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接受国风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要不乌烟瘴气，关键是守住底线，知道轻重。”
    顾一方同意道：“礼贤学姐说得没错，商业化如果是正正经经做生意，对国风是有利的，你们大概是担心玲珑会因为商业利益，放弃某些坚持吧？但我想，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应该是明白了，国风圈是的底线在哪里。还有毕竟有老师在，她也不敢乱来。”
    采薇道：“但愿如此吧，反正我也没心思参加了，要是我们毕业后也能组个国风社该多好，我太舍不得大家了。”
    章礼贤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等我考出行医执照，我们可以一起去十六馆学琴，到时也算是社团活动。”
    子衿拍手连声道:“这个主意好，工这个主意好，一方，你也加入吧，这次可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了。”
    这次，顾一方听着心动了，作第三年了，她也有些小的积蓄，商场那些衣服和化妆品动辄上千，比起买这些，她更愿意花这些钱去学琴。
    “我自学考也就剩下十月最后三门了，顺利的话，明年开始双休都比较空闲，可以跟大家一起学。”当然，这一切可不能让顾妈妈知道。
    “太好了，太好了，那就说定了，我们来击掌约定。”
    饮料店里，四个女孩抬起手，互相击掌，那快乐，让顾一方心都要飞起来，恨不得时间立刻就飞到明年。
    时光到春末，似乎缓慢了起来。工作却是愈发忙碌了起来，订单数量一天天增加，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天又到了去公司上交现金的日子，顾一方特地选了周五，交好现金她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她和总部财务Lily约好后，将时间尽力往后压，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才打电话预定了出租车去总部。
    可就是这样，周一上班后，堆积的单子都要让她崩溃，想了想去总部交钱实在太浪费时间。
    中午趁着休息的时间，顾一方出了办公区散散步，缓解一下疲劳。
    紫竹工业园几乎都是外企，所有的园区都建造得如同公园般，绿树草坪花坛，错落有致、整整齐齐。此际，正是槐花和荼蘼盛开的时候。
    顾一方本不认识这两样植物，是前两天在国风社群里看到有人贴了照片，聊起家乡的槐花蜜，才知道原来园区内，绽开着簇簇白花，好似一朵朵小小白云飘落在绿叶间的高大树木就是槐树。
    顺着鹅卵石的小道，顾一方走出了厂区，好在她现在有了Tracy给她申请的工卡可以随意进出，她本来应该拿着秦雨蒙的工卡，可秦雨蒙不知道为什么将工卡收了起来，不肯给她用。好在每天的班车是直接进厂区的，否则她只能每天等老郜带着她进去了。
    走出厂区外，顾一方才知道，在HT与隔壁工厂中间有个超市以及建设银行的营业厅。看到银行营业厅瞬间，她突然想到，自己能不能直接把现金打到公司账户上？
    这么想着，她走了进去，中午的银行人比较少，大堂经理热情地上来招呼，询问顾一方要办理什么业务。顾一方把自己的需求和大堂经理说了一下。
    大堂经理又仔细问了她的汇款金额和汇款频率，以及汇款账号所在城市，最后建议她可以做一个“个人贷记凭证”。
    大堂经理笑着解释道：“个人账号一般是不允许向公家账号汇款的，但通过这个‘个人贷记凭证’就可以，当然，账号必须是同城的，手续费也很低廉，你这样的金额，每次也就五块钱，你带好身份证来我们柜台办理就行。”
    顾一方听罢后点点头，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个人贷记凭证”是什么，但是却是知道了这个“个人贷记凭证”可以做到什么。
    剩余的只要跟财务Lily以及上司Tracy沟通此事，看是否可行性即可。
110.违规操作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Evonne，这样做，钱是能到公司账上的，也是好个办法，省得跑来跑去，我这边还要点钞。你不知道，点钞机也会坑爹，我这边去银行才查出假钞更麻烦，之前就是，毕竟经手人太多，大老板发起神经来，我们都说不清楚。要是你这边走银行的话，银行点出假钞会直接没收，并给你凭证，好处呢……是很多的。但我们公司是第三方审计的，从私人账户上过账，不合规矩，我怕这事不成，要不，你跟你们老大说说？”
    下午在忙碌间隙中，顾一方和总部财务Lily通了电话，Lily的担忧也正是顾一方的担忧，“Lily，我就想跟你确认这样汇款，钱能不能到公司账上。可以的话，这件事我当然是要经过Tracy同意才行，我知道，这事儿，我们都做不了主。”
    Lily叹了口气道：“是啊，其实我们都清楚，能这样做是最好不过的了，按道理，这钱起码应该每周交一次，但你那边实在太远了，只能一个月交一次，当初也是让大区经理直接批的流程，给三方审计做报备的。如果，公司能允许走个人贷记凭证，这样就可以一周交一次了。”
    “嗯，最好还是能一周交一次，我回头跟我们老大说说看。”
    下午送走了快递，一天的工作渐渐收尾时，顾一方向主管老郜汇报了此事，老郜听了一头雾水，挠挠头道：“Evonne，财务方面的事儿，我不太懂，不过我们公司有第三方审计，这种事，最好不要轻易去变，对了，你有Tracy的名片，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她。”
    老李在边上听着，灌下一口酸奶道：“老郜，你也真是，你就帮帮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跟你说，也是尊重你这个主管。”
    老郜踌躇了一下道：“行，明天上午我帮你打个电话，到时你和Tracy说。”
    第二天，Tracy听了顾一方的汇报后问道：“Evonne，我可以告诉你，以我的经验，这件事如果正式去提，百分百会被驳回。对了，我问一下，你去总部来回一趟大概多少打的费？”
    顾一方道：“单程80元左右，来回一趟160左右吧。”
    Tracy沉吟了一会儿道：“行，这样，我去和财务部老大沟通一下，再回复你，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
    挂上电话，将手机还给老郜，顾一方认命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事多半是行不通，说起来，这也就是银海的维修部有这样的麻烦。他八区的维修部和营销公司都是在一起的，基本上两三天就去交一次钱，完全不会耽误这么多时间。
    虽然有些失望，顾一方还是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到了下午Lily又打了电话进来，是来给她通风报信，说是两边的老大正在谈这件事，谈来谈去还是觉得绕不开审计这关，这个做法基本没戏，让顾一方做好心理准备。
    顾一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和Lily感叹了一番，也就把这事扔到脑后了。
    到了周五下午，她很意外地接到了Tracy的电话，Tracy在电话里告诉她，这事可以操作，但因为是违规操作，所以她这边无法以邮件的形式来下达命令，只能在电话里同意顾一方这么做。
    “Evonne，你放心，我和财务部老大评估过了，这件事如果被发现，也不会有多大问题，说起来也是为公司每个月省了好几百打的费。其实，财务部老大最担心还是……当然，我是觉得就这点钱携款私逃太不划算了，更何况，我信得过你，但为了让财务部那边放心，你每个月至少要汇两次款过去，可以么？”
    “可以。”顾一方又惊又喜，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
    听顾一方答应，Tracy又继续嘱咐了报销手续费的事，“还有，你这个手续费，不能拿去走报销账，万一有假钞，拿好银行凭证给老郜，这些我都已经跟老郜说过了，你回头把凭证都交给老郜，他这边会帮你报销，这些你可以放心。”
    顾一方听了一阵感动，说实在的，手续费的钱就算是让顾一方自掏腰包，她也乐意。比起面对堆积半天的工作量来说，每月十块钱实在是不算什么。可自己一时冲动，还真没想过遇到假钞怎么办，Tracy却都帮她想周全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顾一方又和Lily约定了对账程序，心中有些感慨，她没想过Tracy居然会在这件事上力挺她到底，并不惜承担风险，授意她违规操作。
    她仔细翻过秦雨蒙留下的账本，最早HT很多机器都是保修的，所以维修部每个月的维修费也就在五六千元左右。
    但随着时间推移，不仅很多老机器已经超出保修范围，公司新推出的一些高科技的测量仪，探测仪的精密部件都不在保修范围的，就她接手秦雨蒙的工作这短短一个多月，就收了近四万的现金，老李跟她开玩笑说，是因为她服务态度好，愿意修机器的人多了。
    的确，自顾一方来了以后，这没有盈利目标的维修部，生意居然一天比一天红火。
    “你们老大同意违规操作，是因为这件事风险低，收益高。”
    双休日的时候，顾一方忍不住找上了安佳琪。也不知道大公司里的消息怎么传那么快，转眼间人事Ice就知道了这事，还传给了顾姨妈听。
    这事儿到了顾姨妈嘴里就变成了顾一方私吞公款，顾一方只好跟听信了顾姨妈话的顾妈妈说明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主意是你拿的吧？出了事，你们老板可救不了你，你还年轻，不要上你老板的当，年底啊，我看你是留不下来了。”顾妈妈却坚信其中有诈。
    顾一方被她说得心惶惶，于是周六忍不住去了网吧向安佳琪求教。
    “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风险是什么？”安佳琪通过QQ语聊问她。
    顾一方想了想道：“是怕我贪污？”
    安佳琪道：“是，不过收的是现金，放保险箱和放你私人账户没什么两样，保险箱你在管，想拿一样可以拿走。我猜，这件事在三方审计时，一定会捅出来，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们老板等得就是这个，到时她不但没事，还有功，还能乘机把这件事正规化，要么让工厂财务代管，走公对公账，要么总部派出出纳，每周过来拿一次，由出纳直接存入公司账户。”
    顾一方奇怪道：“那我们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和大老板提出这种正规的做法？”
    安佳琪冷笑道：“你们维修部是弱势部门吧？人轻言微，谁听你们老大的，财务部不是好惹的，而你们工厂虽然隶属于总部集团，人家却是独立王国，凭什么帮总部一个小小的维修部做事，出了差错还要担责任。”
    顾一方暗自咂舌，她以为工厂和公司是一家的，没想到却是亲兄弟明算账，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而同一家公司部门之间协作，也因强弱之分模糊了岗位的界限。
    按照安佳琪的说法是，她现在是Tracy的一颗棋子，但不是弃子，而是一颗能扭转局面的棋子。
111.意外刁难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解决了缴款问题，顾一方心情大好，一周后她就尝试了第一次“个人贷记凭证”，财务Lily这边隔天上午就给了到账回复，并在SP系统里结完了相关的单子。
    再过一周，自学考成绩也下来了，毫无悬念三门全过，之后只待十月最后的冲刺。而在工作上，顾一方也完全进入了状态，在对每个环节越来越熟练后，速度也提高了不少，渐渐地，这份工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超负荷了。一切平稳有序，就等着年底辞职，明年年头毕业换工作，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时间和精力有了空闲，就可以化作功夫，自从那次中午散步，顾一方就发觉工厂四周有着很多不错的风景，园区的公交车虽然不多，但在中午会有一般车，只需往前乘上两站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田野。
    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很是接触到这样的风景，虽然一路上地这些植物、农作物认不上来，但也不妨碍顾一方在此间陶冶诗兴。
    小雨多云的天气，是最适合出去走走的，即使回来乘不到车，也可以慢慢往回走，不用担心烈日的曝晒，就在这样，几个来回间，顾一方写下了生平第一首五言绝句：“槐花满树时，田垄绿参差。行路惊栖蝶，频频顾看迟。”
    “频频顾看迟”，也的确是迟了，因为想诗句太入神，一不小心，一点超过了五分钟才到办公室，电话铃声响成了一片，四名维修技师同事也还没回来。
    顾一方连忙跑去接电话道：“你好，我是Evonne，请问哪位？”
    “我是紫宁的李工啊，来拿十台机器。”对方的口气甚为不善。
    “您好，李先生，请报一下电话地址，请问机器都在保修期呢么？”顾一方打开SP系统，开始准备输入地址电话。
    理论上，报修电话应该是接入总部400电话，看来眼前这位是老客了，才会直接打到维修部。
    “什么李先生，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这位自称“李工”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发起火来，“我是谁都不知道吗？你们孟总怎么教的，那个Jean呢？叫她听电话。”
    “Jean……Jean休产假去了。不好意思，我的确不知道您是谁，能报一下电话地址么？”顾一方耐着性子和对方说明。
    “ma了个bi，叫老郜听电话，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对方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口里不断重复着脏话。
    “老郜……老郜还没回来。”顾一方被这些脏话彻底骂懵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了，“请你留个电话吧。”
    “瞎了你狗眼啊，没有来电显示么？”接连找不到要找的人，对方更是破口大骂。
    “这台电话没有来电显示，请留个电话吧。”顾一方被这突然而来的恶意弄得手足无措，强自镇定反复询问着对方的电话。
    每想到，对方的脏话更是如洪水泄闸般汹涌而来，几乎是什么难听捡什么骂，顾一方忍耐到极限咬着嘴唇挂上了电话。
    “你他ma活腻了，敢挂老子电话！”对方不依不饶，第二次电话又追来继续骂，并威胁要投诉。
    这时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维修部的四位帅哥总算是回来了，顾一方放下话筒冲了出去，用尽力气喊了句：“老郜，电话。”说完之后，泪水便滚滚而下，她连忙转过身去。
    四人见状都吓了一跳，老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走向电话，话筒还没拎起来，就能听到对面骂声不绝。
    “你小子他ma中午又喝酒了是吧？”老郜电话拎起来，就是一句回骂。
    对面似乎消停了，过了一会儿，只听老郜继续道：“你不是找我么，我老郜啊，你小子又在发什么疯，对着我们小姑娘乱骂，你不是要投诉么，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投诉什么？”
    虽然听不到对面讲什么，但从老郜的和李工的对话中可以听出，对面的口气应该是好了很多。
    “什么孟总，HT维修部早就没孟总了，你是不是刚回地球啊。”
    “哦，做了个大工程，回来就耀武扬威啦。人家是新来的，本来就不知道紫宁分公司。”
    “Jean就交接了四五天，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交待。”
    “我告诉你啊，下次来银海，别到维修部来，小心被我们四个揍出去。”
    听到老郜在电话那头维护自己，顾一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但心绪还是乱糟糟的，老李早已拿抽了些餐巾纸递给她。
    听了老郜说的话，老李问顾一方道：“不会是紫宁的李工吧？”
    顾一方点点头，听到“李工”这两字，她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老李安慰地笑道：“别怕，这家伙就是个神经病，经常大白天喝醉，肯定是撒酒疯了。”老李说着走进去，站在老郜边上道：“我来跟这臭小子说。”
    于是接着，老李又拿过电话把李工训了几句。
    聊了大约一刻钟后，老李挂了个电话道：“就是个神经病，刚从西部的大工程回来，也不知道我们这边换人了，中午又不知道和谁喝酒了，乱发酒疯。”
    顾一方点点头，虽然是弄清了怎么回事，但她心情还是无法从沮丧中回复过来，老郜打开抽屉，翻了翻名牌本，把这位李大工程师的名片翻了出来，让顾一方进行打单取机。
    明知是一场误会，可一个下午顾一方都没办法稳定心绪，脑海里似乎是被什么刺激一样，过往自己被顾姨妈痛骂刁难的情景勾了出来，她没有办法不控制自己将这两者分开。
    到了临下班休息，似乎看出她心情低落，老李道：“小姑娘，别这样，他就是神经病，别怕，过两天他过来了，我帮你揍他。”
    听到对方过两天还要过来，顾一方控制不住得抖了一下，老郜看着她道：“没事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刚才他骂的话我也听到了，太难听了，我会跟Tracy说。”
    似乎被老郜的支持鼓励了，顾一方忍不住道：“工地上工人说话也不会这么难听。”
    老李突然大笑：“这倒是，其实工人都挺老实的，我们老Jean还骂过客户，也没被投诉。”
    老郜瞪了他一眼道：“这是值得说的事么，Evonne，我明白你的心情，同事之间这样实在是太过份了，这个我会让Tracy帮你讨回公道。”
    顾一方点点头，只觉得这一天过得真累啊，她虽然早就有准备，当客服就会有被惨骂的这一天，但这些时间下来，她原本以为素质会比较低下的工人，即便是在最着急的时候，也不会这样破口大骂。她也实在是没想到，第一份刁难会来自公司内部。
112.京华之行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隔天Tracy就打来电话安抚顾一方，而顾一方也没了昨日的难过，取代而之的是烦恼。
    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太脆弱了，当时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当场哭了出来？现在想想实在有点丢人，这承受力甚至还不如第一份工作，第一份工作，受了委屈时，好歹还是忍到下班后，在路上才哭的。
    或许从心理学层面来说，情绪在第一时间发泄出来比较好，可现在维修部每个人都在安慰她，她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不够成熟，要知道，她的表姐秦雨蒙还敢反过来骂客户。
    没两天，这个李大工程师，自称李工的人就亲自来到了银海维修部。
    李工是一名脸方方的工程师，身高不算矮，但站在四名身材高大的维修部技师面前，气势顿时就弱下去了。看得出，他平时为人十分傲慢，看到顾一方时，对自己前两天的行为丝毫没有歉意，当老李半开玩笑要他道歉时，他只是冲着顾一方翻了个白眼，随后就走到维修台前，东问西问，完全不理会这一茬。
    顾一方猜测，这估计是Tracy替自己出了头的缘故，反而惹得这名李工不快了。
    果然，没聊几句，这位李工就谈起了Tracy，在他嘴里Tracy被称呼为“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你们维修部怎么落到一个女人手里了?”
    “这总部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让一个女人来管，还在京华，怎么不让老郜来当这个经理？”
    “我这可不是什么歧视，我就觉得一群男的，被一个女的管着别扭。”
    李工叨叨到后来，老郜忍不住道：“李工，我警告你啊，老孟被撤下了，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这十台机器，七台过了保修期。”
    李工挥了挥手，搭上老郜的肩膀道：“哎，这么严肃干嘛，我都被你吓到了。”
    老李道：“李工，现在是亲兄弟明算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报价单我让我们小姑娘打好了，六千多块。修还是不修？”
    李工望办公区张望了一下道：“不会打错吧？”
    老郜看了他一眼道：“没错，我看过了，上面零件都对。”
    李工叹了口气道：“还是Jean会做事，她怎么就去休产假了呢。”
    老郜道：“兄弟，还想不明白？变天了，以前你那种用保修机器来修过期机器做法行不通了，这次总部也没铺开查，只让孟总走了，你还要往枪口上撞？”
    听了外面的对话，顾一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那次职场地震，是和职务贪污有关。
    看来这个维修部的前任老大，是和销售工程师串通一气，每次维修时，把过保机器和保修机器一起送来，然后把所有的维修零件，全部算在还在保修期范围内的机器上。
    那天李工发火，也正是因为顾一方这个新人“不懂规矩”，当时刚好又喝了点酒，借酒撒疯，气焰嚣张，作为公司的精英销售，李工似乎早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礼让三分。
    李工在外磨蹭了半天，老郜进来，划掉了几个零件，让顾一方在系统里删除。
    维修部作为客户维护的售后一环，定期会有一些零件报废额度，这些零件当然不是真的“报废”，而是拿来维护一些KA级别客户，比如李工手里的那些客户，最终维修费用压缩到四千左右。
    在老郜的再三要求下，李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电话给Tracy以示感谢。
    一场风波就此过去，但似乎又埋下了什么*，顾一方只觉大公司的人事相处实在太复杂了。
    幸好HT的销售工程师并不是每一个都像李工那样。
    夏季似乎是建筑行业的旺季，来往维修部的销售工程师也多了起来，有个叫Seven的工程师就很和气，是殴海人，长得斯斯文文，不太像是理工科男，说话间带着一股东闽腔，软软糯糯很是有趣。
    每次来维修部，总喜欢带些水果，有一次出差路过老家，还特地从家里摘了些青橄榄来，令顾一方印象深刻。
    同为精英销售，Seven的级别比李工更高一些，传说中的水下切割机，就有从他手里卖出在跟进的。他本人也十分好学，每次来维修部，会换上工作服，亲自上维修台和老郜研究这些机器。
    “方方，你是不是要去京华了？”某天晚饭后，顾妈妈突然开口问道。
    顾一方有些无语，由于顾姨妈认识Ice，自己在公司里完全没了隐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顾姨妈那边就会第一时间得到军情。
    “还没定下来呢，我们老大还在让人事查航班。”提到这事，顾一方内心就有些小激动。
    是的，她要去京华，并有幸目睹水下切割机在故宫作业的场面。坐车入故宫，观摩全世界最先进的切割机用作，想想就带感。
    可顾一方知道她那个姨妈在担心什么，于是淡淡道：“之前的维修部经理贪污公司零件，这次把我们集中到京华，是去做规矩的。”
    “哦。”顾妈妈点点头，“我就说嘛，公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让你们去京华玩。”
    “妈，不是去玩，还占用了我们双休日时间，等于加班。”顾一方这话说给顾妈妈听，也是说给顾姨妈听的，自己可不是占了秦雨蒙的好处，是替她去受累的。
    顾妈妈点点头，转而问道：“那有加班工资么？”
    顾一方道：“出差不算加班。”
    顾妈妈愣了愣，随即也表示能接受道：“也算是让你去京华过过瘾了。对了，你表姐快生了，我们得准备份子钱。”
    顾一方奇怪道：“不是满月酒时给么？”
    顾妈妈道：“你懂什么，是生好后给的，然后满月酒是回礼，当天就不用给钱了。”
    顾一方点点头，问道：“那这次准备给多少？”
    顾妈妈道：“这事儿啊，等你从京华回来再说，这么热的天去京华，也够呛。”
    去京华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
    正是第一波高温来临的时间，故宫也因此封闭几日，方便进行作业。
    为了不影响维修部日常工作，这次去京华内训分了四批，每次各地维修部，只来一个维修技师，至于各地维修部客服，也分作四次来。顾一方和华南区的客服Lucy，是第一批参加培训的，也是唯一一批能借工作机会进入故宫的。
    内训时间定在了周五到周日，航班则是周四晚上的，也就是说顾一方周四那天，还是要继续奋战到，奋战到下午四点后，顾一方才叫了出租车和老郜一起去了机场。
    这样的出差，真是比上班还累，到达公司定的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顾一方和Lucy分在一间，两个姑娘轮流洗漱完毕后，来不及寒暄几句，就各自睡去了。
113.世界唯一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熬过了周五高密度的工作培训，终于迎来了周六特别福利。
    来到在故宫前，这种身临其境的震撼，顾一方无法用言语形容，这并非诗情画意可描摹，在庞然巨物前，忽觉自身渺小，又忽觉天地广阔，忽而沉甸，忽而意气盈胸，每一种都是真切的感受，每一种都让她好像暂时脱离了现实世界，屏幕前的镜头，和真实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份难言的力量。
    两部小型工程车特地提早来到故宫附近，大家由Tracy带队在广场上拍照留念，作为培训回顾的素材。
    逛到十点整，负责修整的工程人员出来接应，于是两部车载着机器和人，绕着故宫从工作通道驶入重重围墙。
    坐车进故宫啊，红墙琉璃瓦在眼前慢慢掠过，路途有些颠簸，为了减少震动，车速刻意放慢，人在时光倒流般的风景中，顾一方享受着这份恍惚。
    这一次的工程其实不需要她和Lucy随行，但Tracy还是找了个借口把她们带进来了，为此还特地找了两台笔记本电脑，让这她们在边上佯装打单做记录。
    正式的操作下午才会开始，上午主要是场地勘测和机器调试，而顾一方和Lucy也就是上午过来饱饱眼福，下午还得回京华分公司继续培训。
    从车上下来，踏着早已是参差不齐的青砖地面，顾一方环顾四周，所在之处，并不是电视里常见到的故宫标志性地带，四方的庭院内，众人站在树荫下开始对着一个池子比划起来。
    她和Lucy捧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切换到SP的界面，假装是在记录着什么，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环顾，偶尔视线撞在一起，各自露出开心的微笑。
    聚在一起讨论的工程师们在说些什么，顾一方并不懂，但那样一群人专注的样子，在此刻看来是如此地魅力四射。
    看着这一幕，顾一方不禁想象自己是否能有一天，和国风社的小伙伴们一起，像眼前这群人一般，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讨论着研究着去做一件事。
    身为女性的Tracy，在一群男性面前显得娇小苗条，但她流利明快的话语，独到的见解，充满了自信的手势，反到是比Seven更像是HT派遣的项目协助工程师，实际上，她也是在场职务最高的，虽然Seven并不是她管辖的员工。
    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机器留在了场地，顾一方和Lucy又随着工程车出了故宫。在京华著名的老字号六必居，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后，顾一方便和Lucy回到了京华公司维修部，继续培训。
    给她们培训的女孩叫Vivian，是整个维修部工作时间最长的员工之一，也是维修客服中任职时间最长的。
    看到顾一方和Lucy两人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回来，Vivian也笑道：“这算是特别福利，你们可别跟其他客服说啊。”
    Lucy难以压制兴奋的心情，使劲点头道：“不会说，不会说，对了，Vivian，你怎么不去？”
    Vivian道：“说出来可别打我，我其实都去烦了，第一次去呢是图个新鲜，没干什么活，后来有两次是真有活干，哪有时间看风景，办公还不如在办公室方便。你们上午去了，我正好在家多睡一会儿懒觉。”
    Lucy张大嘴巴，惊讶道：“你去了还不止一次啊。”
    Vivian道：“是，还不止是故宫，那些皇家园林都跑过，你们也知道的，出去一趟，订单堆成山，我现在可怕跟现场了。说起来，也就是咱们公司有这世界唯一的切割机，才能沾到这层光，回头啊，你们可以回去吹吹牛了。”
    世界唯一，这听起来真是令人骄傲，顾一方不由感叹，自己进HT真是因祸得福，原本她还嫌弃这份工作，认为无论是行业经验，还是薪资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现在才发觉，能在一个领域做到顶尖，所能接触的世界也就越广阔，有这么一次特别的经历，这一年还真是值了。
    “好了，我们抓紧时间上课，这样啊，明天你们就不用来公司，我也不用来公司，明天上午呢，你们可以逛逛街，买点东西回去，我路线都帮你们写好，下课后拿给你们。”正神游间，Vivian拍了拍手，示意两人回神，继续培训。
    下午四点，培训提前结束，Vivian打电话向Tracy汇报，Tracy表示同意大家早点下课，并告知Vivian，她和老郜以及Seven今晚还有个临时会议要参加，让Vivian代自己尽地主之谊。
    Lucy在边上听着，不由吐了吐舌，Vivian则拿出打印好的路线图和推荐逛街地点，热情地给两人讲解着，并问她们想去哪里玩，讲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们在京华有朋友么？反正明天上午也没事了，可以约出来聚聚。”
    似是心有灵犀，Vivian的话音刚落，顾一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章礼贤打来的。
    “喂，一方，快猜猜我在哪里？”
    顾一方以为章礼贤是想要要约自己出来，抱歉道：“礼贤，我现在在京华出差。”
    章礼贤大笑道：“我知道啊，你之前说过。”
    听了这话，顾一方不由又惊又喜道：“难道……你也在京华？”
    “是啊，我、采薇、鹿鸣、子衿、卯月、三花，大家都来了，怎么样，你晚上方便不，一起吃饭呗。”
    听了章礼贤这话，顾一方简直有想尖叫的冲动。约好时间地点，挂上电话，Vivian见她脸上止不住地灿烂，不由调侃道：“这么开心，不会是男朋友跟来了吧？”
    “不是，是国风社的朋友们。”顾一方解释道。
    Lucy疑惑道：“国风社？”对这个名词很是陌生
    顾一方正想着怎么解释国风才不突兀，Vivian已经接口道：“这个我知道，国风运动，现在挺流行的，京华两校经常有学生穿，小Lucy，看来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你都要落单了，我就牺牲一下，陪陪你怎么样？”
    Lucy摇摇头道：“不用，双休日，你也要休息，我自己逛就行了。”
    Vivian笑道：“没什么忙的，最近和我家那口子有点待腻了，正好咱们俩结个伴。”
    回了趟公司附近的酒店稍微修整后，顾一方打的去了约定地点，她实在没想到，邵青阳和周景也在。
    邵青阳是周三到的，来开学术会议，这点顾一方并不知情，她已经好久没看群了，就算知道，大约也就知道而已了。
    可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却不一样，前不久，在聊天时，大家突然发觉这个时间点上，顾一方和邵青阳都在京华，于是商量着干脆来一次退社旅行，也顾不得高温，浩浩荡荡就穿着国风杀过来了，顺带把周景也撺掇来了。
    他们今天中午刚到，在酒店放下东西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百年名校京华大学，在那里闲逛拍照，这么一群扎眼的人凑在一起，果然就在校园里遇到了友军，凭着一身国风，三下五除二就和京华、*两校国风社联系上了，并愉快地约好了周一去长城拍国风照。
    顾一方是去不了了，即使时间改到周日她也要赶飞机，可她并没有遗憾，能在出差时遇到大家，已是意外之喜，尤其是她很久没见过邵青阳了，异地相逢，即便是远远看一眼也满足了。
114.一万五千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茶馆。
    包间很大，可近二十个人在内，还是显小了。
    七嘴八舌地讨论中，顾一方也只有远远地看着邵青阳。
    邵青阳依旧是和周景坐在一起，周景看着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苦笑着摇头，不时低头同邵青阳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顾一方看到人群中，已经有人举起了万恶的手机……
    她相信，明天光华的校内BBS上，很快就会传出邵青阳和周景的照片，并配上小剧场。
    顾一方心中微微有些嫉妒，随即又觉着自己有些可笑。
    “顾一方。”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周景主动招呼起顾一方来，“你来京华做什么？”
    周景的声音穿透了吵闹声，这到并非是他有什么神功，而是像周景这般漂亮的男人开口，周围总会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
    “公司出差，工程师去故宫做水下切割……，我负责记录数据。”顾一方有些迟疑地回答着，她这份工作，似乎很难用一两句话来说清楚。
    人群中发出惊叹，顾一方看着这些学生齐刷刷射来崇拜的目光，顿时心虚了起来。
    学生的社会经验是空白的，想象力却是无穷的，一瞬间就把她想象成了高大上的工程师，他们好像忽略了顾一方说的“工程师”，尤其是卯月，直接把顾一方当成了理工女。
    顾一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谓数据记录，也只是按Tracy交待的项目记录而已。她可不懂该记录哪些，更不明白这些数据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换作任何一个文科生都能做，真正厉害的还是她的上司，Tracy。
    可大家并不关心这其中的差异，话题很快转到了去故宫参观、拍照上。
    聚会就在吵吵嚷嚷中结束了，顾一方和邵青阳也就是见面打招呼和散会后告别。她本来以为，看他一眼就很满足，回去路上却有些惆怅。
    次日上午，顾一方也不好意思再去找Lucy和Vivian，她直接打的去了机场，坐在机场内发呆。
    去故宫看世界唯一的水下切割机，这令顾一方心潮澎湃，终身难忘，她更是羡慕她的上司Tracy，能在这个好像只有男人可以待的工程机械领域中熠熠生辉。
    顾一方犹豫起来，在这个企业待下去，虽然会有不错的待遇，但是自己好像无法在这个领域扎根，但是她自己喜欢的国风，似乎也只能作为兴趣而已。
    虽说兴趣变成工作，也就不是兴趣了，可两者重叠，似乎要比单纯的为工作而工作要好。
    想到后来，顾一方有些想不清楚了，坐上飞机后，望着窗外的云发呆。
    日光在云层之上，只有在这样一个高度，才不畏惧浮云遮蔽。
    只是很快，顾一方就没有这种感慨的闲情雅致了。
    回到银海，维修部待处理的订单，已是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得人头皮发麻。
    偏偏厂区还不能加班，整整三天，上班期间，顾一方没有一秒钟是可以停歇下来的。
    好不容易处理了积压的工作，尚来不及喘一口气，顾妈妈就开始同顾一方“商量”起给表姐秦雨蒙送满月贺礼的事来。
    说是商量，其实也就是告知。
    看着顾妈妈细数顾姨妈和秦雨蒙对她的好，顾一方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一万五千。
    听到要给出去这个数，顾一方不是惊讶，而是心累。
    顾一方虽然还没想好接下来做什么，但显然，这家技术先进的重工业企业，她是不可能久待的。她不想在此耗费青春，做一辈子的打单员。
    想着给顾妈妈一个心理准备，也为了说服顾妈妈不要做这么荒诞的举动，顾一方有气无力道：“妈，秦雨蒙回来，我可能就要走的，满月份子钱，不用这么给吧？”
    “走哪里去？你脑子坏啦，这么好一份工作，这可是外资单位，不知道要甩你之前那个民营公司几条街呢！”顾妈妈跳了起来，话题就此被岔开了。
    顾一方只能耐心地解释，这只是“可能”。
    顾妈妈千叮咛万嘱咐顾一方不能犯傻后，这一万五千似乎也就被这么混过去了。
    “一万五千？”张佳薇听了这事，连连摇头。
    虽然张佳薇已经习惯了顾家隔三岔五地就折腾一回，但是，让她不得不佩服的是，顾家的幺蛾子每每都能整出新高度，还不带重样。
    “这事有问题。”张佳薇说着又跟了一句，但转眼间又觉得这句是废话，顾一方家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明知有问题，顾妈妈还是要做；明知有问题，顾一方却偏偏阻止不了。
    “佳薇，我觉着……，可能是我姨妈遇到了骗子，然后拖着我妈一起……”顾一方的口气充满了无奈，“我现在不知道，要不要跟我小舅舅说。”
    张佳薇知道顾一方的踌躇，同顾小舅说，免不了又是一场家庭风波，顾一方在话语中已有了妥协的意味，钱都捏在顾妈妈手里，顾一方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另一边，顾一方又有些后悔打电话给张佳薇，这桩注定悬而不决的事，凭白又多了一个人担惊受怕。
    很快，顾一方就没时间管这一万五千元的去向了。
    这天上午，顾一方接到了一个客户的电话，说要投诉。
    总部有一个工号012的客服骂了客户。
    在HT，客服主要的任务是打单，客户主要是由销售工程师去对接的。
    当然，有些主动要购买的客户，会打400电话进来登记购买意向，此外，顾一方这边虽是维修部，但因为要做的事太多，所以对外公布的报修电话，还是HT的400号码。
    投诉这一块儿自然也是400在管，所以这个客户被整个400团队踢了皮球。
    客户电话进来时，012客服好像正在吃东西，客户明显感觉到她态度不端正后，便同她吵了一句，谁知这名012客服很是凶悍，反把客户骂了个狗血淋头。
    客户再打400电话投诉，接投诉举报的客服只是态度冷淡的表示会记录。
    总之，这名客户投诉不成，还连机器也买不成，因为所有的客服都众口一词地说，他的单子太小，建议他去实体店买。
    400客服团队就在银海总部，大家都是坐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互相包庇着。
    于是这位客户无奈之下，找了同行熟人，同行建议他把电话打到维修部，去投诉客服，以及要求安排销售工程师。
    牵涉到总部，这就复杂了。
    顾一方好声安抚了客户，记录下他的联系方式，并约定好隔天上午会给他回音，随后起身去找主管老郜。
    老郜正修着机器，听到这档子事，也是头疼万分，说是下班前给回复。
    接下来的时间，顾一方心里老悬着这档子事，她虽然知道老郜不会推托，但还真怕老郜推托了。
    挨到临下班休息时，老郜终于摸着板寸头，同老李和小军走了进来。
115.职场霸凌（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小姑娘，我可是帮你做了一件大事。”先开口的是老李，他边说着，边嬉皮笑脸地去翻办公室里备下的零食。
    老郜摇着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帮的是公司，生意谈成了Evonne又没任何好处，总部那些烂摊子……”
    老郜叹了口气，说了原委。
    原来，刚才修机器时，三个大男人聊起此事，感觉客户最恼火的点，应该是以为HT店大欺客，所以，只要安排好销售工程师去对接就可以了。
    老李自然想起了好脾气的Seven，但Seven负责的都是大客户，好在Seven人缘不错，立刻帮忙在银海总部里联系了一个老销售，这个老销售正巧带着徒弟，所以事情就这么搞定了。
    老李喝着酸奶，拿出了手机，让顾一方记录下那个新人销售的电话，随即又让顾一方把客户的联系方式，回了过去。
    这样一来就是双保险，如果销售没及时联系客户，客户又打电话来问，顾一方就能把销售联系方式提供给客户。
    “至于投诉……”老郜又摸了摸板寸头，显然对于总部那群400小姑娘们很是头痛，“你就打内线，跟负责投诉的同事打一声招呼。然后客户来问投诉，你就说你这里是维修部，跟进不了这件事，但已经帮他上报了……”
    顾一方点头，她很明白，总部的客服团队，可以说是团结，也可以说是互相包庇，她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追此事。
    次日，按老郜的指示，顾一方打了电话给客户，电话里客户的脾气已经下去了许多，毕竟昨天销售工程师主动联系他了，客户心情好了，自然也能体谅顾一方的难处，因此，对于012客服的投诉，也就不再那么执着了，顺带还夸了顾一方两句。
    顾一方松了口气，翻出电话簿，找了投诉负责人的内线，打了过去。
    对方到是客气地很，对顾一方的反馈连连说谢，详细问了是哪个维修部后，两人就此挂了电话。
    能把一个暴跳如雷的客户挽回，这虽然是顾一方职责以外的事，也没任何奖励，但顾一方却有了一种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告诉她，她成长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客户，她至少不会再惊慌失措，心里七上八下。
    午饭过后，才进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着。
    顾一方接起电话，是机器报修，她输入系统后，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乎不太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等到第二个电话、第三个电话进来时，顾一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平时打到维修部的，基本都是熟客，只要输入电话号码，SP系统就会自动跳信息，今天多了不少陌生客人。
    到了下班的时，顾一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打单系统里，从中午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张总部400传来的单子。
    显然，是总部拒绝了报修打单，所以，报修电话才会转到她这里来。
    顾一方头疼了，她得罪了总部400，但却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到她们了。
    第二天起，维修部的电话多了起来，早上一进办公室，中午一进办公室就全部是电话铃声。
    有些客户还因为找不到人发了火，责问顾一方为什么HT宣传页上，写了七点就有人接电话，却到九点才有人接？
    总部的400团队是两班制的，所以，早上七点就开始有人接电话，中午还有人值班。可现在，接了电话的400客服，都让客户打电话到维修部，自然是找不到人。
    银海维修部只负责华东六省地区，可400团队，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全国的维修订单都转到银海维修部。
    顾一方一开始还让客户打相关维修部的电话，被骂几次后，顾一方索性也不让客户转电话了，直接在SP系统里进行推送。
    整整一个星期，工作量翻了一倍，原本就喘不过气来，这下简直要把顾一方累垮了。
    还是北京的Vivian先发现了不对劲，她曾以为是联网系统坏了，整整一个星期，居然没有一张是来自总部400的报修单，到是有几张银海维修部推送过来的单子。
    Vivian主动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就这么半小时左右的占线时间，又是有客户不耐烦，问顾一方，为什么你们公司就一个接线员？
    顾一方没法回答，她想，她应该是遇到了职场霸凌。
    同办公室里三位直男同事，每日埋首在机器中，也没觉察到突然增多的电话背后有什么玄机。
    直到Tracy主动打电话向老郜询问，老郜才知道有这回事。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老郜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个近一米八的帅气小伙，有些委屈地问Tracy，“我们……处理错了吗？”
    顾一方听不到手机那头Tracy说了什么，下班路上，她接到了Tracy的安抚电话，要她撑一撑，接待好客户，她会同总部谈。
    会谈的结果，令Tracy十分恼怒，她打来电话，要老郜把手机开免提。
    “现在Julie坚称400太忙了，人事的Ice也帮着她说话，所以，可能400那边暂时还不会接回去，但是，我给他们提出了一点，至少客户不能全部往Evonne那边推，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们没有错，我一定会力争到底。”
    这到是Tracy的风格，她绝对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搪塞就屈服。
    “Evonne，单子处理不过来，就和Vivian、Lucy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这样的事，一定要早点跟我说，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你抗不了。”
    顾一方心下感激，最忙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被职场霸凌的时候，她没一点想哭的冲动，眼下却有一点点想哭。
    Tracy这里给予了支持，家里却又是另一番言辞。
    这件事既然有人事Ice的参与，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秦雨蒙耳朵里，秦雨蒙大发脾气，说顾一方把她的公司人际关系搞得一团糟。
    顾妈妈也是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起顾一方来，“你看看，把事情搞成这样，蒙蒙以后回公司怎么办？”
    顾一方很是无语，疲惫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反问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怎么好去投诉同事的？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事都不懂，听说你还让经理去吵架了，你们经理去吵，人家又不好和经理计较的，肯定都怪在你头上，你看看，你怎么老做不好事！”顾妈妈万分自责，好像秦雨蒙已经丢了工作一般。
    顾一方憋屈极了，她明明没有做错，她明明受到了职场霸凌，可在顾妈妈眼里，她却是闯了大祸。
    想来其中还有顾姨妈的添油加醋，顾一方有些被气笑了，问道：“该不会又是要敲我们家钱吧？”
    “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看顾一方“死不悔改”的样子，顾妈妈的火气也上了来。
116.职场霸凌（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家母女俩的沟通，总是以质疑和争吵的方式进行着。
    如顾一方所料，顾妈妈又是出了一千元，去替顾一方“摆平”关系。
    顾一方很是无语，这一千元又是交给顾姨妈的，至于这钱顾姨妈到底会用到哪去，也只有天晓得了。
    而风波总是会平息的，到时候，顾家母女又是“欠了”顾姨妈一桩人情。
    别人上班是赚钱，只有顾一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不仅工资变低了，还前前后后莫名其妙地给出了一个月的工资去弄“关系”，先前积攒了一年的积蓄，也拿去还了“人情”。
    顾一方打从心底希望，这笔钱，宁可是让顾妈妈胡吃海喝地花掉了，也不要像现在这般，不停地被人骗来骗去，还陷入了根本不能算是人情的“人情债”中。
    夜里，躺在小杂货间，顾一方又失眠了，她瞪着眼，目光无焦得看着前方的黑暗。
    家庭和社会把她对自我的认知撕裂着。
    除去最开始的那份工作，她被骂了出去，后来，她所有的努力，都慢慢得到了同事和老板的认可，她开始有了些信心。
    只是，这处于萌芽状态的信心，总是一次又一次在家中被无情地摧折去。
    她混乱了，真的是因为自己不懂事，所以才闯了祸吗？同事和老板的帮助背后，是不怀好意吗？
    毕竟，顾妈妈看得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陌生人的笑容背后，总是藏着刀子。
    次日，顾一方带着黑眼圈上班，维修部的电话开始变少了，至少，不属于银海市管辖的维修电话，不再转到顾一方这里。
    休息时，老郜和顾一方说，Tracy还在抗争，看样子是要吵到外国大老板那里去，亚太区的老大已经出面协调了。
    顾一方松了口气，她也不信，那个在工程现场、维修台前，洋溢着自信笑容的Tracy，会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只是斗争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要长，整整一个月事情都没有转机，就在顾一方几乎要放弃时，有一天下午，联网的打印机上突然传送来了总部400的单子。
    从那天起，事情才真正开始好转起来。
    顾妈妈那边也没再提起这事，看来，人事部的Ice这次没传话给秦雨蒙。
    事情虽是解决了，顾一方这边的工作量还是增多了。
    这全是托了总部400客服团队的“福”，因为她们之前的罢工，先前拿到维修部电话的客户，仍旧打着维修部的电话进行报修。
    关键，这些客户的工程天南地北，不是都在华东区，顾一方也只好继续在系统里推送单子，唯有一些好转的是，这些客户不再抱怨维修部电话难打。
    一方面，这些客户是接受了维修部的工作时间，和只有一门电话的事实。
    另一方面，还得感谢那些销售工程师。
    接到客户抱怨的销售工程师们，都建议客户还是继续拨打400电话，并耐心解释了只有400电话的接线员才会长时间在线，接线员也多。
    Tracy的斗争也得到了这些销售工程师的支持。
    先前那个目中无人，发酒疯把顾一方狠骂，又看不起Tracy的李工，据说，在接到客户投诉后，当面把Julie狠狠喷了一顿，并冲到大老板办公室，要求专门分两个客服出来打报修单，并归到维修部，给Tracy管理。
    李工的要求自然是被回绝了，报修电话的总量不大，也不是持续性的，专门找人换班来做，成本太高了。
    好在被李工这么一闹，400客服老大Julie让了步。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但也只是顾一方以为落幕了而已。
    又过了一个月，临下班前，维修部三个帅气小伙，唉声叹气地走了进来。
    老李看了眼顾一方，忍不住逗她道：“小姑娘，你知道伐，因为你的事，总部有个客服疯了。”
    老郜沉了脸道：“不要胡说，和Evonne没关系。”
    不怎么开口的小军也忍不住道：“明明是Julie一群在欺负人，你不要吓唬Evonne。”
    老李也发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地不妥了，连声抱歉，随后说起了总部的八卦。
    总部的客服老大Julie和亚太地区大老板似乎有亲戚关系，算是公司空降人员。
    这个Julie很是能摸准这位大老板的喜好，天天搞培训，搞突击，搞考试，月月都有漂亮的PPT和一些出色的管理指标发到大老板邮箱。
    故而客服部虽然不是盈利部门，但Julie却是大老板跟前的大红人。
    在公司，Julie自是说一不二。
    也因此，顾一方无意中的小举动，被Julie认为是对她的挑衅。
    她Julie要教训的客户，顾一方竟敢帮忙找销售工程师！
    在Julie这边，顾一方也不是唯一被欺负的。
    一年前，在HT实习的大学生中，有一名绰号叫“苏苏”的女孩留在了Julie的客服团队。
    Julie是看不上苏苏的，觉得她又土又不合群。
    奈何客服部起步工资低，留不住什么人，Julie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苏苏。
    Julie所谓的不合群，就是苏苏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把Julie众星捧月地供起来，苏苏自然也就被孤立了。
    这个小姑娘是银海人，家住银海远郊，还是农村户口，口音上总有些改不过来，有时只要发音不标准，就会被人嘲笑，众人还会集体学她的口音，让她难堪。
    苏苏性格内向，对于这样的玩笑，也只有一味地忍让。
    在老李眼里，那些故意嘲笑苏苏口音的，肯定是Julie指示的。
    起初，那些人也就是嘲笑苏苏的口音，渐渐地，就开始变本加厉，比如，开会通知发到了每个人的邮箱，唯独没有发到苏苏的邮箱。
    苏苏经常是一个人尴尬地坐在空荡荡的客服区发呆，一次被大老板撞见了，还把她训了一顿。
    听到这里，顾一方忍不住问：“她不是没收到邮件吗？”
    “天真、天真！”老李指着顾一方摇头道，“小姑娘，你要是去总部400，肯定也是被她们吃到骨头都不剩了，大老板说她不主动。”
    不主动……
    顾一方恍然，按大老板的意思，就算没有收到邮件，也该主动问一问，或者跟着大家进会议室。
    至于Julie的邮件没发到，在大老板看来，Julie那么忙，总会有些小疏忽。
    总而言之，就是苏苏的态度不端正。
    再后来，Julie总会找借口扣苏苏的奖金，并在众人面前训苏苏。
    和顾一方相反，顾一方是害怕回家，苏苏则是害怕上班。
    苏苏同父母说了几次她在办公室里被欺负了，父母只觉得是她娇气，认为上班做事就可以了，同事孤不孤立，嘲不嘲笑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苏苏长期累积的压抑，终于在三天前爆发了。
    *，还是因为维修单。
    400客服和维修部冷战一个月后的第一张维修单，正是苏苏联网发送。
    有同事故意骗她，说是Julie妥协了，现在开始起，可以帮维修部打报修单了。
117.意外嘉奖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出了厂区，顾一方发觉，外面下雨了。
    季节在深秋，冬意悄然逼近，顾一方的心情，就好像这雨丝般冰冷。
    总部的苏苏疯了。
    当然不是顾一方造成的，却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苏在同事的欺骗下，开始恢复了报修打单。
    有其他不知情的400客服，看到系统里出了报修单，还以为是Julie松口了，于是纷纷恢复了报修打单。
    Julie知道后大发雷霆，她丝毫没有责怪那名始作俑者，而是痛斥苏苏做事不过脑子，出卖了整个团队。
    Julie还责问苏苏，看着她被李工喷，是不是在心里偷笑，故意同她作对？
    之后，整个400团队，你一言我一语，把苏苏淹没了。
    被欺负了一年多的苏苏终于反击了，她站了起来，开始反驳。
    无奈着急之下，口音比平时更严重了些。
    众人哄然大笑，纷纷学起了苏苏的口音，对苏苏的着急生气都不以为然。
    据总部传来的八卦，苏苏当场红了眼，到后来，气到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就在那些姑娘们继续嘲笑她，学着她结巴时，苏苏突然朝着离她最近的姑娘脸上，吐去一口口水。
    那姑娘尖叫一声，骂骂咧咧刚要转身去拿纸巾，被苏苏一把扯住了头发。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之后，任凭边上的姑娘怎么扯苏苏、拉苏苏、甚至殴打苏苏，苏苏都死活不松手，还死死咬住另一个姑娘的手不松口。
    客服部的人终于怕了，被扯住头发的姑娘，更是苦苦哀求众人住手，让众人好好和苏苏说，她实在太痛了。
    最后，在销售部的男同事帮忙下，才半是安抚，半是用力地掰开了苏苏的手。
    据说那姑娘被扯下的头发根上，还带着血迹，直到苏苏父母来接她离开时，苏苏的眼依旧是红得吓人。
    Julie在苏苏临走时，硬着嘴骂了声，“神经病。”
    结果，到了次日，苏苏一上班就举着一把水果刀，追着Julie满办公室跑。
    这一次，几位好心的销售直接开车把苏苏送回了家，Julie事后还不依不饶说要报警。
    这些事，让顾一方心里止不住地一阵又一阵地恶寒，在读书时，学校里多多少少会有些霸凌现象，通常老师都会教育阻止。
    但是，到了公司里，这样的霸凌，反而没人管。
    把人逼疯，她也是头一次见到，顾一方心中自责同时，忍不住想，如果没有Tracy帮她出头，她会如何？
    她应该会辞职吧？
    可是，如果她辞职，就算Julie不把她逼疯，估计家里人也会把她逼疯，因为顾妈妈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辞职的，这样做，可是会害到秦雨蒙的。
    总部400团队的霸凌风波尚没有过去，HT亚太地区突然接到了审计通知。
    大家都知道审计是在年底，只是具体时间不确定。
    为了保证效果，花港的三方审计，会在每年11月至次年2月期间，任意抽时间来审计。
    维修部这边的审计，无非是顾一方用个人贷记凭证，把公司货款转去总部的问题。
    Tracy鼓励顾一方，要她勇敢地说出实情，“Evonne，你放心，这件事，我和财务部老大，已经联合发邮件，把情况作汇报了，你只管如实对审计人员说，你为什么这么做，然后现在在用的流程是什么。”
    Tracy的话，让顾一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刚挂了电话，老李又是摇着头进来八卦。
    据说苏苏那边的诊断出来了，是精神分裂，她的父母想不通，想要讨个说法，但人事部的Ice很是厉害，直接拿出了一张清单，列举了苏苏弄坏的办公设备，和造成的公司误工损失。
    在用大棒把苏苏父母镇住后，Ice又拿出了胡萝卜，说外资企业都善待员工，所以特批给苏苏三个月工资，让苏苏回家休息一下，好好疏导一下再去医院复查，否则只怕是会影响以后的工作。
    Ice还保证，如果新公司来做背景调查，公司绝对不会把苏苏有精神病史的事说出去。
    苏苏父母听Ice说得在理，也害怕苏苏就此毁了前途，只好把苏苏带了回去。
    顾一方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站在公司的立场上，Ice这么做固然没有错，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逼成这样，就这么三言两语打发过去了，实在很难让人接受。
    但很快，顾一方就没时间想这些事了，为了迎接第三方审计，维修部又是要加班盘库，并适当打扫整理一番，此外，她还有最后三门的考试冲刺。
    花港的审计人员来时，顾一方听着那花港口音，蓦然想起自己在花港大街上看到的情景。
    高档的商业区内，人们步行匆匆，争分夺秒，皮鞋哒哒，淹没在往来汽车的洪流中，只看着这副画面，大概就能明白为何花港这般富有了。
    负责与顾一方交谈的审计人员，是一名长卷发，名叫Mary的女生，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眼角挂着鱼尾纹，笑起来时，显得很柔和。
    她让顾一方不要紧张，按着她的提问一一回答就可以了。
    这些问题听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好像是闲聊。比如，顾一方从前的工作，顾一方是怎么进来HT的，顾一方是怎么想到用个人贷记凭证的方式去交营业款的？
    Mary还去看了放营业款的保险箱，并亲手去拎了拎。
    不经意间，顾一方看到Mary手上一叠A4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还有部分是打印出来的。
    原来这些问题是一早就设计好的，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其实经过了精心的设计。顾一方心想，就算是她撒谎，这一串问题设计之间，恐怕也能看出矛盾之处。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Mary这边客客气气地问完了，顾一方感觉自己仿佛历经了一场高明的侦讯。
    花港的审计人员在完成为期一周的审计后，全体回去了。
    公司里，大家纷纷交流着彼此被问到问题，揣测着审计的意图。
    顾一方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忙碌和平静，不知不觉在HT快要一年了，秦雨蒙也要回来了，自己也该计划计划了，她心里想着，HT这边应该是留不下来了。
    十月考试后，顾一方意外接到了Tracy的电话，告诉她，审计的报告，虽然写了不符合流程，但整改意见是建议把这个工作方式纳入到正规流程中去，完善财务流程。
    “总之，没事了。还有，外国大老板听了这件事，还说你是个人才，知道你是以实习生身份进来的，还要我把你留下来，怎么样，愿意留在维修部吗？”Tracy的声音很是兴奋。
    可顾一方却高兴不起来，她留下来了，秦雨蒙怎么办？
    似乎是知道顾一方的顾虑，Tracy说道：“我听Ice说了，你表姐呢，正好一直想去总部，这样对她来说，上班可以近很多，这件事，你不必着急答复我，你合同年后才到期，过年后给我一个回音吧，如果你留下，三月份还能赶上公司的年会，虽然你这一年是实习生身份，但我也可以为你争取一些奖励。”
118.股票骗局（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家不知一家事，可能在Tracy看来，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顾一方挂了电话，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茫茫然地看了看窗下凌乱的街区，突然想着去网吧听听古风歌，看看国风贴子散散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考试、工作、还有那段被霸凌的日子，让顾一方觉得，自己仿佛和国风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去哪里啊？”要出门时，顾妈妈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顾一方有气无力地答道，“去网吧查点资料。”
    “又去网吧，要不我们家买台电脑吧。”
    这一句话，让顾一方停了脚步。
    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算是好事接二连三吗？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顾一方暗暗在心里摇头。
    按顾妈妈以往说的，买一台电脑在家，好几千元，上网费、电费，都是钱。反正顾一方上班有电脑，平时去去网吧，弄张卡，每个月下来也花不了几十元。
    “上网费怎么办？”顾一方问了一句。
    最便宜的宽带一年也要一千二，电话费之外，还要每月再花一百元，即便是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也多少会觉得是浪费。
    顾妈妈似早想好了对策，很爽利地回答道：“可以和隔壁人家拼得呀，一个楼层，三户人家，三台电脑，每年也就四百元，初装费都省掉了。”
    顾一方皱了皱眉，顾妈妈又有些讨好地笑道：“方方，我也知道你不乱花钱，买电脑主要是你自己用的，你这边多少出一点钱。”
    “妈，你上网是不是想看什么？”顾一方到不介意出这笔钱，家里买大件向来都是看顾妈妈同不同意的。
    被女儿戳中了心思，顾妈妈索性说起了原委。
    正如顾一方所料，顾妈妈被人骗了。
    顾姨妈拉着顾妈妈去一个朋友家里谈投资，说是可以买外国原始股。
    这所谓的外国原始股，是指去国外上市的国内公司。
    顾姨妈的那个朋友，据说有亲戚在那家国内公司，所以有内部消息，也有渠道可以购买员工手里的原始股。
    又是绕了一大圈不知所谓的关系。
    顾一方纳闷道：“原始股这么值钱，人家怎么肯卖给你？”
    顾妈妈一拍大腿道：“老沈说得一点都没错，现在的小年轻消息太闭塞了，这些原始股要好几年才能上市卖，有好多人不高兴拿在手里的呀，所以就低价转让出来，才四块钱一股。”
    老沈，就是顾姨妈的那个朋友。
    “那上市以后呢？”顾一方明白，这类骗局一般都会给一个特别高的期许。
    “起码二十元一股！这还是最低的，很多公司一上市就是一百元一股！”顾妈妈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仿佛这钱已经在眼前，完全是一副迷了心窍的样子。
    “这么赚，这些股票为什么要转给别人呢？”顾一方说这话时，心底是虚的，这种看似幼稚的骗局，虽说大部分不会信，可一旦信了的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果然，顾妈妈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
    故事是这家骗子公司的经理手里有很多股票，但家里出了事，急等着用钱，就拿出来转让了，还有一些员工手里拿到的数量少，又不高兴等，也拿出来一起转让了。
    “那他们的亲戚，公司里面其他的员工呢？”顾一方不死心地找着破绽。
    顾妈妈有些不耐烦了，冲着顾一方嚷嚷道：“那些人就是跟你一样死脑筋呀，觉得是骗人的，你姨妈认识地老沈靠着这个已经买了两套房了，认识的，有关系的人总是牢靠的呀，你看看，这种外资企业，要不是你姨妈，你怎么进得去？”
    铁了心的人，总会有一套自己的神逻辑。
    “所以，那一万五不是给秦雨蒙的月子钱？”顾一方质问着，心里却清楚，自己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顾妈妈承认了，承认之余，还要拉着顾一方一起为虎作伥，“三千给了秦雨蒙……对了，回头要是请酒，你千万别在酒席上乱说，你姨妈也买了，你姨夫是不信这些的，你可千万不能说，要懂事，知道吗？”
    “那小舅舅知道吗？外婆知道吗？”顾一方心中暗想，也只有这两人，可以稍微说得动顾妈妈了。
    “你外婆也买了呀，你小舅舅知道的。”
    顾妈妈的话，差点让顾一方昏过去。
    老人积蓄不容易，他们竟然还敢拉上老人？
    “哦，对了，秦雨蒙不知道，你反正也不跟她说什么话的，你去网吧查查电脑价格，能上网的就可以了，不要太贵的。”顾妈妈说着，竟是主动催着顾一方出去。
    进了网吧，顾一方心急火燎地开了QQ，却看到安佳琪的签名是“年后上线。”
    她认识的人中，也就安佳琪最懂社会上这些事了。
    顾一方看着那灰色头像发呆，再看底下闪烁不停的图标，国风社成员都在哀嚎着考试。
    “一方，好久不见了。”
    一条私讯传来，顾一方回了过去，“潇潇姐，好久不见了。”
    传来私讯的正是潇潇雨歇，“我真是特别想你，做了些冬装，想来想去，还是最想找你当模特儿，最近忙吗？”
    顾一方回道：“是有些忙，刚刚考好试，潇潇姐大概什么时候需要我？”
    潇潇雨歇发了个抱歉的表情道：“对不起，我说废话了，已经找人拍了，就是看到你忍不住感慨两句。”
    大约潇潇雨歇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又跟了一句，转移话题问道：“上来怎么不进群聊天？是在查资料吗？”
    顾一方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表示不介意后，说了要买电脑的事。
    潇潇雨歇激动起来，“那是不是，以后你就可以天天上网了？”
    顾一方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电脑我妈看着呢，不一定能天天上网，但是可以经常上网看看你们。”
    潇潇雨歇发了一排大笑的表情，“你别急，我让露露来帮你弄个配置，价位多少？”
    “越便宜越好，就上网用用。”顾一方也不掩饰。
    “好好，那大概就是三千到四千的价格，过两天给回复可以吗？”潇潇雨歇想得还真是周到，“发在你QQ上，发好后，我会给你短信的，你抽空上去看就行了。”
    顾一方回了拱手表情，说了谢谢，接着和潇潇雨歇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聊起了明年的约定，顾一方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家里如此，她怕是没什么闲情雅致去琴馆结社了，好在，隔着网络，要“强颜欢笑”还是容易的。
    一小时后，顾一方终于如释重负得同潇潇雨歇做了道别。
119.股票骗局（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买电脑的时候，顾小舅也出动了。
    按顾妈妈的说法，买这么大件的东西，若是没有男人在场，一定会被欺负。
    果不其然，顾小舅到了电脑城，东看看西看看，他虽然不会看电脑，但会看人。
    最后，顾小舅挑了一个相貌憨厚的小伙，三人跟着他走过了大半个商场，才在商场后，靠近货梯的地方，进到那家偏僻的店铺。
    配置顾一方是早就抄好了的，店铺里另一个小伙儿飞快地开着清单和价格，中间不停地问是否要换成别的配置。
    顾小舅十分淡定道：“你先按这个配置算。”
    价格出来了，三千八百元多，算价钱的小伙子主动拉掉了零头，顾小舅又是各种拉扯了一番，不知怎么，好像换了个内存的牌子，价格又去了一百五。
    这样一来，自然就有了一个五十元的零头，顾小舅发了香烟后，又是一阵聊天，好说歹说，把那个零头也去掉了。
    顾妈妈在边上心花怒放，拉着顾一方连声道：“你看看，还是要你舅舅出面的呀，没有男人怎么行？”
    顾妈妈觉得自己有道理极了，顺带又扯到顾一方的婚事，“又不能一辈子靠着舅舅，赶紧找个老公，否则你以后怎么办？”
    顾一方看着顾小舅却是有些郁闷，在上楼付钱时，顾小舅让顾妈妈在店里看着，和顾一方坐电梯到了顶楼后道：“方方，我知道你不开心，这事我也觉得是骗人的，但是你外婆被挑动了……”说到这里，顾小舅轻咳了一声。
    顾一方能想像地出，顾姨妈一定会说，顾小舅每天在麻将上输掉得钱，还不如拿出来做个投资，博一博。
    就这样，外婆出了一万五，顾姨妈出了一万三，再加上顾妈妈的钱，一共四万，交给那个老沈去买境外上市股票。
    付钱时，顾小舅硬是出了一千五，对顾一方道：“不要让你妈知道你存钱，否则你有得好烦了。”
    顾一方心中遗憾，如果她是顾小舅的女儿，恐怕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吧。
    得知顾小舅赞助了一千五，顾妈妈嘴笑得合不拢，破天荒地打的回去。
    从邻居家扯了网线过来后，电脑放在了顾一方的杂物间，为此，顾妈妈可是狠下心来，扔了一个角落的东西。
    那个角落的东西清理出去时，顾一方觉得小房间里的气味都好闻许多。
    角落里的电脑桌是网购的，要比商场便宜一半的价格，只是需要自己动手拼装，这个自然难不倒顾小舅。
    联网时，隔壁邻居又帮着调试了好久，电脑终于可以上网了，只是速度慢了些，但看个网页之类的还成。
    顾妈妈等到隔壁邻居走后，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本顾一方读书时余下的作业本，上面记着骗子公司的名字，境外股票代码。
    顾一方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搜索排名置顶的正是那家骗子公司的网站，顾妈妈激动道：“你们看，网上有的，网上有的，这是真的呀。”
    顾一方很是无语，往下滚着网页道：“网站只要出钱就能搭建的。”
    顾妈妈对网络一窍不通，她只觉得，要搭建网站是非常昂贵的，如果是骗子公司，为什么要花这笔钱？
    顾小舅对姐姐这个逻辑也是忍不住翻起了白眼，顾一方拖到搜索页下方，看到一些论坛帖子在谴责这家公司骗人，并呼吁大家不要上当。
    顾妈妈却早有了心理准备，对顾一方和顾小舅道，“老沈说了，有人眼红这家公司国外上市，所以在网上乱说的。”
    顾一方彻底绝望了，这些骗子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仿佛只要能给出一句交待，就算是童叟无欺了。
    顾小舅坐在电脑前，看了很久，点着那些负面的文章，沉默地看了许久，顾妈妈脸上很是不自在，到了饭点的时候，竟是连菜都忘记烧了。
    三人只好下楼，去小区外面的小店，点了三个炒菜来吃。
    吃完饭，也就六点刚过一些，顾一方才出小饭店就听见张佳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一方回身招了招手，同顾妈妈道，“妈，你和舅舅先上去吧。”
    顾小舅摇摇头道：“我回去了。”
    顾妈妈则有些心虚道：“别跟人家乱说我们家的事。”
    初冬的天有些冷，张佳薇和顾一方在小区外兜了大半圈，确定顾妈妈已经上楼了，张佳薇才拖着顾一方去了自己家。
    张佳薇挂着黑眼圈，小夜班和早班连着上，她虽感疲惫，可脑袋里的开关却好像坏了一般，按不下去，让她整个人又累又兴奋。
    看到顾家的小舅舅出现，张佳薇直觉顾家又出事了。
    得知是上次一万五千的月子钱后续，张佳薇也是重重叹了口气。
    张佳薇的妈妈又是热情地端了热饮进来招呼，顾一方只觉十分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一方，这些事，我虽然帮不上你忙，但你说出来，心里总会舒服些。”张佳薇安慰她道。
    顾一方摇摇头，才二十岁出头，家里的事，就要让她变成了祥林嫂。
    鲁迅先生说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自己要怎么争？
    张佳薇想了许久，犹犹豫豫道，“一方，要不……报警？”
    顾一方心中一动，但很快又忍不住道：“这件事有我姨妈，还有我外婆……”
    是啊，这就是让顾一方没法“争”的地方了。
    最可恶的是，把顾外婆拖下了水，老人家被骗，最为麻烦。
    张佳薇想了想，也是十分无奈道：“那让你外婆有个心理准备吧，老人家可受不了刺激。”
    “我舅舅今天看了很久的消息，他应该会一点点同外婆说的……”顾一方说着顿了顿道，“如果……他们再拿钱，我就和舅舅商量，看看是否报警。”
    “嗯，也只好如此了，这个骗局设得时间太长了，不像传销，很快就会暴露，已经被骗了，就怕还把钱继续往里投。”事情至此，张佳薇也不想再说下去让顾一方不开心，紧接着话锋一转道，“怎么样？外企工作，感觉好不好？”
    顾一方又是苦笑，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张佳薇听得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吐槽。
    顾一方说完后，忍不住问道：“佳薇，你们……医院会不会也欺负新人？”
    张佳薇道，“压榨新人是有的，比如我，就快成人干了，但欺负谈不上，你知道吗？医院里护士是最凶的，医生要是敢回嘴……”张佳薇说着笑了笑，“不仅其他护士会帮着凶回去，搞不好护士长还会出门堵着骂呢。”
120.另谋出路（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张佳薇说的事，让顾一方哑然失笑，原来，行业与行业之间，有那么大地不同。
    张佳薇叹了口继续道：“也不是我们要这么凶，护士有提醒医生遵守程序的责任，如果护士没有遵守程序操作，倒霉的就只有护士，如果医生没有遵守程序操作，那倒霉的就不止是医生了。”
    “你们也真是挺难的。”顾一方心里的认知渐渐有了完善，“说到底，上班没一个是容易的。”
    张佳薇点点头，又关心地问道：“那就是说，你肯定不会留在HT了？”
    怎么留？
    这是一家技术先进的重工企业，顾一方并非学工程的，在这样的企业，要么做人事行政，要么做运营客服。
    人事行政的工作主要是和人打交道，这份工作看似人人都能做，其实有一些隐性门槛。
    首先就得是全日制学历，其次还得形象好会打扮，而谁能处理好人际，谁不能处理好人际，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了，顾一方这样的显然不行。
    至于做客服，每天对着这个操作系统打单，顾一方并不觉得这个工作能有什么前途，更何况，秦雨蒙若不想去总部，那就只有她去总部，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明白顾一方的苦处后，张佳薇向她推荐了两个招聘网站，一个叫英领招聘，另一家叫智才招聘。
    这两家公司，顾一方也知道的。
    英领招聘有许多户外广告，而智才招聘则每周三早上，会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免费发放印满了招聘信息的报纸。
    之后的日子，顾一方回到家，每天打开电脑，除了让顾妈妈看讯息，就是注册两家网站，写简历，投职位。
    网站的公司和职位不少，但最低学历要求，几乎都在大专以上，好在顾一方已经拿到了毕业证书。
    投过简历后，顾一方才发现一件事，她没有时间去应聘，虽然简历上注明了“在职”、“年后才能上班”等讯息，但即便如此，还是得请假去应聘。
    顾一方想了想维修单可能会堆积如山的情景，拒绝了两家公司的应聘电话，随后暂时隐藏了简历。
    看来还是等年后，确认秦雨蒙真的要回来再说吧，万一秦雨蒙又拖时间呢？
    很快她的这重顾虑就被打消了，秦雨蒙年后就回来上班。
    只是这个消息传来的方式十分不友好，顾姨妈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在电话里把顾妈妈骂了一顿，说顾一方缺德，要抢秦雨蒙的工作。
    顾一方在边上闷声不吭地听着，顾姨妈的声音大极了，不用免提，顾一方都能听见她说了什么，顾妈妈也是拎开了话筒，贴得太近，那声音实在吵得她头痛。
    等到顾姨妈发完货，顾一方才同顾妈妈说了一句，“我和老板说辞职，不会影响秦雨蒙的。”
    顾妈妈被顾姨妈骂得晕头转向，听顾一方这么说，马上同顾姨妈复述道：“方方说她辞职了，你放心好了。”
    电话那头的顾姨妈愣了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辞职了，什么时候？”
    顾妈妈转过头刚要问顾一方，电话里又是传来一声难听地骂人话，随后顾姨妈又是歇斯底里道：“蒙蒙还没回去上班！她怎么好辞职的！要不要脸！”
    顾一方实在是火了，一把抢过电话道：“年后辞职，等秦雨蒙来交接！”然后狠狠挂上了电话。
    之前，顾一方和顾姨妈也爆发过电话大战，顾一方挂了电话后，索性又把电话搁了起来。
    大约也是被顾姨妈嚷得头痛，顾妈妈这次到也没表示反对。
    但到了次日下班回家，顾妈妈已是完全倒戈到顾姨妈这边，不断地问顾一方，“人家说你可以去总部的呀，为什么不去？这可是外企，还花了不少钱托关系的。”
    托关系？
    这就是让顾一方头痛的地方，“关系”是个无底洞，只要是通过“关系”进去了，似乎就可以任对方予取予求，那还真不如外面明码标价的职业介绍所呢。
    再说了，当初明明是她为秦雨蒙保工作，怎么就变成了“托关系”呢？
    顾一方心里叹着气，同顾妈妈大概说了说总部发生的事。
    顾妈妈听完后，却数落那个苏苏不会做人，“怎么好跟领导对着干？”
    “那领导给穿小鞋，也不反抗吗？”顾一方知道顾妈妈听不懂“霸凌”这个词，所以特地换成了她们那代人好理解的说辞。
    顾妈妈不以为然道：“你们领导也还可以的，之前不就打好关系了吗？关系都打好了，你不留下来，这钱不都扔水里了吗？”
    “在总部上班要上夜班的，双休日还要轮流值班呢。”提到这点，顾一方突然想到，秦雨蒙其实一开始就未必真的想要去总部上班，只是她自己嘴硬，在自己和Ice面前这么说了，现在才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顾妈妈一下就跳起来了，痛心疾首道，“这可是外企！就算上夜班、要值班也比你那个民营公司强！”
    顾一方闭了嘴，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辞职自己找工作，不能再受制于人。
    否则这点滴恩惠，涌“海”相报，都填不了顾姨妈的无底洞。
    一转眼到了过年，顾妈妈和顾一方，又去同顾外婆和顾小舅过除夕。
    等饭桌上顾小舅提起，顾一方才想起秦雨蒙还有一顿满月酒没请。
    顾小舅气得就是这个，秦雨蒙其实早办了满月酒，就是没请顾家去。
    “顾一方想抢我工作，看到伊就戳气。”这是秦雨蒙的理由。
    顾一方到是无所谓，秦雨蒙那次婚礼就够她终身难忘的，她还真怕去那种场合。
    顾小舅气得自然是秦雨蒙不给顾家面子，顾外婆和顾妈妈在边上劝。
    最后顾小舅借着酒劲一拍桌子，同顾一方道：“方方，你知道伐，她把你们公司人事也请过去了，就是怕你抢她工作，她既然这么说，我看你就留在那里，别让她回去了。”
    “瞎讲，大过年的，又不太平了是吧？”顾外婆也放下了筷子。
    顾妈妈叹了气说道：“是方方不懂事呀，明明人家是要她留下的。”
    顾一方想着顾小舅和顾外婆还是明白事理的人，就把公司里发生的事说了遍，顾小舅突然笑起来，“难怪秦雨蒙怕了，阿姐，你也真糊涂，女领导都是小鸡肚肠，秦雨蒙不肯去，你怎么能叫方方去？”
    顾小舅的说辞让顾一方听着不太舒服，可顾小舅也是帮她说话，顾一方也就忍了。
    顾妈妈却急道：“哎呀，她自己有什么本事去找工作啊！”
121.另谋出路（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妈，现在网上可以找工作的。”面对顾妈妈的质疑，顾一方耐心解释道。
    确实，从前找工作，需要跑人才市场，需要找中介，需要翻着报纸，一份份邮寄简历。
    而顾一方又不是正规大学毕业，自然也无法参加学校里组织的工作推荐和招聘，所以，对于人际关系还是比较依赖。
    只是人际关系也有不靠谱的时候，比如顾姨妈。
    现在有了网络，这种依赖关系，不知不觉中被逐渐改变了。
    对于顾一方的话，顾妈妈将信将疑，更习惯性质疑道：“网上找工作？不会是骗钱的吧？”
    顾小舅在旁笑了起来，“阿姐，你自己的钱都被网上骗去了，还好意思说方方？”
    话一出口，顾外婆的脸色变了。
    顾一方赶紧解释了网上招聘是怎么回事，来转移话题。
    顾妈妈见顾外婆脸色难看，忍不住同顾小舅道：“我们买股票，还是通过熟人的呀，网上只是看看信息。”
    或许正如顾妈妈所说，网上与人打交道，和网上看信息还是有差别的。
    顾外婆缓了一会儿，终是回复了冷静，为这件事下了结论，“多一条腿走路总是好的，方方啊，你要看紧自己的钱，不能轻易把钱给陌生人，如果能自己找到工作，不靠你姨妈是最好了。”
    是啊，不靠顾姨妈，是顾一方最大的心愿。
    只是事情没那么顺利，在秦雨蒙回来交接前，顾姨妈天天电话盯着顾一方不准辞职，不准提前找工作。
    等到和秦雨蒙交接后，顾一方只在家里闲了三天，顾妈妈已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一方也是郁闷。
    过年前投简历，到是很快就有了回音，过年后，却是石沉大海。
    而与秦雨蒙交接的那一周，让她很是压抑。
    秦雨蒙一直抱怨顾一方自作主张，把流程搞复杂了，偏是老李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嘲笑秦雨蒙是“一孕傻三年”，说是秦雨蒙自己看不懂，把秦雨蒙气得够呛。
    “要不去求求你姨妈，你还是回外企做？”顾妈妈的话打断了顾一方的回忆。
    顾一方摇头，她明明是帮秦雨蒙简化了流程，秦雨蒙却是习惯了她自己的工作方式，反过来指责顾一方把工作搞得一团糟，顾姨妈最后更是发下狠话说，就算顾一方跪到她家门口，她也不会再让顾一方进HT。
    顾一方也不稀罕，她只是茫然，翻开铺天盖地的工作，她能做的好像就是行政、文员、助理、客服这类的工作，做销售她可没想过。
    到了周五的时候，终于有电话叫顾一方去面试，是去一家保险公司做行政。
    顾一方记得自己没有投过保险公司，但做行政工作还是可以试试的。
    奇特是，面试时间是周六上午。
    周六赶了早，顾一方来到银海市的市中心，在一座气派的，三十多层高的写字楼里，门口贴出了醒目的标识，是那家保险公司的招聘指示。
    顾一方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很快，不容她犹豫，已经有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迎上，问她是不是来应聘的？
    顾一方点了点头，工作人员让她按着指示箭头去一间大会议室里填表格。
    顾一方走进去一看，里面大约有两百多人，大家都在埋头填表格。那一瞬间，顾一方很想转身离开，可所有人都在低头填表格，顾一方只能在里面的工作人员安排下，坐下填表。
    在职位选择中，有销售和行政的选项，顾一方忍不住瞄了隔壁一个女生一眼，只见那女生毫不犹豫地在行政上打了勾。
    顾一方只觉无语，这个公司要多少行政人员啊？
    表格被收起后，边上女生忍不住问：“同学，你也是来应聘行政的吗？”
    虽是工作了好几年，顾一方的打扮依旧不入时，和同龄人一般稚嫩，所以被当成学生也是正常。
    顾一方默默点了点头，那女生忍不住嘀咕道，“这公司……需要这么多行政吗？”
    很快，她们两人就知道了，这都是套路。
    到了十点半，开始有人进来给大家上课。
    讲课的人似不太熟练，但激情很高，讲师同在场众人说着，“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潜力”之类的话，然后画出大饼，说公司会有一系列的训练和基础工作，来帮大家完成对潜力的发掘，争取两年内工资过万。
    讲课人虽然有些紧张，但口才还不错，结合着自身半真半假的事例，已是鼓动了不少人。
    但顾一方已是彻底明白了，这是一场招聘“骗局”。
    这段时间，她在两家知名招聘网站上已是看过许多职位信息，像是保险公司最需要的是保险销售，销售中层级最低就是电话销售。
    这家保险公司所为的基础工作，就是电话销售。
    忍着听了半小时后，顾一方终于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她身后，紧跟着有了别的动静，原来是那女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推出门去，有工作人员阻拦，说是课程结束后才能走，顾一方小声道：“对不起，我要上洗手间。”
    那女生也连忙跟着顾一方道：“我也上洗手间，我撑不住了。”
    那工作人员没有办法，只能让两人离开。
    顾一方顺着指示牌真的去了洗手间，那女生也跟着，且一直等着她出来，顾一方出来后，那女生连忙凑上去道，“我们……不回教室了吧？”
    教室？
    听到这么学生气的名词，顾一方不禁莞尔道，“不回了，那是骗人做电话销售的，我不想做。”
    “电话销售？卖保险？”那女生脸上露出鄙夷，“我不要做卖保险的，同学，你真的好勇敢，刚才那么多人，吓死我了。”
    顾一方安慰道：“没关系的，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女生却并不放心，不安地靠近了些，有些讨好道，“那我们一起出去吧，我是真怕了。”
    顾一方点点头，带着那女生走出了大楼，一路上都是那家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来应聘的人那么多，工作人员的记性可没这么好。
    而顾一方和那女生又都是洗手间出来的，看上去更像是两个学生来办公楼里找洗手间。
    走出大楼后，女生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总算是逃出来了，同学，多谢你了，对了，你怎么这么镇定啊？你是不是上过班？”
    顾一方苦笑着摇头，“我工作三年了，不过还是经验不够，才会被骗过来。”
    “三年？”那女生睁大了眼睛，满脸崇拜，“天呐，完全看不出，难怪你这么镇定。”
    顾一方心里叹气，这三年的工作累积到了职场上，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优势。
    “对了，我叫月亮，同学，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能跟你交朋友吗？”顾一方恍神之际，那女生主动伸出了手。
122.另谋出路（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握住了那女生的手，顾一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那女生穿着学生最常穿的卫衣、牛仔裤、运动鞋，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背着小双肩包，普通斯文，唯是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小贵。
    比顾一方家境好些的家庭，通常在和教育有关的事务上，会比较舍得花钱，比如月亮的这副无框眼镜。
    月亮是那女生的外号。
    女生本名夏文婷，银海人，在月溪读书，刚回银海市，因为学校关系不在银海，所以只能自己上网找工作。
    离开了学校，少了校园关系网，夏文婷还真是不习惯。
    “一方，还好你被骗过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离别时，夏文婷很是依依不舍，她和顾一方住的家，一南一北，完全不同路。
    夏文婷和顾一方交换了手机和QQ号，约着有什么好工作互通消息。
    顾一方到了家，才进屋，顾妈妈已是急不可待地问起应聘情况。
    顾一方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编瞎话，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顾妈妈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又是叨叨起，“还得靠亲戚。”
    顾一方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才过了几天，找工作总得有个过程吧。再说了，年前最好找时，她没办法面试，年后求职高峰，这个时间去找，自然快不了。
    这些话，顾妈妈应该是不会听的，她还觉得顾一方认识的夏文婷是个骗子，大学生哪里有自己网上找工作的。
    所以，顾一方也懒得多说了，只是无论如何，这份工作得自己找。
    继续投着简历，周一上午，顾一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夏文婷打来的。
    “一方一方，我是月亮，你快搜英领招聘，他们招聘啦！”
    夏文婷这话有点绕，顾一方理了理，问道，“你是说……英领招聘招员工？”
    “是是是，我太高兴了，一时没说清楚，你在英领上搜一下吧，那个网页编辑职位，我们两个应该都能做，我投简历了，你也快投吧。”夏文婷的话中透着热情与真诚。
    顾一方感谢过后，开了电脑连上网，然后搜到了英领的页面，看了一眼，有行政，有销售助理，还有夏文婷说的“网页编辑”，顾一方投了简历，用短信再次回了句“谢谢，已投”。
    夏文婷回了个颜文字的笑脸。
    要说这夏文婷的运气还真好，连带着顾一方也沾光，很快顾一方和夏文婷都收到了面试通知。
    只不过两人不是同一批，夏文婷先行面试，面试结束后，她还特地打电话告诉顾一方面试的情况。
    面试是以小组讨论形式进行的。
    这类面试夏文婷在月溪市也参与过，若说顾一方工作经验多，那夏文婷的面试经验可要比顾一方丰富多了。
    考卷车轮战、小组讨论、普通的自我介绍面试等等，当然，还有她们两上周六才经历过的“保险面试”。
    据说，夏文婷当天晚上，就去面试论坛，狠狠揭露了这家公司。
    是了，若是面试经验不丰富，论坛上还有经验交流可以恶补。
    这一切，让顾一方大开眼界，错过大学，好像错过地不仅仅是学习，还有很多学习以外的事。
    “会有这么好心吗？不会是托吧？”事情进展地顺利，顾妈妈却愈发觉得蹊跷。
    顾一方无奈道：“妈，这只是面试，人家要不要我还很难说呢。”
    顾妈妈甩了下手道：“你看看，还是关系牢靠，这些面试不会早就内定好了吧？”
    顾一方不知怎么同顾妈妈解释，这个社会的运转方式已经变了，已经不再大量依赖关系网运作了。
    顾一方面试的时间比夏文婷晚了一周，虽然在夏文婷的帮助下，顾一方做足了准备，但自己去面试，她还是第一次。
    面试间里两张大桌，共十六人，都是年轻的、未历世事的鲜活面孔。
    和他们相比，顾一方觉得自己少了一份跃跃欲试的朝气。
    很快，有两个穿着休闲装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看着比这里的人大不了两、三岁，但举手投足之间，是全然不同的气场。
    那名女员工人高高的，越有一米七，她抬眼扫了下全场，微微在顾一方身上停了下，几乎不着痕迹。
    小组讨论的话题，很快公布在了白板上，“排队遇见不讲道理的插队者怎么办？”
    十六人随机抽签分成两个小组，分桌坐，每组自行罗列观点、做法、理由。
    这和夏文婷的考题是完全不同的，看来每场面试都安排了不同的讨论话题。
    分组后，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得讨论起题目，以及出题的用意。
    “网络编辑”这个职位很有迷惑性，有不少成员已经表示，应该据理力争。
    顾一方心里却闪过职位中的一条描述，“协助销售完成售后任务”，这显然还是一个客服类的职位，要考验的是员工的耐心，性格上自然不能太有进攻性。
    两组很快各自出了一个领头人，组织集中大家的意见，顾一方这组的领头人，是个男生，他要求每人至少写一条。
    顾一方写地很简单，“询问插队者理由，无正当理由，不给插队，如理由充分，在大部分人同意的情况下，允许其插队”。
    她的意见中规中矩，边上人的思维却发散得很，比如插队者万一动手啊，插队者万一是老人之类的。
    最后，两组领头人，各自拿了意见，一一阐述。
    顾一方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脑洞大开。
    有人说，看是排什么队，如果是游乐园排队，可以帮插队者代买门票。
    有人说，应该据理力争，如果插队者要动手，就得及时报警。
    有人说，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是老人孕妇，应该允许插队。
    对于特殊人员插队，有人甚至还提出了应该让工作人员出面，特殊安排。
    最后，这小小的话题，变成了一场头脑风暴。
    那名男员工，最后笑着伸出大拇指道：“你们牛！我还真想不出这么多，不过，这个是话题讨论，所以没有标准答案。下面，请大家结合自己刚才的表现，说一下自己是哪种类型的人。”
    一边的女员工已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四象限图，纵向轴是感情到理性，横向轴是外向到内向。
    顾一方在四象限找了一下，把自己归为内向感性型，和平主义型。
123.无形壁垒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用性格测试来做面试，这让顾一方感觉十分新鲜。
    白板上画下的四个区域，还各自写了性格类型，并用《西游记》里唐僧师徒来做代表人物。
    感性而外向的人，是活泼型。
    这类型的人，善于沟通，喜欢与人交流，代表人物是猪八戒。
    这个区域，顾一方心里已是迅速联想到一类职位，那就是销售。
    感性而内向的人，是和平型。
    这一类在团队中，甘于做辅助的角色的人群。代表人物是沙僧，顾一方也是把自己归到这个类型中去的。
    顾一方认为，自己最适合的位置就是辅助，只是处于这样的位置，似乎天生就注定了是个小角色。
    理性而内向的人，是完美型。
    他们是团队中良好的监督者，代表人物是唐僧。
    电视剧里，唐僧的监督，是通过唠叨来体现的，这可能并非是唐僧真的爱唠叨，而是这一类人，总是不停地在内心里衡量着、比对着，如果按照真实状况去拍，唐僧可能台词极少，都没法去展现这个人物了。
    理性而外向的人，是力量型。
    这类人有着良好的执行力，可以带领团队，向着领导交代的目标任务不断前进，代表人物是孙悟空。
    一轮面试下来，把十六位面试者性格了解个大概，顾一方心中不免有些小小惊叹。轮到她回答时，顾一方简单叙述了自己是和平型，以及愿意担任辅助角色这一点。
    那名女员工点着顾一方那组交上来的意见归纳，问道，“你写了会去问插队者理由，为什么？”
    顾一方简略地把自己在HT遇到客户投诉，然后明确客户需求，最后解决投诉的事情说了下。
    边上人忍不住小小惊叹道，“上过班啊，真好。”
    顾一方苦笑着坐下，这些刚出社会的学生羡慕她有职业经历，她又何尝不羡慕他们有上大学的经历？
    面试结束了，在顾妈妈的唠叨下，顾一方忐忑不安地等着面试结果。
    夏文婷这边到是异常顺利，在顾一方等结果时，夏文婷已经通过了二次面试，正式去英领入职报道。
    夏文婷归在顾一方见到那名男员工手下，用了Moon这个英文名，同事们很快叫起了她的绰号，月亮。
    那名男员工叫Kevin，是客服主管之一，负责初中级组的销售。
    夏文婷的工作，就是在销售开了销售合同后，使用系统分配的客户编号，去开通客户账户，并帮客户把职位上传到后台，所谓的网页编辑，说穿了就是帮客户在系统里发布职位。
    客服上的职位，格式整齐，字体统一，同时还会审查过滤掉一些不合适的字眼以及不良职位信息。
    当然，除了帮客户上职位外，如果有客户不懂后台操作，客服们还要教客户怎么使用后台。
    后台可发布的职位数，以及可下载的简历数，随着金额不同，会有不同的数量。
    看着夏文婷兴致勃勃地在QQ上给她讲述公司种种，顾一方实在羡慕地很。
    说起来，这家公司还能上QQ，公司内部的联络都可以用QQ来传递消息，和客户联系也可以用QQ。
    到了下周，夏文婷的联系突然少了，顾一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自己怕是落聘了。
    是不是自己非全日制学历的缘故？
    顾一方想起了三木纸业马小姐，曾跟她讲得那番道理。
    之所以用学历来设门槛，是为了区分，一个家庭的认知导向。
    认为学习和工作重要的家庭，无论如何都会让自己的孩子去上一个正规的大学，哪怕是没名气的学校。
    “她就是傻呀，喏，人家现在自己进去了，把她挤出去了。”顾妈妈的声音从隔壁房间里传来，仿佛重拳打在顾一方心上。
    在顾妈妈眼里，这个夏文婷就不是个好人，这么好心拉顾一方去应聘，肯定是夏文婷自己和里面的人打好了关系，拉着顾一方充充数。
    “哎，是呀，我就说的呀，外面的人怎么好相信，哪里有自己人牢靠。”顾妈妈的口气虽是痛心疾首，但看得出来，如此贬低顾一方，贬低夏文婷，这让她和电话那头的顾姨妈感到十分痛快。
    顾一方只好再接再厉去投简历，由于有些公司地址填得不详细，顾一方接着又去了两家非常远的小公司和小工厂应聘。
    这两份工作，对方既看不上顾一方，顾一方也不看好公司。
    出去走一圈才知，行业的差距。
    三木纸业虽也是小公司，可有了外贸背景，比起与其他小公司来说，还算有钱稳定的。
    要在外贸行业混下去，外语和报关是必备技能，顾一方在这条道上实在走不远。
    这天应聘回来，顾妈妈劈头盖脸地就来问：“是不是又失败了？”
    顾一方的脸色说明了一切，顾妈妈冷笑道：“我就说嘛，上网招聘的都是骗子公司，你可不要以为你姨妈是坏人，这家公司，明天去报道吧。”
    不待顾一方回答，顾妈妈已经塞了一张纸过来，上面写着一家高科技产品公司的名字和地址。
    等到去了这家位于繁华市中心的高科技产品公司，顾一方才大呼上当。
    这分明就是一家传销公司，上班先要求听课培训两周。
    顾一方回家同顾妈妈说了情况，顾妈妈将信将疑，打了电话给顾姨妈才知道，确实是要买了产品，才能加入公司的传销公司。
    电话那头，顾姨妈坚称这家公司有潜力，产品打入市场后，公司就能翻身，顾妈妈居然被晕乎乎地绕了进去，要顾一方继续“上班”。
    顾一方只能一边继续投着简历，一边去“上班”。
    天花乱坠的产品吹嘘，和洗脑式演讲到是鼓动了不少人，顾一方在其中只觉茫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说动。
    到了第三天，顾一方决定停止这荒唐的、浪费生命的举动，哪怕是会被顾妈妈骂得狗血淋头。
    中午时分，顾一方在高档写字楼上，眺望着浦江，心里有点绝望。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突破这无形的学历壁垒。
    电话铃响起，顾一方心头一振，这一次，哪怕是再小的公司，她也要抓住机会，总比待在传销公司好。
    “请问，是顾一方吗？”电话那头传来亲切友好的女音。
    顾一方礼貌答道，“是我，请问哪位？”
    “我是英领的HR，是来通知你复试的，请问你明天有空……”那女音边上突然夹进来一句什么话，于是连忙改口道，“请问你最快什么时候有空，下午可以吗？”
124.事少钱少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可以。”说这两字时，顾一方声音抖了一下。
    “那好，下午两点，和上次一样，跟前台报名字就可以了，没问题吧？”电话那头，HR的声音充满了愉悦，显然能把事情这么快搞定下来，她也很开心。
    顾一方的包就背在身上，当下也没什么顾虑，挂了电话后，就走向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时，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拦着顾一方道，“哎，你是顾爱珠的外甥女吧？去哪里啊？快上课了。”
    顾一方点点头，匆匆走进电梯道，“去买点东西。”
    顾爱珠那是顾姨妈的名字，顾一方没想到，在这样的传销公司顾姨妈居然还有“耳目”。
    只是，她也没时间管这些了，才下楼，就接到了月亮打来的电话。
    “一方，你收到二面电话了吧？”手机那头，月亮的声音神秘兮兮，压抑不住兴奋，“你放心，让你来二面，基本就是通过了，除非你对薪资不满意。”
    月亮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月亮进的是普通客服组，而看中顾一方的那名女员工，正是大客户组的主管Ivy。
    当时的人选有两名，一名是名牌大学毕业生。
    Ivy却是看中了顾一方，看中那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的是客服部经理老郜。
    顾一方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学历还是重要的。
    好在那名大学生来公司报道三天后，觉得这份工作没有发展前途，就放弃了。
    听月亮讲完，顾一方背上已是出了冷汗，这经理也叫老郜，但和她HT的主管老郜，显然不一样，感觉上有些挑剔。
    “一方，你放心，其实老郜人很好相处的，就是眼光高了些，你二面见到他就知道了。”月亮在电话那头安慰顾一方。
    顾一方由衷地感激她，或许顾妈妈说得对，人心隔肚皮，但是，对于刚走出社会，又是受过高等学历教育的陌生人，顾一方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
    面对顾一方的感谢，月亮却是忐忑道，“不用谢，不用谢，我当时看到你没被招进来，真是吓死了，好几天都不敢跟你说话，就怕你怪我。”
    对于月亮的善良，顾一方很是感动，月亮能把工作消息传给她，她已是莫大的感激了，至于能决定她去留的是公司，而不是月亮。
    两人又相互宽慰了一番，高兴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再次坐到会议室，先进来的是上次见到的那名女员工Ivy，虽说是主管，到也没什么架子。
    Ivy让顾一方具体说了说在HT的工作经历，顾一方边说，Ivy边频频点头，看得出，Ivy很满意。
    大约聊了半小时，Ivy干脆地问她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顾一方的回答自然是，“随时可以。”
    Ivy笑道：“那就明天来报道吧。”
    顾一方一口答应道：“好。”
    Ivy笑得更欢了，“答应地也太快了吧，你就不问一下薪资吗？”
    顾一方愣了下，确实，Ivy还没同她说薪资和福利。
    “这些事呢，我是不知道的，薪资都是老板开的，老郜会和你谈，不过有一点，你虽然是进了大客户组，但实际工资和普通客户组的客服没什么两样，工作内容也是一样的，希望你了解这一点。”
    Ivy这番话，颇有些意味深长，顾一方正回味着，Ivy已是起身道：“我去喊老郜过来，稍等。”
    不大一会儿，门口传来两人的声音，一男一女，女声是Ivy，她淡淡道：“人就在里面。”
    老郜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门开后，顾一方有些紧张得站起来，欠了欠身。
    “不用紧张。”一名近三十岁的高瘦男子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张学霸脸，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头脑精明，学习良好，在老郜面前，顾一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初中生。
    是的，如果是月亮是职场小学生，顾一方大约就是职场初中生，而老郜的感觉就是职场大学生，而且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工作内容是简单的，所以薪资也不高，税前三千，扣金后到手大概两千五，也可能不到一点，反正到时有工资单。”老郜招呼着顾一方坐下后，开门见山道。
    工作了三年，到手还是两千五，原来大公司的工资也不过如此，不过，顾一方到不纠结这点，比起没有工作，能拿到这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顾一方点了点头，继续听老郜往下讲，“我知道，这个工资不高，所以我能承诺你们的是不加班，此外公司还有带薪休假，你刚进来是三天，满一年后五天，三年后十二天。年底会有年会，至于奖金，要看个人工作表现，不一定有。”
    老郜的语速较快，令人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全部投在他身上，顾一方随着他的话频频点头。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失望？我听Ivy说，你之前的工作挺忙的。”老郜终于停了下来，让顾一方有说话的机会。
    顾一方答道，“是有些不一样，但我不失望。”
    老郜笑了笑，“事少钱也少，也算是公正，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好好提升自己，我们这里在读专升本的不少，我看你也是专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提升自己，将来再出去，也好有些竞争力。”
    顾一方有些呆住了，这种在面试阶段，就鼓励员工学习跳槽的上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问题的话，就明天来报道吧，带好身份证和学历证书，欢迎加入英领。”老郜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顾一方还有些晕乎。
    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还真有啊！
    当然，四十分钟的车程，并不能算太近，可在银海市中，坐地铁都要单程一小时、一小时半来说的工作，这可算是近得了。
    顾一方呆呆地看着窗外，感觉眼前的景色鲜活起来。
    她之前面试乘车时，总是心事重重的，根本没有想到抬头往窗外看，这一看才发觉，离开公司三站左右的距离，居然是十六馆所在的街区。
    公车路线是从街区后面绕过的，所以之前来回，顾一方都没发现。
    前路豁然开朗，顾一方回家用钥匙转门时，也觉轻松了许多。
    狭小的过道厅饭桌旁，顾妈妈正臭着脸坐在那边，见顾一方进来，立刻问，“这么早回来了？你工作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
    顾一方的心情瞬间大打折扣，想起中午电梯里的那一幕，看来，又是顾姨妈来告过状了。
125.新的专业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好好的工作，为什么不做？”
    “你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要走也不打声招呼，你这样子，下次还有谁会帮你介绍？人家都说我没教好你。”
    “那个工作刚开始是要贴点钱，但后面会好的呀，销售么，都是这样的。”
    顾一方无声地听着顾妈妈的训斥，等到顾妈妈宣泄过后，渐渐没什么话可说了，顾一方才反问顾妈妈道，“妈，你就不问问我去做了什么？”
    顾妈妈斜眼看着顾一方，有些不屑道：“你去做什么了？去应聘了？能成功吗？都是在浪费时间。”
    顾一方已是没了争辩的力气，面无表情道：“我去英领二面了，明天就去上班。”
    顾妈妈愣了下，阴沉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问道，“工资多少？”
    想着顾妈妈方才竟是要自己贴钱去做传销，不知怎么，顾一方鬼使神差地说道，“税前……两千五，到手……大概两千左右吧。”
    “两千？这么大个公司才两千！”顾妈妈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随后又是叨念开，说顾一方应该去那个高科技产品公司做销售。
    从顾妈妈断断续续的指责中，顾一方听出来了。
    那个告状的中年妇女，其实是她的上线，顾一方这个下线居然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这怎能让她不生气？
    骗子还有资格生气，顾一方也是被气笑，忍不住同顾妈妈回嘴道，“妈，我学历不够，又不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工作又总是换，积累少，我怎么去找高薪职位啊。”
    顾妈妈眉头一皱，拿出了广场舞上流传的经典言论，“学历算什么，很多老板都是小学生，甚至文盲，还不是照样管你们这些大学生，读书有用伐啦！”
    说起顾一方居然还要继续读书，顾妈妈又是扯起了另一件事，“你不要以为读了书，就能嫁得好，我们家条件那么差，那些家庭好的你怎么配得上？到时高不成，低不就，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从工作扯到嫁人，顾一方对顾妈妈的联想力也是无语。
    母女俩又一次不欢而散，顾妈妈意犹未尽地去大房间打了电话。
    顾一方转身进了小杂物间，开了电脑，她觉得老郜说得对，不能浪费时间，乘着离四月还有一段时间，她得赶紧去报名，至少够考一门公共课。
    只是翻到网上报名页，顾一方又迟疑了。
    之前，为了尽快考出大专学历，她选择了最简单的行政管理，到了考本科时，她又有些犹豫了，是否还要再继续这个专业。
    可看了看其他专业，转科都要加考许多项目。
    在自学考试院网站上看了许久，顾一方眼中突然闪过一门专业。
    文化产业管理。
    这是一个独立本科段，只要有大专文凭，无论什么专业都可以直接去读，不需要加考什么。
    只是这个专业名词怪怪的，不过下面的课程到是让顾一方很喜欢。
    有中外文化概论、媒体营销、营销文案写作，还有影视评论，会展管理……
    总而言之，是个大杂烩。
    顾一方完全不知道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但这大杂烩课程，却好像很有趣，看着到也不像是考试，而是在读兴趣课。
    一声上线提示音响起，是安佳琪上线了。
    顾一方一个激动，直接打了行字过去，“佳琪，你知道文化产业管理是做什么的吗？”
    QQ那边好一阵没动静，良久，安佳琪才回了她一排省略号。
    顾一方的热情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安佳琪不看好的东西，多半是不会好的。
    “你之前是做外贸的吧？”过了一会儿，安佳琪回了一句，并打了QQ语音过来。
    顾一方这才发现家里没有耳麦，回了句简短的解释后，顾一方挂掉了语音。
    安佳琪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回了三个字，“手机聊。”
    顾一方起了身，同顾妈妈说自己要楼下走走后，同安佳琪通了手机。
    “你们外贸卖什么？”手机那头，安佳琪言简意赅地问道。
    顾一方回道：“各种办公用纸品，比如打印纸、记事簿之类的。”
    安佳琪道：“所以，外贸就是产品交易，只不过你们卖给老外，卖得是纸品，对吗？”
    顾一方心中豁然开朗，她与安佳琪交谈最获益的就是，安佳琪每每能带给她许多启发，而不是简单的把答案告诉她，她握着手机点头道，“佳琪，我明白了，文化产业，就是生产和销售文化产品，比如影视剧、动漫、书籍、会展展位？”
    回想着专业介绍，顾一方把她能想到的，属于文化产品的范畴说了出来，她甚至觉得国风衣服、古风歌曲其实也能算文化产品。
    “对，没错。”安佳琪简单肯定后，又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不过，你觉得你这个专业学出来，是能生产文化产品？还是能卖文化产品？还是你能管这么大一个产业？”
    “……”顾一方一时语塞，随后勉强挤出一句道，“那……，我应该学什么专业？”
    安佳琪仿佛也料到了顾一方的回答，继续追问道，“你先前学了什么专业？”
    顾一方道：“行政管理。”
    安佳琪继续问道：“有人找你做行政吗？”
    顾一方握着手机道：“没有。”
    安佳琪道：“这就是了，去问问你同事吧，我相信专业和工作挂钩的，是极少数。”
    顾一方有些糊涂了，这安佳琪到底是赞成自己学这个专业，还是不赞成自己学这个专业？
    幸好安佳琪也没再为难顾一方，直接进行了总结，“为了兴趣学，我赞成。同时也是想提醒你，别把这个专业想得太好了，说到底，现在的文化产品，还够不上一个产业链，目前，这个专业没有前景。”
    与安佳琪结束了通话，顾一方在小区里走着，安佳琪这些话确实把她浇醒了，她现在进了一家人力资源公司，似乎应该学一些和工作有关的东西。
    边想边走着，前方有人冲她挥手，是张佳薇。
    顾一方的心情一振，迎面走了上去，两人在小区外找了家小饮品店，聊了起来。
    好友找到工作，张佳薇很是高兴。
    对于顾一方的专业选择，张佳薇笑道：“你还有的选，我这辈子，只能一直把护理读下去了。”
    顾一方羡慕道，“学以致用，这样才不浪费。”
    张佳薇摇了摇头，脸上升起一股倦意，“这辈子都绑在上面了，将来有个万一，很难转业。”
126.万人大企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张佳薇的抱怨，顾一方心中再次感慨，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选择。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豁然贯通了，顾一方决定去读那个没有前景的大杂烩专业。
    张佳薇赞同道，“反正专业和工作很难对口，还不如读个自己喜欢的。”
    回家后，再度联网，点开专业报名，顾一方才发觉，开设这个专业的学校是华东艺术学院。
    “东艺。”顾一方在电脑前忍不住傻笑起来，这样一来，她也算是在学历上凑了一对西皮。
    第二天公交车上，顾一方看着窗外，路过十六馆时，才想起昨天忘记和张佳薇说了她的新发现。
    不过就算张佳薇对古琴感兴趣，她那上班时间，恐怕也很难学得了琴。
    进了公司，被前台领去人事部报道后，坐进单独的格子间，顾一方的感受是新鲜的。
    过去，她的工作环境都是完全敞开的，前后左右都能看见她，如今，这个小小的格子间，为她拦出了一小块儿私密区域。
    就方才一路走来，每个人的格子间都做了些布置，在整齐划一中，彰显着自己的个性。
    这样的格子间，除非有人从身后走过，或者后面的同事转过椅子来，基本没人会打扰到她。
    还没正式介绍之前，月亮已是兴奋地拉着顾一方，在同事们前面转了一圈，负责普通客户的客服组约有十五人，简称大组，Kevin是组长，月亮是里面的新成员。
    而顾一方所在的，负责KA客户的客服组，包括组长Ivy在内，一共也就七人，比大组少了一半，简称小组。按Kevin的说法，也可以叫“半组”。
    此外，还有一个广告系统审查员Ice也归在客服部，就坐在老郜边上，算是老郜的半个助理，直接向老郜汇报。
    至于老郜，位置上常年是空空荡荡的，据说老郜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听到Ice这个名字，顾一方有些恍然，简单好用的英文名，也就这么几个，所以重名率很高，到哪里都能撞上几个Mary、lucy、Ice等等。
    不过正如此老郜不是彼老郜，这里的Ice也是另一种风格，人长得白白净净，说话细声细气，却不失坚定，这里的Ice还是客服部唯一的硕士生。
    听到自己的硕士生身份被提起，Ice很是无奈道：“是在职学位，还没考出来，也不是学历考，不值钱的，考着玩玩。”
    Ice这番解释很是顺口，看样子，已经是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了。
    听到Ice说考着玩玩，周围又是一阵起哄，Kevin笑道：“一方，考这个很贵的，就我们这些工资可玩不起。对了，你英文名叫什么？”
    顾一方报出了“Evonne”这个前上司给取的名字。
    Kevin念了两下道：“好像还是一方顺口。”
    说笑之间，气氛一下子热络了起来，顾一方已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和HT的客服部不同，这里人际关系要单纯得多，从气氛就能看出，整个部门很团结。
    这时Ivy匆匆跑了过来，让顾一方去人事部签字领取工牌。
    挂上工牌的瞬间，顾一方整个心彻底定了下来，用专业的词汇来说，这大约就是归属感。
    这样的大公司，对顾一方来说，感受上完全是新鲜的。
    仅仅是入职培训就花了一周的时间。
    培训先是从公司的前身背景讲起，然后讲了互联网的崛起，以及由此而生的网络招聘。
    在这里，顾一方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汇，“风投”。
    所谓“风投”就是风险投资，用一大笔资金去投资开创一家企业。
    英领招聘从猎头，到互联网企业，整整开创了三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预计第五年上半年能实现扭亏为盈。
    这对顾一方来说，简直难以想象，光是她所在的银海分公司这三层写字楼，就养了七百多名员工，英领全国员工数超过了万名，这样的公司居然还没实现盈利，这么看来，似乎拿这些工资也是情有可原了。
    除了公司的介绍，公司还系统讲了规章制度，企业文化，以及商务礼仪。
    商务礼仪算是最实用的部分，顾一方也是大开眼界，从如何设置邮件签名档、收发邮件、接听电话，到如何待人接物等等，让顾一方都获益匪浅。
    在待人接物方面，给大家上课的居然是Ice，这个礼仪课程居然细到，怎么优雅地蹲到地上捡东西，递名片时怎么递送，剪刀等尖锐的物品如何递送等等。
    上课不止是顾一方，还有别的部门的同时，销售部、市场部等等……
    销售部无疑是最活泼的，见到Ice穿着半身裙，优雅地侧蹲下去捡物品时，便有男销售吹起了口哨，不过销售部老大很快就出来制止了，并严肃声明“这是礼仪课，不是在做团队培训，不需要活跃气氛”。
    那位销售同事连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美女，不是有意冒犯。”
    顾一方同其他听课同事一起笑着摇头，她突然想起了Ivy曾在白板上画的四象限性格，这个销售，应该就是外向感性的二师兄。
    当然，这一周也不完全是培训，上午公共培训后，下午就是工作培训。
    工作上的事，正如老郜所说，没有什么难度，职位操作很容易上手，几乎就是傻瓜式操作，只是张贴职位会消耗客户购买的职位数，所以，虽然没难度，但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整整一个月下来，顾一方都是战战兢兢，好在一个月后渐渐上手，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除了这简单的职位处理外，最麻烦不过的还是和销售、和客户打交道。
    好在，最开始Ivy只让她接触了一些初级销售，处理一些简单的客户，顺带帮小组去处理一些大公司职位，感受一下。
    即便如此，这样的工作强度，比起HT来，大概一半都不到，在此期间，顾一方顺利地过了一门考试，正式开始了本科自学考之路。
    到了六月，公司业务进入淡季，时间就更多了。
    期间，顾一方接手了第一个KA组销售，那个销售脾气不错，做事利索，邮件和QQ能交待的事，绝对不会再用电话盯梢顾一方。
    工作平稳，学业顺利，顾一方那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打开了久违的国风社群，才发觉好多人退群了。
    顾一方愣了愣，在成员名单里寻找着，熟悉的ID中，好像就只剩下章礼贤、安佳琪以及邵青阳了。
    群里的聊天也不再是东南西北，激情洋溢，基本都是各种日程安排，诸如活动商演、彩排练习、线上古风歌会等等。
    顾一方暗自感叹道，这果然是玲珑的风格。
    一年多不见，玲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安佳琪影响，说话已不再像过去那么冲，基本是有事说事，多了几分干练，少了些许毛躁。
    顾一方突然觉着，其实商业化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她点开了章礼贤的头像问，“礼贤学姐，大家都去哪里了？”
    “大才女，你可出现了。”章礼贤很快回了消息过来，“你再不出现，可就彻底散架了。”
127.重访琴馆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原本就约好了，今年毕业后，在十六馆再续国风社。
    因此，告别似乎也是迟早的事。
    可告别是告别，退群是退群，全然是两种不同的感情。
    按章礼贤的原计划，这本该是一场美好的告别。
    拍毕业照那天，大家穿着国风，分别去两校留影纪念，然后在群里说一些祝福学弟学妹们的话后，再友好退群。
    顾一方太久没登陆QQ了，几个月前的群消息，已是看不到了。
    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闹到不欢而散。只能看着章礼贤发来的消息，大概了解的了一下。
    事情还是出在玲珑的商业化，而闹翻也是一些逐渐累积起来的小矛盾。
    玲珑接管国风社后，招募了大量的社员，对于那些还不敢穿国风的，玲珑会推荐国风元素的时装。
    比如绣花吊带，比如及膝的改良马面裙，甚至是有国风元素的西式小礼服。
    按子衿的说法，国风社就快变成cos社了。
    而事实上，玲珑也确实找了cos社团合作，将国风社的名气进一步带动了起来，还建立了官方微博，每日和人气古风歌手，古风cos互动，也会发出一些国风社的活动照片。
    对此，团队里很多老成员都看不惯，偏偏卯月这个没心没肺地家伙，和玲珑成日在群里聊得很欢，甚至还赞同起玲珑的许多做法。
    这下，可是彻底激怒了子衿，那段时间，子衿的实习单位有了着落，论文也准备了差不多了，乘着有空，在校内BBS上，疯狂科普形制和文物，顺带吐槽了玲珑的很多做法。
    战火就此燃起，并很快从论坛蔓延到了群里，最终变成了现在这般一拍两散的局面，汉服毕业照的活动也就此告吹。
    自那次以后，离开的老成员似乎对国风的热度一下子消退了很多，章礼贤想重新建群，见众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也只得暂时作罢。
    下班后，乘了三站路，顾一方特地在十六馆街区后那站下了车。
    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这般大片的别墅区还是少见的，许多别墅都是上世纪初建造的，当然也包括了十六馆。
    顾一方绕着爬满了绿色长藤的铁栏慢慢走着，终于到了十六馆大门。
    “顾……姐姐……”一声迟疑的招呼从背后传来。
    顾一方回头，顿时尴尬起来。
    眼前的人，一身改良的交领T恤，和休闲长裤，背着琴囊，挎着灰色牛津禅修包，又典雅，又不失时尚感。
    可她自己却是穿着洗旧的T恤，版型肥大的牛仔裤，背包之外，手里拎着的是塑料袋，里面装着饭盒。
    “师远。”顾一方小声地打着招呼，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
    “哎，师远，你来了！太好了，我忘记叫饭了，琴给我，快去买三份饭。”穿着对襟国风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哎……大才女！顾一方！稀客啊！”
    十六馆馆长阿萝的声音，充满了感慨。
    在阿萝强烈要求下，顾一方留在了十六馆吃晚饭。
    对着阿萝、宋师远、董老师，顾一方总觉得自己的存在，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今天的董老师穿了一件改良国风的圆领连衣长裙，乌黑的长发半扎着，齐齐垂在身后，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古琴弹多了，董老师吃饭时的仪态，都有着一种弹古琴的优雅感。
    七点不到就开课了，今天的学生不多，董老师和宋师远各教一个班，学生到齐了便开始上课。
    阿萝则与顾一方留在大堂喝茶闲聊。
    说起国风社老人退出的事，阿萝也是唏嘘，但同时又不明白，为什么会吵成这样，“虽然我喜欢穿国风，可有人不习惯这么穿，穿国风元素也没有问题吧？”
    顾一方认同道：“我也觉得不必强求，只要活得时穿得整齐就可以了。”
    阿萝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道，“其实我也有点怕子衿，我不是天天穿国风的。偶尔换换心情，也会穿国风元素和时装。”
    顾一方笑道：“我还真羡慕你们，我是没得选了，穿着这么一身来十六馆，真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方，你工作地方离这边那么近，可以天天来玩啊，你还可以把国风衣服放到这里来，我房间里的衣柜还有空地呢，你可以下班来换着穿。”阿萝热情地邀请起顾一方来。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这边是要上课的……”顾一方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架古琴，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向往。
    “那你就来上课呗。”阿萝眨了眨眼，“我给你免费，不让主公知道。”
    顾一方连连摇头，琴馆的价目表她也看过，学费也不算贵，贵的是琴。
    为扯开这话题，顾一方脑子飞快地转着道：“阿萝……，如果，我想组织大家来琴馆拍毕业照……可以吗？”
    阿萝迟疑了，“这……我得问问主公。”
    十六馆的老板毕竟是周景，周景的脾气有些古怪，也不知道乐不乐意。
    顾一方本就是为扯开学琴的话题，随口说说的，见阿萝有些为难，连忙道，“没关系，不用问了，这也只是我个人想法。”
    “不行，这事，我虽然做不了主，但问是一定要问的！”
    诚如阿萝所说，她只是做不了主，可对于这个提议本身，她还是打心底赞同，也愿意帮忙。
    顾一方看了看时间，将近八点，也该回家了，同顾妈妈说好的回家时间是九点前。
    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外面已是一片热闹，宋师远教的初级班下了课，那几个比宋师远年纪大了多的学生，正围着宋师远不停地问着问题。
    顾一方同阿萝摆了摆手，又朝宋师远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
    才走出琴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顾一方回头看去，是宋师远。
    “有事吗？”顾一方看着他问道。
    宋师远小喘了一下道：“晚上……不*全，送你……去车站。”
    六月，八点的街，银海市的夜才刚开始不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远处隐隐传来大排档的香气，哪里会有什么不安全？
    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顾一方有些不忍心拒绝他，只好转身走着，由着他跟在身边。
    和网上那个喋喋不休的宋师远不同，现实中的宋师远，说话总是有些吞吞吐吐，说急了还会有些结巴。
    两人沉默地走上了一段，转弯，不远处地车站上，站着不少人，顾一方指了指车站道：“就在那里，你回去吧。”
    “周四，周四到……周日，我……都在！”宋师远好似憋了很大劲，终于说出了盘旋在心底已久的话，“双休我……整天在。”
128.三顾茅庐（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宋师远的话，让顾一方的心，快速跳了两下。
    她不敢深想，点点头，转向公交车站，快步走去。
    好像以前起，宋师远就喜欢找自己聊天，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再想起今日见面的情景，如此尴尬，顾一方迎着夜风摇了摇头……
    上车，开出去一站后，顾一方才微微回过神来。
    她强迫自己把思绪集中到国风社的事情上来。
    如果要结社，就得有事做。
    如果周景真把十六馆给大家当结社地点，他们也应该为十六馆做些什么。
    顾一方脑海里陆陆续续想到一些事项，到家后，忙不迭翻出本子来，一一记下。
    次日上班空下来后，她点开章礼贤的头像，想要同她说十六馆的事，却又迟疑了……
    阿萝说得对，这事得周景同意才行，关了QQ对话框，顾一方转而投入到工作中。
    中午去茶水区热了饭回来，顾一方看到章礼贤主动给她留了言，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一方急匆匆吃了饭，然后把昨天在十六馆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章礼贤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这个主意好，你想的到还挺周到的。”
    顾一方打字道：“可周老师未必同意，所以就没和你说。”
    章礼贤回了一句，差点没让顾一方从椅子滑下来，“也是，子衿到后来都指责起邵老师来了，纨绔子弟肯定得帮西皮报仇啊。”
    闹到这个地步，是顾一方万万没想到的。
    章礼贤继续打字回道，“一方，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方案，未必一定要十六馆支持，学琴，我们可以找其他琴馆，聚会，我们可以自己找场地，只要大家还愿意聚。”
    顾一方忍不住在电脑前点头。
    章礼贤不愧是有领导思维的人，她想着的永远是目标，至于如何达成，与谁达成，怎么样达成，在章礼贤眼里，都是可以做出调整的。
    章礼贤最后回了一句道，“这事不急，我先把人聚起来。”
    章礼贤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到一个下午，新建的小群里就聚了十几个人，都是熟悉的老面孔。
    看着卯月没心没肺地刷屏晒图，顾一方忍不住嘴角泛起微笑，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群里还有一人没来，这人就是子衿。
    周六，顾一方翻着下半年要考试的教材书，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章礼贤后来寻了几家古琴馆，但地方都比较远，再看地址，都是某某苑几零几室这样的住宅地址，顾一方不认为那些古琴馆，可以容下这么多学生。
    至于另寻场地，银海市是有不少茶馆，可二十人包间下来，像帝都聚会那般，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地过去了，又有何意义？
    阿萝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不知不觉，时间又到了下周。
    周五快下班时，宋师远的QQ消息突然跳了出来，“顾姐姐，昨天怎么不来？”
    “……”顾一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又不去上课，老去古琴馆做什么。
    宋师远放了个笑脸表情，回道：“没别的意思，阿萝让我给你通风报信，说她家主公需要你三顾茅庐，周六来吧，我有可靠消息，周大教授周六下午来巡查。”
    顾一方想了想，看来阿萝是不知道国风社闹得有多僵吧。
    “师远，你知道子衿和邵老师闹僵的事吗？”宋师远向来比较赞同玲珑的作法，顾一方心道，他一定知道这件事。
    宋师远发了个不屑的表情回道：“闹僵？那也就是你们女人这么想吧，男人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宋师远的话，让顾一方心里有些疙瘩，什么叫“也就是你们女人这么想吧”？
    宋师远见顾一方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省略号，连忙跟了一句，“我知道顾姐姐不是这样的女人，不要怕，我陪着你和周景说。”
    这孩子！也太不会聊天了吧！
    想起上周对这家伙的悸动，顾一方觉着自己果然是多想了，但宋师远的建议，还是让顾一方有些心动，她想了想，顶多也就是被周景拒绝，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周六下午，顶着热辣辣的太阳，顾一方一身汗地到了十六馆。
    一进琴馆，挟带着花木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
    这十六馆就好像是仙侠小说中的特异空间，隔绝着钢筋水泥的世界，让人在喧嚣尘世中，获取片刻清宁。
    和工作日不同，双休日的琴馆要热闹许多，除了宋师远和董老师，还有其他古琴老师来上课。
    偌大的客厅，用屏风分割出三个空间，还未上课的同学，各自凑成一堆，围着琴，讨论着弹奏技巧。
    阿萝也是忙得团团转，顾一方主动帮着打杂，忙到晚饭后，却依旧不见周景。
    直到晚上七点，宋师远的脸上挂不住了，连连向顾一方赔不是，想要解释自己没骗顾一方，一时间，期期艾艾地，竟是说不清楚了。
    阿萝本想嘲笑他几句，但看他急得，怕影响到上课状态，连忙帮着解释道：“一方，我家主公本来说是要来的，但他这人，比较随性……，有时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所以，师远真的没骗你。”
    顾一方到也不认为宋师远是有意欺骗，她心里只是有些气馁，怕周景是躲着自己，又怕自己想多了，一时间也犹疑不定，这件事要不要继续下去。
    等到宋师远上课去后，大厅一下子静下来，阿萝才拉着顾一方特地闪到角落，神秘兮兮道，“一方，我那天和主公说了，我看他的样子……，倒也不是不乐意，就是怕麻烦，你们那个子衿……，我一提她也是头疼，如果没有她来，我想……主公应该会同意的。”
    放弃子衿……
    见顾一方迟疑，阿萝觉自己好像有些过份了，讪讪道：“我不是排挤她，真的是……大家都怕了她，当然，她要是能改……，其实我们也欢迎的。”
    见阿萝说得勉强，顾一方也理解她的难处，“谢谢你，阿萝，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先和子衿谈谈。”
129.三顾茅庐（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说是和子衿谈，顾一方心里也是打鼓。
    憋了半天的说辞，顾一方假装不轻易在QQ上和章礼贤说起了子衿。
    没想到章礼贤回了一句，“哦，不用理她，她说一辈子都不想参加这个社那个社了。”
    这一句话，让顾一方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但这块石头落地时，却震得她心里一阵难受。
    一个对国风如此痴狂的人，说出“一辈子都不想”时，心应该很痛吧？
    可章礼贤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去找子衿总是不妥。
    顾一方惆怅地点开子衿的头像，心头又是一震。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子衿签名档上的这句，蓦然跳入眼里，而子衿的头像，依然是月下城头，塞上吹笛的曲裾形象。
    这不是痴狂，而是沉甸甸的理想，怎么可能放得下？
    隔了一会儿，章礼贤突然道：“还想争取她吗？”
    顾一方老实回道：“想，但我怕……”
    “采薇让我劝劝她。”章礼贤的话，让顾一方有些心疼起子衿来，“她穿国风上班，被实习单位辞退了。”
    别人都说子衿疯了，脑子不正常了。
    可顾一方却觉得，子衿的行为是一种抗议，她了解这种感觉，子衿现在心里有个坎儿，过了就好。
    于是，三个女孩约好，周六一起去子衿家探望。
    “一方，太好了，你也来了。”许久不见，采薇给了顾一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章礼贤看向采薇道：“还在和父母怄气？”
    采薇也是头疼，扶了扶额道：“我真是不想管她了，可想想也不忍心。”
    顾一方沉默着，听着采薇说了子衿的事。
    子衿的梦想就是穿着国风去上班，证明国风日常可行。
    这样与众不同的着装，自是被上司叫去谈话，偏偏子衿头脑发热，顶撞上司说他这是歧视，结果当天就被扫地出门。
    子衿家住在内环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那应是银海最早的一批电梯小高层。
    小区内修整地倒也干净，只是大楼外面的瓷砖剥落，露出片片水泥胚子，总有一种危楼的既视感。电梯发出的咣当咣当声，也总让人担心会掉下去。
    按响门铃后，一名穿着连衣裙的中年妇女将三人请了进来。
    比起早一批的公房，子衿家条件算是好的了，进门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客厅，这就比大多数银海人要强了。只是放了沙发、饭桌、电视柜、茶几后，这个客厅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子衿的房间朝北，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做成了榻榻米间。
    里面放着小琴桌、矮屏风、仿古青铜落到灯，这让原本看着日式的房间，瞬间有了汉朝人家的感觉。
    子衿穿着对襟汉服，撑着头，斜在榻榻米上正发着呆，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转过，背对着三人。
    子衿妈妈很是尴尬，按下开关，升起一张榻榻米桌道，“同学们，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端饮料。”
    采薇连忙举了举手中的藤编方篮道：“阿姨，别忙了，我们自己带了饮料来，您去忙吧，我们和子衿聊聊。”
    子衿妈妈很是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烦你们了，这孩子，唉……”
    顾一方看着子衿的房间，心里暗暗羡慕，同时禁不住想，子衿肯定是喜欢十六馆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子衿姑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章礼贤首先开了口。
    采薇也道：“子衿，玲珑得罪你了，我们没得罪你吧？”
    “是我得罪你们了，可以了吧。”子衿说着气话，依旧不回身。
    采薇可是有些动气了，章礼贤按住她道：“她这是嫌弃我们没穿国风来呢。”
    采薇听了章礼贤的话，更生气道：“她就是幼稚园小朋友，要我们站队，我们这些老人全退出来了还不算，还要把玲珑往死里按，再同邵老师作对就是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别冤枉我！”子衿听了采薇的话，忍不住跳了起来，却是踩到了裙子，一个脚滑，摔了下来。
    见子衿眼泪都出来的样子，显然是扭到了，却是倔强地不让章礼贤来看。
    章礼贤也只得随她去，子衿咬着牙，气鼓鼓道：“玲珑窃取了革命成果！国风社好不容易打开了局面，有了校级活动，她却搞得乌烟瘴气，老拿一些乱七八糟的改良来，你们就没有一点痛心吗！”
    章礼贤道：“所以，你老人家，折腾掉一份工作，算是舍身取义，唤醒世人了？”
    子衿被章礼贤的话一刺，终是屏不住，掉下眼泪来。
    顾一方见状，赶紧起身到她跟前递上纸巾，子衿却不接。
    章礼贤道：“一方被工作折磨了一年，好不容易回归，见你不在，特地来关心你，你就这么对人家？”
    子衿哭得更凶了，“是我不对，是我发神经，脑子坏掉了！”
    顾一方心里一酸，安慰道：“子衿，我知道你有理想，也付出了很多，但是理想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子衿，你知道……汉朝一匹布要织多久吗？”
    不期而至的问题，让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章礼贤第一个反应过来，调侃道，“怎么，科普专业户，连这个都答不出？”
    这一句话怼得子衿脸通红，子衿小声嘟囔道，“这些考古资料没那么容易找的。”
    “昨天国风吧刚刚出了这个问题贴，我看见很多人答，有不少干货。据说汉代一匹布，大多是四丈，一日可织一匹。织后还要染布、曝晒。一匹布的幅宽不到半米，所以一匹布大约也就做个两身左右的上衣。我看完后特别感慨，觉得这是现代生活，无法想象的事。”
    这一通话，又是让听着的三人目瞪口呆。
    子衿早是忘记了哭泣，待得顾一方停顿下来，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努力挤出一句道：“我知道……不一样，我也没说，要完全按古代的来。”
    顾一方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古代老百姓过日子太不容易了，光是一件单层的上衣，紧赶慢赶，也是要一个月才能做出来，老百姓过日子讲的是实在，就生存而言，我觉得大家选择更简单的衣服，是没有错。”
    子衿忍不住道：“可人不只是为了生存啊。”
    “可人，首先要生存，不是吗？”顾一方难得没有退让。
    “穿国风就不能上班，就不给生存机会，这根本就是歧视！”子衿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顾一方正色道：“是，这就是歧视，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歧视。”
130.三顾茅庐（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微微吸了口气，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过往。她认真地看着子衿，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穿上国风时，礼贤学姐说好看。”
    一声口哨传来，是章礼贤，她笑道：“不是好看，是非常好看。”
    被她一打岔，顾一方差点说不下去，但心情松了下来，“子衿，你知道吗，在穿国风之前，我去七埠路买衣服，试穿衣服时，曾被老板娘赶出来，说我穿她家衣服很难看。”
    采薇忍不住道：“不是吧，她眼瞎吗？”
    顾一方摇了摇头道：“不是眼瞎，是那些衣服真的不适合我，穿上以后，就是特别难看。还有，我这个人可能比较保守，又特别怕冷，好看的衣服都是要贴身穿的……，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打扮地出的。”
    子衿赞同道：“很多女孩子穿了国风后，都比穿时装好看。”
    顾一方道：“不仅仅是国风，还记得潇潇姐帮我挑的国风元素吗？我相信，很多华夏女孩，只要能穿上带有一些国风元素的衣服，哪怕只是换个配色，都会比原来要好看许多……”
    顾一方差点就要提起邵青阳，好在及时收住了。
    “邵老师也是这个意思啊，办了这么多次国风宣讲会，这个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一边的章礼贤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章礼贤笑嘻嘻的样子，子衿知道她是故意的，忍不住“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顾一方有些无奈道：“我想，没有为华夏人设计的衣服，大概就是最大的歧视了，子衿，其实我了解你的心情，比起‘没有为华夏人设计衣服’，还有一个更大的歧视，那就是，现在有许多人，认为我们华夏什么都是落后的，什么都是难看的。所以，我们穿着国风，就是想告诉这些人，‘不，不是，我们有好看的衣服，有出色的文化’，不是吗？”
    听着这番话，子衿慢慢转过头来，呼吸略略加快了起来，她有些激动地抓住顾一方的手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顾一方道：“另一方面，我们国家的文化，在邻国，一直有保留传承下来，以致于大家觉得有些东西在华夏已经绝迹了，邻国的东西才是正统，但我们想说的是，这些东西，并没有在我们国家绝迹，甚至，我们国家原本的东西，比他们更好、更强大。”
    子衿抓着顾一方的手，拼命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一方转而有些伤感道：“更有一些人，即便看到这些好的东西，也不承认这是我们国家的，还有，博物馆里有那么多好看的衣物、饰品、用品，明明还可以拿出来仿造，拿出来用，却只能供人凭吊，没人想着要拿出来重新运用，这也很让人着急是不是？”
    子衿一下哭了，她用力吸了口气，抹了一把眼泪道，“一方，就只有你能了解我的心情。”
    顾一方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有我，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聚到一起，我曾在贴吧里，看到一个人说，‘这些东西丢失了一百多年，要重新捡起，恐怕需要两倍、三倍的时间，我不知别人怎么想，但是这条路，我愿意一直走下去’，子衿，这种心情，其实很多人都要，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选择国风。”
    采薇在边上也是吸了口气道：“艾玛，一方，你别说了，我都快要哭了。”
    刚才说得有些动情，被采薇一打岔，顾一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章礼贤笑道：“采薇，一方说得挺好的，你干嘛打岔。”
    采薇抹了下眼睛道：“老大，我不是打岔，我是真要哭了，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章礼贤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人。”
    章礼贤随即抬头看向子衿道，“子衿，我们没你表现地那么狂热，但我们同样有坚持，或者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方式，比如，你讨厌的那个谁，她的做法，就是恨不得一夜之间，全天下都知道光华的国风社，都来支持国风，她这么做，固然是损害了国风的形象，那么你呢？穿着大袖曲裾去上班，说领导歧视你，何尝不是在损害国风的形象？饭总要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
    子衿抹了把眼泪，又是说不出话来，顾一方另一只手，拍了拍子衿的肩膀道，“子衿，我有一个想法，其实……，对普通人来说，大家能认识到国风元素更适合大多数华夏人就够了，毕竟国外的西装、小洋装，也是从西方古代衣服一步步变过来的，我们也总要有些变化，但是呢，一些朝代电视剧……我到觉得你可以适当批评一下，顺带科普一下。”
    章礼贤大笑着拍桌道：“一方，你说话也太文绉绉了，什么‘适当批评’，肯定是要怼翻在地啊！子衿，这个我支持你，要不，以后你的微博号就专干这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怼人最适合你了，至于咱们普通老百姓，你就放过吧。”
    子衿被章礼贤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说得我好像很凶残一样。”
    章礼贤道：“你不凶残，一方还不请你呢。怎么样，十六馆结社来不来？就等你一句话。”
    子衿看着顾一方，迟疑道，“一方……，我过去太……那啥了……，邵老师恐怕是讨厌我了……”
    “纨绔子弟的琴馆，关邵老师什么事？”章礼贤在边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采薇叹气道：“礼贤学姐，别装傻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我相信，你们邵老师才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呢，别看周老师好像很容易被我们撺掇，但是……，得罪了他，总觉得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被采薇说得，顾一方背上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子衿得罪的是邵青阳，但十六馆是周景的地盘，想起这位周大教授，顾一方虽然没有领教过他的厉害，但是……，不知道为何，是人都会觉得，最好不要惹到他。
    子衿方才破涕为笑，此刻一张脸又是垮了下来道，“算了吧……，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还要重新找工作，你们去吧。”
    见子衿这样，顾一方心中不知怎么一个冲动道：“别担心，我先和邵老师说。”
131.团队作战（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话一出口，顾一方就后悔了。
    可看着扑在她怀里的子衿，顾一方心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果诚实地面对自己，顾一方还是很高兴能有机会和邵青阳说说话。
    但要同邵青阳说子衿的事，顾一方又觉得不太妥当。
    回家后，她想了很久，却没有一个能令她满意的措辞。
    好在，子衿也没让顾一方为难，过了一夜，她也彻底冷静下来了，之后，又在章礼贤的劝说下，子衿决定自己去QQ上留言道歉。
    周一上班时看到这个消息，顾一方松了口气，代人道歉这种事，即便当事人再有诚意，也显得虚伪做作。
    这就是为什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
    但很快，到了下午，子衿就苦着脸拉了个对话组，跟顾一方、采薇、章礼贤说邵青阳没有理她。
    三人都安慰她说，“邵老师可能在忙，可能在上课。”
    到了第二天下午，子衿在群里已经忍不住猜测，是不是邵青阳不接受，并有了小小的埋怨。
    “不会的，邵老师不会那么小气的。”顾一方忍不住打了一句话，电脑屏幕前，她的脸不由自主地烫了起来。
    好在章礼贤附和道：“可能没开Q吧，或者消息太多了，暂时没看见也有可能，再等一天。”
    顾一方小小抚了下胸口，并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她决定帮子衿一把，于是拿过了手机，在短信上编辑了一大段话，说明了来龙去脉。
    读了一遍后，又觉得太啰嗦，左删右删，最后，又全部擦去了，决定打这么一句，“邵老师，你能上Q吗？”
    “一方。”正编辑着，冷不丁月亮在另一头叫她。
    月亮和顾一方坐得很近。
    月亮虽然是大组的，对接初、中级的销售，但老郜看中了她的踏实和工作热情，所以把月亮安排在Ice边上，在Ice请假时作为backup来处理广告审查任务。
    因为小组人少，老郜和Ice的位置都在小组这边，自然也包括了月亮。
    顾一方慌乱之下，本是要按保存键的，却不小心按了发送。
    见月亮脸色不佳，她也来不及看自己发了什么，跑到月亮身边道，“怎么了？”
    月亮愁眉苦脸地转向电脑屏幕道，“五百个职位，三十个城市广告，这是要我命啊。”
    顾一方抬头看向屏幕，那是一封销售发来的邮件，要求三十个城市先各上三个职位，并把文字广告先上了。
    三十个城市的文字广告倒还好说，无非是细致一点，顾一方可以帮月亮分担。
    但职位就麻烦，客户给的职位格式也特别混乱，每个城市的职位还不一样，职位名称也特别混乱。
    显然是这家公司各地的HR自行整理的，比如同一个“行政”职位，有些叫“行政文员”，有些叫“行政助理”，还有叫“行政人事”的。
    “似乎还要开三十个账号。”顾一方仔细扫了下邮件。
    听了顾一方的话，月亮直接做了一个昏厥的动作。
    “怎么啦？”站起来休息的Kevin看到了两人交头接耳，表情凝重，主动关心道。
    见月亮一副完全不想开口的样子，顾一方替她汇报了情况。
    Kevin笑道，“小姑娘别皱眉，就这么点事，大家分一下就行了，人不用多，就找五个人，每个人上六个城市。”
    顾一方道：“他家的职位名称有点乱，工作地点又不同，放在一个公司页面下，会不会看着效果不好，不太正规的样子。”
    月亮嘟囔道：“他那边合同都没开好，都没法进后台，还要今天做完。”
    Kevin见月亮十分不开心，也知道她压力大，于是伸着手指道：“那就把事情想清楚，再和销售确认，电话和邮件都过去，第一问他同类职位要不要统一名称，否则页面太难看了，第二问他什么时候把合同确认下来，第三问他这件事能不能明天做，对了，可以直接跟他说，客服不加班。”
    “什么？客服不加班？凭什么？谁定的规矩！”说前两桩事时，销售Seven还是声音带着笑说“好好好”，提到时间问题，对方一下子就凶了起来，月亮拿着电话，一下子被吼懵了。
    顾一方连忙拿过电话道，“Seven，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你合同都没好，这样急匆匆做事，很容易做错的。”
    “你谁啊你！”电话那头的Seven很是不客气，“我和Moon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们客服部可真牛啊，不加班，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比起HT的Seven，英领的这个Seven和李工有得一拼，只是少了些脏话。
    Seven喊得大声，隔板对面的Kevin也听见了，起身，伸手要过了电话，可能Kevin是老人，也可能Kevin是男人，电话那头的Seven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下去。
    “你合同什么时候下来？”Kevin一接电话就抓住了关键。
    “不用跟我扯皮，就问你什么时候做进系统，你不做进系统，我们这里什么都干不了，没有办法把职位预先做进系统。”
    “大家都是同事，客气一点，尤其是对小姑娘，你这样影响很差，以后万一月亮不负责你了，还有谁愿意和你对接？”
    电话那边虽然听不清Seven具体讲什么，但能听见他不断地叫着“阿哥”，似在讨饶。
    “不要废话，四点以前合同做不进系统，就明天再说。”
    “不加班啊，不加班是因为我们没有加班工资，再说，人家小姑娘住得远，走夜路很危险的，知道伐。”
    “好了，别废话了，快去做合同吧。”
    Kevin挂了电话，对月亮道：“不用理他，他账期有问题，合同今天下不来的，我让他把职位名称弄弄清楚，明天早上我们再分分工作。”
    “Kevin哥哥好帅啊！”不远处的Ivy带头鼓起了掌。
    客服部一片掌声，引来了旁边部门同事的围观。
    Kevin摸了下头道：“低调低调，帅也不是一两天了。”
    一脸阴云的月亮，也跟着绽出了一丝笑容。
    顾一方心里暖暖的，从前，HT的维修部，她身后虽然也有三个大男人，可在办公室里，总得来说，她还是孤军奋战的，没有人可以分担她的工作，在英领，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团队的力量。
    似乎，眼下这份工作，除了工资不高，也没什么不好。
    回到座位上，顾一方又开始处理起邮件，一时间，把和邵青阳联系的事，抛到了脑后。
    等到她想起来时，月亮的QQ消息又跳出了，放了三个大哭的表情道：“Seven发邮件来说，今天一定要完成。”
132.团队作战（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在英领，如果说，从前对客服的印象完全被颠覆了，那么，过往对销售的印象，也在此完全被颠覆了。
    HT的销售虽然有李工那样的，可更多的，给人感觉是工程精英，总保持着一种风度。
    英领的Seven可谓不依不饶，他发了一封邮件给银海分公司的销售总监，直接要求月亮留下来加班。
    销售总监很快回了个“ok”，来回的邮件都抄送给了月亮。
    牵涉到其他部门的老大，月亮和顾一方都不免慌了。
    谁都知道，销售是整个公司的盈利核心，销售总监，无论是级别还是份量，都不是老郜可以可以抗得下来的。
    看得出来，月亮已经彻底慌乱了，她甚至不敢把邮件给Kevin看，怕Kevin在重压之下答应这个无理的请求。
    顾一方在QQ上问月亮：“职位名称确认了吗？系统现在能进去吗？”
    月亮又是发来大哭的表情，“什么都没有，他就是要我留下来加班，说是六点之前肯定能开系统。”
    顾一方也是头痛了，就在此时Ivy的消息跳了出来，“一方，虽然是同一个部门，但是大组和小组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下属，千万别越界了。”
    顾一方回了Ivy的消息后，继续对月亮道：“这样，我觉得下班前，你可以把账号先开通，给到销售和客户。但这个文字广告你不能上，职位还好说，但广告的价值太高了，万一职位没上全，广告又发出去了，客户投诉就麻烦了。”
    月亮回道：“我就是怕这个，感觉怎么做都是错的。”
    顾一方想了想道，“你还是和Kevin说一下邮件的事吧。”
    不大一会儿，顾一方就听见背后传来了Kevin的声音，“没事的，销售总监是销售总监，我们又不归他管，现在已经五点了，早过了约定时间，把工作收收尾，准时下班。”
    听了这话，顾一方替月亮松了口气，很快，月亮的消息又是跳了出来，“一方，求求你下班跟我一起走吧，我真的好怕。”
    顾一方和月亮住两个方向，在这座大楼，两人乘的电梯都是两个方向，因此，虽然关系比较好，但并没有一起下过班。
    “放心吧，我陪你。”顾一方回了消息，月亮回了一个大哭和拥抱的表情。
    下班不到一个小时了，平时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今天，却觉得特别难熬，顾一方不断地和月亮交流着各自手头上事情处理的状况。
    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顾一方和月亮各自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冲锋的架势。
    就在此时，月亮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紧接着月亮的消息也弹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顾一方回道：“厕所！”
    两人十分默契地站了起来，向洗手间走去。
    进了洗手间后，月亮拿下无边框的眼镜擦了擦，一张脸好像是足足吃了一盘苦瓜。
    “月亮——”回座位时，Kevin喊住了月亮，月亮的表情，瞬间就要哭出来一般，反是把Kevin吓了一跳，他笑道：“怕什么，不是Seven，你的另一个销售，刚才发邮件过来了，系统开账号后就下班。”
    顾一方看了一下，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月亮连忙去开账号，可偏偏就是赶巧，处理了这封邮件后，下一封邮件又来了。
    “邮件转给我，要不你先走。”顾一方这句话还没发出去，月亮桌上的电话又响了，是刚才发邮件的销售。
    一眨眼，时间已是六点零五分，客服部好像沙滩退潮，早走得干干净净了，顾一方和月亮，好似被冲刷上岸的海星贝壳，孤零零地留在沙滩上。
    回了邮件，月亮终于要关电脑时，一个带着几分痞气的，高瘦个子，二十七八上下的男人出现了。
    对于这个人，顾一方有点印象，这个销售就是在商务礼仪课上冲着Ice吹口哨的。
    “我是Seven！”这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月亮面前，挥着手里的文件，“合同下来了，客户一定要今天上职位上广告。”
    面对突然而至的Seven，月亮一点准备都没有，顾一方起身一看，Seven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销售探头探脑，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是团队作战，对方也是团队作战。临下班前，接连而来的邮件，并不单纯。
    看着手足无措的月亮，顾一方头脑一热，冲口而出道：“今天不可能。”
    Seven眉头一皱，转头对顾一方恶狠狠道：“客户今天一定要，要不我把电话给你，你跟客户说？”
    顾一方冷冷道：“我会跟客户说，今天不可能，这么多职位，零点之前根本做不完，如果通宵，明天可能就无法正常上班，或许后天、大后天才能做完。”
    “很嚣张嘛！”Seven突然狂怒起来，将手上的合同甩到了地上，伸手指着顾一方的鼻尖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客服部就这么做事的？当我们老大是死的吗！啊！”
    Seven的狂吼声，让边上其他正在离开的同事顿了顿，但他们也只是顿了顿而已，看着Seven一副要动手的架势，这些人顿了顿后，走得更快了。
    顾一方愣了一下，她避开了HT的极端冲突，却没想到，除了部门内冲突，部门与部门之间，还有冲突，今天这个场景，好像是刻意留给她一般，她从未自己处理过与同事的冲突。
    月亮已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可能是那些匆匆离去的同事，一下伤了她的心。
    这样的孤立无援，顾一方并不陌生。
    她了解那种滋味，她也曾像月亮那般哭泣，却是迟迟等不到有人出手，最后陷入绝望麻木，此情此景，不知为何，点燃了心中长久以来的情绪。
    愤怒中，她没有像Seven那般狂吼，反是更加冷静道：“我还会和客户说，这样上的职位和广告是没质量的，如果您坚决如此，那就请邮件说明愿意承担损失，而我们也并不能保证所有的职位能在今天上完。”
    Seven的表情从严厉，开始变得有些狰狞了，顾一方却并未退缩，一把推开了Seven的指尖，走到了月亮电脑桌前，帮她关了电脑，拿起了包，月亮抹着泪，自己拿好了餐盒包。
    “草！”Seven爆了粗口，又跟了句十分难听的话，转身堵住去路，猛然对上顾一方的双眼，却发觉对方的眼中也是同样愤怒。
    “让开！”顾一方把包抱在胸前，做出了防御姿态，顾一方身后的月亮哭得更凶了。
    “兄弟，别这样……”跟着Seven上来的两名销售真怕他动手，连忙上来抱住了他。
    乘着这时候，顾一方拉住月亮的手，从狭小的通道中走了出去，两人出门时，顾一方还镇定地提醒月亮打卡。
    下电梯后，顾一方将月亮送上公交车后，才回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转身刹那，她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133.好事坏事（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明天会怎样？
    浑浑噩噩回到家，顾一方脑补着最坏的情况，心里已是做好了重新找工作的打算。
    一夜的忐忑，让她根本想不起来子衿的事。
    这样的害怕，这样的失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顾一方以为自己会习惯。
    可当太阳穴隐隐跳起，脑子里的弦好像要断掉时，顾一方发觉，只要这种恐惧感来临，她就习惯不了。
    如果被辞退，破灭的到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见义勇为，而是生存。
    睁眼看着黑暗，时间久了，顾一方终于也累了，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却转眼又在噩梦中醒来。
    大清早的噩梦，让她的起床气压极低，梦境把她带回了几年前，第一次上班，被老板娘赶出来的情景，这仿佛预示着顾一方，最糟糕的结果要来了。
    在车上，顾一方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是因为拒绝不合理的工作而被辞退，这样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好待了吧？
    想起HT的苏苏，委曲求全换来的不过是心理崩溃，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清醒了的顾一方，举着工牌打卡走进了公司。
    迎接顾一方的是一片掌声。
    “一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这些销售也太嚣张了，公司赚钱是要大家配合的呀，他们以为就他们有功劳吗？”
    “一方，我支持你。”
    “我支持你”是Kevin说的，顾一方有些茫然，扫了一眼，对上Ivy的视线，Ivy的笑容很淡，淡到让顾一方心里有一丝发冷。
    月亮不在，顾一方扫到了月亮的位置，那边有包，有还没放冰箱的饭盒。
    “老郜找月亮在问这件事了，一会儿，我也会找他们的销售组长沟通，把双方职责再确认一下。”看到顾一方脸上的憔悴，Kevin知道她担心了一夜。
    月亮回到位置上时，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看得出来，老郜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是安抚了她的情绪。
    轮到顾一方时，气氛就有些不对了，和顾一方谈话的不是老郜，而是Ivy。
    “一方，先跟你说个好消息吧。”Ivy的笑容又是很淡很淡，“帮你提前申请转正了，接下来，每个月除了工资，还会有五百左右的奖金，这个是有浮动的，如果广告出错，或者工作表现不好，迟到早退……”
    Ivy说着顿了顿，“或者和销售发生严重冲突，会扣奖金。”
    顾一方愣住了，这个消息很是突然，也很是意外，此外，Ivy这番说辞，显然别有深意。
    看着顾一方错愕的表情，Ivy扶着额头道：“老郜……是不是没和你说，转正后有奖金的事？”
    顾一方点了点头，Ivy又是扶了下额头，“我就知道，难怪他老是招不到人，反正，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谢谢你，Ivy。”顾一方高兴之余，也知道这是Ivy帮她争取来的，此外，还有昨天的事，Ivy肯定要过问。
    果然，Ivy往后靠了靠，做出一番敞开的姿态问道，“昨天怎么回事？”
    顾一方看着她，有些心虚了，Ivy特地提醒过她不要管大组的事，她还是管了。
    Ivy静静地听着顾一方说完，点了点头道，“你这件事，大家都在为你叫好，但是你要清楚后果，这么说吧，以老郜的脾气，并不喜欢你这么出挑的人，当然，我知道你这不是为了出风头，但是老郜作为经理，他有他看人的角度……”
    “另外，我让你别掺和大组的事，并不是说你不该帮月亮，而是要有方式方法，她应该学会自己向主管寻求帮助……”Ivy说着，手头的笔在桌子上笃了下，话锋突然一转，“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年底绩效、这两年加工资之类的，你就别想了。”
    顾一方悬着的心轻轻落地了，同时止不住失落。
    这个结局要比她想像中好得多了，可人就是有一份贪心，她觉得，这不公平。
    将她的失落尽数收入眼底，Ivy笑了笑道，“其实你的判断是对的，如果昨天职位和广告真的去，后果更不可收拾。三十个城市的广告，我相信，客户不可能不计较，昨天晚上，我和Kevin接到了老郜的电话，一大早，我们就赶过来看后台了，发现后台只能发布五十个职，和五百个职位数差距大着呢，他是广告附带职位赠送，需要去总部批剩余的职位数。”
    Ivy这些话，听得顾一方直冒冷汗，没想到这个Seven如此不靠谱。
    “销售这边，我也了解了下情况，这个销售，刚从初级电话销售升上去，第一次签大单，而且是从智才那边抢过来的，非常不容易，所以特别巴结客户，客户那边其实也没那么急，他就是想争取表现，所以，你也别觉得他是什么坏人。早上谈了谈，他也觉得挺丢人的，昨天纯属虚张声势，并没有真的想动手……这点，希望你放心。”Ivy继续安抚顾一方道。
    顾一方点点头，“我明白，他最后，也没真的怎么样。”
    回想起来，昨天傍晚，两边也就是一股情绪互相抵着，如果她当时有够冷静，能看一眼后台情况，根本不需要吵架。
    “这件事他是理亏了，可我们毕竟是服务部门，所以，他拿着你的态度说事，当然，老郜并不真的认为你就是态度问题，只是这种说辞，会让我们这边很被动，你懂吗？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下次遇到时，注意态度，否则好事也变坏事了。”
    说出这个结论后，Ivy长长地舒了口气，补充道：“做好事并不简单，要把好事做好，比你想象地难，也更为严苛。”
    这番说辞，深深震撼了顾一方。
    为公司挽回损失，帮助同事，这些都是好事，可好事如果没做好，就会变成坏事。
    “要把好事做好”这更是闻所未闻的观点，但顾一方遭遇到的事实，却是有力地证明了Ivy这个观点。
    “这事也怪我，到现在都没加你手机，以后有事及时汇报，必要时，我会赶来处理。”Ivy说着拿出了手机。
    “赶过来处理？”这是顾一方没想到的。
    Ivy笑了笑，“要不我怎么是你的主管呢？这些事，就是主管来沟通的，所以，不要自己抗，我和Kevin都住得很近，哪怕深更半夜打的来回都可以。”
    加过手机，Ivy又试着拨了顾一方的号码，确认无误后，Ivy合起了本子道，“好了，我也得和老郜那边汇报了。”
    拿出手机，存了Ivy的电话后，顾一方才发觉，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134.好事坏事（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上什么？”
    点开短信，顾一方脸上涌起一股热流，那是邵青阳的短信回复。
    天呐，我到底发了什么呀？
    顾一方头皮发麻地切换到已发送短信，翻出了自己发出的内容，“邵老师，你能上吗？”
    看看时间，已是过去了一天，等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些，顾一方才回短信道，“对不起，我说的是QQ。”
    短信发出去后，顾一方忍不住打了一下的自己的手，又跟了一条，“子衿她有跟你在QQ上道歉。”
    邵青阳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看到了，已经回过她了。”
    “要上课了，有事Q留言。”邵青阳又跟了一条短信后，沉寂了下去。
    顾一方忍不擦了擦额头上那不存在汗滴，再开QQ，只见对话组的图标闪个不停。
    一口气处理了几封邮件后，顾一方才点开对话组。
    对话组里，子衿贴了和邵青阳的单独聊天，邵青阳接受了她的道歉，并告诉子衿，对于这件事，他担心多过于生气。
    担心子衿这样的行事风格，会受挫，更担心她受挫后会愈发偏激，现在子衿能自己想通，他为子衿感到高兴。
    采薇在群里发了个笑脸道：“贵校的邵老师，可真当得上是谦谦君子啊。”
    章礼贤却不乐观，“子衿，再给你泼个冷水啊，道歉这件事，本是你应该做的，但道歉之后，并不代表周景会接纳你。”
    采薇道：“周景很少看群的，说不定根本不知道。”
    章礼贤道：“采薇你少做梦了，吵那么凶，玲珑可是你们东艺的，连阿萝都知道了，周景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啊，还说他是‘小人’，小心被他知道了，连你也进不了十六馆。”
    采薇发了个惊吓的表情道，“我说话不过脑啊，我说的小人是小心眼的意思，我就只想说他心眼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就用了下。”
    章礼贤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这能随便用吗？你啊，千万别养成习惯了。”
    说来说去，最不好得罪的人还是周景。
    顾一方点开了邵青阳灰下去的头像，也不知该给他打什么话，想来想去，打了一行字，“邵老师，我们想在十六馆结社，也不知道周老师愿不愿意？”
    到了下午，邵青阳的头像亮起，回道：“他是怕麻烦的人，你们能自律的话，应该还是欢迎的。”
    顾一方心中一阵惊喜，立刻打字道，“我们就一起学琴，周末节日偶尔聚聚，不会给周老师添麻烦的。”
    邵青阳回道：“可以和他谈谈。”
    想起上次扑空，顾一方忍不住问道：“周老师愿意谈吗？邵老师可以帮忙问问吗？”
    邵青阳干脆道：“可以，我帮你约他。”
    社团的规划，顾一方是早就想好了。
    平日的活动，无非是分批去十六馆学琴，然后，每月一次在十六馆进行雅集，当然这些雅集都会提前策划，比如这一次的雅集，就是拍国风毕业照。
    只是顾一方也想到了，他们这群刚毕业的穷学生，自然比不上阿萝在社会上招得生源，琴馆最主要的收入是卖琴，而非学费。
    十六馆的琴，以宋家琴为主，大多数价位都在三万以上，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会去考虑的，所以，必须想办法弥补周景的损失。
    比如，在微博上帮十六馆开微博号，对十六馆和宋家琴进行宣传。
    再比如，可以组织古琴公开课，帮周景招揽后续生源。
    周六下午，顾一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十六馆，阿萝已是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见她来了，拼命招手。
    顾一方今天穿的衣服，是之前潇潇雨歇帮她配的那套国风元素，这是时装中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进了二楼的书房，顾一方心情更紧张了，她没想到邵青阳也在。
    邵青阳和周景正在给一张琴上弦。
    看到这情景，顾一方突然明白那些小女生们的心情了，在这般赏心悦目的场景下，她立时觉得自己是这个画面中多余的人。
    “主公，我们的大才女来了。”阿萝推着顾一方走了进去，然后自己走到了茶桌旁，拿起电水壶掂了掂，发觉没水，便开了茶水台按钮来取水，同时招呼道，“一方，来坐啊。”
    顾一方连声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走到阿萝身边道，“我来吧。”
    周景头也不抬道：“阿萝，去楼下看着，双休客人多。”
    邵青阳低声同周景道：“一会儿再弄吧。”
    周景点点头，将琴捧到琴桌上，阿萝拍了拍顾一方手臂，转身离开了。
    看着两人走来，顾一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低头看了看电子面板，按下了停水键，正预备按下加热键时，冷不防周景探了过来，掀开水壶盖看了看，显然是怕顾一方把水加得太满。
    顾一方站到边上，身子有些发僵，周景随即按下加热键，面板上很快跳起了初始温度，和目标温度。
    “还有些碧螺春，今天正好泡了，绿茶水温，不能过八十，记住了吗？”周景看了眼顾一方，随即坐到了邵青阳对面。
    顾一方愣住了，这是一张长桌，周景和邵青阳不坐一边的话，她是要坐哪边？
    “一方，坐吧。”邵青阳指了下身边的位置。
    顾一方脸又是没法控制地热起来，她隔着邵青阳一个位置坐下。
    周景横了她一眼道：“你师父是有狐臭吗？坐那么远，一会儿分茶还要专门递给你，现在的小孩，一点都不懂尊师重道。”
    顾一方哭笑不得，只得挪到邵青阳身边，邵青阳笑道：“一方不是嫌弃我，是怕了你。”
    “呵呵。”周景冷笑一声，“我还怕了他们呢。”
    邵青阳转头对顾一方道：“这我可以作证，别看周老师这么凶，他能过来就是已经同意了一半，但又怕你们得寸进尺，所以才找我作陪，这就是色厉内荏的活教材。”
    “邵、青、阳！”周景有些恼羞道，“这张琴你还想不想带回去试了？”
    邵青阳道：“好好好，观棋不语，你们谈，我来泡茶。”
    被邵青阳一打岔，顾一方心情轻松了不少，对周景道：“周老师，您觉得我们会有什么问题，请先说吧。”
    “这还差不多。”周景也不客气，看着顾一方，身体微微前倾，“你希望你们搞清楚一点，十六馆是琴馆，而不是国风馆，一切以琴为优先，我不反对你们穿国风来学琴、聚会，但是，这里，不可以作为你们宣扬国风的地方，在我眼里，琴比你们的国风更重要，能明白吗？”
135.好事坏事（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人与人的想法，差异是如此之大，可见许多事，还是要沟通、沟通、再沟通。
    周景说得没错，在十六馆，琴才是最重要的，琴馆要传承下去的是琴文化，至于穿不穿国风，那都是次要的。
    周景担心的，无非是他们来了以后喧宾夺主，打乱琴馆原有的节奏。
    顾一方点头道：“明白，周老师说得对，十六馆是琴馆，不是国风社，我们可以穿着国风来上课，但是不能本末倒置。”
    周景毫不留情地批评道：“你们为宣扬国风而来学琴，早就是本末倒置了。和琴传承比起来，衣服只能算是个人喜好，只要这世上还有人在弹琴，上古的文明就还有后继，明白吗？”
    见周景口气严厉，邵青阳忍不住打起圆场来，“学生们也是因为穿上国风，才对文化有了进一步的兴趣，总要给他们一个成长的机会。”
    周景丢了个白眼给他，“邵青阳，要不你买栋别墅来让他们成长。”
    邵青阳微笑道：“那恐怕把我卖了也不够。”
    这对话，让顾一方情不自禁地想歪了，谁让国风社里的聊天，总是编这两人的段子，所谓近墨者黑，让她听了这对话，忍不住有些想笑。
    虽然顾一方已是极力克制，可那一瞬而逝的古怪笑容，还是让周景捕捉到了，他敲了下桌子道：“笑什么，严肃点。还有，这里不是学校，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是正常人，理解不了你们那些非主流脑回路，所以，这里不是你们可以胡说八道的地方！”
    顾一方一下觉得耳朵烧了起来，她轻咳了一下道，“我……会和大家说的，我们不会乱说的。”
    邵青阳替她解围道：“周景你别这样，一方没参与过那些话题。”
    “呵呵。”周景又是冷笑一声，“你就是太纵容这些学生了，我差点以为你真得是要对我图谋不轨。”
    “……”
    天呐，谁来救救她，顾一方微微弯下了身子，手顶住鼻子，吸了下气，假装鼻子不是很通顺的样子。
    这下周景更不依不饶了，“看看看，这种事是会传染的，你怎么知道你徒弟没在背后说你？”
    “没有。”顾一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邵青阳，“邵老师，我……我真没说过你们。”
    邵青阳帮她满了一杯茶道，“我信你。”
    顾一方脑袋又是一阵发热一阵晕乎，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转向周景，继续等着他训话，周景扔出了最终杀招，“你们这些人中，你该清楚，我最不希望谁来。”
    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正色道：“周老师，我们已经和子衿谈过了，她……以后不会这样了，子衿其实想学琴很久了，她家里还买了琴呢，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邵青阳在边上接着道：“周景，这个学生心眼有点直，人不坏，上次的事，她也向我道歉了，现在工作了一段时间，相信进了社会后，也成熟了许多，学生嘛，总是有些锐气的。”
    “那是锐气？”周景不以为然道，“那是女人的歇斯底里，还有邵青阳，你别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我不想让她来，不是因为她冲撞你，而是因为她可能冲撞到琴馆其他人。”
    女人的歇斯底里……
    这种观念好像一根刺，细小难除，不动的时不怎么觉得，一动就刺痛。
    “周老师……，你这是偏见。”顾一方忍不住小小声道。
    看着周景神色冰冷下去，顾一方突然有些后悔，她忍不住看了看邵青阳，这一次邵青阳没再替她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道，“没事，说说看，可以讨论一下。”
    顾一方鼓起勇气，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宋师远，“周……老师，邵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周景沉声道：“进！”
    宋师远进门走了过来，扯了桌上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想也不想地就坐到了顾一方旁边。
    顾一方只觉一股热气传了过来，坐在两名男性之间，她心下不由自主地一阵忐忑，宋师远自顾自倒了茶问，“你们……聊什么？”
    邵青阳嘴角微微泛起笑意，“来得刚好，一方正要反驳周老师，女人是不是歇斯底里。”
    宋师远瞪大了眼睛，向顾一方竖起大拇指道，“英雄，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这样吧。”
    “你闭嘴，让她说。”周景瞥了眼宋师远，宋师远捂住了嘴。
    顾一方硬着头皮道：“我承认，当一名女性不被理解时，她是会歇斯底里，但她未必会永远歇斯底里。正如邵老师所说，人是会成长的，人的成长是因为人会学习，子衿在没学会应对困境前，她是会有些偏激，但现在，她已经找到更好的办法去突破困境，所以……，我希望周老师，能给她一个机会。”
    开头的两句说来还有些紧张，之后越往下说越顺，有些事，对顾一方来说，也算是深有体会了，她也是在工作中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说完之后，周景的神情阴晴不定，也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宋师远在边上鼓起掌来，“好，说得好！”
    邵青阳在旁则是笑而不语，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周景道：“不亏是邵青阳的徒弟，真是会说话，那你如何保证呢？”周景说着又打量她一下，“你做事是行，压人可压不住，要是章礼贤，我还信点。”
    顾一方有些无语地小声道：“周老师，不是你说，只和我谈吗？”
    这样的场合，本是少不了章礼贤的，可周景却一再坚持只和顾一方谈。
    宋师远在边上已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周景颇有些尴尬道：“邵青阳说，你还给琴馆做了些规划，说来听听。”
    这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顾一方还真佩服周景的心理素质。
    先前在了解周景真正纠结的问题后，顾一方对原本的方案，已是觉得有些多余，因为周景在乎的东西，不是她心里想得那样。
    可既然问起了，顾一方只好答道：“我们准备帮琴馆开微博……，还有，我们看了下别家琴馆，一般会有公开课，不知道周老师，需不需要……”
    邵青阳解释道：“他们买不起这么贵的琴，又不好意思占了你的生源，所以想帮你做点事。”
    周景哼了一声，“原来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铜臭味。”
    眼见周景脸色又沉了下来，顾一方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想为琴馆做点事。”
    周景并不接受这说法，嘴角微微一扯，“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过，你一说，我才发觉，收了你们，我亏大了。”
136.新的目标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姐姐……，别生气，周……周老师只是有些别扭，不会……占你便宜的。”
    去车站的路上，宋师远跟在顾一方身后，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擦身而过的路人，忍不住看了一下两人，显然是误会了。
    顾一方无奈地站定在树荫下，微微抬头，看着宋师远道，“我哪里生气了？我明白，周老师只是怕麻烦，他这么做并不过份。”
    宋师远小心翼翼道：“会不会……占你……太多时间了？”
    顾一方摇头，她清楚，周景嘴上说是“亏大了”，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以周景的人脉和宋家琴的名气，根本不愁卖琴，完全是她想多了。
    不过做微博号的建议，周景还是同意了，但要求账号只能是由顾一方和阿萝来打理。
    只是在网上发布琴馆照片，和一些古琴文章，并不会额外增加琴馆的负担。
    为了不占用阿萝的时间，打理微博的主力，还是要靠顾一方这边。
    至于公开课的事，周景并没同意，反而提出让顾一方在十六馆做助教的要求。
    要求助教的时间是每周五晚上，和双休日一整个下午。
    这相当于是多了一份兼职工作，但这份兼职工作，并没有薪水。
    因此宋师远当场提出了反对，顾一方则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她明白，这是条件交换，周景也是要让她知道，打理琴馆并不容易。
    至于有没有薪水，顾一方真不在乎，对她来说，这份兼职更像是学习和休闲。
    “不会，我是来学习的。”顾一方很是感激宋师远的打抱不平，对于这个小男生的一些想法，顾一方虽不太同意，也总觉有些幼稚，但却知道宋师远是个热心的人。
    这一次，宋师远陪着她在车站等车，直到看着她上车才离开。
    回去后，顾一方在小区里打了手机给找章礼贤，说了情况，章礼贤立刻在群里和众人约法三章，约束成员不准在琴馆里主动宣传国风，除非是别人问起。
    至于拍照活动，周景也规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一楼客厅和院子。
    有了事情做，过往社团的气氛又回来了，甚至有人提议，出个古琴节目去应征国风春晚。
    章礼贤在群里道：“时间来不及了，一步步来吧，这可是军师大人卖身做苦力换来的，还有，琴馆里千万别乱说话知道吗？”
    三花发了个笑脸道：“收到！老大！我们只在背后乱说，对了，要不要我也来做苦力？”
    去琴馆做“苦力”，似乎是件有趣的事，众人纷纷应和，章礼贤回道：“算了吧，你们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比起顾一方，章礼贤想得更全面，她知道安佳琪是邵青阳的朋友，也是周景的朋友，私下更是给子衿敲了警钟，万一在琴馆看到安佳琪，绝对不能挑事。
    顾一方心里暗暗感叹，自己终究是百密一疏，差点忘记还有撞上安佳琪的可能。
    七月的夏，顾一方拿到了奖金，也正式在十六馆当起了助教，工作、考试、娱乐，这是顾一方从所未有想过的幸福。
    更令她高兴的是，她还能和大家一起拍国风毕业照，也难得张佳薇有兴趣一起来拍。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顾一方觉得，她和张佳薇之间也算圆满了，彼此的脑海中，永远会印下对方青涩美好的模样。
    那一天的毕业照，一大早，从光华和东艺开始，放了暑假的校园空落落的，取景十分方便，一些留校的学生，纷纷跑来合影留念。
    摄影的主力是鹿鸣，宋师远打着下手，中午吃了些快餐，众人又一路浩浩荡荡，乘上公车向十六馆进发。
    虽然一路上还是会听到“韩服”“和服”之类的误会，但众人心情顺畅，尤其是子衿，好像已是不似从前那么剑拔弩张了，会微笑着对来询问的人说，“这是国风，这是我们国家传统的服饰。”
    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在进了十六馆后，自动静了下来，幽幽琴声透着窗格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阿萝在窗内探了下，随即满脸焦急地跑了出来，向着宋师远一个箭步蹿了过来道，“我的小祖宗，你还记得自己有课要上吗？”
    宋师远抬起手腕看表道：“还有……还有……五分钟……”
    阿萝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老师都要提前半小时到的，你忘了规矩吗？快去上课。”阿萝说着推了他一把。
    宋师远恋恋不舍地看了众人一眼，往里走去。
    鹿鸣则在院子里找着地方拍照，等一会儿学生都去上课了，再去大厅里拍。
    顾一方看着难得穿上国风的张佳薇道：“张佳薇同学，怎么样？感觉如何？”
    张佳薇道：“感觉啊，走在高楼大厦间格格不入，校园里还好，到了琴馆，才觉得来对地方了，一方，要不是有这么多人，我可不敢这么穿着走。”
    一边的卯月凑了上来，依旧是一口台湾腔，“没事的啦，多穿穿就习惯了啦。”
    张佳薇摇头：“不行，毕竟是大都市，习惯不了，偶尔穿穿就好。”
    顾一方道：“如果是去古镇呢？”
    张佳薇眼睛一亮：“你们上次拍MV的地方可以，你说，要是和日本一样，有个穿浴衣的夏日祭，在古镇上也来个国风祭多好，光拍照也没意思，有许多好吃的，有意思的小摊逛逛才好。”
    被张佳薇一说，卯月一双眼睛简直要闪出小星星来了，“是啦是啦，我们如果也有地方举办这种活动就好了呢。”
    三花早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此时也凑了过来道：“娘子，少做梦了，有个琴馆能让你穿穿国风就好了，办露天的大活动，那得专业的来。”
    顾一方想起自己正在学的新专业，里面正好有会展内容，于是接口道：“是的，像夏日祭那种规模，起码也得是一条街吧，这样的会展需要官方出面主办，然后再找一些承办方，一般来说，应该是行业协会做承办方，但是国风没有行业协会，那就得找商业的承办方。”
    听了这话，几个女孩皆是一头雾水，满脸问号，张佳薇笑着说：“太复杂了，这个大约也就只是做做梦了。”
    “那倒未必。”几个女孩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一方回头看去，正是曾经好心赞助国风社的潘先生。
    “潘伯伯好。”自从那次结识，大家都亲切得称呼起潘先生为潘伯伯。
    顾一方没想到，还能第二次在十六馆巧遇潘先生。
    “同学们好。”潘先生的普通话带着些许南方口音道，“你们的梦想，今年可能就会实现。”
137.梦想成真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不是在做梦吧？娘子，你捏我一把。”坐在紫藤花架下，三花喃喃道，仿佛梦呓。
    卯月拍了拍她道，“不是做梦啦，是真的哦，不过哦，我也是有点不敢相信啦。”
    另一边，站在潘先生面前，顾一方脑袋也有些飘，一时间无法组织语言，还好有章礼贤在旁应答如流。
    在斜塘举办国风大会，这是前年听到的消息，整整一年没有动静，顾一方早忘记这事了，今天突然听潘先生提起，还说今年的中秋就会举办，顾一方心中的喜悦，一时难以言喻。
    “筹委会，愿意啊，我们社团做过不少校内活动的，潘伯伯，你要是愿意的话，留个邮箱，回头我发点我们的活动回顾给你看看。”章礼贤的声音在耳边清晰起来。
    顾一方一下回神，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章礼贤已经打入内部了？
    潘先生道：“这个事，东闽这边主要是莫老师在牵头，大陆这边牵头的是云从龙，这样，你把手机给我一个，回头，我让云从龙直接联系你，你跟他说。”
    “云从龙？”正从里面走出的采薇一下子蹦了过来，“什么什么，你们怎么会说到云从龙的？”
    潘先生口中提到的莫老师，指的是东闽著名音乐制作人杯莫停，至于“云从龙”，此人是国风吧的首任大吧主，也是最早的国风运动倡导者之一，在国风圈内，相当于前任武林盟主一般的存在。
    “斜塘中秋国风大会？”采薇握紧了双拳，身体在微微发抖。
    章礼贤看了她一眼道，“要叫出去叫，这里上课呢。”
    章礼贤话音刚落，采薇已是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紧接着，外面传来一记尖叫声。
    章礼贤扶了扶额头，顾一方抿着嘴同张佳薇相视一笑，潘先生看着这群年轻人，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道，“有生之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国家，为家乡做点事。”
    此时，鹿鸣又跑了出来，满眼疑惑道：“怎么啦？采薇人呢？里面空了，进来拍照吧。”
    洋溢地热情定格在瞬间，鹿鸣拿着相机愈发迷糊，“今天大家状态很不错啊，到底怎么了？”
    采薇笑得十分神秘，等到拍得差不多了，采薇才拉过鹿鸣，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鹿鸣眼睛也是“噌”地一下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采薇拼命点头。
    随后，只见鹿鸣把相机塞给了采薇，跑了出去，不大会儿，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吼。
    章礼贤又是扶了扶额，吐槽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佳薇在一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等到宋师远上了课出来，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瞪大了眼睛，章礼贤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要不，你也出去吼一声？”
    宋师远摇头道，“没……没有，就是想……拥抱一下。”
    章礼贤摸了摸手臂，一副发冷的样子道，“你这还没断奶吧？”
    董老师在边上笑道，“师远就是个小孩子，没事，老师抱你一下。”
    董老师说着大大方方上去抱了一下宋师远，鹿鸣紧接着上前道，“兄弟，咱们也抱一下。”
    章礼贤一脸坏笑，“要不，姐姐也抱你一下？”
    宋师远连连摇头，“不要……感觉你会揍人。”他说着抬眼看了下顾一方。
    顾一方连忙撇开视线，心里一阵紧张。
    董老师笑道，“中秋节很近了，你们要去，也该准备准备了。”
    采薇接口道：“我们已经准备去摆摊了，董老师你去不去？”
    董老师摇头道：“今年不行了，明年看情况吧，我应该会带着小孩老公一起去。”
    “董老师，你已经结婚了吗？”采薇笑得很是谄媚，“你看上去就比我们大一点点啊。”
    子衿终是在旁忍无可忍道，“太假了，不就是想分在董老师的班吗？”
    采薇道：“难道你不想吗？”
    子衿道：“当然想了，那也得用诚意，董老师，请你收下我们吧。”
    这时，阿萝端着一大茶盘过来道，“来来来，喝点凉茶，你们人这么多，董老师这边不够排班的，光顾一下我们宋少爷的生意呗。”
    宋师远呐呐道，“没……董老师教得……好，我说话……也……，你们去……董老师那边吧。熟人……，我反而……不好意思。”
    董老师鼓励道：“没事的，师远的基础很好，就是手势没人看着，有些歪，这一年下来，习惯已经完全改过来了，说话呢，主要是因为以前太宅了，总闷着头学习、弹琴，交流少了些，网上其实还挺放得开的。”
    顾一方看着宋师远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正踌躇着开口，只听章礼贤道：“我报你的班，反正我也不想成名家。”
    听了章礼贤的话，董老师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道：“这话可不对了啊，董老师我呢是音乐学院科班出身没错，但乐器演奏和音乐理论不一样的，演奏方面，传承比科不科班重要得多，宋家三代斫琴，解放前师远的爷爷是文盲木匠，但师远的父亲宋老师可是虞山琴的嫡传，并不是普通的斫琴师，古代很多斫琴师本身也是相当闻名的琴师，比如唐朝的雷威，雷天的雷，威风的威，你们可以网上搜一下的。”
    章礼贤连连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师远，是我没见识，从今以后，姐就跟着你混了。”
    董老师笑着看了看众人，“还有没有要改主意的？”
    采薇摇头，一手拉过鹿鸣，一手拉过子衿道，“我们就跟着董老师了。”
    顾一方道，“我跟着师远学吧。”
    阿萝忙不迭拿出一张纸，分别写了董老师和宋师远，然后让众人写名字，纸条传到张佳薇手里，她摆了摆手道，“我是护士，工作时间很乱，学不了。”
    阿萝点头道，“那是蛮辛苦的，没事，以后有空可以来坐坐。”阿萝说着，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大家道，“哎，这么多人，要不我跟主公说打个折吧？”
    阿萝一番好意，众人却吓得连连摆手，采薇更是道，“别别别，学费也没多少，回头被他念叨起来，那才可怕。”
    “有多可怕？”楼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采薇笑容凝固在脸上，小声嘟囔道，“怎么又是我？太苦了……”
138.说不清楚（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虽是又被周景抓了一次“现行”，可这位周老师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暗中免去了大家的教材费用。
    这也是众人拿到教材以后，才发觉的。
    上班、读书、学琴、活动，日子充实而快乐，所有的事情都在轨道上。
    唯是家里依旧让顾一方烦心，比如顾妈妈的国外股票，比如顾妈妈整日念叨着顾一方去相亲。
    这一天上班中午，月亮神秘兮兮地告诉顾一方一个消息。
    公司正在筹备国外上市。
    “国外上市好像挺复杂的，听Kevin说这事已经有两年了，也没个动静，不过Ivy也说了，没动静才好，首次配股的员工，要在公司五年以上，后面配股，起码要八年吧，可能还更久。”提起这事，月亮很是兴奋。
    自上次Ivy单独找月亮谈过后，月亮就成了Ivy的粉丝，因为她们俩上下班刚好同路，也就走得越来越近了。
    顾一方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方面，自己家里刚刚买了山寨国外股，一方面，所在的公司又有国外上市的打算，百感交集下，她只能轻轻叹息道，“五年啊……”
    月亮听着她的叹息，也惆怅起来，“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赶得上，我在问过我其他同学，听说有不少公司，等了五、六年才在国外上市，感觉我们刚刚好卡在边缘。”
    这么长的周期……，这到是出乎顾一方意料之外，她拼命压抑下情绪，和月亮继续聊着公司的事，之后回到座位上，顾一方才放任自己沉浸在一片惴惴不安的情绪中发呆。
    这个欺骗周期太长了，不似传销，几个月、半年就会东窗事发，她真害怕家里人继续投钱进去。
    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几天，顾一方就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个把顾家拖进去买股票的老沈得癌症了。
    那天，顾一方进门后，只见过道里灯也没开，自己的小杂物间里传来亮光。顾妈妈一个人呆呆坐在电脑前，见顾一方回来，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道，“方方，快来帮妈妈看看。”
    电脑界面上，浏览器打开了一个知名门户网站，顾妈妈在电脑前急得不知怎么好。
    顾一方滑动鼠标，在网页上方找到了中英文切换按钮，同顾妈妈道：“点这个，点Chinese就能切到中文。”
    顾妈妈低着头，认真得记下英文，然后才自己接过鼠标点了下去。
    满眼的繁体中文，顾妈妈看着有些费力，嘴里含糊地念叨着，“纳斯达克……纳斯达克……”
    顾一方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不快，看来顾妈妈还在相信这个骗局。
    “来来，你找一下纳斯达克，就是那个美国股票，把代码打上去，打上去。”
    在顾一方从前用剩的作业薄上，写着一串数字，边上标注着股票代码。
    顾一方找到了股票版块，把股票代码输了进去，网页上出现了那家骗子公司的名字，顾妈妈立时舒展开笑容道，“看，有这家公司的，不是骗人的。”
    顾妈妈方才的样子有些魔怔，现在笑起来，感觉更魔怔了，顾一方心中一紧。
    随便煮了面条，就着剩菜胡乱吃了晚饭，顾一方才发觉，刚才那场景，只是魔怔的开始。
    “方方，你回头看看我们账户里有多少股票。”
    顾妈妈笑逐颜开，顾一方只觉一头雾水，她皱眉道，“什么股票账户？”
    “纳斯达克呀，你们小年轻上网的，怎么这个都不懂？”顾妈妈很是不满。
    顾一方只觉有一股气冲上脑袋，她强自镇定问道，“那你的账号和密码呢？”
    顾妈妈道：“就是我名字呀，股票在我名下的，密码……，密码应该就是银行密码吧，你又不是不知道。”
    “去哪个网站上看？”顾一方又问道。
    顾妈妈的脸拉了下来，“就是纳斯达克呀，刚才你看的网站，你这小囡，哪能这么笨？”
    又是一个充满了争吵的夜晚。
    顾一方怎么都无法和顾妈妈解释痛，那个门户网站和纳斯达克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信息展示，股票的信息只有在股票交易所开通账号后，才能看得到。
    然而，顾妈妈的话，又是让顾一方险险要昏过去，“股票账号你在网上开一下不就有了，人家老沈就这样开的。”
    到了这里，顾一方才起了疑，问道，“老沈？股票的事，不是一直他帮你们弄得吗？他说股票做到你账号下了，那他一定知道你账号了？”
    顾妈妈这才说起了老沈得癌的事，还道，“人家现在这样了，不好再麻烦人家的，我们自己弄好了。”
    说了大半天，老沈这个骗子原来是要甩锅了，顾一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不知真病假病，骗人吧。”
    这一句可把顾妈妈惹恼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恶毒，我和你姨妈去看过他了，人家化疗头发都没了，恶性扩散了，怎么骗人了？”
    看着顾妈妈鬼迷心窍的样子，顾一方心里的情绪到了极点，冲口而出道：“活该，骗子得癌，早死早超生，钱要不回来，就给他买棺材吧！”
    “你……”顾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你是不是希望我也死！”
    顾一方道：“妈，我说的是老沈，和你什么关系？”
    顾妈妈却愈发气地抬高了手，作势要打状，“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少装糊涂！你就是希望这钱回不来！你良心坏透了，我怎么生出你的！你就欺负你妈没文化好了！”
    话语如刀子般插入，顾一方只觉心下微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走开去，冷声道：“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能不能放过我！”
    又是失眠的夜晚，顾妈妈在大房间拎着电话，和顾姨妈一个劲地说着，“现在教育实在太失败。”“把小孩教得都坏透了。”“学历越高越坏。”之类的话。
    顾一方听着，躺都躺不下去，她坐在床上发愣，她感觉她和顾妈妈好像是生活在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家以外的世界，虽然也有人情冷暖，可这个家，除了风雨飘摇，还是风雨飘摇。
    她就好像住在一艘破船上，不知道哪个浪打来，船就会漏水……她努力地堵着洞，修着船，可最终只能看着船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139.说不清楚（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主管，能问你点事吗？”将近中午时，顾一方在QQ上发了消息给Ivy。
    午休时，Ivy找了间小会议室坐下道，“叫我Ivy就可以了，你突然用主管两字，我很不习惯。”
    Ivy的调侃，让顾一方表情松了下。
    “昨晚没睡好？”Ivy看到她的样子，知道肯定有什么麻烦事了。
    “对不起……”顾一方绞起双手，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要辞职吧？”Ivy被她带得紧张起来。
    顾一方摇头，连忙解释道：“不是，是想问问公司海外上市的事情。”
    Ivy抚着胸口道，“被你吓死，才帮你转正……，你要是走了，我就不能嘲笑老郜了。”
    先前部门经理老郜看中的名校大学生，待了三天就走了，Ivy偶尔会吐槽这事，虽是上下级，但比起国企、民企，并没有那么严肃的等级氛围。
    “海外上市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第一次申请没过，不过大多都这样，你知道我们是风投公司，就是想搞上市，但组建地太晚，一些阿猫阿狗公司都在海外上市了，我们公司反而还没上去……对了，为什么问这个？”身为女性主管，Ivy有着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家里……让你问的？”
    顾一方摇头，吞吞吐吐道，“不是，不过是和家里有些关系。”
    听了顾一方的简单叙述后，Ivy忍不住用手指梳了下头发道：“也是苦了你了，怎么办呢？自己的亲妈，也只能劝劝。据我所知，海外上市的公司配股，大多配的是期权，而非股票。”
    “期权……”这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Ivy又抓着头发挠了挠，整理着思绪道，“就是给你买股票的权利，到期才能卖出……，算了，简单来说吧，期权就是公司配给你的股票，你要工作满一定年限后才能拿，拿了以后，也要在手里持有一段时间……通常是两年以上才能抛出，所以，再怎么顺利，这个过程起码都要5年以上。还有，因为是海外上市，所以走的是集体账户……”
    Ivy说着顿了顿，忍不住打了手势道，“我们自己是不可能去美国开股票账户的，这个账户开起来也很贵，你明白我意思的……来回打飞的，更别说出国还得申请之类的。我们公司不说全部会分期权吧，起码也有两、三千人，公司也不可能开这么多个人账户，总之，是会放在集体账户，让中介公司去代理操作，非常复杂，反正，扣除杂七杂八的费用后，最后实际到手的，无非就是一笔钱，明白了吧？”
    顾一方十分感激，她知道，Ivy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解释给她听，还是帮她把解释顺了一遍，好让她向顾妈妈去解释。
    “看样子，你饭还没吃吧？”说完股票的事，Ivy也轻松了许多，人往后靠了靠。
    顾一方红着脸点点头，顾妈妈昨晚那状态，哪里还有心思煮饭。她方才心神不宁，等着Ivy自然也没去买吃的。
    Ivy看了看手表道：“赶紧去超市买个饭团吧，一点后进进出出不好看，这事呢，到此为止，家里事，千万别带到同事之间。”
    这个道理，顾一方自然明白，她在三木纸业和HT时，已经领略了家事对工作的干扰，若不是在网上实在查不清楚这海外股票是怎么回事，她也不会来向Ivy寻求帮助。
    最后走出去时，Ivy又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母女俩能有什么隔夜仇？你妈妈被骗，面子挂不住，耐心解释就好。”
    顾一方心底涌起苦涩，这种苦涩有口难言，若是只有她和顾妈妈，或者一切还解释地通，可顾妈妈身边有顾姨妈，有老沈那个骗子，他们说话的份量在顾妈妈心中远比自己重得多。
    明天周五要去琴馆，顾一方实在没了心情，给阿萝发了短信，阿萝体贴地表示没问题。
    匆匆赶回家，顾小舅出现在了顾一方家。
    难得顾小舅牺牲了麻将时间，还煮了一大桌菜，顾妈妈却是板着脸，忍着话。
    见顾一方愣在门口，顾小舅招呼着她道：“上班辛苦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这顿饭吃得很是压抑，顾一方匆匆扒了几口，就吃完了。平日里细嚼慢咽的顾妈妈，今日也是赶着把饭吃完了。
    之后，三个人到了电脑前，顾小舅对顾一方道，“你妈妈硬说有账号，我把她名字输进去，银行密码打进去，完全不对。下午还去股票交易所问了，就算开了账户，也不会有股票进去，说是华夏是华夏，美国是美国。”
    顾妈妈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催促道：“这些就不用说了吧。”
    顾妈妈随即转向顾一方道：“你舅舅说这里可以注册，你这孩子，昨天也不和我说。”
    顾小舅笑着摇了摇头，“我说没有用的，你妈不死心，你就注册一个给她看看。”
    顾一方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只好耐着性子，打开那个门户网站，把注册界面给两人看，填写了顾妈妈信息后，设置了密码后，在登陆进去，自是找不到什么外国股票。
    顾妈妈急得推开两人，自己盯着屏幕，用鼠标一个个地去找去点。
    顾一方则在边上，和顾小舅解释起了海外股票的操作方式。
    顾小舅听了后点头道：“是的，我就说嘛，老沈那边就是骗人的。”
    顾妈妈急了道，“怎么骗人了？老沈电脑上就能翻出的，他说年轻人都应该懂的。”
    见顾妈妈这架势，顾小舅做了手势阻止她道：“行了，行了，改天我和大阿姐还有你，一起去老沈家。”
    有顾小舅出面，顾一方心定下许多，她实在没有勇气去跑那个骗子家，她怕自己忍不住要打电话报警，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外国股票的事，暂时平息了下来，到周五晚上，顾一方又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琴馆，车到站时，一个恍惚，她已是习惯性地下了车。
    她努力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绪走到了琴馆。
    琴声泠泠，顾一方的心静了下来，推门进去，阿萝惊讶了一下，随即同她挥手，在大厅里弹琴的是宋师远。
    今天的琴馆似乎特别安静，阿萝起身道：“师远，我和一方出去买个盒饭，你在这里看一会儿，反正今天没课。”
    今天没课？顾一方愣了愣，阿萝已经提着小手袋，拖着顾一方往外走去。
140.说不清楚（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怎么了？”
    看着走出大门就叹气的阿萝，顾一方问道，今天琴馆的气氛很不寻常。
    阿萝说话前，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吞吞吐吐道，“一方，我真不是那种喜欢说别人隐私的人……”
    顾一方点点头，随即心领神会道：“是和师远有关吗？放心，我不会说的。”
    阿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你们人都真挺好的，你知道，师远说话有点……那个……说不太清楚，说不顺……，但也不能算是口吃吧？”
    这一点，顾一方虽然明白，但是和宋师远不熟的人，并不会去分辨其中的差异。
    在网络上聊天时，顾一方还觉得宋师远是个挺能说会道的小男生，却没想到现实中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虽然宋师远表面一直装作没什么，但顾一方能感觉得出，他是在故作轻松，说话时其实一直紧绷着。
    “是有人说他了吗？”顾一方问道。
    阿萝点了点头。
    暑假期间，最不缺的就是熊孩子。
    琴馆开班一般是以十二节课为一期，通常是三个月不到一点。如果放在暑假，这十二节通常会放在两个月内上完，甚至还会多安排几节。
    由于古琴都是小班教学，暑假班通常在六月就已经全部安排了。
    这些家长们无一例外地选了音乐学院出来的董老师，宋师远虽然也进了音乐学院，可毕竟还是在校生。
    现在整个七月快过去了，才有些家长想着要来报班。这些家长本来就是冲着董老师来的，发觉只能选其他老师后，不免有了牢骚。
    其中更是有熊孩子大笑着说宋师远是结巴。
    在十六馆工作了几天，顾一方也是接触到了这些家长。
    这些家长送孩子来学琴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考级。
    古琴考级是这几年才有的，学费又较其他乐器便宜很多，再加上国学的兴起，不少家长是为了能让孩子考试加分才来报名的，实际上，对古琴根本没有概念，也谈不上喜欢。
    更有家长看着古琴优雅，希望孩子能通过学古琴安静一点。
    聊起这些，阿萝忍不住抱怨，“因为古琴赚不了什么钱，也很少商业演出，古琴界的前辈、名人也没什么架子，比其他乐器名家更容易结交，那些家长也是冲着这些来，真的太势力了，回头，他们要是知道宋家琴在古琴界是什么地位，怕后悔都来不及吧。”
    顾一方笑了笑，“说这些没用，师远也不会在意他们势不势利，我到觉得……，他说话会这样，可能……是有什么心结吧？”
    “哇，大才女！”阿萝猛然发出一声大叫，崇拜道，“太厉害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一方又是一阵尴尬，她很清楚，诗词只是小道，若论初学，她或许有些天赋，但绝称不上大才，偏偏阿萝好像是叫习惯了，每每总是如此，说了多少次也改不过来。
    说话间两人已是进了便利店，选过盒饭后，阿萝又买了些小甜点，两人继续往回走，边聊天。
    宋师远家虽是继承了赫赫有名的虞山琴派，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战乱和战后重建，宋家琴只能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有名气。
    所以，宋家的日子一度过得很清苦，直到近十几年才渐渐好转。
    说到这个，阿萝又是无限感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你知道吗？十几年前的宋家琴，只要三、四千呢，尤其是老爷子做的琴，放到现在，卖个十万还算少的，我真是恨自己没能早生几年，当初离开宋家，想必师远的妈妈现在也后悔死了吧。”
    在那时人眼里，宋廉不过是一个会做古琴的木匠，比起国企工厂工人，宋廉这个做小生意的乡下木匠，成份也不怎么光彩。
    宋廉成婚年纪也比较晚，而师远的妈妈则是受不住诱惑，想着自己还年轻，就抛下了宋家父子，另外嫁人了。
    斫琴是沉默的，在这般过于沉默的环境下，宋师远渐渐也就不太会交流了。
    这种情况即使是上了学，也没多大改观，父子俩在家总是沉默以对，宋廉本身也是不善交流之人，为了传承琴艺，对宋师远也颇多严厉。
    “我感觉啊……，他其实就是在和宋师傅闹别扭，宋师傅总说他弹琴姿势总不对，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结果呢，你看看，到了琴馆一年，什么都好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十六馆，但话没说完，于是站在树荫下又说了一会儿。
    顾一方问道：“今天琴馆怎么没人？”
    阿萝又是皱起了眉道：“今天董老师放课，结果呢，师远班级里的学生也表示不来……”阿萝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董老师来的。”
    顾一方听完后，点点头，低声道：“进去吧。”
    门内传来一阵闷响，阿萝抢上去推开门，发觉宋师远正抱着一块根雕……
    吃过饭后，阿萝找了个借口要上楼去开电脑算账，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顾一方和宋师远。
    两人沉默了很久，顾一方搜肠刮肚地想着话，冷不丁看到宋师远眉头垮着，都快挤到一起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笑……笑什么。”宋师远的耳根有点红了，“我……我……就……就是口吃。”
    “你不是。”顾一方摇头，“你之前说话不是这样的，你会说笑……什么，这样停顿一下。”
    宋师远耳根的红漫上了脸颊，额头微微出了汗，“有……区别吗？”
    “有。”顾一方道，“我是猜的……我觉得，为了能正常说话，你肯定花了不少努力。”
    宋师远红着脸点点头，又磕磕绊绊地告诉她，家里有了电脑后，他搜了不少方法，试过后，发觉说话顿一顿，语速放慢，就不会结巴，但这样说话还是有些奇怪，会让人感觉他马上要结巴了一样。
    “有试过朗读吗？”顾一方对如何治疗结巴和口吃没有研究过，这完全是出于直觉。
    宋师远脸上显出了为难，不知怎么又脸红起来。
    顾一方安慰道：“不要紧张，慢慢说。”
    宋师远断断续续说着原委……
    朗读的方法他试过，他本以为自己在安静的、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能放松，没想到却是更结巴了……
    不过有一点，根据他查找资料，如果有人可以带着他一起朗读，就会好很多……但是……
    看着宋师远为难的表情，顾一方知道，宋师傅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求助对象……
    短短几句话，虽在空调间，宋师远却已是说得满头大汗，顾一方看着实在不忍心，抽了面纸递上去。
    冷不防，宋师远握住了她的手，宋师远的手心又热又黏，他似是鼓足了活到现在最大的勇气道，“帮……帮我。”
141.国风中秋（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便是宋师远不请求，顾一方也会帮他。
    只是这样的请求方式，令顾一方很是尴尬，眼见宋师远额上又起了汗，顾一方只能用另一只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会帮你的。”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因为宋师远教古琴，顾一方干脆拿了《琴学备要》前的指法说明，来作为朗读文本。
    之后，顾一方每个双休上午就来琴馆报道，一楼那间榻榻米小茶室，阿萝特意帮两人空了出来，进行练习。
    在顾一方带读的情况下，第一个上午，宋师远就能连贯朗读了，可一旦顾一方停下，让他单独朗读，宋师远又是不能连贯起来。
    国风社那边，则是热热闹闹地筹备着斜塘的中秋国风节活动。
    为了大家的摆摊，潇潇雨歇特别赶制了十来件衣裙，还用了自家工厂的关系，制作些“雨掌柜”的标签，并留了空白处方便标价。
    采薇和子衿带着社团的成员做起了手工，宫绦、手串、项链、发钗、耳环、挂佩，整个社团玩得不亦乐乎。
    再来是章礼贤带领的苦力组，顺利打进筹委会内部，并拿下了三个志愿者名额，鹿鸣的摄影，卯月的柳琴表演，三花的女子仪仗队。
    至于章礼贤自己，则因为良好的组织能力以及经验，直接成为了筹委会正式成员之一，按大家的话来说，礼贤学姐又是进入了干部团。
    这一切的热闹让顾一方羡慕，可惜国风中秋临近十月的自学考，发现这一点后，顾一方只得乖乖留下。
    宋师远却显得很高兴，“没……事的，顾姐姐，我们……琴馆里自己过。”
    宋师远的说话渐渐有了好转，阿萝在边上道，“是啊，一方，反正有三天假期，我们不如白天开一堂公开课，晚上自己在琴馆过一下？吃个晚饭热闹一下。”
    虽然公开课的事被周景否决了，可阿萝觉得公开课迟早要进行的，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和顾一方讨论怎么做这件事，目前手里的方案已经很成熟了，就等着一次实验了。
    对此，周景到也没怎么反对，只是淡淡说了句，“把教室都锁好，注意安全，不要丢失财物就行。”
    中秋的琴馆，就这么交托给三人，董老师和另一位琴馆老师答应来做公开课教学。
    至于周景自己，自然是和邵青阳去了斜塘，按采薇的说法，他们可是西皮啊！
    邵青阳去了斜塘，这让顾一方心里不禁升起了淡淡的惆怅。
    好在公开课报名，出乎意料地踊跃，顾一方很快就没时间惆怅了。
    不知不觉间，阿萝和顾一方打理的十六馆微博号，已有了近两万的粉丝。
    面对热情高涨地网友，公开课不得已开了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分别由董老师，和另一名万老师担任主讲。
    由于人多，顾一方三人根本应付不了，阿萝叫来了自己的男友。
    这让顾一方有些意外，很快，对于自己的意外，顾一方又是哑然失笑，像阿萝这般的年纪，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另一边，宋师远则是找了光华国风社现任成员帮忙，再度看到扶苏和玲珑，顾一方觉得有些恍然，也突然觉得从前的争执和不愉快有些好笑，也有些温馨。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的扶苏，已经约好了实习单位，人也成熟了很多，不过嘴巴依旧不饶人，“怎么？那些讨厌商业化的前辈们，去斜塘摆摊了？”
    顾一方道：“其实商业化也没什么不好，光是宣传，引起了兴趣却没地方买衣服也不成。”
    玲珑笑道：“就是嘛，我学得专业本是和服装无关的，参加国风社后，越来越想自己开国风店了，也不知道潇潇姐有没有这个打算。”
    听到玲珑想要同潇潇雨歇一起创业，顾一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羡慕玲珑的率真和敢打敢拼，如果可以……，她也想去拼搏一下，可创业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扶苏在旁鼓励道：“雨掌柜可是大神又是元老，玲珑，你能跟着她创业，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可以考虑一下。”
    玲珑笑道：“那就等毕业再看吧，我啊，得想办法见潇潇姐一面。”
    顾一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可以的话，她也想见潇潇姐一面。
    这等令玲珑和顾一方求而不得之事，却是章礼贤等人的奇遇。
    中午休息时分，正准备着下午两点场的公开课，顾一方突然收到了短信，还不止一条。
    卯月、采薇、子衿都发了消息要她看微博。
    潇潇雨歇和国风社众人胜利会师了！
    当然，直到下午的公开课结束，人都走了，阿萝打了电话订好外卖后，三人才有时间刷微博。
    刚好公开课教学时搬了台笔记本电脑在楼下，阿萝坐着，顾一方和宋师远并排站着，在阿萝身后看。
    “哎，这个吧，这个是潇潇姐！”阿萝翻到鹿鸣微博上一张国风情侣照。
    照片上的潇潇雨歇留着黑长直，穿着改良的汉元素，和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帅气男子，靠在一起，两人各自抬起左右手，合了个“心”。
    宋师远道，“潇潇姐这样穿……好看，比之前年轻。”
    阿萝笑道：“人家是看到美女说话不利索，你看到美女到是越说越顺，以后啊，你就多看看美女。”
    宋师远得寸进尺道：“我只看……国风美女，顾姐姐……阿萝都是。”
    “天呐，你这简直就是油嘴滑舌，我男朋友还在边上呢。”阿萝说着向着边上看了看。
    离三人不远处，一个帅气男生，穿着国风元素的交领短袖T恤，正笑眼弯弯地看着三人，见阿萝看过来，回了句，“阿萝，晚上再跟你算账。”
    “讨厌，正经点。”
    这两人的打情骂俏，让顾一方和宋师远颇有些不自在，两人皆是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
    阿萝也觉得气氛不对，咳嗽一声道：“宋少爷，你见过潇潇姐？”
    宋师远点头，“我们都在……月溪。”
    阿萝笑了，“是啊，诗社、琴社、国风，这圈子可真小，转一圈原来都是认识的，要说潇潇姐保养得可真好，完全看不出是生过两个孩子的。”
    阿萝这么一说，顾一方也注意到了，照片上的潇潇雨歇神采飞扬，和之前她在聊天室里遇到的那个苦情妈妈完全不同，而且，照片里看来，潇潇姐和老公的感情似乎也挺好的……
    大约是走出来了吧，这么想着，顾一方心中起了一丝欣慰。
142.国风中秋（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吃完饭后，阿萝和她的男友手挽着手走了。
    宋师远说不想这么早回学校，顾一方则有些踌躇。
    银海这样一个大都市，中秋的气氛早就淡了，过节无非是公司发点月饼，至于家里，和平日是不会有什么特别不同的……
    八点走，九点前到家，准备准备睡觉，这样最相安无事。
    只是……琴馆就她和宋师远两个人，真是有点尴尬。
    而琴馆的钥匙都在宋师远和阿萝手里，就算宋师远走了，她也无法留下来。
    “顾姐姐，你家……里，有事……吗？”宋师远问道。
    顾一方摇摇头，宋师远道，“那你留……一会儿，陪陪……我？”
    宋师远的神色如常，顾一方也实在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留了下来，并约好了八点一起走。
    顾一方练习着简单的《仙翁操》，那是宋师远四、五岁就会的曲子。
    宋师远在旁一边信手弹着自己的曲子，一边不时地指点着顾一方。
    有时还会站起来，跑到顾一方身边，伸手在琴弦上给她做示范。
    大厅里，两个人。
    宋师远站得那么近，这让顾一方很不习惯，几次下来，她反而愈发紧张，连连出错，偏偏宋师远好像并不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最后，顾一方只好道，“先不练了，我听你弹吧。”
    宋师远点头坐会位置，伸手调弦道，“我给你弹……中级班曲子。”
    叮叮咚咚一阵泛音，宋师远十分熟练地校准了音，开始弹起了曲子。
    琴音一响，顾一方的心静了下来，屋里虽然亮着灯，洒落到窗前的月光却并未模糊，和灯光交织着，飒飒树声，习习凉风，拂动着时有时无的桂花香气，让人一时忘却小园外的繁华。
    不大一会儿，门外走来两人，顾一方认出其中一人是董老师。
    宋师远似乎还沉浸在弹奏中，顾一方起身时，董老师已经推了门进来道，“哟，就你们两个在啊。”
    顾一方刚要打招呼，董老师下一句话把她惊得一个激灵，“难怪师远弹《凤求凰》。”
    董老师身边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子笑道，“你也是，气氛这么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宋师远道，“中……级班……曲子，我先……弹给顾……顾姐姐听。”他表情虽是镇定地很，但那突然结巴起来的话，还是出卖了他。
    察觉到了顾一方的尴尬，董老师笑着转移了话题道，“行行行，是我多嘴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姓许，在高中教历史和地理。”
    顾一方和宋师远连连打着招呼，许先生很是客气。
    随后，董老师接过许先生手里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一盒精美的月饼道，“你们虽然去不成斜塘，不过却比他们有口福，这是斜塘附近一带特有的米皮月饼，斜塘镇上可买不到。”
    董老师说着已是开了盒子，顾一方尴尬慌乱的心情顿时被转移了。
    那月饼雪一般的白，隐隐透着馅料的颜色，面上的压花古香古色，看着就有一种历史感，绝非是市面上能看到的。
    许先生在旁介绍道，“这是宋朝时期，传到南方后，改良过的蒸月饼，盛行在南宋，古代没有烘焙技术，但这样做出的甜点更清淡入口，比如大家闻风丧胆的五仁月饼，在古代可没那么难吃。”
    说话间，董老师已是挑出一只五仁月饼，去厨房拿了小刀牙签，把这米皮月饼切了四块道，“说得这么好，老许，我可不敢信你，来，咱们一起试毒。”
    月饼入口后，顾一方才发觉，正如许先生所说，这五仁和市面上的五仁完全不一样，清淡的馅料中，新鲜五仁的香气合着米皮的香气，直教唇齿留香，让人禁不住还想再吃。
    “真的不错哎。”董老师爽朗大笑，“还好我在家留了一盒。”
    许先生笑道，“不够吃，我们明天可以开车去斜塘附近再买买看。”
    董老师摇手道，“不用了，路上堵得很，这次知道好吃，明年多买点就行。”
    继续聊下去才知道，这月饼是许先生某个已毕业的学生送来的中秋礼。
    那名学生也学古琴，知道师娘是华夏第一代音乐学院毕业的古琴演奏家后，特地送来这般古香古色的月饼。
    这月饼的选材很挑，必须是要用秋收新米来做，否则外面的面皮就容易裂，味道也会差很多，因此产量特别小，几乎只有当地人知道。
    也因为产量小，这么好吃的月饼，面临着技艺的失传。
    一说起历史文化，许先生就有些收不住口。
    顾一方津津有味地听着，看着董老师和徐先生，心里想，这大概就是神仙眷侣吧。
    时间不知不觉到八点了，董老师把月饼放进冰箱，嘱咐着要早点吃完，就和许先生先行离开了。
    大厅里又剩下顾一方和宋师远两人，两人沉默着收拾了下，锁好了里里外外的门。
    到了院子里，宋师远忍不住问道，“顾姐姐，明天……还朗读吗？”
    宋师远的眼中满是期待，顾一方觉着，这一次不能答应他，于是道，“不行，明天有事。”她心里想着，若是宋师远再追问，她就用张佳薇作挡箭牌。
    好在宋师远也没说什么，失望地“哦”了一声，便送她去了车站，一如往常等到她上车，才离开。
    凤求凰……
    宋师远应该是有点喜欢自己的，意识到这点，顾一方心中全然是无奈。
    在顾一方看来，宋师远的喜欢是纯真的，也是幼稚的，她有点难以应付这般小男生的喜欢，他们的喜欢，挥洒地太过肆意，却是忘记看一看眼前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简单来说，这种喜欢，幻想的成份太多了。
    人们往往习惯以偏概全。
    比如说，提起顾一方这样的女生，喜欢诗词、会做诗词、穿国风、弹古琴，许多人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一定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家世良好……
    可是，就算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女生，也是会喜欢写诗词、弹琴、穿古风的……
    要打破这些幻象，顾一方觉得以后，得找些时机和宋师远一点一点说清家里的情况，不要等到他忍不住告白了再说。
143.国风中秋（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顾一方就后悔了。
    早上刚起床，顾妈妈突然说要去外婆家吃中饭，让顾一方收拾得干净些。
    顾一方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却无法拒绝，要知道，平时去外婆家是不用刻意打扮的，也不会如此仓促。
    到了外婆家，在顾小舅的忙活下，饭桌上中秋气氛十足。
    毛豆芋艿、老鸭笋尖汤、桂花糖藕其他的鱼啊，虾啊，一应俱全。
    中午的时候，外婆家本就不大的两室户突然又来了一家三口。
    不好的预感实现了，是相亲。
    她心里不禁后悔，就算自己不去琴馆，也应该出去逛逛。
    说起来，张佳薇她是约不到了，今年的张佳薇开始了大小节假日都要上班的体验。
    再看前来相亲的男孩，显然也是被骗来的。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长辈们在说话，看顾小舅热情的样子，这场相亲多半是顾小舅张罗的。
    顾一方有些无语，若是顾姨妈的，她拒绝起来是毫无负担的，若是顾小舅……
    男孩也是坐如针毡，在父母催逼下，才强装着笑脸，问顾一方兴趣爱好是什么，顾一方说了“国风”和“古琴”，那男孩顿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穿越来的？”
    男孩的母亲拍了他一下道，“怎么说话的，人家小姑娘斯斯文文的，你啊，以后多跟着人家学学。”
    那男孩的头摇成拨浪鼓道，“太高端了，学不了学不了。”
    半小时后，那男孩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样的套路，顾一方也用过，自然熟悉。
    果然那男孩说有事，不顾父母的拦阻，硬是离开了。
    去厨房拿冰镇酒酿圆子时，顾一方听到那男孩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学古琴什么的，都什么年代了，真是受不了……”
    声音渐渐远去，顾一方端着冰镇酒酿回了桌。
    一场相亲，最终尴尬散去。
    等那夫妻两人走后，顾小舅忍不住道，“这个小孩原来这么不懂事，难怪工作那么好，还找不到。”
    顾妈妈却道：“怎么会，人家是美国大公司做的，方方你也真是的，怎么头一次见面你就说这些呢，都把人家吓跑了。”
    顾一方无奈道，“我喜欢国风、古琴，怎么就把人家吓跑了。”
    顾妈妈生气道：“人家又不了解你，你怎么能说这些，要等别人知道你的好了，你才能跟人家说这些。”
    顾一方反问道：“那人家后来还是不接受呢？”
    顾妈妈道：“那就是你的问题，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嘛？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顾小舅在边上嬉皮笑脸道：“方方喜欢国风和古琴也是过日子呀，就像我喜欢麻将。”
    顾外婆听了，忍不住发话了，“你还好意思说！”
    顾小舅回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麻将和围棋一样是体育运动。”
    最终，顾一方在顾妈妈的百般数落下回了家。
    第三天的假期，顾一方毫不犹豫地去了琴馆。
    九点到了十六馆门口，阿萝还没来，因为下周有调休，所以假期最后一天是上课的。
    若在平时的双休，这个时候，宋师远早到了，阿萝通常在九点半前到，然后上午的第一堂课通常在十点过一些开始。
    这个时间，还真是有些尴尬，附近也没什么可逛的，顾一方只好站在树荫下等……
    二十分钟后，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阿萝。
    顾一方转身看去，阿萝和宋师远是一起来的，阿萝正同宋师远说着什么，很是兴奋。
    “一方。”阿萝看到了顾一方，跑了两步过来开门，宋师远跟上，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来。”
    阿萝问道，“一方你什么时候到的呀，以后到早了打电话给师远，宋少爷可空得很。”
    顾一方淡淡道，“没事，也就刚来了一会儿。”
    哗啦一阵门响，阿萝固定好了小半扇铁门道，“快快快，进去跟你说个惊天大八卦！”
    开了空调，阿萝同时打开门窗换气，忙了一圈后，三人才坐到茶桌旁。
    “安佳琪，你认识吧？”阿萝说完立刻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脑子，都忘了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顾一方记得，那一次，大家还说要加入宋师远的黑历史队，等着他首次独立斫琴。
    思绪还没来得及拉回来，耳边就听阿萝道，“安姐啊，当众向邵老师表白啦！就在斜塘！”
    这一句把顾一方震懵了，阿萝笑道，“你看，你也惊呆了吧，他们两个因为诗社结缘认识好多年了，但是……，看着一直都是朋友，没想到啊……”
    据说是当时的气氛太好，古镇夜色，花灯之上是璀璨的烟花，所以安佳琪当众表白了。
    阿萝说得那么兴奋，顾一方心里却是堵堵地，偏偏还要露出事不关己，路人听八卦的那般微笑。
    说到一半时，董老师进来了，阿萝又把八卦重复了一遍。
    顾一方的心感觉又被重锤了一下，碾压了一遍。
    董老师的反应明显比顾一方正常多了，“是吗？哎——，那邵老师接受了吗？我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太合适啊。”
    阿萝大笑道：“董老师是不接受女方比男方强势吧？”
    董老师摇头道：“不是啊，你看我跟我先生，别人都说我强势一点，其实我们俩差不多，我是觉得两人差不多比较好，如果一定要一方强势，那男的稍微强点也可以，但也不要太强了。”
    宋师远道：“邵老师……答……应了吗？”
    顾一方心提了起来。
    阿萝摇头，“邵老师没答应，就是人太多了，总是要顾及安姐的面子，本来不想当众拒绝的，但是安姐非要当众让邵老师给个痛快。”
    顾一方的心，放是放下来了，但是空落落的，总好像没放到底。
    很快，学生陆陆续续到了，上起了课，顾一方的心思飞到了斜塘，她在电脑上搜着大家的微博，但是微博上并没有关于这个八卦的消息……
    唯有鹿鸣的微博上，放了一张安佳琪和邵青阳的合照，配了一句话，“安姐要的念想……”
    到了下午，宋师远上好两点的课后，正好有一段空闲时间，顾一方和他又进了小茶室朗读。
    “古琴是多弦乐器，体面长广……”
    “顾姐姐……”
    “抱歉，我念错了，是体长面广。”顾一方把书往后翻，“还是念指法吧……”
    “不念……了，我们聊聊……”宋师远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144.只够喜欢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喜欢……邵……老师？”
    少年似是用尽了全力说出这句话。
    刹那之间，顾一方已是能感到空气中有微微热气传来，宋师远的体温在上升。
    果然，宋师远的额头又是冒了汗，刹那间，顾一方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沸腾的，一半是冷静的。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听到这句问话，慌乱是有的，可心里却另有一种情绪，很是低落。
    见她沉默，宋师远急了，“别……别生气。”
    “没有生气。”顾一方不禁失笑，男生的脑回路总是如此简单，似乎对他们来说，女人的情绪状态只有高兴和不高兴，至于背后种种细微的差别，复杂地混合，像宋师远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多半是无法了解的。
    “你……生气了。”宋师远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固执着。
    顾一方知道，自己再不解释，就会绕个没完，“真的不是生气，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
    面对不顾忌女生想法的男生，女生会觉得被忽略被无视，可遇到顾忌女生想法的男生，女生又难免会觉得头痛，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清楚，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宋师远的神情黯了下去，“你……喜欢……”
    “是，我喜欢邵老师，可我也就只够喜欢他而已。”顾一方迅速道。
    宋师远张大了嘴，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同时表情也充满了困惑，他显然不理解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那是顾一方早就和自己心底约好了的，可以喜欢，但也只能是喜欢而已。
    顾一方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喜欢只放在心里，可能会有些痛苦，但实际上，却是轻松的，师远，我想你应该会认同，喜欢一个人，就该为那个人做些什么。”
    宋师远点点头，看着顾一方，眼眸又亮了起来，顾一方避开了视线，平静道，“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光是应付生活，我就已经豁尽全力了，我没有办法再为喜欢的人做些什么。”
    宋师远急道，“喜欢……不求回报，真的，只要你开心。”或许是焦急，宋师远的话语突然有些连贯了。
    顾一方笑了笑，表情却是苦涩，“那就更痛苦了……，师远，生活和电视剧不同，人生的剧情，不可能只有付出，也不可能只有享受，人生的剧情，需要一点付出，需要一点得到，往往还需要独自面对……”
    “我有一个好像装满了*的家，交往也好，结婚也好，都不可能完全地把我从那个家里拉出来，反而会把我喜欢的人拉进漩涡。”顾一方说着顿了顿，“师远，那种压力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而我，并不希望我喜欢的人也卷进来，表面上或许是两个人承担压力，但实际上，我的压力只会更重，你……能明白吗？”
    这一番话，模糊了界限，顾一方解释的是自己不能有行动的原因，可对着宋师远说，却又好像是在拒绝他。
    宋师远终于沉默了下来，他无法反驳，这也不是能用言语去反驳的。
    顾一方却有些收不住口道：“我觉得，这个时代，能让女性选择不结婚实在是太好了，我不仅不希望我喜欢的人遭遇这些，更不希望我的孩子也遭遇这些，虽然我知道这一切总有一天会结束，但……真的太漫长了。”
    说完了这一切，顾一方觉得自己终于是有所交待了，不仅是对宋师远，还有对自己，以及对邵青阳的那份感情。
    随后她也陷入了沉默，再等一会儿……若宋师远没别的话，那就继续朗读。
    “顾姐姐，我……想抱抱你。”沉默了许久的宋师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没……没别的意思，就是……像董老师……那样。”
    “不需要。”顾一方斩钉截铁道，“也不一样。”
    宋师远的倔劲上来了，好在他没越过界限，还知道争取顾一方的同意，“一样的……就是……就是鼓励一下。”
    “不一样。”顾一方继续拒绝道，“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不一样。”
    眼神的交战中，宋师远终于败下阵来，但嘴上还是小小声道，“一样……”
    “那你自己读吧。”顾一方合上了书。
    宋师远连忙道，“不一样，不一样。”
    “这句说得很顺嘛。”顾一方忍不住莞尔。
    一句话瞬间把气氛转开去，宋师远又是期期艾艾道，“偶……尔，还要……巩……固。”
    国风社大部队回来后，十六馆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斜塘的中秋国风节因杯莫停的名人效应，被不少媒体报道了，当然，在筹备时，大会就拟邀了一些东三角的媒体。
    银海市媒体的影响力是最大的，华夏台直接转播了银海市的采录新闻。
    这下子，十六馆不少学员都知道了国风，还遗憾着周景的镜头一闪而过，十六馆的微博粉丝，更是在几天内疯涨到五万。
    经过鹿鸣和采薇精心处理过的九宫格图，一度还成了热门。
    狂欢之后，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邵青阳和安佳琪的八卦，一个月后，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所有的悸动，无声无息地被生活覆盖起来。
    转眼到了年底，顾一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好几百人的年会。
    大厅摆满了饭桌，椅子挨着椅子，几乎没有空隙，表演、抽奖，客服部的两位主管和一些老员工排演的滑稽剧，成了搞笑担当。
    工作之外，似乎人人都有可挖掘的另一面。
    脱下戏装的Ivy回到位置上还对顾一方和月亮道，“你们两个千万别早走，新人都特别有中奖运。”
    说话间，讲台上已是开出了四等奖，有着月亮的名字，月亮拿着奖品回来，既高兴又遗憾道，“大奖没份了。”
    可惜，到整个年会结束，顾一方好像注定了没这份运气，什么都没有。
    运气不好的不止顾一方。
    老沈的癌症毫无征兆地扩散了，还来不及过年，就走了。
    顾家的国外股票彻底没了着落，老沈的遗孀哭哭啼啼只说不知道。
    大过年如此，顾妈妈和顾姨妈都觉得晦气，怪来怪去，好像也只能怪顾一方了。
    她们能想到的“喜庆”就是相亲。
    顾一方很无语，过年的日子，各家有各家的“热闹”，唯是大街上是冷清的，琴馆也要元宵节才开张，一时间，顾一方再也没有地方可逃了……
145.神秘嘉宾（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年初五，在家里和顾妈妈断断续续吵了三天后，顾一方最后还是出门相亲了。
    相亲的男人开着一辆名车来，顾一方并不认识车的牌子，也从来没这样的心思。
    那男人到也老实，直言不讳地说车不是他的，是老板的，他只是帮老板开车的司机。
    顾姨妈脸上泛着讨好的笑道，“小王跟得可不是一般的老板，是董事长呀。”
    顾妈妈的表情则有些迟疑，顾一方一脸麻木，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不小，虽然保养得还不错，收拾的也很干净，但依旧掩盖不住人到中年微微发福的身材。
    偏偏顾姨妈还跟了句，“小王经常坐着开车，你身材到是保持地很好呀。”
    王司机看着顾一方也有些迟疑，“顾小姐看起来很年轻嘛……”
    顾姨妈赶紧道：“不年轻了，再过两年也要三十了，和你其实差没多少。”
    顾妈妈的脸有些绷不住了，顾一方反而沉住了气，再过两年，自己二十五不到，四舍五入下来，到是可以算三十岁。
    王司机并没有被顾姨妈的吹捧冲昏头脑，问了顾一方的岁数后，忍不住搓着手道，“真的太年轻了些。”
    顾一方全程如应答机器人一般，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有主动开过口，事后想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一次，顾妈妈到没数落顾一方，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王司机年纪太大了，将近要四十了，收入到是挺高的，据说月薪两万，是董事长家中的远亲。
    假期一结束，顾一方怀着迫不及待地心情回到了公司。
    再过一阵，再过一阵，春暖花开，大地回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是吗？老沈已经死了，家里迟早会消停下来的。
    元宵前一天，顾一方下班抽空过去帮忙打扫，国风社其他成员得到了消息，也纷纷前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阿萝有些不好意思了，邀请众人第二天下班来吃元宵热闹一下。
    这样的热闹自然少不了邵青阳和周景，阿萝还特地放了一个包着硬币的汤圆，据说谁吃到就赠送一套琴桌。
    很快，宋师远咬着金灿灿的硬币，拍着众人的肩头，得意洋洋地指着自己。
    阿萝有些无语道，“宋少爷，你家还缺琴桌吗？别闹了好嘛！”
    宋师远从齿间拿下硬币道：“缺……我缺琴桌，送给……顾姐姐。”
    话音一落，琴馆里一阵起哄，三花立时喊了一句，“师远，我怎么觉得你对一方特别好？”
    卯月跟上道，“相公，你有没有觉得啦，师远和一方很合适哎。”
    顾一方一阵尴尬，这对西皮说话还是一样地想都不想，冲口而出。
    宋师远急了，解释道，“不是……顾姐姐陪我……朗读，想谢谢她！”
    因是有人带头起哄，边上采薇也忍不住道，“解释就是掩饰——”她话还没说完，子衿忍不住拉了她一下，采薇这才注意到顾一方脸色不太好。
    顾一方别开视线，冷不防撞上邵青阳的视线，顿时又是一阵慌乱。
    “嗨，姑娘们！好热闹啊！”尴尬间，门被推开了。
    看到门口进来了的人，采薇大喊一声，“潇潇姐。”扑了上去，和进门的人抱成一团，但当她看清潇潇雨歇身后进来的人时，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
    是安佳琪。
    好不容易破冰的局面，又凝固了。
    潇潇雨歇却好像很迟钝，并不在意这些，一个个地抱了过来，在和女孩子们拥抱过后，潇潇雨歇问道，“谁是顾一方啊？”
    卯月和三花同时指了指，潇潇雨歇立刻走了上来，给了顾一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顾一方有些懵了，这……和印象中的潇潇姐也差太多了吧？
    安佳琪神色如常地同邵青阳、周景打了招呼，带着另一名陌生的女子，走到桌边，端起元宵给她。
    阿萝也乖巧地端了一碗元宵过来道，“潇潇姐，趁热吃吧。”
    潇潇雨歇接过精致的瓷碗，吃了起来。
    宋师远在边上盯着潇潇雨歇，皱起了眉头，潇潇雨歇显然注意到了，歪着头道：“有什么好看的？宋少爷，人都不叫一个，太不礼貌了吧？”
    宋师远摇了摇头道，“你不是……”
    “不是什么？”潇潇雨歇笑了起来。
    宋师远道：“你不是……潇潇姐。”
    潇潇雨歇道，“我不是潇潇姐，那我是谁？”她说着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听宋师远这么一说，众人有些反应过来了。
    是啊，眼前的这个潇潇雨歇，和网上的潇潇雨歇简直判若两人。
    章礼贤很是机灵，跑到了安佳琪身边问，“安姐，怎么回事啊？”
    安佳琪笑了笑，没有回答。
    宋师远见安佳琪那样，知道必然有问题，于是道，“潇潇姐……有双胞胎姐妹？”
    潇潇雨歇道，“你确定？”
    宋师远这一句话，让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安佳琪向着章礼贤耸了耸肩，看来是承认了。
    “我确定。”与此同时，宋师远重重点了下头。
    “宾果！”潇潇雨歇打了个响指道，“宋少爷，你猜对了。”
    见对方答得那么爽快，宋师远反而好奇道，“真的？那你……叫什么……名字？”
    提到名字，冒名顶替的“潇潇雨歇”脸一下垮了下来，“别问，问名字伤感情，要不……就叫我Lucy吧。”
    Lucy……
    这个名字，和一身国风元素打扮的、黑长直的“潇潇雨歇”完全不般配。
    安佳琪在边上微笑道，“就叫她Lucy吧，问名字，小心她真的会翻脸，潇潇雨歇的双胞胎妹妹。”
    虽然早是猜到了答案，可经安佳琪一说，众人还是感到惊讶，更是疑惑。
    为何潇潇雨歇自己不来？
    Lucy伸着手指比了个二，解释道，“两个孩子啊，根本跑不开，但姐姐确实很牵挂大家，所以我呢，就替她来。对了，我来可不是来白蹭的，我帮你们请来了神秘嘉宾。”
    Lucy说着转向安佳琪身边那名女子介绍道，“国风装束复原小组，羽林郎。”
    “羽林郎？”
    “不是吧？”
    “羽林郎是女的？”
    说起国风装束复原小组，那在国风圈可是赫赫有名。
    这个小组参考实物和图鉴，从织布、印染开始复原，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国风装束复原，是国风圈内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
    羽林郎的名字一直出现在摄影上，除此之外，她也精通汉妆。
    全场在短暂的交头接耳后，在章礼贤的带领下，突然鼓起掌来。
146.神秘嘉宾（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羽林郎的来访，令众人既意外又欣喜。
    传说中的组织，传说中的人物，到了面前，又是一种温暖的亲切。
    在今年的中秋国风节上，国风装束复原小组要演示一组汉朝礼仪，所以，羽林郎是来找麻豆的。
    “做手艺我们是可以的，当麻豆就不行了。”羽林郎说着指了指自己，“条件有限，条件有限。”
    羽林郎相貌平凡，但身材挺拔修长，气质干练，很是英姿飒爽。
    三花道，“羽林老师太谦虚了，我看复原小组的麻豆很不错啊。”
    众人纷纷赞同三花的话。
    羽林郎解释道，“那些都是摆拍，装束妆容，还有打光，随便拉个路人来上这么一套，立刻都会高大上起来，现场演示就得另外考虑了，而且我们也实在分身乏术，所以，得另找麻豆，另两位负责人已经找到合作社团了，我这边呢，因为我人在银海，所以佳琪给我推荐了十六馆。”
    羽林郎说着又转向了周景道，“当然，我也是看中了十六馆这个场地，不过这个还得需要大老板同意。”
    周景果然是怕麻烦的性格，当场就不吱声了，也不说同意不同意。
    安佳琪道，“场地其实一间房也够了，也不是只有十六馆可以选，你先定人选吧。”
    一说到挑麻豆，众人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
    羽林郎环视了一周问，“站在这里的都可以选吗？”
    Lucy举手道，“我可不行啊，来来来，先裂墙推荐一个，顾一方，佳琪给你看过她国风照的。”
    羽林郎点点头道，“不错，是我中意的，还得挑两名侍女。”
    “侍女？”章礼贤和三花异口同声道，“我们两个可以排除了。”
    羽林郎笑道，“为什么？三花是高了些，礼贤不错啊。”
    章礼贤抚着心口道：“羽林老师，你这话可伤了我汉子的自尊心啊，你有见过大马金刀的侍女吗？”章礼贤说着气场十足地坐到椅子上，一副县太爷升堂的架势，立刻把众人逗笑了。
    羽林郎很快看着子衿道，“子衿姑娘，愿意不？”
    子衿这下高兴地话都说不出了，连连点头。
    但很快，安佳琪的话就让子衿笑不出了，“还不够的话，就从光华的国风社里挑一些吧。”
    看着大家投来担心的目光，子衿最终也没说什么。
    至于不挑卯月的原因，是因为卯月今年会继续作为志愿表演者，采薇则是略高了些，更何况采薇明年也希望和鹿鸣一起担任摄影志愿者。
    “女主角有了，邵老师，有没有兴趣担任男主角？”女生挑好了，就该挑男生了，羽林郎将橄榄枝抛向了邵青阳。
    男主角？
    顾一方懵了一下，到底是什么礼仪演示？
    万万没想到，羽林郎负责的是昏礼演示。
    所谓昏礼，就是婚礼。
    古代的婚礼在黄昏之时进行，取阴阳交替有渐之义，取自易经中的渐卦，故而名昏礼。
    黄昏入夜，是平和温柔的，所以昏礼象征着日子细水长流，安定平稳。
    绝非现代人调侃的头脑昏昏，稀里糊涂。
    在传统昏礼中，不用热闹的器乐，突出安稳长久的美好寓意。
    当然，在白天入门时，会有一些热闹的仪式以示吉祥祝福、家门兴旺。
    听羽林郎娓娓道来，众人一时间忘了起哄。
    鹿鸣和采薇更是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章礼贤调侃道，“你们俩够了啊，又撒狗粮。”
    采薇笑了笑，并不接茬，转而问道，“羽林老师，这么说来，闹洞房之类的，是不存在？”
    子衿忍不住接口道：“伴娘是不存在的。”
    羽林郎笑道：“伴娘是不存在的，闹洞房呢也不是晚上闹的，一般是指女子嫁入，新婚后三天，可以暂免一些平辈之间礼节和拘束，为的是让新妇尽快融入这个家庭，至于新人入洞房前，只是撒些枣啊，栗子，花生之类的，寓意早生贵子，并不是像现代人这样在新房里闹腾，新房里啊，完全是小夫妻自己说悄悄话的时间。”
    采薇感慨道：“这听上去，可要文明多了，也科学许多，我可不想玩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
    羽林郎点头道：“这也是我们展示礼仪的目的，但也不会完全照搬，会做一些改良，古代资源不发达，交通不方便，所以酒宴都是午宴，昏礼时只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人到场。到了后来，约定成俗把酒宴放到了晚上，这些个，就要随着时代去做出改变，一味守旧也达不到宣传普及的目的。”
    章礼贤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子道：“听起来，这场演示，责任重大啊。”
    经羽林郎一解释，再听了章礼贤的话，众人顿时严肃起来，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邵青阳在边上接口道，“我的时间很难定下，中秋的课程安排，要到八月的工作会议上才会公布。”
    羽林郎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我是觉得邵老师形象稳重，很有儒者风范。”
    阿萝在边上道，“羽林老师，要不，考虑一下我们的宋少爷？”
    “师远看着太嫩了。”还不等羽林郎回答，章礼贤又调侃道，“这么大的人，还要抱抱呢。”
    宋师远急了，“学姐……你别……破坏我形象。”
    “我觉得这样吧。”安佳琪道，“反正大家都在银海市，邵老师、师远都可以和一方一起排练，到时邵老师如果没空，就让师远去。”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这个安佳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去年中秋国风节上刚刚和邵青阳表白，今年就让邵青阳和别人一起排练昏礼？
    “呃……”羽林郎看着众人古怪的表情，又看看安佳琪，问道，“我感觉……大家对你这个建议……似乎有想法……”
    安佳琪微微一笑，看着众人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众人连忙摇头，Lucy却道，“也亏你想得出，一个女孩子，和两个大男人排练昏礼，就算是假的，就算没有身体接触，也很尴尬好嘛，我看要不采薇和鹿鸣一组排练，一方和邵老师一组排练。”
    采薇连忙拒绝道：“不行，我对当麻豆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还想摄影呢，一方在国风圈可是麻豆出身，如果因为邵老师没空，就把一方换下，未免太可惜了吧？”
    章礼贤在旁道：“不要这么绕好不好，女主角确定下来了，无非就是男主角需要后备，给师远安排一个陪练就行了……”说到这里，章礼贤坏笑道，“既然是陪练，男生女生都可以。”
    众人自是明白章礼贤的意思，一时间都看向鹿鸣笑了起来。
    鹿鸣打了个冷战道，“不行，就算是假的，我也是属于采薇的！”
147.新春伊始（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热闹散去，顾一方心里既惆怅又甜蜜。
    好在羽林郎为这次演示赋予了一种神圣的使命，大家也没拿顾一方和邵青阳开玩笑。可顾一方还是担心自己排练时会露出什么情绪。
    而宋师远的陪练是这么安排的，谁有空，谁就随机和他搭着练习，如果没人有空……
    “那就对着空气练，我们相信你可以的。”这是章礼贤的原话。
    排练地场地最终确定在了十六馆的小茶室，里面正好有席榻和桌案，只需摆上几样简单的道具，就可以进行彩排了。
    说服周景的是安佳琪。
    安佳琪说服方式简单而有效，“先试一次，如果真的会影响到，我立刻想办法再找场地。”
    事实证明，这对琴馆教学几乎没什么影响，排练也是选在了双休日早上，那个时间段人本来就少，只是要麻烦宋师远提早到，帮忙开门，排练密度也不高，两周一次。
    顾一方先前担心的，真到了彩排时，才发觉是如此多余。
    按照彩排步骤一步步去做，顾一方发觉，心里的波动也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可能是工作惯了，做事时自动带入一种工作状态。
    而宋师远这边的朗读训练，他也已经能独立朗读了。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朗读后才发觉，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自己发出的声音好像被什么隔绝了，完全听不到，所以才会不知道怎么读下去。
    奇怪的是，只要有人在边上读，他就能听到声音，时间长了，慢慢地开始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说话也渐渐连贯起来。
    现在宋师远甚至还能在边上担任司仪，帮忙朗读。
    至于元宵节上，宋师远咬金币得来的琴桌，最后让潇潇雨歇的同胞妹妹Lucy捡漏拿了去。
    在Lucy走后，安佳琪也揭开了秘密，原来萧氏姐妹，姐姐潇潇雨歇真名是萧莉莲，妹妹Lucy的真名叫萧梦露。
    这种近乎恶搞的名字，却往往是父母十二万分认真了几天几夜取来的，据说萧家父母还觉得这名字取得甚为洋气，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也难怪萧梦露会拒绝，一提就翻脸。
    这一年，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一年中，似乎总要有些什么目标，日子才会过得又平静又充实。
    这样的春日开端，让人心中自然升起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除了家里……
    顾妈妈虽渐渐对股票死了心，但很快，又盯起顾一方的婚事来，这顾一方很是哭笑不得。
    看来，人活着就是折腾，若没有目标迟早会陷入瞎折腾，不是子女瞎折腾父母，就是父母瞎折腾子女，顾一方硬着头皮拒绝了各种相亲，换来的是每天听出老茧来的数落。
    公司这边也有一场不小的热闹，元宵节没过几天，顾一方一早进公司，就收到了一封群发邮件，是京华总部的一位市场部员工发出的，内容很是劲爆，涉及上司骚扰，和同事排挤。
    这封邮件在IT部上班第一时间就被屏蔽了，并很快限制了邮件群发权限，整个上午大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聊八卦。
    有说京华毕竟是总部，斗争十分激烈。
    也有说市场部美女多，是非也多。
    Kevin和Ivy第一时间通知了各自的组员，不准把此事放到网络上去，不过还是有好事者捅了出去，紧接着，网络上又把英领聘请的代言明星黑料扒了一遍，一片指责声中，有人发出了抵制用英领招聘的呼声。
    顾一方第一次感受到万人大企的难处，只要有一个小环节出错，影响地就是整个公司的形象。
    好在这个消息只在微博传递，并没有上电视台新闻，也庆幸那个时代智能手机和微信才刚刚起步，否则若是被顾妈妈知道了，大概又会以为英领招聘是什么骗子公司。
    在发布澄清谣言后，事情在一周内渐渐平息了下去。
    不过在公司内部，事情并没有过去，公司要求每位员工提建议，并由各部门经理汇总提交。
    大家纷纷讨论着，这究竟只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还是要揪出潜在的危险份子？
    顾一方对此没太大看法，老老实实写了一份建议。
    “什么叫政府公关？”看过顾一方写的内容后，月亮满是疑惑，她不知建议该怎么写，所以问顾一方拿了来看，才发觉顾一方写的东西她看不懂。
    顾一方解释道：“这我也是从一个学姐那边听来的，主要是和政府商谈一些公益合作事项，甚至是做生意，你想，明星多少都会有绯闻，但是如果是配合政府做公益，既能扩大知名度，又没什么风险。”
    月亮点点头，满眼佩服道：“一方，你懂得可真多，不过你这个也太高深了，我还是随便写写吧。”
    这么写，只是因为顾一方刚好知道有这样一种形式，她口中的学姐，说的自然是章礼贤。
    章礼贤所在的斜塘中秋国风节筹委会，起初就是通过政府公关，办成了这样一件两岸联动的节日。
    关于顾一方提上去的意见，Ivy还单独找她问过是什么意思，顾一方又解释了一遍，Ivy听完后，有接着问道，“老郜让我问你，你觉得网络招聘能做什么公益？”
    顾一方想了想道，“现在的官方人力资源网站上，职位信息不够多，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一些校招和起步门槛比较低的职位共享一下，只要有个链接跳转就行。”
    Ivy点头笑道，“你到挺会想的，这个意见，到是让老郜对你改观了，好好表现，今年可别再和销售起冲突，年底应该能加上工资。”
    这个结果，令顾一方有些意外，她写这个建议时，并没有想过会有奖励，而她也清楚，没有把握的事，Ivy也不会轻易开口，这算是一个开年好兆吧。
    一整天，顾一方都是干劲充足，回到家时，却发觉顾小舅来了。
    看顾妈妈和顾小舅的神色，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是要折腾股票的事吧？
    事实上，事情确实和股票有些关系。
    顾外婆病了，病得不轻，是癌症，猜测是因为长期闷着心事的缘故。
    海外股票的事，顾外婆比顾姨妈和顾妈妈更早接受了是骗人的事，但偏偏不好说，只能闷在心里，再加上年纪大了，不知怎么就病倒了。
    这件事现在只有顾小舅和顾妈妈知道，两人统一了战线，决定先瞒着顾外婆，顾姨妈那边先瞒着，因为她的嘴最不牢靠……
    而顾小舅和顾妈妈想也凑一笔钱出来，说是讨回了一部分钱，先让顾外婆高兴一下……
148.新春伊始（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外婆得了肝癌。
    顾小舅带来的消息，好似一场倒春寒，瞬间将大好春光摧毁泰半，落地的不是自然飞谢的残红，而是那含苞吐蕊的花蕾。
    到这个时候，顾一方也顾不得顾妈妈会不会质疑了，她拿出了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
    而顾小舅虽没有工作，但平时七零八碎地也会做些散工，故而也有少许积蓄。
    就这样，顾小舅拿了五千，顾妈妈拿了五千，顾一方拿出了五千，看顾妈妈疑惑的眼神，顾一方只说是去年琴馆兼职攒下的。
    顾妈妈忍了忍，终究是有些不高兴地嘀咕道：“你大了，什么事都瞒着我了。”
    顾小舅连忙道：“阿姐，现在非常时期，你就不要搞事情了，再说，要不是方方还存着钱，你这边老早就全部被骗光了，再说方方这么大人了，你又没给她存嫁妆，她自己存点也是应该的。”
    顾妈妈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病来如山倒，即便是被瞒着病情，顾外婆也是能明显感觉到这场病不简单，而自己的身体也大大不如从前了。
    这段时间，一会儿觉得亢奋，夜里失眠，失眠过后，又是觉得整个头脑昏沉沉的。
    顾外婆之前就有高血压，但像眼下这种，折磨到整夜整夜难以入睡，还是第一次。
    头脑一昏就管不住嘴，不管顾小舅如何叮咛嘱咐，顾外婆还是迷迷糊糊地透露了“讨回一部分钱”这件事。
    那一天下班后，顾一方又一次在家里看到了顾小舅，厨房的灶冷着，顾妈妈正在劝顾小舅。
    见顾一方回来后，顾妈妈吩咐道：“出去买三个盒饭回来。”
    顾一方点了点头，吃饭时，顾小舅只扒了两口菜，就把盒饭推到一边，生气道：“我真是想打这个十三点一顿。”
    顾妈妈赶紧劝道：“毕竟自己阿姐，她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再说……，她有老公，有儿子，你千万不要硬来。”
    顾妈妈真是不会劝，听了这样的话，顾小舅的脸更沉了。
    记忆中，顾小舅向来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像现在这般，气到脸发青，顾一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的好姨妈，又做了什么？
    顾姨妈在得知外婆讨回钱后，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了顾妈妈这里，大发雷霆，说全家都欺负她。
    顾妈妈见事情穿帮了，只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告诉顾姨妈原委。
    可顾姨妈不信，她满脑子想着自己那一万二，在电话里又哭又笑，老孙在边上劝时，顾姨妈对着自己的老公更是嚎啕大哭，说自己的妹妹骗了她钱，还撒谎诅咒老娘得癌症。
    老孙也没问青红皂白，接过电话又是把顾妈妈痛骂了一顿。
    顾妈妈没办法，抹着眼泪让顾小舅去解释，顾小舅直接打电话给老孙，说明了原委，老孙那边不吭声了，他是男人，男人家要面子，即使骂错了，也不可能和顾妈妈道歉。
    只是没了老孙的支持，顾姨妈却闹得更凶了，一头撞到顾外婆家，说顾妈妈和顾小舅欺负她，钱要回来了自己吞了不算，还和老孙告黑状，弄得老孙不开心要和她离婚。
    顾外婆被顾姨妈吵懵了，脸上开始出现了异常的红，最终昏了过去。
    送到医院急救后，医生询问了发病缘由，不由埋怨顾小舅和顾姨妈，“病人有高血压史，你们家属得注意点，中风了可不是好玩的。”
    顾小舅恨恨地看着顾姨妈，顾姨妈自觉委屈，等顾外婆醒来后，趁着顾小舅去办住院手续时，又抽抽搭搭，说顾小舅和顾妈妈良心坏透了，明明是高血压，骗她说是癌症。
    这下子，顾外婆又晕了过去。
    顾小舅气得要动手，被病房医护人员和其他家属拦住了。
    顾姨妈吓得仓皇而逃，顾小舅陪了一夜，老孙家知道整个经过后，也算是良心发现，让顾姨妈待在家里，自己今晚去陪床，明天是顾妈妈去。
    听完整个过程，顾一方也想揍人，可自己的亲戚，有什么办法呢？
    顾妈妈看了眼顾一方道：“回头方方也去陪一晚。”
    顾小舅摇摇头，心疼着这个外甥女，“秦雨蒙都不去陪，凭什么让方方陪，她要上班，还有兼职，我们几个不上班的陪陪可以了，再说了，老娘巴结钱，醒来后已经在闹着要出医院了。”
    顾一方心下感激，同时也想好了，自己那个昏礼演示得放弃了，甚至琴馆的兼职可能也做不下去了。
    据顾小舅说，外婆现在的状况已经失去了生存意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夜里，顾一方听着隔壁顾妈妈辗转反侧，跟着一起失眠，她更是深刻体会到，困难时，一家人齐心协力，难关未必又多难过，就怕是顾姨妈这种雪上加霜的。
    这一周的双休没有排练，见不到羽林郎，安佳琪却正好来琴馆玩，顾一方悄悄把安佳琪拉到了边上，和她大致说了顾外婆病重的事，怕是赶不上中秋的礼仪展示。
    安佳琪点点头道：“好，我明白，我会和羽林郎说的……”她说着顿了顿，“这家伙……可能多半会要我顶上。”
    顾一方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怎么？不希望我顶替你？”安佳琪半开玩笑道。
    顾一方连连摇头，依旧不说话，安佳琪喜欢邵青阳，又被邵青阳拒绝了，如果安佳琪真的顶替自己，似乎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安佳琪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手头没事吧？没事就跟我来吧。”
    两人又是进到了小茶室，安佳琪挂上了“勿打扰”门牌，招呼着顾一方坐下后道：“你也喜欢邵青阳那家伙吧？”
    第一次是被宋师远吓到，第二次……面对安佳琪，顾一方感到是压力。
    安佳琪微微一笑，“放心，喜欢和在一起不是一回儿事，这家伙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当时就是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可他却完全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还在替我着想，真是没意思。”
    气氛转入了一种微妙的愉悦。
    如果不是挂着沉重的心事，或许此刻，她会顺着话头和安佳琪聊起来。
    但是……
    顾一方垂下头道：“我跟你一样，只是喜欢一下罢了，没想过和邵老师在一起……”
    “是因为你家吧，从认识你开始，就感觉你家里人很会来事。”
    安佳琪的直言不讳没有丝毫触怒顾一方，她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理解，所以她点了点头。
    安佳琪道：“那这样放弃就太可惜了，因为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
149.新春伊始（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佳琪，难道你不想吗？”
    “我不想。”安佳琪的口气略有些得意道，“我有一种怪癖，就是表白以后，会突然发觉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了。我不知道你……能理不理解，那种情绪有过出口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没那么非君不可，再想想彼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能到最后……发觉根本不适合。”
    “……”
    顾一方不能理解，也不能理解安佳琪为何得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作风很安佳琪。
    看顾一方的表情，安佳琪又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基本没人理解得了，我这是怪癖，你这种呢……，才是常态，旁观者清，我看你和邵青阳，彼此之间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认可，所以，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
    顾一方礼貌性地笑了笑，“也许吧，可人是难以和家庭割裂的，我和邵老师就算彼此有感觉，也不会有未来。”
    安佳琪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想跟你说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往往被认为是一种脆弱，但邵青阳并不脆弱，他可是摩羯男啊，可别小看他的坚定和决断力。不过，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看法，你自己呢？”
    难得安佳琪说这么多，在网上，她总是言简意赅，到了现实中，顾一方才发觉安佳琪很会聊天，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在和一个高明的领导上司谈话，观点总是开门见山，高屋建瓴。
    “佳琪，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向邵老师表白，我和你不一样，我怕他拒绝我，更怕他接受我……”顾一方低下头，“工作……是分优先级的吧……，我想生活也是。”
    “有意思，说下去。或者你整理一下思路，我来泡茶。”安佳琪按下电子面板，开始取水。
    水声轻响，好似山涧细流，顾一方瞬有些失神。
    “每个人的生活就像每个人的工作事项一样，有不同的优先级。”回过神来，顾一方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再奇怪的想法，不知怎么，在安佳琪面前，她总能轻松地说出来。
    “我的生活优先级是生存、是工作，是时刻准备着应对家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生活还是有一些容许我喘息的空间，所以，我可以参加国风社，可以学琴，可以兼职，可这些事情优先级不高，所以，必要时刻，我能放弃。”说这些话时，顾一方心底一片平静，仿佛在做一场述职报告。
    只是，接下来一句，无论如何也无法让顾一方平静下来，话出口时，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可是……爱情，一旦开始了，是可以轻易放弃的吗？是那么容易分清楚优先级的吗？佳琪……，我自认我做不到。”
    安佳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也有些失神。
    直到水沸腾起来，安佳琪才回过神道，“顾一方……你真是让我吃惊。我以为，四分之一爱情观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你的优先级爱情论，更……”
    安佳琪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只得伸出大拇指，表示点赞。
    激荡的情绪，在安佳琪煮水时，已渐渐平复下来，再听到安佳琪说的四分之一爱情观，顾一方顿时起了好奇心，心绪也稍稍转移了出来，“四分之一爱情？”
    安佳琪道：“是啊，不知道哪个论坛流传出来的，四分之一给亲情，四分之一给友情，四分之一给自己，四分之一给爱情，这就是四分之一爱情论。不过，我觉得四分之一给爱情还是太多了，而且，我个人理想中的感情，最好是友情之上，再变成恋人，在华夏，恋人关系，不都喜欢叫成男朋友，女朋友吗？说到情人时，总好像是在说小三和床伴。”
    安佳琪带来的这个四分之一爱情论，又是顾一方闻所未闻的，每次和安佳琪交流都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安佳琪直爽到有些泼辣的说辞，虽然有时令人难堪，下不来台面，但倘若只是面对面，倒更像是一位可以倾心交托的朋友。
    “在琴馆做了多久？”安佳琪突然转过话题。
    顾一方以为安佳琪要帮她寻找接替的人手，于是道，“不到一年，不过琴馆的事不多，我和阿萝已经搭出框架来了，佳琪，如果你这边有合适的人，我这里随时可以交接的。”
    安佳琪笑了笑，“是吗？工资多少？”
    顾一方愣了……
    是啊，这份兼职是没有工资的，谁会愿意来接替呢？
    安佳琪说着点开了手机道，“我看看琴馆现在多少粉丝……，七万……呐，知道这个级别的号市场报价多少吗？”
    市场报价？顾一方茫然了，一个微博号，还有什么市场报价？
    “我们不做广告的……只是分享一些琴馆的日常，还有古琴、文化相关的东西。”顾一方想了想，安佳琪说的应该是指那种专门发广告的微博号。
    安佳琪摇了摇头道，“果然，不商业化也是件好事。周景这家伙，还真不给工资了？”
    一周后，顾一方从安佳琪这边拿到了一万元，整个人是飘的。
    “按友情价来算，你一周起码要为琴馆工作二十二个小时，按时薪十元来算，再去个零头，四周就是八百，也可以说是一个月八百。你最少也做了六个月了吧？所以，保底四千八是有的，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因为微博宣传，宋师傅那边的琴，都快卖到没存货了，这五千二的提成，只会少，不会多。你可能不知道，一个微博号，运营到几万粉丝，至少也有上万的奖金。”
    安佳琪这一大段，把顾一方彻底听傻了。
    “可是……我和阿萝只是发发微博，很多照片是鹿鸣拍的，图是采薇修的，文案是大家轮流想的……”说着说着，顾一方突然觉着，只有自己拿钱，实在是不公平。
    安佳琪道：“所以，他们高级班的学费已经免了，包括你的，我还当周景有多吃亏呢。不仔细算算都不知道赚翻了，不过这位少爷对这些也没概念，也不是故意赖你钱，所以，你可别放心上。”
    顾一方已是无话可说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下意识还是说了声，“谢谢。”
    安佳琪耸了耸肩道：“先别谢，琴馆这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小朋友，兼职先继续做下去吧，以后每个月会有一千，昏礼彩排也请继续，我做你的后备，我敢肯定，要是你去不了，邵青阳也会找借口开溜的，要不要打个赌？”
150.暴力沟通（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打赌是不敢的，顾一方早就下定了决心，自己对邵青阳的情感，绝对不会踏出这一步。
    至于安佳琪，顾一方由衷地感谢她，这让她想起了马小姐、Tracy、Ivy。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种印象，女上司是不靠谱的，是胆小怕事的，是能力不足又喜好打压下属的，是溜须拍马还和上司暧昧不清的。
    或许真有存在那样的上司吧，可这与性别无关，在能力内选择善良的还是大多数。
    到了银行，看着这一万元进账，顾一方心里又想，该给顾外婆买些什么好呢？可她实在怕极了顾姨妈，似乎自己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一周后，顾一方在公司培训时，接到了短信，是顾妈妈问她下午能不能请假，外婆可能不太行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顾一方心里一紧，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会议室前方，老郜在讲“非暴力沟通”，讲台下，顾一方眉头深锁。
    大公司的培训很多，从职业技能到商务礼仪，还有人际沟通，这些技巧在工作上非常有用，可在家事上却一点都用不到。
    客观描述、感受表达、体会需求、提出具体要求，是非暴力沟通的重要技能链。
    可这些在顾姨妈身上，完全是反着来的。
    这一次顾外婆会进院，就是顾姨妈的暴力沟通。
    乘着顾小舅出去搓麻将的功夫，顾姨妈溜到了顾外婆家，要求顾外婆立遗嘱。
    “你们都欺负我，就我没房子！”
    “老娘死了我怎么办？我有个三长两短娘家都回不了！”
    “这个房子必须要立好遗嘱，妈，你偏心了那么久，总该想想我了吧！”
    可事实是，当初可以分房时，顾姨妈死活不肯假离婚，带着秦雨蒙迁回户口，认为大家在咒她，等到后来真离婚了，一切为时已晚。
    下午，和Ivy请过假后，顾一方手机咨询了章礼贤，临时买了些营养品，下午到了医院，走廊上，顾小舅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听到顾一方的声音，顾小舅抬起了头，脸色比上一次更难看了。
    顾妈妈则推了一把顾小舅道：“卫国，你先回去睡一觉吧，明天你来陪夜。”
    顾小舅摇头道：“今天是危险期，你叫方方来做什么，她明天还要上班。”
    顾妈妈道：“上班哪里有家里事重要，几天不去也没关系，领导也能理解的，再说了，老娘平时那么疼方方，方方请几天假也是应该的。”
    顾一方脸色沉了下来，连请几天假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反驳顾妈妈的话，很可能又会吵起来。
    幸好顾小舅还是明事理的，“胡说，家里还有不上班的，怎么叫上班的来陪？秦雨蒙怎么不来？”
    顾妈妈道：“秦雨蒙是外企，还有小孩……，不像方方那么闲，还有时间做兼职，也不知道花时间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这个时候也好多一个人手。”
    到了这时，顾妈妈还不忘找机会数落，顾一方心里也是堵得慌，那些“非暴力沟通”一点都用不上来，顾妈妈已经选择了“暴力沟通”了，不是吗？
    顾小舅抓了抓头道，“阿姐，求求你不搞七捻三了，方方，一会儿帮我们买点晚饭，晚饭过后你就和你妈回去吧，今晚我来守。”
    顾一方点点头，把袋子给了顾小舅，顾小舅翻了翻，感叹道：“还是方方懂事。”
    顾妈妈嘟囔道：“还没问过医生能不能吃，就乱花钱。”
    顾一方终是忍不住道：“我问过一个学医的朋友，这些都是普通的麦芽精糊类的营养剂，最虚弱的病人也能吃。”
    一提到朋友，顾妈妈又是警惕了起来，“什么朋友，该不会是骗你买什么*吧！”
    “超市买的？”顾小舅打断了顾妈妈的说辞。
    顾一方拎来的塑料袋就是大卖场塑料袋，商品上面还有条形码，可见顾妈妈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
    看到一名医生走过时，顾小舅还特地挤出笑容上去问，顾一方买的营养品，病人是否吃了会有问题？
    医生看了看，只说是作为普通的营养补充，没大问题。
    顾妈妈不再吭声了，不一会儿，顾妈妈的手机又响了，她紧张地看了眼顾小舅，起身去了楼梯间里打电话。
    顾妈妈以为楼梯间关上门就听不到了，然而，空旷的楼梯间自带了回音扩音功能。
    “今晚啊，今晚卫国看着。”
    “你就暂时不要过来了。”
    “你也是，老娘现在还在抢救，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不会的，不会的，老孙对你多好，孙辰也把你当亲妈，你还有蒙蒙，一儿一女福气多好，不像我，命苦，女儿能有多大出息。”
    “是的呀，她不嫁人，苦的是我，现在都帮不上忙。”
    “你别乱想了，就算要说什么，等老娘醒了再说，再说，这个病也没那么快走的。”
    顾小舅忍不住站起了身，顾一方拉住他道，“小舅，算了……”
    顾小舅深呼吸了两口，从衣兜里掏出烟，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以后，狠狠抽了两口，顾一方看着走廊上的禁烟标志，一时间有些为难……
    不大一会儿，一个医护人员过来提醒“这里不能抽烟”，正巧顾妈妈电话也收尾了，正开了楼梯间门，出来了道，“好好好，我今天不回去，有什么消息一定跟你——”
    顾小舅迎面走上喷了一口烟出来，呛得顾妈妈说不出话，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顾妈妈手里的手机已经被抢了过去，随后，被顾小舅探着头扔下了窗。
    “咳……卫国！”顾妈妈张口又呛了下，然后，在顾小舅的愤怒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从现在起，我就住在医院里！这个十三点别想踏进老娘的病房一步！”顾小舅说着恶狠狠地瞪了顾妈妈一眼，下了到半搂去抽烟。
    顾一方带着顾妈妈下楼捡回了摔裂的手机，顾妈妈还是那个样子，坚持要修，直到店家说修的钱足够再换个新手机时，才死了心，买了一个二手手机。
    回家时，电话铃响成一片，顾妈妈跑进去接时，电话铃刚好断掉，紧接着手机铃声又响起。
    得知顾妈妈回到了家，顾姨妈又是发飙起来，一定要顾妈妈去医院里守着。
    顾姨妈挂心的还是遗产，她怕顾外婆撑不过去，交待后事时，只有顾小舅一个人在场，把遗产全部吞了去。
    即便顾妈妈说了危险期已经过去，顾姨妈还是不依不饶，电话那头依旧在哭没房子的事。
    顾一方在杂物间里坐着，感觉很累，她知道，这一场闹剧，仅仅是刚刚开始。
151.暴力沟通（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外婆脱离了危险期，但有些轻微中风，左边的手脚不怎么利落了。
    可顾外婆骨子里是要强的人，更不想让子女看到自己的丑态，上洗手间之类的，总是支开顾小舅和顾妈妈，自己去。
    一次在洗手间里好长时间，才知道老人摔在地上起不来，坐在一片污秽中，眼泪直流。
    医生严厉地批评了顾外婆两句，护士又劝老人想开，儿女面前有什么丢人的，这般一搭一唱，顾外婆这才接受了现实，不再拒绝帮助。
    当年的顾外婆也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逃难中，被部队护送时认识了顾外公，在火线前熬下来的老人家，总是特别要强。
    这些事，顾一方听了，也只能蒙在被子里偷偷哭，白天完全不敢去想，一想，眼泪就忍不住要崩落。
    去看顾外婆时，医院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连泡出来的营养品也飘着淡淡的味。
    握着顾外婆青筋虬结的手，顾一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是那般无力，得知自己病情的顾外婆，已是放弃了生的希望，只盼着早早出院回家。
    老人的心愿，是能在家里走。
    再三叮嘱不能再受刺激，可是好像还是避不开顾姨妈这个刺激。
    问题的症结是房子、房子、还是房子。
    顾一方能理解顾姨妈的处境，却无能为力。
    顾姨妈上一任婚姻，夫妻十几年，孩子都大了，一旦离婚，顾姨妈才发觉，自己竟是无处可去。
    房子是秦雨蒙爷爷奶奶的，法院判决下来的财产分割也就七万，且难以执行，顾姨妈的前夫顾姨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说得天花乱坠，说是钱会给秦雨蒙用。
    秦雨蒙那时快成人了，一切开销确实主要靠顾姨爹，如果真闹翻脸，顾姨妈自然负担不起秦雨蒙，但回娘家和顾外婆、顾小舅挤在一起，也实在不方便。
    所以，那段时间顾姨妈并未搬出秦家，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了老孙，闪电领了结婚证，才从前夫家搬到了老孙家。
    这么想着，似乎嫁人，是上一辈女性唯一的宿命。
    顾妈妈离婚后也是无处可去，好在等到了拆迁，居委和妇联了解情况后，知道母女俩处境困难，做了许多工作，才让顾妈妈和顾一方有了安身之所。
    而顾妈妈也是基于自己惨痛经历，才在拆迁时，好心提议让顾姨妈假离婚，带着秦雨蒙户口回迁，可那时候，秦雨蒙快成人了，感觉儿女成人，夫妻便是铁定铁板的白头到老。
    因此，那时顾姨妈痛斥顾妈妈，“你自己不开眼嫁错了人，就来我家作妖！”
    顾姨妈将来会和老孙离婚吗？
    顾一方不敢想下去，这笔糊涂账，是不可能理清楚了。
    银海市中，不知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糊涂账。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事情好像平息了，出了院的顾外婆，也渐渐平复下来。床上躺不住的时候，还是会下地做做家务。
    顾妈妈和顾外婆住得近，和顾小舅两人轮流在家里守着顾外婆，隔壁邻居婆婆也是热心肠，小辈实在有事，便由她来串门陪着。
    至于顾姨妈，在老孙调解下，也来看过顾外婆两次，母女俩各自板着脸也没一句话，关键时刻老孙还是比较有担当，一个劲地保证绝对不会让顾姨妈受委屈，更是当场拿了两万出来。
    看到顾姨妈的脸长得下巴都快落地了，顾外婆拒绝了这笔钱，她已坦然接受了死亡，便不会再浪费这钱。
    据顾妈妈说，顾外婆的存款国债加起来也就十万出头点，她想了想顾姨妈的处境，决定只留给顾小舅两万，让他省着点用，再加上街道补贴，让顾小舅想办法熬到提前退休，剩余的钱就全部给顾姨妈。
    至于顾妈妈，今年刚好等到退休，再加上顾一方也已经赚钱了，家里又有地方住，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反到是顾外婆希望她们母女多多帮助顾小舅，毕竟顾小舅已经和顾姨妈吵翻了，怕顾姨妈以后为难他。
    顾小舅毕竟是个男人，到了这时也要面子，只说那两万块他也不要了，他自己打零工足够花销。
    那天去顾外婆家探望，顾一方还听到这样的谈话。
    听到顾小舅拒绝，顾外婆叹气道，“唉……，卫国啊，你就不要犟了。手里有点钱，万一要结婚，也好有点准备。”
    到了这个时候，顾外婆还是盼着有个女人，能替她照顾儿子。
    顾小舅沉默不语，顾一方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她和小舅感情好，可心底又觉得小舅不该这么闲散在家。
    可这是每个母亲最朴实的心愿，病榻之前谁又忍心说什么。
    等到天好时，顾外婆在顾小舅和顾妈妈的陪同下，去做了公证。并把所有国债都转成了现金，放进了存折。
    当顾妈妈把这件事告诉顾姨妈时，顾姨妈抱怨了几句，最终也平息下来了。
    如今的银海市，八万都不够首付，但聊胜于无，顾妈妈以为顾姨妈是接受了。
    日子平静了许久，平静到让顾一方害怕。
    外婆的精神越发好了起来，可到医院检查，医生却并不乐观。
    就这样，炎热的八月里，一天中午，午睡过去的顾外婆，再也没有醒来。
    葬礼上，顾姨妈扒着棺材痛哭流涕，顾一方则有些烦，许久不见的孙辰拿着一部单反，开着闪光灯不停地拍。
    边上，顾外婆以前厂里的老同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种场合怎么可以打闪光灯。”
    结果孙辰甩了下头发，怼了句：“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豆腐宴散去后，顾一方手臂上别着黑布戴孝，不再参加排练，只看着安佳琪排练。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刚好出了七七，顾一方却有些不想去了，她实在没这心情。
    可顾妈妈却早早收拾好了心情，要给顾一方安排相亲。
    顾一方很是无语，“妈，外婆才走没多久。”
    “相亲呀，又不是结婚，再说出了七七就可以了呀，喏，你就是没结婚，才让你外婆走得那么遗憾，中秋三天放假，不要浪费了。”也不知顾妈妈为何突然折腾起来。
    想起了春节时的惨状，顾一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去斜塘，“不行，中秋节……我有事。”
    顾妈妈一下子怒了，“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顾一方道：“不是，是真有事，琴馆的兼职。”
    “兼职兼职，就这么点钱，有什么好做的，到底嫁人重要还是兼职重要！”
152.伴娘风波（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再一度的争吵。
    让顾家母女各自都感到崩溃。
    可能是被母亲从小带大的缘故，顾一方真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处，反而觉得嫁人有着各种难以承担的风险，眼前，她的姨妈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而斜塘的事，也不容顾一方多考虑，隔天她就接到安佳琪的电话，说她有事要飞国外，去不成。
    顾一方总觉得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但无论是不是巧合，她都没法拒绝，中秋接下来还有国庆，
    能逃一时是一时，中秋和国庆都在争吵渡过的话，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给你点使命感吧，有个叫零零的明星，她是事，现在微博热搜第一的就是，你可以去看看。”似乎是听出顾一方内心的郁沉和纠结，安佳琪在电话那头给了她一个建议。
    零零，因为艺名够特别，顾一方到也知道这是个明星，这两天顾一方也似乎听周围同事提起过，只是顾一方实在没心情关注这些。
    顾一方也不知道零零长什么样子，演过什么戏，家里很长一段时间连电视机都没有，顾一方的娱乐生活中，几乎没有电视剧、电影这样的东西存在。
    公司中午休息时，顾一方打开微博，才发觉自己的首页，有一堆关于零零的转发。
    主要内容都是在讨论，零零在明星闺蜜的婚礼上，当伴娘被骚扰的事，这令顾一方感到震惊。
    视频已经被删除，照片还留着。
    那是一个豪华的西式婚礼场所，背景的别墅好似一座微型城堡，雪白的墙映着碧海蓝天，石柱拱门全然是异域风情，营造出梦幻的童话场景。
    照片上宾客云集，穿着优雅的小礼服在现场举杯交谈，花朵和美食堆放在一起，七彩气球飘在空中，这大约是许多现代女孩理想中的婚礼场面了。
    比起这般的浪漫，周制的昏礼到是显得郑重而肃敛。
    下一张照片，蔷薇花园内，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性被水枪打湿了全身，纱裙隐隐透出她曼妙的曲线，她双手抱着肩，满脸尴尬的笑意。
    这位被戏弄的女性便是零零。
    边上更有人扯着她的纱裙，微博上的说明是，这纱裙是两层的，外层扯掉的话，内层就很薄了很透了，周围许多人举着手机。
    再下一张照片，是两个女孩，拿着披肩围在零零身畔，做着“停止”的手势，最后一张照片是零零的闺蜜新娘拿着红包来救场。
    据说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零零除了被蔷薇花刺扎了点伤口，并没有被拍到尴尬的照片。而视频上传者，也是出于好玩的心态，却没想到引起公众轩然大波，更是引发了许多过往类似事件回忆。
    微博上纷纷贴出了各地婚礼陋俗，甚至还有就此引发的人命案件，全网一片指责声。
    比起那些极端的案件，零零的遭遇更像是玩笑开过头，可正是这样的解释，从而引发了更多的抗议。
    时间正巧赶上中秋，事件的热度一直持续了下来，就连顾一方坐上大巴，前往斜塘时，国风社的成员也是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此事来。
    “感觉也就老年人和农村的喜欢这样。”采薇很是庆幸，她和鹿鸣都是银海人，银海市可不流行闹伴娘，顶多敬酒时，会遇到一些人为难新郎，不过这些都是可以事先打招呼的避免的。
    子衿刷着手机道：“得了吧，老年人和农村人才不背这个锅，你看看那起出命案的，就是几个年轻做的坏事。”
    如今大家几乎都换上了智能手机，旅途中都能刷消息，顾一方手机还是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她只能看着窗外，听大家讨论。
    扶苏忍不住丢了一句，“没办法，这个世界还没学会尊重女性。”
    这次，因为老国风社的人少，昏礼的演示还是请了光华在校的国风社成员来相助，扶苏和玲珑都在其中，这也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带队机会了，时间过得真快，国风社很快又要换上新人了。
    章礼贤甩了甩手机道：“这次的昏礼演示，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可以宣传一波真正的优秀传统。”
    听了这话，玲珑又忍不住愤愤道：“是要好好宣传，你们都不知道，有砖家大V硬说闹伴娘是华夏古老风俗，说什么存在即合理，要大家尊重传统，不要少见多怪，上纲上线，我去，这算哪门子传统啊。”
    子衿忍不住回了下头，终究是憋住了话。
    顾一方就在子衿斜对面，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知道，从前在子衿眼里，玲珑也是如同砖家般“不靠谱却有影响力”的人。
    “对，就是胡说，正常男性，都不会……这样对待女性。”宋师远小孩子般，从前排起了身，半跪在椅子上，附和着玲珑的话，视线却是在捕捉着顾一方。
    顾一方下意识避开去，她边上的章礼贤逗着宋师远道：“那你说说，正常男性怎么对待女性？”
    “当然是……保护她们，如果我在现场，一定会……阻止！”急切表明着自己的心迹，宋师远的话语又有些不连贯起来。
    章礼贤哈哈一笑道：“大男子主义。”
    “保护……女性，怎么……就大男子主义了？”宋师远急了。
    和宋师远坐一起的鹿鸣，摇了摇头道：“兄弟，这你就没经验了，比起保护，女生更讲求心理上的认同。”
    “不愧是有家室的。”章礼贤道，“不过比起我，你们都不够爷们。”
    “你本来就不是。”鹿鸣和宋师远异口同声道，这一次，宋师远到是说得很顺。
    “哎，邵老师怎么想？”听大家说了半天，三花忍不住回头看向坐在后面的邵青阳。
    卯月全场嘴巴微微张着，感觉谁说的都有道理，不知如何发表意见，听到三花提议，赶紧附和道：“邵老师，邵老师，给我们讲讲啦。”
    邵青阳笑了笑道，“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吧？但是，职业习惯是很难改的，你们真想听？”
    章礼贤道：“邵老师，只要不考你的博士论文，随你怎么说教，我们还挺怀念的。”
    章礼贤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顾一方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看不到邵青阳，还是忍不住微微转了转头。
153.伴娘风波（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儒家说仁，讲得是大多数人所具有的天然同理心。”
    邵青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风景也从高楼，转成了秋日的田野。
    “如果师远所说的保护，是向所有需要的人伸出援手，而非刻意强调女性，大家应该不会觉得这是大男子主义吧？”
    扶苏接口道：“邵老师，你说的是一种普世价值观，可一视同仁，会不会太爱心泛滥了些？”
    这个扶苏，比起子衿来，可要犀利多了，子衿对于朋友，还是友善的，甚至还有软萌的一面，可这个扶苏，似乎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邵青阳答道：“一视同仁是一视同仁，但具体到行为，有还有义和智，义可以简单解释为把握好分寸，智可以简单解释为辨别能力，再简单来说，就是量力而为，儒家思想并非是简单的普世价值观。”
    未免话题扯得太远，邵青阳又继续道，“还是说回男性对女性的保护吧，男性对女性的保护，重点在于保护，而非女性。”
    宋师远疑惑道：“这有什么差别？”
    邵青阳道：“语言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明清时期的小说里有些极端的故事，正好可以用来说明这个问题。”
    邵青阳举的例子是，宋太祖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
    传说唐末五代，天下大乱，赵匡胤还只是个小兵时，途中见义勇为，救下一名被山贼抢劫的女子，这名女子叫京娘，为了避免闲言碎语，赵匡胤与京娘兄妹相称，将她送回家中。
    可回到京娘的家乡后，那里的人都知道两人不是兄妹，京娘为证清白，最终投湖自杀。
    说完故事，邵青阳总结道，“这就是强调保护，和强调女性的差别。”
    宋师远抓了抓头，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这是封建礼教吧？和保护女性没关系啊？”
    章礼贤轻轻拉了下顾一方，“来，大军师，给宋少爷解释解释。”
    顾一方看了眼宋师远，有些无奈道，“如果赵匡胤送的是一个小男孩，就不会有这种悲剧了，小男孩和弱女子都是保护对象，本该一视同仁，本质也应该是强者对无辜者的保护，但刻意强调是男性对女性保护后，就……”
    说到这里，顾一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就多少有了些暧昧的指向。”
    “噗嗤”一声，采薇忍不住笑了出来。
    子衿纳闷道：“一方说得挺对的，有什么好笑的？”
    采薇捂着嘴，继续笑道：“没什么，你太纯洁了，不跟你说。”
    “要搁现在社会，送小男孩也是挺暧昧的。”扶苏的话语可谓石破惊天。
    鹿鸣扶着额头，低声道：“我就知道……”
    宋师远委屈道：“我没这种想法……”
    章礼贤接口道：“你没这种想法那是你，如果你没这种想法，更不该去刻意强调性别，零零那件事，本质就是恃强凌弱，在强调性别后，有些人说话就更难听了，再说了，女性中也有强者啊。”章礼贤说罢又是坏笑道，“要不咱俩掰掰腕子？”
    三花接口道：“劝你别！老大已经能开六十五磅弓了，太变态了。”
    “怎么说话的，那叫变态吗？那叫爷们。”章礼贤提出了抗议。
    车内顿时笑作一团。
    前面的司机师傅也忍不住插了进来，“你们是大学的？刚才讲故事的是你们老师？”
    章礼贤答道：“师傅，这里有毕业的，有没毕业的，至于老师，可不是普通老师，是教授。”
    司机师傅伸手比了下大拇指,“果然是教授，你们教授说的这个，我真是太有感慨了，以后啊，我就对我老婆说，我是帮助弱者，上次出门，就是帮一个小姑娘放行礼，下车又帮她拿了一下，然后那小姑娘给了我一袋零食，哎呀，你们不知道，零食回头就被她扔了，还念了三天啊。”
    “看看，活生生的例子。”章礼贤笑道，“师傅，你该不会是说‘男人帮女人是应该的’这类话吧。”
    “哎！”司机师傅拍了下大腿，“就是的呀，我说女人家力气小，男人顺手帮一下也是应该的，她非说我花擦擦，真是没法解释，解释不通呀。”
    章礼贤道：“师傅，你就是不该说‘女人家’这三个字，其实就是帮助弱小，你还可以说，是男是女我都没注意。”
    “对对对，以后啊，我就说是帮助弱小。”师傅嘟囔道，“要是老人小孩，我也帮的呀，和是不是小姑娘没关系的。”
    这下子，宋师远算是彻底败下阵来，作揖认输，转身坐了回去。
    采薇见状道：“师远，你要是有心仪对象，还是可以对她说的。”
    “谢……采薇姐指教。”宋师远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了过来。
    顾一方再度向窗外看去，车内大家各自聊着天，顾一方思绪飘远了，或许别人会觉得邵青阳太一本正经，但在她心里，邵青阳简直堪称完美。
    强调保护，而非强调女性……
    回味了一遍方才邵青阳的话，顾一方忍不住叹气，自己在邵青阳的心中，是不是也只是那个一视同仁的保护对象？
    明知不该奢望，可这些妄念就好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烧之不尽，一不留神，更是绵延千里。
    在心底交织的惆怅、纠结，和一点点失落，在下车的一刻，被新的风景瞬间冲刷而去。
    梦想中的场面，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若说当初光华的国风日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建筑和景物。
    此时此刻，眼前全然看不到高楼大厦，只有风霜千年的小镇，绿藤低垂掩着桥洞，石阶缝隙中开着零星小花，修葺过的屋瓦白墙鳞次栉比，柳条后，绿波上，舴艋舟悠然而过。
    这才是想像中国风日应有的样子，古镇外广场上，满是穿着国风的男男女女，一时间，顾一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这里！”
    边上的章礼贤向着远处走来的人挥手，车上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志愿者跟着章礼贤走，剩下一拨摆摊和昏礼表演的，由羽林郎带队。
    “这位美人就是在水一方吧？长得还真像画中人，羽林姐，麻烦拍个照。”
    羽林郎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个，顶着白色假毛，穿着鹤氅，画着浓妆的年轻男子，把手机往羽林郎手里一塞，站到了顾一方身边。
    还没等顾一方反应过来，那人竟直接搂住了顾一方的肩膀。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
154.斜塘之行（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你作什么？”
    顾一方觉得肩膀上一松，宋师远已是拉开了那只自来熟的手。
    羽林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举起手机道，“臭小子，信不信我把你手机摔河里去？”
    顶着白毛的家伙，很是无辜地看着宋师远道，“你女朋友？看着不像啊。”
    宋师远耳根处微微有些发红，咬牙道，“保护……弱小……”
    “……”
    和羽林郎同来的白毛网名叫白玉京，算是东篱下的诗社成员。不过诗社、国风、古琴算是三个关联比较大的文化群体，这三块白玉京都有涉猎，所以，也说不清他到底是哪边的。
    而白玉京这次同行，是来帮忙摄影的，鹿鸣主要负责会场摄影，白玉京算是国风装束复原小组的御用摄影师。
    解释完毕，虽然这个家伙可以算是自己人，但众人依旧对白玉京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毕竟，顶着白毛穿国风，就已经有些不伦不类，还自来熟地动手动脚，就更让人觉得白玉京轻佻不可靠了。
    邵青阳就站在不远处，可能是宋师远已经出手的缘故，他只是静静站在那边，让顾一方不免有些失落。
    顾一方……你在失落什么……
    镇定下来后，众人随着羽林郎去了住所，那是一栋明清旧宅改造成的民宿，里面的摆设是明清家具和新国风家具的结合。
    没来住过的，满眼都是惊喜，恨不得立刻扔了行李，楼上楼下的转悠一番。
    顾一方这边安置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就跟着羽林郎去彩排了。
    实际的演出，在昏礼演示前还有一段水上演示，看着随波起伏的船头，顾一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都不知道怎么迈脚了。
    邵青阳踏上了船，转身向她伸出手来，那一瞬间，顾一方只觉停止了心跳。
    她无法拒绝这诱惑，也来不及害羞，伸过了手，国风衣服的袖子很长，裹住了她的手，隔着薄薄的料子，顾一方还是能感受到他手心温度。
    两三秒的时间很短，可感觉很长，长到好像足够一辈子反反复复回忆这一次牵手。
    “不错，不错，羽林姐，拍视频视频效果会更好。”
    白玉京的声音很是煞风景地响起，顾一方这才回过神来，邵青阳居然还没放开自己的手，她慌张地把手抽出，脸情不自禁地开始发烫。
    还好刚才扶苏过来帮忙补了妆，应该能掩藏住吧？
    羽林郎丢了个白眼道：“视频到时有人拍，不劳您费心，好好拍照，别给姐整幺蛾子。”
    白玉京嬉皮笑脸道：“不是还没来嘛，花絮，总得有人拍点花絮吧，花絮比较有爱。”
    在两人的说话声中，顾一方和邵青阳各自避开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可偏偏白玉京聒噪地很，在边上不住道：“羽林姐，你这两位麻豆也太放不开了吧，稍微拍些亲密点镜头，才有气氛嘛。”
    羽林郎扶了扶额，瞪着他道，“白玉京，你是指导，还是我是指导，你以为拍古装剧啊，要不要再来几句台词啊？”
    白玉京笑道：“可以啊，比如，他们可以念诗，什么‘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类的。”
    船头穿了短打艄公装扮的老伯也忍不住起哄道：“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说得对，毕竟你们拍出来是给年轻人看嘛，现在的年轻人大街上搂搂抱抱都不算什么，你们太严肃了，吸引不了年轻人的。”
    顾一方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当时在十六馆只排练了昏礼部分，室外只说到时坐船过去就行了，没想到又是横生枝节。
    羽林郎有些为难得看着顾一方和邵青阳，讪笑道，“他们……不是情侣，就是请来的模特。”
    艄公老伯道：“这个么又不是真的要他们搂搂抱抱，稍微亲密一点，不过我这个就是提提意见，没强迫你们的意思，随便说说，你们都比我有文化，不用理我，不用理我。”
    通常越是这么说的人，越是期望别人接受他的意见。
    果然艄公老伯，虽是在收缆绳，眼睛却时不时住这边瞄。
    顾一方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要不……你就稍微牺牲一下？”
    这话是邵青阳说的，顾一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羽林郎也听见了，忍不住道：“邵……老师，怎么个牺牲法？”
    邵青阳伸过手，环住了顾一方的肩膀，但手并未碰到她，诚恳地问道：“就这种程度，可以接受吗？”随后他又对羽林郎道，“其他的应该不行了，反正，水路也就一小段。”
    这些话说下来，就好像是在谈论工作一般，顾一方心底其实早接受了，可令她惭愧的是，她接受，只是因为搂着她的人是邵青阳，而非是为了拍摄。
    轻轻点了下头，顾一方顿觉得肩膀一紧，和邵青阳靠在了一起。
    那一刹那，心底好似涌出一眼清甜的泉水。
    眼前景物悠悠荡荡，随水流去。
    这就是依靠在喜欢的人身边的感觉吗？
    心里明明潜着许多难过和悲伤，可在这一刻，却快乐得无法言语。
    不敢看他的脸，不敢听他的呼吸，不敢动……什么都不敢，可心里的那股清泉快满出来了，满到了嘴角，忍不住想要笑。
    “那边好像是礼贤她们……”
    顾一方一个激灵，顺着邵青阳手指的方向看去……
    岸上并没有熟悉的人影啊？
    满是疑惑得对上那含着笑意的眸子，顾一方再也忍不住了咬着唇笑了，“你骗人……”
    “不是骗人，是帮你做心理准备。”
    邵青阳笑得那般笃定，让顾一方又是不知所措。
    “不错，不错。刚才几张不错。”白玉京的声音又是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明天，你们就像现在这样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自然些就行，开头你们都太紧张了，有些僵硬。”
    “……”
    顾一方苦笑不得，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感谢白玉京，还是责怪白玉京。
    不过这一番话，总算是把那些躁动不安的心绪压下去了。
    一路走回民宿大院，还没进门，白玉京就大叫起来：“梦大露！”
    院里正在同扶苏说话的Lucy突然转过头来，目露凶光，“前大程，你是不是想死啊。”
    “停，姐，手里单反呢。”白玉京一缩头，向后退去。
    Lucy冷笑两声，已是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门外顿时闹成一片。
155.斜塘之行（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所谓互相伤害，大概就是白玉京和Lucy这样。
    Lucy真名萧梦露，白玉京真名许前程。
    都属于记恨父母一辈子系列。
    而Lucy的泼辣劲也是让众人目瞪口呆，转眼之间，白玉京那头白毛已经被她拽了下来，当作鞭子抽着白玉京胳膊和背，不过Lucy是有分寸的，那就是始终没动到白玉京手上的相机。
    白玉京嘴里鬼哭狼嚎，脸上笑嘻嘻，不知情的看过来，还以为是小情侣打情骂俏。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就这样还想追我姐？下辈子都追不上。”
    “……”
    然而Lucy的话，却蕴含着惊人的信息量，没记错的话……，潇潇雨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Lucy收起白毛，撩了下头发，讪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是这家伙先嘴贱的。”
    羽林郎在边上不紧不慢加了把火，“就他这样还追潇潇？今天一上来，还调戏一方呢。”
    “冤枉啊，我只是想合个影给潇潇看她的画中人！”
    “……”
    说着缺心眼的话，白玉京理了理一头短发。
    他这样子，可要比顶着白毛顺眼多了，就感观上，和Lucy意外地有些速配，至于潇潇雨歇……，实在是很难想象白玉京和温婉的潇潇雨歇同框的画面。
    Lucy转向扶苏道，“借姑娘发簪一用。”
    扶苏撇了下嘴，心领神会的拔了根尖头的发簪递给Lucy。
    白玉京向后退了一下，扬起手里的单反道：“免死金牌在此！”
    羽林郎伸手缴获了他的相机道，“去吧，早晚都得挨这一刀。”
    就这样，在白玉京的惨叫声中，众人笑着进了院子，这白玉京被扎时，还不忘嘴上耍贱，“梦大露，在外面这样，你老公知道吗！”
    一阵打闹后，众人聚集到大厅坐下，羽林郎问Lucy，“这次怎么一个人来了？”
    Lucy耸了耸肩，“结婚罢了，又不是连体婴，上次是第一届，他来玩一下，这次，各玩各的，他约了朋友，我来给你们捧场，明天下午就走，假期最后一天还是在一起的。”
    Lucy的潇洒劲，和潇潇雨歇可谓天差地别，也让在座还没恋爱的姑娘们心底起了羡慕。
    更让顾一方吃惊的是，晚饭后Lucy还主动约她出来聊天。
    两人在红灯高悬的古街上慢慢走着，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地聊着。
    按Lucy的说法是，月溪传统工业是轻纺织，有着华东最大的纺织集散地，萧家在纺织服装领域做了三代了，但没有自己的品牌，都是在代工，从国内代工，到国外代工。
    “可惜啊，到了我和我姐这一代都是女生，我老爹总觉得这是绝户了。所以，他一直希望招上门女婿，不过可别误会，我那个人渣姐夫可不是上门女婿，商会大佬的儿子，我姐这段婚姻算是……商业联姻吧……”Lucy说着摇了摇头，“是不是很可笑，很狗血，好像活在上世纪初？”
    听Lucy如此坦诚地说着家事，顾一方很是震惊。这是不幸的，这又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不幸，更像是电视剧里情节，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对封建家长制吗？
    而Lucy显然也没指望顾一方说出什么高明的见解来，继续说着自己家的事。
    姐姐嫁人了，Lucy自是那个被寄托了厚望，要招女婿上门撑家业的女儿，和姐姐的个性不同，Lucy借着考大学的机会留在了紫宁市，打工读书结婚，和家里对抗着。
    争取了自由，Lucy自是看不惯姐姐萧莉莲那种逆来顺受的生活，“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生孩子休学，毕业后又生孩子，老公成天不回家和小三鬼混，要不是诗社和国风，我看她得疯。”
    “潇潇姐……就没打算离婚吗？”想起语音房间里那个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顾一方不禁感到心疼惋惜，如潇潇这般的才华，又是国风圈里为人敬仰的元老，谁能想到，在现实生活中却是有着这样不堪的一面。
    Lucy在河边停住，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对着河面打起了水漂。
    接连打了几块，看到其中一颗石子弹了三下以上后，Lucy才满意地停下手道，“她凭什么离婚？她有本事离开吗？要工作没工作，要房子没房子，再说了，贺启航那王八蛋也没打算把小三扶正，哪里会放她走？”
    贺启航……名字倒是好听，谁知道做出的事却那么渣。
    “父母……也不管吗？”话一出口，顾一方就知道问多余了，两代之间的观念鸿沟好像跨越了百年。
    果然，从Lucy嘴里听到的答案，也印证了顾一方的猜测，“商场中，这样的事情多了，再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我老爹觉得家里没儿子，也斗不过人家……，说不定心里还羡慕那人渣了，这种事……，和老年人根本说不清楚。”
    Lucy说着甩了甩头，很是头痛的样子，那种和家人无法沟通的无奈，顾一方也是深有体会。
    “潇潇姐……自己怎么想的？”顾一方踌躇着问道，聊了一大圈，终于触及到了当事人。
    Lucy回道：“我觉得她应该是羡慕我的，可我当初让她考帝都，她不听，听我妈说了几句就心软了，留在月溪读书，结果跑不掉了吧，这么说吧，她要是完全死心，也不会和你们混了……”
    顾一方点点头，“其实……潇潇姐，可以把网店做起来。”
    听了这话，Lucy突然转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顾一方，“你也这么觉的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着，手一伸勾住顾一方道，“小妹妹，八卦不能白听，有没有兴趣来月溪开网店？包吃包住，前期呢……，可能工资不太乐观，但我们家不一样，我们家有根基，这店做起来，也就顶多也就两三年的事……”
    顾一方愣住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敢情Lucy特地叫她出来聊天，是有目的的。
    离开银海去月溪，这在多数银海人眼里看来，属于脑子“瓦特勒”，在银海人眼里，即使是去帝都，为此离开银海市也是不值当的，更别说去月溪这样的二、三线城市工作。
    “不用这么着急答复我，慢慢考虑。”Lucy晃了晃她，“决定好了，可以随时告诉我。那个……可别怪我打听你啊，佳琪还挺欣赏你的，我也看过你运营的微博号，还有，你家……那种情况，肯定是自己闯出一条路来比较好，别人拿死工资那是安逸，对你来说是苦熬，还未必熬得出来，有机会千万别放过。”
    离开银海去工作……，在他人眼里不值当的事，却让顾一方怦然心动了，但是这样的决定太过巨大，那怦然心动很快又被未知的恐惧给攥住了。
    顾一方期期艾艾道，“我……不会开网店……，我怕做不好。”
156.斜塘之行（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面对顾一方的退缩，Lucy却笑得更开心了，“这事有谁天生就会的？姐姐我好歹也是月溪一霸，这样，你想清楚了就来找我，我给你找公司进去学，你也工作几年了，应该知道，除非是特别的专业的，基本也没什么特别难上手的。”
    在留手机号时，Lucy看着顾一方的手机皱了下眉，“怎么还用这种手机，换个智能机吧，微信联系更方便。”
    微信？
    见顾一方困惑，Lucy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界面，给顾一方演示了一下微信，随后道，“要不我送你一个。”
    顾一方吓得连连摇头，她可没穷到这个地步，“不，不用，给我推荐一个型号吧，价格适中的，不要进口的，我想买的，只是不知该买哪款。”
    Lucy打了个响指，“没问题，回头发短信给你，哎呀，我现在都不习惯发短信了。”
    回去洗了个澡，顾一方根本睡不下去，本来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就难免兴奋，更何况刚才Lucy那一番建议。
    而整座民宿也是热闹非凡，大家互相串着门，每个人都在网上结识了来自*的同袍，趁着月色方好，互相赠送着礼物，来时满满一箱行礼，去时又是满满一箱行礼，只是互换了美好的回忆和情谊。
    相比之下，顾一方就没那么多网友，同寝的室友为了不打扰她，已经跑去玲珑那边了，如果此时和章礼贤他们住一起，一定也会这么热闹吧？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是章礼贤打来的，“嗨，妞儿，睡了没？没睡的话，过来热闹一下。”
    “好。”这一次顾一方没犹豫，她实在是没有睡意，“你们在哪儿？”
    “和你们隔着一条街，没事，你和邵老师一起来吧，他知道路，来回也安全。”
    换上国风，到了走廊，顾一方一眼就看到邵青阳在楼下冲她挥手。
    月下热闹的小院，在顾一方的世界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瞬间都好像是被虚化了般，她的眼里，只剩下披着一身月光的邵青阳。
    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心里莫名想起纳兰性德这首词，顾一方责怪自己胡思乱想，更责怪自己自恋，可心里啊，却怎么也止不住想起这首词，想要代入这词中人，自恋一番。
    此刻，虽不是夕阳，可月下，似乎比夕阳还要动人几分。
    她想走得慢一点，又想走得快一点。
    是慢一点能平复心绪？还是快一点能甩掉胡思乱想？
    狭窄陡高的楼梯，昏暗灯光下，她心慌意乱，终是不小心踩到裙子，忍不住轻呼一声，幸好及时抓住了扶梯。
    一阵跑步声，邵青阳已出现楼梯口，关切道：“怎么了？”
    顾一方撇过头去，将脸藏在阴影中，只有她自己知道，面上已烫得不行了，“没什么，走得有些急了。”
    邵青阳道：“不用着急，在这里，不需要赶时间，没扭伤吧？”
    “没有。”虽没有受伤，可顾一方却是心有余悸，狼狈得提着裙子，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下楼，不用镜子，也知道自己那样有多笨拙了。
    丢脸死了！
    词中美好的意境，在此刻烟消云散，顾一方暗恨自己不好好走路，反而在邵青阳面前出了丑。
    走出小院，九点的光景，街上已是非常冷清了，唯有花格窗上人影绰绰，热闹都在里面。
    河边的仿古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石路上拉得长长的，她的头刚刚好到他的肩。
    “怎么了？”见顾一方低着头，邵青阳又是关切道，“如果伤到了千万别勉强。”
    “没有，就是……觉得刚才好丢脸。”顾一方忍不住又小小提了下裙摆。
    “我到觉得……很可爱。”邵青阳笑道，“女孩子提着裙子走下楼的画面，实在是美好，只是终究不太方便，其实你可以穿国风元素。”
    在邵青阳说“可爱”时，顾一方心跳到不能自已，但话题转眼又扯到了国风元素上，患得患失间，顾一方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多了，未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问道，“邵老师，你赞同国风元素吗？”
    邵青阳回道：“为什么不赞同？时代总是在前行，大多数人对服饰的需求，还是美观、实用、方便，国风元素填补了基础需求的空白，这不好吗？”
    听邵青阳说到基础需求，顾一方突然想起公司大大小小培训课上，几乎都会涉及到的马斯洛五层需求理论。
    “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国风日常化才是正确的，邵老师怎么看？”果然谈到正经话题，就不容易胡思乱想，顾一方的思绪也转到了最近贴吧的一次大争论，许多人认为国风元素的出现，伤害了国风运动。
    对于这种问题，邵青阳似乎也些头痛，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对于传统文化，虽然我们一直说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实际行动上，不是不重视，就是全盘否定，所以，大家才会有那么迫切的心情，想要证明传统文化有多好，却忽略了一些基本的问题。”
    顾一方问道：“邵老师说的基本问题是什么？”
    邵青阳停下了脚步道，“想听吗？现在时间怕是来不及，要不回来路上再说？”
    这算是约会邀请吗？
    来不及深思，楼上已经传来卯月的声音，“一方，邵老师！这里啦，快上来啦。”
    顾一方哑然失笑，说是隔着一条街，可古镇那般小，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小区里逛一样，转眼之间就到了。
    大家都挤在章礼贤和子衿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居然还带着一个小小的会客室，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人，顾一方到不觉得这是奢侈了，而是必须的了。
    按子衿说的，从下午开始，章礼贤只要在屋子里，来客就是络绎不绝，全国各地社团的老大轮流来拜访，还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商家。
    晚上这段时间，是章礼贤特地空出来，和自己人聚一聚的，再不聚一下，怕是明天开始就没一点空了。
    “来来来，茶叶，拿去尝尝。”见顾一方和邵青阳进来，章礼贤开始发东西。
    顾一方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物品，吓了一跳，也难怪章礼贤出个短差也要带个大号行礼箱。
    “可别小看这些东西，礼轻情意重。”章礼贤不停往顾一方和邵青阳手里塞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好多东西，可都是实打实深山老林里带出来的。”
157.国风昏礼（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到这些充满了心意的小礼物，顾一方才明白，这世上还有许多种不同的活法。
    送茶叶的汉服社，由是几个茶园主筹建的，社员们学习制茶、古琴，甚至还有纺织，写了许多茶叶与茶文化的文章，可谓是现代《茶经》。
    有的国风社组织了社团制香，按照古法来处理香材，并不断进行工具和手法的改良，还在今年开办了香厂和网店，正式挂牌经营。
    也有些学生社团组织了国风舞蹈社，接了一场又一场的商业表演，用的全是业余时间，按她们的说法，她们要用国风舞来替代影响市容的广场舞，她们的舞蹈不仅要在广场跳，还要在春暖花开时，在花树底下排成行，恢复春日踏歌的传统。
    这样一个个千姿百态的小梦想，组成了国风的大梦想，顾一方听来只觉心潮澎湃。
    说着、笑着，时间飞速指向了十一点，顾一方终于也是有些支持不住了，章礼贤见状，便催促着她和邵青阳赶快回去，明天还有昏礼演示。
    回去的路上，顾一方脑海中还回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对于去月溪发展，更是有了一份冲动，那份冲动似乎就要冲破前途未知的迷雾，可始终还有那么一层薄薄的障碍，冲不过去。
    真的要丢下顾妈妈吗？
    顾一方看了眼邵青阳，停下脚步。
    邵青阳问道：“怎么了？”
    听到邵青阳问话，顾一方又暗恨自己冲动，这样的问题是不适合跟邵青阳说的，说了只怕话匣子打开收不住，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家。
    “邵老师说的……那些基本问题是什么？”顾一方捞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好，他们之间还有个话题留在那里。
    邵青阳笑道：“这个问题……，刚才在礼贤那边看了这么多，我的想法也有所修正了。”
    顾一方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邵青阳道：“人的需求是分层次的，有些是基础需求，有些是基础之上的需求。想让一种文化风行，最好是从基础需求入手。我们今天会穿西方时装，那是因为在被迫打开国门时，西方列强在经济入侵时，确实提供了许多基础便利。所以，大多数人的需求，是绝对不可以忽略的，否则反而会失去阵地。”
    顾一方点头道：“邵老师，我有些明白了，我在贴吧里看到，大多数人是希望平时穿些改良的国风元素，隆重节日再穿国风，毕竟……国风上班实在太不方便了，根本无法日常，强行日常，除非不挤公车地铁，且大多数时间在室内。”
    邵青阳肯定道：“是，这就是基本问题，不过刚才我的想法有些改变了。我也是在城市生活太久了，忘了城市之外，还有另一种生活。在这些地方，国风日常化或许行得通，所以，还是要多看多了解。”
    顾一方总结道：“所以，邵老师认为，城市这块儿应该尽量提倡国风元素，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提倡国风日常，是吗？”
    邵青阳反问道：“那是我的想法，你自己想法呢？”
    顾一方道：“我……我的想法和邵老师差不多，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两者不能并存，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吵架。”
    邵青阳道：“吵架的理由各不相同，有些是观念不相容，有些就是为了利益，对你而言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做？”
    顾一方被这句话问愣了，这话好像不是在问国风元素和国风日常之争，好像是在问顾一方要不要去月溪。
    顾一方移开视线，努力收回奔驰到千里之外的思绪，“如果真能为国风做什么，我会选择做国风元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去做，我相信当大多数人都接受国风元素后，就更容易接受国风了。”
    邵青阳微笑道，“很好，记得这份初心，机会总会有的。”
    “可是……如果机会不在银海呢？”顾一方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回轮到邵青阳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声音有些小了下去，问道：“一方要离开银海吗？”
    顾一方慌忙否认道：“我只是随便想想，毕竟好多商家和社团都不在银海。”
    邵青阳叹了口气，“也是，银海的成本太高了，新兴事物……，在银海很难立足。”
    顾一方突然忍不住问，“邵老师，你会离开银海市吗？”
    邵青阳毫不犹豫道，“会，银海的经济条件好，但研究工作，并不仅仅是考量经济条件，再过两年我就要回江左了，江左也有国风商家，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
    江左，传闻中的江南古城，是古代商户的聚集地，留下了大量的园林建筑，也是，那样的地方才更适合邵青阳。
    “谢谢邵老师，看情况吧，我这边还有一些科目没考出来。”顾一方舍不得拒绝这份邀请，明知去江左后，经济一定会陷入困顿，可江左有国风，有邵青阳……
    “好，我们回去吧，反正，我也没那么快回去。”
    邵青阳的话，让顾一方心跳加速，她也不敢多说什么，点点头，两人继续向来时的路走去。
    躺到床上，顾一方才发觉室友发了消息给她说不回来睡了，看样子玲珑那边是要玩通宵了。
    一人在房间里刚好可以胡思乱想，和邵青阳去江左，顾一方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民国小说的悲惨情节，女主为了梦想中的新生活，和男主私奔，结果遭遇到了经济上的困顿，情感破裂，下场凄凉。
    她以为自己会沉浸在其中失眠，但很快就沉入了梦想。
    再睁眼就是忙碌，也来不及回味什么。
    一清早起来，再度梳洗了一通，随后是到了羽林郎的房间去梳妆打扮，这一次拍照的果然不止是白玉京，还有另一名摄像师。
    打扮过程成，羽林郎不禁嫌白玉京烦，于是道，“你去邵老师那边也拍一些吧。”
    白玉京嬉皮笑脸道：“男人有什么好拍的，人家婚庆公司都主拍新娘子。”
    羽林郎瞪了他一眼，“行行行，你道理最多，回头要是有一张不好的照流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说着，外面又是一阵喧哗，顾一方心中一喜，是章礼贤她们。
158.国风昏礼（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章礼贤带着一群老社员进来了，大部分人担任了这次活动的志愿者。
    英姿飒爽的三花，挎着弓箭，是仪仗队志愿者。
    梳高髻，穿着大袖衫，提着柳琴的卯月，将是乐工席上一道亮眼的风景。
    采薇和鹿鸣穿着改良短打，宛若情侣衫，两人皆挂着摄影工作证，各自举着相机，一脸跃跃欲试，对着室内瞄镜头。
    再来是子衿，举着小旗帜负责带领剩下的社员观摩依仗和下午的摆摊。
    “就睡了两个小时，脚下还飘着呢。”章礼贤摇摇头，聚到三更半夜，各自洗刷过后，转眼之间，就凌晨两点了，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又被早起的人惊醒，因此，不少人天蒙蒙亮时，就起来捣鼓了。
    每个人都没睡好，但每个人都洋溢着斗志，站在人群最后的宋师远也参加了仪仗队，和三花的飞鱼服不同，宋师远是唐朝羽林卫的打扮。
    不经意的视线碰触，让顾一方感到心慌，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昨日她和邵青阳同进同出时，便感到了宋师远的沉默。
    “宋少爷，不是说要抢亲吗？”三花突然回身拍了一下宋师远的肩膀。
    “是啦是啦，早上师远说要来抢亲。”卯月举着柳琴拨了一下。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气氛微妙地尴尬起来。
    宋师远低低道：“开……玩笑的。”
    “开玩笑……，开玩笑干嘛那么深沉。”章礼贤调侃了一句，转而解释道，“早上我们还说，一方没跟我们一起，有些可惜，然后这家伙就说可以来抢亲。”
    “噗”羽林郎笑了，“那咱们可以打一架，没想到一方这么受欢迎。”
    章礼贤道：“那是，咱们社团的台柱啊，不说了，我们就是顺路来看看，该去准备了。”
    什么事情可以说笑，什么事情不能说笑，章礼贤的分寸还是有的，见是气氛不对，她连忙把众人带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有白玉京喃喃道，“拍个抢亲的桥段也不错啊……”
    看到羽林郎扫来的目光，白玉京乖乖闭了嘴。
    令顾一方不安的小插曲，在看到邵青阳那一刻，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哎，这个表情好，保持，保持！”
    “……”
    白玉京这家伙还是那么煞风景。
    时间尚早，羽林郎的房间位置不错，恰好沿街，也是仪仗队会经过的地方，暂时没什么拍的了，白玉京和摄像师又跑下楼去街拍，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第一次观摩这种场面，令顾一方心潮起伏，历代仪仗队变革介绍，在古镇里回荡着。
    鲜活的身影和老旧的时光，交织成了一副奇异的场景。
    斑驳陈旧的古镇，好似一潭深渊，一条沉睡许久的蟠龙，自深渊中，向着天际伸展起半身，刹那间，风云在旭日中翻卷滚动，变幻出一幕幕激荡人心的画卷。
    顾一方忍不住举袖轻拭眼眶，她不敢用力，怕弄花了妆。
    “有些事，不身临其境，感受终究差了一层。”邵青阳也忍不住感慨道。
    羽林郎双手叉在胸前，微笑道，“一方，别不好意思，去年第一届，看到仪仗队走起来时，我们整个复原小组哭得稀里哗啦的，去年走得都没今年这么好呢，讲解词也写得很仓促。”
    “那……”想要说话缓缓情绪，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都哑了，顾一方红着脸清了下嗓子道，“那大家没有拍视频吗？”
    羽林郎摇头道：“不拍，现在我们还在摸索中，资金也不够，要拍就等做得更好了以后去拍，现在这样，你们看看是很激动，网友上传的小视频底下吐槽可多了，还是再等几年，等我们手头素材多了，能做得更好了，再来搞个大新闻。”
    经羽林郎这么一说，顾一方渐渐回复到了现实。
    确实，这支队伍，服装复原得很好，但其他道具还是良莠不齐，细节没法一一到位，顾一方的激动，无非是积累了多年的情感，以及一种“看自家孩子越看越喜欢”的心态。
    “办活动也有好处。”羽林郎继续道，“第一届后，就有很多传统弓箭爱好者和制弓高手来主动和我们联系，还有其他方面的道具师傅，万事起头难，但不管怎么说，起了头，将来啊，会越做越好的。”
    这番话又是触动了顾一方的心事，万事起头难，继续留在银海，她将永远无法起头……
    上午仪仗队和开幕式结束后，匆匆吃了些快餐，开始了一些取景拍摄。
    下午活动展示活动开始后，两块大屏幕，分别播放着现场舞台，以及不远处的昏礼演示。
    主持介绍的人正是章礼贤，结合了刚刚发生的热门事件，微博上顿时推起了华夏昏礼的热度。
    华夏昏礼的寓意。
    华夏传统对婚姻的态度。
    在新的时代，应该保留哪些，发扬哪些，章礼贤说得有礼有节，台下一片叫好，微博上则是起了各种观点混战。
    被邵青阳接上船后，靠在他怀里，顾一方忍不住问道，“邵老师，礼贤的演讲词是你写的？”
    邵青阳反问道，“我有那么激进吗？”
    顾一方笑了笑，“可礼贤学姐，也没那么激进啊。”
    邵青阳道，“别小看礼贤，她不是不激进，而是善于审时度势，分得清什么时候防守，什么进攻，我提供的底稿以说明为主，估计是子衿重写，礼贤修改的吧。”
    顾一方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这番举动，在外人眼里，营造出一副亲昵的景象，他们不知道，站在屏幕下，或者两边观看的女孩们，心中对于这样的昏礼已是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顾一方也不知道，在垂柳遮蔽下，淹没在人群中那双失落的眼睛。
    此时此刻，人山人海中，就算抬眼寻去，也难以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一路上的赞叹，渐渐让顾一方慌张起来，人被推到一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就算普通好看，也会被夸成天仙下凡，这样的认知落差，或许会让人兴奋，但绝对谈不上高兴。
    顾一方甚至胡思乱想起来，万一……视频传到网上，被家里人看见怎么办？
    越想越不安，再度上岸时，一个没留神，又是被裙子绊了下，邵青阳连忙回身接住她。
    结结实实落到那个怀抱时，身后响起的是山呼海啸的尖叫声。
159.国风昏礼（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片起哄声中，邵青阳扶住了顾一方的双臂，“还好吧？”
    顾一方红着脸，触电似地与他分开道，“没事。”
    人群略略安静下来些时，边上有小孩大声叫道，“亲一个！”
    随即有人跟着起哄，章礼贤在台上从容道，“咱们华夏昏礼是很尊重隐私的，和西方婚礼不一样，人前是不亲的，关起门来怎样都行。”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底下又发出会心的笑声，这让顾一方的脸更烫了，烫到连浓妆也掩不住了。
    “妈妈，新娘子脸好红啊。”边上依旧是童言无忌。
    “别紧张。”看出她局促不安，邵青阳安慰了一句，然后，牵起她手往舞台边的青庐走去。
    排练不是这样的……没有牵手……
    可顾一方太紧张了，若不是邵青阳牵着她走，她大概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了，被众人迎进青庐后，她才松了口气。
    西方的昏礼在教堂里进行，唐宋以前的昏礼，则会搭起一座青庐，在昏礼正式开始前，勾起青幔来演示，昏礼结束后，则放下青幔让新婚夫妻共度一夜。
    因为要等良辰吉时，舞台上开始了其他的礼仪表演和展示。
    顾一方在青庐里愣了好一会儿，边上扶苏拿了团扇过来给她，示意她准备。
    看着手中雪一般的纱扇，顾一方才彻底回过神来，邵青阳已经不在青庐里了，青庐内就只她和一些女伴。
    顾一方的思绪渐渐转了回来，这次的昏礼展示，其实她和邵青阳只是演示了“交拜”、“撒帐”、“却扇”、“结发”部分。
    在此之前的“催妆”和“障车”，则是在舞台上，通过音乐短剧的方式来演示。
    这些流程也根据现代生活环境做了简化。
    在穿插过其他礼仪表演后，时间到了下午三点，舞台上又切换回了昏礼演示。
    章礼贤再度上台道，“现在是下午三点，在古代是申时，昏礼昏礼，顾名思义，在黄昏举行，古代黄昏是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这次我们做舞台展示，时间就稍微提前点，大家别看刚才新郎接新娘这么顺溜，实际上，可没那么容易。”
    在简短介绍过“催妆”和“障车”后，舞台上开始了音乐短剧的表演。
    古代的催妆，通常是要连催两三日，新娘才开始梳妆下楼，放到现代，就演变成了新婚当天催门，塞红包和玩游戏是常见做法，舞台上则是采取了传统的奏乐催妆，当然红包也是不能免俗的。
    之后的障车，在古代，才是真正发放红包和酒食的环节，由于索要无度，在唐代，障车一度也成为陋俗，被官府禁止过。
    在舞台演示时，改成了车辆出去时，停留三次，分别由三位长辈来送祝福嘱托。
    诙谐短剧过去后，顾一方拿起了团扇，遮住容颜，退出青庐。
    扮演长辈和司仪的人就位后，顾一方才和邵青阳重新步入青庐，按流程，进行各种步骤。
    人一多，顾一方心情到也安定了，交拜、饮合卺酒排练了多次，几乎已成了条件反射。
    之后的撒帐用拉花替代，在唐代，由于新婚夫妇头一夜是在青庐中度过的，所以众人在退出青庐前，会向四周撒谷豆辟邪，然后再是枣子、桂圆、花生等一类果实祝福生子。
    唐宋后，不再用青庐，便撒在新房里，时间长了，又演变成恶劣的闹洞房陋俗。
    解释过撒帐到闹洞房的演变后，章礼贤不失时机道，“总而言之，撒帐才是最初用来祝福一个新家庭开花结果的美好寓意，闹洞房的陋俗，历来都不为主流正统文化主张，今天的我们应该牢记撒帐的祝福之意，考虑再三，这次流程，还是在昏礼现场进行撒帐祝福，用拉花替代食物，用桂枣莲子花生汤来表示祝福。”
    或许是因为热门事件的缘故，又或许是在场女性众多，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之后掌声响彻全场，经久不息。
    待全场平静后，章礼贤道，“却扇和结发啊，本是夫妻间单独进行的礼仪，不过呢，移风易俗，这种带有宣誓性质的仪式，现在都是得当着面来的，都说华夏传统男尊女卑，不过昏礼上可不一样，这却扇之礼，可以看做是男方先向女方发誓，女方满意了，就放下扇子，不满意，男方就得好好反省，再接再厉，直到新娘子满意了才行，这结发呢，可以看做女方回应男方的誓言，实际昏礼中，是结发，是交换婚戒，还是交换玉佩，大家可以随意搭配。”
    正说着，舞台上响起了音乐，音乐中缓缓流淌出一首诗来，“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合着这朗诵，顾一方伸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
    章礼贤在台上故作惊讶道，“哎，新娘子，怎么不按理出牌？新郎还没念诗，你怎么先念了？有没有人知道这首诗的？”
    “班婕妤！”
    “怨歌行！”
    章礼贤点头道，“你们懂得还真多，新娘是在问新郎，将来你变心了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台下顿时乱七八糟地喊了起来。
    “离了！”
    “净身出户！”
    “阉了！”
    “宰了！”
    “炖了！”
    “煮了！”
    “狠，你们可真狠！”章礼贤在台上摇头，下面又是笑成一片。
    此时台上音乐又变了，响起一个男声，念了一句诗：“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有人知道这首诗吗？”章礼贤在台上继续问。
    台下不少人说“纳兰性德”，也有人嘀咕，“好像不太一样。”
    章礼贤道，“就知道你们会掉坑里，咱们这次主要参考了唐制昏礼，肯定也得用用唐诗吧？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原版权是骆宾王的。诗的标题很长，我是记不住的，大家有兴趣的话，回去记就搜索这句诗，再加上骆宾王的关键词，就能看到原版了。怎么样，新娘满意不？”章礼贤说着又看向青庐。
    顾一方又伸手摇了摇，章礼贤笑道，“当然不满意了，合着一句话，就想打发过去了？”
    音乐声再起，男声又朗诵了一句，“不把丹心比玄石，惟将浊水况清尘。”
    章礼贤道，“对嘛，带上后面两句，才更有诚意嘛。这里解释下，清尘浊水是个典故，浊水是自谦，清尘是比喻对方的美好，浊水况清尘呢，就是极度自谦了，我不敢说自己的心像玄石那般坚定，但是呢，我愿意永远追随你。浊水一般是女子自谦，现在新郎说自己是浊水，愿意跟着新娘跑，怎么样，新娘子满意了吗？”
160.赠我琼瑶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透着朦胧的纱，顾一方才敢正视邵青阳。
    邵青阳也在看着他，随着台上响起的朗诵，他配合着作揖之外，没有再大幅的动作，多半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顾一方不敢解读那眼神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她不怕那些解读是误读，只怕那些想法在心底扎根生长，然后缭绕成一片藤蔓，从此再也照不进去光。
    放下扇子后，她略略低了头，不再去看他的脸。
    结发仪式用交换玉佩来替代。
    玉佩是一双上好的合佩，分开，各自莹润，合璧，相映成辉。
    松石与鹤，流畅的线条，既拟出松石的静，又拟出仙鹤的动，栩栩如生不是形似，是神似，这是邵青阳特意请江左的治玉师傅做的。
    不是龙凤，不是鸳鸯，这样的玉才像是邵青阳的手笔，邵青阳递给她的是鹤，顾一方递给邵青阳的是松石。
    羽林郎曾问过，是不是应该接点地气，找一对网店爆款的合璧，邵青阳却坚持用了这一款，理由到也充分，“现代年轻人都讲求个性，放龙凤放鸳鸯，他们只会觉得俗气老套。”
    果然，转播镜头给了一个特写后，配合着章礼贤的问话：“有没有觉得特别高大上？想不想要？”
    台下又是一阵沸腾，高声喊着：“要。”
    章礼贤抬着下巴哼哼道：“才不给你们呢，想要啊，自己去找个好师傅，办一场华夏昏礼。”
    台下的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尤其是姑娘们，她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恨不得自己立刻办上一场这样的昏礼。
    “玉佩没有，但机会是有的，关注斜塘国风节官方微博，带V的那个，咱们过段时间就会有抽奖，邀请五名幸运新人，明年来斜塘体验华夏昏礼。”
    章礼贤不失时机地推出后续活动，台下已是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在搜微博官号了。
    四点半左右，一天的展示彻底结束，顾一方想把玉佩还给邵青阳，邵青阳却说，“现在人多，先回去休息吧，休息过后再说。”
    到了羽林郎的房里，褪下华丽的礼服，顾一方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汗味一下自散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室友依旧不在，也依旧是手机上给她留了短信，表示九点后回。
    洗过之后，顾一方躺到床上，拿出玉佩端详了一会儿，又回想了方才昏礼上的种种，在这无人的时候，她终于无所顾忌的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顾一方转身，将头埋进被子里，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吓傻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
    手机响起，是邵青阳打来了，问她是否有空，顾一方不好意思地，又有些答非所问地回道，“邵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
    “还没吃饭吧，正好，一起。”邵青阳的邀请简短有力，不容拒绝。
    换上一套轻盈便捷的汉元素，顾一方才彻底醒过来，糟了……，和邵青阳单独吃饭？
    好在，热闹总会冲淡不安。
    华灯夜市，又是一番不同与白天的热闹。
    夜市是今年新加的内容，分成了衣食两大块儿，有了去年的活动，卖食品的小商家，今年好多都穿上了国风或者国风元素。
    这一排走过去，像是回到了古代的街市，小睡片刻，精神和胃口都好了许多。
    各种美味小吃彻底打消了顾一方的顾虑，她和邵青阳之间，一点也不尴尬，看不出来，邵青阳还挺能吃的，光是坐在那边看着他吃，心底也充满了快乐。
    走向衣市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一个摆着手工摊的女孩认出了他们，非要给他们的玉佩重新打穗子。
    不得不说，治玉，江左的师傅是一把好手，但怎么锦上添花，还是女孩子拿手。
    那女孩拿着手机对着玉佩一顿猛拍，之后还不过瘾，非要给两人打宫绦，说是倒贴钱也愿意，弄得顾一方和邵青阳哭笑不得。
    女孩心灵手巧，用了市面上不常见的檀香紫和丁香紫，分别打了两条宫绦，在流苏的部分，更是互相掺杂着些颜色，说是这样才有西皮感，戴上宫绦，又合过照，女孩才依依不舍地放他们走。
    虽然女孩坚持说不收钱，几番推托下，最终，邵青阳还是放下一百元走了，光是这份手艺就值这些价格了，更别说，女孩给他们配的玉石，是特地从自己小包里拿出的藏货。
    走到街市尽头，终于安静了下来，过了桥，转入民居为主的小街，两人皆是沉默，顾一方想着该是时候把玉佩还给邵青阳了，于是，下定决心在河岸一棵柳下停住，“邵老师等一等……”
    树下视线有些暗，那女孩的打结手法特别，让顾一方一时解不开。
    “解不开就不要解了……”月下邵青阳的笑容带一种玩味。
    顾一方慌忙道，“那怎么行？玉佩要还给你……”
    “这是我送你的。”邵青阳道，“不用还。”
    顾一方愣了一下，随即更着急了，“不，这太贵重了……”
    “玉本身并不贵重，贵在琢磨，那一块儿并非是质地最好的玉，只是师傅巧雕成了现在这样，很适合你……”邵青阳说着竟是拉起了顾一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不让她去解宫绦上的玉佩。
    顾一方心跳停了一下，随后又速度起来，脸烫到整个脑子无法思考，好像运转过度的机器，“邵老师……”
    “其实，我不喜欢你叫我邵老师……”邵青阳握紧她的手，又靠近了一些。
    顾一方已经凌乱了，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可却不知道从那一句开始说起，她觉得她有必要告诉邵青阳自己是什么样一个境况，可那太沉重了，在轻盈的月光下，她竟是无法扔出这份沉重。
    见她紧张，邵青阳微微叹气，“或许我不该如此，我终究是要回江左的，所以，送给你，是一个念想，也是一个希望，还有两年的时间，我想争取一下。”
    我想争取一下……
    如果邵青阳只是说喜欢，只是说爱，她或许还能第一时间拒绝，可他却说“争取一下”，这四个字彻底击中了顾一方。
    或许，她也该争取一下……争取一下不让自己滑入泥潭，争取一下不把邵青阳拉入泥潭，争取一下改变……
161.底牌尽现（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回银海时，天有些阴沉。
    大巴上的座位还是按照来时的坐，顾一方和邵青阳依旧隔得很远。
    顾一方伸着手，在包里握着一个锦囊，里面装着邵青阳给她半枚玉佩，虽然还很远，但已经可以触碰到了，不是吗？
    回到小区时，下起了细雨，顾一方突然有点害怕回家。
    “一方……”张佳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头时，张佳薇已经跑到她跟前，拉起她手道，“这衣服，还真好看。”
    现在，这两个女孩已是截然不同，各自鲜明的打扮了。
    一个惬意简约的森女风，一个婉约写意的国风元素，若是虚化掉那外墙斑驳的小区，细雨中到是一副优美动人的画卷。
    张佳薇看来是要和黑眼圈长相厮守了，目下晕着淡淡的黑，那是大约是每个医护人员最可敬的妆容，但她的眼眸却是分外动人明亮。
    站在挡雨的小花亭下，张佳薇带着几分羞涩告诉顾一方，她恋爱了。
    张佳薇说完后沉默这，却在顾一方说出“恭喜，是谁那么幸运”后，话匣子突然收不住了。
    张佳薇的对象是一位实习医生，这是医院里常发生的爱情故事。
    那位小医生，有事没事也喜欢画两笔，但和张佳薇不同，张佳薇喜欢画漫画人物，那位小医生喜欢画风景，画建筑、街道……，各种各样的背景，所以，他们两个值班时，若得闲暇，总是张佳薇画上半场，小医生画下半场，若无闲暇，这一副画就会持续好几天。
    两颗年轻的心，就在画上渐渐靠拢，成就一对天作之合。
    顾一方开心极了，她和张佳薇也不愧是天作之合，两人一起恋爱了，可她却不敢丝毫袒露这刚刚萌芽的爱意。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张佳薇终于停了下来，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一方，你要是以后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玩，我们有个圈子……”
    张佳薇没有忘记她，凉凉秋雨中，顾一方心头暖暖的，刹那间，她有种冲动，想要对她和盘托出，只是凉风吹过，她还是按下了冲动道，“不用了，我现在琴馆里也认识很多人，或许过两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起顾一方的那个家，张佳薇轻轻叹气，陪她走到楼下，才郑重道别道，“一方同学，你会幸福的。”
    顾一方笑着上楼，突然感觉回家也没那么沉重了。
    回家后，烦恼很快卷到了面前，不出顾一方所料，顾妈妈要顾一方国庆去相亲，并禁止她穿国风元素，并把张佳薇从前给她配的衣服拿了出来。
    顾一方摇头，坚决回绝了，国庆的时间，她要去琴馆进行国风节复盘，大家都会去，邵青阳也会去。
    又因为十六馆的微博粉丝又增加了好几万粉，后台邀请认证加V，她也要和阿萝研究材料提供。
    抛出要去十六馆工作的理由，顾妈妈气急败坏道，“又不给你加班工资，把你当傻瓜一样做白工！你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要了，老了以后怎么办！”
    顾一方觉得顾妈妈说出这话很奇怪，顾妈妈不正是在无婚姻的状态下老去了吗？可她又不敢质疑，怕顾妈妈会难过，会抓狂。
    两边僵持到国庆的第一天，大家约了午饭后在十六馆聚会，顾妈妈又是一顿炮火猛攻，要顾一方出门吃午饭。
    顾妈妈的反常行为，终是引起了顾一方的警觉，为什么……非去不可？
    很快顾姨妈打来了电话，又是将顾一方痛骂了一顿，再度骂顾一方不要脸，吃了人家一顿饭就没下文了。
    顾姨妈说的“人家”就是那名年近四十的王司机。
    顾一方懵了，吃一顿饭就代表要交往了？她冷冷回道，“那我该赔多少？”
    顾姨妈愣了一下，随后又是疯狂歇斯底里大叫，“感情的事情，是钱赔得清的吗？”
    这所谓的“感情”，就是无尽勒索的令牌吗？
    顾一方直接掐断了电话，关了手机，不大会儿，顾妈妈卧室里的电话急促响起。
    顾一方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出了门，国风节时的回忆，好似被飓风刮去了一般，留下一团乱糟糟的情绪，这一刻，她心里无法不怨，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会摊上这么一个亲戚？
    乘车到图书馆，拿了本书，翻开后，顾一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是对着书本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开了手机，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手机上有短信，一个是Lucy发来的手机型号和推荐网店，一个是邵青阳发来了，是想邀请她吃午饭。
    谁都想在恋人面前展示自己好的一面，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她起身把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回绝了邵青阳，出了图书馆漫无目的逛着。
    路过手机营业厅，门口的广告正好有Lucy发来的手机型号，顾一方也懒得去网店买了，直接进去办了套餐，贴了些钱拿到了一部智能手机。
    继续回到图书馆，研究着新买的手机，时间居然哗啦一下过去了。
    收整了心情，随便啃了个饭团，顾一方进了十六馆，桌子上已经堆满了茶点、水果，欢声笑语中，顾一方却觉得自己好似是个绝缘体，全然无法被那些欢乐打动。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顾一方看了下，是个座机，怕是顾姨妈打来的，她连忙将手机调了静音。
    另一边，阿萝特意拿出了投影，方便大家一起看照片和摄影。
    “照片还没全部修完呢，你们先看着点吧，反正也够发好几天了。”采薇摇着头，顶着黑眼圈。
    同是顶着黑眼圈的鹿鸣，跑来给她捶背，这一通恩爱秀，又是亮瞎了众人，采薇嫌弃地推开他道，“少来这套，泡个方便面都懒，也就只会在人前做表面功夫。”
    章礼贤道：“行了，打住，你们这老夫老妻的数落，回家慢慢去吵。”
    采薇却有些不依不饶，“我跟你们说，不是我数落，这在一起和不在一起真的差很多。”
    阿萝摇着头，也是颇有感慨道，“我同意。”
    鹿鸣咳了一声，见众人慢慢安静下来，采薇也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瞪了鹿鸣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我们先看照片，先看照片。”
    不看照片还会，看了照片，顾一方心里又是一阵七上八下的。
    白玉京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不正经，但真是很会拍照，顾一方以为自己在现场已经很克制了，可没想到，镜头之下，张张都是眉目含情，嘴角泛笑，尤其是在邵青阳怀里时……
    此刻，她说不上害羞，而是难过……，她突然发觉，她不能欺骗邵青阳……必须要让邵青阳知道，她家里是怎样一个情况……
162.婚姻新论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茶座的灯光有些昏暗，轻松流淌着的音乐，冲淡的了昏沉的氛围。
    这是情侣约会的好地方，两个人之间可以轻轻说话，不被旋律打扰到，而这轻轻说话声，又汇入旋律中，不至于叫别人听见。
    这样的场合，却更让顾一方紧张了，肩并肩走入茶座，这一次，却没有斜塘时的快乐，顾一方心里，被一种好似临刑审判的焦虑缠绕着。
    “吃点东西再说吧。”知道她有一肚子话，邵青阳体贴地点了些甜食，好让她放松下来。
    精致的小蛋糕，甘香的红茶，让顾一方稍微没那么僵硬了，她看着邵青阳，不知怎么开口，她不想诉苦，却想把事情讲明白，但又怕自己陷入煽情中，虽然……事实的确是令她难受。
    我的家很糟糕……
    我有一个不靠谱的母亲，整天被我的姨妈挑唆……
    又或者是,邵老师，我配不上你，门当户对这种事，还是对的……
    以上，好像怎么说都很奇怪。
    “为家里的事烦心了？”邵青阳主动开了口。
    顾一方吓了一大跳，似乎从大家知道她是自学考起，大家都隐约感觉到了她有个不太寻常的家庭。
    “嗯，和妈妈吵架了……”顾一方只好顺着回答。
    “吵什么？”
    “相亲的事……”
    “不是有我吗？还需要去相亲吗？”
    顾一方的脸烫了起来，又有点想哭，她怯生生道，“邵老师……你对门当户对这件事怎么看？”
    邵青阳似乎早料到了这个问题，直言不讳道，“这要看个人对婚姻的态度了，有人认为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有人认为这是两个人的事。”
    顾一方很是感激，她总觉得，她和邵青阳之间，还没到谈这个话题的地步，但邵青阳却很认真地对待，说话方式也不让她尴尬。
    “邵老师认为……应该是哪种？”
    “没有应不应该，这是选择，怎么选，总是先要把两边的都看一看。”邵青阳大概是职业习惯了，并不急着说出意见，而是鼓励着启发着顾一方道，“你认为什么样的婚姻，才算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被相亲蹂躏过后，顾一方对此早就深有体会，“两个家庭结合，就是经济条件相当，比如男方女方都是银海市的，学历差不多，收入……，一般男方比女方高些，通常还会要求男方家里有房……，然后再是性格爱好上的考虑……”
    顾一方越说声音越小，这样市侩的东西，在邵青阳面前说来，令她倍感羞耻。
    见她把头埋得低低的，邵青阳调侃道：“所以，要带走你可不容易啊。”
    顾一方心中止不住地甜蜜起来，但这份甜蜜很快被焦虑打压下去，她十分不好意思道，“我总觉得这个好像……是买卖，这样结婚，能幸福吗？”
    邵青阳回道：“这样的谈婚论嫁，首先考虑的是稳定，稳定是幸福的基础，男方提供房子是其中的大关键，这就是嫁娶，如果是女方提供房子，就是入赘。虽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实际上是有偏向的。”
    顾一方明白了邵青阳的意思，所谓的两个家庭结合，重心不是放在男方家，就是放在女方家，而社会主流，是以男方家为重心，所以，谁家没有儿子，就是吃大亏的。
    想起了顾外婆临终前还牵挂着顾小舅的婚事，顾一方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这和封建时代……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几千年的社会惯性，可没那么容易改变。”邵青阳分析道，“更何况，这样的婚姻有非常大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得到家庭的支援，但反过来，很多事情也就没有自主权了，得听家长的。”
    这一点，顾一方深有体会，她突然不再恨那些把她称斤轮两卖的七大姑八大姨了，父母辈依旧延续着这样的婚姻，这是他们眼中正确。
    “不听家长的……，就得经济独立是吗？”顾一方叹了口气，若有房子住，她的这些工资开销还是够的，若要考虑房子，她哪有资格独立。
    邵青阳道：“是，这就是两个人的婚姻，虽然有自主权，但可能会得不到家里的支援，这就是新式婚姻，民国时期，这样的新式婚姻造成了很多悲剧，尤其是女性，因为男方突然逝世、离去，新式婚姻中的女性落入了贫困潦倒的境地。”
    顾一方绞起了双手，“所以，女生也要独立，才可以……是吗……”
    邵青阳伸过右手，温柔地覆在她手上，“独立也是相对的，我想，现代都市女性，要比过去独立得多，但社会资源整体还是倾向男性的，所以独立这种事，不该对女性太苛刻……，我在江左买了房子，一年后交房，有些偏，但风景很好，小秦淮其中一段就在那边，公车往北十分钟是农庄，那边是永久耕地保护区，至少三十年内不会开发，公车往南二十分钟是市中心，这就是城市小的好处，你可以在那边做喜欢的事。”
    眼泪落了下来，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在这一刻顺着泪水流去。
    回想起来，自己所有的改变，是因邵青阳而起，这样看来，命运的归宿在邵青阳那边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邵青阳扯过纸巾，顾一方主动伸手接住，擦了擦，可是泪水却是越抹越多，邵青阳又调侃道，“现在可以不要叫我老师了吗？虽然你不是我的学生，但这会让我有罪恶感。”
    顾一方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还是不好意思喊出他的名字，她总觉得太快了，这让她不安。
    邵青阳也没有勉强，把她送上公交车后，目送着她离开。
    这一夜，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希翼，顾一方睡得很香很甜，似乎这辈子都没睡过那么安稳的觉，虽然觉得害臊，但醒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想象着她是在抱住邵青阳。
    早饭时，邵青阳的微信传来，是小秦淮的风景，那河水的颜色，好似碧玉上流动的光影，这是银海市中不曾见过的情景。
    下一张是秋日的小秦淮，金灿灿的银杏叶瓣洒落在地，和斑驳的光影组成了一副自然的宝藏。
    这就是恋爱吧……
    顾妈妈的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声音，让顾一方迅速收起了笑容，但那笑容有着余韵，还是让顾妈妈捕捉到了不寻常，顾妈妈抱怨道，“整天就知道傻笑，做白工还那么开心。你知道你姨妈有多生气吗？”
    顾一方思索着说辞，应该是可以和顾妈妈摊牌了。
163.喜忧参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大学老师？你被骗了吧？”
    听顾一方简单说了邵青阳后，这是顾妈妈的第一反应。
    “你们两个有没有怎么样？你可不能糊涂，被玩过了以后谁还要你！”
    这是顾妈妈的第二反应。
    顾一方后悔了，她不明白顾妈妈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这么想邵青阳。
    “规矩的老师都是和老师结婚的，怎么会找你？”顾妈妈的逻辑是如此简单粗暴，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整个上午，顾妈妈都在凶狠地盘问这个邵老师有没有对顾一方做什么，甚至她让顾一方交出邵老师的联系方式，怕万一……
    这个“万一”深深刺伤到了顾一方，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妈妈会把她和邵青阳想得如此不堪，只因为邵青阳是她自己认识的吗？若是提起邵青阳要带她去江左，只怕顾妈妈会更加认定邵青阳是坏人了吧。
    实在谈不下去了，顾一方又只能跑了出去，继续在图书馆坐着发呆，和其他人不同，她真的完全不想放假，只想早点回去工作。
    这样反反复复地盘问，又持续了三天，顾妈妈表现出十足的神经质而不自觉，顾一方感觉她就快被顾妈妈逼疯了。
    第五天的假日，顾一方干脆一早就带着教材书去图书馆看。
    看着窗外，被建筑物遮蔽成小块的天空，顾一方苦笑，哪有她这样恋爱的？在互相明确心意后，她反而害怕见邵青阳，每天上午都要花好长时间让心绪平静下来，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就此消失一段时间，不合邵青阳联络。
    坐久了，她起身在一排排书架前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言情小说区，在一排民国言情小说里，她看到了自己和秦雨蒙的名字，将那些小说一本本翻开，查看简介，都是有情人不成眷属，惨淡收场。
    也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真实的面貌，谁还能相信真的有婚姻自由？就算是新时代，家庭与家庭的差距还是难以忽视。
    邵青阳的家里可谓是书香门第，爷爷和外祖父是小学和初中的老校长，除了奶奶是国营厂工人，外祖母、父母都是高中老师，而到邵青阳这一代，终于是在大学教书做学问了。
    顾妈妈或许说得是对的，老师和老师结婚才是“规矩”的，按照这个家族的脉络延续，邵青阳的孩子应该成为更厉害的学者吧。
    到了第七天，顾妈妈似乎已是相信了顾一方的清白，但还是放心不下，“方方，不要做白日梦了，那个老师就算不是骗人的，我们家也配不上的，你嫁过去，一定吃亏。”
    顾一方妥协了，经过这个长假的折磨，她已经决定了退缩，于是，她有气无力地应道，“其实……我还没答应他。”
    顾妈妈松了口气，“那就赶紧相亲，有了男朋友后，就好回绝了。”
    用王司机回绝邵青阳？那还不如用宋师远回绝邵青阳……
    顾一方瞬间起了这样的坏念头，不知道，在顾妈妈眼里，宋师远这样的“木匠”可是与自己门当户对？
    终于上班了，和还没恢复工作状态的同事不同，顾一方是完全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工作中去。风卷残云般地扫完工作，就看着书，马上就要考试了，也该突击一下了。
    借口考试，她也正好谢绝邵青阳约会。
    考试散场时，邵青阳出现了，东艺和光华如此之近，她也没隐瞒自己的考场，邵青阳会出现也不奇怪。
    顾一方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当看到邵青阳出现，她突然又不想拒绝了，两个人吃饭、看电影，谈论着国风社，谈论着考试，邵青阳随口就能说出好多课外参考书，两人的话，根本说不完。
    当然，为了不让顾妈妈多想什么，顾一方还是在晚饭饭点的时候回了家。
    上楼时，看到几个陌生人下楼，其中有人挂着房产中介的工作证，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进家门后，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顾一方心道，是自己想多了吧，如果顾妈妈把房子卖掉，她们要住去哪里？
    “妈，是不是有人来看房子了？”坐到饭桌前时，顾一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实在让她不安。
    顾妈妈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房价高，我这是打打样，了解一下市场行情，你万一要是结婚了，总要想办法那点嫁妆钱出来。”
    顾一方皱眉道：“那房子卖了，你住哪里？”
    顾妈妈又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这就看你本事了，人家小王，这周又买了一套房。”
    顾一方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要她拒绝相亲，想来顾妈妈也不会犯糊涂，又或许，顾妈妈这么做，只是为了吓唬她。
    转眼到了十二月，在工作上顾一方迎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老郜要调去总部了，接替老郜的是原来销售部的行业经理，顾一方那一次得罪的销售Seven就是这位经理手下的。
    好消息是顾一方的工资提了八百，连同前一年没提的份，一起提上了。
    “知道老郜怎么走的？”Ivy自问自答道，“就是你那个建议把他送走的，现在事情搞大了，新的运营方案是和华夏台合作毕业生招聘项目，所以，我闭着眼睛给你提了这么多工资，老郜签了。”
    顾一方呆住了，她没想到当时这个小小的建议，时隔一年，会换来这样的奖励。
    “Lisa的风格和老郜完全不一样，她又是产后归来，刚被撬了位置，心里憋着气，一方面又想回销售部，所以，从今以后你千万要小心，别和销售起冲突，有问题，我来周旋，回头开会，我也会和大家说的。”Ivy说着也是无奈地摇头叹气。
    总而言之，日子要不好过了。
    Lisa的遭遇，是不少职场女性的遭遇，由于生育，原先待遇丰厚的岗位被人替代，回来之后，只能“发配”来运营岗。
    据说Lisa为此大闹过，但最终还是屈服了，她孩子的情况不太稳定，据说是小儿心肌炎，常常住院，这个病就好像是个随时会爆炸的*，一不小心，孩子就可能因为感染而死去，据说青春期前都不会太平。
    这大约也能理解为何公司把她“发配”到压力较小的运营部门来。
    自带家庭阴影的Lisa，似乎也为整个客服运营部带来一大块儿阴影，虽然部门里平时也抱怨老郜，但对于Lisa的到来，大家连抱怨都不敢抱怨，整个部门散发着绝望的低气压。
164.接踵而至（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新官上任三把火，Lisa的到来，让部门人人自危。
    和运营部大多数人不同，Lisa的穿着打扮总是特别正式，总是穿着昂贵的休闲小西装，脱掉外套，里面一定有一件质地良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衬衫。
    那是销售部养成的习惯，Lisa执掌着一个行业的业绩，管着近百名销售，不这样打扮不足以立威。
    而她眼下的处境也着实令人同情，有时往往上不到半天班，她就要离开公司去看孩子，然后在家里熬着夜为客服部做着各种模板表格，以期提升客服部对销售部的支持能力。
    在Lisa之前，客服部从来没有提供过任何数据分析，部门开会时，Lisa看到整个部门人脸上都显出害怕的神色，不由转着PPT翻页笔嘲讽道，“这没什么难的，框架我都帮你搭好了，只要从IT部给的数据清单里，贴数据进指定区域就行了，模板都是现成的，白痴也会做。”
    这话刺得人很不舒服，会议室里众人愈发沉默，从此以后，Lisa也不再开部门大会了，只把Ivy和Kevin单独叫去开会，据说在会议室里，Lisa说的话比大会上过份一百倍。她会把客服录音调出来听，然后点评接线水平，其中一个新来的毕业生，直接被Lisa称为弱智，要Kevin单独帮这名员工训练话术，再不行就开除。
    各种挑刺在Kevin组持续进行着，火没烧到KA组这边，Ivy反是不安，天天都在Q群上叮咛。
    这样一来，部门里竟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这样的言论倾向，盼着Lisa家的孩子出点事，好让她不要一直待在公司。
    另一边，顾一方也十分担心自己的是否还能继续上班看考试教材，Ivy表示道，“CEO都发邮件鼓励大家学习晋升了，每个分公司都有图书区，只要你把事做好，不影响到工作是不会有事的。”
    确实，这是英领招聘一直以来营造的企业文化。
    作为一家人力资源公司，实在没什么理由阻止员工个人发展，相反，英领还不断对外宣称，自己的公司是多么鼓励员工学习，鼓励员工向更高的职位攀升，更好的公司跳槽，这也是老郜每次会在培训课上提的事。
    可偏偏顾一方还是被处罚了，连带着Ivy。
    那天下午四点，看了看已是没什么邮件，顾一方翻开了教材，才看了一会儿，Lisa就急匆匆进了办公室，看到她进来，顾一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合上了书。
    见她这样，Lisa直接走了过来，看了看书的封面道，“这和工作有关吗？”
    “学历晋升……”
    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就惹恼了Lisa，她丢下一句，“跟我过来。”连包都不放下，就朝会议室区走去。
    周围同事抬头看着顾一方，满是同情，却也不敢说什么。
    进了小会议室，Lisa问她有没有看懂模板表格上套用的公式。
    顾一方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会Excel比你这种不相干的学历要强一百倍，学得什么专业？”Lisa脸上又是升起了一种不屑。
    “文化产业管理……”顾一方知道Lisa接下来要说什么，却无力辩驳。
    果然Lisa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学人力资源管理？这和你工作有什么关系？公司里不准干私事，你不知道吗？叫Ivy进来！”
    Ivy进会议室，到是没有半分怯场，顾一方出去后，不大一会儿，小会议室里隐隐传来争论声。
    这让部门同事隐约起了兴奋，顾一方心里却十分难受，从前马小姐训她比Lisa嗓门大多了，言语也更为狠辣，可却不让顾一方觉得难受。
    但Lisa不一样，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在故意挑刺。
    争论的结果，Lisa发邮件全部门通报批评顾一方，还宣布扣除一个月的奖金，连带Ivy的。
    顾一方既害怕又难受，Ivy单独找她聊时，她甚至提出了补偿Ivy。
    Ivy大笑起来，“补偿我？我要是多有几个你这样的下属，那可赚翻了。别怕，因为罚奖金，这事我需要到城市经理那边去汇报，咱们是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奖金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看着Ivy轻松的样子，顾一方略略松了口气。但很快Ivy又严肃起来道，“你心里负担别太重，这一次，她其实是冲着我来的，按着销售部的惯例，她是想洗牌。”
    顾一方的心又沉了下去，“Ivy……，她想赶你走？”
    Ivy点点头，“是啊，她想赶我走，但她错估了运营部，对了，Lisa其实还挺欣赏你的。”
    “我？”顾一方糊涂了，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哪跟哪儿？
    Ivy道：“还记得你年底提的建议吗？你说希望客服部能接手合同处理。”
    “就这个？”顾一方感到不可思议，她提出接手合同处理，是因为销售经常不在办公室，有时广告安排很急，销售却无法处理合同，她待了一年，发觉这合同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全部是由后台向各部门推送，许多审批规则她也清楚，因此才提了这建议。
    “你觉得不难的事，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我也明白你的想法，我们这个岗位轻松是轻松，但含金量太低，增加合同处理，也就增加了价值，Lisa也是这么想的，但是……”Ivy说着习惯性地在桌上敲了敲，“这涉及到了权限重新分配，公司也好，销售也好，是不会把这部分权力放到运营手上的。”
    听Ivy这么一说，顾一方心底莫名有些绝望，这意味着，如果她继续在这个岗位待下去，职业生涯也就到顶了。
    Ivy显然摸透了她的心思道，“先把本科考出来吧，考出来以后，一切好谈，加薪、转岗、甚至坐我这个位置。”
    顾一方被吓到了，连连摇头道，“如果你走了……，我可能也会走的。”若不是学历还没考出，像这样的情况，顾一方一定会先把工作找起来，而且……她本就有意要随邵青阳去江左……
    Ivy笑道，“放心吧，我走不了，原因就是刚才说的，公司不会放权给客服部，所以像我们这样的部门，上面不会让Lisa随便动人，再说了，要找个低工资的心腹可不容易啊，她在销售部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比在现在这个位置要高好几倍，销售有提成，你懂的。”
    就这样，一场小小的冲突，表面上两三天也就平息了，但由于顾一方被强行扣除奖金，整个部门对Lisa充斥着无言的敌意，毕竟大家的工资本就不高，眼下还有随时被扣奖金的危险，自然都不乐意。
    Lisa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敌意，连着几天没进公司。
    但这样的气氛僵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天，Kevin和Ivy又把全部门召集到了一起。
165.接踵而至（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给Lisa写卡片？会不会太……那个了……”
    会议室里，月亮按捺不住，首先提出了疑问。
    其他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做这样的事别扭极了。
    Lisa的到来，对客服部来说，犹如一场白色恐怖，再加上顾一方无故被罚，众人对Lisa的好感已是跌至冰点，整个部门没人愿意看到她进公司。甚至客服部大群里，还会主动通报Lisa的日常动态。
    客服们总有一些关系比较好的销售，通过他们可以掌握不少Lisa的动向。
    而Lisa也成了销售部的热议人物，因为她非常喜欢往销售部跑，以工作联络的名义，给曾经的下属们带去许多“建议”。
    这些“建议”仍然免不了命令式的口吻，但由于Lisa家出了事，这些曾经的下属们，也只好都忍着，甚至有人抱怨Lisa这是拿自己的孩子在道德绑架。
    总之，Lisa在办公室里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怪物，任凭她怎么为销售部着想，销售部就是不领情，这样的压力，让Lisa对客服部又变本加厉地施压，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月亮起了个头，整个会议顿时变成了吐槽大会。
    Kevin和Ivy互看了一眼，听着大家发泄。
    顾一方沉默着，作为躺枪对象，她是最该吐槽的，可同为女性，她也能感受到Lisa的痛苦，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看大家抱怨地差不多了，Ivy突然插了一句，“你们的反应，老郜都猜到了。”
    “老郜？老郜知道这件事了？”
    “老郜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帮帮我们。”
    “他是升了，苦了我们。”
    面对众人新一轮的抱怨，Kevin摇头道，“老郜要是真不管我们，我今天也不会拿贺卡来了。”
    贺卡的主意是老郜出的，众人皆感意外。
    Ivy笑着看了看众人，“Kevin知道的，我本来是想跟Lisa杠的，老郜知道后，我们三人开了次微信会议，老郜的意思是，先调解，不要把事情推上极端，毕竟Lisa也是做过行业经理的，她应该清楚她这样做的后果，可能真的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做事没过脑。”
    月亮撅着嘴问道，“那万一……之后她还是我行我素呢？”
    Ivy摊了摊手，“那就继续杠呗，我又不怕，这事老郜和大老板也谈过了，但他不方便出面，我们还是得先自己试着解决。”
    Ivy口中的大老板是指城市经理。
    Kevin接口道，“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她其实也受了不少打击，职业生涯受阻，孩子的病会是一个长期的折磨，现在这个时候，她还在重症监护室，明天公司开管理会议，她必须到。”
    Ivy最后加了一句，“明天是她生日，做这件事我们并没什么损失。”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Lisa这样的境况，大家还是起了一丝怜悯心，Ivy把贺卡递给了顾一方，顾一方拿过笔写道，“会好起来的，加油！”
    众人无声地写着祝福，或是同情，或还有些不情愿，但都写了祝福的话语，正如Ivy所说，写一句祝福，大家并没有什么损失。
    第二天，乘着Lisa开会时，月亮将贺卡和一块六英寸的奶油小方放在了Lisa的办公桌上。
    中午的时候，部门多数人躲了出去，只有Ivy和Kevin淡定回到了位置上，还有几个胆子大的留了下来。
    顾一方是躲出去的那拨，她的位置离Lisa太近了，让她有些害怕，但她并没有走远。
    打开贺卡的时候，Lisa先是惊喜地笑了出来，连声同还在的人说谢谢，等她笑着说完，突然就趴在办公桌上哭了。
    顾一方听到她的哭声，也有些鼻子发酸，最后是人事部的HR经理，拉着Lisa出去吃午饭了。
    职场上的一场危机解除了，和邵青阳谈起这件事，顾一方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名词“领导艺术”。
    谈起领导的艺术，邵青阳评价道，“有些矛盾，只是一股情绪顶在那边。有些矛盾是结构性冲突，无法调节，只能面对。你们办公室的矛盾属于前者，所以，是有调节希望的。”
    又是听到一个新名词，顾一方问，“什么是结构冲突？”
    邵青阳解释道，“这是西方的文化理论，比如说，领导岗位只有一个，这是领导岗位的结构，A和B两名候选人只能晋升一个上去，这就是结构冲突。这个冲突无关情感、愿景，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再好的情感沟通，也避免不了冲突。”
    这一番谈话，又为顾一方打开了新的世界。
    而老郜的判断也是对的，贺卡蛋糕之后，Lisa依然保持着以往的作风，但少了那种发泄式的敌意，部门气氛已是没那么紧张了。
    顾一方这边，很快也切身体会到了一把结构性冲突。
    没有顾外婆的除夕夜，顾小舅来到了顾一方家里，这个小小破旧不堪的家，第一次这般热闹。
    顾姨妈知道后，电话里口气有些不痛快，但也终究没发火，最后是约了年初一去顾小舅家。
    本以为那只是他们姐弟三个的新年聚会，却没想到顾姨妈是带着律师上门的。
    顾妈妈一夜未归，最后带着疲惫的神情，哭哭啼啼回了家，说是必须要卖房子，户口迁到顾小舅家。
    顾一方很无语，大过年的，摊上了这样的事。
    “凭什么？”沉默了很久，顾一方压抑了下情绪后，开始询问事情经过。
    “你姨妈当年没分到房子呀。”顾妈妈抹着眼泪，“律师说了，如果追溯两套房子的源头，可以要求法院重新平分遗产，你外婆是老房子的户主呀。”
    顾一方觉得律师的话不可信，那律师是顾姨妈请的，当然是向着顾姨妈说话。
    “那就让法院判吧。”顾一方太了解顾姨妈，她最喜欢的就是虚张声势，真的顶着上，顾姨妈也会退缩。
    听了顾一方的话，顾妈妈却哭得更厉害了，“打官司也要给很多律师费的呀，再说这样一来，一家人就散了呀。”
    “她有把自己当顾家人吗？”顾一方反驳道，“她身为老大有考虑过这问题吗？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应诉？为什么非要卖房子？”
    顾妈妈抹了抹泪道，“一家人不好这样的，你姨妈也是苦命的，要是老孙对她不好……”
    “如果老孙对她不好，她就更不该动这个脑筋啊，这个钱她拿走，不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吗？”顾一方也并非全然不懂法律。
    顾妈妈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她又不是无儿无女，这钱会给秦雨蒙，秦雨蒙已经假离婚了……”
166.接踵而至（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这是一个筹备已久的计划，谈不上有多高明，在顾妈妈身上却很奏效。
    秦雨蒙假离婚在顾外婆病重时就进行了，顾姨妈原本就想好了要让顾外婆逼着顾妈妈卖房，然而，被病痛折磨着的顾外婆并没那么糊涂。
    顾外婆很清楚，顾姨妈的日子远没那么难过，若有一天，顾姨妈真被老孙扫地出门了，顾妈妈和顾小舅不会不管。
    可反过来，如果是顾妈妈没了房子，顾姨妈决计不会收留顾妈妈，她有的是借口，比如老孙不乐意，比如秦雨蒙会被夫家看不起。
    总之，这三个儿女什么德行，顾外婆心里是亮堂的，所以，当时顾姨妈的计谋并没得逞。
    奈何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在顾外婆这里吃了闭门羹，顾姨妈就一直在想办法，更是恨不得顾一方一夜之间就嫁出去，这样留一个顾妈妈在，怎样都好拿捏。
    偏偏顾一方不嫁人，这令顾姨妈恼怒，秦雨蒙对顾姨妈让她假离婚，却又这么多时间没筹到房款，房价又不断上升，也是大为不满。
    这下子，顾姨妈只能用最后一招，逼迫顾妈妈就范。
    直到顾妈妈拿出借条，看到上面的欠款数字，顾一方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顾姨妈也不愿意去打官司，想来快钱，所以逼着顾妈妈写下欠条，甚至还写下了逾期利息，打印在A4纸上，让顾妈妈签字按了手印。
    顾小舅为什么不阻止……
    看着这张借条，顾一方只觉天旋地转，房子的产权在顾妈妈手里，或许顾妈妈早妥协了要卖房，只是怕顾一方闹，才做了这一步。
    这个春节，大街上冷冷清清，热闹都在家里，顾一方没想到自己家里的热闹会是这样的“热闹”，就这样的情况下，顾妈妈还来劝她嫁给王司机。
    顾一方恍惚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而是活在了一部民国剧里，家中负债，为了还债嫁给一个四十岁的，完全不相干的男人，她是一具提线木偶，只能随着剧情去摆弄。
    看到邵青阳发来的微信，顾一方无语流泪，只回文字说自己要去外婆的乡下老家，没有好几天没信号，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邵青阳，是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投奔邵青阳吗？
    如果这么做了，她就真能摆脱生活的阴影了吗？如果摆脱不了，生活的阴影会不会消磨了他们的爱情？
    就算是她和邵青阳的关系再亲密，他能忍受自己的愁眉苦脸，哭哭啼啼多久？
    这不是顾一方第一次受打击了，却是生平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或许，她可以选择结束生命……
    这念头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盘旋，可她总有些不甘心，不甘心下，她甚至起了恶念，若是自己选择结束生命，凭什么让顾姨妈快活？若自己死了，顾妈妈只会被压榨地更厉害吧……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些不是吗？让他们也让别人晓得，不能欺人太甚！
    死念与恶念在心底来回拉锯，顾一方不吃不喝的状态吓到了顾妈妈，一直回避着顾家母女的顾小舅，还是在假期最后一天到了顾一方家。
    “方方，如果你不想嫁人，可以在家待一辈子，不用理你妈。”
    顾小舅身上烟味比之前都要重很多，顾一方忍不住咳嗽起来，顾小舅一阵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我怕我妈乱花钱……，我怕姨妈还要骗我们家钱。”顾一方决意挣扎一下，看看还有多少希望，卖房子的钱并非一分不剩，大约可够顾家母女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买个一室户，但顾妈妈未必会去买房。
    就这样，又在顾小舅的逼迫下，顾妈妈最终在顾一方这里放了四十万房款，顾家母女在开春两个月后搬到了顾小舅家。
    生活中突然有了个男人，顾一方总觉不习惯，虽然那是自己的亲舅舅，好在顾小舅总是深更半夜才回家，可能也是不好意思面对顾家母女。
    上班时，听到办公室同事讨论买房，顾一方决定加入房奴大军，和顾小舅住一起总不是长久之计，再差再偏的房子总要买一套一下，否则这钱放在手里只是白白贬值，更何况自己有工作，可以贷款。
    有了房子，到时就算不住，也可以租出去，再到近一点的地方租房，只是这样一来，她应该是不能去江左了……
    去江左工资一定会低，她还要还贷款。
    只是这样的计划很快就被打乱了，没过两个月，顾姨妈又拉着顾妈妈去投资。
    所谓的投资就是老鼠会，向某某机构投一笔钱，每天返利，据说半年下来就能回本，如果一直不把利钱拿出来，一年后连本带利就是百分之三百。
    这样的事一听就是骗局，可顾姨妈抱着尝试的心态投了一万元，连着三周，看到利钱进账后，她的心态爆炸了，好像失心疯一般，天天拉着顾妈妈和顾小舅上课。
    顾妈妈和顾小舅手里都有些钱，将信将疑得各投了五千，几周后，当看到银行进账，他们也按捺不住，觉得投钱少了。
    于是顾妈妈逼着顾一方把钱拿出来，顾小舅没参与，但这一次也没有再帮顾一方，甚至暗示可以先拿十万出来。
    虽然早料到了钱不尽快花出去，迟早会出事，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一次，顾一方没顾得上自学考，只要一有空，她就去看房子，了解行情。
    可顾姨妈的坏主意远超出了顾一方的想像，她竟是怂恿顾妈妈向王司机借钱……
    顾一方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上，她开始有点相信前世今生这种事了，是不是她前世做了很多恶，所以才被顾姨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到这个地步？
    “许久不见，最近有空吗，出来聚聚？”
    万念俱灰之时，安佳琪传来了微信，顾一方心里明白，安佳琪应该来替邵青阳打探作说客的。
    这段时间，她借口考试，却并没去考试，她在躲着邵青阳，她不知道怎么和邵青阳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她能想到最好的结局是与邵青阳分手，而不是邵青阳伸出手来挽救她……
    去见安佳琪时，顾一方是想请求安佳琪去帮忙回绝。
    安佳琪却道，“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吧，对了，你是不是从来没离开过家，要不要试试离家出走？”
167.新的开始（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脑海中紧绷的弦不知什么时候断了，再睁眼，顾一方才发觉自己没拉上窗帘。
    看着飘窗，屋里乱糟糟地一堆，脑袋里昏昏沉沉，迷糊了好久，顾一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月溪市。
    好在自己住得是顶楼，顾一方慢慢起身拉上了窗帘，刺眼的阳光让她不习惯，她住的是旧小区，不是住北面，就是住底楼，这样好的阳光，她竟是不太习惯。
    因为安佳琪那句“要不要试试离家出走？”她来到了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月溪市中心是闻名遐迩的西子湖。
    出了西子湖的范围，是一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厦建筑，这样的城区在新世纪看来，很是落后土气。
    市区到处在修地铁，按潇潇的说法，因为地质过于复杂，修了十几年，才刚刚通了两条线。
    到了月溪市郊外，又是大片的旷野，那里也到处是建筑工地，散落在翠色的丘陵间。
    顾一方买下的房子就在隔壁街区，工程正在收尾，两个月之后，装修队就可以进去了。
    这么多年积蓄下来，她什么都不舍得买，差不多是六万。
    一万付了房租，当然这也是Lucy提供的友情价，西区再偏，一室一厅，一万元钱租一年，也是便宜地不能再便宜了。
    四万拿来做最基本的硬装和厨卫，这也就是月溪，若是在银海市，这点钱做硬装，简直痴人说梦，剩下的一万，应付各种零碎支出，家具什么的，只好一点点去添置。
    上班的地方约在五、六公里远的地方，公交车在各个街区绕行着，大约四十分钟左右。
    什么都安排好了，可银海市还有个大摊子没收尾。
    三天后，顾妈妈追来了电话，气急败坏地问顾一方在哪里，顾一方平静地讲了自己在外地找了工作，买了房子。
    电话那头顾妈妈气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顾一方回道：“妈，这个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跟野男人跑了！”顾妈妈尖叫起来，“你还要不要脸！那个邵老师到底是哪个学校的，我要去跟他们领导问问！有这么师德败坏的人吗！”
    后悔，顾一方此时说不出的后悔，她当初压根就不该和顾妈妈提半个字。
    “我不是和邵老师走的，我去了其他地方，已经找好工作，稳定下来再跟你说。”顾一方按掉了手机，感觉一股心火蹿了上来。
    “你敢挂我电话！顾一方你要作死我不拦你，我就当你这个女儿死了！你要是被人卖了做些不三不四的事，就不要回来！”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电话那头传来顾妈妈劈头盖脸的咒骂。
    话有多难听就多难听，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想要挽回女儿，还是在诅咒这个女儿落入地狱。
    顾一方关掉了手机，感觉得再买一个手机号。
    她下了楼，走过灰蒙蒙的路，去公交站坐车去了最近的营业厅，办了新出的4G套餐又得了一台更好的智能机，顾一方不禁感慨着时代日新月异，月溪市的资费也真是要比银海市便宜很多。
    拿上新的手机，顾一方继续坐车去了西子湖，她是第一次来这个天下闻名的风景区。
    正值初夏，荷花绵延千里，在清波上亭亭玉立，寻着标识，走入老字号茶楼，顾一方点了一壶茶，一些茶点，然后翻开自己带的小本子，开始就着上面记录的手机号码，重新加起大家的微信。
    加到邵青阳时，她犹豫了，邵青阳的号码和名字上，划着一条自欺欺人的线，那一条窄窄的划线，怎么可能把她从心里删去？
    微信很快传来几声动静，她的新号码被拉入了以前的一些群，国风社、琴馆、当然还有那个离家出走专用的秘密小群。
    新的请求添加里，有宋师远，顾一方犹豫了着踌躇着，那家伙已是迫不及待地在国风社群里不停艾特自己，顾一方只好加了他。
    宋师远发来大哭的表情，让顾一方很是无语。
    知道顾一方跑去月溪市后，宋师远更是吃惊。
    两人扯皮了一阵，顾一方心情放松了许多，她下定决心，去加了邵青阳的微信，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时间还很短，她心里忍不住难受起来。
    是自己太过份了吧……
    待到日落时分，顾一方才返回出租房，进屋时微信电话响起，是邵青阳，顾一方一阵心慌，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两边是一阵沉默。
    顾一方涌起愧疚，决定先开口。
    “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
    同时响起的声音让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顾一方再度鼓起勇气，断断续续把那半年多来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所以……我是最后知道的？”
    邵青阳的口气平静，但字句中的生气和沉痛是那么地明显，扎得顾一方很难受。
    “我知道我不该生气。”邵青阳的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但随即又压制了下去，“我真是……失败……”
    “不是的，青阳。”顾一方鼓起勇气，生平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你不明白我妈妈……”顾一方再也忍不住，泪水落了下来，嗓子因为憋气一下子沙哑起来，“不是我要说她坏话，是她真的会去你学校闹，我不想我们走到那么难堪的境地。”
    说这话时，顾一方心里觉得那般地羞耻不堪，好像把一个可怕的疤痕翻出来给人看，“我也不能忍受……不能忍受你被那样对待……，我不能忍受你跟我一样，变成一个笑话，对不起，我一开始就该拒绝你的，但是我……我……”
    顾一方说不下去，慌乱地找着纸巾擦眼泪和鼻涕。
    她不知道怎样把这么不堪的事说清楚，她更怕在邵青阳心里留下阴影，厌恶嫌弃自己。
    “对不起……”语音那头，邵青阳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凉，“我低估了你所承受的压力，也低估了我自己能做的。”
    话音传来一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再度汹涌起来。
    言语是那么的苍白，如果是面对面，可能这个时候，邵青阳会把自己揽在怀里吧，幸好不是面对面……
    这不是拥抱能解决的问题。
    顾一方努力克制下翻腾的情绪道，“青阳，这件事，只有我自己能解决……”
    “是……确实……”邵青阳的声音犹如叹息，似是认命了。
    这明明是她要的结局，但真面对时，心下还是阵阵绞痛起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能……到什么程度，时间会很长……”
    “我明白。”邵青阳顿了下道，“我会等……”
    “不，青阳。”顾一方忍不住对着微信摇头起来，“不要为了我改变人生轨迹，我……害怕，我承受不起。”
    “一方……”邵青阳无奈道，“我们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好吗……”
168.新的开始（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爱情，应该以人生为代价吗？
    听着邵青阳的恳求，顾一方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这或许是受了安佳琪四分之一的爱情观影响，只是此情此景，她心里也痛，也能感受到邵青阳的痛，所以这个念头被她压了下来。
    “嗯，让我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适应新工作，能不能跟我妈沟通好……”因为那个念头，顾一方渐渐平复了下来。
    邵青阳的口气，也开始恢复了那份温柔与坚定，“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安顿好了，我来看你。”
    通话结束，顾一方的心又乱了起来。
    顾一方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生，对邵青阳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现在愈发后悔把他扯进来。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真的是这样吗？为何她会觉得用生命，用人生，用前途为代价的爱是那般的沉重，全然让她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反而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邵青阳要来，更是压在她心头一块重石，她也幻想过扑在他怀里，尽情地倾诉委屈，让他去替自己安排这一切，全然地听从于他，那然后呢……
    顾一方不敢想下去，还有两天，她就要上班了。
    屋里已是收拾得七七八八，接下来的两天顾一方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在网店上买了一套茶具，和一个精巧的木制卧香炉，这些小物件，在她的购物车里躺了好久。
    这些不足百元，并不昂贵的小东西，在从前，都是奢侈的梦想，她的房间里只有杂物，和那台电脑，在顾妈妈眼里，这些东西都属于玩物丧志，买回来凭添争吵。
    如今，她就快有自己的小天地了，以后，她可以逐渐逐渐实现这些小小的梦想。
    周一，去上班的地方报道时，顾一方吃了个闭门羹。
    西区太新了，到处都是在造的、造了大半的工程。
    眼前这座设计感十足的电商城，叫做积水山庄，由七栋建筑物和园林组成，建筑都是七层高，顶上和半空都修了漂亮的花园。
    园区里也在陆续地种植绿化，道路工程还没收尾，四处泥泞。
    如此超现代的设计，却以某某山庄命名，这是月溪的特色，也是芝麻开门创始人带起的华夏情怀。
    芝麻开门是目前国内，乃至全球最大的互联网集团，旗下有着趣宝网和乐喵网两大电商平台，芝麻开门入驻月溪市西区后，整个西区就连带成为了电商产业区。
    在西区更偏的地方有大量的半自动化仓储，而西区中心地带，则建筑了许多这般零零散散的电商城。
    由于芝麻总部习惯以立方体来建筑，再加上园林，和穿插在各处的花园，所以整个西区也多是这样的建筑风格。
    这样的建筑，看着好像银海市的工业区，但比起工业区，建筑更精致，还有餐厅、便利店、超市、电影院、KTV这样完整的商务配套，无处不在的内庭花园，屋顶花园，空中花园，更是冲淡了工业风的冷酷。
    积水山庄月之庭。
    顾一方寻着建筑标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这里七栋建筑按照七曜来命名，顾一方上班的地方就在月之庭三楼。
    寻到八达马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玻璃门紧关着，里面的布置十分时尚，办公桌没有格子间，而是方桌一个个拼接起来，组成一张大长桌，桌上全部是笔记本电脑。那情景，好似是一个会议开到一半，人员中场休息暂离一般。
    这和顾一方以往工作的地方太不一样了，这样会议式的工作场面，感觉有点像影片里的作战指挥中心。
    九点半时，终于有三个女孩说笑着走了过来，她们看了眼顾一方，并不理会，随后指纹打卡进了办公室，开了灯。
    顾一方跟着进去，有些不自在，她向着一个看上去比较外向的女孩问道，“请问，我是新来的运营助理，应该找谁报道？”
    “报道？”那女孩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两字，她转头跑到另一排方桌上去开电脑，然后又跑回来对顾一方说，“你是找云姐入职吧？她没来呢，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对了，你是哪个组的运营？”
    女孩说着指向边上一排没有电脑的小方桌，那显然是临时会客用的。
    顾一方摇头，“应聘进来时，没说是哪个组。”
    “哦，那坐着等吧。”女孩跑回座位挥动着鼠标道，“你自己随意啊，我们很忙的，没什么空陪聊天。”
    “时光，你也太凶了吧，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时光边上一个女孩笑道。
    时光，好奇特的名字。
    顾一方后来才知道，真有姓氏是时的，时光的父母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小资情调的名字。
    又过了会儿，陆续来了三两个女孩，顾一方才知道，这些女孩都是客服。
    确切来说，是售前客服，售后客服在仓储那边。
    时间继续流逝，到了十点左右，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孩子带着耳机走了进来，他是第一个坐上那个拼凑起来的大长桌上的人。
    “熊胖，你们家的新运营，那里那里。”时光虽然有些凶巴巴的，但人还是挺热心的，主动提及了顾一方。
    那男孩子高高瘦瘦，完全没有半点熊样，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绰号。
    熊胖摘了耳机按下电脑开关后，懒洋洋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这边的？”
    他说着又起身看向顾一方，挥手道，“嗨，美女，喝点什么？”
    这完全不正经的气氛，让顾一方有些不太适应，有些傻乎乎地回道，“你好，我是新来的运营……叫顾一方。”
    “顾一方，别怕他，就叫他熊胖，就是他们组缺人！”时光边飞速地打着字，边吼了一句。
    边上其他客服哄笑起来，熊胖挠挠头，有些尴尬道，“不要这样好吗？这样……店长还没来，你先坐我边上那个位置，看一下我们的店铺。”
    顾一方点点头，坐到了熊胖身边，和男孩子搭档，尤其眼前这个男生看着明显比他小，这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那个……怎么称呼？”顾一方觉得叫人绰号不太好。
    熊胖转头看向她严肃道，“你看我胖吗？”
    顾一方摇摇头。
    熊胖严肃点了下头道，“这就对了，我姓熊，我不胖，但我希望胖一点。”
    “……”
    虽感无语，顾一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边上女孩子们已是笑成一团。
    “你要是叫他原名，他更得哭了。”时光在边上不紧不慢地地补了一刀。
169.新的开始（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熊胖的真名叫熊大海，因此从小到大都避不开“胖大海”的美称，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称自己为熊胖。
    熊胖个子高瘦，穿着打扮还一派学生气，不过是家境良好的那种学生气，一身的运动名牌，模样干净清爽。
    熊胖的学历不高，中专毕业后就从事电商工作，虽然比顾一方还年轻两岁，但已经是这个业内小有名气的运营达人了。
    “在乐喵上搜天美婴儿奶粉旗舰店，把店里的几大系列，都看一遍，一会儿小慧来了会提问。”简单交待完任务后，熊胖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事。
    不大一会儿，熊胖的手机响起微信震动声，很快微信里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标价错了！标价错了！昨天是怎么检查的，改改改！速度！”
    熊胖语音回了声“知道了”，开始在后台操作起来。
    顾一方瞄了一眼，心头一沉，这还得会PS啊，看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手。
    “大哥，知道哪个错了吗？”那女音又是不依不饶地追来了语音。
    “看到了，天美四段的价格，在改了。”熊胖懒洋洋地回了过去。
    “欣欣呢？”那女音继续问道。
    “还没来。”熊胖抓了抓头发，“姐，先让我改好好吗？”
    那女音却凶道：“跟你说话你就不能改了？你是第一天上班吗！手嘴并用不会吗！李欣欣是不是还没来上班！”
    “噗——”熊胖一口口水喷出来，“姐，注意点影响，你这话说的……手嘴并用……”
    “我这话怎么了？我这话怎么了？”语音里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起来，“自己思想不纯洁，怪我咯？熊胖，我跟你说，别老护着欣欣，你能替她擦几次屁股，赶紧赶紧，被品牌方看到了，挨骂的又是我！”
    进来的漂亮女孩正是店长谷小慧，谷小慧穿着一身时髦的休闲运动装，进来后也去自己的位置，直接钉在了熊胖身后，熊胖叹着气把图改完了，谷小慧又拍着他肩膀道，“小伙子叹什么气，还有无线端，说多少次了，先改无线端！”
    熊胖摇着头，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道，“在改了在改了。”
    熊胖改好无线端的刹那，谷小慧的手机响了，她立刻换了一副标准的商业腔温柔道，“喂，Anne啊。”
    “是吗？我刚看过没问题啊。”
    “你等等，我马上去看。”
    “Anne啊，我看过了，我这边看出来没问题啊。”
    “哦……，你那边也没问题了啊，唉，乐喵的系统是这样的，经常会缓存老图片，多刷两次就行了。”
    “嗯嗯，好，有事再联络。”
    “呼……”挂了手机，谷小慧长出了一口气。
    熊胖鼓掌道，“演技爆棚啊。”
    时光也忍不住笑道，“小慧真是可以拿奥斯卡奖了。”
    谷小慧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道：“就快被你们玩死了，开会。”
    熊胖指了指顾一方道，“她是新来的。”
    谷小慧打了个手势道，“新来的也要开会啊。”她转而向顾一方道，“顾一方是吧？我看到你在看产品了，下午考产品，好好看。”
    这样的开场，让顾一方忍不住想起群里常用的表情包上面的六个字“严肃、紧张、活泼”。
    工作是高压的，可工作方式却是插科打诨的，这让顾一方见识到，电商这个行业是如此地与众不同。
    之后，陆续到了的一些同事，包括那个做错图的美工李欣欣，她进来时和熊胖对视了一眼，作为一个谈过恋爱的过来人，顾一方觉得两人关系有些不寻常。
    开会时，谷小慧拿出一个Pad投屏到长桌尽头的大屏幕上，简单说了一下各事项进程，又询问了一圈完结时间后，才宣布开始干活。
    到了下午，谷小慧单独把顾一方叫到二楼的一间小会议室，同她讲了一下公司大概情况。
    八达马是一家电商外包代运营公司，也就是说公司本身没有自主品牌，是替其他品牌来打理电商平台的一切事项，由于八达马还吃货，有自己的仓储发挥，所以也可以看做是专做电商平台分销的分销公司。
    通常这样的外包公司，会承接好几个品牌项目，目前谷小慧带的团队在做一个大项目，就是天美婴幼儿奶粉。
    “天美本身是制药公司，世界500强，知道吧？”谷小慧在投品上打出天美的简介。
    顾一方点点头，这家公司的感冒药，经常能在药房门口看到。
    “婴幼儿奶粉这块儿，天美也做了一百多年了，研发力非常强，是好事也是坏事，他们经常调整配方，消费者常常不买账，需要做大量的解释工作，反观他们的竞品，十几年都不换配方，反到是省心省力。”谷小慧看起来是对这个品牌又爱又恨。
    介绍了公司情况，又介绍天美品牌方的情况，谷小慧神情严肃起来，“好了，来看看你记得怎么样。”
    顾一方心底一阵紧张，好在谷小慧问的都是一些产品的基本知识点，比如店内的奶粉有几大系列，每个系列的产品特点，罐装颜色，奶粉的段数是什么意思等等。
    见顾一方都回答了下来，谷小慧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道，“你记得到是蛮清楚的，一段天美的价格是多少？”
    顾一方愣了下回道：“二百一五元。”
    价格并不是今天要背的内容，刚才和熊胖互加过QQ和微信，熊胖已经把员工入职的一周内要做的发送给了顾一方，背诵价格是第二天要做的事。
    谷小慧又追问了几个价格，有些顾一方记得，有些顾一方没记清，好在天美每个系列都有一个价格区间，实在记不住的，她就只能报价格区间。
    谷小慧脸上露出了微笑，“不错……我们这里说话都比较直，你别生气，你是老板朋友介绍进来的，我们一开始对你这样的不怎么看好，不过你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和老板说一下。”
    八达马是一家夫妻公司，管事的是老板娘王欢，大家都叫她王院长或者院长。
    这么叫的原因是，王欢微信昵称是小王子的院长。
    院长是一名染着深紫短发的时尚女性，精明干练，在大公司也做了很多年，独立运营过项目，嫁人生孩子后自己创业单干。
    和院长报告过顾一方的情况后，谷小慧回来道：“一方，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但是后续还有更多的挑战，这样，我们来谈谈待遇吧。”
170.年薪十万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说到待遇到和一般公司不太一样。
    一个月内，谷小慧会决定顾一方的去留，这一个月内，按一百一天的待遇来支付工资，转正后，每月有四千的税前基本工资。
    再过一个月，除了基本工资，会再按店铺营业额提成绩效，一年中，六月和十一月的两档大促奖金另算。
    这样的工资计算法，让顾一方发觉电商行业的运转速度是如此之高，一个月决定去留，两个月就可转正，虽然头一个月的作法不符合规定，但顾一方倒也觉得公平，没什么好争议的。
    下班后回家路上，顾一方拿着手机背起了价格，她离开的时候，公司里的气氛好像上班才刚刚开始，她叹了口气，早听说这个行当就是加班厉害，看来自学考的事，只能暂时中止了。四千的税前在银海市是比较低的待遇，在生活成本较低的月溪市，则属于中档待遇，按熊胖透露给她的讯息，入行一年以后，工资奖金合计起来，大约是年薪十万左右，在这个行业，年薪十万遍地都是，只能算是非常一般的收入。
    电商行业的待遇，着实超出了顾一方的想象，如果继续待在英领，待在客服岗位，每年只加小几百，甚至不加，也不知道多久才会到年薪十万，而以英领客服岗位的工作强度和难易程度，公司也不会花年薪十万去招那么一个人吧。
    之后的一个月，顾一方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怎么就过去了。
    头一个星期还好，事情还不算多，到了第二周正好赶上一档小促，熊胖给她的任务多了起来，她也彻底融入了那个作战指挥中心的氛围。
    店铺里的每一处工作，她都迅速过了一遍，后台如何上架商品，如何装修店铺，如何设置折扣，参加平台促销的规则是什么，如何使用芝麻开门开发的聊天工具天机和平台小二打交道等等。
    一系列的新概念、新名词更是把她塞得满满的。
    浏览次数叫PV，访客人数叫UV，购买人数、销售转换率、新老客占比、行业指标、站内外推广等等，顾一方感觉好像是学了一门新的学科。
    只是这些概念十分零散，只有在实际操作中碰到了，熊胖才会讲一讲，而熊胖本身对这些知识也没什么归纳，只是这些东西，他早用熟了，随时随地都能往外蹦跶几句。
    顾一方感觉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日子，为了弄清这些，她不得不狠狠心，买了台笔记本电脑，每天在家归纳笔记，用公司给她的低权限账号，进后台熟悉界面，用自己的趣宝账号，登陆天机，加到各种群里学习着。
    一个月后，她会做数据，会和小二们沟通，会检查店铺，会简单的后台装修，甚至还有简单的PS，曾经，她以为PS必须是会画画的人才能玩，回头看看，这种认知实在好笑。
    她从没想过自己一个月里竟可以学会这么多，两个多月前，要搞清英领那张Excel模板是怎么做出来的，她都觉得难如登天，现在她已经会用各种函数来做更复杂的图表了。
    把她带进门的是熊胖，熊胖的知识点虽然零散，但每次总能把原理讲透彻，然后，顾一方只要按照原理去举一反三就可以了。
    “准备好了吗？”这一天，谷小慧一进公司，就把顾一方叫到了会议室，“转正之后，会更辛苦，但是，在我们这行，辛苦是看到见回报的，我听院长说，你本身也想学开店。”
    顾一方点头，有些不太好意思，谷小慧却不以为然道，“没关系，别不好意思，在我们这行，今天还是员工，明天可能就是合伙人，后天老板出资投资员工手头的项目也是常有的事，我不会禁止你在完成正事后做些其他的，但是，要记住，必须以正事为先，明白吗？”
    “明白。”简短的两个字，包含着感激，顾一方心里清楚，这个行业将给自己带来重生。
    “那就开始战斗吧，这个月起正式转正，回头找云姐办入职手续，我先跟她说一声。”谷小慧说着起身，同顾一方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这一个月，顾一方还没录指纹，所以，她每天都要等客服们来了，才能进公司。
    去提交资料录指纹时，顾一方有些自卑地问云姐，“需要学历证书吗？我明天可以拿来。”
    云姐笑着摇头，“你觉得……我们公司需要看学历吗？能干活就行，不能干活，没活干就走，老板赔偿起来也不含糊，到是你，想清楚了吗？这个行业不稳定，项目和项目之间天差地别。”
    这大约是顾一方进电商行当以来，第一次被泼冷水，是啊，项目和项目是不同的，自己有项目，和做别人的项目也是不同的，她来月溪就是为了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项目。
    “想清楚了，我想在这个行当里多学点。”顾一方交出了身份证，客气道，“麻烦云姐了。”
    下班路上，顾一方正想着要不要去买个小蛋糕奖励一下自己，微信群里Lucy已是得到了消息，发语音问，“一方，听说你今天转正了？”
    顾一方打字回了个“是”。
    Lucy又迫不及待道，“那是不是应该进行我们开店的事了？你不会忘了这事吧？”
    见Lucy太过直接，潇潇雨歇连忙语音回道，“才一个月，还是等一方稳定点再说。”语音背景里传来小孩子的嬉闹声。
    Lucy语音道：“等不了，等不了，这样，先把店开起来。”
    “稍微等等。”顾一方打了字，又觉打字太慢，于是转用语音道，“现在芝麻在上新政策，在趣宝上也可以开企业开店了，会收一点服务费和保证金，但是不贵，也就两千左右吧，个人开店本来也是要交保证金的。”
    “个人开店，和公司开店性质不一样，露露你可得想清楚。”安佳琪的语音适时跳了出来。
    语音里，Lucy惨叫一声道，“啊，对对对，还真不能开个人店，否则那王八蛋到时来掺和怎么办，但这样的话……谁去开公司呢？我到是可以找人一条龙办了，问题是用谁的名义开……”
    潇潇雨歇道：“所以，先别急。”
    顾一方道：“开店可以缓缓，但是有些事要先做起来，潇潇姐，你想过是以国风元素为主打，还是国风为主打？”
    还不待潇潇雨歇回答，Lucy已是抢先道：“当然是国风元素，最容易冲量的那种，小背心、小马甲、小裙子什么的，国风是下一步的事。”
    潇潇雨歇那边突然沉默了下去，等了好久，顾一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张佳薇的打来的，“喂，一方……，你妈妈想和你说两句。”
171.只能撒谎（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妈妈找到张家了。
    好在，张佳薇并没有把顾一方的新手机号给顾妈妈，张家把顾妈妈劝了回去，并答应帮她联络顾一方。
    这一月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了。
    “好，我会给她打电话，佳薇……真的不好意思。”顾一方觉得羞愧极了，顾妈妈竟然跑去了张佳薇家里。
    “没事的，你妈妈也没说什么……”张佳薇沉默了一下，这么多年，她太了解顾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了，实在无法替她说半句好话，她转开话题道，“一方，最近过得怎么样？”
    “转正了，以前的工作不是累得没价值，就是*逸了，现在的工作有发展前景，但……不怎么被看得起。”顾一方下了车，干脆立在车站上和张佳薇聊天。
    张佳薇回道：“怎么会呢？电商感觉还是挺有前途的。”
    顾一方苦笑道：“那是有了乐喵后，趣宝上东西还是地摊货的代名词，总有人会怀疑网上的东西会不会是假货。”
    张佳薇笑道：“那你们店有假货吗？我记得你们是做大牌子。”
    顾一方道：“我们是直接和品牌方打交道的，货品都是从品牌方仓库里拉来的，除非品牌方自己造假，店铺进出货数，品牌方也管控着，想要掺假货进去卖，除非里应外合，不过婴儿奶粉，掺假货进去卖，纯属作死行为。”
    张佳薇点头道：“这到是，对了，你现在下班了吗？”
    “下班了，就在小区附近，我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妈。”和张佳薇说定后，顾一方回了出租房，找出了静音许久的旧手机充上电，这两周，她已经彻底完全忘了这部手机。
    之前，她把手机调了静音，是为了避免顾妈妈打扰，但偶尔也会回回短信，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话，一眨眼，她已经两周没回消息了，手机打开后，全部是来电提示短信。
    顾一方叹了一口气，离家时，觉得离开家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等安定下来，才发觉，要重新面对家人，是一件更为艰难的事。
    电话打过去后，是顾小舅接的，两人寒暄了几句，顾小舅说要带顾妈妈来看顾一方，“方方，你长那么大，第一次跑这么远，总要让我们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好让我们放心是吧？否则你妈会胡思乱想的。”
    顾一方心头一酸，顾妈妈爱自己是真的，用错的方式来爱，在自己身上宣泄着她人生的痛苦也是真的，她再也再也承受不了这般的爱也是真的，她几乎就想要把自己的地址说出来，让顾妈妈和顾小舅来看，但这半年的种种，让她对家人已然不能全部保留。
    “我……跟人合租的，不方便，我们约在外面吧。”顾一方有些艰难地答道，撒谎让她非常不好受。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边上顾妈妈已是忍不住喊起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是不是和男人睡了！”
    “好了好了，你别吵。”顾小舅阻着顾妈妈，然后对顾一方道，“那你说时间地点，我们过来。”
    顾一方想了想道，“好，你们……把身份证号给我吧，我在网上帮你们买火车票。”
    顾小舅笑道，“这点钱舅舅还是有的，你就别担心了，尽快给我们消息。”
    把事情发到了群里，Lucy又是第一个跳出来，“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厉害的姐们，冒充你室友？”
    “露露，别闹。”潇潇雨歇接了话，“一方，我陪你去吧。”
    顾一方道：“我先跟我妈和小舅谈谈再说，万一实在不行……再麻烦潇潇姐吧。”
    Lucy道：“他们会不会来当场把你绑回去？”
    潇潇雨歇发了个流汗的表情，“你别吓一方了。”
    “他们应该会要看你的买房合同。”安佳琪冷静分析道，“想清楚，暴露地址，你就不得安宁了。”
    对此，Lucy很是不以为然，“PS一个给他们啊，反正还没交房呢。”
    安佳琪道：“那万一，他们之后要去看呢，要钥匙呢？”
    Lucy打了一连串省略号。
    顾一方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她想着，说不定顾小舅还要热心参与装修的事，到时又是纠缠不清。
    “合同给他们看复印件，交房日期PS一下，我开车，带他们去附近刚起地基的楼盘。”
    令人意外，这个主意出自潇潇雨歇之口。
    “哇塞！姐！我才发觉，你还有这一面，那小红小明呢？爸妈带？”Lucy问道。
    顾一方顿觉不好意思起来，潇潇雨歇家里还有个摊子。
    “这个双休爸妈刚好带他们出去，先把一方的事情解决掉吧，我们才好开始后面的事。”今天的潇潇雨歇显得异常冷静。
    Lucy突然沉寂了下去，可能是找潇潇雨歇私了了，顾一方也觉不对劲，潇潇雨歇怕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但潇潇雨歇什么也没说，只说定了时间和地点，群里很快沉寂下来。
    顾一方坐在飘窗前发呆，顶楼望去，天际一片广阔，月光下，夜云仿佛触手可及，世界干净简单到只有黑与白，不需要什么精心谎言的谎言来布置。
    回头想想真是奇怪，顾妈妈好像就是生活在了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她坚信大姐顾姨妈是好人，她坚信家人是唯一的依靠，即使家里走到这个地步。
    到最后，她也不得不精心编织谎言来欺骗顾妈妈了。
    周六一早，顾一方去车站接到了顾小舅和顾妈妈，顾妈妈看到顾一方，原本阴沉的脸更是灰得可怕，两声冷笑后开口就要数落，被顾小舅拦住了。
    顾一方松了口气，Lucy脑补的，一大群人来绑着顾一方回去结婚的场景并不存在，现场只有顾小舅和顾妈妈。
    这两人最近四处玩，都晒黑了，顾妈妈拎着旅行风景区的纪念布袋，看起来却并不快活，看来优美的风景并未让她开心。
    顾一方带着两人打了车，顾妈妈还是老样子，坐上车后，连声说顾一方不懂事浪费钱，最后连司机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一个人打的是贵的，你们三个人打的还是合算的，何况你年纪也大了，要是坐公交，从风景区里绕过去，很堵的。”
    外人的话，总是特别起效，顾妈妈讪讪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是不甘心道，“我也是担心小孩子乱花钱呀，好好的银海市不待，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般充满了优越感的地图炮，任谁都不开心，顾小舅连忙打圆场道，“瞎讲有什么好讲的，你懂什么，月溪这地方富地很，银海都是打工的。”
    司机摇摇头不再说话，最终车子在西区的商务中心停了下来。
172.只能撒谎（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周末，十点刚过，店铺陆陆续续开始营业，整个商场内清冷又安静，声音大些便会有微微回音。
    顾一方选了一家茶餐厅，在最偏的位置坐下后，点过茶和点心后，拿出了PS过的买房合同。
    在PS合同前，顾一方下班后去楼盘附近踩了点，选了一个才造了一半的小区，那小区只有两栋房子封顶，便迫不及待地开盘了。
    Lucy看到是认识的开发商，干脆直接要了正本合同来P，反正打印出来的复印件，也无所谓红章不红章。
    只是这样的准备根本不奏效，顾妈妈只是阴沉着脸稍微翻了翻后，冷笑着扔到桌子上道，“你少骗我了，你有什么本事贷款？”
    顾一方回道：“我有工作，为什么不能贷，我贷的是商业房贷。”
    听到商业房贷，顾妈妈几乎要跳起来，被顾小舅按下，顾小舅问道：“不能用公积金吗？”
    顾一方摇摇头道：“我是银海的公积金，在月溪不能用。”
    听到这句，顾妈妈脸都扭曲了，气愤道，“你干嘛不在银海买房子，要去外地买？难道你想待在外地！你以后有什么本事再回银海！”
    顾一方愣了下，为什么非要回银海？留在月溪有什么错吗？
    “请问，需要帮助吗？”服务生见顾妈妈脸色蜡黄，表情狰狞，不由担心顾妈妈是不是犯病了。
    顾小舅摇摇头，颇有些尴尬道：“没事没事，我们在谈事情。”
    “哦。”服务生往边上退去，但还是忍不住看了这边两眼。
    顾妈妈压着声音喘了两下道：“你看看，你太给我丢脸了！”
    “待在月溪，有什么问题吗？”顾一方疑惑不解，在华夏最想居住的城市里，月溪市很靠前，银海市反而非常靠后。
    “你看看她，完全不懂事，还没长大，天真得一塌糊涂！”顾妈妈突然转向顾小舅埋怨起来，并急得掉下了眼泪，“人家都是千方百计要留在银海市，她到好，要待在外地，脑子是不是瓦特了！是不是瓦特了！”
    “方方……”顾小舅拿出香烟，扫到禁烟标志后，又无奈放下，“这点你妈妈说得对，外地怎么和银海怎么比？你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工地，地铁都没什么，你怎么上班？”
    “上班很近，一部公交车就到了，这里是电商区，工作很好找，芝麻开门就在这个区，将来发展潜力很大的。”看到顾妈妈哭了，顾一方尽量口气平和地解释道。
    “哦，芝麻开门也在这里？”顾小舅眼睛亮了亮，随后又嘀咕道，“原来芝麻开门是在外地啊，我还以为在银海。”
    顾一方颇感无语，不是什么大企业都在银海的，说到底银海市最大的优势是外资和金融，但一些外资公司也渐渐在撤离。
    顾妈妈在边上问，“芝麻开门是什么？”
    顾小舅道：“就是那个趣宝网，听说在里面很赚钱的，能进去，到是比留在银海赚钱。”
    “我听说上面都是卖假货的。”顾妈妈很是不信，广场舞的姐妹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一方又是无语，喝了一口茶后，耐心地解释起趣宝网和乐喵网差别，以及自己现在的工作。
    这些解释两个半老的人似懂非懂，他们只能抓住最关键的一件事，工资。
    当听到顾一方说月薪四千时，顾妈妈又是撇起了嘴，“你看看，也就是这点工资，人家在银海市都是月薪过万的。”
    “妈，我没学历，英语又不好，怎么月薪过万？”顾一方忍不住反问。
    顾妈妈又是老生常谈，谁谁谁家中专毕业，自己学英语在外国人公司做事，月薪两万多。
    见是又要漫无边际地扯开，顾小舅止住顾妈妈道，“好了，你停一停，方方，你考虑清楚了？真要待在外地？房子的话，舅舅可以托人找朋友接手的，你最好考虑清楚，及时回头。”
    这是她自己想走的路，这是她喜欢的路，这是她能发展下去的路，但这些在顾妈妈和顾小舅眼里，都不是充分的理由，换来的只会是“我们家情况不一样，你怎么好这样做”之类的质疑。
    顾一方只好不说理由，只表态度，“我决定待在月溪了，哪怕一辈子回不了银海，也不后悔。”
    “你！”顾妈妈又是情绪激动起来，“你看看她，一点事都不懂，才会被人骗到这种乡下地方买房子，还不如放在俱乐部滚钱！真是败家子！”
    顾一方心中一紧，顾妈妈还在做那个老鼠会，她有些焦躁道，“妈，舅舅，那个是骗人的，你们不要再投钱了。”
    这一次连顾小舅都迷了心窍，“我们都出去旅游过两次了，钱每天都在后台滚的呀，每周也确实能提钱。”
    顾一方问道：“那本钱回来了吗？”
    这下算是击中软肋了，顾小舅讪讪道，“确实，还没回本，但也快的呀，还有几个月就能回来了，比做生意快多了。”
    顾一方暗暗叹气，这两人是醒不过来了，气氛又是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妈妈打破沉默道，“你那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让我们去？”
    顾一方道：“和室友合租的，地方又小，真的不方便，我和室友一开始就说好了，亲戚朋友一律不准带来，否则有什么东西丢了说不清楚。”
    顾妈妈冷笑道：“我们还会要你们的东西，你室友哪里的？外地的吧？”
    顾一方的说辞，令顾妈妈觉得自己银海市市民的身份受到了侮辱，因此问得十分傲慢。
    顾一方道：“她是月溪本地人，房子是她的，刚买下来，也有房贷，所以想找人摊一摊，我工作还是她帮忙介绍的。”
    “切，外地人。”顾妈妈居高临下地教训道，“这种外地人，又是本地的，人家要害你，又你怎么搞得过人家！你这是没尝到滋味，不知道外地人有多做得出！”
    顾妈妈这一代人自持的银海人骄傲，顾一方实在很难理解，或许顾妈妈没上过网，如果她有上网交友的经历，或许就会知道，人的素质不是以地域区分的。
    就在这时，顾一方手机响起，是潇潇雨歇打来的，探问顾一方这边的情况，顾一方回道：“潇潇姐，我妈和舅舅想来看我住的地方……”
    “嗯，我知道不方便，可是他们已经来了……”
    “你过来？好，可以，我把定位发你。”
173.只能撒谎（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到潇潇雨歇时，顾妈妈和顾小舅眼睛均是一亮。
    潇潇雨歇并没刻意打扮过，光只那精致得韩式长卷发，一身韩式休闲装和小包，以及手腕上设计感十足的银链，一看就是比较讲究的人，收入应是不低。
    当潇潇雨歇在桌面上放下车钥匙时，顾小舅盯着那车钥匙认了一下，问道，“雪佛兰？开车来的？”
    男人即使开不起车，但少有不懂车的，顾一方也坐过潇潇雨歇的车，却全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只觉酒红色的车身到是和潇潇雨歇很相称。
    “是啊，旧车了。”潇潇雨歇笑着打了招呼，把手里包装精致的礼盒递上道，“顾阿姨，顾叔叔，龙井，是今年的新茶，你们拿去尝尝。”
    “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啊。”顾妈妈顿时眉开眼笑，还不忘数落着顾一方。
    顾小舅在边上道，“客气了，客气了，真不好意思啊，怎么称呼？”
    “我姓萧，叫我潇潇就好。”潇潇雨歇的大名萧莉莲可是大大的减分项，说出来实在太破功，自然能不说就不说。
    “哦，萧……”顾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不习惯这么亲昵的称呼，改口道，“萧小姐，你和我们家方方怎么认识的？”
    “网上认识的，我们都喜欢国风。”潇潇雨歇的样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是国风爱好者，无论发型、衣着打扮、还是妆容，都很时尚。
    只有顾一方明白，这并不是潇潇雨歇喜欢的样子，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家人的喜好。
    “哦，国风啊。”这是顾妈妈完全插不上话的话题，也只好讷讷重复道。
    顾小舅开口问潇潇是做什么的，顾一方忍不住道，“小舅，别问这么多了。”
    “问问工作怎么了？”顾妈妈被潇潇雨歇压下去的气焰，又蹿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问的，萧小姐你说是吧？”
    顾一方觉得丢脸极了，潇潇雨歇在桌子下伸手按住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是做设计的，是独立设计师。”
    潇潇雨歇的装搭精致中透着随性，即使顾妈妈不懂美术，也看得出她所展现的气质，要高出普通白领一等，听她这么说，到也没什么怀疑，反是起了羡慕道，“哦，那收入很高吧？”
    “还可以吧，最近背了些房贷，所以手头有些紧，正巧一方要来月溪发展，就邀请她来合租。”潇潇雨歇声音轻轻柔柔，但行事到也干脆，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合租上。
    顾妈妈有些讨好地笑道，“那个，萧小姐，我家方方没见过世面，真是多谢你照顾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去看看你那地方……也好让我放心……”
    “不好意思，阿姨，这恐怕不行。”潇潇雨歇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
    顾小舅在边上已是完全不吭声了，偏是顾妈妈还在“勇往直前”，不死心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弄坏你家东西的，我还能帮你收拾收拾。”
    顾一方想说什么，被潇潇雨歇握住了手，“阿姨，抱歉啊，设计师的房间是很乱的，里面还有很多半成品，其实……，我也不怎么缺钱，只是因为和一方认识多年，信得过她，相信她不会给我找麻烦，才愿意让她住进来的。”
    这理由到也说得通，潇潇雨歇的口气又十分坚决，顾小舅在边上打圆场道，“有什么好看的，孩子大了，你别再管头管脚了。”
    顾一方一口气松了下来，潇潇雨歇握着她的手也松开了，顾一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潇潇雨歇的手心里出了汗。
    也是，以往的潇潇雨歇，并没有那么强势，这次全是为了帮她。
    顾妈妈败下阵来，转向顾一方道，“你说你买房了，我们也不知道真假，楼盘，你总要带我们去看看吧！”
    潇潇雨歇接口道：“没问题的，阿姨，你们有没有吃饱？等吃过午饭我们就去看。”
    坐上潇潇雨歇的雪佛兰，顾妈妈又是感慨，“萧小姐，你真是有本事，你几岁啊，年纪轻轻又是车又是房，有对象了没？”
    “妈——”顾一方真是尴尬极了。
    顾小舅也觉着丢人了，连忙道，“现在年轻人都讲究隐私权，你别问这么多了。”
    “问问怎么了？问问怎么了？”顾妈妈的抱怨声中，潇潇雨歇启动了引擎，往后倒去，开出了车库。
    好在商务中心和顾一方踩点的楼盘很近，所以，一路上，虽然顾妈妈不断尬聊，潇潇雨歇只是笑着应付了两句，其它的，都由顾小舅主动挡掉了。
    套不到话，顾妈妈的脸色又慢慢沉了下来，车到售楼处附近，已经有销售人员主动迎了上来，顾一方钻出车门后连忙道，“我们有负责销售，吴娟。”
    “哦，好啊，她在。”虽说不是自己的客户，销售人员还是热情地帮他们拉开了门。
    Lucy虽然离开月溪多年，但人脉始终没断，吴娟正是她的铁蜜之一，这个忙自然是帮定了。
    齐耳短发穿着统一西装制服的吴娟，好奇地打量着四人，这四人全然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顾一方和潇潇雨歇是一组的，顾妈妈和顾小舅则还停留在上世纪末。
    吴娟站在沙盘前，熟练地为顾妈妈和顾小舅讲解着楼盘，和整个西区的前景，在大厅里闲逛的购房者，很快就聚拢到她身边，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有好事者在边上问了句，“现在进芝麻开门是不是很赚钱啊？”
    吴娟笑道，“是啊，据说普通基层员工做三年，工资加奖金也有五、六十万呢，不过呢，进去基本脱层皮。”
    “脱层皮就脱层皮，年轻人总要奋斗的，再说，也就三年。”
    边上人纷纷附和起来，一名男销售员不失时机道，“那也要为孩子尽量创造条件，我们楼盘离芝麻开门很近的，骑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顾妈妈却不为所动，拉着吴娟道，“吴小姐，我们去边上谈谈，可以吗？”
    吴娟点点头，带着四人去了一个比较偏的小方桌上入座谈话。
    很快吴娟就见识到了这名银海老阿姨的厉害，顾妈妈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揭露着顾一方的“罪状”，把她自作主张拿着家里的钱来月溪买房的事说了出来。
    吴娟也算见多识广了，但也是第一次碰到把自家女儿说成这样的，一时不免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又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点头。
    顾妈妈越说越急，说着说着，终是闷哼一声，哭了出来。
174.去报警啊（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见顾妈妈又是哭闹，顾一方恨不能在地上开条缝，钻进去。
    吴娟也觉尴尬，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递去，“阿姨，阿姨，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讲。”
    “吴小姐，我求求你了，让我们退房吧，我们一直都在银海的，怎么好住外地的……”顾妈妈的口无遮拦，让边上人都黑了脸。
    察觉到了众人的不悦，顾小舅推了下顾妈妈，“胡说什么呢。”随后他转向吴娟道，“不好意思啊，她没读过什么书，说不来话，孩子买房子的事，完全没同我们大人商量过，就自作主张，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经不起这么折腾。”
    顾一方惊讶极了，她死死盯着顾小舅，她万没想到，为了这个老鼠会，一向疼爱她的顾小舅，会这样背后捅刀，上一次捅刀还是为了房子。
    吴娟是老销售了，很快调整了情绪，摆出职业微笑道，“这套房子有贷款的，已经批下来了，没办法退的。阿姨，房子买下来总是不吃亏的，西区的发展前景很好，你们银海市的房价太高了，再翻几倍的可能性不大，但西区这个房子，将来翻个两三倍是肯定的。”
    顾小舅摇头道，“吴小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个福气，我们家享不了了，家里还等着这钱急用，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顾妈妈在边上道，“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
    顾妈妈说着就要往下跪，被顾小舅死命按着。
    “妈！”顾一方实在忍无可忍，“你是要逼死我吗？家里哪有什么急用！你们拿这些钱无非是要去做老鼠会！舅舅，我信任你们，才带你们来看楼盘，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这里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不要在这里闹了好吗！”
    顾一方气得浑身发抖，顾妈妈和顾小舅却不为所动，顾妈妈继续哭道，“你就是自私！全不想想家里人，这钱是给你买房子的吗？！你要嫁人的，买什么房子！你就不考虑你舅舅还要成家！卫国……你看，你对她那么好，都是喂了狗。”
    看到顾小舅躲闪的眼神，顾一方顿时明白了，顾小舅是找了婚恋对象了……
    过去，顾小舅因为没工作，又是和外婆同住，确实没考虑过娶老婆的事，现在有房子，每周老鼠会那边还能提款，自是让顾小舅萌发了婚恋的念头。
    但顾家母女的房子，已经卖了分钱，现在顾小舅竟然把这份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顾小舅终究还是要面子，连连否认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主要是你们母女俩，一分存款都没有，万一有个三病六痛的，怎么办。”
    吴娟不想场面太僵，耐心劝道，“现在都有医疗保险的，商业保险一年住院保险可以报一百多呢。”
    “保险保险！保险报销哪有这么容易！你们这些销售就会翻嘴皮子，骗人买房子！”顾妈妈看着顾一方愤怒的样子，转而冲着吴娟发起脾气来。
    潇潇雨歇在边上挽住顾一方胳膊，让她镇定下来。
    “吴娟……”这时另一个销售走了过来，“有什么事，进办公室谈吧，到底是哪份合同啊，王总让你去拿出来看看。”
    吴娟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失控至此，引来老板关注。
    顾小舅和顾妈妈听着似乎有戏，也不再闹下去，跟着那销售和吴娟去了办公室。
    推门进了办公室，顾一方和潇潇雨歇都愣了，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们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个，她们俩都认识……
    是安佳琪！
    安佳琪和那中年人正聊着什么，看到几人进来后，停止了聊天。
    那中年人姓王，是整个月溪市的市场负责人，他招呼着众人坐下后，让吴娟再次倒水。
    吴娟并不认识安佳琪，听到要她拿合同，汗都快下来了，见是纸包不住火，刚要坦白从宽，没曾想这位王总道，“事情我知道大概了，你先出去吧。”
    安佳琪乘着顾小舅和顾妈妈不注意，向着顾一方和潇潇雨歇使了个眼色，随后道，“王叔，这是我手下做成的单子，我自己来谈吧。”
    王总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好，你的事，交给你。”
    安佳琪说着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老板椅。
    如果说潇潇雨歇是强行装出来的厉害，那安佳琪与生俱来，就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听说你们要退房子，还贷了款？”安佳琪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翻了翻。
    “是……我们可以找人接手的……房本还没下来，就合同转转手，还请通融一下，家里实在没什么钱。”顾小舅到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两年后才能提前还贷，这两年的房贷利息是逃不掉的。”安佳琪看着顾小舅，“对方是全款吗？”
    “资金不成问题，放贷利息的事，我们也知道，我们自己可以处理好的。”进入谈判环节，顾小舅开始严阵以待。
    安佳琪弹了下合同道，“知道房价为什么这么便宜吗？因为产证是要等整个小区造好，才能一起下来的，最快一年半……，慢起来，可能要两年多，你们这样转合同改签，我们很亏啊。这样，退是肯定退不了的，转合同的那位，让他办产证时来转签，但房价得按拿产证时的房价来算，全款可以打九五折。”
    “这怎么行？”顾小舅抗议道，“这房子是我们买下来的！按那时的价格再卖，你们不是坑人吗！”
    安佳琪丢了个白眼，身子压上老板桌看着顾小舅道，“现在是谁要毁约的？”
    顾妈妈急道：“我们不是要毁约，是孩子不懂事……”
    “孩子？她几岁了？”安佳琪打断了顾妈妈的话，扬了扬手里的合同，“上面她手印都按了，官司打到天边去，也得按合同来。”
    顾小舅搡了一把顾妈妈道，“主要是家里人没商量好，孩子私自拿着钱跑了出来……”
    安佳琪再次打断顾小舅，“你们家的事，我没兴趣知道，这位先生，我这里开门做生意，公民以合法身份签约，公司用合法程序办事，我们不可能把客户家里情况一个个摸排清楚再卖房吧？国家也没给我们这个权力吧？”
    顾小舅赔着笑脸道，“是是是，但是家里实在有困难能不能通融通融……”
    “刚才不是已经通融了吗？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你们利用时间差来套差价，每个人都来这么空手套白狼地赚差价，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安佳琪道，“让那人办产证时，来补房款转合同，这已经是最大通融了，再说，他也省了二手房税，拿得又是现房，还是赚了。”
    顾小舅脸色难看极了问道，“那到时要补多少……？”
175.去报警啊（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年半后的房价，谁能预料？
    果然，安佳琪干脆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她说完，神情放松得身子往后扬了扬道，“涨百分之八十是最起码的吧，毕竟西区现在是价格洼地，高架马上通车了，还有地铁规划，到底涨多少，谁说得清呢？”
    顾小舅和顾妈妈两人脸上各自起了微妙的变化。
    顾小舅脸色沉了下来，顾妈妈眼神则有些飘忽，她再也怎么傻，也知道房价的上涨是必然的趋势。
    “可我们现在就要用钱。”顾小舅的话，压下了顾妈妈松动活络的心思，“你们这边就没有遇到资金突然断裂的客户？万一这小姑娘没工作，还不出贷款了怎么办？”
    顾小舅这话说得糊涂，他一心钻在钱上，思路已经混乱了，只想着怎么退房。
    “那也是银行的事，该怎么走流程，就怎么走流程，银行收房，强制拍卖，到时你们也不亏啊。”安佳琪看着顾小舅毫不退缩。
    顾小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家真是有困难，这样，合同转手，你们稍微涨点，我们要求不高，拿回本金和两年利息钱就可以了。”
    安佳琪笑了笑，神情浮起几许轻蔑道：“我们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手下也有员工要养的，这样吧，我劝你们先回银海，再冷静考虑两天，实在不行，觉得你们家的钱被这个女儿卷了，那就报警吧。”
    “报警？”顾妈妈身子往上挺了挺，差点要跳起来，这个建议在她耳里听起来简直是荒唐透顶，“我们……我们为什要报警？”
    “事情……没到这一步……”顾小舅已是彻底不敢看顾一方了。
    整个过程，顾一方被完全晾在了边上，她感觉到自己只是个附庸，做不得一点的主。
    “不是急用吗？有多急？家里治病用的救命钱？要真这样，可以试试看报警，这可是违反公民道德的，你们银海市电台不是还有家庭调解节目吗？警察处理不了，就去打热线，谴责一下这个不孝女也好，让社会教她作人。”安佳琪的口气很是一本正经，边上王总忍不咳了一声。
    安佳琪转过老板椅道，“王叔，我说得没错吧？他们银海最有特色的节目就是把家长里短搬上电视台，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人一口口水，都可以让他们家这个不孝女从此抬不起头，出不了门。”
    王总笑着摇了摇头，“你啊……”随后对呆在一旁的顾妈妈和顾小舅道，“现在年轻人说话都直，一家人总是一家人，哪能这样的，但小安说得也有部分道理，公司有公司规章制度，你们今天也把楼盘情况了解了，还是先回去商量商量，考虑清楚。投资这种事，最忌割肉，搞不好两头落空，赚钱的事，不能太急躁，能赚到钱，多点少点无所谓的。”
    “是是是。”顾妈妈附和道，“王……王总是吧，你这话说到我心里了。”
    王总不愧是商场老手，顾妈妈先前的表情，没逃得出他的眼睛，而安佳琪已经把事情和他说了，这两个老人要钱回去，无非是去投资赚钱，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再加上王总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又是标准的成功人士模样，他的话自然比在场所有人都有力量。
    “那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先回去吧。”见顾妈妈和顾小舅还是黏在沙发上不走，王总下了逐客令。
    顾小舅脸色不好，但还是打起精神，厚着脸皮道：“王总，可不可以要张名片？”
    安佳琪在边上又是忍不住斜了个白眼，没曾想王总到是热心，主动递上名片道，“这样，我正好出去，送你们去火车站吧。”
    顾妈妈的嘴一下咧开笑了，连声感激道，“王总，真是太谢谢你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看着三人出去，安佳琪升起了百叶窗，屋里的人看着王总的宝马车开远后，才松了口气。
    顾一方这才发觉自己站在旁边，紧张地小腿都僵硬了，一动脚底心起麻，小腿肚还抽了筋。
    “没事吧？”潇潇雨歇扶着顾一方坐到沙发上，沙发还是温热的。
    顾一方低着头道，“很丢脸吧……，我妈……和我舅……”
    安佳琪靠上了老板椅，“丢不丢脸并不重要，王叔是自己人，顾一方，你得到教训了吧？这种家人，就该彻底断绝音讯，让他们找不来才对。”
    潇潇雨歇摇头道，“佳琪，自己的父母……怎么真的断得了……”
    安佳琪摆了下手道：“潇潇，你家的事情况不一样，别掺和进来说，一方是一方，一方，别怪我说话难听，人家都说农村里的是凤凰男、凤凰男，其实城市里也一样，区别只在于农村多文盲，城市里稍微受了点教育，但总得来说，上一代人，小学生和文盲区别是不大的。”
    “佳琪……！”潇潇雨歇觉得安佳琪说话过份了，“一方的妈妈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你不该这么说……”
    “我不是要数落她妈妈，是要让顾一方想清楚，还有救吗？”安佳琪说罢不再开口。
    还有救吗？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如果还有救，何必去搞这么大一个谎言……
    轻微敲门声传来，安佳琪喊了声，“进来。”
    吴娟开门探头，向着潇潇雨歇眨眼道，“潇潇，搞定了？”
    潇潇雨歇看看顾一方，点点头，吴娟蹦跶了进来，全然不顾形象地蹲下道，“刚才真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穿帮了，原来你们还认识大佬啊。”
    吴娟说着向安佳琪拱手道，“大佬你好，小的吴娟，今后请多多关照。”
    安佳琪淡淡笑了笑，潇潇雨歇这才问起，“对了，佳琪，你怎么来了？”
    “来买房啊，顺带来看看你们搞定了没。”安佳琪语出惊人。
    “买房！”听到这两个字，吴娟精神一振，蹦了起来，“买房找我啊，大佬。”
    安佳琪点点头，“好啊，名片拿来，等我进了芝麻再说。”
    “你要进芝麻？”潇潇雨歇又是一阵惊讶，顾一方也暗暗跟着吃惊。
    安佳琪耸了下肩，对着吴娟道，“美女，麻烦出去一下，带上门。”
    “明白，明白。”吴娟从西服口袋里摸出名片递了上去，“你们谈，我不打扰。”
    门再次关上后，安佳琪再度向前探身道，“顾一方，想清楚了吗？”
176.时间节点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安佳琪再度追问，顾一方说了声“对不起”，紧接着道，“其实，我早就想清楚了，但我对我妈的这场交待是必须有的，但我一个人真的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给你们找麻烦了。”
    顾一方低着头很是惭愧，同时心里也有点后怕，她曾想过回去银海交待，但看顾小舅今天的态度，她若真回去银海，可能很快就会被扣下来，这样一来，月溪这边的工作，可能会泡汤了。
    “那就好，一年半的缓冲时间……，被骗光钱他们应该多少能消停一段时间，还好，王叔的工作电话都是由秘书接线的……”安佳琪叹了口气，“看来……这房子不买不行了。”
    安佳琪的语气明显是调侃，顾一方还沉浸在羞愧中，又说了声，“对不起……”
    潇潇雨歇笑道，“别道歉了，佳琪是真的要买房，一方，别放在心上了，事情解决了，你也好安心工作。”
    “她来这里来，仅仅为了工作吗？”安佳琪又把矛头指向了潇潇雨歇，“回头Lucy盯的是她，可不是你。”
    这情景，好像是老总在询问下属工作进展一般，安佳琪仿佛天生的领导，总是抓着方向和要害不放。
    潇潇雨歇沉默了下去，顾一方连忙道，“现在Lucy还没定下怎么开公司，我这边，公司马上就要六月大促了，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六月，年中那档大促是吧？”安佳琪问道，“筹备工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一方立刻明白了安佳琪的意思，对工作来说，时间节点非常重要，没有时间节点，所有的事情，只会无止境地拖下去，于是她答道，“小慧说，年中大促和品牌方敲定计划是在四月，货品入仓在五月二十前完成，促销方案同期定下，然后开始预打包货品，我们的话……，现在仓促开公司，也很难赶上双十一，要不双十一以后……”
    “这个你们定，我无所谓，关键是你得和Lucy主动说这件事，这件事也应该你去盯她，她才是能拍板的人，大半年的时间，潇潇，你那边也该够时间想清楚了吧？”安佳琪说着说着，又转向了潇潇雨歇。
    “嗯。”潇潇雨歇点了点头，全然没了刚出场的气势。
    潇潇姐……到底在烦恼什么呢？
    看着潇潇雨歇心不在焉的样子，顾一方不再沉浸于自己的难过中，她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八月底前定下公司经营方向，九月注册公司，十月定店铺设计产品设计，十一月注册商标开通微博号和公众号，过年前争取拍摄好所有的产品图和定价，乘着年货节的时候收一批定金，过年后开始发第一批货。
    这是一个十分粗糙的计划，顾一方做了一个表格，只定下了大框架，边上的细化分解项全部空着，但只是把这个发到群里，就足以让Lucy兴奋不已了。
    “一方，你太棒了，时间就按这个来，装修的事，你放心，娟娟帮你盯着，你们俩也算认识了。”没能亲临现场，Lucy还挺遗憾的，按她的话来说，早知道会有这么多后续，她一定过来观摩学习，好积攒对付父母的经验。
    和Lucy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同，潇潇雨歇似乎总刻意回避这件事。
    顾一方多少也能明白潇潇雨歇的难处，她和自己是不同的，除了父母之外，她毕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像自己一走了之，就能解决一大半的问题。
    说起来，顾妈妈和顾小舅回去以后，也安静了好一阵，打开旧手机号的朋友圈，能看到他们似乎又去旅游了，合照中还多了一名中年女性，不知是不是顾小舅的婚恋对象？
    想起顾小舅过往对她的好，顾一方还是忍不住为顾小舅担心，等到他们的钱真被老鼠会卷走了，这桩婚恋又不知会不会泡汤？
    然而，很快，顾一方就没空去想这些事了。
    进入大促状态，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顾一方也渐渐越来越晚回家了，九点上班九点下班成了常态，好在辛苦不是白辛苦的，院长已经拍了板，除了加班费外，还会算百分之七十的大促奖金给顾一方。
    而另一边，顾一方房子也开始装修了，虽说有吴娟看着，但是双休日只要有空，顾一方都会去报道。
    对于房子装修她全然是陌生的，网上的攻略和现实差距很大，按吴娟的经验，若真要按网上的来，那得自己有时间，全程盯着，这样一来，师傅们赚了少了，也难免会干劲不足，所以还是就地购买建材，让两边多多少少赚些，一些零散的配件到是可以从网上的旗舰店打包购买。
    和吴娟打交道，顾一方也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做销售的辛苦。
    和客户打交道，更多是像交朋友，有些人值得交往，那就多帮帮忙，有些不值得交往，那就尽量做完单子后拉倒。
    “值当不值当，也不是看对方钱多钱少。”这天周六下午，顾一方照例和吴娟买了饮料，准备了烟钱去新房看装修，今天的安装项目是厨卫，路上吴娟和顾一方闲聊开了。
    “我们这一行真的是看遍世间冷暖，买房的人家也不是个个有钱，一次碰到个客户，孤儿寡母的，拆迁款被亲戚坑了很多去，本来根本不用贷款的，后来还是贷了三十万，说其中十五万装修，就月溪的物价，他们那个七十平小户，哪里用得了十五万，又是被亲戚坑了，装修这种闲事吧……本来也不该管……”吴娟说着摇摇头。
    结果吴娟还是管了，简单装修，简单家具，再加上基础电器总价不到八万就搞定了，为了这事，原本那家装修公司还要找人来打吴娟。
    顾一方听到这里只咋舌，吴娟却大笑道，“打我？要在其他地方，我还真怕被打死，在月溪，不是我吹牛，露露调个上百号人打群架绝对没问题……当然，打架不值得提倡，最主要的是，事情过去后，我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个阿姨一直记着，后来介绍了好几个客户给我……哎？许前程，你怎么在这里？”
    正说着话，吴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小区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前程就是白玉京，顾一方还真没见过白玉京穿现代装的样子，就算面对面走过，可能也认不出，到是吴娟和他似乎很熟的样子。
    白玉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177.神秘住客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朋友在这里买了房，过来帮他看看。”白玉京挠挠头，略有些尴尬，毕竟他不太愿意别人叫他这个名字。
    吴娟半真半假地埋怨道，“老同学一场，买房子怎么不找我呀。”
    之后，听吴娟介绍才知道，萧家姐妹和吴娟，以及白玉京，或是小学，或是初中同学，彼此之间都有交集。
    “我是学渣，实在不喜欢读书。”吴娟不好意思地笑笑，“勉强混了个大专，她们都考了好学校，这位呢就更厉害，实打实考到国外去的，哎，你朋友是不是和我们住得很近啊？”看着白玉京和她们走得是一路，吴娟不由问道。
    “209栋，你们呢？”白玉京报了门牌。
    这到是奇了，白玉京去朋友的房子，和顾一方竟在同一栋，进了被木板保护层封了四面的电梯，三人在同一层停下。
    “这么巧？”
    吴娟和白玉京不由异口同声道。
    是啊，这也太巧了……
    这边的小区是一梯四户，每两户之间还隔了个通透的短走廊。
    顾一方买的是小户型，电梯上来后第一户就是她家，按吴娟的说法，这房子离电梯太近，风水不好，也容易吵。
    这对顾一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问题，她只要有房子住就好，其他的也没法挑剔。
    中间两户都是120的大户型，隔着走廊一边一户。
    和安全通道楼梯间挨着的，则是另一套小户型，当然，在吴娟看来，挨着楼梯间，也不是什么好风水，总而言之，小户型的风水都不太好。
    白玉京那位朋友买的是靠楼梯间那边的大户型，和顾一方中间隔着一户。
    吴娟特意拉着顾一方去看了下这120的大户型，这套户型还有些赠送面积，看着十分宽敞。
    这边的装修才刚刚开始，今天是水电工进场，白玉京上前和师傅们打了圈招呼，发了圈烟后。
    看着同来的顾一方和吴娟，水电师傅好奇地问，“哪位是你的女朋友？”
    白玉京苦笑道，“哪位都不是。”
    水电师傅居然接了句，“美女们，可别浪费啊。”
    吴娟大笑着把白玉京拉了出来，在走廊上问道，“不会是你自己买的，不好意思说吧？”
    白玉京不屑道，“我家在宝石山上有山水别业，为什么要在这里买？”
    吴娟转头对着顾一方拆穿他道，“别听他的，本地人土房子，那一栋他家还没占全，就半层二楼和一个尖顶阁楼，不过有句说句，风景真心不错。”
    “喂喂，给点面子好吗。”白玉京无奈摇头，随即又问向顾一方，“那个……潇潇有没有打算买这里的房子？”
    这话问得突然，顾一方愣了愣，随后摇摇头，吴娟却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白玉京被盯地毛骨悚然，打了个哆嗦道，“干嘛，干嘛，又想挤兑我什么？”
    “不是挤兑。”吴娟表情严肃起来，“你……真喜欢潇潇？”
    “喜欢啊。”
    “好好说。”
    “真的，你们干嘛都不信？”
    “哎，大哥，怎么信啊，没结婚时，你不争取，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晚了？”吴娟只觉得和这个老同学难以沟通。
    白玉京却不以为然道，“这事她不愿意，我又不能勉强，我只能等她慢慢想通……她迟早会想通的……”
    看白玉京认真的样子，顾一方不免有些动容，可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吴娟到是心直口快地说出了她的想法，“你……，我到不是不信你，你这人确实很特别，但是潇潇她已经……”吴娟比了个数字二的手势，“你……真不介意？好，我知道你可能不介意，但你父母怎么办？”
    “切。”白玉京不屑地看着吴娟鄙视道，“我乐意怎么过日子，关我父母什么事？再说了，你也是女人，你真觉得女人有了孩子就不能追求爱情了？”
    吴娟叹了口气，“作为女人，我当然赞同你的话，可是……老同学，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你这想法有点脱离实际，其实我也不是为你着想，我还是为潇潇着想，我真怕你到时心理承受不了，离开潇潇，那对潇潇肯定又是一次伤害。”
    “别把我想得跟贺启航一样，老子跟他不一样，没那么多封建糟粕，就是受不了国内这种观念，我才出国拿绿卡的，要是潇潇愿意和我在一起，她想在国内就在国内，待不下去了，我就带她远走高飞，像我我这样世间绝无仅有的男人，你们羡慕不来。”
    白玉京这话虽是自恋，到也听得人热血沸腾，等他说完，吴娟忍不住鼓掌道，“说到做到啊，下次录个音，做不到打脸。”
    顾一方在边上默然，这样的感情真是奇特，大约也只有白玉京这样跳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爱情观了，她到不认为白玉京只是说说的……，可确实又担心白玉京把事情想简单了。
    想着想着，顾一方又不禁为潇潇雨歇感到惋惜。
    就这样，又聊了会天，白玉京帮着顾一方和吴娟把厨卫安装把了关。
    忙活过后，吴娟才想起问住大房子的人是谁。
    白玉京笑得有些神秘，“你不认识的，回头他住进来再介绍，我以后回国内，偶尔也会在他这地方落脚。”
    吴娟问道，“还是准备出国工作吗？芝麻开门不好吗？”
    白玉京道：“绿卡有了，房子还没着落，还是先出国工作两年，稳定后再看。”
    见白玉京卖起了关子，顾一方对那位离自己很近的神秘住客，也不由有些好奇起来，不过，眼下这神秘住客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潇潇。
    在旁沉默了很久的顾一方终于开口问道，“白玉京，你平时和潇潇姐聊天吗？她对做国风这件事是怎么想的，你了解吗？”
    “这你就问对了，虽然，我找她聊天，她总不理我，但是她的举动，我可都关注着。”
    白玉京这番得意洋洋的话，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吴娟虽早已习惯，还是忍不住摇头道，“大博士，你该不会编了套程序来专门跟踪分析她吧。”
    吴娟本是随口开玩笑，没曾想白玉京却道，“你说对了，我还真用爬虫软件分析她。”
    “什么爬虫……”吴娟有些无语，“怎么听起来那么变态啊……”
    “是大数据分析。”顾一方接口道。
    白玉京笑道，“吴娟，看看，是你落后了，不是我变态。”
178.调查摸底（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大数据，是互联网兴起后的一个热门词。
    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一个新的事物，归根到底，大数据就是统计分析。
    只因为互联网上有庞大的信息，分析样本前所未有地丰富起来，因此，可以进行统计的维度增多了，可分析的角度也多样了起来。
    总之，发达的信息技术，成就了大数据的崛起。
    就顾一方这边来说，大数据运用到网店，可以做订单分析、销售分析、用户画像、用户购买偏好分析、以及后台自带的类目行业分析。
    这类商业分析被简称为BI（Business Intelligence），即商务智能。
    除了各种常规的数据、指标分析，现在的BI在网络运用部分，还流行起词频分析。
    比如去分析用户留言和评价中，哪些词出现频率最高，又比如用户的搜索行为，更偏爱用哪些词，从而进行标题优化。
    白玉京对潇潇雨歇用的也是词频分析。
    潇潇雨歇在网上留下的痕迹不多，主要集中在诗词论坛东篱下，涉及圈子相对封闭，这也为白玉京的词频分析带来了便利。
    “如果你问我她最常提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在东篱下，她提国风元素更多。”涉及到专业，白玉京到是很严谨，“但这只是她用词行为上的表现，就我个人主观感受来说，她真正喜欢的还是国风。”
    顾一方点点头，“其实我也喜欢国风，但是，如果从商业角度来看，可能还是国风元素会更好一些。”
    白玉京听到这里，突然兴奋道，“这样，我可以帮你们爬些不同平台的词频分析，不过……”
    “我一定会让潇潇姐知道是你帮的忙。”顾一方会意，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吴娟在边上吐了吐舌头，“太先进了，怎么感觉同样是商业销售，我这样的销售再过两年就要淘汰了啊。”
    白玉京嬉皮笑脸道，“现在都有智能选房了，说不定你将来真会被淘汰了。”
    听了白玉京的话，吴娟到没有气馁，反是笑道：“那你们赶紧把店做起来，回头真混不下去我就来投奔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顾一方笑了笑，说实在的，她还真欣赏吴娟这种乐观个性，像吴娟这样的，虽然做具体事务可能不太行，但她似乎天生就是周旋沟通的高手，虽说很多事情可以智能化，可沟通周旋这种事，再怎么智能，也难代替掉优秀的人才。
    回去以后，顾一方去贴吧看了看，那边潇潇雨歇也有发帖，主要都是一些交易贴。
    顺着ID号点看潇潇雨歇所有的发帖、回帖，顾一方突然明白了潇潇雨歇为何会有顾虑。
    因为以往，潇潇雨歇帮人做的都是国风，点开那些帖子，就能发现潇潇雨歇的粉丝都是夸赞她手艺好，希望她能开国风店。
    “国风元素根本就是在蚕食破坏我们的文化！像潇潇姐这样的，才是良心商家！”
    继续往下翻，其中一个帖子里的一层回帖，引起了顾一方的注意。
    这条回帖内整整掐了一百层楼中楼，直到前两小时还在有人回复。
    “国风元素怎么啦？衣服就不能改良吗？”
    “改良来改良去，都是对制破坏，很多改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日韩风！之前被烧衣服真是不冤枉！”
    “你们形制党干脆把自己埋土里吧！”
    “桥豆麻袋，你们不要在潇潇姐这里吵啊！”
    “……”
    电脑屏幕前的顾一方颇有些无语，她好久没关注过贴吧上的动向，没想到这个阶段，国风和国风元素又起了冲突。
    坚持国风不可改良的，被称为形制党，坚持国风可以改良的被称为秀衣党。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目前来看，形制党成了主流。
    那个楼中楼最后几乎全被形制党所霸占了。
    顾一方深吸了一口气，切回到搜索框，去搜了国风元素。
    看了更多帖子，才发觉争吵的导火线一家国风元素网店。
    那家店是微博上一名喜欢国风的网红姑娘与人合作开的。
    网红姑娘名叫阿浣，店名叫九微花琐，网名和店名均出自王维的唐诗《洛阳女儿行》。
    这个阿浣，对顾一方而言，并不陌生。
    先前阿浣因国风照走红，之后又穿起了国风元素，十六馆的官方微博还转过阿浣的很多照片，虽然评论里总有吐槽阿浣的妆容太过现代，但阿浣将国风和时尚的融合，还是为她带来了大量的粉丝。
    拥有百万粉丝的阿浣开店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九微花琐第一次上新就采取了时尚杂志的拍摄方式。
    这在国风圈引发了巨大的争议，阿浣本身似乎从来不上贴吧，也不理会争议，但是在第一批预售结束后，进行了一次抽奖，抽奖上附带了自己的新店销量，算是作为对争议的回应，这下彻底引爆了形制党。
    顾一方这才意识到，要做这门生意可不容易。
    她想了又想，忍不住去敲子衿，子衿可是老牌的形制党，如果她都反对潇潇雨歇做国风元素，那可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子衿很快就回应了，嫌打字慢，两人改为了微信电话。
    寒暄了几句近况，子衿很快切入了正题，“我真是受不了那些现在所谓的形制党。”
    出乎意料，子衿对国风元素已没过去那么反对了，到是对形制党的抱怨更多。
    “这些形制党哪里是真的热爱形制，他们科普了很多错误的东西，连文物也不看看，就拿一些老牌商家做的改良形制，当成朝代形制。”
    子衿似是憋了一肚子话，把那些在她口里的假形制党痛批了一顿，最后总结道，“我算是看透了，这些假形制党很多是商家粉丝，这些商家现在在打击对手。当初一位拒绝国风商业化的前辈，早就看出会有这些问题了，当时我还不信，那时候，这些商家彼此之间可团结了，讨论氛围也很好，现在……呵呵……”
    说到后来，子衿也不是愤怒了，口气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疲惫感。
    顾一方能了解她的心情，子衿曾是狂热的形制党，在当时资料有限的情况下，疯狂地搜索着一切资料，渐渐地在学习过程中，她的目光也不再局限于形制，开始研究起纺织、印染等等相关技术。
    可没想到，后来进圈的人，越来越浮躁，越来越没钻研精神，子衿也没想到自己所学的东西，有一天会用在了圈内掐架上。
    听子衿吐完了苦水，顾一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那你对国风元素有什么看法？”
179.调查摸底（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只要不是打着国风元素的旗号做日韩风就好，如果是你和潇潇姐开店，我是绝对放心，没有疑问的。”
    似乎早明了了顾一方找她聊天的目的，子衿主动说出了顾一方最想听的话。
    “谢谢你，子衿。”顾一方由衷感激道，“我和潇潇姐会努力的。”
    子衿自嘲道，“人不中二枉少年嘛，以前给自己加戏太多，现在尝试了一些混搭，效果不错，用比甲配配休闲裤、牛仔裤什么的，非常和谐。”
    顾一方松了口气，她知道选择国风元素是没错的，只是现阶段外部舆论压力实在有些大。
    听到顾一方叹气，子衿又关心道，“怎么啦？是怕那些人掐你们吗？没事，我帮你们掐回去！”
    顾一方苦笑着摇头，掐架这种事，对开店只有坏处没有益处，开店最要争取的是路人缘，“谢谢，这些事是有些麻烦，不过我们会想办法解决。”
    仿佛是要给顾一方下定决心，八月头上，谷小慧特地带着顾一方和天美品牌方一起去开单独的双十一意向洽谈的小会。
    天美的华夏总部在银海市，为了能更好地开展电商工作，天美特地在月溪和京华两地开设电商部，和八达马对接的Anne是负责市场的，另外还有负责销售策略的Jerry。
    Anne和Jerry都是名校大学生，走出来就能感觉他们那种精英白领的气场。
    但此刻，这两位精英以及谷小慧、顾一方，正在被芝麻开门的商业负责小二圣墟训得狗血喷头，“天美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我也不懂你们老大的是怎么想的，或许电商平台在你们的销售占比中非常少，所以你们觉得无所谓，如果是这样，那乐喵也无所谓你们这个品牌，想要我给你们好资源，你们觉得这样的业绩配吗？”
    顾一方惊呆了，六月年中大促，她们做了一千五百万的销售额，竟然只能算是“这样的业绩”。
    Jerry耐着性子和圣墟沟通，问圣墟希望天美提供怎样的销售政策，结果又是被圣墟一阵怒怼，“怎么打折扣，是你们公司的事，这是我该关心的吗？我只关心双十一你们能做多少，三千万这种数字，你们怎么拿得出手的，这完全是在浪费我时间！”
    三千万，三千万的销售额还不够，第一次参加会议的顾一方，全程在心底默默震惊。
    另外三人似乎早习惯了，会议结束后出来，Anne忍不住道，“小姑娘吓傻了吧？没事，小二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只要能让他们的业绩好看，回头就能给你笑出一朵花来。”
    顾一方诚实道，“不是被小二吓傻了，是听到这些数字吓傻了。”
    Jerry大笑起来，“一看你就没做过零售业，零售就是跑量，千万上亿只是销售额，不是利润，慢慢跟着小慧学吧。”
    谷小慧道，“一方是公司比较看中的新人，希望以后你们多多教她。”
    Anne接口道：“熊胖怎么不来？是不想陪我们挨骂了？”
    谷小慧道：“他对店铺事务比较熟，我出来了，总要有人坐镇。”
    Anne点点头，又嘱咐了句，“马上双十一了，页面上细节千万不能错。”
    零售就是跑量的。
    和谷小慧一起坐上出租车，看着庞大的商业帝国渐渐消失在视野里，Jerry的那句话在顾一方心底不断地盘旋着。
    虽然她和潇潇姐的店是打算开在趣宝上的，但终究是一样的，必须要考虑跑量。
    眼看约定的时间点快到了，顾一方主动建议Lucy回一趟月溪当面谈。
    至于安佳琪……顾一方实在不知道她是在扮演怎样一个角色，纯粹是作为朋友给参考意见吗？似乎……也不像，安佳琪从一开始就待在了群里，Lucy的开店计划似乎也默认了她是一份子。
    当顾一方有些犹豫地私聊Lucy问，“要叫佳琪来吗？”
    “她？当然要拉她来，她一直没退群，我可是太高兴了。”Lucy的话中藏着玄机，并不想说透，顾一方也就不再追问。
    炎热的夏日周末，顾一方赶到西子湖西南边的龙井茶区。
    每年开春时，是龙井茶区最热闹的时候，如今走来，满眼翠绿在夏日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按照提示下了公交，在一片蝉鸣声中，顾一方一眼便看到三三两两穿着汉服，摇着折扇的同袍。
    潇潇雨歇本是要来接她的，可在这样美如画卷的风景中，只是坐在车上看，那就太可惜了，而且潇潇雨歇也不顺路。
    没费多大力，顾一方就跟着那几名同袍寻到了松风琴茶，这是安佳琪建议的地点，光听名字就令人神往，顾一方突然想起了十六馆。
    十六馆有四样东西，是琴、茶、石、花，这松风琴茶拆解开来，也是四个样东西，比起琴茶石花的精致玲珑感，松、风、琴、茶则是一种疏阔旷达的雅致。
    不得不感叹华夏文字的奇妙，只换换顺序，改变一下组合，就成了另一种风貌。
    如果说十六馆带给顾一方的是震动，那眼前顺着水岸舒展开的松风琴茶，带给顾一方的则是一种震撼。
    四栋小楼由长廊连接散落在一片湖光山色中，没有围墙的半点遮拦，小楼之外，随进随出，小楼门口透出的气氛，让人自然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一方。”潇潇雨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顾一方回头，脸上尚带着满足的笑容，潇潇雨歇亦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说话间，其中一座小楼传出若有若无的琴声，潇潇雨歇指着那栋楼道，“这是琴楼，是政府特地给宋师傅经营宋家琴用的，宋师远他们家就在过去不远的梅家坞，专门开辟了斫琴场，以后带你去看。”
    提起宋师远，顾一方不禁有些慌乱，在接受邵青阳的表白后，她就极力避开宋师远，她觉得自己撒谎了，非常对不起他。
    此刻听到这名字，又知道这个地方有一部分是宋家的地盘后，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潇潇雨歇却好像没看出她的异样，带着她向着琴楼边上的茶楼走去道，“茶楼里其实也有琴，不过不多，当初设计时，他们就说琴楼和茶楼必须挨着，这样品茶才有味道。”
180.松风琴茶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茶气氤氲，琴声伴着流水淙淙。
    坐进茶楼，才能真正体会，设计者的用心。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搭配了。
    淙淙流水声来自茶楼外的水车，雕花小隔间内，沏上一壶白茶，茶气缭绕中，隔壁琴楼飘来若有若无的琴音，便是眼前没有风景，那琴水声与茶气，也是不由自主地铺展出一方高山流水的风景来。
    围坐在茶桌边，顾一方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一套简单的PPT说了起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些店家评论里的词频分析，可以看到，即便是一些以国风为主营的老牌商家，留言里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希望店家能做国风元素。
    再有是一些与国风关联度比较大的文化论坛，里面关于国风讨论帖，也是大量地出现了“国风元素”和“国风改良”的关键词。
    通常的情景话语总是这样两种。
    “国风真好看，但穿出去总觉不好意思，如果有改良款的就好了。”
    “很希望天天穿国风，可出门太不方便了，能改良就好了。”
    看到这里，Lucy突然道，“这些词频是白玉京做的？”
    顾一方点点头，但见潇潇雨歇没反应，Lucy又转回话题，“所以，我们主营方向还是国风元素？”
    顾一方回道：“目前看来，国风元素作为主营方向是最合适的，不过我们仍旧可以做一些国风，不用太多，每次设计一、两套，可以和某一款的国风改良做成一个系列，也就是说，每次上新推出一两个系列，这个系列中既有国风元素，又有国风，潇潇姐觉得如何？”
    先前听顾一方提国风元素时，潇潇雨歇的表情显得忧心忡忡，后来听顾一方提到会保留国风，神色顿时缓和了很多，轻轻道，“嗯，我没什么意见。”
    安佳琪淡淡一笑，“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意见。”
    顾一方问道：“潇潇姐是不是担心被形制党和秀衣党的大战波及？”
    Lucy惊讶道：“什么形制党秀衣党大战？”
    安佳琪接口道：“潇潇，你心理负担别太重了，你看看Lucy，就知道这个圈子里还有些人根本不把贴吧里那些言论当回事。”
    Lucy道；“贴吧有什么好上的？那边又不能编辑，我看着那边的资料整理真是费劲，水贴又全部是掐架，老娘才没空看这些。”
    顾一方闻言哑然失笑，是了，世界上还真不缺乏Lucy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只要找到自己想找到的资源和目标就好，其他的事情，他们并不关心。
    但面对质疑，全然没有对策和不回应也是不行的，毕竟国风贴吧还是具有不小的影响力。
    于是顾一方道，“潇潇姐，因为店铺里还是有国风，所以贴吧宣传，我们只贴国风就好，也不必你去宣传，你只作设计工作，可以彻底隐居幕后，我们主要的宣传阵地会放在微博和公众号。”
    安佳琪在旁提醒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到时一定会有商家煽动，国风圈商业化后，没以前那么单纯了，现在多少有些人喜欢借着传统文化的制高点打压新商家，不过有些新商家也是不争气，做出来的东西太日韩风，却要跑来国风圈浑水摸鱼，也是活该被掐。”
    “这些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按照一方的方案，我只要专心设计就好。”潇潇雨歇终于表了态，她只是个低调的人，并非是个全然回避现实的人。
    “看来开这个店……还真有点烦。”Lucy看着潇潇雨歇喃喃道，她担心地自然还是自己的姐姐会不会压力负担太重。
    “开店肯定是有麻烦的，你才知道？”安佳琪接口，“就算没圈子里的事，还有平台上其他店铺的竞争，还会有难搞的客户，现在散伙还来得及，等正式注册公司以后，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谁说要散伙了。”Lucy反驳道，“我是在想，要不设计师干脆打我的名字，也省得麻烦。”
    安佳琪摇头道，“你是国风圈知名设计师吗？潇潇的个人风格很强，她从前的一些设计还能拿出来用，换个名字上去，保证有人来掐我们山寨盗版。”
    “露露，我没关系的，有些事没必要掐，发声明解释就行，只是后续有些该回应的，实在没拿么多精力去回应罢了。”潇潇雨歇看似与世无争，但很多事，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见讨论差不多了，顾一方再度询问道，“那么，公司的主营大方向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讨论产品大方向了，我看过潇潇的设计，似乎比较适合休闲风，微博上有一家国风元素的店铺偏民国风，风格偏白领OL，我看过她们家的产品，也只有衬衫和部分风衣的销量比较好，那种五四风格的民国改良衫，销量并不好。”
    “你说的是茉莉衣厢吧？看，我这件泡泡袖就是她们的新款。”Lucy自豪地挺了挺身。
    Lucy今天穿了件小立领配九分裤，因为是夏装，领口做了个V字开口的处理，虽然说不出门道，但一眼看上去就是民国时期的配色和风格，剪裁也是偏西式的。
    顾一方举出茉莉衣厢是想说明他们家的定位有些不明确，没想到Lucy却聊起了这家店铺的一些情况。
    茉莉衣厢的公司和工厂都在紫宁市，Lucy早就利用设计师的圈子，打听了不少事。
    按Lucy所说，茉莉衣厢只有核心设计的版型是自家工厂做的，其余的一些版型则是外包，所以有些产品，很容易出山寨品，不过这也是茉莉衣厢的策略，好让他们的低端产品在市场上有更多的流通。
    听了Lucy的介绍，顾一方才发觉自己要学得东西还很多，生产方面的事，她还真是一窍不通。
    见是话题越说越开，安佳琪把注意力拉了回来，“风格方面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来，潇潇做了这些年，心里早就有底了，到是你们应该好好想个商标名，公司名没办法，有查重，到时只能根据商标去改。”
    说到这里，安佳琪又把目光转向了顾一方，Lucy和潇潇雨歇也看向了顾一方。
    顾一方顿感压力，在座四人，安佳琪和潇潇雨歇本就是诗词高手，她本以为取名这样的事，轮不到自己。
    似是明白顾一方的想法，安佳琪道，“我和潇潇难免太掉书袋，还是你来想一个，适合国风元素休闲装的。”
    Lucy点头道，“对对对，一方还是你来想，她们两个太不接地气了，这事也不急，月底前定就行，到时公司商标一起弄，我和我姐也好开始做各种设计。”
    安佳琪看向她道，“公司法人选好了？”
    Lucy神秘一笑，“选好了，这事儿，还得找地头蛇压阵，等名字定下来后再告诉你们是谁。”
181.岁岁芳华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回去时，潇潇雨歇本是要送顾一方，顾一方拒绝了。
    夕阳下的龙井村是那么地美，虽然天气炎热，可看着这大好风光，她实在是忍不住要走一走。
    一直都在工作装修两头跑，住在素有天堂之称的月溪，她竟是没机会去走一走。
    晚六点的天，路灯渐渐亮起，天际还泛着白光，夕阳的红色收束在地平线上。
    非农忙的时节，茶区一片安静悠闲，越过一条青石巷子，一间茶室悠悠传出乐声。
    这曲子顾一方很熟悉，是一首古风圈常拿来填词的二胡曲。
    她突然笑了笑，想起前段时间翻到的古风圈状况，感觉真是到哪里都是风波不止。
    上个月，许久没听古风歌曲的她，上贴吧和微博找推荐时，看见玲珑在和人吵架，是关于原创和翻填的争议。
    玲珑是向来支持原创的，认为只有原创才是古风歌曲的出路，可是看到有人说古风圈的翻唱填词是不尊重原曲侮辱了原曲，她竟然出言维护起翻唱来。
    确实如玲珑所言，原创是不易的，古风歌曲的兴起，确实又是因为翻填翻唱才兴起的。
    想起子衿和玲珑都接纳了从前不肯接纳的观点，顾一方不由感慨，大家都长大了，青春便在这样的长大中逝去了吧？
    会有这样的感慨，这样的联想，是因为这首二胡曲子叫做《春芳歇》，又是化用自诗词。
    春芳歇……，顾一方默默想着，人生若有四季，那么多少岁到多少岁是春季呢？
    这么想着顾一方停了下来，好在这里是景区，青石街两边安放了些可供人休息的长椅，顾一方坐了下来，打开了微信，随手按了几张照片，上传到朋友圈里。
    很快她收到了第一个赞，和回复，是邵青阳问她，“哪里？”
    顾一方笑着回道，“龙井村。”
    那时，她和邵青阳说好，不要太快下结论，可很快她和他发现，彼此都被忙碌的工作淹没了。
    她每天有很多东西要学，很多工作要学，邵青阳也开始了新课题研究，顾一方知道，他不是那种压着学生打杂，自己坐享其成的导师，一定会冲在学术第一线，去走访，去研究，去收集一手资料。
    所以，自然而然的，朋友圈成了他们交流最多的地方。
    顾一方也习惯了把自己的行迹分享上去，为了不骚扰到别人，很多时候，这些行迹是只对邵青阳可见，而邵青阳也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交流方式，让他们彼此轻松，空的时候去看一看，聊一聊，不必两人都守着一个时间，也不是非要聊上大半天。
    这大约就是现代版的鸿雁传书吧。
    提到龙井村，顾一方还特地录了一小段视频，邵青阳也认出了那首《春芳歇》。
    “邵老师，你认为人如果有春夏秋冬，那么春天是几岁到几岁？”顾一方就着邵青阳的答案问道，此刻称呼他为“邵老师”是一种顽皮也是一种亲昵。
    邵青阳回道：“《内经》说上古人寿一百二，大约三十岁前，都可以算是春天吧。”
    看到这个答案，顾一方略有些惊讶：“这么久，我以为过了双十年华，就再无青春了。”
    邵青阳道：“怎么会，东方文化处处轮转，百岁四季是大轮转，岁岁芳华是小轮转，每年都有春季，每年就都有青春。”
    “岁岁芳华是小轮转。”顾一方低低读着，随即捂住了嘴，和邵青阳谈恋爱，真是让她又欢喜又害怕，从这个人口中说出的，好似无一不带着诗意，可她又害怕，在邵青阳面前总也甩脱不了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至于诗词，她是彻底扔开了，虽然远离了时尚摩登的银海市，来到了这片清溪竹岭的文化之都，可工作却好像还是把她留在了繁华熙攘中，让她无法投入这山水中。
    这种愁绪，被曲声摇曳地愈发百转千回，那茶店主人似乎特别爱这曲子，反正茶馆无人，索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春芳歇》。
    在这片愁绪中，顾一方心底盘旋起一句话，春芳歇，春芳年年歇，春芳年年又不歇。
    回过神来，顾一方打字道，“邵老师，可以盗用你的创意吗？岁岁芳华，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紧接着顾一方又把刚才盘旋在心底的话打了过去。
    邵青阳回了个笑脸，“我无版权，虽然好久不写诗了，但你的诗心还在，对于词句，还是那么敏感。”
    被邵青阳这么夸着，人虽不在眼前，顾一方还是忍不住捂着脸，低下头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感谢邵青阳，邵青阳是对的，有些事，还是不要那么快下结论。
    起身向公交车走去，上了车，两人又聊了会儿开店的事，聊着聊着，邵青阳突然来了句，“春节时来看看你吧。”
    顾一方一愣，心底又是百感交集，这次春节好像真的只能她自己一个人过了，那是离家后的第一个春节，邵青阳的体贴出乎她的意料，实在不知回什么话才好的顾一方，回了一个通红的笑脸，算是答应了。
    隔天，顾一方在群里贴出店名后，Lucy又是一顿肉麻的夸赞。
    潇潇雨歇则问，“店名会不会太长了？”
    安佳琪语音道，“四个字还长？现在店名都这样，比如那个九微花琐，还有茉莉衣厢，不都四个字吗？不过得想几个备用才是。”
    接着，四人又是一番排列组合，诸如什么“好芳华”、“大好芳华”、“别样芳华”、“绮玉芳华”、“绮岁芳华”等等。
    最后安佳琪似是想起了什么，语音里特地点名顾一方，“一方，说说你取这个名字的寓意。”
    顾一方在群里打出了那句话，“春芳歇，春芳年年歇，春芳年年又不歇。”
    Lucy笑道：“这么绕，不就是春去春又回吗？”
    顾一方也忍不住笑了，好像还真是Lucy说得那么回事。
    潇潇雨歇难得开金口道，“这个寓意可比春去春又回好多了。”
    安佳琪附议，“像绮岁芳华这种，也就字面上看起来好看，若是开店，还要朗朗上口得好，我看Lucy先去查重吧，那几个留着备用，回头商标可以一串都注册掉，省得有人山寨。”
    安佳琪想得周到，Lucy开心地碎碎念，“岁岁芳华，岁岁芳华，大才女万岁，公司万岁！”背景音还传来她老公的声音，“又在高兴什么？”
    事情定下来后，轮到Lucy奔波了，当营业执照、纳税资格证传到群里时，顾一方愣住了。
    那上面有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名字，他就是Lucy所谓的地头蛇？
182.内耗大战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地头蛇是宋师远。
    顾一方看着电脑屏幕愣了好久，直到Lucy问她什么时候能完成商铺注册，顾一方才回过神来答道，“没问题的话，加上审核差不多是一周。”
    潇潇雨歇提醒道：“这个注册是要缴服务费和保证金的。”
    Lucy道：“缴就缴呗，要多少，尽管开口，对了，一方你那房子怎么样？”
    女生聊天总是特别跳跃，谈到钱，这个Lucy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顾一方的装修。
    装修是差不多了，现在就只差定制家具，和基本电器。
    原本，顾一方只想随便买点简易家具，结果还是吴娟提醒她，她的房子小，还是定制一套简单的日式家具，贮藏空间大，占地小。
    顾一方想了想也是，顾妈妈以后还是可能会来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卧室设计了足足十八平米，未免也太大了些。
    因此干脆做了壁橱和榻榻米来分割成两个区域，这样就多了个客房，方便顾妈妈来住，或是邀请张佳薇来玩。
    再来是客厅，反正她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干脆做成了一个工作室的模样。
    用便宜的竹木板做了书墙和尽可能多的柜子，中间放个大桌，既方便吃饭，又方便她工作，也方便招待客人。
    阳台上再做上壁柜，收纳杂物，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井然有序。
    这些家具十月就能全部安装完毕，十一月彻底收尾。
    预算还是超了些，好在顾一方六月年中大促拿到了一小笔奖金，足够付前期定金。
    Lucy听了却反对道，“你还想着你妈过来住，小心噩梦再度降临，对了，把银行账号给我，我给你先打笔钱。”
    Lucy说的自然是后台缴费，但两件事连在一起说，还是把顾一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顾一方又暗笑自己想多了。
    当短信提示，账户多了三万后，顾一方又被吓到了。
    “Lucy，你是不是打错了？”顾一方在群里贴了短信的截屏图。
    安佳琪啧啧道：“真豪气，这么多备用金，也不请个财务来管管。”
    Lucy道：“暂时没财务，先这么着吧，等明年把我妈哄上手，让她老人家出山。”
    顾一方摇头，Lucy还真是惯用先斩后奏这一招，“Lucy，趣宝的服务金和保证金没那么多，服装类目也就三千。”
    Lucy不以为然道：“后台装修和数据服务总要买买买吧？回头能要*的都要*，最好是专票，没*的，你表格里记录好，我过年回家时，咣当一声扔我妈面前，看她处不处理。”
    安佳琪道：“看来法人你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了，宋师傅在月溪商会那么有名吗？”
    Lucy道：“有名啊，商会那些大佬们钱多了没地方投资，都一溜地在宋师傅那边登记了买琴，宋师傅现在也是哭笑不得，宋家琴现在在外面炒得太高了，他还和文联反应不能这样，文联哪管得了这些事啊。”
    安佳琪道：“宋师远当法人，宋师傅知道吗？”
    Lucy道：“知道啊，就算不知道，回头商会里也会传遍的，总会传到宋师傅那边去的。”
    安佳琪回了一串省略号，潇潇雨歇也回了串省略号。
    顾一方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Lucy咳了声道：“你们别这样……不过是开个国风店，又不是绑着宋少爷做违法的事……行行行，我回头专程登门拜访，和宋师傅说这事，他肯定不会反对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很快顾一方也没时间去纠结这件事了，双十一的工作量突然上升，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做双十一，顾一方才知道，所有的准备八月就已经开始了，九月是分步实施，一边是小二要求的折扣盘货、时间节点等各种数据，另一边，是天美要求收集的竞品信息。
    天美的竞品信息收集特别繁琐，主要分为两个平台。
    一个是惊鸿自营，一个是乐喵。
    惊鸿是国内第二大电商平台，以电子电器产品起家，后来采取了网络自营超市模式，并组建自有物流，一跃成为国内第二大电商平台。
    也因此，天美的电商部，分别设在了月溪和京华。
    虽然是同一家大企业，却因为惊鸿自营和乐喵的竞争关系，两地电商部也变成了竞争敌对关系。
    这天顾一方跟着谷小慧去天美开视频会议，Jerry因为折扣问题，当场和惊鸿自营的销售同时对喷起来，一场会议只能暂时中止。
    每年年中年末两档大促，似乎默认了年中主场是惊鸿自营，年末主场是芝麻开门。
    可谁都知道，年末那场促销才是重头戏，在一番讨价还价后，乐喵小二圣墟给天美定的指标是四千万。
    可天美暗自定的指标还是三千万，顶多再把店铺日常预留了五百万货卖空，这主要是担心明年的双十一业绩做不上去，不敢把营业额做得太高。
    虽然是这样一个比较低的指标，可因为惊鸿自营，乐喵这边还是有着不小的压力，再加上惊鸿向来会有自己的平台补贴，再加上物流优势，所以一开始内部商量好的，惊鸿自营的价格比乐喵旗舰店的价格上浮两个百分点。
    可开会时，京华分部又反悔了，要求跟乐喵同价，故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一个公司，两套班子利益互争，也是让顾一方看傻了眼。
    散会后，谷小慧同她道：“这很正常，大公司就是这样，一个部门做的生意体量就能赶上一家小公司了，Jerry只负责旗舰店，他还有一位同事负责芝麻开门上所有的专营店分销，双十一也有一千五百万的指标。京华那边也一样，惊鸿上不仅是自营，也有专营店，明年天美还有海外版要进来，到时啊，吵得会更凶。”
    谷小慧说着自己也觉头痛，双手拍了拍太阳穴道，“不过再怎么乱，也是他们的事，事情总会有结果的，我们把我们的事情做好就成了，对了，乐喵有个双十一运营培训，你去吧，就在边上的日之庭培训，一共四天。”
    工作之余还要培训，顾一方只觉得疲累，其中两天还占用了双十一。
    不过仔细研究课程后，顾一方才发觉运营课只有三天，第四天是讲视觉设计，于是这一天是熊胖和李欣欣去开，顾一方总算是有一个周日天可以休息一下。
    回到公司后，又是忙到九点才下班，忙忙碌碌十一点摊在床上，顾一方只觉得四肢都快散架了。
    仔细想来，她的工作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耗在盯惊鸿上的天美价格了。
    这些价格信息，明明是可以在公司里互通消息的，却因为市场处于敌对关系，只能由运营人员进行外围收集。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大企业内耗吧。
    如果有一天岁岁芳华可以开到这么大的规模，会不会有内耗？
    顾一方笑了笑，觉得自己想多了，能把店铺开起来，代替现有的工作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183.性别歧视（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周四早八点赶到办公室，开了电脑进入店铺，顾一方松了口气。
    前一天的数据，通常在早七点左右更新，若是遇到维护，就要在十点后才有数据了。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顾一方在九点前做完了数据报表后，又检查了两遍，梳理了简报发送给了熊胖。
    小公司便是如此，一人一岗，谈不上休息。
    九点一刻，顾一方拿起包下了楼，走到前面不远的日之庭，在大厅签到领取听课证。
    这次培训，由于都是外聘老师，所以是付费的，费用到也不高，一千元的学费听四天，全部是实际操练的干货，到也值得。
    也因为收费，并不是对全部商家开放的，只有店铺月均营业额连续两年过千万的店铺才有资格参加。
    领取听课证后，看了眼大厅，顾一方感到意外，她没想到，现场来听课的运营，男性居多。
    进到大教室时，顾一方更惊讶了，在负责培训的芝麻开门员工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安佳琪。
    这份工作，是安佳琪主动要来的，和顾一方一样，在这份额外工作之余，她自己的工作也不能停下。
    顾一方向来觉得，以安佳琪的才能，起码应该是一家大企业的中层管理才是，却没想到安佳琪会以招商小二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
    见顾一方挑了后面的位置，安佳琪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第一排最左边的一张大桌。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顾一方好像习惯了听从安佳琪的指令，还是起身坐到了安佳琪指定的位置。
    略略扫了一眼，每张大桌可以坐下十二人，这样的培训太令顾一方熟悉了，从前在英领时，英领的培训最喜欢用这样的小组竞争模式。
    果然，安佳琪在桌上放了个空白桌卡和登记表格道：“先到先得，一号小组组长就是你了，一会儿让大家签到。”
    “好……”顾一方想说什么，安佳琪已经转到后面去了，也没等人到齐毛遂自荐之类的，安佳琪很快，就把十六个组的小长都安排好了。
    和其他行业运营不同，电商行业的运营普遍不推拒挑战，整整十六桌，只有一张桌上的女生吞吞吐吐，安佳琪很干脆地把组长转给了另一名男生，见那男生兴高采烈接下小组长的任务，那女生略显得有些后悔。
    很快，越来越多人进场，另一个维持秩序的小二拿着麦克风不断叫道：“随机分组，一桌一组，坐定后去小组长那边登记。”
    进来的人几乎都从后面坐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少人看到顾一方是小组长后，直接绕道走了。
    这样的情况令顾一方很是困惑，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委。
    后面进来的人没什么选择余地，只能往前走，有人走向顾一方的一号小组时，被同伴拉住，“女的，我们换一桌。”
    女的……怎么了……
    顾一方抬头再看了一眼已是黑沉沉的教室，才发觉电商运营中，男生占了绝大多数。她不禁纳闷，难道女性不能做电商运营？
    顾一方的一桌空落落的，直到十点左右，最后一拨人进来，实在没地方可选，才坐到了顾一方的一号组。
    其中一个板寸头还大着胆子问，“你……是运营？”
    顾一方点点头，才发觉，一号组就她一个女性。
    针对迟到情况，讲台上的小二直接发了通火，批评迟到的人没有时间观念。
    随后，安佳琪负责唱红脸，接过话筒道，“知道很多人是坐飞机火车赶来的，算是你们老板的锅吧，下次有这样的培训，路远的请务必提前一天到，我们的培训不是培着玩的，讲师都是去年双十一，店营业额破亿的大神运营，所以，要珍惜，上午只能拖下堂了，下午开始咱们约法三章，上课必须提前五分钟到，到点直接关门，谢绝入内。”
    下面有人开玩笑道：“可以硬闯啊，钱都交了。”
    方才训人的小二又是严厉道：“门口有保安，想硬闯的，你们可以试试要不要这么丢人。”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芝麻开门的执行团队素有铁军的威名，在芝麻开门上，一旦触犯规则，即便是年销过亿的商铺也是说关就关，哪里还怕一个商家小运营，一时间，教室里没人敢再开玩笑。
    安佳琪接了句，“大家都是代表店铺代表品牌来的，多为店铺品牌争争脸才对，正式开课吧。”
    顾一方心里暗暗称奇，即使不在芝麻开门工作，只是现场两名小二透露出的工作模式，也足以让人感受到这家企业的企业文化是怎样的了。
    令人意外，第一位上场的运营大神，很年轻。
    听介绍，这位讲师竟然和熊胖一般大，学历也不高，这位讲师到言谈之间到是十分谦逊，但看他的架势，显然不是初次做培训。
    培训的第一项内容是拿来活跃气氛的，那就是每个组给自己取组名和口号。
    顾一方这组有人开玩笑道，“咱们小组长是女的，像不像战狼？干脆就叫战狼吧。”
    其他人也懒得再想，纷纷点头同意，那板寸头还贱兮兮地问顾一方，“女的当运营，抗得下来吗？好多数据。”
    顾一方有些无语道：“还可以，能做下来。”
    她心里也有些纳闷，电商运营的数据分析完全不涉及复杂数学模型，数据处理学会了思路，也就那么回事，她实在没觉得多难，为什么这些男生会这么问？
    见顾一方这么说，那板寸头很是不死心，恰巧隔壁桌也有一个女生，他转头问那女生道：“你是运营吗？”
    那女生莫名其妙点点头，板寸头继续问，“你会数据？”
    女生又莫名其妙摇摇头，“我主要负责宝贝和直通车，优化SEO，数据专门有人看。”
    “哦。”板寸头心满意足地转回头，口气和神情无不带着挑衅。
    顾一方也懒得争论，交上组名和口号后，十六个小小组一一喊过口号，才开始正式讲课。
    讲课有随堂提问环节，回答合格后，随机抽牌算积分。
    众人正等着讲师开课，没想到讲师开场就问，“有谁能告诉我什么是运营？或者，运营是什么？”
184.性别歧视（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片静默中，顾一方举起了手。
    讲师做了个手势道：“这位同学请说。”
    顾一方站了起来，“我认为运营就是统筹，根据实际状况去展开具体的计划实施。”说到这里顾一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打仗之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类似军师那样的工作。”
    “很好。”讲师笑着递上了牌，“作为第一个答题人，又答到点子上，抽两次分数吧。”
    底下一片哗然，讲师继续道：“接下来，每一天第一个回答问题的人都可以抽两张，抽两张不代表什么，或许两张都抽都是小牌……”
    “啊靠！”看到顾一方抽的牌，板寸头忍不住发出了惊叹。
    讲师也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张都是带花的，运气也是没谁了，还有没有要再答答看的？”
    受到鼓励，底下人纷纷举手说了答案，讲师皆是摇头，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等式。
    运营=运作+营收
    “统筹和运作是差不多的意思。”讲师写完公式后讲解道，“运营是个大框，好像什么岗位都能往里面装，我们电商运营有宝贝运营、推广运营、活动运营，如果是新媒体，那就是内容运营、粉丝运营、渠道运营，其他岗位就不列举了，这些具体执行岗位好像都可以叫运营。”
    举了例子，讲师又翻过了一页PPT继续道：“但运营又不同于执行，执行可能是简单重复一些步骤，比如售前客服，客户来了，都是那么几个套路，运营的话，通常需要作规划，甚至是一个项目的所有工作规划，刚才那位同学是不是以前上过我课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想要当一个好运营，就得把自己放在谋士和军师的角色上。”
    顾一方摇了摇头，她是第一次听课，至于军师，那是她从前被国风社里的人这么叫惯了，临时突发奇想。
    讲师继续讲道：“谋士和只知道干活的人区别是什么？区别就在于，老板的指令、决策、目标，需要他们去统筹、去制定具体的实施方案。比如说，刘备boss表示，我们得有些地盘，那么诸葛亮就会去看，手头能弄到的资源是哪些，哪块地盘合适去搞，用什么方式拿下。这就是运营。而毫无疑问，双十一就是一场战争，我们要考量的就是，根据过往和现在，我们能收割的业绩是多少。”
    这样的讲课，对顾一方来说闻所未闻，对其他人好像也是，一时间，整个教室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了。
    只有那板寸头还不安份，在顾一方身后嘀咕道：“姐姐，你太厉害了，哪家的运营？”
    整个教室很安静，虽然板寸头压低了声音，可这一声还是传到了讲师耳里，讲师转头道，“有什么要交流的，下课再交流，对了，这位同学，你是哪家店铺的？”
    顾一方不得已再次起身道：“大家好，我是来自天美婴幼儿奶粉旗舰店的运营顾一方。”
    “哇，天美。”
    “难怪，世界五百强啊。”
    “能优惠打折吗？我家娃喝三段。”
    听到要求打折，教室里的惊叹声顿时转为笑声，讲师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我们只上课，不卖东西，大家都是大品牌的，不要妄自菲薄，好了，继续讲课。”
    确实，如讲师所言，这边的商家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知名品牌。
    若天美只是做婴幼儿奶粉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天美本身是制药起家，旗下无论是药品还是营养品，还是婴幼儿奶粉都享誉海内外，也难怪众人对顾一方态度不一样了。
    顾一方则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狐假虎威，她真正所在的公司叫八达马，大约也就月溪的电商圈内还有些知名度。
    顾一方心里突然多了份憧憬，希望岁岁芳华，有一天也成为天美这样的知名品牌。
    上午的课还比较轻松，讲着故事和案例就过去了，这些故事和案例也把大家怎么做预算预测，当军师的兴致彻底吊了起来。
    但很快，到了下午，先是炎热的天气，叫人令昏昏欲睡。
    于是开课前，又把各组口号喊了一轮，众人精神这才又振奋起来。
    只是当正式讲解各种算法时，下面又是一大半人傻了眼。
    顾一方只觉好笑，这些运算公式，不过是初中方程式的程度，很多数据她也知道去哪里找，偏偏许多人的神情好像在听天书一样。
    上午嚣张的板寸头，也是苦恼地抓着头。
    课中休息时，许多人开始问小组长各种问题。
    但十六桌的小组长本就是临时指派，并不是个个都滚过数据的，大家普遍精通的还是SEO，唯有顾一方这组，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板寸头的下巴更是要落到地上去。
    很快，其他组的人围了过来，不少人拿着手机要加顾一方微信，顾一方这下懵了，她哪有时间这么一个个细教？
    好在讲师替顾一方解了围，他走来道：“人家可没这义务教，你们不是都加了QQ群吗？回头所有的表格我都会放群里，让你们公司懂数据的人去看就行了，这些方法也只是提供思路，各个类目还得自己去调整算法。”
    人群好不容易散去，顾一方赶紧跑出教室喘喘气。
    才待了一会儿，便看听见身后有人靠近，安佳琪的声音传了过来，“众星捧月的感觉如何？”
    顾一方摇了摇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可不会再出头。
    安佳琪笑了，“我知道你是想争口气，这些东西都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关键还是看个人有没有意识，时间不多了，小心被别关在门外。”
    课程在四点半左右结束，顾一方光速冲回月之庭，得到的好消息是今天不用加班。
    熊胖看着顾一方笑道，“徒弟，听说你今天很出风头。”
    聊了两句，顾一方才知道，熊胖和那讲师认识，熊胖当年就是跟着那讲师学了一身本领，那讲师一听顾一方是做天美品的，就知道是熊胖教的。
    “他说也是第一次看到能把数据掌握到这个程度的女生。”熊胖说完又加了一句，以示夸赞。
    李欣欣正好削了芒果从茶水间过来，“女生怎么啦？女生学数据才厉害呢，是不是一方？”
    熊胖毫不客气地捞起一块道：“那你学吗？”
    李欣欣连连摇头，“不学，要我碰数据，还不如让我从楼上跳下去。”
185.大战双11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李欣欣的话，顾一方突然明白了安佳琪所说的“意识”。
    在多少人眼里看来，数据处理分析不是女生应该碰的，连女生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根本就不会有多少女生去认真探究一下，这个东西究竟有多难。
    当然，顾一方觉得自己也没立场说李欣欣，她突然想起了从前在英领，Lisa要大家学Excel时，部门多数人包括自己在内是那么的抱怨和害怕。
    现在，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能做国风，她硬着头皮去学，才发觉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为期四天的培训结束了，母婴类目群里，很快就传出了“天美旗舰店有个很厉害的女运营”这种话令顾一方哭笑不得的话。
    不过这些事，转眼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九月、十月、十一月，顾一方就好像是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十一长假没有一天是能好好休息的。
    工作、装修、新店铺，潇潇雨歇也知道她忙得停不下来，主动接过了新店大部分工作，反正前期主要工作，无非是各种设计。
    至于第一批上新，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最适合年后发货的还是对襟圆领和褶裙，这次主题直接借用了松风琴茶。
    第一次做双十一，顾一方才知道双十一的恐怖。
    不过，按谷小慧和熊胖的说法，这也是看类目和项目的。
    天美是大公司品牌，在运营这块的任务也因此变得特别繁琐。
    天美的销售部要盯销售，天美的市场部要盯推广，又因为天美电商部的人手少，各种收集汇报工作全压给了八达马。
    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做，谷小慧早让阿姨把两间会议室收拾出来，安放了行军床，并挂上男女标示，谁扛不住了，就去睡两个小时，但最多也就两个小时。
    到了双十一前一天晚上，整个八达马的气氛就好像打仗一样。
    零点，双十一正式开始。
    大屏幕上跳动的销售数据让人心跳不已，第一个小时，第一个小时就破了一千五百万的销售业绩！
    这样的销售额在行业类目中却只能排到第三，冲在天美之前的是两个新品牌。
    这两个品牌就是靠着电商和线上推广起家的，虽然他们在线下的体量远远不如天美，可在线上却彻底碾压着天美这个百年老牌。
    售前客服时光知道顾一方是第一次做双十一，还特地让她过来看自己的聊天屏幕，整个任务栏排满了聊天窗口，看得顾一方直咋舌。
    到了凌晨两点，狂热的购物潮终于消退下去，顾一方一个人也不敢这个时候回家，只能暂时在会议室里的行军床上对付到天亮。
    六点天亮时，顾一方赶紧回了家，漱洗一番后，调了手机闹钟，一闭眼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后，她发觉自己不知怎么地，回到了银海市的老公房，躺在那个杂物间里。
    外面隐隐传来嘈杂声，好像是在说着谁要出嫁。
    这一吓，非同小可，顾一方连忙起身开门，才发觉杂物间外，整个屋子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情景似曾相识，她和顾妈妈搬走时，就是这般的情景。
    这是怎么回事？
    “妈……”顾一方尝试着叫了一声，却找不到人。
    “是的呀，我女儿就是没出息……，现在才嫁人。”顾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顾一方心砰砰跳，既害怕又按捺不住好奇，下了一层楼，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人拽住了顾一方的胳膊，顾一方回头一看，冷汗下了来，是顾姨妈！
    她想要挣脱，但很快另一条胳膊也被拽住，是顾妈妈，她们竟是要拽着自己去嫁人。
    楼外传来车喇叭声，似在催促，顾一方挣扎着求饶着，顾姨妈和顾妈妈却是面无表情的把她往楼下拖，出了楼门，只见那个王司机站在一辆长车边上，那辆车占满了狭窄的小路。
    “结婚证都领了，你还搞什么！”
    一个耳光猛然闪了过来，顾一方顿时头昏眼花，顾姨妈大声向围观的人说着她被一个自称教授的邵老师玩弄了抛弃了，还堕了胎，人家王司机不计前嫌，偏是顾一方给脸不要脸。
    顾一方心底蹿起怒火，再也忍不住，一头向着顾姨妈撞去，耳边又是一声炸响。
    一身冷汗地醒来，这个噩梦，到后来明知是梦，顾一方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又是一个二踢脚炸开，顾一方勉力起床，微微拉开窗帘，向楼下看去，原来是有人乔迁新居。
    在双十一乔迁，也是够有创意的。
    顾一方头痛欲裂地看了下手机，刚好八点半过一些，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几分钟。
    被这个梦搅着，虽是头昏脑胀，但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微信消息声响起，公司群里，熊胖贴了个截图，“昨天的数据还没出来。”
    谷小慧道：“老规矩，预估。”
    熊胖苦着脸道：“那今天的数据，还要是要事实？”
    谷小慧道：“当然，你第一天做双十一吗？”
    熊胖发了个大哭的表情，“以前双十一没这种要求啊。”
    谷小慧又道：“你第一天做天美的双十一吗？这样，运营和美工先回家，你们也知道双十一晚上八点开始还要继续冲业绩，所有人下午五点来公司待命，今晚再撑一撑，明天放一天。”
    谷小慧说罢也开始忍不住抱怨，说起了别家只要库存检查好就可以睡大觉了。
    顾一方这才知道，类目和类目之间做双十一还是不同的，有像母婴类目这样，好像是在打攻坚战，炮火要连续四十八小时的，有的类目则只要把库存核实清楚，就可以去休息了。
    很快小群里Lucy也问起了顾一方双十一情况，顾一方大概说了下，听得Lucy连连惊叹，“乖乖，你们今晚还要加班到凌晨？太可怕了吧？”
    顾一方苦笑道：“谁叫我们是乙方。”
    安佳琪似也忙碌了一夜，发了个憔悴的表情，“不是自己的品牌是这样的，你们来看这家。”
    贴上手机截图后，Lucy又是惊叹：“牛叉啊，双十一……休店一周？”
    安佳琪道：“是啊，服装类目老大气得恨不能屏蔽这家店，可人家在服装类目的热搜排名还是很高，就是没产出。”
    这家店……
    是“拈花人”！
    顾一方是知道这家店的，这家店是做禅风茶人服的，实际就是民国袄衫改良。
    据说店主家世代经营旗袍袄衫店，也有百多年历史了，新一代的掌门人嫌弃旗袍不实用，以禅风为基调，自行研发了改良袄衫版型。
    她们……竟然放弃了双十一……
    再仔细看截图，顾一方才发觉，拈花人不仅仅是放弃了双十一，还休假一周！
186.乔迁之喜（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别人的双十一休假一周。
    顾一方可是彻底忙到了体力透支，双十一晚八点起，每隔两小时，就有一轮优惠冲刺。
    美工不断地改着图片，熊胖不断更换检查着，顾一方整理精品价格和截图，到最后眼睛都花了。
    零点一过，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要和熊胖一起整理事实数据，统计大概的商品销售情况，这一忙又是忙到凌晨两点。
    看顾一方不敢一个人回家，熊胖和李欣欣特意打的绕了一段路，将顾一方送回了家。
    进门倒在床上，顾一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和李欣欣发微信，道平安后，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醒来，才发觉居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起了床，漱洗过后，随便煮了点麦片，顾一方还觉得晕乎乎的。
    谷小慧这边已经把后续工作分配和时间节点发了过来，朋友圈里全部是她在仓库拍的照片。
    打包货品从仓库外堆到了仓库里面。
    谷小慧是昨晚十点回的家，陪着天美品牌到凌晨一点左右睡去，早上九点挣扎着起床和院长一起去了仓库。
    平台上的战争结束了，可物流大战才刚刚开始。
    之后，顾一方才明白，为什么拈花人要休息一周，整整一周，各地物流都处于爆仓状态。
    而这一周，顾一方的大功课就是整理竞品数据，考察竞品以及惊鸿上的价格。
    双十一期间，惊鸿自营上几乎每隔一小时就有波动价格，这给顾一方带来了极大的大困扰，这场价格游击战，简直是要把她逼疯了。
    不用说，这份情报递交给Jerry后，天美内部又将会是一场大干戈。
    但这些都与顾一方无关了，终于，终于她要搬家了！
    幸好把客厅布置成了工作室的样子，如果按照一般家庭的沙发茶几布置法，就只能勉强塞个小桌，这样反而不好招待客人。
    现在，萧家姐妹、安佳琪、吴娟还有许久不见的宋师远，围着大桌子坐，还有富余。
    顾一方预定了些饭菜，萧家姐妹和安佳琪轮流上阵又做了两个菜和汤，吴娟则陪着宋师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面对宋师远，顾一方总不免有些尴尬，宋师远现在说话几乎已经不口吃了，但却变得沉默了许多。
    或者这样的场合，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男生本就插不上嘴。
    顾一方看着满屋的人，想起了和自己隔了两百多公里的张佳薇，这样的现场，她多么希望张佳薇也来看一看。
    大半年的独居生活，有着意想不到的林林总总的麻烦，但都不难克服，只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
    “哎呀，我真羡慕啊。”帮顾一方收拾过厨房后，吴娟摊在大椅子上，心满意足道。
    Lucy道：“羡慕什么，你和你那口子不是刚买了一套，比这大一倍还多。”
    吴娟懒懒转过脸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幸福感不是看房子面积的，有个独居的小房子，才是当下女性的幸福。”
    Lucy笑道：“得了吧，你是热闹惯的，这样的日子过不了两天，你就受不了了。”
    吴娟道：“那可不一定，我只是没独居过，说不定一独居就不想结婚了。”
    见吴娟把话题转到了婚恋上，顾一方看了眼宋师远，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到是安佳琪直截了当道：“还是聊聊店铺的事吧，一个大男生在，谈这些话题不合适。”
    宋师远摇头道：“没关系，你们爱聊什么，就聊什么。”
    吴娟道：“大佬，工作赚钱要聊，但也不能一直都聊这个啊，得调剂调剂，对了，大佬，你也是独居的吧？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羡慕，你这气场一看就特别强。”
    安佳琪自嘲道：“这不叫气场强，独居的人防御性和警惕性高，生人勿近。”
    Lucy笑道：“我们不是生人吧？对了，说到独居，我想起网上有个问题，你们来答答看。”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对于感情话题，吴娟还是有着浓厚的兴趣。
    Lucy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那就是用什么方法在婚前试出对象合不合适。”
    吴娟本是期待，听了这问题后，忍不住“切”了声，“不就是旅游同居吗？男生都喜欢这样。”
    Lucy道：“你也说了，这种法子也就男生喜欢，不算好方法。”
    听Lucy这么说，宋师远急于撇清自己不是那种男生，连忙道：“不一定要同居，多去对方家里看看，还有……多参与对方的社交圈。”
    Lucy听罢大笑，转头同潇潇雨歇道：“姐，看吧，没谈过的都会这么答。”
    潇潇雨歇微微一笑，也不发表意见，吴娟则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和宋师远说起，他的方法为什么不靠谱，“小伙子，你要是经常把姑娘往家里带，没准就吹了，我们国家风气还停留在封建社会呢，都没嫁呢，男方家就喜欢以公婆自居，就算一开始客气了，时间长了多半还是会不客气的，要是还没结婚就婆媳矛盾，这婚也别结了。”
    宋师远沉默了一下，顾一方知道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跑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恰巧宋师远也看向了她，顾一方收回了视线，宋师远却没收回视线，反问吴娟道：“那去女朋友家呢？”
    “那更不行了！”吴娟连连摆手，“在华夏，女生就是二等公民，男朋友来家，瞧着还行的，就恨不得立刻拿出户口本把女儿嫁出去，一点都不负责任，这个时候女生会觉得特别没尊严，要是男生还拎不清，以为自己要上天，那这份感情还真就上天了。”
    “这么……严重。”宋师远被吓到了。
    Lucy接口道：“相互介绍朋友认识就更不靠谱了，有道是防火防盗防闺蜜，正常女生社交，那都是发请帖时才正式介绍结婚对象的，恋爱时，闺蜜顶多背后出主意，不能出面的。”
    宋师远挠挠头，很是不解，“为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规矩？”
    Lucy道：“你这就是直男思维，不知道人心的复杂，你看看电视剧里，为什么闺蜜老抢女主男友，就是因为女主二里吧唧的，混在一起玩呗。”
    见宋师远不以为然又大惑不解的样子，安佳琪接口道：“说人心复杂，不是说人心有多坏，人心复杂在于会有变化，感情的事，在有些敏感时期是特别容易起变化的，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有边界，这个边界探讨才是人伦的初衷。”
    宋师远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Lucy道：“懂了？”
    宋师远又摇头，一屋子女生都笑了起来。
    顾一方怕是越说越远，在大家笑过后，拉回话题道，“那到底是什么方法才适合？”
187.乔迁之喜（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顾一方的问话，安佳琪笑了笑，看样子，那答案她早就了然于胸。
    Lucy摊手道：“答案还不够明显吗？就是独居啊。”
    吴娟疑惑道：“等等，你说的独居，是说男方女方各自独居？”
    Lucy点头，“是啊，这是网上公认的最佳方案。”
    吴娟道：“这……，哪里都能买得起房单独住啊，不现实，不现实。”
    Lucy摇头道：“傻呀你，谁说一定要买房了，租一年房子，历练体会一下，这种付出是完全值得的，比起同居也靠谱多了。”
    安佳琪接口道：“现在的男生，太需要独居了，否则，很容易变成妈宝。”
    Lucy转头看向她道：“佳琪，你是不是也看过那个讨论了？我觉得太有道理，如果一个男生独居后完全是猪窝状态，这根本不能结婚啊，就算非常不幸地结了，那也好歹能稍微体谅一下老婆的辛苦。”
    听这两人的对话，顾一方呆住了，还有这样的考察方式？
    这样的方式，对于这个传统国度来说，太不可思议，不过，随着求学和南漂北漂的工作模式，独居是越来越不可避免了的。
    只是讨论这样的话题，现场又只有一个男生，感觉像是在开批斗会一样。
    见宋师远看着自己颇有些可怜，顾一方建议道，“要不先喝茶，过一会儿再吃蛋糕。”
    就这样，话题被转开了，很快又聊到了去哪里拍商品照片。
    八达马的公司有一间小摄影室，到是可以借来拍衣服，至于上身照还是得选个地方。
    安佳琪的建议是松风琴茶，这下宋师远又来劲了，“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帮？”Lucy奸笑道，“宋少爷，我记得你可是岁岁芳华的法人啊，以后联系拍摄场地，安排拍摄档期，全都交你了。”
    安佳琪调侃道，“法人就做这个啊？”
    “没事没事，我也只会做这个。”有事可做，宋师远似乎感到很高兴。
    顾一方却有些头痛，她实在不想同宋师远有接触，偏是现在人手不够，事情又都是琐碎的，Lucy自然到处拉帮手，未了，她还同顾一方道，“一方，你是咱们店的招牌麻豆，以后你和宋少爷直接定时间，我回头再拉个摄影师进来。”
    “好，我会和顾姐姐联系。”宋师远很是主动。
    顾一方有些无奈地看向安佳琪，安佳琪却道：“还顾姐姐，什么时候才断奶啊。”
    吴娟在旁听了大笑，宋师远一时涨红了脸，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这么叫过顾一方。
    三点左右，从冰箱里拿出小蛋糕，顾一方才知道，这个抹茶蛋糕是宋师远买的。
    用宋师远的话来说，大家都知道送什么，他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只好买蛋糕。
    中午本是吃得很撑了，蛋糕下肚就彻底不想吃晚饭了，看着日头偏西，一行人也告辞离去。
    送众人到楼下再上来，顾一方收拾着客厅，这个吴娟到是很会做人，她不会做饭，就帮忙洗碗收拾，垃圾能带走的基本都带走了，十分钟后，顾一方收拾完毕，又重新沏茶，在新家发着呆。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新家待了大半个月，双十二也做完了，少了房租的开销，今后手头就又松了些，希望能在十年内还清贷款。
    想了想美好的将来，顾一方将新家的照片发给了张佳薇。
    张佳薇激动极了，刚巧她下了班，两人打着微信电话聊了近半个小时，手机发烫都不愿放下，说到来月溪玩，张佳薇似乎很为难，护士的时间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听着嘈杂的背景声，公车上报出了一个陌生站，那是和张佳薇住家所在完全相反的商业区，顾一方忍不住笑了，“好了，不打扰你约会。”
    “没事的呀。”张佳薇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
    听她吞吐，顾一方问道，“你……该不是要发红色*给我了吧？”
    “哪有，胡说。”张佳薇连连否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讷讷道，“今年春节……会去他们家走走，你……春节怎么过？”
    顾一方明白了，张佳薇吞吞吐吐，是怕她伤感，她哪有这么脆弱，“一个人过呗，你知道，从前春节，年年都是大战，我宁可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今年总算是能喘上这口气了。”
    “那……，你妈妈呢？”张佳薇问。
    “她？钱应该被骗光了吧。”顾一方淡淡道。
    顾妈妈的微信圈已经消停很久了，早些时间，顾妈妈发的不是旅游，就是各种正能量，现在却转而发起各种谣言，各种社会阴暗面来。
    虽然只是转发分享，没有任何评论，但顾一方也猜得到，是钱被卷了，对方全部赖到政府头上，群里再煽动一下言论，自然变成了聚众传谣的聊天群。
    顾一方又想起了双十一时的那个噩梦，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道，“佳薇，我有预感，我清静不了多久……，可能我妈会来月溪。”
    刚才的兴奋之情一扫而空，张佳薇也为顾一方感到难过，她早听顾一方说了，顾小舅谈了女朋友，顾妈妈住在顾小舅家终非长久之计。
    “算了，在那之前，我先好好享受享受。”顾一方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事。
    张佳薇嘱咐道：“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一些。”
    两人挂了电话，顾一方看着窗外发呆，顾妈妈来住，天经地义，她怕的是顾妈妈再和从前那些人往来，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月溪这套房子再怎么说都是她的地盘，会来月溪住的也就顾妈妈，她可以尽量安排好一切。
    很快就到了元旦放假，再有一档年货节就到春节了，到时，顾一方就能放一个十二天的大假。
    能放这么长的假，主要是快递提前休息，除了惊鸿自营，所有的电商都会停止一段时间运营。
    而也如顾一方所料，顾妈妈来电话了。
    新年元旦第一天，顾妈妈哭着来了电话，问顾一方能不能春节后换个租房，把她接到月溪去住。
    在顾妈妈的观念里，离开银海市到外地去住，就等于是落魄，没名气没面子，从此也与人上人的好日子绝缘。
    顾小舅要结婚了，就在明年五月，对方带着一个上初中的男孩，一家三口的日子，自然再也容不下顾妈妈。
    这样的结局，顾一方早料到了，她平静问道，“钱呢？钱都骗走了？”
188.新来邻居（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妈妈的哭声一下子小了下去。
    顾一方并非是要埋怨顾妈妈，而是如张佳薇所言，她必须要硬气起来，从今以后，这个家不能再交给顾妈妈瞎折腾。
    “春节时搬吧，能快递过来的衣服，先快递过来，我会打听好快递，被褥什么的就不要搬了，搬过来的钱够买新的了，洗漱用品我都会准备好，垃圾一样都不要拿过来，拿过来我也会扔掉。”顾一方说着说着，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二十多年了，她不想再住垃圾堆。
    无处可去的顾妈妈一时没了声音，顾一方知道她还需要时间消化，于是道，“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手里还有些事情要做。”
    哪有什么事可做？
    挂了手机，顾一方脑中一片空白，慢慢的心痛了起来。
    那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她和邵青阳应该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顾妈妈现在就好像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偏偏顾妈妈又不是一个孩子，她心里的观念已经彻底成形，难以撼动，难以说通，从今往后的生活又将是一场拉锯战。
    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怎么办……，邵青阳说不该那么快下结论时，邵青阳是没想不到这些的，可她是想得到这些的啊！
    无论顾妈妈怎么折腾，她都无法放弃对顾妈妈的责任，就像那个时间，顾妈妈虽然不情愿，但终究没有放弃她一样。
    再一次拒绝，邵青阳会怎么样？
    他是象牙塔里的学者，家世那么的单纯，在他的家庭中，从来没有顾妈妈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她难免要变得面目可憎，她不想让邵青阳看见这样的自己。
    《红楼梦》里说，女儿家是水做的，嫁了人粗俗不堪，比男子还污浊。
    可那不是女儿家的错，在家庭的拉锯战中，男人可以一走了之幕天席地，可女人一旦离开了栖身之所，会遭遇的多半是灭顶之灾，所以，她们怎么能不去参与这场拉锯战？
    想到邵青阳或许会不顾一切去尝试这种生活，最后不得不铩羽而归，惨淡收场，她就更加惶恐。
    不知哭了多久，泪水干结在脸上，感觉整张脸都绷着。
    什么都别想了，一个家总要足够强大，才能让孩子走出去建立另一个家，一个残破的家是走不出去的，他们注定要留在家中修补这些残破，或者这样的禁锢会持续一生。
    顾一方，认命吧，从今以后就守着这片风雨飘摇的孤岛，不要再有其他的奢求了。
    一整天没吃饭，到了晚上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早上到是知道自己确实是醒着的，假日第二天，楼下又响起鞭炮声，这个新小区不断有人搬进来住，不断有人装修，还得有个一、两年才会彻底消停。
    很快，门外传来嘈杂声，新住户原来是同层的，顾一方想起，那应该是白玉京的朋友吧，隐隐约约都是男性说话声，似乎白玉京也在其中。
    想着白玉京或许会过来打招呼，顾一方软绵绵地撑了起来，洗漱一番，依旧没有精神没有胃口，画眉时才发觉却是没睡好，全是黑眼圈。
    才喝了口热水，门铃就响起。
    顾一方苦笑着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
    “怎么了？”白玉京一撩头发，“今天的我虽然格外迷人，但可别对我有什么想法。”
    “去去去。”一把推开他的是宋师远，宋师远笑得有些腼腆，但还是一把伸出手来道，“顾一方，我是你的新邻居，以后请多多关照。”
    “……你”顾一方有些吓傻了。
    那个神秘住客竟然是宋师远？
    这时电梯门又开了，帮忙搬家的人喊着“让一让”，其中一个还停了下，打趣宋师远道：“师远，你爸在下面搬东西，你到好，在这里和美女聊天。”
    白玉京推了宋师远一把道：“还是先去帮宋师傅搬——”
    “一方，你怎么了？”宋师远没搭理白玉京，从顾一方开门时，他就关注到了顾一方脸色很差。
    “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宋师远突然出现的关系，再加上一天一夜都没休息好，大冬天的，顾一方头上冒了虚汗，眼睛也有些发花，她现在需要一个地方躺一躺，她想要关门，手才搭上门把，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有知觉时，她看到自己躺在了卧室，没办法，客厅太小，她也没放沙发，所以，两个男生不得已，把她送进了卧室。
    “醒了醒了。”白玉京拿起一杯热水，“你家有红糖吗？要不要给你烧杯姜茶？”
    宋师远急道：“一方，你怎么样？是不是病了，我们送你去医院吧，有车。”
    顾一方摇头，白玉京拍了宋师远一下，“大惊小怪，不知道女生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吗？”
    “没吃早饭……可能低血糖了……”为了阻止白玉京继续胡说八道，顾一方迅速给自己找了答案。
    她从小营养不良，身体底子不怎么好，一个双十一下来，感觉体质差了很多。
    “那……那我给你下去买早饭。”宋师远立刻起了身，见白玉京不动，拎起他后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玉京道：“留下来照顾她啊，都走了，万一又晕了怎么办？”
    被白玉京这么一说，宋师远为难了，白玉京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怎么靠谱，顾一方起了身，“没事，冰箱里有东西。”
    热了些剩菜剩饭，顾一方觉得被人看着吃饭很别扭，但没办法，两个人都不放心她，她也只好边吃边听着白玉京数落，“你吃的东西太差了，早餐就应该现做，减肥也不用这样吧？”
    白玉京只是说说，宋师远听了又是站起身，“我还是下去买吧，一方，你想吃什么？”
    白玉京接口道：“最近的麦记全家早餐桶直接来一份，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顾一方无奈地放下筷子道：“不用，吃这些就可以了，我昨天弄公司的事，没来得及做饭。”
    白玉京摇头道：“你当就你加班吗？我也天天加班，做饭的事怎么能马虎呢？一看你就是吃上面不讲究的，放心，今天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顾一方终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还让不让我吃了？”
    看到宋师远也在瞪自己，白玉京讨饶道：“好好好，你吃，我闭嘴。”
    这个白玉京，顾一方心里默默叹气，又觉好笑，她昨日所有的悲痛，在他的胡搅蛮缠下，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189.新来邻居（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帮宋家来搬场的，全是宋家在梅家坞的亲朋好友。
    顾一方是第一次见到宋师远的父亲宋廉。
    宋廉的个头要比宋师远矮一些，人也瘦一些，皮肤略有些黑，父子俩站在一起，宋师远明显是属于养尊处优了。
    宋廉有一双饱经风霜的手，脸上神情似乎天生带着一丝严肃，但眼神很是平静，使得这张脸看起来没有那么感觉难以亲近。
    宋廉身上穿着普通的毛衣和洗了发白的外套，朴素干净，虽是额头起了汗，但不见他怎么喘，仿佛是个武林高手，到是宋师远看着那口气略有些不足
    这位大家口中的宋师傅说话简洁，实则很是识趣，他略略扫了眼面前的三位年轻人，便对其余人道：“我们去老李那边吃饭，师远就留在这里，让他自己收拾。”
    边上纷纷笑道：“是啊，是啊，年轻人才不高兴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有些人还好奇地瞄了瞄顾一方。
    宋廉预备走时，同顾一方点点头，严肃而不失温和道：“麻烦你了，以后来梅家坞玩。”
    顾一方低了头道：“哪里，宋师傅客气了。”
    她全程没帮什么忙，反是刚才宋师远和白玉京照顾了自己，宋廉的话让她十分不好意思。
    转眼间，电梯到了，没几秒钟人就走得干干净净。
    宋师远看着白玉京道：“吃顿好的，去哪里？”
    正说着，白玉京手机响了，原来他点了外卖。
    当送餐师父扛上来一个大箱子时，顾一方和宋师远都吓一跳，原来白玉京叫了火锅外卖。
    各种肉食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进了宋师远家，顾一方才发觉，宋师远的客厅也不是常见的家庭客厅，也有些像工作室，只不过宋师远的客厅是类似于琴馆那样工作室，一张大茶桌兼做工作台，沏茶的那部分还能单独移动出来，放在任何需要的位置。
    因为地方足够，还放了张罗汉榻，和琴桌，门口垂下一道竹帘和供桌，玄关做了内嵌的壁橱，可以放置不少东西。
    饭厅是单独的，用雕花格与客厅装饰分割，两边望去通透大气，有不至于一览无遗，顾一方有着一种回到了十六馆的错觉。
    “那就叫上潇潇一起来吃。”
    这个白玉京，思维跳跃真是跳跃，顾一方才说了一句“好像多了点”，他就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那讨好的笑容，仿佛身后摇了条狗尾巴。
    “潇潇姐带孩子呢，怎么能说来就来？”顾一方很是无语，她每次和潇潇雨歇有约，一定会尽量提前一周去约，然后也是尽量让潇潇雨歇来定具体时间。
    但看白玉京就差在地上打滚的样子，顾一方也是无奈地发了微信，她也不同潇潇雨歇隐瞒白玉京在这里。
    听闻宋师远搬家，潇潇雨歇也是惊讶万分，打来了电话，电话背景一阵吵闹声，显然她正在带着一双儿女外出。
    没想到潇潇雨歇答应了，只是要带着她家小明、小红来，让顾一方问问宋师远乐不乐意。
    顾一方转头看向宋师远，捂着手机道：“潇潇姐要带小明、小红来……，可以吗？”
    宋师远还没答话，白玉京已经蹦了过来道：“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这里这么多东西，够吃到晚上的。”
    宋师远点点头，顾一方这才回了话，潇潇雨歇的口气似乎很累，也没推辞。
    不到半小时，门外就传来了小孩嬉闹声。
    顾一方由衷感叹，小孩子真是精力旺盛。
    整个房间里很快热闹了起来，这双兄妹唱着歌，说着话，全然不怕生，小红更是扭头，如同在家般地同潇潇雨歇撒娇道：“妈妈我饿。”
    潇潇雨歇摇摇头，苦笑道：“很快可以吃了，还不谢谢叔叔阿姨？”
    小明立刻扭头，卯足劲喊道：“谢谢叔叔阿姨。”小红瓮声瓮气跟着说，说完后，两个孩子又是大笑起来。
    那无忧无虑的样子特别感染人，未了，小红还指着顾一方道：“妈妈，妈妈，这个阿姨，你电脑上我见过。”
    白玉京立刻蹲下，指着自己对小红道：“那这个叔叔呢？你妈妈电脑上见过吗？”
    小红摇摇头，怯生生地看着白玉京，略有些委屈，宋师远见状，敲了下碗道：“吃饭了，锅开了，我们涮肉吧。”
    小红立刻又是转过脸去，跟着哥哥一起兴奋地大叫起来，只留下白玉京在边上风中凌乱，他还真学着漫画，在地上画起了圈。
    潇潇雨歇忍不住翻了白眼，过去拍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又厚着脸皮要跟过去坐，只是潇潇雨歇要照顾小孩，左右位置全是小孩，哪里还有他坐的份。
    最后，白玉京只好灰溜溜地跟顾一方、宋师远坐一排。
    本以为会尴尬，有两个小孩一刻不停地闹，这尴尬的气氛到也凝结不起来了。
    问起宋师远怎么会搬来这里，他才吞吞吐吐道：“梅家坞的老房子湿气重，本来就想买个高楼冬天住，后来打听了一下，就买在这里。”
    潇潇雨歇微微一笑：“那宋师傅呢？怎么没过来住？”
    宋师远不自觉看了眼顾一方道：“我爸嫌味道重，让我先吸吸毒。”
    “哈哈哈。”这话不知怎么戳中了小明的笑点，他嘴里甚至喷出了食物。
    潇潇雨歇皱眉，敲了下碗道：“再不好好吃饭，就站一边吃。”
    “妈妈，我要吃那个。”边上小红又是扯着潇潇雨歇的袖子。
    “是龙虾丸吗？”白玉京眼疾手快，捞了一个放到小红碗里。
    小红扭了下身子，似有些不安，蹭着潇潇雨歇撒娇，潇潇雨歇又转头道：“谢谢叔叔，要有礼貌知道吗？”
    小红腼腆得看着白玉京，轻轻道了声：“谢谢叔叔。”见白玉京冲她作鬼脸，又是咯咯笑起来。
    小孩子的行为看似难以捉摸，但其实非常简单，你对他们好，他们也对你好。
    “我看还好，也没什么味道。”潇潇雨歇打量了下周围，确实没有刺鼻的气味。
    白玉京接口道：“放心，都是环保材料，儿童漆，还请人做了处理，前后加起来散了三个月了。”
    “妈妈，我中毒了……”小明又在边上开始了表演，见到潇潇雨歇放下筷子看着他，他才挺起来道：“我闭嘴，我吃饭。”
    顾一方在边上既觉得好笑，又感慨潇潇雨歇地辛苦。
    这时，潇潇雨歇又夹了一个蛋饺给小红，漫不经心问道：“这房子谁帮你找的？露露？”
190.新春别离（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我找的。”
    “嗯，是。”
    白玉京和宋师远异口同声道。
    潇潇雨歇看了眼白玉京，白玉京呲牙咧嘴地看向宋师远，逗得对面的两个小孩伙笑得碗都打翻了。
    新搬进的家，立刻充满了油盐酱醋地生活的气息。
    在十六馆时，不告而别的顾一方很是令众人牵挂，Lucy正好去银海市出差，就在十六馆内和众人大致说了说顾一方的情况。
    这些昔日的伙伴们都很替顾一方担忧，于是Lucy又告知大家顾一方在月溪有了安顿之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师远向Lucy要来了楼盘地址，那时，白玉京正好也回国在月溪蹲着了，不知怎么地就帮宋师远寻了这么一个住处。
    两人说得简单，顾一方和潇潇雨歇都清楚，其中必然有猫腻，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知道顾一方去了月溪，宋师远没一点犹豫地回了月溪，之前，他还准备留在银海市，这下子，周景的十六馆不仅少了一个助理，还少了一个好琴师。
    顾一方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宋师远本想留在银海市，有一小部分是为她，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位小少爷一直想摆脱他的父亲，想要自己做出一番名堂。
    帮宋师远收拾完，回了自己的屋子，顾一方忍不住发微信问潇潇雨歇，看到白玉京真的不尴尬吗？
    潇潇雨歇答道：“我不是没避开过，越想避开，就越是不死心，既然如此，就给他看看我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好让他知难而退。”
    听了这话，顾一方突然释怀了，宋师远毕竟年轻，对自己抱有许多幻想，等顾妈妈来了，他就会知道她顾一方生活在怎样一个处境中。
    宋师远的事不再纠结，那邵青阳呢？
    邵青阳这边……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年货节后，日子愈发空闲，借用八达马的拍摄房拍过商品图后，宋师远又是帮忙约着去琴楼拍内景。
    期间，宋师远有意无意地问道，“一方，你春节有什么打算吗？春节期间，松风琴茶会关好几天，可以随便拍。”
    “春节，我要去江左。”顾一方直接了当地回答。
    宋师远一下呆住了，但很快又追着问：“是去……见邵老师？”
    “是。”顾一方淡淡答道，“我妈也要搬来月溪，这个春节我没什么空，所以，照片必须要在节前拍完。”
    除夕前三日公司就放假了，顾一方虽然在家里，每天还是照常看着店铺数据，顺带挂着“岁岁芳华”的客服号。
    公司里的同事，在外地的，也陆陆续续回去了，而她，却要离开家去向另一个地方，除夕是不能去见邵青阳的，但也不能留在月溪，以免宋师远不死心拉着她过除夕。
    除夕夜，顾一方在西区的风景区里找了家民宿住了一晚。
    这一晚，她全然不觉得孤单，相反，心里千头万绪闹热如烟花，喧闹沸腾不止。
    终于熬上了火车，年初一的火车人一下少了很多，在景色不断变换的车窗旁，顾一方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心里想着，除夕不能见面，年初一也是不可以的。
    除夕和年初一都是和家人重要的团聚时刻，她实在不想让邵青阳误会什么。
    这个晚上，她住在一座园林民宿中。
    月溪的民宿多是乡村别墅，而拥有大量园林的江左，则奢侈地开发起了园林民宿。
    来这边住的多是一大家子，有些家庭甚至包下了整个院落，让家里的孩子体验大都市里不曾有过的大宅春节，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标房，听着窗外屋檐滴水声。
    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不过顾一方终究没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是中午到的，在床上摊了一会儿就躺不住了，特意换起一套国风，从园林的特别通道，去向另一个园林。
    风景是不休假的，更何况国内还流行起了旅游过春节。
    但顾一方很快就后悔了，穿着国风去逛园林了，这实在太瞩目了。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求合影，顾一方也没想到，年初一合家出来旅游的人会这么多。
    连着五六拨人，顾一方决定打道回府，却又被另一波人拦住，就在她尴尬时，有人分开了人群。
    是邵青阳……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邵青阳，直到被他拉出人群走了很远，顾一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帮一个世叔值班。”邵青阳一直带着她走到一处“游客禁止”的院落，“这个地方，属于研究领域，只有学校开具介绍信才能进来，那位世叔除夕喝多了，我正好也想清静一下……”
    小院落里的路没有修葺好，走得有些急了，顾一方绊了下，邵青阳转身将她抱住。
    墙外隐隐传来游客声，墙内飘着幽幽梅花香，邵青阳抬起手，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冷，只好用温热的唇，贴上顾一方的额头，而后低低问，“怎么提早来了？在月溪……还好吗？”
    “还好……”若在往常她应该脸红才是，可现在，因为心虚，她脸色反是苍白的。
    进了休息室，才发觉里面的条件不怎么好，都是八十年代刷了红漆的老家具，有些已经剥落了，但打扫收拾地很干净，屋子里有空调，有电暖炉，门上挂这厚重的棉帘子，到也不怎么冷。
    邵青阳从一个大保温瓶里倒出祁门红茶来递给她道，“这里条件不太好，空调和电暖炉是旧的，很多东西都是这边的老职工从家里拿来的，或者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顾一方捂着茶，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暂时冲淡了心中的压抑。
    邵青阳道：“是啊，文物大家可舍不得用，这些家具都是上个世纪，这些叔叔伯伯们一点一点做起来的，这些年来不断修修补补，也没换过。”
    这些自己做的家具，并不精致，但用料十足，这么多年的修补，主要是五金配件和补漆，木料上已是覆上了一层温润的包浆，看着很是温馨。
    “我觉得挺好的。”这样一点一滴众志成城打造起来的地方，虽然只是工作场所，却有一种家的感觉。
    “你真觉得好？”邵青阳在她对面坐下，“江左大学里也是这般的老设施，喜欢的人是会觉得有历史沉淀感，不喜欢的大约会觉得是垃圾堆。”
    顾一方忍不住笑了，“我到是羡慕你在这样的‘垃圾堆’。”
191.新春别离（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是故纸堆还是垃圾堆，全然出自于不同的认知。
    顾一方是真喜欢这样的一个庭院，百年的岁月，兰桂分立，梅雪隐在墙角，不曾翻新的地砖消磨得几乎要没入泥中。
    简单修补的雕花窗格，露出了清漆本色，那是光阴的色泽，明润恬静。
    她和邵青阳已经分开那么久了，她以为会有些陌生，会有些尴尬，但此刻，两人面对着面，看着茶气氤氲后的那张脸，顾一方才知道，她是全然想要同他亲近的，想要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想要永远也不分离。
    明明悲伤的情绪还没涌上来，脸上却是一阵温热，泪水已是不自觉流了下来。
    “别哭。”
    邵青阳有些手忙脚乱，顾一方自己也有些手忙脚乱，手里的杯子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好在邵青阳比她先镇定下来，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拿着面纸坐到她身畔，帮她擦着眼泪，随后让她轻轻得靠上自己的肩膀，温柔道，“慢慢说，怎么回事？”
    顾一方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再过两天，我妈就要来月溪住了，我小舅今年应该是要结婚了，家里的钱全部被骗光了。”
    邵青阳摸了摸她头，“所以……，你离不开月溪是吗？”
    “青阳，你离得开江左吗？”顾一方反问。
    邵青阳叹了口，苦笑道，“大约离不开，所以，我在想，如果以后我们两地奔波，你会不会愿意？”
    顾一方愣住了，她一直以为邵青阳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其实早想过了，如果要分手，她现在应该说“不愿意”才是，可心底在盘绕的却不是这个答案。
    她是愿意的，她是何等地愿意。
    迟迟等不来顾一方的回答，邵青阳也没了底，想要扳过她身子，看看她的表情，却被顾一方环腰抱住。
    “青阳，儒家是怎么说孝道的？”顾一方的声音发涩发闷，听着有些委屈。
    邵青阳搂住了她的肩，“你是想听父母在，不远游，还是不孝有三？”
    这话并不好笑，但听着那熟悉的上课腔，顾一方终是忍不住笑了下，“不远游就不必了，我妈还巴不得我远远的，怎样才是不孝有三？”
    邵青阳道：“这可是千古之谜。”
    “千古之谜？”顾一方听着迷糊，注意力也稍稍转移了过来。
    邵青阳缓缓道：“因为孟子他老人家没说，不孝有三是哪三条。现在的三条，都是后人的解释，比如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比如家贫亲老，不为禄仕，说白了，父母不对的地方，不能跟着错下去，成年了就应该去工作，承担家里的经济收入，都是一些基本的为人之道。”
    顾一方叹了口气，“可有些观念，是一辈子都改不过来的，如果父母永远错下去怎么办？”
    邵青阳沉默了，这个问题太大，太难了，他确实从来没遇上过。
    顾一方也觉太沉重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邵青阳看了看墙上的钟，“快了，四点休园，收拾一下，我们四点半就能走，你住在哪里？”
    顾一方有些不好意思道，“秋霞圃，发了点年终奖，忍不住奢侈一把。”
    邵青阳笑了，“你的奢侈到是与众不同。”
    顾一方心里有些开心，她这般的奢侈，也就邵青阳会觉得有意思，换作别人，大约会奇怪，这么些钱花在美容和健身上不更好吗？
    四点半的天，外面已是热闹起来，也是，很多地方的店铺都打烊了，唯有这条满是园林民宿的旅游街上还热闹着，当然价格也涨了许多。
    两人随便吃了些，顾一方又把邵青阳带到了秋霞圃，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矛盾。
    像这样一个夜晚，她是不介意和邵青阳发生些什么的，但她也很清楚，邵青阳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她心中隐隐也有些期盼。
    既然已经不打算结婚了，或许留一些回忆……
    这一刻，她不愿意去细辨，这样的回忆会是甜蜜大于痛楚，还是痛楚大于甜蜜。
    胡思乱想中，两人又在秋霞圃的茶座中坐下，邵青阳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去她的房间。
    他们又是肩并肩坐着，顾一方又是靠在他肩头，两人皆是沉默，这种沉默不是尴尬，而是一种默契。
    良久，邵青阳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顾一方知道，逃避的话题，终是没法再逃避下去了，“我……大约一辈子都要同这些观念做斗争了……”
    “我会和你在一起。”邵青阳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现在他的手是暖的。
    “不，你不能，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去做。”顾一方不自觉想要抽开手，却被邵青阳攥住了。
    想象中的文弱书生，似乎力气也不小。
    “那我站在你身边，陪着你。”邵青阳又换了种说法。
    顾一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幸福，这种幸福，大概就是此生无憾。
    这一刻，不知为何，理智突然不复存在了，顾一方近乎哀求道，“今天晚上……能不能陪陪我？”
    进屋后，是一间大床房，这不是顾一方故意这么选的，是真的订不到双床房。
    那床还是简洁的新中式，西角床幔低垂，两边的雕花壁灯投上了暧昧的光影，顾一方突然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在玩弄邵青阳。
    但想象中的一切都没发生，顾一方洗浴过后，是穿着毛衣睡裤出来的，邵青阳冲洗了一番，也依旧穿着衣物出来，两人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静静相偎。
    什么也没发生，连接吻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应是气氛太沉重了，顾一方却不知如何去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一方，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
    终究是邵青阳勇敢地跨出了这一步。
    眼泪又是落了下来，顾一方却不敢出声，甚至努力屏住呼吸，以致于，过了一会儿邵青阳才发觉，她又哭了。
    “对不起……”夜中看到邵青阳的眼睛，顾一方只觉呼吸越发困难，“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样活着……”
    见是邵青阳似要开口，顾一方一把抱住了他，继续道，“这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不想让你看到，不想让你看到！”
192.落雪归来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年初三下午，天阴着，老人的话来说，这是作雪的天。
    寒冷的冬，在作雪时是不冷的。
    坐在归程的火车上，顾一方复杂的心情，就好像是这作雪的天，充满了阴霾，却不冷。
    回想昨夜，她抱着邵青阳，拼命数落着自己的不是，在漫长的，语无伦次的，漫长的多久倾吐后，她等到的第一句话是，“不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那些最坏的打算、最糟糕的想象，全部在邵青阳这一句话中，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下雪时，也是不冷的。
    她对邵青阳的感情，邵青阳对她的感情，就此伴着这场雪落下了，冰封在了这一年。
    她有丢不掉的责任，也不想把邵青阳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大约……，也只能这样了。
    火车进入月溪，这边的雪更大。
    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跳着舞，顾一方突然很想去西子湖看一看孤山梅雪，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一方，你是明天回来吗？”
    手机声响起，是宋师远的微信，顾一方不知该怎么回，发微信给邵青阳报了平安，自己已经回到月溪了，这一句消息后，他们终究是要会越走越远的。
    没有得到顾一方的消息，宋师远又是不死心地发了一条，“月溪的雪很大，明天我来接你吧？”
    顾一方无奈地回了消息过去，“我已经到月溪了。”
    手机铃很快响了起来，顾一方不知道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手机铃自动停下。
    不过顾一方也猜到了，宋师远是不会死心的，果然，手机再度响起，顾一方接起来道，“我上出租车了，现在很累，请让我安静一下。”
    “好……，你饭还没吃吧？”宋师远的声音有些紧张。
    顾一方只能回答“吃过了”，她真怕宋师远会邀请她一起吃饭。
    “一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你，我今天在梅家坞，你回家后，自己小心点。”听出了顾一方的不悦，宋师远也不再多说什么。
    顾一方深吸一口气，明天开始，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
    有了上次的教训，心情再怎么低落，顾一方也不敢不吃东西了，可她又实在吃不下饭，只好买了块巧克力蛋糕，这样，第二天就不会低血糖了吧。
    到家八点，顾一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收拾了些零零碎碎的，磨蹭到十点，放了几首古风音乐，调了定时，躺在床上思绪彻底放空。
    再睁眼，是一片明亮，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洗漱过后，顾一方站在窗边，看着这样一个世界，什么都不想动……
    七点半，宋师远来敲门，带着白玉京上次说得早餐全家桶。
    看他冻得够呛的样子，顾一方也不忍心拒绝他，把他迎了进来，食物的香气到是很快唤起了顾一方的食欲。
    避开不了，就主动谈一谈。
    “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宋师远解释着自己不是唐突，“我买回来时，看到你的窗帘拉起来了，才来找你的。”
    这样的细心体贴，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顾一方叹了口气，“别跟白玉京学，他这样，潇潇姐很为难的。”
    自从那年中秋国风节上出现了白玉京，顾一方感觉宋师远就被白玉京带坏了，还好那家伙的假期是圣诞到元旦，若是春节还在国内，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宋师远连忙回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就是想，我们住得那么近，可以有个照应，当好朋友。”
    这个白玉京……，出国了还是阴魂不散，顾一方总觉得宋师远说这些话是受了白玉京的影响。
    “我和邵老师是不可能的，我和谁都不可能的。”顾一方干脆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宋师远虽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顾一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耐着性子道，“师远，有些事，你不明白，恋爱、结婚这些事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有些事情，一个人处理起来，反而比两个人处理起来要轻松许多。”
    看宋师远的神情似乎要反驳，但和从前不同，他学会了忍耐，“我知道，和你比起来，我还很幼稚，有很多不懂的……，对了，阿姨什么时候来，要不要帮忙？”
    提到顾妈妈，顾一方突然发觉自己有了种可笑的心态，她有点盼着顾妈妈来了，好让宋师远早点死心，“没什么要帮忙的，她的东西我都收拾了，把人接过来就行。”
    “哦，那你今天，准备作些什么？”宋师远问道。
    “今天？明天迎财神，今天要设置优惠券发放，还有几天的数据也要补一补了。”提到工作，顾一方心情踏实了许多。
    没想到，提到工作，宋师远也提起了兴致：“怎么发？能不能教教我？我有个伯伯，专门做琴弦配件的，他也想在网上开店，我想学学。”
    顾一方将鬓发往耳后拢去，要学*是不能拒绝的，看来短时间内，她是摆脱不了这位小少爷了。
    结果两人一整个白天都在一起，顾一方心里总觉得这样怪怪的，可她又没办法赶走“学习”的宋师远。
    而宋师远的家中摆着古琴，这让许久没有摸琴的顾一方，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好在这一天终于过去了，次日一早去火车站接顾妈妈时，让顾一方意外的是，顾小舅和她未来的那个舅妈也来了。
    大大小小的包，看得顾一方头皮发麻。
    “不是说，不要带东西过来吗？”顾一方抱怨道。
    顾小舅摇头笑道，“你妈妈说你不会过日子，家里肯定很多东西没有，所以带来了。”
    挑战这么快就来了，顾一方心火蹿了上来，她努力压下，但很快，顾妈妈下一句话，让她差点失控。
    “方方，现在回去的火车票不好买，你小舅舅和……你舅妈在你那里住几天可以吗？”
    “身份证都带来吧？”顾一方面无表情道，“回头附近开一间。”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顾妈妈埋怨起来，“你舅舅和舅妈大老远跑来，要不是他们两个，我哪有本事过来？”
    “你一个人过来不就可以了？我早和你说了，所有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忍无可忍，顾一方终于发了火。
193.借宿闹剧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
    “阿姐，你也是，要等返程高峰过去，得好几天呢，我和卫国今天就回去。”
    见母女俩僵持，新舅妈开口救了场。
    顾小舅脸色也不好看，似乎在怪顾一方不给面子，顾舅妈推了顾小舅一把，顾小舅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方方，把你妈妈送到，我们就回去。”
    顾妈妈带来的东西不少，顾一方最终只得叫了两辆出租车。
    到了新家，才进门，顾妈妈就大呼小叫起来，“你看看这孩子，根本不会过日子了，客厅怎么弄成这样？沙发茶几都没有，完全是瞎搞。”
    先前，顾一方告诉顾妈妈自己的房子先下来，装修好了，反正顾妈妈也搞不清到底是哪个小区，只是听得有房子住，心下松了不少，也没多想，现在到了这边，开始各种挑剔起来，觉得顾一方房子买贵了，装修花多了，“你那些朋友啊，都是宰你的，又不是自己人，没安好心。”
    “地方小呀，我们老房子客厅也放不下沙发的。”顾舅妈不停地打着圆场，“这样布置挺好。”
    “你们看看，卧室没有床，这像什么样？日本人住的？”顾妈妈的声音又从卧室里传出。
    这次顾小舅到是站在了顾一方这边，“毕竟只有一间卧室，放两张床就太挤了，这样安排挺好。”
    “有乳胶床垫，晚上睡觉时，铺一下就好。”顾一方耐着性子，面无表情地跟了句。
    顾妈妈摇着头看了一圈，“钱就是不能交给你，弄得一塌糊涂。”
    “你够了！”顾一方声音高了起来，“你有资格我说？钱在你手上，还不是给人骗了！要不是我，你今天还有地方住？”
    “你……”顾妈妈气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一次，顾一方不再忍耐，顶回去道：“孩子生出来不是让你无度索取的！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要不习惯，可以不住，我另外给你借房子！还有，你带来的，我一会儿都要看过，乱七八糟的就不要拿进来了，这里不是给你堆垃圾的地方！”
    吵架时，房屋门开着，声音穿过走廊，宋师远开了门出来。
    顾小舅见有人出来，也觉不好意思，刚要关门，宋师远已是跑了过来问：“一方，怎么了？”
    顾一方冷笑道：“没什么，在收拾垃圾，一会儿就扔掉。”
    大约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顾一方，这样的顾家，宋师远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顾小舅问，“请问你是……”他才反应过来，介绍说自己是顾一方的邻居，以前是一个活动社团的。
    宋师远长得高大，憨中带着可爱，模样又干净，有这样的人在场，顾妈妈态度突然就缓和了许多。
    一场剑拔弩张的撕扯，很快就变成了参观宋师远的大房子。
    120平的大房子，看得顾妈妈连声惊叹，类似的无沙发非主流客厅，在顾妈妈口中成了高档，顾一方只觉得丢脸到家。
    让顾一方感到丢脸的还不止这些，看过了所有房间，顾妈妈最后进了宋师远的卧室，非要在那张新中式禅风床上坐坐。
    顾一方只觉得一口气冲上来，险些要背过去，宋师远看她脸色不佳，连忙站到她身边，低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只是来看看。”
    “你看看，这才是睡觉的地方，唉，这床买得好，就是有点大，这个多少钱啊？”顾妈妈仿佛逛地是家具商场，而不是别人家。
    “请我们梅家坞老师傅做得，没收多少，四千多吧。”宋师远挠挠头。
    “四千，这么贵？”顾妈妈听了以后，又是重重捏了一把床垫。
    宋师远道：“实体店卖要再贵两千。”
    听了这话，顾妈妈忙不迭招呼着顾舅妈一起来试。
    顾舅妈是个还知道顾忌的人，只好尴尬地笑道，“阿姐，人家家里，别这样。”
    顾妈妈却不以为然，转向宋师远道：“小伙子，是叫宋……”
    “宋师远，叫我师远就行了。”
    “师……远……”顾妈妈颇为费力地念着这名字，随后又皱眉改口道，“宋先生，你别笑话我，我就是第一次看到，想试试，你不介意吧？”
    顾一方扫了眼宋师远，宋师远骑虎难下，只好有些委屈地小声道，“不介意。”
    “别把人家地方弄脏了。”顾一方紧着眉头，严厉地口气中带着几许无奈。
    “弄脏了我来洗，我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洗了过来的。”顾妈妈却丝毫没点自觉。
    顾小舅在边上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阿姐，你好起来的，再说下去，你是不是要躺一躺。”
    这话似乎触到了顾妈妈某根神奇的脑回路，她起了身，眼睛一亮，问宋师远，“宋先生，这房子，你一人住？”
    宋师远道：“基本是我一人，我爸也会来住住。”
    “那你妈妈呢？”顾妈妈继续追问道。
    顾一方心里一沉，大约是知道顾妈妈打什么主意了，她转过身去，同宋师远小声说了句，“千万别答应”就走向门口，假装去探自己家的门。
    宋师远不明所以，还在傻傻地回道：“我妈和我爸离婚了，不和我们一起。”
    听了这话，顾妈妈笑得更开心了，“哦，这样啊，那你爸爸这段时间住这边吗？”
    宋师远算是有点明白顾一方刚才扔下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了，听口气，顾妈妈似乎想借宿，他偏是不惯撒谎，硬着头皮道，“最近不来。”
    顾妈妈闻言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宋先生，是这样的，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听顾妈妈还真开口了，顾一方打断道：“没什么好商量的，这是别人家，不是旅店。”
    “我们又不是不付钱，都是邻居，这些钱给外面酒店，不如给自己人。”顾妈妈反驳后，又是不死心地同宋师远道，“宋先生，我们是银海过来的，我这次搬家特别不容易，多亏我弟弟和我弟妹，我啊，想着机会也是难得，所以想留他们在这里住几天，这么帮忙，总是要回报他们的对不对？”
    顾一方深吸了口气，想要上前拉走顾妈妈，宋师远挡住了她，同顾妈妈道，“我对附近比较熟，你们要是找不到酒店，我可以带你们去，我这里真的不方便。”
    见宋师远拒绝，顾一方松了口气，边上顾舅妈也连忙道，“阿姐，别费心了，我和卫国吃过中饭就回去，我看你这里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也挺好，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小囡在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的呀。”
    说到这个地步，顾妈妈终于是打消了借宿的念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宋师远家。
    很快宋师远的微信追了过来，“一方，你能应付吗？我带你们去吃午饭吧？”
194.一地鸡毛（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了宋师远的微信，顾一方只觉一阵烦躁，但她明白宋师远是好意，于是回道：“不用，我能应付，他们很快就走了。”
    顾小舅和顾舅妈是很快走了，但也带走了来回路费，按顾妈妈的说辞，自己亲戚这么大老远过来送，实在不好意思让人破费。
    这笔钱，自然应该顾一方出，见顾一方不高兴，顾妈妈还数落了一路。
    “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门时，顾一方彻底被这唠叨烦到了，干脆在门口吵个明白，“当初分我们家房子，舅舅也是拿了钱的，你今天会没地方住，有部分也是拜他所赐，更何况，要他送什么？你包里那么多棉花胎都板掉了，十几年了，拿来干吗？两人来回，这就花了我一千多块钱，重新买起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都是亲戚，不好这样的呀。”道理上说不过顾一方，顾妈妈只好打亲情牌，“你舅舅又是男人，你今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亏他从前那么疼你。”
    “所以他就可以拿刀来捅我了？”顾一方情绪已是失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你要觉得就因为你生了我，就因为他们给过我饭吃，给我衣服穿，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干脆拿刀捅死我吧。我告诉你，房子拿走后，这个恩情，就彻底还清了，从今以后，我没有舅舅也没有姨妈。”
    顾妈妈呆了呆，“你……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这个妈了！你是不是也想赶我走？”
    “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得是没有舅舅没有姨妈，至于你，我们两个观念不同，我希望你以后尊重我！”顾一方说着，狠狠拧开大门。
    “你……”顾妈妈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进了门。
    顾一方将顾妈妈带来的旧东西一一挑出来，准备扔掉。
    顾妈妈一把夺过棉花胎，冲进卧室，拉开橱门，看了看里面崭新柔软的蚕丝被褥和乳胶床垫，有些尴尬地看着手里的旧物，感觉确实放不进去。
    可她也不愿意就此认输，于是把旧被褥放在自己那半边卧室，“放地上可以挡挡灰，回头我找找弹棉花的地方，翻新一下，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吃过苦。”
    顾一方冷冷道，“网店一百来块就能买优质长绒棉，这算什么吃苦，这些东西每隔几年就要换的，总比生病去医院好。”
    顾妈妈抱着被褥发呆，她发觉顾一方大不一样了，从前那些行之有效的话语，到了现在完全没有效果。
    那些旧被褥在新家中散发着淡淡霉味，让顾妈妈觉察到了自己的可笑，可出于自尊心，晚上睡觉时，她还是把这些旧被褥铺上了。
    只是新被子的清香，和旧被褥的霉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整夜翻来覆去的，都搅得她没法好好睡。
    顾一方也才发觉，同一个卧室，即使有隔板，但顾妈妈的动静还是搅得她无法好好休息。
    第二天起来，顾一方只觉太阳穴直跳，顾妈妈到是折腾了一宿，在早上沉沉睡去。
    起来一个人吃了早饭，顾一方坐在大厅里看着两家店铺的数据，像天美这样的大店，几乎是放多少张优惠券，就会领多少张。岁岁芳华则截然相反，设了三千张，来领的只有几百人，第一次做服装类目，也不知道这些优惠券会有多少转换成实际销售。
    正发着呆，手机微信又响起，是宋师远想让她教一些店铺操作，两人约了下午一点。
    上午十点顾妈妈也差不多醒来了，顾一方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菜，顾妈妈又抱怨道，“太少了吧？”
    “以后都现烧现吃，隔太久的菜，我会扔掉，所以，你别煮太多。”说这话时，顾一方心里暗暗叹气，离家一年，培养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后，她才发觉自己想要的生活和顾妈妈有太多不一样，这些琐碎的冲突如同一地鸡毛，微不足道，却抖得热闹。
    她烧的菜还是会隔一天吃，若是按白玉京的说法，这已经是垃圾食品了，顾妈妈那种可以吃一周的菜，简直就是毒药了。
    吃得不称心，顾妈妈决定自己掌握主动权，下去找菜市场。
    西区很新，以前是农村，并没有农贸市场和菜市场，翻成景区和电商区后，只造了大卖场，顾一方都是用手机APP叫上门的，所以，自己也没去过大卖场。
    顾妈妈摸索着路线和班车，中午也没回来吃饭，顾一方在桌上留了菜，就去了宋师远家。
    宋师远到是兴致颇好地在抚琴，见顾一方来了，也不急着弄店铺的事，而是招呼她在大茶桌坐下，上面另外放了张琴。
    弹了一小段，不是断音，就是错音，顾一方苦笑道，“不行了，彻底手生了。”
    “练练就回来了，一方，你可以从练习曲片段弹起。”宋师远建议道。
    在自己家里练琴？对牛弹琴吗？
    看着顾一方郁郁寡欢的表情，宋师远突然蹲下，握住她手道：“一方，我听见你和你妈妈吵架了，我知道你不开心，以后，你要是想避开她，可以来我家。”
    宋师远的表情很真诚，清澈的眼神中只有担忧，全然看不出别的企图，顾一方一时也不忍抽回手，只得拒绝道：“谢谢，我自己能处理，二十几年了，都这么过来的，你还没看到更激烈的，她跟我动手，我推开她，就像菜场泼妇打架。”
    “……”
    见宋师远无话可说，顾一方自嘲地笑道：“所以我说，你们都把我想太好了，我们家就是这样的，我难免会受到影响。”
    宋师远努力想着安慰的话，“我小时候调皮时，我爸也拿扫帚抽我，罚我跪搓衣板。”
    顾一方摇头，“这怎么一样？那是你小时候，宋师傅是因为你犯了错才罚你，我妈打起我来，往往就是一种情绪发泄……”
    “一方，你受苦了。”
    顾一方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得到这样的答案，眼前的这个男孩，看起来似乎比她还痛苦，她只好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起来，坐到她边上。
    “我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痛苦。”顾一方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基本的人生信条，是让我受益并且感激的，她觉得我不能跟父亲去过，她觉得再结婚可能会让我面对未知的危险，这么多年下来，她受了不少苦，所以，我也任她打骂，但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要干预我的生活……”
    说到这里，顾一方有些说不下去了，再往下就要讨论到相亲逼婚，在宋师远面前说这些，显然会让他误会。
    正踌躇着，只听宋师远道，“这种痛苦我明白，我爸也这样。”
195.一地鸡毛（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宋师远提到宋师傅，顾一方哑然失笑。
    宋师远和宋师傅之间的问题，怎么会和自己家里一样？
    相比而言，宋师傅和宋师远之间主要问题还是缺乏沟通吧？
    见顾一方沉默，宋师远忍不住辩解起来，“一方，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好歹，毕竟我家里条件还可以，我爸物质上也没有亏欠我，我还这样……”
    顾一方摇头，她知道宋师远一直想推广厂琴，觉得古琴界太过妖魔化厂琴了，“厂琴和手工琴的差别有那么大吗？”
    宋师远道：“和好的手工琴相比，是差很多，但和做工一般的手工琴相比，厂琴完全可以达到那个程度，价格也会降下来很多，手工琴贵在人工，我有时看到很一般的手工琴也卖高价，心里就很难受……”
    顾一方想了想问道：“恕我唐突，问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听顾一方突然文绉绉起来，宋师远有些被吓到了，紧张地看着她道，“你说。”
    “嗯……，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家里也会有这样手工一般的琴吗？”顾一方斟酌着措辞。
    宋师远松了口气，“有，我有两个师兄，刚开始做的琴就很一般，但我爸会尽量修好，拿出去时至少会对得起那个价格，一方，你要是不嫌弃，我也帮你做一张吧。”
    “别把话扯开。”顾一方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宋师远的好意，“那整个月溪，除了你们宋家，还有其他斫琴师父吗？他们会高价卖出做工一般的手工琴吗？”
    宋师远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又解释道，“不过，因为有我爸在，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份。”
    “这就是了。”顾一方感慨道，“如果你真的开工厂做厂琴，应该会影响到那些人，还有，你是宋琴的传人，又是虞山派的传人，你跑出去做厂琴，会让别人误会你们家的手工琴是不是拿着厂琴来以次充好。”
    宋师远听了大为惊讶道，“一方，你这后面说的这些，和我爸说得一摸一样。”
    看着宋师远有些憨态可掬的表情，顾一方不由自主地起了坏心道：“是啊，我跟你爸看法一样，所以，我也是不赞同你的做法的，这会让你痛苦，你还是不要理我的好。”
    “不是的，一方，你不会让我痛苦，你现在这样是好好跟我说道理，跟我爸那种不同，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我爸就从来没说过，你想得比我爸周到多了。”说到后来，宋师远简直有点手足无措，生怕顾一方下一秒就会走出去似的。
    顾一方，你在做什么。
    见宋师远紧张成那样，顾一方半是不忍，半是责怪自己，万一让对方误会了，越陷越深怎么办，她连忙道：“你别紧张，我和你开玩笑的，我能想到的，宋师傅一定也想得到，只是没同你说而已。我对斫琴一窍不通，也实在不知谁错谁对，这件事也急不来，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你先把你这个琴师当好。”
    “好好，都听你的。”宋师远眼中闪烁着喜悦。
    顾一方则被他毫不保留的眼神吓到，心里暗说糟糕，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去操作店铺后台吧。”
    打开宋师远的那家店铺，店铺名字就叫松风琴茶，但在这个风雅的名字之下下，界面却是趣宝的通用模板，看着实在少了些氛围。
    不过顾一方现在也没心力管这些，先教了宋师远最基本的操作。
    宋师远边学边点头道，“那以后客人来店里时，我也可以让他们上网拍商品是吗？现在好多人都喜欢用网络支付。”
    “不是说卖琴弦吗？整个松风琴茶都要搬上网店？”顾一方问道。
    “嗯，最初只想卖琴弦，后来文联的一位世伯知道了，说是干脆把整个松风琴茶搬上网店，最好像十六馆那样也有专门的官方微博。”
    顾一方听了以后，揉了揉太阳穴。
    宋师远赶紧道，“一方，你放心，这个我来弄，我不会麻烦你的，你上班那么忙，还要弄岁岁芳华，肯定不能让你来做这些。”
    “你误会了。”顾一方抬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十六馆看着就我和阿萝弄，但实际上我们只是策划、发布，摄影、美术、文案这些内容制作都是大家帮着完成的，你这样单打独斗是不行的。”
    宋师远道：“摄影没有问题，我们有人，就是文案……”
    顾一方道：“是了，你得先有主题，有策划，有文案，再来跟着主题去拍摄，这样，我推荐一个人，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
    顾一方推荐的人是白玉京。
    虽然这家伙老大不靠谱，但几首诗，几篇文章，还有些想法，绝对不输给文科男。
    再说了，这家伙坑了自己，自己也正好回敬一下，给他找点事做。
    看看差不多是下午四点了，顾一方收了东西回家，就同一层楼，宋师远还依依不舍送出来，正巧电梯上来，顾一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顾妈妈提着两个大超市袋，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宋先生啊，你们……”顾妈妈脸上堆起的笑，让顾一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刚才在教他设置店铺。”顾一方面无表情地往自己家门走去。
    “一方。”宋师远见她生气，下意识地要追上来，随即，“碰——”地一声，门关住了。
    宋师远被关在了门外。
    一时间三人大眼瞪小眼，顾妈妈很快反应过来道，“这……宋先生，晚饭来我们家吃吧。”
    “阿姨，不……不用，一方那边有备用钥匙。”宋师远连忙拒绝。
    顾一方只觉头痛，她和宋师远互有备用钥匙，只是担心万一被锁门外，但在顾妈妈眼里看来，这绝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果然，进门后，见宋师远还站在走廊里，顾妈妈干脆跑出去拉住他袖子，把他拖了进来，“你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今天啊，给阿姨个面子，留在我们家吃饭。”
    “他不吃隔夜菜的。”顾一方冷冷道。
    顾妈妈道：“你这小囡怎么这样，我刚买会来的东西，烧都没烧怎么会是隔夜菜，冰箱里的那些，回头我自己吃，不会叫你们吃的。”
    “阿姨……不是的，我不挑的。”夹在顾家母女之间，宋师远进退两难。
    “宋师远。”顾一方不失时机地进了卧室，抱着旧被褥出来，她决定挑起战争，“帮我下去一起丢垃圾，房间里一股味。”
196.开春一掐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等着顾妈妈发难，可直到她和宋师远上了电梯，顾妈妈也没说什么，更没有追出来，只是脸色有点不太好。
    到了楼下垃圾桶前，宋师远忍不住问：“真要扔吗？”
    顾一方反问：“你说呢？这么重的霉味，你愿意盖吗？”
    宋师远摇了摇头，“是该扔了。”
    丢掉了那几条潮湿板结在一块儿的旧被褥，顾一方像是去了一块儿心病，但是她也清楚，诸如此类的冲突，这只是一个开端，顾妈妈的妥协一部分是因为新被褥盖得舒服，一部分是因为宋师远在。
    上去时，顾一方拿出了备用钥匙递给宋师远，“一会儿吃饭时，别乱说，知道吗？”
    宋师远重重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顾一方扫了他一眼，“你自己就不能有点主见吗？”
    宋师远想了想，回道：“这件事听你的，毕竟……我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你妈妈才不会出错。”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看得出有些紧张，似乎生怕顾一方甩手而去，顾一方点点头，提醒着自己别太过激烈的，她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伤害宋师远。
    两人上去后，先是去宋师远家拿了钥匙，这备用钥匙自然还是交还给顾一方保管。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基本都是顾妈妈在问，但在顾一方说了句“你还让不让人吃了”后，顾妈妈也不再怎么说话了。
    吃完饭后，宋师远非常识趣地告辞离开了，顾妈妈似也在盼着他走，门才关上，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就忍不住往外蹦，“他们家到底做什么的？”
    “卖古琴的，没什么钱。”顾一方重点是想要强调后面一句，好让顾妈妈死心。
    顾妈妈却不以为然，有些羡慕道：“还是外地人日子好过，乡下有房子，城里又是那么大套房子，这套肯定是他家里买给他的婚房，否则，装修了那么好，他爸爸为什么不过来住呢？”
    顾一方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事，就别和我说话了，我还有些工作要收尾。”
    “工作工作，老板给你多少钱啦，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没什么钱又没关系，人家有房子呀，就你这样，还想嫁有钱人吗？再说了，古筝什么的，你不是喜欢的吗？”顾妈妈边收拾着边数落道。
    顾一方头都快炸了，也懒得纠正是古琴，不是古筝，她和邵青阳刚分手，还需要时间平复，但她又很清楚，这样的事在顾妈妈眼里并不算什么，倘若她说出来，迎接她的估计又是一大串逼问。
    “你去江左，过夜了，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
    “小姑娘怎么好主动跑过去的呀？说出去多难听？”
    “那个邵老师我面都没见过，要我看还是小宋靠谱点，知根知底。”
    是的，小宋。
    一顿饭的功夫，宋先生变成了小宋。
    第二天一早，年初七，终于可以上班了。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在家里舒舒服服待到八点半出门，可有顾妈妈在，她只好吃过早饭，收拾了碗筷立刻出了门。
    上午忙着提交各种数据，然后是年度工作计划安排，最近一波的活动是三月的春日焕新，那个时期，差不多正好是华夏传统的花朝节。
    可惜，岁岁芳华才刚刚做起来，实在做不了什么活动。
    谷小慧到是关心这家店铺，问了下情况，顾一方看了看后台数据道：“优惠券领取率低，转化率到是很高。”
    谷小慧点点头，“这应该是粉丝特性，毕竟你们的粉丝就只能去你们的网店买，天美的忠实客户，有实体店和母婴专营店的选择，旗舰店的优势也就是市场推广，活动支持了。”
    今年的销售额指标很高，谷小慧正头痛着，销售额虽然高，但并不代表整个团队的提成高，因为想要扩张网上的销售份额，所以会打一波低价，说到底这提成还是得按利润来。
    烦恼了一会儿，谷小慧又去忙碌了。
    沉浸到工作中，顾一方把整个春节发生的不愉快都扔到脑后，可是到了下午，Lucy突然在微信小群里转了个链接，看标题就知道，岁岁芳华被掐了。
    说来也好笑，当初就是怕有人误会岁岁芳华是抄袭潇潇雨歇的设计，所以特地在商品详情页上标注了设计师。
    结果有人质疑这是冒名顶替，还把潇潇雨歇过往的发帖中，抠了些字句，很是牵强地证明，潇潇雨歇只做国风，不做国风元素。
    下面有不少国风形制党纷纷跟帖，个个好似认识了潇潇雨歇十几年一般，信誓旦旦说潇潇雨歇不会去做国风元素。
    有其他同袍提出质疑，说是这事得潇潇雨歇自己来澄清时，又被形制党们抱团喷了回去。
    这件事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写一份公告声明。
    小群里还没商量定对策，QQ上国风社成员已是摩拳擦掌，讨论着要怎么掐回去，都被顾一方阻止了。
    这样的事，迟早是要面对的，还不如让潇潇雨歇用自己的贴吧号，安安静静发个公告说清楚不是冒名。
    微信小群和QQ群里都是吐槽了好久，最后，气也慢慢平了，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当夜，潇潇雨歇的个人声明就发了出来，这份声明很简单，只提到了自己现在是岁岁芳华的专属设计师。
    没想到的是，这份声明后，更多形制党义愤填膺地跳出来骂潇潇雨歇是窃取国风胜利果实，破坏国风运动。
    更糟糕的是，有个小号，贴出了一段对话，据说是潇潇雨歇的高中同学，说潇潇雨歇其实是给人包养的，所以，才成天有空写诗作设计。
    这些造谣过于离谱，贴吧的管理员直接做了删帖和封号处理，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了潇潇雨歇心虚的证据。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看着这些造谣贴，顾一方很忧心潇潇雨歇的状况，但在小群里，潇潇雨歇却显得很淡定，到是Lucy反到比较激动，“他大爷的，要是让我揪出这高中同学是谁，我非找人给她洗洗嘴！”
    “露露，别闹。”潇潇雨歇叹气，“我们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时间长了，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
    顾一方听了这话，更觉难受，她明白，潇潇雨歇未必不生气，只是她的婚姻生活一团糟，孩子都是她在带，她应该也实在是抽不出空去难过了。
    只是，国风元素真有这么糟糕吗？
    顾一方想着，是不是趁着三月的春季焕新活动还没开始忙碌前，写一篇长文反驳一下？
    只是她尚未想好这篇文章怎么写，贴吧和微博就出现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反驳文。
197.整体策划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反驳文是子衿写的。
    标题是，“形制党们今天穿对形制了吗？”
    点开长文，顾一方几乎要笑出来，子衿不仅列举了形制党本身所犯的许多错误，诸如一些混乱的叫法，诸如一些不分场合的穿法，在证明他们的不严谨性，和古制无法全盘照搬后，在结尾质问他们是不是要恢复裹脚和三从四德？
    说起唐朝的齐胸襦裙，由于缺乏出土文物的支持，算是存疑的形制，目前而言，梯形矩形混裁的片裙和梯形褶裙是有文物支持的。
    至于物美价廉的齐胸襦裙，除了一些线条过度修饰的古画、人俑，真正的做法，目前无从知晓。
    总之，子衿列举了一大堆错误的形制后，又对比了韩服与和服的做法，指出有些所谓的形制党根本就是浑水摸鱼，自行创造历史，却阻止别人进行改良。
    看到这些有理有据、图文并茂的论述，顾一方不禁感慨，子衿比从前更成熟了。
    好在潇潇雨歇的粉丝本就不少，很多人打从心底也更愿意穿国风元素，见是子衿带头，也纷纷反驳了回去。
    掐架这东西，一旦开掐，就收不住了。
    子衿对此似乎也早有准备，没隔几天，又发了第二篇，开始盘点形制党们推崇的配色和图案有哪些是其实是日韩本土的。
    每当有人反驳日韩也是中国文化时，子衿总是能找出专业书籍，将唐宋时期，华夏真正流行的图样来对比打脸。
    顾一方这才发觉，关于国风，子衿的知识储备量相当惊人，如果国风专门开个科，子衿起码能够上研究生级别。
    又过了一周，子衿又发了一篇新文，与此同时她干脆建了个公众号，专门放文章。
    掐架的焦点早早就从岁岁芳华上转移开了，相反，因为这次掐架，岁岁芳华销量和关注度都大大增加了，其中两款吊带直接买空了。
    但顾一方心里明白，这样的争议传播，是一柄双刃剑，虽然会带来热度，但时间长了，总会留下“这家店怎么这么多事”的印象。
    她还是得在内容运营上多想想，形制党抵制国风改良，国风元素，无非是担心有人借着“改良”之名，将华夏文化变得荒腔走板，只是有没有荒腔走板，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这一次的主题，既然借用了“松风琴茶”，干脆就把这个系列做下去，作为年度策划。
    “我也是想起了十六馆，十六馆只有四样东西，但因为四季，会有不同的变化，我们可以延用这个思路，这样潇潇姐的设计压力，会不会小一些？”
    周末时，几人又开起了会议，这一次是在宋师远家，安佳琪没来。
    想到八月开始，又是双十一大战，那时，顾一方会少很多双休日，所以大方向的策划，和年度计划，她必须在这段时间，抓紧时间，去做掉大部分的事。
    潇潇雨歇点点头，“有方向主题，我就好去找图样，否则光是想设计框架就要想许多时间。”
    Lucy这边也报告了好消息，“一方，你放心，我妈这边已经答应接手财务的事了，现在公司规模小，很多事她可以让厂里会计顺手做掉，这次有两款吊带售罄，也是出乎她意料，我还埋怨她，她要是早接手，我们现在都可以定料算要补多少货品了。”
    顾一方道：“这个问题，后面可以通过设置预售来解决，但如果是根据预售来定产量，销售周期会不会长了些？”
    Lucy道：“生产方面的事，我会想办法协调，尽量把时间缩短，姐，你这边得先有东西出来。”
    潇潇雨歇点头道：“我知道，我抓紧。”
    潇潇雨歇气色看着很不好，Lucy趴在桌上，看了她一会儿道：“姐，要不你还是先带着小明小红搬回家住，现在不比从前，你要赶时间的。”
    “露露……，我知道现在是有时间节点要跟的，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潇潇雨歇回过话后，气氛有些沉默。
    宋师远连忙打圆场对Lucy道：“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去把你带的小蛋糕拿出来。”
    Lucy点点头，宋师远起身后，她又看向顾一方，“一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顾一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觉得，除了照片，微博上，我们可以放点短视频，还有……，今年的国风中秋最好能去参加……，但我这边应该走不开。”
    Lucy笑道，“就这些事啊，视频有点麻烦，我找找看人，你回头把要求列一下给我，比如准备放多少期视频，每个视频长短。国风中秋，你们走不开我去呗，再说了，还有咱们的宋少爷。”
    宋师远刚巧拿着蛋糕回来，下意识看了眼顾一方，“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空。”
    Lucy伸过手，拍了他一下，“怎么回事啊，你可是公司法人，你不去，谁去？”
    顾一方在旁劝道：“去吧，正好，也可以代表松风琴茶去交流交流。”
    “就是就是，领导就是负责交流的，宋少爷，我给您打杂。”Lucy说着站起身，就要走过去给宋师远捶背。
    吓得宋师远连连闪躲，“露露姐，饶了我吧，我去还不成吗。”
    看着宋师远那窘迫的样子，三个女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按三人年龄来说，已经不能算是女孩了，可自从有了这份事业，感觉心又从朝九晚五的生活中复苏年轻起来。
    笑过之后，Lucy又突然感慨起来，“可惜，现在的生意规模还太小，院长看不上，否则我就拉她入股。”
    Lucy说的院长，是八达马的老板娘王欢。
    近一年接触下来，顾一方发觉王欢是善于放权的，在细节上，她只对财务和费用这块儿看得比较重，至于其他的怎么运营，她都是放给店长去全权处理。
    用人方面，王欢也特别爽气，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判断出好坏，不行的人，她会客气结工资请人走。
    只是王欢喜欢做进口品牌，虽然身为乙方会有很多气要受，可王欢觉得，运营成熟的品牌要比创业少去许多风险，故而，她虽然愿意给Lucy提供些帮助和便利，但投资入伙是万万不愿意的。
    顾一方对Lucy突然提到投资，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于是问道：“Lucy，怎么了？资金方面是有什么困难吗？”
198.束手束脚（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没什么，就是想着如果有一家自己的，专做国风元素的厂子，就不会束手束脚。”Lucy说着，指了指宋师远，“像宋少爷家那样，自产自销该多好。”
    当时说着“没什么”的Lucy，到了下一个周六，又把顾一方约了出来，让她陪自己去月溪市中心逛商场。
    “这次来月溪，我没和家里人说，你也别在我姐面前说漏嘴。”这是Lucy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顾一方点点头，知道她特地潜回来是有事要同自己说。
    也难为Lucy了，为了这家店铺，春节过后，几乎每到周末就要往月溪跑，用Lucy的话来说，如果高铁速度再快点，她甚至可以天天往返月溪。
    进了大商场，Lucy驾轻就熟地拉着顾一方一家家名牌服装店逛过去。
    对于这样的店，顾一方内心是有些抗拒的，像她这样的穿着打扮，一看就很少穿商场货，属于店里不受欢迎的客户。
    好在她身边有Lucy，就像从前她身边有张佳薇一样，Lucy身上除了混搭了一件比甲，牛仔裤、毛衣、短靴都名牌。
    她似乎也老逛这些店了，进店后也不看衣服标价，有看上眼的，直接招呼店员拿样衣来试，顾一方则乘机扫视着标价。
    一件衣服动辄几百、上千，让她心中暗暗摇头。
    同样的价位，这些衣服的设计感还不如趣宝上的原创店，都说趣宝卖的是地摊货，但实际上，趣宝那些店和这些名牌衣服相比，设计毫不逊色，面料甚至更胜一筹。
    连续走了几家店，逛到最便宜的两家，单件定价普遍也在三百以上。
    顾一方心里清楚，Lucy带她来逛商场，并不是压马路的，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又坐了两站地铁来到西子湖畔，Lucy熟门熟路地找了家小店，要了个包间，茶水上来后，她问，“逛下来感觉怎么样？”
    顾一方直言不讳道：“感觉很贵，可能是因为我穷吧。”
    “要是国风元素也这么定价，你还会买吗？”Lucy问道。
    顾一方踌躇了一下，“三百左右那档，我还能勉强接受，太贵的，就接受无能了。”
    “三百左右那档，你说的是第五大道吧？”说话间，Lucy笑得有些诡异，那笑容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顾一方回忆了一下，便宜的那两家店中，有一家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她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你们家的产业。”
    “我们家产业？”Lucy收起了诡异的笑容，摇了摇头，“真是我们家产业就好了，第五大道是月溪地区的地方连锁，覆盖周围十几座城市——包括县城，贺启航呢，是一直想把事业做大，可惜，就他们家那群伤天害理的缺德货，说不定做到贺启航这代就破产了，我们家也是到了血霉，给他们家做供应商。”
    顾一方沉默，贺启航，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启航也算是上世纪末的热门用名，但加在“贺”姓后，听上去感觉要高大上很多。
    贺家除了服装连锁店，在月溪当地还涉猎房产、商铺的经营，撇去外来企业，以贺家整个家族的资产来看，在月溪当地可稳坐头把交椅，实际上，这把交椅，贺家确实坐了很多年，贺启航自己本身也是月溪商会的会长。
    总而言之，是可以归为霸道总裁的一类的男子。
    可这样的人，在Lucy嘴里，满是土财主的感觉，去国外留学回来，看着作风挺洋派，实际上封建遗毒深入骨髓，无可救治。
    “我姐那时心情不好，谢谢你安慰她。”Lucy说着以茶代酒，敬了顾一方一杯，“除非离婚，她应该是好不起来了，贺启航在外面有个小三，那小三月溪农村的，也是本事，高中毕业后在贺启航的公司里当销售，因为业绩，步步高升，引起贺启航注意，年轻能干，贺启航还动用关系送她进大学，镀了金。”
    “他喜欢小三吗？为什么不离婚？”顾一方觉得很是无语，从Lucy的描述听来，这个贺启航应该很喜欢这个小三，贺启航在外应酬生意这两年都是带着这位“助理”，两人感情应该不错，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啊，妻子就是要家世良好，放在家里，小三就是负责场面上帮他周旋，帮他出谋划策的，说起来，他房子都帮小三买了两套了。”Lucy越说越气，几乎想要把手里的杯子砸出去。
    潇潇姐……可以容忍？
    顾一方看着脸气到整个皱起来的Lucy，咽下了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潇潇雨歇不是一个会轻易屈服的人，能让她选择屈服的，应该是大局，以及这个妹妹。
    见顾一方欲言又止的眼神，Lucy意外地敏感起来，她有些烦躁地放下杯子，“是，我姐为了家里，也为了我，她不嫁，就是我嫁，可我就不明白了，都什么时代了，还要为家里牺牲，一走了之又如何，这两家厂子倒了又如何，就真的会死人吗？”
    对于这样的事，顾一方无法评价，也无从评价。
    年轻人总是乐观的，厂倒了无非转手卖了，也不会一分不剩。
    之后，可以去工作，可以用手里的资金再做其他事，可是……对于中老年来说，这样的打击未免太大。
    想必潇潇姐当时也是非常痛苦吧？
    想到这些，顾一方心疼起来，这么比起来，她和顾妈妈那些龃龉实在也算不上什么，潇潇姐这样，可是把一生都赔进去了。
    但这些话，说出来徒劳无益，她只好道：“所以，岁岁芳华一定要做起来，这样你们家的厂也可以保下，潇潇姐也可以离婚了，是吗？”
    “理解万岁。”Lucy虽笑着说话，可眼泪却滚落了下来，下一刻，她干脆趴在桌上哭了。
    端菜进来的服务员吓了一跳，顾一方尴尬道：“没事，放这里就行了。”
    说完这句，顾一方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热。
    选择牺牲的人，终究没有换来家人的幸福。
    想要远走高飞的人，终究无法割舍，又飞了回来。
    眼前明明是苦涩的茶，可说故事的人，却仿佛喝了酒，颠三倒四地说着心里的郁结。
    萧爸爸总觉得如果家里有个男孩，事情就不会这样。
    萧妈妈虽然素日凶悍，可在这个女婿面前也是吃瘪，只好尽量帮着女儿带孩子。
    而Lucy，她渴望着一场成功，将这个家拖离水火。
199.束手束脚（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刚刚还趴着哭，此刻的Lucy又好像没事人般，在餐桌上化悲愤为食量。
    顾一方到是心里有些堵堵的，不怎么吃得进，她心里暗笑，这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了。
    “不好意思，是我影响你胃口了。”这么说着Lucy又把顾一方拖进了一家甜品店。
    两人又继续着饭桌上的话题。
    “一方，我给你交个底吧，你跟着院长的这些日子应该也有些明白，零售除了进货成本，还有一个大头是费用。”Lucy搅了搅吸管，舒舒服服长吸了一口，才同顾一方道。
    顾一方点头，她是在工厂做过的，对于生产企业来说，企业成本低，利润薄，全靠量堆积出利润总额，而对零售业来说，则是无处不在的费用，比如折扣让利，比如优惠券，比如推广费用等等。
    也因此，东西出了厂，进入零售环节，价格都会翻好几倍。
    关于服装零售价，以前和张佳薇逛七埠路时，就常听张佳薇说，一件衣服卖出的价格起码是进货价的三倍，所以，上去砍对半总是没错的。
    “出厂增加百分之三十，入店增加百分之三十，服装的成本大约是这么递增的，入店之后，就会产生很多销售费用，尤其还没卖出去的服装，相当于占用了资金，如果这些资金是借贷的，也是会产生资金成本的。”Lucy继续道，“所以，服装进货价翻一倍，出厂价翻三、四倍都是很正常的事。”
    顾一方大约是明白了Lucy想要说什么，“所以，岁岁芳华的定价，目前是去掉了中间费用，所以定价才不算高，但质量其实和实体店里那些是同等的，甚至，比他们的产品还要好些？”
    Lucy忍不住打了个响指，“一方，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佳琪推荐地一点都没错，我就是想和你沟通这些事，以后时间长了，关于公司、关于服饰行业你会知道的越来越多，就怕你看到出厂价后，会有什么误会。”
    顾一方摇头，“怎么会呢？岁岁芳华的新衣，已经低于市场价了吧？”
    Lucy叹了口气，“那是刚刚开始做，没办法，过两年会稍微提点价，当然也不会提太多，不过在别人眼里，国风元素始终是低档货，如果是国风，价格再高也没人说什么，比如千江月。”
    千江月全名是“千江月流辉”，是老牌的国风店，以绣花设计起家，若按配色风格来看，岁岁芳华到像是千江月流辉的国风元素分店。
    好在潇潇雨歇在国风设计这块儿早于千江月，所以，也没人说岁岁芳华抄袭千江月。
    不过，Lucy为何突然提起这家店？
    顾一方心中一动，问道：“Lucy，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有人掐潇潇姐，是和千江月有关？”
    Lucy直言不讳道：“我觉着是和千江月粉丝有关，和千江月无关，千江月老板我见过，就是一设计狂人，成日里呢，不是在设计，就是在画画，设计出来了就开始接单，从付款到拿衣服，起码都得等三个月，又是国风，这衣服能不贵吗？”
    顾一方又试探着问道：“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千江月的粉丝不满岁岁芳华定价那么低？”
    Lucy这才点了下头，“同等水准的设计，价格差那么多，肯定有人心理不平衡，对了，其实千江月的设计有些偏日系，部分形制也一言难尽，细节方面更是马虎，不过因为藏在衣服里面，也没人去计较。”
    听Lucy这么一说，顾一方不由觉得奇怪，“那到是很少见这些形制党去掐千江月。”
    Lucy摊了摊手道：“这就是双标咯，也是柿子捡软的捏。别看千江月的老板低调，网上很少露面，但行事作风很硬气，该拉黑的客户拉黑，来找麻烦的，直接退衣退现金，也不接受尺码调换调整，不过她家产量小，又是定做的，本来就没法调换，衣服就算退回来，也很快就会卖出去，以致于一些喜欢她家衣服的形制党也只能选择性无视，而留下的客户，都是狂热死忠，吃撑了才回去惹。”
    回想了一下，事情好像还真如Lucy所说，莫非Lucy也想走这样的高冷路线？
    顾一方暗自否决，这条路线怕是走不通的，“可潇潇姐不是这样的人，再说，我们的产量比千江月大多了。”
    Lucy抓着头发有些苦恼道：“我到不是想走千江月的路线，就是觉得像千江月这样到也省事，一方，别看我们现在好像价格翻倍卖，但现在店里产品太少，这些钱，都不够请客服的。”
    确实，现在把发货交给有仓库的八达马做，光是这个友情价，就要花不少钱，眼见客流量增多，再不请客服，时间长了，店铺评价必然会受影响。
    顾一方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的衣服是分码做的，售后人员绝对不能省，售前我想想办法，尽量用机器回答掉关键的问题。”
    “能省售前？艾玛，这就可以了。”Lucy听到这个回复几乎开心地要跳起来，为了方便交替换班，如果真安排客服，起码得安排四个人。
    但顾一方意思并不是一个售前都不安排，于是，她补充解释道：“今后也不是不安排售前，就算是机器回答，也需要有人不断地完善店铺的问答，这个工作前期我会做，等量上去了，就需要安排一个人专门做这件事，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意识到自己打算了顾一方的话，Lucy又问，“只是什么？”
    顾一方继续道：“只是省了售前，我们的销售策略就不能太复杂，以免出纰漏，还有就是没有售前，可能会让一些用户流失。”
    对于这点，Lucy却是完全不纠结，“流失好啊，这样正好可以过滤掉一些特别麻烦会搞事的客户，对了，那些给差评、中评的客户在回访后无法沟通的一律拉黑掉，我可不稀罕那些脑残。”
    那也要看实际情况吧，不过这句话，顾一方并没说出来，反正到时实际操作的是她，她当然会视实际情况而定。
    诸如天美这样的大店，因为客流量高，几乎每个月总会遇到几个不讲理的客户，按比例算下，也就万分之一的比例，但就这万分之一，也是够受的。
    据说八达马仓库里管天美售后的女孩子，从一个说话都不敢出大气的萌妹子，硬生生被逼成一个满*粗的女流氓。
    开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束手束脚的不仅仅是上游资金、生产，日常遇到的琐碎小事也够喝一壶了。
    但能做自己喜欢的项目，还是让顾一方对未来，心存希望。
200.培养新人（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三月春季焕新，又是连着加班了两个周末。
    期间，顾一方还要不断抽时间去完善岁岁芳华的机器问答，并记录店铺页面问题，交给Lucy做修改调整。
    四月之后，又是疯狂拍摄商品照片，由于化妆过度，总让顾一方觉得脸上糊了层面，怎么也剥不干净。
    再加上不规则睡眠和作息规律，顾一方的脸上生平第一次冒出了青春痘这种东西。
    “给你来瓶药膏，祖传秘方。”章礼贤到是眼尖，看岁岁芳华未PS照片时，一眼就瞄到了顾一方下巴上的痘印。
    章礼贤出生中医世家，毕业后却做起了医药代表，用她的话来说，医生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还是做个自由自在的销售，也可以多参加国风活动。
    子衿却悄悄告诉顾一方，章礼贤是因为她家姥爷的期望，才学了中医，后来，有人骗了她姥爷的方子做药大赚，翻脸不认人，之后，又加上姥爷去世，章礼贤心灰意冷，也不愿做中医了。
    顾一方只觉唏嘘，对于中医她并不太懂，也不知怎么去安慰章礼贤，又或许，章礼贤本不需要安慰。
    三天后，药膏寄了两瓶过来。一瓶是给安佳琪的，一瓶是给顾一方的。
    原本章礼贤还想给潇潇雨歇做一瓶，但潇潇雨歇坚决推辞了，主要是家里有小孩，怕小孩子误吃。
    打开药膏顾一方才知道，为什么潇潇雨歇怕小孩子误吃了。药膏是用蜜炼的，带着股麦乳精般的食物香气。
    “这玩意儿，可好用了。”安佳琪拿到时，很是调皮地沾了点就往嘴里送，和她平日里那副知性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知道吗？这膏药做这么一锅大概需要六小时。”安佳琪比划了一下，“不夸张地说，就好像古装剧里那种炼药，边上得有个童子，一刻不停地看着，隔一会儿就得搅药，我有建议过礼贤干脆拿这个出来做产品，商业化，不过你知道她那个性子，她嫌麻烦。”
    “这么费功夫？”顾一方看着这深褐色的蜜膏，实在想象不出这药膏多有效，只是听说需要花这么多心思，心中不免感动。
    “看样子，你是不信吧？”安佳琪笑了笑，又沾了点蜜膏涂在顾一方下巴的痘印上，“回家后见证奇迹吧。”
    顾一方除了感觉下巴上黏了点蜂蜜不太习惯，也并没感觉这药膏多神奇，回家沾了点水洗掉后才发觉下巴的痘印居然收口了，还没爆掉的青春痘，竟然也隐隐有了消退之势。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拿出手机，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过去两个小时了。
    才两个小时！
    顾一方立刻给安佳琪发了微信，“真的有效。”
    安佳琪回了个摊手的表情，“习惯了，我已经见证无数次奇迹了。”
    “这么好的东西，礼贤学姐真的不考虑做商品吗？”顾一方不觉惋惜。
    “做药比做衣服麻烦，我也知道这个东西秒杀隔壁岛国药妆。但是……，中药这东西，很容易被打为骗子，国风圈，也不是人人都买账中医中药，你始终关注地还是少，哪个圈子没有些群魔乱舞？慢慢欣赏吧。”
    安佳琪的话不幸言中了。
    就在顾一方惊讶于一周内痘痘退了干干净净，网上却开始掐上了。
    这一次掐的是卯月。
    而掐架原因就是章礼贤的这个无名祖传方药膏。
    药的事，便是连彻底成长起来的掐架小能手子衿也无从掐起，这东西实在太专业了。
    卯月本就不会掐架，只好在小群里哭哭啼啼。
    顾一方了解了来龙去脉，才发觉事情比自己想的复杂。
    原来卯月毕业后，就一直处于待业状态。
    正如章礼贤当初所言，她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冷门到家的柳琴，一来学得人少，二来参演机会也少，卯月弹得又并不优秀，找不到工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卯月家的条件其实也不怎么好，上面有个哥哥早几年结婚了，那时的房价虽然不贵，却也花掉了卯月家所有的积蓄。
    卯月家也是想着卯月尽早嫁人，所以自家的住房也一直没改善，一家三口仍旧住在不到二十平的弄堂旧屋。
    这样的情况下，章礼贤才把这个外敷药膏的方子教给了卯月，让她在小圈子里兜售一下，糊糊口。
    卯月最近做的这一锅不怎么好，再加上四月雨多，寄到一个客户那里时已经发霉了。
    在章礼贤的小圈子大家都知道，这药膏如果发霉了，刮去霉层后，依旧可以外敷，并不影响效果，但章礼贤也交待了卯月，如果客户反映发霉一定要及时更换，或者退款。
    这阵子卯月正好手头缺钱，因此也忘了章礼贤的交待，让客户自己刮掉霉层再用，这下子，卯月被挂了遍，众人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章礼贤只好拿着自己的中药师和中医师双执照，说这些药是自己配的，卯月是沟通倏忽了，已做退款处理，从今以后，不再对外开放贩卖。
    这下子，觉得药膏好用的旧用户不干了，反而掐起那个挂人的妹子。
    如安佳琪所言，这个圈子虽是国风圈，可反对中医，认为中医是迷信的还不少，于是又有一帮人，跟着那些妹子一起掐了回去。
    看着贴吧里掐成一锅粥，顾一方只抓住了一点，这件事上，是卯月做错了。
    偏偏三花很是护着卯月，差点就要和章礼贤吵翻，“老大，如果卯月以后不做这个，你养她吗？”
    “三花，你这话说的就过了。”子衿忍不住顶了回去，“卯月多大人了？早该有份正经工作了，这药膏毕竟是人工做的，很容易出问题，学姐也只是让她暂时有个过渡。”
    “国家不重视传统文化，卯月才找不到工作的，这不能怪卯月。”三花的辩论，听着真是越来越不着调，“子衿，你怎么了？从前你也不是觉得我们国家不重视这些吗？”
    “这都扯到哪里去了。”采薇忍不开了口，“三花，你那么擅长传统弓，你怎么不靠传统弓活下去，还不是自己也找了分工作？”
    三花不服气道：“我那是迫不得已，你以为我想在公司里做这些无聊的事？”
    感情三花是把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映射在卯月了身上。
    顾一方在屏幕前，则很是犹豫，四月下半旬，又得开始准备五月的小促，和六月年中大促，虽然没有售前，但工作量还在，售前这块的工作量，让她实在有些顶不住了。
    可卯月……实在不算是个好人选。
    “花花，你别说了啦，这次都是我不对了啦。”正想着，卯月带着哭腔兼台湾腔的语音跳了出来。
201.培养新人（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卯月这一句语音，搅得有些滑稽起来。
    顾一方忍不住暗暗吐槽，这个卯月，似乎中毒太深了吧。过去，她总以为卯月的这说话的口气只是为了好玩，现在才知道，卯月是养成了习惯，这般难过的情况下，也还是用这样的口音。
    一瞬间，她打消了念头，顾一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办法带好卯月的。
    可接下来几天，卯月没工作的事，还是深深困扰着她。
    顾一方明白，这是她自己的心结。
    顾一方穷怕了，对于没工作，她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更不能想像长时间不工作的日子。
    记得自己曾经待业在家的那段时日，虽然不长，但顾妈妈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又何尝不是煎熬？
    可卯月的心态全然不同，风波平息后，她依旧开开心心，每天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各种出境，甚至还跟着群里的人一起定国风。
    子衿是见不惯这样的，她性子又比较直，终是忍不住数落起来，“卯月，你还是少买点吧，你没工作。”
    卯月打字回了个“哦”，接着又跟了句“好吧”。
    三花立刻维护起卯月来，“子衿，你管得也太宽了吧，你怎么知道卯月没工作？”
    卯月怯生生发了句语音：“花花有帮我介绍兼职啦，还有……玲珑那边有商演，也会叫我了啦，不过我是要少买点，上次花花的钱还没还清……”
    听到这句，顾一方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这妹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偏偏三花还自以为仗义地纵容道：“没事，小爷就爱买给你，不用还。”
    卯月急道：“不行的啦，要还的。”
    “……”
    “一方，你们那个卯月，是不是……”
    这天，帮宋师远做后台数据时，卯月又是在小群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不像是待业在家的。
    宋师远在边上似是憋了许久，听到卯月又想买衣服，忍不住吐槽说了句，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也不敢说重话。
    顾一方打下公式，等表格开始运算后，才抬头道：“卯月这个人心不坏，我看她就是特别没主见，可能是和家里环境有关系……，总觉得她一副总也长不大的样子。”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宋师远赞同道，“可她也老大不小了吧，比你应该还大些……，一方，我没说你老的意思。”怕顾一方误会，宋师远说完还忙不迭地解释，真是越描越黑。
    想起三花总是夸卯月这是可爱、真性情，顾一方心中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你……不觉得可爱吗？”
    卯月不仅是国风社台柱，在东艺也是校花，不乏追求者，可她呢，一来小孩心性，对恋爱不上心，二来身边又有章礼贤和三花这两个门神，挡着，以致于整个大学期间，也没谈过恋爱。
    这也不能怪章礼贤和三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主动追求卯月的，总是一些认为卯月特别好骗的，自身又不太靠谱的人，所以，章礼贤和三花只能充当起护花使者。
    顾一方觉得，可爱这件事，在学校里或许吃得开，但出了社会，可能就没多少人会买账了……
    果不其然，宋师远连连摇头，并开玩笑道，“那我比她可爱多了，我会斫琴会弹琴还会做饭洗衣服，又乖又听话。”
    顾一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宋师远这是……和卯月吃醋？看他那样子，就差头上一对耳朵，身后一根狗尾摇来摇去了。
    “咳。”顾一方清了下嗓子，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个……，丝弦还有库存吗？卖得不错啊，现在大家都那么怀旧吗？”
    用丝弦弹琴，琴音会更醇，泛音上却会少了几许清亮，虽然现代工艺的丝弦比从前牢固很多，但还是容易断。
    可也不知为何，一般有了几年琴龄的人，不备上一套丝弦，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弹古琴，不少土豪琴友还会常备两架琴，一架琴就是专门用来上丝弦的。
    原本没上网卖时，松风琴茶的丝弦销量少的可怜，网店开张后，销量呈几何倍的增长，别看白玉京那个磨洋工到现在还没给店铺改头换面，做内容运营，可松风琴茶的生意，却是有增无减，顾一方也只能羡慕嫉妒恨。
    “尼龙弦和丝弦琴音差别还是很大的，所以大家都会想要备两套，本来世伯以为丝弦就要被淘汰了，没想到这么好卖，这个手工作有点慢，现在世伯家里决定试试看机器辅助。”提到要机制，宋师远的眼神特别亮，看来这位少爷对机制厂琴，还是没死心。
    顾一方问道：“那机制的丝弦，和手工制的丝弦，差别大吗？”
    宋师远沉吟了下道：“大，差别主要在外观，外观肯定是机制的要光滑许多，声音差不了多少。”
    顾一方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所以，如果将来同时上手工和机制的丝弦，是可以明显区别的是吗？”
    宋师远点头道：“是……，手工丝弦主要贵在人工……”
    这个老实孩子还在替客户觉得不值。
    顾一方笑道：“可有人就是喜欢手工啊，让客户自己选吧，我们的定价既要对得起客户，也得对得起这份人工。”
    听顾一方说“我们”，宋师远不再反驳，傻笑着点头。
    就在顾一方准备回家时，章礼贤打来了手机。
    顾一方想了想，顾妈妈还在家，回去说电话不方便，干脆留在了宋师远家接电话。
    “那药膏，我是不许卯月卖了，她毕竟不是学医的，还是少了份心思在上面，不过你们不一样，只要你们需要，我还是会帮你们熬药。”
    顾一方客气道：“学姐，这太麻烦你了。”客气归客气，顾一方心里知道，章礼贤想说的不止是这些。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也不是我做。”章礼贤爽朗笑道，“我爸今年要退了，他们夫妻俩总算是有时间，像从前一样，守着药炉聊天，消磨时间。”
    这到真是一幅神仙眷侣的画面，顾一方不知怎么，眼神微微一扫，发觉自己和宋师远正隔对着一张琴，她连忙收回思绪，干脆直切正题，“学姐，你找我，是不是因为卯月？”
202.培养新人（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得顾一方问，电话那头，章礼贤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是，这家伙现在还是一副小孩样，怎么办呢？药膏以前她每个月做二十瓶左右，大概每周熬一锅，能赚个小两千，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打工，也有个近三千的收入，但交社保这些呢，从来没交过，再几年就要奔四了，她自己一点都不愁。”
    顾一方低头抿了下嘴道：“她就没想过……去找一份正经工作？”
    章礼贤重重“唉”了声，“这我就要忍不住说三花几句了，她啊，完全把卯月当自己的替身了，成天和卯月说，让卯月按自己的意愿去活，卯月呢，你也知道她脑子糊涂，家里又看她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培养过什么意识，就这么被两边坑进去了，当初学柳琴就是三花的主意，她们俩小学初中是一个学校的，所以卯月，不会考虑这工作正不正经，只会考虑她自己喜不喜欢。”
    听章礼贤说了许多过往，顾一方不禁想，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果然最后章礼贤提到了让卯月来岁岁芳华做线上客服。
    这事，顾一方也做不了主，只能说和大家商量商量。
    电话挂掉后，宋师远在旁跟了句，“露露姐不会同意的。”
    顾一方回了句“再说吧”，于是到了家里。
    隔天，还没来得及在小群里说这件事，Lucy已经跳了出来，“这怎么行？当朋友也就算了，她来做事？说不定得被我喷死。”
    原来三花也和潇潇雨歇去说这件事。
    要说三花看似脑子也一根筋，实际上，远比卯月机灵，她知道潇潇雨歇最是心软，所以直接找了潇潇雨歇。
    Lucy继续抱怨道，“而且我知道，她和三花好，回头，我喷了她，她告诉三花，三花再来喷我，这叫什么事？”
    安佳琪悠悠提了一句，“三花应该还没那么大胆子。”
    Lucy被调侃地也是没脾气，“不行不行，我可不想供个祖宗在店里。”
    事情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周末时，顾一方主动约了安佳琪。
    对于顾一方的烦恼，安佳琪还是老样子，反问她，“你觉得用卯月有什么利弊？”
    顾一方回道：“最大的利……可能是便宜，这一年左右，我可能只需要一个人来做兼职，弊端就是大家想的那样，担心卯月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安佳琪喝了一小口黑咖啡道：“如果只是帮忙，卯月那个人，你就是让她白做，她也会帮忙的，但要当成工作……”安佳琪突然耸了耸肩，转过话锋，“我不太了解她，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被安佳琪这么一说，顾一方觉得，好像确实没有人去探问过卯月自己的想法，所有的人，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顾一方沉吟之际，安佳琪开了平板，放到她面前，“还是最流行的四象限法，不知道你们英领以前培训过没有？”
    顾一方看了平板上的画面，心中若有所悟。
    这次的四象限法，是时间管理，她没上过这个培训，但她做事，确实是暗合了这套原则。
    时间管理的四象限中，横轴两端，是“不紧急”和“紧急”，纵轴两端，是“重要”和“不重要。”
    “岁岁芳华开创之初，有很多事是都是重要又紧急的，再加上资金有限，所以不需要多余的人……比如卯月这种。”安佳琪指了指“不重要”且“不紧急”的区间，说话没半点客气。
    顾一方找了找区间，开始思考起售前属于哪个区间来。
    以岁岁芳华现在的销售量来看，没有售前，并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影响销售额。
    就算是天美这样的大店，客户直接购买，不向售前咨询的静默下单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售前，天美都不会损失大部分的客户。
    以比例角度来看，没有售前问题还真不大。但在销售过程中的一些问题，比如图片价格错误，页面链接错误，甚至产品描述错误，又往往是那些百分之二十的客户来反馈的。
    所以，售前即使不参与销售接待，但是，问题收集还是需要的。
    这么看来，售前是属于重要但不紧急的事。
    听顾一方说过了想法后，安佳琪笑了笑，收回了平板，“你啊，别把自己弄太累了，你的脸色比以前差很多，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你，但是我身体底子比你打得好，还能再没日没夜地拼个两三年。”
    顾一方心头一暖，安佳琪看似高冷犀利，但深入交往后，就会发觉，她其实还挺热心的。
    “嗯，好，我知道了，回去后……，我和卯月谈谈。”说到要和卯月谈，顾一方心里有些发虚。
    安佳琪盯着她道：“特地把我叫出来，就不要带着什么话回去，否则既浪费你时间，也浪费我时间。”
    顾一方沉默了一下道，“我是想起了应晓虹，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帮卯月，也怕……像那时一样，当然……，我知道……，卯月和应晓虹不一样……”
    应晓虹是顾一方曾经帮过的中学同学，念着大家都不容易，她不计前嫌，最后却是被应晓虹反咬了一口，或许在应晓虹眼里，自己才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坏人。
    这些事，安佳琪曾参与过，多少知道点，只是这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她早忘了，听顾一方谈及过往，才想了起来，她不以为然道，“最坏也就不过谈崩绝交咯，你现在是应聘员工，人情只是顺水，这个助理，你迟早要找的，一个团队中，总需要有人去做一些看似不太紧急，不太重要的事。”
    和安佳琪聊过后，顾一方心里踏实点了，回家路上，翻开手机，看到QQ群里，章礼贤和三花又是吵了一架。
    问题还是在卯月的工作上，卯月似乎并不太愿意做岁岁芳华的客服，这让顾一方有些意外，她私聊了卯月方不方便电话。
    在卯月发了个点头表情后，顾一方在龙井茶区下了车，寻了个凉亭，给卯月打了电话。
    “卯月，群里怎么吵起来了？”顾一方问道。
    听声音，卯月情绪很是低落，“一方，都是我不好啦，事情哦，总是被我搞得一团糟啦……，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啦，就是哦……就是哦怕我自己做不好了啦……”
    这般低落的情绪下，卯月依旧捏着嗓子，那一串“啦”，更是让顾一方听着晕，也不怎么地，她想起了安佳琪说的，自己是在应聘员工，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卯月……，你能不能不这么说话？”
203.硝烟四起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电话那头的卯月愣住了，顾一方也在忐忑。
    顾一方自己也是女生，她很清楚，女生会为了一些外人眼里的“小事”翻脸，甚至绝交，但以个体成长经历而言，这些“小事”可能并非“小事”。
    就比如，眼下，顾一方心中抑制不住地起了个念头，如果卯月就此翻脸绝交也好，她实在承受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有这样一位朋友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而不自觉。
    这忐忑持续了几秒，卯月终于怯生生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酱紫说话很怪……哦……”
    说话间，卯月似乎想要改变着什么，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卯月……”顾一方循循善诱道，“你……先把嗓子放开，你原来的声音未必不好听，你可以尝试说说看，‘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说话有些奇怪’……”
    顾一方慢慢复述着卯月的话，并做了些修改，让卯月尽量不使用“这样”之类的词，以免控制不住。
    “你……们……”卯月咬着牙尝试清晰吐字，“是不是……觉得……我……说话……有些奇……怪……”
    若不是顾一方熟悉卯月，她差点以为卯月是在咬牙切齿地要寻她复仇。
    卯月说完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十分自然，似乎是她自己本来的声音。
    “卯月，你本来说话声音，也很好听，不需要刻意的。”顾一方鼓励道。
    卯月又是“咬牙切齿”地讲起了缘由。
    小时候的卯月就喜欢唱歌跳舞，喜欢模仿电视剧里说话，有阵子，她非常执着于模仿电视剧里的台湾腔，小孩子不过是觉得好玩，却被班级里的同学嘲笑了。
    甚至老师也让卯月说标准普通话，然后是三花站出来，鼓励卯月按自己喜欢的来。
    听了这段往事，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卯月有段时间是特别喜欢台湾腔，可长大以后，她渐渐也不喜欢了，却不知道怎么改过来，而三花总对她说，“不用改，做自己就好。”
    可“做自己”这件事，本就是一个随着成长而不断变化的变量。
    到电话结束时，卯月的嗓子基本已经放开了，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有些改不过来，至于两人原本要说的事，也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不过也好，至少听到了卯月的心里话。
    只是，卯月成长的第一步，却是遭到了三花的疯狂狙击。
    第二天，三花就在群里不断诉说着，怎么生活是个人的意愿，只要不伤天害理，别人没理由干涉。
    顾一方明白，三花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卯月干脆不出声，群里其他人也不出声，想着三花发泄一通，也就好了。
    但顾一方清楚，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只是三花咄咄逼人的姿态，让她觉得现在沟通不是时机。
    有人心里压着事，就有人心里从来不压事。
    过了两天，卯月又是在群里开心地聊着语音，说着最近一次的商演，她现在说话声很温柔亲切，要比原来硬生生捏出的萝莉音听着舒服许多，当然，这只是章礼贤和顾一方的想法。
    聊天中，偶尔冒出一两句台湾腔的句式，卯月会说一声“抱歉”，然后把话重复一遍，几次下来，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三花。
    “卯月，你向谁道歉？老大？还是一方？你做错什么了？需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来满足她们的控制欲？”三花打完这句，还跟了一连串问号。
    顾一方正想着应对措辞，冷不防宋师远跳了出来，“三花，你别不讲理，一方是为卯月好，她以前那样说话，正常人听了都会不舒服，起鸡皮疙瘩。”
    “……”
    “师远，别说了。”顾一方私敲着宋师远，不想让他把事情弄复杂。
    可已经晚了，三花正式开启了嘲讽模式，“宋师远，就你最正常？哦，我想起了了，你就是被你的顾姐姐教好的，她可真是个语言专家啊。”
    镇定镇定，屏幕前的顾一方深吸了一口气。
    “花花，够了……，别把不相干的事情扯进来。”章礼贤开口警告。
    “怎么不相干了？宋师远以前说话，我们歧视过他吗？他还有脸说卯月？他自己歧视自己，喜欢一方为了一方去改，是他自己的问题，卯月必要讨好别人吗？”三花的火力十足，见一个打一个。
    “三花，一方是好心，不准你这么说她，卯月这种说话声音……，正经男生是不会喜欢的。”宋师远的火气也上来了。
    顾一方不得不私敲章礼贤，让章礼贤直接给了宋师远一个禁言。
    可宋师远的话却给三花抓了个大大的把柄，“是是是，男人都喜欢顾一方这种，为了讨你们男人喜欢，卯月就得改，没男朋友嫁不出去的女生就该天诛地灭，人道毁灭。”
    “花花，你别说……了，是我自己想改……，我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啦。”见是战况愈演愈烈，卯月企图解释。
    正在兴头上的三花，哪里收得住，“你看看你现在说话，别扭成这样，你潜意识里，明明还是喜欢原来的说法方式，岁岁芳华能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糟蹋自己。”
    “我只是一下子改不掉……习惯……”卯月发了一句，又撤了一句，又重新发上现在的这句。
    撤了的那句是什么，无从知晓，却被三花发挥地漫无边际，诸如“压抑人性”之类的。
    章礼贤在她刷了好几屏后，冷冷道：“说够了没？”
    三花也冷冷回了句，“说够了，不用禁言，我自己退！”
    承受了三花大部分怒气的顾一方也是郁闷，心里更是难过，她和邵青阳之间的事，虽然从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过，但女生都是敏感的，多少都会察觉，她有一种直觉，三花那句可不仅仅是在说宋师远。
    “怎么了？今天还要加班？”正发着愣，顾一方才发觉办公室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了，李欣欣正站在熊胖边上等他关机，顺带问了问顾一方。
    顾一方连连摇头，收拾了下东西，未了李欣欣还喊住了她，“一方，饭盒！”
    “谢谢。”顾一方返身拿过饭盒，出门后深吸了一口气。
    走了一段路后，她冷静了下来，决定回先找宋师远谈，虽然有些话题，她是极力避免的，但事到临头，还是避不开，只能面对。
    晚饭后，顾一方给宋师远发了微信，宋师远立刻回复了“好”。
    才开门，顾一方便看到宋师远早站在他自己的门口探着身子等着她。
    正在客厅收桌子的顾妈妈似察觉到了这一不寻常，转过身来伸着脖子张望。
    顾一方赶紧关门，几步走了过去。
204.女孩不用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一方，你别生气，我已经退群了。”
    见顾一方脸色不佳，宋师远站在她身侧，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退群？
    顾一方忍不住扶额，这下子，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些。
    顾一方明白宋师远是因为内疚退群，可群里别的人却有可能浮想联翩，她更担心三花知道了，会更加误会是自己怂恿了宋师远。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宋师远见她这样，愈发惶恐。
    顾一方可不习惯这样好像训下属般的场景，她指了指茶桌对面的位置，让宋师远坐了下来。
    “师远，能不能帮我个忙？以后群里有人找我吵架时，请你不要帮我说话。”顾一方直接了当地甩出了要求，这是在职场养成的习惯，而她也知道，对于宋师远，或者对于男性来说，先提要求，再讲道理是一个合适的作法。
    若是反过来，先说道理，再提要求，话题很可能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至于宋师远，也一定会抛出问题来。
    果然，如她所料，宋师远立刻疑问道：“为什么？你明明是帮了卯月，三花这么说你，你不生气，不委屈吗？”
    委屈？
    顾一方想了想，她确实习惯了承受委屈，但是，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告诉她，委屈是可以去解决的，而先承受委屈，未必是吃亏。
    只是这些道理对宋师远来说，可能太过深奥了，他也无法体会，顾一方决定换一种说辞，“师远，我看到三花说我时，心里是很生气，但是仔细推究一下，三花真正的用意不是对我发火，是怕我们欺负了卯月。”
    宋师远听着有些不乐意了，“那把她养起来，就不算欺负了？一方，卯月不是一个好教的人，我是怕你负担过重……”
    顾一方摇摇头，“佳琪说了，人最重要的是意识，其实卯月她自己是有一些意识的，她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可这么多年来，环境使然，让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宋师远不服气道，“她有什么意识。我就没见过她这么没心没肺的，每个月少了这么多收入，又从来不缴社保，依旧还要买国风，还非要买贵的。”
    “那是她家人给她灌输的理念，说是女孩子不用赚什么钱，女孩不用有自己的资产，女孩不用太辛苦太累，女孩不用委屈自己尽量穿好的，吃好的，虽然她们家条件一般，但是在吃穿上，父母还是满足她的。”
    自上次和卯月通话后，顾一方又和卯月聊过两次，才彻底弄明白，卯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卯月的哥哥嫂子已经有了婚房，可家里人还是把银海弄堂的那套小房子转到了卯月哥哥的名下。如果拆迁，那房子也值好几百万吧。”顾一方说着，不禁也是替卯月苦笑。
    宋师远沉默了一下，“他们家……这是……重男轻女吧？”
    顾一方道：“你说重男轻女吧，但卯月的父母凡事都依着卯月，她想学柳琴就让她去学柳琴，她想穿国风，就给她钱穿国风，她不想上班，就随她在家待着，对了，她嫂子每次买进口化妆品，都是买双份的，其中一份就是给卯月用的，所以，在卯月眼里，家里人对她其实还不错。”
    “可……”宋师远听得目瞪口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什么，憋了半天才道，“一方，不是我咒卯月，如果将来卯月父母走了，她哥哥嫂子未必还会对她这么好，恐怕有没有地方住还是个问题。”
    顾一方叹气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在卯月家，目前看来不作数，就是因为现在相处地不错，所以，卯月自己也处在错觉中，总以为能这样过一辈子。”
    宋师远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替顾一方担忧道，“那……我们要收留她？露露姐不会同意的。”
    顾一方道：“这就要看她自己了，我会让她先做一个月试试，当然也不会让她白做，这一个月的工资算兼职，也不多，我和她谈好了算两千，朋友一场，总要给她个机会。”
    “这怎么行？”宋师远一着急，手伸过桌子，抓住了顾一方的手，“你们家也不容易，你还有房贷在还。”
    看着宋师远那极度诚恳的样子，顾一方又是倍觉头痛，想必她不在的时候，顾妈妈又在演祥林嫂，“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顾一方静静地看着宋师远，宋师远终是缩回手，低着头“嗯”了声。
    “师远，我妈的话不能全信，还有，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和她提。”顾一方交待过后又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但凡关于我的争论，你是没有任何立场去辩驳的，知道吗？”
    这话宋师远就更听不懂了，他不明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站出来有什么错？他有些委屈道，“我又没有夸大其辞，是三花乱说你……，就算普通朋友也会看不下去的。”
    顾一方耐心解释道：“不，普通朋友，会让我自己去解决，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目前还没有结果，只能在边上等着，若是三花执意要和我绝交，这时他们才会选择，是帮我还是帮三花，如果在这个时候就选边站队，只会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也会让三花多想的。”
    宋师远忍不住抱怨道：“女生就是复杂，一方，你是我见过最不复杂的女生了。”
    顾一方哑然失笑，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女生哪有不复杂的，只是，我是比较能把复杂的事说清楚的，这件事，我心里也不痛快着，过后我也有可能会疏远三花，这些事，谁也无法预料。所以，师远，我现在就只能请求你，以后这样的事，让我自己来解决好吗？”
    “好，我也没本事解决……”看得出，宋师远的情绪很低落。
    顾一方忍了忍，终究没有安抚他，她怕给宋师远希望，她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邻居再做下去，可能会越来越不对劲。
    一瞬间，顾一方有了要搬出去的念头，可算算房贷开销，她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我先走了。”顾一方说罢也不等他回应，忙不迭地起身，逃回了自己的家。
    一进门，对上顾妈妈那双好奇探究的眼睛，顾一方面无表情地扫了回去，进了卧室，躺在自己的小隔间内，思绪一团糟。
205.编改数据（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后续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顾一方的想象。
    三花以断交威胁卯月不准帮岁岁芳华做事。
    虽然，顾一方没有和三花吵架，两人之间，却无意中，让卯月成为了博弈的焦点。
    让顾一方意外的是，这一次卯月没有妥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能从事国风相关的工作，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这样一个机会她可不愿意放弃。
    作为一个资深的国风购买者，卯月到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一方，我们还是要有一个售前客服，有些客户是修改地址，这个等售后回复太慢了啦。”
    “我们应该有一个入口，专门收集卖家秀，还有往期的设计，如果有大家特别喜欢的，就定期复刻版。”
    当然也有些不太靠谱的建议，是国风圈里灌输的观念。
    “一方，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真丝衣服，唐宋以前都是穿真丝的，化纤不好啦。”
    唐宋以前固然蚕丝是主流，棉织物尚未普及，但平民百姓可穿不起丝绸，多数穿的还是麻类织物，好一点的也就是细麻细葛了。
    至于化纤混纺织物，以目前工艺而言，已经改良提升了许多，不似过去那般不透气，尤其是轻薄的布料，在改进织法后，除了不够亲肤，已不似过去那般闷。
    最重要的是，化纤混纺的织物容易上机绣花，绣花后再洗涤也不容易变形，要解决亲肤问题，只要里面加一层棉麻内衬就好。
    至于真丝，还是得采取传统的手工绣花，绣花之后，也需特别小心，不能晒得太过厉害，这样的传统工艺是需要保留的，但是，这些并不是岁岁芳华的职责。
    顾一方只好一点一点，和卯月耐心地说。
    到了第二个月，卯月正式成为岁岁芳华的售前，事实证明，只有是喜欢的，感兴趣的，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卯月甚至还找了一个评价小程序，每天去分析店铺内留言评论，她还主动建议，去挑一些有代表性的评价做回复。
    就这样，售前的工作，周一到周五交给了卯月，双休日则由顾一方值班，至于卯月的工资，Lucy最终也没让顾一方出这笔钱，而是正式给卯月办了入职，并补缴了前一个月的社保。
    事情告一段落，很快又到了六月年中大促，最大的工作压力，还是来自于工收集数据和截图。
    年中大促本是惊鸿主场，这一下更是变本加厉地波动价格，不仅是价格波动，还有那些时不时会放出的优惠券。
    偏偏大多数的比价插件，都是按天显示的，要细致到按小时，还没那么先进。
    这一段时间，售前工作只能全部扔给卯月，一轮促销大战打下来，钱没有赚多少，人到是快累垮了。
    大促之后，又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编数据。
    对于编数据，谷小慧是这么解释的，“年度计划，除非有非常严重的不可抗因素，比如战争爆发这种，大多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得跟着计划走。现在形势很严峻，我们必须要藏一批促销货，天美的负责人也知道这些事，所以，六月年中大促数字必须虚增，后面七、八月的数字再调下来。”
    这就是大企业的复杂性，因为很难调动临时的资源，所以，所有的计划，得尽量保持不动，只能在计划内编造数据来调整挪用。
    比如这一次，六月的大促销售目标没有完成，但进货价是便宜的。
    七月、八月的价格做了管控，但依旧可以在买赠上做一些手脚，甚至转到趣宝上的企业店去卖。
    只是这样一来，所有的报表都得动，而原数据也得同样做记录，作为实际的市场销售参考。
    因为顾一方心细，编数据的任务就交给了她。
    但很快，天美这边又追加了任务，除了编销售数据，顾一方还得编推广费用的数据，这部分费用需要预先扣下来，追加到双十一大战中。
    原本应该空闲的七月、八月因此忙碌了起来。
    另一边，岁岁芳华的销量在稳步上升中，夏装和秋装又是特别好卖的。
    顾一方还有一堆模特照要拍，Lucy也从院长那边听说了顾一方的情况，分了一部分的任务给卯月。
    顾一方总算是有了一个能休息的周末，偏偏顾妈妈又来凑热闹，“方方，你和你朋友开店，那个可以在家做的工作，能不能介绍给你小舅妈？”
    五月顾小舅结婚了，准备着大促的顾一方没有去，据说也没有大操办，顾舅妈省着钱，预备将来给儿子上大学。
    “她做不来的。”顾一方摇摇头，国风的客服，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
    顾妈妈只当顾一方搪塞，“怎么做不来？不就是卖卖衣服，打打字吗？斌斌马上要放暑假了，他也可以做做嘛。”
    这个突然多出来的斌斌，就是顾一方的新表弟，顾舅妈与前夫所生的孩子。
    “妈，店不是我开的，现在不需要人手。”顾一方用最直接的理由回绝道。
    顾妈妈一甩手中的抹布，生气道：“方方，作人可不能没良心，我们最难的时候，都是靠亲戚家帮忙，你小舅妈做家政，手都烂了，真是作孽，你宁可倒贴工资让别人来做这份工作，也不帮帮家里的亲戚？”
    宋师远……！
    顾一方心头蹿起了火，顾妈妈会知道她倒贴工资的事，一定是宋师远说的。
    “第一，我没有倒贴过工资，我不知道你听谁胡说的。第二，我说过，房子钱分了后，我就和他们没关系了！”顾一方说着冲进卧室，拿出两套上周刚拍完的国风元素，抖了开来，“你们不是嫌这些衣服怪吗？连衣服款式名字都说不出，怎么卖啊？”
    说不过顾一方，顾妈妈又是翻腾起了另一套，“好好好，你翅膀硬了，一分钱也不交了，这世上有你这么做女儿的吗？我同这边的邻居说，别人都说你不像话，我也是命苦，嫁了人不着调，生了个女儿又这么不孝。”
    “房贷我在付，家里大多开销都是我来的，你的退休工资买买你喜欢的东西还不够吗？我把钱交你？再拿去买什么骗人的股票和老鼠会？”顾一方将手里衣服摔到椅子上，拿了手机和包，出了门道，“你自己吃吧，我晚饭后回来！”
    家里待不下去，就只能去公司，顾一方下楼后，又发了微信，让宋师远下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火了。
206.编改数据（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宋师远，你和我妈说了什么？”
    看着宋师远高高兴兴地出现在她面前，顾一方怒火彻底控制不住了，大热的天，她只觉手脚冰凉，“我有没有拜托过你，我的事不要和我妈提，现在我妈知道卯月的事，非要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塞进来，你满意了？”
    宋师远怔住了，好半天才道：“一方，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你都不是故意的！”顾一方看着他那副长不大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有些绝望，“宋师远，我和你之间永远都不可能的，我妈已经把我生活搅得一团糟，我更不能接受多一个人来添乱，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顾一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气，不仅是气到手脚冰冷，还气到手微微发抖，眼前更是一阵一阵地冒金星，自己明明是吃了早饭的。
    她连忙转过身去，想要离开，突然间又觉得胃部隐隐作痛。
    “一方！”失去意识前，她耳边听到了宋师远焦急的呼喊。
    再醒过来时，是在病房，顾一方心中一惊，她虽然不太看电视剧，却也经常听说过一些骇人听闻的桥段，诸如突然晕倒的主人公，送进医院后查出恶性疾病之类的。
    她害怕起来，毕竟自己从小营养不良，如安佳琪所说，996工作制对她来说，消耗过大。
    “一方，你……你醒了……”宋师远进病房后，怯生生地看着她，不敢靠太近。
    顾一方现在整个人都是软的，胃部更是隐隐抽痛，勉强张嘴说了句，“谢谢。”
    宋师远这才敢靠近她道，“别客气，都是我气你的，你放心，这一次，我没告诉你妈妈，你也没大事，就是可能平时吃饭睡觉不规律，有些胃炎，还有低血糖和贫血。”
    “那……那我是不是不用住院？”顾一方实在不喜欢病房里的味道，“我想去公司……”
    “一方……别这样。”宋师远握着她手，满眼都是心疼，“医生说如果不放心，就在医院里多观察两日，你身体现在虽然没事，但指标都不太好，是严重亚健康状态，你不能把心思全扑在工作上。”
    “小姑娘，看看你脸色。你男朋友说得对，真病倒了，一样保不住工作，还赔钱赔健康，这世上可没后悔药，可别像我一样，进了病房才后悔。”隔壁病床的病友见宋师远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帮忙开口劝道。
    听得有人助攻，宋师远更急了，害怕顾一方生气，连忙扯开话题道：“这样，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带你去看中医。”
    “中医好啊，亚健康医院没药的，不如去看中医调理下。”那病友在边上依旧热情地推荐推荐着。
    顾一方想想也好，她实在不愿意住在医院里。
    就这样，她被宋师远扶上车，出租车开往了梅家坞。
    一路上，宋师远小心翼翼地和她隔着距离，保证道，“一方，我以后，绝对不会和你妈妈说什么了，我是实在听不过去，她总是说你不好，不懂事，不讨人喜欢。你明明对朋友那么好，大家也都喜欢你。”
    顾一方一低头，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宋师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却发觉自己没带餐巾纸，前排司机到是好心，立刻把驾驶座上的纸巾盒推了推，提醒道，“小伙子，这里。”
    宋师远道了声“谢谢”，连忙扯了大把纸巾给顾一方。
    看来是自己错怪宋师远了，顾一方清楚，她或许管得住宋师远，但绝对管不住顾妈妈。
    如果顾妈妈知道她生病了，只会说她是娇气、缺乏锻炼，从小时候起，她每一次生病，顾妈妈都会这么数落她。
    只有长大后，她才听到“底子差”、“长期营养不良”这种说法。
    谁知道这两种说法背后，是多少的委屈和辛酸。
    “一方，你别生气，要不，你打我两下？”宋师远拉起了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撞，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车一个拐弯，他还是把顾一方拽到了怀里。
    宋师远一时大窘，可顾一方却没抗拒，靠在他怀里，擦着眼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现在的她突然变得无比软弱，无比自私，完全不愿去想这样的行为会是什么后果。
    进梅家坞后，宋师远把顾一方安排在一间风景优美的民宿中，按他的说法，他自己的家里在晒琴，全是大漆味，怕熏到顾一方。
    顾一方清楚，宋家全是男性，宋师远是怕自己尴尬，在梅家坞住一晚也好，顾一方给顾妈妈发了微信，说自己今天在公司过夜。
    顾妈妈回过来的语音，果然是一通抱怨，“什么公司啊，需要这样拼命，能给你多少钱？”
    很快，宋师远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进来了。
    那女子打扮地像个老师，这是顾一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拈花人”的上身效果。
    没错，这位“女老师”身上所穿正是拈花人的苎麻衣衫，她的样貌普通，算不上好看，但穿上这衣服，再加上她原来的气质，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扑面而来。
    而这位“女老师”也不是老师，可以称为“大师”，是月溪乃至整个Z省有名的“神医”。她的姓氏亦是少见，姓容，大家都亲切地喊她容医生。
    容医生过着小隐隐于山的生活，她的弟子皆是Z省中医院或者协会中，身居要职的风云人物，偏偏容医生一脸和气，完全看不出一丝架子。
    “体质太差了。”容医生诊过脉后，问道，“还是吃点方剂吧？”
    顾一方还没回答，边上宋师远已是忙不迭答地道：“就吃方剂，你给开最好的，就在药铺里煎吧，其他地方煎，我可不放心。”
    容医生却没理会宋师远，只是看着顾一方，顾一方也不知道看中医是怎样的，一切自然按医嘱来最好，于是点了点头。
    容医生又嘱咐道：“这药还是得配合作息调整，最好每天十一点前睡。”
    顾一方有些为难道：“十一点前可以躺下，但是……总是睡不着。”
    容医生笑了笑道，“能躺下就好，睡前不要刷手机，可以听点音乐，尽量放空脑袋，药方里有安神助眠的药，晚上那顿，睡前两小时喝就可以了。”
    也不知是梅家坞的空气好，还是容医生开得药起效了，顾一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在鸟儿的婉转声中醒来，更是让她觉得精神倍加。
    只是想了想，今天还是得去趟公司，继续编造数据。
207.编改数据（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见是顾一方坚持，宋师远只好送她去了积水山庄。
    顾一方何尝不想留在梅家坞加班，在这样的地方加班，更像是休闲。
    只是，她不太想回去拿电脑，更是怕了顾妈妈的脑补和追问。
    出租车上，顾一方算了一下昨天到今天的开销，在微信上打了钱给宋师远。
    宋师远磨磨蹭蹭地不肯收。
    “要是不收，待会儿你就回去吧。”顾一方只好使出杀手锏威胁他，同时心里暗暗鄙视自己，
    宋师远要跟来，无非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她却以此来要挟宋师远。
    乖乖收下钱后，宋师远道：“一方，你给多了，民宿的钱我们当地人只收半价的，这样，中饭和晚饭，我给你买吧……”
    看着宋师远请个客都那么委屈小心，顾一方也不忍心再为难他。
    进公司后，顾一方才发觉，来加班的，不止是是自己。
    熊胖真在给李欣欣捏背端茶，各种讨好。
    看来又是页面临时要修改，熊胖只能哄着李欣欣过来，看两人的穿着打扮，显然还在约会中。
    李欣欣本是撅着嘴，嘀咕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没到双十一呢。”但看到顾一方带着宋师远进来，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方，你怎么来了？”
    顾一方知道那笑容意味着什么，赶紧解释道：“昨天本来想过来加班的，后来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只能今天过来，我朋友担心我，所以一起来了。”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欣欣更八卦了，“朋友？哪种朋友啊？”
    “普通朋友。”顾一方开了电脑，指了指隔壁组的位置，让宋师远去坐。
    李欣欣招手道：“干嘛坐那么远，这哪像普通朋友，好像幼儿园小朋友不听话关禁闭似的，来，小伙子，来，坐这儿。”李欣欣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宋师远摆了摆手。
    熊胖有些吃醋地按了下李欣欣的后脑勺，“价格错了。”
    李欣欣回头打了他一下，“干嘛，错了就错了，我看到小鲜肉就是容易犯错的。”
    “你……”熊胖噎了噎，“收敛点，这么奔放，别人可受不了。”
    “是啊，是啊，也就你受得了。”李欣欣又拧了下熊胖，“昨天晚上好受吗？”
    对于李欣欣的“奔放”顾一方虽然早习惯了，也知道，她纯粹是口嗨，但宋师远在边上，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见顾一方和宋师远都沉默，李欣欣知道自己嗨过头了，连忙改口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加班压力大，口嗨惯了，别介意，一方，你朋友怎么称呼？”
    “宋师远，可以叫他师远……，也可以叫他小宋。”顾一方觉得“师远”这个名字太文绉绉了，所以，又加了个“小宋”。
    果然，李欣欣有些费力地重复道，“师远……宋师远，这名字好文雅啊，一方，和你名字还挺相称的，就留给你叫吧，我们就叫小宋。”
    “大姐，又错了，还想不想赶那场电影？”熊胖无可奈何地敲了敲桌子。
    李欣欣笑道，“有一方和小宋在，我不急了，也不想看电影了。”
    熊胖气到没话说，从背后环抱住她，佯装怒道，“没法聊下去了，是不是想气死我。”
    两人又是一阵嬉闹，让坐在他们边上的顾一方眼睛不知看哪里好。
    李欣欣最后拍了下熊胖道，“好了，别打扰到一方了，人家要做数据呢，哎，一方，你的脸色是不太好啊，医生怎么说，没事吧？”
    宋师远忙不迭解释道，“她昨天晕倒了，我才不放心的。还配了中药。”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
    “呀，这么严重啊，那怎么还来加班？”李欣欣的声音一下子正经起来。
    就在此时，熊胖手机响起，走廊上又是回荡起谷小慧的声音，“怎么还没改好？”
    熊胖颇为无语道：“大姐，你都到公司了，还打电话，马上就好了。”
    很快走廊上响起急促脚步声，谷小慧打卡冲了进来，“我急啊，Anne催死我了。”
    李欣欣又是一脸不高兴，“是她们临时要改的，催催催，催毛线啊。”
    “好了好了，别发脾气了，我再拖五分钟，你们赶紧。”谷小慧说着又给Anne打了电话去，声音秒切成亲切模式，“Anne啊，我在公司了，我看到我们欣欣已经收尾了，马上就能看到。”“嗯……大概五分钟左右，我们可能还要检查一下，回头微信上告诉你。”“嗯，是啊，大家都辛苦了，你陪儿子在游乐园啊，没事，你们继续排队，我这边好了，马上就告诉你。”
    “自己在外面玩。”李欣欣又是噘嘴嘀咕。
    挂了电话，谷小慧才发觉有外人，刚想开口问，李欣欣嘴快，把顾一方生病晕倒的事说了出来。
    “哦，这样啊。”谷小慧陷入了沉思，过了几分钟后道，“一方，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天美那边，我让院长去沟通一下，本来我也是觉得时间太紧了。”
    李欣欣接口道，“就是的，每次都是急急急，真把东西给了，确认起来又各种慢。”
    顾一方摇头道，“来都来了，今天还是做了吧。”
    谷小慧叹了口气，“你脸色是真不好，今天回家吧，我本来想周一告诉你的，院长这边还有东西追加，所以啊，你缓缓气，慢慢做，我这边跟院长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工作，现在就这么忙，双十一还要不要活啊。”
    “就是，还要不要活啊。”李欣欣重复了一句。
    “李、欣、欣！”谷小慧看了李欣欣一眼，李欣欣咯咯笑起来，谷小慧无奈地摇摇头，对熊胖道，“管管。”
    就这样，顾一方回了家，上楼前，宋师远非常识趣地说“回趟梅家坞”，顾一方心中说不出地内疚，她知道，宋师远是为了避开顾妈妈，省得顾妈妈又多想。
    回家后，顾妈妈看到那一堆中药剂，直抱怨药味难闻，顾一方也懒得说自己的健康状况，只说自己最近体质不太好，去看了中医调理一下。
    “有医保吗？”顾妈妈最关心的还是钱。
    顾一方摇摇头，宋师远说梅家坞上的药铺，都是容医生做药材把关，比较放心。
    顾妈妈又是抱怨声“乱花钱，小心被人骗了”，顾一方突然觉得很疲累，真的是什么都不想做了，冲了个澡，干脆睡了一天。
208.山寨风波（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周一上午照例是开会。
    谷小慧这边开完小组会后，又单独叫上顾一方和院长开了个小会。
    会议的内容还是围绕着费用数据的编写，除了天美要求的做调整的，院长又让顾一方虚增了部分费用。
    这部分虚增费用是用来应对乐喵小二的活动需求。
    在双十一前，会有许多预热小活动、小会场，来增加曝光率，天美对于这样的小活动向来不屑，但是作为婴幼儿奶粉零售第一的大牌，有些活动不得不参加，所以，为了应对小二，谷小慧和院长商量下来，得藏一部分费用和赠品来应付这些小活动。
    顾一方养了一天的精神，在听到这个艰巨的任务时，就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垮了下来。
    “院长，做这么多东西，一方这边得先理清楚再下手，时间不能太紧的。”等院长说完，谷小慧在边上提醒道。
    “时间上我会和品牌方说的，但不能拖太久，总得给我点时间复查。”院长看着顾一方道，“这样，你给我一个时间点。”
    谷小慧又道：“那也得等她盘一盘，现在又给不出的咯。”
    “我又没说现在给，周三之前可以吗？”院长问道。
    顾一方算了算应该可以，就应了下来，谷小慧又在旁说道，“最近一方身体不怎么好，反正活动由熊胖盯着，如果一方实在吃不消，就让她在家里待上两天。”
    “哦。”对于谷小慧的话，院长并没什么反应。
    谷小慧笑着推了她一把，“哦是什么意思？可以还是不可以？人家生病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院长的脑海里只有生意，用谷小慧的话来说，院长这样的人属于智商高，情商低，好在院长为人还比较开明，所以谷小慧同她说话，更像是朋友，不似普通的上下级那般严肃。
    “我该有什么反应？事情只要搞定，随便你们怎么安排时间，这种不用和我多说的呀。”果真如谷小慧所言，碰到需要说说关心话的场合，院长完全是一副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样子。
    谷小慧微微叹气，“行了，那就先这样吧，我这边没问题了。”
    出会议室后，谷小慧对顾一方道：“院长就是这样的，别放心上。”
    对此，顾一方到不介意，院长虽然情商低，做人做事相对还比较公平，她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管理风格，反而让顾一方感到轻松。
    当然，对于那些需要领导按部就班安排工作的员工来说，院长这样行事，却让他们无所适从，公司也因此走掉过好几个员工。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顾一方都陷在数据中，好在谷小慧不让她加班，虽然每天上班工作节奏都很紧张，但生活却比之前有规律多了。
    也可能是容医生的药起了作用，顾一方觉得自己渐渐缓过来了。
    所有的数据交上去后，谷小慧还给她放了一周的假。
    这一周的假，顾一方也没闲着，和Lucy、潇潇雨歇又开始做起了双十一计划。
    作为一家小店，又是开在趣宝，双十一的招商活动和线上会场资源是不用想了，可该做得还要做。
    那天看到容医生时，顾一方突然有了灵感，回来后，建议潇潇雨歇这次做衣服时，做一批配套的口金包和鞋子。
    在见过容医生的穿着后，顾一方仔仔细细看了好几天拈花人的店铺，不断做着笔记总结，她发觉拈花人店铺里的衣服款式不算多，但服装搭配做得很好，不仅配备了常用的打底款，还有百搭款式的鞋包。
    这让顾一方萌生了做配套的想法，既然现在店铺的款式少，不如帮客户把搭配做好。
    盘点了一下时间，到双十一期间，正好可以做三款鞋包搭配，并在双十一当天做预售，躲过物流高峰后再发货。
    商量好了产品的事情，潇潇雨歇又关心道：“一方，身体好些了吗？这段时间的拍摄就让卯月搞定吧，采薇和鹿鸣都会帮忙的。”
    Lucy白了眼潇潇雨歇道：“姐，帮什么忙呀？这都是给钱的好嘛，采薇和鹿鸣也有自己的小工作室了，现在这是生意往来。”
    潇潇雨歇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是开店，人家出了力，肯定是要给钱的，难道你觉得一方现在做得一切是白做吗？”
    Lucy笑道，“当然不会让她白做，咱们是年底再分账，一方，看这势头，你明年说不定就能辞职了，你不知道，模特换了卯月后，很多客户都很关心你这位小姐姐呢。”
    这些事顾一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有人在商家活动区里说卯月没她好看，没她气质，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买个衣服还挑麻豆。
    “这些人可能是故意捣乱的。”想起之前卯月被掐，顾一方直觉上认为这些人并不一定是粉丝。
    Lucy则不以为然，“谁家还没几个黑粉脑残粉，别想太多了。”
    再聊到顾一方最近帮院长做的事，这下轮到Lucy摇头了，“欢欢这么费劲有必要吗？简直是虎口夺食啊，回头要是换了负责人，又被看出来的话，有的好烦了。”
    有人觉得做乙方费劲，就有人觉得做甲方费劲，在院长眼里，自己去开发产品那才不值得，毕竟国内的山寨仿制能力太厉害了。
    说到山寨，最近千江月的衣服还真被疯狂山寨了一批。
    原因自然还是千江月的国风一衣难求，价格又高，这就给山寨留了空间。
    只是这些山寨店家也十分难打击，举报了一家又冒出了一家。
    顾一方也关注过这事，起初能举报掉是因为这些山寨店家直接盗用了千江月的商品图，后来举报不掉是因为商家随便放了几张平拍图。
    这就很难判断知识产权归属了，再加上国风衣服用的名字都是出自古诗词的，这些名字不具备独占性，因此，后面的山寨商家根本举报不掉。
    最要命的是，千江月的衣服是根据客户需求尺寸定做的，而这些山寨商家则像国风元素一般，将国风分码，这样一来就可以成批生产，自然是赚了个钵满盆满。
    都是做原创设计的，提起来，Lucy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她开了手机去搜千江月的店铺看，才点了没几下，就惊呼起来，“我去，这都行？”
    “怎么了？”潇潇雨歇边问边也点开了自己的手机，她的配色风格和千江月相近，所以会定期关注这家店，力求做出风格上的突破，好和千江月区分开。
    顾一方这边也点开了手机，才发觉千江月的店铺衣服都被恶意拍下架，目前店铺被强行锁定屏蔽，正处在处罚评估期。
209.山寨风波（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千江月被迫停业，算是在国风圈里炸了锅。
    顾一方也彻底见识了死忠粉的战斗力，虽然千江月没公布任何客户信息，但根据头像和仅有的ID显示，还是被这些粉丝揪出了其中一家山寨店。
    那家店主要是做古风COS衣服，也接来料加工的国风衣服。
    做古风衣服的圈子和国风圈本就多多少有交集，这件事本身和圈子没关系，可怒火之下，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山寨店被投诉到关店后，战火燃烧了两个圈子。
    网上战得热闹，顾一方家里也不闲着，顾妈妈隔三岔五，还是会提，让顾一方安排工作的事。
    顾一方想了想，下载了英领的APP，每天去搜索相关网店客服职位分享到顾妈妈的微信，一个多月后，顾妈妈总算消停了。
    顾舅妈去应聘，屡屡因为打字速度被刷下，至于新表弟，则嫌弃这份工作是女人做的，根本不屑。
    中秋在家看着APP，逛着国风贴吧，顾一方突然萌生起了有个自己购物APP的想法，否则像千江月那样，突然关店整改，损失还是很大的。
    虽然千江月后来用了个小店铺，暂时作为过渡，但之后店铺评分下降，搜索靠后，也够她们喝一壶的了，这样的恶性竞争，让顾一方第一次了解了商圈的复杂性。
    “做APP？很贵的吧？”Lucy此时已到了斜塘的国风中秋现场，背景一片嘈杂，“APP后期要不断更新维护的，不过，你说的到是个问题，要不我们再多备一个店铺？”
    “店铺得有交易才成，两个店铺在卖，会给人感觉不正规。”许久没有参与讨论的安佳琪，也被千江月的事炸了出来，开始抽空关心起岁岁芳华。
    安佳琪说的问题，顾一方也考虑到了，她在群里分享了一篇岁岁芳华公众号文章的链接。
    由于趣宝和微博有联动，所以多数客户加的还是微博号，公众号上冷冷清清，顾一方在上面做了些实验。
    她发的文章里，那些商品图点进去，都跳出了一个商品页面。
    顾一方解释道，“这篇文章还是预览状态，只有我分享了你们才能看到，放在一个平台是有风险，我们可以尝试微店，但是微店的服务还不太完善，购物体验还是没有趣宝好。”
    Lucy道：“管他呢，反正有个备用的地方就成，千江月啊，五年老店了，说关就关，太不保险了，我打听了，现在千江月已经拿着客户联署信，还有当地*门的公函，再加上月溪的政府关系去和趣宝谈判了。毕竟也算是一项文化产业了，可我们不是啊。”
    “你们有宋少爷，有松风琴茶，怎么不是？”安佳琪调侃道。
    听安佳琪提起宋师远，顾一方心中不免愧疚。
    最近一段时间，顾一方很少见到宋师远了，宋师远也不再约她，只带过她去容医生那边复诊过两次，停了药后，就没再联系过，这让顾一方心里不安，偏偏她又不敢说什么，做什么，怕宋师远误会。
    “那怎么比？千江月拿过设计奖，也拿过省级的文化奖，姐，我们什么时候也搞一个呗。”
    听到Lucy的语音，顾一方回过神来问，“那……和我们一样的新店铺，小店铺，岂非很容易被人下黑手？”
    Lucy笑道：“想太多了吧，对小店铺、新店铺下手有什么好处？我到是希望有个懂行的类目小二专门给国风开个版块和子类目，佳琪，你可以考虑争取一下。”
    安佳琪回道：“算了吧，和时装店比，平台上所有专营国风的店铺恐怕还不及一家时装店，想要有专属版块，先把规模产量搞上去，弄个垂直站都比开个版块靠谱。”
    “垂直站是什么意思？”听到新名词，Lucy立刻追问起来。
    安佳琪又是让顾一方解释，顾一方道，“垂直站就是*一个行业的东西，比如最热门的就是米亚网，专门卖母婴儿童产品，所有十二岁以下小孩吃的、穿的、用的一些知名品牌，上面都有，还有定期的促销团购。”
    “哦，原来*一类东西的就是垂直站啊，这不就是把趣宝上某个类目下店铺单独拿出来开站吗？这样做有意义吗？”Lucy很是不解，“这还不是得一家家店买过来？”
    顾一方继续解释道：“母婴儿童用品是一个强社交圈，需要买家大量分享资讯心得，平时买件衣服，我们可能只需要看看商品评价就够了，但母婴儿童用品需要更多资讯分享，所以米亚网前身其实是一个带论坛的母婴资讯站，后来网站组织过多次团购，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垂直站。”
    “一方，你知道的可真清楚。”有着两个孩子的潇潇雨歇，也是米亚网的老顾客了。
    Lucy大笑道：“姐，你糊涂了？一方做的就是天美，当然了解这些了，说起来，国风圈也是强社交圈。”
    安佳琪调侃道：“你是说掐架？”
    “噗，你也太直接了。”Lucy似是在喝饮料，差点被呛道，“你别说，国风圈的掐架好像连续剧，这恩怨情仇啊，可以演个好几部，我总觉得千江月这事没完。”
    这事不幸被Lucy言中了。
    国风中秋结束那天，国风贴吧的老人们联合署名了一个帖子，谴责“扒衣行为”。
    事情起因还是由于千江月的解封并不顺利，虽然趣宝已经组织人调查核实，但排查需要时间，这让许多粉丝感到不满。
    再加上中秋国风的宣讲会上，章礼贤主持发言，对山寨商家进行了谴责，由此，很多不是千江月的粉丝也纷纷对山寨行为表达了反感。
    这种种反感积累，最终导致在某个城市的国风聚会上，有个穿山寨国风来聚会的妹子，当场被扒了衣服。
    那件没有千江月商标的山寨国风，还迅速被贴到了网络上。
    这可把章礼贤吓得不轻，她谴责的是山寨商家行为，并没有责怪购买者的意思，因此，斜塘活动期间，乘着大家都在，章礼贤连夜组织了国风圈的几位老人，发表声明。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既让顾一方惊讶，又感痛心。
    曾经的烧衣事件，让大家的心拧到一块儿，由此诞生了国风春晚和斜塘国风中秋，让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可扒衣行为不仅震慑不到山寨商家，更会让不少新人同袍寒了心，也败坏了路人缘。
    眼下做APP是不可能了，那有没有更好的方式呢？
210.患得患失（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谁说做APP很贵了？”据说这是白玉京的原话。
    然后……
    然后潇潇雨歇就不理白玉京了……
    现在，这位大哥正在微信里发着一连串撒泼打滚的表情，求着顾一方帮他在潇潇雨歇那边求求情。
    “你到底和潇潇姐说了什么？”
    刷屏还在继续，顾一方有些明白潇潇雨歇的感受，更是有了想拖黑这家伙的冲动。
    “我就说做APP不贵啊。”白玉京发了一个大眼忽闪的表情，看似很真诚，实际上完全感受不到诚意。
    “拖黑倒计时。”顾一方打了行字，紧接着开始打数字，“5”、“4”、“2”……
    “有你这么倒数的吗？”白玉京提出了抗议。
    顾一方无奈打字道，“有你这么胡闹的吗？不说清楚，我可帮不了你。”
    对付非常人，就得用非常手段，白玉京终是吞吞吐吐说出了“真相”。
    真相就是一个APP做下来不贵啊，外包也就四十万左右，自己研发也就六、七十万。
    “这也叫不贵？”顾一方很是无语，也总算明白，自己开个APP卖商品根本不现实。
    白玉京很是委屈地解释道：“那是相对梦大露说要好几百万而言的，也不知道她哪得来的消息，几百万都可以做个小手游了，应用类APP也就几十万，这贵吗？不过后期维护升级到是一笔钱。”
    顾一方觉得这个天聊不下去了，暂时扔了手机，任凭白玉京一条一条信息发来。
    之后她也忘了看，等到再翻手机时，才发觉白玉京后续给她发了好几条，内容都是关于宋师远的，说是宋师远在国风中秋上认识了一个土豪女，要和宋师远合作开琴厂，让顾一方管管。
    这事，怎么管得了。
    再说了，白玉京的话几分真，几分闹着玩的，顾一方才没心思去分辨。
    几十万……
    顾一方突然想到，如果商家联合起来开个国风购物网站，到是不错。
    脑海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一家家店，不仅是国风，还有饰品、化妆品，甚至是家具，想着想着，顾一方突然发觉，这几年下来，她居然也知道不少店家和品牌。
    她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是走入了大商场，有一层楼全部是各种国风以及衍生产品的商铺、专柜，心底涌起了一阵阵地幸福感。
    原来，自己并不是不喜欢逛街，而是商场里没有她喜欢的，如果有一天商场变成这样，她一定也会像其他女孩那样，逛一整天都不觉累，也不会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笑什么。”顾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顾一方的白日梦。
    看到顾妈妈也是笑嘻嘻的样子，顾一方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和那个小宋最近怎么样？我看他好像有段时间不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抓紧。”顾妈妈苦口婆心，只道女儿在思春。
    顾一方特别无语，仿佛她就不能因为恋爱以外的事开心，“妈，你别胡说，我和他没什么的，我刚才在想工作的事。”
    “工作工作。”顾妈妈的脸拉了下来，“又没见你赚多少钱，你看看自己多大了，再过两年三十多，四十多了还有人要？你就别挑了，早点嫁出去，好让我安心。”
    在顾妈妈嘴里，顾一方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有多大了，刚才美好的感觉，此刻也半点不留，顾一方躲进了卧室的小隔间。
    打开手机，点了宋师远的相册，顾一方觉得，与其听白玉京胡说八道，还是稍微看一看比较好。
    相册里有许多合影，看起来，宋师远在斜塘玩得很开心。
    至于白玉京说的土豪女，顾一方也看到了。
    那女孩，学生的模样，穿了一套千江月，打了一套金首饰，看着贵气逼人，宋师远抱着古琴，与她肩挨着肩，合拍了两张。
    顾一方心里突然有些些不是味道。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顾一方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而后触电般扔了手机。
    自己和邵青阳分手才多久，怎么会……
    不对不对，顾一方，你冷静，这种感觉肯定不是爱情，纯粹是可笑的虚荣心。
    毕竟，宋师远曾经追过自己，又对自己好……
    回想起自己在医院里醒来的情景，顾一方心中又是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当时她心情糟透了，一股火气憋着，完全没想到自己是怎么去医院的……
    是宋师远抱着自己吧。
    “停！”顾一方突然坐起身，喊了出来，并下意识双手交叉，做了个禁止的动作。
    真是越想越歪了，这只是虚荣心，这只是虚荣心，有虚荣心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借此故意吊着宋师远就是不对了。
    顾一方安慰着自己，也教育着自己，千万不能被这点虚荣心冲昏头脑。
    她默默对自己道，顾一方，宋师远如果结交了女孩子，你应该开心才对，如果他有女朋友，这样，你们就不会纠缠不清了，你妈妈也可以死心了。
    理由很充分，偏偏安抚不下那颗躁动的心。
    手机微信响了起来，顾一方连忙拿起手机，想要转移注意力，却发觉是宋师远发来的。
    “一方，你不要听白玉京胡说。”
    顾一方镇定了下，回讯息道：“他没和我说什么，就说了说做APP的事。”
    微信那头沉默了，顾一方虽是极力拽着自己的那颗心，但那颗心好似沉重的船锚，怎么都拖不住地沉了下去。
    自己怎么就这么虚荣……
    顾一方责怪起自己来，很久，手机微信又响起，顾一方紧张地不敢看，宋师远是不是解释了一大堆？
    挣扎了片刻，顾一方决定看看，结果只看到宋师远回了个“哦”字。
    顾一方松了口气，心里也一下子空了很多，转而责怪起白玉京来，就没见过那么碎嘴的男人。
    说曹操，曹操到，白玉京的短信发了过来，只一张图，配了两个字“啧啧”。
    顾一方点开图才发觉，是宋师远和那妹子的合影截屏，下方是点赞显示。
    天！
    自己什么时候点赞了？
    难道是刚才扔手机的时候……？
    顾一方倒了下去，后脑勺磕痛了才想起，大热天的榻榻米没铺床垫。
    疼了一下，似乎清醒了许多。
    顾一方呆呆看着天花板，十分明白这种失落不能算爱情，只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
    正想着，手机微信又响起，是宋师远发来的，“一方，你知道，我很笨，很多事情想不清楚，你能不能帮帮我？”
211.患得患失（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河虾仁的清淡，伴着龙井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动。
    顾一方在边上只觉着尴尬，宋师远说是有事情要和宋廉谈，怕谈崩，所以让她陪着，却不肯说是什么事，说是想要自己试着去解决，顾一方也只好不过问。
    但宋廉好像是误会了什么，郑重其事地在松风琴茶的风楼里包了个雅间。
    里面还不止宋廉一人，还有宋师远常提起的那位作丝弦的世伯。
    “来来来，一方，这里坐这里坐。”这位世伯姓于，见顾一方进门就招呼着她往一个位置上坐。
    “哎呀，师远这孩子也是，怎么让你自己一个人来了，也不去接你？”于世伯忙不迭倒茶招呼。
    见这阵仗，顾一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宋廉平日很少笑，此时勉强对着顾一方挤出一个笑容，不免僵硬，和于世伯的和蔼可亲，形成了明显地对比。
    顾一方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她和宋师远本就不是眼前两人想的那种关系，自然不需要宋师远来接，但这些话，只好放在心里。
    很快，宋师远端着几个冷盘和点心进来了，松风琴茶算是宋家的地盘，这位少爷干脆直接去厨房挑了菜。
    见顾一方来了，宋师远也有些不好意思，王世伯按着他在顾一方身边坐下后，开始倒茶。
    顾一方很是无语，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是快结婚的情侣见父母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顾一方偷偷发了个微信给宋师远。
    宋师远看了她一眼，转向宋廉道：“爸，在家里不是挺好，一方只是陪我谈事情的。”
    宋廉一脸严肃，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于世伯，于世伯道：“哎呀，你家里都是大漆味，别说人家小姑娘受不了，我老头子也不想去。”
    宋师远随即给了顾一方一个无辜的眼神，顾一方后悔了，自己到底为什么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只因对宋师远有愧疚吗？
    “那个……”见顾一方面无表情，宋师远知道她是有些生气了，于是急着要切入正题，“爸，我想同你说件事——”
    “你这孩子，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事。”于世伯打断了宋师远，“等吃过饭再来说，现在人到齐了，动筷，动筷。”
    说是吃过饭再说，但饭桌上，这位于世伯就没消停过。
    顾一方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位于世伯了，来松风琴茶拍照时就被宋师远引荐过。
    但每次只是略略打招呼，这么近距离聊，还是第一次。
    这桌上，好像于世伯才是宋师远的父亲，借着感谢顾一方帮忙打理松风琴茶线上店铺的机会，不断旁敲侧击地问着顾一方的情况。
    “我听师远说，你现在上班很辛苦，还在帮萧家姐妹打理生意，一方，要是不嫌弃，于伯伯给你在松风琴茶找份工作？我们这里下午四点就下班了，早上呢，除了琴楼都比较早，不过主要是服务员厨房什么的，你可以不用来这么早。”
    这位于世伯知道的还真不少，顾一方忍不住扫了宋师远一眼。
    宋师远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于世伯笑道：“我们师远性子犟得很，旁人说他听不进去，一方，你管得住他，有空啊，帮我们管管，老宋也好省点心。”
    这话顾一方不知道要怎么接，但不接似乎又不妥当，想了想只好说，“他有自己的主意，我有时候就是帮他参考参考，这次，他让我来，我就不知道什么事。”
    于世伯笑得更高兴了，“参考好，参考好，事情啊，等一会儿吃完了再说。”
    吃过了午饭，上了新茶，见宋师远表情凝重，顾一方心道，难道是开琴厂的事？
    她看着宋师远，宋师远也正好寻着目光看到了她，顾一方微微别开目光，只听宋师远道：“爸，如果一方想弹琴，我们……能不能借琴给她？”
    这话大出顾一方意料之外。
    这演的是哪出？
    宋廉依旧没开口，于世伯已经成了宋廉的代言人，“你这小孩又糊涂了吧，你家那么多琴，想借就借，有什么好啰嗦的，你要是高兴，做一张给她也行。”
    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好啊，宋师远，你这是借花献佛呢。
    顾一方很清楚，宋师远是在拿她做挡箭牌，要借琴的不是她顾一方，是另有其人，想到这里顾一方有些生气，但长辈面前又不好失了礼数。
    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只听宋师远道：“那如果是别人呢？”
    “别人？谁啊？”于世伯被宋师远这话问得没方向。
    宋师远见状有些着急，“就是别的朋友，也是国风同袍。”
    于世伯更没方向了，宋廉微微皱眉，显然也搞不懂儿子想做什么。
    “一方，不是你要借琴吗？你……有朋友也要借琴？”搞不懂宋师远在说什么，于世伯只好自己猜测着事情的真相，并问起了顾一方。
    脑海里一瞬间冒出两个答案。
    一个是‘不是，不知道’。
    一个是替宋师远把事情说一说。
    顾一方非常想选‘不是，不知道’，但话到口边却变成了，“不是，是这样，国风圈有许多同袍对古琴感兴趣，这一次去斜塘参加国风中秋，有同袍想问师远借琴……”
    “干嘛借琴，自己买不就行了，买不起好的，先买个一般的。”于世伯被弄得莫名其妙。
    顾一方也觉奇怪，宋师远主动开口帮人借琴，莫非是想出借一把好琴？
    宋师远不服气道：“买了一般的琴，再买好琴不浪费钱吗？”
    顾一方心里暗暗摇头，这个宋师远，又在说傻气话，就为了一个偶然结识的女孩？
    于世伯连连摇头，“这叫什么话，那你朋友也可以一开始就买好琴啊。”
    随即，于世伯又同顾一方道，“这孩子，就是老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宋家琴将来到他手里，只怕都要被借光了，你说是不是？”
    宋师远愈发着急了，顾一方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手。
    这个动作做出后，顾一方自己也吓一跳，但此时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师远，那个人，住哪里？想借什么样的琴？借多久？”
    宋师远道：“她是银海市的，借个一年左右吧，她不会弹，怕上来就买选不中自己喜欢的，费钱，现在好琴价格太贵了……”
    “贵也不吃亏啊，师远，你知道你们家琴的，收几年价格涨了，再转手完全不吃亏啊。再说了，学古琴，都有这过程，谁都收过练习琴，她要是想借，我这里有练习琴。你们家的琴，你可不能犯糊涂。”
    于世伯说着又对顾一方道：“一方，劝劝他。”
212.患得患失（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对方要借四张琴，自行组个小班，聘请老师。
    顾一方觉着，这事她是没法劝了。
    宋师远本就没说要好琴，只是四张一般的琴价值加起来，也可以抵上一张好琴了。
    更何况，于世伯口里的练习琴，也绝非是市面上两、三千就能买到的练习琴，而是早些年购买的演奏琴，这些年下来，修了两次，音色也早就养开，算得上一把不错的演奏琴了。
    “她们愿意付押金，写借条。”宋师远急急解释道。
    于世伯还是连连摇头，顾一方知道，现在，这位师伯心里一定满是问号，既然都愿意付押金了，为何不干脆买张琴？
    “我最近忙，这件事，师远只是稍微和我提了提……”顾一方又在桌子底下拉了下宋师远，“我也没想到他要借这么多琴出去，这样，我和他再商量商量。”
    “这就对了。”于世伯脸上又浮起和蔼的笑容，“师远啊，你见的世面太少，多听听一方的。”
    把宋师远拉出来后，乘车到了西子湖畔，顾一方才松了口气。
    宋师远沉默着，看样子还挺不高兴。
    顾一方心中不免有气，“宋师远，这些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和我说清楚？”
    宋师远的脸更沉了，避开她视线。
    “怎么，我陪你过来，你还觉得我搞砸了你的事，生气了？”顾一方侧了一步，对上他闪躲的视线。
    宋师远干脆转过身去，顾一方皱眉，正要追上，忽然听见宋师远道：“不是的，我不是在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这么没用，什么事情都搞不定。”
    顾一方愣住了，原来宋师远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在气她。
    到了这个年龄，人总是想证明自己，更何况是男孩子，顾一方知道，这对宋师远来说，这不是简单的面子问题，而是他想在父亲面前得到承认。
    “她们……肯付多少押金？”顾一方问道。
    “每张琴五千……”宋师远的声音有些发闷。
    五千是个尴尬的数字。
    对学徒级的斫琴师来说，五千大约刚好是一张手工琴的成本，通常来说，普通的演奏琴的价格都要在一万以上了，当然，有些琴师手里有些手工琴，虽然做工精良，但音色还带有火气，需要养上个一两年甚至两三年，这样的琴，会稍微便宜一、两千。
    这也是松风琴茶建立的原因，为的就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养琴。
    一般而言，斫琴师都欢迎琴友来家里弹琴、试琴，有条件的斫琴师还会专门辟个庭院，定期举办沙龙，这都是为了养琴。
    “一方……，专门买练习琴，真的有些浪费，古琴又不像别的乐器，练习琴小几百就能到手的。”知道顾一方愿意倾听，宋师远继续说了下去。
    顾一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知道那妹子不是于世伯想的那样，你要是早和我说了，我还能想想办法，现在闹成这样，于世伯和宋师傅都起了怀疑，事情可不太好办。”
    顾一方说罢绕到宋师远面前，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眼中升起一丝希望看着顾一方道，“一方，你有办法？”
    “不就是凑四把琴嘛，那妹子真的可信？”顾一方心里也是打鼓。
    宋师远道：“礼贤学姐认识她，她是另一所大学的国风社社长，家里住银海市，有别墅，她不喜欢去琴馆，想让老师上门教，正好她有三个朋友和她住得很近，就想约着一起弹。其实……，她不是买不起琴，但我……我……觉得就算有钱，也不该这么浪费。”
    顾一方咬了咬唇，“所以，人家本来是要买琴的，结果被你一说，变成了借琴？”
    见是被顾一方说破，宋师远不好意思地笑了，顾一方气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突然想到这世上的富二代未必都是乱花钱把家败光的，多少也有像宋师远这样傻光的吧。
    也不知怎么，看到宋师远低头傻笑，顾一方实在忍不住，伸手戳了他一下脑门，宋师远立时伸手捉住那只手道：“一方，我和那妹子没什么，你千万不要听白玉京乱说。”
    顾一方猛然抽开了手，这下轮到她不敢正视宋师远了，“你和她怎样，关我什么事，这事现在弄成这样，你自己同她解释吧。”
    “一方，一方。”宋师远急着团团转，唤着她的名字，手举了举却不敢造次。
    周围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捂嘴偷笑，顾一方突然意识到，她和宋师远这样子，实在太像是情侣吵架了。
    “这样，于世伯手里的练习琴能不能卖给我？”顾一方正了正脸色，转回身。
    宋师远呆住了，“那琴……那琴不用买的，你要是想弹……”
    “我不要你的琴，我就要买那张琴。”顾一方果断回绝，她是应该有张琴了，但平日里实在没空去弹，真买了好琴，无疑是暴殄天物，最主要家里还有顾妈妈在，买了好琴回去，一定被天天数落。
    见宋师远不说话，顾一方继续问：“一万够不够？”
    话题怎么会转到买琴上来的，宋师远没想明白，但顾一方要琴，他总是想给她最好的，“那琴到是养开了，二十年的老琴，师伯收的时候，两千不到，可木料不是上好的。”
    二十年的两千也是巨款啊，顾一方心里感慨了下，坚持道：“反正我的预算就一万，我不买宋家琴，也不要你给我什么优惠。”
    “这……”宋师远为难了，“为什么要那张琴？你不买宋家琴，我可以介绍你别的斫琴师……”
    让宋师远介绍斫琴师，还不是一笔人情债，这傻子难保不会暗中贴钱，顾一方摇头道，“我平日里弹地少，也不想当琴师，我就要那张琴，琴呢，我暂时不能拿回家，所以，可以借给那姑娘，另外三把，再想办法凑凑。”
    “一方！”宋师远激动之下，双手放上了顾一方的肩头，但很快又缩了回来，他手足无措，高兴地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连声说着“谢谢”。
    顾一方看他高兴地好像小孩子过年般，心里暗暗摇头，那妹子如果是骗子，她损失也就不过这把琴，更何况还有押金，可以赌一把。
    宋师远手里应该还能出一把琴，剩下的两把去哪里找呢？
    或者，她应该和那个妹子谈谈，毕竟，那个妹子本来就是要买宋家琴的。
    “剩下的三把琴，我来拿给她。”激动过后，宋师远又觉着不对，“一方，你别出钱了，我肯帮我我就很感激了。”
    “你拿给她？你能拿给她，还会和宋师傅开口？”顾一方怀疑地看着他。
213.皇冠店铺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如顾一方所料，宋师远身边只有两张琴。
    虽然宋家是做琴的，但宋廉对宋师远的要求严格，不许他贪多。
    宋家若是做出了上好的新琴，宋廉也不会留下，或者暗中留给熟客，全凭订单顺序，事先在木料上做好记号，更不用说允许宋师远扣留了。
    也正因为宋廉以身作则，宋师远本身对好琴并没有执着，在一些行为准则上，宋师远对父亲怀着深深的敬意。
    顾一方听了也是感慨，世家流传下去的，可不仅仅是艺，还有艺背后的精神。
    “你的琴……不能都借出去。”顾一方摇头，她很清楚，宋师远手上的琴虽不是上好的琴，却也价值不菲，“这件事，不要急，先给我点时间想想。”
    之后，顾一方以八千的价格拿下了于世伯手里的“练习琴”。
    起先，于世伯怎么都不肯收钱，非要送给顾一方，可顾一方递上一万元，坚持不收钱就不拿琴，来来去去几个回合后，于世伯还是退了顾一方两千，这觉安心，“这琴啊，现在是比较值钱，我当时买的时候也确实不贵，不过最主要的是，琴有个好去处。”
    除了房子，这大约是顾一方第一次买这么贵重的私人物品，琴到手后，抱在怀里，真是一刻都不舍得放手。
    回想起十六馆内出琴的价格，这张琴只收八千确实太过便宜了，二十年的老琴，若中间没有去修过，重新上漆，琴底早该出一些小纹了，声音也会更松透。
    搞定了两张琴，正发愁另外两张时，章礼贤又主动送了张练习琴。
    章礼贤手里这张还真是练习琴，花了三千，她最近入了演奏琴，便开始嫌弃起这张练习琴来了，“一方，别客气，拿去用，回头要是还来了，你再拿去借给别人，得把这三千用出本来，还不来也没关系，不过你别担心，湘妃这人不会做这种事的。”
    章礼贤口中这个网名叫湘妃的妹子，就是向宋师远借琴大土豪。
    凑了三张，剩下也就一张琴了，偏偏这一张琴最是难凑。
    宋师远身边的人都是好琴，顾一方可不敢冒险。至于国风社的老成员，当时大家虽然集体学了琴，但很多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意愿，所以手里就只一张琴。
    卯月到是大方地很，要把家里给她买的两万多的演奏琴拿出来借，她敢借，顾一方还不敢收。
    双十一期间，顾一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再没有心力去凑琴，只好速战速决，找到湘妃，直接和她谈。
    这位土豪妹子到也爽快，她本就是想买宋家琴的，就怕挑不中意，既然只缺一张琴，她干脆扔了一万五的定金，先从宋家拿一张琴先弹着，等过一年后再来月溪挑琴。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之后送琴收押金的事都交给了宋师远，顾一方彻底投入到了天美的双十一。
    这一年的促销大战打得特别艰难，几乎每隔一小时都要出一些促销机制来吸引客户，最后的两个小时，各商家开始放飞自我，会场图全变成了表情包。
    当然，天美这样的大品牌由公关把控，自然是不可以这么做的，因此也错过了蹭热点的机会。
    这样高强度的活动，最苦的还是熊胖和顾一方，一个要不断换页面，一个要不断记录数据变化，事后的分析也得按小时来。
    偏偏这么大的出货量，辛苦下来，赚得却比去年少，顾一方到手的奖金，也就比去年多了一千，反是她没怎么管的岁岁芳华，预售量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破千了破千了！”
    “我去，一千五了！”
    “Lucy姐，好多人说要这款，我们还有货吗？”
    “等，我算算，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去。”
    “卯月，去群发通知客户，这款我又上架了五百件。”
    “Lucy姐……，又快没了，能不能再上点？”
    “我去……要不，我们这次来票大的？”
    双十一次日，睡到下午，顾一方迷迷糊糊开了手机听群里的语音。
    里面几乎都是Lucy和卯月两人的对话，潇潇雨歇和宋师远也充当了临时客服，大洋彼岸的白玉京干脆请了假，加入客服大军。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白玉京，本还想着撩撩美人，但在打开天机之后，彻底被聊天窗口淹没了。
    平日里没有售前，双十一可不行。
    岁岁芳华也是第一次做双十一，群里的每个人都发了聊天窗口截图，密密麻麻的窗口，预示着来年的风风火火。
    “一方，一方！预售一共是七千件！加上之前的订单，你心心念念的皇冠店，我们就要达成了！”
    “一方忙不过来，回不了吧？”
    “姐，我知道，我就先叫叫，回头她听了一定高兴！”
    顾一方是很高兴，岁岁芳华之所以做不了双十一，除了货品不够多，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店铺等级不够。
    作为新店，参加双十一会有一些低门槛，比如两年内做满五千个订单，达到四钻，可以参加外围会场。
    岁岁芳华只有三钻，连外围会场都进不去。
    结果，这一个双十一就成皇冠店，顾一方顿觉成就感满满，再想起天美那边一大堆事，她突然觉得有些没动力了。
    之后，整理各种情报、数据，又是昏天暗地忙了一个半月，到了元旦假日，终于有机会和众人聚聚了。
    安佳琪没有来，这次芝麻和惊鸿的大战也是把她累得够呛，乘着元旦的空档，再请了一段时间的年假，直接飞国外疗养度假去了。
    见是顾一方脸色不佳，聚会前，宋师远又拉着顾一方又去看了容医生。
    容医生把过脉后摇摇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个双十一又回去了。”
    宋师远在边上急道：“那现在再养养，可以养回去吗？”
    容医生叹了口气道：“可以是可以，但气好不容易养起来，养到一半时，突然又被消耗掉，这是最伤的，这就好比地里的作物快熟了，突然天气剧烈变化，这些作物很容易就会僵掉。”
    容医生的比喻深入浅出，可顾一方实在没有办法停掉这工作，只能利用这大半年的时间再度修养起来。
    出了梅家坞，走在路上，宋师远突然在一座小亭子边停下。
    顾一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宋师远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手里道，“这是那三张琴的押金。”
    “给我做什么……”顾一方往亭子里站了站，梅家坞这边尽是宋师远的熟人，有不少人似乎因为宋师远都认识了她，她实在不想被人看到误会什么。
    “你和礼贤学姐的押金占了大部分，我觉得给你比较好。”宋师远的理由到是充分。
    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微笑着向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顾一方只得迅速拿过银行卡收起道，“好，回头要是该退了你找我要。”
    “密码是你生日后六位。”宋师远忙不迭跟了一句。
    气氛变得很怪，顾一方只好扯开话题道：“她们学琴学得怎么样？”
214.年终奖励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顾一方问起湘妃那边的情况，宋师远急急忙忙解释道：“这我不太清楚，琴送到后就没联系了，应该已经学了一阵吧。”
    宋师远的话有着辩白的意味，这让顾一方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好了。
    她转向了车站，她心里既苦恼又困惑，想让宋师远明白两人之间只是朋友，似乎是越来越不可能的事了。
    到了松风琴茶，Lucy殷勤地招呼着两人，她不仅特意等在楼下，还端茶递水，弄得顾一方很是不知所措。
    看着顾一方惶恐的样子，潇潇雨歇笑道：“别怕，露露这次啊，是真的高兴。”
    岁岁芳华有如此销量，往日里盘桓在潇潇雨歇眉宇间的忧愁也淡了不少，设计能得到认可，这对设计来说，比获奖还值得高兴。
    想到获奖，好似心有灵犀一般，Lucy在边上道：“姐，明年咱们去弄个什么奖项呗，后年再争取参加个什么时装发布会之类的。”
    顾一方笑道：“参加时装发布会合适吗？我们国风应该自己搞个时装发布会吧？”
    Lucy摇头，“怎么不适合，就我们自己来看，生意好像是不错，但和最一般的时装店相比，还差很多呢，有影响力的还是西式时装界。国风圈自己搞，终究还是在自己的小圈子，当然，我这话也未必对，实在是双十一太出乎我意料了，我有点膨胀了。”
    潇潇雨歇道：“别膨胀，这才刚起步，一口吃不下那么多。”
    宋师远则鼓励道：“那也未必，现在东方文化在国外也是潮流。”
    潇潇雨歇笑了笑，转向顾一方，“一方，你怎么看？”
    Lucy在边上起哄，“是啊，大军师，你怎么看？”
    顾一方总结道：“梦想是要有的，做事呢，得一点点去做，得一点点去尝试。”
    潇潇雨歇点头道：“我觉得一方就是擅长吸纳各方意见，总结归纳。”
    Lucy笑嘻嘻地接了口，“那大军师，回去想想，接下来咱们玩什么。”
    “好。”顾一方点了点头，明年常规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主题是做十二月花神，至于其他的玩法是该想想了。
    说笑过后，潇潇雨歇看了看Lucy，Lucy回看了潇潇雨歇一眼道：“姐，看你急的，我还能亏待了我们的大军师不成？”
    顾一方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Lucy，Lucy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这可不是普通的聚会，我宣布今年是我们岁岁芳华的第一个年会，虽然人不齐，虽然我们还少了自己的队伍，但我保证，明年一定会更热闹，因为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办公场地了。”
    Lucy说着自己带头鼓起了掌，潇潇雨歇紧随其后，顾一方和宋师远愣了下，很快反应了过来，跟着一起鼓掌。
    月溪市战略定位为文化之都，所以，各种文化产业园遍地开花。
    松风琴茶所在处正好就是个文化产业园，松风琴茶是其中第一个启动项目，后面在建的结合旅游区打造的文化产业园也刚完成了第一期工作，Lucy早就去争取了一栋小别墅，作为入驻扶持，可以免两年租金，第三年如果税收达标，可以续免租金。
    “一方，现在呢，工资还开不高，不过如果赚到了，年底一定会分红，你看要是可以，六月大促后就准备辞职吧。”Lucy说着递了个红颜色的盒子过来，“分红这周就会打到你卡上，这个你先拿着。”
    那盒子是一款4G手机，等顾一方申请新号后，新号的话费可以由公司支付。
    幸福来得突然，却又水到渠成。
    这一年的辛苦，一再遭受顾妈妈的质疑，此时此刻，总算是能交出答案了。
    顾一方没问具体数字，岁岁芳华能赚多少钱，她多少还是清楚的，按她盘算，Lucy能给她的也不过是十二个月的工资，实际上，也差不多如此。
    Lucy走的是私账，到账有五万，并和她打了招呼，明年走公账会有扣税。
    八达马这边也有两万不到的年终奖，是扣了税的，再加上双十一的奖金，一共三万。
    和大公司中层相比，这样的奖金不算多，但顾一方也是心满意足了，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健康遭受了损失。
    用五万提前还了部分房贷，之后每个月又能省下几百，按这趋势下去，几年之内就能还清房贷，这令顾一方感到鼓舞。
    和顾妈妈说了这些事后，顾妈妈忍不住搓着手同她商量，“方方，你身边还有钱吗？咱们俩凑钱买个按摩椅吧？”
    顾一方看了看家里的地方，也就阳台上勉强能放一个按摩椅。
    顾妈妈说凑，顾一方哪里真会让她出钱。
    顾妈妈成日里去大卖场，对楼下电器大卖场展示的按摩椅早就心动许久，价格在一万出头。
    顾一方网上翻了翻价格，要便宜好几千。
    顾妈妈看过手机后，脸上泛出为难的神色，“便宜这么多啊，可……可我跟人家说好了呀。网上运过来靠谱吗？有了问题怎么办？”
    顾一方想想也是，这么大个东西，总是要考虑售后，网上很多大件是走物流的，到了楼下就不管了，她装修时就遇到很多次这样的情况，好在那时有装修师傅帮忙，眼下可找不到人帮忙……
    虽是这么想着，她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宋师远。
    算了，花钱买个太平，这钱省不了，顾一方决定陪顾妈妈去大卖场看看。
    自从有了各种手机APP，顾一方就很少去大卖场，年底层出不穷的促销，让整个卖场十分热闹。
    来到卖按摩椅的地方，顾一方不由愣了愣，接待顾妈妈的是一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据说是主管。
    那男子姓刘，这位刘主管很是热情地招呼顾妈妈，顾妈妈似乎与他很是熟稔，躺到了椅子上，让刘主管帮忙摆弄着机器，脸上全然是享受的表情。
    顾一方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涌起了异样的感觉，试了几分钟，顾妈妈还招呼顾一方也来试，顾一方站在边上摇头。
    顾妈妈也不再坚持，歪着脑袋，笑脸盈盈地同刘主管道：“我女儿在网上看过了，网上比你们这店里要便宜好几千呢，就不知道正规不正规。”
    刘主管到是淡定，“网上有正规店，也有些山寨店，正规店也就便宜个一千多，但是物流和售后都麻烦，你要是在我们店买，出了问题直接找我就是了。”
    顾一方心中呵呵一笑，不可置否，这都是商场卖货话术了，真出了问题，还不是推来推去？
    但顾妈妈却很相信他，点头道：“是的呀，我也是这么想，咱们认识这么久，都是朋友了。”
215.新年计划（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看顾妈妈的笑容，再看看头发花白的刘主管，顾一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顾妈妈为她单身了这么久，是该找一个伴了。
    可另一方面，顾一方又为生活中可能多出的陌生人，感到紧张焦虑。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见刘主管转头对着她微笑，顾一方努力压下这种紧张和不适，勉强回了个笑容，“能不能再便宜些？”
    顾妈妈也在旁道：“是啊，便宜些，我可是诚心要买的。”
    刘主管露出一口黄牙，对顾妈妈道：“你开口不算，你女儿开口我总要给点面子，你们等一下，我进去商量商量。”
    这句话感觉有些轻佻，听得顾一方不太舒服，她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
    价格最后压到了九千五，还拿了一些赠品小家电，顾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顾一方却发愁家里又要堆杂物。
    家里的杂物，是这一年来母女俩最常争吵的主题。
    但无论怎么阻止，点点滴滴的杂物和塑料制品，还是在逐渐改变这个家的气味，就好像田埂的杂草，除之不尽，一不留神，就疯长起来。
    眼下，走进顾家那间大卧室，她和顾妈妈的隔间，就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元旦后的周六，按摩椅送到了家，刘主管也跟着进了顾一方的家，搬运的工人走了，刘主管留了下来，边打量着房子，边夸顾一方能干。
    “能干什么呀。”顾妈妈摇头，“房间弄得怪里怪气，沙发也没有，让人笑话。”
    刘主管对着顾一方脸上皱纹笑成了一团，“小青年喜欢的，我们是看不惯，不过你别说，这椅子可比沙发舒服多了。”
    刘主管说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沙发坐久了腰间盘突出，你不是腰间盘突出吗？这都是沙发坐久了，你看这椅子多好，符合人体设计的，你女儿这是孝心。”
    这样的话顾一方其实也和顾妈妈说过，偏偏顾妈妈半点也听不进去，轮到刘主管说时，顾妈妈则投去了崇拜的眼神，“老刘，还是你懂得多，我家方方哪懂这些，她就是跟潮流。”
    “你女儿也懂的呀。”刘主管三句话不离顾一方。
    顾一方觉得他应该是客气，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不习惯。
    她想寻个道理，来摆平这种不舒服，却偏偏找不到理由，想来想去也只好怪自己想太多。
    自此以后，老刘似乎成了家里的常客。
    顾一方偶尔下班回家，看到一桌油腻腻的菜，就知道是老刘来过了。
    还未到立春，春风就刮上了顾妈妈的眼角眉梢，顾一方本该为顾妈妈感到高兴，但心里始终不习惯。
    好在老刘也识相，从来不留在顾家吃晚饭，总在顾一方下班前就走了。
    转眼春节又要到了，顾妈妈和顾一方之间又爆发了一场不愉快。
    顾妈妈要回银海过春节，顾一方可不想再忍着恨火，面对这些早已陌生的家人。
    对于这些，顾舅妈到是看得开，电话里反反复复劝顾妈妈，说儿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又说起顾一方的表姐秦雨蒙也不来，顾妈妈嘟囔了一句，“蒙蒙终究是在奶奶家长大的，也说得过去，方方真是太没良心了。”
    顾一方心里一刺，若是顾外婆还在，她可能会去，可顾外婆走了，经历过了那样一个春节，她心早已冷透了。
    就这样，春节在家，顾一方乐得清静，开始规划起一些计划。
    年初二的时候，潇潇雨歇想着顾一方一个人清冷，又是叫上人去宋师远家吃火锅。
    小明小红也被带来了，白玉京和两个小孩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他本身也是个大孩子，两个小孩，一个大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宋师远则好似孔融让梨中那个乖巧的小孩，帮着大人们摆菜收拾碗筷。
    吃饭时，Lucy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大军师，新年有没有新想法？”
    顾一方点了点头，“是有些想法，但分解目标还没写好，我做了PPT，一会儿要不要看看。”
    “噗——”Lucy嘴里的菜差点喷了出来，“不用不用，大过年的，我就随口问问，别这么严肃。”
    边上的潇潇雨歇，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一下子笑个不停，白玉京连忙问，“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被白玉京这么一问，似乎更触到了某个笑点，潇潇雨歇笑得更厉害了，她忙不迭扯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道：“不好意思，我笑点比较奇怪……”
    停顿了下，稳了稳情绪，潇潇雨歇继续道：“我是笑啊，还好佳琪不在，要是佳琪在这边，没准她们俩真会拿着电脑，到隔壁房间去开会。”
    “哈哈哈。”Lucy拍了下桌子，跟着大笑起来，“这到是，我要是老板，有你们这样的员工真是太痛苦了。”
    宋师远反问道：“你现在不是老板吗？”
    Lucy看着他打趣道：“宋少爷，你可是法人啊，你才是老板啊。”
    潇潇雨歇此时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佳琪应该没兴趣做这个老板。”
    Lucy叹气道：“她啊，野心大着呢，我是想拉她做老板的，可惜，请不起。”
    正说着，边上小红拉了拉潇潇雨歇，潇潇雨歇低下头去，亲柔地问，“怎么啦，想吃什么？”
    小红摇摇头，张着油汪汪的小嘴，“妈妈，我想亲亲你，可以吗？”
    对于这些，潇潇雨歇也是司空见惯了，低着头，任凭小红在她脸颊上碰了一下。
    小孩子的举动总是特别可爱，虽不免邋遢，可那足以令人萌化的小眼神，任谁也不忍拒绝，潇潇雨歇更是擦都懒得擦，只轻声问，“宝宝为什么想亲妈妈？”
    小红笑道：“妈妈刚才笑得好好看。”
    听了这话，桌上的人都愣了下，潇潇雨歇的笑容也有些僵了，小红对此却丝毫没有察觉，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心头大事，转过头高高兴兴吃起了碗里的东西。
    “咳。”Lucy清了清嗓子道，“一方，你不好奇安大小姐的身份吗？”
    顾一方知道她是在故意转开话题，接口道：“有点好奇，感觉她家世背景不错，应该来头不小。”
    Lucy点头道：“那是，豪门贵族，大财阀啊，不过她家好像是分支，不过就这一个分支，也够我们喝一壶的，这么说吧……”
    Lucy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她们家的家族资产，有一大部分是在中立国托管的，她其实早年在投行做，好像做腻了，才出来体验生活，自己打拼。”
216.新年计划（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这些消息都是吴娟挖来的。
    安佳琪还真在吴娟手里买了套大平层，去年双十一期间刚装修好。
    吴娟这鬼丫头，最为擅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和安佳琪相处时间不长，但聊天中，也是挖出了不少线索。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是猜的，比如安佳琪是否真的属于那个大财阀安家。
    吴娟也是和别的投行客户聊起，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业内人士才知道的大财阀。
    生意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萧家这种生意人，虽然在生意场上，但情报信息终究局限在行业和月溪市，对于这类金字塔顶尖的人物还是知之甚少。
    不过就安佳琪那时帮顾一方谈判来看，她的人脉确实远超众人想像。
    Lucy说着，干脆给安佳琪打了电话，说是顾一方手里有新的大计划，问她有没有兴趣聊聊。
    手机里隐隐传来海浪声，安佳琪干脆地回道：“行，年初五有空，带上计划来我家吧。”
    挂了电话，Lucy笑着摇头道，“姐，还真被你说中了。”
    顾一方的大计划，说起来也不特别。
    就是想建立一个垂直平台，类似知名母婴垂直网站米亚那般，涵盖社交和购物，只不过米亚做得是母婴，顾一方想做的是国风。
    Lucy听了忍不住道：“这好像和岁岁芳华没关系。”
    潇潇雨歇道：“但这件事如果由岁岁芳华牵头，好处是很多的。”
    顾一方承认道：“这事是和岁岁芳华没关系，我只是忍不住写了一些设想，我还去网站收集了很多家国风相关的店铺，如果把各种陶艺店、茶店、家具店、各种传统工艺店放进来，体量是不小的，芝麻的小二如果愿意跑一下后台数据，就会发觉做这么一个垂直版块是值得开辟的。”
    Lucy听了，眼睛不由一亮，“虽然和岁岁芳华没关系，但这听起来就够激动人心的，这其实就有点类似一站式服务，省得客户一家一家店去找了。”
    Lucy的话又触及了顾一方的灵感，她想了想道，“确实，如果能打通仓储物流，到是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一战式服务。”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Lucy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顾一方。
    顾一方打开了手机，点到共享单车页面，对着众人展示了下道，“现在不是流行起共享服务了吗？我其实还希望可以弄一个古琴的共享服务，当然，不能照搬共享单车的模式，还是得采取租赁的模式，押金由芝麻这样的运作成熟的大平台托管，否则这么大一笔钱放在小商户手里，不仅危险，可能对小商户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负担。”
    说这话时，顾一方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是宋师远。
    怕宋师远抱有太大的期望，顾一方又赶紧补充了句，“当然这只是设想，未必能实现的。”
    “完了完了。”Lucy大呼小叫地看着宋师远，“我看宋少爷是彻底沦陷了，恨不能以身相许。”
    “哈哈，以身相许。”边上的小明跟着起哄拍掌大笑。
    小红天真地问，“妈妈，什么是以身相许？”
    “克制点，有小孩在。”这话是白玉京说的，这个自己都不靠谱的家伙，竟然数落起别人来了。
    Lucy本想要怼回去，但看着小红那懵懂的样子，也只得扳下脸来正经道，“小红，这事得等你长大了才能告诉你，知道吗？”
    看着Lucy陡然间变严肃的脸，小红被镇住了，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顾一方只好假装没听见。
    到了年初五，来到安佳琪新宅时，顾一方和Lucy吓了一跳。
    顾一方的客厅像书房，宋师远的客厅像琴茶馆，安佳琪的客厅则太像是会议室了，还是特别尖端高科技的会议室。
    没有投影仪，笔记本直接连上了超薄大投屏，这样的大投屏一共三块，可分开可组合，可同时进行两三件事。
    好在沙发椅很舒服，再变化一下就是一个小型的影音室。
    来不及多感叹什么，话题很快切入了正题。
    顾一方打开了PPT，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安佳琪靠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听着顾一方不断说着“这只是设想。”忍不住打断了她。
    “一方，不必强调现在这些还做不到，你记住，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安佳琪说着打了个手势，“在我看来，这份设想还少了线上线下的联动，所有的资源，就算暂时不能打通，也得尽量想办法延伸、触及。”
    线上的联动，顾一方明白，安佳琪说的应该是和各商家之间的联动，这就需要一个大号，专门去做这类资讯，她有些犹豫道，“这样的话，就不知道要多少人手和花费了。”
    安佳琪摇头，“钱和人的事先别想，这些事在前期并不是一定要一次性投入的，在持续的投入中，也不会一点回报也没有，再给你一周的时间……，PPT不要做那么复杂，具体怎么实施，我不需要看到，我只要看到你想实施的是什么。”
    Lucy在边上听了直吐舌，感觉自己一点插话的余地也没有。
    讲过了PPT的部分，Lucy笑着看了看安佳琪的房子道，“佳琪，你这房子要不要人来聚聚，暖暖房？”
    安佳琪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信这些。”
    这样的回答到是很安佳琪。
    走出小区后，Lucy才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道，“哎呀，我差点以为是和上家谈生意，她气势太足了，真吓死我了。”
    号称月溪一霸的Lucy居然会怕安佳琪，这让顾一方感到不可思议，忍不住开玩笑道，“那你还希望她当老板吗？”
    Lucy连连摇头，“我希望她当股东就好，当股东就好，我其实……其实也就想开一家从生产到销售都自己搞定的，尽量不牵制于人的国风店，再往上，我好像没那份雄心。”
    顾一方点头，表示理解，“我就是喜欢设想，这些也都是大家一直以来期盼的，但真要我去实施，带领团队项目，我觉得我不行，精力也会不够。”
    两人互看一眼，彼此都会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极限，要超越极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或许把事情做到那个极限，是最痛快酣畅淋漓的事。
    正说着，Lucy的手机响起，是她老公打来的，说是要接她。
217.职业危机（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啊？你知道我在哪里？不是吧？”
    “手机定位？西瓜先生，你敢定位我，你死定了。”
    面对这些甜蜜的话语，顾一方只好转过头去。
    挂了电话，Lucy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讪笑着说，“他吃饱了，从紫宁开车来月溪，要不要送你一程？”
    “他”、“西瓜先生”，自然都是Lucy的那位。
    顾一方摇摇头，安佳琪和她住的地方只差三站路，走回去都可以。
    Lucy也不勉强，两人就此分了手。
    被那份亲昵甜蜜传染，顾一方走了几步，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每一对情侣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语言，旁人听来肉麻、滑稽、甚至是不解，但只有这两人知道，他们是开心的，是默契的，是彼此信任，彼此放松的。
    顾一方又想起了邵青阳，想起张佳薇对邵青阳文学院老师身份的排斥，可这却让她和邵青阳之间有着说不完话。
    想着想着，眼眶不由有些发热。
    回家开门时，顾一方愣了，刘主管在他们家，正用药酒帮顾妈妈擦着腰。
    一时间，顾一方只觉进退不得。
    顾妈妈到没什么，淡然地解释道：“天冷，我腰实在痛地不行，多亏你刘叔叔。”
    对于刘主管的称呼，早已变成了“刘叔叔”，可这并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
    顾妈妈满不在乎，刘主管反是觉着尴尬，“你妈妈还说你出去一天，我一会儿就走。”
    顾妈妈不乐意了，“说好了吃晚饭的，大过年的，人多才热闹。”
    原本说是年初七以后回来的顾妈妈，突然之间年初四就回来了，看来就是为了这位刘叔叔。
    顾一方叹了口气，似乎只有公司可以去了。
    在顾妈妈的抱怨下，顾一方拿了笔记本去公司，到了园区门口才想起整个园区要年初七才恢复通电。
    街上冷冷清清，年初五也只是开了一部分的店，一时间竟是无处可去了。
    只有宋师远可以选择了吗？
    顾一方摇了摇头，想着还是给安佳琪发了微信。
    再次折返回安佳琪的大平层，顾一方有些局促不安，安佳琪到是不以为然，对她说，“大过年的，别老想着工作，看看片吧。”
    其余的，安佳琪也没问什么，顾一方却总觉得她洞察了自己的一切。
    方才演示PPT的大屏，很快放起了电影。
    是一部民国喜剧片，顾一方这才看到安佳琪还有另一面，这么高冷的人，笑点却似乎很低，一部片子放完，安佳琪已经从沙发椅上，滑落到了地上，还伸手扯着纸巾擦眼泪。
    若顾一方一个人看，大约也会放声大笑，可有人在边上，又是在别人家，她是放不开的。
    之后，安佳琪留着顾一方吃了晚饭，顾一方想帮忙，却插不上手。
    那是一顿简易西餐，安佳琪很是熟练，顾一方却无从下手，期间安佳琪还接了两个电话，口气又恢复了高冷而不失礼貌。
    “觉得我难相处吗？”吃饭时，安佳琪问道。
    顾一方想了想道，“有些距离感，但……又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听到这个评价，安佳琪略略有些惊讶，随后绽放出笑容，“我本来就很有趣，是那些人太无趣了。”
    吃过晚饭后，顾一方想要告辞，安佳琪看了眼时间道，“再坐一会儿，八点左右回去，刚好洗洗睡了。”
    顾一方不禁有些尴尬，把家当旅馆，她表现地有这么明显吗？
    “知道你妈过来住，就没好事。”安佳琪全然不客气，单刀直入，“好好存钱，做好搬出来的准备吧。”
    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但知道安佳琪说得是事实。
    “好了，这些事属于重要而不紧急的，你心里有数就行。既然你折回来了，也算是天意，咱们就详细谈谈。”安佳琪边说着边泡起了茶。
    喜欢吃西餐，又喜欢华夏古老的茶艺，安佳琪可谓是特立独行。
    “听说过天使投资吗？”斟了茶，安佳琪继续着话题。
    顾一方摇头，“没听过，我对投资不了解。”这么说着，Lucy的话浮现在脑海里，安佳琪莫非真是和投行有关？
    “米亚一个短信就拿了千万级的投资，而且是天使投资。”安佳琪道，“天使投资不急于回报，也不计成败，是所有创业者梦寐以求的投资。”
    眼下，顾一方是在参与创业，但这些事，还正是闻所未闻，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不计成败吗？”
    安佳琪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不计成败，有些是战略性投资，有些是防御性投资，只能进行单一投资项的投资人是玩不起的，能进行多项投资的，平均下来，是赚的，这些，你大概知道下就行……重点是，你的策划，我准备拿着去芝麻内部PK，所以，需要你担任我的临时助理合伙人，你愿意吗？”
    事情来得突然，顾一方最先想到的是，自己是否忙得过来。
    安佳琪似乎早料到了这点，“二月不忙，三月的新风尚的活动力度其实不大，我估计着，你们的顶多只能做到四月，放个风给你，天美的项目，应该是要收回了，天美电商部的大老板，已经带了人和母婴行业负责人谈过了，那人是空降的，可能会挖一个团队过来，开年你就知道了。”
    顾一方大吃一惊，这显然是一次职场地震。
    但想想也不奇怪，天美那么大的品牌，好几家旗舰店在外托管，每年的消耗费用就不少。
    若是实体销售，这个托管出去，至少可以保证每月大批销货，可电商平台不同。
    电商平台的回款速度远比实体店快多了，一个订单平均一周就能回款。
    截止去年，八达马已经帮天美运作了五年，整个流程已是非常完善了，更何况天美自己本来就有仓储，只要单独开辟一块电商打包区就行，还能多仓发货。
    “不必惊讶，做乙方，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安佳琪又给她斟了杯茶，“岁岁芳华的运营还不稳定，所以，你的处境不太客观，拿下投资，我就能拿到项目宿舍，你也不用担心住的问题，再来，岁岁芳华也能争取到更多的曝光资源，至于钱……”
    安佳琪耸了耸肩，“我的确保证不了什么，这个项目失败的话，我也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我会尽量帮你争取。”
    最终，安佳琪下了强而有力的结论，“总之，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策划的重要性，早一天搞定，多一点胜算。”
218.职业危机（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危机来得那么突然，顾一方有些措手不及。
    多少次了，面对这样突然而至的境况，情绪似已懒得做出回应，但她知道她的内心是焦虑的。
    事情其实也没那么糟，八达马可以再接项目进来，她也可以再另外找工作。
    只是，如果真的失业，这个周期不知会是多久。
    顾一方真正难过的是，问题总是接踵而至，好不容易把这个家从破散的边缘拉回来了，以为自己可以喘一口气，才发觉这份稳定是如此地脆弱，她还是第一面临，可能还不出房贷的困境。
    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回到家后，顾一方翻了翻房价信息和房租信息。
    月溪市区的房价猛涨，西区的涨幅有限，倘若不得不卖掉，也不算亏。
    然后在更偏远的地方买一套无贷款的房子借出去，再在西区借房子。
    罢了，最坏不过失去一套房子，若是再遇到些意外，只能说天要绝人，人亦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顾一方灰了心，却也定了心。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回家都在客厅待到很晚，她畅想着国风的未来，再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已是没了最初的喜悦。
    仔细想想，未来其实都是美好的，却不是人人过得了眼前的难关，到得了美好的彼岸。
    另一边，八达马这里虽然没有宣布项目终止，但气氛已是不同寻常。
    工作群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天美的人，俨然是要成一个团队。
    结算费用的任务也更紧张了，多少有些双十一前的气氛。
    院长这边，也带了两拨新的客户来公司参观洽谈。
    安佳琪那边很快回传了消息，最终版本的PPT递了上去，下周六抽空去开会，她要顾一方以岁岁芳华的商家名义来讲PPT。
    这算是个好消息，可顾一方没有半点激动的感觉，她反而相当平静，她告诫自己，要全力以赴，但不要抱太大希望，她只是把大家期望的事，综合整理规划，这个项目算不上是创新。
    回忆着章礼贤主持演讲的样子，顾一方每天回家后，打开电脑不断演练着，记录着。
    顾妈妈听得都烦了，“这么辛苦，赚多少钱啦。”
    顾一方看了她一眼，忍着没有回嘴。
    顾妈妈却不依不饶，直接在她对面坐下来道，“方方，你现在有房子了，工作也安定下来了，条件比过去好多了，该抓紧时间考虑个人的事了，再过两年，你年纪大了，再好的工作，也没人要。那个小宋，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满意就早点说，不要吊着人家。”
    “啪”地一声，顾一方合上了电脑，紧绷的神经在爆发崩溃的边缘。
    “妈，我和他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朋友。”
    见女儿脸色不太好，顾妈妈也不再勉强，口气柔和了些道，“真不喜欢就再找找，对了，你刘叔叔认识不少人，有个归国回来的，年纪三十六，人很稳重——”
    “妈，我不需要，这工作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别打扰我？”
    顾妈妈的火上了来，拍了下桌子道，“别人像你忙成这样的，每个月都有好几万，你才多少？工作工作工作，停一下，妈妈和你说话怎么了？”
    顾一方心道，好吧，其实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我知道你嫌我烦。”仿佛看透了顾一方的心思，顾妈妈气愤道，“方方，你对舅舅没有良心，是不是对你妈也不想讲良心了？妈妈现在想找个伴了，你刘叔叔人不错，我也不嫌他穷……，你这样窝在家里不嫁，连妈妈也影响到了。”
    这话听着不对味，顾一方皱眉道：“他家没有房子吗？”
    顾妈妈道：“有的，老房子，很小的，一室户，小区环境也不好，都快成危房了，就等着拆迁。”
    顾一方无语，这是要鸠占鹊巢？
    “当然，人家老刘是男人，要面子，也不会和我提这些，你要是能早点嫁出去，妈妈和老刘也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到时拆迁了，你也不吃亏。”
    顾妈妈的打算很好，可婚姻偏偏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住房的问题。
    这一瞬间，顾一方不知道说什么。
    说顾妈妈自私？可顾妈妈确实是为自己白耗了这么多年。
    是自己自私？明明是可以用双手赚出来的未来，为什么用婚姻去解决经济危机？
    “妈，你们没那么快吧。”不忍心责怪顾妈妈，又觉得自己没错，顾一方只好选择折中的说辞，“你就算现在要我嫁，我也得有时间谈——”
    “你妈没几年了！”
    顾一方的退让，却让顾妈妈怒火更盛，“方方，我有时真的觉得你是不是有问题，小宋追得你这么紧，人又好，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跟人家？你是不是和那个邵老师有什么，所以做贼心虚，不敢面对人家。”
    顾一方愣了。
    她没想到最恶毒的猜测与攻击会来自家里。
    全然没有注意到顾一方的脸色，顾妈妈宣泄着自己的怒气，“隔壁就是大房子，这都是分分钟可以解决的事，你偏偏要把我拖死，今日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到我死了，你就开心了。”
    “说够了？”顾一方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妈妈，她也不想这样，可事情偏偏逼到了这步，“你女儿就快要没工作了，现在正为下一份工作打拼，你这样打扰我，到时我没工作，还不起放贷，重新过租房生活，你就满意了？”
    这回轮到顾妈妈说不出话来了。
    顾一方也知道，今天的练习是练不下去了，她甩手回到卧室。
    夜里，听着顾妈妈翻来覆去，顾一方也是难眠。
    这些事情，她本不想告诉顾妈妈。
    没事的时候，顾妈妈尚且会胡思乱想，有了事，还不知道顾妈妈会想到哪里去。
    果然，第二天，顾一方因为失眠，工作到头昏脑涨回来后，顾妈妈又是迫不及待来游说。
    “方方，我就跟你说，你那些朋友不靠谱，这种做了两年就倒闭的小公司，有什么好做的，这样，周六我们请你刘叔叔吃饭，他认识的人多，他可以帮你介绍工作。”
    “周六我有事，要去开会。”
    “你这孩子，我好好跟你说。”
    “妈，我是说真的。”
    顾一方很是无语，她就知道顾妈妈情急之下，一定会出些昏招，只好强硬拒绝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好，工作我已经在找了。”
    “你能安排好吗？朋友是朋友，家人才是真正能帮你的，我知道你嫌弃老刘，他至少还有三十万存款，你要是和他好好建立感情，肯叫一声爸爸，人家说不定高兴就帮你还了。”
219.工作价值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不明白，顾妈妈为何热衷于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
    “你和刘叔叔怎样，是你们之间的事，别把我扯进去，以前最需要爸爸的时候，没有爸爸也这么过来了，今后我也不需要多一个爸爸。我只是不想你打扰我工作，工作有多重要，没怎么工作过的你，是不会知道的！”
    并不想指责，并不想数落，可事情到这份上，也不得不去争辩一番了。
    顾妈妈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深吸两口气道：“还不是为了照顾你，我才没工作的！”
    顾一方反驳道：“很长一段时间，是外婆照顾我的，我上学后应该也不拖累你的工作，是你自己不想工作，情愿混低保而已，家里真正贫困，母亲躺在床板上做透析的，你见过吗？所以人家才会恨我，恨我明明有个好手好脚的母亲，却不出去工作，抢了她应该得到的补助！”
    顾妈妈急了，“赚钱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就该在家里做家务带好孩子，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哪顾得来！”
    顾一方顿了顿，从前，她是那么讨厌顾妈妈提“别人家孩子”，可她现在似乎不得不跟着说出同样的话来，“别人都是边工作，边带孩子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行，自己不想工作，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按到我头上，在我心里，有一份工作，就是比婚姻更重要！”
    一夜间，母女俩又是各自失眠，第二天早上，顾一方直接在公车上睡到了终点，直到司机提醒，她才猛然醒来。
    这一觉并没有睡舒爽，顾一方坐车回去时，不由苦笑，安佳琪说对了，她迟早有一天得想办法搬出去住。
    要等安佳琪的项目吗？
    顾一方摇摇头，觉得应该是等不了，看看自己身边的存款，她压下了念头，为何越是忙越是关键的时候，顾妈妈越是添乱？
    这一天，顾一方破天荒地迟到了，而谷小慧却是破天荒的早来了。
    早来的她，一个个把组里的成员叫到了会议室谈话，顾一方知道，天美的项目要收回了。
    天美的项目会在四月全面收回，目前是进行设计交接，三月大促是进行各种活动工作的交接，四月是最后的货物、数据、费用交接。
    这么一轮算下来，大约在五月下旬，这个项目才会完全脱手。
    “院长接了个服装项目进来，但这个项目比较小，月溪本地的品牌，第五大道听说过吗？”会议室里，谷小慧开始了与顾一方的交谈。
    怎么会没听说过，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顾一方觉得，自己和八达马的缘份也真的是尽了。
    谷小慧道：“当然，就这一个项目是不够的，院长还得再接两个项目进来，所以，现在想问问你的意思，五月之后，如果公司暂时没有项目接进来，可能……会降薪，也不是可能了，是一定会降薪，如果你选择走，大概会有两万元的补偿，你看怎么样？”
    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顾一方才发觉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顾一方问道：“降薪会降到多少……”
    谷小慧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摊开，“我问过财务，税后大概是这么多，院长觉得你是个人才，但实在也付不出那么多人力成本……，说实在的，我个人觉得，拿补偿更合算，第五大道在月溪有名，想要在网上打出知名度，会有个过程，毕竟和天美这种品牌不能比，如果你选择走，我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有始有终，你五月份把事情做完再走，可以吗？”
    “可以，我会把事情做好再走的，我选择补偿。”对顾一方来说，这根本是道单选题。
    事情谈妥了，谷小慧也松了口气下来，“一方，你是零经验被介绍进来的，一开始我是有点不放心，但你的表现真的很出色，让我刮目相看，我想，你这样的人，是不怕没工作的，熊胖是跟着我和院长打拼了多年，舍不得走，他其实也有更好的去处……对了，八卦一下……”
    谷小慧说着，身体往前凑道：“我知道当初介绍你进来的人和老板是好朋友，现在她们两个好像是为这个项目吵翻了，本来院长都想合作你们那个岁岁芳华的项目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一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心里则暗道，在生意场上，还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当然知道Lucy为何会同院长吵翻，在Lucy眼里，贺启航不是家人，是作恶多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只是和院长吵翻了，岁岁芳华接下来的发货，会是个问题。
    还来不及去问Lucy具体情况，中午的时候，顾一方就接到了天美Anne的电话。
    “一方，方便吗？”Anne的声音格外亲切。
    顾一方心里知道，Anne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和她谈，于是她走出了办公楼，在一丛紫藤花架下，和Anne正式开启了聊天。
    “Anne，可以了，我现在身边没有人。”顾一方心里很是紧张，她很害怕Anne是觉得费用之类的有什么问题。
    Anne果真还就提起了费用，“一方啊，你们老板有和你们说了天美要收回项目的事了吧？费用的数据和凭证得赶紧理出来了，你会一直做到五月吗？”
    顾一方道：“放心，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完成后再走的。”
    “走？这么说，你是打算离开八达马了？”Anne的口气听着有些开心。
    “嗯，是啊。”顾一方心里有些莫名。
    “有没有找到下家？”
    “暂时没有。”
    “那来天美吧，你数据做得挺好的，人又细心，市场部这边正需要对电商平台数据非常熟悉的人，对了，你来以后，不仅仅会做数据，学的东西也会比现在更多，待遇我尽量帮你争取，毕竟你是有经验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税后年薪十万是一定有的。”
    年薪十万……
    顾一方没想到在职场上，自己能值到这个价格。
    Anne的电话刚刚挂掉，Jerry的电话又追到了，竟然也是邀请顾一方去天美工作。
    “销售部的加班是多了些，但提成高，我可以保证，加上提成，年薪起码在十五万以上，你是做过旗舰店的，你知道旗舰店的出货量有多大，我们团队今年会收回两个最重要的旗舰店，提成只会多，不会少。”
    挂了电话后，顾一方发觉，钱的问题好像不存在了，现在的问题是何去何从。
220.项目PK（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选择去天美，不仅不用愁房贷，自己也可以借房住，但以天美的工作强度，放弃岁岁芳华是必然的。
    选择岁岁芳华，眼前的两年也许会艰难点。
    想了五分钟，顾一方还是选择了岁岁芳华。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不选岁岁芳华，她会后悔一辈子。但失去天美这个机会，也确实让她难受。
    若没有家里那些事，她本不需要因这件事为难。
    到了下午，Lucy私聊问了顾一方，问她是否知道八达马接了“第五大道”的项目。
    顾一方回道：“放心，我不会留下的。”
    “够意思！”Lucy松了口气，“一方，周末你代表岁岁芳华和安佳琪一起去PK方案，加油啊！要是成功了，年底一定给你大红包。”
    没有着落的事，顾一方通常会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患得患失了，她太需要这份成功。
    周六上午一早，在芝麻门口的接待室打印了入园码贴在手臂上，顾一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两年来，她来芝麻园区开过很多次会了，早就不陌生了，但这一次，因为从未经历过的挑战，让她突然觉得眼前一切很陌生。
    好在安佳琪来接她了，安佳琪的出现，让顾一方安心了不少，并迅速恢复了镇定。
    走在路上时，安佳琪却突然给她带来了一个意外的讯息，“老板还约了另一个商户，他们也有线上线下联动的整体文化项目，是本地的地头蛇，你应该知道的，贺启航。”
    贺启航，素未谋面，却是如雷贯耳。
    当然，让顾一方觉得如雷贯耳的不是贺家在月溪的地位，而是他那令人发指的行为。
    “怎么，不淡定了？”安佳琪停下脚步问。
    顾一方摇摇头，安佳琪笑道：“那就让他们不淡定吧。”
    顾一方点了下头，原本的退缩，变成跃跃欲试。
    见到贺启航，白净年轻的脸庞，很有几分明星相，一身休闲西装，不特别正式，却也不会让人有随意感，一副时尚商业精英的样子，他身边坐了个化着精致淡妆的娇小女子，穿了一身淡酒红色小洋装。
    两人到是般配，同框之下，足以脑补一篇言情剧，两人言语交谈间，也是十足地默契亲昵，顾一方便是局外人，看着心里也不免火大。
    安佳琪口中的老板，却是穿着一件趣宝的T恤，外加一条牛仔裤，看着和普通员工一般，唯是淡泊的气质，显得与众不同。
    “独孤，我们先说？”安佳琪到是主动，带着顾一方进来后，直接扔出了自己的要求。
    边上的贺启航闻言愣了一下，安佳琪看着那两人笑了笑，“有意见吗？还是你们想先说？”
    贺启航边上的年轻女子冲着贺启航点了下头，贺启航笑道：“女士优先。”
    安佳琪笑了笑，不可置否，转而介绍起来，“服饰行业总监，独孤九剑，管着男装、女装、家纺三大类目。顾一方，岁岁芳华运营，也是天美旗舰店运营，斜塘那个国风中秋，她也参与过项目筹备，做过大项目。”
    独孤九剑是花名，芝麻的创始人有武侠情节，很多员工取花名，都用了武侠人物的名字。
    听安佳琪这么介绍，顾一方心里捏了把汗，知道安佳琪提斜塘是为了给她加筹码贴金，但章礼贤才是真正的筹备会成员，自己只是略知一二。
    好在独孤九剑没有追问国风中秋的事，同顾一方寒暄过后，又同贺启航道，“启航，你要习惯，我们这里竞争激烈，都喜欢拔得头筹，没有什么女士优先，不过你后说也不吃亏，可以后发制人。”
    “叶总，多谢提点，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贺启航对独孤九剑用了比较正规的称呼。
    两派的作风，一下子泾渭分明。
    安佳琪这边更倾向于新派的互联网思维，贺启航走得则还是传统的人情关系套路。
    顾一方打开PPT，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道，“现在很流行一个词，叫做情怀，在我看来，可能叫文化烙印更合适，华夏文明纵横五千，有很多文化烙印，所以民间才会有自发的国风风潮，这是商机，更是事业，文化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在硬实力发展空间越来越小的情况下，这块儿软实力却是还是空白市场，所以，我的这个项目就是利用平台，尽可能多地触及到文化市场的角角落落。”
    独孤九剑点了点头，示意顾一方继续说下去。
    顾一方瞄了眼贺启航那边，那边的两人皱着眉，神情颇有些不屑，那娇小女子更是捂着嘴，凑向贺启航，边笑边说着什么。
    之后，顾一方一路说下去，独孤九剑一路问下去，很多是费用和人手的问题，费用问题，顾一方按照和安佳琪说好的，一律回答需要芝麻这边提供些数据来算一版，人手问题，顾一方早单独列了表格。
    垂直类目这块的设计和组织工作，前期都由岁岁芳华承包，安佳琪监督。
    简单来说，岁岁芳华只出力，不出钱。
    边上的贺启航已是连连摇头了，顾一方没有理会，贺家从来没有涉及电商，自然不懂电商的许多规则和行事作风。
    谈及到线下活动，独孤九剑又是问了一堆问题，才让顾一方结束了演讲。
    “结束了？”独孤九剑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顾一方回道：“没有了，就等独孤老大的反馈了。”
    独孤九剑笑道，“别急别急，好了，贺总，请给我们演示一下你的方案吧。”
    贺启航边上的女子帮忙调试好了PPT，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贺启航开始了演讲。
    不得不说，贺启航虽是商人，但学院气很浓，举手投足之间，就好像专门受过了演讲训练，嘴里不断蹦着洋文，和专业的商业术语。
    撇开这些术语，顾一方大约是明白了贺启航的项目，贺启航的项目要比顾一方这边成熟地多，他们本就是有个线下文化休闲区，建筑整体打造成了地中海风格，月溪本地的老字号商家都会在那边入驻，想要和芝麻合作线上专区。
    顾一方心道，这样的合作重点是在线下，和电商的调性根本不符。
    偏偏贺启航极有自信，认为自己的项目有雄厚的资金，过硬的背景，只要芝麻出线上资源即可，合作起来可能性更大。
    他还刻意强调，“文化月溪可不是一个概念，我们已经有许多成型的子项目了，只欠芝麻的东风。”
    安佳琪在边上，忍不住同顾一方悄悄说了句，“装逼遭雷劈。”
221.项目PK（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安佳琪说贺启航是“装逼遭雷劈”。
    然而，这个雷劈得和顾一方想的不太一样。
    贺启航演讲时，独孤九剑频频点头微笑，全程几乎没问什么问题，在结束后，更是和安佳琪说，“那个……刚才是你们先的，我现在先同贺总谈谈，可以吗？”
    安佳琪笑道：“没问题的老大。”
    贺启航面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和他同行的那名女子，却是不动声色地拉了贺启航一下。
    等到安佳琪带着顾一方出去，在楼下果汁吧坐定后，安佳琪才道，“还是女人心细，黄丽英应该已经看出不对劲了。”
    黄丽英就是与贺启航同来的女子，亦是Lucy口中的农村女。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确实充满了浓浓的乡土风情，和那个足可去当封面女郎的精致女子格格不入，所以，更多场合，黄丽英喜欢称自己为Sherry。
    聊了两句，安佳琪又把话题转回PK，问道：“感觉怎么样？”
    顾一方谨慎道：“感觉……胜算多了些，但是，能不能走到项目启动，我还不敢想。”
    “都被赶出来了，还胜算多了些？”见顾一方这般严肃，安佳琪忍不逗逗她。
    顾一方知道她是明知顾问，好让自己放松一下，于是道，“他们的项目很大，很成熟，资金也雄厚，但作为平台，捞不到好处，反而更像是在为线下做宣传，这样的项目可能归到o2o那边比较好。”
    所谓o2o，就是将互联网和线下商务结合。
    这么说或许太过抽象，你可以想像一个情节，周末，你和朋友约好了逛街吃饭，如果没有o2o，你们只能在午饭的时间，提前派人去热门餐厅前拿号排队。
    o2o就是帮你在网上实现了排队功能，当然这需要非常强大的技术支持。
    目前最成熟的运用是叫外卖和打车，在逐渐普及的是到店后用手机进行互联网支付。
    也就是说，o2o最终指向的目标是线下实体店，这样的项目，在独孤九剑那边是无用的。
    但是，芝麻这个企业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虽然内部竞争激烈，却也很团结，独孤九剑之所以留下贺启航，多半是想再确认一下，贺启航这个项目的性质，然后，再引荐给相关负责同事。
    “我想他们顶多也就谈个一小时。”顾一方最后总结道。
    安佳琪笑道：“不需要这么久，除非o2o的同事现在就赶过来。”
    安佳琪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半小时后，果汁吧进来一人，安佳琪眼尖，一眼就认出是o2o部门的同事。
    那人买果汁期间，独孤九剑已经是打了电话给安佳琪，问她们在哪里，他来找她们。
    不久之后，独孤九剑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三人又换了一个小玻璃房会议室。
    顾一方心里暗暗感叹，芝麻这个商业帝国之所以能发展到如此庞大，绝非偶然，这两个项目，并没有因为其中一个并不合适，就被简单地推出去。
    和演讲上不断提问不同，小会议室里，独孤九剑对这个国风项目表示出了极大的赞赏，这个项目，哪怕仅仅是防御性投资也好，也是芝麻必须要去投资的。
    “不过，你这个项目虽然好，还是有个致命的缺陷。”猛夸一顿后，独孤九剑的话锋又是一转。
    安佳琪眨了下眼，顾一方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是道，“缺个名字吧？搞垂直分类用“国风”标签就可以了，但如果出APP，就需要一个名字，对了，其实这个APP后期其实也可以搞些o2o项目的。”
    独孤九剑道：“佳琪，我知道这个项目延展性很强，但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明天，周日早上十点前，我要看到改好的PPT，后面的我会做优化，我争取周日把邮件发出去，周一争取把会开掉，可以吗？”
    独孤九剑口气温和，但话里的份量十分重。
    “可以。”安佳琪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出了芝麻园区，安佳琪直接了当道：“这个周末住我家吧，我实在不想你家里又有什么事情打扰到你。”
    顾一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选择，这个项目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因为事关机密，顾一方和安佳琪也没和其他人讨论。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觉得把这个平台命名为“花家”。
    在目前网络流行语中，华夏被许多青少年亲切地昵称为“种花家”，而华夏两字的“华”，正好又是“花”的谐音，也是文化的“化”字谐音，用这个名字，既别致，又亲和度高。
    于是国风平台项目计划，正式改为“花家——百花齐放的国风平台计划”。
    周日，独孤九剑拿到PPT后，又写了些修改意见，和所需要的补充，下午四点，独孤九剑的邮件正式发送了出来。
    顾一方原本以为要等待上一个月，结果没想到，三天后，安佳琪就告诉她，项目拍板了，现正在抽调人手，进行交接，一周以后，先行成员会入驻芝麻内部的创业园3号别墅，半个月内，所有人员会全部到齐。
    现在需要顾一方先设计表格，建立微博大号，来召集商家。
    “需要什么认证材料尽管和我说，前期辛苦你了，三个月后，我尽量抽调市场的同事来做这块儿。”安佳琪在电话里交待后，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回头我会发邮件给你，你按表格填好，置换年中大促的市场资源，当然，得做好准备，到时会场图，可能会全部交给你们去做。”
    所有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一瞬间，顾一方只觉眼眶发酸，想要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
    消息传到群里，Lucy打了满屏的“啊”。
    等她冷静下来，顾一方才道：“Lucy，眼下我们需要一个专门对接外部推广的设计师、美工。”
    本以为，如此仓促，Lucy会觉得为难，没想到她拍着胸脯道：“我早料到了，这事一早就和采薇他们两口子谈好了，以后外宣的图片什么的，都外包给他们，他们俩现在还请了文案和媒体运营的妹子，专门接国风圈的各种宣传推广，可能年底两人就会辞职，专心做工作室了。”
    事情进展顺利，顾一方此时，却莫名有些害怕了。
    事情能如此顺利，是因为在这个圈子，大家利用业余时间，经营了多年，所以人手非常好找，但是，岁岁芳华成立不久，空降国风圈，一跃成为主导，那些商家会服气吗？
222.硝烟四起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对于主导花家项目，Lucy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确实，潇潇雨歇是国风圈的老人了，但作为商家，岁岁芳华还太年轻，也就去年双十一的销量，在国风圈内，让人惊艳了一下。
    顾一方不得不向章礼贤求助，章礼贤则有些为难，她毕竟只是国风中秋的筹备人员之一，只能尽量帮岁岁芳华去争取国风中秋的官号转发支持。
    另外，章礼贤私下又问了些关系较好的商家，结果配饰、制香、茶艺类的商家响应积极，至于国风这边，似乎大多持观望态度。
    顾一方无奈，只好又转向国风元素商家，比如茉莉衣厢和拈花人。
    这两个品牌本就是在趣宝起家的，自然明白流光曝光的重要性，当下一拍即合，安排了人手，入驻到天机的群里。
    顾一方索性放弃了那些老资历的国风商家，联系了几个以国风元素为主的新商家，有个新商家特别积极，甚至还说可以出宣传MV之类的。
    很快，短时间内，顾一方就聚拢了近两百号商家，并在一周后开设了“花家”的机构微博号，并将机构号的内容制作，转托给了采薇和鹿鸣。
    子衿知道后主动敲顾一方道：“一方，我的公众号也有十几万粉丝了，但是，你知道的，我那号主要是吐槽向的，不适合帮你宣传推广，如果你不怕死，我可以用吐槽的方式帮你宣传一下，对了，你们可以尝试微博关注抽奖转发，让商家联合出商品。”
    顾一方太需要流量了，对于子衿的吐槽向文，也是来者不拒。
    而关注转发抽奖，她决定先是岁岁芳华自己出奖品，看看后续效果。
    为期一周的第一波抽奖推广，大约吸引了近三万多人关注，但这对于花家这样一个联合平台是不够的。
    顾一方决定在年中大促，先尝试做一个联合促销，试试水。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一边做着费用，一边做着促销方案，让顾一方有些力不从心。
    而家里，刘主管和顾妈妈的来往也更密切了，两人陷入了热恋中。
    就在和趣宝这边敲定大促方案敲定后，贴吧和微博上开始有了微妙的动向。
    曾经谣传的潇潇雨歇是小三、被包养的黑料又被翻了出来。
    不仅是潇潇雨歇，还有卯月，甚至是顾一方的。
    顾一方知道这事，还是扶苏主动来“投案”。
    扶苏没想到，昔日她炮制的关于顾一方抢别人奖学金的谣言，竟然被搜罗起来当黑料。
    这些黑料无论真假，涉及到岁岁芳华三名员工，对岁岁芳华的冲击还是不小。
    对于这样的事，顾一方只好抽时间，写说明来澄清，并附带上以往的澄清，以及扶苏的澄清。
    但这样的澄清似乎效果不大，互联网上，无法去现场证实的事情，很多人似乎总是凭着喜好来判断。
    很快，岁岁芳华的商品宣传微博下，就有一堆人骂卯月和顾一方难看，骂潇潇雨歇的设计是抄袭，蹭千江月的热度，花家下面，也有人抗议岁岁芳华来主导国风商业活动。
    “这是有组织的。”Lucy在群里下了判断。
    那组织者是谁？
    子衿贴了一些群截图，说是老牌商家，但顾一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老牌商家更像是被煽动起来的，幕后真正推手，针对的其实只有岁岁芳华。
    “我上次的吐槽文就说了，国风圈内太鱼龙混杂，不够团结，所以这样的联合促销最终效果一言难尽，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子衿在群里发着语音感叹。
    章礼贤回道：“你还好意思说，说不定就是你这文给了人家灵感。”
    子衿笑道：“他们的行为也给了我灵感，这些截图我可以再发一篇文，标题就取，国风圈？娱乐圈？买衣服还要扒户口？”
    章礼贤在群里扔了个扶额的表情，“你可别再添乱了。”
    子衿不以为然道：“老大，这你就不懂了，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圈子很多人就是有病，正儿八经的公告不信，就是要这么怼两句，才会有人觉得，可能是有人故意黑的。”
    宋师远则悄悄私聊顾一方，让顾一方有空时，再去容医生那边看看。
    顾一方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再加上最近是有些撑不住了，便同意了。
    至于吵架的事，她自认已经做到位了，岁岁芳华的喷子，她都留着，花家那边干脆设置了“关注评论”权限。
    之后，子衿新吐槽文和扶苏的澄清道歉文先后发布，事情发生了转机。
    顾一方这才发觉，仅仅是问心无愧的声明，并不能达成“清者自清”的效果，有时候不得不借助第三方的陈述和粉丝的力量。
    子衿的吐槽点燃了粉丝们的怒火，扶苏的澄清让路人开始同情顾一方，作为岁岁芳华的麻豆，顾一方在网上本就有一定的人气。
    两拨人马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对掐，顾一方惊奇地发觉，短短数日，花家和岁岁芳华的关注都有了爆破性的增涨，甚至还上了热搜榜前五十。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一方有些哭笑不得，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会落下一个炒作的名声，可偏偏事态不受她控制。
    两边的掐架，大概持续了一周，期间顾一方在后台还收到许多私信，是爆料一些国风群老商家之间幸灾乐祸的言辞。
    Lucy看了后，当即就想要一张张挂出来，但顾一方和潇潇雨歇觉得还是算了，毕竟子衿已经挂过最劲爆的两张，诸如“岁岁芳华窃取国风成果”、“由女人主导的平台就好像让女人主持祭祀，是对先祖的亵渎”。
    尤其是后一句，让掐架的焦点渐渐变成了，“国风圈该不该保留男尊女卑”。
    虽说如此，偏偏Lucy按捺不住，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甚至想到了起诉诽谤，毕竟那些黑料转发已经过万。
    顾一方只好请章礼贤来劝，章礼贤到是三言两语，就把Lucy安抚下来了。
    “不管谁煽动的，这人的目的就是想搅黄这次大促，把岁岁芳华拉下去，你们只要把大促做好，这些商家迟早会坐不住的，不过Lucy的打算也有道理，可以再发表一份已收集证据，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力。”
223.共享古琴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所谓的黑料贴，最后删除了。
    或许是因为形势起了变化，或许是法律追究的声明，或许是粉丝们持续不断地举报。
    但顾一方总觉得事情还没完，背后的人云遮雾绕地看不真切，但又确确实实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
    经过这一次，顾一方很明白，网络谣言只是暂时平息，一旦有了谣言，总会反复被拿出来提及，一步步加深印象。
    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而眼下，连贼是谁都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Lucy也是深感怀疑，特地拉了个小群，把吴娟加了进来，“这事……会不会和那个黄小三有关？”
    黄小三是Lucy给黄丽英取的绰号。
    吴娟道：“我也怀疑是她，可是没证据啊，再说，她在你们圈子那么熟吗？能煽动那些商家？对了，露露，要不你请个私家侦探吧，毕竟潇潇也有离婚的打算……”
    “拜托，在我们国家，出轨和财产分割没关系，也就是道德问题。”Lucy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感冒。
    吴娟道：“要是能离婚，我觉得潇潇净身出户都愿意，我告诉你，像贺启航这种男人就是脑子有病的，你别以为他不喜欢你姐就会放手，到时候说不定变成疯狗。”
    顾一方赞同吴娟的话，就那一次照面，看得出，贺启航是那种特别骄傲的人，一旦遇到挑战，他会拼了命地想赢。安佳琪这边就跟她八卦过，项目拍板期间，贺启航开了车去独孤九剑家，当场把车钥匙留在了独孤九剑的家里。
    芝麻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内部的反腐力度是非常强大的，员工除了有高薪高福利，一旦发觉腐败也是毫不留情地报警，去年，顾一方还在朋友圈里，看见有人传芝麻员工带着手铐被带走的照片。
    在由互联网变革建立的新商业秩序中，商业贿赂使用的手段有限，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独孤九剑接受了贿赂，但下一年度，这位老大就有可能换岗了或者工作内容变化了，这些贿赂等于是白扔的。
    “还有小孩的问题，你不证明他是个渣渣，怎么增加抚养权争夺的胜算？”
    吴娟的提醒，让Lucy彻底醒悟过来，吴娟说的，其实顾一方也想到了，只是奇怪那么会混社会的Lucy怎么没想到。
    顾一方心里想的，吴娟又是替她说了出来，“你这人，看着很会打交道，黑白两道都认识点人，怎么这点事就想不到呢？”
    Lucy叹了口气，辩解道：“是，我朋友是杂，但大家都讲义气啊，人际关系杂，心不杂，再说了……”
    Lucy说到一半，没继续往下说，顾一方大约能明白她想说什么，因为Lucy和他的西瓜先生彼此信任，平日里，Lucy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对比Lucy的幸福，潇潇雨歇的处境是如此地凄凉。
    经历了越来越多的事，顾一方也感觉到，亲密关系中，最重要的还是信任，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情侣也好，没有信任，这些关系迟早是要崩塌的。
    回想起贺启航看黄丽英的眼神，那不仅仅是感情，还是一份信任，当然，站在敌对的立场，应该说是这两人臭味相投，天长地久。
    咳了一声，Lucy转开了话题，“好，私家侦探，我去搞定，一方，你这边也别太辛苦了，有什么撑不住的跟我说，我看还是得先雇两个运营先培养起来。”
    最忙碌的四月过去了，*美这边只剩收尾工作，顾一方的节假日和双休日终于回来了，和宋师远去梅家坞看容医生时，顾一方和他说了个好消息，芝麻正在优化共享模式的租赁系统，中秋前后，应该就能先在月溪试验同城共享古琴计划。
    宋师远高兴地摸了摸后脑勺，但转而又心疼道：“一方，这些事你都交给我吧，你事情太多了，我真怕你撑不住。”
    顾一方道：“等系统上线，这些事当然是你去处理，我只是传个消息给你。”
    宋师远傻笑了一下，“是是是，是我想多了，对了，这个共享可以扩展到全国吗？”
    顾一方道：“先在月溪做试验吧，这事得一点点来，银海市那边，到是可以邀请十六馆……”想到周景怕麻烦的性格，她又摇头道，“不过……周老师可能会觉得麻烦。”
    宋师远连忙道：“我去和他说，周老师其实挺热心的。”
    顾一方站定了想了下道：“我到是觉得有一个人或许会愿意帮着周景做这件事，如你所说，周景只是怕麻烦，只要有人帮他把事情做了，他也不会反对。”
    “你说的……是湘妃？”宋师远小心翼翼道。
    顾一方点头，“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宋师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除了约定来梅家坞看琴，我和她不联系的，来梅家坞也是她自己找去我爸那儿……”
    看着宋师远一副坦白交待的样子，顾一方觉着他们两人之间，好像越来越陷入一种奇怪的模式，想到这里，顾一方道：“那你去联系吧，必要的话，跑一趟银海，帮她引荐一下，我这里实在没空了，线上会场安排已经定下来了，要收集大量的素材，实在是转不过来。”
    宋师远呆住了，他似乎觉得顾一方是在考验自己，于是道，“那也不用我去……，礼贤学姐在银海——”
    “宋师远。”顾一方严肃道，“礼贤学姐是有本职工作的，推广古琴本来就是你的心愿，这件事，你不去谁去？再说了，心里没鬼，怕什么。”
    “哦。”宋师远应了一声，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是我想多了。”
    看着宋师远那哀怨的小眼神，顾一方差点没笑出来，她知道宋师远心里在失落什么，必然是觉得自己心里没有他，所以根本无所谓。
    自己无所谓吗？
    想起之前因为湘妃出现的那些患得患失，顾一方明白，她骗不了自己，于是她向前走了两步道，“师远，这件事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所以，我相信你。”
    因为顾一方的这句话，宋师远又高兴起来，连忙跟上来道：“报告长官，宋师远一定不负使命。”
    “油嘴滑舌。”顾一方瞪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笑了。
224.不太对劲（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看过了容医生，顾一方又被嘱咐了一通“一定要调整作息”。
    进入五月，顾一方终于可以尝试去改变作息了，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想，电商就一定要996吗？
    想起拈花人的运转模式，顾一方到是有些向往，但不做双十一是不现实的，好在岁岁芳华的双十一，不会有那么多额外的工作。
    五月完成全部交接，顾一方开始在岁岁芳华的办公区和3号别墅两头跑。
    岁岁芳华招了新人要培养，安佳琪这边有些东西需要现场去谈，尤其又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国风大促。
    在拉出两百家店铺去年年中大促的数据后，芝麻给了一个保守的销售额增长指标，平均增长30%。
    结果看下来，平均增长率翻了一倍多，尤其是给了大量曝光资源的岁岁芳华，增长率是300%。
    有这样的成绩，顾一方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是新店铺，去年都没几件产品，今年店铺内的产品，也不到百件。
    至于有几家比岁岁芳华开得早的国风元素店，虽然增长率不高，但营业额高了不少，以往和女装混在一起的年中大促，根本捞不到汤，只能啃啃骨头，有了垂直专场后，国风喜好者的连带效应出来了。
    安佳琪甚至告诉顾一方，“你知道吗？那几家做榻榻米的店都跑来问，能不能加垂直分类，我让他们做几款汉唐风格的榻榻米产品出来，加产品，目前店铺是不能加的，刚开始做，我可不想被喷。”
    顾一方哑然失笑，有生意可作，日风也变国风了。
    不仅如此，许多店铺的关注量，也有了好几万的增长。
    另一边章礼贤给顾一方带来了好消息，如她所料，这次的销量大丰收，不少国风商家坐不住了，有些人已经悄悄私信章礼贤了。
    顾一方想了想，还是让新来的运营小朱，去一家家店铺发送邀请，做七夕和中秋两档小活动，而双十一活动，这一次会专门开辟国风商品和国风店铺的入口。
    工作的事情开展顺利，顾妈妈的恋情也是如火如荼，这却给顾一方带来了困扰。
    刘主管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来顾家报道，也渐渐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吃晚饭了。
    家里饭菜的油水也越来越重，这是男人家的烧菜习惯，重油大火确实让菜闻起来香，却也让吃惯清淡的顾一方不太适应，偏偏这些事还不好说，说了显得挑剔不懂事。
    顾一方是想要搬出去的，年中大促后正好有一个空档，只是这个时候的房子实在不好找。
    顾一方只好忍受着顾家饭桌上的日常，虽然工作暂时清闲了些，这样的日常，又让顾一方感到疲惫。
    对话通常是这样开始的，先是顾妈妈数落顾一方，从工资少，到穿衣服越来越奇怪，再到不谈男朋友。
    刘主管则是不停地护着，说现在像顾一方这样踏实的女孩，越来越少，说到后来，有意无意地变成了这样的说辞，“女儿不想嫁，在家一辈子，一家人开开心心也挺好。”
    如果刘主管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是从小到大就这么护着她，顾一方可能会感到高兴，但对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这样突然而至的“父爱”让顾一方有些不知所措。
    刘主管展现出的“父爱”，时间长了，终是引起顾妈妈的不满，反驳着，“这样惯下去，就要废掉了，三十岁后的女人还生得出孩子吗？”
    这时候，刘主管又会好言劝道，“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废掉，可能方方从小没有父爱，所以喜欢年纪大的，温柔体贴的，你不是说之前她找了个老师吗？”
    “那你介绍介绍呗，年纪大的成功人士看不上她，不成功的，她肯定又看不上，小姑娘就不该有房子，条件越好越挑剔。”顾妈妈说着又抱怨起来。
    “方方不是这样的人，她是看人真心的，对不对？”刘主管说着冲顾一方一笑，又是露出了牙，牙上还沾着菜叶子。
    顾一方只好勉强笑笑，打了声招呼，让两人慢吃，把碗筷放到厨房后，回了卧房。
    同处一屋檐下真是尴尬，想到天热起来的情景，顾一方更觉别扭，连忙拿出手机来去找房子看。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中旬，顾一方看了几处房子都不太满意，果然，这个时候会剩下的房子都不怎么样，价钱还贵。
    增加房租预算虽然目前手头钱是足够了，但顾一方也实在是穷怕了，下不了决心。
    这天周五下班到家，顾一方开门吓了一大跳，房间里只有刘主管在，他穿着背心和沙滩裤，正在切西瓜。
    顾一方没来由起了阵鸡皮疙瘩，但脸上还是保持这礼貌的微笑，“刘叔叔，你来了，我妈呢？”
    刘主管露出大牙道：“她去银海了看你舅舅了，怕你没饭吃，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见顾一方笑容一僵，刘主管又补充道，“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去，来来来，吃西瓜。”
    顾一方点点头，客气道：“刘叔叔，你也吃。”
    吃了两片后，刘主管突然问：“方方，你对你爸爸，还有印象吗？”
    顾一方摇头，“在我有记忆起，就没见过他。”
    刘主管叹了口气，“方方，虽然你爸爸不负责任，但是，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所以，你不要对这个世界太……看法太过负面了。”
    顾一方无语，她知道刘主管在极力扮演一个慈父角色，但这让她十分不习惯，不适应。
    再想起之前饭桌上刘主管对自己的“回护”，那些回护都是刘主管自己揣测，她当初喜欢邵青阳，可不是因为邵教授给了她父亲般的感觉。
    被当成因为家庭离异而喜欢“老男人”顾一方实在不痛快，可感情的事，毕竟是私人的事，她无法反驳，一旦反驳，就意味着要把她和邵青阳交往的事翻出来。
    见顾一方沉默，刘主管也识相地闭了嘴，又过了一会儿，见刘主管不动，顾一方狠了狠心，下了逐客令，“刘叔叔，这些西瓜我吃不掉，你带回去吧。”
    “不带回去了，我明天还来的，你妈妈还交待了我许多事要做。”刘主管指了指窗帘道，“这些都是粗重活，我来做掉。”
    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倍感无语，好不容易有个清静的双休日，居然要和陌生人相处，她尝试着拒绝，偏偏刘主管很为难，说是和顾妈妈说好的，顾一方也只好作罢。
    把刘主管送出门后，顾一方反锁上门，她明白，顾妈妈是故意的，是想制造“父女俩”独处的机会，培养感情。
    顾一方只觉得荒谬，她认为这是顾妈妈和刘主管两人的事，根本没有必要扯上她，硬要演一处家庭和睦。
225.不太对劲（中）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睡过了一夜，上午十点，刘主管又是提着大包小包准点报道。
    顾一方无可奈何地开了门，屋里打着空调，刘主管进门后还是一把脱去了外面短袖，穿着背心开始拆窗帘干活。
    一股汗酸味和老人气立刻随着空调风扩散了开来，顾一方微微皱眉，却又不好说什么，她想着，忍过中午，刘主管就可以走了。
    结果拆下窗帘扔进洗衣机后，刘主管又说要给顾一方做饭。
    顾一方摇头，“大热天的，别烧这了，叫外卖吧。”
    “方方，我菜都买好了，不烧要坏掉的。”刘主管为难地翻着塑料袋。
    顾一方突然怀念起在天美上班的日子，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加班，现在要去岁岁芳华吗？
    看了眼外面的暑气，再看看刘主管满头大汗地洗菜，收拾鱼虾，顾一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顿午饭吃地尴尬极了，偏偏刘主管还熟门熟路地洗澡、换衣，并拿出顾妈妈不知何时买的躺椅，在客厅展开睡午觉。
    顾一方只好去了卧室，终于等到晚饭结束，重新装好了窗帘，刘主管又问：“方方，你明天想吃什么？叔叔顺路买过来。”
    “明天……？”顾一方汗都要下来了，“不用了吧，我自己会弄的。”
    “明天上午烧好了菜，下午洗油烟机，你妈妈一直惦记着这事。”
    刘主管笑得憨厚老实，让顾一方无从拒绝，但她决定还是挣扎一下，“不用了，油烟机回头我自己洗吧。”
    “这你怎么洗得来？”刘主管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再说了，她嘱托我的事，要是不做，我怕她发脾气。”
    顾一方无法评价上一辈这种男方帮女方做家务的恋爱模式，既然拒绝不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明天下午有点事，不吃晚饭，菜别烧了，还剩这么多，我叫外卖就成……，晚上……刘叔叔，你自己吃吧。”
    刘主管听了，有些失望道，“这样啊……好……，那我索性早点来，你傍晚有事我也不打扰了，明天太阳稍微下去点就走。”
    顾一方点点头，再次反锁了门，靠着门叹气，明天下午还是再去看看房子吧。
    第二天上午，刘主管一早就打了顾一方电话，问她是否起床，顾一方“嗯”了声。
    夏日本就睡眠浅，又有人要来，顾一方心里有事，大清早就醒了过来，穿戴整齐，收拾了小包，准备午饭一过就出门。
    这一次，为了不弄脏衣服，刘主管干脆赤膊上阵。
    瞄了眼汗如雨下的刘主管，顾一方拿了块毛巾放在边上，那是她们家这几个月多出来的一套毛巾，专门给刘主管用的。
    “方方，能不能帮我擦下汗，我手脏。”油烟机洗到后来，刘主管整个好似淋了雨一般。
    看他这样，顾一方也没办法，只好伸着手帮她擦了一把，刘主管又是干皱着嘴唇要喝水，顾一方只好再伸着手拿一次性杯子喂他。
    这样的相处，让顾一方尴尬到极点，她焦急地看了眼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小包，恨不得立刻走人。
    从水里捞出来的刘主管，十点左右完成了清洗，进了卫生间冲澡，顾一方选了两家外卖，都是十点半才接单，顾一方决定一会儿问问刘主管想吃什么。
    再度出来的刘主管依旧没穿上衣，脖子披着块毛巾，不停擦汗，顾一方只好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道，“刘叔叔，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刘主管露出大牙，“我也不太懂，你看吧，你这手机我也不知道怎么开？”说着不太懂，刘主管拿起手机走到顾一方边上，和顾一方保持着一拳左右的距离。
    顾一方虽感到不适，但对方看来并无恶意，她只好点开了手机道，“你喜欢吃什么？要不我们叫两个海鲜？”
    毕竟辛苦了一场，总得点些好的招待一下。
    刘主管摇头道：“海鲜我就更不懂了，不要叫那些奇怪的，我也就只吃过扇贝，扇贝是海鲜吧？”
    顾一方点头，“那就叫个粉丝扇贝，再叫个地三鲜，一个菌菇堡，可以吗？”
    “可以，你来做主就行。”
    毫无征兆的，刘主管的手突然伸过来，搂上了顾一方的肩膀。
    顾一方吓得手机掉了，就在这时，刘主管又突然朝着她脸颊亲了上来。
    “你……”顾一方反应过来，立刻去推他。
    可刘主管浑身光溜溜的，手一碰，对方的反应似乎更大了，自说自话地乱摸起来，“方方，我知道你心里苦闷，想有个人安慰你，你妈妈一点也不了解你，其实你很优秀，也很讨人喜欢……”
    推不开，顾一方只好挠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你妈妈说清楚，让她成全我们。”刘主管一边说着，只要你愿意，一边试图抱起顾一方的腰，想要把她压到桌子上。
    顾一方尖叫起来，刘主管急了，低头想要堵她嘴，顾一方拼命推开他脸，胃部开始翻腾，越发大声尖叫。
    她知道今天宋师远在，她眼下唯一的救星就是宋师远了，别的邻居不管，但宋师远一定不会不管。
    果然，很快门外响起了急促敲门声，接着，敲门声变成捶门声和吼声，刘主管吓到了，一时间松开了钳制，顾一方立刻冲过去开门。
    “一方！”
    看到狼狈不堪的顾一方，宋师远也呆住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下子把顾一方拉到身后，就要进屋揍人。
    此时，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顾一方略一回头，就看到有脑袋探了出来，她惶恐至极，猛得拉着宋师远，哽咽着道，“师远，师远，带我走，带我走！”
    到了宋师远家，顾一方进门就泪水汹涌。
    宋师远连忙拿过纸巾盒，放到她面前，蹲下道，“一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顾一方看了下，自己衣衫是乱的，内衣也脱离了位置，她立刻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拼命摇头。
    宋师远见状怒火又是起来，“噌——”地一下起身，看样子又是要出门揍人。
    “别去！”顾一方嘶哑地叫道，声音还有些走样。
    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顾一方脑子稍微有些反应过来了，“我……用一下你家卫生间……，别去，那个人是我妈妈的男朋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关门声，看来是那刘主管跑了。
226.不太对劲（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顾一方对着镜子洗了一把又一把的脸。
    究竟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个刘主管起了那样的念头？
    顾一方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身国风元素的连衣裙，裙子长至脚踝，上半身也没有特别裸露的地方。
    还是说自己当时没有严厉地说出来，不喜欢靠那么近？还是没有斥责他裸着上半身？还是没说清楚，她当他只是个陌生人？
    到底是哪一步没做对？自己明明已经在极力避免这种尴尬的独处了……
    这些事，顾一方想不清楚，弄不明白。
    虽然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但她并非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男性，邵青阳的彬彬有礼，宋师远的小心翼翼，白玉京虽不靠谱，但看得出，他没有恶意，那次搂肩拍照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企图……还有鹿鸣、周景，这些人相处下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分寸，哪怕她和邵青阳再亲密，邵青阳最终还是保持了一分理智。
    “一方……你没事吧？”宋师远轻轻敲门，顾一方进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没事……，我快好了。”顾一方把衣服整了又整，看着镜子里被她洗了通红的半边脸，她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太会好了。
    征得顾一方同意后，宋师远给安佳琪打了电话。
    一刻钟后，安佳琪出现在宋师远家，并让宋师远去其他房间待一会儿。
    “怎么回事？”安佳琪看着她问道。
    顾一方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本不是啰嗦的人，也知道安佳琪不喜欢啰嗦，但还是断断续续地从周五晚上开始讲，中间想起了什么，又是夹杂叙述着刘主管和顾妈妈的一些交往过程。
    越说越乱，最后，顾一方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又好像有些明白，这么长的一个叙述过程，似乎是在为自己辩白，可是越辩白，越无力，这种画蛇添足的叙述，每多一条，似乎都在责问顾一方，为什么当时不强硬一点？
    安佳琪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她不在乎这些叙述与主题是否有关，是否够清晰有力证明顾一方的清白，她就只是听她说，看到她哭，就默默递上纸巾。
    冗长杂乱的叙述终于结束了，安佳琪蹲下，张开手道，“让我抱抱你吧。”
    顾一方点点头，被安佳琪拥抱住的刹那，泪水又是止不住，“你是不是想说……这些并不是你的错，你的防范已经足够了？对这个人也保持了足够了礼貌？”
    顾一方说不出话来，只好在安佳琪肩膀上，下巴微微点了点。
    “那就对了，你的结论完全正确，这个人就是恶意的，他既然决定对你下手，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阻止他的恶意，所以，不要再怪自己，你没有错。”
    沉默了一会儿，安佳琪又道，“你别看我这么凶，其实类似的事，我也遇到，只不过是陌生人，我旅游时，曾遇到过袭击，还好平时有锻炼，警察又到得及时……，对了……，你想报警吗？”
    “我……我不知道……”提到后续处理，顾一方心里愈发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我现在……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那次，警察虽然及时赶到，我还是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月的噩梦，现在也不敢独自旅行。不要想别人，就想你自己，要怎么做才会让你自己好受些……”安佳琪显出了难得的温柔一面，“要不要先来我家冷静几天？”
    听了安佳琪的话，顾一方思路有些回来了，她平时在网上看了不少这类事，只要不是很严重的后果，警方都是倾向于调解，但正如安佳琪所说，她恐怕是自此以后都不能平静了。
    所以，与其考虑着别人，想着“该怎么做”，不如想想自己“想要怎么做”。
    这么想着，顾一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安定的，不被打扰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乱起八糟的人，在外面回来以后，可以安安静静的地方，我就是想要那么个地方，哪怕它很小很小，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
    顾一方又哭了，连带上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她要得真的不多，只要那么一块可以远离是非的地方，偏偏这个家带给了她最多的是非，职场那些纷争与之相比是如此微不足道。
    哭够了以后，顾一方终于冷静下来，“我要搬出去，今天就搬出。”
    “你可以不必急，先在我家住两天。”安佳琪道。
    顾一方放开了她，坚定道：“房子我早看好了，只是下不了决心……，今天……，能不能请你们帮一下忙，帮我把东西搬走。”
    宋师远忍不住隔着房间道：“一方，你可以在这里住，我回梅家坞。”
    安佳琪起身道：“在你这里住，还不是要对着她妈妈？你还没领教够她妈妈的厉害？”
    随后，安佳琪又对顾一方道：“那就搬吧，你等等，我帮你打电话问问，我那个楼盘，正好有些物业持有房，可能有房子。开诚布公地说，我也不能长时间收留你，但是，我可以给你留一个房间，专门放东西，那些重要的、以及一时用不到的，你都可以放进去，至于先前提到的宿舍……，毕竟你不是花家这边的，我只能尽可能帮你争取岁岁芳华的资源。”
    顾一方点头，安佳琪的安排很合理，也不会令彼此感到为难。毕竟住安佳琪家，她会感到不自在，安佳琪恐怕也会觉得私人空间被打扰了。
    在征得顾一方同意，安佳琪打了电话给吴娟，迅速问了房源情况才知道，物业的持有房多是毛坯房，不过吴娟手里到是有房源，就在安佳琪的小区，很快，吴娟就帮顾一方搞定了一套七十平米的小房型。
    虽说七十平米，去掉杂七杂八的摊牌面积，也就五十多，但也够用了，装修简洁大方，也符合顾一方的口味。
    迅速搞定后，吴娟也赶来帮忙搬家，并对顾一方道：“你想找房子应该和我说呀，你是露露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也挺欣赏你的，别跟我见外。”
    顾妈妈大概怎么都没想到，女儿两次连夜搬走，都是在自以为把事情办得很好，又不在家的时候。
    好在现代人的财产都轻便化了，顾一方最重要的财产其实就是手机，手机里绑着她一切的信息，拿着宋师远这里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间，顾一方看到自己的包开了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227.善后处理（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顾一方的包被翻过了，索性没丢东西，也没丢钱。
    安佳琪在四周看了看道，“估计是怕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所以翻了翻。”
    吴娟在旁叹着气提醒道：“没伤没死，警察不会管的，管了也没用，我觉得回头最好劝劝你妈换把锁，他有你们家钥匙，万一……”
    安佳琪立刻接口道：“这确实不保险，干脆现在就把锁换了，反正你证件都在，让物业来弄一下就行，新钥匙让宋师远交给你妈妈。”
    换锁搬家期间，吴娟多留了个心眼，让宋师远去市区商场买了监控，装在了楼道里。
    好在吴娟和安佳琪都有车，吴娟还叫来了自己的未婚夫，也没多说别的，只说搬家要人手。
    顾一方的东西很快就从自己才买了不久的房子里清空了，分别送到了安佳琪和新租的屋子里。
    傍晚时分，顾一方一个人躺在出租房里，思绪又是阵阵混乱。
    这一次的事，不比从前，也不知道顾妈妈回来后，顾一方要怎么面对，她实在有些面对不了顾妈妈。
    按以往的经验，顾妈妈对她一定有很多指责，要是顾妈妈还和刘主管继续交往下去，那她大概连这个妈妈也要失去了，但如果顾妈妈就此和刘主管断绝往来，顾妈妈大概又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
    为人子女真是太难了，养育之恩到底要还到什么程度才够？
    “一方，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正迷茫着，顾一方收到了宋师远的微信。
    顾一方这才发觉，发生了这样的事，难受的、痛苦的不止是她一个。
    “师远，这和你无关，我不太想谈这件事。”怕宋师远胡思乱想，以为她出事，顾一方还是回了微信。
    宋师远立刻回道：“我非常后怕，因为下午我本来要回梅家坞的，一方，这件事后，你会不会讨厌男人？”
    顾一方愣了下，确实，她现在心里有点惶恐，虽然身边有这么多正常男性，但她清楚，心里有某个角落崩塌了，让她对男性少了那么一份信任感，或许，父亲的背叛早让这根信任的支柱变得脆弱不堪。
    顾一方打了段话，修了又修，改了又改，才发出去，“恢复是需要点时间，但我不会把所有的男性都看成是那样的，我知道，你们都很好，都很帮我，尤其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一方，你也帮过我很多，我现在不口吃了，还有古琴共享的事，相比之下，我做的并不多，我现在在学车，以后你上下班晚了，我都可以来接你。”宋师远的微信也开始变长。
    毫无征兆地，眼泪又落了下来，顾一方总觉得自己对宋师远依赖多于喜欢，这样好像太自私了，“师远，我这个人，承担着很多痛苦，家里很不安稳，我不希望把你扯进来，你明白吗？”
    “一方，你还是那么善良，我也是单亲家庭。”
    “不一样的，单亲家庭未必不安稳，我家不安稳不仅仅是我妈，还有姨妈、小舅……”
    “但你是安稳的，你不是多是非的人。”
    “是，我不是，可和我在一起，你就摆脱不了这些是非。”
    这句话打完后，隔了好半天，顾一方都没再收到回音，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说服宋师远了，可心里确实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大半个小时后，微信又响起，顾一方连忙抓起了手机，却又有些不敢看，磨蹭了一会儿，才点开手机。
    “一方，我不介意这些，也不怕这些，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说的接受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你不愿意的事，我绝对不会去做，我只是想守在你身边，哪怕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你今天和佳琪说的话，我听到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家就是避风港，应该安安静静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没有乱起八糟的事，我们家就很简单，我家也有亲戚，但我爸爸很能把握分寸，也不会让他们利用虞山琴派的名声谋取利益，所以，你可以不必担心我们家会如何。我爸说，人最重要的是向后看，过去总会过去的，关键是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有多少决心。我和你认识时间不短了，这几年来，你的决心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这番话，绝对不是冲动之下才发给你的，明天我就回家，和我爸商量，把这边的房子挂牌出去，我知道这个家你不会再回来了，我在这边也没有意义了。”
    看着这段小作文般的长微信，顾一方愣了很久很久，她又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突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被品格如此优秀的两个男人喜欢过。
    她很清楚，家里的事，即便她将来赚了不少钱，也不仅仅是钱能摆得平的，她更需要理解和信任，才能支持着面对着未来每一次危机，否则不如独自面对。
    最初，知道隔壁邻居是宋师远时，她曾自暴自弃地想过，就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孩，看看她家是怎么样的，好让他知难而退。
    只是她没想到，现在这般情况下，宋师远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如果自己再拒绝，宋师远只会付出更多，如果接受宋师远……
    顾一方叹了口气，如果就只是如果，如果没这件事，她迟早会接受宋师远，但现在这样，她分不清是为了逃避，还是什么……
    “师远，谢谢，让我独处几天，下周六，我们谈一谈好吗？”想了半天，顾一方发了这样的微信过去，她需要些时间想想，而在道义上，她也不该继续拖着宋师远了。
    夜里辗转反侧，手机的微信震动接连响起，是Lucy发来的微信，“一方，你还好吗？不舒服就休两天，小朱现在也上手了，有什么事，你电话里指导她就行了。”
    顾一方心头一暖，突然想起八月就要交双十一大计划了，工作的事像是一贴强力止痛剂，让她一下缓了过来，夜中，顾一方坐了起来，脑袋突然之间无比清醒，她要尽快处理掉这件事，好让自己心无旁骛地投入进工作中去，而这件事，也不该是宋师远替她去说。
    黑夜中，一开手机就是刺眼地疼痛，顾一方只好开了调解灯，把灯光调暗，然后拿出本子，一点一点写着自己明天要怎么和顾妈妈说。
    凌晨四点，天色蒙蒙有些亮的时候，顾一方终于撑不住睡去了，睡前她给宋师远发了微信说了这件事，她还是要和顾妈妈亲自说。
228.善后处理（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心里放着事，顾一方在晨起的喧嚣中昏昏沉沉地醒来。
    头稍稍一抬，便觉头痛欲裂，看了眼手机，时间八点。
    用冷水一遍遍洗脸，顾一方强迫着自己清醒过来，实在吃不下饭，就吃了一小块黑巧克力保持体力。
    时间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漱洗、换衣、收整小包、吃黑巧克力，明明没做几件事，等顾一方坐定到桌边时，已经九点多了。
    顾妈妈坐的高铁十点到月溪，顾一方又愣了一会儿，才发了条微信过去，告诉顾妈妈钥匙换了，尽快回家拿钥匙。
    然后，顾一方就头脑一片空白地等着回音。
    “换了，钥匙换了？好好的换什么钥匙？”隔了一刻多钟，顾妈妈的语音回了过来，紧接着又是抱怨，“你是不是不想我住啊！”
    顾一方只好一字一字打道，“家里出了点事，等你回来说。”
    又吃了一小块黑巧克力，顾一方拿起包出门，打车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后，顾一方静静地坐着，宋师远甚至没发觉她回来，只在微信里问她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让我自己谈吧。”没有睡好，看手机时，眼睛还是刺痛，顾一方只好发着语音。
    接着宋师远又告诉她一件事，幸好吴娟提醒他装了监控，昨天晚上，那个刘主管还真来过，企图开门。
    顾一方泛起了恶心，她突然觉得，待会儿，顾妈妈会不会和刘主管一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她实在无法同时面对这两人，到时候也只能求助宋师远了。
    幸好，顾妈妈是一人回来的，她拎着大小包进门动静不小，然后嘴里嘟囔着，“你那个刘叔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好了早上来接我，结果又不来了，我只好打车回来，贵死了！”
    “他不是我叔叔。”顾一方接过了大小包，放在了客厅里，拿出新钥匙放在桌上，“这是新钥匙，家里的钥匙别再随便给人了，还有，我搬出去了，以后你可以继续找男朋友，但是，最好认清楚人。”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顾妈妈有些心虚地嚷嚷道，“我不就是让他来做点家务吗？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你这孩子一点礼貌也没有，不懂事！”
    “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话一出口，顾一方就哽咽了，但她很清楚，在顾妈妈面前哭，是吃力不讨好的，更有可能被羞辱一顿，所以，她硬生生把眼泪咽了下去。
    “他……他能对你做什么？”顾妈妈愣住了，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顾一方简单叙述后，顾妈妈依旧不敢相信，“方方，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亲你一下，那……那只是把你当女儿喜欢——”
    “当女儿喜欢？手都伸进来了，要把我压桌子上了，这叫当女儿喜欢？”每一字说来都是莫大的耻辱，可对面的人眼中却尽是怀疑。
    “不要乱说，你不要乱说……，他年纪这么大了，你又不是小女孩，他怎么欺负得了你，他……他是和我谈，怎么会对你……对你……？”
    顾妈妈也混乱了，她难以置信，她从前不结婚，是觉得顾一方小，也听过不少继父仗着孩子小侵犯孩子的事，但顾一方现在是个成年人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刘主管会不顾后果做出这样的事。
    顾妈妈的难以置信，却如一把刀子，一下一下捅着顾一方的心，她强忍着闷痛道，“要不要调监控给你看？昨天晚上他还来转过，企图开门，你又不在，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顾妈妈彻底呆住了，一下子脚软，急忙拉了下椅子，手撑着桌子，颤抖着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沉默让人窒息，过了许久，顾妈妈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过了许久，顾妈妈终于寻到了一个答案，“还不是你不结婚，才会被欺负。”
    窒息中，顾一方彻底沉没了。
    这个家，仿佛深海，她每每在溺水的边缘中挣扎，实在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终于沉了下去。
    沉没到底，顾一方反而清醒起来，她起了身，“妈，你以后一个人好好过吧，社会上的人很复杂，希望你认认清楚，我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但只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想想，要真的为自己好，而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走了。”
    顾一方起身开了门，门开刹那，她看到了宋师远立在不远处，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关了门，按了电梯。
    出了小区，来到一座小花园，顾一方坐在长椅上，招呼着宋师远一起坐下，然后道，“师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今天没办法和你谈。”
    看到这样冷静的顾一方，宋师远反而更是担心，“你妈妈是不是又骂你了？”
    顾一方摇头，“没有，她只是不相信我，我活到这么大，终于认清楚了这么一个现实，我的妈妈从来不相信我，也不肯认真听我的话，我在这个家没有一点说话的余地，对了是应该的，错了是十恶不赦，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宋师远无语，更是惊讶，他总以为世上最痛苦的是家人之间不理解，比如他和父亲宋廉那样，父子俩十几年来疏于交流，某些观念又有抵牾，他现在才知道，还有像顾一方这样的家庭。
    “一方，我不是要缠着你，但是，这一次，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我真的不放心。”想了许久，宋师远开了口。
    顾一方点点头，她现在好似很平静，可她知道那是假象。
    她的内心仿佛有一个拧紧的铁盖，把沸腾的情绪全部盖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火没有熄灭，气压没有升高，她正全力以赴地压着铁盖，实在没有办法注意到周围，或许走在路上有车撞过来她也不知道。
    一路上，宋师远牵着她，叫了车，一直把她送到门口，临别时宋师远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爸已经同意了……，那个，你放心，你的事，我半点没说，我说是我想搬，他不来住，买着太浪费了。”
    顾一方点点头，平静地走进了门，关上门后，浑身的力气突然间被放空了，她沿着房门滑落在地，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再度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落了山，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229.告别过去（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第二天的休假，在微信工作群里处理了两个简单的问题后，顾一方决定给自己找些事做。
    她打开了电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看到贴吧里在讨论花家，依旧有嘲讽的，诋毁岁岁芳华的，但顾一方看到的，更多的是期待。
    看了一会儿，她终于感觉到饿了，点开外卖叫了份粥，吃了块巧克力继续看，看到有人说，国风只有中秋斜塘这一个节日，实在是太少了，希望多一个线下节日。
    在顾一方原本的方案中，本来就有线下节日，当时想得是配合新风尚，但现在看了讨论，顾一方突然发觉配合新风尚来做线下实在太浪费了。
    把那些小假日挑了挑，上半年看下来，也就五一和端午最适合，端午的日子最不固定，是按着阴历来的。
    顾一方在电脑上开始列表格，比较这两个假日的优势，虽然她现在应该做的双十一方案，但做点新的事，似乎特别能平复心情。
    吃过粥后，顾一方又点了超市的菜，准备自己做一些东西，等到进了厨房，才发觉这房子空空如也，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也好，这一次应该是彻底与过去告别了。
    中午用新买的锅子，简单烧了些饭菜，顾一方又打开淘宝，买饭锅，这才发觉现在流行用电压锅煮饭，这样一来，煲汤烧饭到是一个锅子就能搞定。
    顾一方摇摇头，发觉自从有了电商后，产品的升级换代变快了，看来岁岁芳华也要想办法升级换代。
    最好的升级换代就是做套装、做搭配，这样就能吸引来一些高端客户，顾一方又在笔记上记下一笔，眼见是八月了，下一年度的产品计划，应该要及早敲定才是。
    到了下午，又睡了一会儿，顾一方才开始做起双十一的会场，按照目前的商家体量，今年的国风会场，就开两个分会场，衣服、首饰、包、家纺、家具等耐用消费品分一组，食品这类的快销品分一组。
    食品这块是有单独负责人的，和食品这块搞联合会场，完全是为了充实国风版块。
    去年的纪录片《舌尖上的华夏》开播后，很是引发了一股华夏美食热，但这些美食店都是小店家，只能放一个临时性地专题版块。
    边想边看边写，那些不愉快的事，一点点从心里驱逐了出去。
    只是夜深人静时，这些不愉快又会回来，顾一方也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离开顾妈妈是否有点自私，顾妈妈会不会觉得难以承受？可她要怎样替顾妈妈承受呢？
    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答案，生活的答案，大约只有时间能给出。
    次日去岁岁芳华上班，好像所有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顾一方发了草案，也和Lucy还有潇潇雨歇说了店铺新想法，Lucy道，“我没问题啊，看我姐，姐，你要是扛不住，我们还是再招一个设计师吧，算算资金也是够的。”
    潇潇雨歇似乎也是疲惫到了极点，这次没有推托，“要招就招两个吧，培养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公司的规模在逐步扩大，这固然令人欣喜，却也是重大的挑战。
    顾一方很快就遇到了新的挑战，根据安佳琪的线报，国风圈的老商家千秋岁特地跑来月溪，找了独孤九剑谈话。
    千秋岁不比贺启航，如果说独孤九剑推掉贺启航是因为贺启航的项目对他来说没有用，那作为同行的千秋岁，其号召力就相当令顾一方头痛了。
    千秋岁本身也不容小觑，不仅仅是线上店，还有线下店，目前也就三家，但这在国风圈已经属于相当大的体量了。
    千秋岁的线下店，也并不是普通的线下店，而是和著名的古风餐饮风波楼连锁店有联营。
    简单来说，千秋岁附近百米必然有风波楼，两店消费互发优惠券，互相推荐，不过千秋岁的资金毕竟不够雄厚，所以和风波楼联营的店一共也就三家。
    今年，风波楼要开第四家，第四家的选址在月溪的青芝坞，那里的风波楼刚刚开业。
    这样选址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为了方便和花家和芝麻打交道，可以说岁岁芳华能得到芝麻支持，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随时可去3号别墅报道的顾一方和美工，表面上看是在做白工，但背后换来的，却是价值百万的曝光资源。
    国风圈的大佬们终于醒过来了吗？
    顾一方有些头痛，也有些兴奋，每一次的挑战都是机遇。
    只是在想对策前，她还得面对一件事，那就是和宋师远的关系。
    迈出这一步，对顾一方来说太快了，可事情逼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走出这一步。
    地点约在了青芝坞风波楼。
    没有任何约定，两人都是穿着国风的混搭来赴约，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被明代店小二打扮的服务员迎入小隔间，穿越感十足。
    青芝坞是一个古风旅游区，里面的民宿要么欧式复古，要么就是复古的宋楼，毕竟月溪打的招牌就是南宋都城。
    这一坐落在茶山下的小镇，恬静优美，一走进来，时光就不自觉变慢了，不过比起梅家坞，这里要热闹上许多，后山有植物园，边上就是月溪大学，就算不是旅游季节，学生也会成为这里的消费主力。
    顾一方默默感慨，在这里读书，会不会太幸福了些？
    这些幸福感似也分到了顾一方这里，面对宋师远时，她心情没有想像中那么波动。
    “一方，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要不要再去容医生那边看看？”宋师远眼里的顾一方憔悴了很多。
    顾一方摇头，“这不是身体上的病。”
    “你妈妈后来有说什么吗？”
    顾一方摇头，她和顾妈妈暂时失联了，只能从她朋友圈里转发的心灵鸡汤，了解她的感受，最近顾妈妈发地全是一些情感鸡汤，看来顾妈妈心情也是糟透了。
    “师远，我妈那个时代人很单纯，一个流氓罪就要判十几年，所以，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顾一方说着苦笑了一下，她又何尝会想到呢。
    宋师远的神情跟着忧郁起来，“一方，如果你心里不好受，不必那么快回复我，也不必那么快做决定，双十一以后，不，明年，后年都可以。”
    顾一方摇摇头，“如果我好几年都不回应你呢？”
230.告别过去（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听了顾一方的话，宋师远并没什么惊讶，看着她道：“你不会。”
    顾一方突然觉得这个问题问蠢了，也不再兜圈子，“师远，目前……，恋爱这件事最让我困扰的是，我怕我分不出心力，我怕会陷在一方永无休止付出，一方被动接受，是，就因为我不习惯一味地接受，所以，我可能会逃，会回避。”
    “一方，你什么都不必付出，我能为你做的，本也就不多。”宋师远急了，怕眼前的人真的跑掉。
    顾一方摇头，“师远，不要被市面上那些恋爱观念影响了，这也是我最怕的，因为按市面上的那些观念，我铁定是不合格的，我也不喜欢那样。”
    宋师远更急了，“一方，我没有被那些影响，我也没觉得男女朋友一定要……要怎么样，像现在这样就好，我……我也不会天天打电话，每天找你聊天，只希望你有任何事，不要瞒着我，让我帮你一起分担就行了。”
    顾一方有些惊讶，她知道宋师远不会像其他男孩一样，觉得恋人之间，一定要有亲密的肉体关系，但没想到，日常之间的一些事，他也愿意为她妥协。
    “一方，其实……我也很怕女孩子粘着我，天天在一起，感觉也没那么多话好说，你也不用觉得我是在逞强，毕竟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喜欢你……就是觉得你不像其他女孩那样，我其实挺不喜欢看到女孩子撒娇的。”见顾一方没反应，宋师远又是绞尽脑汁，想尽措辞。
    顾一方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这么说，以后我是不能跟你撒娇了？”
    “没有，没有，你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只要你愿意……”宋师远说着脸红了起来，并情不自禁地傻笑了下。
    顾一方也忍不住笑了，她从前不相信恋爱可以治愈，因为市面上流行的恋爱模式，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总是要花男友的钱，要早晚电话信息问候，每个周末都要出门约会，节假日要去旅游开房，甚至还有同居……
    顾一方并不觉得这些可以建立起信任，到是她和宋师远这样，一年又一年，经历了一些事，慢慢建立起信任。
    也可能是她太累了，不像别人有那么多精力挥洒，才会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更幸福，毕竟生活总是带给她太多的意外“惊喜”。
    “反正……反正，我们俩觉得合适就行了，要是你认为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和我说，我会改。”本着男生要主动些的立场，宋师远对这段关系的发展方向做了总结陈述。
    顾一方笑了，心底涌起感动，嘴上仍是道：“这么听我的，你就不怕我得寸进尺？”
    宋师远摇头，坚定道：“你不会，我愿意听你的，是因为你有分寸，我相信你。”
    比起“因为我喜欢你”，“爱情不需要道理”，这样的确定性，让顾一方更觉踏实。
    那些恋爱剧演的爱情模式，则总会让顾一方觉得心在半空中飘荡。
    喜欢需要理由吗？
    需要的，就像她接受宋师远，其实也是因为信任。
    “谢谢你，师远。”顾一方眼睛有些发酸。
    宋师远很怕她哭，连忙道：“别再谢了，你也帮了我很多，真的，我们……叫热菜吧？”
    顾一方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同服务员说了可以上热菜后，宋师远又扯开了话题，“一方，以前是我想法不成熟，我突然发觉，我爸也挺开通的，这次和他说卖房的事，他只要求我之后想清楚再买，也没怎么反对。”
    这话题有点暧昧，端看聊天的人聊到什么地方去，顾一方问道：“那你怎么想？一年多就卖掉，会不会有损失？”
    宋师远摇头，“没有，月溪没有营业税，房价目前也控制着涨得不多，月溪的交通实在不方便，上班的地方又非常分散，所以，不会像银海那样。”
    顾一方点头，又问，“之前的房子，宋师傅为什么不来住？”
    宋师远不好意思道：“那个……我爸知道，我是为了你买的……，所以……”
    顾一方暗暗叹气，同是父母，差别就是这么大，顾一方又问，“那你爸的腿怎么样？年纪大了，天冷还是住高楼吧，其实你可以不必买那么大，分两套买。”
    宋师远高兴道：“你也这么想啊，但这样一来，就买不了大的了，还要贷款……”
    讨论这样的问题也太快了，顾一方停下了筷子，有些不知所措。
    宋师远也觉尴尬，连忙道：“我……我有别的意思。”
    顾一方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恋人身份的尴尬，谈一些生活的事，很难把对方排除在外，“没事，还是先考虑长辈的事，这一次，你可以先把你爸住的那套解决好，再考虑后面的，既然月溪的房价涨得不厉害，就不必急着一步到位。”
    宋师远点头，“对，你说的到是提醒我了，我回头先在梅家坞附近看套小的电梯房，让我爸冬天没那么痛苦。”
    顾一方道：“其实老屋子也可以改善的，我之前看过一些视频，有许多去潮、保暖的方案，夏天的潮气其实也挺重的，不过还是得先把小房子弄好，你们有地方住了，再考虑改造老屋。”
    谈话总算没有朝着暧昧的方向发展，可以当恋人，但谈婚论嫁尚早，他们俩以后会如何，还是要等到以后再说。
    吃过饭，两人决定乘公交车沿着西子湖畔兜一圈，若不赶时间，在西子湖畔堵车反是一种享受，看着风景在眼前悠悠掠过，又不用在大太阳下晒。
    下午这个点车上人也不多，公车成了游览车。
    两人看着风景，一时无话，到了某一站，一个放了暑假的学生妹背着琴袋，穿着国风元素走了上来，突然激动道：“宋老师！”
    宋师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在顾一方面前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学生们面前，他可是个威严的琴师。
    那妹子也是调皮，背着琴袋，坏笑着走过来道：“宋老师，边上的……不会是师娘吧？”
    现在的小孩，总是这么直接。
    宋师远咳了声，牵上了顾一方的手，扯开话题道：“叶莎，今天没课，你去哪里？”
231.定情信物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名叫叶莎的妹子，看起来刚刚上高中的年纪，用素雅的仿真花发圈扎了个马尾辫，身上那套国风元素混搭，坦领T恤上衣正是岁岁芳华的。
    这件坦领的麻豆是卯月，所以叶莎打量了顾一方几眼，也没认出是岁岁芳华的麻豆·。
    “宋老师，和师娘约会呢，要不要跟我去宋城？我们今天几个在那边弄雅集呢。”见顾一方不否认，叶莎延续了这个称呼，并热情地邀请着两人。
    宋师远看向顾一方，顾一方心中一动，月溪有许多古风休闲旅游区，她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机会去看，今天到是可以去看看。
    本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如今有了目标。
    宋城确切来说是南宋游乐城，是仿造不远处的南宋城遗址打造的，离梅家坞大约四公里左右，是旅游和影视基地为一体的文化娱乐区，简称为宋城。
    这几年，在宋城以外，又扩了新的古镇，和民宿区，也成了众多摄影写真热捧场所。
    叶莎参加的雅集是在宋城外的一家茶馆内举报的，毕竟进宋城要花钱。
    那茶馆仿宋代建筑，五层高的玲珑飞檐，最上层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宋城全貌。
    叶莎是到得最早的那个，放下古琴后她擦了把汗，拿出手机，发微信消息。
    顾一方张望了一下，这个宋城里里外外的规模可要比斜塘大许多，里面有很多游乐项目，和小摊贩，场地够大，周围连带的风景区也多。
    过了一会儿，前来雅集的人陆续到了，有些是宋师远的学生，有些则不是，看着叶莎和伙伴们熟练快捷地布置场地，看来这样的雅集不是第一次了。
    茶具、茶叶、茶点都是自己带来的，这样一趟雅集下来，平均每个人负担八十元的场地费，用这些学生的话来说，同样四个小时，去看电影吃顿饭，也要一百多元的消费了，还不如来雅集。
    叶莎是组织者之一，和这边的老板已经混得很熟了，老板也乐得搞些特色招揽生意。
    坐下来喝茶闲聊时，有两个女生一直盯着顾一方，最后，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请问……你是岁岁芳华的麻豆……在水一方吗？”
    既然被认出来了，顾一方只好点头，两个女生一阵尖叫。
    叶莎也惊讶了，“师娘居然是岁岁芳华的麻豆？”
    “师娘什么师娘？”边上一男生有些茫然。
    刚才尖叫的女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此时又是一阵激动，不停地说着，“好萌啊。”“活的国风西皮。”之类的网络词汇。
    顾一方有些无奈，宋师远看样子，也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高兴，表面上假装镇定道，“大家别聊我们了，还是聊聊国风和古琴吧。”
    不得不说，学生们的脑洞就是特别大。
    聊国风时，各种给顾一方出主意。
    比如在宋城外组织一场服装秀，比如赞助知名古风歌手服装，还有建议岁岁芳华可以专门拉个粉丝团，定期在月溪组织聚会。
    顾一方干脆拿出本子一一记下了，这些东西她原本就有接触，但后来因为工作，信息上已经脱节了很多，她都不知道现在古风歌手都开始举办线下演唱会了。
    在知名的筹办者中，顾一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玲珑。
    喝过茶后，正好宋师远在，大家一个个弹曲子让宋师远指点，顾一方陪在一旁，看着这些精力旺盛的学生，心里真是说不出地快乐。
    指点过一圈后，大家又起哄让宋师远弹了曲《凤求凰》，弹曲结束后，有好事者问，“宋老师，你送给师娘的定情信物是什么？”
    叶莎接口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古琴。”
    这般的起哄，顾一方只能笑着敷衍过去，毕竟她和宋师远今天才刚确定下关系，这样的私事，她也不太想在众人面前说。
    到了下午五点半，雅集正式结束，宋师远和顾一方同众人告别后，决定在宋城附近吃顿饭，散散步。
    直到走了很远，看不见那群小孩，宋师远才松了口气，然后停在一丛凌霄花旁，对顾一方道，“一方，让我送你一架古琴好吗？其实……，我没有独立斫琴过，有些步骤，我爸还有我那几个师兄经常会在边上指导……，我想完全自己做一把，第一次可能做得不太好……”
    顾一方知道，宋师远是不敢送她好琴的，所以才会这么说，她郑重道，“好，但你要答应我，确实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没有别人帮忙，木材也必须是你挑的，这样的话，无论你做出来是什么样，我都要。”
    既然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实在没什么好推脱的了。
    宋师远高兴地就差要跳起来，他连连点头答应，然后似乎又忘记了什么，想了好一阵，才道，“你喜欢什么款式？”
    之前从宋师远那位于世伯手里接来的琴是最常见的仲尼式，顾一方其实喜欢的是正合式，正合式的古琴，像是一头带弧度的长梯形，线条流畅简洁，在顾一方心里，这最符合古琴的气质，于是道，“就正合吧。”
    宋师远则以为顾一方是怕他做起来麻烦，谨慎问道：“确定吗？其实式样对古琴来说没什么音色上的影响，那些复杂的款式，也不怎么费工。”
    所谓复杂款式，多指落霞式，落霞式的琴边弯弯曲曲，在古琴款式中算是比较独特的，有时就因为是落霞式，可以买贵许多。
    顾一方摇头，“我当初在十六馆就专门抢正合的用，我是真喜欢，这样线条简单的做起来才更难，做得好，就是朴实中蕴含着一分灵气，做得不好，就会显得笨重，还是……你觉得这个挑战有些难了？”
    宋师远道：“不难不难，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怕自己做出来会显得有些笨重。”
    顾一方想了想道：“那就做膝琴吧，我还是挺喜欢膝琴的，不是因为它更接近古制，而是感觉带出去方便，小巧可爱，以后，我们就可以带着膝琴出去游玩。走累了，选个地方，坐下来弹琴。”
    没有告白，连定情信物也是商量出来的，顾一方一瞬间有些疑惑，这样的状态叫恋爱吗？
    可看着宋师远开心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是既轻松又甜蜜，或许真如宋师远所说，适合他们的就好。
232.古风歌会（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回到出租屋，顾一方的心又沉了下来。
    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小巧的六角点螺漆盒，顾一方端着盒子发了很久的呆。
    里面是曾经的定情信物，要尝试一段新恋情了，顾一方突然就深深牵挂起邵青阳来，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走出来，有没有新的开始。
    如果没有，与宋师远的这段恋情，会让她不太好受。
    晚上，顾一方突然收到了Lucy的微信，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一个截屏。
    截屏上是有人在发“最美国风西皮”，照片自然是她和宋师远的，顾一方心里“咯噔”一下。
    她太低估网络的传播速度了，国风麻豆和琴师的恋情，很快就传遍了国风圈，还有许多对国风感兴趣的路人也纷纷转发，谁叫贴上去的人写了“最美”两字，很容易被判定为炒作。
    果然，底下就有人说是炒作，于是，评论里小规模掐了一通。紧接着，国风圈里的夫妻档、情侣档被一对对拿出来做比较，竟然还有人翻出了几年前，顾一方和邵青阳的合影。
    好在，她与邵青阳的恋情从未公布，所以这些人只在讨论“在水一方”和谁更般配。
    别人的茶余饭后，却令三个人都难过，想来彼此也都只好假装没看见网络上的沸反盈天。
    安佳琪到是会抓紧时机，借助这波自发形成的国风热度，发布了趣宝的双十一国风专场，以及花家初版同期上线的消息。
    另一边，宋师远也传来了消息，湘妃这边已正式和周景合作，花家的古琴共享计划，会率先在银海、月溪两地开展试点。
    想起湘妃那边的押金还在自己手里，顾一方道，“到时要不要退给她们，让她们重新走系统？”
    宋师远回消息道：“不用，也没多少时间了，到时直接取钱给她们就是。”
    顾一方回了个“好”字，也没再多说什么。
    邵青阳的联系方式她早删除了，这位大教授平日里忙于学术，也很少在网络上留下踪迹，翻了寥寥数条微博，大多是转发，最新的转发，竟是关于她和宋师远的那条微博，转发时，邵青阳添加了一个微博表情“祝福”。
    顾一方的心一下子堵住了，那是一种无法言明、难以说清的感觉，有太多的情绪混杂其中。
    就她自己而言，她一向觉得感情是私人的事，人生幸不幸福也不以是否有伴侣为标准，但面对邵青阳这条微博，她的心态有些变了，总觉得，如果邵青阳没有一段新的恋情，就谈不上幸福。
    她并非自恋，是真的担心邵青阳会不会还没走出？
    这真是不合理的想法。
    翻来覆去，顾一方发觉，这种想法还是因为自己的愧疚在作祟。
    在邵青阳那条微博下，顾一方徘徊了许久，终是没有打任何字。
    时近中秋，又到了斜塘的国风中秋，顾一方自是去不了的。
    双十一的会场，预备在零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分别换一次会场图和商品模板图，如果晚上销量好，晚十点左右，可能还要临时再做一场冲刺。
    一天要准备四套图，和几百号商家确认，中间还有提问的，想要更换商品的，这些事不难，但琐琐碎碎，非常消耗精力。
    这期间安佳琪提醒道，“双十一之后就是复盘，那个时候最好提出线下活动的计划，现在千秋岁已经和老大达成初步意向了。”
    顾一方苦笑，时间总是不够用，以前的双十一，她在各种情报收集中疲于奔命，现在少了这些小事，却多了要花脑筋的大事。
    先前顾一方有找过扶苏，打听了一下玲珑的现况，玲珑已经和几个古风歌曲的元老人物开起了工作室，专门筹备组织各种古风演出。
    原本在学校里，玲珑就是热衷于商演的，也招来了很多争议，这一次通过扶苏，顾一方又找玲珑，玲珑的回复却是，“国风圈是非太多。”
    原来，古风圈几位歌手因为混搭穿国风，从歌词到演唱，已经被国风圈掐了好几轮，因此，对与国风的合作，玲珑早就心灰意冷了。
    顾一方当时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现在并没什么把握，和玲珑去谈，也谈不出什么。看独孤九剑的意思，是想把线下部分交给千秋岁。
    这样的考量也算合理。
    首先，不能把所有的资源集中给一个商家。
    其次，对于线上平台，确实顾一方比较熟，而千秋岁因为有实体店，对组织线下似乎更得心应手些。
    站在独孤九剑的角度，这样的安排应该是最能发挥各自所长的。
    顾一方决定还是找玲珑谈一谈，双十一在11月1日开始是预热期，那段时间，她会有个空档，正好去见玲珑。
    再度给玲珑留言后，对方并没有回复，好几天后，玲珑才回了一条信息，“一方，你不用来银海，十一月在宋城的演播大厅，我们有三场古风演唱会，到时我会抽空，等我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顾一方惊喜万分，她本想要问演唱会的具体时间，但很快就打消了主意，回了个“等你消息”后，自行上网去查了演唱会信息了。
    玲珑那边，古风演唱会虽也办了两年了，但这毕竟还是新鲜事务，基本上是独此一家，所以顾一方很快就搜出了信息，再跑到淘宝上才发觉，这三天的演出票早就售罄了。
    顾一方只好转而关注各种转让信息，终于多出了一倍的价格买到了一张票。
    拿到票时，是一张设计素雅的磁卡票，时间是11月3日。
    宋城的演出厅是一座大殿式的建筑，对内对外分别有出入口，有部分来旅游的粉丝，可以选择再以七折的价格买门票，顾一方买的是转让票，没有连带门票。
    下午提前出门，附近已经实行了部分交通管制，千人规模的演唱会，听起来不及万人演唱胡壮观，可到了现场，顾一方还是被吓到了。
    许多没有买到票的粉丝，也自发聚到了现场，以各种方式来为自己喜欢歌手应援，有不少还穿着国风、国风元素、古风COS的，在以古风演唱会名义聚集下，关注点反而不在衣服上。
    平日在网上，总觉得这三波人是水火不融的，此时出现在同一处，到也没什么违和感，比之斜塘的国风中秋，这样的聚会，受众面似乎更广泛。
    时间还早，顾一方决定先去之前叶莎之前举办雅集的茶楼歇一会儿，进去后发觉里面早客满了，服务员直接上来就说抱歉。
    正要退出去，顾一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顾一方，在水一方？”
    顾一方回头，看到了穿着一身国风的玲珑。
233.古风歌会（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你们先上去吧，我和朋友聊两句。”和同伴打了招呼，玲珑同顾一方来到了茶楼外。
    没想到在此偶遇，顾一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惜玲珑不是单独前来的，顾一方只好亮了亮手中票，“我来看演出。”
    玲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道，“都是熟人了，想要票子，直接同我说好了。”
    顾一方摇头，“还是自己全程感受一下的好，要合作，总要了解地多一些。”
    玲珑道：“你还没放弃啊，我虽然不喜欢和国风圈打交道，但是消息还是关注的，也有不少消息渠道。”
    玲珑说着轻扯了下裙摆，“你看，我其实还是喜欢穿国风的，我早就听说花家要打造线下活动，但是……一听到是由千秋岁起头，我就特别不想掺和这事。”
    顾一方道：“还有线上活动，或许你可以选一个商家，合作线上的宣传之类的。”
    玲珑眼睛一亮，“那倒可以，选岁岁芳华如何？古风圈里有不少妹子喜欢你们家衣服的。”
    这真是意外的收获，顾一方起初并没想过线上合作，提起线上合作只是为打开一个谈话缺口，见是玲珑并不抗拒与她的合作，顾一方连忙抓紧时机道，“那等你方便的时候，约个时间吧。”
    这一次，玲珑没有拒绝，“好，明天我睡醒了就联系你，我们好好聊聊。”
    顾一方也识趣，知道她作为筹备人之一，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碌，于是道，“谢谢，那你先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玲珑点点头，和顾一方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又转身问，“要不要帮你安排前面点的位置？”
    顾一方摇了摇头，她就是要作为一个普通粉丝，去感受一下古风歌会。
    随便吃了点小吃，终于等到了入场，门口有人发着荧光棒。
    坐到里面后，又等了一段时间，正有些无聊时，音乐突然响起，刹那间，顾一方觉得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这大约就是情怀的力量。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荧光灯在黑暗中静静闪烁着，歌手仿佛面对一片五色斑斓的星海在歌唱。
    唱到快曲时，全场又是沸腾起来，还跟着一起唱。
    九十分钟的歌会听完后，顾一方打了车回去，到家后还有些兴奋，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过去，耳边却还回绕现场的旋律。
    第二天到了公司安排了些事，中午昏昏欲睡之际，玲珑发来了消息，顾一方连忙用冷水清醒了一下，出门到了赴约地点，是宋城附近，玲珑居住的民宿。
    演出团包下了两栋相连的民宿，顾一方和玲珑就在院子里的凉亭中谈话。
    凉亭四角放置了精美的仿青铜蚊香架，香烟袅袅，周围虽然草木茂盛，到也没什么蚊子。
    来的路上，顾一方也做了些功课，发觉玲珑这些年来产量惊人，填了好几百首词，和知名的流行歌曲词作者也相当了。
    “还写诗吗？”
    见面后的头一句问话，触动了顾一方的心绪，诗情是早被尘世消磨了，如今她再也写不出那些鲜活的字句，便是想要在邵青阳的微博下写些什么，也做不到了，“没有，早就没那份心思了，到是你，竟然坚持了那么久。”
    玲珑道：“喜欢嘛，就没有退路，当时，家里是希望我出国的，觉得我成日弄这些不正经，后拗不过，还是出国了，做不喜欢的事，真挺痛苦的，所以那个时候疯狂地接词，也留下了不少黑历史，我现在也算是争议人物吧。”
    顾一方道：“出了名，在网络上难免总会遇到些攻击，回来后，你就做了这些？”
    玲珑点头，“当时也巧，进了一家会展公司，办歌会的经验一部分是工作累积起来的，一部分是自己摸索的，也吃了不少亏，其实我现在还没辞职呢，老板觉得这个太小打小闹了，但同时又觉得是个发展机会，所以还是留了我在公司，反正公司都按项目来的，我就两头奔波。”
    顾一方道：“那你经常要出差，也挺辛苦的。”
    玲珑道：“习惯就好，现在工作哪有不辛苦的，不过没有心力去应付那些掐架到是真的，说起来也好笑，读书时我也挺冲的，对于掐架，来者不拒，那个时候，时间还真是多啊。”
    寒暄过后，顾一方决定切入正题，“那你们歌会通常提前多久筹备？下一档，我们可以试试看合作。”
    “报备要提前半年的，实际上的筹备工作提前一年就开始了，要去调研意向什么的，其实工作本身没难度，难度在于会有太多临时突发的事件，现在比较麻烦的就是怕歌手临时没档期，现在有点名气的歌手都签约了，越来越难请动了。”
    顾一方心道，这真是各行有各行的难处，“那这样的话，借助平台获得影响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实这件事我现在是没把握的，正如你所说，线下部分很有可能会交给千秋岁去操办，我只能尽力争取。”
    玲珑叹了口气道：“那你尽力争取吧，是你负责，我们才有合作的可能，当初千秋岁也带头掐过我，说我是垃圾词作，其实，她人缘很差的，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不过，就算线下不成功，线上我们还是能合作的。”
    顾一方点头道：“好，我尽量争取，对了，既然你们就是会展公司的，做不做那些类似动漫同人的会展？要不然，我把你们公司也推荐一下……”
    说到这里，顾一方突然有些踌躇，玲珑笑道，“是要做策划案吧？”
    顾一方尴尬地点点头，这就是她踌躇的原因，做策划案很辛苦，这份辛苦还很有可能是白辛苦。
    玲珑对此到是不以为意，“我也工作了一段时间，去竞标哪里可以没有策划案的？你给我些资料，我来写个初步的策划案吧，不管成不成功，总要迈出第一步。”
    顾一方松了口气，彼此打量之下，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这种熟悉是带着过去的几分影子，比如玲珑的行事风格，还是那么会抓机会，所以，她的成功并非偶然。
    而那种陌生，又是令人欣喜的，比之过去，玲珑更为成熟，也学会了用隐忍，用更聪明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不妥协。
234.业界风向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双十一很快就到了。
    这是顾一方第三个双十一，这一次不再需要通宵。
    熬夜到凌晨一点半，大家就结伴打的回家了。
    宋师远送顾一方到楼下，好在顾一方住的地方离梅家坞不远，到了楼前，顾一方也不让宋师远下车，打卡进楼后，车才慢慢驶去。
    一觉醒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复盘框架，这让顾一方有些躺不住了。
    打开后台，百万元的销售额只让顾一方高兴了十分钟，比起天美这样几千万的大店来说，这真的只能算小虾米。
    吃过早餐，顾一方到了公司，公司的两个运营分成了两班，一班是八点到下午四点，一班是下午二点到晚上十二点结束，顾一方自然要全场坐镇。
    才进公司，玲珑的微信就跟进来了，一份草案已经发到了顾一方微信上，“一方，帮我看看，方向对不对？对的话，我就继续完善。”
    顾一方将PPT转到电脑上，打开后，不由感叹，专业的就是专业，关于线下活动，玲珑这个方案一打开气场就十足，比她脑袋里想的这些条条框框可要好多了。
    “好，我看看，玲珑，你这个好专业，到时候，我可能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你有空吗？”顾一方回道。
    玲珑回了个笑脸，“赏饭吃，怎么会没空，对了，为了增加一些胜算，我觉得你可以拉拢千江月，我听说千江月最近资金有些问题，她们应该也着急想要拉些合作之类的，你看看有没有合作空间。”
    千江月……
    千江月还是那个遗世独立地千江月，她们家是真的不做双十一。
    相比之下，拈花人只是表面不做双十一而已，实际用得是错峰策略，利用双十一前的热度做一波促销，并巧妙地避开物流高峰，实际上还是做了双十一。
    而千江月完全是跟着自己的设计节奏来，如果设计上新正好在双十一，那就是双十一，但实际上，千江月的上新没有一次是在双十一期间的。
    原因是千江月的工期太长，结果形成了这样的局面，冬天做夏天的衣服，春天做秋天的衣服，夏天做冬天的衣服，秋天做春天的衣服。
    也因为精湛的设计和这样的周期，千江月成了国风圈的时尚风标，她家的概念图一旦出来，后面立马就有一群跟风的，岁岁芳华虽是采取提前定一年大主题大方向的策略，但形制上，也会跟风千江月做出国风元素的版型设计。
    所以，千江月的规模体量虽然远远不如千秋岁，甚至岁岁芳华现在都赶超了千江月，但千江月特殊的风向标地位，目前在国风圈依旧是无人可以撼动，真不能想象，这样的店如果倒了，国风圈会变成什么样。
    中午时分，Lucy进来帮大家点餐，她脸上已是笑成了一朵花，显然是看到后台的销量，正在往两百万攀升。
    听到顾一方说起千江月的资金问题，Lucy撇嘴道，“她们家周期拉这么长，资金链是挺容易出问题的，可惜啊，没钱，否则，当个千江月的股东挺好的，不为赚钱，就为这情怀。”
    顾一方笑道：“我看是为这块招牌吧？”
    Lucy跟着笑道：“别这么直接好吗，你家师远呢？”
    虽是确认了恋爱关系，但被Lucy这么一说，顾一方还是有些脸热，“他……他一早坐高铁去银海了，十一点十一分花家准时上线，古琴共享那边，湘妃她们怕后台操作有问题，所以他去现场坐镇，据说，十六馆那边就差排队拿号了。”
    Lucy连连摇头，“你说周景这人怎么那么有福气，他大教授成天嫌这个麻烦，那个麻烦，就是有成堆的生意推都推不走，租金还是小钱，这将来都是潜在客户，松风琴茶这边呢？”
    顾一方道：“松风琴茶的首批共享是和高校合作的，和月溪这边的几个高校国风社团，直接签订三年租琴协议，等双十一后，会去学校当场把押金之类的做进系统里去。”
    Lucy瞪大了眼睛，“我去，这个更轻松啊，该不会是文联牵头推动的吧？”
    顾一方点头，Lucy抱着双臂在办公室里走了两个来回，“我去，我去，我也得想办法去打打交道，做做政府公关，这也太省力了。”
    从千江月扯到松风琴茶，顾一方觉得话题扯远了，于是道，“Lucy，千江月那边，我们……是不是能帮帮？”
    Lucy停住了脚步，“别，大姐，我说笑的，首先，我是真没钱，其次就千江月那块招牌。”Lucy说着指了指额头，“她们眼睛是长这块儿的，跪着送钱，人家也未必肯收，不过……，你要是不死心，可以去问问那位隐形土豪。”
    Lucy说的隐形土豪是安佳琪，顾一方想想也有道理，但转而又想了想这时候安佳琪估计快忙疯了，打算明天和她说这事。
    等到第二天下午，安佳琪收到顾一方消息后，回了一句，“以后这种事早点说。”
    顾一方道：“我怕你忙，打扰到你。”
    安佳琪回道：“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些信息我都会看，处不处理，我会决定，复盘的事，抓紧吧，越早越有利。”
    顾一方又说了玲珑的事，安佳琪的口气缓了缓，“很好，带上她，复盘那天让她提早来，复盘前先我们谈一谈。”
    千江月的事，安佳琪也没再回复，顾一方也只好作罢。
    双十一过后，美美睡了一觉，顾一方连着忙碌了三天，将自家的数据和各商家数据整理了下后，发觉效果不错，最厉害的一家，直接比去年翻了一倍，那一家正是千秋岁。
    双十一的体量比较大，要做到翻一倍，还是一家产品丰富的老店，还真是不容易，顾一方也了解到，千秋岁线上销额翻翻，其实还是利用了线下实体店连带活动，进门的客户，都在线上拍，再加上原本的增长，这数据就相当好看了。
    这样的效果，令顾一方也有了开线下店的想法，但看看前期投入，她还是摇了摇头，光靠潇潇雨歇的设计也是不够的，还是得组建一个设计团队，做出更多的产品。
    不加紧扩张的话，千秋岁或许连线上的这些资源都要拿走了，毕竟他们有成绩说话。
    在这样的实力碾压前，顾一方只能全力以赴，她现在能比得过千秋岁的，只有打概念牌，只是光打概念牌，没有实力，也是风险极大。
    比如当初若有实力，花家这个项目就是她们岁岁芳华自己去做了，而不是只能献给芝麻，这一次的线下联合互动，会不会是给千秋岁做嫁衣呢？
235.二次PK（上）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这一次的复盘会议，千秋岁也来了。
    和上一次不同，独孤九剑似乎是想当着千秋岁的面，和顾一方这边先谈，安佳琪则坐在独孤九剑边上，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顾一方愈发没把握了，先谈很多时候是为了速战速决。
    在进行线上销售复盘时，独孤九剑的言辞开始尖锐起来，“虽然趣宝不是双十一的主场，但给到岁岁芳华的资源是最好，恕我直言，这个销售也就增长率好看，但就两万多白还是挺对不起给到的资源的。”
    顾一方回道：“确实，这个问题，我们明年六月大促前会解决。”
    独孤九剑道：“一方，我没有针对的意思，是这样的，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越来越多商家进来，不是我独孤九剑要卸磨杀驴，资源还是会给的，但肯定要平衡各方考量。”
    独孤九剑说着又向千秋岁，“其实你们也一样的，如果将来岁岁芳华的表现上来了，我的天平还是会来回摆的。”
    千秋岁的老板叫秋水，人长得高挑气势，此时不免有些得意道，“是，这个好理解，一切看业绩嘛。”
    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做天美项目时，负责母婴的行业总监也是类似的说辞，当时，顾一方作为乙方，感觉不大，这一次，作为实打实的甲方，要说不心酸是假的。
    借着最后几张PPT的机会，顾一方迅速调整了情绪，在演讲结束后道，“独孤，我这边也有线下方案的提议，还请了专业做会展的人来，能否给些时间？”
    秋水在边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她是见过玲珑的，于是说了句，“商品展销会和古风歌会是不一样的。”
    “不好意思，月溪国际动漫节的行业展销会，我们公司是主要承办方，做古风歌会，只是我个人业余兴趣，只是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受追捧，做这类行业综合展，我们有更专业的团队，还有国外组展经验。”玲珑毫不示弱，立刻怼了回去，一时间，硝烟弥漫。
    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女人，独孤九剑有些头痛，不过玲珑的话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你们公司还允许你搞业余的？”
    玲珑点头道，“我的工作室就挂靠在公司下，这其实也没什么，这样的小会，操办起来并没什么难度，古风歌会现在我们又是独家的，独孤要是有兴趣，留个联系方式，回头再来月溪办，我给你寄票。”
    独孤九剑笑着摆手，“这个我回头陪我女儿去看，新事物总要支持一下，别说，她还真挺喜欢这个的，我舍弃一部分类目，做国风项目，一半也是为了她。”
    谈话的气氛，三言两语间温馨起来，秋水却是吃了闷亏，她只知道玲珑是古风词作，筹备古风歌会，一直以为她是社会闲散人士，到了现场才发觉，对手远超自己的估计。
    “这样吧，秋水，你先说说，你们的方案。”独孤九剑的态度明显变了。
    秋水只好硬着头皮，让自己的运营上去讲。
    PPT一打开，精美的国风服装复原图扑面而来，这让顾一方皱了下眉，玲珑则摆出了一脸不屑，这是线下方案，可不是千秋岁的介绍。
    偏偏秋水还很自信，她在国风圈的招牌之一就是她本身参与复原小组的工作，拥有丰富的文物资料。
    成功是没有侥幸的，秋水的号召力，正是建立在她对资料的收集上。
    不仅是各种书籍资料，还有很多文物，她都是亲自去博物馆拍摄研究的，再来是四处去看传统的织布工艺和衣服制作法。
    有些地方博物馆、民间展览馆、裁缝世家的手上，保留了不少私藏文物，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明朝早期，且数量还不少。
    秋水家的运营也是自信满满地说了这些，说话间充满了对传统文化的自豪，渐渐地，在场众人也被感染了，这也是千秋岁为何会有这么多忠实粉丝的原因。
    线下的活动，千秋岁也参与不少，不仅是实体店组织的活动，还有许多旅游庆典之类的，诸如国风中秋，但千秋岁在其中的角色，都是协从者。
    最后一页是满满的商家联署，可以说，长江以北的诸多商家，基本是以千秋岁马首是瞻，这股力量是惊人的。
    在秋水家运营说完后，独孤九剑忍不住鼓起了掌，“难怪我女儿喜欢这些东西，人不轻狂枉少年，她为这些轻狂，总比追星搞饭圈什么的好。”
    秋水立时摆出一副谦逊的姿态，“独孤过奖了，说起来，我们虽然参与了不少展会、旅游节，但都是配角，当主角，还是没有过的，希望能借助芝麻的平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独孤九剑笑道，“秋水这感觉，就是巾帼英豪、武林盟主的感觉，怎么样？有信心吗？”独孤九剑转头看向玲珑。
    玲珑淡然一笑，“怎么说呢……，我和秋水的偏向不同，秋水的宣传，是以国风圈为中心，向路人辐射，但我们做展的思路是反过来的，以路人为中心，考量路人的接受度，再一层一层，往专业的、小众地推进，独孤，我可否冒昧问个问题？”
    独孤九剑作了个手势道：“请说。”
    玲珑道：“我有些好奇，你女儿是先喜欢上古风，还是先喜欢上国风的？”
    独孤九剑有些惭愧道：“这可有点为难我了，我还真不是个好父亲，一直扑在工作上，不过，就我看她微博，朋友圈动态，应该是先喜欢上一些古风的动漫、游戏，然后再是古风歌曲，再接下来，她知道我接了这个项目，开始关注起国风来，今年双十一，我还帮她买了三套国风，她说过年要穿。”
    玲珑点头，“是了，这就是我说的路人为中心，一步步引导向更高的层次。”
    顾一方在边上，心里已是松了一大口气，再看安佳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独孤九剑又是爽朗大笑，“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我该趁这机会陪我女儿一起学习学习，向着更高的层次迈进。”
    玲珑微微举了下手里的平板，“嗯……，那现在有兴趣听听我的方案了吗？”
    独孤九剑看了眼秋水道，“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听听也好，看看是不是能碰撞出更多的火花。”
    秋水脸上显出了不安，她似乎觉察到，一味用资历和业绩压人，不是那么好用，偏是玲珑打开PPT前，还冲她一笑，秋水的脸色不由自主难看了起来。
236.二次PK（下）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虽然电脑上打开了好几次，但当大屏幕上，展开玲珑那个PPT动态封面图时，顾一方还是惊艳了一下，她余光看了看秋水，对方抿紧了唇，表情严肃，终于认识到了事态严重性。
    安佳琪则在边上瞄了瞄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嘴角微微浮出一丝笑容。
    这是顾一方第二次PK了，上一次是她一个人的战场，这一次不再是孤军奋战，如果说岁岁芳华的份量不够，那么玲珑背后的公司，份量可远非一两个商家能比。
    再看独孤九剑，似乎已经陷入思索，而台上的玲珑，看似很淡定，实则斗志满满。
    所以说，做生意还是要和气生财，秋水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偏偏这个程咬金自己还曾经得罪过……也因此，于公于私，这一仗玲珑都会全力以赴。
    顾一方到不求翻盘，只希望独孤九剑的天平稍微倾斜一下。
    玲珑的方案是选在宋城，那边既有开放区，又有封闭区，周围四公里内多得是景点，再加上月溪是省会，其容纳游客的能力，远非斜塘可比。
    更重要的是，斜塘的国风中秋如玲珑所说，更多是针对爱好者，而宋城的活动，对普通路人更友好，因为这个展会不仅仅是只有衣服，还有美食，和耐用消费品。
    而月溪本身最出名的龙泉官窑在宋城也有一家旗舰店，周围还有好几家老字号，这个地点比起千秋岁所选的青芝坞显然更合适些。
    再来是时间问题，千秋岁选的是阴历三月三日上巳节，顾一方和玲珑这边权衡再三，选了五一小长假和端午节。
    五一小长假的气候比较舒服，愿意出游的人更多，端午节的天气稍微热了些，不过好在是传统节日，又有年中大促，是可以线上线下配合着来的。
    说到这里，玲珑补充道，“当然，这里有个问题，是一方和我说的，因为端午节是阴历，所以没法正好踩点在年中大促那几天上。我是不懂电商的，一方这边的意思是，可能把整个六月都作为线上的国风月，或者分成两档做。”
    独孤九剑道，“这个都好调整的，关键是把大体框架定下来。”
    玲珑接口道，“如果是线下活动，整体报备是需要提前六个月的，所以我们通常会提前一年就开始筹备，如果是要明年办，上巳是肯定来不及的，定在六月的话，所有的筹备工作现在开始做，就已经有些紧张了。”
    听到这些，独孤九剑终是下意识地，重重点了个头，“原来是这样，那这事是要尽快去决定了。”
    玲珑又趁胜追击道：“月溪的国际动漫展是连带四个分会场的，所以，其实地点选择上，不是那么非此即彼，如果要连带会议论坛，我们还可以和月溪的文联沟通，本来古风歌会就是受到了月溪文联的支持。”
    秋水到底不是月溪本地的，玲珑所说的这些政府公关对秋水来说是完全抓瞎的。
    独孤九剑的态度也与先前判若两人，“一边有足够的行业号召力，一边有专业的办展经验，这个会场要成功，两边都离不开。”
    听到独孤九剑这么说，秋水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独孤九剑并没打算抛弃千秋岁，于是她赶紧道：“端午节也是我们每年举行的活动，国风这边怎么祭祀，怎么走流程，我们还是比较清楚的。”
    “是，国风嘛，文化这块儿你们是专业的。”独孤九剑的目的是成功办展，故而两边都不得罪，甚至开始积极斡旋，达成协作。
    不过这好像依旧没有岁岁芳华什么事，唱主角的变成了秋水和玲珑，顾一方到是无所谓，有玲珑在，至少对国风元素的商家是有利的。
    “老大，我想提醒一句，再怎么文化，毕竟是商业活动。”安佳琪在此时悠悠开了口，“刚才玲珑说得很好，一个是以爱好者为中心，一个是以广大消费者为中心，两者不可兼得，总得有一个主导出来，否则到时会乱。”
    独孤九剑沉默了一下，双手交叉，拇指来回搓了起来，看来他心里也十分挣扎，“这事，等回去我们研究一下。”
    安佳琪却不让步道：“时间很紧，既然已经达成了合作共识……，嗯，至少玲珑那边是倾向合作的……，我没理解错吧？”
    见安佳琪视线扫过来，顾一方会意道：“我只是引荐人，线下的活动，岁岁芳华只会是参与者，线上平台也需要更多的合作者，说实在，这次就我们一家，也挺累的，明年的商家商品只会多不会少。”
    这就是逼人表态了，秋水彻底被打乱了节奏，现在摆在她眼前的也只有“合作”与“拒绝合作”两条路。
    见秋水不说话，安佳琪又道：“如果没有合作的共识，有些事是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的。”
    “当然是合作了……”秋水也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了，“只是在我看来，国风文化不能儿戏，弄得好像二次元文化那样，该有的庄重还是要有的。”
    安佳琪问道：“那你的意思，还是像国风中秋那样，文化为主导，商业为辅导？”
    秋水点了点头，“长远来看，影响力扩大了，也是有利于商业的。”
    安佳琪笑笑，“那不是为他人作嫁衣吗？芝麻可是一个盈利平台，我们不会为了盈利丢掉底线，但也不是专门做慈善的。”
    见是安佳琪咄咄逼人，独孤九剑又打起了圆场，“既然都决定合作了，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我们可以列一列事项，把事项分配下去，就能看出来是以谁为主导了。”
    “老大，这还用说吗？”安佳琪口气淡然，可蕴含的火力却是十足，“这样大的一个规模活动，要怎么筹备，千秋岁怕是有关部门的门在哪儿都摸不到，而且据我所知，这个是得有行业资质的，这可不是搞千秋岁风波楼带头的联合店庆。”
    玲珑在旁开始主动退让道：“会展说到底是服务，其实文化、现场流程这块儿，可以由各位大佬们来定，我们只是尽量根据实际情况去配合，只有在实际效果不佳的情况下，才会需要主办者去修整方案。”
    安佳琪接着道：“老大，我知道你是觉得岁岁芳华和玲珑的影响力不够，这样，我再加个筹码。”
237.重磅筹码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安佳琪如此直接，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独孤九剑反应比较快，试图阻止道，“不是……，佳琪，你是岁岁芳华的股东吗？这种事得讲求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安佳琪笑了笑，“没什么不公平啊，明年的双十一，可以让千秋岁来做线上苦力，岁岁芳华确实不能躺在‘从无到有’的功劳簿上不进步，但有些商家，不能只吃肉，不啃骨头吧？当初最艰难的时候，旁观也就算了，规避商业风险是人之常情，但唱反调搞破坏，事后又跑来吃肉喝汤，给别人啃骨头，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吧。”
    独孤九剑为难了，讷讷道：“当初网上是有些争议声，但你也知道，这争议声其实也是一种热度，也才让我们走得更远。”
    安佳琪道：“独孤，其实你不必为难，我要争的只是一个主导权，合作还是要继续的，我也可以明白地把话扔在这里，一个以消费者为中心的主导者，才会真正接纳曾经的对手，一个以圈子为主导的，只会演变为窝里斗，明年的指标很高，我们赌不起，试一试，很可能就把自己给试下去了，我敢保证，明年一定会有人跟风要搞这些，如果第一场我们能暴热，后面会好办很多，如果不能，下半年一定有人会赶超我们。”
    秋水在边上神情凝重，她应是知道安佳琪说的没错，以商业考量来说，自己这边的优势很小，可秋水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散发着不甘。
    独孤九剑也陷入了两难，事情到这地步，两边就算合作，只怕也会矛盾重重，他不说话，就是等着秋水的表态。
    顾一方则觉得，秋水绝对不会表态，作为领头人，秋水背负了太多。如果今天秋水只代表了千秋岁，她是可以退让的，可现联合了这么多商家，秋水已是骑虎难下，如果这次退让，对千秋岁的号召力会有极大的损伤……
    所以，秋水只能等着独孤九剑来开口，强制压下此事，偏偏独孤九剑又在等秋水表态。
    等了一下，独孤九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安佳琪道，“独孤，千江月的收购合同我发你了，以后千江月和岁岁芳华共用线上资源，线上资源的大头还是给销额第一的商家，你也不用为难了。”
    “千江月？”独孤九剑懵了，秋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口。
    顾一方也是暗暗震惊，再看玲珑的表情，先是呆了下，随后抿了抿嘴，显然是在忍笑。
    “千江月？谁收购的？”独孤九剑点开了微信，“我们什么时候收购了千江月？”
    安佳琪笑道：“不是我们，是我，找了个有份量的人来作中间人，好在我和千江月的老板以前是诗社的诗友，有过交情，所以谈得还算顺利，做了电子签。”
    这么大一个招牌，走得还是电子签，这让顾一方感到意外。
    电子签是最新出的线上法务功能，由法务平台提供认证和公证，多用于频繁往来的小宗采购。
    用在这么大宗的投资交易上，总让人感到有些儿戏，顾一方也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说起来，电子签每次都要录像取证，比起线下纸质合同签署，其实多了一重保险，对于每个月要出很多合同的企业来说，储存文档和查找，也方便快捷了许多，甚至还能找到当时是谁敲下了公章。
    “这周末我会带一方去一趟，做一下工作安排，所有的经营还是千江月自己经营。”无视众人的惊讶，安佳琪十分淡定，好像只是在说一些日常工作。
    独孤九剑笑了起来，“三国里温酒斩华雄，你这是……，得，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拖着你，现在事少，也别等双休了，明天赶紧去一趟。”
    安佳琪笑道：“老大，这毕竟是私事，哪好占用公司的时间，再说，千江月的销额还没岁岁芳华大，后台数据你也看到了，一年有个百多万就很不错了，也就是个设计工作室，小作坊。”
    独孤九剑摇头道：“小作坊？安总，您谦虚了，我早看出你是个隐形土豪了，我女儿还给我压着任务，等千江月下个月上新，要买一套最新的，这下我可得求你帮忙了。”
    最后离场时，秋水几乎彻底没了说话的余地，国风衣服的风向标和最会策划年度主题系列的岁岁芳华联合在了一起，这个主导权，她是注定是失去了。
    等到出了芝麻园区，玲珑终于笑出声来，“真是太解气了，推翻封建王朝原来是这么爽的感觉。”
    封建王朝？
    要说国风圈早期的风气还真有点像封建王朝，积极推行礼法，这个问题，她曾经也和邵青阳探讨过，是推行礼法，还是推行礼法背后的精神？
    国风圈的存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秋水在这个圈子待了十年，怕是很多观念一下子改变不过来。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安佳琪的声音。
    顾一方回神道：“总觉得后面的事，有些难办。”
    玲珑道：“我今天可是解了气了，后面绝对不为难他们，但要是他们故意挑刺找茬，实在很过份的话，我也是会反击的……，佳琪姐，你太厉害了，我都想嫁给你了。”
    安佳琪笑道：“你这样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帮你解决了心腹大患，后面做事麻利点，别让我失望。”
    玲珑打趣道：“我知道，在水一方才是你想娶的那种，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回去投入战斗！”
    坐上安佳琪的车，车开出去一段后，安佳琪道：“有什么想问的？”
    顾一方叹了口气道：“我想问，安总是不是可以把岁岁芳华一起收了去？”
    安佳琪看着前方的路回道：“岁岁芳华有问题吗？现在不是蒸蒸日上吗？”
    顾一方道：“我觉得Lucy那边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问题，毕竟厂子不是自己的，要扩大生产，似乎有些难。”
    车转了个弯，安佳琪依旧没有看顾一方，“从来不管生产的人，也觉得难办了，那就真是难办了，像这样的家族企业，你觉得我就算花钱买下来，会是我自己的公司吗？”
    顾一方沉默了，她终于明白，这就是安佳琪回避Lucy的原因，对于Lucy安佳琪可以提供许多外部帮助，可内中那些错综复杂的事，终究需要Lucy自己去搞定。
238.团队扩张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到了安佳琪的住所，安佳琪开了自己的平板，放到了顾一方面前，“看一下吧，这是千江月接下来会拓展的业务。”
    顾一方看了一下，是和影视团队合作，做古装剧服装的设计。
    这到是适合千江月的，和千秋岁比，千江月掌握的资料并不少，但和秋水不同的是，千江月敢于尝试，在细节上做变化，比如改小琵琶袖，让明制的对襟袄看起来更接近现代的蝙蝠衫。
    再比如配色上大胆使用撞色，将灰度适当调低，这样一来就有些接近眼下流行的小清新色，同时又保留了古韵。
    时尚与传统完美融合的千江月，也是唯一一个上过一线时装杂志的国风商家，虽然没有获得设计奖，但在服装设计界已是有一定的份量，她们的衣服拍杂志封面也毫无违和感。
    “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吗？”耐心等了一刻钟后，安佳琪问。
    顾一方回道：“设计师……少了些。”
    安佳琪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各有各的问题，千江月现在就两个助理设计是不够的，需要的是一个设计团队，周末去了你就知道了，她们家规模不大，但设备要比Lucy家要先进多了。舍得砸钱，会砸钱，能砸到刀口上是虎牙的优势，不过仅仅是这样一个立足点，还不够。”
    顾一方明白安佳琪的意思。
    千江月说到底，卖的是精湛的设计与工艺，这与影视天然契合，而影视也能扩大千江月的影响力，这样一来，千江月的基础才够稳。
    “不过虎牙这个人吧，多少有点缺乏自信，所以始终不太敢扩张团队。”安佳琪有些感慨。
    虎牙是千江月的老板，网名倒是有几分可爱，她是主力设计，更是千江月的招牌和灵魂，顾一方道：“她是害怕设计师学了以后跑吗？”
    安佳琪靠着窗，双手交叉在胸前，“你不觉得这两年千秋岁的衣服少了很多土味吗？”
    “明白了。”顾一方叹了口气。
    安佳琪道：“但虎牙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搞生产、搞营销、搞人脉，她比不过秋水，但是，论设计天赋，哪怕她底下的设计师都跑了，也不会对她的地位产生动摇，而千秋岁，老板的品味决定了设计的上限，就算虎牙去了千秋岁，千秋岁也不会成为千江月。”
    这个道理，顾一方明白，老板决定了企业的方向，秋水喜欢影响力和扩张，而虎牙想要的只是做出好设计。
    顾一方道：“话是这么说，但时间长了，心里承受能力再好，也是有极限的。”
    安佳琪道：“没办法，天才的脾气总是有些古怪，对虎牙来说，经营方向她把握，具体经营最好给一个可靠的人，她专门搞设计，研究工艺，再带带设计师。所以，我需要你帮我组建一支团队。”
    顾一方点点头，现在岁岁芳华的团队已经趋于成熟，她渐渐可以放手，抽点时间帮安佳琪打理，帮千江月也就是帮自己……只是……
    顾一方看向安佳琪，她不求工资，只希望安佳琪在生产扩张上能帮岁岁芳华一把。
    扩大产量的事，顾一方不是没提过，虽然Lucy每次都说“会搞定”，但每次都好像挤牙膏似地挤出几百套产品，这实在是太少了。
    安佳琪道：“我知道你想我做的事什么，但现在不是出手的时机，放心，死不了，让Lucy再折腾两把。”
    有了安佳琪这句话，顾一方放心多了。
    就这样，周末的时候，顾一方随着安佳琪去了千江月所在的城市紫宁，见到了虎牙。
    虎牙真的有两颗小虎牙，圆脸，本身就是绝佳的国风麻豆，早期也出过镜，现在已经完全退居幕后了。
    虎牙工作的风格确实雷厉风行，顾一方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训斥打样师傅。
    一眼瞧去，顾一方看不出那打样有什么问题，虎牙眼尖地发现了用错了绣线，虽然只是一小段勾边，粗看过去也挺好看的，却被虎牙挑了出来，推翻重做。
    到了会议室，顾一方看到了熟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章礼贤，顾一方这才恍然，安佳琪先前有提过，千江月的收购，是委托了一个有份量中间人来当说客，顾一方当时还以为安佳琪是随便说说的。
    在会议室，章礼贤把顾一方吹得天花乱坠，说顾一方可以把卯月这样的朽木培养成客服高手。
    顾一方有些尴尬道：“卯月那个是偶然的，再说也认识多年了。”
    虎牙对这些本不以为意，听到顾一方这么一说，脸上神情有些松了下来，“岁岁芳华的店打理地确实不错，都说我家客服太凶，我是真没办法，因为我们家一衣难求，所以经常有客户来闹，买不到就到处说坏话，甚至还有买不到合适码数的，就去抢其他码数，回头来店里换，换不了，就打差评。”
    这些事顾一方也有耳闻，如何安抚好客服，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虎牙，其实千江月和岁岁芳华风格有些相似，如果两家联营，买不到国风的，就让他们去岁岁芳华呗。”
    章礼贤很是直接，顾一方则紧张了起来，“这……不太好吧，大家就是喜欢千江月的设计。”
    “没什么不好的。”虎牙脾气大，却也干脆，“总比那些暗搓搓说千秋岁设计师是我家出去，买千秋岁也一样的好，说起来，我挺欣赏潇潇的设计的，我们风格相近，但绝对不同，有机会切磋一下，或者，我也设计一套国风元素，放在岁岁芳华卖。”
    幸福来得太突然，现在唯一愁的就是产量。
    合作联营的事，三言两语就敲定了，由顾一方来主导拉团队，谈完了这些，就要谈影视了。
    说到影视这块，安佳琪是有不少人脉和资源，但需要有人去谈，特别是懂行的人去谈，说到这里顾一方想起了一人。
    再看众人的神情，似乎都想到了一人，于是章礼贤笑道，“要不我们学学周瑜、诸葛亮，把人选都写在纸条上。”
    果不其然，四个人的纸条都写了两个字“子衿”。
    这段时间，子衿已是成了公众号和微博的大V，粉丝超过了百万，再加上她本职工作是销售，由她去洽谈，并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文，发图，对影视宣传推广来说也是有利的。
    想起最初因为穿国风而和上司杠上辞职的子衿，这么多年后，似乎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这份工作，还真需要穿着国风去谈判。
    说起来，子衿的脾气和虎牙也有几分相似，所以，外人想象中有些冲，不好相处的子衿，在虎牙眼里看来，正是需要子衿这样有所坚持的人。
239.承担分享 - 四分之一爱情 - 姞雪心

    事情这算是搞定了吗？顾一方问自己。
    千江月与岁岁芳华的联营，将会是圈内重磅，会为两家带来新一波热度。
    线下展销的主导，芝麻也拍板由玲珑和顾一方来共同主导，一切都在步入正轨，眼前似乎也就只剩下产量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顾一方摇头，产量的问题，她解决不了，但有一个问题，她必须考虑。
    如何安抚秋水。
    秋水需要安抚吗？
    顾一方认为需要。
    千秋岁是国风商家的领头羊，现在这个局面，是纯粹因为利益，不得不去合作，而非真正的合作，顾一方觉得“没有达成共识”是个巨大的路障，必须扫除。
    顾一方动了去长安的念头，千秋岁的大本营就在六朝古都长安。
    另一边，宋师远也发来了消息，说是湘妃那边的租琴期到了，问顾一方要不要一起去银海十六馆取琴。
    人说近乡情怯，顾一方光是望乡就情怯了。
    银海市有着她不愿回去的过往，更有她无法面对的人，邵青阳已经回了江左，周景还在。
    顾一方很清楚，周景与邵青阳的感情很好，但不是大家歪歪的那种，而是真正的知心朋友，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周景，大概看到顾一方和宋师远一起来，也总会不太舒服吧。
    但顾一方又很清楚，宋师远的邀约，是想多些和自己相处的机会，想到这里，顾一方下定了决心，反正今年的春节无处可去，她就是去宋师远家里过除夕，年初二飞长安。
    至于顾妈妈，春节是一定会回银海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顾妈妈就打过一次电话，嘱咐她不要乱花钱，口气一如既往地挑剔，只是在最后，终于关照了一句，“自己一个人住要小心点。”
    顾一方叹了口气，顾妈妈应该是接受了事实，看朋友圈，她似乎是和刘主管再没联系了，最近通过广场舞，加了一个越剧爱好团体。
    月溪一带，是越剧发源，邻近三省的上一辈人，有许多爱听越剧沪剧，只是这几十年来，戏曲早已不是主流，顾妈妈也很久不看了，突然寻到爱好团体，似乎也有了归属。
    顾一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离家的，自己只要在家，顾妈妈似乎就无法做自己，每每就只能扮演一个怨母的角色，易地而处，这样的婚姻，这样的遭遇，她也会怨，本以为孝道只有一种做法，那就是守在亲人身边。
    直到现在，顾一方才发觉，真正的孝道，应该去考虑父母需要什么，父母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去摸索，去成长。
    “银海就不去了，春节去你家过除夕，方便吗？后面可能要去一趟长安，我想拜访秋水……”
    微信回过去后，宋师远立刻回了个“我不是做梦吧”，随后又撤回消息，换成了一个“好”字。
    过了双十一，日子变得飞快，转眼间到了春节。
    线下的活动最终定在了端午，以配合线上年中大促，这一点早在顾一方的意料之中。
    至于线上国风大促的活动定档到也简单，如果端午节在618之前，就以端午节为起点，到618结束，如果端午节在618之后，就以618为起点，持续到端午节结束。
    玲珑那边合同签了，启动资金也已到位，所有的筹备工作，展位招商，物料定做，宣传预热，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如顾一方所料，以千秋岁为代表的老商家，在配合上处处显示出抵触情绪，对方案各种挑三拣四，许多粉丝也跟着吐槽。
    国风元素这边到很积极，九微花琐直接拿下了最好的展位。
    这家被鄙视的网红店甚至还拉到了电影明星资源，更有传言这位电影明星要入股九微花琐，在九微花琐新品预告中，这位电影明星更是充当了麻豆，看来传言多半是属实了。
    国风和国风元素两边粉丝日常小掐小吵，也让“花家端午国风节”的字眼频繁出现在热搜，从而引来更多路人围观。
    不少路人本以为展会只是国风服饰展示，发觉是类似同人祭的展销会后，都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
    “早该办这样的会展了，人家日本都有传统祭，咱们花家怎么能没有？”
    “穿国风逛摊买东西我好期待啊。”
    “这个唐宋糕点模具我喜欢啊！”
    “啊！光风霁月斋的古法化妆品！激动死我了，买买买！”
    “端午快点来吧！”
    “啊，古琴共享！为什么我不是月溪银海的！”
    “嘻嘻，你可以考过去嘛，花家和高校社团有合作。”
    一条一条翻着热门评论，顾一方只觉成就感满满。
    终于快到和宋师远旅行的时候，两人商量了半天，还是各自订了大床房，按他们自己说的，两个自己觉得合适就好。
    “我知道，你过去也不是为了玩，是为了去和秋水谈判。”飞机上，宋师远牵着顾一方的手要她安心。
    回想前日的除夕，她和宋家父子三个人简简单单涮着火锅，品茶聊天，看电视。期间还有人不断过来送礼，像梅家坞这样一个小镇，还维持着人情社会，过节家里人再少也是热闹的，这一次过的日子是这样，后面过的日子也不会相差很远，这样的平淡温馨是顾一方喜欢的。
    “我还真怕她骂我。”顾一方脸上挂着笑容，没有丝毫怕得样子。
    宋师远道：“她骂你，我帮你说道理。”
    “师远，你忘记我说的了吗？女人之间的交锋，男人少插嘴，我可不想被当成是……”顾一方笑着耸了下肩。
    宋师远急道：“你不是，你已经够独立了，你今天有的一切是你自己一点一点努力来了，再独立下去……我怕你都不要我了。”
    顾一方握紧了他的手道，“不是只有承担才需要两个人的，分享也需要两个人，师远，真的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信任我。”
    宋师远诚恳道：“我会一直一直信任你。”
    顾一方道：“我可不敢信任自己，咱们过去先玩两天，回头就算被骂出来，至少心情也好过了。”
    宋师远笑道：“我信任你就是因为知道你总会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其实反而比盲目乐观来得好，我以前就是太过自信。”
    飞机跑了起来，顾一方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师远，其实我以前也是盲目悲观的，是因为有你一直觉得我好，是无与伦比的，我才慢慢找回了自信。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