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玫瑰花的葬礼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欢迎回归净土。】
    【游戏数据加载中……】
    【您已进入筛选副本：玫瑰花的葬礼，请在倒计时结束前找出凶手，完成任务。否则您将永远留在副本中，成为副本的一部分。】
    【倒计时：1小时。】
    眼前是深蓝的夜幕，灿灿晚星低垂，宛若碎钻铺在蓝色画布上。
    许知白浑身无法动弹，只有眼珠能稍微转动，她看到自己躺在一片玫瑰花海中，身上的白色衣裙几乎和白玫瑰融为一体。
    清醒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密密麻麻压过来，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记忆因为剧痛开始紊乱，接着越发朦胧，只记得她似乎瘫痪了很久很久。
    一个穿着古怪的青年慢慢走过来，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
    之所以说穿着古怪，因为许知白根本看不出他的身形，直到他走近，才发现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银光。
    正要细看，她眼前弹出一个精致的蓝色虚拟界面。
    【检测到您此刻身体存在异样，推荐购买药品琼脂玉液，是否立即购买？】
    界面正展示着一个天蓝色的小瓶子，旁边标注着功效。
    【琼脂玉液：S级灵药，治愈一切物理伤害。价格：9999999。】
    一切物理伤害！这几个字让许知白心跳加速，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立即购买。
    只要能让她恢复，就算后半辈子当牛做马还钱她都愿意！
    而且试一试又不亏，反正她应该是没钱的，万一能白嫖呢。
    【余额不足……】
    【数据异常，正在加载……】
    【代付成功，已为您使用药品琼脂玉液。】
    身体一阵清凉，像是有一道冰凉的水流滑过全身，浑身都有劲儿了。
    许知白试着动了动手指，真的能动了！
    她惊喜的眼神和正垂眸看向她的青年来了个激情对视。
    青年大致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苍白不见丝毫血色，眼下一片青黑，身上的银色光晕没有丝毫调和他的脸部线条，绷紧的下颌线显得高冷孤傲。
    活像一只不怕死胆敢走到阳光下的鬼魅。
    尤其是他那双比无机玻璃还要冰冷的眼睛，眼底是暗无天日的沉黑，不见一丝光亮。
    森冷的目光牢牢锁定她。
    “你买了琼脂玉液。”
    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不是疑问句。
    那眼神太过冷然，让人不由自主想起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扑倒的恐惧。
    一只惨白的手掌贴上她的心口，陌生的触感带着彻骨的凉意袭来，心脏仿佛感觉到来自外界的威胁，疯狂地跳动声一声大过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
    像是笼里的小白兔遇上了自己的天敌，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她没控制住颤音：“你怎么知、道？”
    难道这个蓝色的虚拟界面他也能看见？
    青年手指微动，一张类似于票据的东西带着蓝光悬浮在他面前。
    “一千万。”
    明明是9999999……
    许知白定睛一看，这张虚拟票据和普通票据完全不同，白底蓝字，金色云纹环绕其上，制作非常精美。
    文字也有梵文和简体中文两种。
    大概意思是为玩家许知白代付9999999，免密支付成功。
    系统代付手续费扣了一块，所以就是一千万。
    许知白哪能想到这个bug卡到他身上去了，赖肯定是赖不掉的。
    她眸光颤动，没什么底气：“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肯定会还你的，你别担心……”
    说是这样说，她确实心里没底。
    虽然她父亲挺有钱，但如果她能用上，也不至于躺到现在无人问津了。
    母亲因抑郁自杀离世，父亲另娶，带过来的妹妹只比她小半岁。
    这些年，她拼了命努力想要脱离这个家，却被同父异母的妹妹许蔚蔚一把推向地狱，害得她瘫痪至今。
    想到这里，许知白心底浮起一层后知后觉且绵延不绝的恨意，从心底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烧到天灵盖。
    青年脸色十分不善，眼底的寒霜能把人冻死。
    他上下打量她片刻，这种审视的目光让许知白忍不住皱眉，面露不爽之色。
    “建议你看看游戏规则。”
    【游戏规则请各位玩家自行探索。】
    许知白拧着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虚空中蓝色页面右下角的猫猫头缓缓亮起，接着一只蓝色猫咪喵地一声跳出来。
    【正在为主人查询金钱方面的规则喵~】
    【净土的货币为虚拟货币蓝月币，与现实货币互不流通，玩家可通过副本任务与其他途径获得。】
    【D级副本奖励100蓝月币，C级副本1000蓝月币，以此类推。另：A级以上副本与筛选副本无金钱奖励。】
    【一千万蓝月币的话，主人只需要完成一百个A级副本就好了喵~】
    许知白看着蓝色猫咪为她呈现的推荐副本，再看一看任务难度，心头一跳，为难地抓了一把头发。
    筛选副本预估死亡率接近60%，D级副本的预估死亡率就大于80%，再往上的副本就无法估计死亡率了。
    这高得离谱的死亡率!
    果然灵异事件都会和死亡挂钩，羊毛真不好薅……
    但这人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许知白既不想放弃重获自由的机会，也不想向他低头。
    她的沉默让青年更加不耐，冷着脸命令道：“申请退款。”
    【喵~考虑到琼脂玉液属于超高级消费，净土为玩家提供5分钟内无条件退款服务。】
    【主人要是想退款的话，请在剩余时效1分25秒内申请退款喵~】
    许知白：……
    这他喵还能退款……
    想想好像也不是还不起……
    “快、点。”青年的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许知白咬了咬牙，终于肯放过快被她薅秃的头发，双手撑起身子半坐起来，迎上青年冰冷的目光：“请问，您这笔钱是否特别急用？”
    既然能有这样的巨款，总不至于账户只有一千万吧。
    青年面若寒霜：“我说，退款。”
    “我发誓，一定尽快把这一千万还给你，行吗？”
    话还没说完，许知白感觉心脏处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是一柄精致的短刀，银色刀锋泛着冷冽寒光，她身上薄薄的衣裙犹若无物，冰冷的刺痛直达心尖软肉。
    “我耐心有限。”青年单手执刀，手部线条绷得很紧，指节微微发白。
    刀刃贴上皮肤的瞬间，许知白心里欠钱的愧疚感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收起才挤出来的恳求，唇角弧度一点一点碾平，没有去看他，侧头对着蓝色猫咪冷声说：“不退。”
    如果他好好说话，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坚持让她退款，许知白可能也会答应。
    但他既然要动刀威胁，许知白自然也不用再讲什么将心比心的道德感了。
    【好的主人！】
    蓝色小猫咪欢快地叫了一声，飘在半空中惬意地摇尾巴。
    青年俯身贴近她，压低的声线里透着危险的杀意：“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银色刀刃划破衣裙，穿透肌肤，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染出一朵血色小花。
第二章 玫瑰花的葬礼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这种恶意的威胁让许知白不怒反笑，她眼帘微掀，对上他森寒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死我也拿着一千万死。”
    【恭喜触发高难隐藏任务：击杀池郁。哇哦，干掉对方，千万欠款就不用还了哦～】
    【时限：不限。】
    许知白：……
    白嫖还要杀人……莫名有点心虚……
    两人无声对峙，四周温度骤降。
    【喵~退款时效还有最后十秒哦，10、9……】
    青年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许知白淡然自若地扬眉，她甚至还抽空感受了一下青年身上近在鼻端的清冷木香。
    淡淡的，像是雪后的森林，倒是少见的好闻。
    他在最后一秒里撤了刀。
    “许知白是吧？可以。”
    许知白暗暗松了一口气，没理会他的狠话，默默按照蓝色猫咪的提示，生成了一张盖着猫猫头印章的虚拟借条，一式两份，青年的界面和许知白的界面都存着一份。
    借条上有两个字闪着金光，和周围的字体颜色都不同，那是青年的名字：池郁。
    青年随手接过借条，指尖一碾，那张借条就化成了蓝色光点消失。
    白嫖了一千万，许知白此刻心情很好，毫不吝啬地回了他一个笑脸：“债主大人，人死债消，你得祈祷我好好活着。”
    青年冷凝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顿在她胸口的那点血色嫣红上，眸色一深，喉结微滚。
    【游戏数据加载完毕，正在为你切入副本，请稍候……】
    星空和花海逐渐褪色，暖暖的白光温和地压过来。
    “砰！”
    房门被粗暴推开，门擦着池郁的鼻尖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许知白眨眨眼睛，第一时间活动全身，发现真的能动了。
    这才半坐起来打量四周，此刻她身处一间宽敞的病房，刚才的青年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看上去像是查完房正准备离开的医生。
    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却留着快要及肩的卷发，半扎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更加显得唇红齿白，绝美又禁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偶像剧。
    门外，一个打扮甜美的粉裙子女生闯了进来，两个精致的麻花辫随着她的脚步在肩上抖动。
    随着她走进，许知白脑子里的记忆也越发清晰，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许蔚蔚。
    这妹妹只比她小一岁，被接到许家时，许知白才六岁，母亲刚刚过世。
    许蔚蔚和她母亲王晓悦几乎立刻就接手了许家，把许知白母亲留下的生活痕迹清除的干干净净，甚至不允许再提她母亲的名字。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许知白表现出一点喜欢，许蔚蔚必定要抢走、破坏、然后耀武扬威地展示自己就是比姐姐厉害。
    许知白喜欢画画，许蔚蔚可以把她的画全部撕烂，然后让许父不准许知白继续学画画。
    许知白房间里留着母亲种的一盆玫瑰花，许蔚蔚发现她宝贝那盆花，把它从窗台上扔了下去。
    这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妖。
    许知白心烦意乱地皱眉。
    只见许蔚蔚一眼望过来，目光就被一身白大褂的池郁牢牢吸住。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回推门的手，把对许知白的刻薄尖酸在半秒内收得干干净净，脸上堆起一个甜美得腻人的笑容，无视池郁想杀人的脸色，温和有礼地询问。
    “医生，我是许知白的妹妹许蔚蔚，有一些关于我姐姐病情方面的事情想跟您探讨，方便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随即火速掏出手机，把自己的二维码怼到池郁面前。
    池郁看都没看许蔚蔚，冷着脸往外走。
    不过许蔚蔚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屈不挠，她拦住池郁的脚步，声音腻得能挤出水。
    “医生，我姐姐病的这半个月我们一家都乱翻天了，请你看在我姐姐生死未卜的份上，体谅一下家属的心情吧。”
    如果许知白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
    “滚。”
    从池郁的脸色来看，他的耐心确实抱歉。
    机械音突然响起。
    【已有玩家通过筛选副本，时间流速*2。友情提示：光阴可贵，请勿浪费。】
    许知白微微皱眉，不管怎么说，这个副本确实让她身体恢复了，她比谁都相信任务的真实度。
    她能看到虚拟蓝色页面的倒计时还剩45分，有人只花了十五分钟就通关，可见任务本身并不是特别难，难的是怎么收集线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任务发布时除了一句玫瑰花的葬礼之外，没给出任何信息。
    死者是谁、嫌疑人有哪些、可能存在的犯罪动机等等全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凶手？
    这个声音许蔚蔚也听到了，而且不止一次听到，她脸色有些发白：“医生，你听见那个声音了吗？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为什么医院人这么少？”
    可惜池郁并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他冷冷地一掀眼皮，眼底戾气十足。
    许蔚蔚可不是经历过生死的许知白，被这眼神吓得齐齐后退两步，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滴血的手术刀，脸色变了几变。
    他一走，许知白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还好衣服没破，她提上鞋子，快步往外走去。
    病房内，望着两人背影的许蔚蔚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好、好了？
    她怎么可能就好了？
    不是说就算醒过来……也永远瘫痪了吗？
    许蔚蔚烦躁锤了一下门框。
    接着，她不耐烦的目光落在那束沐浴着阳光的白玫瑰上，不禁眼前一亮：“不是说什么玫瑰花的葬礼吗，这玫瑰花说不定是线索！”
    “啊啊啊！握草！”
    她刚握住花瓶，那些本来安静绽放的玫瑰花忽然疯狂生长，带刺的花枝紧紧缠绕住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整条手臂。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花枝还在不停蔓延，眨眼间就爬到了肩膀。
    她拼命地想甩掉手里的花瓶，然而那花瓶就像是长在了她手上，怎么也甩不掉。
第三章 玫瑰花的葬礼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情急之下，她用另一只手去扒拉花瓶，结果两只手都被花枝缠住，花枝疯狂蔓延，裹紧她的全身。
    “救命！救我！啊！”
    眨眼之间，许蔚蔚整个人身上长满了白玫瑰，四肢都被缠住，只留下一张脸露在外面，玫瑰花枝还在不停地生长。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把手里丢不掉的花瓶磕碎，却发现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许知白，她倚着门框站着，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玫瑰花枝已经爬上脖颈，眼看就要扎到脸上了，许蔚蔚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泪流满面地大喊：“姐！救！我！姐！”
    “姐！”许蔚蔚声音颤抖着，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你知道怎么做对吗？救救我，姐姐！”
    花刺扎进许蔚蔚脸上的肌肤，疼得她大叫一声，终于，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不知道。”许知白诚实地坦白。
    玫瑰花枝从她身上蔓延出来，跃跃欲试地想要爬向门口的许知白。
    “姐，求你……”她蜷缩着，挣扎着，努力想要爬到门口。
    “求我啊？”许知白双手环胸，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病号服，长发散乱，脸色苍白，但稀疏的阳光给她描了个金边，看上去就像极了漫画里坚定自若的大女主。
    “嗯……还挺真诚。”她慢慢地迈步走进病房。
    在许蔚蔚欣喜的目光里，停在她面前，手里转着刚才顺手薅来的手术刀，轻轻一挥，切下一枝玫瑰花。
    “求我，我就得帮你吗？凭什么呢？”
    “砰！”许知白顺手摔上门，巨大的闷响压过一切声息。
    “许！知！白！”
    身后，许蔚蔚凄厉地惨叫一声，随后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阳光几乎在瞬间褪色，黑暗密密麻麻压过来。
    医院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一间间病房的门紧紧关着，光线昏暗，空荡荡的死寂再加上时不时的惨叫，恐怖特效直接拉满。
    许知白指尖捏住玫瑰花枝的瞬间，刺耳的尖叫声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仿佛千万只厉鬼在一刹那挤进她的大脑，每一只都声嘶力竭着要拼命钻出脑腔，获得自由。
    刚关上门，她就捂着耳朵贴着门滑坐下去，鸦黑的眼睫挣扎着颤了几颤，最后还是无力地合上了。
    滋滋──
    白炽灯闪灭两次，毫无征兆地熄灭。
    黑暗迅速占领这片空间，密不透气的沉黑就像是巨大的海绵，把一切声音吸收得干干净净，死一般的沉寂在这座医院里弥漫。
    常年灯光通明的医院里罕见的一片漆黑。
    一对幽蓝的兽眼在黑暗里闪着凶光，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被人夺走猎物，倒竖的瞳孔里怒火根本压不住。
    “你！怎么会允许那个女人刷走一千万！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来！”
    声音听起来是奶声奶气的童音，虽然暴跳如雷，也是奶凶奶凶的。
    “那是一千万啊！不是一千块！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一千万，马上就能……”
    咻！
    寒光在黑暗中一闪，手术刀几乎擦着蓝色兽眼的边缘扎在墙上。
    说话声戛然而止。
    只不过没安静多久，又开始小心地叽叽喳喳。
    “那女人就要死了，你不去救她吗？好歹是一千万买回来的呢……”
    “而且，那女人为什么也会有异兽，现在净土给新人也配异兽了吗？”
    池郁按开墙上的开光。
    白色灯光猛地扎进视线。
    这是一间停尸房，存放着还没被领走的尸体。
    跟在他身后的黑色小兽似猫非猫，比寻常猫类体型还要小，耳朵也更尖，小兽被冷气撩得瞳孔一竖，差点炸毛。
    他走到唯一的那具尸体前，看了一眼床头的信息。
    陈芬，47岁，死因：脑部重度磕伤。
    他淡定地掀开白布，嘴里还有空闲答道：“她不是新人。”
    就在手术刀划破她皮肤的瞬间，脑子里警铃大作。
    冰冷的机械音无比冷酷地警告。
    【警告！根据净土玩家保护条例第三十二条，无故伤害玩家处一级警告！】
    他杀空一个S级副本，才得了个二级警告。
    结果这次只是碰破了那女孩儿一点油皮。
    虽然这些警告对他毫无作用，但是影响心情啊！
    手术刀在他手里翻转两下，随着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地划破衣物，划进血肉。
    “啊！池郁！不准破坏道具啊！！！”
    他充耳不闻，三两下打开胸腔，露出里面的器官。
    左侧胸口本该血肉包裹的内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玫瑰花。
    小兽看见玫瑰花，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被刺鼻的花香熏得喷嚏连连。
    没看到想看的东西，他兴趣缺缺地收回手术刀，准备把刀具往门口的医疗废物箱里丢，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小兽浮在空中，跟着他一边打喷嚏一边往回走，看到门口的人时吓得当场炸毛。
    接着它爆发出一声不属于它体型的怒吼：“女人！还钱！！！”
    这声音简直能把一屋子死人震醒。
    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走向被池郁解剖过的那具尸体。
    叽！
    手指擦过鲜血淋漓的血肉带出轻微的响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引人牙酸。
    “不能吃啊！”小兽炸起的毛还没顺下去，眼睛都瞪圆了。
    女孩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朵沾着血丝的玫瑰花，手肘慢慢地收回，接着缓缓张开苍白的唇。
    她的动作连贯流畅，除了眼神格外空洞，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池郁！”小兽尖叫完，才记起其他玩家看不见自己，焦急地朝池郁吼，“你快做点什么啊！”
    那玫瑰花吃下去会有什么后果，面前的尸体已经完美解释过了。
    滋滋——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不详的电流声，灯光闪烁起来。
    砰！
    手术刀砸在医疗废物箱里，发出巨大的闷响。
    灯光跟着小兽一起抖了一下，像是被吓住了似的，规规矩矩地亮着，不敢再颤了。
    他侧头看向女孩，金丝眼镜折射出冷冽的锐光，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像是一潭能吸收一切光亮的古井，沉黑且森寒。
    手上的一次性橡胶手套被他慢条斯理地脱下，丢进废物箱里，接着摸出一张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一个人的狂欢才是游戏的意义。”
    他擦完手，又套上一双手套。
    然后，啪地一声按灭的灯光，走出房间，关上门。
第四章 玫瑰花的葬礼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黑暗迅速裹住这片空间。
    好黑。
    好难受。
    快要无法呼吸了。
    黑暗仿佛有实质一般压在身上，每一个动作都困难万分，浓稠粘腻的花香似乎连五官都给糊住，每一下呼吸能吸进肺里的氧气都更加稀薄。
    眼前有失真的画面不停重复着。
    昏暗的街道，磅礴的暴雨，茫然失措的女孩被背后的人推向疾驰而来的货车。
    刺耳的刹车声、尖叫声几乎贯穿耳膜。
    然而在重重刺激之后，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如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你不知道对吧？其实你妈妈一直都知道爸爸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我和我妈妈的存在。”
    “你是不是没见过爸爸打她的样子？她是不是经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你说是为什么呢？”
    “多可怜的女人啊，连我妈妈这个情敌都看不下去呢。”
    接着画面一转。
    她父亲许建出现在眼前，中年男子两鬓微白，双目圆睁，怒气蒸腾着脸颊发红。
    啪！
    他一巴掌甩在许知白脸上，怒吼贴着耳朵喷涌而来。
    “你什么意思！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你老子也怀疑起来了是吧？！”
    “你妈妈不是自杀的，还能是我推下楼的吗？”
    “这么多年对你娇生惯养，结果养出来个白眼狼！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不要。
    不要说了。
    那些记忆碎片断断续续涌进脑海，一帧一帧循环播放。
    许知白艰难地睁开双眼，四肢酸软得像是刚跑完几千米马拉松。
    阴沉的夜色里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眼前被大片大片的白玫瑰花占据，手里捏着的那只玫瑰花缠绕住她的手臂，还在缓慢地生长。
    花刺扎进血肉，花香越来越浓郁，花叶抖动的轻响像是贴在耳边的软语呢喃。
    留下来吧——
    你看这个世界多不公平——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公平的世界——
    许知白眸光微颤。
    公平？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眼底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
    “故事编得挺好的。”
    许知白伸手扯住玫瑰花枝，花刺扎得手掌鲜血淋漓，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猛地用力一把扯下花枝。
    那些花枝紧紧缠绕在皮肤上，扯下来时不可避免带出大片的血肉。
    溅出的鲜血有几滴沾到许知白苍白的脸上，有一滴刚好落在眼尾，视线也染上一点鲜红。
    落在地上的玫瑰花迅速枯萎，眨眼间花朵连带着花枝全部枯黄萎缩成一片枯涸的干枝，风一吹就化成飞灰消失。
    “不过，我这人嘛——”许知白俯身，视线和玫瑰花持平，手里还握着那把顺来的手术刀。
    “从来不奢求什么公平。”
    “也不可能忍气吞声那么多年。”
    手术刀刺进土壤，把她面前的一株玫瑰花连根刨出。
    那株玫瑰花刚脱离土壤，就像之前那株被扯下来的玫瑰花一样，迅速枯萎消失。
    跟猜想的差不多，这些花朵跟寻常植物一样，需要养料才能生存，甚至生存条件更苛刻，一脱离养分就立刻枯萎。
    “你说，半个小时，够不够我挖光你们？”
    在她附近的玫瑰花听到这句话，花枝一颤，叶片收拢起来裹住花枝，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浓稠的花香猛地停滞。
    许知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处于一片黑暗中，寒气混着腥臭扑了她满头满脸。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好不容易摸到门口的开关。
    灯光恢复的瞬间，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手中的玫瑰花已经枯萎，被她那口气直接吹成了灰。
    那具开膛的尸体静静躺在房间中央。
    许知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耳膜，脚步略有些虚浮。
    床头的信息很明显。
    倒计时还剩最后10分钟。
    她想了想，还是原路返回之前呆过的病房，房间里空空荡荡，那束玫瑰花好好地放在床头。
    除了被她掀开的被子，其他被许蔚蔚破坏的东西都好端端放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被动过。
    许知白眨眨眼，露出了然的神色，召唤出虚拟界面，直接点击提交答案。
    死者：陈芬。
    凶手：陈芬丈夫。
    屏幕上刚显示出提交成功，她耳边就听到了机械的电子音。
    【恭喜玩家许知白成功抓到凶手，副本解锁度0%，奖励已发放至你的账户，请注意查收。】
    【恭喜玩家刷新副本解锁度记录，奖励：1000蓝月币。
    获得称号“脑补推理家”：哇哦！我破案就是全靠脑补，你能咋滴~】
    如果只看表面，这个副本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不公平了。
    许蔚蔚碰到玫瑰花是被缠绕全身，动弹不得，而她拿着玫瑰花却被拉进另一个空间，玫瑰花扬言要帮她声张正义。
    死者陈芬是她的护工，人物关系以及家庭关系全是她知道的，丈夫经常家暴，酒后还容易下死手。
    但如果根本就没有许蔚蔚这个人存在，也就谈不上什么公不公平了。
    她的存在只是用来迷惑视听的NPC而已。
    还好这个副本还算良心，被识破之后抹除了许蔚蔚存在的痕迹。
    那——如果副本再难一点，不仅增加记忆的真实度，还增加人物真实感，再创造一个让人舒实无比的生活环境呢？
    她还能这么坚定地走出幻境吗？
    接着，许知白眼前一花，待看清楚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
    【请玩家根据提示前往大厅，勿在通关口逗留。】
    白雾里浮现出一条长长的接引线。
    朦朦胧胧的白雾里，黑色小兽趴在青年肩上，小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耳朵，似乎终于意识到一千万找不回来了，它声音也耷拉下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这些副本我们都去过了。”
    青年伸手推了一下眼镜，雾气再浓郁也没有沾染金丝眼镜分毫，边缘透着锋利的锐光。
    他沉默地盯着许知白离开的方向。
    小兽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耳朵竖起来：“你想跟着她吗？确实是得跟着，她还欠我们一千万呢，可不能轻易死了。”
    这话并没有激起青年的任何情绪，仿佛之前那个为了钱动刀子的不是他。
    他动了动手腕，微微侧头，冷淡的声音在雾气里透着凉薄的危险气息。
    “她的心脏一定很漂亮。”
    “哈！”肩上小兽舔爪子的动作猛地顿住，尾巴上的毛直接炸开。
第五章 入住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迷雾尽头是一处装修华丽的酒店，推门进去，大厅里已经等着不少人，三三两两，或站或坐，交谈声被压得很低，嗡嗡地像是一群蚊子在飞。
    中央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各个副本信息，有的白色和红色两种颜色区分。
    玫瑰花的葬礼是白色的。
    “你的副本就你一个人？”说话的是在休息区坐着的一个西装青年，他向许知白身后望了望，没看到有人，奇怪地发问。
    刚经历生死时速，再加上身体刚刚恢复，许知白着实有些疲倦，走到青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没什么形象地坐下。
    立刻有服务生贴心地递上一杯温水。
    她没喝，握着杯子微微出神。
    西装青年也体贴地没再出声打扰，直到电子屏上更新出新的信息，他才扣了扣桌面，提醒道。
    “到你办理入住了。”
    许知白回神，往电子屏看了一眼，玫瑰花的葬礼那条副本信息上确实滚动着请尽快办理入住几个字。
    “谢谢。”
    她眼神微闪，他应该是从副本通关的时间判断出来的，她进来之前应该只有她这一个副本显示已通关。
    有这种判断意识，又这么游刃有余，显然这人不是新手，也不可能是什么热心市民，更像是某些组织招揽新人的。
    她没再耽搁，起身就要往前台走。
    果然，西装青年适时地递过来一张名片，温和地说道：“如果你需要一些副本线索，我们团队随时欢迎。”
    刚走到前台，正一头雾水地等着办理什么入住，本来冷冰冰的前台却唰的站起身，直接绕过她，满脸堆笑地看向她后方。
    “池先生，欢迎回来，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许知白身后，没再穿着白大褂，白衬衫配着黑色西装裤，显得整个人身高腿长，随便一拍就是大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绯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漠的眼神隐在金丝眼镜之后。
    大厅里其他人也没见过前台这么热情的样子，齐刷刷看了过来。
    “池先生，您的房间都是根据您的要求整理的，现在给您办理入住吗？”
    终于，他瞥了一眼许知白，冷淡地开口：“给我一间她隔壁的。”
    前台愣了一下，马上整理好表情：“好的，池先生。”
    她在电脑上按了几下，躬身把房卡递给他：“池先生欢迎入住，祝您旅途愉快。”
    等他慢悠悠地离开之后，前台这才坐回去，把一张房卡啪地拍到许知白面前：“可以了，下一个。”
    这态度不能说是毫无区别，只能说是天差地别。
    房卡和普通的酒店房挺类似，入手冰凉，金属感很强。
    正面飘着蓝天白云，用浅金色梵文和中文写着姓名和房号，背面印着净土游戏的logo，和几条注意事项。
    入住须知：
    1.房卡遗失不补，请妥善保存。
    2.本店提倡和平，请勿在店内任何区域打斗。
    3.有任何问题请拨打店内专线，本店工作人员将竭诚为您服务。
    大厅装修多为浅金色，一眼望去，全是金碧辉煌的既视感。
    电梯入口处等着一个人。
    斜靠着光可鉴人的墙面，长腿闲散地半曲着，肩上趴着一只黑色小兽。
    那小兽看见许知白走过来，眼睛蹭的亮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做好，眯着眼睛摇尾巴。
    “叮——”
    电梯到了。
    池郁缓缓转身，走进电梯内，隔着电梯门发现许知白没动，薄唇微掀。
    “怕我啊？”
    电梯里的灯光比外面昏暗几分，电梯内通体银白，和大厅里的装修完全是两种风格。
    明明距离很近，他的声音却像是穿透了万水千山，遥遥抵达耳边，听上去都有些微失真。
    仿佛电梯那头就是另一个世界。
    许知白的房号写着0005，没有楼层信息，酒店也没有给出任何指引，这会儿跟着这个声称住她旁边的人一起，总比自己一层一层地找要好。
    她攥紧房卡，迈步走进电梯。
    刚一进去，银质电梯门就无声合上。
    四面都是银白如镜面的墙面，没有看到任何按钮。
    难度这个电梯自动识别住哪一层吗？这么智能。
    “嘀。”
    池郁在右侧的白云花纹上刷了一下房卡。
    许知白：——哦。
    一路无话，许知白懒得搭理他，电梯一到就往外走。
    “下个副本一起玩儿吗？”
    封闭的空间给他本就低沉的声音加了一层立体音效，仿佛就绕在耳边似的。
    “没兴趣。”
    许知白头也不回，率先刷卡开门，把还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甩在门后。
    初见留下的糟糕印象还没褪去，这种被恶狗盯上一般的视线带来的不适感又铺面而来。
    没有人喜欢被当作猎物。
第六章 新副本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好在房间比她想象的还要舒适。
    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一整面墙，露天小阳台做成小花园的样式，爬满绿色的藤蔓。
    入眼是云雾缥缈的山，隔得极近，仿佛伸手就能抓住云雾，伸出手去就能感觉到凉丝丝的雾气。
    灿灿晚霞穿过薄雾，轻飘飘地落在她手心里，像是拢住了一团金色的云雾。
    许知白心情大好，美景真的会让人心情愉悦。
    “嗨。”
    一张不怎讨喜的脸出现在隔壁阳台。
    逆着漫天绯红的夕阳，浅金色的微光染红他的长发，维扬的下颌线完美流畅，有种女孩难以抵抗的俊美。
    上扬的情绪瞬间拉跨。
    许知白三两步退回去，啪地一声关上窗，拉上窗帘，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游戏系统的虚拟界面她可以随意收起和放出，这会儿看到的比她最初看到的多了很多功能。
    【上个副本的奖励已经发放至背包咯，主人快去看看喵~】
    忽然的嗲声吓了许知白一跳，才发现蓝色猫咪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跑了出来。
    小猫的毛发是漂亮的浅蓝色，眼睛却是流光闪耀的纯金色，简直就是许知白的梦中情猫。
    她没忍住伸手想撸一把，结果摸了个空。
    【主人，我现在还办法凝出实体呢。】
    小猫垂着脑袋，有些懊恼。
    能看不能摸。
    “那要怎样才可以呢？”许知白无处安放的手抓了几把柔软的被子，更加不得劲儿，干脆坐起来，认真研究。
    小猫爪子点到了商城页面。
    没什么特别的方法，甚至还特别简单。
    就是要钱而已。
    一百蓝月币一分钟。
    她这才发现游戏里和现实世界一样，几乎一切都是要花钱的。
    酒店一晚就要两百蓝月币，而她这个顶层房间还要五百！
    也就意味着，她可能在酒店休息不了多久，就得进副本打怪赚钱了。
    还好上个副本的称号奖励了一千，系统还送了个新手礼包，里面有五百蓝月币，也就是说，她总共的存款也才一千五，住一晚花掉五百，还剩下一千。
    吃住都要花钱，节流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开源啊。
    更不用说她还背着一千万的负债。
    上个副本还掉落了一个小道具。
    一枝白色玫瑰花，点开还有介绍。
    【一枝白玫瑰：送给对方后好感度提升至90%，维持时长一分钟。
    玫瑰不一定代表爱情，但没有玫瑰一定没有爱情哦~
    使用次数：1。】
    提升好感度……
    这确实很玫瑰花。
    切回商城界面，里面很多东西都是灰色的，应该是等级不够，还没有对她开放。
    小猫点开的页面貌似是商城里的最低消费，其他道具什么的，最低都是四位数的。
    许知白再次感受到了贫穷的伤害。
    她毫不犹豫兑换了一分钟撸猫时间，仰躺下来张开双臂等着拥抱毛茸茸。
    小猫欢快地叫了一声，主动跳到许知白怀里，用脑袋蹭她。
    不得不说，这个宠物的设定真的深得她心。
    怎么可能有游戏没有毛茸茸的宠物陪伴呢。
    手上的触感软糯舒适，许知白心都要化了，从苏醒后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眼神也不自由软下来：“宝宝真乖~”
    【我还没有名字呢，主人可以给我起个名字哦~】
    名字啊，那得好好想。
    小七？
    不好听。
    那小八？
    更不好听！
    一分钟很快过去，许知白不出所料没能成功想出一个好名字，她意犹未尽地抱着被子，很快就陷入梦乡。
    隔壁房间。
    池郁靠坐在阳台的小沙发里，金丝眼镜被随意丢放在桌面上，半长的黑发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松散地披在肩上，眼底也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脱下那层斯文败类的外衣，整个人显出一点迷茫的脆弱感。
    他伸手抚摸着桌上绿植清脆的叶片，没什么焦点的目光投向旁边空无一人的小阳台。
    没了小兽在他身边聒噪，他身边格外的安静，好像连风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他。
    面前弹出蓝色虚拟界面。
    【检测到您与玩家许知白存在大额债务关系，您可与该玩家无条件绑定，请问是否绑定。】
    他微微颔首。
    是。
    她可不能轻易地死了。
    那毕竟是一千万呢。
    第二天醒来，许知白率先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份餐。
    等饭的时间洗了个澡，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吃饱喝足之后，才开始挑选游戏副本。
    副本根据难度分出好几个等级，最低是D级，越往上难度越高，可供选择的副本也越少。
    等级分类之后，还有好几个小分类，简单粗暴地被分为古今中外四个选项，选择面十分广阔。
    她现在是最低的E级，只能选择D级的副本。
    D级副本是最多的，古今中外都有，甚至小分类之后还有小分类。
    每次游戏都会获得经验值，得到的道具、奖励也会被计入经验值，经验值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升级。
    高级玩家可以选择低级副本，也就是去新手村炸鱼。
    但低级玩家不能选择高级副本，这也算是游戏系统对玩家的一种保护，级别越高危险度也会越高，死亡率就更不用说了。
    许知白避开了一些灵异、末世类副本，灵异类太过吓人，末世可能对体能要求很高，这些她还没摸到门路，只能凭自己的想象揣测。
    她的指尖在【百里大人的猫】这个副本上顿住，有些人真的天生就对毛茸茸没有抵抗力，而她就是这样的人。
    【该副本有多个角色可供选择，玩家可以自行选择在副本中的身份，身份不同，主线任务不同。】
    【大小姐：500蓝月币。】
    【二小姐：300蓝月币。】
    【柳姨娘：100蓝月币。】
    【小丫鬟：0蓝月币。】
    许知白：……
    这都要坑钱。
    她看看自己的钱包，果断选择不要钱的丫鬟身份。
    眼前闪过一片柔和的白光。
    接着，熟悉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欢迎进入副本：百里大人的猫，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数据加载中——】
    【副本任务发布中——】
第七章 百里大人的猫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眼前是古色古香的长桌，应该有些年份了，桌腿上留着各种印记，有几道比较显眼的，看上去是猫爪印。
    桌后坐着一位身着褐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长发束起，官帽工整。
    “爹！肯定是她把阿狸偷走了！”
    左侧，一个梳着单螺髻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她身着一袭水粉色裙衫，样式精美繁复，头上珠翠叮当，一看就身份不凡。
    许知白跪在地上，视线只和桌案齐平，再往上就得抬头了。
    【身份卡：百里家的小丫鬟。】
    【你和丫鬟小月负责照顾百里大人爱猫的饮食起居，为其爱猫提供舒适的生活环境。】
    【昨晚小月肚子不舒服，处于对同僚的照顾，你独自前往猫舍喂猫，回去后就染上风寒病倒了。没想到今天一早，猫不见了。】
    【获得病弱BUFF，体力值削弱90%，当前体力30。注意！体力值小于10，玩家将陷入昏迷。】
    【主线任务1：探索猫舍。】
    “我们家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少女急得跳脚，“你到底把阿狸藏哪里了！”
    身后跪着的应该就是丫鬟小月，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大人，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大人饶命啊……”
    掌心里涸着未干的血迹，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呼吸变得格外艰难，四肢酸软沉重，提不起力气。
    许知白第一感受就是真实。
    不管是眼前的场景，还是她身体的感受，都真实得不像是游戏，而像是现实。
    但耳边的机械音又在提醒着她，这是游戏，她只是一个玩家。
    许知白捋了捋副本提供的线索，有些疑惑，这次竟然没有发布任务。
    要知道上个副本可是一来就给她下了任务，完不成直接同化成副本的一部分。
    疼痛让她的思维变得格外清晰，她抬起头，直视座上那位百里大人。
    “大人，失踪的前六个时辰是寻找的黄金时期，拖得越久找到阿狸的可能性越小。”
    “我们这些丫鬟最熟悉阿狸的习性，与其把我们压在这里严刑拷打，倒不如让我们去找回阿狸，将功折罪。”
    “等找回了阿狸，要打要杀，您再发落也不迟，您觉得呢？”
    室内安静片刻。
    砰——
    百里大人放下手里的白瓷茶盏，不重的力道，却让在场的人心里俱是一震。
    他收起刚才放松的喝茶姿势，坐直身子，锐利的双眸紧紧盯住堂下跪着的许知白，低沉的声音压得所有人心惊肉跳：“你是在教本官做事吗？”
    “我们百里家何时出了这样不懂规矩的奴才？”
    他双眸一扫，眼看着就对身边人下命令，许知白冷着脸开口。
    “如果大人是听不进劝谏之人，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这百里家，不呆也罢。”
    空气瞬间凝滞，沉重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上。
    良久，百里大人轻笑一声：“呵，你倒是伶牙俐齿。”
    他一笑，底下众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爹爹。”粉裙少女适时地插话，软糯的嗓音带着些微哭腔撒娇，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我想阿狸了，它在外面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人陪它玩儿啊？”
    这话其实是巧妙的给了百里大人一个台阶下。
    毕竟一个朝廷命官被府里的一个低等丫鬟训斥，这颜面上肯定过不去，这位百里小姐不说赞同许知白，只是暗中将话题转移到尽快找到阿狸上去。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心疼女儿，赶紧派人去找猫。
    果然，百里大人脸色稍缓，定定地看了许知白一眼，吩咐道：“今天子时，要是还找不到阿狸，你们提头来见！”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
    边上的百里小姐将跪着的两个丫鬟一手一个拉了起来，浅笑着安慰：“我爹爹就是看起来凶，别怕，你们快去找阿狸吧。”
    临走时，她还朝着呆愣的两人眨了眨眼。
    小月一脸受宠若惊地愣在原地。
    许知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被塞了一个东西，当着众人没法现在拿出来看。
    她在思考，进副本前有四个身份可供选择，会不会这四个身份都有可能是玩家。
    上个副本里面的记忆和妹妹都是假的，也没有见到其他玩家，因此无法判定玩家都是单人参与游戏，还是可能被分到一个副本。
    哦不对，她还是遇到了一个人的。
    “走吧。”她拍了一下身旁的丫鬟，试着想挤出一个笑容，看到小月更加惶恐的表情，她郁闷地抿回嘴角，“我们先去猫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时间紧迫，快点。”
    如果可以，许知白更乐意独自行动，但百里府的地形她不熟悉，如果想要迅速完成任务，她缺一个带路的。
    那女孩往她手心里塞的是一个小小的纸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来我房间。
    纸条揉得很皱，字迹杂乱，显然是匆忙写就的。
    事实证明许知白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百里府的路弯弯绕绕，转过来转过去的，像是存心要让人迷路似的。
    “就是前面了。”
    这处厢房明显和别处不同，一片暗沉的漆黑，门外两棵高大的杨树，树身被漆成了黑色，似乎挡住了日光，连光线都昏暗下去。
    虫鸣、风声、不时传来的走动声、谈话声都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条明确的界限，将这里和百里府分隔开来。
    “吱呀——”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阴冷潮湿的风从屋内席卷而出，浓重的腥臭味激得胃里一阵翻涌。
    明明外面还有日光，屋内却是一片沉甸甸的黑暗，门外的光线只堪堪照亮面前三尺的区域，再往里就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许知白踏步迈进房内，余光瞥到身旁时猛地一颤。
    身边空空荡荡，丫鬟小月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叮铃铃！
    清脆的铜铃声在沉寂中乍起，仿佛午夜催命的电话铃声，莫名带着森寒的气息，让人不由得背脊一凉。
    许知白轻轻抬脚，鞋尖抵住被她踢到咕噜噜滚向一旁的铜铃。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条丝巾，小心地裹住铜铃。
    【叮！恭喜获得重要隐藏道具，阿狸的铜铃！】
    【触发隐藏任务：修好铜铃。】
    隐藏任务？
    修好？
    这玩意儿响得好好的，又没坏，怎么修？
    擦去表面的灰尘，铜铃表面光滑，做工精致，上端有一个小圆环，应该是串绳子用的。
    所以说修好，可能是指找到串铜铃的绳子，复原铜铃。
    这个铜铃暂时没法收到背包里面，可能是在这个副本里有用的吧。
    屋内七零八碎地散落着很多小玩意儿，光是走到门口的灯柱旁，许知白就踩到了好几次东西，好不容易才点亮油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许知白瞳孔骤缩。
    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大滩大滩的血迹宛如蛛网般密布，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正中央有一个六芒星图腾，其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红黑色，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它奇异的吸引力，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恶魔，用世人追逐的名利财富，在召唤着、渴求着、诱惑着。
    而细看之下，那些蛛网般的血迹仿佛还在缓缓流动。
    冰冷的战栗感沿着脊柱缓缓往上爬，胃里传来阵阵抽搐。
    许知白头皮一麻，下意识就想后退。
    砰！
    半开的大门自动合上，掀起的阴冷差点吹熄油灯。
第八章 百里大人的猫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大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油灯毫无征兆地熄灭。
    整片空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许知白却感觉到背后吹来阵阵冷风，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后颈滑过，浑身汗毛在瞬间乍起，鸡皮疙瘩寸寸爬满手臂。
    【警告！玩家体力值即将低于10！为保证玩家的安全，请尽快前往安全的场所！】
    熟悉的机械音稍稍驱散恐惧。
    许知白抽空瞥了一眼后台，体力值已经呈现出危险的红色，只有15点了，并且立刻又掉了一格，眼见着还有飞速下降。
    四肢酸软无力，步伐沉重，几乎已经逼近身体的极限。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查看猫舍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说明这里肯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是她还没有找到的。
    别紧张。
    游戏肯定会有一定的规则，只要找到规则，利用规则就能渡过危机。
    副本特地提到独自前往猫舍喂猫之后，回去就病倒了。
    那么这个病有没有可能是和猫有关系？
    如果和猫有关会是因为什么呢？
    被恐怖的环境吓得？
    许知白强行镇定下来，凭着记忆走到正中央的六芒星图腾上。
    脚步刚刚放下，地面的六芒星忽然亮起一阵红光。
    【触发支线任务：小月的心事】
    眼前一闪，接着四周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光线重新恢复的瞬间，许知白不适地眯起眼睛，先去看了看体力值，停在14没有继续往下掉了，这才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厢房里。
    空间狭小，烛光昏暗，有好多张床铺挨在一起。
    应该是丫鬟住的大通铺。
    “小月你发什么呆呢？我跟你说话呢！”
    “啊？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灯会一起去呗，听说国师也会出席呢！”
    “啊……我明天……”
    “啊什么呀，国师会来呢！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平时听到国师要来，都高兴疯了，今天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知白站在床位前，就着烛光，佯装整理床铺，竖起耳朵听着两个丫鬟的交谈。
    她对小月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不知道为什么小月给她一种割裂般的茅盾感。
    今天当着众人她表现得怯懦胆小，把她带到地方之后又诡异的消失，就像是故意把她引进来似的。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陆陆续续有其他丫鬟进房间来，梳洗完毕之后躺下休息。
    许知白跟着众人一起躺下，眼角余光牢牢锁定在小月身上。
    烛火被最后一个上床的丫鬟吹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开始传来。
    许知白闭着眼，放缓呼吸，时不时发出几声小呼噜声。
    没多久，就听到耳边一阵悉悉索索。
    小月下床出了房间。
    许知白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走廊外一片寂静，无星无月，只有稀稀拉拉几盏灯笼亮着，根本驱不散沉重的黑暗。
    她悄声闪出房间，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小月身后。
    入夜的百里府一点声息也没有，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没有任何杂音。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蛰伏在黑暗里，等着无知的人闯入。
    灯笼越来越稀疏，若不是偶尔在灯光下一晃而过的白影，许知白几乎以为自己跟丢了。
    黑暗越发深沉，灯光能照亮的区域逐渐缩小。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终于前方的人影停了下来。
    许知白呼吸一滞，只见黑暗里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浑身罩着一件巨大白斗篷，像是午夜索命的厉鬼，毫无征兆地在前方的灯笼下显出身形。
    “国师大人。”小月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双膝跪地，拜伏下去，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恐惧，“明天我就要被派去猫舍了，求求大人救救奴婢，我还不想死！”
    什么意思？去猫舍会死？
    白斗篷下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轻轻落在小月头顶，接着响起一个低沉好听得近乎魅惑的声音。
    “放心，只要把东西放进去，你就会没事了。”
    “东西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小月连连点头：“带了带了！”
    她从怀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外面裹着一层白手绢，她抖着手一层一层地展开。
    这时，一阵风吹过，廊上的灯笼晃动了一下，灯光跟着摇晃。
    不好！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搭在许知白肩上。
    快跑！
    许知白浑身寒毛瞬间乍起，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快跑，快逃命，肌肉崩到极致，才控制住没有拔腿就跑。
    【触发对抗类支线任务：揭开国师的真面目0/3。】
    廊上的白斗篷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小月站了起来，阴沉着脸看着许知白。
    那张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双眸空洞，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气。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这里还有一位朋友啊。”
    许知白硬着转身，又被吓了一跳。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诡异的笑脸，嘴唇猩红，大大得咧开，几乎要扯到耳后，眼睛被画得非常细长，诡谲地眯起。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张面具。
    太渗人了。
    心里警铃大作。
    前后都有人，根本无处可逃。
    许知白定定神，目光在国师身上滑了一圈，最后定在那张面具上。
    然后她又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那面具上严丝合缝，根本没有留出眼睛和鼻子的孔。
    肩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冰冷的感觉一路延伸到心底。
    “小朋友，你娘亲没有教过你，晚上不能随便出门吗？”
    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语气温和，仿佛一个长辈在教导家中淘气的孩子。
    没等到回答，他继续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许知白猛地回神，副本身份卡没有给出具体的名字，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名字。
    国师似乎察觉到她的迷茫，俯身凑到她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愉快的笑意：“没有名字的小朋友，是没办法回家的哦。”
    他凑过来的瞬间，一股甜腻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
    意识不由自主地想追随他的呼吸，想让他靠得更近。
    再近一点……
    许知白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她咬了一下舌尖，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才找回几分残存的理智。
    “池郁……”
    这两个字刚出口，突如其来的阴风啪地一声将廊上的灯笼吹落，烛光猛地跳动两下，接着缓缓熄灭。
    “我叫池郁……”灯笼落地的瞬间，许知白一把扯下国师的面具，转身就跑。
    身后的人竟然也没有追上来。
    借着最后一丝灯光，她看见阴风吹动白色斗篷，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她的方向，兜帽下的面容苍白俊美。
    是一张熟悉的脸。
    肤色冷白，眼睫狭长，眼眸像是冰冷漆黑的无机玻璃，阴沉毫无光亮。
    许知白：……
    竟然……是他……
第九章 百里大人的猫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恭喜获得隐藏道具：国师的面具。】
    【对抗类支线任务：揭开国师的真面目完成度1/3。】
    那个国师怎么会是池郁？
    他是NPC还是玩家？
    从在酒店大厅里前台对他的态度来看，根本不像是普通玩家，可是NPC还能在不同副本之间流转吗？
    身后那两人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想法，许知白放慢脚步，心下微沉。
    来时她特地强记了一遍自己走过的路，但此时此刻，她还是迷路了。
    更加不妙的时，风越来越大，时不时吹落一两个本就不多的灯笼。
    她跑过去捡时，里面的烛火已经熄灭。
    照这种发展，如果继续呆在黑暗里，可能会有某种不知名的危险。
    手心里浮起一层粘腻的汗液，许知白踢开面前那只熄灭的灯笼，顿住脚步，咬牙叫道。
    “小月！”
    “小月！”
    暗无声息的沉寂里，她的声音像是掉进枯井的一粒石子，溅起层层回音。
    这个隐藏任务名字叫小月的心事，肯定是跟小月有关的。
    现在这个做法明显不是特别明智，但她现在根本找不到方向，与其在黑暗里瞎耗，等着黑暗把自己吞没，不如把关键人物吸引过来。
    她刚才不该直接跑掉，只能怪那么国师太邪门了。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
    “别喊了！你疯了吗！”小月急急地走过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警告，“要是被听到……”
    许知白眸光一闪。
    被听到？
    被什么听到？
    被听到会怎样？
    她没问，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我刚才实在害怕，跑到一半发现你还在那里，你没事吧？”
    “我们快回去吧。”
    小月僵了一下，顿了半晌，低下头，眸光闪烁。
    “我……没事……走吧。”
    有人同路，稍稍驱散黑暗带来的恐惧。
    许知白挽过小月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我们都是一屋子的姐妹，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说啊，我肯定尽全力帮你的。”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明天你不想去猫舍，就说不舒服，请个假好了，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声音的严肃可以理解为深思熟虑后的郑重，要是被发现她说这话时其实一脸面无表情的冷酷，就不太秒了，不过夜色恰好藏住的神色。
    小月也没有察觉，她感激地道谢：“谢谢你，我……我真的很害怕……”
    “没事，别怕，有我陪着你的。”
    许知白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副调调跟刚才伪装国师的池郁十分类似。
    一样假心假意说着关心人的话，语调柔和，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表露。
    “你真的可以帮我去猫舍吗？”
    小月眨巴着眼睛，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手掌仿佛无意识般擦过她的袖口：“你怎么这么好啊，可是……规定了必须两个人一起去的，我不能害你……”
    多大的猫还要规定两个人一起去喂猫？
    还是说猫舍存在什么机制，是必须两个人一起才能触发的？
    “当然可以。”许知白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假装没注意到她放在自己袖袋里的东西，声音放得越来越柔和：“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的，不过……”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怕去猫舍吗？”
    这话让小月短暂得沉默了一会儿，空气因为这片刻的沉进开始凝滞，手心里分泌出粘腻湿润的汗液。
    咯咯——
    小月把头转向她，身体没动，只有脖子缓慢而僵硬地转过来，发出不详的咯咯声。
    惨白的灯笼被风吹得剧烈晃动一下，烛火跳动。
    许知白的心跟着猛地一跳，这是这条路上最后一盏灯笼，如果它熄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正想快步去接住摇摇欲坠的灯笼，身边的小月忽然开口。
    “因为——”
    空洞无神的眼神牢牢锁定住许知白，嘴唇在惨白的灯光下鲜红得不正常。
    “去过的人，都会死。”
    “你会死，我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许知白：……
    姐妹，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人活着就是要死的。
    耳边的风声一阵强过一阵，寒意轻易穿透薄薄的衣衫，引起皮肤阵阵战栗。
    来不及了。
    再找不到出去的路，可能会很危险。
    小月的话语刚落，突然对着许知白抬起手。
    虽然光线特别昏暗，但许知白一直高度警惕着，看到她动的那一瞬间，身体反应快过大脑，提腿狠狠踹向她胸口。
    骨裂声在这片空旷沉寂的走廊里格外明显。
    小月都没发出一声惨叫，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四肢抽搐几下，不动了。
    【检测到任务主体死亡，支线任务结束。】
    【任务完成度70%，奖励蓝月币500。】
    一阵白光过后，许知白又回到了血光冲天的猫舍。
    地上刺眼的红光逐渐消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瞬间，许知白看到了自己身上滑落下来一抹熟悉的白色。
    一条白手绢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地上猩红的鲜血没有沾染它分毫。
    里面包着的纸片也跟着落下来。
    她一眼认出正是小月的那条手绢。
    【警告！体力值即将低于10！】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许知白一把将两样东西抓起，朝着大门狂奔过去。
    等她冲出大门，沐浴在阳光下时，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出来的时不时过于顺利了。
    【主线任务1/10：探索猫舍，已完成。】
    不是说进去都会死吗？
    就这？
    “你在这里啊。”
    身后传来一声娇嫩的轻呼，是很熟悉的声音。
    粉裙子少女友好地笑着走来，看了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解释：“我们没等到你，就问了问，听说你来这里了。”
    “你……”她发觉面前的人脸色不对，面露担忧，“生病了是吗？我这里有药，你先用用。”
    她这样一说，许知白才想起来系统商城里是可以买药的，只不过最低的药品都要一千起步。
    于是她也不客气了，接过女孩递来的药，仰头喝下。
    体力值终于不掉了，开始缓缓回升。
    和世界隔着的那层薄膜，像是日光下的薄雪缓缓消融。
    【现在发布主线任务2/10：探索百里府。】
    看到许知白脸色好多了，女孩松了一口气，柔和地一笑：“你今天对抗百里大人的气场好强啊，你是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组个队？我和我姐姐一起进的副本，目前我C级，我姐姐是B级。”
    许知白听到她们的等级，不禁陷入了沉思。
    还以为这个最低等级的D级副本就算是新手村了，结果竟然还有B级的玩家。
    合着就她一个纯新手了吗？
    她摸了一下鼻子，毫不心虚地答应：“好啊。”
第十章 百里大人的猫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关于这个游戏她了解得太少了，如果能跟人多接触，收集一下信息对她有利无害。
    “那我们就算队友啦，你可以叫我薇薇。”女孩显然很兴奋，脸上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我们去找我姐姐吧，她已经通关过很多副本了，跟着她就没问题啦。”
    “小七。”许知白也报了一个代号，跟着她往回走，目光在猫舍紧闭的漆黑大门上停顿半秒。
    明明来到猫舍，却没有提出要进去察看，可见对方的任务可能没有探索猫舍这一条。
    玩家之间的任务有可能是不一样的。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许知白接下来话就更少了，在她所知甚少的情况下，多说多错，而且对方等级比她高，经验比她丰富太对，只能保持谨言慎行的方针。
    好在女孩本身是个健谈的性子，一路上没少跟许知白叽叽喳喳。
    “我姐姐说，这可能是个对抗类的副本，队友多点的话，可能会更安全一点。”
    许知白想起之前她那条对抗类支线任务，现在还在她的主页上挂着。
    她扯掉池郁面具的时候，任务完成了1/3，那么剩下的2/3是什么？
    看到脸还不算吗？
    “嗯嗯。”她点头应和。
    “D级副本很简单的，只要把主线任务完成就能通关了，你别怕。对了，你过了几个本了呀？”
    许知白：……
    不知道筛选副本算不算……
    “薇薇。”许知白忽然喊了她一声，面色严肃，“这间房间……”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顿了顿，接着说：“我想去看看。”
    这种说一半藏一半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掌握了什么不好说的信息，尤其是在副本的环境中，一些常人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很可能就藏匿着关键线索。
    薇薇看她认真的神色，下意识就以为她真的知道这间房间里有什么线索，又想到两人才刚结为队友，对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把线索分享给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感动。
    “好！我们去看看吧！”
    两人面前的这间房，房门半掩，陈设古朴，窗明几亮，和之前漆黑一片的猫舍完全不同。
    长长的桌案上摆着一摞摞的账本，一只做工精致的算盘，珠子透亮，显然是经常使用过的。
    高大的书架上一侧有各种算术书籍。
    许知白细细收寻过去，在书架背后，找到一个上锁的小抽屉。
    银质的小锁看上去纤细得一扯就断，但许知白使了半天的劲儿，也没有撼动分毫。
    “我知道钥匙在哪儿！”薇薇看到许知白劲儿使得脸都憋红了，扑哧一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过来。
    她走到书架面前，指着第三层的一本巨大典籍：“你把那本书拿下来试试。”
    许知白将信将疑地伸手取过书籍，感觉到书页中间薇薇拱起，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翻开一看，果然是一把精致的钥匙。
    薄而小，拿在手里就像是一块刀片。
    拿书的时候，她一直注意着书架背后的动静，以为是有什么精巧的机关，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粗暴。
    钥匙就藏在书里。
    “你怎么发现的？”许知白眼里露出惊奇。
    她刚才在这书架这里转了两圈，看得比身后左右打量的薇薇认真多了，也没有发现这本书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书架上的书放的很密集，压根看不出这本书中间藏了一把小小的钥匙。
    为什么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这是我的天赋。”薇薇有些不好意思，示意许知白开锁，然后慢慢给她解释，“就是找东西方便点儿，其实挺鸡肋的。”
    天赋？
    许知白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其实也不算新词，主页上有天赋这一栏，但许知白这一栏是灰色的，根本点不开。
    也许要升到一定等级才能解锁吧。
    薇薇是C级，说明C级就能解锁天赋了。
    有点好奇，她的会是什么。
    啪嗒——
    抽屉被缓缓拉开。
    里面存放的东西有点出乎二人的预料。
    是一叠卖身契。
    共有十六张，丫鬟八张，家仆八张。
    也就是说，百里府至少有十六个下人，
    许知白隐约觉得这会是这个副本里很关键的东西，小心地收好，又环顾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了，她转向薇薇，用眼神询问她。
    薇薇摇了摇头。
    两人不再留恋，转身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下一个房间时，许知白如法炮制带着薇薇进去转了一圈。
    她发现薇薇发动天赋时，并不左看右看，而是凝视住某一个点，瞳孔几乎不动，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流微弱而细小的变化。
    仿佛天地万物尽在她眼中。
    等到许知白探索百里府的任务完成到50%时，她见到了薇薇口中的姐姐。
    女孩穿着一身骑射专用的短打，头发干净利落地束在脑后，能看出来是长期锻炼的，四肢纤长而有力量。
    眉眼锋利，下颌线紧绷。
    “姐姐，我找到一个队友，顺便把探索任务完成了40%呢。”薇薇走过去，亲昵地挨在女孩身边，帮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她叫小七，很好相处呢。”
    “小七，这是我姐姐，流光。”
    三人没有花多少时间寒暄，简单介绍后直接进入正题。
    许知白没猜错，她们的任务和自己的果然不一样，每个人的任务都不大相同。
    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其实都围绕着一个东西。
    猫。
    百里府她都转过一大半了，别说猫，就是一根猫毛都没见着。
    而百里府之外的地方，她们根本不能去。
    路过后门时，许知白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打开了后门，然而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看不到。
    薇薇说，这个副本等级低，所以能活动的范围很小，这也是降低了副本难度。
    如果副本地图太大，让她们找一个能跑能动的活物，确实有点困难。
    那么，就在这个不算大的百里府里，她们还是找不到副本说的那只猫。
    “我们俩有一个相同的任务，都是去找国师谈心。”流光把百里大人的书桌翻得乱七八糟，回头对她们说，“那个国师肯定就在百里府里。”
    她皱着眉，后面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薇薇就比她直率得多，毫不忌讳地说：“但是百里府我们都转得差不多了，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好像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说完，她还补了一句。
    “连我也找不到。”
第十一章 百里大人的猫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薇薇的天赋就是找东西，想来活物也是能找到的。
    如果这样的话，本来在这种探索类副本里，薇薇应该是很有优势的，现在却一筹莫展，要来和许知白这个陌生人组队。
    许知白点点头表示了解，她在书桌上摸了一把，指尖摸到一层薄灰。
    这位百里大人这么不务正业的吗，书桌上这么后的灰？
    不对。
    就算百里大人不务正业，不进书房，百里家的丫鬟仆役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有没有可能……
    流光敏锐地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知白心里有些异样，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流露出丝毫情绪，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戏曲似的。
    但是，这个流光就在此刻直接点名，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这人也太过敏锐了。
    “我的任务和你们不一样，去猫舍的时候，见过国师了。”许知白坦言道。
    “这个国师……”她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反正，不好对付。”
    如果她抢掉他面具那时，他追上来了，许知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脱身。
    薇薇拉着一把椅子，在两人旁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个D级副本这么难，一点也没有D级的样子，难道因为姐姐你是B级，系统自动把难度调到B级了吗？”
    “不会。”流光摇头，“以前我们也刷过D级副本，难度没有增加。总之，别掉以轻心。”
    之前难度没有升级，那这次为什么难度升级了？
    许知白心头莫名浮现出池郁似笑非笑的脸。
    不会是因为那家伙吧？
    流光看着薇薇垂头丧气的样子，低声训她：“遇到一点困难就这个样子，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难道每个副本都要我带着你做吗？”
    往常只要她稍稍点醒，薇薇就会恢复元气，这个妹妹还是很听她的话的，所以她也才会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去守护她。
    在这个游戏里，遇到什么都不奇怪，因为什么死了更不奇怪，恰恰是这种将她人看做比自己生命还重要，才奇怪。
    流光比薇薇大两岁，本就比妹妹成熟，进过的副本比她也多得多，阅历和见识都更广泛，陪着妹妹来刷低级副本，也是带她多见识一些，想多教她一点东西。
    这会儿看到她灰心丧气的样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冷着脸道：“你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就天黑了，难道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昨天晚上？
    “没有……我知道了姐姐。”薇薇腾的站起来，把门口那把沉重的椅子艰难推过去，抵在门上。
    那边的流光也没闲着，用木条将窗户封死，她回头看见一旁发愣的许知白，指挥着她帮自己递东西。
    没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全部封死了。
    接下来，两人又把屋内所有的蜡烛都点亮。
    跟着一通忙活之后，许知白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深思的那个点。
    流光和薇薇已经在副本里渡过了一个晚上，而她是今天上午才进入副本，来到百里府。
    也就是说，游戏不是在她进入才开始，至少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
    这对缺失了一天的许知白来说十分不利。
    因为缺失一天，就意味着缺失了这天的所有信息。
    副本只给出她一个人进入猫舍喂猫，之后猫就不见了，她因此生病。
    对，她还中了一个病弱Buff，这个和猫舍肯定脱不了关系。
    但这个关系是什么呢？
    许知白感觉自己快要抓住一闪而过的核心了。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两姐妹身边。
    夜色降临得格外快，仿佛眨眼之间，阳光就被夜幕覆盖遮住，大片大片不详的阴影降落下来。
    百里府另一端。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书桌上点着一盏灯。
    莹莹烛火照不到的地方，影影绰绰，像是藏着不知名的怪物。
    身着白色斗篷的修长身影随意坐在桌前，手里翻动着一本话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得莹白如玉。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许知白见过的那位百里大人。
    百里大人一身官服此刻有着微微皱痕，面上露出疲态，但仍笔直端正地坐着，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身前。
    “大人──”有侍女走过来，端着洗漱用的水盆以及毛巾。
    一应的流程都和正常的伺候主子梳洗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抛开屋内战战兢兢的百里大人的话。
    侍女走到烛光下，灯光照亮那张苍白的脸，双目空洞无神，表情僵硬，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娃娃。
    国师褪下兜帽，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把毛巾递回去时，他在侍女手上轻轻一拍。
    “天黑了，出去玩儿吧。”
    侍女双目微微一亮，高兴地咧嘴一笑：“谢谢大人！”
    烛火随着她的走动轻轻一晃，国师也跟着缓缓笑起来。
    对面的百里大人看到那个笑容，浑身一抖。
    他越是笑，百里大人抖得就越厉害。
    国师也发现了，漫不经心地看向他，低垂的眼眸遮住眼底的阴冷，唇边的笑容柔和了他脸部的锋利，显出几分异样的柔和。
    “怕我啊？”
    “别担心，很快就不怕了。”
    “毕竟，死人是不会害怕的。”
    入夜后的百里府异常的安静，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许知白莫名觉得好像这片天地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
    跳动的烛火照得整间房间灯火通明，没有一丝阴暗的角落，但疲倦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浑身每一个毛孔。
    好困……
    饥渴的睡意糊住眼睫，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砰──
    许知白撑着下巴的手肘滑落，整个人瞬间清醒。
    薇薇趴在书桌上睡得香甜，流光坐在她旁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砰──
    第二声敲门声响起。
    许知白循声望去。
    敲得不是她们的门，只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就好像响在耳边似的。
    吱呀──
    有人走到门边，开了门。
    “啊啊啊！！！”
    接着，惨叫毫无征兆地响起。
    沉寂的百里府像是一口枯井，惨叫声撞在井壁上，不停地回荡，绵延不绝，经久不息。
    到底什么才能叫出这样的声音来？
    那人看到了什么？
    鬼？
    那人死了没有？
    为什么还在叫？
    一只手在她肩上重重一拍。
    许知白猛的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口，正要伸手去挪抵着门的椅子。
第十二章 百里大人的猫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那把椅子不知道是什么木材打造的，刚才薇薇搬动的时候许知白就发现它沉重得要命。
    如果她真的动手拉椅子，沉重的椅子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可想而知。
    许知白手心生出一片黏腻的汗液，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到底是什么？
    是池郁吗？
    那种跟他一样的，可怕的吸引力，真的令人头皮发麻。
    她又想到，如果池郁一开始就对她用这种能力，可能她都自愿退款把那一千万还给他了。
    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威胁不动她吧。
    两人谁都没有再睡。
    流光转身就去把与周公约会的薇薇拍了起来。
    被叫醒时，薇薇十分警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发现自己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讨好地拉着姐姐的衣袖。
    两姐妹的互动，许知白也不好多看，她百无聊赖地点开自己的主页。
    虚拟界面可以缩得只有巴掌大小，藏在自己掌心里，还能设置成私密模式，这样就只有自己能看见，别人是看不见的。
    她切来切去，把背包里的余额看了好几遍，瞪着那三位数发呆。
    千万巨款，七位数啊，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还的上啊。
    要不然，考虑考虑那个隐藏任务，把债主暗杀了？
    目光不经意扫过主页时，发现天赋那一栏不再是灰色了，她惊奇地点进去，又什么也看不到。
    她想起薇薇使用天赋时，周围气流的微小变化，那种天下万物尽在我眼中的感觉，应该还挺奇妙的。
    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正准备关掉界面，发现界面上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几个小字。
    天赋：学而时习之。
    嗯？
    这是什么鬼？
    一句古文就把她打发了？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屋内的烛火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瞬间从极亮跳到极黑，眼前出现片刻不适应的黑暗。
    许知白猛地回神，注意力提升到极致，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晨曦的光亮在下一瞬抵达窗边，照亮这间宽敞的书房。
    “没事，天亮烛火会……”看到天亮，流光也松了一口气，本想出声安慰许知白，话却没能说完。
    她张着嘴，喉头滚动了好几次，嘴唇颤动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知白察觉到不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晨曦微弱的光亮下，女孩仰面摊在椅子上，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脖颈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女孩两只眼珠都不见了，只留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还在不停往外渗着鲜血。
    从眼眶边缘的爪印来看，像是猫爪挖掉了她的眼睛。
    白皙的脖颈上一条长长的血线，看着很细小的一条，但却像是连骨头割断了，脆弱的头颅摇摇欲坠。
    刚才还在跟她们玩笑互动的女孩，下一刻无声无息死在她们身侧，死状还这么惨烈。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烈，许知白都好一会儿没能回过神。
    良久，她才摸了一把脸，警惕着流光的动作。
    她怕流光惊怒交加之下，把她当成凶手。
    好在流光比她想象的坚强许多，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有去动薇薇的尸体，也没有回头看许知白，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椅子上的女孩，像是要把她铭刻在心里。
    “放心，我知道不是你。”
    平心而论，许知白没有任何动机动手杀人，而且她也做不到无声无息，在瞬间抹杀一个人的存在。
    嗞啦——
    流光抬脚一脚搬开门后的椅子，刺耳的摩擦声能彰显出她此刻心情有多不好。
    许知白识趣地没有说话，默默起身，跟在她身后。
    转身时，她最后再看了一眼房内的女孩，意外地在女孩脚边发现一条红绳。
    她没有吝啬这条线索。
    流光也似乎不意外，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地恨意：“这个副本是要我们都死在这里是吗？D级副本都不在乎玩家存活率了吗？”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许知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沉默地拿出铜铃，将铜铃穿进红绳里。
    穿好红绳的瞬间，耳边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完成隐藏任务，修复阿狸的铜铃】
    【获得隐藏道具：阿狸的铜铃】
    流光看她认真地收好道具，脸上几乎带了点恶意。
    “你知道吗？百里府根本没养猫！”
    “副本让我们去找不存在的东西，难道不就是想把我们同化，变成这些副本的养料吗？”
    同化？
    许知白捕捉到一个陌生的词汇。
    似乎上个副本时，电子音也说过，如果不能通关，将永远留在副本中，成为副本的一部分。
    不要想远了，得先把面前的人稳住，许知白可不想好不容易有个队友，立刻又没了。
    “能通关。”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似乎丝毫没有被周围发生的事情所影响，眼底一片清明镇定，以至于正准备反问的流光微微一怔。
    激昂的情绪莫名平复下来。
    等她冷静下来，许知白才开口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看到这个红线，反应这么大吗？”
    就算是目睹了妹妹的离世，流光都没有激动到流露出滔滔恨意，甚至许知白相信她肯定第一反应是要找出凶手，给妹妹报仇的。
    不管那凶手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但是看到红绳的时候，整个人反应一下子就不对了。
    流光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眼眸低垂：“这是诅咒。”
    “知道什么是诅咒吗？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要你死的时候，你不得不死的东西。”
    “如果是鬼、是妖怪，我们凭借道具还能抗衡一下，可是……”
    “那诅咒为什么不能？”
    许知白冷不丁地问。
    流光的话被她打断，也不自觉跟着她的思路往下想，诅咒为什么不能抗衡一下？
    既然是诅咒，总得有什么发动媒介和仪式，只要找到媒介，切断仪式，那诅咒不就被打破了？
    “你说得对。”流光眼底恢复清明，她懊恼地捏了一下眉心，“是我轻敌了，这个副本无时无刻不存在蛊惑人心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D级副本。”
    许知白表示赞同。
    在这种危险的氛围里，每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或物，但正这种警惕也会让你变得格外疲倦。
    所以，当有更舒适更安逸的想法出现时，总是会下意识倾向更舒适的选择。
    不去与诅咒抗衡就是。
第十三章 百里大人的猫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干脆在流光身边坐下，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放空双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铜铃。
    作为B级玩家，流光经历比她多得多，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她看许知白陷入沉思，没去打扰她，站起身，重新推开门，望着妹妹的尸体发了一会儿呆。
    她比妹妹更早进入游戏，摸索着过了一个又一个副本，慢慢学会谨慎求生。
    当知道妹妹也进到游戏里时，她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妹妹，带着她学会游戏的规则，学会新的生存直到，就像上一个人带着她一样。
    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身经百战，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一个D级副本不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
    就算这样，进入副本她也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曾松懈分毫，可是……
    流光指尖蹿出细小的黑色火苗，她犹豫着不舍得把火苗落到妹妹身上，但又不想让副本留着她的尸体当作鬼怪驱使。
    “太引人注目了。”
    许知白凝视着她的指尖，淡淡地说道。
    那一小小的火苗跳跃在指尖，随着流光的动作微微晃动，黑色的，宛如有实质一般的火苗。
    让她莫名觉得自己手指有些发痒。
    焚烧尸体确实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尤其是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
    所以流光也没说她的火苗可以瞬间吞噬掉妹妹的尸体，不会留下丝毫痕迹，更不会被人发觉。
    她接受了许知白的提议，收拢五指，火苗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融进掌心里，然后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许知白。
    眼里的询问再明显不过。
    你不是说可以通关吗，怎么通，说来听听。
    许知白也没藏着掖着，她从自己的袖袋里摸出从猫舍抓回来的手帕，递到流光面前。
    手帕缓缓展开，里面包着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是一张发黄的油纸。
    上面用生疏的笔迹写着两排小字：百里府二小姐，百里颜。
    “这是……”流光目光一颤，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个副本只给出了我们身份，没有给出名字。”许知白想到之前被她收起的卖身契，没跟流光提起这事，继续说，“你说的那个诅咒，我想肯定和这个有关。”
    那天晚上，那个古怪的国师也提到了名字。
    没有名字的小朋友是回不去的？
    那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名字是不是就可以发动诅咒？
    可是为什么要去发动诅咒呢？
    动机是什么？
    总不会是无差别攻击吧？
    “这是我在猫舍触发了一个隐藏任务后，从丫鬟小月身上拿到的。”
    许知白眼神坚定：“这个人知道的，也许比我们更多，你说呢？”
    妹妹的死让流光斗志丧失了一大半，此刻听到这个小月可能就是害死妹妹的凶手，当即就想冲出去把她揪出来。
    两人没有再留恋，决定再去一次猫舍。
    路上许知白忍不住问流光：“你为什么说百里府根本就没有养猫？”
    如果百里府真的没有猫，那副本让她们找的就不是百里府的宠物猫。
    许知白也没抱希望，副本真让她们去找谁家丢失的宠物，这种灵异类游戏怎么可能不带点恐怖元素。
    流光把副本给她的信息重复了一遍。
    【你是百里府的大小姐，你知道府上没有养猫，但最近父亲给了你一个任务，让你去寻找他心爱的黑猫，阿狸。】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寻找阿狸！】
    父亲给的任务？
    许知白在心里把所有信息过了一遍，就算加上流光的信息，她们已知的还是太少。
    “你到的时间比我早，没有去过猫舍吗？”
    这话让流光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没有。第一天我和……薇薇找机会转了转百里府，根本没有什么猫舍，甚至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提到薇薇的时候，她的神情黯淡下去。
    “直到第二天，醒来就听见外面吵闹，就看到你们了。”
    第二天其实流光也在大厅里，只是藏在人群后面，没有露面。
    今天是第三天了，如果按照前两天的发展，会不会更新出更多东西？
    还有，昨天出现在百里府的人都去了哪里？
    百里大人她见过一次，感觉平平，没什么异样，也没有想象中的古代朝廷命官的威严。
    她没忘记那条对抗性任务，既然是对抗性，说明她和国师是分属两个阵营。
    有可能是身份对立的阵营，也有可能是找猫和藏猫的阵营。
    如果有人拿到藏猫的剧本，会把猫藏在哪里呢？
    那么小一只的猫，藏在哪里她们都不好找。
    许知白叹了一口气，从流光那里知道，副本要完成主线任务才能通关，流光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而她的还在123不断更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阳光很快爬到头顶，灿灿暖阳稍微驱散猫舍的阴郁氛围。
    推开漆黑大门的瞬间，许知白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上一次这门上有这么多爪痕吗？
    淡的、深的，新的、旧的都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身后的流光察觉到许知白的迟疑，凑过来跟她一起盯着大门。
    许知白回头望去，阳光止步于门口的台阶前，一明一暗，像是划开一条鲜明的分界线。
    如果要说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同的话，还真的有。
    她心里浮起一个隐约的猜测。
    “有点不对劲，小心点。”许知白推开门，率先走进去。
    日光倾泻而进，毫不吝啬地照亮整间屋子。
    房间不算大，根据猫咪的喜好摆了几个木架子，上面堆放着各色小玩具和肉干类零食，供猫咪玩耍。
    所有东西都收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上没有鲜红的血迹，更没有那个被她激活过的血色六芒星。
    可以说窗明几净，宽敞明亮。
    跟她上次进来时看到的完全是两副景象。
    两人进来之后，那扇沉重的黑木大门也没有自动合上，而是乖顺地停在原地，任由外面的日光倾洒进来。
    房间里还燃着香炉，袅袅升腾的青烟掩住些许异味。
    许知白屏住呼吸，提起桌上的茶壶，简单粗暴地浇熄了香炉。
    “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十四章 百里大人的猫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们没有找出任何异样。
    没有隐藏道具，更没有支线任务。
    这里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猫舍。
    猫碗里有没吃完的小鱼干，一旁滚落着两个黄色的绒球，上面还有着猫啃咬的痕迹。
    角落里还辟出一间半封闭的猫厕所。
    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每一个都还有着使用过的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养猫的样子。
    黄色绒球被踢到，咕噜噜滚了两圈，流光捡起一颗绒球，面露疑惑：“这不像是没有猫存在的样子啊。”
    确实不像。
    许知白走到屋子中央，地面干干净净，除了偶尔的几根猫毛，什么也没有。
    没有在她踏上去时乍现红光。
    转完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许知白再次看向门外的阳光。
    烈日当空，金灿灿的阳光落在第二阶台阶上。
    从她们来到现在，阳光没有移动分毫。
    听到这话，流光心头一跳：“什么？”
    “时间。”
    第一次来的时候，接近傍晚，没有这么灿烂的阳光，甚至微弱的日光根本照不进猫舍里。
    那应该算作从白天到夜晚的分界线，没有入夜后那么恐怖，但也不是正常的白天景象。
    晚上的百里府是什么样子，许知白也算是见识过了。
    既然白天和晚上景象不一样，那么不同时间点走进猫舍，可能看到的景象也会不一样。
    白天是正常猫舍，入夜时分就展现出杂乱的一片。
    那么晚上呢？又会不一样吗？
    会不会她们要找的猫，只在晚上的猫舍出现。
    剧情提要里的喂猫，也是发生在晚上。
    许知白跟流光说了自己的想法，她需要一个队友，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局限，没有办法和整个副本抗衡。
    “你的意思是，我们晚上再来猫舍吗？那……”
    “喵——”
    远远地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猫叫。
    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不敢放过这一丝线索，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闹，人声、脚步声、交谈声等等在死寂一般的百里府回荡，像是打碎了隔音玻璃的一角，各种声音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去看看。”两人动作迅速地关门退出去，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只见百里府紧闭已久的大门被大大打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门童侍立两侧，躬身行礼。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国师大人到！”
    许知白和流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忌惮。
    那扇大门她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打开，甚至许知白还爬上墙头往下望。
    无数次，看到的永远都是一片白茫茫。
    就像是被传送出副本时走过的白雾一样，眼里除了白雾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然而这一次，大门打开，门外却是一派岁月静好。
    依稀可见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三三两两或路过，或驻足围观，还隐约能听见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
    鼻端甚至还能闻到远远飘来的酒香。
    门口精美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夫躬身放好小板凳，下车等着车上的人起身。
    金色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起，接着露出柔软的一片白色。
    那人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云袍，浅金色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色束腰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形。
    头戴玉冠，腰配白玉。
    刚下车就收获了围观百姓的惊叹。
    “国师大人！”
    “太美了！不愧是我国第一美人啊！”
    “国师大人看看我呀！”
    围观的群众被侍卫拦在旁侧，众多少男少女手捧香花香草，想掷又不敢。
    他缓缓走进百里府，步伐飘逸流畅，双眸微弯，唇角含笑，清风留恋着他雪白的衣角。
    像是踏月而来的仙子。
    刚才空无一人的百里府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百里大人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卑躬屈膝地讨好着，将人往正堂里引。
    一众仆役丫鬟都跟着往正堂里跑。
    许知白和流光跟在人群后面，她拉了一把心不在焉险些被人撞倒的流光，避开众人将她拉到一侧的假山后面。
    这位已经是B级玩家的百里府大小姐此刻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双眸止不住地颤动。
    “是他……”流光压不住急速翻涌的情绪，模糊地吐出两个字。
    谁？
    池郁吗？
    这人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能把B级玩家吓成这样？
    许知白抬眸以示询问。
    好在流光很快平复好自己的心绪，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他吗？被玩家称作‘白阎王’的NPC，基本见之必死。”
    许知白：……
    白什么？
    似乎是看透了自己必死的局面，流光干脆坐在一块石头上，语气里也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就说这个D级副本怎么会这么难，原来是遇上白阎王了啊。”
    “不用挣扎了，他出现的副本不会留活物的，不如想想剩下的最后光阴怎么过。”
    许知白倒是没想到池郁出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她也找了块石头坐下，眯着眼睛问流光：“NPC是可以去不同副本的吗？”
    上个副本里面，池郁是作为医生出现的，这个副本里又是什么国师。
    看上去不像是固定NPC。
    “不。”流光快速地点着虚拟界面，从商城里买了一堆吃食，分给许知白一些，自己吃得两腮鼓囊囊，吐字不清，“其他NPC只能固定在一个副本里活动，但他不是，甚至还有人在游戏大厅里见过他。”
    “像是……终极BOSS的感觉，特权很高。”
    许知白想起在酒店见到池郁的样子，前台对他态度非常热情，其他的玩家倒是表情各异。
    当时她只关注到前台的态度，以为他等级很高，所以才会比旁人待遇更好。
    原来这人还有这么耸人听闻的身份。
    不过既然是NPC，为什么可以脱离副本而存在。
    这显然不合游戏的常理。
    所以游戏系统才给她发布了一个击杀池郁的隐藏任务吗？
    她咬着一个蛋挞，绵密的奶香在嘴里化开，糖分带来的愉悦感传递到四肢百骸，声音也软和下来：“如果杀了他，能通关吗？”
    这话让流光吃东西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新奇得像是看傻子一样，张口差点被自己噎到，猛咳了两下，呛得脸色微红，喝了一大口快乐水才止住。
    “咳！你觉得，之前遇见他的玩家们没有过这种想法吗？”
    “如果这么好杀的话，那为什么还会有见之必死的传闻呢？”
    “游戏里的赏金任务那么多，杀白阎王的永远是榜首，并且赏金早就破亿，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那都是怕他的玩家们众筹来的！”
第十五章 百里大人的猫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这话成功地让许知白沉默了。
    破亿！
    那是什么概念。
    如果她杀了池郁，不仅不用还这一千万了，还直接晋升亿万富翁。
    许知白捂着胸口，喵的，好心动怎么办？
    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两人飞速把零食饮料藏进系统背包里，抖落刚才掉落的饼干屑，装模做样地欣赏风景。
    来人丫鬟装扮，规规矩矩地朝流光行礼：“大小姐，大人请您去正厅。”
    “知道了。”流光朝她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马上就去。
    起身的时候，却被许知白拉了一把。
    许知白看着急急忙忙跑来报信，又急急忙忙往回跑的丫鬟，神色严肃起来，凑近流光，压低声音说：“你……”
    开口的瞬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完，她松开手，想着算了，她自己也没有通关的把握，还是不要给人不必要的希望好了。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流光以为她被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吓到了，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还不如躺平。”
    许知白：……
    她伸手捂了一把脸，学着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这个丫鬟心口有一个大洞。”
    丫鬟走过来的第一眼，许知白只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认出来她刚进入副本时在大厅看到过的她。
    不仅如此，她淡粉色的衣裙下，左胸口还有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但那个窟窿只出现的短短一瞬，等许知白眨眼想看清时，已经消失不见。
    她不准备怀疑自己的眼睛，只能合理推测，曾经受过致命伤的人可能会在今天出现，并且察觉不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所以拉住流光，怕她看到自己妹妹时一时忍不住情绪。
    听到这话，流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脚步一顿，接着飞快追上去。
    仿佛百里府所有人都围在了大厅里似的，最外面站着佩剑的侍卫，再里面是来来往往捧着茶点的丫鬟侍女，最里面当然是百里府的核心人物。
    这次坐在正上方的不是百里大人，而是仙气飘飘的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闲散地靠着椅背，喝过一口的香茶在桌上袅袅飘香，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锋利的眉眼，一眼望去竟品出几分少有的柔和。
    两位侍女一左一右地为他轻摇羽扇，任谁看了都只会赞一句矜贵公子。
    哪有什么见之必死的白阎王。
    许知白跟在流光身后，佯作她的贴身侍女，跟着一起进入厅内。
    刚一踏进厅内，她的心就微微一沉。
    “见过国师大人。”流光瞳孔巨震，心跳加速，还是没忘记代入自己的身份，对着坐上的人行李之后，才带着许知白入座。
    昨晚死在她们身旁的薇薇此刻好端端坐在一位贵妇人身边，看见流光进来，笑弯了眼睛，碍于礼仪不敢出言喊她，只是目光追随着她坐下。
    许知白没有猜错，那个血窟窿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这厅里的人除了薇薇之外，每个人胸口都有一个一闪而过的血窟窿。
    薇薇脖颈上的血线、眼睛上的血窟窿也跟着一闪而过。
    然后恢复正完好无损的样子。
    被衣衫掩盖，被阳光掩盖。
    所有人都像是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身体温热，呼吸流畅。
    许知白头发一阵阵地发麻。
    趁着丫鬟上茶的时候，她避着众人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打量坐上的人。
    明明隔着一个人，但他似乎感觉到许知白的目光，遥遥看了过来。
    眸中带笑。
    “百里府真是藏龙卧凤，不仅两位千金生得娇艳可爱，连百里府的丫鬟都如此钟灵毓秀。”
    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不怀好意。
    百里大人在下方陪着笑脸，恍若未觉：“国师大人过誉了，此次劳驾大人过来，是想请大人……”
    “百里大人。”国师打断他的话，依旧在笑，“本座对令府的一位丫鬟一见倾心，不知大人是否肯忍痛割爱，赠予本座呢？”
    许知白心头一跳，眉头不由得蹙起。
    她的身份是百里府的丫鬟，如果百里大人答应把她送给这位国师，按照封建制度的常规操作来看，那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算她有着自己的卖身契，也没办法和朝廷命官抗衡。
    “能得国师大人喜爱，是百里府三生有幸。”百里大人恭恭敬敬地答完，目光在厅内的丫鬟身上巡视一圈，“不知是哪位丫头能有幸得国师大人垂爱？”
    座上的人眼帘微掀，朝着许知白的方向一抬下巴：“喏，那位。”
    百里大人看见她也是一愣，随即训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跪下谢恩！”
    一屋子人齐刷刷看了过来，不管男女，脸色都不太好看，嫉恨之色溢于言表，仿佛都在懊恼被国师大人看中的怎么不是自己。
    许知白觉得有些恍惚。
    这人已经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操控无辜玩家喜欢自己。
    她没动，冷着脸和他对视。
    “奴婢仰慕国师大人已久，只是还不知道国师大人的名讳，能否告知？”
    这是她能说出口的古言极限了。
    他听着这话，缓缓笑开了：“你知道的呀。”
    说这话时，他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是在哄着因他红了眼眶，不舍离去的心上人。
    她知道？
    池郁吗？
    她尝试着把答案输进隐藏任务里。
    【对抗类支线任务：揭开国师的真面目完成度2/3。】
    竟然是真的！
    她一直纠结着名字，以为副本的名字和角色匹配，结果没想到池郁就是用的真名。
    这个任务还差一条没完成。
    真面目，除了脸、名字、身份，还有什么呢？
    等等，身份？
    除了国师，他还有什么身份？
    白阎王？不对。
    许知白只走神了一瞬，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池郁身后。
    两个侍女因为她的靠近，眼里都有些许不满，但也敢怒不敢言，都僵在原地不给她留位置。
    也因为这样，许知白才没有更靠近池郁。
    意识到自己刚才被毫无征兆地操控着走了过来，她心头警铃大作。
    偏生这时候，国师大人站起身，朝着百里大人笑道：“感谢百里大人盛情相邀，本座累了，先行告辞。”
    想走？
    想什么呢。
第十六章 百里大人的猫1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国师说要走的时候，大厅所有人都唰的站起身，做好准备送他离开的姿势。
    慢了半拍起身的流光夹在一群动作整齐划一的人中间，就显得有些碍眼。
    他仍旧在笑，那双眼里却没半分笑意，慢悠悠地从许知白身上转到流光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把流光看得后背发毛。
    许知白上前半步，隔开他的视线，目光很冷：“百里家的猫在你那里，是吗？”
    “你准备自己还给我们，还是我动手抢？”
    “哈！”国师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居高临下地看过来，“都现在了，你还觉得找到那只猫，就能通关吗？”
    等他终于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许知白身上，说出的话却让她们两个人都是心头一跳。
    “难道你们想放弃脱离游戏的唯一机会吗？”
    什么脱离游戏？
    许知白眉头微皱，环顾了一圈四周站着的人。
    这是她第二次进副本，对游戏的理解还停留在新手村上，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这个游戏世界里，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被游戏洗掉记忆。
    小七有姐姐，并且感情很好。
    虽然流光并没有提太多过去的事情，但能够让她在这种动不动就会死人的地方一直陪着，守护的人，肯定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她也问过流光，关于记忆的事情，流光也没听说过游戏系统会干涉玩家记忆的例子。
    所以，她对所谓离开游戏，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
    但是流光不一样。
    这话刚一出口，许知白就感觉身边的人眼神都变了。
    “什么意思？”流光眸光闪烁，瞳孔里映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模样，“怎么脱离游戏？”
    许知白张张嘴想阻止流光开口询问，没来得及，想一想，算了。
    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人对情绪的掌控太过精准了，就像是在你的心脏上安装了一个遥控器，让你开心就开心，让你难受你就不得不难受。
    流光自从见到他，情绪就一直紧绷着，或者说自从妹妹小七惨死以后，她就对通关没什么太大的欲望了。
    又见到了传说中没有一个人从他手底下通关的白阎王，更是心灰意冷。
    现在，这个阎王忽然提到了一个她们想都不敢想的词，脱离游戏。
    这就不得不让人开始发散思维，然后思维一发散，就掉进了国师大人精心准备的坑。
    国师慢慢走进两人，其他所有人都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旁边的百里夫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她们的时间忽然凝固了。
    一切声音、感觉全都停滞。
    只有鼻端淡淡的冷香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噔噔——
    国师在两人面前停下，唇边带着笑意，话是对着流光说的：“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总能清空整个副本的玩家吗？”
    他绕开挡在流光身前的许知白，俯身贴近流光耳边，像是午夜低语蛊惑人心的恶魔。
    “你想想——游戏系统会让NPC毫无限制地抹杀玩家吗？”
    “不会对不对？那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我能让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呀。”
    他用折扇遮住半张脸，伪装成一个极私密的空间，继续说：“不相信吗？要不，问问你妹妹，她肯定不会骗你的吧？”
    这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恶魔。
    许知白想动手推开他，手刚抬起，就听到流光僵着脖子问。
    “那我、需要做什么？”她的眼珠变得极黑，和周围所有人一样，没有任何光芒，只是纯粹的黑色。
    池郁轻轻笑着，他本就长得极好看，尤其是花瓣一样的绯色红唇，这会儿唇角微勾，比什么艳鬼妖精都要迷人。
    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忍不住想要把心掏出来，双手奉给他。
    他咬字很慢，声音被放得又轻又软：“很简单，只要——”
    “把你的心掏出来，给我——”他说这话时，还轻轻抬眼，看向想要护住流光的许知白，眼里的挑衅不要太明显。
    这是什么话！
    许知白想到周围那些人心脏上的窟窿，心头狠狠一跳。
    这瞬间她才感觉到这个的恐怖之处，仅仅靠着这几句话，就能让人把心脏掏给他吗？
    “好。”
    几乎是他刚说完，流光就答应了下来。
    许知白惊恐地看着流光伸手举到自己胸口，五指握成爪状。
    “别！”她连忙按住流光的手，肾上激素疯狂分泌，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
    她以为自己没受池郁影响，流光可能也没有多严重，万万想不到流光一上来就要掏心窝子了。
    “他骗你的！小七已经死了！”她试图出声唤醒流光，然而毫无作用，流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她根本压不住。
    许知白恨恨地磨着后槽牙，都怪她只顾着听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没能发现他的魅惑力道这么大。
    “池郁！”
    许知白放弃压住流光，从袖袋里掏出那把被她贴身存放的匕首，一刀刺向池郁心口。
    那把匕首就是上个副本她从池郁身上顺走的手术刀，这把匕首会根据不同背景变换形态。
    现代副本就是手术刀模样，古代副本就变回了精致的匕首。
    虽然没有被游戏系统归回道具，但却可以带进副本里。
    铛——
    匕首刺在折扇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
    接着，许知白看到那把平平无奇的白色折扇在她眼前一晃，再一转，扇面就贴在了她的咽喉处。
    “用着我的刀，”池郁仍旧慢慢吐字，每个字都被他拉得很长，本来正常的话，也就被他说得魅惑无比，“来杀我啊？”
    “都不怕我会伤心吗？”
    这人完全没有上个副本里高冷医生的冷酷，整个人变成了讨人厌的牛皮糖。
    许知白对这种黏糊糊的行为恶心得不行，压根不管自己还受着生命威胁，利用被再次缩短的距离优势，一刀刺进他的肩胛骨。
    鲜血瞬间染透白衣，涸开一朵鲜艳的红梅。
    她眉眼本就生得冷淡锋利，抬眼时眼底寒霜涌动。
    “这么喜欢挖别人的心脏，是因为自己没有吗？”
    这话刚一落地，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所有停止动作的人全都咔咔转着脖子，拧着脑袋看向许知白。
    就连将手探进自己胸腔的流光都顿住手，抬起苍白的脸看她，眼里涌出冰冷的杀意。
第十七章 百里大人的猫1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终于明白自己的天赋为什么叫做学而时习之。
    她看见小七发动天赋找东西的时候，能察觉到身边气流的变化，最初她还以为这是正常反应。
    第二次流光指尖冒出黑色火焰的时候，她也能察觉到空气中微弱的波动，所以她担心会被其他人察觉，阻止流光烧毁尸体。
    直到她看到胸口血淋淋的丫鬟，看到百里府都空了心脏的人时，才意识到，她可能学到了小七的天赋。
    视物。
    能够看透隐藏的，不在表面的东西。
    钥匙被放在书页里，书放在书架中央，是被层层阻隔，不在表面的。
    心脏被血肉包裹，被衣物覆盖，也是一眼不能看得透的。
    她还不能熟练地运用，走过来一个人，一眼看过去要么是洞穿衣物，要么是洞穿皮肉看到白骨。
    看其他人时是洞穿皮肉，看到内里的五脏六腑。
    偏偏看这个诡异国师，却只能洞穿一层衣物。
    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她的视线。
    阴冷的风穿堂而过，撩起雪白的衣袖，衣袂浮动间，冷香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许知白只觉得这种香味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像是苍翠松树林里迎来第一场初雪，薄薄的雪色在一片青绿间化开，融进青色的叶片里，激发出清爽怡人的气息。
    呲——
    眼前掠过几点嫣红。
    那把刺在肩头的匕首被他拔出，带出一片飞溅的鲜血，有几滴溅到了许知白脸上，眼睫上糊着一滴殷红。
    锋利的刀刃上，鲜红的血液缓缓往下滴落，尖上的那滴鲜血没能落到地上，因为它在瞬间就调转方向，抵在了许知白心口。
    “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吗？”
    他脸上也沾了点点鲜血，眉眼冷沉，唇边的笑意就显得阴冷狠厉。
    许知白眨眼也抹除不掉眼前的血色，索性不管，冷着脸和他对视：“你可以试试。”
    反正她只是一缕没有来处，不知去处的孤魂。
    反正她的自由也是白嫖来的，多活一分钟，多呼吸一口气都是稳赚不亏。
    反正她……
    毫无牵挂。
    池郁眼神比最初被盗刷一千万时还要冷。
    肩膀几乎被她贯穿，拔出匕首时浑身骨头疼得发冷，可见这个女人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偏偏最怕疼。
    皮肤破了一道口子都能龇牙咧嘴疼得骂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
    这瞬间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就算一级警告落实又怎么样！大不了……
    哎！会很疼。
    比肩膀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灵伴的吼声在他脑子里疯狂回荡。
    “冷静啊！池郁！杀了她我们都要被关一个月的禁闭岛！”
    “你忘了那是什么地方了吗！会被那个鬼怪咬死的！”
    “她还欠我们一千万呢！至少得等还了钱再杀她嘛！”
    “赚钱好难的啊！呜呜不要杀一千万啊！”
    耳畔只有阴风乍起的呼声，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
    许知白觉得背脊有些凉，她试图开口击退这种不适感：“人死债消，你也别逼我。”
    “我死了，亏得是你的一千万。”
    “呵。”池郁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声音本就低沉，这会儿忍着疼，听上去磁性满满，许知白感觉自己的耳膜不自觉地震了一下。
    一阵酥麻的痒意从耳端游到足尖，脚趾都觉得痒。
    “你还算得挺明白。”
    心口的匕首没有撤走。
    但许知白就是觉得浑身像是泡在冬日的温泉里，四肢百骇暖洋洋的，酥软得没有丝毫力气。
    舒服得眼睛不自觉闭上。
    等她反应过来，想挣扎时，已经提不起半分力气。
    不过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反而特别安心。
    时间、空间在一瞬间坍塌，又在一瞬间重建。
    时光的车轮轰轰烈烈从她身上碾过，碾落一地花红柳绿。
    许知白在一片花香中醒来，日头很大，她刚好在一块阴影里，没有晒到太阳。
    眼前是落满花瓣的藤椅，碧色的椅背染上阳光的温度，触手温润。
    胳膊腿有些发麻。
    “殿下，你终于醒了，热着了吗？”
    身后有温和的女声欢快地询问，看到她醒来，声音带点雀跃。
    是她的侍女采薇。
    她睡着了，采薇也没闲着，又是找人搭起遮阳伞，又是给她打扇，一刻也不停。
    这会儿又招呼人给她端来花茶。
    许知白接过花茶，甜蜜的茶香在舌尖荡开，是她喜爱的桂花茶，里面加了桂花蜜，又香又甜。
    她喝了两大口，酥软的身子终于回魂。
    “我睡了多久了？糟了，我约了皇兄一起用午膳，这会儿……”
    日头都开始西沉了，估计都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她望着金灿灿的日光，有些出神，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失去记忆被卷进什么游戏系统里。
    刚醒来时，还能感觉到一阵阵害怕，这会儿随着时间流逝，梦里的场景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肚子咕噜一声。
    “殿下睡了快三个时辰了，太子来过，看到殿下睡得正熟，说殿下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吩咐我们不许打扰。”
    “殿下饿了吧，餐食奴婢们都备着的，殿下是准备在这里用，还是回霁禾殿？”
    “回去吧回去吧，我得动一动。”
    两旁的侍女采薇采霞收好搭在她身上的小毯子，扶她起身，还贴心地揉着胳膊。
    算了，管它什么游戏的呢。
    吃饱要紧。
    霁禾殿很近，穿过她精心打理的玫瑰园就到了。
    红墙黑瓦上绕着开满白玫瑰的藤蔓，色彩鲜明得就像是一幅画。
    吃饱喝足后，采薇犹犹豫豫地开口。
    “殿下，晚膳还要和太子殿下一起用吗？”
    许知白瞥了她一眼，想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那当然是要一起的。
    忽然想到，她自小和她的皇兄就非常亲密，这本来应该是一段佳话。
    但最近，太子不管不顾拒绝圣上指婚，甚至扬言不会娶妻。
    皇城中渐渐出现某些不怎么好听的传言，并且传得越来越广。
    有人说，太子心仪他的亲妹妹，于之有着不和伦常的关系。
第十八章 百里大人的猫1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觉得有些头疼。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把造谣者拎到朱雀大道上，让他跪着道歉。
    可是这次不能。
    她心虚……
    因为她确确实实知道，她的亲亲皇兄对她有着不寻常的想法。
    许知白默默叹了一口气：“就说我中午吃多了，不想吃晚饭，让他别来找我。”
    说完，她没忍住又补了一句。
    “让他把事情处理完再来找我。”
    想到皇兄时不时表露出的控制欲，许知白就觉得头疼。
    尤其是谁一谈到她的婚事，他就能跟谁拼命。
    谁特么看不出来啊！
    但许知白也知道，让这人收敛点是不可能的。
    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收敛两个字。
    天色渐暗，很快就已经将近晚膳时分了。
    许知白带上采薇采霞，踏着晚霞出了霁光殿。
    宫人们一队一队穿梭在红墙黑瓦之间，晚归的鸟雀驻足屋顶，睁着小眼睛看着忙碌的人间。
    灿烂晚霞照耀。
    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
    没一会儿，许知白就等到了想见的人。
    那人刚进宫见过皇帝，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直到日暮时分才从宫里出来。
    披着一身瑰丽晚霞，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宛如从画中走来。
    许知白本来等得有点犯困，正倚着采薇看对面墙头跳来跳去的麻雀，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去，眼里染上晚霞的绯红。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
    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会在即将关闭的宫门附近偶遇近日名头正旺的公主，淡然自若地回道：“劳殿下惦记。”
    宫门即将关闭，此刻来往这里的只有城墙上喧闹的麻雀，和城墙下安静的守门人。
    以及三角对立的四个人。
    许知白身上站着采薇采霞，国师一个人面对着她们三人，让她莫名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他的错觉。
    她眨了眨眼睛，把这份奇怪的感觉驱除体外，双目紧锁住面前这个白衣飘然的青年。
    “国师大人想必也听说了近日某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吧。”
    她都不记得这个国师是什么时候被奉为国师的，只知道自己有记忆时，他已经站在父皇的身旁，虽然看上去有些寡言少语，可一旦开口说出什么，那必定是能搅起一阵腥风血雨的。
    他在朝廷中的势力有多强呢。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太子辛苦几个月拟出的新令，因为他一句不喜欢，就能直接束之高阁。
    以至于朝中大臣每每要提出什么，都得揣摩国师的意思，国师要是不同意，肯定是没法施行的。
    曾经有一个王姓家族，看这个神神叨叨的国师非常不顺眼，经常上奏跟皇帝说国师这样那样。
    然后，京城再没有姓王的。
    恐怖之处，可见一斑。
    偏偏这人长相又极为俊美，京城中众多王族贵女趋之若鹜，多的是吵着闹着要嫁给他的女子。
    因为他发生的吃醋争风事件，没有几百件也有几十件。
    对面的人听了这句话，轻轻地笑开了。
    薄唇像是染着初春第一朵桃花的绯红，只微微一勾，就让人浮想联翩。
    “公主特地等下官，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声音清透悦耳，带着一点调笑意味，越发让他唇边那抹笑显得意味深长。
    听到他这么说的许知白不由下意识思考了一瞬，除了这件事，还能有其他的原因让她晚饭都顾不上吃，来这里等他吗？
    自然是没有的。
    许知白皱起眉，这个国师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好对付，如果不是他一直站着兄长对立的阵营，她真不想跟他为敌。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些许柔和的韵味。
    她闻到鼻间阵阵清幽的冷香，不着痕迹后退半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压低声音冷冷地道：“你就说是不是你干的。”
    “呵呵。”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当场笑起来，眉眼弯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像是漫天晚霞落进他眼里，让人一下子就移不开眼睛了。
    许知白捏了一把手心，手指捏到一阵粘腻的湿汗。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往常她也见过国师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给了她今天这样的奇怪感觉。
    就好像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个孤高冷傲的国师大人，而是换成了一个轻浮的浪子。
    明明是一样的脸，却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是呀。”
    他微微俯身，原本被拉开的距离一下子贴近到她无从回避的状态。
    许知白甚至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耳边，吹起耳边的碎发，挠得一阵发痒。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被无限放大，男子强势猛烈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心跳猛地加速，一下快过一下。
    “公主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极了某种蛊惑，许知白捏着汗湿的手心，垂落的眼帘遮住躲闪的目光，小声问：“为什么？”
    这种不实的谣言传播出去除了损害许知白的名声之外，对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顶多是让太子顾忌着传言不敢对许知白太过亲近。
    而太子和许知白本就是一母同胞，比寻常皇子皇妹亲近些完全是正常的。
    以前从没有人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许知白没忘记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强迫自己冷下来，厉声道：“不管你为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硬要和皇兄为敌的话，别怪我……”
    “怪你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眉眼间的狡黠昭示着他的无所畏惧。
    这人太过游刃有余，简直是一副万事不怕的死猪样。
    许知白气得牙痒：“你的那些破事，别以为就没人知道！为了一只猫，灭人家满门，你就不怕……”
    “怕什么？招报应吗？”
    再次被打断的许知白十分不爽，瞪他一眼， 不说话了。
    他慢慢直起身，语速放得很慢：“公主殿下，你最好别再咒下官了，因为很快，你就是下官府上的人了。”
    什、什么？
    许知白茫然地眨了好几次眼睛，也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叫她就是他府上的人了？
    还有……她什么时候咒他了？
    直到他走远了，许知白还没从那种怪异的感觉里走出来。
    好奇怪。
    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就不自觉心跳加快？
第十九章 百里大人的猫1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公主……”
    许知白回神，对上采薇一脸担忧的表情，显然，她们也被国师那句话给吓到了。
    当今圣上育有三子，她的皇兄许煜排行第三，之所以被封为太子，不仅仅是因为本人才华出众，还有各方努力的结果。
    她们的母亲蕙贵妃在一次刺杀中为救皇帝而香消玉殒，让皇帝对她们兄妹里多了几分怜悯心。
    也是因为这样，许知白一定要让兄长登上皇位。
    只有登上皇位，才能不负母亲的良苦用心，才能给母亲报仇，才能让她们兄妹俩在这皇城里活下去。
    距那次遇刺已经时隔三年，而刺杀的主谋至今都还没抓到。
    事关天子安危，朝廷里的那些废物不可能不重视，之所以抓不到，很可能是皇帝授意。
    一个妃子的死，比起皇家脸面来说，不值一提。
    许知白眸光微沉，皇族的婚姻向来不由自己，兄长拒绝指婚已经触怒皇上，再加上那些谣言，她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接受。
    在朝廷党争之中，国师一直代表的皇帝的意志，与三位皇子谁也不亲近，如果她能顺利嫁给国师，可能是一个绝佳的拉拢他的机会。
    正这么想着，有太监走到她面前，恭敬道：“殿下，陛下有请。”
    她认出是跟着皇上身边的禄公公，温和有礼地答应。
    尚书房她去过很多次。
    每一次都能有不同感悟。
    皇帝须发斑白，已过半百，这时候还在沉着脸翻阅奏折，看见她来，脸色稍缓。
    父女俩也有许久未见，皇上还是挺宠这位和光公主，但许知白就是跟他亲近不起来。
    不止是跟他无法亲近，除了她那粘人的皇兄之外，她跟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冷不淡。
    甚至蕙贵妃去世时，她也没感觉到多少悲伤。
    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身边人事变迁，却没法升起共鸣之意。
    两人冷淡地寒暄过后，就直奔主题。
    许知白听到要她嫁给国师没有什么意外，淡淡地答应，淡淡地道谢。
    她的冷静招来了一个人的怒火。
    太子殿下气得暴跳如雷，一路跟着许知白骂骂咧咧回了霁光殿。
    回到住所，这人更加嚣张。
    “他怎么敢向你求亲！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什么货色！他配吗！呸！”
    许知白招手让采薇给他奉上香茶，他喝了一大口，润润喊哑的嗓子，又继续瞎逼逼。
    “小白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晚上就安排人，绝对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人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咳！”许知白正低头喝茶，听到他这么粗俗的俚语都冒出来了，被呛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兄长有些好笑。
    还很可爱。
    太子一抬头就看见许知白睁着一双杏眼看他，她的眼睛略圆，长相偏可爱乖巧，偏生她整个人情绪冷淡，外人眼里总是冷峻严厉，脸上不常露出这种乖顺的神色。
    他看得愣了，眼神有些飘忽。
    许知白放下茶盏，单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双眼，眼里的微光随着她忽闪忽闪。
    真好啊。
    许知白没说自己答应这桩婚事的原因，只说她喜欢国师的脸，觉得他长得好看。
    对这个妹妹的喜好，太子还是挺了解的，但丝毫不影响他咒骂国师。
    他本来已经为许知白看好了结婚对象，是个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温和有礼，为人处事都很不错，长得好看，家世也好，许知白嫁过去绝对不会受欺负的。
    现在都被这个混蛋国师给毁了。
    一想起来，就想把那个混蛋拉出来狠狠揍一顿。
    太子殿下这样想着，也确实这样做了。
    只不过被胖揍一顿的不是国师大人，而是他派出去的手下。
    大婚安排在下月初三，良辰吉日是国师选的，据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
    许知白很早就被喊起来梳洗更衣，为婚事做准备。
    直到入夜时分，才能安安生生地靠着铺满红妆的床榻歇息片刻。
    采薇采霞给她偷偷拿了不少吃的，所以现在还不饿，只是累的很。
    比跟着皇帝祭天还要累。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算算时间，她的夫君要来了。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惊起的夜风吹得红烛抖动不已。
    许知白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一双鹿皮短靴出现在盖头下的视线里。
    接着，红绸被缓缓挑起。
    许知白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国师。
    他常常穿一袭白衣，鲜少看到他穿着这么艳丽的颜色。
    冷白如玉的肤色被红衣衬得越发白皙，修长纤细的手指捏着红绸，像是雪地里触目惊心的红梅。
    美得让人惊艳。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冷淡地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就是现在。
    寒光惊得红烛又是一抖。
    许知白手里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鲜血在红衣上染出更深的一团鲜红。
    他甚至都没动，也没躲。
    就这么冷淡地看着她，看她拔出藏在锦被下的匕首，看她全力刺进了自己心脏。
    直到现在，他还在看着她。
    眼里没什么光亮，像是窗外无星无月的夜幕。
    沉凉，不见天日。
    许知白被他的冷静震慑住，任谁看到被自己刺杀将死的人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心里都会有些发毛。
    她也不敢再看他，跌跌撞撞走过去摔桌上的茶杯。
    由于坐得太久，双腿发麻，她走不稳时，身后还有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许知白震惊之下，手里的茶杯已经摔在地上。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补刀。
    外面响起一阵喧哗，接着重归平静。
    采薇采霞闪身进来，两人手里都拿着带血的刀。
    “公主，你没事吧？”
    许知白手上沾了点鲜血，是刺国师是溅上的，她发着抖在衣摆上擦了擦，没擦掉。
    “我、我没事。”
    声音也不自觉在颤抖。
    这明明是她早就安排好的，现在却没来由的觉得心慌。
    她知道国师不可能被收拢，也不乐意真正嫁给他，于是想出这个办法偷天换日，甚至连伪装国师的人选她都选好了。
    很快，国师就会变成她的傀儡。
    可是，他为什么不躲……
第二十章 百里大人的猫1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控制住外面的情况之后，许知白再次回到她的新房。
    红烛燃到一半，落下滚滚红蜡，像是泣血的美人。
    国师倚靠着床头坐着，胸口还插着那把匕首。
    他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怎么眨，活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许知白动手又狠又准，正中心脏，刺得又深，心脉受损严重，任你大罗金仙来都没救了。
    估计他自己也明白，所以从被刺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没吵也没闹。
    许知白走到他身边坐下，眼里的情绪也很冷淡：“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是一贯的疏离冷淡。
    没有什么情绪。
    国师掀起眼帘看了她半晌，唇角缓缓勾起。
    “你知道了。”
    “太明显了。”许知白没否认。
    这个幻境其实特别真实，不仅是记忆栩栩如生，连身边的人和物无一不是真实得过分的。
    尤其是她的皇兄，她不舍得打破这个幻境。
    她伸手探向匕首。
    察觉到她的意味，国师脸色微变：“我死了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许知白握住匕首，微微一笑：“那就留啊。”
    这个世界里，她有亲人有朋友有忠心爱护追随她的人，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兄长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回到那个游戏世界里她能有什么，千万欠债吗？
    “感谢你给我创造了这么美好的世界。”
    “为了表达感谢，就请你……”
    “……去死吧。”
    她拔出匕首的瞬间，鲜血喷溅，点点嫣红占据她的视线。
    许知白！
    她确定听到了他的怒吼。
    将死之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慢吞吞地想着，视线里的红却还没驱散。
    得洗个脸了。
    不然她皇兄得吓死。
    “许知白！”
    砰！
    身体的失重感在一瞬间袭来。
    许知白被人抡圆了砸在墙上，五脏六腑差点没被砸移位，疼得呼吸抽搐。
    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肺里的空气渐渐稀薄。
    “我真的就不该对你心软！”池郁阴郁的脸出现在眼前。
    不是鲜艳的红衣装扮，也不是神神叨叨的白斗篷，而是许知白曾经见过的模样。
    阴暗的光线里，依稀可以看到他及肩长的卷发半扎在脑后，几根零落的碎发勾勒出他锋利的棱角。
    白色衬衫配着黑色西装裤，修饰出纤长完美的身形。
    池郁浑身细胞都在叫嚣、在宣泄、在怒吼。
    你知道那有多痛吗！！！
    好心好意想要放过你，结果你竟然恩将仇报！
    咔哒——
    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锁链严丝合缝地扣在许知白手腕和脚踝上，一动就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你……”
    脖颈上的手松开，许知白跌落在地上，又被身上的锁链吊起来。
    她猛咳了几下，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从那天下午醒来时她就感觉到不对，她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被编造的记忆能够格外流畅地被大脑接纳。
    这次的记忆比上个副本的要完善很多，各种细节和逻辑都能对的上。
    但她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在看一场戏剧，不管故事多么感人多么曲折，始终是故事。
    她始终是观众。
    前十几年她没有做出过一个自己的决定，全是父皇说要这样，母亲说要这样，哥哥说要这样，于是就这样。
    她做的第一个决定是去见国师，那天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同。
    直到谋划在新婚之夜刺杀国师，安排傀儡。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出乎意料的是国师就这么轻易地被她刺杀到手了，本来以为至少他还会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你什么时候对我心软过？”许知白脖子被掐得通红，刚才的窒息让她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绯红，眼尾也泛起潮红。
    下巴被什么东西勾起，冰冷的感觉刺痛着她的神经。
    是那把她从池郁身上顺走，又用它刺了池郁一刀的匕首。
    “本想让你风风光光地死，既然你这么不听话……”
    他眼里的狠厉让许知白打了个寒颤。
    他们接触的时间不算少了，基本上许知白能摸清这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心情好得时候可能会吃软不吃硬。
    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怎么着都没用。
    她暂时还没有去世的想法，哑着嗓子说：“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你只要随便动一下，我可能就刺不到你。”
    这不仅仅是拖延时间，许知白也确实想知道，凭他的身手，那一刀轻轻松松就能躲过去的，可是他却躲都没躲。
    难道是爱她入骨，想死在她手上？
    那也不像啊。
    挑起下颌的匕首略一用力，许知白感觉到了冰冷的刺痛。
    嘀嗒——
    血液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格外显眼。
    恼羞成怒了啊。
    许知白活动了一下被磨出血的手腕，一朵白色玫瑰花凭空出现在她手心里。
    这是上个副本得到的道具。
    【一枝白玫瑰：送给对方后好感度提升至90%，维持时长一分钟。
    玫瑰不一定代表爱情，但没有玫瑰一定没有爱情哦~
    使用次数：1。】
    她双手活动范围有限，艰难地把花递到池郁面前：“给你。”
    女孩脸上也沾着血，大片的血迹糊着她半张脸，下颌上还抵着一把割破她皮肤的利刃，鲜血顺着刀刃蜿蜒而下。
    被黑色锁链禁锢，沾满鲜血的手上，捏着一只纯白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经营的露水，馨香扑鼻。
    无比的违和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池郁接过那枝玫瑰花。
    眼神清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许知白又确认了一遍，道具确实是生效了。
    只能维持一分钟，得抓紧时间。
    她试探着开口：“能把我身上的锁链解了吗？”
    面前的男人咧唇一笑，低垂的双眼里流露出似迷恋似享受的情绪，痴迷地看着她。
    “怎么？难道我的宝贝不喜欢这样吗？”
    他语气放得太过亲昵，惹得许知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往后缩，但缩到一半，浑身一僵。
    青年撤了抵在她下巴上的利刃，倾身过来，柔软的舌尖舔过她下巴上流出的鲜血。
    许知白内心在狂吼！
    救命！她这是遇上了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一章 百里大人的猫（完）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沉浸在那个滑腻腻的吻中久久不能回神。
    万万也想不到，好感度90会是这个样子。
    她再次试图跟她沟通。
    “池郁，你放我下来，我……”
    “好啊。”
    锁链自动打开，许知白整个人落进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尖牙啃噬着她下巴上的伤口，带起微麻的刺痛。
    还剩最后20秒。
    许知白顾不得其他，任由他抱着，脖子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吐息微重。
    “我要怎样才能通关？”
    她没忘记当时池郁说的那句，你难道还以为找到那只猫就能通关了？
    游戏系统除了刚进副本时发布过几次任务，识别出几个道具之外，一直安静如鸡。
    其他玩家可能全都成了池郁的傀儡，她的临时队友流光大概率也凶多吉少。
    她得靠自己想办法。
    “呵呵。”池郁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动作，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你通不了关。”
    “怎么也不行。”
    许知白眸光一冷，趁着道具冷却的最后两秒，夺过他手里的匕首，稳准狠地刺进他心脏。
    第二次做这种事情，熟练多了，手速更快，快到根本没给池郁反应的时间。
    道具时间归零。
    池郁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脸上阴云密布。
    他竟然又一次被这个女人给暗算了！
    还他喵是同一个地方！
    更疼了!
    许知白根本不敢看他第二眼，一击得手立马溜走。
    跑到门口她才发现这里是百里府发猫舍，大门在她的哀鸣中重重合上。
    背后，怒气值拉满的大Boss一步一步逼近她。
    四面八方阴冷的风将她牢牢圈在原地，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越是危及的情况，许知白的大脑越是冷静。
    在幻境里，池郁重伤，幻境破了。
    在这个被池郁异化的副本里，他死了是不是就能通关了？
    她迅速衡量自己和池郁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他受了重伤，但看起来除了脸色差点之外行动毫不受阻。
    刺心脏都不死的话，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杀他？
    那已经不是人了好吧？
    要完。
    冰冷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力道大得她听见了几声清脆的咔咔声，怀疑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他捏断了。
    又来这招。
    这么喜欢掐脖子。
    许知白舌头都要吐出来了，濒死之际突破了阴风的限制，大力挣扎，袖袋里有的东西都被她砸在池郁脸上。
    叮铃铃——
    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是那个【阿狸的铜铃】。
    喵呜！
    许知白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阴影。
    她仿佛听到有谁温柔地许诺。
    我会永远陪着您的。
    应该不是恋人吧，恋人怎么可能用您呢。
    难道是下属？
    她好像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耳边有孩童大人的嬉闹声。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游戏、任务几个熟悉的字眼。
    再睁开眼时，许知白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恭喜玩家凭借唯一存活率通过副本：百里大人的猫，通关奖励已发放至背包，请查收。】
    【获得道具：阿狸的铜铃，使用后可召唤被诅咒的黑猫阿狸。
    只有主人才会细心地给阿狸戴好铜铃呢~
    使用次数：0/3。】
    【获得道具：羊皮纸。
    写下两项确定身份的信息，如名字和年龄等，以及死法，被写下的人将会以写下的死法死去。
    使用次数：0/3。】
    这个羊皮纸就是许知白从小月的手帕里拿到的，难怪当时流光说这是诅咒，她们不可能有胜算的。
    想起流光，许知白点开系统的好友界面，输入流光两个字。
    和大多数游戏不能重名一样，系统里也只有一个流光。
    她的主页整个界面呈现灰色。
    因为玩家已经被系统判定死亡了。
    但当时她在池郁的幻境里时，也是没有游戏系统的。
    按理说，游戏系统绑定的是个人的灵魂，如果当时的幻境连游戏系统都能抹除，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存在将玩家从游戏系统里抹除的方法。
    也许流光并没有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陪着她妹妹。
    就像她之前在幻境里那样。
    【由于特殊通关方式，获得副本剧情卡牌，玩家可选择体验剧情或再次闯关。】
    再次闯关还是别了吧。
    她真的怕了那个池郁了。
    唯一存活率，是指她是副本里面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所以被自动通关了吗？
    还能有这种操作？
    许知白几乎都能想到，如果遇到很难通关的副本，一些心术不正的玩家将怎么利用这个漏洞。
    好在这个保护机制只在低级副本里有，且只对低级玩家有效。
    她选择了体验剧情。
    百里府曾经发生过的事再她面前一一展开。
    某天深夜，百里家忽然出现了一只黑猫。
    黑猫出现后当晚，有人无端死亡，死状和小七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家里发生了这样的怪事，百里大人竟然将消息死死压下，不让向外界透露分毫。
    只用了三天，百里家的人就全部死光了。
    许知白站在空无一人的百里府，背脊发凉。
    她想起当时在幻镜里，曾经听说国师用邪术害死了某位官员满门。
    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她也是被皇兄警告，远离那个邪门国师，才拿出来警示她的。
    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这个游戏的残酷。
    死亡不过是一瞬间。
    剧情结束，她回到了酒店房间里。
    她可以确定的是，小七绝对是因为小月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名字才死的，但她们之间的恩怨，以及小月的动机都随着副本的结束而掩埋。
    没人能知道了。
    唉……
    许知白躺倒在柔软的大床里，蓝色猫咪从虚空中出来，扬着脖子伸了个懒腰，接着跳到她胸口，用脑袋蹭她。
    还没有想到猫咪的名字呢。
    看到那一双幽绿的眼睛，谁都忍不住要说一句真漂亮！
    要不就叫绿珠吧。
    “绿珠，珠珠哈哈……”
    许知白刚叫了两声，就看见绿珠拱起脊背，哑着嗓子嗞了一声。
    许知白：……
    倒也不用这么抗拒吧。
    绿珠对着她裤兜的位置龇牙，许知白反应过来它可能是在说那里有什么东西。
    伸手一探，摸出来一张名片。
    玩家ID：苍久
    所属工会：永夜
    玩家ID在系统里是唯一的，可以代替联系方式，直接在游戏系统里搜索就可以直接添加好友，如果不设置隐私的话，只要知道ID也可以发送消息。
    许知白收到一条陌生人的消息。
第二十二章 游戏大厅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游戏大厅也就是这座规模宏大的酒店，设有茶楼咖啡厅酒吧等供玩家休闲娱乐的地方。
    这次的会面地点选在了酒店2楼的一间咖啡厅。
    环境算得上清幽别致，每个卡座之间有蓝色光幕阻隔，可以起到隔音的作用。
    咖啡的香味在两人之间飘荡。
    绿珠自从有了名字之后，就不肯隐身在系统里，一直跟在许知白身边。
    反正其他人看不见它的存在，许知白乐得有这个萌宠陪伴，并且还是一只会说话的猫咪，撸起来就更爽了。
    蓝色猫咪动了动耳朵，从许知白肩上跳下来，落在桌面上，好奇地闻闻散着香气的卡布奇诺，被呛得狠狠打了个喷嚏。
    对面的西装青年，额，苍久，据他自己的介绍，是一位A级玩家。
    级别算是许知白目前接触到的最高的。
    据说进游戏之前是一位西装模特。
    许知白知道这个消息，认真打量了他一眼，还真的是身高腿长，男性荷尔蒙爆表。
    “咳。”苍久被许知白过于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清清嗓子，继续说，“之所以找上你——”
    他捏着小巧的咖啡杯，道歉道得非常熟练：“先要跟你说一声抱歉，额，我们公会特质的名片，就是我之前给你那张，有一个小小的特殊功能。”
    那张名片被许知白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只有在酒店那次，绿珠对着它一直龇牙。
    “这个需要借助我的天赋才能生效的。”苍久伸手取过名片，双目浮出幽幽蓝光，名片跟着蓝光闪烁。
    接着，一段段副本中的场景出现在名片上。
    许知白瞳孔地震，绿珠跟着呲牙。
    任谁看到自己为了求生，对着副本Boss上演激情戏码都会受不了好吧！
    好在苍久适时地撤了神通。
    许知白端起咖啡杯猛喝一口，任由苦涩将味蕾填满，也掩不住尴尬。
    好家伙，这人还专门节选了热吻片段送给她。
    请问赏金榜单上刺杀苍久能有多少赏金，只要过百，她今晚就能去把他刀了。
    “咳。”苍久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艰难地解释，“我之前准备的不是这段……”
    许知白不信！
    好在她情绪调节能力一流，很快就恢复平静自如的那一面，冷淡地放下杯子：“直说吧，我这人不爱绕圈子。”
    小小的咖啡杯发出重重的闷响。
    对面的苍久偷偷瞥了一眼杯子，暗道这么大一声，不会被她砸裂了吧。
    他坐直了身子，眼里的情绪被收敛干净，只剩下认真和坚定。
    “不知道你对白阎王了解多少？”
    猜到了是因为他来的。
    许知白向后靠在沙发上，微微放松，答应他见面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于想知道更多关于副本和池郁的线索。
    那人太强大，指不定还会不会有下一次遇见，当然是了解越多越有胜算。
    如果他们想赚那高额赏金，许知白不介意和他们一起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再强大的NPC，也会被玩家打败的，不然游戏开发商会被万千玩家群殴的。
    “你们想赚赏金？确定有这个实力？”
    这话让苍久可疑地沉默片刻，有些不好意思：“不，我们不是想赚赏金，我们是要攻略这个NPC。”
    攻略什么？
    这几个字许知白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就有点懵了。
    来咖啡厅之前，许知白也去看了所谓的赏金榜单，确实池郁是排在第一的，赏金高达一亿三千五百万。
    放着这么高的赏金不赚，他们要去攻略他？
    苍久也感觉到了许知白的疑惑，他拿出一个小小类似弹珠的玻璃球，放在桌上。
    那个玻璃球竟然不滚不动，就这么直挺挺地定在桌面上。
    接着，他解释道：“这是我们公会的隔音球。”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其实在幻境里，池郁本来可以躲过你那一刀的，但是他没躲，任由你刺他，破了幻境。”
    “这能代表什么？”许知白陷在沙发里，神色却一点也不放松。
    被人窥视的感觉真的让人非常不爽。
    她现在就想撕了这张名片。
    “他不想杀你。”苍久看她的目光像是再看自己的满分试卷，闪闪发光，“跟你一样被拉入的幻境的流光，是用自己的心脏作代价才拥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但是你没有，他没有伤你分毫。”
    “你对他是特殊的！”
    苍久越说越激动，就差站起了，拉住许知白的手，高喊万岁了。
    看他这么激动，许知白十分不想破坏他的心情，但——
    “可能因为我欠了他一千万吧，杀了我，他找谁还钱啊？”
    这话让苍久的后文卡了壳，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但……”苍久擦擦额上的薄汗，竭力找补，“但你终究是特殊的，我们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一点啊。”
    谈话的节奏被这一千万完全打断。
    许知白兴趣缺缺：“没兴趣，还有事吗？”
    “如果我说，他能让我们脱离游戏呢？”
    什么？
    许知白神色微变。
    在副本里，池郁确实说过能让她们脱离游戏，那个幻境确实能做到屏蔽游戏系统。
    但幻境终究是幻境，还是说，他们还有其他办法？
    苍久看到这句话让许知白神色松动，暗自松了口气：“具体的东西我现在还没法完全跟你说明，但，他或许是我们唯一可以离开游戏的办法。”
    青年脸上露出苦涩的神情，游戏系统赠予玩家永不流逝的青春，也赋予玩家各种各样的天赋异能，但与此同时，每位玩家也必须穿梭在各个副本中。
    死亡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有传言只要不停地刷副本升级，只要升到SSS级，就能离开游戏回到现实。
    但从没有一位玩家做到过。
    等级越到后面越难升级，至今玩家排行榜单上第一位还是A级玩家。
    连S级都难于上青天，更不用说什么SSS级。
    “如果是想活在他的幻境中的话，我还是一样，没兴趣。”
    如果愿意活在幻境中，许知白当时就不会选择破镜出来了。
    “不是幻境，有点复杂。”苍久摸出一张卡牌，“他对你有兴趣，下个副本可能还会出现，这样吧，下个本，我带你过。”
    “作为报酬，你帮我们拉拢他。”
第二十三章 卜蓝城堡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回房间前，许知白在酒店的餐厅转了一圈，饱餐一顿，顺便听了一耳朵八卦。
    什么哪个公会利用招新让新人当替死鬼啦，什么哪个高玩又黑了哪个高玩啦。
    回房间时又是日暮时分，副本里的时间流速和游戏大厅的不一样。
    不管在副本呆多久，出来都是只过了几分钟。
    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名片丢进垃圾桶。
    临走前苍久给了她一张卡牌，说她带着这张卡牌选副本，就可以让他也被拉进同一副本。
    许知白最后还是答应和他合作。
    脱离游戏对每一个玩家，不管是怕死还是不怕死的，吸引力都很大。
    更何况，她可以白得一个高玩队友，躺赢的生活谁不想过啊。
    她也承认池郁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与其与这么强大的NPC为敌，被处处针对，一个D级新手本死得只剩她一个，还不如抱大腿。
    毕竟人家还是债主呢。
    如果池郁没有这么针对她，许知白也不会生出要杀了他逃债的想法。
    说到这个。
    唰——
    许知白拉开窗帘，夕阳余晖落在阳台的绿植上，掀起一片耀眼翠色。
    她刚走过去，果然看到对面阳台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青年闲散地靠坐在沙发上，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窝在他腿上的黑色小兽，夕阳映射的影子温柔地落在他脚边。
    小兽察觉到有人靠近，谨慎地抬起脑袋，看见是她，偏过头去看池郁的反应。
    “谈谈？”
    许知白率先抛出了橄榄枝，她向来不在乎什么脸不脸面的，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就算成功。
    今天的风挺大，掀起他额边的碎发，地上的影子也跟着翻动。
    他沉默地掀起眼帘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抱着小兽走进房间。
    唰——
    拉上了窗帘。
    许知白：……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隔绝了阳光的房间里，视线猛地昏沉下去。
    拉住窗帘的修长手指一顿，食指和中指并起。
    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被这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紧紧夹住，无法前进分毫。
    握刀的人慢慢浮现。
    来人一头浮夸的红色短发，右耳上一颗红珊瑚耳钉，穿着一套张扬红衣。
    简直是大写的嚣张。
    池郁冷着脸轻轻一动手指，那柄看上去灵气非凡的刀就叮的一声应声而碎。
    铛——
    断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少年眼里的光随着断刀落下轻轻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显得岌岌可危。
    他垂下头，整个人低落下去，闷声说：“你杀了我吧。”
    池郁看都没看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一口。
    良久才说：“没兴趣。”
    夕阳的光彩已经慢慢衰减，屋内昏黄的灯光照出一片暖意。
    呆在酒店里还是比较无聊，许知白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闲下来，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跟那些莫名其妙被拉进游戏的玩家不一样，她们是被迫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迫的。
    一睁眼就在游戏里，往事一片空白，只能记起她当时躺过的那片玫瑰花园。
    那应该也是游戏场景吧，毕竟在那里看到了池郁。
    夕阳的光线斜穿入户，把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金碧辉煌。
    许知白仰躺在大床上，没什么犹豫，把苍久给的那张卡牌揣进兜里，就开始选副本。
    得加油赚钱还债呢！
    虽然上个副本成功过了，但经验值却没涨多少，距离升级还差着一大截。
    还是只能选D级副本。
    选来选去，她的视线被一个西方贵族形象的副本吸引，主要是那张长桌上摆着各色她没见过的美事。
    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上个副本除了幻境，她都没捞着食物，硬生生饿着刷本。
    现在看见美事福利，很难不心动。
    这个副本叫做【狼人杀】，背景是欧洲上个世纪的贵族城堡。
    【该副本选择人数较少，正在为您匹配，请稍候……】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个需要等待的情况。
    许知白又看到了那片玫瑰花园。
    深蓝色夜幕低垂，白色玫瑰花远远地延伸出去，一望无际，入目都是一片洒满月光的纯白。
    月色仿佛有实质一般，薄薄的一层银霜覆在花瓣上，像是每一朵花都在发着光。
    她身上的白色纱裙拂过玫瑰花枝，如流水一般顺滑。
    【匹配成功，正在为你载入副本……】
    【欢迎进入副本：卜蓝城堡，祝您游戏愉快。】
    【游戏数据加载中——】
    【副本任务发布中——】
    噔噔蹬——
    马蹄在地面上踏出绵延不绝的回音。
    许知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昏暗的马车车厢里，车内很宽敞，中央有一方小小的桌案，桌上摆着各色糕点水果，全是她没见过的。
    还有一盏精致的玻璃灯，里面的火苗随着马车不断晃动。
    车内一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
    她旁边坐着一个女生，自从他们清醒过来，就在不停地发抖，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四个男性年龄相差挺大，有十多岁的少年，也有一把年纪满脸胡茬的大叔。
    服饰风格都很统一，男性黑色西装领带规规整整，女性穿一袭黑色长裙，腿上是黑色的裤袜，手上还带着黑色的手套。
    那手套质地很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戴上犹如无物。
    【公爵夫妇在自己的城堡内离奇死亡，为了找出凶手，各地的侦探们络绎不绝涌入城堡。】
    【为了在侦探界崭露头角，你跟随团队来到城堡。】
    【副本任务：请各位侦探们找出凶手，努力活下去。】
    轰隆——
    一道惊雷乍起，闪电穿透车帘照亮每一个神色各异的脸。
    旁边的女生吓得抖了一下，尖叫声被她自己捂在嘴里。
    她可能也知道自己过度的反应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想必你们都听到副本规则了吧？”对面的中年大叔推了一下眼镜，目光在车内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个副本是要找出凶手，而且我们是同一侦探社的，我们可以合作。”
第二十四章 卜蓝城堡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率先自我介绍：“我叫王眀，目前等级是D+，这个本结束应该就是C级了。”
    许知白多看了他两眼，身上胸有成竹的的自信确实挺引人注目。
    系统提示刚过，他就注意到车内所有人来自同一侦探社，确实有点东西。
    她低头瞄了一眼左边袖口，那里用不太显眼的刺绣缝制着一排英文，后面跟着一个Bai。
    一直发着抖的女生听到他说这话，惊喜地抬起头看他，像是怕鬼的人在夜路上遇到了自己的熟人。
    其他人似乎也认可他说的合作，纷纷开口自我介绍。
    轮到许知白时，又一道惊雷闪过，暴雨倾盆而下。
    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不管外面怎么颠簸，车厢内稳稳当当，晃都不晃一下。
    “到了。”车外，一个粗犷的男声说了一句。
    不断有噔噔踩在水地上的声音，想来外面地面上已经起了积水。
    许知白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她旁边的女生叫王婧婧，撑着一把黑伞等她。
    眼前是高大宏伟的城堡，漆黑的尖顶建筑高耸入云，一轮腥红的血月挂在城堡顶上，厚重森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的台阶也是漆黑的，踩上去湿润粘腻，不像是被雨水湿透，倒像是糊着一层黏黏乎乎的血。
    黑伞挺大，王婧婧把许知白罩在伞下，跟着人流往城堡里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她还在抖。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她似乎以为还有台阶，继续抬脚，结果踩了个空，踉跄一步。
    在门口的管家看过来之前，许知白一把扶住她：“小心点。”
    手掌感受到的肢体僵硬冰凉，因紧张害怕不停战栗。
    许知白上个副本没遇见什么新人，陈内的几个人看上去都还算镇定，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城堡内明亮温暖，一点也没有外面的恐怖气息。
    窗明几净，装修风格也是明亮的暖色调。
    屋内生着火，驱散了入夜后刻骨的阴冷。
    里面或坐或站着不少人，有着两种风格的服饰。
    和许知白同车的是同一种服饰，另外的人又是另一种服饰。
    苍久正坐着火旁，最后一个人进门来仆人关门时，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许知白。
    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说好了暂时不要暴露他们认识，也不要暴露他们的计划。
    他一个人占据了火堆旁边的C位，旁边围着的玩家们都没坐下。
    看样子是知道这位大佬等级不低。
    管家看人都齐了，恭敬客气地说：“感谢各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还请休息片刻，晚餐马上就好。”
    立刻有女仆奉上香气四溢的茶水。
    有玩家接过茶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借花献佛。
    “大神你怎么也来刷这个D级本啊？这么本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其他玩家听到这话都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他没接茶水，修长的手指被火烤得红彤彤暖洋洋，觉得浑身舒适点儿了，才懒洋洋地说：“无聊，来玩玩。”
    “不愧是大神！无聊了刷本子玩哈哈，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能力。”
    那个玩家递的茶水没被收下也不尴尬，自来熟地继续吹彩虹屁。
    “大神你只管玩儿，有什么需要干的脏活累活，让我们来就行了！”
    “对呀对呀，您的手是要拿刀的，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们！”
    围在他身边的玩家一句接一句的附和。
    “呵！”
    这一声轻蔑的嘲笑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空气瞬间凝滞。
    苍久旁边的玩家们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深蓝色礼帽压不住他那一头耀眼的红发，哪怕是穿上严肃端庄的西装，浑身的桀骜也乍显无遗。
    他没靠近玩家聚集的火堆，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众玩家吹彩虹屁。
    看着看着就看笑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越来越夸张。
    苍久依旧认真烤火，没看他一眼。
    许知白和王婧婧也没去挤火堆，默默坐在沙发旁边的角落，这会儿太多玩家往这边看，王婧婧又开始发抖了。
    有人小小声问了一句：“这人谁啊？怎么敢这么对大神？”
    旁边的人用更小的声音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一看就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苍久，你不会还在坐着你那白日梦吧？”红发少年眼眸微掀，露出的是明晃晃的不屑。
    许知白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点。
    苍久回过头，冷下来的眉眼锋利，带着警告：“与你无关。”
    红发少年还想说点什么，这时，管家走了过来。
    “各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到餐厅用餐吧。”
    管家身形不算高大，须发斑白，脸上皱纹横生，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双眼炯炯有神，身上没什么苍老之态。
    反而有一种违和的年轻感。
    他一过来，王婧婧抖得就更厉害了。
    许知白有点怕她把自己抖散架，拉过她的手臂，企图用行动语言安慰她。
    一行人收了声，跟着管家往餐厅走。
    路上灯影交错，壁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到墙上。
    墙上的壁画风格迥异，有明艳的向日葵，也有阴森恐怖的雨中女郎。
    许知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玩家一共有十二个人，分为不同服饰的两波，和她同车的六人，以及不同车和苍久一起的六人。
    再加上带路的管家，他们应该有十三个人。
    但墙上只有十二个影子。
    意识到这一点，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乖乖跟着队伍走，没人开口说话，她也就沉默地拍着王婧婧，没发出什么声音。
    晚餐很丰盛。
    和副本预览图一样，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有冒着香气还在滋油的小羊排、奶白色的鱼羹、色泽诱入的鹅肝等等。
    一眼就能让人忘记刚才的所有不愉快。
    这样的雨天最适合窝在家里享受美事了。
    在玩家们落座之前，餐厅里又进来一个人。
第二十五章 卜蓝城堡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那人是被一众菲佣簇拥着进来的。
    最先入眼的是一袭黑色燕尾小礼服，恰到好处的收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笔直的西装裤下显得身高腿长。
    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露出的半截下巴苍白精致。
    手里握着一根黑色拐杖，浑身散发中矜贵脆弱的气息。
    年龄并不大，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少爷您来了。”管家快步迎过去，拉开长桌顶端的椅子，躬身请他入座。
    小少爷端端正正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餐桌上，小臂与肩膀呈现锐利的九十度。
    一举一动板正得仿佛上好发条的机器。
    他一坐下，管家就开始招呼城堡的客人们入座。
    长餐桌左右各六个位置，刚好够十二个玩家入座。
    许知白还是和王婧婧一起坐在离小少爷最远的一端。
    每个玩家桌上都摆着餐具，但是小少爷面前却没有，这个认知让被香气勾起食欲的玩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城堡里的主人不吃东西，坐在这里看他们这些客人用餐，这合理吗？
    餐桌上的座位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玩家间的派系。
    靠近小少爷的位置坐着的是苍久那车的，离小少爷远的这端坐的是许知白这车的。
    那个叫王明的大叔率先拿起刀叉，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吃吧，我看过副本攻略，食物没事。”
    他看了一眼还没动餐具的苍久，低头吃着自己那份食物。
    看他吃东西没什么事，其他玩家也纷纷开动。
    许知白望向盯着餐厅入口的苍久，他坐下来就一直看着那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入口处站着陪同小少爷过来的四个菲佣。
    两男两女，都是一年幼一年长的搭配。
    四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都落在他们的小少爷身上，任由旁人怎么打量审视，都没有移开半分。
    仿佛少爷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管家给小少爷准备的是一盏茶，配着一块鲜红的小蛋糕。
    他没有动，只是端正坐着，盯着大快朵颐的玩家们。
    许知白坐在餐桌的最尾端，要越过前面的一众人头才能看清小少爷的脸。
    她视线凝了凝。
    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颜色不同的眼睛，一边是蓝色，一边是深褐色。
    那蓝色的眼眸仿佛一汪漂亮的清泉，流淌着清凉舒适的水流，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
    如果能走进泉水里就好了。
    腰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许知白痒得发颤，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王婧婧收回手，低垂着头，垂落地半边头发隔绝旁边的视线，用口型跟她说了三个字。
    别看他。
    许知白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饭。
    她刚笨拙地切好半块牛排，还没送到嘴里，餐厅外传来一阵散漫的脚步声。
    接着，一片熟悉的白色晃花了她的眼睛。
    来人一身干净纯白的白大褂，半长卷发扎在脑后，露出优美的后颈线条，形状优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被昏黄的烛光映出些许暖意。
    暖色调的背景之下，似乎他的眼神也蒙着一层暖光，不再是冰冷的森黑。
    嘴角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少爷，时间到了。”
    餐厅里所有玩家都停止了动作，睁圆眼睛看着他。
    有些老玩家们消息灵通，认识苍久，也自然眼熟这位令玩家们闻风丧胆的NPC。
    当场就有人变了脸色。
    王明叉子上的食物都掉进了餐盘里，他盯着这个新出现的NPC，面露惊惶，下意识看看身边的其他玩家，发现好几个跟他一样又惊讶又恐惧的。
    几人无声地用眼神交流。
    每个人眼里都只有一个意思，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少老玩家都是做过攻略的，明确这个副本的任务是什么，该怎么完成，哪些危险要避开，没有一个攻略提到会出现这个NPC。
    许知白倒是不惊讶，已经有过上次的经验了，她只是觉得这人还真是抠门，这么放心不下他的一千万。
    旁边的王婧婧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本来被许知白安慰得不怎么抖了，这会儿又开始抖得更凶了。
    像是一只被吓狠了的小动物，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瑟瑟发抖。
    许知白对她眯了眯眼睛，示意不用怕，她们这次又大佬带。
    她对系统的玩家排名没兴趣，也不知道苍久排在多少，但是看那些玩家对他那么恭敬的态度，想想也知道他肯定实力不凡。
    而且是想跟系统对抗，一心要逃离系统的人，实力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再说，许知白自己也不是对付不了池郁。
    她根本不怕。
    仍旧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在所有玩家都定在原地时，她一个人的动作就格外鲜明。
    小少爷僵着身子站起了，转身朝池郁走过去，他的一众菲佣立刻上前簇拥在他身侧。
    他在人群里回头看了一眼餐厅里神色各异的玩家，唇角翘了翘：“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池郁也笑。
    唇角的弧度和小少爷一模一样。
    笑得众玩家们心头一跳，默默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们走了，老管家却没跟上去，仍旧站在餐厅入口处，假装自己是雕像，显然是等着他们吃完饭还有其他安排。
    那个诡异的少爷离开之后，管家又站得远，玩家们略略放松些许，开始低声交谈。
    被许知白安慰了一路的王婧婧，对她印象还是比较好的，这会儿看她还在没心没肺地啃羊排，缩着脖子问她：“你也是老玩家吗？”
    许知白不太知道老玩家和新玩家的定义，她觉得进过两次副本了，应该也算是老玩家了吧，敷衍地点点头，两手并用着继续啃羊排。
    王婧婧捏着刀叉的手微微用力，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凑近许知白耳边，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谢谢你照顾我，我应该是这桌子上实力最差的一个，可能今天晚上都过不去。”
    女孩年纪也不大，不过是高中生模样，突然经历这样的恐怖事情，情绪十分不稳定，但此刻，她格外坚定地嘱咐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看到刚才那个白衣服的，一定不要……靠近。”
    “他会杀了这里所有人。”
第二十六章 卜蓝城堡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这话让许知白停下了动作。
    上个副本里流光也说池郁是什么白阎王，见之必死。
    她一点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问题是，王婧婧一看就是个比她还要新的新手，她都知道关于池郁的这么多事情吗？
    那她是不是有点过于消息闭塞了？
    餐桌上大家都在交流，王婧婧的话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她想到刚才王婧婧也提醒她不要看小少爷，她往旁边凑了凑：“为什么这么说？”
    王婧婧捏着餐具的指节泛白，眼底又流露出惊恐。
    看她又要开始抖，许知白熟练地把香甜的奶茶往她那边推了推。
    温热的奶茶滑进口腔，王婧婧脸色稍微好了些，摇头道：“我现在不能跟你说，总之不要靠近那个人。还有那个小少爷。”
    许知白猜可能是和她的天赋有关，想起苍久曾经说过天赋也是可以被抢夺的，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第一个副本吗？”
    “嗯。”王婧婧被她的淡然自若感染，情绪波动没那么厉害了，切开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两下。
    美味的肉汁在嘴里蔓延开来，缓合些生理上的不适。
    “我筛选副本表现得不太好，本来以为要死掉了，莫名其妙通了关，但是没有任何奖励，一通关就被传进这个副本了。”
    苍久也算是跟许知白科普过一些游戏常识，知道这种情况其实经常发生的。
    被拉进筛选副本里的死亡概率很低，通常只要有一个玩家通关，都会跟着通关，只是没有什么奖励。
    一来就会被分配到副本里去，根本不给休息时间。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他玩家可能也看出她们两个实力不怎样，都没人主动来跟她们交流。
    许知白抬头看了一眼，她们这边，以王明为中心，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另外一边也不怎么和谐。
    大多数玩家是偏向于苍久的，那个出声嘲笑的红发少年被排挤在外，坐在两个队伍的连接处，谁都不跟他说话。
    看上去比许知白这边还要可怜。
    她是没见过什么游戏攻略的，苍久也没跟她讲过还有这个玩意儿。
    此时就只能竖起耳朵听王明嘱咐靠在他身边的玩家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排行榜第一的大神也在这个副本里，但是有他在，我们更加不需要担心了，只要注意我刚才说的那几点，轻轻松松通关肯定没问题。”
    完美错过重点的许知白：……
    你倒是再说说那几点啊。
    其实仔细掰一掰也不是没有头绪，副本是她们让找杀害公爵夫妇的凶手，既然副本地图是在城堡里，说明凶手肯定就在这里。
    目前为止出现的人物并不太多，用排除法算一算，嫌疑人大致能猜到可能是哪几个。
    这样想着，许知白没再纠结没听到重点，自己第一次解密通关总比别人手把手带你玩要爽得多。
    靠近许知白的是那个十多岁的少年，他看许知白盯着王明的方向，立刻明白她是刚才和王婧婧交谈没听到重点。
    像是班里的学霸照顾学渣，偏头跟她小声说：“王明哥说，等会儿的卡牌游戏，他会跟其他玩家交涉，如果拿到狼人牌，不要杀人。我们不需要玩这个游戏，只要专心找线索就能通关。”
    “还有不要看小少爷的眼睛，不要跟他说话，不要靠近他，只要专心找线索就好。”
    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地跟她说这么多，许知白弯唇笑了笑：“谢谢。”
    少年似乎对她挺有兴趣，兴致盎然地继续跟她说话：“我叫王恪，你叫什么？刚才还没听到你的自我介绍呢。”
    “许知白。”
    这个副本和名字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报的真名，许知白也就大大方方地报了。
    “名字挺好听的，你什么等级？我马上就要升D+l,我们下个副本还可以一起。”
    许知白还没说什么，一个女玩家阴阳怪气地插进来：“这么早就开始约下个本了，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出这个本呢。”
    “王明哥给我们讲了攻略了，这个副本挺简单的。”少年额头翘起两根呆毛，歪头的样子也有点呆。
    女玩家莫名其妙地对着许知白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
    许知白淡然收回视线，没管她。
    玩游戏嘛，总会遇到几个傻逼。
    眼看晚餐快要接近尾声，王明的视线越过几个玩家，落到苍久身上。
    “苍会长，不知道您对这个副本有什么安排吗？”
    餐厅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众玩家都侧头转向苍久的方向。
    他没怎么吃东西，面前的食物还很完整，听到问话，抬起眼帘看了王明一眼，淡声道：“没什么安排。”
    听到这话，王明松了口气，趁这个机会提出拿狼人身份的玩家暂时不要杀人，征求大家的意见。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其他玩家也有知道攻略的，都没什么异议的答应下来。
    许知白却摸着下巴想，有那个变态在，不杀人可能吗？
    她的视线又落在红发少年身上，刚才大家都在热烈讨论，只有他一个人置身事外，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
    许知白心说，至少这人拿到狼人牌就不一定会配合。
    王明似乎也想到了，转头看向他，缓声问：“这位朋友，你也同意我们的想法吗？”
    少爷背靠在椅子上，他长得高，即使坐姿不正也比旁边的玩家要高一些，垂着的眼尾里揉出一抹笑意。
    薄唇一掀：“你管我？”
    这话太过桀骜不羁，立刻引来众多玩家的不满，他旁边那位看着也不像是个脾气好的，尤其看不惯这种惹事的行为，当即就要爆发。
    王明抢先一步开口，他经历丰富，比一般人更能控制情绪，也更有领导力。
    “游戏里大家都在尽量减少伤亡，我们有游戏攻略，不必要的……”
    一把闪着冷光的餐刀钉在王明面前的桌面上。
    刀刃深入寸许，刀柄嗡鸣不断。
    “凭你也想干涉我？”
第二十七章 卜蓝城堡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没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他此时还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没人看见他伸手拿桌面上的餐刀，也没人看到他把刀弹向王明。
    这下王明也变了脸色。
    脾气再好也经不住这样赤裸裸的威胁。
    他旁边的玩家名叫陈子安，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大男生。
    他上个副本里受了王明照顾，本来就有恩情，更何况还想在这个副本里面抱他大腿，当即跳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头都没抬，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
    这样高高在上无视他的表现，让他想起了进去游戏前曾经霸凌他的那位校霸。
    也是这样姿态随意地看着他挣扎求饶，看着他狼狈不堪，看着他尊严扫地。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总是要欺负他！
    现实里如此，到了游戏里，他有武器，有技能，一次一次死里逃生，成了新人眼里羡慕的老人，马上就可以摆脱最低的D级，进入C级玩家行列了。
    为什么还有人敢漠视他？
    难道不知道上一个无视他的人坟头草都几米高了吗？
    陈子安脸色难看，腾的站起来，指着红发少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管家走了过来。
    不怎么高大的老管家往餐桌旁一站，明明面露笑容，明明眼角带笑，却没几个人觉得他真的在笑。
    已经有玩家发现城堡里的人都是没有影子的，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陈子安也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老管家在盯着他看，阴暗浑浊的眼里跳动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他心头一跳，差点咬了舌尖，没能及时出口的话就被老管家打断了。
    管家笑呵呵地说：“各位，我们城堡内的房间质量参差不齐，为了公平起见，请大家到我这里抽取房号吧。”
    他手里拿着一叠黑色卡牌，对着众人展示。
    “来。”最靠近他的苍久招招手，最先从他手里抽走一张卡牌。
    陈子安看见卡牌到他手里就消失不见了，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一般。
    这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前面几个人抽牌时，管家只看手里的卡牌，到他时，管家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眼角带笑，眸光幽深，像是技术精湛的猎人锁定猎物时发出的会心一笑。
    陈子安心头又是一跳，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忍不住回想自己难道做了什么触碰规则的事情吗？
    王明讲的哪些点他都避开了啊？
    他看看自己手里的卡牌，又看向其他玩家，发现管家真的只看了他一个人，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NPC的特别喜欢，这种非死即伤的游戏里，只可能是他做了什么引起NPC关注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他一个人站起来了？
    还是他吃饭时多吃了什么？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沫，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心里克制不住的阵阵发慌。
    这边的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其他玩家抽牌，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管家的特别眼神。
    一圈人挨个抽取，轮到许知白时只剩下最后一张。
    卡牌入手冰冷坚硬，不知道什么材质，和寻常的桌游卡牌不同。
    背面是纯黑色，正面有着一个扛着农具的农民形象，下面写着两个字：平民。
    她看清楚之后，卡牌就像水一样消失无形。
    考虑到可能有玩家没接触过这个游戏，系统在玩家脑海里拨了一遍游戏规则。
    许知白记忆一片空白，更加不会有关于这种游戏的知识，垂着眼睫认认真真地听着。
    系统先讲的游戏规则，之后解释身份和技能。
    说到平民就只有一句：协助好人驱逐狼人，获得胜利。
    好家伙。
    就是没有任何技能，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管家发完最后一张牌，笑容更加灿烂：“预祝各位在我们城堡内，渡过非常美妙的一段时光。”
    “请跟我来吧。”他带着玩家们上楼找自己的房间。
    从餐厅到房间的路程不算进，每隔一段路程都有菲佣垂立一旁，身上穿着统一的服饰，发型表情都及其相似，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复制品。
    每个菲佣都低着头垂着眼，看见他们过来也一动不动，真是像极了僵硬的人偶。
    有玩家忍不住问管家：“你们城堡里的这么多仆人，是公爵夫妇遇难前就有的，还是之后才有的？”
    管家回头认真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都怪我们反应迟钝，办事不力，没能好好保护公爵大人和夫人。”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目泛红。
    玩家们却是心头一惊，就以这三步一岗的程度，公爵夫妇还是无声无息地死了？
    那得是什么样的鬼怪？
    还是说这些人实力不行？
    提起公爵夫妇，管家话多了起来。
    “那天也是一个雨夜，我们正把晚餐准备好，去请公爵大人和夫人，结果……”
    他擦擦眼角，语声哽咽。
    在场的玩家都是见惯了生死的，没被这些表象迷惑。
    “先生能不能具体给我讲讲，那天发生的情况，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问话的是王明，他似乎是除了苍久以外，这波玩家里声望最高的，问完这话所有人都齐刷刷竖起耳朵盯着管家。
    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情况，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杀害公爵夫妇的凶手，多了解点情况总是没错的。
    目前为止，他们就吃了一顿饭，抽了一张卡牌，主线任务还一个都没做呢。
    管家放缓了脚步，声音幽幽地从前方传来。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备好热水端上楼，准备给夫人净手，结果刚走到楼道就听见一声惨叫，我赶紧跑上去，就看见……”
    正听到关键地方，话声戛然而止。
    管家僵着身子顿在原地，他身后不明就里的玩家们跟着停住脚步。
    噔噔──
    皮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楼道拐角处迎面走下来一个人。
    金丝眼镜的链条在灯光下轻晃，镜面通透似水晶，镜后那双漆黑森凉的眼就毫无阻碍的落到每个人身上。
    众人都没由来的心头一凉。
第二十八章 卜蓝城堡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管家率先躬身行礼：“池先生，辛苦了。”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没理会他，越过他径直下楼，挡在楼道的玩家们纷纷退让躲避。
    每一个人敢多看他一眼。
    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多看一眼就会要人命。
    许知白才不管这些，大大方方地把视线黏在他身上。
    他和第一次见面时出现在医院的形象一模一样，只是楼道里昏黄的暖光衬得他的皮肤没那么苍白，眼神似乎也没那么冷。
    随着他走进，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嗯，他是有影子的。
    鼻间飘过一丝很淡的血腥味，夹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只一晃神就被冷香覆盖，无从可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热烈，本来目不斜视的人路过她时，视线偏了一下。
    狭长的眼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路过她时阴影微动。
    视线相接。
    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扩大到眼尾，在眼尾弯出一个绮丽的弧度。
    许知白心头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遇见他之后，管家沉默了许多。
    玩家们再问了几个问题，都只回答了寥寥数语。
    城堡有好几层，每层只有四个房间。十二个玩家被分在了二、三、四层。
    送玩家们进房间前，管家语重心长地殷切嘱咐：“最近日子不太平，十二点过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出房间。”
    咕咕——
    城堡内的猫头鹰时钟响了十一下。
    沉闷的声音在城堡内回荡开来，声音不大，但几乎城堡内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又一道惊雷轰隆而过。
    本来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凝滞。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默默跟着管家找自己的房间。
    确实像管家说的，房间质量参差不齐。
    二楼有四间房，住了红发少爷，怼过许知白的女玩家，以及许知白和小可怜王婧婧。
    王婧婧分到了最靠近楼道的房间，许知白从门缝里瞥了一眼，被门口漆黑阴森的骷髅吓回了视线。
    嗯……简直和富丽堂皇的城堡格格不入。
    本来以为旁边的房间也会和王婧婧的一样阴森恐怖，没想到进去才发现，里面一片昏黄的暖光。
    壁画也是充满生活气息的拾穗图，还挺温馨的。
    地毯也是金黄色的，十分柔软舒适。
    许知白非常满意。
    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鞋，身上还是那条白色纱裙，躺在金黄色的柔软大床上，像是一朵云躺进了无限暖阳里。
    砰砰——
    很轻的敲门声响起，门后的人没怎么用力，试探性地轻轻扣了两下，就没有声息了。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许知白跳下床。
    一脸菜色的王婧婧站在门外，看见她像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沉沉地松了一口气。
    许知白侧身让她进房间，管家只说十二点过后不要出房间，没说不能串门。
    “怎么了？”
    看到许知白的房间，恐慌失措的王婧婧眼里浮起浓浓的委屈。
    凭什么她就分到了那么恐怖的房间，呜呜，她是什么运气啊。
    “我的房间太吓人了。”王婧婧猛喝了两口许知白倒给她的红茶，胸中的郁闷无处消解，“只有一盏小得可怜的窟窿灯，一打开就是鬼屋特效，你知道吗，那些骷髅……还特么的会动！”
    “呜呜，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喝完红茶，王婧婧有些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垂着脑袋，不敢看许知白。
    “你能不能……让我……让我……”
    她想到这是在一个恐怖游戏里，谁都不知道随便换房间会有什么后果，她和眼前的女孩只是刚刚认识，况且人家已经帮过她很多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把话说完。
    没说出口的话，许知白当然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确切的说，敲门的那瞬间，她就明白王婧婧的来意了。
    “没关系啊，我床很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许知白放下茶杯，笑了一下。
    “真的吗！”王婧婧眼睛噌的亮了起来，就差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了，“小白你也太好了吧！”
    “去洗漱吗？我们早点休息。”
    狼人杀游戏里狼人都是在夜晚出来杀人，所以她们能休息一分钟是一分钟。
    “嗯嗯！”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婧婧许知白就会想起上个副本里遇到的薇薇和流光。
    她们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青春可爱，如果没有进这个恐怖游戏，应该会有很美好的青春。
    可是，一个死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里，一个被诱导着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想到这个，她又对池郁那家伙恨得牙痒痒。
    答应苍久拉拢池郁，是因为她拎得清主次，对那些深受游戏折磨的玩家来说，离开游戏才是最重要的，她也不想每天过刀尖上起舞的日子。
    而且许知白确实有跟他缓合关系的想法，毕竟他如果每个副本都跟着她搅混水的话，她在这个游戏世界只会越来越难以生存。
    但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样去打动一个病态，让他乖乖听她的话？
    除了武力镇压，她想不出其他方法，而她又打不过他。
    上次那枝玫瑰花还挺有用的，就是只能用一次，用完就没了。
    哎……
    洗漱完又躺回了床上，许知白背对着王婧婧，点开自己的背包。
    苍久给了她不少道具，她都一股脑全扔背包里了，这会儿她就想找找有没有和玫瑰花一个作用的。
    找了一圈，挨个看过去，有攻击类，有防御类，还有药品，就是没有一个是魅惑型的。
    不过让她惊奇的是，背包最底下，躺着一枝白色玫瑰花。
    点开。
    熟悉的介绍出现在眼前。
    【一枝白玫瑰：送给对方后好感度提升至90%，维持时长一分钟。
    玫瑰不一定代表爱情，但没有玫瑰一定没有爱情哦~
    使用次数：1。】
    她明明使用过的，应该消失的道具还好端端地躺在背包里。
    许知白有些莫名，这个系统出Bug了？
    她暗暗记下，准备明天看到池郁时再试一试这个玫瑰花还能不能用。
第二十九章 卜蓝城堡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小白……”
    背后，王婧婧忽然喊了一声，往她这边凑了凑：“你睡着了吗？”
    许知白叉掉系统页面：“没有。”
    听见她声音里一片清明，王婧婧又往她这边靠了一点，像是想要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我好想我妈妈啊，她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许知白微愣，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点什么。
    “她在我们学校外面卖小吃，我总嫌弃她工作不够体面，让我丢脸……可是、可是……她真的好辛苦，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备货，我还没起床，她就已经推着小吃车出去了……她好不容易把我养到这么大……”
    “我当时被几个小混混堵在街角，他们说我妈妈没出息，身上总是有酸菜味，又酸又臭，叫我去偷她的钱盒子……”
    许知白转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我真的……”有温热的液体擦过她的颈侧。
    “没事的……”她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不会影响到我。”
    身边的女孩沉默片刻，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柔软的头发扫过她脖颈，略略有些痒。
    “小白，你真好。”
    许知白还没有和谁这么近距离的贴在一张床上，但她并不觉得不适，反而心里很安心。
    至少这一刻，她不再是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现在，我也不那么害怕了。”
    床头只留了一盏光线不强的小夜灯，微弱的暖黄色光芒刚好让她们能看清彼此的脸，不至于太刺眼。
    许知白顺了一下她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也软了一片：“你不会死的。”
    王婧婧欲言又止，有点犹豫。
    最后她还是开了口：“在餐厅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当时说不能告诉你。”
    “其实，是因为我的天赋，我一进游戏就看到了自己死的画面。”女孩想到这个恐怖的事情，声音里又开始带着颤音。
    一些预知类的天赋确实是会看到未来发生的场景。
    在这种恐怖游戏里，预知类天赋格外抢手，很多预言家都凭借天赋成立游戏里的高玩。
    这种天赋不仅珍贵还特别稀少，更加助长了预言家的可贵。
    在天赋可以被抢夺的前提下，一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新人确实不该将这种天赋泄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许知白短暂地沉默片刻：“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明白。我还没说完呢，小白，那个穿白色衣服的那个NPC，他……”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婧婧吓得抖了一下。
    敲得不是她们的门。
    是她们对面。
    那间好像住着那个女玩家。
    “小白，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
    许知白跳下床，走过去轻轻拉开房门。
    对面，红发少年抱着双臂歪歪扭扭地靠着门框，听见开门声，回头瞪了她一眼。
    礼帽早被他摘掉，身上也换了一身火红的套装，红色珊瑚耳钉鲜红如血。
    就像是落进漫山向日葵中的一朵红梅。
    耀眼，醒目。
    “看什么？”
    他压着火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许知白陈诉事实：“你吵到我们睡觉了。”
    砰！
    他又踢了门一脚，还是没人应，火气更甚。
    “十一点半不到，谁特么这么早睡觉？”
    “我。”许知白语气平淡。
    “哦？”他干脆转过身，换了个姿势，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
    他身形高大，就算斜靠着门框，视线也比许知白高出许多。
    垂着眼帘看人时，总有种无形的优越感。
    “那你想怎么样？”
    许知白不想怎么样，她甚至觉得城堡里有吃有喝，还不用自己花钱，这种生活挺好的。
    但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第一眼看到的瞬间，她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又确确实实没有见过，后来她想了很久，发现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上个副本里的太子殿下。
    长相不同，行为风格都不同，但莫名就是觉得很像。
    导致许知白一看见他就有些晃神。
    她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敲她的门？”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王婧婧也下了床，走到她身边，犹犹豫豫地从门缝里往外看。
    “你管我为什么？”
    许知白眉头微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太子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说话。
    那点熟悉感烟消云散了。
    她拉着木门的手微微用力，就要合上门。
    咔哒——
    那个女玩家开门了。
    一点金色光芒从门后飞出来，以雷霆之势疾驰到三人眼前。
    那是一簇燃烧的火苗。
    少年就站在门后，以这个火苗飞驰的速度来看，根本无暇避开。
    然而他根本就没动，那簇火苗就穿过他，飞向了来不及关门的许知白两人。
    砰！
    许知白眼疾手快地甩出一个防御道具，火苗在撞上她之前先撞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屏障保护下，两人身上没有溅到一丝火星，但这种感觉非常不美妙。
    许知白眼神微冷，顿住关门的动作，彻底拉开门。
    对面，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廊里明亮的暖光照不进去分毫。
    一个蓝衣女子慢慢从门后走出来，神色傲据，面色不善。
    “你们找死？”
    许知白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看个戏差点把自己看没了。
    她心情非常不好。
    不过还有人心情比她更不好。
    红发少年本来脸就臭，这会儿阴得像是要吃人，他手腕一翻，一把闪闪发光的刀刷的飞向蓝衣女子。
    “哼，不自量力！”
    蓝衣女子根本没放在心上，随手用一个道具展开防御结界，她甚至还迈着蓝色水晶高跟鞋向前走了一步。
    以此昭示她对红发少年攻击的不屑。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把平平无奇的刀畅通无阻地刺破她的结界，眨眼就到了她身前。
第三十章 卜蓝城堡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蓝衣女子瞳孔骤缩，急急地侧身闪开，闪得太急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尖刀擦着她的颈侧而过，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耳边的一束头发也被刀刃扫到，飘落在地上。
    叮——
    那柄刀刺进门后的黑暗里，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
    接着响起一阵轻微的嗡鸣，那把刀又从门后冲出来，刀刃破空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蓝衣女子脖子后的绒毛根根竖起，浑身血液僵住。
    银色短刀直直地飞回红发少年手里，这时几人才看清那就是晚餐时的餐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顺走的。
    许知白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个习惯，让她想起她顺走池郁的那把手术刀。
    蓝衣女子抬手一抹颈侧，摸到一手鲜红的血，眼神当场就变了。
    “你简直是……”
    她站直了身子，一只古朴的手杖凭空出现在她手里。
    手杖通体漆黑，形状弯曲怪异，顶端镶着一颗鲜红欲滴的红宝石，像是黑暗中某种不知名鬼怪猩红的眼珠。
    咚——
    手杖重重地在地上一砸，层层黑色的涟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她看着围绕在身侧的黑色能量，缓缓笑开了：“你们这些新人，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听说过巫神杖吗？能死在我的宝贝嘴里，也算是你们的荣幸了。”
    “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不要去招惹你们惹不起的人。”
    黑色能量层层叠叠源源不断地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郁，几乎占据了整个走廊。
    灯光被黑色覆盖，光线瞬间泯灭，只留下浓重的黑暗。
    带着死亡气息的，腥臭的黑暗。
    “哈哈哈。”她笑了两声，脸上涌出志得意满的愉悦，伸了个懒腰，往屋内走去。
    正要关门的那瞬间，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动作。
    不对。
    惨叫声呢？
    被吞噬得太快连惨叫声都没有一声吗？
    往常是出现过被黑屋吞噬过快连惨叫声都没留下一句的人，但是这三个人距离不一样，那个红发少年看起来也有点实力，不可能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吧？
    她警惕地眯起眼。
    忽然，黑暗中有亮色一闪而过。
    “啊啊啊！！！”
    那抹亮色深深没入了她搭在门上的手里。
    鲜血喷溅，像是暗夜里盛开的妖花。
    啪嗒——
    一只惨白的手掉在地上，维持着虚握的手势，抽搐着滚动两下。
    鲜血流了一地。
    黑色能量渐渐散去，对门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红发少年站在许知白门前，他身前有着一条界限分明的红线，将他们这边的走廊与蓝衣女子扩散开的黑色能量完全隔绝开，没有一丝黑色能量越过红线。
    黑雾很快散干净，那条红线却仍旧清晰地伫立在走廊里。
    许知白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
    她身后的王婧婧就是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手帮她们。
    她都已经做好要提前死的准备了。
    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明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看到面前的惨象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红发少年转动着手里滴血的餐刀，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走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蓝衣女子：“管好你的东西，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的另一只手也剁掉。”
    砰——
    说完，他没管众人是什么表情，径直走进房间，甩上门。
    于是，来的几人目光就投向了另外三个当事人。
    一个女玩家扶住脸色惨白的蓝衣女子，颤声道：“你没事吧？得赶紧处理一下。”
    “对！城堡里是不是有医生！能去找他看看吗？”
    系统里的医药类道具价格很高，一般的新人玩家根本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不会轻易拿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上个副本许知白是运气好，遇到高级玩家带妹妹刷本，给薇薇准备的药物道具很多，再加上薇薇性格单纯，一心想结识新朋友，才会直接给了她。
    蓝衣女子显然不是新人，她自己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止血药，白着脸洒在断肢处。
    女玩家要帮忙，被她推开了，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系统里的药物向来百试百灵，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基本都能救。
    止血药就算是一种治疗外伤的宝藏，不管是多深的伤口，一洒上立刻就能止血结痂。
    她疼得厉害，重重地洒了一层，冷冷地盯着红发少年的房门，等待着药物生效。
    王明等人见她不需要帮助，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邀请许知白二人：“我们要去公爵夫妇的房间看看，你们要一起吗？”
    跟着王明的有四个人，同车的四个，还加上为他出过头的王恪。
    同车的就剩许知白和王婧婧了。
    本着同车的情谊，再加上又是两个女孩子，王明存着想照顾她们的心思。
    许知白记着管家说的十二点之后不要离开房间，不太想去。
    她侧头看向王婧婧。
    见她看过来，王婧婧轻轻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往回扯着摇了两下。
    意思很明显，叫她不要去。
    许知白就摇摇头：“我们俩……”
    她还没说完，走廊里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鞋底每一下落地的时间都非常有规律。
    噔噔蹬——
    许知白越过面前的人头，看向走廊另一头。
    “啊！”蓝衣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吟，声音里饱含怨毒和仇恨。
    她洒完了整瓶止血药，断肢上的伤口也没有丝毫要凝固止血的意思，鲜血越流越多，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条蜿蜒的血河。
    怎么可能止不住血！
    一定是那个人做了什么！
    她当即就要往红发少年的房间处走去。
    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医生！太好了，我们这里刚好有人受伤了。”
    蓝衣女子听见这话，也往走廊另一侧看过去。
    身形纤长的青年站在灯光下，双眸微亮，眉眼带笑。
    “尊贵的客人们，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千万不要在城堡内发生流血事件吗？”
    蓝衣女子心头狠狠一跳。
第三十一章 卜蓝城堡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眼神直勾勾落在蓝衣女子身上，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像是某种渴血的生物终于冲出牢笼，冲到猎物面前。
    脚步放缓，他很清楚这个猎物已经逃不掉，或者说他确定不管怎么样都能把猎物按死在手心里。
    众玩家自觉让开一条路。
    他慢吞吞地走到蓝衣女子面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断肢，和一地的鲜血，扫视了一眼她血流不止的伤口。
    目光就凝在滴落不止的血流上。
    仿佛那是什么难得的人间美食，目光专注而认真。
    这个眼神让许知白毛骨悚然，她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脖子。
    蓝衣女子已经疼出一身冷汗，失血过多让她脸色惨白，脑袋发昏，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医生，能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吗？”
    “可以啊。”医生笑得更加灿烂，“这是我的荣幸，我尊贵的客人。”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有两个菲佣不知从何处走过来，一左一右扶起蓝衣女子就走。
    玩家们看着高大的蓝衣女子在两个瘦弱的佣人手里，像小鸡崽似的根本毫无反抗地被拎走，心头都有些发毛。
    蓝衣女子在新人中也算是有点名气的，大家都知道她进游戏前似乎学过些防身术，身手很不错，在新人里面算是顶尖了。
    尤其是她的那根巫女杖，召唤出的黑色能量能无声无息地吞噬一切活物。
    而她被那个红发少年剁掉了整只手。
    还特么全身而退了。
    那人难道是什么不出名的大佬吗？
    为什么这个副本大神这么多？
    “嗯？”医生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怀表，按开看了一眼，“马上十二点了，客人们还不准备回房休息吗？”
    “午夜……城堡里可是会非常热闹的呢。”
    这话让本就心有余悸的玩家们心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
    午夜活跃的是什么东西，没有人心里不清楚。
    王明面色凝重：“多谢医生提醒，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往许知白的方向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带着几人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走廊里恢复宁静。
    青年斜靠着墙面，长腿微曲，以一个十分闲散地姿势看向还没关门的许知白。
    房门将关未关，仍保持着半开的状态。
    王婧婧在门后拽了拽许知白的衣角，没拽动。
    她有些着急，想说点什么，许知白抢先一步把她按了回去，低声嘱咐：“给我留门。”
    许知白开门出去，虚掩上房门。
    空气里血腥味很浓，她要很努力才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
    “公爵夫妇是你杀的吗？”
    这个问题让青年笑得更开心了。
    他眼里跳动着疯狂的光芒：“我告诉你答案，你用什么报答我呢？”
    许知白盯着他，片刻后，笑了：“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她一只手放在身侧，他目光死角里，手指微动，一枝白色玫瑰花出现在手里。
    青年俯身靠近她，目光停在她的心脏处。
    “你的那位朋友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会把手伸进你的胸腔里，一点一点地挖出你的心脏。”
    “看着你们所有人死在我面前。”
    他声音放得很轻，气息吹动她耳边的碎发，拂过肌肤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你不会。”
    许知白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沉凉目光。
    不管他表面笑得多灿烂，哪怕眼角弯着，那双森黑的眼里永远凝着冷光，像是永远化不开的寒潭。
    春风从不曾涉足。
    只有一望无际，永不见底的坚冰。
    许知白没有避开，任由他冰冷的气息靠近她，霸道地侵占她的鼻腔。
    “如果你真的想杀我，在医院时你就动手了。”
    “上个副本你故意放我走，这次也让让我吧。”
    “呵。”这大言不惭的话让他气笑了，“凭什么？”
    许知白歪着脑袋想了两秒，把那枝玫瑰花递到他面前：“送你玫瑰花？”
    面前的白玫瑰花朵娇嫩，顶端还沾着小颗的露珠，叶片嫩绿，根茎笔直，就连花刺都比别的花要小些，似乎在昭示着它内里的柔软。
    他下意识就伸手接过玫瑰花。
    细小的花刺扎破皮肤，鲜血瞬间被枝叶吸收。
    见他接了，许知白立刻问：“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可能代价会很大，不过要求你随便提，只要我能办到。”
    她问完就发现面前的人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转着那枝玫瑰花，任由花刺扎进血肉里，犹若未觉，眼神将她整个笼罩住。
    “什么事是你能办到的？”
    他慢慢地靠近。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许知白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头升起一阵慌乱，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快跑快逃离这个人。
    她捏捏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浪费这次机会：“你不是想要我的心脏吗，事成之后，我亲手挖给你。”
    “我想知道……”金丝眼镜后，那双沉黑的眼里露出些许兴致。
    说这话时，他还有点兴奋。
    许知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他发现她的退缩，饶有兴趣地靠近，逼着她再退了两步，直到靠着走廊坚硬的墙面。
    “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甘愿付出生命。”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她的后颈，像是毒蛇在身后吐着危险的蛇信子，引起皮肤阵阵战栗，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要推开他。
    没能推动。
    手掌触到冰冷的衣料，没有丝毫温度。
    不好。
    她心头一跳，转身就想跑。
    后颈上的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按了回去。
    “条件不错。可惜，我这个人，最讨厌等了。”
    森寒的尖牙抵在她颈侧，轻轻一咬，鲜血瞬间蜿蜒而下。
    湿润冰冷的舌尖在皮肤上卷过，舔舐掉涌出的鲜血。
    像是生机和活力都从她体内瞬间流失。
    许知白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四肢沉重得像是灌满铅，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涣散。
    白皙有力的手指慢慢移到她的心口，五指成爪，只要一用力，就能刺破皮肤，深入胸腔。
    他唇角沾着一点血迹，用牙齿碾咬着她的皮肤，声音低缓暧昧。
    “许知白。”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花对我有用吧？”
第三十二章 卜蓝城堡1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一直从门缝里默默关注这边的王婧婧发现不对，犹豫了两秒，壮着胆子拉开门，刚探出个脑袋——
    砰！
    房门被一阵强大的外力给带上，差点夹着她的鼻子。
    不管她怎么扳动门把手，这扇门都纹丝不动。
    她环顾一圈，心里有些焦急。
    虽然她真的很怕那个医生，可她们这些人早晚都要死在他手上的，许知白这么照顾她，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了个气，站直身子开始寻找能用得上的开门道具。
    咕咕咕——
    猫头鹰沉闷的声音在城堡内响起，一共叫了十二下。
    十二点了。
    城堡里所有的灯火无声熄灭，整个城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所有玩家都不自觉抬起头，警惕地看向自己的房门。
    二楼长走廊的另一侧。
    一扇钉着十字架的门大开着，腥臭的风从屋内席卷出来。
    王明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瞒过其他人的眼光，悄悄进到了这间房。
    他们一致认为这种半生存半解密类的副本，当然是越早通关越好，可能得到的奖励也会越高。
    所有王明提议今天晚上来公爵夫妇房间察看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狼人杀的游戏每晚狼人都可以刀一个人的，而且据他们知道的副本攻略来看，这个副本里的狼人杀是不限制狼人刀玩家的人数的。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副本里呆的越久，越有可能被狼人刀。
    虽然手握攻略，但没有人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万一他们就那么倒霉呢？
    因为遇上二楼发生的流血事件，再加上使用道具避开医生等人的目光，耽搁了点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公爵夫妇的房间比他们分到的房间都要大得多。
    室内陈设没什么特别，最特别的是，本该摆着双人床的位置，摆着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椁。
    白烛火光抖动，阴风吹动棺椁上的白色雏菊。
    “我的天！外国人喜欢把棺材摆在卧室？”
    “你知道个皮，人家这是表达对逝者的不舍。”
    “有这么表达的？还好我不住二楼，不然我觉都睡不下去！哎不对，我好像就是三楼靠右的房间，就在这顶上，马也，好晦气！”
    “嫌晦气有本事别来刷本啊！”
    众人吵吵闹闹倒是驱散了棺椁带来的恐惧感，因此也没人出声制止。
    几人在房间里翻翻找找，都默契地没有靠近那口棺椁。
    “副本给的线索有说案发多久了吗？”王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身旁站着的人。
    他们这一队外面节约时间，都没有换下副本给的服装。
    一队里就一个服饰不统一的。
    王恪回忆了一遍副本给出的剧情提要，摇摇头：“没说具体时间，怎么了，明哥有什么不对吗？”
    四处都没有翻到关键线索，王明停下动作，看下那口棺椁。
    那个宽度怎么都能装下两个成年人。
    高得也不太正常。
    唯一正常的可能就是棺盖上摆着的那束小雏菊。
    叶片鲜绿，花瓣鲜嫩，应该是刚放上去不久。
    “血腥味太浓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都发现了，只是没人先说出来。
    “要我先去看看吗？”王恪虽然也被这一口巨大棺椁吓了一跳，但一想自己这么多人，还有一个马上就升级的王明在。
    有什么好怕的。
    听到他主动提出自己先去看棺椁，身后当即有玩家翻了一个白眼。
    谁都知道棺椁可能是重要线索，他不就是想在王明面前表现自己，让王明推荐他进他的公会呗。
    有人想当这个探路石，他们乐得坐享其成，等着他把线索拿回来。
    “用防御道具。”王明没拒绝。
    “好。”
    王恪撑起一个保护罩，向着棺椁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猫头鹰的咕咕声，灯灭了。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队里都不是纯新人玩家，知道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发出声音，因此也没人大惊小怪。
    有人打开一只手电筒，稍稍驱散沉重的黑暗。
    众人松了一口气。
    除了最靠近棺椁的王恪。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后颈，吐着冷气，背脊寒毛乍起，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到满腔呛人的血腥味，后背又是一凉。
    得流多少血，才能有这么浓重的味道。
    可明明不是没看见哪里有血迹吗？
    “这么快就到十二点了吗？”他试图和身后的队友们说话，以缓解内心的恐惧。
    没有人回应。
    王恪心头狠狠一跳。
    他猛地回头，瞳孔骤缩，浑身发冷。
    他身后空无一人。
    本该站着四个队友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只有一只在地上轻轻滚动的手电筒。
    心跳声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耳膜。
    王恪艰难地吞了两口唾沫，双目发直，双脚像是生了根长在地上，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冷汗湿透背脊，阴风一吹，寒意刺骨。
    咔——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响了一声。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王恪僵着脖子扭回头，对上了两张青白毫无血色的脸。
    “啊啊啊！！！”
    走廊里，光线黑下去的那一瞬间，许知白猛地推开他。
    她看见了王婧婧被他关在门后的动作，没再往自己的房间跑。
    离她最近的是蓝衣女子的房间，而且门是开着的。
    许知白往池郁站的身后甩了两个道具，拼命往前跑。
    噔噔蹬——
    空旷的走廊里，沉重地脚步声像是踩在她自己的心上。
    距离不远，很快就摸到了门把手。
    她心中一喜，拉开门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进去，然后双手并用重重地关门——
    没关上——
    门外的人轻而易举地缓解掉她关门的力量。
    房间理有一颗蓝色的水晶球，散发着莹莹蓝光。
    借着微弱的蓝光，许知白看见一只手抵在门上，接着，池郁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本就过分苍白的脸此刻更加惊悚吓人。
    嘴角沾着鲜血，染血的唇艳红如鬼。
    金丝眼镜后的双眸阴厉、狠辣，像是被猎物反咬一口的老道猎人，有着不抓回猎物誓不罢休的不甘。
第三十三章 卜蓝城堡1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看着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心头一跳，错愕之下没注意手上的力道。
    门被撞开，冲击力撞得她向后退去。
    身后的地面没铺地毯，有些滑，脚下又踩到一个圆球状的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啊——
    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晕眩，手下意识往前伸想抓住什么。
    她抓住了一只手臂——
    接着身体一轻。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
    冰冷的气息笼罩下来，她肉眼可见地僵在原地。
    面前地人霸道地钳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把她按在怀里，低下头又要咬她的脖子。
    靠得这么近的距离，许知白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温度，只觉得他的皮肤是冷的，气息是冷的，身上的温度也是冷的。
    呼吸也仿佛被他冻住。
    尖牙准确地找到刚才咬破的伤口，轻轻一挑，鲜血立刻倾泻而出。
    被灵活的舌尖卷进嘴里。
    舌尖滑过皮肤的感觉像是磨在她心尖的软肉上，疼痛里带着微麻的痒意。
    说不上有多疼，但就是……
    特别特别的难受。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指缝里溜走，竭力想留，却什么也抓不住。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陌生的感觉让她手臂上青筋毕露，忍得极为辛苦。
    许知白躬起膝盖想要踢开他，她蓄足了力气，想着就算不能摆脱控制，也至少能拉开一点距离。
    “你够了没有！你又不是吸血鬼！”
    结果，他长腿一动，就压制住了她的全力一击。
    尖牙没有松开分毫。
    许知白无奈地咬牙，那种流失感让她格外的烦躁不安。
    让她也想咬开面前近在咫尺的皮肤，感受底下流动的冰凉液体。
    她挣扎不开，索性不再压制体内疯狂的渴望，一仰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没什么肌肉，竟然这么咯牙。
    她感觉自己的牙都差点要崩了。
    嘴里尝到丝丝缕缕的铁锈味，然后越来越浓郁。
    有冰凉的液体沿着她唇角汩汩而下，顺着下巴滑落颈侧。
    “啧。”
    他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舌尖一卷，鲜血被舔舐干净，那道小小的伤口凝成两个血伽。
    “松口。”
    许知白没有听见他的话。
    血液流进她嘴里的瞬间，她忽然觉得那不是什么血腥的液体，而是她一直渴望着、奢求着的东西。
    咕咚——
    咕咚——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
    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玫瑰藤蔓，遵循着她的意愿，束缚住他的双手双脚，将他牢牢绑住。
    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些失真的画面。
    有女人踩着高跟鞋的双腿。
    有冰冷机械的电子音。
    有大片大片的白玫瑰。
    还想要更多——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池郁的脖子，将他推到墙面上去。
    牙齿的力道越来越重，吞咽地速度越来越快——
    下巴被两根冰冷的手指捏住，口腔不自觉地松开。
    失去能量源，许知白不甘地挣扎，朝他露出嘴里的尖牙。
    整个下巴上都沾着血。
    “吃饱了吗？”
    池郁看都没看一眼缠着他手上的藤蔓，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挂件。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孩，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液，眼中意味不明：“学得可真够快的。既然你喜欢这种方式，那么——”
    “现在轮到我了。”
    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女孩双手被压在墙面上，被迫微微侧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低头时脖颈上的伤口隐隐发疼，他想了想，为了避免这种流血惨案再次发生。
    他换了一个地方咬。
    咔哒——
    门被推开，举着蜡烛的王婧婧一脸僵硬地站在外面。
    她愣了两秒，僵硬收回手，关上门。
    “打扰了，你们继续——”
    许知白刚才体内的能量暴动让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状况，只想要咬开池郁的脖子，吞噬他身体里的力量。
    好像只要吞噬掉他的力量，她就能找回记忆。
    找回她不曾记起的那些过往。
    找回她自己。
    门外的动静让她稍稍回神。
    许知白：？？？
    许知白回不了神？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放大的脸。
    金丝眼镜的金属链条滑落到她脸上，一片冰凉。
    不，他整个人都是冰凉的，就连他的唇也是。
    像是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冻。
    许知白震惊之下，没忍住嗜血的冲动，又咬了他一口。
    这下两个人都清醒了。
    池郁微微后撤，唇角渗出丝丝鲜血，他伸舌头舔了一下，一嘴的铁锈味。
    池郁很生气，明明都说轮到他了！
    他的话这么不管用吗！
    “我说了——”他低头看着许知白的眼睛，冷着脸张嘴，说到一半——
    许知白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再次啃了上去。
    闻讯赶来的苍久站在门后目睹了全过程，他茫然地举着手电，一脸震惊。
    苍久：？？？
    手电不可避免地晃到就在门后不远的两人身上，许知白看都没看他一眼，头都没侧一下。
    池郁分心给了他一个寒意森森的眼神。
    苍久：……
    打扰了，你们继续……
    他沉默地关上门。
    刚退出去，闻讯赶来的红发少年匆忙走过来：“池郁在里面？”
    苍久僵着脖子点头。
    红发少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犹豫，猛地推开门。
    半秒过后，他也浑身僵硬地退出来。
    两人在门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苍久要好点儿，毕竟是他出主意让许知白去拉拢池郁，美人计也是计。
    他靠着墙面，饶有兴趣地盯着红发少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少年被他笑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恶狠狠地低骂：“你特么的明知道里面——你故意的是吧！”
    苍久此刻心情不错，懒得搭理他，杵着墙面当门神。
    他可得为许知白施展美人计营造良好的环境，至少不能再被人打扰了。
    红发少年凑近他，双眸微眯：“如果你是在因为那个女玩家得意，我劝你去治治眼睛。”
    苍久神色一顿，放松的脊背猛地绷直。
    “这个城堡里最多的东西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了吧。呵，还得意半天，笑死。”
第三十四章 卜蓝城堡1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
    不能动、不能开口。
    仿佛变成了一枝只能在风中摇曳的玫瑰。
    唯一能做的，只是从土壤里汲取养分，滋养枯黄干裂的枝叶。
    她的思维也变得特别特别缓慢。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念头都要想上很久很久。
    她拼命地抓住眼前的人。
    不能让他走——
    至于为什么不能，以及他是谁，她一点概念也没有了。
    她看到一片耀眼的玫瑰花园。
    纯白如雪的白玫瑰枝叶非常高大，几乎和她一样高，安安静静地伫立，冷风一吹，就压弯了枝头，像是在向她挥手打招呼。
    但此时此刻看到这和人一样高的玫瑰花，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很快她发现自己的视线也歪了一下。
    原来，不是花跟人一样高，而是她也变成一朵玫瑰花。
    视线里闯进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身影。
    他弯腰蹲下来，指尖搭在许知白旁边的一朵玫瑰花上，那修长的手指竟然和白玫瑰花瓣一样白。
    她听见被他触碰的那朵花很轻很软的低吟了一声，接着她也感觉到像是有什么冰凉的山间清泉淋过她的枝叶，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
    他用他的能量，在滋养整个玫瑰花园。
    为什么呢？
    许知白忍不住仰头去看他。
    作为一朵花，她要很努力地抬高视线，才能触及青年的面容。
    他几乎和她第一次看见时一模一样，卷发扎起，金丝眼镜光芒冷冽。
    只是，他落到花园的目光一点也不冷。
    相反，里面含着她看不懂的温柔。
    吸收过能量之后，许知白浑身都暖洋洋的，睡意不自觉就模糊了眼眶。
    她醒来过后，首先看到的还是青年。
    他坐在花园的空地上，手上在做什么东西，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条白色纱裙。
    此刻他正拿着针线，一针一针地缝着。
    许知白：……
    她忽地想起刚醒来时，她身上穿着的白色纱裙。
    许知白：？？？
    难道她是池郁养大的一朵花？
    人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姑娘，没享受什么天伦之乐也就罢了，还让她骗走了一千万？
    还扬言要杀了他？
    还不只一次暗算他？
    还谋划着……
    许知白沉默了。
    这是什么他喵的感天动地父女情。
    难怪这狗东西被坑这么多钱也没吭一声，还舔着脸凑到她面前来，那个副本里还故意放水。
    难怪她是唯一一个没被他杀光的。
    难怪她这么渴望他身体里的能量。
    当花的时候清醒的时间很短，基本上都在沉睡，清醒时间也是断断续续的。
    但几乎每次醒来，许知白都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以至于每次一睁开眼，她率先去找他在哪里。
    裙子可能早就缝好了，他这次手里拿着的是一样很小巧精致的东西。
    许知白看清那是什么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那是一块女子的……极其贴身的衣物……
    她想到自己刚醒来穿的衣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好在那套衣服只在玫瑰花园里出现过，一进副本，她身上穿的就是副本给出的衣服。
    玫瑰花的葬礼里面是一套天蓝色病服，通关之后进入游戏大厅，她还是穿着那套病服，后来才在系统商城里买了衣服换上。
    她本来以为副本的衣服通关后会带出副本的，但是上个副本出来时，她并没有一身嫁妆。
    当时没有深究的细节在此刻立体起来。
    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她进入游戏之前就是在医院，穿着那一身蓝色病服。
    第二种，游戏系统刻意隐藏了她和池郁的关系。
    这是针对池郁还是针对她，不言而喻。
    包括当时系统幸灾乐祸地给她发布的那个击杀池郁的高难度任务，现在还在她任务栏挂着呢。
    系统在刻意僵化她和池郁。
    如果没有苍久的存在，她们确实极有可能像系统希望的那样，变成不死不休的对头。
    许知白目光落到盘腿坐着，认真做女红的青年身上。
    这次不带着审视，不带着锋芒。
    三个副本，三次接触到过往的记忆。
    前两次虽然记忆远比现在的真实饱满，但她其实是没有多少真实感的。
    只有这次，虽然荒诞，虽然无稽，但她就是觉得，这是真实存在过的。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礼貌而恭敬。
    接着响起温和的说话声。
    “客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下楼用餐吧。”
    意识归位，许知白猛地睁开眼睛。
    天已大亮，金色阳光从关紧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一条又一条的金线在空中晃荡。
    房间内的陈设陌生，床头摆着一个蓝色水晶球，散发着温和的蓝光。
    墙面被刷成梦幻的天蓝色，一切陈设都以蓝色为主。
    墙上还挂着一副《星月夜》。
    她仰面躺在大床上，像是卧在一块蓝色的天幕里。
    许知白撑起身子，出乎意料地神清气爽，四肢百骸像是被山间最清凉的泉水洗涤过，清爽舒适。
    “好勒，来了。”
    她想到昨晚和池郁的对峙，以及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思绪微微发涨。
    如果她和池郁真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他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等着一个可爱的女儿降临。
    她还能肆无忌惮地利用他、算计他吗？
    洗漱完毕下楼时，她还没想出个答案来。
    对门的王婧婧开门出来时和她一样，一脸的茫然。
    见到她，要打招呼，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白，你没事就太好了，我昨晚……”
    许知白等着她把后话说完，台阶都下了好几级，还是没听到后文，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却发现王婧婧比她更疑惑：“我昨晚……我昨晚怎么了？”
    许知白：？？？
    敢情你是睡失忆了？
    今早的餐桌上空了三个位置。
    管家还站在餐桌旁边，见早餐都凉了，还是没等到人，回头询问负责通知客人的女仆。
    “还有三位客人呢？你都通知到了吗？”
    女仆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回答：“有、有三间房间……没人回答。”
    这话一出，在场的玩家们都大致猜到三人的情况了。
    管家脸色一变，转回头笑着安抚众人：“可能是还没睡醒，各位客人先用餐，我再派人去看看。”
第三十五章 卜蓝城堡1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管家话音刚落，餐厅里走进来一个人。
    “她不是……”
    蓝衣女子走进来，坐到昨天坐过的位置上。
    她昨晚被砍断的手此刻好端端地握着餐刀，只是手指关节泛白，可见她用力之猛。
    众人神色各异。
    那位医生的医术这么高明？断掉的手被接好了？还完全看不出伤痕？
    许知白忽然抬手摸了摸脖子，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伤痕。
    蓝衣女子没管还没动碗筷的众人，径直吃了起来。
    看她吃得这么香，许知白也不客气的开吃。
    城堡里的厨师技术不错，食物都烹饪得非常美味，比游戏大厅的餐厅味道还好。
    许知白舒服地眯起眼睛。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就没什么顾忌地开动。
    比起昨晚的轻松，此刻餐厅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没人开口说话，没人左顾右盼，都在埋头苦吃。
    仿佛饿了好久。
    许知白的眼神在在众人脸上默默地一一扫过。
    没来的全是苍久那一车的。
    熟悉的王恪，还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男玩家。
    奇怪，王恪昨晚不是跟着王明他们一起的吗？
    抱大腿抱得太爽，心大睡过头了？
    许知白目光移到王明身上，发现他拧着双眉，一脸凝重。
    刺啦——
    椅子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蓝衣女子匆匆放下碗筷，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走了。
    她就这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昔越！”
    她刚要走出餐厅，王明也站了起来，急急地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她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王明脸色非常难看。
    其他玩家开始咬耳朵。
    “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每天交流信息，那人怎么不理明哥？”
    “对啊，她昨天晚上不是……”
    “哎呀别管别管，那女的挺厉害的，上个副本我和她一起，差点死在她手上。别去惹她。”
    “我糙，她这么厉害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许知白戳了戳身边腮帮子鼓鼓的王婧婧，轻声说：“你刚才想跟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了？”
    这货眨巴着眼睛，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消化掉，凑过来也压低声音回答。
    “我不记得了。”
    许知白：……
    你是鱼吗？
    许是感觉到她眼神里的鄙视，王婧婧抓抓头发，有些难为情：“我记忆力有些不大好，就……”
    许知白皱眉，没再说什么。
    咕咕——
    猫头鹰钟声响起。
    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统的电子音。
    【昨晚玩家王恪、陈子强死亡。】
    【请各位玩家理清思路，认真游戏。】
    【检测到游戏难度过高，游戏胜利的玩家可直接通关。】
    系统说完这几句就再也没声了，餐厅里沉寂两秒。
    接着靠近苍久的那个玩家咽了一口唾沫，弱弱地说：“这好像就是狼人杀的玩法？晚上狼人杀人，白天理线索，投票票死狼人？”
    玩家们表情都很凝重，毕竟系统说了游戏胜利的玩家可以直接通关。
    好人把狼人票出去算胜利，狼人屠城或者屠边都算胜利。
    昨天晚上已经死了两个了，他们再不好好玩游戏，好人阵营只会处于劣势。
    王明看看众人，斟酌着说：“各位，大家都是为了平安通关，既然狼人不肯同意与我们和平共处，那就只有好好玩这个游戏了。”
    “按照游戏流程，我们现在应该轮流发言，那就每人三分钟，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昨晚都干了什么吧。按照规则，轮流发言的时候不要打断，有什么问题等第一轮发言结束再说。”
    所有人都没意见。
    “我先开始，王明，住在三楼01号房，昨晚我和朱悦、赵允、盛让还有王恪一起去了二楼的公爵房间，碰到了二楼的四位玩家，还有城堡里的医生，十二点后，我们想起管家的警告，就各自回了房间。”
    发言没什么问题，还有这么多目击证人。
    接下去是王明旁边的女玩家。
    她的神情明显没有王明那么自然轻松，手指无意识攥紧，嘴唇发白，微弱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我叫朱悦，昨晚和王明哥一起，后面就回房间睡觉了。”
    她表现得太过紧张，以至于很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于是她更紧张了，不安地低下头。
    赵允是个高大的男生，皮肤粗糙，胡子拉碴，口音一股扑面而来的东北大碴子味。
    “我昨天也没干啥，就跟着王明哥去了公爵房间，出来之后就黑下来了嘛，啥也看不清，手电筒的光根本没啥用，王明哥说保险起见还是先回房，白天再来。我们就回去了，我住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是看着、哦不对，是听到王明哥和盛让进房间的声音的。”
    按照座次，他们三人坐在许知白对面，赵允是对面最末尾一个。
    接下来该轮到和赵允相对而坐的王婧婧。
    见众人目光投向自己，王婧婧喉头滚动一下，也有些紧张。
    她声音轻柔，还算自然：“我住在二楼，小白对面的房间，昨晚我有些害怕，去找小白聊了会儿天，后面看到快十二点了，就回房睡觉了。”
    许知白：？？？
    全是槽点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了。
    不知道其他玩家有没有注意到，但选房间时二楼四个面对面的房间，王婧婧是靠楼梯第一个，许知白是第二个。
    王婧婧什么时候住在她对面了？
    她对面明明是那个蓝衣服的昔越，王婧婧对面是红发少年。
    当即就有人提出质疑：“我明明记得，你住的二楼第一间，对面是那个红头发的。”
    “不对啊，我是住的第二间，对面是小白，我今天早上开门时还跟她打了招呼的，小白，是吧？”
    许知白看着她坦然的眼神，若有所思。
    今天早上，她确实是在王婧婧对面的房间里醒来，她想到了什么，悄悄点开系统看了一眼，那张游戏卡牌。
    果然。
    卡牌变了，不再是昨天那张平民牌。
    换成了带巫女帽，手捧水晶球的神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预言家。
第三十六章 卜蓝城堡1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系统还贴心地附上预言家的玩法和规则。
    【每个晚上预言家可使用技能查验玩家身份，提示：由于使用技能需与玩家近距离接触，请小心谨慎。】
    与玩家近距离接触？
    她暗戳戳地对盛让伸出魔爪。
    【对不起，您此刻无法发动技能。】
    “喂！问你呢！在听没有？能不能认真点儿？”
    旁边的人小心地戳了她一下，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许知白掌心微微攥紧，迎着众人的目光，扯着嘴角歉意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走神了。昨晚熄灯之前，三楼有人打架，我出去围观了一下。后来确实看到王明带着人过来，那位女玩家被医生带走后，我们就回房间了。管家特意提醒了，胆子小，不太敢冒险。”
    说完看向旁边的盛让。
    盛让就是昨晚给许知白讲解副本攻略注意事项的少年，大概十四五六的年纪，皮肤白皙，目光澄澈，看上去是乖孩子那一款。
    长相也不差，反正光看外表，你是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的。
    “我是个纯新人，筛选副本不知道怎么通关了，后来才知道只要运气好点，筛选都能躺赢。所以这算是我的第一个副本，听说王明哥有攻略，就跟着他了，毕竟大腿嘛谁不想抱一抱。情况跟他们说的差不多，我进游戏前天天熬夜学习，睡得晚，所以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死，没听见什么声音。”
    他笑得温和，众人心里都是一软，谁不喜欢温柔可爱的弟弟啊。
    盛让旁边坐着的是红发少年，此刻他正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喝红茶。
    察觉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副不可能配合的样子。
    苍久目光瞥向他：“到你了。”
    他放下茶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兴趣。”
    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想起什么似的，又坐回了原位。
    他表现这么明显的不配合，苍久也没跟他扯什么，他俩中间本来坐着的是那位叫昔越的蓝衣女子，她提前走了，他就冷淡地接过了话头。
    “第一晚死了两位玩家，如果没有出现什么女巫乱投毒的情况，那就是狼人每晚可以杀不止一位玩家。基于游戏规则，平民在晚上是完全没有视角的，神职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更需要保护好自己，带领好人阵营胜利。”
    “两个建议，第一，白天尽快找公爵夫妇遇难的线索，这才是主线任务。”
    “第二，在没有明确线索的情况下，别轻易投票。”
    说完，他看向对面的人。
    只剩下他对面的男生没发言了。
    他旁边的两个人陈子强和王恪都不在了，显得他有些孤零零的。
    “我叫周叶，也是新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本来昨晚刚回房间的时候，我是有点害怕不敢睡觉的，可是灯一熄灭，没一会儿就觉得特别困，就、就睡着了……”
    他有些无措地转着杯子，一想到身边的两个人都死了，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一轮玩家发言完毕。
    赵允看不惯那个红发少年，不仅敢甩刀威胁王明，还对他敬仰的游戏大神苍久出言不逊。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对着红发少年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系统都提示了要好好玩游戏，还有人不配合，真晦气。”
    由于这话和周叶的发言时间间隔不是很久，他还以为赵允在说他，抬起头来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认清状况之后，他也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红发少年，抿着嘴唇没说话。
    其实不止他俩，在场的要么想抱王明大腿，和王明关系好，要么听说过苍久的排名，心中自然存着一份对大神的仰慕。
    而这个红发少年把两个人都得罪了，也就是说几乎把场上的所有玩家都得罪了。
    此时赵允一把矛头对准他，场上其他人目光都变了。
    如果他是好人，为什么不好好配合？
    哪怕是说个只言片语，总好过拒绝发言吧？
    这难道不是心虚的表现吗？
    而且，昨晚他们又亲眼目睹红发少年实力不菲，也具备杀人的条件。
    场面一度僵持。
    没人搭赵允的话，也没人岔开话题再说点什么。
    几人把目光投向苍久，期望他来做这个决定。
    感觉到众人的意思，苍久摇了摇头：“他应该不是狼人。”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暗瞪了那个坐没坐相的懒人一眼。
    “那我们这次就不投票吗？”
    “不是都说了，没有什么证据，怎么投票？万一把好人票死了，我们赢的机率不是更小了？”
    “对。”王明也点点头，“而且我们清楚这是什么阵容，也不知道狼人怎么杀人，贸然投票极可能票错。这个副本并不难，只要在今天晚上之前，找齐所有线索，推出凶手，我们一样能通关。”
    他们接下来又开始商量怎么找线索，怎么交流信息。
    把死掉的两个玩家完全抛到了脑后。
    许知白目光有些飘忽，苍久会出声护他，倒是不意外。
    那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玩家，对副本里的东西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惧害怕的情绪，也没有看到他努力查什么线索。
    好像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叛逆少年。
    她意外的是，少年带着玩味的目光，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她身上。
    带点玩世不恭，带点兴致盎然，还带着一点审视打量。
    许知白皱了皱眉，这样的目光让她有些不爽，但她又讨厌不起来他这个人。
    就莫名觉得……
    有点委屈。
    好像他就不该拿这样的目光对着她。
    这种感觉还挺莫名其妙的。
    “许知白？”
    他忽然出声喊她的名字，把有些走神的许知白吓了一跳，眼神立刻清明。
    她明明记得，她没有介绍过名字，就连王婧婧喊她都是喊的小白。
    只在昨天晚上，盛让问过她名字，本来以为那时候没人注意。
    这一声不算大，但成功吸引了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餐具碰撞的轻响消失，众人的交谈声消失。
    许知白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只见他手里把玩着没用过的餐刀，微微侧着头，唇角缓缓勾起：“等会儿跟着我走吗，我带你。”
    许知白：？？？
    其他人：？？？
第三十七章 卜蓝城堡1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甚至还礼貌地用了疑问句。
    一桌子人都停下动作认真吃瓜，就连苍久都看了过来。
    许知白：……你就看着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这人可是你的对头。
    许知白没犹豫。
    红发少年给了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主动抛出橄榄枝，她不想放过。
    既然苍久自己看戏不发表什么意间，那就不怪她站他对头了。
    “好啊。”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有点菜。”
    她倾身往他那边靠过去：“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许煜。”
    许知白目光一闪，浓密的眼睫低垂下去盖住眼里的情绪。
    她退回去，没再说话。
    恰好这时管家处理好两个死去的玩家之后，匆匆赶回餐厅，知道他们要去查案，把一个女仆推了出来。
    “她之前是专门跟在夫人身边的，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她。”
    女孩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看着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左右，本来生着一张乖巧可爱的脸，就是那双大眼睛空洞无神。
    黑眼珠几乎占了全部位置，眼里映不出丝毫光亮，就像是没有生机的镜面玻璃，死气沉沉。
    对上众人打量的目光，女孩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樱桃小嘴本来也是很好看的，如果没有露出那一口细小尖利的牙齿的话。
    像极了某种动物的口腔。
    坐在许知白旁边的王婧婧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后仰了一下。
    场上没有一个玩家开口。
    王明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苍久和许煜还在看这个女仆，眼里是同一种疯狂的兴致。
    其他人默默低头，不想和她对视。
    手忽然被碰了一下。
    王婧婧凑过来，用气声说：“别靠近她，很危险。”
    许知白点点头：“放心吧，我又不傻。”
    她刚说完，许煜推开椅子起身。
    “正好，那就让这位女士带我们去公爵房间看看吧。”他这会儿又特别有礼貌，“女士，怎么称呼你呢？”
    女仆头没动，就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目光定在他身上。
    还在笑。
    “我叫Lucky，我运气很好，这次一定能帮你们破案的。”
    “行。”许煜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人跟来，回头看许知白，“走啊，带你破案去。”
    许知白：……突然不是很想抱这个大腿了。
    “哦好。”她咽下最后一块食物，飞快擦擦嘴，起身跟上他。
    她刚走过去，身后又响起两声椅子拖地的声音。
    苍久和王婧婧几乎是同时起身。
    王婧婧有些不好意思，不安地绞着手指，小小声地问：“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走啊。”许知白下意识脱口而出，答完她才发现似乎应该问问大腿的意间，她看向许煜。
    许煜扫了一眼站起来的两人，目光滑过苍久身上时轻哧了一声，没说什么。
    没反对就是默认。
    许知白向王婧婧招了招手，让她跟上。
    其余玩家们都看向王明。
    王明斟酌片刻：“我们去看昨晚死去的两人。”
    房间他们已经去过，这会儿更紧急地是那两人的死因。
    公爵房间在二楼，得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走到楼道。
    城堡里安静得过分，除了他们发出的声音似乎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纷杂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莫名拉出了恐怖音效。
    一路上的气氛过于沉闷，王婧婧夹在两个大神中间，旁边还站着一个若无其事的许知白，她亚历山大。
    企图说点什么缓解这种恐惧：“L、Lucky，你是第一个发现公爵夫妇遇难的吗？”
    问话的思路很清晰。
    Lucky：“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婧婧觉得她现在的声音和之前在餐厅时有些不一样，刚才明明是清脆的女孩声调，现在却变得有些沙哑。
    她皱着眉，试图引导她多说两句：“那是谁第一个发现的？那人还在城堡里吗？”
    “少爷。”
    她的回答依然只有两个字。
    这个回答让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想起那个诡异的小少爷，只在昨晚的晚餐时见过一面，之后再也没见过。
    甚至都没有陪他们吃完晚餐。
    “可以见见你们少爷吗？”问话的是许知白。
    她肯开口，王婧婧立刻把靠近Lucky的位置让出来。
    Lucky停顿两秒：“现在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
    “少爷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召见。”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特地来查他父母遇难的案子，结果他本人这么不配合吗？
    穿过走廊后，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泻进来，驱散了走廊里的阴暗和恐惧。
    外面似乎是一个小花园，有一个人影在花园里穿梭。
    许知白微微眯眼，刚在阴暗的走廊里走了半天，这会儿很不适应灿烂的阳光，下意识就想往阴暗的地方躲去。
    她皱眉拧散这种奇怪的心理，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池医生。
    他面前是一小块白玫瑰花圃，他提着水壶温柔地给玫瑰花浇水，银质的水壶拿在他手里显得精致漂亮。
    眼前的某朵花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俯身过去，垂眸细心察看花枝。
    就是在这时，察觉到了许知白的视线。
    他侧头看了过去。
    金色朝阳像是给他的白大褂渡了一层金边，勾勒出纤长的身形，鬓角碎发被清风卷着脸颊，绯色的唇绷成一条之直线。
    眉眼紧拧着，浑身散发着冷硬的戾气。
    许知白手指蜷了一下，莫名想起昨晚把他压在身下的触感。
    看上去森冷诡异的青年，脖颈的皮肤柔软细腻，双手有劲儿却不会过分生硬，总之很软乎。
    连头发都是软乎乎的。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柔软。
    许知白一个走神，没看到眼前的台阶，磕到木质台阶上，踉跄了一下。
    好在她的动静不算大，被众人杂乱的脚步声盖过，没引起什么关注，只有走在她后面的王婧婧看了过来，扶了她一把。
    “没事吧？”
    “没……”
    她目光飘忽了一下，然后发现那个罪魁祸首趁着没人注意到他笑开了。
    刚才胡乱飘散的冷峻气息就像是被阳光蒸发的露水，消失无形。
    他站直了身子，伸手折下那枝引起他注意的白玫瑰，拿在手里仔细察看。
    纤细的花枝一折就断。
    许知白耳边似乎听到了花枝折断的轻响，她想起那个变成玫瑰花的梦，忽然觉得腰有点疼。
第三十八章 卜蓝城堡1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她还没感慨完，就看到花园里的人放下喷壶，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是，他来干什么？
    许知白莫名有点心慌。
    不自觉地就想要加快脚步。
    二楼的楼道口站着两个男佣，都是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从昨天他们上楼就看见两人站在这里，现在还站在原处，连光影角度都丝毫不差，简直就像是两个雕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城堡里的佣人，除了跟他们说过话的管家和Lcuky，哪个不像雕塑。
    就连管家和Lucky都一样的一点也不正常。
    许知白刚才心不在焉落后两步，现在就是她走在队伍最末端，她目光在佣人身上认真地打量着。
    分明看见两人的眼珠子微不可察地跟着走过去的玩家移动着。
    那姿势十分怪异，不像是碍于规矩不敢正视客人，而且据她所知，也没有哪一条西方礼仪是不准佣人看客人一眼的。
    ……吧？
    她记忆有限，所知实在匮乏。
    就觉得他们的姿势不像是不敢，倒像是真的只有眼珠子能动似的。
    这个想法太过瘆人，许知白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Lcuky用脖子上挂着的银质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很大的套房，开放式的卧室，入目就是一张白色大床，整洁没有丝毫褶皱，床中央放着一束白色小雏菊。
    巨大的落地窗没关严实，清晨微凉的风穿堂入室，撩起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帘。
    室内打扫地一尘不染，米白色的地毯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试探它的柔软度。
    茶几上白瓷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点点晨露。
    花香混着木质家具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可以四处看看吗？”许煜作为提出要来察看的人，自然而然地先在卧室转了一圈。
    “当然。”Lcuky点点头。
    说完，她退出了房间，众人看到她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门外守着，想来她可能平时也是这样守着公爵夫妇的吧，就没有打扰。
    于是，众人也就没有看见，她出去之后，楼道口的两个佣人拼命睁大眼珠，往她的方向看去。
    她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愉快地波动着胸口的钥匙。
    最左边有两间房关着的，许煜选了其中一间，刚要进去，回头望了一眼。
    “许知白，过来。”
    许知白没什么犹豫，走到他身后。
    其他人也没愣着，都开始各自翻翻找找，企图找出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
    许煜选的这间是书房，相对于浴室等其他房间，可以说是可能出现线索概率最大的。
    书房挺大，满满当当几柜子书，书桌前还散着几本。
    “知道要找什么吗？”许煜翻了翻书桌前的书，兴趣缺缺地问她。
    许知白瞬间觉得不妙，他让她跟着，不会就是让她来干苦力的吧？
    她歪歪头：“日记？账本？”
    “差不多吧，找跟吸血鬼相关的。”
    许知白：什么鬼？
    说实话，她没有听说过……
    她在一柜子豆芽菜似的英文书籍面前沉默两秒，转身探出个脑袋。
    “王婧婧。”
    被点到名字的王婧婧正在翻卧室床头柜里的东西，翻出来两个银质十字架，一截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烂木头，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看到许知白在门后探头探脑地，她有些激动地走过去。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许知白把她领到书柜前，绷着脸，没什么情绪：“找找看有没有关于什么鬼？”
    本来以为她会一脸懵，结果看到她站在书柜前，给许知白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你们太聪明了！我当时听到卜蓝城堡还没有感觉，后来越想越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在书柜前快速搜索。
    许知白：……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来着。
    她缩在角落里，忍不住看向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许煜。
    书房光线很好，带着金色微尘的阳光翻滚在他身侧，把他那一头红发照得更加绚烂。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头也没抬地翻了一页，继续看书。
    许知白很想说，她可能连字也不认识。
    文盲连副本都不能进了是吗？
    能不能不搞教育歧视！
    好在队友很给力。
    “找到了。”王婧婧很快就翻出来一本书，兴奋地朝他们喊道。
    那本书很厚，封面破破烂烂，整本书也残缺老旧，中间还散着几页纸张，让人十分怀疑里面是否缺页漏页。
    硬质的黑色封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写着什么许知白看不明白。
    她就像是上课根本没听讲的学渣，看着学霸精准地翻到答案所在的页面。
    指着一堆她看都看不懂地文字念念有词。
    “初拥！这上面记录了初拥的方法！还有……”王婧婧找到了关键线索，高兴地眼睛都直了，翻到中间夹得那几页纸时，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许知白凑过去看，看不懂。
    那边的许煜就淡定多了，全程坐在书桌前拿书装逼，动都不带动一下。
    她合理怀疑他也看不懂，所以才说要带她，分明就是她和王婧婧带他！
    “还有什么？”
    那几页纸和书页的纸张不同，似乎因为被翻看过太多次，比书页还有破烂。
    王婧婧拿着纸的手一直在抖，许知白好怕她把那几张关键线索抖散架了。
    “这是公爵的记录，记录的是……”她抖着手，声音也在颤抖，“是，他们把小少爷变成吸血鬼的过程……”
    这涉及到许知白的知识盲区。
    她皱起眉，满脸地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怪她第一眼看到小少爷就觉得他怪怪的，难怪小少爷不怎么露面，表现得对爹娘的死去不闻不问，根本不关心这个案子能不能破。
    她大着胆子猜测：“这个过程肯定很痛苦，公爵夫妇不会就是那个小少爷杀的吧？”
    一直看着书没动弹的许煜，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许知白想着他喊自己做苦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第三十九章 卜蓝城堡1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们……”王婧婧一目十行地看完记录，脸色非常难看。
    许知白眨眨眼等她说下去。
    “他们……记录了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吸血鬼的全过程……小少爷艾伦，从一岁开始就接受他们的实验，每天经历着放血、喝血、还有各种……”
    她声音颤抖，实在想不到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竟然拿自己的孩子当实验品。
    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少爷被自己的父母凌虐，她心都要揪起来了。
    “后来呢？成功了吗？”
    王婧婧顿住，刚泛起的同情心被堤坝一拍，泛不动了：“你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啊！”
    她拍着胸口，戏瘾发作：“你想想，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父母忍心伤害他，他只是个孩子啊！”
    “好吧，他真可怜。”许知白也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问，“所以他们成功了对吗？”
    王婧婧：……
    算了。
    “看记录应该是的。转化仪式开始六个月后，艾伦变得畏光、不吃东西，慢慢长出了尖牙，力量明显增强，锁住他的铁链被挣断了，他们给他打造了一个更坚固的镣铐。”
    畏光？
    许知白看了一眼窗外照进来的灿烂阳光，再看了一眼自己小心地避开阳光直射的地方，站的地方刚好是阳光照不到的。
    灿烂的阳光斜斜地洒满大半个书房，王婧婧和许煜身上或多或少有阳光。
    阳光在她和两人之间滑开一条明暗分界线。
    只有她站的位置，完完全全在明暗分界线之内。
    许知白忽然觉得牙龈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舌尖在口腔里滑过一圈，没感觉什么不对。
    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渴。
    很想喝点什么。
    那种压不下去的饥渴。
    她吞咽两下，没法压住这种渴，有些烦躁。
    王婧婧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见去了，只想喝点什么，什么都好。
    书房里除了书还是书，许煜支着脑袋认真听王婧婧演讲，没人注意她。
    三人在书房讲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苍久进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
    去看看苍久吧。
    对，就是看看他而已。
    许知白退出书房，看到苍久正站在窗前，阳光笼罩着他整个人。
    讨厌。
    为什么要有阳光这种东西。
    听到她的动静，窗前的人转过身来，目光落到她脸上的瞬间，拧着眉想走过来。
    许知白心头一跳。
    他身形高大，站在窗边能掩住半个窗户的阳光，她一动，室内的光线跟着他晃了一下。
    连带着她的心。
    “别过来。”许知白急急地开口，声音比她任何时候都要沙哑。
    把她自己和苍久都吓了一跳。
    书房里的人听到这句话，急忙跑了过来。
    “怎……怎么了？”王婧婧宝贝地抱着那本书，看到这两人明显不对的氛围，弱弱地问了一句。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许煜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永远都是冷着脸，没人能调动他的情绪。
    苍久似乎有所察觉，拧着眉挡住大半阳光。
    王婧婧瞪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清风撩动白色纱帘，掀起一片翻飞的金光。
    她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转过身，扭头就跑。
    “许知白！”
    “小白！”
    他们在身后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门口的女仆眨着眼睛朝她笑了一下，楼梯口的佣人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三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个相同的诡异笑容。
    女仆就站在门边，在里面的人追出来之前，她飞快地伸手敲了敲门，笑着堵住房门。
    “尊贵的客人。很荣幸地通知您，我们少爷邀请您到阁楼小叙。”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王婧婧身上，冰冷的眼珠里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婧婧被这个眼神搞得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往苍久身边缩了一下，见她还是死死盯着自己，头发一阵发麻。
    只得硬着头皮问：“我一个人吗？”
    女仆笑得很欢快：“是的呢。”
    王婧婧哭丧着脸看向两位大佬，她一点也不想去见这个可能是弑父弑母的小少爷啊！
    小少爷为什么要见她啊！
    而且只见她一个人！
    就因为她刚才表达了对小少爷的同情吗？
    大可不必啊！
    然而小少爷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内心的呼喊，代表小少爷意志的女仆躬身让开身后的路，伸手示意：“美丽的女士，请吧。”
    王婧婧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苍久。
    也许是她目光太过凄然，苍久给了旁边的许煜一个眼神，示意这边有他，让他先去追许知白。
    许煜回了他一个白眼，晃悠悠地越过女仆，走了。
    女仆看到无视自己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脸上的笑容当场就有点绷不住了，一张嘴就露出尖利的细牙。
    苍久盯着她：“你不是公爵夫人的女仆吗？少爷邀约，不该派你来通知吧？”
    他一开口，王婧婧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暗道谢天谢地，没想到自己也能抱上大神的大腿。
    真是三生有幸，苍天显灵。
    “而且……你一直等在门口，怎么接到少爷指示的？”
    他一边留心女仆，一边探出视线看看走廊，看到许煜散步似的蜗牛速度，他拳头都硬了。
    就不该觉得这人还有救！
    他长腿一迈，也越过女仆，快步朝外走去。
    两人都走了，王婧婧跟女仆大眼瞪小眼，瞪了一秒，她求生欲爆棚，撒开丫子就跑。
    “我现在还有事，等会再去找你们少爷！”
    她抱着书很快就追上散步的许煜，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飙升到一半的肾上激素渐渐退下去。
    出于安全考虑，她不敢离许煜太远，大着胆子跟他并排走着，走到楼梯口，也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想着女仆应该没有追来，她暂时安全了。
    心口的大石头落地，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里，本来站着女仆的地方空空荡荡。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光线昏暗，壁画阴森。
    她进房间了？
    王婧婧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安慰自己，她应该进房间了吧。
第四十章 卜蓝城堡1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城堡和很多设定一样，都有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倒也说不上什么阴森恐怖，就是他们用了一点手段，才让管家带他们找到地方。
    “为什么要把尸体丢到地下室？不能埋了吗？”
    问话的是盛让，少年举着手电，前面是管家和王明，他和朱悦走在中间，赵允和周叶垫后。
    管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城堡出了太多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公爵大人和夫人双双遇害，凶手至今都没有抓到……”
    “如果再出现侦探们在城堡里遇难，以后就很难再有人来帮我们了，我们也没办法啊，只能这样，悄悄通知家里人……”
    听这个话的意思，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有人在城堡遇难，他们都有处理经验了。
    这时候再看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莫名有种自己也会葬身其中的错觉。
    朱悦哪怕走在队伍中间，也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点小动静都能吓得她一蹦。
    知道尸体都堆放在地下室时，她心里是非常拒绝的，但那时许知白她们已经走了，再说不跟他们去看尸体就只能自己单独行动了。
    这个诡异的城堡里，她一点也不想单独行动。
    那些雕像一样的佣人哪里都有，但是不管怎么跟他们说话，不管怎么动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假人一样。
    但你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又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眼珠子跟着你动。
    真的太瘆人了。
    她大学还没毕业，本来正是享受青春阳光的大好年纪，不就是熬夜打了几把王者农药吗？
    结果莫名其妙就进了这个游戏里，玩什么游戏，玩死她算了。
    要是能回家，这辈子她都不玩游戏了！
    谁玩她跟谁急！
    滴答——
    他们正在穿过一条很长很黑的甬道，手电的光芒根本驱不散黑暗，地面都看不清，管家举着的火把只够照亮他自己，连他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
    脚下路面崎岖不平，王悦要很小心才能避免跌倒。
    甬道内空气不流通，霉味和各种东西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拼命发酵。
    她几次忍住呕吐的冲动，脚下一直有咔擦咔擦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很清脆，像是某种质地很脆的玻璃。
    脚下踢到一个凸起的东西，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等她重新站稳，又及时的松开。
    “没事吧？”
    接着一只带着温度的手电筒递到了她手里。
    “是不是看不清楚，我刚才就说让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赵允……”
    朱悦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她一手捏着一只手电，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坠得慌。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察看他们的尸体，城堡里的医生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赵允嗤了一声：“那个红毛那么嚣张，才不想跟他们一起。再说，王明哥也说了，知道狼人的杀人手法也很重要，副本攻略里面没有，我们要是能收集到，还能补充一条攻略。”
    “别小看这小小的一条攻略，可以少死好多人呢。”
    副本攻略各个公会都有出售，并且是联合出售，资源共享。
    普通玩家如果去了没有攻略的副本，也可以把副本的线索卖给公会，然后公会整理之后再上线卖给玩家。
    朱悦之前也买过攻略，上个副本就是靠着攻略才全身而退。
    她无声地攥紧手指，没有再说话。
    噗哧——
    有什么皮肉被洞穿的声音，很轻很细微的响在黑暗里。
    手电筒的光一阵晃荡。
    啪——
    王明手里的小手电筒跌在地上，光芒晃了两下。
    他震惊地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一只手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胸膛，硬生生掏出了他的心脏。
    失去意识前，他的视线还在黑暗里滚动了一圈。
    赵允的身份他是知道的，盛让和朱悦也算是一起进过游戏，比较熟悉的。
    他们四个之前就一起进过游戏，还准备过了这个副本之后，一起去试试能不能进他所在的公会。
    为什么？
    “赵……”他一张口就吐出两大口血来，“走……”
    疼痛慢半拍地传到大脑，他整个人抽搐了一下，慢慢地向下倒去。
    “王明哥！！！”
    赵允最先发现不对，但已经太迟了。
    背后的利爪第一下被弹开了，第二下是在王明出声的时候，他惊疑不定地要去扶他，猛地胸口一凉。
    管家的火把停在前方不远，他也就看清楚了胸口的那只手。
    纤细、修长，骨骼很小，那只手上的温度，他刚才还体会过。
    此刻，它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胸口。
    他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把眼角那一滴晶莹掩进眼眶。
    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猎人死亡，是否发动技能？】
    发动技能吗？
    是了，他拿了猎人牌，猎人死的时候，可以开枪带走一名玩家的。
    赵允摇摇头，拒绝了发动技能。
    噗——
    胸口那只手从他的血肉里穿出去，鲜血四溅，他终于慢慢地倒在地上。
    这一次，他看清了脚下。
    原来层层叠叠的，都是枯骨。
    他忽然地就想起了一句诗，不算太应景，但是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有些话他没法再说了，就……
    努力活下去吧……
    城堡一楼。
    许知白噔噔蹬下了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莫名地就是觉得不能被阳光照到，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有很清晰地想法。
    去找池郁。
    这事情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咬了她。
    她不知道吸血鬼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又或者，出了什么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往他身上推。
    楼道口有人等着。
    他伸手关了一道半开的窗户，解开白大褂的扣子，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清冽的松木气息环绕着她，那种因为渴而升起的烦躁一下子平复下去，脑子里紧绷的弦也慢慢放松下来。
    “啧。”池郁站到她身边，帮她挡住外面的光线，“昨晚小狗似的咬我，现在知道害怕了吧？”
    许知白泛红的瞳孔褪回成正常的黑色，她嗓子还有点哑：“池医生，你有玫瑰花园吗？”
    池郁眸光一暗，嘴角笑容凝滞。
第四十一章 卜蓝城堡1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没回答许知白的问题。
    带着她七拐八拐地拐到一个门上挂着十字架的房间。
    这个城堡里虽然处处都有十字架，但房门上挂十字架的，许知白好像只见过这一间。
    这是一间诊疗室。
    医生的办公桌，拉着帘子的小隔间，药品柜等等一应俱全。
    后面还有两个上锁的房间，门上同样挂着十字架。
    厚厚的窗帘紧闭着，办公桌上的玻璃灯盏一直亮着，倒是不怎么昏暗。
    池郁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拉开抽屉翻找东西，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还带着一个人。
    小隔间的帘子是白色的纱帘，跟公爵房间的窗帘很像，透过光能看看隐隐约约的形状。
    背后好像放着一架小床，床上似乎有个人形，刚刚还动了一下。
    许知白眼睛微微睁大。
    都找完一圈东西了，抬头发现她还一直盯着后面的帘子，池郁眉尖轻蹙，莫名有些不爽。
    “门关上，坐下。”
    “哦。”许知白下意识就按他说的乖乖把门关上，乖乖坐好。
    还坐得特别端正，背挺得笔直。
    许知白：？
    不对，干嘛要听他的？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对他唯命是从，恨不得跪下来把他捧在手心里，另一半则非常鄙视这样的自己，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偏偏这另一半并没有对身体的支配权。
    池郁往后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管针剂，手指修长好看，摆在桌上宛如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她盯着那只白得晃眼的手。
    那里面晃荡着透明的药水，不知道为什么那药水总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就好像，她天生就怕这种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吗？”池郁以为她是对自己手上的东西感兴趣，朝她晃了晃。
    如果王婧婧在，可能就会秒懂，这是吸血鬼最怕的马鞭草。
    不管再怎么强悍，一针下去就消停了。
    可惜许文盲不懂。
    她只觉得那针头比绣花针还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灵魂深处冒出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想要远离。
    “这一针可以让你睡上好几天。”池郁也挺感慨的，他之前万万没想到这个可以用在她身上。
    这跟安眠药有什么区别……
    叩叩──
    见她还在看针剂，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许知白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他。
    那双往日冷冰冰的眼睛此刻平静、柔和，眼里风雪稍息，大雪初停，像是冬末春初的第一缕阳光融化松树上第一根雪针。
    他眼型狭长，又经常摆着一张冷冷淡淡的出殡脸，总有点薄情寡义的感觉。
    但此刻他垂着眼帘看过来时，莫名有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许知白心头没由来地突了一下。
    “你怎么跟苍久混在一起的？”他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点严肃。
    这个问题来得有点抖。
    搞笑，你问我就要回答你咯？
    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然后许知白就听见自己认认真真地回答。
    “他想让我拉拢你和他一起对抗系统。”
    许知白：！！！
    许知白：？？？
    她疯了？？？
    这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
    她马上想到去摸当初苍久给她的那枚水晶球道具，但想是这么想的，想了半天，身体一动不动。
    还坐得板板正正，活像个上小学的小朋友。
    许知白仰面长叹。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回答，对面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不惊讶也不奇怪。
    甚至还有点玩味。
    他轻啧了一声，挑起半边眉毛：“那你准备怎么拉拢我？”
    许知白：……
    拉个鬼，毁灭吧。
    见她一直抿着唇不说话，池郁俯身过来，兴致盎然地审视。
    呲——
    椅子在地面擦出巨响。
    许知白猛地起身，夺过那支针剂，对准他的脖颈用力一刺。
    她其实不太会用注射器，只知道往脖子上刺了一下，不懂还要往里面推药水。
    池郁垂眸，看向那只被怼在自己脖子上的针剂。
    女孩柔软细腻的手还握着针管，那架势不给他戳出一个血窟窿来不罢休。
    他伸手覆在那只手上，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她的手。
    注射器被他握着手里。
    “你怎么这么不乖——”
    强烈的睡意袭来，眼皮沉重得根本无力支撑。
    好困——
    城堡二楼。
    王婧婧只是回了个头，看了一眼身后，就发现旁边的许煜不见了。
    走廊还是那条走廊，楼道还是那个楼道。
    但四处都只有她一个人。
    楼道空空荡荡，上下楼梯上到处都没有人。
    二楼的几间房门窗紧闭，守在楼梯口的奇怪佣人不见踪影。
    明明之前城堡里还有那么多玩家，和佣人来来去去，但此刻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交谈声，有的只是她自己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
    大白天的，王婧婧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像是被鬼追着，三两步跑下楼。
    人在害怕的时候，可能站着没动的时候不觉得，但当你真正迈开腿跑起来，就越发觉得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着你。
    慌忙中她也没丧失理智，哪里阳光最强烈往那边跑。
    终于在冲进小花园之前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一个女孩。
    不太高，身材娇小，马尾清透可爱。
    是朱悦。
    熟悉的人总算让王婧婧松了一口气，她一溜烟冲到了朱悦面前，猛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找到了落脚地。
    她抓着朱悦的肩膀，想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奔跑带来的急促喘息让她一开口喷出两口沉重的白气。
    朱悦被她吓了一跳，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本来拿着一张卡牌在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王婧婧跑得太快，旋风似的，把她手里的卡牌都撞掉了。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那张卡牌上。
    那是他们进城堡当晚管家让她们抽的卡牌，本来看过一次就消失了，此刻却好端端地躺在地上。
    正面朝上。
    王婧婧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张猎人牌。
    朱悦神色有一秒的凌乱，慌忙捡起卡牌，揣进自己兜里。
    “你是猎人？”看到那张卡牌，王婧婧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的牌为什么能拿出来？”
    朱悦垂下眼帘，神色有些惶然：“因为……我的技能已经用过了……”
    “我杀了人……”
    “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我有点难受……”
第四十二章 卜蓝城堡2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王婧婧睁大了眼睛。
    她就练了个晨跑的功夫，就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朱悦把目光转向了花园里纯白如雪的白玫瑰，眸光里似乎含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明明说的好好地一起去看尸体找线索，只要找到凶手就能通关的，明明都说好了……”
    “可赵允他……他……”
    “他刀人了？”王婧婧忘记了眨眼，作为当代21世纪文艺女青年，她生活非常丰富，这些桌游也玩过不少，游戏术语直接蹦了出来。
    “可能是直接通关的诱惑太大了吧……但是我真的不能理解，王明哥进游戏就一直照顾着我们，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们几个就不敢再相信其他人，地窖里太黑了，偷袭太容易得手了。”
    “我也不敢再继续跟他们行动，如果我开枪打的是好人，伤就会反弹到我自己身上。”
    说完，她眼里那颗泪珠终于掉了下来：“你……是好人吧？”
    她右手伸到踹在卡牌的口袋里，似乎只要王婧婧说错一句话，就会掏出一把枪，一枪崩了她。
    “放心放心，我是平民！狼人白天也可以刀人的话，很像我之前玩过的一种模式，这样的话，神职的技能也可能无限次发动。”朱悦讲的声泪俱下，再加上看到过那张猎人牌，她没有怀疑朱悦的话，沿着她说的线索往下分析。
    “那我们只要找到预言家，让预言家一个一个地摸身份很容易就能查出狼人了。”
    “但是……”王婧婧摸摸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什么？你不是跟大神他们一起吗？他们不会也有狼吧？”朱悦说到这个情绪有点激动，上前了一步，似乎想拉王婧婧的手。
    王婧婧本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但不知想到什么，后退了半步。
    “你不相信我？”朱悦不可思议地抬头。
    她慢慢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把白皙柔嫩的手举给她看。
    泪光朦胧的眼里闪着怯懦、无助的光。
    没办法，她的技能还在冷却，不然也不用跟王婧婧废话这么多。
    不过，时间马上就到了。
    还有最后一分钟，59、58……
    王婧婧抱着书的手越来越紧，她只是一个平民，没有技能、没有视野，本来朱悦作为神职，她应该会有天然的亲近感的。
    但是她没有。
    这个游戏，不仅逻辑重要，有时候直觉也很重要。
    朱悦说的话本身就很有问题，刚才她震惊之下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一回想，全是槽点。
    首先，赵允是狼人刀了王明这件事，作为王明阵营的第一号大将，这件事本身就存疑。
    第二，朱悦一直表现得胆小怯懦，如果她在狼人刀人的时候反杀了狼人，同队的其他人知道她是猎人，肯定会邀请她同行。这种情况下，刚经历生死的小姑娘如果真那么胆小怕死……
    也不一定，她如果怕其他两个人也是狼人不跟他们一起呢？
    毕竟技能可能会有CD，其他两个人趁着CD时间杀了她怎么办？
    最好的方法还是单独一个人走，谁也不信。
    王婧婧摇摆不定。
    “美丽的女士。”有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Lucky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笑得一脸兴奋：“现在您可以去见我们少爷了吗？等久了，少爷可是会不高兴的哦。”
    “啊。”王婧婧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可以不用面对朱悦了，“好的，麻烦你带一下路吧。”
    小少爷可是剧情里的关键人物，她总得去见的。
    而且这个Lucky神出鬼没的，谁知道要是一直拒绝，她会不会一直颤着她。
    许知白她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真头疼。
    朱悦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脸色很难看，迈腿就要跟上去。
    Lucky伸手一拦：“这位女士，我们少爷没有邀请你呢。”
    听到这话，王婧婧朝朱悦扯出一个不怎么好意思的笑，心里想的却是太好了赶紧走赶紧走。
    这种气氛真的太难熬了。
    完全没有平时玩桌游的那种上头劲儿，这特么是猜错了就要送命啊！
    她以后再也不玩桌游了！
    另一边，苍久也没有找到许知白在哪里，就这么短的时间，好像整个城堡内都没有她的踪影。
    他拈着给许知白的联络牌，脸色非常难看。
    这种卡牌是一种道具，拿着卡牌，只要同在一个副本内，都能联系上。
    而他现在联系不上了。
    他收起卡牌，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枚铜钱。
    两秒古朴的铜钱在手掌里轻轻一波弄，结果让他更加迷茫。
    未知。
    他算过这么多次，很少出现未知的情况。
    就连他利用卦象来算怎么离开游戏，都给出了他明确的指示。
    现在的结果竟然是未知。
    可能出现的情况让他头皮发麻。
    难道是他的卦象出了问题，那个女孩并不是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不、不可能。
    作为A级玩家，几乎算是这个游戏系统里的顶级玩家，他的天赋、技能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如果系统真的要干扰他，可以直接给出未知的结果，就想现在一样，而不是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这不符合系统的行事。
    他捏着铜钱慢悠悠地走着，路过餐厅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人。
    早上男佣已经提醒过了，城堡里只供应早晚餐。
    这大中午的，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准没好事。
    苍久阴着脸走进去。
    餐厅里空空荡荡，旁边的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刚走进厨房，就和端着一大盘水果糕点的许煜来了个脸贴脸。
    许煜在厨房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是城堡里的佣人，毕竟是偷溜进来的，他还是要脸的。
    刚准备套个道具混过去，苍久的棺材脸就怼到了他脸上。
    许煜：……
    他含着半块蛋糕，露出了然的神情，朝他让出了身后的位置。
    毕竟人都是会饿的嘛，一饿就心情不好。
第四十三章 卜蓝城堡2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让你去找人，你就在这里偷吃？？”苍久想把他整个人按在厨房的食品柜上。
    许煜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东西，睨他一眼：“我答应帮你了？”
    苍久：……
    仔细一想他确实没点头，没吭声。
    “那你在那里瞎扯什么要带她！”苍久把手里的铜钱当成他脑袋捏。
    “我说带他，又不是说带你。人都没跟我急，你在这里瞎逼逼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许煜翻了一个白眼，从他身边越过去，捧着满满当当的托盘往外走。
    “许、煜！！！”
    黑暗如有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四肢麻木乏力，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种感觉本来应该让人非常心慌，尤其是在这样的恐怖游戏里。
    谁知道在你生病无力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趁你病要你命的事情，但她竟然一点也不恐慌。
    反而奇迹般的有点诡异的安心。
    眼皮重得像是糊着一层胶水，许知白用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
    室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充盈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想抬手揉一下酸胀的眼睛，没能抬动。
    她的四肢都被铁链铐住，锁在身下的床上。
    一动就是一阵清脆的铁链声。
    许知白：？？？
    安心个鬼啊！
    “醒了？”
    面前的青年白大褂笔挺，这种制服衬得他整个人高而挺拔，昏暗的灯光更是给他冰冷的外壳加上一层温情的滤镜，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
    如果他没有排开身后的一排手术刀的话，许知白大概会认真欣赏一秒他的美色。
    “麻烦解释一下？”许知白开口时，嗓子像是吞了十几个钢丝球，沙哑得不像话。
    更难受的是，她感觉到自己非常、非常的饥饿。
    又饿又渴。
    那种感觉比身体任何一处的疼痛都来得更加强烈，硬生生逼红了她的眼眶。
    面前的人拿起一把手术剪，修长的手指一翻，那把锋利的剪刀在许知白眼前一晃而过。
    “你说呢？”
    他垂下眼眸深深望进许知白眼里。
    那瞬间她竟然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刚才没感受到的不安，被他这一眼勾起。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但她现在的状况也没法移开，脖子上都套着锁铐。
    这人是有多怕她逃走。
    许知白哭笑不得：“大哥，我不就是欠了你一千万吗，咱们用不着这样吧？你现在就算把我一刀一刀地剁了，我也拿不出一千万啊。”
    “你还不如放了我，让我给你赚钱，这样我还能有机会还上，你说是吧？”
    池郁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本来就白得有点病态，这样一笑就更加病态了。
    许知白后背有些发凉。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你知道你选这个副本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许知白：？？？
    你开心个什么劲儿？
    她往后缩了一下，沿着他的话题拖延时间：“这个副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剪刀剪开衣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知白崩溃了一下。
    你聊天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
    没看见别人在认认真真等着你的回答吗？
    池郁没看见，不仅没看见，还假装没听见她问题似的，就低头搞自己的。
    似乎很清楚反派死于话多这个套路。
    他飞快地剪开胸口前的衣物，转身放下手术剪，换上一把闪着银光的手术刀。
    许知白心口一凉。
    许知白麻了。
    “等等！等等！你……你现在的手术环境太差了，我可能在你下第一刀就死透了！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没关系啊，我又不要你活着。”
    许知白：……
    mmp！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以为我们是良好的债主与债务人的关系，没有涉及到什么生死血仇吧？”
    “你至少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你真吵。”池郁皱了皱眉，“你再说一个字，我不介意费点力气，把你做成外面那种人偶。”
    “大哥，我特么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我说话，有点良心好吧？”
    许知白摊在床上：“你要我的心脏是吧？来！我也想看看我特么的心脏是有什么不一样，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锐利的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停止了一切挣扎，刚才挣得哗啦作响的银链沉寂下来。
    忽然觉得很累，就好像这种事情她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次了，累到无力挣扎、无心求助。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漆黑透亮的双眸里映着一点微光。
    一脸平静淡然。
    仿佛接下来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死亡，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提不起兴趣。
    刀尖刺破皮肤，鲜血缓缓涌出。
    她的皮肤本来就挺白，心脏处的肌肤更是白皙柔嫩。
    就像是最娇嫩的花瓣，轻轻一碰，就会碎的不成样子。
    手术刀顿在她眼前，再无法前进分毫。
    池郁看见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颤抖越来越厉害，从指尖传到整个手臂。
    到最后，他眸光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
    当啷——
    手术刀跌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他。
    “你做了什么？”
    许知白歪着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喘着粗气，目光却很平静：“什么也没做。”
    池郁按住不断颤抖的右手，弯腰捡起那把沾血的手术刀。
    刀尖被缓缓送到嘴边。
    就在许知白以为他羞愧难当，要自刎谢罪的时候。
    他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刀上的血迹。
    许知白：！！！
    住嘴！
    已经掉地上超过五秒了啊！
    他那张脸本来就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再做出这种严重不理智的事情，许知白眼里的有病滤镜更重了。
    青年眼下青黑，长长的眼睫轻颤，由于背对着灯光，本就沉黑的眼眸越发森黑，锋利的眼角折出狠厉的弧度。
    刀上的鲜血似乎勾起了他的某种渴望，黑沉沉的眼里荡着凶狠、嗜血的光。
    他俯身，贴在许知白耳侧。
    “我后悔了，不应该直接挖了你的心脏，应该一点一点地——”
    “把你吞进肚子——”
    脖颈上的皮肤传来微微刺痛。
    他这次吸取了教训，咬她之前，先用一只手把她的嘴捂住。
第四十四章 卜蓝城堡2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无语了片刻。
    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执着地粘着她，执着地要吸她的血。
    他不会就是王婧婧她们说的那什么鬼吧？
    血液流失的感觉让她四肢发麻，双眸忍不住眯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那只手贴合着她下半张脸的弧度，微凉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她的呼吸全喷在他的掌心。
    以至于掌心微微潮湿、温暖。
    她等了两秒钟，等池郁由于鲜血的刺激而加大力度噬咬吸食的时候，她轻易地松开嘴上的限制，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
    熟悉的铁锈味流进口腔。
    就像是平静无波的古井忽然掉进一粒小石子，击起层层涟漪。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更多，咽喉剧烈滚动，大口大口地吞咽。
    那瞬间无数片段像雪花似的滑过她的脑海。
    “你应该有一个专属的代号，001好丑，而且也没有002、003号啊……”
    “我们的游戏通过内测了，很快就能上市了！”
    “怎么样？体验感还不错吧？”
    “001，以后就叫池郁怎么样？跟我妈妈姓，阿郁，嗯，还挺顺口的。”
    “池郁……谢谢你陪我这么久，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的竟然是如果能抱抱你就好了。我走了，再见了。”
    身上的镣铐咔咔几声，自行解开。
    一阵衣袂翻动的轻响。
    然后两个人的位置上下颠倒。
    池郁瞳孔微缩，唇角来不及擦干净的鲜血顺着下巴流淌。
    他被按在那张窄小的护理床上，肢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被更为强大的力量狠狠压制。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对面的人眼神冷峻，眉眼间的冷厉和他如出一辙，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他见到的许知白不是这样的，虽然接触不多，并且每次都不欢而散，但每次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外露的情绪。
    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情绪都藏于坚冰之下。
    迎面而来的只有万年不化的寒霜。
    “游戏的母体被藏在哪里？”
    这个问题也不是才进过两次副本的许知白能问出来的。
    池郁双眸微眯，这种奇怪的压迫感虽然强烈，但还不至于让他掏心掏肺的程度。
    游戏的母体也就是系统的核心，当初开发者设计游戏时的灵魂所在，如果母体被毁，游戏系统也会遭到重创。
    虽然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系统强加给他的压迫感，逼着他做这做那。
    虽然他挺喜欢看游戏系统和玩家们互相斗个不停的大戏，但从没有一个玩家能碰触到系统的核心。
    不说系统允不允许，他作为系统的头牌NPC，他都不会允许好不好！
    一家人打得再凶那也是一家人，要是有其他人胆敢上来动一下，那就别怪这一家人一致对外了。
    他心情非常不爽，伸舌头舔了一下唇角的鲜血：“苍久告诉你的？”
    “池郁。”面前的人似乎耐心耗尽，万里冰封的双眸看过来时，能冻得人心脏骤停。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等我把这件事结束之后，这颗心，随你拿去。”
    说完，她看了他两秒，目光凝在他沾血的双唇上。
    俯身。
    贴合那完美的唇瓣。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分开时，她唇上也沾了血迹。
    “现在——”
    “可以告诉我了吗？”
    池郁还没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许知白亲了他三次，哪一次都带着目的，带着强烈攻击性。
    前两次他从来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唯独这一次。
    就好像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生长，就要钻出血肉，破土而出。
    他神色怔愣：“没有人能去那个地方……”
    “那我就是能去的那个人。”
    他的表情更加迷茫，眼前飞过混乱的画面，脑子里也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很奇怪。
    运行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出现过乱码。
    但此刻就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一串又一串的乱码在他眼前闪过。
    刺耳的警报声在脑海里炸响，一声大过一声，像是不把他逼疯不罢休。
    他听见面前的人冰冷的声音。
    “你是想让我自己提取你的记忆吗？”
    这个人——
    这么熟悉的嚣张——
    脑子里响过两声机械的电子音。
    说了什么他没太听清，只知道心里浮现出一个很坚定的念头。
    对！
    心脏！
    是她偷走了他的心脏，只要拿回来，遗失的所有数据都有了。
    他不会再莫名其妙地被控制，不会再出现莫名其妙的行为。
    从他被设计那天起，他的心脏就承担了备份所有数据的功能。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某一天他醒来就发现心脏不在了。
    他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能确定心脏在这个女孩身上。
    她能畅通无阻的从他账户里扣掉一千万，能神不知鬼不觉本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顺走他最趁手的武器，能迷惑他控制他。
    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原因。
    因为他的心脏就在她身上。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上。
    房间内灯火晦暗，她的目光锁在他脸上，不可能注意到他被压在身上的手上多了一把刀。
    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试图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破坏游戏系统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这里——”
    对于自己操控力他还是很有信心。
    空中银光一闪。
    手术刀如愿刺进女孩心脏。
    被他剪破的衣服露着一个规整的四边形，银质刀具穿透洁白的皮肤，鲜血蜿蜒而下。
    她神色未变，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双手还是掐着他的脖子。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之后，露出失望的神色。
    “001，我对你很失望。”
    没想到这句话出口之后，池郁当场就变了脸色。
    他本来被压制，被掐住脖子都一脸淡然，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句话不知戳到他的哪根神经，他咬着牙，眼里涌出愤恨，像是受尽凌辱的野兽，不甘心屈于牢笼。
    状态癫狂。
    “你失望？”
    “你凭什么失望？”
    “你以为你是谁？”
    “偷走我的心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还是觉得，要毁灭系统能威胁到我？”
    雪白的脖颈上青筋乍现，眼里也隐隐浮现出血色。
第四十五章 卜蓝城堡2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你这么凶干什么……”
    脖子上的力道松懈。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池郁涌到嘴边的话卡了个壳。
    却见眼前的人拧着眉，痛苦地皱着一张脸。
    许知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吓得脸色更白，双腿一软，瘫倒在他怀里。
    她像是刚恢复意识，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好痛！你真的要杀了我……我还以为……”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又突如其来般消失地干干净净。
    脑子里的乱码也被清理干净，警报声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平静。
    池郁咬着自己的唇，也有点搞不清状况。
    刚才那一秒，他确信眼前的人就是那个被他恨了千百遍的设计者，浑身每个细胞嘶吼着要撕裂她，咬碎她。
    可是现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笼着她不让她摔下去。
    很奇怪。
    他现在应该握住她胸口的那把手术刀，划开她的胸腔，取出那颗属于他的心脏。
    这是数据分析的最有利最合理的方式。
    这个副本里系统干涉不到他的行为，就算现在系统气得冒烟，也只能在他脑子里拉拉警报。
    而且这个副本里，她现在变成了血族，失去心脏不一定会死。
    他还可以让她活下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应该马上动手。
    可是……
    他伸出手，被咬出的伤口已经自行愈合了，他指尖在掌心一划，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手掌被怼在许知白唇边。
    殷红的液体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她下意识就开始大口吞咽。
    那把手术刀被他小心地取了出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被剪破的衣服也重新恢复原样。
    许知白有些惊讶。
    感觉到她的目光，池郁收回手，长腿一迈，翻身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又恢复成那个冷酷的禁欲医生。
    “这一分钟我不想动你，但是下一分钟我就不敢肯定了。你确定还要呆在我这里？”
    许知白飞速站好，拍拍自己的衣服，抿着唇：“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池郁没回答，自顾自地走到药柜旁，不知道要给自己找什么药。
    翻找几下，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躁郁的目光迁怒屋里的人：“还不走，是想再躺一次手术台吗？”
    良久没听到声音，他烦躁地回头。
    只见许知白捂着自己的心脏，表情很沉痛：“可是，它不想让我走，它好像……很难受。”
    池郁：……
    两秒之后，许知白挎着脸被丢出门外，和外面站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怎么在这里？”许知白摸摸鼻子，心里还在咒不解风情的混蛋医生。
    许煜冒尖的托盘都被他吃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心情好了些，被拉来当门神也没那么气愤了，咽下最后一颗甜滋滋的葡萄，说：“你还说呢，你一顿跑，把苍久急得想跳楼，还得捎上我在这里给你当门……”
    硕大的托盘被扣到了他脸上。
    “苍！久！”许煜猝不及防，被扣了满脸点心渣，阴沉着脸想杀人。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现在就能把这人掐着脖子从楼上丢出去。
    可惜现在在一楼。
    他也还有事情要指望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苍久现在已经被扫射成了筛子。
    偏偏这人不为所动，就像是没看见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婧婧呢？”许知白眼疾手快地在两人打起来之前转移话题。
    好在许煜气归气，并没有在这里动手。
    苍久皱了一下眉：“她被小少爷带走了，是她发现了小少爷的秘密，那个神秘兮兮的小少爷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以他们多年的刷本经验来看，找到秘密只会有两种结果。
    要么挖出真相，通关。
    要么被虐杀，致死。
    现在都没有听到系统播报的通关信息，所以……
    许煜收起满腔怒气，神色稍缓：“这就是我们要跟你说的，这个副本不太对劲。”
    “先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有很多。
    今天早上系统播报的卡牌游戏胜利可以直接通关，这就说明副本刻意不让玩家们安心走副本主线。
    主线是什么呢，找出杀害公爵夫妇的凶手。
    其实他们大致都推出来了，公爵夫妇将自己的孩子献祭，转化为吸血鬼，后来成功之后，小少爷因为承受太大的痛苦，怨恨公爵夫妇，将他们杀害。
    但这个答案没有得到系统的认可。
    他们将管家甚至Lucky都试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认可。
    系统不承认对错。
    按理说，低等级的解密本，系统是会回答玩家给出的答案是否正确，相当于给玩家提供一个解密的思路。
    老玩家基本都知道这个套路。
    但这次不行。
    系统一直安静如鸡，什么都没有给出。
    第二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是城堡里的仆人。
    管家和Lucky这种有名有姓的小boss先不说，那些在城堡里分布极其密集的佣人，实力也让人难以小觑。
    阳光照到的地方没有仆人，但等阳光慢腾腾地爬远，那个地方又好端端地站着人。
    摸不着，触不到。
    只能看到雕像一般的人，眼珠子紧紧跟着你转。
    第三，副本要求解密，找凶手，但他们找一圈，把城堡翻遍了，除了王婧婧找到的那本书之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没有公爵夫妇的尸体。
    现场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目击证人除了小少爷之外，其他人一问三不知。
    而小少爷，他们根本找不着。
    就特么……很坑。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一起跟着进来，副本提升难度等级了？”
    苍久摇头：“不会，系统从不会在明面上针对玩家，而且现在副本等级还是D，所以跟我们无关。”
    许知白觉得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她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
    “切，这些年这破系统越来越坑爹了，还净土呢，我看是炼狱还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通关吧。”苍久脸上露出担忧。
第四十六章 卜蓝城堡2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把那小少爷抓出来揍一顿，我不信还过不了一个D级本。”
    许知白想起上个副本的难度，不是很相信他这句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副本异常，通关出口将在10分钟后关闭，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
    【检测到副本异常，通关出口将在10分钟后关闭，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
    【检测到副本异常，通关出口将在10分钟后关闭，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
    这句话一共播报了三遍，可见系统也很重视。
    听完之后，三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才刚刚分析过，不知道怎么才能通关，这会儿系统还给你加个倒计时。
    那平板的电子音这会儿听着也像是不怀好意。
    不像是在说出口将要关闭，而像是在说你们还好10分钟好活，请抓紧时间立个遗嘱吧。
    三人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卡牌游戏获胜的直接通关，那么……
    许煜先一步跳出三米远，一脸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是什么身份，我跟你们说啊……”
    说着说着，他看到苍久阴沉得吓人的脸色，咽了口唾沫，更加害怕了。
    苍久咬牙：“你特么不是不怕死吗！”
    他还没说完，许知白也默默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他们两人一个往前，一个往后，把他一个人丢在中间。
    苍久回头：？？？
    许知白这会儿也不装什么了，摸着鼻子说：“我刚刚测了，你是狼人，我是预言家。”
    “你们都觉得我会刀了你们自己通关是吗？”苍久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转一圈，磨了磨后槽牙，脸上露出些许咬牙切齿的感觉。
    变故在这时忽生。
    刚才寂静无人的走廊，几道人影从暗处缓缓渗出，
    手举利刃，一言不发地直接攻向三人。
    许知白身边刚好站着两个男佣，巨大的斧头就举在她头顶，根本避无比可避。
    她瞳孔骤缩，眼里映着寒光闪闪的银质斧头。
    生死瞬间，浑身血液发凉。
    肾上激素疯狂分泌，脑海里像是炸响了一簇又一簇的烟花。
    无数记忆片段在眼前飞速闪过。
    她看见那片盛开在星光下的玫瑰花园，看见日复一日流连在花园里的身影。
    看见漫天火光席卷玫瑰花园，那道熟悉的身影在火海里挣扎哭喊。
    看见雪山之巅常年不化的冰雪。
    看见把她温柔笼在怀里的高大身影。
    怀抱的温度至今还让她留恋。
    叮——
    清脆的利器碰撞声在耳边炸开。
    她整个人被按在怀里，只听见两道噗哧声。
    草木清香被血腥味掩盖，淡了些许。
    身体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脸颊碰触到的脖颈冰凉一片，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耳朵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咚——
    许知白很重地闭了一下眼，试图把脑子里那些纷杂的记忆驱散。
    但是没用。
    “没事吧？”
    说话时，胸腔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震得脸颊发麻。
    许知白摇摇头，想要推开他站稳，没推动。
    戏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抱我一下，就带你通关。”
    许知白：……
    大哥，我现在整个人都被你抱住的好不啦？
    另外两人见她没事，又开始互掐。
    平时互掐也就算了，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佣人围过来，把几人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锋利的刀具，一看就是准备车轮战。
    这时候他们嘴上还不停歇，许煜躲开一把致命镰刀，顺便一脚把那人踹出去挡住涌过来的佣人，扭头骂道：“你特么能不能靠点谱，离你那么近都护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苍久一个技能毁灭围在他身边的一众佣人，手里拎着符箓，冷冷地回道：“再说话连你一起揍。”
    这话许煜能接受吗，他当场发飙，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重刀。
    “来啊你打啊，你又不是没打过！上个副本，老子终于找到他的消息，你特么一刀把那人杀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事要问！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没日没夜地在一个又一个副本里找人我容易吗！”
    “这些年，你欺压我的次数还不够多吗！老子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一次又一次让你，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狠狠一刀挥下，滔天气势之下，离他近的佣人直接化为飞灰。
    罡风刮得双颊生疼，地面震颤不已，窗户上的玻璃咔擦两声碎裂。
    只不过，刀是向着苍久去的。
    苍久所站的地方寸寸断裂，烟尘四起。
    许知白被池郁搂在怀里，没受半点影响，无语地看着互殴的两人。
    轰隆——
    城堡的外墙应声而裂，坍塌在地，带起浓重的烟尘。
    见城堡被损毁，本来就疯狂的佣人此刻更是红着两眼，不怕死地冲向那两人。
    他们像是没有实体似的，怎么打都打不完，打死了这个，下一个又站起来。
    烟雾后有人影闪动。
    接着，朱悦、周叶、盛让先后走过来，手里都拿着各自的武器，摆好了打斗的姿势。
    另一边，王婧婧陪着小少爷走了过来。
    这么短的时间，王婧婧已经换上了城堡里的礼服裙，巨大的蓬蓬裙摆像是一个盛开的繁复花朵。
    她走在小少爷身侧，戴着好看的小礼帽，规规矩矩地垂着手，像极了油画里的贵族小姐。
    气质和之前唯唯诺诺的胆小姑娘完全不同。
    看到她的模样，许知白愣了一下。
    然后她就发现了更让她惊讶的事情，城堡里的佣人只逮着许煜和苍久两人攻击，对后面来的朱悦等人视而不见。
    而他们三人已经加入战团，和苍久一起攻击许煜。
    许煜收了重刀，换了一柄短小的窄刀，一刀砍下去，再抬头发现自己的敌人变成了全场。
    许煜：……
    mmp！
    他恨恨地瞪了苍久一眼，对其他人的攻击放任不管，反正他们伤不了他什么，专心只打苍久一人。
    【检测到副本异常，通关出口将在3分钟后关闭，请玩家合理安排时间。】
    剩下的三个玩家听到这句话，更加疯狂地对着许煜一阵输出。
    “这里有我们，你去杀那边那个。”周叶见一直拿不下许煜，对身边的朱悦说道。
    他指的方向，正是沉迷看戏的许知白。
    许知白：？？？
第四十七章 卜蓝城堡（完）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看戏看得好好的，突然被cue，无奈地抬头看了池郁一眼。
    她已经看出来了，朱悦那三人肯定是狼人牌，苍久是他们的队友，王婧婧那个样子似乎已经不算是玩家了。
    和那个被许煜砍断手的昔越一样，成为了城堡的一部分。
    场上的玩家就只剩下她和许煜，再加四头狼。
    这还玩个鬼啊！
    许知白往池郁怀里缩了缩，眯着眼睛讨好他：“池大医生，求你带带我们通关。”
    这明显是系统出bug了，还关闭通关出口，就是坏心眼儿地想把他们留在这个副本里面。
    朱悦越走越近，她的技能是一把手枪，开枪时心里的杀意越强，命中率就越高。
    她避开许煜时不时丢过来的各种小玩意儿，提着枪走向许知白。
    城堡里因为他们的大战已经一片狼藉，但是许知白身边没有半点波及。
    就像是隔开了一道界限严明的分界线，一边是生死一线的战场，另一边是岁月静好的午后。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可以享受这么好的待遇，被副本NPC保护，而她就得参与这些恶心地生死决斗。
    把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剿灭。
    凭什么她可以一脸淡然地坐在餐桌前，若无其事地享用美餐，什么都不做就有大神愿意带她？
    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长得好吗？
    这个世界还有公平可言吗？
    朱悦想起一段藏在她记忆里的往事。
    那时候她刚刚高二，暗恋着同伴的一个男同学。
    男生学习成绩不好，经常逃课打架，那时候就是这个坏坏的男生很讨小姑娘喜欢。
    她也不例外。
    她给男生写情书，送早餐，送水，考试时给他传小抄，偷偷帮他把没做的作业做完。
    男生终于注意到她，调座位时特意跟她说想和她当同桌。
    她欣喜万分，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结果看见他和同班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一起上学放学，对别人无比冷漠，对她却细心呵护。
    她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和她当同桌。
    他说，跟其他女生当同桌他对象不放心。
    没有男生愿意跟他当同桌，而其他女生那个女孩子不愿意。
    为什么她就可以呢？
    因为他绝不可能喜欢她。
    多么惨烈。
    暗恋一场，换来一句，我绝不可能喜欢你。
    他不喜欢她，却不认真跟她表明，一边享受她对他的好，一边狠心伤害她。
    而那个女孩更是在班里散步她非要当小三，抢别人男朋友的谣言。
    她怎么澄清都没用。
    从那以后，没人跟她一起玩，没人跟她说话。
    后来他们早恋被学校发现，那个女孩打死不认，非说跟男生谈恋爱的是她。
    女孩还拿出了她写的情书，她帮男生做的作业。
    她百口莫辩，班里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看到许知白被温柔呵护，她就想到了自己当时看到女孩被男生搂在怀里，朝她露出的胜利者的微笑。
    恨意瞬间盈满眼眶，双眸充血。
    她走到了射程范围之内，举起枪，杀意毕露。
    咔——
    破空声呼啸而来。
    子弹的速度快得超乎许知白的想象。
    她手里握着的道具根本还来不及展开，漆黑的子弹就已经到了她眼前。
    许知白心头一跳。
    当啷——
    子弹在她眼前寸许的地方生生顿住，然后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终于重新回到肺里，许知白松了一口气，对上池郁阴鸷的眼神。
    她想活动一下被吓僵的四肢，结果被更用力地按在怀里。
    他脸色比她刷了他一千万那天还要难看，森黑的双眸里风雪呼啸。
    “动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朱悦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的脖子，开始剧烈挣扎。
    她脸涨得通红，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脖子，想把那只无形的手拉开，但是没有用，力道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
    “对、对不起……我、我……”
    “算了，池郁，放了她吧。”许知白于心不忍，她也只是想通关而已，要怪还是只能怪这个破游戏。
    池郁没动。
    “池医生……”许知白伸爪子在他胸口挠了挠，小小声地求着。
    池郁垂下眼帘看她，眼里没什么情绪。
    但许知白很清楚地知道，他生气了。
    另一边，许煜一个人面对玩家和NPC的围攻，再强悍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正往下滴着血。
    衣服上也沾了不知是谁的血迹。
    苍久也一样。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似乎要把曾经所有的不快，全都在这里发泄。
    许知白目光忽地转向另一边悠闲看戏的小少爷。
    如果他是副本主要boss的话，要是杀了他会不会就能直接通关了。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小少爷朝她微微一笑，眼眸里流光溢彩。
    【出口将在一分钟之后关闭，倒计时59、58……】
    刺耳的警报声在脑海里响起。
    许知白没办法，摇了摇池郁的手臂：“求你了，我们要是都死在这里，你的一千万就没了。”
    “你怎么求我？”
    “只要你带我们通关，以后我都听你的，任打任骂。”许知白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
    这似乎还不够，她咬着牙将双唇贴上他的颈侧。
    “我以后再也不咬你了。”
    这个条件似乎还可以，池郁揽着她就要往外走。
    许知白慌忙说：“还有他们啊……”
    池郁不太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带她一个人他很乐意，但是带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池医生表示很心烦。
    “求你了……”面前的女孩咬着唇，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脖子。
    算了。
    熟悉的白光温柔地倾覆过来。
    这一次许知白没有直接被传送回游戏大厅。
    成千上万朵白玫瑰在星空下绽放，晚风撩起幽幽花香。
    花园里站着一个人。
    修长挺拔的身影和灿烂星空、炫丽玫瑰几乎融为一体。
    他转过身来，朝着她单膝跪地，金丝眼镜在星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主人，您的愿望实现了。”
第四十八章 净土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检测到非正常通关，扣除玩家本副本内所有奖励，对执行者处一级警告。】
    【所有玩家等级下降一级，扣除所有休息时间，剥夺副本选择权三次。】
    许知白睁开眼睛，她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迷雾里，一条蓝色的指引线指示着她通往前方。
    熟悉的酒店出现在眼前，大雾弥漫中，可以看见酒店门口还站着几个人影。
    见她靠近，王婧婧连连挥手。
    “小白！这里，哇，我还以为我就要死在那个破城堡里了！非正常通关是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许煜和苍久还是两个斗鸡似的，远远都能闻到火药味，目光对上的瞬间，火花乍现。
    最后参与城堡保卫战的所有人都在，许知白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再发生流光和薇薇那样的事情了。
    她总觉得这个游戏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有那么多恐怖死亡的元素，不该让玩家们自相残杀。
    偶尔的竞技当然无关紧要，可是不该和生死挂钩。
    这样游戏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不再是游戏，而是人生。
    她往后望了望，没看到池郁。
    朱悦躲在周叶盛让二人身后，没有出来跟他们交流的意思。
    王婧婧白了那三人一眼，拉着许知白的手：“系统说扣除了休息时间，我们是不是不用去酒店了，下个副本也没法选择了？”
    她想起来惩罚还不止这些，有些幸灾乐祸：“你降级没有，好在我本来就是最低的D级，根本没法降。”
    那些D+的，甚至更高级的玩家，比如苍久和许煜，都硬生生降了一个等级。
    要知道等级越到后面越难提升，他们这个降级比从C级降到D级严重多了。
    她还在抿着嘴偷乐，许知白有些无奈：“帮我找找池郁，我有事情找他，很重要。”
    刚说完，就见大雾里又走出一个人来。
    清冷的雾气萦绕在他身侧，模糊了他的面容，单单一个朦胧的身影，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黑色小兽趴在他的肩上，仰着脑袋在他耳边滔滔不绝。
    许知白走过去，把他推进更深的迷雾里。
    池郁：？
    就连小兽也扭过头来盯着她。
    许知白的蓝色猫咪不甘示弱地跳出来，帮主人瞪他们俩个。
    欺负我们人少吗！
    哼！
    见走得差不多了，许知白压低了声音：“带我去找那个游戏母体，我有办法修改程序。”
    对面的人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神冷冷淡淡，好像离开了那个副本，游戏内的所有情绪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许知白呼吸一滞。
    难道每次离开副本他都不会有副本内的记忆？
    不然上次她在副本里刺了他一刀，他明明那么生气，为什么出来后没有找她算账？
    她心头一阵阵发冷，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冻得浑身发颤。
    刚刚还觉得可以改变世界，改变这个游戏，这一刻她忽然丧失了所有希望。
    她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第一次通关，是因为池郁放水让了她，这一次通关完全是靠着池郁强行把她们带出来，还惊动了游戏系统。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能力找到系统的母体所在，凭自己的能力去修改程序呢？
    就算这个游戏是她参与研发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她曾经的那些记忆，就算找回来了，能有用吗？
    “求我。”
    耳边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许知白浑身一僵，讶异地抬头。
    见池郁皱着眉，不太耐烦地捏着小兽的耳朵，阻止它继续叭叭。
    他眉尖轻蹙，看过来的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求你，带我去找游戏母体吧，我不会损害它的，只是当初研发时留有一个小bug，没能修改，我想把它完善。”
    这话半真半假。
    当初研发时许知白认为游戏系统已经尽善尽美了，那是她能给出的最完美的方案。
    只是不知在她去世之后，游戏系统在运行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变得这么恐怖惊悚。
    还……
    她抬眸看向池郁，记忆还没有恢复完全，她能感受到那颗不属于她的心脏，正在慢慢接纳她，源源不断地给她分享记忆和能量。
    池郁倾身靠近她，眼里意味不明：“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你只能看我，只能跟着我。”
    许知白：？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副本：净土，将在一分钟后开启，该副本为S级副本，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什么？
    S级？
    系统咋不直接让他们去死呢！
    手上传来一阵冰冷的温度。
    池郁拽住她的手腕：“跟着我。”
    哦，好的勒。
    有大腿可抱，那就没事了。
    随便！
    【副本数据加载中……】
    【您已进入副本：净土。副本时限：未知，副本任务：未知。】
    【出于副本限制，系统内获得的道具、技能将无法使用。请尽力活下去。】
    【祝您游戏愉快。】
    眼前是精简古朴的马车车厢，中央放置着一张小桌，桌上有着各色时令瓜果糕点，精致漂亮。
    对面坐着一个略显眼熟的人。
    梳着精致的发髻，戴着精致的发钗，服饰整洁规矩，脸蛋白皙柔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精致。
    就连那五官都是完美地宛如精心雕琢而成。
    这是……
    许蔚蔚？
    “看什么！丑八怪！”察觉到许知白的目光，她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抓过小桌上的一串果子，朝她砸去。
    果子正中脸颊，许知白本来想躲，奈何浑身酸软没有力气，没躲过，硬生生挨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她变得更加脆弱了，看上去水灵灵的果子砸在脸上，疼得她倒抽了两口凉气。
    她把果子兜在怀里，那是一串葡萄模样的水果，只不过是鲜红欲滴的，不知是不是副本内的特产。
    揪下一颗送进嘴里，甜滋滋的汁液瞬间在口腔炸开，清凉舒爽顺着口腔蔓延到四肢。
    但这种舒适没能持续一秒，转瞬即逝。
    许知白好奇地睁大眼睛，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送，不一会儿就把整串果子旋完了。
    对面又是一声嗤笑：“你是没吃过火灵果吗？丢人！”
    差点听成了火龙果……
    许知白没理她的阴阳怪气，跃跃欲试地盯着桌上的其他果子。
    恰好这时疾驰的马车停了下来。
    “二位小姐，到了。”
第四十九章 净土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跟着下车，临走还不忘顺走两个红彤彤的果子。
    眼前是一片很眼熟的白雾，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到了副本出口处。
    茫茫白雾铺天盖地，视野能见之处，唯一片白。
    耳边极其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
    车夫是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他伸手一指脚边醒目的黑色界碑，躬身作揖。
    “凡间的车马入不了仙山，就只能送二位小姐到这里了。”
    那块界碑随意地立在雾气里，但这份随意有着谁都忽略不了的磅礴气势，好像没有它的允许，任谁也没法踏过半步。
    许知白撩开雾气，俯身细看。
    上面用飘逸的狂草写着南阳二字，笔走龙蛇，气势张狂。
    “哼！”许蔚蔚瞪了她一眼，径直走进白雾里。
    许知白没理她，回头朝车夫道谢：“路上辛苦了，多谢照顾，快回去吧。”
    “小姐严重了。”没想到车夫摇摇头，朝她拱手道，“试炼为期七天，奴才会在出口处的客栈等到试炼结束，小姐快去吧。”
    他深深地弯腰：“愿小姐金榜题名，心愿达成！”
    这句话声调不高，但却像是用了极大的力量，像是朝圣的信徒，一步一跪，登顶之后竭力脱口而出的祈愿。
    许知白心中忽然涌出一阵奇怪的感觉，很像淅淅沥沥的春雨打湿干裂的土壤，有些微微的潮。
    雾气清凉柔和，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看到斑白的后脑勺。
    “谢谢。”
    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没再说什么，抬腿迈过分界线。
    界碑之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雾气缓缓消散，世界展露在她面前。
    傍晚昏黄的光洒落在村落里，青石小路铺满翠绿的苔藓，路上野草横生，几乎要淹没道路。
    袅袅炊烟随风飘散，鸟鸣应和着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静谧美好。
    如果前方那几道不和谐的声音的话——
    “蔚蔚，我们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把那个丑八怪也带来了啊？”
    “她不是无法引气入体吗？竟然能通过初试？”
    “你们以为我想带她啊？还不是我爹硬要把她也塞进南阳，据说还花了不少钱呢！一路上看着那张脸就想吐，烦死了，走快点走快点，晦气！”
    “你爹为什么——”
    声音渐行渐远，许知白也没刻意去追，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在小路上穿行。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没几个人还在户外。
    一个到院子里抱柴禾的姑娘看到她孤身一人还在外面徘徊，没忍住打了声招呼：“妹妹，你是外地来的吧？”
    妹妹？
    她也不过十四五六的样子，叫她妹妹？
    许知白以为这是当地人对年轻姑娘的称呼，没在意，点点头：“对，请问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投宿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你等等啊。”
    她抱着柴禾进屋喊了一声：“阿娘，有个妹妹问能不能借宿。”
    接着屋里响起轻微的交谈声。
    没过多久，小姑娘又出来了，她打开围着院子的栅栏。
    “往常有外地人来都是去村张家里，但是最近外地人太多了，村长家也住不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里暂住，我家就我和我阿娘，还不用去村长家里挤。”
    “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院门就是这个成年人随随便便就能迈过的栅栏，院子不算大，左边是一棵高大的梨树，右边有一口水井。
    许知白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打扫地很干净，晒得药材、腌肉等被挂在了屋檐下，谨防晚上下雨。
    似乎这里治安很好的样子。
    还不到掌灯时分，小姑娘早早地点上了梨树上挂着的灯笼。
    饭菜香味从厨房飘散过来，勾得口腔内唾液疯狂分泌。
    晚饭设在院子里，夏夜星月灿烂，虫鸣不已，凉风习习，舒适非常。
    小姑娘名叫舒雅，自小跟着母亲生活，勤劳热情，待人处事都很恰当。
    舒母就显得有些冷硬，始终垂着眼帘，基本不开口说话。
    一整个晚饭时间都是舒雅在叽叽喳喳，她很健谈，许知白回应几句她就能继续说上半天。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来好多……你们这样的外地人，在村子里呆一段时间又走，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今天真的特别多，早上我路过村长家，他家都住不下了，那人多得呀。”
    “哎我跟你说，其实住村长家一点也不好，村长特别抠门，还……”
    还怎么样她没说下去，低头扒拉几口米饭。
    许知白等着她自己继续往下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凑了过来。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呀，我今天听到几个女生说她们住的地方离无定海很近，那个海里真的关着大魔头吗？你们那儿是不是大城市啊，我看你的衣服好漂亮，你肯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这话全是问的和许知白相关的事情，她没法随意答两个字等着舒雅继续说。
    今天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和许蔚蔚款式很像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着妃色纱衣，更是行动间裙摆葳蕤，仿若朵朵红梅绽放。
    她皮肤本就冷白如玉，被殷红梅花一衬托，更是肤若凝脂，明眸皓齿。
    如果没有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的话。
    之前还以为许蔚蔚叫她丑八怪是单纯讨厌她，刚才她帮舒雅打水，才看到井里自己的倒影。
    那条猩红的疤痕从右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疤痕上瘢痕横生，看上去非常可怕。
    也幸亏舒雅不看脸，她自己看到都被吓了一跳。
    “我是从爻城来的，那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热闹点儿，每年的上元节灯会特别漂亮。”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回答了舒雅的问题，脑海里浮现出上元节热闹的街道，光彩夺目的彩灯。
    记忆仿佛都存在脑海深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等着她去回忆鉴赏。
    但是关于这条疤痕……
    许知白伸手摸了一下右脸，这条疤痕是什么时候有的，因为什么而受伤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好像从她记事起，它就在那里了。
第五十章 净土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吃过晚饭之后，舒雅搬来藤椅，和许知白一起在院子里乘凉看星星。
    夏天的夜晚，星光璀璨，漫天繁星，像是铺满蓝色画布的碎钻，每一颗都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神的灿烂光辉。
    两人并排躺在院子里，听着虫鸣，吹着凉风，啃着井里捞上来的小黄瓜。
    许知白很喜欢这样悠闲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唯一要做的，就是展开所有感官，去体会、去感受这片惬意的晚风。
    舒雅把小黄瓜啃得咔擦作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她的声音低落下去。
    “我是不是太多话了？你不会烦我吧……”
    许知白听出声音里情绪不太对：“没有啊，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我不太擅长言辞，让你误会，不好意思啊。”
    “我应该很多年没有这样，舒服地陪着朋友吹着晚风了……”
    舒雅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回去：“为什么？朋友不在身边吗？”
    不。
    是没有朋友。
    许知白心里忽然跳出这个回答，但她没有说出口，咬了一口小黄瓜，甘甜清凉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那点刚刚冒头的忧郁情愫就被这份清爽狠狠压下去。
    沉默片刻，舒雅用手背碰了碰她叠放在腹部的手，一触即分。
    她的手温度略低，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手。
    “我娘说，不能总是沉迷星光，会迷失方向的。”
    许知白笑：“难道普世的说法不是说，星辰能指引方向吗？”
    见她笑了，舒雅眨着眼睛朝她笑：“都是说书先生，诗人们编出来糊弄百姓的罢了。星光在距我们千里万里远的遥远天际，怎么给地上的小人物指引方向啊？”
    “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有可能都不知道你心里迷失了方向，星星怎么会知道？”
    许知白心中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好似就要破土而出。
    是啊，天上遥远的星辰怎么会知道，地上渺小的人们心底的苦楚与磨难。
    她自己也见过无数人虔诚祭拜，只为了祈求自己能一帆风顺。
    人们遇到大灾大难，第一个反应就是求神拜佛，祈求神佛免去自身所遭受的苦难，可那么多苦难的世人——
    佛，渡得过来吗？
    许知白嘴里的黄瓜忘了咀嚼，她怔愣着望着漫天繁星。
    那她来南阳又是为了什么？
    世人对南阳仙山趋之若鹜，不就是渴望着修成金身脱离凡俗，免受生老病死折磨吗？
    可见世人皆苦，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这一生，不可以说不苦难。
    母亲被妾室欺压一世，因病去世。
    幼年丧母，生得自卑木讷，不得父亲喜爱，脸上长着丑陋的伤疤，简直就是家里行走的笑话。
    如果她能修行，倒是可以用用攻，努努力，可是她又学不会修行。
    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无法感受灵气。
    直到南阳初试前几天，才奇迹般碰触到了灵气的玄妙，奇迹般地通过了初试。
    许蔚蔚很不服。
    要换成是她，她自己也不服，讨厌了十几年的人，本来终于可以逃离了，结果得知那人要跟自己一起走，她会哭的吧。
    不管怎样，反正她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小白？”
    舒雅啃完了小黄瓜，发现许知白还在对着星星发呆，有点急切地叫了她一声。
    许知白回神，嘴里的黄瓜已经染上口腔的温度，不凉也不脆了。
    “很晚了，我们进屋了吧。家里屋子少，你跟我挤一挤没问题吧？”
    “当然。”
    灿烂的星光似乎照进梦中，许知白感觉自己很久没睡得这么舒适了。
    第二天起来，浑身神清气爽。
    简单吃过早饭，舒雅背着背篓要去山上采药材。
    许知白想了想，主动提出跟她一起去。
    她没忘记车夫给她的提醒，南阳试炼为期三天，如果她们没有错过时间的话，今天应该是第一天。
    这里是仙上脚下？还是就是仙山？
    舒雅说的上山，实在让她不敢错过。
    听到许知白要跟自己一起，舒雅很高兴，她找出一套干净衣物给她换上。
    “山路难行，不要弄坏了你的衣服。”
    弄不弄坏许知白倒是毫不在意，不过这种长裙确实不太方便行动，换上窄袖短打就好多了。
    她也背着小背篓，提着小锄头，完美融进村子里。
    一路上确实看见很多外地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穿着朴素，不停忙碌的是村里人。
    锦衣华服，无事可干、悠闲散漫的是外地人。
    上山的路上遇到很多外地人，或三五成群，或两人随行，呼朋唤友，单独一人的很少。
    舒雅采了一捧野菊花，金黄色的小花映着阳光，有种别样的灿烂。
    她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拉着许知白的手：“等会儿还有这种花，我们多采一些，回去我给你做一种去疤痕的药膏。”
    眼前的笑脸和这野菊花一样灿烂。
    许知白觉得自己心底好像塌陷了一块。
    她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努力找话：“这花还有这种奇效？”
    舒雅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花没有，我有啊。”
    许知白：……
    两人在上山忙活大半天，眼看日头渐毒辣，舒雅扯着许知白往回走。
    “是我大意了，应该给你拿顶毡帽的，我是晒习惯了，你可不能晒黑了呀。”她摘了两张宽大的树叶，给许知白遮阳。
    说实话，山上的风景挺好，在一片翠绿里面寻找宝物的感觉也很棒。
    许知白跟着下山还在意犹未尽。
    下山时，她们遇到了三个人。
    舒雅先发现跟在她们后面的人，回头欢乐地打招呼：“李二哥，哟！怀里抱着什么宝贝呀？捂得这么严实。”
    走近了，才发现三人神色各异。
    那位李二哥是个身材魁梧的少年，看到舒雅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他把手臂展开露出抱着的一只白兔，神色无奈：“她受伤了，我们准备带她回去养伤。”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是熟悉的面孔。
    许煜被太阳晒得极不耐烦，就差吐舌头散热了，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苍久瞥见，冷冷地用眼神警告他收敛点儿。
    许知白在他二人身上环视一圈，觉得自己能看到他们的互动也是蛮神奇的。
第五十一章 净土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其实许知白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两人来。
    他们似乎都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身上没有之前或多或少的成熟感，都是一脸的稚嫩可爱。
    许煜那头嚣张绚烂的红头发消失了，只不过现在的一头黑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束得规规整整，他扎了一个高马尾，傲气凌人地拧着头撇开视线，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苍久的区别没有他那么大，看上去比他成熟稳重得多，只是一样，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稚嫩。
    察觉到许知白的视线，他避开前面的舒雅和李二，朝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舒雅和李二比较熟，说着说着，几人就成群结对了，边走边聊天。
    “这么可爱的兔子，一定是又遇到了可恶的狼是吗？李二哥你把她从狼嘴里救下了的吗？太厉害了！”
    这一通夸得李二脸更红了，他挠挠脑袋，还是没法接受这不属于他的夸奖：“不是……是，是我们不小心伤到她了……”
    说这话让他更加不好意思了，目光不由自己瞟向罪魁祸首。
    身后的许煜接受到他的目光，又翻了个白眼，傲然地环胸。
    听到这话，舒雅惊讶地看向李二身后的两人，仿佛她笃定伤害小兔子的人只可能是他们两个，而不是李二。
    许知白没错过她的视线，疑惑地皱起眉。
    山上那么多人，不小心伤了一只兔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李二要郑重其事地捧回家，还一副很怕舒雅看到的样子。
    舒雅的反应也值得深究。
    从狼嘴里救兔子？
    这种事难道他们村里经常发生吗？
    为什么不能是抓了只兔子回去做红烧兔、麻辣兔头、干锅兔……
    她压下心里疑问，没有表露出来，听着前面两人高高兴兴地继续闲聊。
    舒雅和李二之间一看就知道存在着某些外人难以干涉的化学反应，一个刚见面就脸红，一个就差把见到你很高兴写在脸上。
    让她意外的是，舒雅在到达村子时，第一时间选择了和李二分路走。
    “李二哥，我去那边看看我们家的小白菜，你先回去吧。”
    李二下意识要跟她一起：“我也……去看看小白菜，要不要浇水。”
    “大中午的浇什么水，你先带你家的两位客人回去吧，他们肯定不适应这么毒辣的太阳。”
    李二回头看了看，被晒得满脸不高兴的客人，主要是许煜，苍久根本没什么表情，正举着手里的树叶给许知白遮太阳。
    他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两位客人在，不太好意思地朝他们歉意一笑，趁着左右没有村民注意，把背篓里大半的药材装到了舒雅的背篓里。
    然后赶在她拒绝之前，提着背篓就跑了。
    “哎！你……”
    舒雅见他已经跑出去几丈远，追不上，也没计较，挥手招呼许知白过来。
    “来了。”
    许知白正要走，苍久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说：“这是系统第一次开启S级副本，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不要冲动。”
    第一次开启S级副本吗？
    许知白点点头，朝舒雅走过去。
    其实舒雅根本没去看什么小白菜，她趁李二走远了，直接带着许知白回了家。
    许知白识趣地没问为什么。
    两人带回来两大背篓药材和花卉，舒雅没闲着，一一整理、清洗、晾晒。
    舒母见她们回来了就开始准备午饭，等她们第一道工序处理得差不多了，饭也好了。
    院子里热，午饭是在小厨房吃的。
    饭毕，舒雅还是去处理药材，许知白跟在她身后帮忙。
    忙活一天，舒雅见她被晒得脸颊通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饭时，她动手做了两个拿手菜。
    今天的山上一行，不仅收获了满满两背篓药材，还有一些许知白不知道的浆果花卉等，舒雅捧了一些拿来做菜。
    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吃。
    “好吃吗？这个算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其他地方吃不到的，嘿嘿。”舒雅吃得一脸满足。
    “你真厉害。”
    许知白想想，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又勤快又能干的舒雅，确实是比较出彩的。
    只是……
    她想起今天白天看到的，村里的土著们基本都是三三两两结队出行，有的再跟着自家的客人，于是队伍更加庞大，一路有说有笑的。
    舒雅一直是一个人，甚至那位与她交好的李二哥，也是在村外人少的地方和她说话，快进村子时，就被她赶走了。
    为什么呢？
    还有，她是来这里参加试炼的，这个试炼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一天过去了，都没有半点头绪。
    而且她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焦急……
    不过比起其他玩家一进副本就火急火燎地要去找线索通关，生怕晚了一时半会儿就会送命。
    许知白在游戏里一直是有点佛的状态，她像是真正在玩游戏，从不为自己的生死着急。
    这种状态她自己不是没有意识到，但没用，她改不掉。
    态度这个东西，跟日积月累的习惯挂钩。
    饭后，舒雅又把藤椅搬到院子里。
    今夜依旧星光璀璨。
    漫天的星辰在深蓝夜幕中一下又一下的眨着眼睛，像是质地最好的碎钻，散发着灿灿星辉。
    许知白一向话少，沉默着看星星。
    倒是舒雅这个话痨自己忍不住要来跟她搭话：“小白，那些来村子里的人一向在这里呆不久，你是不是也一样？你很想去……仙山吗？”
    仙山。
    许知白在心里暗道了一声，终于来了。
    上山的时候看到很多身着华服但是跟着村民们一起劳作的公子小姐，许知白就在猜，这个试炼是不是有可能是刷NPC的好感，每个人要走的剧情可能是不一样的。
    许煜脸色那么臭，还不是跟着李二哥一起上了山。
    而她们要去的仙山，会不会跟这座山有关？
    许知白神色微动，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我不得不去。”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不管是作为许家名声在外的废物长女，还是作为一个误入了S级副本的玩家，她都不得不去。
    不一定想去，但不得不去。
    舒雅眼神寞落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就算……仙山一点也不好，也不得不去吗？”
第五十二章 净土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对。”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让舒雅更加犹豫了。
    本来微凉的习习晚风没有卷走她额角的汗珠，反而加重了她脸上的红晕，往常舒适十分的藤椅现在让她坐立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跑又跑不掉。
    许知白：？
    看着她的反应，许知白一脸莫名。
    似乎下定了决心，舒雅冷静了下来，在夜色里去找许知白的目光。
    眼神和当初邀请她进屋时一样明亮。
    “我一直知道的，你们这样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来我们这村子里只是要找上山的路罢了，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从来没有人陪我一起上山，陪我一起做这些琐碎的小事，村里的人她们……”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帘，像是不想让人看清眼里的脆弱。
    许知白感受到她身上流动的悲伤，心底一动，坐直了身子，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还是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但这一刻，她很想抱抱她。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陪你做这些琐碎的小事。”她声音有点闷，很轻，一阵轻微的风过，就散在了夜色里。
    她从不觉得上山采药材，整理晾晒药材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相反，她喜欢这种悠闲自在的感觉。
    就好像……只有这段时间，身体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一直紧绷的神经放得很松，一直没什么波动的情绪得到满足。
    背上环过两只小手，舒雅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望着满天星光，似满足似叹息地说：“谢谢你。”
    “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相继去世了，后来爷爷奶奶也因为我离世，村里的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要不敢靠近我，是我娘救了我……”
    她眼里隐隐有水光，许知白不忍心：“我明白。”
    其实舒雅不用说下去，她已经明白了。
    舒雅的经历跟她记忆里许家大小姐的经历非常像，这可能也是系统把她分给她的原因吧。
    只不过被众人视为废物、丑八怪的许家大小姐没有人拯救，更加没有人愿意靠近。
    她比谁都知道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
    许知白心底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舒雅，你能感受到灵气是不是？”
    凡人要修仙，首先得感受到灵气的存在，要是没法感应就没有办法引气入体，也就一生都无法踏足修仙的世界。
    这种灵气感应大半靠天生，还有一小半可以通过后天的操作获得。
    比如长久居住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比如花大价钱用什么疏通灵脉的药物。
    后天总是不如先天。
    引气入体之后，就算是碰触到了修仙的大门，也就具备了去仙门试炼的资格。
    但越是大门派，要求越高。
    南阳作为第一大仙门，自然要求更高。
    许知白碰了碰舒雅的手指。
    好家伙，体内灵气比她丰富几百倍。
    舒雅睁大了眼睛，她明白了许知白的想法，连连摇头：“不、不，我不去仙山。”
    其实仙山的招生弟子也来过她们家，几次询问她愿不愿意拜入仙门，都被她一口拒绝了。
    招生弟子开始还耐着性子问过原因，试着解开她的心结，但她一再坚持，也就作罢了。
    毕竟天下那么多千方百计想拜入仙门的人，她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仙门事情又多，实在不必在她这里浪费时间。
    许知白现在耐心还有，她抚着舒雅柔软的头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空气微微凝滞。
    沉默了好一会儿，舒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仙山……要上课念书，我不认识字，还要修炼各种功法，学不会就得受罚，天天觉都捞不着睡的，睁眼闭眼都是修炼，累得跟狗似的……哦不，狗都没这么累！”
    许知白：……
    她简直哭笑不得：“谁告诉你的？”
    舒雅一本正经：“小路！他是南阳的外门弟子，经常下山来，他跟我说的，每次都看到他累得前胸贴后背。”
    “前胸贴后背……你确定那不是饿的？”
    “啊对！仙山的饭菜还不好吃！听说是为了逼着弟子辟谷，要是不愿意辟谷就得吃好难吃的饭菜！”
    许知白：……
    总算是说出真实原因了是吗？
    她正了正神色：“舒雅，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外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通过南阳仙山的试炼，寻求上仙山的路。生在仙山，长在仙山，是我们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至于你怎么看待这份幸运，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法插手什么。”
    “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在一个地方呆得并不开心，那为什么不离开呢？”
    想起自己作为许家大小姐的十几年，许知白也垂了眼眸，等了一会儿，看舒雅绞着手指在那里纠结，才又慢慢地开口。
    “你总觉得我是什么尊贵的千金小姐，其实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母亲早就离世，父亲从不管我，又长得这样。我很早就开始谋划着要离开那个家了，不管是来仙山也好，还是趁早自立更生也好。”
    “总之，我不会再回去了。”
    她看着舒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生活是你自己的，过得好与不好，全靠你自己判断。”
    本来以为舒雅会考虑很久，至少今天晚上不可能给出答案，结果她嚯的起身。
    “我跟你走！”
    许知白有些讶异，她连忙说：“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可以和你娘亲商量一下啊。”
    “好。”舒雅点点头，往舒母住的那间小屋走去，“娘！我要去仙山！”
    许知白：……
    不知道她怎么商量的，反正出来时，她都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许知白看了看天色，如果她没有眼瞎的话，现在还是深夜。
    她好一阵没说出话来。
    看到她惊讶的神色，舒雅也有些无奈，她拉了拉许知白的手：“你的那套衣服我也给你装着了，不是我要急着赶你走哦。我们如果今天晚上不走的话，后面的路会很艰难的。”
第五十三章 净土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据舒雅所说，今天正好是星象错乱前的最后一天，等到明天晚上看到的星象就不会再帮人指引方向。
    而是无限祸乱心智，这也是仙山试炼的一个环节。
    “你带了星盘吗？”
    许知白摇头，她从马车上下来，除了那一串味道还不错的果子，什么也没带。
    倒是看到许蔚蔚身上揣着不少东西。
    嗯，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区别吧……
    “所以我们最好今天晚上就开始赶路，不然后面迷路都要迷好久，那些弯弯绕绕的路真的能绕死你。”舒雅从包袱里翻出一张小小的地图，边走边看。
    今夜凉风习习，月色将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清风一过，沙沙的树叶声里偶尔伴着几声远远的犬吠。
    夜已深，在院子里乘凉的村民都纷纷收起藤椅，进屋梳洗准备进入梦乡。
    许知白眸光一转，试探着问：“这不是上山的路吧？你这是要跟谁深夜话别？”
    还能有谁，当然是一见到她就脸红的不行的李二哥啊。
    “嗯……”被看穿了心思，舒雅嗔怪地睨了她一眼，低着头说，“李二哥人很好的，一直很照顾我和我阿娘，我觉得……我还是要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许知白心照不宣地一笑。
    两家离得并不是很远，穿过一条细细的小溪流，对面就是李二的院子。
    舒雅没进正门，让许知白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她绕到屋后，敲了敲某个窗户。
    然后没过多久，就看见那道窗户被小心地拉开。
    本想小小声跟李二说句话就走的舒雅对上了三个脑袋。
    舒雅：……
    李二红着脸把身后的两人推开，整个人成了一只熟虾：“雅雅妹妹，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他一溜烟跑走了，许煜靠着墙嘲讽地啧了一声：“雅雅妹妹……”
    窗外的舒雅脸更红了。
    没一会儿，就见三个人一起从正门走了出来，当先的李二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舒雅：？
    “李二哥你怎么也？”
    五人面面相觑半晌，李二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苍兄弟跟我说，你们今天晚上肯定会离开村子去仙山，还说雅雅妹妹你肯定会来跟我道别，我当时怎么也不肯相信，结果……你真的来了。”
    “苍兄，请收下我的膝盖。你怎么这么厉害？”
    才跟舒雅解释完，他就巴拉着苍久去了，全然不顾他的舒雅妹妹心头的震惊之情。
    舒雅本来准备了一腔真心话，在今天晚上不吐不快，结果被这货一搅，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她索性也转过去找许知白说话，不理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结果她刚转过头，就看见许知白也是一脸钦佩地看向苍久。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一定会来？你能算出往仙山怎么走吗？对了……”她往苍久那边靠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悄悄话。
    舒雅：……
    好了，都欺负我是吧，我明白了。
    许知白确实是有话想问苍久，但现在似乎不是什么问话的好时机。
    因为前面的路上堵着一群人。
    几个锦衣公子哥，围着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
    李二脸色一变：“那不是王婶家的小陶吗，他们是想做什么？”
    他当场就想冲上去，被苍久拉住了。
    “别冲动，他们人多，我们这里还有女孩子。”苍久拉住一个冲动的李二，旁边还有个不怕死的许煜，他一手拽一个，把几人连拖带拽拉到不远处的树下。
    他警告地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副本对他们的限制太多，哪怕是游戏里顶尖的高玩，在这里也不一定会比普通人强。
    更不用说那些世家少爷身上还有着大量的灵宝法器。
    再说，如果闹开了，让村里人发现他们带着两个女孩子深夜跑到这里来，他们可以不用在意世人的眼光，但是两个女孩子的声誉可就毁了。
    他去过不少古代副本，对这些封建习俗更敏感一些。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人？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今天还看见小陶乐呵呵地杀鸡做饭给他们吃，结果转头就、就恩将仇报！我看不下去！”
    苍久冷着脸：“那就别看。”
    李二简直有一百二十个不解，实在不懂为什么之前相谈甚欢的人，这会儿变得这么铁石心肠：“这是在我们村子里，只要我们喊一嗓子，大家都会出来帮忙的，为什么你们这么畏畏缩缩的？你不是很厉害吗？”
    苍久没接话，只是看着那几个公子哥往小陶身上放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他就不喊不叫地任由他们把自己捆严实了，像遛狗一样拿着绳子走了。
    “他们是想让他带路。”许知白看着那一幕，心头也涌起一阵反胃。
    不管在那里，总是有强者欺凌弱者。
    这就是人性。
    她知道苍久在犹豫什么，刻意放松了声线：“放心吧，那些人如果还想通过试炼，不敢在南阳伤人的。”
    潜台词是，如果她们也想通过试炼，最好是别跟他们起冲突，这是试炼场上，自会有人收拾他们的。
    舒雅也看明白了，拍了拍李二的肩：“村长之前跟我们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上山的路凶险万分，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虽然不会送命，但是肯定不会好受的。”
    “他们那样对小陶，小陶可能带他们走正确的路吗？”
    她说的话李二还是能听进去的，不再闹了，只是垂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们上山的路跟刚才那群公子哥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一路上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听着听着，李二也不闹心了，开始和舒雅小声地说悄悄话。
    许煜全程傲娇脸，没开口说一句话，让人怀疑是不是苍久把他嘴边封了。
    几人也没打灯，全靠着星光指路，走了大半夜，终于穿过弯弯绕绕的山路。
    来到一处吊桥前。
    长长的吊桥悬在深不见底的悬崖上方，随风摇摇晃晃，绳索嘎吱作响。
    停在吊桥上驻足歇脚的萤火虫感觉到有人靠近，哗啦一声纷纷亮起尾灯，翩翩飞舞。
    许知白恍然看见吊桥上站着一个人影，萤火虫淡淡微光照亮了他修长的身形，一眨眼又不见了。
    仿佛错觉。
第五十四章 净土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舒雅合上了小地图，她看向出神的许知白，神色郑重：“地图就到这里了，小路说后面后面的路千变万化，有地图也没用，反而可能更加找不到路。”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上山路了。”
    吊桥似乎年久失修，发出不详的嘎吱声。
    脚边的碎石滚落悬崖，好半天听不到声响，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黑漆漆雾蒙蒙的，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有不知名的厉鬼爬出来把人拖进深渊里。
    许煜率先走上吊桥，纤细的桥身随着他的走动剧烈晃动起来，但他的身形几乎没动，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稳。
    其余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苍久说：“你们先走，我最后。”
    走夜路的时候，谁都不想被留在最后一个。
    似乎这是什么约定成俗的规矩，遭殃的总是最后的那个。
    走在前面的人一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人，胆子也会大一点。
    李二护在舒雅后面，先后上了桥。
    苍久在等许知白。
    她看看前面快要不见踪影的许煜，终于逮到机会，慢吞吞地倒腾步子，压低声音问他。
    “大神，你跟许煜很熟吗？”
    听过之前那些玩家叫他大神，她也跟着这样叫了，出口时竟然不觉得违和。
    苍久就知道她一路上心不在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一起进的游戏，你一直挺关注他的，是有什么原因吗？”
    吊桥两侧有看上去纤细脆弱的护栏，太过细小，让许知白几乎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碰它就会碎成渣。
    好在这些话已经在她肚子里打过几遍腹稿，问出来时还算言辞清晰。
    “我之前过一个副本，就是被你录了视频那个，在池郁的环境里看到了他。”
    苍久落后她半路，有萤火虫绕着他不断飞舞，停在他肩膀、发间，萤火照得他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开口时声音也像蒙着一层薄雾：“他一心想去那个幻境里。”
    这话很轻很柔，让萤火虫打着旋儿一绕，就消逝无痕。
    最前面的人似乎略有所感，冷傲的眸子里幽光一闪，又很快被自己掐灭，加快脚步融进夜色里。
    跟在他身后的舒雅轻呼一声：“哎，怎么突然走这么快？等等我们呀，后面的两个，快点儿！”
    等他彻底融进溶溶夜色里，许知白才惊愕地问：“为什么？”
    在那个幻境里，太子许煜根本和玩家许煜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太子温和尔雅，对身为妹妹的许知白宠爱有加，甚至宠出了别的情愫。
    而现实中的许煜桀骜不驯，一身冷厉的刺，谁来都得不了他一个眼神。
    似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有个妹妹，也进了游戏，在一个副本里没能出来。后来他在一个副本里看到了她，知道那是池郁的幻境之后，他就一心想着让池郁杀了他，把他丢进幻境里。”
    许知白愕然说不出话来。
    “你也觉得只是幻境是吧？但有些人就是要到虚无缥缈的幻境里才能见上一面。”
    他叹了口气，想到那人的所作所为就觉头疼，偏偏作为他唯一的朋友，他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别想了，快走吧。”
    许知白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压下心里翻涌的不知名情绪，放开脚步准备追上前面的人。
    然后她就看见李二跟在舒雅后面，两步就看不到踪影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刚才许煜也是走过这段路，她们以为是他走太快，后面太暗，所以看不到他了。
    但是现在清清楚楚地看见，李二刚一走进去，身影就完全消失了。
    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升腾翻滚，就差扯着她的耳朵朝她大喊，别去，前面有危险！
    苍久拽住许知白的衣袖：“一起走。”
    “好。”许知白脸色发白，她很少会有这样的预感，前几次副本里遇到怎样的事情都没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在看到国师那时候……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拉进了和苍久的距离，咬咬牙，走了进去。
    眼前有光影浮动，绿幽幽的像是山间的鬼火。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腐烂腥臭味道，比晕车的人闻到汽车尾气时还要让人胃部痉挛，胃液的酸汁几乎要冲破喉咙。
    “你没事吧？”
    听到这话，许知白下意识以为是跟在她身后的苍久，转过去想回一句还好，结果脸色发白地僵在原地。
    她身后跟着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惨死鬼，脑袋和身体被从中间齐齐劈开，眼前飘着的是右半身体。
    他那半个脑袋上顶着一只蜡烛，那绿幽幽的鬼火就是蜡烛的火光。
    这本就骇人的右半身体还破破烂烂，眼珠子不知那个庸医给他安到了脸颊上，原本装眼珠的眼眶就只剩一个黑漆漆的骷髅，呼呼地往外透着风。
    脸部被虫蛀得全是坑洞，细看之下还有蛆虫在上面涌动。
    他问话时离许知白很近，腐臭味扑面而来。
    许知白差点没忍住当场吐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回她一句没事。
    不过，这鬼心比较大，他看许知白没回答，直接说：“没事就快点走吧，我们得在天亮之前到，不然……”
    天亮之前到？
    到哪里？
    不然怎样？
    许知白有心想问，他已经收起说话的心思，努力单腿蹦着越过她，跟上前面的鬼们。
    她这才发现他们前面走着一群鬼，个个都拿着一只蜡烛，幽幽鬼火在黑暗里蜿蜒向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队伍似乎还挺庞大。
    她们已经脱离队伍有段距离了，后面没有鬼跟上来，她变成最后一个鬼了。
    许知白心头一毛，快步追上那半只鬼。
    “大哥，我们这是要走到哪里去啊？”
    那本只鬼单腿向前蹦着，脑袋却缓缓转到了后面，半个脑袋硬生生转了九十度，正对许知白。
    脸颊上的眼珠盯着她看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半张殷红的嘴唇缓缓勾起，烛火摇晃间，露出一口锋利的细牙。
    这个笑容绝对可以称得上她有记忆以来最惊悚的一幕。
    他嘴唇开合，越说越兴奋：“你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啊？啊，对，你是新来的嘛……”
第五十五章 净土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呼吸骤停，她明显地感觉出了不对劲儿。
    呼啸而来的阴风直直指向她的脖颈，后颈的绒毛根根竖起，像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毒蛇贴着后颈吐着冰冷的蛇信子。
    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一个闪身已经跳到了半米之外，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后。
    “嘿！反应真快！”
    只见那半边鬼阴森森地一笑，嬉笑着朝她蹦来，他仅剩的一只手护着头顶的烛火，单腿在黑暗里一蹦一蹦地蹦过来，蹦一下整个身子就失去平衡地晃一下。
    像极了动画片里的稻草人。
    那动作太滑稽，许知白分了一秒的神，那种阴冷的感觉就又蹿到了身后。
    宛如背后灵。
    许知白眼神一冷，侧身避开，余光瞥见黑暗中寒光一闪，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惨白腥臭的鬼手，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黑色镰刀。
    由于那手通体漆黑，镰刀又是黑色的，在黑暗中十分不显眼。
    她一脚把那只鬼手踹向还在蹦哒的半边鬼。
    半边鬼嗷嗷惨叫两声，被踹的那瞬间就在拼命护着自己头顶那只以为快速移动几欲熄灭的蜡烛，直到落了地，也不是先捂着肚子打滚，而是小心呵护那只蜡烛。
    就好像那才是他的命根子。
    蜡烛？
    前面的每个鬼都有一只白色蜡烛，长短不一，在夜色里燃着幽绿鬼火。
    难道蜡烛熄灭，持有蜡烛的鬼就会消失？
    可是她手里并没有蜡烛。
    许知白拧着眉，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眼望过去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涸着化不开的浓墨。
    只有前方一片幽绿鬼火，影影绰绰，像是真的到了鬼界。
    半边鬼还摊在地上哀嚎，那一脚踹得并不轻，他本来靠着缝合才勉勉强强兜住半边五脏六腑，被这一脚踹得针线裂开，红红白白的东西淌了一地。
    许知白走过去，踩住那把不知材质的镰刀，然后一把抢过他头顶的烛火。
    那蜡烛像是农村早些年用的最劣质的蜡烛，短小的一截，入手冰冷，明明燃着烛火，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仿佛连火都是冷的。
    “你干什么！还给我！”半边鬼一下子坐起来，接触到许知白冷冰冰的眼神，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这里是鬼界！不允许打架斗殴的！”
    “不允许打架斗殴？”许知白仿佛在看什么笑话。
    半边鬼也有点心虚，他抱着那只鬼手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你要怎样才可以把我的小宝贝还给我？求求你对我的小宝贝好一点儿，她经不起风，经不起浪的，你要打要骂全都冲我来，别吓着我的……”
    “再说一个小宝贝，我现在就把它踩烂。”一口一个小宝贝的，听得许知白直犯恶心。
    “别别别！”他终于老实了，规规矩矩地坐好，等着许知白发落。
    “我问什么，如实回答，你敢说一句谎话……”
    “我说我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到哪里去？”
    他捡起地上的一段肠子，见许知白没有反应，默默把它往自己豁开的肚子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反应：“这里是第十二鬼域，来这里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排着队等着去找织女修补。”
    见她面露疑惑，他乖觉地自己补充完善。
    “很多鬼都残缺着在鬼界游荡了很多年，还没轮上投胎的号，反正也没事干，就想着来这里修修补补，完完整整地去投胎。”
    许知白皱眉：“既然可以修补，你为什么铤而走险？”
    “这个……”半边鬼挠挠头，不敢看许知白阴沉如水的脸色，“修补也是要工钱的，像我残缺成这样的，得给织女打上好几百年的工。而且……姑娘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我做梦都想下辈子能长这么好看……”
    许知白翻了个白眼，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织女什么都能补？”
    “这个、这个……应该是能的吧。”
    问他也问不出什么，许知白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这个是什么？”
    “就、蜡烛啊……”看到她眼神越发冷厉，半边鬼抱着自己五脏六腑的手狠狠一抖，咽了一口唾沫，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代表着鬼的寿命，如果在蜡烛熄灭之前还没能投胎，就连鬼都没法当了，只能烟消云散了。”
    前面的队列看着非常壮观，一点又一点幽绿的驻华，像一条蜿蜒的巨龙。
    行进的速度也不怎么快，许知白很快就赶上了。
    队伍最末端是一个矮小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三晃。
    看着十分心酸，走在大街上绝对能吸引一众小学生争先恐后扶老奶奶过马路。
    许知白走过去时，老奶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幽幽转过身来。
    本以为这次画风会正常点儿，结果在看清老奶奶脸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奶奶整张脸像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眼珠不见踪影只剩下血淋淋的两个窟窿，五官被啃得看不出原型，嘴里几颗摇摇欲坠的牙齿比五官还完整。
    许知白：……
    这特么什么阴间画风。
    身后一直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排队，半边鬼可能是怕了她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她明明是和苍久一起来的，不仅仅是他拉着她的衣袖，她甚至刻意慢了半步，等着他一起迈过了那条线。
    所以，可能其他人也都被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不知道舒雅和李二看到这些阴间景象会不会吓晕过去。
    被许知白惦记的舒雅此刻正在一块农田里忙得不亦乐乎，她蹲下身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欢喜得不得了。
    “天哪，这里种得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哇！这香气简直太迷人了！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田！”
    不仅灵草灵花稀奇，这块田地也不是普通的农田，一踏上去就能感觉到充沛的灵气波动。
    甜滋滋凉丝丝的在肺腑里流淌。
    她眉开眼笑地抚着一株开着小红花的灵草，双眼冒着精光，这种灵花只在仙门里才有，因为普通药农没法用灵力灌溉，因此极为珍贵。
    那朵小红花顶端还沾着露珠，晶莹剔透，把舒雅的魂都要勾走了。
    这时，异变陡生。
    漂亮的小红花竟然瞬间胀大，中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向着舒雅张开血盆大口。
    56.
第五十六章 净土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南阳。
    落雪山。
    山上常年飞雪不断，冰雪不化，一年四季都飘着雪。
    山顶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庄严耸立，殿外几棵腊梅争妍斗艳，芳香扑鼻。
    殿内，炉火旺盛，温暖舒适。
    四人围坐在方桌前，桌上堆砌着晶莹雪白的麻将。
    “自摸！清一色！嘿嘿嘿，拿钱拿钱！”
    “五师妹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今天踩了狗屎吗？赢我们三家。”
    “是啊，几天不见，五师妹你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厉害了？该不是背着我们出老千吧？”
    “怎么可能！哎，师弟你是不是输不起啊！赢我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现在输了，就叭叭个没完！算了算了，不跟你们来了！”
    “别啊别啊师妹，赢了就跑，多不厚道啊。”
    “再来再来！”
    哗啦呼啦的麻将声接着响起，白衣女子先是不太乐意，后来看大家小心赔着笑，也就撸起袖子继续加入。
    不一会儿，又响起她喜滋滋的声音：“诶嘿，不好意思啊，又先胡一步！”
    “拿钱拿钱！”
    她面前堆满了各色莹润漂亮的灵石，其他人兜里都惨兮兮地找不出来灵石了。
    忽然，她笑嘻嘻收灵石的动作一顿，面色一变。
    “不好，星辰海异动，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桌上三人反应，她一阵风一样溜了出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人打破僵局。
    “上次五师妹输光灵石也是这么说的吧？”
    “上上次五师妹借口不想跟我们打牌，也是这么说的吧？”
    “上上上次……”
    狼来了的次数太多，导致他们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三人没有一人提出要去帮忙看看。
    三人无所事事地往椅背上一靠，当中的那人摇着折扇，百无聊赖地提议：“反正灵石也输光了，闲来无事，不如去看看入门试炼？”
    “那试炼年年如此，有什么好看的，要去你去，我不去。”
    “阵法开启前我们都测试过了，前辈们留下来的试炼灵宝，还是一样的完美无缺，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这一届弟子，能通过几个，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才有三人通过，还都不是什么上乘的资质。你这会儿试炼盯着，看到了觉得还不错的弟子，结果他没通过试炼，你能不遗憾？反正我是不想再体验这种心情了。直接看看通过的有没有合眼缘的吧。”
    “说的也是。”于是摇折扇那人也靠回椅背，闲散着不动弹了。
    试炼灵宝内。
    许知白排了半晚上的队，终于在天将明时来到了织女的殿内。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殿内一点也不阴间，反而灯火通明，陈设一律古朴大气，不像是阴间宫殿，倒有几分出尘的神殿气息。
    女侍领着她一路穿过蜿蜒曲折的小路，来到一座门扉紧闭的大殿前。
    这座大殿通体漆黑，与四周风清水绿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许知白上前两步，想问问女侍是不是带错路了，结果那女侍像是完成了某种任务，飞快地朝她一躬身，步履匆匆地跑了。
    跑得那叫一个匆忙，好像晚了一步都会没命似的。
    许知白：……
    她无语地打量着眼前的宫殿，殿门高大漆黑，黑瓦与将眀未明的天色几乎一个色。
    等等，刚才不是都快天亮了吗？
    她皱了一下眉，这个宫殿给她的感觉和百里府的猫舍很像，不仅仅是通体漆黑的外观，还有那种莫名奇妙的畏惧感。
    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极为强大的东西，灵魂深处都不自觉开始战栗。
    如果现在退回去，也许她能自己找到出织女殿的路。
    许知白看看天色，再看看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掌，有些犹豫。
    那个半边鬼没说完的话，可能是到了天亮她们就会消失不见，就像世间不会在白日见鬼一样。
    她的左手已经消失一大半了，整个手掌只有掌心还在，看着实在有点恐怖。
    吱呀——
    许知白推开了大门，门身厚重，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推动。
    入目是一片漆黑，里面并未掌灯。
    跟猫舍越来越像了。
    她一步踏进去，伸手摸出一只火折子，背着风吹燃。
    微弱的火光稍稍驱散黑暗。
    接着，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
    许知白一惊，火折子差点掉落。
    细看这下才发现那只是一张画像，许是画师技术太违和，将好端端的一张脸画得青青白白，宛如青面獠牙的鬼怪。
    饶是如此，还是一眼就能发现画像十分眼熟。
    很像……池郁。
    谁会在进门的地方挂一张画啊！
    许知白叹了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仔细打量那画像，不知是不是因为黑暗中的错觉，她竟然看到画上那人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她刚刚平息些许的心跳，又狠狠地跳了一下。
    眼前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一盏又一盏的灯火在她眼前盛放。
    万里灯火下，许知白看到了站在漫天灯火下的人。
    红衣鲜艳如火，层层叠叠地展开，其上缀着暗金色的花纹，随风飘动，像是开在火里的花朵。
    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放飞手里的天灯，转过身来，侧脸在灯火下光彩夺目。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无数灯火沉默而孤寂的亮着。
    那道人影也是。
    许是没想到会有人来，他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露出些许讶异，看了她良久，才慢吞吞地开口。
    “你——想放一盏灯吗？”
    许知白没说话，她慢慢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甚为小心翼翼。
    她没见过这样的池郁。
    往常每次见到他脸上要么挂着不着调的嬉笑，要么是一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但眼前的人，天真、懵懂、纯粹，眼里甚至涌现出烂漫的颜色。
    就像是在玻璃罩下盛开的玫瑰，每一寸都显露着脆弱又绝美的破碎感。
    她接过递到面前的天灯，仰着脸问：“为什么要放天灯？”
    他低头熟练地点燃灯火，示意她松手，于是那盏灯就飘飘摇摇地升上天空，融入漫天灯火中。
    “老头说，每一个孤魂都渴望一盏指引方向的灯，这里埋着太多孤魂。”
    头顶的天灯少说也有成百上千盏。
    许知白头皮有些发麻。
第五十七章 净土1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星辰海。
    这片海域永远弥漫着茫茫大雾，雾气如刀丝丝缕缕地刮着人的皮肤骨髓，但凡修为低点的修士，刚踏上这片海面就被这诡异的雾气侵蚀地只剩白骨。
    千百年来，没人拿这雾气有任何办法。
    就连南阳也只能在海底降下封印大阵，驱不散这阴魂不散的雾气。
    此刻，南阳五长老李蘋蘋凌空立在海面上，周身亮起一个保护罩，将雾气隔绝在外。
    她一身淡粉琉璃裙在雾气氢氤下显得更加朦胧，仿若隔着云端的仙子。
    她闭目感应了一会儿，睁开眼向着一个方向掠去。
    不多时，看到海面上还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那是南阳掌门，陆青临。
    “师兄。”李蘋蘋驻足在他身前，拧着眉，压不下心底的不安，“可是察觉到什么异常？”
    陆青临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才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往日风平浪静的星辰海竟然有一瞬间的躁动，那意味着什么陆青临不敢往下想。
    人间太平日子才过多久？
    有多少百姓是刚从战火中死里逃生，拼尽全力才挣得一口喘息的机会。
    有多少屋舍是还没有重现建好的？
    好不容易结束经年累月的战争，人间太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了。
    南阳在这场大战中一样的折损惨重，为此都不得不放低初选的标准，只要有一线机缘的，都给与参加试炼的机会。
    哪怕没能通过试炼，也能入南阳外门修行。
    李蘋蘋垂眸看向脚下这片风平浪静的海域，眼神里露出浓郁得化不开的厌恶，也带着深深地无助感：“就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绞杀这魔头的办法吗？”
    这个问题她当然知道答案，那个魔头生生不息，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根本不可能被杀死。
    只不过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随口抱怨一句罢了。
    没想到面前的人，沉默片刻之后，竟然给了他一个回答。
    “也许真的有。”
    李蘋蘋：！？？
    陆青临也拧着眉，神色并不轻松：“近日我无意间在一本古籍上翻到，远古时期，人族确实杀死过一只灵魔。”
    “所以是有办法的？什么办法？”李蘋蘋眼皮一跳，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个办法不会简单。
    但只要有办法总是好事呀。
    她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想抓住：“师兄？”
    星辰海无风无浪，没有任何声息。
    像是一摊永恒不动的死水，淹没一切生机。
    陆青临没说话，径直走了。
    雾气里的李蘋蘋察觉到什么，最后往脚下的海域看了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消失在雾气里。
    灯火升入夜空，代替了星星的存在。
    许知白才发现这里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空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毯子，兜头笼罩下来，遮住所以光亮。
    灯火在这里的作用微乎其微，没有灯光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比任何地方都浓稠。
    她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低头点燃灯火的青年。
    五官完美仿若精雕细刻的雕像，侧脸线条流畅，皮肤是常年不见光造成的一种病态白，唇色绯红如初春第一朵桃花。
    他垂下眼帘时，能看到右眼的眼皮上有一颗细小的胭脂痣，眼帘一掀，那颗小痣就被藏在了眼皮的褶皱里。
    “好了。”
    放完最后一盏灯，他肩膀松了松，像是卸下了什么重大的胆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眼里浓重得化不开的情绪也散开些许。
    “你会觉得无聊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这个声音很清冽，像是初秋第一场雨浇在竹林的嫩叶上，逼出丝丝缕缕清甜的竹香。
    许知白耳朵莫名觉得有些痒，她控制不住地想去挠一挠。
    她跟着他走进身后亮着灯火的城市。
    本来寂静无声的地方，因为她们的靠近逐渐热闹、喧嚣，各种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就好像一拂画卷在她们面前缓缓展开。
    黑暗中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路边各色的小摊小贩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有游子急匆匆不知要赶往何处，有一家几口带着拖儿带女出来散步的，还有耄耋老者杵着拐杖慢腾腾挪着步子。
    一众场景和人间看似无异，其实又完全不同。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笑意，不管是行人还是摊贩，都眯着笑眼，比过年过节还要开心。
    没有谁是露出半点不开心的神色的。
    就连讨价还价都是笑呵呵地进行，小贩嫌弃价格太低也是笑着拒绝，被拒绝地人也没有半分恼怒，温和地有商有量。
    就好像——他们除了笑，不会有其他任何表情。
    许知白看了片刻，觉得后背有些凉。
    他说的转转就是真的转转，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往前走，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跟了上来。
    或者说，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许知白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诡异地走着。
    转了很久很久，天始终没亮，城市的灯火一如既往。
    身边来来往往的似乎永远都是这些人。
    她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子：“等等——”
    很轻很轻地扯了一下，却让前面的人猛地顿住脚步。
    他回头，眼尾下垂，落在拽住自己袖子的手上，眼角的小痣在灯火下若隐若现。
    许知白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然后不自然地松开，藏进袖子里。
    好像手见不得人似的。
    话在嘴里饶了几圈，再开口就变了。
    “你、能不能带我去找织女？”
    她本来就是排队来找织女的，好不容易排到了，结果被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要说残缺，她缺失的记忆应该也算是一种残缺。
    她想找织女帮她恢复记忆。
    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在乎这种没有来处没有去处的感觉，但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件事，总归是不爽快的。
第五十八章 净土1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池郁转过身，沉默着看了她很久，久到许知白以为她自己没救了的时候，他才拧着眉，不怎么高兴地说：“一定要找吗？”
    呃——
    倒也不是非找不可。
    她这不是莫名其妙到了这个鬼地方，大家都在排队找织女修补身体吗，她好不容易排到了，总不能就这样走了吧。
    来都来了。
    许知白把自己的理由尽量用很白话的话跟他解释了一遍。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想起排队时遇到的那个半边鬼和排在她前面的老婆婆。
    半边鬼她后面没有再看到，听老婆婆说，他已经在这里排了很久的队了，但是一直付不起织女的酬金，他又不肯去工作赚取报酬，所以就一直在这里游荡。
    老婆婆看起来挺吓人，但是跟她说话时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人。
    她子女走得早，就只剩下她一人，死后近半个月才被人发现。家里的猫无人喂养，饿得啃食了她大半张脸。
    来这里的每个鬼都带着缺憾，希望弥补，不要把这种缺憾带到下一世。
    可是——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她是来参加南阳试炼的，既没有不明不白地死去，也没有一心要弥补缺憾。
    许知白有些想不明白，她本以为找到织女，修补好记忆就算是完成了这个任务，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我带你去。”
    这个池郁显然比外面那个疯子好说话得多，听完她的解释，立刻就点了头，带着她穿过人群。
    这条一直走不到尽头的街道终于有了尽头，站在拐角处时，许知白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她本来不想回头的，总觉得走夜路回头不是一件吉利事儿。
    但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想看看身后的景象。
    然后——
    许知白瞳孔骤缩，汗毛倒竖，僵着手脚飞快追上前面的人，由一前一后改为和他并排走。
    她看见漫天灯火瞬间湮灭，来来往往的行人肉身糜烂转瞬化为枯骨，被阴风一吹，伶伶仃仃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头骨咕噜噜在地上打转。
    织女殿和她之前排队见到了一样，辉煌大气，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只不过这次她见到了不是女侍，而是织女本人。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织女说是鬼界的阴差，但看上去更像是仙女。
    一身素白轻纱裙，发髻松松地挽起，未施粉黛，清雅可人。
    她先是朝池郁行了个屈膝礼，落座后才施施然开口：“大人是要我为这位姑娘修补？”
    池郁颔首。
    许知白跟着他点头。
    “那大人可知道她缺的是什么？”
    这个池郁真不知道，他侧目看向许知白，上下打量一遍没发现她缺胳膊少腿，回头不太高兴地瞪了织女一眼，似乎在说，我又不负责修补，问我干嘛？
    织女被他瞪地有些无奈，直言道：“这位姑娘身上有两处残缺，一处是记忆有损。记忆这东西涉及太多，太过特殊，修补时需要用的全是精贵无比的药物，尤其是其中的药引寒风藤，鬼界几乎绝迹，我这里的存货也早在三百年前就用光了。”
    意思就是治不了了。
    许知白还等着她说另一处是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却见织女抿了一口花茶，就此止住了话头。
    “那还有一处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活了这么久，除了失忆以外，她还不知自己还有那一处是残缺的。
    织女放下茶碗，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似有精光一闪而过。
    她再开口时，语气锋利如刀芒：“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
    这话过于严厉了，话里话外都满含赤裸裸的厌恶之意。
    虽然没头没尾，但许知白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她的这颗心脏，此刻在她胸腔里跳动、维持她生命力的心脏，不是她自己的。
    至于是谁的——
    那人此刻就坐在她身边，皱着眉想帮她反驳织女。
    许知白心里涌现出一种酸涩的情绪，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就好像沸腾的水里忽然被扔进了几块冰块，所有的情绪都静止在了水面之下，只剩下一层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小泡泡。
    她从认识到现在，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明晃晃的厌恶他，不愿意跟他同行，在副本里几次三番地靠伤害他通关。
    利用那朵亲密玫瑰骗他，还想从他嘴里知道游戏的核心，想利用他毁掉游戏。
    为什么全是利用和欺骗？
    “算了。”
    许知白站起身，打断了池郁和织女不太高兴的交谈。
    在这一瞬间，她就是看不惯池郁因为她的事情忙碌，因为她的事情和别人有争执。
    再直白点，她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而不开心。
    “我们走吧。”许知白拉住他的衣角，把他往外拽。
    走出织女殿后，街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没出现什么不能见的阴间场面。
    许知白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身边走的“人”其实全是一堆白骨，那感觉还是非常刺激的。
    她拉着池郁选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这座年久失修的桥不知通往何处，强身裂痕斑斑，让人十分怀疑它是否会在下一刻坍塌。
    出于谨慎，许知白没敢上桥，倚着桥下的一棵枯树看站在她身侧的池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是这般青涩懵懂、天真烂漫的模样。
    不得不说，加了这一层滤镜之后，眼前的人比之前的顺眼了不知多少倍。
    颇有种哪儿哪儿都顺眼的感觉。
    许知白心情还不错，嘴角挂着落不下的笑容。
    这棵枯树十分粗壮，三人合抱肯定都不能抱住它的枝干。
    池郁也靠过来，和她一起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天幕像是罩着一层黑布，永远都亮不彻底。
    黑布压得很低，本该觉得很压抑，但现在两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伸手拽住枯树垂落下来的一根枝桠，冷白似玉的手指拨弄着漆黑的树枝，颜色对比特别鲜明。
    “不知道，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他拿着枝桠转向许知白，垂眸时眼尾的小痣跟着一滚：“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 净土1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说这话的时候，他垂下眼帘，低头看着地面，那副模样让许知白心头一揪。
    就、很可爱。
    很想捏一捏他的脸，摸一摸他的头。
    告诉他不要不开心了。
    她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法下手。
    正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心里的这种情绪，却看到他忽然抬眼，映着万千灯火的眼里流光溢彩。
    “我带你去找那个寒风藤吧。”
    诶？
    他说走就走，许知白连忙追上：“织女不是说没办法吗？”
    “难一点而已，不是没办法。”他没回头，背影挺拔而纤长，脚下并没有影子，融入万千人影中，有些寂寞萧条意味。
    这一次城里的人开始有了变化。
    小贩除了笑呵呵迎客，还会皱着眉苦着脸跟顾客讨价还价，街上跑闹的孩童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最后一个磕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前面的人脚步顿了顿，转向街角的一处药材铺。
    几分钟后，店里伙计屁颠屁颠地提着几包药材往织女殿去了。
    敢情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他要买点东西，需要有人帮他跑腿吗？
    许知白默默打量了几番眼前的青年。
    和记忆中的稍有不同，眼前的人比外面那个疯子年轻许多，应该是和他们一样变小了。
    皮肤更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所造成的病态的惨白。
    双眸清澈，像是最纯净的黑曜石，莹莹泛着幽光，不觉得冷，不觉得拒人千里之外，反而有种天真的懵懂。
    他整个人的姿态都非常放松，一举一动宛如闲庭散步、春日观花般自在潇洒，说不出的闲适。
    这种感觉让在他旁边的人也十分舒适，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浑身肌肉都松弛下来，就连一直绷着的神经都缓缓放松。
    许知白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不用去想这个副本该怎么过，这一千万该怎么还，不用被别人逼着去寻找游戏的破绽。
    说实话，她心底深处并不想就这样毁掉这个游戏。
    如果有办法，她更希望改进它。
    她伸手按了按眉心，这些东西一想就头疼，凭什么都要堆到她身上啊。
    真不想做什么救世主，谁爱做谁做去吧。
    经过一个面具摊时，池郁随手扯下一个兔子面具扣到她脸上。
    那面具不像普通面具双目留有空隙，一戴上就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许知白：？？？
    她试图取下来，但伸手去摸时并没有摸到面具，触到的是自己的皮肤，她脸上并没有面具。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池郁牵着她的衣袖，引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温柔，失去视线之后，她并不觉得恐惧不安，乖乖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这段路他们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顿。
    面具屏蔽了她的五感，她感觉不到此刻身边正在发生什么，只是敏锐地觉得不太好。
    这种忐忑在她摸到池郁袖子上粘腻的液体时达到顶峰。
    “池郁？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对吗？”
    她停在原地不肯再走，攥着那截火红袖子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
    隔了好一会儿，池郁的声音才传到她耳朵里，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穿山越岭终于抵达。
    “我没事。”
    只有三个字。
    这三个字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好吗？
    奈何这个没见过人的NPC不懂，他以为自己已经尽了力气去解释。
    “你给我把面具取掉！”
    池郁没应。
    “我不要找什么藤了！我不要恢复记忆了！你听到了没！”
    “我不用！”
    许知白再次去摸脸上那个无形的面具，焦急的手指胡乱在脸上挠出几道血痕。
    她心里有一个很荒唐的想法，荒唐到她想把手里能够到的一切东西摔在这人身上，大骂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指甲里塞进皮肤碎屑，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在脸上淌出几条小溪。
    “你是不是傻啊！”
    “别闹。”手被温柔地拽住，脸上的伤口也笼着一层轻柔的云烟，镇住丝丝缕缕的疼痛，“马上就到了——”
    握住她的那只手和这片空气一样冰冷，像是永远也捂不化的寒铁。
    可是这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这块寒铁给予她的绵延不绝的温暖。
    许知白闭了一下眼，她无法阻止他的任何动作，这个世界随他心意而动，她的意志无法撼动。
    同样，她也无法阻止自己心底翻涌上来的一层又一层的酸涩。
    像是有人在心底挤了半颗柠檬，酸意汹涌而来，直达鼻间。
    “一个陌生人值得你这样做吗……”
    手掌被轻轻地摊开，接着一个冰凉的像是藤蔓的东西被放在她手心里。
    “这个就是寒风藤。”
    许知白看不到他现在的状况，皱着眉压下哽咽的声音：“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哪怕闻不到血腥味，她触手可及都是一片湿滑粘腻，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人真的是——
    “你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她捉住那只想要退回去的手，用颤抖到近乎祈求的语气说：“能让我看看你吗……”
    脸上的面具被轻轻取下。
    远处亮起的灯火率先涌入她眼里，接着她看到了身边苍白的青年。
    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伤痕，嘴角的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那神情似乎在说，看吧，我真的没事。
    许知白不信，想上手检查，被他挡开了。
    “织女来了。”
    织女为什么会屈尊降贵地离开织女殿来这个鬼地方，因为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许知白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郁。
    她不死心地想上手，被他按住两只爪子，只得气鼓鼓地瞪着他。
    池郁面色不改，朝织女一颔首：“辛苦走一趟。”
    织女回了他一个白眼：“不辛苦，命苦。”
    “跟我走吧。”她看许知白更加没有好脸色，目光蜻蜓点水地从她身上滑过，转身就走。
    手被放开的一瞬间，许知白想去抓他的手，没能抓住，身后有一阵无形地又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她往前走。
    那股力量轻轻拥着她，像是世间最温柔缱绻的一个怀抱。
    她回头，看向微笑目送她的青年，眼角的泪光似乎提前感应到了什么：“你——等着我。”
第六十章 净土1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这次回织女殿几乎只用了一瞬间。
    一眨眼，她已经身处织女殿的偏殿了。
    层层叠叠的纱幔随着穿堂而过的冷风晃荡，烛火摇曳。
    有女侍端来一杯浓黑的药汁，味道一言难尽。
    许知白目光发直，心脏被附着的那层柠檬汁后劲儿十足地继续泛着酸水。
    “别磨蹭。”织女站在许知白对面，挥手荡开一个白色的水圈，看她没动静，面色不耐。
    许知白接过药碗：“能不能告诉我，他会怎样？”
    “哼！”织女手指一翻，那个水圈泛起层层涟漪，动荡不已，“人类都跟你一样吗？便宜占不尽不罢休是吧？你现在问我他会怎样？”
    “呵，不觉得自己可笑吗？抢走他的心脏，连他留下这里的最后——”她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手一扬，一阵巧劲儿托着许知白的手，逼着她灌下苦涩的汤药。
    药汁滚过喉头，像是顺势灌进了心底。
    心脏一阵一阵地发苦。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
    想反驳。
    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驳的立场。
    她难道不是一直在利用他、剥削他吗？
    在她知道胸腔里这颗跳动的心脏是他的之后，反而更加有恃无恐。
    面对他，没有感激、没有回报，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和算计。
    药物的作用让她沉沉地闭了闭眼，眼前阵阵发黑。
    女侍立刻一左一右扶住她，把她带到旁边的白玉床上躺下。
    杂乱的片段不停在她眼前闪过，七嘴八舌的声音嗡的一下全在她耳边响起。
    许知白想捂住耳朵，捂了个空。
    她现在的状态像是一个虚体，连自己都碰不到的虚体。
    记忆的储存方式很像电影胶卷，一帧一帧的画面圈在小小的方框里，她伸手一点，那段记忆就展现在她眼前。
    这卷胶片并不是很长，播放的速度还能随她心意加快或者匀速。
    说实话，这些记忆她并没有什么真实感受，更多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电影。
    她甚至在想，这些事情会不会是另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做的。
    记忆截止于年轻的设计师患病去世。
    许知白沉默了很久，在心里数了好几个数也没有找到站起来走出去的勇气。
    刚想撂挑子不干这个救世主，就得知这个游戏其实是自己搞出来的——
    冤有头债有主，难怪苍久会找上她。
    她怎么面对那些人呢？
    那些莫名其妙被拉进这个恐怖游戏，被迫完成一个又一个的副本，在系统里苟延残喘的玩家们。
    那些因一时不慎，被游戏规则、被NPC弄死的玩家们。
    甚至那些永生永世留存在副本内，充当通关Boss的NPC们。
    他们每一个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啊。
    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曾经有那么多希冀的眼睛在等着他们回家。
    从记忆中醒来时，织女殿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青灰色的晨光从天际洒下，被光芒照耀到的地方都化为一片青烟，消散在了风里。
    殿外是一片茫茫大雾，天光撕裂雾气，投下丝丝缕缕宛如有实质的微光。
    殿内的女侍不见踪影，只剩下织女伶仃的身影。
    “他——在哪里？”许知白头晕得厉害，胃里一阵抽搐，没压住的酸水涌上喉头。
    织女站在门口，冷风扬起她雪白的裙边，像是一朵脆弱苍白的花。
    “天亮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一阵风过，就散得没影儿了，似乎下一秒，她整个人也会散在风里。
    许久未曾变过颜色的天幕此刻亮得特别快，两句话的时间就已经亮了一大半。
    冷白的光落到织女伸出去触摸光芒的手上，那手瞬间就消失了。
    许知白一把将她拽进殿内，哑着声音再问了一遍：“他在哪里？”
    “哧。”织女轻哧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惨白的脸上泛出回光返照般的笑意，“你还不明白吗？”
    “你要恢复记忆，行。寒风藤鬼界没有，他冲出一层又一层封印大阵，去给你找，回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你要圆圆满满地离开这里，去奔向你的大好前程。他散尽所有修为去弥补你那颗偷来的心，让它和你的身体彻底融合，真正变成你的东西！”
    许知白脸色煞白，她就知道这人就是个傻子，傻得让人心疼。
    晨曦的光芒缓慢而坚定地扫向两人。
    织女脸色白得吓人，被光芒扫到的地方转瞬化为虚影，她死死地拽住许知白的手，像是要把一生的不解和怨恨全都嘶吼出来，偏偏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低低的哀吟。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一来就可以得到他的全部关注？”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付出所有？”
    “为什么——”
    这字字泣血的诘问打得许知白双目式神，脚步发虚，她松开渐渐失去力气垂落下去的织女的双手，转身跑进晨曦微凉的冷光里。
    雾气糊了满头满脸，空气里充满了某种腐朽、干枯的气息，混合着皮肉被炭火炙烤而产生的些微臭味。
    光芒落在皮肤上像是具有某种腐蚀性，灼烧的刺痛几乎一瞬间席卷全身。
    嗓子好像被灌下了一瓶浓硫酸，刺痛难耐，她顾不得这种难以压制的疼痛，大喊：“池郁！”
    “池郁！你出来！”
    “池郁！我知道你还在！”
    “池——”第四声还没出口，她看到了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人影。
    火红的裙袍此刻颜色很淡，氢氤的雾气让他整个人像极了一团青烟，似乎只要吹一口气，就会消散在风里。
    她的声音猛地低下去，喉头哽咽着滚了一滚，朝他狂奔过去。
    他脸色几乎比这惨淡的雾气还要白，一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澄亮、温润，眼尾的小痣随着主人低头垂眸展露出来，唇边含笑，像极了一朵春日阳光下楚楚可怜的霜花，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
    两人站在漫天白雾里，真四目相对时，路上的那些豪言壮语反而说不出口了。
    她眼睫轻颤，视线里朦胧着一片潮湿的水汽，舌尖在口腔里转了几圈，颤悠悠地挤出几个破碎的字节。
    “001……好久、不见。”
    对面的人一笑：“主人。”
第六十一章 净土1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他散尽修为也要帮她。
    从进入这个小世界，她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要去织女殿，他带着去。
    要找药材，他舍命帮她找。
    为什么啊？
    这是她的试炼，不是他的。
    许知白觉得胸腔里跳动的那颗不属于她的心脏，此刻好像真的不属于她了，里面汹涌的全是她陌生的情绪。
    里面翻滚的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点滴。
    好像那些来势汹汹的情绪要冲破心脏的牢笼，冲出她的躯体，她难耐地捂了一下心口。
    许知白踮脚，把那团虚影小心翼翼地笼在怀里，像是拥着世间最珍贵、最脆弱的珍宝。
    “傻子。”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冲破眼眶的阻挡，蜿蜒而下，在脸上滑出一条晶莹的水痕。
    “001，会永远陪着主人。”
    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轻很缓，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温暖的唇舌咬出了温度，像是霜花融再手心里时，留下的一团清澈的温暖的水迹。
    那团水迹还在说着，你看我并不是消逝无痕的，我有存在过的证据。
    但是怎么办，她要的一直一直都是那朵脆弱得可怜、漂亮得可怜的霜花。
    雾气越来越大，晨光终于占据这片天地，双目所及，皆是穿透白雾的冷光。
    往日百般渴求早点抵达的晨光，此刻成了她心头的夺命刀。
    等眼里的朦胧散去时，她又回到了潮湿厚重的黑暗里。
    手里有一只红色的蜡烛，烛火飘摇，火苗也是绚丽的火红色。
    这是进织女殿之前的地方。
    前面长长的队伍已经消失，织女殿关上了大门，门前的女侍也不见踪影。
    四野皆寂，唯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许知白擦擦眼睛，举起蜡烛，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四下一片黑暗，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四周。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开来。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有莹莹绿色的鬼火出现在视线里。
    已经看见毛骨悚然的鬼火，现在看到反而松了一口气，像是走夜路看见了熟人。
    也确实是熟人。
    半边鬼看到那火红色的鬼火朝自己走来，吓得面无血色，本就每逢好的肚子又开始簌簌往外掉着东西。
    “大、大、大人饶命——”
    还没等许知白走进，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抖边磕头，嘴里叠声支吾着什么。
    许知白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投胎往哪里走？”
    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和其他鬼魂一样，有烛火，并且弥补了自身的缺憾，应该是可以去投胎了。
    她想起在小世界里被晨光灼伤的那种痛，连池郁都会被晒成灰，直接离开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个鬼地方无边无界，作为一只鬼，投胎应该是离开的唯一方式。
    瑟瑟发抖的半边鬼连头都不敢抬：“回、回大人，往前再走一里便是。”
    这个狡猾的鬼应该是把她当成了池郁，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也没有发现声音不对，直到她走出好远，他都没敢起身。
    往生殿才是一种考验。
    排队的队伍一如既往的很长，每个鬼都要再次经历三次审判。
    一审生前是非功过，二审死后是否违法乱纪，三审则是根据强两项的结果，预测将来是否会影响社会治安，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恶人。
    三次审判过后，被审判的鬼就可以拿着自己的号码牌去投胎处报道了。
    一个号码牌对应一个鬼。
    将来入什么道、投胎成什么，都在这个号码牌上体现出来了。
    许知白远远看见队伍最前端的一个男鬼看着自己幽绿幽绿的号码牌，大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当猪草啊！”
    前面有人在互相咬耳朵。
    “这人是屠夫，杀了太多的猪了，所以往生殿判他当猪草。”
    “切，还不是自己作孽太多，杀孽是最大的孽障了。”
    许知白心头一紧，在男鬼的哭声中回忆自己的一生。
    天哪，她做的这破游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不会都算到她头上吧？
    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就不是很想出去了怎么办？
    这时有两个执行公务路过的鬼差一看到许知白手里的红烛，吓得手里的锁魂链都丢了，两人齐齐叩首：“大、大、大人？”
    这一声让排队的所有鬼都看了过来。
    好在普通鬼并不知道什么大人，更多的只是看热闹。
    众多幽绿幽绿的视线让人并不好受，许知白头皮更麻了：“你、你们先起来。”
    两个鬼差对视一眼，恭恭敬敬地说：“大人身份特殊，不必在这里排队，请跟我们来。”
    许知白于是悠哉游哉地跟着他们走了。
    VIP通道就是爽，什么流程都省了，她刚踏出鬼域，阳光就迫不及待地糊了她满脸。
    无边暖阳照耀大地，整个山谷都沐浴在金色光芒之下。
    脚下是踏实的土地，不是一片云雾般的朦胧。
    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在清风里伸展枝丫，扬起青春活力的笑脸。
    身后，吊桥轻晃，随之发出咔咔的声响。
    许知白眯起眼睛，真切地感叹了一句，人间真好啊。
    还是做人好。
    手里原本握着的红烛被一只雪白如玉的骨笛取代，几乎一瞬间许知白就知道这只骨笛的材质是什么。
    是他的肋骨。
    这人真的——
    “小白！”
    不远处，几个席地而坐的身影正是她的同伴们，舒雅第一个看见她，兴奋得站起来朝她挥手，满脸过年过节一样的欢乐。
    许知白收起骨笛，走了过去。
    人都在，她是到的最晚的一个。
    不用她问，舒雅就先自动帮她把想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吐了出来。
    “小白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们出来的太晚了，你没等到我们就先走了呢。不过我又一想，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肯定会等我们的，哈哈，我猜对了，我聪明吧？”
    聪明聪明。
    苍久和许煜似乎又闹了不愉快，导致后者看到许知白过来没有半分喜悦，径直往前先走了，转身时甚至还翻了一个白眼。
    许知白：……
    她这么让人讨厌吗？
第六十二章 净土1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南阳。
    殿内屏退的守殿的弟子，隔绝外界的小结界无声张开，笼罩住这片天地。
    桌案上点着一炉香，袅袅青烟模糊了桌案后坐着的人的眉眼。
    他正在翻阅桌上堆满的一摞又一摞的折子，南阳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堆在这一方小小的桌案上，全都压在掌门凝重的脸上。
    李蘋蘋一改嬉笑轻快的神色，眉头拧得比掌门还像两条麻花，她双手撑着桌面，前倾着身子，居高临下地凝视坐着的南阳掌门。
    “这不是荒谬吗！这这这、这种事情……”她说不下去，焦躁地在殿内踱步，末了，一甩衣袖，“这种方法先不说成功率能有多少，我们又上哪儿找一个那魔头可能会心仪的女子？总不能将他放出来吧？”
    陆掌门没说话。
    殿内只有翻越书册的哗哗轻响。
    “师兄！”李蘋蘋着急上火地不行，沉着声喊了他一声，面色凝重，“除魔之事非一朝一夕能解决，急于求成容易产生心魔，你看着我——”
    陆青临并不抬头与她对视。
    空气陷入一片僵持的凝滞。
    良久，他才在李蘋蘋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缓缓抬头，眼中一片清明，声音和缓：“师妹，此事事关重大，我心里有分寸，放心。”
    放心！
    她怎么可能放心！
    当年镇压魔头那一场大战，陆青临可是宁愿拼着散尽修为也要将魔头置于死地。
    他从来就不同意镇压封印。
    李蘋蘋按了按眉心，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师兄，颇有种有心无力的无奈感，当初有师傅给他们兜底，护着这些晚辈，让他们全身而退。
    也因此，在那场大战后众多前辈纷纷因为伤重陨落，他们的师傅也是如此。
    在那以后，陆青临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中，总是觉得当年是因为他的过错，师傅才会重伤不治。
    她们这些师弟师妹，怎么开导都没用，陆青临对那魔头的怨恨只会与日俱增，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彻底绞杀魔头的方法，竟然真的让他找出什么古法。
    说是古法也不准确，充其量只能算是无法考证的一个奇思妙想而已。
    据传远古时期，人间魔族横行，灾祸频发，普通人民的生活简直苦不堪言。在这时，有位巫师贡献了一条奇思妙计，他从人族里挑选了一位绝色美人，异想天开地对魔族里最大的魔头实施美人计。
    结果还真让他美人计成功了。
    魔头和美人爱得难舍难分，正当情浓时，美人身上的困魔阵发作，魔头被囚禁。
    这还不算完，巫师在两人身上施下以命换命咒，然后当着魔头的面，将他心爱的美人寸寸凌迟。
    魔头强大的生命力支撑到美人浑身没一处好皮肉也没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计不灵时，魔头主动自尽了。
    李蘋蘋看完只想让写书人把这些字一个一个吃进去。
    写书的人简直脑子有坑！
    她十分心累，看她师兄这副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可能轻易说服他放弃。
    “你有什么分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陆青临将正在浏览的折子合上，递到她面前：“落雪峰近几年接的任务都是垫底的，这道洛城的任务三年了还没完成，还朝门请求支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三星任务？”
    李蘋蘋浑身火气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当场就哑了火，焉嗒嗒地宛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她伸手接过那册子，咬着牙拂袖而去，将象征掌门权威的大殿门摔得震天响。
    还要在这震天响声里补一句：“简直不可理喻！”
    雾气被阳光驱散开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甜滋滋的空气里，深吸一口就能感觉到心旷神怡的清凉。
    许知白边走边听着舒雅在滔滔不绝地讲她之前的经历。
    “哇，你不知道当时真的吓死我了！那个花，看起来娇娇嫩嫩，那么漂亮的花竟然瞬间长到了这么大这么大。”她一边说一边往李二脑袋上比划，“你知道有多大吗，比你的脑袋还大。”
    李二对她那是百般配合：“这么大的花啊，药材铺里没见过诶，能入药吗？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吧？”
    舒雅瞪他一眼：“你就知道卖钱！那花差点把我吃了！”
    “啊！”李二大惊失色，连忙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好几遍，看到她浑身上下没破一点油皮，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花竟然会吃人！它没有弄伤你吧？”
    前面走着的三个人也被这一嗓子嚎得回头看过来，尤其是许知白，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舒雅不好意思地挥挥手，眼神忽闪忽闪地：“它速度太快了，我没躲过去。但是被它吃了好像也没什么事情，我就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看到吊桥了，然后就过来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睡得还挺舒服的。”
    舒雅越说越不好意思，悄悄地放慢了脚步，让李二帮她挡了大半的目光。
    这种经历跟许知白的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也是明明感觉可能有危险，但后面什么事都没有，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敛住眼里不自觉浮起来的情绪。
    手指无声地摩梭着藏在衣袖里的那只骨笛。
    这个世界里，应该他也在。
    上个世界他强行把他们带出副本，不知道游戏系统会不会给他什么惩罚。
    不知道这次他会以什么身份出现。
    好像还挺期待是怎么回事。
    苍久察举到舒雅不自然的情绪，收回视线，碰了碰许煜的胳膊：“你还没说你遇到了什么？”
    这话也勾起了许知白的好奇，她默默竖起耳朵。
    许煜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没有给出回答，反而没好气地说：“用得着你管吗？”
    不知苍久这句话触到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他越说越气愤，眼刀冷飕飕地无差别攻击。
    “你要当救世主，你自己去当，我没兴趣，也不乐意奉陪。”
    “并且，麻烦你们这些救世主，不要影响到我想做的事，否则，我可不惦记什么交情。”
第六十三章 净土1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他这话太过严肃，导致几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滞。
    一直叽叽喳喳的舒雅都缩着脖子不敢开口了。
    “许煜。”苍久放轻声音唤了他一声，眼里全是无奈，“没人想当什么救世主，而且我真的说过很多次了，她真的已经消失了，找不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难道非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也在我面前消失吗？”
    许煜眼神瞬间凌厉，额上青筋隐隐起伏跳动，像是一只忍耐到极致的野兽，低声吼了出来：“你还跟我提她！”
    舒雅被这一声吓得一抖，旁边的李二连忙把她挡在身后。
    察觉到这里还有三个闲人，苍久回头向他们道了声歉：“你们先走。”
    虽然还挺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有故事，还有那个她是谁，但这修罗场许知白真的没心思参观，她默默拽过还在发呆的舒雅和李二，往前先走了。
    光明正大地在舒雅和李二之间发光发热也挺好。
    走出没两步，就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苍久应该是用了隔音结界。
    舒雅好奇心重，回头望了两眼，什么都没看到，用眼神问许知白，他怎么了？
    许知白一掀眼皮回了她一个，他发疯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没走出多久，她们就遇到了熟人。
    许蔚蔚被一众小姐妹拥在中间，正兴高采烈地讨论中南阳师兄们哪一个风姿绝佳。
    “陆师兄又温柔又体贴，剑法还超级厉害，去年的青云试炼，陆师兄可是第一呢！如果能拜入掌门门下，就可以当陆师兄的直系师妹了！”
    “我还是更喜欢苏师兄那一款的，再说，陆师兄拿第一，那是因为苏师兄受伤没参加好不好，要说南阳哪位师兄人气最高，陆师兄没得说。但那要说哪位师兄最厉害，肯定是苏师兄！前年、前前年，苏师兄可是都拿了第一！”
    这话一出，刚才那位当场就不高兴了：“你不就是看苏师兄长得好看吗！颜狗！”
    “你难道不是看陆师兄长得好看？就想拜陆掌门为师？你也不想想，陆掌门这么多年可只有陆师兄一个亲传弟子，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他门下岂是那么好进的？”
    说话间，许知白三人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山路只有这一条，要是想过去，就只能往她们面前经过。
    这几人正坐着休整，吃东西的吃东西，喝水的喝水，都没什么戒备，以至于人都到了她们身前，她们才发现。
    当即有人往正在烤着兔子的许蔚蔚身上捅了一肘子，低声说：“诶，那不是你们家那个废物大小姐吗？”
    许蔚蔚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从鼻子里冷冷地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随即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移开了视线，脸上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然后像是没看到似的，又继续和身边的小姐妹聊开了。
    许知白也当没看到似的，施施然和她们身边走过，当作没听到身后的议论。
    “那个丑八怪还有朋友？”
    “什么朋友，你没看到那两个人都不乐意搭理她吗？肯定是她求着要跟别人一起走的。”
    “我就说嘛，你爹怎么想不开，让她也跟着来南阳，真的一点也不为你着想，有这样一个姐姐，多糟心啊！”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兔子好了，要吃的自己过来。”
    许知白脚步不变，神色不变，像是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耳朵，任何流言蜚语都乱不了她的心绪。
    但是舒雅不行，她意识到这些人说的是许知白之后，脸色当场就变了。
    她自小受惯了村里人的白眼，比谁都明白受众人排挤是什么滋味，那些看不见的字句一下一下地砸在身上，像是淬了毒的钝刀子，每一下都刮骨剔肉，痛彻心扉。
    她一咬牙，甩手就要回头去找场子。
    被前面的许知白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没必要。快走吧，等会儿苍久他们肯定会嘲笑我们的速度的，不看许煜的白眼天空都明亮了。”
    “就让她们这么说你？”
    李二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经历过的什么事情。
    许知白给他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把他挤开，拉过舒雅的手，和她肩并肩地往前走。
    山林里的风很静，轻飘飘地从身旁掠过，无声无息的，似乎怕惊扰了闲散的行人。
    “嘴长在她们身上，我不让说，她们难道就不说了吗？傻，等你站得足够高的时候，谁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个道理舒雅很清楚，她就是一时气不过而已，等到那几人的身影逐渐看不到了，她也就慢慢展开眉眼，说着俏皮话逗许知白开心了。
    蜿蜒的山路逐渐变得崎岖难行，峭壁嶙峋，稍有不慎就有跌下山崖粉身碎骨的危险，不仅如此林中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猛兽的怒吼，并且越来越近。
    雾气越发浓稠，许知白拉着舒雅的手，感受到两人手心里都生出了一片潮湿。
    三人都没再说话，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脚下的山路。
    云端，落雪峰。
    李蘋蘋脸色极为难看，几乎维持不住长老的端庄形象，咬着牙直接骂开了：“陆青临你疯了是吧？试炼大阵流传了千百年，你说改就改？还要让全部人都通关？？？”
    “我看你真的是疯魔了！我不可能帮你的，南阳也不可能找得出愿意帮你改试炼大阵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青临面色平静地接受她的怒火，整个人像是化成了一座沉静千年的山岳，任凭狂风暴雨怎么侵袭，愣是岿然不动。
    听完李蘋蘋的怒吼，他只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此事功在千秋，还望师妹助我。”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李蘋蘋化身被踩着尾巴的猫，浑身毛都炸开了：“不！可！能！”
    任她怎么发火，陆青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无悲无喜，漆黑的瞳孔像是吸收一切情绪的寒潭。
    本来怒火中烧的李蘋蘋在他的目光下逐渐平静下来，她深深地闭了一下眼，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六十四章 净土1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山路越来越难走，舒雅不得不放开许知白的手，双手并用攀着山岩，她从小走惯了山路，此刻都这么狼狈，更不要说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了。
    一眼望去，多的是刚爬了两步就不敢继续，贴着山岩双腿发抖的人。
    许蔚蔚那群人吃饱喝足也嬉笑打闹地来到了这里，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时脸上的轻松不见了，个个面色发白，心里发怵。
    “这、这必须得爬上去？这么高要是摔下来……”
    “天哪，之前那座山的阴影还没过去，这又来一座山……”
    “就不能换条路走吗？我真的谢谢南阳的长老们。”
    “慎言！长老们听得到的。你忘了之前不管怎么绕路都还是会回到山前面的事情了吗？”
    “没办法，爬吧！”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许蔚蔚却没有说话，她死死地盯着半山腰那个穿着粗布麻衣一步一步在陡直的山峰上攀爬的女子，眼里一片阴沉。
    “啊！！！”
    一声尖叫贯彻云霄。
    许知白猝然回头，只见舒雅探手向前寻找支撑点时，摸到了一只盘踞着的蛇身上，她觉得手感不对，抬头望去，就看见毒蛇对着自己吐着信子。
    悚然一惊之下，手中失去支撑点，浑身力气骤失，她仓惶着想要固定住自己，却越急越乱，失足向下跌去。
    不好！
    一前一后的两只手同时向她伸去。
    李二走在最前面开路，许知白被舒雅护在中间，前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这条毒蛇。
    偏偏最后的舒雅如此幸运。
    许知白隔得近，反应又奇快，拉住了舒雅的手臂，只是她同为女子，力气不强，又是在这种难以使力的峭壁上，攀着石壁的左手上当即青筋毕露，指尖在粗糙的岩石上划出几条血线。
    好在李二踩着石壁往回两步，也拉住了舒雅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后怕。
    李二强行镇定下来：“丫头别怕，左脚往前半步，那里有块凸起的石头。”
    山壁陡滑不好行走，舒雅试探了两次，刚刚站稳左脚，右脚在山壁上探寻可以踏足的岩石。
    这时，一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黑鹰重重撞在许知白的腿上。
    那鹰个头不小，一撞之下，山石滚落，牵着手的三个人都感觉到了冲击力。
    她坠落下去的瞬间已经反应迅速地放开舒雅的手了，但是没用，原本的三人平衡被打破，两人跟着她一起跌落下去。
    她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骤然跌落若是没有防护，直接摔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风声在耳边尖啸，刺得耳膜发疼。
    凡人还学不会什么御风之术，很多世家望族倒是有着飞行的法宝，知道自己宝贝疙瘩要来南阳试炼，多的是长辈倾尽家财为他们准备各类法宝灵宝。
    市面上也有着各色初级法宝流通，为的就是赚他们的钱。
    但是许知白没有。
    她在家里本就是狗不理，不可能有人给她准备什么灵宝，她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也买不起。
    许蔚蔚就是算准了这个。
    她给那只鹰身上加了定位符咒，甚至能够做到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许知白马上要落地了，也没有看到她展开灵宝。
    她身边的小姐妹笑开了：“这次肯定能看到这个丑八怪倒霉了。”
    “对啊，也不知道她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竟然连鸟都看不下去她了哈哈哈！”
    “这么高摔下来，少说也得断胳膊断腿的吧，要是再倒霉点儿——”
    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面前的三个人稳稳落地，完好无损。
    当先的许知白腿都没揉一下，就冷着脸朝她们走来，那气势像是提着刀去砍人的。
    几个千金们定睛看了看，她手上确实是没有刀的，但不知为何，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许知白在许蔚蔚面前站定，面色冷若冰霜：“你做的？”
    她可以不去管她们说了什么，诋毁她什么，因为确实如她跟舒雅所说的，嘴长在她们身上，她管不着。
    但是，一旦触及到她的利益，她在乎的人。
    那不好意思，她本就不是能够忍气吞声地人。
    “你自己——”许蔚蔚身旁的小姐妹一脸骄矜，想要开口帮腔，被她一把拦了回去。
    “是又如何？”她根本不屑于否认，因为她笃定，从前逆来顺受的姐姐早就习惯了被欺凌，而且以她的废物资质根本不可能过得了试炼。
    在家里，父母长辈都偏爱她，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嫡长姐视而不见。
    在这里，她身边有朋友有跟班，家里早就跟南阳打点好了关系，而且她还跟南阳的风云人物苏师兄有过一面之缘，所有人都站在她这边，
    她有恃无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在她脸上。
    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被打得偏过脸去时，心里处于一片茫然。
    谁打她？
    谁竟敢打她？
    连她亲爹都从来没有打过她！
    嘴里血腥味蔓延，火辣辣的痛感牵连全身。
    许蔚蔚心里有一只巨兽在咆哮，浑身每个细胞都绷紧了，她极慢地握紧拳头，舌尖舔过破口的口腔壁，怒级反笑：“你竟然敢打我，许——”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许蔚蔚忍无可忍，咬着牙将身上的攻击法宝全部甩出去，同时双手掐诀，所有毒辣、阴狠的法术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
    然后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仅仅是她动不了，她身后的一众小姐妹都在术法的笼罩范围之内，全都僵立当场，宛如木头人。
    那些五光十色的法宝接触到许知白时全都失去了灵光，乖顺地落在她脚边。
    竟然是直接失效了！
    路过的人发现有热闹可看，纷纷停下脚步，看向这边。
    热闹总是比爬这危险万分的山好吧，而且刚刚目睹了许知白她们从山上跌落，好多人都对御风之术心存好奇，目光跃跃欲试地在她身上打量。
    许知白冷冷地扫过这些花容失色的千金们，每一个人都在她凌厉的目光里瑟缩着不敢与她对视。
    她脚尖碾过最近的一个法宝：“许蔚蔚，你——好自为之。”
第六十四章 净土1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说完，看也不看许蔚蔚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本以为她会放什么狠话，结果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但许蔚蔚心里并不轻松。
    如果她放什么狠话，她还可以借机狠回去，但只有这四个字。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浑身压制般的力量卸去，许蔚蔚肩膀慢慢地垂下去，她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角，掌心里面一片殷红。
    她身边的小姐妹看到她盯着许知白离开的方向，满眼的怨毒像是断尾的毒蛇仇视着自己的死敌，阴狠的恶意让娇娇弱弱的大小姐们都不敢靠近。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去安慰一句。
    耍了一通威风，舒雅看许知白的眼神都亮了，她朝着身后的几人翻了个白眼，欢欢喜喜地追上许知白走了。
    接下来的路出奇的顺利。
    山路好像也不陡了，悬崖也不危险了，简直如履平地。
    轻轻松松地登上了山顶，舒雅以为都是许知白施得法术，一登顶就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许知白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会这么简单，据她观察，凡是十足跌落过山崖的，第二次登山都会简单很多。
    反而是那些小心翼翼不敢前行的人，脚下的路越发的千难万难。
    苍久竟然比她们先上山，靠着山顶唯一的一棵古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
    不见了许煜。
    三人对视一眼，许知白皱眉，目光在苍久疲倦的脸上凝滞片刻：“他呢？”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落在高大虬曲的枝干上，也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有陆续登顶的人往这边望了两眼，考虑到天色都纷纷快步离开了。
    “他说他在吊桥见到了池郁。”
    这个许知白不惊讶，她自己也见到了。
    但是，见到了，然后呢？
    她挑眉，等着苍久继续说下去。
    苍久按了一下眉心：“算了，不管他了，我们先走吧。”
    他这样一说，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走了。
    许知白抚了抚袖子里的骨笛，感觉到从手指间攀延而上的温凉。
    许煜想要池郁做什么，她心里也清楚，琢磨着下次遇到池郁的时候要不要跟他说一下这件事情。
    总感觉，下次见面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察觉到苍久心情不佳，舒雅都不叽叽喳喳了，四人间少见的安静下来。
    夜色迅速降临，沉重的黑暗沉沉地兜头笼罩。
    很快就看不清前路，苍久展开了一个结界，把几人笼罩在其中，淡淡地荧光稍稍驱散黑暗。
    稍作休整后，几人就地休息。
    因为苍久设了结界，也不需要守夜戒备。
    舒雅靠着树干睡着了，李二抖开一条毛毯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在她旁边也合上了眼睛。
    许知白没睡，她看向苍久。
    不出所料，苍久给她递了一个眼神，随即起身，往黑暗中走去。
    她看了看陷入熟睡的两人，起身跟上。
    夜色如水，星河灿烂。
    苍久展开一个隔音结界，面色凝重，张开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这个副本很诡异，我和许煜百分之八十都过不了。”
    “S级副本真的没有人通关过？”许知白拧着眉，心中杂念纷纷。
    “传说通关S级副本就能获得离开游戏的机会。但S级副本不仅难度极高，而且极为稀少。据我所知，只有十年前开启过一个S级副本，当时稍稍有点实力的玩家都去了，应该说是七八成的玩家都去了。”
    许知白有点惊讶：“八成？八成都是A级玩家？”
    “不，游戏初期，升级比现在还难，高级玩家极少。作为难度极高的S级副本，竟然不挑玩家等级，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了。但是当时大家都受够了副本的折磨，有实力的想去碰碰运气，没实力地也想来一个彻底了结。”
    “后来呢？有人通关离开游戏吗？”
    苍久摇头：“不知道。剩下的玩家没有一个人再见到进副本的玩家，系统也没有通报这个副本通关了没有。”
    许知白捏着手指，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按照她的想法，难度极高，极为稀少，并且通关奖励是彻底离开游戏，那么这种副本——
    “好几年前，我遇到一个老玩家，她丈夫进了那个副本，我无意间看到过她们的合照。”他眉眼沉下去，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在吊桥的幻境里，我看到了她的丈夫。”
    “在一家酒楼里当账房先生，不知道游戏，也不知道妻子的存在，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NPC。”
    听到这话，她心头一跳，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还真让她猜中了。
    她们现在的这个副本，可能和十多年前那个S级副本是同一个！
    她哑着嗓子灌鸡汤：“既然副本存在，总是会有通关的方法的。”
    苍久抬头望向星光闪耀的天幕，映着星光的眼里光芒熠熠，但这清冷的星辉又像是给他整个人铺上了一层暗色的灰，宛如宝玉蒙尘，从前的自信和洒脱也都被这层灰烬掩埋底下。
    良久，他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时都要哑。
    “许煜在幻境里看到了他妹妹，他应该会陪着妹妹。”
    也是，那个疯子就想找人，不择手段地找人。
    上个副本估计就是冲着池郁去的。
    她思绪转了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
    许煜找妹妹，陪着妹妹，关你苍久什么事？
    她看着苍久明显落寞下去的神色，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没问出口。
    算了算了，男人的事情少管少管。
    “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解密副本通关了是吗？那那个游戏核心，你还找吗？”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苍久面露愧色，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你直说。”
    “那个账房先生虽然没了游戏的记忆，但日子过得还挺顺心闲适。许煜的妹妹成了南阳新秀，天资极佳，前途应是极好。”
    “所以呢？”许知白眼神微冷。
    “所以……”苍久闭了下眼睛，终于一咬牙把拐弯抹角半天的话吐了出来，“所以我不想找通关的方法，也不希望你继续找下去。”
第六十五章 净土1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通关之后，这个副本会被关闭，这些好不容易为自己而活的人们，也会消失。”
    他尽量小心地斟酌着言辞，眼神真挚而诚恳：“所以，我会尽力让你也过上理想的生活，你能不能不要再找通关方法了？”
    过上理想的生活？
    他是哪根筋没搭对，在这个恐怖游戏里过上理想的生活？
    就算系统能允许，那些在系统里艰难求生的玩家们，他们上哪儿找什么理想的生活？
    许知白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她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眼里的疏离肉眼可见：“找我来就是要说这个？”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许知白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夜幕深沉，铺着一层细碎的钻石，一闪一闪地望着地上迷茫的人们。
    许知白望着星辰，一夜未合眼。
    后面的路程虽然大大小小的惊险不断，但都是有惊无险，四人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走到了终点。
    接待的弟子温和有礼地将他们迎进专门休息处等待试炼结束，一起参与最后的选拔。
    “好朋友一起组队通关的情况我们好久没看到了，你们四人真厉害。”
    许知白和苍久两个都臭着脸，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朋友，倒像是仇人相见。
    四人中，李二憨厚，苍久稳重，许知白冷淡，只有舒雅最为健谈，自然而然地承担起打探消息的重任。
    “师兄，我们还要参与一轮选拔吗？这一轮选拔要是没有通过，我们还是会被打回去吗？”
    “不不，是我没有跟你们解释清楚。通过试炼之后，就算是被南阳仙山承认了弟子身份。这次选拔是为了选出最合适你们的师尊，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希望跟随的仙尊。仙尊们也会根据你们的资质和灵力情况，选择是否接受你们成为弟子。”
    “其实就是一种双向的选择。”
    舒雅瘪瘪嘴：“那要是我选择的仙尊，不接受我呢？”
    “那就看还有没有其他仙尊愿意收下。如果没有仙尊觉得合适，也没有关系，可以暂时留在外门学习。修习一段时间后，能力出众地还可以再次选择师尊。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多看看仙长们的介绍，了解了解修习方向，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修习方向，往后的修习道路会轻松很多的。”
    到达休息处后，这位师兄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份小册子。
    上面列举着南阳众位仙长的简单介绍。
    “好的，谢谢师兄，辛苦你啦。”
    休息处是一处小院子，四间厢房，中央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厅堂。
    “暂时住在这里，等选拔大会过后，会重现分配住宿。”说着，他摸出一张玉符，放到圆桌上，“这是联络用的符箓，到时我会在上面通知选拔的时间和地点，到时候跟着它走就好。”
    “应该会在今明两天之内，不会太久，南阳地形宽广，这两天你们尽量不要离开住处。以免迷路误事。”
    送走师兄之后，舒雅看着冷飕飕往外冒着冷气的两个人，颇有些头疼。
    她捅了许知白一肘子：“累了几天，选房间先休息？”
    “好。”
    许知白径直选了最靠后的一间房，不轻不重地关上门。
    舒雅看了苍久一眼，默默走进她旁边的房间。
    确实是累了好几天，风餐露宿的哪有软乎乎的床铺舒适。
    房间内还备有浴桶，桶内的水一直控制在舒适的温度，直到许知白洗完，水温也没有变凉。
    昨晚一晚上没合眼，导致她几乎脑袋一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眼前一片深蓝色，透骨的寒冷像是钢针密密麻麻地从皮肤上碾过。
    许知白瞬间清醒。
    这是一片海域，她不知道为何会身处海底。
    可能是幻境，也可能是梦境。
    脚底的泥沙柔软细腻，没走一步都像是要把脚从某种吸引力极强的东西里拔出来。
    深蓝色的海域在她眼前延伸，一眼望去，满目蓝色。
    四周没有游鱼，没有任何生物，连一个水泡涟漪都没有，海水静悄悄宛如一片死寂的寒潭。
    冰冷刺骨。
    远处盯得久了，似乎连水域都有着极其致命的吸引力。
    她似乎变成了海水的一部分，四肢柔软地下垂，发丝层层散开，如水草般起伏不定，思维也在水里沉沉浮浮。
    远远地似乎在海水更深处有抹鲜红。
    她眯了一下眼睛，视线自动拉进。
    那是一个沉睡的青年。
    一身火红长袍宛如世间最艳丽的花朵，长发散在他身侧，身边开满了血色的红玫瑰。
    他双眸紧闭，长而纤细的睫毛盖住眼眸，眼尾的小痣在惨白的肤色下越发夺目。
    唇色苍白，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怎么看都像是死去已久的尸体。
    许知白几乎在一个瞬间到达了青年所在的位置，在海里潜行时带起一阵涟漪，让他垂落的长发跟着轻悠悠地晃动。
    那种他会在下一秒睁开眼含笑看着她的感觉越发浓重。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沉凉地落在他身上，等着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那一瞬。
    青年胸口处有一个利器造成的窟窿，直接贯穿了心脏，伤口边缘血已经止住，伤口发红发白。
    往常见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样狼狈的、毫无生机的，许知白没见过。
    乍一见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只是抿紧了唇，默默想着会是什么人将他伤成这样，将他沉在这样冰冷的海底。
    这片辽阔的海域里，除了他，没有任何生物。
    这样冷，这样安静，他会孤单吗？
    印象中他虽然不是话多的人，身边也总是有人陪着的，就是没有人，也还有他那只小宠物。
    所以应该是怕孤单的吧。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睁开眼睛的瞬间。
    许知白有些失望，也觉得有些累，像是灵魂跋山涉水，终于抵达某一处驿站，所以的疲倦和困意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
    她小心地游到青年身边，长发和他披散开的发纠缠到一起，织成一张缠绵的网。
    于是，她就蜷缩在他身侧，依偎着盛情绽放的红玫瑰，依偎着他的衣角，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六章 净土2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砰砰——
    许知白一头乱毛地下床开门。
    看见她，舒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你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要不是苍久拦着，我早就找叶师兄把你的门砸开了！你怎么样，没事吧？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不？”
    竟然睡了这么久？
    许知白有些发愣，她就记得自己做了个梦，好像梦里……
    也在睡觉？
    她有点哭笑不得。
    在她睡过去的这两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试炼大会已经结束，大多数弟子直接去了外门，跟他们一样留下来等着被仙长们挑选的只有十几位。
    舒雅已经打听过了。
    他们四个都在其中，许煜现在就住在他们隔壁的房间，舒雅出门时还遇到过，本想打个招呼，见对方完全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也就只能作罢。
    那天跟她们起过冲突的许蔚蔚也在，她身边的小姐妹好像都去了外门，只有她一个人留下来了。
    由于这十几人都住在一处，时不时还是会打个照面。
    许知白对她不怎么感兴趣，只要不捣乱，她懒得管那么多。
    她关心的是海底的池郁。
    当时进副本时，她听见了系统播报的惩罚，但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以系统的习性，不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所以，极有可能,这惩罚被他一人承担了。
    那张惨白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有些懊恼地按了按眉心，那个地方在哪里呢，她又该怎样把他救出来呢？
    接下来的仙尊见面会，许知白也有些神不守舍。
    随着她在南阳呆的时间越长，心里的不安也就越来越重。
    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又毫无头绪。
    这个世界她们了解的太少了，就算有着前十几年的记忆，也聊胜于无。
    小孩子接触到的东西本就有限，再加上她在家里不受宠，人人以她为耻，基本没什么人跟她说话，导致她接触到的人与物更加局限。
    舒雅和李二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虽说在南阳脚下，也只是远远见过仙人们高来高去的背影，与只正面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
    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去找这么一个海域。
    那个地方想来肯定不普通，若是这些人有意隐藏，更加不好找。
    许知白有些头疼。
    “许知白。”
    突然被点到名字，她浑身一震，抬眼朝座上的仙长们看去。
    中间那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年轻俊朗，眼神温和，身上却有种上位者的威严。
    “你可愿拜我为师？”
    本是温润和煦的神色，不知为何，许知白对上他的眼神时，心头却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纂紧手指，不愿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
    其他长老们似乎没想到他会开口，都面露诧异之色。
    “陆师兄你不是一向最怕麻烦吗？今年竟然愿意收徒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也有转头调笑许知白的：“小友你上前走两步来，来，让我们参观参观陆师兄的宝贝小徒弟。”
    “不得不说，师兄你眼光真好。试炼大会时我早就关注到这位小友了，眼神坚定，心智坚毅，是个可塑之才呀！”
    任旁人怎么嬉笑打趣，陆青临只是盯着许知白。
    许知白摩梭着袖子里的骨笛，忽然联想到什么，眼神剧烈地闪了一下。
    随后，咽下心里的不安。
    上前两步，依葫芦画瓢行了个弟子礼。
    “弟子许知白，拜见师尊。”
第六十七章 净土2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几乎是那一瞬间，许知白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池郁现在的状态明显是被封印镇压的，而南阳作为正道之首，正义之气只会更浓，身处南阳地界，不可能还是什么魑魅魍魉有往来。
    即使有，那绝对逃不过南阳这些大神们的眼睛。
    但她不仅见到了池郁，还见到了两次。
    第一次还可以勉强说是意外，那第二次只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那人是谁。
    除了南阳第一把手，还能有谁有那个胆子？
    事实证明，许知白猜得八九不离十。
    拜入陆青临门下之后，她畅通无阻地进入新弟子不允许进的藏书阁，并且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记录着几大禁地的典籍。
    星辰海万物不生，阳光不达，海水冰冷彻骨，海底没有任何生物。
    自古以来就是镇压魔物的好地方，任何魔物都挨不过海水的侵蚀。
    除了——
    两百年前凭空出世的那个红衣魔王。
    事情进行得太顺利，许知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
    迟疑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个打探消息的利器。
    蓝色猫咪从空气中凭空出现，没有带起一丝灵气波动。
    “002？我记得只有被你标记过的人才能看到你，是吧？”
    猫咪点头。
    它也察觉到现在面前的人和之前见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样，神情不似之前那般放松了。
    许知白示意猫咪002跳到自己肩膀，大摇大摆进了掌门的静心堂。
    凭借异兽和主人之间特殊连接，002简直就是一个偷窥利器。
    就是比较废钱。
    盯着掌门一天就花掉了两千蓝月币。
    还好之前和苍久谈合作时，那人大方得直接转了她十万蓝月币。
    大方地监视陆掌门两天，还真让许知白发现了一些邪门之处。
    这人似乎筹划着要破坏星辰海的封印。
    他可能疯了——
    现在许知白已经知道了，池郁在这个世界里就是一个无情无义、嗜杀成性的大魔头。
    书中记载，两百年前魔头大杀四方，无数修士惨死在他手中。
    修仙界折损了将近一大半，好不容易才将他封印在星沉海底，现在都没缓过气来。
    这陆青临是要干啥？
    活得不耐烦了？
    许知白皱眉，从试炼时看到的池郁来看，书中记载可能也不全对。
    至少并没有说红衣魔头到底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他杀的都是修士。
    确切的说，是要杀他的修士。
    也许，陆青临也是知道这一点？
    不不不。
    陆青临作为南阳掌门，正道的领袖，就算知道池郁是被冤枉，并没有害人，但是封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没有道理去推翻先辈用鲜血和生命定下的结论。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许知白想着想着，忽然心头一凉。
    只有一个可能——
    她眼睫一颤，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难怪要选她当弟子，难怪这届破天荒的试炼竟然没有淘汰一个弟子。
    极有可能在见到她之前，陆青临根本不知道和池郁有渊源的人是谁，所以他放宽了门内弟子的标准，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入他的眼。
    为什么一眼就能发现她？
    因为骨笛。
    那是池郁身上的东西，尽管他把魔气清理得很干净，但陆掌门可能还是有什么特殊渠道发现。
    也有可能他根本没发现魔气，只是靠着和她一样的直觉。
    许知白捏了捏眉心，想通这些事情之后，她心里的迫切感越来越重。
    她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是南阳掌门人，也就是面对的是南阳整个山门的人。
    唯一的优势就是她已经知道陆掌门的打算。
    完整的计划肯定是没那么容易知道的。
    许知白正思绪纷纷，忽然看到从猫咪眼里传来的画面显示，陆青临出门了。
    寻常事情不值得陆掌门出门，近期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她第一反应就是星辰海。
    猫咪没办法离开她太远，没办法跟踪下去。
    许知白只好把她召回，喂了几个系统里买的小鱼干。
    她正跟猫咪说着毫无营养的话，忽地眼前一黑。
    有什么东西从心脏深处极快地钻出，直达四肢百骇。
    浑身阵阵发冷，知觉逐渐模糊。
    再睁开眼时，她又看到了那片海。
    海水蔚蓝澄澈，冰冷的拥在身上。
    她像是变成了海里的一尾游鱼，在海里如鱼得水，通行无阻。
    压在身上的重量似乎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点一点地随着时间流逝。
    她心念一动，就游到了红色玫瑰花前。
    面容苍白的青年闭着眼，躺在如火如荼的花朵中央，海水轻吻着他柔软的发丝。
    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眉眼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冰冷时如六月飞雪，含笑时如冬日暖阳。
    眼睫滚动间眼尾的小痣若隐若现，更有一翻风味。
    她单膝跪坐下来，伸出指尖轻轻在那颗小痣上一戳。
    老早就想这样做了。
    这颗痣怎么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呢。
    魅惑人心简直不要太行。
    那浓黑的眉睫随着她的动作好像颤了一下。
    许知白心头一跳。
    然后看见，面前的人缓缓掀开了眼帘。
    许知白：！！！
    芜湖！这么刺激的吗！
第六十八章 净土2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陆青临没像许知白想的一样去了星辰海。
    相反，他去的地方非常普通寻常。
    是门内弟子的学习场所——思学堂。
    掌门大人大驾光临，讲习受宠若惊，连忙招呼。
    陆青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目光在大讲堂里环顾一圈儿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来得匆忙，走得更是匆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底下的学生和讲习都生生捏了一把汗。
    陆青临是来找许知白的。
    新弟子入门都要先参与南阳的基础课程，这个课程是不分内门和外门弟子，都要一起听课的。
    往年弟子收得不多，一间小教室就足矣，今年扩招的厉害，思学堂最大的教室都收拾出来用了。
    饶是如此，仍显得挤挤攘攘的一片。
    一眼望去，座无虚席。
    每堂课都关乎自己的前程与修为，甚至关乎是否能从基础课程中结业，弟子们当然不敢缺席。
    不仅不敢缺席，还要争取在讲习面前挣个好表现，争取结业时拿个好成绩。
    成绩关乎着将来能不能升级。
    南阳规定，根据弟子们的成绩和表现，将会依据学业、修为、品行对弟子进行等级排定。
    甲级最高，意味着不仅学业好、修为上乘、品行优良，这样的弟子即使入学只是外门弟子，也极有可能被收为内门弟子的。
    毕竟各科课程的讲习自己也是会收弟子的，说不定表现优秀就被哪位讲习看中，收入门下了。
    冉然然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她出身和家世都和许蔚蔚差不多，就是在修炼天赋上稍逊一筹。
    因此，就算家里人早跟南阳打过招呼，也没有长老们收下她。
    毕竟能来南阳的，多的是王族贵女，多的是跟南阳攀关系找路子的人，南阳都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
    还是得看自身实力才行。
    长老们也不可能因着家长的面子就捏着鼻子收下一个毫无天资的弟子。
    她和许蔚蔚一同参与试炼，路上都是同吃同住，许蔚蔚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甚至在许蔚蔚施小动作欺负她姐姐时，还在隐隐高兴，如果许蔚蔚因为这件事违规了，被长老们发现了，肯定入不了内门，到时候她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即便是许蔚蔚使了阴招，被许知白当场扇了巴掌，脸面丢尽，还是有长老愿意收下她。
    而她自己——
    无人问津，只能沦为外门弟子。
    她一想到自己家里人因为她有资格参加南阳试炼有多高兴。
    她是庶出的小女儿，还好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就算庶出，也过得还算好，被哥哥们宠着。
    为了她能成功成为南阳弟子，哥哥们东奔西走，连病重的母亲都频频联系娘家人帮着打点关系。
    当时她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内门弟子，光耀门楣，成为他们的骄傲。
    入学以来，她比谁都认真，比谁都刻苦。
    早课总是早早地就进了学堂，永远都是第一排的位置。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讲习发现她了。
    今日的讲习是一位矮胖男子，双鬓隐有白发，面上有几条不显眼的皱纹。
    能成为南阳讲习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天资过人，于修炼一途上进展神速，也即是世人眼中的天骄，这种人在世间可能占了少数，但在集齐各国天骄的南阳，反而非常常见。
    相比之下，另一种靠勤奋出头的反而是少数。
    陈钦就是这样的少数。
    他年轻时也是天资不怎么出众，但胜在心性坚定，虽然缓慢，但也走到了现在这个境界。
    因此，在看到冉然然时，忽然生出一种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感觉。
    不由得将这个姑娘的努力看在了眼中。
    冉然然察觉到陈钦对自己的青眼，于是上他的课越发的积极卖力。
    今天，她又是第一排。
    不知不觉，由于内外门的住所不同，她已经很久没跟许蔚蔚联系了。
    今天早上又是一节早课，她意味地收到了许蔚蔚让她帮忙点卯的传音。
    由于早上起不来的学生尤其多，早课的讲习一直有着点卯的习惯，缺席一次扣一次分数，缺席三次这堂课直接算作零分，这个分数对外门弟子更为重要，因此弟子们都战战兢兢不敢缺席。
    收到这条消息时，冉然然整个人都炸了。
    许蔚蔚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都在第一排，就在讲习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帮她搞小动作？
    她许蔚蔚已经是内门弟子，就算缺席三次，拿了个零分又怎么样，顶多是丢脸罢了。
    先不说这件事成功机率有多少，就算成功了，她许蔚蔚会感激她吗？不就是上个课点个卯而已，她们在凡间学堂又不是没有互相打过掩护。
    可是现在这是在南阳。
    南阳的讲习岂是凡间先生那样好糊弄的？
    稍有不慎，她和许蔚蔚两个人都会被讲习逮住，整个品行分全部扣光。
    她许蔚蔚也许不在乎这点品行分，反正都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好好修炼就是。
    但她不一样啊。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得这位讲习青眼，将来拜入他门下的。
    怎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帮着她欺骗自己的未来师尊？
    然而许蔚蔚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是撂下一句话就掐断了传音符，她在找她时久久没有回应。
    这一刻，冉然然心底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反感。
    凭什么她能悠哉游哉地继续蒙头大睡，而她要在这里百般努力、百般讨好？
    明明是一样的家世、一样的出身，为什么她就是要比她差一点？
    这种恼意在看到陆青临那瞬间达到顶峰。
    就连许家那个废物都能被掌门收入门下，凭什么她就不能！
    许家到底有什么好？
    到底给了南阳多少好处？
    讲台上，讲习洪亮的声音念到许蔚蔚的名字时，两遍都没有人回应。
    下一个许知白的名字同样。
    久久无人回应。
    拿着朱笔的讲习沉着脸在两人的名字画了一条斜线，再有一条斜线就能连成一个×，就意味着这门课程两人都是零分。
第六十九章 净土2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没去上早课的许知白此刻心情同样不好受。
    青年眼帘一掀，睁开了那双森黑的眼。
    他身边的玫瑰花零落成片片花瓣，温柔地簇拥着他，随着他的发丝轻轻飘动。
    耳边似乎响起了遥远古老的乐声，悠远绵长地在海底回荡。
    面前绝美青年睁眼的刹那，她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海水跟着他的眼睫一颤，接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浸透全身，让已经习惯冰冷海水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栗。
    蓝色的海水似乎被什么在一瞬间掌控，铺天盖地的威亚狠狠压在她肩上。
    她双膝一软，差点就向前扑倒。
    一只手掌撑住了她。
    那只手纤细、白皙，骨节像是最细腻的羊脂玉。
    他单手掐住许知白的脖子，垂眸看向她，眼里无悲无喜，像极了毫无生机的无机玻璃。
    这样的眼神许知白很熟悉。
    她第一次遇见他，他就是这样看她。
    往后再见面，他不管是冷傲还是病态，眼里都是带有情绪的，不像是这样，看她宛如在看一个死物。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看着地上渺小、脆弱、不堪一击、毫无兴趣的蝼蚁。
    一个眼神都算是施舍。
    许知白在这样的眼神里，忽然生出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不记得了吗？
    明明看过她的记忆，明明说会永远陪着她的。
    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许知白回过神来，眼前的情况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仔细一想，他被封印镇压在这毫无生机的海底这么久，一睁眼看到有人对自己意欲不轨，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的。
    咽喉被捏紧，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漫天威压逼得她不想直立，但脖子上的力道把她提溜着往上，她在这两股力道的对抗中简直生不如死。
    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到了一块儿，身体骨骼不敢重负，发出危险的声响。
    许知白感觉到浑身一阵发寒，
    尽管现在在水里，她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但没多久她可能就是死于全身骨骼碎裂。
    “许知白？许知白——”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上次她是在海里睡着了自然醒来的。
    不知道强行被唤醒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她本能的知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哪怕能醒来。
    情急之下她摸到了袖子里的骨笛。
    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将骨笛甩向他。
    青年似乎是感觉到属于自身的气息，双眸微眯，浑身威压不减反增，眼神更加危险。
    糟糕！
    他不会以为这是有人故意用他的肉身做的吧？
    被掐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法解释。
    许知白幽怨地看着他半晌，眼尾被逼出两道绮丽的红色，眼里水光潋滟。
    她捧在骨笛，小心翼翼地贴到了自己的心口。
    动作虔诚认真，几乎带着呵护珍宝般的重视。
    脖子上施加的力道顿住。
    许知白抬起眼帘看他，湿漉漉的眼神里含着三分心疼三分哀怨。
    青年极轻的皱了一下眉。
    他刚醒来的瞬间戾气占领心智，只想出去大杀四方，但是哪怕已经掐上了面前这个女孩的脖子，他硬是没有想要捏碎她脖颈的冲动。
    手掌接触到的皮肤温润细腻，女子特有的纤细脆弱感扑面而来。
    尤其是女孩颤抖的睫毛，像是被大雪压住的蝴蝶翅膀，无助地抖动着，让人忍不住心中一揪。
    在看到那只骨笛后，他第一反应是想起了曾经那些世家大族用他的血肉铸器。
    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那只骨笛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魔气。
    寻常的铸器手法无法掩盖魔气，甚至那些世家就是用利用他身上的魔气，铸出威震四方的魔器。
    女孩的动作更是应证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眼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探询之色，手中的力道放缓。
    他一放轻力道，女孩就游鱼似的脱离了他的手，捂着脖子大声猛咳。
    他听到女孩在咳嗽声中咕哝了一句什么，夹杂着呼吸声，再加上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下意识就施了一个回溯的术法。
    这下听清了。
    她说的是：“王八蛋！等会儿要你好看！”
    池郁：……
    这个术法一施展，池郁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怎么莫名其妙醒了，莫名其妙又可以用术法了？
    那个集齐仙门百家力量的封印大阵呢？
    就这么莫名其妙不见了？消失了？
    那些仙门百家那些世家大族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仙门百家吐不吐血不知道，李蘋蘋现在已经吐血了。
    她看着掌门师兄展示给她的水幕，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勉强咽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双目圆瞪：“师兄你早知道封印会出问题？”
    她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封印不是集齐了当年修仙界仙门百家的力量吗，怎么会忽然之间瓦解，而已毫无征兆？现在可怎么办啊？”
    “两百年前仙门中的精锐几乎折损一大半，老一辈的又因伤重突破不了境界纷纷陨落，年轻一辈还没培养起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仙门培养弟子本就不容易，两百年的休养生息根本不值一提，这……”
    李蘋蘋急得在殿内频频踱步，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团团转了。
    相比她的焦急上火，陆青临就显得淡然自若：“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我掩盖住星辰海的异象，封锁魔头已经突破封印的消息。”
    李蘋蘋大惊：“为何？这、这不可啊！”
    她想不通师兄这样做的原因：“魔头行事作风诡谲，现在该做的是知会各大门派，早做准备才是啊！”
    陆青临不为所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师妹按我说的做就好，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这不是担责的问题。
    “你是想把宝压在那个姑娘身上吗？不是我说，那个法子实在太过荒谬，条件又太过苛刻，成功的机率能有几何啊？”
    陆青临眼神微动：“百分之百。”
    他说得斩钉截铁，李蘋蘋一时哽住，哑口无言。
第七十章 净土2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缓了口气，一边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地，一边慢吞吞地看着眼前没什么表情的青年。
    他脸上还残留着金纸一样的惨白，只是唇色不再浅淡了，有着玫瑰一样的绯红，平添了几分妖异。
    再加上随着他的灵气不断飞舞的长发，周身缠绕着的玫瑰花瓣，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花妖。
    还是美色动人的那种。
    这妖精蹙着眉尖，神色有些许不耐。
    许知白怕了这个毫无感情的池郁，连忙压下喉咙里的干咳，连声说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是一伙的。”
    见他不信，她把怀里抱着的骨笛递给他看：“你看，这个就是你自己给我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这几个字涉及到他的敏感区。
    他眼里汹涌出危险的暗色，一想到每次醒来都会忘记很多事情，这本就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这一次苏醒用了多久？
    过去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唯有一片空白。
    骨笛入手冰凉，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女孩的体温。
    身体感觉到属于自己的气息，灵气不由自主地攀延而上。
    心念一动，惊慌失措的女孩的脸落入眼中。
    许知白微怔，没想到他会突然倾身探过来，眼里不由涌上一层惊慌。
    没办法，这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震惊的事情。
    就像现在。
    他伸手直接按在了她的心口。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许知白能够感觉到覆在心口的那只手冰凉的温度，脑子闪过那些被他引诱着挖出自己心脏的人。
    她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将手放在自己心口，然后用力一挖。
    指尖就会穿透血肉，鲜血沿着指缝汩汩流下，蜿蜒成一条小溪。
    如果速度过快，甚至会在挖出心脏的那瞬间斩断身体和大脑的联系，甚至都感觉不到疼。
    许知白眸光在胸口的手掌和他紧锁的眉之间来回了两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心脏的事情——你可以探进我的识海，读取我的记忆。正好，我也懒得跟你解释那么多事情。”
    她说得顺畅，其实还是做了不少心理准备的。
    眼前的池郁明显没有之前她们共同经历的那些记忆，也就意味着他可能根本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甚至在苏醒的瞬间，看到自己的心脏在别人的胸腔里跳动，自己的肋骨被别人做成了骨笛收藏，极有可能痛下杀手，夺回心脏。
    不得不说，这是他夺回心脏的最好时机。
    这个时候，他不是001，不是被许知白设计出来的人工智能，不是游戏的附属品。
    只是一个被封印了两百年，终于得见天日，想要夺回自己所有物的魔头。
    嗜杀成性才是他该做的。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凶残至极，十恶不赦的魔头，那他为什么不能把这罪名坐实？
    被人冤枉着多惨啊。
    闻言，池郁微微挑眉，他就算记忆缺失，但也知道，探进识海对于被探的那位修士来说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识海对于修士来说，就像心脏对于凡人一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
    一些肉体强悍的修士，心脏损坏还能修灵体，但若是识海被毁，基本也就是废人一个。
    因此，每位修士都将自己的识海保护得很好。
    即便是最为亲密的人，贸然闯进识海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池魔头看她的眼神变了变，眼尾凌厉出一抹厉色。
    “你不怕我？”
    这个女孩除了刚才被他掐住脖子时显得惊慌失措，现在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许知白开始是没想通，觉得他不该这样对自己，现在知道他没有记忆，又是经历过修仙界围杀的刚刚苏醒的魔头，带点凶性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要不然修仙界也没必要煞费苦心把一朵小白花给封印两百年。
    她现在头疼的是，池郁就这样醒了过来，修仙界会如何反应，她们就两个人，一个刚刚苏醒，还不一定能不能跟得上两百年后的时代。
    一个又是才脱掉废物的帽子，还没筑基的真废物。
    一开始进入试炼看到懵懵懂懂的池郁，后来一次两次入梦，再是他这样突然苏醒，这里面要说没有陆青临的手笔，她是压根不信的。
    她不相信她跟池郁之间的渊源有这么深。
    “我跟你说了，我和你，是一起的。”她眼神坦荡，像是要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他眼前，“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同样，我也相信你。”
    她伸手覆盖在他略显冰凉的手上，唇角绷紧：“来吧。”
    纯粹如晨雾般的灵力渗透进他的手心里，引导着他往她的识海里探。
    池郁一个怔愣，随着她长驱直入，看到了她所有的记忆。
    在星夜花海中醒来，试探着走进游戏，了解游戏，试探着接触着他，走进他。
    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在两人眼中缓缓铺开。
    另一边。
    永远大雾弥漫的星辰海面上，此刻风雨交加，水幕冲刷掉雾气，但森冷的雨水砸在人身上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大坑。
    陆青临和李蘋蘋周身罩着一层灵光，风雨不侵。
    两人联手降下大阵，将海面的异象系数笼罩而下。
    此刻，两人腰间挂着的传音玉符都是交相辉映的闪烁着。
    李蘋蘋心中忐忑，面上不由也露出几分惊惧。
    好不容易大阵结成，她擦了把汗，眼神闪了一闪，拿过传音玉符的指尖竟然连自己都没发现在微微颤抖。
    玉符一打开，传音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里。
    “五长老，星辰海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是升仙门的王长老。
    “师妹师妹！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出大事了，这会儿星辰海真的有动静！”
    “五师妹，你和掌门师兄在一起吗？星辰海的异象你们看到了吗？”
    陆青临收到的传音比李蘋蘋只多不少，他不紧不慢地选择了其中一条，面色不变，极为镇定地回道：“异象我们看到了，无事，已经察看过了，不必惊慌。”
    李蘋蘋见他这么淡定地压下魔头已经苏醒的事情，心中感叹万分，但千言万语已经说烂了，最后只得叹了口气。
第七十一章 净土2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星辰海底风平浪静。
    许知白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轻蹙眉尖的男子。
    似乎碰触到了识海里什么柔软的敏感区，她不太舒服的轻嗯了一声，眉睫微颤。
    池郁正走神，猛地一听到她出声，便突兀地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她的目光里。
    池郁只觉得心头忽然“咯噔”了一下，心跳像是漏了一个节拍，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许知白看他的目光是这样的。
    那目光专注极了。
    漆黑的瞳孔里闪着莹莹一点星光，他就住在那点星光里，像是把他整个人都装在眼里。
    他忽然就很想伸手碰触一下那点星光。
    像是深夜跋涉的旅人，故乡在遥遥的远方，隔着千山万水，陪在身边的只有点点星辰。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哪怕看过了识海里的记忆，他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但是此刻，当他的指尖碰触倒她温软的肌肤时，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发出舒适的谓叹。
    他想，世间最轻柔的晨雾也不过如此了。
    许知白没放过他的眼神变化，对他的亲近她毫不排斥，她用脸颊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正想跟他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这时，那一阵阵烦人的喊声又开始了。
    “许知白！许知白！”
    这次还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
    许知白无奈，往自己耳朵里塞了一个小隔音阵。
    抓紧时间跟池郁互通有无。
    “星辰海的动向，仙门百家都是密切关注着的。这会儿肯定有人已经知道你醒过来了，他们的反应肯定会非常大。之前的事情你都了解了，有什么打算吗？”
    如果他有什么计划，她可以跟着划水那就真的太棒了。
    许知白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这个难题抛出去。
    反正苍久他们已经撂挑子了，现在她想怎样都没人会在意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像他们描述的那样，游戏中死亡的玩家都能在这里生活地很好，那也挺好的啊。
    至少不是真正的死去。
    是不是可以号召大家都死在游戏里，然后在这里重新活过来？
    许知白忽然发现这个想法有点恐怖。
    按照这样的想法，万一他们真的成功在玩家中推行了这个方法，大批大批地玩家死去，万一不能在这里重新生活呢？
    万一过多玩家涌入，副本接受不了呢？
    再说，这终究是副本，一切地解释权都是归游戏的。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致命的。
    她也不相信，在副本中恶意满满地系统会单独开辟出一片净土世界，真的给玩家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凭她们是被惩罚来这里就能看出来。
    若真的是什么好地方，怎么可能让他们来这里受罚？
    等等——
    像是察觉到许知白在想什么，池郁轻轻挑眉：“这个副本不是惩罚。”
    “它没有权限惩罚我。”
    诶？
    那也就是说这是池郁干涉游戏系统的结果？
    那个系统之前说要给他们什么惩罚，结果就是让他们来了这个副本。
    其实是池郁干的？
    所以还是他比游戏系统厉害是吧？
    许知白眨眨眼：“那你能修改系统程序吗？”
    “不能。”
    “那你能让我去修改吗？我只需要知道系统核心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池郁没有直接回答，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十分不满，眼里也染上几分不悦：“封印太久，忘了。”
    许知白：……
    “要不你再想想？”
    她面露忧色：“陆青临筹划着解开封印，总不可能是景仰你想见见你吧？他极有可能有什么对付你的办法，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池郁没在意：“我不会有事。”
    他确实不会有事，都被系统当作能量源了，如果他有事，系统也就歇火了。
    就这个利益关系，系统怎么可能会让他有事。
    相反，甚至还会在关键时刻选择不顾一切保他。
    这个自信过头的态度实在是让许知白无力吐槽。
    她噎了一下，满腔的话都卡在了胸口，只说了一句：“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总不能一直站着这海底聊天吧。
    虽然说她感觉在水里泡着久了，还挺舒服的，好像自己也变成了海水的一部分，飘飘荡荡的十分闲适，但总得做点什么吧？
    池郁一伸手，那些不断浮动的玫瑰花瓣就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枝鲜艳的红玫瑰。
    他拨了一下红玫瑰花瓣，惹得花枝一阵乱颤，低头说道：“跟着你。”
    许知白：？？？
    她听到这话差点跌一跟头。
    跟着她做什么？
    她现在可是在南阳！
    南阳陆掌门的眼皮子底下！
    他是嫌自己命不够长是吗？
    “不行！”她果断拒绝。
    池郁抬眸，非常不解：“为什么？”
    他这副表情跟幻境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真的很像，许知白被他看得心头一动。
    语气不知不觉就软和了下来。
    “我现在在南阳，陆掌门正算计着对付你呢？你去不是正好撞在他枪口上吗？”
    他微微歪头，似乎更是不解：“第一，陆青临伤不了我。”
    “第二，我自己去盯着他，不是更好解决他吗？”
    “第三，你要我帮你找系统核心，我直觉它在南阳。”
    “第四——”
    “好吧好吧，随便你，但是你必须做好防护，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行。”
    两人商定，许知白也不继续在梦中逗留了，顺从身体的呼唤醒了过来。
    手臂上被她压红了一大片，脸颊上也是一片压痕。
    她揉了揉被发麻的手臂，瘸着腿望了望四周，没发现池郁的存在。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在。
    打开门，外面守着的小弟子终于等到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许师妹，你终于醒了，这么久没声音，我都要联系长老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许知白十分抱歉：“不好意思，睡得有点沉，请问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师兄让我来通知你，即刻去静心殿找他。”
    小弟子消息带到，忙不迭地走了。
    许知白把这个消息在心里默了一遍。
    她那个便宜师兄找她有什么事？
第七十二章 净土2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思学堂。
    许蔚蔚万万没想到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小跟班竟然无视她的命令。
    竟然不帮她点卯！
    要知道这些出席记录在课后，教习们会直接呈给长老们看的，而她的师尊好死不死，今儿兴致极好，正好翻到了她的缺席记录。
    她师尊本就爱面子，知道自己弟子被单独拉出来批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这才拜入师门几天啊，就给师尊留下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印象。
    许蔚蔚听着师尊不轻不重地批评，心里把冉然然恨得牙痒痒，只想把她臭骂一顿。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从小被娇惯大的二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啊，从师尊那里告别后，她径直就去了思学堂。
    不出意外地等到了最后一个离开学堂的冉然然。
    这人总是这样喜欢装出一副刻苦努力的样子，讨长辈欢心。
    在以前的学堂就是这样，到了南阳还是这样。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是只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吗？
    天色已晚，学堂里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只剩下孤寂的风吹动着树梢，带起一片哗啦啦地轻响。
    第一排坐着埋头奋笔疾书的女孩，穿着最普通的弟子服，面容清秀，神色淡漠。
    许蔚蔚一看四下无人，也就不再装模作样，拉过一把椅子，傲据地往冉然然身前一坐。
    眼里的冷傲之色毕露无遗：“你是没收到我的传音吗？”
    传音当然收到了，许蔚蔚特地等到她接通之后，确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才掐断传音的。
    这样说不过是想着一同长大，给她留点颜面，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从小到大，她冉然然哪一次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点头哈腰地当她的小跟班。
    看在多年情分上，如果冉然然惊慌失措地求她原谅，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她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这样想着，许蔚蔚冷着脸等着她惶恐地向自己求饶。
    结果，等了半天，面前的人头也没抬，依旧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好像根本没看到她似的。
    许蔚蔚脸色十分难看，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大小姐脾气发作，一把抢过桌面上的东西，眸子里隐隐有火光跳跃：“冉、然、然！”
    这三个字里蕴含的怒气已经快将许蔚蔚整个人烧成灰了。
    然而，冉然然不为所动，冷静地睨了她一眼，伸手从她手中将那张纸张夺回，淡淡地说道：“以后点卯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帮你的。”
    她起身欲走，被许蔚蔚一个囚禁术困在原地。
    透明的光绳兜头笼罩，将她整个人五花大绑。
    许蔚蔚面沉如水，她实在没想到，一向乖巧温顺，逆来顺受的同伴，竟然忽然就变了脸色。
    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冉然然，你不要忘了，你以前对付不了你妹妹，是谁帮你的！你学不会的术法又是谁一遍一遍地教你的！”
    冉然然被流动的光绳束缚，抬眼时，眼里却闪着一片冷光。
    “你帮了我，我又未尝不曾帮过你。不过是互取所需罢了，你需要我这个跟班来彰显自己的大小姐威风，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出谋划策对付那些不入流的人。”
    不入流的人！
    她这个意思不就是说许蔚蔚能对付那些人，许蔚蔚跟那些人一样不入流吗！
    这话一出，许蔚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场就炸了，她这些年打压许知白确实用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段，她也确实很擅长内宅里的争风争宠，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被当场拿出来说道。
    她把自己的手指纂得咔咔直响，咬着牙怒目而视。
    “不入流！你难道不是从这些地方出来的？别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你不配！”
    她气极了，说的话也不管不顾，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能激怒冉然然说什么。
    “没进南阳之前对我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一进南阳，有人给你撑腰了，当场就换了副嘴脸，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样子，你的新主子知道吗？”
    本来以为这些话足够让点燃冉然然心头的怒火，两个人怎么着也得大闹一场，结果她压根就没动怒，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冷静地近乎绝情：“许蔚蔚，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之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吧。”
    她微微一挣，就脱离了囚禁术的控制，那条光绳耷拉下来，幽幽地落在地上。
    “相识一场，不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好自为之。”
    说完，她收起笔墨纸砚，走出来学堂。
    空无一人的学堂里，许蔚蔚木着脸站着，冷风穿过窗户，吹起她耳边的碎发。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冉然然离开的方向，紧紧握着拳，手指关节由于用力过猛隐隐泛白。
    走出学堂的冉然然一身轻松，她才不去管里面的许蔚蔚会气成什么样，又会怎么想。
    她已经离开那个家，离开不断拖着她后退的地方了。
    现在，她要做的是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南阳弟子，而不是继续做她许蔚蔚的跟班。
    诚然许蔚蔚现在是内门弟子，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都会比她高出一截，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修炼一途，先天聪慧和后天勤奋缺一不可。
    哪怕是先天不够聪慧的，后来居上超过一些天资过人的同龄人的也是大有人在。
    反而是很多先天天资极好但因为不够努力，仗着自己资质好，希望一招鲜吃遍天因此泯然众人矣的，才是大有人在。
    所以，她要做的是认真修炼，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吧。
    往后等她足够优秀了，多的是同样优秀的人跟她一块儿玩儿。
    比如，今天有过匆匆一面之缘的陆师兄和苏师兄。
    她的目标是成为像这些师兄一般的顶梁柱，可以代表着南阳的未来，代表着南阳的门脸。
    冉然然最后再向学堂望了一眼，从大开的门里看到许蔚蔚捡起了那根光绳，低着头看了许久。
    她收回目光，神色不变，步履匆匆地消失在开满梨花的小径里。
第七十三章 净土2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慢悠悠地走在落满梨花的小径上。
    陆青临崇尚白色，他所在的主峰因此多种有梨花、杏花等白花。
    受灵力影响，常年花开不断。
    一眼望去满目皆白，宛如千树万树落雪压枝头。
    弟子服也是白色云锦，一片素色。
    因此，她身后一身火红的池郁颇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然而他自己毫无知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信步闲庭，走在敌营也宛如春日看花。
    没办法，这人的自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过往的弟子都看不到他，看到许知白还热情地跟新来的小师妹打招呼。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位小师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一路平安无事地走到陆师兄陆臻练功所在的勤学堂。
    许知白回头想跟池郁打个招呼，看到这货居然手里还拿着某个弟子剑柄上的剑穗，绕在手里信手把玩。
    许知白：……
    算了，无力吐槽。
    从她答应让她跟着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能预料到了。
    殿外守着的弟子躬身给她带路。
    许知白压住抽搐的嘴角，跟着走进殿内。
    作为南阳的掌门，代表着的就是南阳的门面，掌门的弟子那自然是要一等一的优秀。
    不得不说，陆臻的实力没得说。
    从小就是名动一方的小天才，如今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结成元婴，修为直逼南阳的一些长老了。
    如今新一代的弟子里，能跟他匹敌的只有李蘋蘋的弟子苏代。
    好巧不巧，今天苏代也在。
    她进去时，两人正在争论什么，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看见她，两人都不太自然地撇过头。
    许知白嘴角一抽，她莫名觉得这一幕眼熟极了。
    可不是嘛，许煜和苍久闹别扭的时跟这两人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苍久稳重，不会表露出来，然而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不把她这个新师妹当外人，都拉着脸没人来理她。
    自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许知白摸了摸鼻子：“两位师兄好，不知道师兄找我何事？”
    听到这话，陆臻脸色稍缓，向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苏代晾在一边，要带许知白进偏殿。
    许知白以为陆臻是这样意思，走了两步才发现苏代也跟来了。
    后面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池大魔头。
    这三人外貌都极为出众。
    陆臻清秀俊雅，一举一动都极为风雅，有种朗朗贵公子的感觉。
    苏代明艳动人，容貌极盛，纵是一身素色白衣，也被他穿成了一朵花。
    但跟那穿着红衣的魔头一比，都显得逊色不少。
    池郁容貌自不必说，更为吸引人的是他气质的可塑性。
    简单来说就是穿什么像什么。
    许知白见过他穿着白大褂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真以为他是个年轻的医生，还是年轻有为的那种。
    一开始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至于后来见到他不自觉就想起那一身禁欲的白大褂。
    许知白目光稍稍落后，落在最后的池魔头身上。
    这一身红衣也不错，如果他生在现代，靠着这张脸，这气质也能混成不错的样子了。
    修仙界是不是女修比较少？地位高的女修更少？
    她严重怀疑，当年仙门百家围剿魔头的大部分都是男修士，哪个女修看到这张脸能忍得下心对他痛下杀手啊？
    许知白自己反正是不能。
    察觉到她的目光，池郁也向她看过来，眼里微微带着不悦。
    她竟然瞬间就心领神会，他是在不高兴她和这两人走太近了。
    许知白满头黑线地落后两步，从跟陆臻并排变成跟他并排。
    前面的陆臻边走边说话，说着说着就发现自己的师妹不见了。
    “掌门最近不在门中，你先学心法，每天按时上课，最好一个月就完成基础课程。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有什么需要的，你——”
    本来认真听着他说话，边听边点头，要多认真有多认真的师妹，忽然落后自己两步，慢吞吞地走在后面，眼神左右乱飘。
    陆臻：？？？
    “师妹怎么了？”
    前面步履匆匆的苏代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许知白头皮发麻。
    她能怎么办，她刚生出想安抚一下某人的想法，就被他拽着手腕拎到了身边。
    不得不说，这人被称为魔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他低着头，贴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的时候，许知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哪里还能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提醒她，又一团温热的气息靠在她耳边，像是一团云雾罩住了她整个人，所有的感受都是好痒，好想挠一挠。
    耳垂红得几乎充血，红霞还在往她脖颈和脸颊蔓延。
    此刻两位师兄都看着她，许知白更是欲哭无泪。
    她又不可能主动暴露魔头的存在，只得强行圆过去。
    “没、没有，只是十分不习惯跟两位师兄这么近……”
    她低着头，红着脸，一副小姑娘的怯生生模样。
    陆臻看了看苏代，又看了看自己，一想小师妹到底年纪小，凡间男女大防的大环境下，没接触过男子也是正常，再说一来就是他这样和苏代那样的妖精，不适应也是十分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瞪了苏代一眼，都怪这人莫名其妙地胡搅蛮缠，还厚脸皮地粘着他，自己跟师妹传授经验，也不知道避避嫌。
    于是再开口时，陆臻就颇有些歉意：“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委屈师妹了。”
    他转头看向苏代，毫不客气：“我小师妹比较害羞，你还是先回去吧。”
    苏代双手环抱在胸前，白了他一眼：“不答应，我就不走。”
    “我不可能答应！”
    这个回答苏代毫不意外，他无所谓地一摊手。
    陆臻脸色十分难看。
    许知白真怕这两人当场打起来，连忙挣开魔头的手，劝和道：“没事没事，我习惯一下就好了，师兄你继续、继续。”
    陆臻找许知白来是要交代她这段时间的功课和修炼，陆掌门事情多，又临时出门，这些事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交代完，许知白忙不迭地就要告辞，被苏代冷着脸拦下了：“等等——”
    许知白心头一跳，下意识甩开魔头的手。
第七十四章 净土2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苏代眉眼生得极为好看，长相是那种攻击性非常强的美，一旦冷下脸来，这种美就转化为侵略人心的攻势。
    乍见之下，饶是许知白心头也有些发怵。
    她本能得觉得有些不妙。
    不仅仅是因为苏代的突然开口，更多的是来自于身边的魔头。
    从她把他的手甩开那一刻，许知白就明显感觉到身边温度都低了几个度，这人站在她身边嗖嗖地往外放着冷气。
    那眼里的阴霾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许知白头一次有些慌乱。
    “别管他，你走吧。”陆臻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把苏代往旁边一薅，柔声道别。
    苏代跟他吵得不可开交就是因为这件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许师妹，你今日没去上陈长老的早课，陈长老将缺席弟子名单呈到了执法堂，依照南阳戒规，缺席者要到执法堂受刑，还请师妹跟我走一趟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陆臻当场就炸了。
    “苏代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都说了我师妹刚到南阳还不适应，一堂早课而已缺席就缺席了，算到我头上就是，就算是掌门在，也不过说两句就完了，你非要这么没完没了是吗？”
    苏代冷着脸瞪了回去：“这是规定，哪怕掌门在，我也是要这么说。”
    “请师妹跟我走一趟。”
    “你简直有病！往常那么多缺席的，你什么时候找过别人！”
    “掌门特地嘱咐过，这一届弟子收得多，因此管束上就要严格一些。总之，今天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得请小师妹走一趟。”
    “不可能！”
    许知白这回算是明白自己师兄和苏代吵起来的原因了，这本就是她做得不对，因此对于去执法堂这件事，她没有犹豫。
    她甚至不太明白陆臻不愿意让她去的原因，就因为自己是掌门的徒弟吗？
    那天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
    搞什么特殊化嘛，容易引起别人不满的。
    许知白不知道的是，陆臻考虑的不仅仅是主峰掌门的脸面问题。
    自打陆青临收下这个小弟子的那天，他就把大徒弟悄悄叫到自己跟前，说的不是别的。
    就是关于小徒弟的事情。
    当然陆青临没有跟儿子全说，他只是让这个儿子盯着许知白，不让她跟五长老那边接触。
    而苏代恰好就是李蘋蘋的弟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父亲的话陆臻还是听的，这段时间他自己都没怎么跟苏代来往，结果今天他自己找上门来，还是来找茬的。
    陆臻更加不爽了。
    不说这么久两人相伴下山历练做任务的情分吧，这人就没发现自己这么久都没跟他说话了？一上来还跟他端起官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吓唬谁呢！
    所以，不管于公于私，陆臻都不会让他带走许知白。
    “师兄，是我有错在先，不上早课的是我，你就别让苏师兄为难了。”
    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问题！
    陆臻看到自己师妹这副软弱可欺小白兔的样子，对苏代更加的不爽，咬着牙气道：“苏代，往日你我也对你不错，那么多缺席不上早课的弟子，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们主峰的一个小师妹？欺负掌门不在，我师妹没人给撑腰是吗？”
    苏代脸色不变：“规矩如此，陆师兄见谅。”
    他连师兄都喊上了！
    陆臻一口气没提上来，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眼里火光漫天，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岌岌可危。
    不是他故意与苏代为难，也不是他在意什么掌门脸面，说实话这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实在是他爹交代过了，不让五长老的人和许知白接触。
    结果，他爹刚走，许知白就被五长老的亲传弟子给带走了，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了，他怎么交代啊？
    拿命交代吗？
    他忍无可忍，唰地一声拔出长剑，冷声道：“行，你今天要是想带我师妹走，就来。”
    这是要动武了。
    苏代也毫不示弱，当场亮出了武器。
    看到两人剑拔弩张，转瞬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许知白简直一头黑线。
    “你们……”
    然而这红了眼的两人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也无心关心她在说什么了。
    正好，趁此机会，池大魔头施施然签过许知白的手，拎着她走了。
    这……
    看着他这副轻松愉悦的模样，再回头看一眼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位师兄，要说这里面没有他的手笔，许知白一点也不相信。
    不过好歹算是能跑路了。
    回到住处，许知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刚坐定，眼前猝不及防地凑过来一张放大的脸。
    他本来就长得极为动人心魄，此刻两人独处暗室，还这般行事，着实有些受不住。
    许知白仰着脖颈往后退，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魔头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微微垂下眼帘，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绯色的唇勾起：“你师兄对你还挺好。”
    你这样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茶里茶气的话？
    许知白砰砰乱跳的心停滞了，眼前的粉红泡泡消散了，无语片刻，说：“南阳实力不菲，你还是多少收敛点吧，刚苏醒还没恢复，遇上长老他们怕是不妙。”
    “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眼里明显染上不悦。
    这人喜怒无常的习性许知白算是领教过的，她耐着性子哄他：“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许是没想到许知白会这样说，面前的人愣了一瞬，眼睫微动，眼尾的小痣也跟着轻轻一滚，然后许知白就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抱我一下，我带你通关。”
    他的声音本就澄澈清明，此时像是知道她最喜爱的点在哪里，刻意压过的声线每一声都猛击她的心防。
    许知白仿佛听到了心底深处种子发芽破土而出的声音，血液逆流回耳膜，一声一声地撞在她心上。
    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她好像——
    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第七十五章 净土2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等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已经上手抱住他的时候，许知白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像是脑子里不停的有烟花在绽放，一朵又一朵盛开在她眼前。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循环播放。
    她抱着的是池郁。
    是她心心念念，临死都想着念着的池郁。
    是上辈子，她到死都没能见一面的池郁。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就像苍久说的，在这里，这个副本里她可以过得很好，有亲人，有朋友。
    还有——自己心爱的人。
    “主人……”
    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起一阵气流，刺激得许知白浑身一颤，差点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好在她此刻不用自己支撑，池郁抱得更加用力，颇有种不把她勒死不罢休的气势。
    那人还在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耳垂。
    像是没看到那点皮肤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似的。
    许知白实在受不了，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你不愿意走？还想着你的师兄吗？”
    池郁多敏感的一个人，又是因她而生，对她的情绪和想法简直不要太清楚。
    他明明知道是为什么，偏偏还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明明知道我是想修改游戏程序。”
    “你的陆师兄对你那么好，惩罚都要代你受，你难道不感动吗？”
    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耳朵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没防备的许知白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这时她也感觉到有些不对。
    眼前的这人不会是什么又拿了什么变态NPC的剧本吧？
    尖牙在柔软的皮肤上一磨。
    血珠霎时渗了出来，又被温柔地舔舐干净。
    双手被紧紧束缚住，根本无从挣扎。
    许知白：……
    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池郁，别闹，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你先放开我。”
    这个时候的池大魔头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好半天之后，许知白舔着破口的唇，眼神极为无奈。
    安抚好这位，她才开始思考今天苏代找她的原因。
    据陆臻所说，之前缺席早课的弟子都没被罚，是从这一届开始的，也是掌门吩咐的。
    那为什么陆臻死活不让她跟苏代走呢？
    难道民间传言不对，陆臻和苏代两人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
    那也不对啊，许知白又不是没看到之前拜师典礼上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南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臻和苏代两位师兄关系甚密，下山历练时时相约一起，有苏代的地方必有陆臻啊。
    难道两人和苍久许煜一样，闹别扭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样想着，许知白决定自己主动去执法堂。
    不就是进个执法堂吗？
    南阳又不是什么刑法严苛的地方，只不过是督促弟子用心学习罢了，也不会制定多严苛的戒规。
    她刚表现出要走的样子，就被拉着手腕拽了回来。
    于是又重新跌回带着冷香的怀抱里。
    “要去哪里？”魔头双眸微眯，明显的十分不悦。
    这时候，许知白哪敢说是要去找苏代主动领罚啊。
    但磨磨蹭蹭地又编不出个理由，没办法，这魔头神通广大，真话还是假话，他随随便便就能求证，而且他现在无事可做，有的是时间去求证。
    许知白头皮发麻。
    “就、我就去看看苏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在魔头开口之前，许知白率先堵住他的嘴，然后把他往椅子上一推，迅速开溜。
    “在这里等我。”
    她关门出去时，池郁还在怔愣着从刚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中清醒不过来。
    她这是……
    吻了他一下？
    池郁软软地躺在许知白刚才躺过的椅子上，一想到她脸上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心里也开满了花。
    伸手在自己不自觉扬起的唇上点了一下，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爽甘甜。
    没高兴多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低落下来，眼里也覆上一层阴郁。
    所以，她是为了出去找那个苏什么才主动亲他的？
    她主动亲他就是为了去找那个苏代！
    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收紧，池郁的脸上爬满阴霾。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绑在他身边！
    她是他一个人的！
    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没有人能动她！
    在魔头发疯的时候，许知白找到了脸色极差的苏代。
    他没有想到陆臻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不依不饶，明明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去执法堂只是走个形势而已，不会真的罚他师妹什么，但他就是不听。
    非但不听，还警告他离自己师妹远点儿。
    苏代气得不行，平时这人表面上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一遇到一点事情果然就暴露了本性。
    掌门的亲儿子怎么了？难道就预定了是下一届掌门了吗？
    嚣张得不行！
    简直无法理解！
    明明说严格规范戒规的是掌门自己，现在他师妹犯了戒规，就不让受罚了？
    真不知道陆臻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也不想想，现在就这样维护自己的小师妹，先不说小师妹会不会领他的情，南阳的其他弟子会怎么看他？
    掌门向来都是公正公平的，他作为继承人结果这么护短，怎么服众嘛？
    苏代觉得自己真的为陆臻操碎了心，偏偏这人是个白眼狼，一点也不领情。
    好在他刚刚走出门就遇到了悄悄找来的许知白。
    当即不含糊，两句话还没说完就把人糊弄到了执法堂。
    一路上都没遇到旁人，执法堂里更是灵气波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布下了不少结界。
    虽说庄严为重，但是也不用这么隆重吧？执法堂戒备森严，还有谁能跑得掉吗？
    许知白本以为找她的人是苏代，没想到苏代将她送到之后，对着座上的人一拱手，就准备出去。
    等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五长老李蘋蘋。
    “等等，小苏你也留下。”
    李蘋蘋靠坐在累得高高的书案后，神色是掩不住疲倦，她向着殿内的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走过来。
    “我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第七十六章 净土3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这话一开口，许知白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堂堂南阳五长老，修为仅次于如今的南阳掌门陆青临，明明是年华正好，风光无限的时候，怎么会说出时间不多这样的话来。
    然而看着李蘋蘋疲倦不堪的神色，看着身旁苏代如临大敌的模样，许知白还是没有耽误时间开口打断她，让李蘋蘋继续说了下去。
    说话间，李蘋蘋又展开了两个结界，面色更加惨白，声音听着都微微发虚
    苏代关切地想上前，被她挥手拦下了。
    “你是刚进这个副本不久吧？”
    许知白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紧盯着她的五长老。
    “你？？？”
    能知道副本的，不是玩家就是与玩家关系匪浅。
    看五长老这通身的气派，这惊人的修为，她难道也是玩家？
    这倒是许知白没想到的。
    骤然得到，心中的惊讶之色不小。
    李蘋蘋料到了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其实这片土地上大部分人都是曾经的玩家，都经历过那个游戏。”
    “这个副本虽说是十年前才出现在玩家的眼前，但是在更早的时候，就有玩家降生在这里。”
    “降生？”许知白有些难以理解。
    “对，不是以玩家的身份来通关，而是在游戏中死去之后，宛如轮回投胎一样，降生在这片土地。有亲人，有父母，有着安稳的生活。”
    “比起玩家身份的人来说，这里更多的是这样的人。”
    许知白忽然想到了那些死在池郁手上的人。
    还有许煜千方百计找茬要池郁弄死他。
    难道这些死去的玩家之所以会在这里是跟池郁有关？
    不然她实在没办法解释，游戏系统一方面提高难度，恶意弄死玩家们，但另一方面又给死去的玩家开辟一方净土？
    不太现实。
    许知白眼神变了变：“那您现在是玩家还是？”
    她这样问的原因是为了确认五长老的阵营，就连苍久许煜这样的后来玩家都决定放弃通关，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躺平，那降生在这里的玩家们就宛如重活一世，又没有游戏系统逼着他们做任务，更加不需要努力去找通关的方法，有什么理由帮她？
    果不其然，李蘋蘋摇了摇头。
    旁边的苏代也跟着摇头。
    他们两个都是降生到这里的人，在游戏中死过一次，好不容易过上了宛如仙境一般的生活，有亲人有朋友，过得如鱼得水。
    “那敢问五长老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李蘋蘋看向苏代，苏代得到指示，将墙面上挂着的一幅画展开。
    纸张泛黄，想来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画中是一位红衣墨发的少年，从尸山血海中走来，手里还提着一颗淌血的头颅。
    那少年风姿绝艳，容貌极盛，明眸皓齿，玉树临风，纵使满身血污也丝毫掩不住他的风华，尤其是眼尾的那颗红色小痣，简直夺人心魄。
    许知白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僵，这画分明就是她在吊桥的幻境里看见的那幅。
    她纂紧掌心，压下心底的不安，佯装镇定：“五长老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幅画是当年仙门百家屠魔后，一位仙长所作。听说没用朱砂，用的全是魔头的鲜血。后来不知怎么流传到了南阳，被掌门收在府中。”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陆掌门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知道她和魔头关系匪浅，在她步入南阳试炼时，特地拿了这幅画出来试探。
    果然，魔头被她唤醒，不仅帮她找回了记忆，还将自己的肋骨做成骨笛送给她。
    当年、当年……
    许知白手掌越收越紧。
    他当年明明那么好，那么温柔。
    少年苍白脆弱的笑又在许知白眼前浮现，明明那么干净，那么单纯。
    她实在想不到得知仙门百家，甚至天下的人都希望自己去死的池郁，当年会有多难过。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池郁应该就是在这里降生的。
    那个陪了她几十年的人工智能，在这里汇聚成型，长得她最期待的模样，可是一出来，面对的不是世人的惊喜，不是鲜花和掌声。
    而是仙门百家劈头盖脸的围剿。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绞痛。
    如果她早一点出现就好了，她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一定会陪着他，就像他陪着自己一样。
    许知白此时突然很想飞回住所，紧紧地扑进他怀里。
    她走到那副画前，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中阴狠张狂的少年。
    见她这个样子，李蘋蘋也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没想到还真让师兄说对了，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女孩。
    她叹了口气：“当年仙门百家在魔头出世不久就一心一意众志成城的屠魔，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世界里几千年来都没有人飞升，据一个差一点就能飞升成仙的前辈所说，因为这个世界非天然，乃是人造的世界。”
    听到这话，一旁默默听着的苏代嚯的抬起头，脸色极为震惊。
    什么样的人能造一个世界出来？
    能造一个世界出来的还能称之为人吗？
    许知白却是早有预感，神色不变地等着李蘋蘋继续往下说。
    “造世主千难万难地创造了这样一个世界，一众灵气、天才地宝全仰赖他而生，他哪里还有那么多精力去让他们飞升成圣呢？”
    “但是这些穷极一生都在追求升仙路的人们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他们一路追寻，想问问那位造世主，既然创造了这样一个世界，让他们有了得道成仙的希望，为何又要把这点希望掐灭，后来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点苗头。”
    “既然造世主不愿意让他们飞升成仙，他们就只能靠自己。”
    震惊了很久很久的苏代终于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他们……找到了造世主？”
    许知白也从画里抬起头，看向眸光破碎的李蘋蘋。
    她却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忽然耗尽了所有力气，她连保持脊柱直立的力气都没有，摊在椅子上，面色灰败，好半晌，才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不仅见到了，还……集齐仙门百家，将之……将之封印镇压两百年有余……”
第七十七章 净土3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浑身都在颤抖。
    她把自己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关节处隐隐泛着冷白。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回想自己和他相识的点点滴滴，她自己不是也不相信他，不愿意靠近他，对他恶意满满吗？
    明明……
    许知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无话可说。
    千言万语压在心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胃里沉得难受。
    她想，万幸的是，他也不记得她了。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他记得她，一直对她怀有期待，却看见自己对他同样充满恶意，压根不愿意靠近他。
    一想，整颗心就是撕裂般的疼痛。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许知白忽然想到曾经在池郁的记忆中看过他守着的玫瑰花园。
    那样温柔地日日等待，满怀期望。
    其实他是不是也曾经期待着她会重新醒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的存在，都是因为他？
    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从游戏中创造了一个这样的世界，一个这样的她？
    许知白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尝到嘴里的血腥味，疼痛稍稍刺激神经，勉强压下不断翻涌地情绪：“五长老，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她现在真的很想飞奔回他的身边，不管去哪里，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李蘋蘋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虽然惊怒交加，悲痛交加，但仍然撑着一口气，甚至语气也是不急不徐，礼仪周到，心中感慨万分。
    “陆青临压下‘他’已经苏醒的事情，想必这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利用你从‘他’身上夺取飞升的气运。趁着陆青临今日不在南阳，可能要委屈你，下山呆一阵子了。”
    李蘋蘋愿意帮着她们对付陆青临这件事让许知白还挺惊讶的。
    不管怎么说，陆青临是南阳的掌门，更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能够大义灭亲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她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是不可能和陆青临正面对抗的，哪怕池郁实力不菲，可她们毕竟只有两个人。
    对方可是站在整个南阳，甚至整个仙门的背后。
    当前最好的办法是避其锋芒，再找机会反抗。
    实在不行，许知白还可以让池郁带着自己通关，大不了离开这个副本就是。
    对她们来说这是游戏，有通关方式的，只要通关就能离开。
    所以实在没闭眼正面硬抗。
    许知白知道事情紧急，没多耽搁，朝着她深深躬身：“多谢前辈。”
    交代完许知白的事情，李蘋蘋看向苏代。
    “事情你也都了解了，是决定跟本座一起对抗整个南阳，还是顺从你陆师叔的心意，看你怎么选择。”
    两双眼睛都看向自己，苏代的心也都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去逮了一个不守规规的弟子回来，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然而现在的情势也无法让他再三考虑了，他当即向着自己师尊拜倒。
    “弟子听从师尊的决断。”
    李蘋蘋却摇头：“不是听从为师的决断，得看你自己如何选。”
    “是去求那个缥缈的升仙路，还是存着那一份微薄的良心，出手帮一把我们的恩人，一切都看你自己。”
    “别忘了，当年拜师时，为师就跟你说过，人生短暂，可随性而行，但求无愧于心。”
    苏代抬头，看着迅速苍老下去的师尊，眸中光芒激荡。
    片刻后，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哑声道：“弟子请求护送许姑娘下山，请师尊准许。”
    李蘋蘋也看着他，目光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拜倒在她面前的小少年，她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现出几许亮光：“好。”
    许知白：……
    额，她其实可以不用人送的。
    李蘋蘋作为南阳五长老，也许修为不如陆青临，但在秘术法宝上涉猎颇多，给了两人隐身的法宝，只要不用灵力，就是个普通人。
    前提是，她们得在陆青临发现之前离开南阳，离开陆青临的视线范围。
    要知道，以陆青临现在的境界，不说整个国家，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国土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南阳的一举一动，只要陆青临有心，随随便便都能探寻得到。
    因此，她们没从正门离开，五长老二话不说打开了一个传送阵，将他们送到山脚下。
    池郁本来越想越气，跟出来看到许知白被苏代带走，更是气得不行，非要跟上去闹，被许知白好说歹说一通传音给拦住了。
    等到了执法堂，发现等着她的是五长老，开口又说的是那样的事情，许知白更加不敢让他过来了，这会儿他感觉到传送阵的波动，脸色极差地跟到了传送点。
    传送点是在南阳附近的一处小镇上。
    两人从空无一人的茅屋中走出来，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摇晃晃地在脚边移动。
    见到改头换面的许知白和苏代两人，池郁眼底冷得几乎结出霜来。
    许知白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心虚地和苏代拉开距离，手背在身后，避开苏代去拉他的手，被他甩开了。
    不是吧，生这么大气啊。
    现场还有第三人在，许知白不想暴露他的存在，也找不到办法哄他。
    要做正在的普通人了，不仅术法不能用，连这些传音符，任何跟灵力有关的都不能使，所以也没法找其他办法哄。
    苏代又在尽职尽责地跟她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是在南阳附近找个地方躲着，还是趁着陆掌门没反应过来，尽快赶路，有多远跑多远？”
    许知白沉吟着，其实这两个提议她都不想采纳。
    不得不说，苏代作为南阳年轻一代的翘楚，能打能用，有勇有谋，还长得好看，这样的人同行会减少很多麻烦。
    又是自己师尊交代的事情，他也必定会尽心尽力。
    但正因为这样，许知白更加狠不下拖他下水。
    他们不是像她一样无牵无挂的玩家，在这个世界里有家有牵挂。
    “苏师兄，你和五长老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现在五长老比我更需要你陪着。我又不是什么宝贝疙瘩，实在没必要让你一路护送。师妹就先行一步了。”
    不等苏代说什么，许知白飞快地御风而行，远远地丢下一句：“师兄，有缘再会。”
第七十八章 净土3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刚一离开苏代的视线，就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上池郁冰冷的眼神，许知白挣扎都不敢挣扎了。
    怂的像个鹌鹑。
    她试探着勾住他的脖子，像小动物似的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别生气了嘛，我也没想到苏代找我是五长老的意思，五长老的禁制，你要是强行进来，我这不是怕暴露你嘛！”
    池郁阴着脸没说话。
    看这脸色，可能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好的。
    许知白僵硬且勉强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里？你不是说抱抱就带我通关吗？说话算话啊。”
    这会儿她想起来这事了。
    池郁气笑了。
    “丢下我去找你的苏师兄？”
    许知白摇头。
    “不让我进什么执法堂？”
    许知白疯狂摇头。
    “不让我靠近你？”
    许知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诶，不对。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靠近我了？”
    看到魔头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许知白好歹放软了语气，吊在他脖子上，哄小孩子似的，软软呼呼地蹭他：“天地良心，这话我可没说过。你想想，我怎么可能不让你靠近嘛，你这么好看，这么软——”
    后颈皮被捏住。
    许知白被迫离开他软乎乎的脖颈。
    脸颊蹭在耳后的那块皮肤上真的很舒服嘛，许知白不太高兴地嘟着嘴。
    小气鬼。
    南阳。
    苏代回去复命的时候，李蘋蘋已经闭关不见人了，连他都被拦在了外面。
    他在紧闭的大门外站了很久，转身去找了另一个人。
    陆臻见到他，脸色很不好看。
    从他带走许知白那一刻起，陆臻就知道了，作为南阳首徒，他的实力可以比肩长老。和五长老没法比，但是比其他普通的长老还是绰绰有余。
    他话都说烂了，道理也讲烦了。
    因此现在看到苏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苏代却抢先一步拽住了他的手，然后不由分说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熊抱。
    男子的气息温和清爽，但再怎么也还是有攻击性的。
    陆臻下意识环顾四周，好在他一向不喜欢旁人打扰，身边都是没有值守弟子的。
    没人看到。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为自己松的这一口气提了一口气。
    有人看到又如何，没人看到又如何？
    垂在身侧的双手挣扎了一些，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推开他。
    等苏代平复好情绪，他低着眉说了一声谢谢。
    夜风微凉，吹落星星点点的白花瓣，落满两人肩头。
    一盏又一盏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他眼里的万里星河。
    陆臻满腔的愤怒与不情愿像是被丢尽了水里的炭火，刺啦两声就灭了，只留下一抹情绪复杂的青烟。
    他拍了拍苏代的肩，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哑，开口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遇到什么事儿了，能跟我说吗？”
    苏代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掀起眼帘看了他半晌，眼里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丝丝缕缕悲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能说。
    陆臻这辈子都活在他父亲的荣光里，他最敬仰的就是他父亲。
    他最希望的就是成为他父亲那样可以名扬四方，守护天下的仙尊。
    他不能说。
    说了就是逼着他在父亲和他之间做选择，苏代他自己无牵无挂，可以随性而为，但是陆臻不能。
    他也不想让他为难。
    苏代这个样子，陆臻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异常呢。
    他本就生性洒脱，更是因为这个性子被五长老一眼就看中。师徒两个都是不着调的性子，往常五长老把他教的更加的肆意妄为，要说这南阳年轻一辈中，最为潇洒恣意的就是他。
    修为和陆臻不相上下，没人敢轻易去惹他。
    相反都是他惹得别人跳脚。
    出了什么事情，他自己解决不了还有陆臻，陆臻解决不了还有他那个极为护短的师尊。
    他师尊有句至理名言就是，她和她的徒弟不可能有错，不可能低头。
    错得必然是这个世界，低头的必然是其他人。
    陆臻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他爹最近在做些什么事情，虽然都避着他，但父子这么多年，再加上陆臻本来就是系统里极为敏锐的玩家，要说全无察觉，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一瞬间，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一阵无力感。
    不只是对他自己，还有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深深，深深的无力感。
    他扬手展开一个结界，上前一步，垂眸看向目光闪烁的少年。
    他比苏代高了半个头的样子，常年站在他身后，扮演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一直以为，自己作为南阳的继承人，理所应当要保护南阳的弟子。
    因此最常惹是生非的苏代成了他的重点“保护”对象。
    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很久很久。
    “苏代，我……”
    他刚开口，只见南阳护山大阵传来一阵波动，接着馥郁的灵气覆盖整个南阳。
    掌门回来了。
    结界被这灵气无声消弭。
    宛如一个警告。
    “别说了。”
    苏代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微一用力，迫使他低头。
    接着陆臻就感觉到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覆在了自己的唇上，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血丝渗出唇缝，沾染了他浅淡的唇色。
    他略显茫然慌乱的眸中看见漫天飘落的梨花，看见树上星星点点随风飘动的灯笼，看见遥远天际忽闪忽亮的星辰。
    看见苏代转身融进夜色里的背影。
    这短短的一瞬，仿佛在他眼里定格成了几百年几千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全心全意地去感受过时光的流逝。
    一片柔软的白花瓣晃晃悠悠落到他一动不动的睫毛上，又因为他的颤动，打着旋飘落下来。
    他伸手，那片小小的花瓣就稳稳地落在他掌心。
    那么轻，那么软，就像……
    陆臻缓缓收紧手心，感受着那片花瓣在掌心卷曲、变行、零落成泥，汁水沾染掌缝。
    他转身走向陆青临所在的主殿，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仿佛刚才的脆弱和慌乱，只是错觉。
第七十九章 净土3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夜色渐深。
    许知白站在满目荒凉的戈壁上，被呼啸的狂风吹得双目空洞无神。
    她回头看着由一脸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逐渐转变为不解、疑惑，最后尴尬爬上脸颊的池郁。
    本来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在这个世界里找到游戏系统核心，然后调正程序，修改调不合理的部分，将游戏系统扭转成设计最初的样子。
    然后就离开这个世界，找一个山清水秀的世界过小日子去。
    结果——
    “你让我跟着你爬雪山过草地，就是为了来这里吹风？”她吸了吸鼻子，风声太大，必须要用力吼出来，声音才可能穿过狂风，达到身边人的耳朵里。
    这魔头也有些怀疑人生，他看了看身前身后一片苍凉的戈壁滩，实在是找不到方向。
    “我记得我就是把那个程序丢在了这里啊。”
    许知白颇为头痛，游戏系统又不是傻子，丢在这里就长在这里了？它难道不知道调整程序，把它弄走藏起来吗？
    “不可能。我的东西，系统不敢动。”
    这话简直让许知白无力吐槽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的东西系统不敢动？
    这话他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先不说把他心脏给她这件事，她一个照面，系统就划走了他一千万好吗？
    诶，等等，这似乎都是跟她脱不了关系的。
    也可以说是她干的？
    许知白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大神表演。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池大神还是比较靠谱的。
    只见他单膝跪下，双手覆在漆黑的地面上，闭上眼睛感应着。
    不一会儿就睁开眼睛，站起身，双眸紧紧锁定一个方向。
    “系统没办法斩断我和它之间的联系，也没办法挪动它。它现在，就在地底。”
    “地底？”
    刚一踏上这片土地，许知白就发现这里充斥着各种灵力，各种大阵，各种封印。
    不说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但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势必不能瞒过这些背后的眼睛。
    许知白往身后望了一眼，天边无星无月，阴沉沉的夜幕压得极低，像是要把地上的一切倾覆。
    从他们走进这片戈壁已经过去半刻钟了，没有人追来，没有任何事发生。
    颇有种暴风雨来临前躁乱、压抑的平静。
    “找到它需要多久？”许知白压下心底的不安，沉声问道。
    “半个小时。”
    它被系统藏得极深，又在重重禁制和封印的包裹之下，突破起来对池郁来说虽然不难，但耗时耗力。
    半个小时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加上程序的修改，七七八八的时间一算，可能最低都要一个小时以上。
    问题是，如果这一个小时里，陆青临他们找来，或者任何一个不愿意打破当前平静生活的人找来，她抵挡得住吗？
    池郁看到她的表情，跨下脸：“要不算了吧，我看他们生活得也挺快乐，就这样也挺好。”
    他也知道的，连一开始找上许知白，期望修正游戏系统的苍久都放弃了。
    这片净土也不是不好。
    至少他们知道了在游戏里死去之后，会被送到这个世界里。
    他们有着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而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因为各种意外去世的人，什么机会都没有。
    人，得学会知足。
    许知白摇了摇头，她不想放弃。
    如果她都放弃了，这游戏里还有几个人能够找到游戏核心，并且休正它呢？
    她不愿意让这个游戏脱离设计的初衷，沦为一个吃人工具。
    “你见过这个游戏真正的样子的，那才是我希望它成为的样子。也是……我希望你成为的样子。”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从遥远天际，戈壁的边缘漏出来，接着许知白感觉到了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这片荒原的气候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竟然是下雪了。
    狂风夹杂着雪粒，一颗一颗不要命似的砸在脸上，地面好不容易长出半寸长的野草被砸得东倒西歪，很快就再也直不起腰。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池郁没再耽搁。
    单膝跪下，磅礴的灵力自掌心倾泻而出。
    漆黑的地面咔擦一声裂开一条蛛丝般的缝隙，接着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戈壁上骤然裂开一条峡谷。
    天地似乎感觉到对它不利，阴风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吹起地上的细小落石夹杂在雪粒里，向着两人扑来。
    雪越下越大，眨眼间就将这片漆黑的土地覆盖成皑皑的白色。
    这雪并星沉海底的海水还要冻人，许知白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剥光了丢尽冰窖里，这都还不算，再给你兜头浇上一盆冰水，冻得整个人一哆嗦，仿佛血液也开始凝结成冰。
    彻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纵使将灵力运行到极致，也于事无补。
    天边亮起一道银光，有人御风而来，卷起漫天飞雪。
    第一个闻讯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便宜师父，南阳的掌门人，陆青临。
    他看见对着他摆出防御姿势的许知白，再看看她身后裂开的峡谷，峡谷里疯狂蔓延的灵气，还有什么不明白。
    当场拔出了佩剑。
    “逆徒，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许知白快成了一个雪人，眉毛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眨眼也变得很困难，思维反应更是变慢了不少。
    她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这才看清来人是她的师父，很慢地朝他笑了一眼。
    脸部肌肉都僵的不成样子，她以为自己笑得风轻云淡，实际上只是嘴角抽了抽，很快就恢复原状，眼底更是丝毫不见笑意。
    看上去就像是极敷衍、极轻蔑地扯了一下嘴角。
    陆青临当场就炸了。
    他活了几百年，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哪怕是极为嚣张的邪祟，哪个不是一听到南阳陆青临的名字，就脸色大变，屁滚尿流。
    南阳那些弟子更是如此，不说见到掌门就新生畏惧，哪一个敢对着掌门怒目而视的脸还如此做派的。
    陆青临咬牙：“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本座不讲情面了！”
第八十章 净土3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发誓，她真的不是想拉仇恨来着。
    她甚至想说点话，跟她的便宜师尊叙叙旧，拉拉家常拖延一下时间的。
    但是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舌头都僵了，一张嘴就哇啦一声吐出满嘴的冰渣。
    再看看对面的陆青临，同样是漫天风雪，同样是狂风铺面，却依然是发丝整洁，衣袍不乱，一副风雪不侵，寒冬不惧的样子。
    果然这个游戏系统就是在针对她！
    她在心里骂了游戏系统两遍，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不设计你出来！
    你这个逆子！
    还没骂完，陆青临的剑已经到眼前了。
    这位师尊的修为据传是修仙界第一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飞升成仙，于剑法上更是造诣匪浅，一剑可斩日月，定乾坤。
    虽然一想就知道肯定没有吹得那么神，但许知白现在还是肉体凡胎一个，连筑基的门槛都没摸到，纵使不能斩日月，斩她也绰绰有余了。
    她在刺目的剑光里回头望了一眼，池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闭着眼，全神贯注地和系统拼搏。
    天地间荡漾的另一股灵力将他牢牢地包裹在内，两股灵力缠斗、撕扯、互相吞噬侵蚀，不是一方消亡，就是另一方力竭被吞噬。
    不是注意不到她的困境，而是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
    系统调动了能调动的所有的灵气来跟他抗衡，就算是他对付起来也极为吃力，不得不全力以赴，拼命之下才堪堪维持平衡。
    如果这时，他再分出力量去帮许知白，系统肯定会趁此机会，拼死攻击他，到时候不仅他有危险，这个开辟出来的小世界也可能因此毁灭。
    许知白也知道当前的处境。
    她拖动僵硬的双腿，后退了一步。
    身体因为僵硬而缺乏平衡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一颗铜铃自她手中甩出，在空中幻化出巨大的黑影，吞噬干净所有的剑光，没有一丝落下。
    陆青临一剑挥下，运了五六分的力，结果竟然水花也没有砸出来一个。
    轻飘飘就被化解。
    饶是南阳掌门也有些不可置信。
    等黑影消散，戈壁上已经看不到许知白和池郁的影子了。
    只剩下一条巨大的裂谷横生在戈壁上，像是大地疮痍的伤口。
    陆青临脸色难看至极，识海铺天盖地地放出，没有找到那两人，倒是发现不少正在往这个方向赶来的同道。
    五长老是率先赶到的。
    她见到仍然残留着磅礴灵气的裂谷，神色淡淡地，只说了一句：“师兄，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还来得及。
    然而陆青临却是脸色冷得几乎结冰，他骤然回头，掐住了自己师妹的脖子，寒声说：“你把她放走，又给她们藏身的法器，是你！”
    “枉我将你当作最亲近的师妹，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从不瞒着你，你竟然背叛我！”
    此刻陆青临已经红了眼睛，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师妹的藏身宝物有多难找。但他万万没想到，曾经他受过庇护的宝物会在这一刻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池郁的能力他也很清楚，也比谁都渴望自己能获得这样的能力。
    眼见事情越来也难以处理，陆青临将满腔的愤怒和不甘都发泄到了自己师妹的身上。
    “他们在哪里！”
    这时候的陆青临哪里还有南阳掌门人的端庄和严肃，他瞪着双目，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砰砰直跳，双眼隐隐发红。
    这是入魔的征兆。
    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自己对李蘋蘋的控制，双眸中血色更浓。
    李蘋蘋被掐住脖子，本来还伸手挣了两下，被他的眸光一扫，登时不动了，两眼无神地直视前方，脸色因窒息发红，双唇却是一片惨白。
    “他们在哪里。”陆青临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放得很低，竟是满含杀气。
    一直没开口的李蘋蘋张了张嘴，艰难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法宝现在不在她身上，能护着人去哪里，她也毫无头绪。
    更何况……
    陆青临还是不信，神识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识海里，翻天覆地般的搜寻一番，确实没发现许知白两人的消息。
    他退出来，将面前苍白脆弱的女子往地上一丢，像是甩开了什么脏手的秽物似的，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峡谷里飞去。
    大雪纷纷扬扬，宛如鹅毛漫天飞舞。
    转眼就铺了女子一身，她瑟缩了一下，像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最后还是无力地跌了回去，任由大雪将自己掩埋。
    南阳。
    本该入春的季节，忽然天降大雪。
    众弟子早起时都惊呆了。
    南阳的天气随着各峰主的性情，要么常年温暖如春，要么满山大雪封山，从来没有在喜爱春日的主峰里降下大雪。
    陆臻在第一片雪化飘落下来时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地压过来，让他不多想都不行。
    先是南阳莫名其妙收下了参与试炼的所有弟子，再是他爹陆青临破例将一个资质不怎么样的姑娘收入门下，不是他看不上那姑娘的资质，是他很清楚他爹的眼光有多高。
    再说，他明明都答应过他娘不在收弟子了，等他娘闭关出来，看他怎么交代。
    然后是五长老那边的反常。
    突然将还在历练的苏代急匆匆地叫回，虽说术法一夜千里不是难事，但明明也不是很远的距离，而且这个任务马上就要圆满完成了，结果五长老硬是一刻也等不了。
    回来之后，干什么？
    就让苏代去逮他那位缺席早课的师妹，然后苏代就莫名其妙地对他——
    话说这些事情里，他这位师妹的出镜率是不是也太高了点儿？
    他绕着五长老的山头转了两圈儿了，也没有看到苏代的影子。
    守殿的弟子说五长老和苏代都不在，他们能去哪里？
    苏代做了这样的事情，然后竟然一声不吭地丢下他跑了？
    要不是他还有点理智，都要怀疑苏代是不是和五长老一起私奔去了。
    守殿的弟子看着南阳大师兄表情逐渐变态，默默地远离了他一步。
第八十一章 净土3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等了半天，没等到苏代回来。
    陆臻等到了他爹的传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陆臻捏着传音符的手微微颤抖，心内一片彷徨，他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正在朝着脱离他的控制，并且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
    他害怕。
    甚至他隐隐觉得，昨晚那一次见面，可能就是他和苏代的最后一面了。
    与此同时。
    戈壁滩上闪过一道白影。
    苏代的身影出现在大雪中，他的目光直接略过声势惊人的裂谷，看向被大雪覆盖的某一处。
    大雪转眼间就没过脚踝，覆盖掉一切不和谐的事物。
    苏代身形一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下来，双手刨开霜雪，从大雪底下挖出一个人来。
    女子脸色几乎跟雪一个颜色，浑身冰冷，眉目间死气缠绕。
    “师尊！”苏代瞬间红了眼眶，不要命地往她的身体里输入灵气。
    在他的身后，黎明的光越来越深。
    昏暗的光线里，又有几道人影将落，接着越来越多各色灵光降临在这片被大雪覆盖的土地上。
    人一多，声音也开始嘈杂起来。
    这些苏代都注意不到，他眼中只有怀里这个惨白的女子。
    那是他的师尊。
    在他十岁时，将他从生死边缘救回来，悉心照顾，倾囊相授，精心养育他的师尊。
    他这一辈子，不说过得十分顺遂，但在南阳的这段时间里，他不记得幼年早丧的父亲母亲，不记得小时后因为外貌而受到的某些恶意。
    只记得永远有人在他的身后，给他无尽的勇气。
    把他从原来什么都不敢做，畏畏缩缩的性子，养成了如今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谁都敢惹，谁都不惧的人。
    “师尊……你醒醒……”苏代双目朦胧，浑身灵气已经耗尽，眼前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她的双手都没捂热。
    他的心也像是寒冬腊月里生出的不合时宜的小草，被铺天盖地的冰雪压得粉身碎骨。
    他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不懂事的。
    所以师尊，能不能醒过来，能不能一直陪着他。
    能不能，不要离开他……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接着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孩子，让老夫看看吧。”
    这个声音！
    苏代猛地抬头，见老者一脸悲悯之色地看着他。
    他毫不犹豫地让出位置，让他能够诊疗。
    戈壁上众修士下饺子似的往裂谷里跳，老一辈的神色都有些复杂。很多人即便之前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和有关魔头的真相，但昨天李蘋蘋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过他们了。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活到他们这个岁数，修到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前也不是没人提出过这种说法，但是掩埋在一众杀红了眼的修士中，掀不起一丝浪花。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
    选择也递到了他们面前。
    是继续追求升仙大道，将手中的刀对着隐藏在背后救护他们、保护他们、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恩人，不顾一切地只求自己一人生。
    还是放下心中的执念，守护这片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土地。
    守护那位——
    他们两个最靠近裂谷的，反而蹲在原地，不动如山。
    老者刚一搭脉，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在苏代期望的眼神里，他暗自叹了口气，取出银针在李蘋蘋身上几个大穴处扎了几针，又喂她吞下一粒朱红的丹药。
    “她先天双元婴，如今只剩奄奄一息的一只元婴，识海受冲击太深，身子又被这寒霜侵蚀，情况实在……不大好。”
    听到这话，苏代心彻底凉了，他跪下朝老者深深一磕头：“求前辈救我师尊！”
    老者摇头：“不是我藏拙，她元婴离体，如今又是这种情况，若是能寻回离体的元婴，倒是还有几分希望。但如若——”
    他没把话说完，但苏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元婴离体的情况不是没有，大多是都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巡查什么东西，还有一种情况是将自己的元婴附着在某人身上，在某个时刻，出其不意地引爆元婴。
    这种做法就是典型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几乎和求死无异。
    失去元婴的反噬就能要了大半条命，还不说元婴离体后，肉体就失去了意识，陷入婴孩般脆弱的境地。
    苏代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李蘋蘋的想法。
    她的元婴一定在陆青临身上。
    “多谢前辈，这份恩情晚辈铭记于心。事出突然，晚辈先行一步，改日定登门道谢。”
    告别老者之后，苏代将李蘋蘋藏在附近的一处洞穴里，设下层层禁制之后，飞身下了峡谷。
    外面天已大亮，雪光耀眼，峡谷内却仍是一片漆黑。
    和寻常的夜色不同，这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寻常火光根本照不亮这份黑暗。
    就连池郁的灵光都只能破开一丝黑暗的口子，隐隐看清前面的轮廓。
    “还有多久啊？”
    许知白走了很久很久，被灵气淬炼过的双腿都开始发疼，她严重怀疑池郁这个魔头被关的太久了，压根没有时间观念。
    这还只叫半个小时啊？
    她感觉半天的时间都有了。
    一直拉着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许知白心头一跳，忙不迭地也跟着顿住脚步，好悬没有撞到他身上。
    “到了吗？”
    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空旷的峡谷将声音压得又沉又闷，回神不断，宛如层层鬼哭。
    许知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池郁一直拉着她的手，好在他手里还有一点微弱的光。
    “你不会告诉我，你迷路了，找不到了吧？”许知白自动为他的沉默找了借口。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回答。
    她心底升起一片疑云，在这暗无天日的浓重黑暗里变得更加清晰，但她压根不敢上前去求证，就连现在手掌上传来的冰冷温度都让她毛骨悚然。
    因为她忽然冒出一个惊悚的想法。
    她根本看不见前面的人，她怎么知道拉着她一直带着她往前的就是池郁呢？
第八十二章 净土36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后背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凉意从脚底直达天灵盖，她觉得此刻比刚才的冰天雪地似乎都还要冷。
    更要命的是，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她根本不敢去看，脚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然而刚刚迈出腿，后背就抵住了一块坚硬的岩石。
    ！
    她明明才从这个方向走过来，怎么可能是岩石！
    除非这个地方正在逼迫着她往前走。
    后退就是石块。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那只手松开。
    前面的火光不见了。
    四周重回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没有一丝丝光亮，看不清脚下，也看不清前路。
    许知白一惊，耳边忽然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每一声都被死寂般的峡谷无限放大。
    每一声都像是震在她的耳膜上。
    脚下的土地似乎活了过来，隐隐震颤，让她根本站立不稳。
    她向前踉跄了一下，伸出手想扶一下岩壁，然后发现一个让她更为惊讶的事情。
    岩壁在向她靠近。
    本来刚才还很宽阔的甬道，现在两边已经贴着她的手臂了。
    前方的也在，甚至靠近的速度还比其他三面来的快。
    系统以这种方式，阻止她继续前进。
    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极有可能被岩壁碾成肉饼。
    等等，水滴是哪里出现的？
    她一路走过来，四周都是干裂干涸的岩壁，地面上的雪花都没有飘进来，哪里来的水？
    她侧耳倾听，忽地涌现出一个朦胧的画面。
    医院不详的白色揉进她眼里，很暗的一片白色，像是有人在她眼前蒙了一层白布，光线只能稀稀疏疏地透过白布落进她眼里。
    有交谈声远远地传来。
    “03房的那位女士还是没有家属来吗？不是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吗？”
    “联系上了有什么用？人家不来，算了算了，不要在这里说这些事情，有护工都是一样的。家人说不定还没有护工贴心呢。”
    “哎，这话也对。护士长来了，快走走走。”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护士推门进来，轱辘轱辘的小车靠近许知白。
    她这会儿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感极低，应该是护工。
    两人配合着完成了例行检查。
    被人摆弄的感觉让许知白极为不舒服，但没有办法，她第一时间就试过，她动不了。
    被这段记忆禁锢在病床上的身体里。
    又变回了那个不能动、不能言的废人。
    护工确实很贴心，帮着护士收拾完之后，一边给她擦脸、擦手，帮她清理身子，一边轻轻柔柔地说着开导她的话。
    似乎是发现她醒着的，窗帘被唰的一声拉开，清晨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满室生辉。
    风中还飘着浅淡的玫瑰花香。
    许知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玫瑰花的葬礼里面的病房。
    那竟然是根据她的记忆生成的副本，难怪当初会给她一种格外真实的错觉。
    她循着记忆望向门口的方向。
    下一个推门进来的会不会是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禁欲系医生？
    池郁比她更早发现身后的异样，然而他刚准备放开手，回去找许知白时，系统同样为他精心准备了一个陷阱。
    他一脚跌进扑满玫瑰花的星夜里。
    大片大片的白玫瑰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花枝乱颤，沁人心脾的清香随风袅袅。
    池郁看见自己捧着那套白色连衣裙坐在花园旁边的空地上，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有水珠从脸颊滑落，跌进柔软的织物里，涸开几块小小的阴影。
    脚边的玫瑰花似乎感觉到他心情不好，避开花刺，轻轻地用叶子蹭着他的裤腿。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这片花园上空回荡。
    【你毁了她能回来的唯一机会！你这个叛徒！懦夫！】
    电子音骂人时也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刻板的吐着字眼，旁人听着可能会有一种滑稽感，但此刻池郁却像是听到了最严苛的怒骂。
    双肩不断地颤抖，眸光破碎。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玫瑰花他种好了，裙子他也缝好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系统可能真的被气极了，还是喋喋不休地吐着音节。
    在略显刺耳聒噪的机械声里，池郁很轻很轻地一句话毫不起眼。
    “她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回来……”
    这句话点着了系统的怒火，劈里啪啦地吐字吐得更凶。
    【她不愿意！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没有人不想永永远远地活着！就算只是一段程序又怎么样，她可以在这里获得最高的权限，活成她梦想的样子！】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真的很爱她，原来不过如此。】
    说完这句话之后，系统就再也没吱声了，似乎是真的对他彻底失望了。
    池郁在花园里坐了很久很久，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降落时，抱着裙子躺了下来。
    懂事的玫瑰花们怕自己的花刺扎到他，纷纷后退，给他留出一片空间。
    再后来就是花园里忽然腾起大火，玫瑰花们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想要去摇醒在花园里闭目沉睡的园丁。
    然后发现一个更加让她们惊恐的事情。
    大火是从她们的园丁身上蔓延出来的。
    随风而起，瞬间席卷了整个花园。
    花枝被大火舔舐，眨眼变得卷曲、漆黑，只余下枯萎的干枝。
    漫天大火终于惊动了愤怒了系统。
    它把权限伸进花园时，只捞到一块烧焦变形的金属块。
    【疯子！真的是疯子！】
    池郁坐在烧成焦土的玫瑰花园里，抬眸看向系统现在存在的方向。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他清楚的知道，它就在那里。
    沉寂片刻，还是系统率先开口。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觉得我现在做的有什么不对。】
    池郁还是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跟他同源的系统从他的微表情里清楚接受到了他的嘲讽。
    如果真的觉得没什么不对，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比起一直陪伴着设计者，不断成长学习的人工智能，游戏系统更像是一个缺乏关爱又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
    前世许知白病逝后，是它一心想要在系统里复制她的数据，让她永远活在系统里。
    也是它把求死的池郁捞出来，让他成为系统不能缺少的核心NPC。
第八十三章 净土37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阴沉的一点星光亮在不远处的星海中，似乎毫不起眼，池郁甚至都没看它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因长途跋涉略显凌乱的衣袖，垂眸时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越发显得皮肤过于冷白，近乎鬼魅。
    在系统快要暴躁出离愤怒之前，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当年我试过，夜夜值守，日日问灵，她不愿意回来。”
    如果是个人，系统现在已经咬牙切齿了，平板无波的电子音被它说出吃人的味道。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天天缠着她的可不是我！】
    池郁轻笑：“呵，你想缠着，她让吗？”
    系统：……
    别拦着，它今天一定要把这个毒瘤给清除了！
    池郁干脆躺下来，头枕着双臂，仰面看着漫天星光，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了。
    以前他作为设计者研发中心的人工智能，权限比系统还要高，哪可能被它压在五指山下。
    那件事情之后，自从系统把他从焦土里挖出来重塑一遍，他就失去了从前凌驾于系统之上的最高权限。
    常年不是在为系统打补丁，就是在帮系统客串各种NPC。
    作为这个世界里的魔头，他被封印了整整两百年，虽然不是自己的本体被封印，但是还是会有着被封印的记忆，并且在这个世界里，这段记忆的影响会尤其深刻，其他的记忆都变得不怎么清晰。
    因此在这段记忆的影响下，他很享受这样悠闲的时光。
    哪怕周遭是焦土废墟，也丝毫不影响他露出惬意的表情。
    这份闲适惬意成功地激怒了系统。
    【你带着她找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星星？！】
    平板的电子音都有了恼羞成怒的语气。
    池郁捏着诀，自己造了一阵清风，结果吹来一阵烧焦的灰土味，连忙散了神通。
    “那不然呢？”
    系统被他气得快要冒烟了，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你不管她怎么样了？】
    这话像是终于让他提起了兴趣，眼神从北斗星的尾巴上移到系统所在的那颗黯淡的星辰上，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它，直到把它先看得沉不住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
    池郁啧了一声，终于受不了它的智商：“就算我不管她，你敢伤她？”
    系统哑火了。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它千辛万苦地复制许知白的数据，把她从一段冰冷的程序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不惜挖走池郁的心脏，清除他的记忆。
    它怎么可能自己去伤害她。
    这一瞬间它忽然觉得很委屈。
    就算它把池郁的记忆给清除了，甚至把许知白的记忆也给封锁了，但是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比和它要好许多。
    为什么嘛，难道就因为它没有实体，池郁有实体吗？
    明明当初池郁也没有实体，她还是那么喜欢跟他说话！
    而且，明明她之前很喜欢它的存在，天天都跟它一起的！
    都怪这个破人工智能！
    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他了！
    系统越想越怨念，风中刚刚已经散开的焦土味又卷土重来，扑了池郁满头满脸。
    看见他站起身，不太高兴地拍了拍沾满焦土的衣袖，系统挥一挥衣袖，带起又一阵浓郁的焦土味，深藏功与名，幸灾乐祸地默默退场。
    它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鼓足勇气，把本体切换到许知白在的地方。
    作为系统它其实无处不在，全场都在它的视野范围之内，但就像人类的眼睛能看到视线范围内的东西，但注意力可能只会聚焦在感兴趣的事物上。
    它的视线范围十分庞大，可以分散到千万个副本中，甚至每个副本中都会有它的分身。
    但本体只会有一个。
    病房里并没有常见的刺鼻消毒水味，清风扬起纱帘，掀起丝丝缕缕玫瑰花香。
    许知白百无聊赖地睁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她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珠子，能见的范围也有限。
    实在不知道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床头的一枝玫瑰花在阳光里微微颤了颤，嫩绿的叶片随着清风掀动。
    系统就藏在这朵花里，它犹豫了再犹豫，忍了又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场白。
    平心而论，它没有作为一个有意识的主体跟它的设计者交流过。
    池郁不算，在设计之初，两人就通过程序互相有过友好交流了。
    该死，它到底该怎么说？
    吱呀——
    在它犹豫万分的时候，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带进来一个人。
    双马尾，粉裙子，妆容精致，神色傲据。
    “醒着呢。”她几步走到病床前，越过伸手欲拦的护工，把一份文件甩到床上，“这是父亲的遗嘱，看看吧，别说我讹你什么，是父亲一分钱都不给你留。”
    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许知白现在已经成了个只有眼珠子能动的植物人。
    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浑身插满仪器的人，眼中终于带了点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悲悯之色，大发慈悲似的：“不过你放心，你的医药费什么的，我还是会帮你付清的。毕竟姐妹一场，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说是吧。”
    白色的纸张落在床单上，挡住了许知白一大半的视线，她看不清许蔚蔚的神色，索性也没去看，只是有点茫然地想。
    这可能才是她的真实记忆。
    她原来真的是有个妹妹的。
    原来在家里，她也是真的这么的不受欢迎。
    旁边藏在玫瑰花里的系统感觉到许知白身上复杂的情绪，心念一动，就想扭转这份记忆，至少让它不要这么难受。
    然后发现，它根本改不了了。
    这里的禁制就是能勾起来访者心中痛苦的回忆，让其沉溺其中。
    这是它自己设计的，它也改不了。
    系统气得想揍自己一拳。
    气着气着，它忽然灵光一闪，它改不了记忆，但是它可以往里添东西啊！
    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它兴奋地晃了一下叶子，往另一个世界里抓人去了。
    许蔚蔚没准备呆多久，她欣赏完许知白的悲惨情景，就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这时，正好有人推门进来。
第八十四章 净土38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一阵清风穿透纱帘，吹开许知白面前层层叠叠的纸张。
    她在翻飞的纸页中看到了来人。
    一身笔挺整洁的白大褂，手里拿着查房记录本，鼻梁上金丝眼镜折射出冷冽的光。
    浅淡的金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冷白，镜片后的双眸森黑，像是冰冷的无机玻璃，不含丝毫情绪。
    许知白觉得很神奇，是不是每在一个副本里，就能收获一份限定皮肤。
    高冷医生、魅惑国师、红衣魔头，每一个都是不同的风格，但套在他身上偏偏又十分的恰当，简直就是恰到好处。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一个换装游戏。
    本来要开门走出去的许蔚蔚愣在原地，瞳孔地震。
    她僵着脖子转身，震惊地看向病床上的许知白，再看看径直越过她走向病床的医生。
    见他要察看病人的情况，年轻的护工连忙把散在病床上的纸张收走，给他腾出位置。
    他看一眼许知白，再低头看一眼病历，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样的禁欲系高冷医生形象让一旁围观的许蔚蔚心脏狂跳，她转回要离开的脚尖，蹭到池郁身边，换上自以为最甜美的笑容：“医生，我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属做的吗？”
    池郁像是没听到，继续在记录本上勾勾画画。
    没得到回答，许蔚蔚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她几乎是抖着手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二维码。
    “医生，能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关于我姐姐的情况，想仔细问问您。或者，你今晚下班后有空吗？我能约你……”
    她没能说完。
    因为她看见那个冷如冰霜的医生弯腰牵起她姐姐垂落在床侧的手，珍重地低头印下一吻，绷直的唇角微勾，眼底风霜融化。
    “睡够了没有？该起床了。”
    冰冷的声线染上丝丝暖意，像是吹开第一朵桃花的轻柔晨风。
    说不上有多温暖，但就是让人想起那朵刚刚绽开的绯色花瓣。
    许知白也愣了一下，她不想起床，还想看看池医生还能有什么操作呢。
    但她也知道，如今情况紧急，她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
    如果实在想知道这段经历，以后再慢慢来寻也不是不行。
    四肢没法动，许知白只能朝他眨眨眼。
    眼前的白色逐渐褪去，黑暗如潮水蔓延。
    许知白背后抵到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身后的人把她整个圈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轻声说：“主人，它欺负我。”
    没有围观到两人斗嘴的许知白竟然秒懂他说的是谁。
    也是，这个游戏系统里还有谁能欺负这位魔头。
    他披散的发丝垂落下来，散在她的肩膀上，擦过她脸颊时微微的痒。
    许知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明明身处阴冷的峡谷里，却感觉四肢百骇生出一种莫名的燥意，手心微微出汗，呼吸开始急促。
    她被这些反应弄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硬着头皮哄他：“没事，我们这就去拆了它。”
    听到这话，池郁毫无心理负担地给挑拨系统。
    看到了吧。
    这就去拆了你。
    系统：……
    它默默地缩在角落，孤单弱小无助。
    在峡谷里穿行许久，许知白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那是被裹藏在黑暗里的一点极细小的微光，像是层层乌云包裹后的一粒孤星，只在某个清风隐隐吹散些许云朵的片刻，露出一点微弱的光。
    如果不是池郁指出来，可能就算是修仙界的人找到这里，也发现不了这粒细小的星子。
    这就是系统核心。
    本以为距离很近，结果走了很久还没走到。
    池郁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看了系统存在的方向一眼。
    这下它终于老实了，不再带着星光溜达了。
    真像是夏夜晚上看到的萤火虫，光芒很淡，像是裹着一层纱衣，朦朦胧胧的，反而平添了几分魅惑。
    许知白伸手点在那点星光上。
    与此同时，陆臻找到了许蔚蔚。
    南阳上上下下，没闭关的长老，新入门的弟子，连带着刚做完任务回来的弟子们一起，全部出动，去找失踪的小师妹。
    陆臻心里很后悔，如果他知道小师妹会丢，昨天他一定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让小师妹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是他亲自把小师妹送回住处也好啊，总不至于让人拐跑了。
    想到这个陆臻心情十分复杂。
    师妹丢了。
    还是被他的好朋友苏代拐跑的。
    这特么的苏代临跑前还来见了他一面，还……还亲了他一口……
    这特么的他找谁说理去。
    五长老也不知所踪，能不能有人管管这无法无天的苏代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和苏代将会站在对立面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和苏代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仿佛他还在等着他回来。
    仿佛拐走他师妹的不是他。
    话说，苏代那个混蛋到底为什么要拐走他师妹啊！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和苏代，真的回不去了。
    陆臻冷着脸看向满脸茫然的许蔚蔚，声音里压着火：“她是你姐姐，你就半点想不出她能去哪里？素日她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有哪些关系近的长辈？有什么钟爱的地方？”
    越听许蔚蔚越是茫然，见到这么声势浩大的寻人，她自然知道许知白惹出什么乱子了，在心里暗暗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不容易进了南阳，就不能过过安生日子，非要整得大家都不安宁。
    她认真地思虑片刻，最后白着脸摇头，迎着陆臻吃人的脸色，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师兄，据我所知，她、她没有交好的朋友，没有关系近的长辈，更加没有什么钟爱的地方，这么多年，她唯一一次出门就是来南阳……”
    每说一句，陆臻的脸色就冷一分，到得最后，已经冷得要结出冰，许蔚蔚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这时，有一道声音传来。
    “她说谎！”
    执法堂里本来就安静，这句话宛如油锅里投进了一块冰块，当场炸了锅。
    许蔚蔚差点跳脚，她瞪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八十五章 净土39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说话的是一个外门弟子服饰的女孩，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形容枯槁，脸色憔悴。
    许蔚蔚看到她唰的变了脸色。
    等了半天，那女孩也没说出许蔚蔚哪里说谎，只是跪伏在地上诉说着自己的冤情，说许蔚蔚如何如何霸凌她。
    陆臻脸色极难看地安抚了两句自会有人调查清楚，给她主持公道的，接着就让人把她待下去。
    结果不知道这女孩是哪里不对，在旁人碰到她之前，她忽然暴起，拔过身旁弟子的剑，一剑刺进许蔚蔚胸口。
    她速度太快，又离得又近，在场每一个人反应过来。
    就算是许蔚蔚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南阳执法堂，当着这么多师兄和长老对自己出手。
    陆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本就时间紧迫，又被这些事情缠身，心情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得命弟子将伤人者收押，将许蔚蔚带去治疗。
    等他随着大部队赶往戈壁时，几乎已经是最后一波到达的了。
    他见到了一生中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次围攻。
    无数的阵法、禁制、灵宝铺天盖地般的涌向峡谷，那架势就算把这峡谷夷为平地也毫不为过。
    他心头一跳，因为他不仅在峡谷里感觉到了他爹的灵力，还有苏代的。
    陆臻呼吸猛地一滞，浑身血液倒流到了天灵盖，他不顾一切飞身下了峡谷。
    黑暗在天地间蔓延，像是巨大的海绵，把一切声息吸收得干干净净，死一般的沉寂沉甸甸的压上心头。
    池郁仿佛化身成了一面墙，把一切不速之客全部挡在墙外。
    对于陆青临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来，他还有有点惊讶，系统竟然这么菜鸡，连他们都放进来。
    系统听到他的吐槽，委委屈屈地蜷缩在一边。
    它这些年把系统越扩越大，本意是为了获得更大的能量，来维持自身的发展壮大。
    但越大的系统吸收的玩家就越大，玩家耗费的能量也越大。
    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情况，很多部分、很多程序它自己都无法控制。
    所以设计者的归来，甚至他们顺利无比地找到系统核心，很多事情上，他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促成，半推半就地到了现在这一步。
    陆青临一言不发，每一招都是满含杀机的杀招。
    池郁跟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剩下灵气碰撞，刀刃撞击岩石的声响。
    正在光屏上飞速点击的许知白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接收到池郁让她放心的眼神，看到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光屏。
    反而是才找过来的苏代，哑着嗓子打破沉寂。
    “陆师叔！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师尊！”火红色的灵气爆开，在黑暗中有一刹那的芳华。
    宛如转瞬即逝的烟花。
    苏代的加入让池郁更加闲适，慢悠悠地退后几步，展开一个防御屏障，准备看戏。
    从峡谷上降落的攻击阵法撞击得两侧岩壁摇摇欲坠，饶是这里土质特殊，也无法承担这么强的攻击。
    他设下的防御屏障被撞出蛛网般的裂口，接着越来越大，清脆的咔擦声不绝于耳。
    第二道结界裂开，落石滚滚而下，把正在对峙的两人砸了个狗血淋头。
    看着许知白依旧认真在光屏上点击的样子，池郁终于变了脸色。
    轰隆——
    山壁轰然坍塌，大块大块的石壁裹着灵光禁制倾轧而下。
    池郁闪身略到许知白身后，竭力张开一道防御结界。
    正在飞速敲击蓝色光屏的许知白手指一顿，忽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血液穿透光屏，落在岩石缝里。
    池郁悚然一惊，连忙扶住她：“小白！”
    怎么回事？
    为什么？
    系统疲惫的电子音虚弱地响起。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小白算是我的衍生体，和你一样，这些攻击也会落到她身上，我没法阻止。】
    许知白等级低，没怎么受过副本的磨练，就算系统把她的防御点数点满，她受得伤也足够严重了。
    “你怎么不早说！”池郁简直要被猪队友给气死。
    “是我不让它说的。”许知白来不及擦一擦嘴角的鲜血，双手不停，指尖都快动出了残影。
    程序固化太严重，就算系统已经一路给她开了绿灯，还是比她想象地更加麻烦。
    “再给我两分钟，不一分半——”
    她还没说完，点击光屏的双手指尖齐齐渗出鲜血，无形的伤口让她双手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手臂上青筋乍现，双眼眼角流出两行血泪。
    “小白！”池郁目眦欲裂，声音都在发着抖，他徒劳地伸手把她拽回来，拥在怀里。
    他想，算了，这特么的破系统谁要修改谁去改吧，他不干了！
    “别管了，我们不管了……”
    嗞啦——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池郁感觉胸口一凉，他低头看过去，只见一把雪亮的灵剑从背后刺入，穿透他的胸膛，再穿过他抱着的许知白的胸膛，在她胸口露出沾血的剑尖。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片席卷花园的大火里，烈火灼烧着他本就不多的理智，脑中轰隆一声炸响。
    像是被烧透的房屋骤然坍塌。
    陆臻赶到时，只看到碎成片的长剑，和躺在剑旁已经七绝的——
    他的父亲。
    再往前，是一红一白的两道人影。
    红衣青年掐住白衣少年的脖子，骨骼咔咔作响，少年身上的灵光已经黯淡下去，像是秋风下不得不枯萎的白梨花。
    青年丢开手里碍事的尸体，歪头看向陆臻的方向。
    森黑的瞳孔里映着一点幽幽蓝光，只一眼就让陆臻心头警铃大作，汗毛直竖。
    宛如从深渊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和杀意。
    磅礴的灵力从峡谷深处倾泻而出，外面还在不停攻击的修士们动作猛地一停，接着像是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纷纷倒飞出去，砸在地上，溅起漫天雪粒。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全部覆盖。
    整片天地陷入一片刺目的雪白中。
    不知年月。
第八十六章 净土40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知白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肢体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大脑的指令是什么。
    池郁呢？
    她……修改成功了吗？
    各种各样的记忆胡乱地脑子里流窜，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她痛苦地按住脑袋。
    最后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弱弱地开口。
    【系统维护完毕。玩家都已安全退出，您可选择重新登录，或者退出游戏。】
    许知白毫不犹豫选择了重新登录。
    【检测到您上个副本非正常完结，您可选择继续上个副本，或者重新选择副本。】
    当然是继续上个副本。
    许知白选择完之后，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您已进入副本：净土。】
    【作为修仙界修为第二的仙长，你经历了无数次雷劫，依旧无法飞升。这一次，雷劫又如期而至。】
    【本游戏为全真模拟游戏，玩家可自行调整疼痛模拟程度，考虑到玩家的接受程度，默认疼痛度为百分之五十。玩家可在任意时刻选择读档退出游戏，本游戏开启防沉迷模式，24小时内最常游戏时间为10小时，到达10小时将会强制下线，请玩家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轰隆——
    天雷滚滚，暴雨如瀑，化神期的九十九道雷劫余威犹存。
    故事背景宛如雪花般的涌入脑海，许知白都快记不清这是第几百次过雷劫了，但她依然无法飞升。
    她周身的寒意冷凝成霜，手中晶莹剔透的神剑“霜降”往下一斩，冰霜铺天盖地般蔓延，瞬间冻结了整座仙山。
    天道不仁，当她没有脾气吗！
    第二剑落下之前，她听见了天道那苍远辽阔的声音。
    【许知白，你还不明白你为何无法飞升吗？】
    她应该明白吗？
    神剑霜降毫不犹豫落下。
    咔嚓──
    冻结的仙山在她剑下碎成块块冰晶。
    【许知白！你善恶不分，恩怨不明，弑师弑兄，杀孽不断，身为天地灵物，却浑身死气，你觉得你有飞升的资格吗！】
    话音刚落，许知白手中的霜降寸寸碎裂，漫山冰霜飞速消融，她浑身滔天灵力随之流逝殆尽。
    冰雪的凉爽味道扑面而来，寒气从鼻尖直达肺里，森寒沁骨。
    【自古成神先成人。许知白！若重来一次，你若还是不能修出人性，四海八荒怕是容不下你了，好自为之。】
    等许知白重新恢复意识，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被一张金色大网劈头盖脸兜住了。
    茫茫雪山中，两道惊喜的声音穿透凛冽寒风刺激着许知白的耳膜。
    “啊！在这里！在这里！天地灵物！”
    “快通知师父！天地灵物在这里诞生了！”
    “等等！”
    很吵，许知白的目光落在自己扒拉住网眼的小手上，一时忘语。
    那手不仅软绵绵、胖乎乎，还极小，那么细密的网眼都能被小爪子抓住。
    再细细一看，圆滚滚的小身子，裹着一套简易白衣，垂落下来的头发也是银白色的。
    她好像……重生了。
    视线里有两个身着蓝白道服的少女。
    当先那少女头上簪着一朵小白花，蹲下来朝着许知白一笑，话却是对她同伴说的。
    “师门距离此地相隔千里，我们就算通知师父，一时半会儿她也赶不过来，万一被别人抢了先怎么办？”
    另一人左耳戴着一枚红珊瑚耳钉，她沉吟了一下：“师姐的意思是……”
    “这天山秘境奇境数不胜数，我们寻个僻静所在，把这天地灵物分而食之，那这原地飞升的好事不就是我们的了？”
    原地飞升？
    她渡了无数次雷劫都没法飞升，吃了她自己就可以原地飞升？
    忽然变成了个小团子，许知白对周围事物多了半分关注度，闻言浑身一僵，脑子里某根弦啪地一声绷断了。
    从前随处可见的恶意，师父逼着闭不完的关，不能离开未尽城的命令，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吗？
    那红珊瑚连忙拦住师姐的话头：“可别说了，小妹妹都吓哭了。”
    许知白伸手摸了一把脸颊，还真有泪珠。天道这厮一定是控制了她的泪腺，不然为什么她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不管不顾地默默流泪。
    手臂传来一阵剧痛，那小白花拽着许知白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从没感受过的剧烈疼痛让许知白叫都叫不出来，眼泪流得更快了。
    “师姐你在做什么！”
    这人充耳不闻，咬掉了许知白手臂上的一块肉，咀嚼了两下，囫囵吞进了肚里。
    “师姐！你看清楚！这是人！”
    伸过来的剑尖险险地挡住了小白花继续凑过来的血盆大口。
    小白花回头看她。
    漆黑的瞳孔里泛着冷光，让人莫名想起食人的鬼魅，红珊瑚后背一凉，手臂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那目光就又转回到许知白身上，诡异一笑，牙缝里挂着丝丝血肉。
    “师姐，天地灵物说不定有其他……”
    话音戛然而止，许知白脸上溅到了一片温热的液体，红珊瑚胸口喷射出的鲜血如红梅洒落。
    见血让她心里升起一丝焦躁，眼前又闪过那个红衣染血的青年，她回神时看到小白花脖子上也挂着一条血线，还满脸的难以置信。
    身上束缚的金网脱落下来。
    还剩一口气的红珊瑚用沾血的手推了她一把：“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许知白是要走的，但她被压在小白花身下，光是挣扎出来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力气，她板着脸习惯了，也做不出大口喘气的举动，一时出气多进气少，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她费力地抓住了红珊瑚的衣角，想缓口气。
    “快走吧，有人……来了……”
    许知白虽然没了灵力，逆天的灵识还在，当然知道有人来了，光是想到那些人能吃掉她原地飞升，就刺激得她泪流不止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天地灵物竟然真的是个娃娃，哈哈哈！”
    咻咻几道破空声后，一群黑衣修士把她们团团围住。
    红珊瑚绷紧了身子，把许知白往身后一拽，撑着一口气：“你们……”
    冷冽刀光一闪。
    红珊瑚已经闭着眼睛等死了，但却听到耳畔想起短兵相接之声。
    黑衣修士们自己先闹了内讧。
    另一个年轻黑衣修士出剑挡了那致命一招：“师兄，修仙路上最忌讳无故杀孽，吃了这样的胖娃娃，真的就有原地飞升的神效吗？”
    生死关头，许知白终于挤出了一丝灵力，使了个师父惯用的小术法糊弄住这些人，接着拽着红珊瑚就地一滚。
    一下，没拽动。
    两下，还是没拽动。
    许知白：……仙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减肥吗？
    “哈哈。”
    风里传来一声轻笑。
    许知白从漫天风雪中抬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彼岸花，灼灼红花中停着一架红色步撵，其上歪坐着一位红衣青年。
    步撵上垂坠着遮挡的珠链，只隐约可见青年墨发披散，折扇遮面。
    师父……
    这两个字在舌尖徘徊了一圈，没能出口。
    她早就不叫他师父了，从她把霜降刺进他的心脏那刻起，从她看着恶鬼吞噬掉他的身影起。
    红衣青年用折扇挑起珠链，露出了那双含笑的狐狸眼：“小胖墩儿，力气不行啊。”
    许知白：……
    她的剑呢？
第八十七章 净土4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需要我帮忙吗？”
    许知白定定地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手指无意识攥紧了。
    红色袖袍中露出的手修长白皙，骨肉匀称，形状漂亮。
    本就冷白的肤色被红衣一衬，越发显得肤若凝脂。
    “别打了！有人要抢天地灵物！”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凛冽的风声瞬间灌了过来，许知白仿佛这才听到除他之外的声音。
    有寒风呼号声，有刀剑相接的铿锵声，有积雪被人踩踏时的吱吱声。
    她颤巍巍的小手还没伸出来就被握住了，他手掌的温度暖暖地覆过来，像是一团烈烈燃烧的火。
    眼前跳出一行透明的小字：池郁，你的师父。
    许知白：……
    好你个池郁。
    身体受剧情影响，不自觉地开始难过。
    是真的师父。
    死在霜降剑下，又化身心魔不断出现的师父。
    那点温暖劈开她尘封已久的情绪，无措、难堪、厌弃，还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愧疚涌上心头，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被天道安了开关的泪珠不请自来，糊了满脸。
    泪珠还没落下，红衣青年就如临大敌，丢开她溜出了一丈远，刷拉一声展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眼神无处安放。
    “你、你这小胖墩儿哭什么……我不笑你了就是！”
    声音竟然还有点哽咽。
    许知白抹了一把眼泪，奈何这眼睛有自己的想法，泪珠越抹越多，眼看黑衣修士的刀剑已经到她眼前了，她顾不得形象了，嚎了一嗓子。
    “池郁！”
    她都被人抓住了，也不见那红衣青年有何动作。
    这人怎么当得师父？
    许知白气结，胸间卡着一口恶气：“！你救不救你徒弟！”
    被点到名字的池郁愣了一下，转过来时哭得竟然比许知白还要凶，下巴都一抖一抖的，他意识到自己的尊容，飞快地转了回去，擦了擦眼角。
    “啊你叫我？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徒弟？”
    抓住许知白的是一个黑脸汉子，咧嘴笑时一脸憨像：“小娃子，想巴结人救你，也得巴结个厉害点儿的吧。不过别想了，天王老子……”
    耳畔的聒噪声骤停，失重感袭来，许知白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抬眼时正好看见那黑脸汉子只剩个骨头架了，风一吹就化为了一阵灰烬。
    众黑衣修士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地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下巴被两根温热的手指扭了回来。
    “别看。”
    这人哭腔还没止住，声音发软，像是山巅最柔软的初雪。
    她被他身上的暖热包裹着，小脸贴在了他裸露的脖颈间，温热滑腻，触感像是香甜的糯米糕，让她不知觉犯了馋。
    耳畔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
    许知白被闷在怀里百无聊赖地眨着眼睛，用自己的眼睫去蹭他凹凸有致的锁骨。
    “妖、妖、妖主！这是妖主的黑火！”
    “妖、妖主大人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高抬贵手……”
    “求妖主大人饶我们一命……”
    “啧。”
    她就靠在他胸口，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冷笑，小脸跟着他胸腔的起伏颤动。
    “可惜了，本座最不爱做的就是饶命。”
    哇，终于止住不哭了。
    许知白灵识逆天，即使不睁眼也能看清周围发生的事情。
    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满地跪伏的修士连惨叫都没能喊出一声，转瞬就化为了一阵飞灰。
    刚被侍从救醒的红珊瑚一睁眼就看见这一景象，顿时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许知白想起天道那句“善恶不分，恩怨不明”，探出了半个脑袋：“师父，救她。”
    身后大批修士御风而来，破空声不断。
    池郁收了折扇，头也没回，吩咐侍从道：“带她回城，小心点儿，别弄死了。”
    侍从领命，又小心翼翼地抬头：“大人，您……”
    池郁没回答，那侍从也不敢再问，抬着人低头走了。
    这次来的修士显然不是之前那些蠢货可以比得上的，光是漫天威压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中一人身着蓝白道服，刚一落地就横眉冷对：“池郁！你这魔头竟然还敢出现！”
    “你谁？”
    池郁眼尾还残留着一抹薄红，他皮肤白，稍稍一点红就格外明显，像是施了一层薄胭脂，越发艳丽夺目。
    那微红的眼让许知白想起前世他们决裂那天，他也是沉着眉眼间隐忍不发。
    自那以后，她睁眼闭眼，看到的全是红衣青年的脸。
    池郁风轻云淡的面具有了裂痕：“小胖墩儿，你要再哭我就把你丢给对面那老太婆！”
    对面那蓝白道服的修士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久居高位者，哪里受得了这种藐视，当即挥剑攻了过来。
    “池郁！你找死！”
    池郁只轻轻一卷折扇，就贴住了那柄势不可挡的宝剑，身形未动，气定神闲：“本座不杀白一门人，阁下不若脱下这身道服再来杀我？”
    他轻弹折扇，那人就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退到了人群中，被身后的人扶住了。
    许知白求生欲很强地憋住了眼泪，她想了起来。
    这蓝白道服是如今势头正旺的白一门，门下全是容貌天赋俱佳女子。
    她师父和白一门渊源颇深，许知白之所以下决定弑师，白一门有很大的功劳。
    这位中年妇女名叫林玬霞，是门中除掌门之外的第二高手，在门人弟子面前丢了这个脸，如何肯善罢甘休。
    林玬霞看到他怀里的许知白，眼里凶光毕露：“白一门可不想和你这弑父弑母、欺师灭祖的魔头有任何干系！识相点，把天地灵物还给我们，不然今日——”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不然如何？”
    他轻轻地笑着，声音里仿佛带着糖醋的甜香，勾得许知白喉头微痒。
    林玬霞身后的白一门弟子横眉怒目，急得跳脚。
    “呸！你这魔头还有脸笑！各位师叔师伯，跟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有什么话好讲，杀了他为民除害！”
    领头的几位修士对视了两眼，都祭出了自己的法宝。
第八十八章 净土4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想象中刀剑相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些修士忽然齐刷刷丢了剑，愣在原地傻笑。
    那林玬霞还极为做作地整了整自己的鬓发，笑得一脸羞涩。
    许知白就没见谁在这个狐狸精手里讨到什么好。
    紧接着又想到，他这么厉害，为什么前世就让她一剑毙命，身陨道消了呢？
    “怎么又要掉金豆豆了啊？给我憋回去。”
    眼皮被两根手指覆住，强行闭上了她的眼睛，许知白实在没忍住一巴掌乎到了他脸上：“笨蛋！”
    软哒哒的童音骂起人来一点气势也没有。
    这隔了一世的迁怒池郁当然不懂，也不躲，任由她的小手胡乱地拍在他眉眼上。
    他脸上的肌肤软绵绵，热乎乎的，不像锁骨会咯手，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从前扑住的小蝴蝶，在掌心簌簌地扇动翅膀。
    还没感受够，手就被人捉住了。
    “这是谁干的？”
    这声音有点冷。
    许知白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之前被小百花啃咬的伤口上裹了一层霜雪，此刻被他的体温焐热，霜雪化了，把早已结痂的伤口浸湿，血淋淋地露在外面。
    看一眼似乎把痛觉也看回来了，许知白又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疼痛，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眼眶忽的一热，两行泪珠直接滚了下来。
    这眼睛不能要了。
    她烦躁地抬手抹眼泪，却感觉到有水珠滚进她衣领里。
    抬头一看，池郁哭得比她还要凶！
    只见池郁两手抱着她，连展开折扇挡一挡都做不到，狼狈地偏过头，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再哭本座把你原地埋了！”
    她许知白何德何能半刻钟内让凶名远扬的妖主大人哭了两次，简直可以名留修仙史了。
    池郁没什么威胁力度地瞪了她一眼，治好了她的伤，平复了情绪之后，打了个响指。
    那边沉浸在甜蜜幻境中的众修士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之后，都气得满脸通红。
    “魔头！竟然用幻术蛊惑我们！”
    “呸，不要脸，就会这种下三滥的幻术！有本事真刀实枪地跟我们打一场？”
    白一门本就和池郁交恶，这位林玬霞又是个口不饶人的主。
    她长剑一横，唾沫横飞：“百年缩头乌龟做够了，这就有的你横了是不是？真以为凭着你那歪门邪道的幻术就能得道飞升啊？还妄图染指天地灵物，下辈子吧！早点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猫儿狗儿的，成全了你万妖之主的名声！”
    那把黑色折扇又出现在了池郁手中，通体漆黑，看不出原材料，展开来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护着许知白，单手转了一圈折扇，慢慢地开口：“穿黑衣服的那个什么门，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这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气得众修士怒火攻心，在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言辞之下，没有一个人退缩。
    林玬霞率先领着门人出手。
    “魔头好大的口气，你说走就走，没了幻术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我绝不会让你这魔头夺走天地灵物！”
    这句话其实说得很巧妙，既讥讽池郁只能靠不入流的幻术，又提醒了众人现在是一致对外抢夺天地灵物的时候。
    在宝物面前没有人在意是不是以多欺少，众修士一拥而上，刚才声势浩大的围杀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时之间狂风大作，乱冰碎雪漫天激射。
    许知白软哒哒地趴伏在池郁怀里，明明处于杀戮中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刀光剑影，连震颤都没有感受到。
    她看着池郁折扇翻飞，见血封喉，眨眼间取了数十人性命。
    随即折扇一扫，把身前碍眼的人扫飞出去。
    那倒地的数十位黑衣修士的尸体上升起一阵黑雾，转瞬把尸体腐蚀得干干净净。
    看得其余修士头皮发麻，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池郁合上折扇，嘴里还扯着一丝笑，但那狭长的狐狸眼里寒意汹涌：“本座日行十恶，已经杀够了十个人。还有人想死，麻烦自己动手抹脖子。”
    若是刚才他说这话，肯定有人跳着脚骂他。
    但此刻众修士环顾四周，黑衣玄门的修士全咽了气，其他各门每人身上都带着伤，年纪越大的伤的反而越重，林玬霞被弟子扶着，惨白着脸，喘气都困难。
    他这话刚说完，就真有一个年轻修士拿剑抹了脖子，身边的人拉都拉不住。
    这下众人是真的打心底里忌惮这个万妖之主了。
    许知白感觉心口有一股热意升腾，一路往上，热了眼眶。
    他说要杀尽天底下欺负她的人，他杀那些黑衣修士是为了她。
    她扯了扯池郁的衣角，咬着下唇努力驱除眼前的朦胧：“咬我的是穿白衣服的。”
    刚才睥睨天下的妖主大人浑身气势漏了气：“哦，那没事了。”
    见他僵硬地要走，许知白惦记着林玬霞，试图拉住他：“把那个老太婆抓回去。”
    池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尽想着打打杀杀的，难怪长这么胖。”
    许知白：……
    这师父不想要了。
    “小胖墩儿……”
    许知白嘴里被塞了一团软糯的东西。
    池郁白她那一眼，让他自己的声音开始哽咽了，手忙脚乱拿糕点哄人：“不带这么小气的吧？说不过就哭，年轻人不讲武德。”
    许知白不肯吃，吐了出来：“要吃糖醋排骨。”
    池郁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赏了她一记妖主大人千娇百媚的白眼：“雪团子吃不吃？”
    “你敢喂，我就敢哭。”
    未尽城处于天地边缘，远离修真界，是世间精怪妖族的住所。
    路程遥远，没了瞬移的法器，就是池郁也要花上一些世间才能抵达。
    许知白精神力不济，又有暖烘烘的怀抱，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再睁开眼时，入目是刺眼的红色，帷幔，被子，一律是鲜红色。
    鼻间有清冷的花香。
    这是池郁的房间，许知白在这里呆了数十年，再加上她灵识强大，很轻易就避开了碍事的侍从。
    路上，有几个人的谈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第八十九章 净土43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大人对他的宝贝徒弟可真好啊！”
    “可不是，连天地灵物这样的宝贝都能寻来给他，唉，我要是大人的徒弟啊，死了也值了！”
    “哎，你说那天地灵物要怎么用啊？那么个胖娃娃，总不能吃人吧？”
    听到这句话，许知白感觉自己的手臂又开始痛了。
    她现在还不是池郁的徒弟，只是池郁给他宝贝徒弟辅助修炼的天地灵物。
    这种认知让她觉得胸口有些闷。
    闷闷不乐地转了一圈后，许知白心里一团乱麻，她可以剑斩心魔，但她好像不知道怎么面对前世死在她手里的师父，活生生的池郁让她无所适从。
    她确确实实对不起池郁。
    最终许知白在一处清雅的小院里找到了池郁。
    小院里碧竹修长，微风一拂，竹香扑鼻。
    竹荫下置有石桌，一大一小两人相对而坐。
    小的穿着一身黑衣，比许知白高了一半，看上去就六七岁左右。
    唇红齿白，鹿儿眼灵动非凡，长得还算可爱，可惜在可爱也掩盖不住他是个超级无敌大混蛋的事实。
    对，没错，系统眼红池郁有实体能得到许知白的青睐，于是千辛万苦潜心升级半天，给自己也凝出了一个实体。
    就是眼前这个小娃娃。
    她远远看见池郁正笑眯眯地跟他小徒弟说话：“为师亲手做的，尝尝。”
    定睛一看，桌上摆着的分明就是一盘糖醋排骨。
    明明是她提出要吃的，他给的却是他的徒弟，可见他有多喜欢这个宝贝徒弟了。
    许知白的拳头硬了。
    那小徒弟顶着师父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伸手拿过筷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这混蛋压根就不喜欢糖醋排骨，他最擅长骗人了。
    耳边响起一声喀嚓脆响。
    她攀着一根竹子，踮着脚看院内，气到无意识把手中竹子捏断了。
    院内的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看见是她，池郁惊喜地招呼：“小胖……小妹妹，你醒了啊，快过来啊。”
    他话还没说完，小徒弟终于忍受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三人沉默对视。
    许知白终于后知后觉地闻出了院内飘着奇异的焦糊味，她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准备趁着池郁瞪小徒弟的功夫开溜。
    不料那小徒弟率先开口招呼她。
    “小妹妹快来啊。”
    竟还带着笑意。
    这混蛋还敢挑衅她？
    手臂被人一拽，那小徒弟速度奇快地把她往院子里拉。
    池郁冷笑：“许兮兮，你敢往她嘴里喂一块，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画面过于恐怖了。
    拉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了，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许知白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狭隘。
    她拍了拍许兮兮的小手，面无表情地劝慰：“师父赏赐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吐掉的那块也要捡起来吃掉哦。”
    许兮兮：……
    池郁甚为满意她的表现，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你这么会说话，又这么爱掉眼泪，不如就叫池小白吧？”
    许知白：……
    她眼神都凝固了。
    这特么的还想给她把姓氏都改了。
    她眼神警告。
    许兮兮见缝插针：“还是师父厉害，池小白这个名字又好听又好记，还特别贴切，是吧小白？”
    许知白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和她的剑一样没什么温度。
    这小混蛋视而不见，鹿儿眼眯起来也像只狡猾的狐狸。
    许知白暗暗咬牙：“我有名字，我叫许知白。”
    许兮兮浅浅一笑：“一入未尽城，前尘渺如烟，还是换个名字比较好，师父你说是吧？”
    池郁冷冷一瞥：“有你什么事？”
    许兮兮耷拉着脑袋，还真去捡地上被他吐出来那块排骨。
    许知白都惊了，这么乖的混蛋她还是第一次见，就为了讨好师父吗？
    “我重新去给你做。”
    许知白被池郁抱着走出了院子，对垂头丧气的小师兄投去了一个肃然起敬的眼神。
    学到了，学到了。
    许知白安置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池郁还丢了一颗大白菜给她抱着当玩具。
    池郁系围裙切菜的样子，许知白从前从没有看到过，现在一看，似乎明白了修仙界他的画像那么多的原因。
    红衣青年系了一条黑色围裙，袖口用皮扎子扎好，低头认真地和案板上的肋排战斗，手腕晃动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动人心房。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心魔都更惊才绝艳。
    她一下一下地揪着菜叶子，思绪随着被丢掉的菜叶子飞远了。
    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怎么和师父师兄相处，最要紧的是修炼啊！
    按理说之前她引气入体算是成功了，运转心法能修出灵力，但她的经脉里空空如也，一丝灵力都没有。
    怎么想怎么不对，天道不会惩罚她让她不能修炼了吧？
    等到许兮兮过来的时候，她身前已经堆了一地的菜叶子了。
    许兮兮提着食盒，一脸菜色，正好这时池郁端着菜出来，他飞快把食盒放在案板上，扔下一句“师父再见”就往外跑。
    还没等池郁伸手捞他，他就一脚踩在了门口的菜叶子上，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本来冷着脸要吼人的池郁，被这一闹，笑得差点端不稳盘子。
    “许兮兮，你丢不丢人？”
    许知白抱着没了叶子的大白菜，抿着嘴看着摔在她脚边的许兮兮，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许兮兮手都撑到一半了，看到可爱小师妹对他伸出了手，腾出手来接受她的好意。
    结果许知白在他碰到自己手之前飞快地收了回去，奶声奶气地念叨：“忘了哦，男女授受不亲。”
    他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目睹全程但始终围观的师父，不再理会这两人，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往外走。
    刚走出两步，就被他家亲亲师父叫住了。
    不得不说，师父这个身份真的太犯规了，天然有着一种亲近感，又不至于太过亲密。
    就像是——
    许兮兮猛地退后两步，差点撞翻身后的许知白，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别走啊，平地都能摔，你该补补了，快来尝尝为师新做的糖醋排骨。”
第九十章 净土44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听到糖醋排骨四个字，许知白飞快地转过身，眨巴着眼睛瞪着池郁，就差直说给我了。
    她急不可耐地小跑过去，眼巴巴地望着池郁。
    却见池郁护着餐盘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行。”
    他难道不是为了她才做的吗？
    为什么做了两次都没有她的份？
    一旁的许兮兮算是开了眼了，还有人哭着求着要吃他师父那恶心死人的饭菜，他巴不得有人能帮他承受这个酷刑，忙说：“师父，妹妹要哭了！”
    护食的池郁也看到了她眼里的水光，吓得慌忙把盘子递给了她。
    “别哭别哭，给你就是。”
    许知白眨眨眼睛憋回了眼泪，小胖手使不动筷子，直接用手拿了一块排骨就往嘴里丢。
    排骨一入口，她刚憋回去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张着小嘴，面无表情地泪如雨下。
    池郁感动哭了：“呜……我做得菜竟然好吃哭了！太感动了！”
    许知白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哭起来没声没息，连表情都不会变，不像池郁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生无可恋地吐出那块排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可能被毒坏了，她觉得屎可能都比它好吃：“你不是我师父，我师父做饭不会这么难吃。”
    池郁笑容裂开了。
    这年头当师父还得做饭好吃啊？
    许兮兮在一旁捂着嘴，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可见是笑得有多狠。
    池郁脸上还挂着泪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敛了笑容，笔直站好，不敢动了。
    “很好笑？”
    许兮兮缩着脑袋摇头。
    许知白想到了师兄现在对师父百般讨好，可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占了师父的芳心。
    她抹干净了眼泪，拉了拉池郁的袖子。
    池郁捂着眼睛蹲了下来，以为她要说什么，把耳朵凑了过去。
    许知白抬手轻轻地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扯着他的袖子，笨拙地哄人：“师父别哭了，我不哭了。”
    池郁被一个小团子安慰，老脸一红，哭腔还没收住，哑声说：“我重新再做一次，我这次一定努力！”
    许知白乖巧点头：“嗯！师父最好了！”
    忽然看到垂下来的头发变回了白色，微微睁眼时露出的瞳孔也变回了剔透的银白色。
    池郁脸色一变。
    这时，一个侍从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单膝跪地：“大人。”
    池郁还没收拾干净自己的脸，站起身，展开折扇略作掩饰，有些不耐：“什么事？”
    这侍从就是当时在天山的那位，他答话时余光落在了许知白身上：“那位白一门的姑娘醒了，她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事关您的安危。”
    许知白听到这句话，心头猛地一跳，眼神飘忽，飘着飘着飘到了她的混蛋师兄身上。
    心头又是一惊。
    许兮兮侧身对着池郁，可能觉得池郁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身上，脸上伪装的恭敬不见分毫，嘴角微勾，鹿儿眼半垂，余光紧贴着池郁，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和怨毒。
    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恨上池郁了吗？
    可是，为什么？
    “小白。”
    许知白脑袋被揉了一下，回过神来。
    池郁微弯腰，轻声说：“要去看看那个姐姐吗？”
    许知白救她是因为，那红珊瑚是维护她才被伤，实在是怕天道把她的死算在自己头上。红珊瑚可能确实是个好人，但她深深知道池郁有多厌恶白一门的人。
    这时候正在和许兮兮比着争夺池郁的芳心呢，她怎么会傻到给池郁添堵，更不必说刚才那浮光掠影的画面。
    许知白果断摇头：“师父天下无敌，安危还需要她来断定吗？肯定是想趁机抱师父大腿的坏女人，师父别去见她！把她丢出去！”
    池郁还没回答，那边的许兮兮率先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哇，小白你太清楚女人心了，不愧是让师父一见倾心的女宝宝！”
    当许知白听不出他的明嘲暗讽吗？不过他这么说就代表他急了，他急了哈哈！
    她硬凹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扯着池郁的袖子小幅度摇了摇。
    池郁折扇一收，冷声低斥：“还愣着，聋了？”
    那侍从张了张嘴，竭力收住了自己想“啊？”的冲动，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领命走了。
    许兮兮倒是没那么表情丰富，他扫了许知白一眼，收了神通，没再作妖，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池郁抱起小团子，眉眼舒展开来：“走，砍排骨去。”
    许兮兮作为试菜人员，当然是也不能离场的，生无可恋地跟着他家厨渣师父。
    天山脚下，十余名黑色道服的修士沿着山路仔细搜寻着什么，忽然有人轻呼一声。
    “这里有个人！”
    黑衣修士门拥过去一看，雪堆里露出了半截蓝白色道服，扫开雪堆，扒拉开一看，真的是一个人。
    脸色冻得都发青了，看上去是咽气已久了。
    “是白一门的人。她们来这里——”
    他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脚腕一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
    低头一看，是一只覆着霜雪的手。
    “啊！”
    当即有人失声叫了出来，被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吓得魂飞魄散。
    哪怕是修仙界也是身死道消，再无转世还阳的可能，甚至修士逆天而行，都入不了轮回。
    那手紧紧地抓着那位修士，指甲陷进了血肉里，鲜血淋漓，润湿了冻僵的手。
    也许是得了鲜血的温暖，那人身上的冰雪缓缓融化，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头上的小百花还顽强地坚挺着，正是咬了许知白一口的小白花。
    她手上沾着那修士的鲜血，仿佛借此吸走了他的生命力似的，那修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小白花忍不住露齿一笑。
    “天地灵物，果然不凡。”
    这时候，许知白还在和她的师父师兄快乐三人行，系统看不下去，给她弹了一条提示。
    【检测到有人对玩家怀有恶意，是否需要关注。】
    如果关注的话，系统就会尽量给她切这条线索的故事发展。
    但是，这有什么好关注的呢。
    游戏而已啦，怎么开心怎么玩儿不是吗？
    许知白果断点了忽略，继续摊在她师兄背上舒舒服服的晒太阳，顺便等着师父给做晚饭。
    这样的日子也太美好了叭！
第九十一章 净土45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游戏玩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许知白读档退出游戏界面。
    刚到游戏大厅，就被消息给轰炸了。
    苍久留言说，他找到了许煜的妹妹，就是妹妹和其他死在游戏里的人一样，成为了游戏里的NPC。
    现实中就是彻底的死亡了。
    比起现实中残忍的真相，许煜更喜欢游戏里这个永远停留在最美好年纪的妹妹。
    苍久也一样。
    他看着许煜一遍又一遍地刷同一个副本，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陪着他一起。
    连许煜也大发慈悲给她留了消息说自己去刷副本了。
    两人都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副本，许知白也来了兴趣，点进好友列表里，更新过后的游戏界面跟普通网游更加类似，还有观战好友这个选项，许知白毫不犹豫选择了观战。
    这是一个偏剧情体验的副本，玩家自己的主观意志并不是太多，只需要跟着剧情走，在一些大事件上玩家基本没什么主动选择权，能选择的基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件。
    【您已进入副本：岐恒山，请选择观战视角。】
    许知白先选了许煜的视角。
    【恒元三百三十七年，天降大雨，洪灾蔓延，百姓民不聊生。作为世间最后一位在世地仙，岐恒山主许煜困守于此。】
    雷声滚滚，暴雨阵阵。
    一场突如其来的的山洪袭击了这个小村庄，无数梦中惊醒的人痛哭着呼唤亲友，一时之间哭喊声铺天盖地。
    “许意！许意！”许煜浑身湿透，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水位到了他的腰间，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山洪冲击下，光秃秃的梨树摇摇欲坠。
    他就知道那个书生在，许意是不可能走的！这么大的洪水，她是真不怕死吗！
    许煜扶住树干，压着满腔怒火，尽可能平缓地说：“许意你出来，跟我走。”
    树枝在风雨中摇晃，细细的女声钻进他耳朵里：“许煜，你是山主......你帮我救救那些百姓好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我救不了他们……”
    “你给我滚出来！”
    雨幕中暗光一闪，梨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湿淋淋的白裙姑娘。
    “许煜……你能不能……”
    “不能！”许煜粗暴地想拽她走，拽了几下没拽动，脸色比夜幕还要黑，“你是有多蠢？！那个书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迷得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是吧？你以为凭你的一己之力能和天道对抗吗？”
    许意挣开了他的手，暴雨声中，她的声音听起来脆弱又坚定：“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要救他们。”
    许煜浑身在寒雨里冻得冰冷，五脏六腑却掉进了烧开的锅里，沸腾的火气把周身血液烧成了岩浆，几乎从眼里流出来：“无穷无尽地砍树，昼夜不息地捕猎，把你移到村里圈养，这就是你眼中的好人？那个书生可真是厉害，把你迷得善恶颠倒，黑白不分！”
    许意终于在他的怒吼中冷了脸，对着他恭敬地俯身一礼：“山主大人多年来的扶持与照顾，许意永世难忘。你是高高在上的神，你可以不管他们，但我不能，这是我的家。”
    “许意……”许煜伸手去扶，她却轻轻一闪，消失在了雨幕里。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梨树从洪水里冒出头来，越长越高，无声地抵抗着山洪。
    洪水带着一块浮木飘来，撞在许煜腰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他抓起那块浮木，对准空无一人的水域，想狠狠地砸下去。
    最终他徒劳地垂下手，任凭浮木脱手，缓缓地闭了眼，惨叫声、暴雨声、滚滚水声在他耳边糊成了一锅粥。
    “岐恒山主，万物有序，天地有道，你残存的元灵不一定能对抗这场天灾，你确定要试吗？”
    长久的沉默中，一个虚弱的声音浮出水面：“确定。”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悄无声息地离开，劫后余生的人们围在一块坡地上生火取暖。
    一个白裙姑娘从人群后探出脑袋望了望，漫漫夜色里随处可及的是断壁残垣，再也不见那个冒雨前来的少年郎。
    她想，一场暴雨罢了，哪有山主大人说的那么严重啊。又一想，山主大人也只是关心则乱，自己不应该跟他赌气的，逼得他把天道都说出来了，下次见到还是应该向他赔礼道歉的。
    山下暴雨，山上大雪纷飞，万里冰封。
    许煜在漫天冰雪中醒了过来，阳光略微刺眼，晨间的山风冷而凛冽。
    雪片温柔地擦着他的脸滑过，像是留下了一个缠绵的吻。
    远处，熟悉的脚步声急切而来，人未到声先至：“许煜！”
    许煜身上的衣衫虽早已干透，凌乱的狼狈样却没随着水分蒸发，他弹了弹衣袖，强行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
    又随手化出一把油纸伞，接住了跑来的许意，撑起一口气扯出笑容：“慢点，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许意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歉疚，许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来意，他压下了心底的酸涩，柔柔地说：“阿意，我说过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我……”
    许煜看见她眼神躲闪，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了？那个书生又出什么事了？”
    暴雨已经停了，劫后余生的村民也都安置好了，能让许意放在心上的只有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了。
    半月前许意也是这样急匆匆的来找他，于是他分出了自己一半的元灵，用来治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书生。
    山间的风雪似乎又大了几分，砸在伞面上掷地有声。
    许意犹犹豫豫地点头，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他......他只顾着救人......然后......”
    “走吧。”他把伞交到许意手上，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下了山。
    苍久是许意的心上人。
    他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怎么进了许意心里，当然，如果知道的话，也就没书生什么事儿了。
    一夜之间，欢声笑语的村落成了一片废墟，村民在半山腰的小庙里挤成了一团。
    许煜一眼就扫到了人群后裹在破棉絮里的苍久。
    村民只以为他是隐居山上的隐士，看见他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满怀希望地望着这位山间隐士。
    “大人，能、能救他吗？”许意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一刻，他只觉得她温和的眼神里涌出了无数温柔的利刃，把他浑身血肉搅得稀碎。
    那个书生竟然有一双酷似他的眉眼！
    许意爱上了一个像他的人，而不是他。
    他突然觉得，最能挫败一个人的，也许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她宁愿爱一个像你的人，却不肯爱你。
    他忍住了想抓着许意问个明白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先看看。”
    他走到书生面前，假模假样地切了切脉，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往书生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没事，吃了药，歇一歇就好了。”
    他又奉献了两分元灵，足以让这个文弱书生一辈子无病无痛了。
    他没再说什么，轻轻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庙外是一片暴雨过后的惨状，梯田里灌满了水，庄稼东倒西歪已经不剩几根了。
    山腰以上又是另一幅景象。
    树木苍翠，阳光和煦。
    许意追了上了：“山主大人，你、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语调。
    许煜却觉得自己干裂得千疮百孔的心得了一丝甘霖，语气不自觉软了很多：“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许意没伸手，只是看着他笑。
    眉眼间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淋湿了他整颗心，让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许煜暗暗叹了口气，这辈子他对她的怒火就没有一次能超过一刻钟。
    “笑什么笑！别以为笑一下我拉不下脸说你了！你自己看看，都把自己闹成什么样儿了！”
    许意眼角眉梢有些涩意，怅然道：“山主大人，许意何其有幸，能有你这个朋友啊！”
    许煜本就虚弱不堪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不让他见那个书生，所以她死活都要把真身移到山下，所以她遇到书生的这个月以来都没回来几次。
    他以为她性子单纯，什么都不懂，其实她什么都懂。
    许煜飞快地走进山林里，只留下一句佯装傲娇的话：“照顾你的病秧子书生去吧！”
    许意在他后面低声喊了声：“他才不是什么病秧子呢，他可厉害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说这话可能有点扎许煜刀子，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补了一句：“所以，你放心吧。”
    声音很轻，却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许煜耳朵里。
    他靠着一棵大树，靠着靠着，后脊梁骨就消弭在了风里，他贴着树蹲了下去，蜷成一团，缓缓捂住了脸。
    风掠过树林，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草木香风，像是在安慰着它们的山主大人。
    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他身边，他虚弱地闭上眼，低声呢喃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消散在了风里。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第九十二章 番外 岐恒山1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煜遇见许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久到许意根本不记得了。
    他想，如果一个人忘记了过去，变成了另一种模样，那她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光阴把许意，把他磋磨得不成样子。
    他不敢回忆，因为他最重要的东西，早已丢在了回忆里，捡不回，捞不着。
    他以前也想过许意可能会不记得他，但那时候他不怕，他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让她重新爱上他。
    他陪着她长大，从小小的梨树苗到她终于化形。
    从懵懂无知的小树妖，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自认体贴周到，细致入微，可是……
    “哎呀许煜，你好没劲啊！我知道山下危险，可是我就是想去嘛！”
    “许煜！你怎么像老妈子一样！我知道你关心我啦，可是你真的很唠叨！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不就是去山下的村子里转了一圈吗！又不会少片叶子！”
    “许煜你怎么连刀都拿不动啊？你可是山主大人诶，哎，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病怏怏的模样就不要出来到处逛了嘛，山风都能给你吹走。”
    许意不喜欢他。
    单纯的不喜欢。
    不喜欢他过多的关心，不喜欢看他一副病痛缠身的样子，不喜欢他总是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后悔了么……”
    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沿着风吹进他耳朵里。
    许煜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乌云似乎没有散完全，林间有些阴暗，树静风息，连虫鸟都敛了声息。
    “付出一切换来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后悔了么？许煜魔王。”
    山风骤起，落叶翻飞。
    许煜的神识一瞬间扫遍整座岐恒山，也没有发现说话之人，好像那人只是远远地丢下两句话，就此烟消云散。
    他眼神凌厉起来，手刚一动，就被呼啸而来的疼痛压到无法动弹，只得强撑着捏了一个瞬行诀，回到了山顶他自己的小洞穴里。
    整座山唯一有点稀薄灵气的就是这个洞穴，他每个月有十五天不得不窝在这里，因为其他地方没有灵气来供他压制浑身的赤火印。
    “咔擦，喀。”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寸寸断裂，疼得他踉跄着倒着冰冷的洞穴里。
    鲜红的火焰从他皮肤底下钻出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焚烧殆尽，耳边似乎能听到血肉烧焦的声响。
    他拼尽全力和比往常每一次都严重的碎骨火灼之痛抵抗，那道幽灵般的声音又钻进了他耳朵里。
    “你为她受赤火印之刑，被困于这个破山洞里，她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转头就跟别人谈情说爱，你甘心吗？”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烧干了，混乱的神志沿着岐恒山跑了一圈，又回到他脑子里。
    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呢？
    “世人总是迷恋强者，许煜魔王是魔族至尊，但……岐恒山主又算什么？”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要睁眼，要警惕，可是双眼却不受控制地缓缓合上。
    那些常年压抑的悲伤如滚滚山洪，瞬间将他吞没。
    是因为他不强大了，没有那么多光环头衔，所以……阿意才不喜欢他的吗？
    是这样吗？
    他喜欢上许意的时候，大概是一千多年前了吧。
    那时候他还年轻，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轻狂样，一不小心就翻了船，臭名昭著的许煜魔王被神界逮了个正着。
    负责关押他的就是九天神女，许意。
    神女爱上了魔王，拼死拼活要救自寻死路的魔王。
    后来每到生死关头，甚至噩梦深处，神女那句话就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许煜猛地惊醒，浑身烈火已经熄灭，只留下蚀骨般的疼痛。
    洞穴外有一个土坑，冰雪不侵，依旧是湿润的沃土模样。那里曾经有一棵树苗，从小长到大。而现在那个坑就像是长在了他的心上，空荡荡地发疼。
    他在土坑旁坐了大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他想见的人。
    许意身旁还有一个人。
    那人身形单薄，长身玉立，有着一双酷似他的眉眼，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阿意总说救我的大恩人非常人所能及，今日得见，果然是仙风道骨，轩然霞举。”苍久躬身一拜，笑道，“救命之恩，苍久没齿难忘。”
    许意也跟着屈膝行礼。
    他们这一拜，许煜就是真化成冰雕也得开口了：“不必。你对阿……许意好就足够了。”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改口，一下子咬到了半个月没有动过的舌头，满口铁锈味，腥甜的呛鼻子，让他猛地想起小神女做得甜过了头的梨花糕。
    那个小神女跟着他闯神界，浪魔界，最后飘到了人界，还学会人族那一套。
    “哎呀，许煜哥哥，我改名字了，我叫阿意，不叫许意！”
    “你就叫我一声阿意怎么了嘛！别人都是这么叫的！”
    “恩人放心吧。”苍久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钉在了漫山冰雪上，“其实，这次来，一是道谢，二是来向恩人辞行的。”
    他似乎也觉得这样说不大好，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接着说：“春闱在即，我想带着许意一起进京。”
    许煜觉得赤火印又开始发作了，天灵盖一阵阵发疼，他并起两指按了按太阳穴：“你们同行……未婚男女，成何体统？”
    许意红了脸，羞涩地低头：“苍久是想，考上功名，给我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她这句话把许煜的心凿开了一个口子，满山的风雪都涌了进去，冻得他浑身一哆嗦，灵魂都在战栗。
    她不是只想玩玩，不是贪恋山下的自由，不是天真不懂事，她是真的想和这个书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真的不喜欢他，并且不愿意给他留一点念想。
    可是……为什么呢！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她明明是喜欢过他的，她只是不记得了……
    对！她只是不记得了！
    许煜嘴里似乎塞满了冰渣，他艰难地开口：“我能和阿……许意单独谈谈吗？”
    苍久含笑远去。
    那明明是一个礼数周到的微笑，许煜却总觉得充满了挑衅意味。
    风雪肆虐，掩盖了一切踪迹，包括一个人曾爱过另一个人的记忆。
    “许煜，听说京城特别热闹，特别繁华，什么东西都有，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下次给你带回来？”
    许煜扯着嘴角，强笑了出来：“阿意……”
    他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半点动力支撑他接下来的话：“你只是失忆了而已，你会想起来，想起来你曾经……”
    你曾经那么喜欢我……
    “许煜！你要我说多少遍！”许意变了脸色，“我真的没失忆！我都记得！我记得你是许煜魔王，记得我曾经是九天神女！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段过往……”
    “不！你不记得了！你只是不记得了！”他在许意无奈的眼神里柔和了下来，柔和得近乎呜咽：“如果你记得，你怎么会喜欢那个书生？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许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许煜的肩膀，轻声安慰：“那是曾经。许煜，人不能只靠回忆过日子啊，你得向前看。”
    许煜拉住了她的袖子，眼里像是燃着两团火，烧得烈烈作响：“你别走，别走！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的！我一定会的！”
    许意烦躁地拂开他的手，直接吼了出来：“你怎么就不肯认清现实呢？我没失忆！我都记得！我只是不喜欢你了而已！你放过我！放过你自己好吗？我承认我变心了，可以吗？”
    “许煜，一千年了，我们都该长大了，对吗？我不是那个小神女了，你也不是魔王了，都不一样了。”
    许煜被她吼懵了，破碎的理智在他身体里左冲右撞，就是回不到大脑里。
    耳朵里嗡嗡轰鸣，她的话像是淬了冰雪的刀刃，狠狠地扎在他心上。
    “许煜？许煜……”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胸口堵满了冰雪，那几个字从重重冰雪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吱吱作响。
    “对不起。”许意脸上有瞬间的空白。
    许煜狠了心硬要问个清楚，咬着牙说：“别跟我道歉！那个书生难道不病怏怏的？难道不是文文弱弱的模样？为什么你就能喜欢他？”
    许意眼神黯淡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哪怕他和你所有的喜好对立，你也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哪怕他是个疯子，我也爱他啊。”
    “许煜，对不起……算了吧，好吗？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我只希望今后你能好好的。”
    怎么能算了呢？
    所有为他而死的魔族战士，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赤火印，一千年来的期待和希冀，所有的所有......怎么算得了呢？
    许煜失去了继续问的力气，他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转身融进了风雪里。
    “对不起……对不起……”许意透过通红的泪眼，回头注视着许煜仓惶的背影，一时有不管不顾追上去的冲动，然而她还没控制住僵直的腿脚，一个清瘦的身影就从山下走上来，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刹那的冲动就好似这漫天风雪里的一丝微弱火苗，一片雪花，就压得它粉身碎骨了。
第九十三章 番外 岐恒山2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煜在山间游荡了一阵，又灰溜溜地回到了他的洞穴旁。
    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做了一个杂乱的梦。
    梦里挡在他身前的小神女流了一地血，虚弱地抓着他的袖子。
    “许煜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道歉，她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害君主误国的祸水吗？想的也太多了吧。
    但是他的小神女留给他的最后两句话，确确实实是道歉。
    她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的小神女听不到他的疑问了，许意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忽然神女身上的血变成了烈烈大火，一口将他吞噬其中。
    蚀骨的疼痛把他折磨得满头大汗，但就是醒不过来，甚至在灼灼燃烧的火焰里，他看见了他的小神女。
    小神女红了眼，眼泪止不住地掉，哽咽着问他：“值得吗？”
    为了一个残得不能再残的仙魄，为了一点少得不能再少的复生希望，心甘情愿背上赤火印，永生永世受碎骨火灼之刑，值得吗？
    “唉……”
    耳边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一缕凉意贴上他的额头。
    许煜浑身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许意。
    “见到我很失望吧？”苍久半跪在他面前，慢腾腾地收回手，眉眼间书生气尽去，无端透着股杀伐决断之意。“可惜啊，许意没来……”
    许煜默了半晌，平复了呼吸，强迫自己戴上冷静自持的面具：“你来做什么？许意呢？”
    苍久未语先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喜帖，晃到他眼前：“你不是说，孤男寡女不成体统吗？所以，我们决定成婚了再走。许意可是特别交代了，一定要把你请来，不然要我好看呢。”
    他单手接了喜帖，那么薄薄的一张纸，却压得他半天没喘过气来：“我……会去的……”
    苍久的眼神黏在他身上，亮得惊心动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许意为什么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吗？”
    许煜看着他，没接话。
    苍久像是炫耀战利品的孩子，尾巴快翘到了天上：“去年夏天，我遇到了几个打劫的小混混，没忍住，逞了一回英雄。”
    “你肯定在想，这是多老套的戏码是吧？可是这些无知少女就喜欢这一套啊。随便一出英雄救美，就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啧，真好骗！”
    许煜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只觉得五脏六腑烧成了渣，浑身血液逆流：“你！你敢骗她！”
    一股滔天的煞气倾泻出来，千军万马凝聚而成的暴虐在许煜眼里肆意冲撞，那一瞬，这个总是病怏怏的柔弱山主仿若一尊苏醒的凶神。
    那个眼神似乎震慑住了苍久。
    苍久看着瞬间暴起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的许煜，眼里有震惊，也有狂喜。
    “我怎么不敢？要我说，那个小树妖可真是好骗，你千方百计得不到的东西，嘿嘿，我都不用新婚之夜……”
    许煜一拳砸在他脸上，鲜血似乎勾起了他骨子里嗜杀的天性，他死死地掐住了苍久的脖子。
    “你找死！”
    苍久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勾起嘴角继续笑：“我听说你可是付出了所有，结果小树妖看不都不看你一眼。怎么努力也达不到要求的感受，不好受吧？”
    赤火印在他的身体里左冲右撞，隐隐要破体而出，他的眼睛越来越红，梦里那场大火似乎烧到了现实里，把他的血肉烧得滋滋作响。
    凭什么这个人什么也不做，就可以胜过他付出所有？
    凭什么他付出所有，只换来一句对不起？
    “别急，很快，我就会玩腻了小树妖，到时候......还给你就是了。”
    他怎么敢！
    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他竟敢这样伤她！
    他握成拳的右手僵硬地一扭，去他的天条，去他的岐恒山主，他要把这人的头拧下来！
    “许煜！住手！”
    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仿佛一场救火的及时雨，让他浑身一颤，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他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
    这一松手，许意就飞扑了过来，挡在苍久面前。
    就像她曾经挡在他面前那样。
    “许煜……季、苍久他身子弱，你别伤他。”
    苍久被掐了那么久也不大口喘气，只是躲在许意身后冲他笑：“是我说话不小心，得罪了大恩人，你别怪他。”
    许煜心里的怒火快把他自己烧成了灰烬，他一伸手就想把苍久从许意身后拽出来。
    触到的却是女孩柔柔弱弱的手臂。
    许意坚定的眼神像是一盆兜头的冷水，把他满腔的怒火泼成了灰烬，愤怒冷却下来，愧疚却冒了头，他慌乱地想：“都怪我，我怎么没早点去见见这个混蛋？我怎么没保护好阿意？”
    “许煜，对不起你的是我，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好吗？苍久，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别欺负他……”
    本已熄灭的怒火，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你和他认识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也许是今天已经摊过一次牌，许意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可以不要再干涩我的生活吗？行行好，给我一次走出岐恒山主阴影的机会，行吗？”
    许煜被她的话打懵了。
    阴影？
    他这些年的付出对她来说，是只想逃离的……阴影吗？
    许煜心头岩浆似的血彻底凉了下来，停止了无法控制地左冲右撞，渐渐落地成了一堆厚重的火山灰。
    他像是要把憋了千年的气一次性吐出来：“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可是他已经没法咽回去了，那口气堵在胸口不吐出来实在太难受了。
    苍久捏着许意的肩膀，亲昵地贴在她耳边笑道：“娘子，天色已晚，抓紧时间哦，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许意认命似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只有一片苍白的悲哀，她下巴绷得紧紧的，咬着牙开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临死前……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吗？”
    她眨了眨眼，挤掉眼里的水分：“我……我……”
    她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嗓子失声似的罢了工：“许煜哥哥……”
    那个整整一千年都没听到过的称呼，让他浑身一震，心跳猛地加速。
    许意记得他！真的记得！
    她这样对他是有苦衷的吧？
    一定是神界那些混蛋逼的！对！一定是这样！说不定魔族的那些人也有份儿！
    “阿意，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那个苍久？我要杀了他！”
    “许煜哥哥，我真的记得，所有的事我都记得。”许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漫天星辰碎裂其中，“你对我的好，我……”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许煜还来不及反应，许意已经蹲了下去，双手捂住了脸：“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许煜被她的眼泪打得六神无主，茫然地想去扶她：“你别哭……没事，没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爱我，不是你的错……”
    许意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偏偏还要逼着自己不出声，她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猛地拽住了许煜的袖子，被泪水浸湿的声音颤抖得不行。
    “我认错人了……一千两百年前，我认错了人，我、我……我的情书给错了人，我……”
    许煜好似被一盆冰冷的雪水当头浇下，心里是一片冻坏了知觉的空白，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想不起来自己该喜该怒，只是一阵茫然。
    仿若置身漫漫雪原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想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轻快，然而嘴角抽了抽，终是没能扯出一个假笑来：“认错了人，送情书这种事，怎么还会认错了人？”
    许意只是哭。
    他的三魂六魄似乎被震出了体外，游离在外，冷冷地注视着平静淡定的自己，他听见自己冷静地问：“所以，你本来想给的是谁呢？其实这也不重要对吧，毕竟你喜欢的是我。”
    许意哭得两眼通红，止不住地摇头。
    “那个人……是你的弟弟，非鱼殿下……他、他曾经救过我……”
    “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一直、一直想着的都是……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认错了人，我、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的错，你也不会这样……”
    说那封情书是许煜一生的拐点其实也不为过，因了那封情书，他从潇洒恣意的魔王沦为了被困山中的病秧子山主。
    那时，年少轻狂的许煜魔王早有计划一闯神界，去看看他那位传说中的父亲。得了那封深情无比的情书，一度觉得自己魅力无双，连神界纯洁无暇的神女为他神魂颠倒，于是胆子一壮，就这么单枪匹马上了神界。
    用被自己传闻中的父亲打进死牢的代价，收获了一个视他为神祗的小神女。
    可是现在，那个小神女，哭着告诉他。
    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的深情给错了人。
    他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爱侣，只是一个误入她生命中的无关紧要的路人。
第九十四章 净土（全文完） - 在惊悚游戏里饲养病娇反派 - 半节云朵

    许意抹了一把脸，站起来走到了苍久身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沙哑着嗓子说：“你知道我也没机会见到非鱼殿下，是......是......我临死前一天……我才知道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的对不起……”
    “但是我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个救了我的命，告诉我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的非鱼殿下……”
    许煜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夜里的山谷太冷了，他感觉自己所有的知觉好像都被冻住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一片冷冰冰的茫然。
    苍久笑盈盈地过来，凑到许煜面前，佯装不满地眨了眨眼睛：“哥哥呀，你的眼神可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哦。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唉，真是让人寒心啊！”
    许煜空白的理智腾出一块表示了然，难怪那天下山见了他之后，那个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出现了，原来是他。
    他认真地扫视了一遍那张脸，这样认真一看，果然和自己有三四分像，尤其是举手投足间那阵欠揍的劲儿，像极了当年的许煜魔王，也难怪许意会认错。
    所以不是因为他不强大了，没头衔没名声，跌落尘埃了，许意才不喜欢他。
    至始至终，许意都没有喜欢过他。
    他咬破了舌尖，满嘴的血腥味让他稍稍回神：“唔......非鱼殿下原来长这样。拿捏住了一个小姑娘，可把你高兴坏了。你这样的智商到底是怎么在魔界活这么久的？”
    他叱咤魔界的时候，非鱼还是个养在魔族深宫里的毛头小子，一个是魔后恨不得掐死了事的私生子，一个是魔族金尊玉贵的小殿下。所以，许煜只知道有这个人，从没有见过小殿下。
    苍久揽住了呆愣愣的许意，拈着笑问她：“你的许煜哥哥不信我们，你说该怎么办？”
    许意浑身一颤，挣扎着拒绝：“求你，不要......不要再说了好吗？够了......真的够了......”
    “不够！”苍久扯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抬头和许煜对视，“你告诉他，当年，他在这座山上做了什么！告诉他......你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他......”
    许意眼神空洞得吓人，像是被掏走了灵魂的恶魔：“三百多年前，我还没入神籍的时候，是这山脚下村里的一棵小梨树。一天夜里，有几个厉害的魔族来了这里。”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他们打斗的余威把村里大半的人都害死了，包括我。我一直以为，救我的人是你。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命里的神，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神。”
    “可是……害死我的，才是你啊！”
    许煜僵硬地转向许意，他只看到她嘴唇一张一合，她的声音就像是呼啸而过的风，激烈地穿过他的身体，留不下半点痕迹。
    他闭上眼，整颗心随着夜幕里最后一颗星辰一起，隐于漫天乌云后。
    许意似乎有些激动，他听到一阵激烈的风声和利器刺破肉体的闷响，随之而来的是裹着梨花香的疼痛。
    许意给了他一刀，正中心脏，他疼得神智恍惚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被浇了一盆冷水。
    浇他的人有着一张甜美无暇的脸，那样的单纯可爱，一如他记忆里的模样。
    心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尝到了久违的真实感。
    “还记得这里吗？”许意拽着他的头发，语气凶狠，“魔界传说，许煜魔王就是在这里出世的？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黑色雾气在脚下翻涌，雾气里盘踞着无数恶鬼，猩红的眼睛透过黑雾直勾勾地望着他。
    哦，原来到“许煜”来了。
    曾经也有一个人，亲手把他从这里扔下去。
    那个人，是他的母亲，魔族最尊贵的公主，如今的魔后。
    许意蹲下身，拽起了许煜的头发，眼睛红得吓人：“许煜，你害死了多少人啊！你怎么还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没死！”
    深渊里腥臭的风熏得人鼻酸眼疼，许煜觉得她的声音都是酸涩的：“你曾经跟我说，我们没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
    “我、我选择不了，所以……你去死吧！”
    那只手狠狠地一推，耳畔风声呼啸，黑雾暴起，转瞬就吞没了那个苍白孱弱的岐恒山主。
    黑暗来袭前，许煜盯着那个发丝散乱，双眼通红的少女，希望从她身上找到昔日神女的影子，可是，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想，两百年前那次没能结束的，现在都结束了。
    过往所有的经历一一从他眼前滑过，有垂死挣扎的疼痛，有声色犬马的欢愉，有鲜血淋漓的杀伐，也有天真活泼的小神女。
    只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相识是一场错误，相恋是一场错误，连他自身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
    这个故事太过悲情，连许知白都看不下去了。
    默默骂了一遍系统的鬼设计。
    苍久和许煜也早发现她在观战，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出了游戏。
    三人在游戏大厅碰面了，这算是在经历一切尘埃落定后的第一次会晤。
    同行了挺长世间，许知白对他们也算是熟悉了。
    苍久给他们点了咖啡，搅着小勺子，懒洋洋地偏头问许知白：“所以你现在算是系统的正式玩家了吗，和我们一样？”
    他一开始就知道许知白的特殊存在，因此知道她改过系统程序，把游戏变得这么温和后也不是很惊讶。
    只是挺暗恼自己当时生出了退意，妄想就这样留在游戏里。
    许知白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人聊了挺多，把曾经的心结解开后，相约着下次一起刷本。
    咖啡厅位于游戏大厅二楼，一眼望去，能看到玩家们来来去去，脸上都带着丰富多彩的表情，不再是往常的惶恐不安。
    有蓝裙子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跟朋友分享着在游戏里获得的道具，还有西装革履的青年兴致盎然地单独刷本。
    这才是真正的净土。
    许知白笑着挥别朋友，重新进入属于她的净土。
    那里有她的朋友，有她的爱人。
    不是她出生的世界，而是她为自己创造的，独属于她的——
    净土。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