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白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历三千年望月十七。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太白阎君调职了,又回天界去做他的星君了。同仁们都很舍不得他,像他这样的开心果、老好人实在是太少了。 八位阎君都围在太白的身边,一一的和他告别。我也在里面,在人群的最外圈,我也很想往里面挤一挤,但我的排行最小,地府一共九位阎君,我刚好排第九,太白是老三。 在地府定下历法的五百年前,太白因为修行到了瓶颈,被调派到地府体验生活,一转眼三千五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突破了自我,成就了金仙,于是又被调回去了。 太白没我们想的那么难过,他反而笑得很开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犯贱的样子。 “兄弟们,我终于解脱啦!再也不用面对这几千年都不变一次的臭天气了!” 太白的声音大的像雷公,我看见老大撸了撸袖子,拳头也攥了攥,老七也把他藏在袖子里手动了动。老五趁着大家没怎么注意,把他们两个的手按了下来。 地府的天空,据说从它诞生的那天就没再变过,永远都是阴沉沉的,像是要下一场连绵几天的雨。可这雨就是不下,我等了两千三百年,太白等了三千五百年,老大等了四千二百年,都没等到这场雨降下来。 老七是最讨厌这个天气的,其次就是老大和老三太白,至于剩下的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已经被这种天气折磨的足够习惯且适应了。 太白笑了很久,大概有一刻钟,然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扑倒地上大哭。 我们都懵了,搞不懂他为什么哭成这样子。 又听见他边哭边喊:“三千五百年!三千五百年啊!修了三千五百年才修到金仙,修到大罗金仙又要多久?三万五千年么?我好难啊!” 这一下我们都明白了,太白是个奇才,在成就金仙以前,他用了不到别人十分之一的时间就修成了天仙,然后用了十倍的时间才把自己熬成金仙。 这种痛苦,我们都懂,修仙本来就是一条痛苦的路,求的事长生,得到的是漫长的孤独。老二也在哭,他修成金仙只用了八百年,但是他修成天仙用了三千六百年。老四到老八也在哭,他们的修行路都不太顺,到现在还看不见金仙的大门。 只有老大面无表情,老大在很久之前就是大罗金仙了。至于我,我在踏上修行路的第八十年就不会流泪了。那年我送了最后一位朋友的魂魄到地府投胎,在那之前我已送走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在那天之后,人间再也没有一个与我有关的人了,我在人间也并未留下血脉。我在地府的轮回前站了三十三年,第三十三年,我见到了老大。 老大有点胖胖的,小圆脸圆滚滚的,他问我以后什么打算,我说没打算,他说要不你留在地府吧,地府正缺人手。 于是我成了地府的第九位阎君,也是地府的第九位办事人员。不得不说,那时候的阎君好没地位啊,每天都要到处跑去抓留在人间的鬼魂,然后灌神仙水,再送去投胎。嗯,神仙水是以前的叫法了,现在改叫孟婆汤了,为了留孟婆在地府工作,我们把配方让给了她,于是这个爱做饭的孟老太婆就成了孟婆,还研发了很多种奇奇怪怪的汤,嗯…地府的水也是挺奇怪的,不同河流的水混在一起煮出来,味道千奇百怪! 太白哭啊哭,老二收敛了很多,只是默默擦着眼泪,老四到老八还在哀嚎。 老大走上前,把太白搀扶起来。 “老三啊,你回到天庭之后不要忘了兄弟们,阎君们的老三永远都是你,闲下来的时候常来转转!” “老大!”太白感动的呼唤着,又看了看周围的我们。 然后….“咻!” 老大用长长的袍子盖住了刚刚探出去的脚,老大的功力又高了不少,这一脚足够把太白送回天界了。 老二已是满脸堆笑:“老大威武!老三这厮实在太能煽情,平白叫人掉眼泪!” 老四、老五和老八也是高声附和!老六和老七在后面竖起大拇指!至于我么,我在默默的鼓掌! 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男儿,哭一次够被同僚笑话几百年。修行不易,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地府的事务和两千年比,简直多了不知多少倍,那时候九个阎君每天跑个几百次也就够了,可现在不行,现在地府无数的鬼卒每天跑个不停还是有点不够用。在太白走了之后,好像就更不够用了。 我们之中,太白的口才是最好的,当下地府的办事员里十个里面有六个半是太白靠一张嘴忽悠来的,有一个半是老大捡来的,剩下两个有一个是我们七位阎君用尽办法骗来的,最后一个是自己心灰意冷不愿投胎,想留在地府的。 现在太白走了,新的鬼卒一下子就变少了。而人间的人数在不断的增长,天地间新形成的精魄也越来越多了。这些精魄会进入人间界,或修行有成被天界接引,或生老病死,魂归地府黄泉,然后重新投胎,或留在地府做事修行。 当下天界的人是最少的,其次是地府,人最多的就是人间。天帝本打算将地府的天仙及以上的人员全部调入天界听用,可算了一下,天仙及以上的加起来只有九位阎君和三位判官,都是地府工作的骨干,都调去天界,地府就空了,最后就只调走了修成金仙的太白。原打算把老二也调走的,但老二说他想再留五百年,看一看他转世的老师。至于老大,地府需要他这个大罗金仙来镇场子。 地府的人员填充要比天界容易的多,没有天仙的修为上不了天宫,与之相比,地府简直就是没有门槛。愿意留下的,有执念的鬼,都可以交申请,留在地府办差,没修行的就做个普通的鬼卒,有修行的就做个判官或领队。 虽然地府的人员容易补充,可依旧跟不上人间的增长速度。老大为这事,已经愁白了好几根头发。 “干脆,我们做个册子,把鬼在人间的作为全部记录下来,等鬼死下来了,根据生前行为的好坏来决定留用的人员?” 老二摇了摇头:“这不就是补充版的生死簿么,坏的下地狱,好的去投胎,这是天地大道,咱们固然是可以挽留,只是没了老三的嘴,怕是留不住啊”。 老四和老六都点了点头。 老七双手杵着脑袋,一晃一晃的道:“要不再交个申请,把老三弄回来吧!” 老五老八点头表示赞成! 老大揪下一根白头发,表情有点痛苦:“天帝不会同意的,天界现在人员太少了,别说已经走了的老三,就是老二,五百年之后也是要被调走的。” 老二无声的点头同意。 我敲了敲桌子,说:“册子还是要做,一是更方便以后的善恶判罚,二也可以选出生前有品德有能力的人出来,就忽悠他们说是地府给他们的奖励,允许他们在地府办差,并可参悟修行法门,朝着天仙进发!” 老大眼睛一亮,拍手道:“这个好,不怕他们不来,是人就都想做神仙啊!” 老七坏坏的补充道:“还可以把那些坏鬼弄去盖房子,现在阴间的房子不太够了!” 老五眯了眯眼睛,说:“这法子好是好,只是修行本身就是件苦事,能得道的是少数,万一他们参悟了修行法,又反悔了怎么办?” “那就先和他们签个契约,反悔的二百年不得轮回,他们想在阴间生活吃饭,就得干活!”老二干脆直接! 老六补充道:“万一他们看出来契约有问题,不签怎么办?” 我搓了搓双手,笑道:“那就换个说法,鉴于其在人间表现良好,特此奖励二百年时间在阴间做鬼差修行。二百年结束之后择修行最差的几个人去投胎,就说他们无缘仙道,地府也不能收!” 老大满意的很:“就这样!地府修行者多一些,说不得真能出几个天仙,也可以充实天界。老六,你最擅长写公文,就交给你了,记得写的凄惨一点,还有我们是非常为天界的未来发展考虑的!” 老六已经拿了一块大龟壳,在上面刻来刻去! 那龟壳好像还是南海龙王送的,听说是千年的乌龟修成人形之后留下的。用过之后,随便搓两下,刻痕就能消失,留到下次再用。 不知道四海里的千年乌龟多不多,得是有修行的,下次找东海龙王问问! 老六刻完了龟壳,两手一拍,一团火就升了起来,把龟壳均匀的烧了一遍,才熄了火。 “好了,我们等回复吧!” 于是我们就都坐下等回复。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老大拍着脑袋喊道:“天界的时间计算和人间地府不一样!” 我们都恍然大悟,人间和地府的时间一直是同步的,因为要计算人的寿命和鬼在地府停留了多久。但天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天界的一天就是人间和地府的一年。天界的一天极为漫长,远比人间与地府的岁月更加难熬。 天帝每天都会看一些公文,对于地府和人间来说,就是每年看一次。现在地府和人间都是望月,也就是说最快也要半年之后才能得到天帝的批复。 而我们…一群阎君……居然傻傻的等了半个时辰……,太白走了之后,好像整体的智商都降低了好多! 老大飞快的跑了,他之前在家烧了米饭,这时候应该快熟了! 老二也飞快的跑了,他去人间打的野味肉食,这时候也该剥皮烤了! 老五跑的更快,之前杜康送了他两坛酒,着急去喝了! 老四、老六、老七结伴去找孟婆了,孟婆新研发了两款甜汤,听说还搭配了几样水果。 老八没走,老八老神在在。我也没走,和老八对视了一眼。 老八点了点头,掏出一块木头,拿刀刻了刻,一把火烧了。我也差不多,不过用的是兽皮,拿个木根烧一下,用碳画上“老八请客,速来!”,然后也一把火烧了。 我和老八慢悠悠的回家去,阎君们住的地方叫阎君村,村子不小,房子却不大,只是东西错开对着的两排房子,东面是一三五七九,西面是二四六八,老三太白虽然走了,房子还是得给他留着。 清一色的茅草屋,除了卧室就是厨房,桌子摆在院子里,反正地府这天气是不会变的,除了阴沉,也不下雨也不刮风,鬼也没有冷热的区分。不过就我个人感受来说,地府的温度还有有一点偏冷的,好在我也是神仙,也无所谓寒暑了。 我和老八刚走进老八的院子,就看见院里的桌子边坐满了人。桌子很大,四四方方的,最多能做十二个人,老大和老六一起,一个抱着一锅米饭,一个捧着一堆水果。老二的面前堆着烤熟的肉,老四和老七各自抱着一罐汤,老三自己拎着两罐酒靠在老二身上。 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和老八,老八不慌不忙的走进屋,拿出几个大碗,我跟在他后面,拿着八双筷子。 嗯…老大的米饭又甜又香!老二的野味好吃的很!老四的汤有些清新的甜味!老七的汤则有点苦涩!老五的酒真是佳酿!老六的水果也是让人胃口大涨! 最后,老八拿出来的碗挺好看的!我拿的筷子真是不多不少,正好! 第二章、忘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白走后的第二年,天帝的批复下到了地府,同意了我们之前的申请,还顺手给加了几项补充条款。 被一堆龟壳埋起来的老大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与他有同样情感共鸣的还有老二和老四、老五、老七、老八。老六是个工作狂,他只会觉得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是一种快乐!我?我把我的那份快乐送给了老六。人有时候脸皮厚一些会很好办事,神仙也一样。 新的章程很快就开始使用了,地府的办事效率在这个时候还是很高的。阎君们希望有更多的鬼留在地府做事,鬼差们也希望自己有更多的同事。 这个政策的第一个受益人叫伊挚。 伊挚来的时候,我们才刚刚把新的政策发下去,他是个一百岁的老头,但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样貌只有二十出头。鬼的样貌一向不太固定,有的鬼会是生前最开心的时候,有的鬼会是最痛苦的时候,还有的鬼也说不清自己这幅长相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事情得看鬼生前的执念,还有死后的执念。 伊挚看起来很瘦弱,除了一双眼睛之外,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他的眼睛很亮,亮的厉害,好像有两团火焰在他双目之中燃烧。 阎君们办公的地方是个大一点的茅草屋,与民居不同的就是房顶高了一点,屋子大了一点,整间房子只有一个大厅。大厅北面有一个半人高的台子,阎君们一人一个草垫,跪坐在上面看着有些紧张的伊挚。 老大先放了个群体传音,这法门能让鬼听不到我们谈话。 “你们觉得这个老头,额…年轻人,怎么样?” “看起来太瘦了?能扛得住地府这么多事么?” “你个笨蛋,鬼的体型就只是体型,和体质又没关系,鬼又没躯体。” 被老四训斥的老八讪讪的点头道:“我给忘了,看来最近累的脑袋都不灵光了,需要休息休息!” 老二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少找借口偷懒,老三走了之后已经少了一个人了,你还想跑!” 老五连忙把话题扯会来:“我看他不错,生前的功绩也很好,辅商汤灭夏,看太甲过于废物,就关了他三年让他好好学习,等太甲学好之后又还政给他,这份德行也不错,我看可以评为上上等。” “上上等?咱们什么时候有划分标准了???”老七一脸的茫然。 没人搭理他的问题,以前没有,现在加上就好了嘛! 老大点了点头:“伊挚生平造的杀业,全部是在战场上,天地轮转,人间变换,战场生死皆由天定,故此不算为人的罪过,他制定的国策也很好,少饿死了很多人,此外又对太甲进行改造,使太甲变成明君,的确可以评为上上,可以不入地狱,留在地府。” 我看伊挚的事情已经可以定下来了,就连忙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商议下让他做什么职务吧,我领他去选修行法门!” 说罢,我就跑下高台,拉起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伊挚跑了出去。 隐约的听见老八在喊可惜,我知道他在可惜什么,这种光明正大去偷懒的机会一向不是很多! 伊挚一路上都处在懵的状态,为了多花费一点时间,我只是带着他慢慢的走路。修行法门存放的地方是天帝所赐的一间草屋,比阎君们的茅草房还要有些破旧。但这草屋贵的很,是天帝请道祖们联手以天地间的道和理所炼,只要走进去,就能得到最适合自己的法门。 草屋上面还挂着个牌子,牌子上是天帝的手书,就两个大字“草屋”!天帝一向都是简单直接。 到了草屋前,伊挚才慢慢的清醒过来。 “君上,为何来此?挚不应该去投胎么?是挚生前辅商灭夏,因此而死者太多么?” 这老头还在担心自己的前途,虽然鬼的前途…鬼有前途么?修仙?投胎? 我把一些闲散的念头都驱散出去,说:“我们已经对你的生前做了审查,战场生死一向不计功过,除非你因私念谋害了某个士兵,又或者杀戮手无寸铁之人。你都没有,你在地府的评价是上上,因此奖励你留在地府办差修行,以后若是修成天仙,则调入天界,列天帝座下。” 伊挚默默的接收了我说的消息,我陪他站在草屋门口,等他想清楚。 “君上,不知这办差和修行,是否有所联系?” “哈哈,联系嘛,有的!有的!如果二百年内你修不成地仙,还是要去投胎的,如果你在地府任职的表现良好,这个时间可以酌情延长。” 伊挚还要再问,我却知道不能再让他问下去,这是个聪明人,知道的太多就不好忽悠了,如果他非要去投胎,就算是阎君也不能把他强行拦下来。 伊挚一个踉跄被我推进了草屋,我在他身后高喊:“凝神静气,法门会自己找你!以后在地府好好工作,阎君还缺了几个,我看好你!” 伊挚出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着天空发呆,地府的天气永远都是灰蒙蒙的,除了飘来飘去的鬼就只有鬼种下的粮田。地府是没有动物的,动物的灵魂都是欠下太多因果的恶鬼,他们在地狱受罚之后会不停的投胎成动物,被人猎杀,等还清了因果,就会重新投胎做人。地府除了神仙就是鬼魂,这两者都没有人与兽的区别。 即便是偷懒出来,能做的事还是只有发呆。 我问伊挚:“得到修行法门了?” 伊挚答道:“得到了,多谢君上带路!不知挚在地府任何职?” “以后好好修行,你的资质不错,有望天仙的。你的职务其他阎君应该商议的差不多,咱们回去吧。” 于是我又带着他慢悠悠的往回走。 “君上,这屋子是不是有些不好认,应该挂个牌子吧?” 伊挚被面前一片的茅草屋惊呆了,他出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现在清醒了,才注意到地府的房屋制式在外观上简直没什么区别,只有天帝赐的草屋有些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是该挂个牌子了!” 老大他们已经商议好伊挚的职务,其实这种事情也没有太多好商量的,地府的职务只有判官和差官两个大类。其中判官又分为生判和死判,生判就是判刚死的鬼,死判就是判在地府犯错的鬼,以前的处理方式都是扔进地狱里,现在又多了个劳役的选项。差官就是带着鬼卒往人间迎接新鬼,又或抓捕恶鬼游魂,还有镇守在地府和地狱防止生乱的,当然后两项实际上没有什么必要,老大一个大罗金仙镇在这,再多的乱子都不是大事儿! 伊挚自然是去做判官的,做的是生判,拿了判官的用品就被鬼差带着去走马上任了。 新政策的第一炮很响,这是个好的开始! 伊尹当天就作了牌匾,挂在了阎君们茅草屋的门上。“阎君殿”三个大字高高挂起,一群闲鬼在围观。 没等围观的闲鬼们散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鬼就闯进了挂了新牌匾的阎君殿。 老八被吓了一跳,他正在神游,突然闯进一个鬼,有点吓到他。 我们也很惊讶,阎君们是不介意鬼来找我们的,可这么焦急、莽撞的鬼还是第一次见。 那鬼直接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是人间的大礼,地府虽然一向不提倡,但也不曾禁止。 “阎君大人们,小的在外面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你们了。” “额”,脸皮薄的阎君们脸色一黑,以前确实没想到过会有鬼找不到阎君这件事。 “你有何事?”老二面无表情的发问。 那鬼颇有些紧张,声音颤抖:“小的名益,是夏桀末期人,因夏商相争,我与妻子分离二十年之久,待我再寻到妻子时,她已死去八年了。小的当即自杀相随,死后来到地府,又在地府寻找妻子至今,却始终无果。恳求阎君怜悯小人,让小人与妻子团聚。” 老二沉吟了片刻:“你且少待,待我查上一查。” 生死簿之中,生死皆在其内,三界五行之中,还没有生死簿查不到的。 结果很快就有了,老二面色有些沉重,想来结果不会太好。 “你妻子已于死后第八年,也就是你自杀当天去投胎寻你了,如今尚孤身活在人间。” 益很开心,看的出他夫妻的感情是真的不错。 又磕了几个头:“多谢阎君,不知小人能否投胎去寻她?” 老二面色有些纠结,老大又开了群体传音,问他:“怎么了?” 老二叹了口气:“他妻子阳寿还有十年,他若此时前去投胎,还未长大便又是阴阳相隔。人间寿数不可告知鬼魂,而且他妻子转世一次,执念虽在,却也喝了孟婆汤,只怕已不记得他了。” 老六扬了扬手:“这有什么难的,交给我就是”。 老大看了看老六,撤了传音法术。 老六对那鬼说道:“可怜你的情深,只是你妻子饮了孟婆汤,已经记不得你,你若也去投胎,也会忘记她,你二人重逢的机会,未免太低。” 益听老六这么说,一下子变得慌张,又连连磕头:“恳请阎君怜悯,我实是舍不得我妻子。” “既然如此,我就指给你一条路。轮回之前有一座桥,名曰奈何,奈河桥下有一条河,叫做忘川,你去忘川水中泡上五百载,可以在三世之内保留下你最舍不得的一段记忆,若这段记忆是你妻子,你便会记得你妻子三世的时间,你若是在人间遇见了她,或许可以再续前缘。” 老七又给老六补充道:“你须得知道,忘川水寒,便是天仙也难受其苦。且一去五百年,你妻子在这五百年内不断轮回,只怕对你已没了感情。” “敢问诸位大人,我在忘川五百年之后,再转世能否通过保留的记忆寻到她?” 老六点头道:“可以,你保留下的记忆会是对方的灵魂本质,三世之内,只要遇见,你都可以认出她。只是前世记忆如梦,你转世之后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就算明悟了前世,也不能说出口来,这是天地的道理,不是我们刻意限制你。” 益再次叩首:“益叩谢阎君大人,小人愿于忘川水中,浸泡五百年,请大人成全。” “唉”。老七幽幽的一声长叹,随即起身:“诸位,便由我送他去忘川吧。” 也不等回答,拉起叫益的鬼就飞了出去。 忘川水寒,天仙靠近也不好受,做这件事最合适的应该是老二,他是金仙,忘川水影响不到他。但不会有人跟老七抢这个差事,他的事我们都知道。 老七生前是上古地皇时代,人神妖魔并居人间,他受地皇座下的仙师授法,得以成地仙,他原本有一个妻子,恩爱美满。后来他妻子不幸被妖孽所害,他为妻报仇杀了那妖孽。又尸解入地府,在忘川水前站了十年。 那时地府初创,只有三位阎君。老大留他在地府就任,他推辞了,又舍了地仙的修为,下了忘川水,受寒苦五百年,转世寻妻。三世过后,他回到地府重修,很快就成了天仙,明悟前世今生,知晓因果往来,被天帝列为阎君,居第七位。 他那三世轮回的具体内容,只有老大老二和老三太白知道,但三人却绝口不提。老四和老五老六只知道老七回来之后的事,老八和我也只是听他们谈起过这段故事。 我们都知道,但都不敢深问,阎君们都是修行有成的神仙,却也各自有着一段难忘的人生。大家彼此也都仅仅知道些大概,有些事问的深了,只会伤人。 所以没人会问老大,为什么他的黑发中始终留着几缕银丝。 没人会问老二,他从天仙到金仙,为何那么快速。 没人会问老三,为什么会卡在天仙三千五百年,需要到地府历练。 没人会问老四,他为什么总喜欢去孟婆那里喝汤。 没人会问老五,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杜康发明的酒。 没人会问老六,他为什么不肯回人间看看。 没人会问老八,他问什么总是呆呆的站在奈何桥上回望。 也没有人会问我,为什么总是驻足在轮回前,傻傻观望。 自然也不会有人问老七,他那三世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三章、灯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白回来的时候,地府已经又过了四年,离他离开,已经有五年了。 对于地府的我们来说,他已经走了五年,对于太白自己来说,他仅仅离开了一个漫长些的五天。 太白走的时候精神奕奕,回来的时候却无精打采。 “你们是不知道,天界的一天那个长啊,我回去的时候天界是中午,我吃过午饭就在等着天黑,结果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好不容易等到了,又要耐心等着天亮,睡了一觉又一觉,就是睡不着!” 老五对此嗤之以鼻:“你本来就是天界下来的,回去了还会不适应?” 太白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在天界一共呆了一年多,在地府呆了三千五百年,你说我适应哪个?” 于是没人再笑他了,天界那漫长的一天,的确不是一般的神仙能忍受的。 老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他今天穿的是一双草鞋,有些破了,踢人不是太方便。 “你今天回来是做什么?天界很闲么?” 太白嘿嘿的笑:“天界忙的很,很多事情需要做,我回来是给你送个惊喜?” “哦?”众人同声问:“什么惊喜?” 太白神神秘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灯盏,说道:“这灯盏是我请天帝赐下的,能感日夜交替,四季变幻,将此灯燃于你们案前,便可将地府的天气化作人间。” 然后…他被一脚踹飞了,这次动手的是老二和老四,老五在他飞出去的一瞬间接住了灯盏。 灯盏果然是灯盏,底座下面刻着简单的“灯盏”两个字,看起来平平无奇,和人家家用的破旧器物差不多,果然是天帝的东西。 太白又飞了回来,他和老二都是金仙,老二那一脚,没法把他送回天界去。 “怎么样?不骗你们,真是天帝赐下的好东西,快点起来,我等不急想看看地府的天气变化起来是什么样,是不是还是灰蒙蒙的。” 没人搭理他,老三的嘴贱是出了名的,专挑解决不了的事情出来碍眼。 老大在案前点燃了灯盏,一群阎君飞快的跑到屋子前,挤不下就都往两侧房檐地下站着。 地府的天空愈发的暗了,原本灰色的天空迅速的黑了起来,又刮起一阵阵的狂风。 急促的雨点打了下来,地府下了第一场雨。 路上的鬼都飞快的往家里跑,跑到一半才发现雨水浇不湿鬼,又都停下来看天上打雷。 太白第一个冲进雨里,雨水打湿了他的长袍。他还是笑的那样贱,笑的那样肆意。 “啪!”…….“啊!”… 太白又飞了,看方向,应该是飞回天界了。雨中,一只破旧的草鞋安安静静的落在地上。 老大慢慢走过去,穿上鞋子,坐在雨里。 老二和老八也学老大一样,坐在雨里发呆。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脸庞,他们的衣衫,他们还是一言不发。 天空的雷声愈发的急促,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试着去伸手捧住落下的雨点,却什么也接不到。 老七问我:“你不是尸解成仙,也和他们几个一样是白日飞升,为什么不去感受一下雨水呢?” 我摇摇头,说:“我喜欢坐在门前,看别人在雨中玩闹。” 老七就陪着我坐在阶前,静静的看着雨水落下。 “我昨日又去看了益,他在忘川水里泡了四年了,冷的脸色都是青紫的。” 鬼一般是不会受冷热影响的,但忘川水里不一样,那里的冷直击灵魂,能把鬼也冻的凄惨。 “他还在坚持,不知道他是否能真的坚持五百年?” 老七似乎不觉得我的问题是问题,:“老九,这世间的情与痴,不是可以被痛苦轻易改变的,五百年而已,他撑得过去。” 我点头,又摇头:“老七,你心思乱了,修仙问道,重在太上忘情,你这样,只会距离金仙更远,甚至会跌落到地仙。” 老七毫不在乎:“我本来只是个凡人,当年是仙师怜我,为我传道授法,我才得以成地仙,现在的天仙也不过是侥幸而已。就算是又做回凡人,又有什么不可呢?” 我不再与他争辩,他做不了凡人的,他来到地府时就是尸解,忘川水只有魂魄可以泡入,后来他历经三世归来,重修的也是鬼仙,他最多只能退回鬼魂,退不回凡人。 我们的活动时间很快就被打断了,地府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我们去处理,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雷声雨声,实在静不下心来,又不能不办事,就只好强行集中精神,复查那些判官们审过的卷宗。 这场雨实在是下了太久,久的让人分不清楚过了几天,终于在漫长的雨水冲刷之后,地府第一次迎来了万里的晴空。 鬼们种下的粮田,也在这场雨水滋润之后,悄然生长了许多。他们以前只能从河里挑水浇灌,这一场雨也让他们很开心,这意味着未来的一段时间,都不需要浇灌田地了。 老七又特意去忘川看了看,忘川的水并未增多,显然这场来自人间的大雨,影响不到在水里泡着的鬼魂。 他回来的时候,特意带了孟婆新熬制的甜汤。 “孟婆的汤越来越美味了,当初留她在地府的决定真是明智!”老八感叹道。 老二默不作声的微笑着,当初是他把孟婆留下来的,为此还送出去了神仙水的配方。 老大边喝汤边扫视着人间,他在查看人间的变动,以调整地府的布置。 “人间的修行者越来越少了,以前每一百年还有几个尸解的地仙,现在三百年都不见一个。” 我对老大说道:“咱们这不也在培养么,你看伊挚的进度,我看他很快就能修成地仙了。” 伊挚的判官做的很称职,并不因为新鬼和他相识就徇私,判决一向公正。修炼的也刻苦,悟性也是上佳。 老二擦了擦嘴巴,道:“他成天仙之后,考虑一下弄进来做老十吧,老三走了之后,很多事务处理不过来。” 老大砸了咂嘴:“可以考虑,等他成天仙了,再向天帝打报告。老六,你先做好腹稿,公文还是你来写。” 老六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 “也不知道太甲还能活多久。”老八百无聊赖。 老七道:“这些帝王都是些难搞的主,从夏启时代开始,人间自治,世代相传,从夏后到商王,都不简单。功过繁杂,难以论断。夏朝的时候,死一个夏后,咱们九个就得研究个十年八年,到了商朝的汤还是这样,足足判了九年才判他去投胎,总这样是不是太费力气了?” 老二附和:“而且这些人主所行之事,往往影响身后的岁月,还有执行国策的臣子,教人道理的老师,这些人对他人影响过多,都不好判,甚至短期就判不出来。” 老四又偷喝了一口藏起来的酒:“简单,留地府等着就好了,明主就放他自由行走,昏君就先扔进地狱里,边判边罚,边罚边判。” “可行!可行!” 众人附议,通过。 地府的日子总是很无聊,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有趣的东西,好在天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单一,也算有了点调剂。 老四最近活跃的很,总是偷懒跑出去,我们也都知道为什么,地府里新来了一个叫妇好的女子。原本是商王后,现在是个不愿意投胎的寡妇。 她丈夫武丁是个明主,功过不算难断,所以很快就被送去投胎了,那时候她还在人间做个寡妇,等她下来之后,在地府还是个寡妇。 妇好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她生前就不输于人,披挂上阵。死了也是一样的不服输,觉得做人远没有做神仙有趣,就打算留在地府修行,至于丈夫,武丁原本就不止她一个妻子,死后的关系也是一切成空。 妇好的屏等是上下,就是上品下等,附和留在地府办差的标准。于是老四非常勤快的领着这位不一般的女子去了草屋。 之后就是老四偷懒的开始,让我们怨念很深。 天界禁止男女关系,因为天界的神仙寿命太久,神仙和神仙又生不出凡人,如果不禁止,以后很容易把天界挤爆。 地府不禁止也不提倡,因为反正都是鬼,鬼和鬼生不出孩子来。同居个百八十年,也就被送去投胎了。修行者属于三不管地带,没有律令来说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老四虽然是神仙,但本质上….他还是个鬼。尸解成仙的,和鬼魂的构造相差不大。 对于地府来说,法无禁止即可行,所以关于阎君能不能娶个鬼回家这件事,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不过我们都不太看好,因为情是仙的困扰,没有不是单身的天仙,也没有放不下七情的金仙,更没有不忘情的大罗金仙。 老四动了情,就有跌落天仙的危险。但还是没人阻止他,神仙并不是快乐的代名词,漫长的孤独岁月往往比生老病死更加折磨一个人,也同样的折磨一个神仙。 有人说修仙就是把自己修成石头,这话对也不对。忘情不代表无情,只是看透了情的本质。如果真的无情,道祖们也就不会传下道统,天帝也不用理会三界众生的生活了。那样仙就没了意义,世界也就没了存在的基础。毕竟这世界之所以诞生,正是因为气“活”了。 对于老四的选择我们都很理解,就像老七说的那样。本来就是一个凡人,就算退回到凡人,又有什么呢?虽然他们几个都只能退成鬼。 妇好就任了差官,负责守卫地府。地府其实没什么好守卫的,现在全世界的地府也没几个,彼此相差着不知多远。偶尔彼此写写信,还要从那些没地府的地方抓很多游魂来翻译,等到读懂了信,再回信过去,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伊挚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申请去做个差官,镇守地府的差官简直和不当差差不多,每天悠闲的很,除了修炼就是游览地府,虽然地府没什么好浏览的。 判官真的很忙,尤其是生判,每天死下来的新鬼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判,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修行的速度也降低了好多,虽然已经成就了地仙,还有希望在几百年内成就天仙,但他要是闲一点,不到一百年就有把握成天仙! 这基本上是我们对伊挚请假书的理解,他不太想这么苦干下去了,他想请几十年假期,等修成天仙再回来。 这件事当然不行,像伊挚这样能干的判官真的太少了,他请假跑了严重影响地府的效率。 老五眯着眼睛:“我看他就是不想干活了!” 老二摆摆手:“也别这么说,伊挚的修行的确是被越来越多的事务耽搁下来了,咱们还指着他修成天仙顶个阎君的位子那。” “要不让他挑个替班的,先顶着?”出这主意的事老四,他很希望这件事被允许并能形成定例,这样妇好也可以申请假期了,然后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缠着她。 他的小心思瞒不过任何人,老六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样吧,让他找一个德行不下于自己的人,举荐上来,可以给他五十年假期”。老六字句咬的很重,生怕别人听不清。 我也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可行,伊挚修成天仙的话,阎君也能多一个,一个判官和一个阎君,哪个有助于降低工作量,大家都懂。” 众人都点头,于是伊挚收到了回复,听说第二天他就把要判的新鬼提升了一倍的数量,显然是在努力的找一个能接替自己的人,好去休他的五十年假期! 回复完伊挚之后,我从老大案前拿了几枚卦算用的龟壳。 老大问我:“你要算什么?” “我要算算伊挚的继任者什么时候能出现。” 龟壳一扔,往前看了看纹理,其他阎君也好奇的围过来看。 “什么结果???” 我默默算了算,然后说道:“咱们好像又坑了伊挚二百年。” …… 一阵沉默之后,老二先开口道:“我觉得吧,咱们给他回信他也明确接受了,也算是征求他的意见了吧,不算坑他,再说二百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过去了……” “说得对啊!” “有道理,有道理!” “二百年很快的……” 嗯,二百年嘛,是挺快的……我都在地府两千五百多年了,二百年,转瞬的功夫而已……吧…… 第四章、调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争斗越来越多了,先前来到地府的鬼还没有全数投胎,后面死掉的鬼就滚滚而来。更让人无法忽视的一个现象,是那些投胎的鬼,还没做多久的人,就又回到地府来了。 三生石前站满了排队的鬼魂,在依次等待着照见自己的三生。益在几十年前已经投胎去了,老七总是在扫视着人间,显然是在关注益的今生。 能熬过忘川苦寒的,目前就只有两个鬼,一个是已经成了阎君的老七,一个是就是益。老七那时候是尸解的地仙,益就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鬼。 老七似乎从益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所以才会如此的关注吧。不知道老七当年是不是也是因为爱人而浸于忘川,他那三世又是否在人间寻到了自己的恋人呢? 我也抽空看了看人间,益这辈子已经活了快八十岁了,他这辈子叫姜尚,有些仙缘,被元始天尊收入门下,却资质不足,成仙无望,又从玉虚宫回了人间。 他应该总是会梦见他前世的妻子吧,忘川河水的冲刷可以让他执念最深的记忆得以保留,只是这段记忆会那般的如梦似幻。天尊忘情,也不会为这个弟子点明前世种种吧,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遇见他的妻子,明悟前世,再续前缘。 “最近鬼魂轮回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不是个好现象。”老大在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板。 老二想了想,说“我生于天皇治世初期,那时候的凡人尚能活三百岁。” 老四也道:“我生于地皇时代的中期,那时候凡人可活三百五十岁。” 老五附和道:“我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那时候天地万物皆合大道,顺天而行,寿命悠久。” 老六笑道:“我生于人皇时期,那时候人族大盛,凡人中长寿的能活五百岁哩!” 老七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我第一世是地皇时代,后三世是人皇时代,人皇时期的凡人的确更为长寿。” 老八摇了摇脑袋:“可惜后来大道变换,我这个生在人皇时代晚期的,凡人寿命只有一百五十岁。” 他们又都看我,我笑道:“我却很羡慕你们,我出生的时候是无怀氏时期,凡人寿命只有接近一百岁。” 老二挠挠脑袋,拔下两根头发:“现在的凡人却大多只能活三四十岁,长寿者都难以活过七十岁,真是世态不古。” “这是天地的道理,道理尚未成型的时候总是有很多的宽容,故此凡人长寿,道理成型之后就没那么多漏洞可钻,故此除了修行者凡人寿命皆难过百。” 老大狠狠的教育了老二。 老四又开始发呆,想来是想起了妇好,妇好如今已经修成了地仙,调去人间迎接新鬼去了。他二人虽未做成好事,却也暧昧的很,算来也有几个月没见了。 人间的世态比我们预想的要差,新鬼的死法出现了更多的花样,他们的面孔也愈发的惨不忍睹。这些对死亡怨念深重的鬼,一时半刻是消不去执念了。 很多鬼开始在地府聚集,等着他们的仇人下来,然后一哄而上,痛殴那些害他们致死的人。地府的差官领着鬼卒一遍又一遍的护着新鬼,生怕被这些怨鬼给新鬼撕了。 虽然鬼是杀不了鬼的,但被撕的痛苦也十分的不好受,地府有地府的道理,不能容忍怨鬼们私下报复,他们之间的因果,等再投胎到了人间,还由他们自己去算。 天界为数不多的金仙天仙大多去了人间,只留下了太白等少数几位值守。道祖天尊的徒子徒孙们也开始入世,散修也不再避世不出,人间似乎要迎来一次修道者的盛世。 天帝的旨意在几年后下到了地府,是讲人间变换的,说殷商气数已弱,人间气运不定,天界仙人下界传法收徒,以期补充天界,道祖天尊也是此意,特令地府关注人间,以免厉鬼作乱,同时守好地府,不许给人私开后门,让死掉的鬼魂还阳。 阎君们开了一次为期三天的会,最终确定了地府在这次变动中要做的。决定调集鬼差,调整守卫。老大坐镇阎君殿,老二镇守鬼门,老四老五镇守轮回,老六镇守奈何桥,老七坐镇忘川河,老八则看住三生石。至于地狱么,不担心,那地方金仙都跑不出来。 而我得到了一个美差,往人间行走,收那些差官收不了的厉鬼冤魂。没人和我争这个差事,老大是大罗金仙,轻易不能离开地府。老二成金仙长久,需要他镇住鬼门。老四到老七都是尸解仙,在人间行走有些不便。老八倒是可以,但他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去人间,他觉得现在的人间太惨。 地府的调动上报给了天帝,一年之后得到了批复,开始行动。 鬼门不只一座,在地府的天空上开了十二个圆圆的大洞,也就是十二座鬼门,十二座鬼门环绕成一个圈,老二就独自在圆圈中间安静的坐着。 再次扫视了一眼人间,此时的周文王姬昌已经逃回了西岐,正式叛商。姜尚取了一位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老妻,正是他上一世的妻子。人间一行,不妨去看看他,五百年辛苦,也算是有所回报了。 穿过鬼门的感觉很玄妙,像是天地在一瞬间颠倒,我不知道那些死去的鬼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我也没问过。 我已两千多年没有来过人间了,自从上古时代结束,三皇五帝登仙而去,我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人间变了很多,多的让我感到陌生。这陌生已经很久了不是么?从无怀氏时代结束之后,人间就再也没有一处我熟悉的地方了。 我先通知了守在的差官,有事可唤我之名,我即知,转瞬可至。 神仙好像也就这点事情方便了,可方便了又能怎么样呢?几年时间就可以看遍人间,剩下的只有无尽岁月的苦修罢了。 去看姜尚,姜尚过得并不好,他有仙缘却没有仙资,注定了成仙无望。年过八十,依旧一事无成,连妻子都是邻里介绍的八十未嫁的老妇。 这样一事无成的人生,我前所未见,元始天尊的弟子里,也只有这一个成不了仙的,未免遭人嘲讽。 姜尚见到我时很开心,他笑的很真诚。我看得出他真的很开心,找到他的妻子,是他前世最大的执念,这辈子总算完成了。 “阎君怎么到了人间了?” 姜尚的算命摊,我们两个对着坐下,倒像是我要算命一样。他又在旁边的人家讨了两碗水,端来边喝边问。 “人间将大变,我与其他阎君商议,决定行走人间,以防意外。” 姜尚俯身拜道:“诸位阎君恩德,使我与妻子重逢,我不胜感激,在师尊门下之时,尚觉前世恍然若梦,等我遇见了妻子,才明悟前世今生,只是姜尚愚钝,不得仙门,无法往地府拜谢诸位阎君大恩。” 我赶紧把他按回座位上,说:“是你自己坚持的回报,忘川五百年,你还是第二个撑过来的,修仙不易,今世不成,来世未必没有机会。” “姜尚已不求仙道,只盼与老妻相携而终,便知足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拿起他摊子上的龟壳,往天空一扔,又落在摊子上。也不解释,转身就走,留他自己在那里苦思。 五百年寒苦煎熬,只得短暂相聚光阴,老七啊,当年你也是如此么? 我又去了朝歌的王宫,修的堂皇大气,帝辛正在祭祀神明,王宫的广场上站满了涂着各种色彩的人,他们站成一圈,围绕着一群人牲。那是他们从战场上捕获的奴隶,要拿来献祭给神灵。却不知道神灵是不受血食的,只是餐风饮露。他们这么做,除了在死后下几年地狱之外,着实带不来别的后果。 帝辛是穿着最华丽,个子最高大的那个,此时正单手举着大鼎,晃来晃去的跳。这是个崇尚武力的君主,这些年地府的不少鬼魂都是因为他对外的征伐而死。 我试着卦算商朝的国运,却只觉得混沌不堪,想来是气运变幻的缘故。人间的气运正在选择共主,以推进人间的发展。 从三皇直到五帝,虽是禅让,却也是人间气运所择。 帝辛的祭祀结束的很快,一群迷迷糊糊的新鬼就在王宫的广场上出现了。差官很快带着鬼卒来收这些新鬼,带队的是妇好,帝辛许多代之前的祖母。 她似乎习以为常,武丁时期的祭祀用的人牲远远比现在更多。而对于商朝的未来,已经成了地仙的妇好也不是太过关心。 妇好看见了我:“大人,人间即将大变,不知可会影响到地府?” 我知道她实际上是想问会不会影响到修行人,就回答她:“生人身死,鬼魂收入幽冥,轮回转世,这是天地道理,人间大变,死的人更多,地府有的忙了。而且鬼魂怨气难平,袭扰人间地府,于修行来说,也是有些不利。” 妇好颔首,又问道:“太奕如何了?调动到哪里去了?” 太奕是老四的名字,看来妇好对老四也是用了心思的。 我笑道:“老四是尸解仙,不便行走人间,目前和老五老六一起镇守轮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他,地府有老大坐镇,谁都闹不起来,让他们分开镇守也只是为了省些精力和时间。倒是你在人间,需要当心,凡是遇见收不了的恶鬼,及时唤我的名字,我自会出现。” 妇好点头应是,告别道:“我们要把这些鬼魂送去鬼门了,阎君保重。” 我与她告别,又到王宫的屋顶上看月亮,人间的月亮比地府的更加真实。灯盏只是幻化了人间的种种气象,却终究是虚假的,大概地府的天空,永远都是不会改变的灰蒙蒙吧。 那样深沉的天空,真的下起雨,又会是什么样呢? 我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并不喜欢下雨的天气。我住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下雨的时候,家里的茅屋会露雨,泥土的墙壁也会钻进风来,院子里的土地会充满泥泞,雨过之后也需要很久才会干燥,那时候最难过,总有一些风会卷走房顶上的茅草,出去一次就会在鞋上裤子上沾满那些泥泞。 我听说在上古有巢氏的时候,人们学会了搭建屋子,那时候的人把屋子搭在树上,就像飞鸟在树上筑巢一样。后来人们从树上下来,在地上盖房子,这天地之间的道理总是在向前发展的,也许未来的人不会如前人那般困苦。 人间的天气变得很快,月亮顷刻便被浓重的云彩遮在了后面,隐约间似乎可以看见嫦娥在哀婉的看着人间。 她是后羿的妻子,后羿当初推翻了无道的夏后,又射杀了乱来的金乌,立了功德,因此被西王母赐了一粒仙丹,他舍不得吃,于是交给了嫦娥保管,后来后羿被自己的弟子寒浞射杀,寒浞又去抢夺仙丹,嫦娥无奈之下自己吞服,就此飞升天界。 她到了天界之后,痴痴呆呆,目光凝视人间,不肯转头。西王母怜她,奏请天帝,使她居住月宫,长守人间。 如今已过去了一千多年,听说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依旧每天望着人间发呆。 后羿的魂魄自然是到了地府,生前种种,一死成空。他在奈河桥上回望,看见了嫦娥飞向天宫,他就喝了孟婆汤,头也不回的去了下一世。他有五百多世的牲畜要做,有五百多世的因果要还。 地府的三生石只能照见三生,地仙天仙都做不到回溯人的前世,金仙可以查看一个人十世的过往,大罗金仙甚至可以追溯五百世。能把一个灵魂所有的转世查清楚的,天地间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后羿就这样不知所踪了,在他轮回的第十一世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知道哪个鬼是他了。嫦娥却从未死心过,她一日一日的看着人间,从一张张脸庞上扫过,千年如一日。后羿,对她真的很重要啊! 风越来越大了,人间开始下雨了,地府应该也在下雨,我现在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讨厌雨了,我也更想知道,地府真正的雨,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第五章、明月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雨,似乎比地府更为清冷,大抵是因为更加真实吧。 我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有人呼唤我的名,是地府的差官。这差官叫伯希,是黄帝时期的生人,曾追随黄帝大战蚩尤,战功不错。后来他下到地府,就被留下做了差官。他是地府资历最老的一批差官,修为也已接近天仙,很少有他搞不定的鬼。 我来到东海的时候,海水正在拍打着海岸,伯希和麾下的鬼卒战战兢兢的在岸边朝天上看。那是一个三眼少年在大战十个英俊青年,那少年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那十个青年我却认识,是天界的金乌神,当年刚修成地仙的时候,四处胡闹,使人间出现十日,最后被后羿射杀了九个。死去的金乌在地府又下了地狱,刑满之后才被重塑金身,回到天界,没想到如今也都修成天仙了。 伯希为我介绍情况:“君上,这少年身份不简单,是天帝的外甥,接近金仙了。那十位金乌也是天界的天仙,我们实在招惹不起啊。” 我说那少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左金童和云华女的儿子,面貌和天帝也有几分相像。 伯希继续说道:“当年左金童与云华女私生情愫,被贬下凡,投胎为书生杨天佑,云华女被镇压在玄天上宫,后来不知怎地,云华女竟然逃了出来,且找到了左金童的转世杨天佑,成了婚,还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我摆摆手,道:“这件事我知道,当初左金童被贬,还是老二送他入的轮回。后来他二人事发,被天帝下旨捉拿,左金童重新打入轮回,云华女被镇压在桃山之下。他们的三个孩子,长子杨蛟为精怪所害,已入轮回,次子杨戬拜师玉虚宫玉鼎真人门下,幼女杨婵被女娲娘娘垂怜,收入娲皇宫庇护。” 伯希感慨道:“天界还真是够乱的,还是咱们地府好!” 我点头表示他说的对!又问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君上还不知,昨日杨戬劈开了桃山,救出了云华女。十金乌本来受命看守桃山,一时不慎被杨戬救走了人,惧怕天帝责罚,因此一路追杀。” “云华女呢?”我问道。 “云华女已经跌落为凡人,神魂退化,被镇压在桃山的时候就已不支,杨戬前脚救出了她,后脚她就死了,魂魄被杨戬收了起来。”说道这里,伯希有些尴尬,鬼差被人吓得不敢收鬼,实在有失体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如此。天仙的大战本就不是他这样的鬼差能够参与的,虽然说鬼已经不会再死了,可被撕成个几百片,想复原也得个几年功夫。 杨戬和十金乌的战斗愈发激烈,说来好笑,玉鼎从黄帝时代修道至今,都没能修成金仙。如今收的弟子,却已经有了金仙之像,以一敌十尚能有来有往。 我本以为这场战斗会多延续一段时间,可惜并没有。杨戬不愧是道祖的徒孙,玉鼎大概把能搞到的宝贝都给了他这唯一的徒弟。一杆三尖两刃枪,一套弹弓,一副弓箭,腰间还别着一把开山斧,斧子边是个不大的袋子,仔细看去,这里面是一头哮天犬。 这可不得了,哮天犬生于昆仑,是上古的兽类,到了今日,已经很难寻到了,玉鼎居然给他徒弟弄了头哮天犬,真是财大气粗,这小老头不一直说是挺穷的么?看来传言不能轻信啊! 十金乌被他枪扫了两个,弹打了三个,用哮天犬偷袭做掉了两个,开山斧砍掉了一个。这一会他干掉了八个金乌了,都是天仙。 他杀一个,我就在地上接住一个,把金乌魂魄往地上一摔,先弄个七荤八素,再开个鬼门,扔给守在那里的老二。呼!有些烫手,这帮火鸟,活着的时候烫人,死了也烫人。 老二一脸懵逼的接着我扔过去的金乌魂魄,正想说话就被我关了鬼门,我实在没时间跟他解释,天上打的快差不多了,还有两个金乌没下来那,回头让伯希和他讲具体的情况就好了。 杨戬取下了背后的金弓,然后突如其来的凝成了一支纹理复杂的金箭,飞快的射出,一件正中一只金乌的脑袋。最后的那只金乌不敢再战,化作本体,夺路而逃,杨戬收起宝弓,拿起三尖两刃枪去追。 我呆了….在杨戬射出金箭的时候呆了…… 射日箭?那是后羿的绝技吧?我没看错?想了想之前的情况,嗯…没看错!玉鼎那小屁孩搞什么鬼? “君上!君上!” 伯希把我从发呆中摇醒,我才注意到被射死的金乌魂魄正在虐打鬼卒。 连忙把这只也给老二扔过去。 “你们去办别的差事吧,我去看看杨戬和逃走的那只金乌,有事情再喊我。” 伯希他们很开心的走了,终于没有被撕的风险了!!! 月亮很突兀的变亮了一下,我心头一惊。嫦娥也注意到射日箭了么?难不成杨戬真的是后羿的转世? 我寻到杨戬的时候,他正射出又一枝金箭,被瞄准的金乌仍在自顾自的奔逃。 射日箭是当初后羿拿来射他们十兄弟的,后羿射死了九个,那九个金乌在地狱受尽苦楚,刑满之后才被天帝想起来,重新塑了身躯,仍值守日月交替。如今居然又被射杀的只剩下一个了,这个不会也是上次没死的那个吧? 射日箭并没有把这只金乌射杀,它在一个女人面前一寸一寸的碎裂了。嫦娥就站在金乌的身前,面对着杨戬,挡下了射日金箭。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我看的清楚,她只是站在了金乌前面,射日箭就在她面前自己碎掉了。 “当年后羿射日,尚且知道给天地间留下一轮太阳,以免陷入黑暗。虽然金乌死后还会复活,但人间却不能过一天没有太阳的日子,郎君且留手吧。” 杨戬点了点头,收了宝弓,站在原地,默默无声。 嫦娥又对金乌说道:“你们兄弟,总是遭劫,却是做事过于狠绝的后果,大道都有一线生机,你们又怎能事事做绝,别忘了,你们出生之前,太阳也是正常升落的。” 那金乌不停的点头,大抵是真的听懂了。 司掌日月变换的神祇原本是帝俊,后来帝俊失德,被天帝改换成东皇太一,再后来又被换成了炎帝,十金乌接管这项差事一共也没过两千年,险些被人杀绝两次,真是丢神仙的脸。 那金乌走了之后,我才现身去见嫦娥,实在是不能不见,这女子是真的认为杨戬是后羿的转世,他们两个一个是天界有名册的天仙,一个是在人间将要修成金仙的散仙,真的出了火花,就是犯天条啊! 嫦娥看见我之后,收敛了很多,也止住了愈发靠近杨戬的脚步。 “大人怎么会在人间?” “人间大变,奉天帝命令提前准备应对,因此行走人间,以防鬼魂生乱。” 嫦娥整了整衣摆,突然俯身一拜。 我匆忙拦住她,道:“何必如此,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只是后羿轮回至今,早就超过了五百世,就算是老大持生死搏,也只能查到五百世,实在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后羿。” 嫦娥双目含泪,盯着杨戬看了又看。杨戬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这是累的脱力了,站着晕过去了。 我咬咬牙,说道:“我可以帮你问道祖,太上道祖是我半个老师,或许可以解答。” 嫦娥再次下拜,我就受了她一拜。不等她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从杨戬怀里取出云华女的神魂便跑。留她去照顾杨戬吧,孤独了千年,有些希望也是好事。 人为种种目的而修仙,最后大多数人都容易把自己修成石头,那就偏离了正道,神仙终究不是石头。嫦娥不是修行成道,是食了西王母的仙药而成,她没有体会过修行路上的孤苦,所以她这一千年的光阴就显的更苦了。 其实地府的阎君们都很可怜她,尤其是老七,当初为了后羿,差一点和我们掀桌子。 我开了鬼门,把云华女的神魂扔给老二,对他喊道:“收好了,等上面处理”! 老二知道什么是等上面处理,我便放心的关了鬼门。 我还要去见老师,虽然他一向不认为我是他的弟子,但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的老师,如果没有老师,或许我如今也是轮回之中的一个小鬼吧。 老师那时还没有搬去天界,还居住在人间的昆仑,身边只带了两个道童,一个牧童,一个药童。 我到老师家门口的时候,牧童正拉着青牛出去吃草。见到我先行了礼,才道:“师兄今日来是看望老师的么?老师在屋子里看书哩”! 我答道:“正是为了看望老师,你去忙吧,下次我给你带些蜜饯来!” 牧童顽皮道:“师兄,不用你带人间的食物,我听说孟婆熬得汤越来越好喝了,你下次来给我带点!” 我自然是点头同意,药童正在清洗院中的丹炉,也是和我打了招呼,顺便讨要一碗孟婆的汤水。 孟婆的生意真是越来越有名了,看来可以朝着天界和散仙群体发展了! 老师正在屋子里看书,盘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张兽皮,不时的捋捋胡子。 我拜见了老师,老师却不受我一拜。 “当年我传你修行法,你已拜过我,无需再拜了。” 我执意的又拜了一次,老师这次却受了。 “你来此是为了后羿转世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因此受你一拜。” 我只得无奈说道:“我怜悯嫦娥的孤苦,因此前来求问。” 老师笑问道:“为何当初不留下后羿,让他复生呢?” “后羿虽是热血男儿,有射日功德,却也杀戮过重,功过不能相抵,西王母送他的金丹是老师所炼,一颗金丹足以成就一个天仙,这已经是对他功德的回报了。” 老师点头认可,继续说道:“地府是至公的地方,你们九位阎君都有公正之心。但修行是忘情之道,你过于怜悯,于成道不利。” 我点了点头,默认了老师的话。 老师又说:“你还要问么?” 我点头。 “你不妨告诉嫦娥,答案只在她心中。” 我疑惑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老师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疑惑,对于鬼来说,从来都不会有是与不是同时存在的时候。 老师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我知道这是告诉我该走了。 于是我便走了。 我从来没见过老师犯过错,他告诉你该做什么的时候,去做就对了,所以也从来没有人会忤逆老师,当然,我也从没有见过老师去干涉任何一个人的生活。 我寻到了嫦娥,她和杨戬在东海的海滨。杨戬已经醒了,嫦娥陪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月亮。 “你很喜欢看月亮么?”嫦娥问杨戬。 杨戬点了点头,他的面色还是有些悲伤,对于母亲的悲剧难以释怀。 “我小时候,一家人常常坐在一起看月亮。后来父亲和母亲被抓走,我和大哥、三妹也总是看着月亮,借以思念父母。再后来大哥也被妖怪杀了,我就一个人带着三妹,东奔西跑,有时候露宿在荒郊野外,我就陪着三妹看月亮,告诉她人间的离合和月亮的圆缺差不多,月亮会变圆,我们一家人也会重聚。” 嫦娥盯着杨戬的脸,带着一丝柔情:“我也如此觉得,只要有心,就一定会相聚的。” 我咳了两声,他们才注意到我。 嫦娥很开心的站起身来,她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杨戬见到生人,有些局促。 嫦娥给他介绍:“这位就是地府的九阎君,你母亲的神魂就是被他接走的。” 杨戬的身体绷得很紧,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和我动手。 我安抚他:“二郎不用紧张,你一家的事,我在地府都看的清楚。只是这天地间的道理从不以人或神或鬼的感受而更改,等你修成了金仙,就会知道离合聚散,也不过等闲罢了”。 “我母亲怎么样了?我父亲是不是也去了地府?他们会怎么样?” 仍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怨愤,我只好慢慢解释:“你父母原本是天界的左金童和云花仙女,因互生情愫,违反天规受罚。你父亲被打落凡间,你母亲被镇压于玄天上宫,这本来是小事,只要时间到了,他们还是可以回到天界任职。只是你母亲偷跑出来,又和你父亲私下成婚,因此触怒了天帝。你父亲死后已经入轮回投胎,这一世仍旧是个书生,你母亲的神魂此刻还在地府,等候天帝发落。未来刑期慢了,还是会回到天界去的”。 杨戬修道时间虽然短暂,成就却已经不小,对天地间运行的道理也有所理解,在得知父母会面临的状况之后,已是放松了许多,只要不被打的魂飞魄散,就总有重聚的日子。 其实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充其量是把魂魄撕碎,让其在漫长的岁月中难以重聚而已,如果是,大罗金仙出手,也可以抹去魂魄之前的记忆,效果和孟婆汤差不多。鬼还会是那个鬼,魂也依旧还会是那个魂。所以我对老师说的是也不是十分不解,对于鬼来说,这种状况就不应该存在。 嫦娥的目光很迫切,如果不是杨戬就在身边,只怕她早就开口询问了。 我把老师的话告诉她,又说了老师最后的点头和摇头。 嫦娥也很不解。 我说:“我想老师想让你明白的,是过去种种,已成昨日幻影。那人归来之后,没了从前执念痴着,已经是也非也了。这是我的理解,是否还有玄机,我也不知道了。” 嫦娥盈盈一拜,道:“有劳阎君了,嫦娥已明白了一些。” 她又看向了杨戬,目光中有些热切,更多的却是如水的柔情。 唉,天条天规终究也无法完全束缚神仙的七情。 我又问杨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父母原是天界的仙,却做了不利天地的事,所以要遭劫。你劈桃山救母,虽然无损于天地,却还是犯了天条。你若执意与天界对抗,只怕也得不到好。” 杨戬还在思量,嫦娥却急切的恳求我:“烦请阎君为二郎指条出路!” 我笑笑不说话,杨戬似乎想明白了,说道:“多谢阎君提点。我在玉虚宫时,师祖曾对我说过,天地道理,最是公平,善恶赏罚,从未出错。既然我父母刑满之后还会回到天界,我又何必违逆天地的道理呢!杨戬会回到我师父玉鼎真人那里,继续跟随师父修行。” 我对他点点头,却在想玉鼎的事,这个小老头平日里最能哭穷,却把弟子弄得富得流油。而且看样子,这个万年吊车尾的天仙似乎要教出一个金仙的弟子。 杨戬又和嫦娥告别,嫦娥虽然不舍,却还是目送他离开。 “阎君作何打算?” 看了看不断起伏的海水,我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呢?人间大变在即,但真正需要我出手的厉鬼也没有太多,人间有修行的还是少数,不然天帝也不会为了人手不够发愁。 “大抵是四下走走,游历人间吧,我已两千多年没有回到人间了,人间的风景,已经让我不认得了。” 嫦娥也道:“时光悠悠,对于神仙来说,真是漫长且落寞。” “仙子要回月宫么?我看杨戬不日就会成就金仙,你们在天界会再见的。” “再见又能如何?天规厚重,是违逆不了的。” 我暗叹这神仙也不是那么好做,她又是金丹成就,对很多事知之不详,就说道:“天帝并非无情,天帝只是为了天地公心而忘情。或许未来,会有两全的选择也未可知。” 嫦娥问道:“阎君执掌地府,地府的法规也是如此严明么?”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解释道:“地府和天界的区别其实不大,只是地府审判鬼魂生前罪恶,看起来多些变通而已。人间以道德律法约束,地府以律例条令判罚,天界以天条天规为准。但说到底,都还是以人治,阎君治,天帝治罢了。” “那又如何保持公正?” “人间的公正由人间气运抉择,帝王不公,就会被气运抛弃,王朝也会化作乌有。地府的公正在于阎君,阎君都是牵挂尽去之人,无欲无求。天界嘛…”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天帝来历久远,秉持公心而生,又入轮回十万世,追求天地公心,这天地间,没有比天帝更加公正的了。” 嫦娥还是似懂非懂,她成仙太短,诸多隐秘都未听说过,一时理解不了这公正二字。 我告别道:“仙子早些回月宫吧,日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我目送嫦娥飞回月宫,东海并未如朝歌那般天气阴沉,天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云,月亮正圆圆的挂在天上。白色长袍的仙子缓缓飞升,于风中衣袂起伏,实在是一桩美景。 我不妨,去看看左金童吧,看一看这一世,他又在做些什么。 左金童被贬之后,这是轮回的第二世,并不难找,他在西岐,是一名耕读的书生,这一世读的书不比上一世多,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只读了五典和九丘,此外都是一些我未见过的新书,料是夏商两朝所写。 他已二十岁了,比杨戬小了八岁,若要按凡人一生来看,也该成婚生子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每日除了下地种田就是回屋看书,很少与人交往,也不托人去说媒求取。任凭父母催促,他始终不为所动。 杨天佑的执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他下到地府时,是老八亲自送去轮回的。听老八说,杨天佑在奈何桥站了三天三夜,泪流不绝,忘川水为之浑浊。忘川的水很少浑浊,忘川代表的是最本质的情感和欲望,是一切思绪的起源与归宿,能让忘川为之变色,可见他心中对情的执着。 本以为喝了孟婆汤,经过胎迷,已可以化解他大部分的执念,可如今看来,远远没有达到我们当初的估计。 他看见我时,我正在他的田头,看他种下的麦子,他这一世不做读书人的话,想来也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农夫。 “客人从远方来?看衣着不像西岐本地人。”他这一世貌似很好客。 我答道:“我是从怀城来的,还是第一次到西岐来。” 我还穿着两千多年前的衣服,那是我母亲为我缝制的,我从未舍得脱下来,神仙有避尘的法术,也不怕弄脏了它,怀城是我那时候的故乡,一座不算大的城池,住着几千户人,泥巴造的城墙并不坚固,茅草搭的屋子也不美丽,却叫人十分安心。 “在下左天明,不知客人如何称呼?” 我的姓名,我思索了片刻,我好像很久都没用过姓名了,想起来还要花点功夫。 “我叫无圻,这片稻田都是你种的么?” “嗯,都是我种下的,现在日子还短,过些时日就能长高一些了。” 我与他又聊了片刻,他实在和上辈子的杨天佑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爱好读书,一样的充满礼节。 他留我用饭,我并未应邀,我于他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不愿留下一顿饭的因果。 这世上最难摆脱的就是因果,你活在天地中,便要承受这份因果的折磨。西方的接引和准提也不愧是大智慧的佛,许多地方,都有独到的见解。 人间的风雪总是变幻的迅速,当然,地府如今也应该是一样的。我已到了人间数年了,看过了帝辛,姜尚,见到了杨戬、嫦娥,还有左天明。后来我还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看了在战场上的闻仲,冀州的苏护和他那个可爱的女儿,以身救父的伯邑考,逃命路上的姬昌和背着他飞过五关的雷震子。 我又收了两个鬼,是一对许久未见的情人,妲己被九尾狐夺舍之后,我把她的魂魄送到了大哥那里,她要等伯邑考下来,这种请求总是会被允许的。在这期间她就帮老大写文书。 伯邑考死的时候,妲己很开心,两个鬼的身份都有些特殊,需要等待人间种种结束才好处理,于是两个鬼手挽着手,每天在阴间瞎转。 人间的气运愈发的不稳定了,帝辛过于沉浸杀伐,又被九尾狐蛊惑,商朝的气数已如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一样,稍有不慎就是灭掉的下场。 姜尚已经受命去了西岐,做了姬昌的太师,元始天尊门下许多弟子徒孙都去西岐助他,玉虚宫在西岐下了重注。 通天教主的门下则大多因为闻仲的缘故,到了帝辛那边,再加上叛离玉虚宫的申公豹能说会道,凝聚了不少的修行者。碧游宫在帝辛这里也算下了一笔不小的注。 两宫的道祖对这些事并不理会,只是由着弟子各自抉择,道祖们已经商议好,此次变动过后就搬去天界居住了,这是最后修行者最后一次干预人间了,以后在人间修行的,到了地仙就会被天界收录,不会再放任他们了。 老师近日也新收了一个弟子,叫做玄都,我去看过,一个很小的孩子,资质很好,天生淡然的性子,很像老师。老师只有这一个弟子,此外就是牧童和药童两个童子,他已经搬到天界去了,留在人间的,只有在昆仑的草屋,草屋没了老师这样的人居住,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昆仑的风霜化作尘土吧。 封神的旨意被正式下达到地府和人间,姜尚佐姬昌,申公豹佐帝辛,商周要做气运之争,凡修行者死后魂不入地府,皆转封神台,等战后封神,往天界任职,完善天地运转。 道祖们和天帝的手笔很大,这一次过后,天界的基础将会无比坚固,天地间的道理也会更加完善,人神彻底分居,任由人间自行变化圆满。 我思索间,被冥冥的呼唤叫醒。是妇好在唤我,匆忙赶了过去。 这是一座关隘,被厚重的乌云遮住,云中有真龙咆哮,虾兵蟹将各自擂鼓。 城中的守将和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在城门前相对站立,我简单查了一下生死簿,那守将叫李靖,孩子是他的三儿子,叫哪吒。 妇好和鬼卒们正在和天上的龙王商量着什么,见我来了,匆忙过来见我。 “君上,哪吒昨日打杀了龙王三太子敖丙,我等依律将敖丙魂魄收走。敖广不见敖丙魂魄,与我等理论,想要回敖丙,属下不允,他又一怒之下要水漫陈塘关,杀哪吒报仇。” 我应道:“你做的对,无论仙神人妖魔,死后皆入地府,龙王也不能不守规矩,他要找哪吒报仇,让他去就是,哪吒是玉虚宫太乙真人的弟子,他们之间的冲突,自有天帝裁决。” 妇好焦急道:“君上不知,若是敖广只求打杀哪吒一人,我们只需等哪吒死后收魂就是,可这敖广蛮不讲理,非要殃及陈塘关百姓,我怕他最后栽赃到地府头上,因此一边和他理论一边联系君上。” 我看了看敖广,这老龙的年纪比我还大,天皇时期就被封做东海龙王,此刻在云间咆哮不止,真是嚣张的很,也吵闹的紧。 又查阅了一下敖丙的死因,这小龙也是倒霉,巡查的时候太过桀骜,惹怒了哪吒,最后打不过,被抽皮扒筋了。这哪吒也有意思,居然还想拿龙筋做腰带,太乙都不敢这么奢侈,龙筋可以做弓的好材料啊! 敖广又在天上大吼,我实在不耐烦。 怒道:“你这老龙,能不能安静一点?你要报仇就只管去,牵扯凡人百姓做什么?恐吓凡人,当心斩仙台上走一遭!” 斩仙台是天界处理有罪的神仙的地方,一刀斩下,肉身成仙的身死道消,魂归地府。尸解成仙或者鬼修成仙的修为化尽,痴痴呆呆。就算敖广是龙王,也不得不畏惧斩仙台。 敖广虽然嚣张,却不傻。他装作刚看见我,匆匆化作人形,走到我身前,沉声说道:“地府不肯把我儿魂魄换来,我就水淹了陈塘关,叫地府多上十万生魂。若是还来,我便只杀哪吒一人。” 我看了看相对哭泣的父子和满城恐慌的凡人,说道:“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如果是老大,你已经被他打回龙宫了,如果是老二,你已经吐了几口血了。地府不是你能讨价还价的地方,敖广,你放肆了。” 敖广依旧撑着自己的傲慢,不肯低头,说道:“我是东海龙王,我儿是东海三太子,岂能死在凡人手中,你地府也不能欺人太甚。” 我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敖广在神仙圈里人员一直不好,地府又向来不给人面子,他是怕我护住哪吒,不让他报仇。 “你要报仇尽管去,但若是殃及了一个凡人,我便奏请天帝裁断,看看你东海龙王有没有凡间百姓重要。” 敖广哼了一声,回到天空,对着李靖父子喊道:“李靖,你师父度厄真人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今日要么哪吒一人死,要么陈塘关十万人死。” 李靖甚是无奈,他已和敖广交涉许久,敖广却始终坚持。若不是妇好和我与敖广说话,只怕双方早已动了手。 哪吒虽是太乙真人的弟子,可太乙真人此刻尚在乾元山金光洞,哪里得知此处的事,李靖虽是修行者,却连地仙都不是,绝不是敖广这个金仙的对手,哪吒虽是天仙,却也是无用。 哪吒虽小,却聪明的很,直到今日难逃恶果。 边哭边道:“父亲,孩儿给你惹麻烦了,今日孩子便去死上一遭,抵了此劫吧。” 李靖虽有不舍,却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十万人和自己的儿子,他其实早就选好了。 哪吒直面敖广说道:“我打杀了敖丙,将他扒皮抽筋,今日便还了一命就是,待我削骨削肉,抵了敖丙的命。” “哼”,敖广朝哪吒扔下了一柄尖刀。 哪吒拿起刀,对李靖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刀刺进自己的身体里。城墙上一个女人惊叫着晕倒,无数百姓泪如泉涌。 妇好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说道:“我今日才明白,为什么道祖和天帝要将人神分开,又为何要启动封神了。” 我点头道:“即便是神仙,有时也难逃七情,纵然免了六欲,又能有多大的作用,你没生在上古的时候,那时候的景象,远比现在惨烈的多。” 妇好默然无言,紧紧盯着哪吒,我知道她在等哪吒死下来,以免敖广抢了他的魂魄。 哪吒死的很快,只留下一地血肉。敖广果然伸了手,妇好尚是地仙,根本抢不过他,我却不能让他坏了规矩。敖广今天,实在是有些惹怒我。倒不是因为他逼死哪吒,哪吒杀人偿命本就是应该的,只是他不该恐吓这么多的凡人,也不该在地府面前抢夺生魂。 我很久没有和神仙动手了,收神仙神魂的时候,也不过是顺手一摔一扔。 好在敖广比我想象的弱的多,被我一脚踹回了东海龙宫,撞断了龙宫的匾额,砸烂了他的黄金座椅。 妇好上前抱住哪吒的魂魄,新鬼大多有点茫然,妇好正在安慰他。 我对跌回龙宫的敖广说道:“今天的事,我会上奏天帝,请天帝裁决,此外,我会请老四来东海一行,你做好准备吧。” 敖广面色有些差,却又强撑着一副傲慢的样子。这老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做过了界,低头认个错,有那么难么…… 第六章、陆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跨界通知老六给天帝写公文,老六总是能写的情深意切,催人心肝。 又传音给老四:“敖广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有时间你来东海一趟。” 老四笑的很开心,回道:“我们都在地府看见了,你干的漂亮,那一脚的姿势很好!等人间变动结束,我去东海一趟,管叫敖广吃痛。” 我放心了,老四是地府里最能讨价还价的,我一直觉得他修行之前是做生意的,他去东海绕一圈,敖广必然吃个大亏,东海的水族会被老四拐走不少,地府有时候也是需要点活物来调整下氛围的。 李靖在独自收拾儿子散落的身体,他的眼泪已经苦干了,此刻像是行尸走肉。他妻子还在昏迷之中,百姓们想帮忙,又都被他推开,只能在一旁看着他默默的给儿子收尸。 哪吒此刻业已恢复清醒,不舍的看着他父亲,可惜鬼不会流眼泪,不然又是一副动人的画面。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小鬼,你很厉害嘛!先给你妇好姑姑去地府玩两天,等一下处理。” 哪吒烦躁的推开我,有些稚气的说道:“我死了,父亲母亲都很伤心,师父应该也会伤心的吧。” 我想了想太乙真人,那个比玉鼎小了点的小老头,当年玉虚宫中我曾见过他,那时候只是个和哪吒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后来我在地府观望人间,当年小屁孩就成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糟老头,比玉鼎的卖相还差。倒是比玉鼎的资质好,早就成了金仙。 “你死之后,混天绫和乾坤圈会回到你师父那里,你师父会争取让你复生的。”我安慰他。 哪吒很懂事,看到两样法宝不见了之后,就乖乖的和妇好去了地府。 我看了看四周,陈塘关上空的云彩已经散去了,李靖跪坐在关门口,抱着儿子的尸体,百姓们都围着他站着,静静的不说话。 “唉。” 叹了口气,我还是去西岐看看吧。 天帝的批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大抵是因为封神在即,天帝也在时刻关注人间局势吧。 “削敖广五百年修行,太奕阎君东海行走三年,择水族入地府养用。敖丙投入轮回,重入东海。哪吒应玉虚宫太乙真人所请,释放生魂,由太乙真人安排复生。” 老二在鬼门那边等我看完天帝的旨意,才大笑道:“我早就想弄点金尾鲤鱼尝尝了,碍于面子,不好对敖广的龙子龙孙下手,这次可算有机会了,到时候让老四多带回来一点。” 我笑道:“倒是可以过一次嘴瘾了!哪吒生魂可在?” 老二挥挥手,哪吒的魂魄就从地府的地面升到了老二手边,老二拉着他的手往上一扔。我赶紧接住,这么扔来扔去的,太容易吓到小孩子。 哪吒却很兴奋的样子:“九叔叔,我可以去见我师父了么?” 我摸了摸他的头,想来是哪个鬼把地府的情况介绍给他了,这小子已经知道我排第九。 “可以去了,你认得路么?要不要我送你?” 哪吒用力点头道:“我认得路,哪吒自己可以去!” 我不放心,又给他加了两个法术,以免被山精妖怪所伤,这才放他去了。 玉虚宫的第三代,真是人才不少啊,先又杨戬,后面又跟着救父的雷震子和自尽的哪吒。碧游宫看起来,就要差上不少了。 到西岐的时候,姬昌和姜尚正带着人在树林里休息,他们近日把西岐管辖的地方都巡查了一边,此刻正是巡查结束,回程途中在此稍歇。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第一个注意到我的并不是姜尚,而是姬昌。 姬昌赶走了随人,只留下姜尚,这才躬身道:“西岐有幸,得阎君驾临,还请阎君现身一见。” 姜尚初时诧异,随即明悟,也道:“阎君,数载不见,子牙很是挂怀。” 我只得现身,笑道:“你二人一个有幸,一个挂怀,真是好笑,阎君所到,何时有过幸事?别人躲着阎君都来不及,还会挂怀么?” 他二人也是大笑,姬昌道:“姬昌素问阎君公正无私,能得见一面,不是有幸是什么!” 我问姜尚:“我听说你那老妻抛弃了你,和一个木匠过日子去了,你不伤心么?” 姜尚面色如常,说道:“缘来缘去,本就无常,能共度一段日子,姜尚已经知足!” 我又道:“如今你执掌封神,即便无缘成仙,也不会再转世去了,你不用害怕三世之后,往事如风了。” 姜尚笑道:“是我运气好,如今封神台在建,日后可能还要阎君相助。” 我摇摇头:“我只等你封神台建好,就会回转地府,封神榜打神鞭之下,成神之鬼,无处可逃。” 姬昌等我二人说了几句之后,才问道:“阎君,不知地府在封神期间,会有何动作?” 我答道:“地府是审判生魂之处,公正无私,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会干涉,将来你到了地府,就会知道了。” 不等姬昌再问,我已离开了。凡人总是想知道很多神仙的事,尤其是有求知欲的人。姬昌的卦算已经通神,为人德行也无太多过错,想来可以给他留个判官的位置。坏了,忘了给他时间让他询问伯邑考的事情了!算了,下次吧,不行就等他死了之后和伯邑考面对面聊就好了! 听老二说,伯邑考和妲己在地府过得很快乐!就是在看见九尾狐用妲己的身体和纣王玩乐的时候,有些气愤不过。 天帝已经有旨意,二人暂留地府,等候封神。这个时间有些鬼是留在地府等处理的,但还是少数,大多数的鬼和封神都没有什么关系。战场上死掉的军官小兵也只是审过之后扔去投胎,神位是有数的,周天之上,容不下太多的神,天兵天将的位置也不多,留给商周二朝的也就几千人,在以前的时代也是如此,总不能占据了未来的名额。 天界的很多事务都要等待封神之后再完善,天兵天将不同仙和正神,是一种在正神之下的果位,这个阶层的制度还不完备。仙神的制度也依旧有很大的欠缺,天帝也很头疼。 人间的战争开始了,帝辛发兵征讨西岐,太师闻仲挂帅,姬昌命姜尚领兵拒敌。双飞三次大战,闻仲战死绝龙岭。 地府的许多差官都聚集在这里了,伯希和妇好也在。这三战中战死的鬼魂太多,有些懵懂的鬼,死后还站在原地互相砍杀,这都需要鬼卒把他们拉开,然后各自送入地府候审。 闻仲是个很严肃的老头,虽然论起年龄,他连个小屁孩也算不上。他和姜尚在某种意义上很类似,都是道祖的小弟子,年纪也相差无几。闻仲早下山几十年,辅佐了帝辛的父亲,帝辛父亲死后又辅佐帝辛。 如今,他战死沙场,也算为殷商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成为新鬼的闻仲呆呆的站在自己的尸体前,抬头看着天空。绝龙岭的天,其实是很晴朗的,此刻却显得有些昏沉。血腥气在整个山岭弥漫,几十里外都能闻到鲜血的气温。死去将士的怨气不散,飞禽走兽都不敢靠近。 姜尚并未轻贱这些战死的将士,但死去的人太多,无法一一收敛,只好在原地挖了一个大坑,把所有人的尸体都埋了进去。 到了闻仲的时候,黄飞虎来问他:“太师,闻太师是否单独安葬。” 姜尚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让他和死去的将士一起吧,我想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黄飞虎点头去安排。 闻仲的魂魄突然跪在了地上,向黄飞虎叩拜。 我知道,是闻仲自觉对不起黄飞虎,黄飞虎的妻子妹妹都被妲己蛊惑帝辛杀害。闻仲那时身在东部战场,没能阻止。黄飞虎以前,是帝辛的忠臣,比闻仲不差分毫的忠臣。 等到姜尚带着活着的人都离开,差官们也差不多收完了战场上的游魂,我走上前,拍了拍闻仲的肩。 “生前种种,到死成空,你也是有修行的人,应该知道这些道理的,你是商朝太师,当在封神榜上有名,先去地府等待吧。” “唉”,闻仲长叹一声,诉不尽他生命中的悲怆。 我亲自把闻仲送入鬼门,老二在那边接着他。 我朝老二喊道:“你带他去见伊挚吧,他二人一个是商朝的尹,一个是商朝的太师,或许可以多聊聊。” 老二应声答应,闻仲拜别我,跟老二去见伊挚了。 神仙对凡人的生活其实是很矛盾,既重视又不重视,说重视,是因为无论天界还是地府,都不允许凡人为妖魔鬼怪所害,凡是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要由天界或地府派人缉凶的。一般都是妖魔精怪伤人害人的多,因为天界的人手一直不足,不足以对数量庞大的修行者加以约束。恶鬼害人的事情很少,地府的人手比天界充裕的多,虽然偶尔也有漏网的,但捉到之后都会扔进最痛苦的地狱里。 地府有很多地狱,什么刀山火海,油炸火烤,但公认最痛苦的地狱却没什么响亮的名字,它叫做孤独,是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里面除了日月轮换就设么都没有了,被扔进去的鬼就在里面不停的数着日子,挨着一日又一日的孤独。基本上最后从里面出来的鬼都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甚至忘了自己是鬼,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情绪都被一日又一日的孤独耗尽。从老大到我,每一个阎君都很清楚,那里丢进去的是鬼,出来的是石头…… 至于说不重视,每年死掉的凡人都是没有数的,有老死的,有病死的,有被人害死的,即便是神仙也没办法对每一个鬼关怀备至,何况神仙大多都在追求忘情的境界。秉持公心,给鬼以公正,就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对于阎君来说,鬼与鬼并没有什么不同,灵魂是没有高低贵贱的。能让阎君另眼看待的,通常都是有资质成仙的,这一类实在少的可怜,夏商两朝,成了地仙的也只有妇好和伊挚。另一种就是像益和闻仲这种有大毅力,大执念的。他们的道德和坚持值得被高看一眼。 但这些鬼也不会被区别对待,该怎么办,都会怎么办。能被特别对待的鬼,就只有一种,就是天帝下令保留的,目前值得天帝下令的,只有死了两次的金乌们和之前的哪吒。闻仲不用单独下令关照,封神开始的时候,名单已经下到了老大那里,有名字在上面的,只要死了全数留下,等封神台好了送去封神台。 神这样的职务,以前就有,多是由大道孕育,天生执掌世上某一件事务的生灵,这类神极为古老,不死不灭。后来据说发生了很多事,古神们纷纷离开了这片天地,去追寻更高的道和理了。 老大说,当时道祖们也是想走的,他们对道的感悟比古神要高的多。还是天帝哭鼻子抹泪把三位道祖留下的,以天地需要传道需要守护的名义。也因为天帝哭了那一次,人间得以掌握修行法门。 我实在想不出天帝哭起来会是什么样的,那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等有趣的事来。 思绪飞的越来越远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又走到了哪里。从把闻仲送走之后,我就在漫无目的的转。姜尚的封神台修建的差不多了,我在人间停留的日子也不多了。我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呢?我也不知道…… 我回过神的时候,见到了陆压。这是一尊古老到接近时间起源的大神,是天地间最为古老的大罗金仙之一。 我不敢怠慢,躬身施礼,道:“后辈无圻,拜见陆压道君。” 陆压受了我一礼,又还我一礼,笑道:“见过阎君。我遨游天下,见道君心不在焉,信马由缰,特此前来一见。” 我尴尬道:“叫道君见笑了,封神台将成,我不日将回地府去了,正在思考还要去人间何处走走,因此走神。” 陆压道:“阎君倒是颇有缘法!” “哦?” 陆压解释道:“你看这里是何地?”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很是荒凉,只有些杂乱的野草和碎石,便摇头表示不知。 陆压示意我跟上他,在这荒凉的地方边走边说:“我前些年研究了一项法术,没有别的作用,只是用来回溯以前的光景所用,除了能看见以前的景象,便什么都做不了了,今日与阎君遇见了,就传给阎君吧。” 我连忙称谢! 陆压的法术很是简单,越简单的法术就往往越不简单,我实在看不透陆压今日的修行。 陆压传法给我,又道:“贫道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阎君了,阎君不妨用我传你的法术看一看,这里当年是什么地方。” 陆压走的很快,比他来的时候还要快,我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问他。我出生的时候虽是人神混居,但上古的神明已经远去,老师传我道法,老大邀我成为阎君,他们都并未给我解答很多问题,上古的历史就像个无解的谜一样,知道的人都不说,不知道的人说不出。 我用了陆压传授的法术,周围的时光似乎在一点点的回溯。回溯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杂草碎石渐渐变成了高山丛林,又在下一刻变成了河流汪洋。又过了几息,这里出现了村庄、百姓,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穿着古老的服饰,我认得,那是葛天氏时期的服装。 我开始期待,期待看到无怀氏时期的景象,期待看到记忆里见过的地方。 周围的景象在慢慢演变,从一个村庄变成了几户人家,又变成了茫茫草原,然后是遍布大地的牛羊。终于,几户茅草屋的人家出现在我眼前,我认得这样的房屋,认得他们传的衣服,那衣服和我身上穿着的衣服,纹理花纹都是相近的,这是无怀氏的时代。 两千多年,波澜不惊的心有了一丝激动,我面前出现的是我的故乡,被埋葬在漫长岁月之中的怀城。无怀氏就是从这里出生,从这里出发成为了一代明主。我也是从这里出生,在这里遇见老师,踏上了修行路。 几息之后,我散去了法术,过往不可追,能看一眼就应该满足,不可痴迷其中。 我看向西岐,封神台已经在开始给柱子上色了,看来我回地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一次地府的调动并未起到很大的作用,除了那几个金乌和哪吒的事件,并未有真正意义上值得阎君动手的。天界的邻居是佛界,两界的关系一直不错。最近有风声说天帝和佛界谈好了,要互派人员交流,届时地府也要去位阎君。 听说老八在争取这个机会,我不太好和他们抢,毕竟才在人间转了一圈,等到以后卸任了阎君,一定要往极西之地走一走,看看那边都有什么,是不是和东边一样!听说,之前只有女娲娘娘去极西游历过,我很想成为第二个。 第七章、姬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封神台启用之后,我就没有了留在人间的必要。姜尚手持封神榜和打神鞭,足以把那些该收的鬼魂都收到封神台去。 我便回到了地府,阎君们许久没有聚会了,地府之前的调动也随着封神台的启用而撤回。于是我们又聚在了一起,在阎君殿这个茅草屋里批公文。 伯邑考和妲己希望能在地府停留到正式封神的时候,自然是允许的。 闻仲也是同样的请求,也自然同样被通过。 姜皇后下到地府之后得知妲己被九尾狐夺舍,是九尾狐害的她,希望地府能够把九尾狐抓回来受审。 拒绝!地府只审鬼,活的东西一概不管。嗯…还活着的神仙阎君除外。 伊挚还是希望能够有个几十年的假期,他在地府找了近二百年,还是没找到能继任他位置的人,他也就一直没时间修炼成天仙。 假期还是不能批的,只好劝他再等等,顺便勉励他一下。 还有些鬼看见益转世成姜尚之后的机缘,纷纷申请进入轮回,希望也去人间碰碰运气,兴许也能赶上封神。 他们自然是妄想,封神看起来没几年就会结束,这时候去投胎,人家都封完了他们还都是小屁孩。 不过鬼的积极性不好打击,,还是准了,没有被审判功过的抓紧审判,判完了但还未排到投胎的,抓紧和前面暂时不想投胎的鬼换位置,尽量优先安排。 等到这些都做完,天空已经黑的只剩下月亮和星星了。 我试了一下,和人间的星空没有太大的不同,也能看见在望向人间的嫦娥,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盯着杨戬看。 上一次有杨戬消息,是他成就了金仙,去姜尚的账下听宣。 阎君们决定聚会,就在老大家里,各自有什么带什么,我和老八这次不好意思空手,于是去孟婆那搞了两罐汤,碰见了有同样想法的老六和老七。好在孟婆最近的新口味不少,一人一罐,倒也不会重复。 老大知道我们不靠谱,好在他之前有所准备,搞了很丰盛的一桌硬菜。嗯…都是烤肉。老五和杜康的关系最好,又弄了好几坛酒。虽然神仙和鬼都喝不醉,但也算是有个气氛。 大家边吃边谈。 老大:“先庆祝一下地府的忙碌期结束,你们都回来处理积压的公文,我轻松了不少。” 大家举杯!听得出老大的真诚,我们调出阎君殿的日子里,老大几乎被龟壳和兽皮给埋了。 老四放下酒盏,道:“去西方佛界交流的事,咱们谁去比较好?听说那边的风情还不错!女菩萨也有几个!” 老七笑骂道:“你就不怕妇好撕了你!” 老四和妇好的关系愈发的近了,虽然还没有发生本质上的变化,但看来是快了!妇好正打算看过封神之后调回来,那时候或许就该给他们成亲了。 老六也道:“老四你就老实呆着吧,老八已经求天帝很久了,我都替他写了八份公文了!” 老二:“没错!没错!封神结束了你还要去东海走一走的,割敖广一块肉下来,金尾鲤鱼记得多弄几条,我想吃好久了!” 老五拍了拍老八的肩膀,一脸贱相,道:“放心放心!哥哥们不会和你抢女菩萨,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老八羞恼的推开他,他只是在地府呆的时间太久,有些烦躁,想出去转转,才不是为了什么女菩萨。 聚会和往常一样有趣,吃着、喝着、聊着。散了之后各回各家,或睡觉或修行,明天天亮了再去阎君殿值守。 太白把灯盏送来之后,我们的时间也就更好安排了。虽然不需要像人间那样作息,但也尽量在学着人间的时间安排,也让新鬼们适应的更快了。 以前死下来的鬼,还要适应一下地府的天气,还有并不明亮的白天以及不够黑暗的夜晚。现在,都不需要了。 十二个时辰都是同步人间气象,以阎君殿和朝歌对应,人间地域的天气和地府对应的区域一样,哪死的去哪等着,适应的很。 地府的疆域一直和人间是一样的,人间的王朝扩大一分,地府也会扩张一分。虽然没试过地府主动去开拓,但应该也能开拓出来。只是周边都没有别的地府在侧,想扩张也没有对象,而且阎君们也都不喜欢打仗。 就这样,忙碌—聚会-休息,在这三件事之间反反复复的循环里,姬昌死下来了。 伯邑考和妲己去迎接他,他虽然卦算通神,却不在封神榜上,也没有成仙的资质,就只能到地府来。 他带着伯邑考和妲己来阎君殿拜访,领他下来的妇好去请伊挚和闻仲来围观。 伊挚和闻仲成了好朋友,两个人非常谈得来。可惜闻仲也修不成仙,且封神榜上有名,不然伊挚很想他继承自己的位置,留在地府做个判官。 姬昌施了一圈的礼,对他来说,阎君实在有点多。 “姬昌拜见诸位阎君。” 众人纷纷点头还礼。 我笑道:“姬昌,今日你我再见了!可惜姜尚来不了这里!” 姬昌也笑着说道:“今日再见,着实幸甚!姜尚与我不同,他或许能成神位,脱离轮回。” 我笑笑不语,封神榜的名单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姜尚的位置,姜尚又成不了仙,以后十有八九还是会到地府来。不过他做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也用不着再去轮回受苦了吧。 老二说道:“你来拜访我们,是有什么事么?” 姬昌答道:“姬昌请求诸位阎君,允许姬昌留在地府,继续钻研八卦。” 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老大果断开了群体传音的法术。 “难得有个愿意主动留下的,要不留下他干活吧?”老四提议道。 老七翻了翻生死簿,道:“姬昌可评为上中,可以留下。” 老八补充道:“他只说要留下八卦,没说要干活,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老五道:“我看值得留下,让他去研究八卦也不是不行,每百年来做二十年判官也不错,毕竟是个有本事的。” 老大一锤定音:“准了准了!不必强求他做事,他的卦算已经通神,在地府有了成就自然知道报答地府,要不然他也不会有进境。” 解了法术,老二严肃的对等待的姬昌说道:“我们已经商议好了,你可以留在阴间,继续研究你的学问。” 姬昌拜谢! 又带着伯邑考和妲己出去找地方,地府的房子,工作人员的住所都是罪鬼们搭建的,不在地府工作的鬼没有这福利,只能自己找地方盖屋子。 伯邑考之前已经盖了三间房,他和妲己各住一间,剩下一间是给姬昌留的。 闻仲就住在他们对面,这个固执的家伙依旧在固执的盯着西岐这一伙。 看见姬昌下来了,就拉着伊挚来看造殷商反的西伯侯。 姬昌倒是不太在乎闻仲和伊挚的围观,嗯…是围观来着,还有一个妇好也偷懒来了,她生前也是商王后。 姜皇后觉得自己和姬昌没什么恩怨,两人也不是很熟,故此仍是自顾自,和姬昌没来的时候一样。 倒是有一群好事之鬼,跑去找姬昌算卦,希望得到一个好的投胎时辰,来世大富大贵。 我们八位阎君就坐在阎君殿里,边干活边看热闹,结果看了半天,根本没什么热闹可看。伊挚和妇好很快回去干活了,闻仲盯了姬昌两天之后,居然拉着姬昌去孟婆那喝汤,这家伙下来日子不久,倒是对地府的特色很清楚!至于那群求卦的,姬昌给他们定了个规矩,谁能把喝到第一百万份孟婆汤,他就给谁算。于是那群鬼又都挤在孟婆那喝汤。 孟婆开心的不行,还给闻仲和姬昌免了汤钱。 孟婆的汤虽然很好卖,但她基本是做不过来,到现在才卖到十几万份,一百万份,做出来也要很久,姬昌真的很聪明。 地府积压的事情很多,但也没有多到八个人都处理不过来,最多处理完是深夜就是了。于是我们又进入到了一个循环,无聊-无聊-还是无聊…… 老大为这事特意做了一面镜子,可以直接看到人间的景象,不需要耗费目光。毕竟总仰头盯着人间也挺累的,现在平视一面镜子要方便很多。 于是我们又有了新的话题。 “那个俊俏青年是谁?这么年轻就金仙了!” “那是杨戬,天帝的外甥,玉鼎那个小老头的徒弟。”我给老五解释道。 老七抽了抽嘴角:“那个穷鬼老头?他徒弟怎么这么富裕?” 我答:“不知道,大概是他不是真穷,只是会哭穷!” 老四道:“这可得好好学学!” “你是怕妇好不给你钱花么?”老六适时嘲讽。 说起来地府的钱,地府的钱叫钱么?分明是在以物易物好么?贝币这东西还只有人间在用。 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哪吒已经出现在画面里了。这小子在地府呆了几日,阎君们对他颇有好感!小孩子的脸真的非常有助于好感度的增长! 看样子,杨戬和哪吒的关系很不错,刚刚替哪吒挡了一刀。 老大眼睛瞪了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杨戬拿胳膊挡了对面一刀,虽说是天仙砍金仙,但金仙一般也很难一点事没有,再怎么说,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刀啊!金仙躲开这一刀的方法有很多,但绝对多数都不包括硬抗。 “九…九转玄功……这小子居然练了九转玄功!”老大突如其来的结巴让我们所有人都很震惊。 几千年了,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 老二恨恨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真是九转玄功,当年我曾看过这门功法,可惜练不了。” 老八一脸懵,说道:“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老大解释道:“九转玄功是玉虚宫镇宫的功法,即便是大罗金仙的资质,也未必能够入门,天帝这个外甥,非同小可啊。” 我挥了挥手,等他们都看过来,提议道:“我建议把玉鼎弄过来给老八替班,顺便看看这老兔子藏了多少好东西!!!” 老七当即表示同意,老大略一思索也点了头,除了老八之外都没什么意见。毕竟玉鼎也是个老牌的天仙,平日里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在协调玉虚宫内部关系上很有一套,可以搞过来短暂的替代一下阎君。 老八是觉得自己跑出去,没法研究玉鼎的家当,所以赌气的不同意。 阎君赌气说的话能当真么?当然是不能啊!于是老六很愉快的向天帝提交了申请! 申请被通过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杨戬这边才收兵回营,那边天帝的批复就下来了!这时候天界的行政效率真是高的让鬼都不敢相信!!! 我们正把拿来看人间的镜子收起来,这镜子是老大随手炼制的,到现在还没有取名字,很随意的扔在一边。 老二颇有些意犹未尽,说道:“可惜今天打完了,不知道明天还打不打。” 老大没好气的拍了他脑袋一下:“打什么打,地府最近死下来的鬼有多少你不知道么?一群可以投胎的鬼不去投胎,地府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老七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既然天界可以用封神扩充人员,要不我们封鬼吧!” 老六附议:“我觉得可行,天界不是封正神么,咱们可以搞个正鬼!” 老八咳了两声,说道:“正鬼?什么鬼?多难听啊,还不如叫神鬼哩!” 老五反对:“神鬼,是神还是鬼啊?还不如叫鬼神!” 老大的脸色一变再变,这些家伙,封神这事情是那么好模仿的么?老大不停的给我眼神,示意我把话题拐回去! 我当看不见!我也觉得弄点鬼神出来办事也不错,毕竟现在地府的办事人员实在不够用,有些鬼生前也算命好,就是运气不行,这一类的鬼可以拿来用一用嘛!生前运气不好,没关系,死后给你补上嘛! 捅了捅老八,然后默默的当我的木头。 老八聪明的很,马上就说:“这事可行,老六你打报告吧!有德行且处事公正的鬼还是有一些的,放去投胎有点可惜!” 老六很愉快的给天帝递交了申请! 说起来命和运其实是两种概念,命更像是一种资格,而运则是会不会拥有。有命有运的人,一生大吉大利,富贵安泰。无命无运的人,一生浪荡无依,身无长物。有运无命的人,总是遇见好事,却得了又失,有命无运的人最悲惨,明明有享用的命格,却没有得到的运气,绝大多数怀才不遇的都在这个群体里。 命运都好的人,往往被人间的权力利益所诱,缺乏公正。命差运差的人,尝遍人情冷暖,随情随性,缺乏才学。命差运好的人,一生得了又失,比得不到还要痛苦,因此怨念深重。命好运差的人,往往怀才不遇,虽然有些意气难平,却也无大碍,让他做个鬼差就好了,而且生前的怀才不遇可以让他在死后更尽心的做事!简直是最佳选择! 第八章、变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这一次上面的批复并没有之前那般快,或许天帝也在斟酌。正神与鬼神都不同于以往的神仙,他们占用的其实是天兵天将的名额。这个名额的多寡取决于天界和地府的产出,维持正神和鬼神的存在其实挺花钱的! 天帝三思之后的批复在我们晚上聚会的时候下到了地府,当时我们正喝的昏天暗地。一块带着金光的兽皮从天而降,我接在手中,看了看,天帝好像真的很纠结,旨意上居然出现了删改的痕迹。 仔细看了内容,我强撑着平静,把它交给老大。 老大看过之后,当场摔了桌子! “小气!比小气鬼还小气!居然要分家!” 老四捡起被扔在一边的兽皮,和其他人传阅。 “咳咳”我咳了两声,指了指天上,小声说道:“那个…老大,你收一收!” 没错,天界是看得见地府的,也看得见人间,而地府只看得见人间,人间则什么也看不见。阎君们的秘密都是靠自身的修为保证的,天仙是看不见金仙在做什么的,老大一个大罗金仙坐镇阎君殿,天界能看清我们在做什么的就没有几个神仙了。 但天帝是这几个神仙之一,排名还很靠前! 老大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一把抢过传到老六手里的旨意。 严肃说道:“天帝已批准了增添鬼神的请求,但是鬼神的名额由地府自行决定,以地府所能供养的数额为限,一切由阎君自主!” 老六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道:“这是和地府财政分家啊!地府哪有天界富裕啊!” 老二倒是看得开,说:“分家也是好事,地府自主行动也更加方便,供养这些鬼神靠的还是地府的气和人间的供奉,我们管不了人间,但可以建设一下地府嘛!” 老七拍了拍手:“老二说的有理,现在我们是比天界穷,但我们可以自力更生,勤劳发家嘛!你们看姬发,姬昌就留给他几百里地,现在都快打进朝歌城了!” “这能比么!!!”老五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商量到天亮,也没商量出什么来,最后还是老六一拍脑袋,给了个办法。 “我们学人间筑城吧,让鬼集中居住,把地府的气凝聚起来,再搞点地府能种能养的东西,在地府种植饲养,增加地府气运变动。” “那岂不是要和人间学?我们要不要再加设一些总兵之类的官?”老八嘀咕着。 老大一锤定音:“学,为什么不学,夏朝时期比五帝时期的地盘大了一倍,商朝又比夏朝的地盘大了一倍,地府随着人间扩张,如今不知比最初的时候大了多少,现在的鬼太分散了,不好管了。人间在变化,地府也要跟着变!不能落在后头!” 但这还是有一个问题…,阎君们都不懂人间的官职划分,也不知道改革该从何处下手。 于是大家都商量了一会,在用伊挚和姬昌两个人之间反复不绝,支持用伊挚的说伊挚是商朝的尹,商朝的制度大多都是他定下的。支持用姬昌的说姬昌是最近才死的,了解人间最新的制度定则。 在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我们终于协商成功!“让伊挚和姬昌一起商量着办!” 伊挚和姬昌在我们八位阎君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阎君殿,我们的意思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他们回去商量了三天。为这事,还特意给伊挚批了三天假期。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伊挚先开口:“诸位君上,我和姬昌已经商量过了,特来请示君上!” 老二迫不及待:“快说!快说!” 伊挚不慌不忙的继续:“地府和人间不同,人间的君主权势再大也只是凡人一个,而地府的阎君们都是神仙!” 姬昌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大都有感应呼唤,瞬息抵达的本事!” 老七纠正他:“你理解错了,那个本事不是谁都有的,目前也就老大和老九能用,法门这东西不是每个神仙都学得会的。” 姬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取了一根竹条和小刀,刻在竹子上。 老六的眼睛亮了,姬昌这法子比刻龟壳省力气。 连忙问:“你那是什么?竹子还是木头?怎么做的?” 姬昌不太理解他的思维跳跃,但还是回答道:“这是竹子做的竹简,木头的也行,但太容易变形。” 老六接着问道:“这东西是你做的么?地府还有人会做么?” 姬昌点点头:“是我做的,拿来写一些研究的心得,地府应该有些人会吧,这两年贵族死下来不少。” 老六拍着桌子给姬昌增加了一项工作。 竹简的大规模生产,在五百年之内,将地府的书写材料全部换成竹简。人手全部从新鬼中招募,干活的发……. 嗯,老六顿住了,地府是没有钱币的,一直都是以物易物。阎君们去孟婆那换汤喝,给的都是些精品兽皮什么的,这些兽皮是老二上次从人间搞回来的。给鬼差鬼卒们的饷还是一千年前老大炼制的几款灵丹,效果千奇百怪,有驱尘的,有避风的,有避水的,有辟谷的……也不知道鬼拿了辟谷丹做什么……鬼又不用吃饭,寻找一下吃饱的感觉???还真没有深入的想过这件事。 这些东西发给普通的鬼好像不太合适,但除了这些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好发的。 伊挚看出了老六的尴尬,连忙建议道:“我们可以制定地府货币,发行官方的钱,以物易物毕竟不方便,现在也有不少鬼在用私下使用人间的贝币。” 老六很干脆的把这件事交给伊挚了!伊挚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地府工程的顺序就变成了:筑城—发行货币—普及竹简。 在筑城和发行货币谁放在第一位的时候我们又争辩了一会,主要围绕参与筑城的鬼要发什么?要不要等货币出来之后再筑城。 讨论了半天之后我们才想起来根据之前的政策,筑城可以使用罪鬼!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筑城,必须先筑城!先把气聚起来,然后围绕城池种植畜牧!地府要富裕!阎君们要封鬼神!!! 地府的筑城运动浩浩荡荡的展开了!人间的变动也接近结束。 周军攻入朝歌,帝辛自焚,魂归封神台,夺舍妲己的九尾狐被擒回西岐,要于今日斩首,斩过妖狐,便行封神。 九尾狐是要特别对待的,女娲娘娘为了这件事特意给我们发了封书信。她现在遨游天外,娲皇宫全部交给弟子门人打理。能亲自写封信过来,就已经是最大的重视了。 信中详细说明了九尾狐的前因后果,帝辛亵渎娲皇宫,女娲娘娘找了九尾狐替自己出气。只是九尾狐做事太狠毒,脱离了女娲娘娘的初衷。但女娲娘娘答应过让九尾狐修得正果,位列天仙。故此请求地府在九尾狐在地府还清罪过之后,让她重新投胎回到青丘,届时娲皇宫的弟子会引她入仙路,直到天仙为止。 鉴于九尾狐蛊惑人心的本事,为了避免鬼差被蛊惑,还是决定由我亲自去一趟人间,顺便给其他阎君们开个影像的法术,让他们围观一下封神! 封神的时候有道祖到场,在地府会看不清封神台,老大的镜子也没用,但现场去个人传递影像没问题,他们可以借我的视角来观看封神现场。 我就在他们的期许中出发了,穿过鬼门,看了看人间景象,真是又变化了不少。赶时间,先找西岐的方位吧。 西岐现在很好找,人间有名有姓的散仙全在那了,简直是一个小号的太阳。 姜尚站在封神台前,众仙站立在他的身后。姜尚面前是九尾狐,她夺舍了妲己的身体,如今要被斩上一次。 姜尚要斩的不是妲己的身体,而是九尾狐的神魂。 因此用的刀也不是凡刀,是原始天尊赐予的,一刀下去,神魂两分,万万年不得重聚。玉虚宫的手笔,真心狠啊! 九尾狐并未狡辩些什么,很沉默的就死,她以为女娲娘娘欺骗了她,所以心死如灰了。 刀很快,九尾狐死的也很快,她的魂魄被斩成两端,身体和头颅分隔两处。 我只好现身,不去看其他人,包括哪些散仙,论年纪他们都是晚辈,我不用对他们多礼。 收拢了九尾狐的魂魄,将她的头颅与身体复原。 对她说:“女娲娘娘已和地府说了你的事,你在地府受过刑罚之后可以投胎回青丘,娲皇宫会引你入门。” 九尾狐激动的叩倒在地,随便朝着一个方向磕头,她只知道女娲娘娘在天外,却不知道在哪一个方向,我也不知道…. 把磕头的九尾狐扔进鬼门,老二在那边接着她。 姜尚一群人才反应过来,有认得我的,都来施礼问好。 我也一一回礼,真讨厌神仙之间的应酬,几千年都见不上两次,至于这么客气么。 姜尚趁着空隙,把我拉了出来,很是不好意思的问道:“阎君,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我狠狠的打他脑袋:“没添麻烦!没添麻烦!就是地府多了不少新鬼,人手不太够用而已!” 姜尚自觉理亏,挨了我的打。 封神是在午时开始的,我开了传送景象的法术,把我能看见的,同步传给阎君殿。 三位道祖都来了,在天上高坐。天帝没来,但把太白派来了,他负责把新封的正神带回天界去,顺道和姜尚交接封神榜和打神鞭。这货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风骚,穿了一身白,又幻化了白发白须,怀抱着拂尘,要不是和他太熟,连我都以为他是转了性了。 在拜见三位道祖之后,我和太白站在一侧交头接耳。 “老九,最近地府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天界都快闷死了,你们上次搞得那个鬼神的申请,让天帝很是为难啊!” 我笑道:“哪有什么新鲜事啊,还不是天帝让地府自行供养鬼神,我们无奈之下打算想想办法,富裕一下地府。” “切,凭你们八个能有什么主意!说起来这次封神之后,我们这些值守的神仙就有假期了,正好回地府住几天,好久没喝孟婆的汤了!” “来吧,地府的房子给你留着那!话说这次封神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 太白道:“倒是有几个,天帝的外甥不用说了,金乌们回到天界都不太敢嚣张了。那个叫哪吒的也不错,还有那边雷震子和他身边那几个,这都是肉身成圣,能修成正果的。” 我往那边看了一眼,杨戬、哪吒、雷震子、李靖,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 杨戬和哪吒看见我,向我微笑点头。 不知道嫦娥现在是不是还在天上看他! 留在地府的魂魄都被老二扔了过来,闻仲一脸愤怒的站在封神台上,紧紧等着姜尚。伯邑考和妲己手拉着手,彼此有些不舍。 妲己在封神榜上没名,封不得神,好在老大看她不错,留在阎君殿打个下手,帮忙写写文书之类的,以后倒也有修行的机会。 闻仲被封为雷部正神,伯邑考被封为中天紫薇大帝,比干被封为财神,帝辛被封为天喜星君,连申公豹都混了个翻海将军。 这中间还有一个插曲,姜尚的老妻马氏再嫁之后,和丈夫听人说姜尚成了丞相,被木匠丈夫的沾沾自喜给气死了。魂魄居然也来了封神台,姜尚既是无奈又是欣喜的给她封了个扫把星君…… 欣喜是真的,毕竟上辈子为她泡了五百年忘川水。无奈也是真的,为嘛不早点来,就剩个扫把星了…… 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归位,姜尚将封神榜和打神鞭交给太白。太白收好两样宝物,又拿出天帝旨意。 封杨戬为清源妙道真君,李靖为托塔天王,哪吒为天王三太子,雷震子为雷公……. 封过这些人之后,才拢了拢长衫,说道:“诸位正神,我乃天帝座下太白星君,今奉天帝之命,引诸位入天界,诸位,和人间旧友告别吧,一刻之后,我们启程!” 众神拜谢他。 杨戬在人间朋友不多,他师父玉鼎作为散仙也是要搬去天界住的。他妹妹所在的娲皇宫本来就在天界,他到了天界反倒是有了亲戚,天帝还是他舅舅。 这小白脸带着哪吒跑过来,上来就问:“阎君,杨戬有礼了,阎君,在天界能看见月亮么?” 我黑着脸回答:“我去过天界一次,月亮大得很,白天黑夜都看得见,从凌霄宝殿可以直接飞到嫦娥的广寒宫,路途不远。” 杨戬笑着道谢。 哪吒在一旁道:“九叔叔,其他几位叔叔还好么?那个太白星君是三叔叔么?以后我去地府找你们玩!” 我霎时间眉开眼笑,捏捏他的小脸,说道:“他们都很好,也很想念你,那个叫太白的家伙就是老三,你在天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地府欢迎你来玩。” 哄了哄哪吒,又很严肃的对杨戬说:“天规禁止神仙相恋,你要有分寸。你修道不足百年,就成了金仙,可见你的资质,大罗金仙也是有望的,不要痴迷七情,荒废了修行。” 杨戬很认真的称是,又约定了以后来地府游览,这才拉着哪吒去和人间的战友告别。 闻仲也来见我,只说了一句“地府有我一间屋子,那是我家。” 最后来的是伯邑考和妲己,二人还是非常不舍。我又告诫了伯邑考天规的重要,成神不是没有代价的。 伯邑考悲伤不已,妲己难过万分。 二人还是分别了,看着伯邑考站在众神之中,我问妲己:“你伤心么?” 妲己笑了,说:“我不伤心。” 我也笑了。 道祖们带着一众散仙走了,太白带着新晋的神明走了。姜尚一个人在封神台上落寞,他的师兄能成仙的都成仙了,成不了仙的也封神了,只有他还是一介凡人。他钟爱的妻子也去了天界,再也不会转世了,他其实很难过的吧。 姬发上前扶起了瘫坐在地上傻笑的姜尚,说道:“亚父虽无缘仙道神道,不妨享一享人间富贵。” 挥手叫左右拿地图来,在东海边上画了一个大圈,道:“我封亚父为齐王,列五国之地,时代相传!” 姜尚拜谢,又催促姬发去分封诸侯,天下初定,周朝立足未稳。 姜尚又寻到我,问道:“阎君,姜尚是否会有老死之厄?还会回到地府轮回么?” 我笑道:“老死倒是不会,但寿数还是有的,你有封神的大功,寿数尽了也不会死,你的去处,元始天尊已经让地府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当下,再找个老婆,留个子嗣吧!” 姜尚尴尬着点头,我对妲己道:“走吧,人间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咱们回阎君殿吧!” 妲己的父兄也被封了神,此刻倒也没有什么遗憾。至于留她一个人在地府的这种孤独,她才刚刚开始,最多是一点落寞罢了。 或许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她会明白,那有多痛苦…… 第九章、发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们每天都在处理很多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复查判官们有没有出错,少部分是其他的事情。不过现在有还是材料从哪里来。 地府当前的植物就只有老鬼们种下的小麦,新鬼还没能从老鬼手里弄到种子。 我们终于发现了地府是有多穷…… 伊挚和姬昌虽然都很有本事,但他们也搞不来材料,这种事情还是要让阎君出马。 老八去西方佛界交流去了,虽然我们很怀疑他有别的想法。老四去了东海收水产,老二特意点了几条金尾鲤鱼,老五要了螃蟹,老七要了大虾,就连一向严肃的老大,也要他弄个千八百斤鲍鱼海参回来。 老四走的时候很愉快,一跳一跳的!估计敖广不会很愉快,不知道会不会躲起来哭!那老家伙一向抠门的很。 给老八代班的玉鼎真人很快就来了,驼着身子,套着一件松垮破烂的道袍,头发只是随随便便的插着一根竹子,松松散散的,鞋子四处开口,快能看见脚指头,连背上的剑都是破破烂烂的。 我们为他举办了一场欢迎宴会,地点在老大家里。 老二对他非常好奇的问道:“你是真穷还是装穷?你那徒弟可是身家丰厚,怎么到了你……” 玉鼎苦笑道:“阎君有所不知,我是我师父最不成器的弟子,总不好让我弟子也成为最不成器的徒孙吧?再说杨戬天资真的不错,九转玄功说练就练成了,这么好的孩子,不能让他差在身家上,我就到处搜刮啊!玉虚宫的地皮都下降了三尺,昆仑山都被我搜遍了,又在深山老林里搞到了几样宝贝,都给杨戬了!” 老五扯了扯他的道袍,道:“所以你是真穷咯?” 玉鼎笑了笑,颇有些自傲,道:“贫道是穷,但也不算真穷,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总能从一些地方弄到手!倒也不是很拮据。” 我仔细想了想这小老头的生平,他说的是真话,虽然没什么仙缘,也没什么身家,但这货真的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搞到任何东西,通常还都是白捡的!不是白捡的,那也是白送的!所有的天仙里他简直是独一号的奇葩! 我捅了捅老大和老六,小声的说:“筑城还缺材料!” 其实不是缺材料,是出了泥土之外什么材料都没有。 老大和老六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老大起身敬了玉鼎一杯酒,说道:“我就佩服你这样的神仙,永远能自给自足!” 其他人纷纷陪同称是。 玉鼎得意的称谢! 老六适时道:“地府正需要你这样的大才啊!不知玉鼎道友能不能帮地府解决一项难题?” 玉鼎大手一挥,豪爽的很:“说来我听,我想办法!” 老六急忙把筑城却材料的事和他说了。 “我当是什么事,就这些,好说!好说!” 玉鼎话音落下,我们都送了一口气,我们实在不知道筑城的材料应该去哪里搞,老四去东海的时候顺便弄过来了一些沙石,结果都用不了。玉鼎接过这个差事,我们轻松不少。 老四去东海的日子据说是比较逍遥,妇好也带队跟在他身边,敖广碍于面子不敢见他,怕被他嘲讽。 老四也的确不给敖广面子,东海的金尾鲤鱼被他抓了一半多,让妇好麾下的鬼卒一次又一次的往地府送。老二也很开心,他早就想尝尝味道了,只是把老四这个功臣扔出去不太好,就在阎君殿前开了一个大池子养着。 池子很快就不够用了,鬼卒这些日子加起来送了近万斤的海产,装不下!于是老大出手在地府开了一条河,把老四弄回来的海鲜全扔进去放养。 老四还没回来,玉鼎也出去了,他这个替班的阎君一天殿都没做,就出去办事了,伯希和其他几名差官跟着他一起走的,他那要搬的东西比老四还多。 地府就多了一个景,鬼门那不时的从人间打开,传来鬼卒的声音。 “下面的兄弟,接好了啊!五斤重的螃蟹三千只,三斤重的大虾八千只,还有一千斤海鱼!” 下面的鬼卒就连忙散开,边散边冲上面喊:“上面的兄弟等一下,我们把地方空出来你们再扔!” 这是从东海运来的特产! 玉鼎那边更甚,鬼门打开的位置不一定,有时候在深山,有时候在草原。而且玉鼎很懂得持续发展,弄回来的并不是阴干的木材,而是各种活着的树种。这些树移植到阴间,等个百八十年就能分出不少来,再挑年久的砍掉,阴干个十年八年,正好拿来筑城。至于等待的时间,让地府的鬼们先搭些村镇练练手,材料统一用石头。鬼门地下的被玉鼎扔下来的石头砸沉了三寸,几个月都没恢复! 伊挚和姬昌领着招来的鬼,四处动工,拿石头推出了堆出了不少村镇,就是有些结构上的问题,比如忘了烟筒,或者屋顶塌陷之类的小问题。 地府的形式一片大好! 在鬼们的欢声笑语中,姬发死下来了,他居然还没姜尚活的长。 审吧,审完之后送去投胎,人间的帝王非特例都是成不了神仙的,这个特例一般看缘分,姬发显然是没缘分的,伐纣的时候那么多仙师在身边,愣是什么都没学会…… 姬昌特意从工地回来看了看他的二儿子,他有一百多个儿子,感情最好的还是伯邑考、姬发和还活着的姬旦。 这三个人里,伯邑考死的最悲惨,但封神了啊!姬旦也是有悟性的,虽然没学全自己的卦算,却也另辟蹊径,如今也有了些成就,想来死后也可以走一走修行路的。唯独这个二儿子姬发,是做大事的人物,但就是没有神仙的缘分,投胎做人也挺好的,毕竟人间不像地府这样枯燥。 鬼死了之后,生前的事都是成空的,所谓父子妻儿在地府官方是完全不认可的,人间情深的夫妻到了地府也得再成一次婚才算地府的夫妻,但鬼大多数都摆脱不了生前的影响,七情六欲在喝了孟婆汤之前,还是左右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悲欢离合。 姬发的功过很好审,功虽多,但大部分都是臣子的,过虽然不少,但大部分是因为封神导致的,死掉的那些百姓不好算在他头上。而且现在对封神期间的遗留问题普遍放宽处理,不是太大的因果不下地狱,直接送进轮回,让他下一辈子再还吧。于是姬发很快就被判完了,中上等,没说的,告别一圈然后拉去投胎,人才招收的政策囊括不到他,下地狱的待遇也和他没关系,像他这种身份的鬼留在地府也不太方便,死在战场上的商朝士兵太多,难免会寻他报复,还是送走送走!想报复的也去投胎好了,帐要放到人间去算,地府不许滋事。 姬昌和姬发在奈何桥头告了别,姬昌站在那里,看着儿子喝了孟婆汤,被投入了轮回。他算了一卦,儿子会投胎到诸侯之家,下辈子依旧会是一个诸侯王。 姬昌在奈何桥站了一天多,我们几个神仙在阎君殿看了一天多,都在猜姬昌的心情变化。但这种事没办法找他问个答案,只是自己瞎猜,因此也分不出输赢。 最后是伊挚来带走了他,工地还有很多活要干,屋顶的工艺还有待研究,不能让他这么站下去。 又过了些年,姜尚终于下来了。他还是在人间留下了血脉,来继承他那比别人大五倍的封国。老七亲自去接的他,他前世在忘川泡了五百年,很合老七的心思。 姜尚走进阎君殿的时候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我们都在座位上偷笑,太白前几日把打神鞭又送了回来,天帝把它又赐给姜尚了。封神结束的时候,元始天尊也和老大打过招呼,姜尚的去向有点说不清好坏。但仔细想想,他这也算是另类的神位了。 路上老七已经和他介绍了一下情况,轮回肯定是不能轮回的,修行嘛,他连地仙都修不成,神位目前也已经满了,没有他的位置,姜尚现在很迷茫。 老二把打神鞭扔给了他,姜尚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仔细看了看,有点诧异,这东西居然又回来了。 老二说道:“天帝命太白星君将打神鞭交付地府,由地府交接给你,天帝赐你不入轮回,执打神鞭监督众神,无论到哪里,都可以暂代当地神职。” 姜尚开心的谢过,天帝居然没有忘了自己,给自己这样的权力,也算是不是神的神了!这次放心了! 没等他开心太久,老五说道:“元始天尊曾在封神结束时行文我等,让你永镇光明之源,纠察天地间妄为的妖孽。” 姜尚疑惑道:“我也在玉虚宫修行了几十年,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光明之源,敢问阎君,这是何处?” 老大笑道:“便是灯笼杆头!” 姜尚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说不清是哭是笑。 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一个人拿着打神鞭,去人间的灯笼杆头了。 他走的时候我送他,我说:“你虽有些修行,却无缘仙神,回到人间也不错,灯笼杆头处望望天空,倒也看得见扫把星。” 姜尚听懂了我再说什么,躬身一拜,洒脱的去人间了。 我看了眼人间,人间正是傍晚,地府也是傍晚。姜尚在灯笼杆头望着天边的扫把星。嫦娥在月宫里痴痴望着天宫,杨戬的在天界的居所离天宫很近,是他母亲云华女从前的住所,云华女被玉帝发落投胎去了。那时候我在人间,是老六送去轮回的。杨戬肉身成圣之后,玉帝把云华女的住所给了杨戬,改成了清源妙道真君府。 前几日太白来送打神鞭的时候,说杨戬已经把妹妹杨婵从娲皇宫接了出来,杨婵也修成了天仙,被天帝封做华山三圣母,庇佑一方百姓。 云华女的去向对阎君来说是不是秘密,她投胎成了一只黄鹂,每日在西岐的一户农家院里鸣叫。那户农家只有一个老头,叫左天明。 虽然都喝过了孟婆汤,但执念却始终未曾放下。神仙做到这种地步,他们当初又为什么要修行呢?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修行人,他们各有各的理由。有的怕死,有的怕被欺负,有的厌倦了世俗,有人心死如灰。 最后能成仙的很少,绝大多数都化作了黄土。我每次在人间行走,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脚下的荒草土地,会不会是当年一同修行的道友。 很久以前的时候,总是觉得当神仙是件很轻松的事,不需要吃饭喝水,不需要房屋财产。等到我成了神仙之后,才发现神仙有时候,过得比凡人还不如。 磨掉自己的六欲,忘记自己的七情,很像石头,却又不是石头。你很想去做一颗石头,却又害怕自己真的变成一颗石头。 许多神仙都喜欢闭关,尤其是在人间有传承的神仙,不为别的,只为了练成一颗古井无波的心。闭关个几十年,友人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人间没了牵绊,也就差不错能成地仙了。再闭关个几百年,人间熟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沧海桑田,那时候要是没封,差不多也就成天仙了。 我的思绪越来越繁杂,一个疑问不停的在我心头盘桓。 “对于天地来说,神仙到底算是什么?” …… 第十章、成亲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姬旦死下来的时候,伊挚非常快乐!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终于有一个能接班的了。 阎君们很痛快了履行了承诺,给他开的假期没有具体的时间,一直到他成为天仙为止。 伊挚很开心的去了人间周游,姬旦在熟悉了地府的环境之后开始工作,和伊挚之前的效率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能干。 老四回来了,前前后后,搬走了东海十万斤水产。敖广哭泣着给天帝上了奏本,说老四太过心黑,把东海都搬空了,天帝没搭理他。 老四和妇好决定成亲了,很多鬼都为阎君的喜事开心。我们都想不通,这事和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这么开心干什么。 不过也不能打击鬼们的快乐,于是老四的亲事决定在地府大肆操办。 实际上关于老四成亲这件事,阎君们并不是很开心。感情是神仙竭力避免的东西,一方面是因为天规,一方面是因为修行。 不能谈恋爱的天规管不到地府,但地府也不提倡神仙谈恋爱。老四虽然是尸解仙,和妇好生不出孩子,但也会影响修行。云华女就是个例子,辛苦修来的天仙在情爱的煎熬之中跌落成了凡人,我们都不希望老四跌落成凡鬼。 老七除外,老七很为老四开心,是真的开心,在他眼里,凡是有情人走到一起的,都值得开心! 妲己在一旁默默的擦着眼泪,伯邑考成神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发过来两封书信。 地府历三千六百二十四年,阎君大婚,所有能抽出时间的鬼都跑来观看。 老四换了一套商朝时期的装扮,他是地皇时代生人,那时候人间成亲并没有什么礼仪,成亲的规矩还是在三皇时期才开始出现。 商朝的礼仪虽然粗略,却也能撑撑门面。 老四穿了一身戎装,妇好也是。两人都骑在玉鼎弄来的白马上。 老八还没从佛界回来,玉鼎也就一直留在地府。这小老头已经没什么追求了,他资质有限,成不了金仙,却教出一个有望大罗金仙的徒弟,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对于在哪里,做什么早已不在意。 所有的鬼列在街道两旁,紧密围观。 老四一箭射落妇好的头盔,又把她从马上掳过来,举起拿弓的手高声欢呼。 观看的鬼也跟他一起喊,声音响彻地府。 老六擦了一把汗,喃喃道:“这哪是成亲啊,这分明是抢亲!” 老七笑道:“据说是妇好家乡的习俗,我看不错,挺有意思的!” 老二和老五在一旁拼命的鼓掌! 老大和回来参加婚礼的老三在一旁记录,他们要把成亲的过程用法术记录下来,同时分析一下神仙成亲的必要,这是天帝要的。 在妹子舍弃仙位也要嫁人之后,天帝也一直在暗自思考,怎么解决神仙动情这个问题。封神之后,天界多了很多神仙,这个问题的隐患很大,不能一味的堵着,大禹当年治水的时候都知道堵不如疏,天帝自然不会比大禹笨。 我是今日的礼官,说白了,就是等老四带着妇好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大大的喊上一声“万胜!” 听了老六和老七的话,我也在腹诽妇好家乡的习俗,这个过程和打仗相差不大。 妲己在我身边帮忙,她的任务就是提醒我喊话。 眼看着老四带着妇好跑了过来,在他茅屋的门口停下马。 妲己捅了我一下,我就扯开了嗓子吼:“万胜!” 这一吼的声音够大,险些把老四骑乘的白马吼趴下。凡马还是承受力差了点,你看那些围观的鬼,屁事没有。 老四直接下了白马,把妇好扛在肩头,就这样扛进了屋子。然后门窗紧闭,隔绝了所有鬼的视线。 鬼们都知趣的散开了,阎君们围着老四院子里的桌子坐了下来,默默的等里面两个人出来,妲己勤快的帮阎君们倒酒。 等了一会,不见人,屋子里也没什么动静。 玉鼎讪讪道:“四阎君是尸解仙是吧?他没那个功能,为嘛在里面这么久?” 老五、老六、老七都很尴尬,尤其是老七,他两次修行,最后都是尸解仙。 老二想了想,道:“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众人一阵哄笑。 老大和太白收了法术,也坐了过来,太白高声朝屋里喊:“出来吧,鬼都散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屋门这才打开,老四拉着满脸羞红的妇好走了出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鬼也会脸红,再看一旁倒酒的妲己,红的比妇好还厉害!看来以后大家扯淡的时候得注意一些,现在有女眷了啊! 众人围坐在一起,好在院子够大,桌子够大,座位也够多。 老五打趣道:“按习俗,你们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妇好红着脸说:“没…没了……” “哈哈”!众人又是一顿大笑,妲己的脸红的快出水了。 我伸手虚压了两下,说道:“玩笑下次再开,有女眷在,咱们正经点!” 大家才注意到妲己那红红的脸! 老大咳了两声,说道:“现在地府的鬼技艺也差不多了,木材还要等个一百多年,我打算先让他们建几座石城,嗯……每个时代选址一处,建城一座吧。” 太白说道:“那样太麻烦,按阎君的数目建吧,回头你们一人管一个,再围绕石城周边筑城,各自管理一个区域,能省不少功夫。” 老大略微思索:“老三说的对,那就按照阎君的数目建,地府的阎君应该有十二个名额,最多的时候有九个,老三调走之后只剩下八个,先按照十二座石城搭建吧,没有阎君管理的,先空着,等以后再说。” 众人纷纷附议! 妇好笑道:“你们阎君有这么多,妲己妹子却只有一个,以后分管各地,妲己妹子跟着你们谁啊?” 妲己刚刚恢复的面色又变的羞红。 太白道:“跟着谁都好,反正不会跟着老四就对了!你放心吧!” 妇好反唇相讥:“你这个老三不也没份!” “哈哈!”我笑道:“不用如此,到时候让妲己自己选就是了,再说阎君还是要坐镇阎君殿的,不会总在外城。” 众人又嬉笑了一会,才各自回家。 这个村落里有九座茅草房,九个阎君一人一座,妲己在伯邑考走了之后就住在老三太白的房子里,今天太白回来了,显然是不合适的。 我就跟她说到我那里去,我今天约了姬昌去孟婆那喝汤,晚上不在家里住。 从老四到我那里并不远,但妲己走的很慢,我为了迁就她,只好放慢脚步。 妲己看了看四周,说道:“君上,天界给地府传信很难么?” 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伯邑考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她曾经写过几封信过去,也是了无音讯。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天界与地府的规则和人间不同,传信最是容易不过,普通的小鬼都能写信给天帝。 妲己见我沉默,也就知道了答案,她真的很聪明,聪明的鬼很少问对方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又问我:“君上,我能修行么?鬼可不可以修行到天界去?” 我答道:“我看过你的资质,可以修行。鬼也可以修鬼仙的法门,你若是修成了天仙,可以申请调到天界去。” 妲己有些落寞,地府的修行鬼有不少,也有很多修成了地仙,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天仙。阎君们的尸解仙和鬼仙有一点差别,就是他们尸解之前就离天仙只差一步,尸解只是和红尘俗世做一个分割,尸解过后,落到地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天仙了。 地府目前只有五位阎君是天仙,最接近天仙的是伊挚,他今天在婚礼结束的时候就跑了,据说是去人间的泰山悟道,也不知道能悟出什么来。 我劝慰她:“神仙的时间概念很淡,几百年也只是转瞬,天界一天,人间地府就是一年,你要修行,就要先学会不强求。” 妲己点了点头,似乎懂了,也似乎没懂。 我实在不想听那些感情的烦恼,这些日子,似乎围绕我的事务都是感情,神仙的感情,鬼的感情,舍不得感情,做什么神仙呢?做个凡人,不断的轮回下去不好么?每一辈子都有感情可以去挥霍,去放肆,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来束缚,何必非要做神仙呢? 既要做神仙,又舍不得感情,太贪了吧,贪欲未净成了仙又如何?还不是要再沉沦回去。 我突然间想起了很久之前问过老师的一个问题。 “神仙有情么?” “神仙有情啊,神仙只是忘情而已,并不是无情。” “那神仙有劫么?” “自是有的,情就是神仙的劫啊。过得去,太上忘情,过不去复归原点。” 如今想来,情还真是神仙的劫啊!希望老四不会太快的变成凡鬼吧,我不想亲手送他去轮回啊。 孟婆的摊子很火爆,姬昌特意留了位子,我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都来了,在地府的阎君除了老四和老七,还有代班的玉鼎都在这里了。 姬昌正在给阎君们介绍孟婆最新研发的产品,他现在是这的熟客,更是常客。 只是他们五个都有些闷闷不乐,想来是和我一样的烦恼吧。 老大是第一个开口的:“老四是我领进阎君殿的,万一以后要送他入轮回,我不去。” 老三太白说道:“我已调任天界,地府的事我不管了,我也不去。” 老六把碗摔在桌子上,道:“我和老四一样是尸解仙,我也不去。” 老五喝道:“难道我就尸解仙么?物伤其类,我也不去。” 老二冷笑道:“好家伙,同是尸解仙都可以解释了,老子是金仙,我也不去,谁能把我怎么着。” 我走上前,挨个的拍了拍肩膀,说道:“把伊挚堆成老十,让他去。” 老大笑道:“好办法!” 老二又叫了一碗汤来喝,老五和老六恢复了微笑。 太白说道:“老九长进多了,这个主意好,让未来老十去吧。” 我们又各自各的喝着孟婆的新汤,老大撤了群体传音的法术,又姬昌给我们单独拉了个帘子,让外面的鬼都看不见我们。 孟婆新做的汤,滋味难以言表,一口下去,五味陈杂。不知是这汤的缘故,还是我们各自心情的缘故…… 老七来的时候,现场就只剩下一个个空碗底,和六个狼藉的阎君。 姬昌把帘子拉开,等老七走进去之后又把帘子拉上,默默的站在外,他大概也想不明白,明明只约了一个阎君喝汤,怎么来了七个。 六个阎君姿势各异的躺在地上,毫无仪表,别问,繁杂的礼仪是从夏启开始的,在那之前,平民见了尧舜,也最多是问候一句吃了没! 阎君们并没有很好地礼仪素养,反正神仙也不讲究这个。 老七挤在老六和我之间,直直的躺了下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看着天空。 今天的夜色,没有云彩,只有月亮挂在天边,星星为它点缀。 同是天仙,老七他们几个是看不清楚嫦娥在干嘛的,所以只是单纯的看月亮,不是偷窥。 老六给了他一脚,说道:“往那边挪挪,太挤了!” 老七不做声的挪动了一下位置。 我们对老七,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老四成亲这件事,除了老七,所有的阎君都是反对的,只是不能干涉老四的自由,神仙是很少干涉别的神仙做什么的,除非对方危害到了自己,又或是犯了天界与地府的条例。 老四结婚什么都没触犯,危害到了最多是他自己,再填上一个妇好。这两个当事人不在乎,又不违背地府条例,那想做就做!谁反对也没用。 老七和我们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是支持的。老四和妇好之间的发展,似乎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在这件事上,我们与他之间,是有分歧的。 谁都不好当面开口去问为什么,有分歧并不代表对立。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神仙,一个个沉着的很。 帘子外的鬼来了又走,孟婆的汤填了又空。有的鬼喝完汤就走,给孟婆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陪葬品算是付账。有的鬼喝完汤就迷迷糊糊,下了奈何桥就入了轮回。 杂七杂八的声音一直在打扰着奈何桥,也在打扰着孟婆。孟婆自从被我们留在地府,就没再休过一天假,她喜欢做汤,也喜欢看那些鬼喝完汤的满足,还有那些轮回之后的新生。 隐约的听见姬昌在和孟婆聊天。 “阎君们总是这样…嗯……放浪不羁么?” “很少,一般他们都是在阎君殿里乱糟糟,总有鬼说他们在茅草屋里走神!” “是诶,他们好像是很容易走神!你每天看这些鬼投胎,会不会影响心情?” “不会,能看见一个鬼舍去前尘过往,走向新生,是件很开心的事!” “那你有想过投胎么?” 阎君们的身子同时绷紧,像孟婆这样的好鬼实在太难找了,可别真的被勾起投胎的念头! 孟婆似乎停顿思考了片刻。 “不想,看别人投胎是很快乐!觉得到我自己身上就不会那么快乐了!” “您真是有大智慧!” 我们又都放松下来,继续乱七八糟的倒着。 “你和伊挚在筑城?做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阎君发话在哪里建了,先盖几座石头的!伊挚跑去休假了,现在我儿子姬旦给他顶班。” “哦,你那个新死下来的儿子啊,姬旦这名字真奇怪,不过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 …… 第十一章、阎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伊挚的假期并没有持续很久,老四成亲没几天,伊挚就一脸骄傲的回来了! 地府的第一位由鬼修成的天仙出现了!这件事给了其他修行鬼很大的激励! 我们几位阎君也很开心!决定奖励他! “不错!速度很快!奖励你成为阎君吧!以后你就是老十了!明天来阎君殿值守!” 老大说的不容拒绝!我们在暗暗的叫好。从伊挚修炼到地仙的时候,我们就在等他成天仙,阎君的位置一直在等着他! 伊挚骤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有点懵!妲己在一旁戳了戳他,他也不见动静。 吩咐左右的小鬼扶新晋的阎君老爷回去休息,伊挚被一左一右两个鬼架走了。 隐约间听到他在阎君殿外面喊:“我不做阎君,我要时间修炼!不做阎君!” “阎君大人好像有点高兴过头了!”这是左边小鬼的声音。 “嗯,我看也是,阎君啊!听说地府快三千年没有新的阎君了!”这是右边的小鬼。 伊挚虽然成了天仙,却也不好对两个小鬼动武,而且他也不太会动武,活着的时候打架都是叫别人上,死了之后就做了判官,在地府没人敢打判官!伊挚也就没什么打架的经验。 深夜我们回家的时候,伊挚正默默的坐在老大家门口,身边堆满了生活器具,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他白天的时候回家去看过,以前住的屋子已经被鬼拆了,只把一些器具单独堆在一边,其他的都搬空了,来屋顶的茅草都没给他留一根! “老十,明天让姬昌的工程队给你先盖个茅屋,今晚你先和老大挤挤吧!”老二颇有些愉快! 老大白了他一眼:“挤什么挤,扔老八屋子里,老八屋子宽敞!” 玉鼎默默的擦了擦汗,老八的屋子现在是他在住,屋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物件,勉勉强强的住人,也不知道老八是从哪淘弄来这么多东西的。 玉鼎非常果断的否决了老大的话! 妲己在一旁偷笑!老三太白已经回了天界,现在老三的屋子还是她在住,老三的屋子里除了生活用品就什么都没有了!宽敞的很! 老大无奈的收留了伊挚一晚,以后还是让他们晚两天拆房子才好,最少也得等新房子盖完的! 伊挚在老大那借宿了小半个月,姬昌的工程队出了点问题,之前搭建的几个村子出现了坍塌事故,先去处理事故去了。处理办法就是拆了重盖! 阎君们已经把要搭建的城池位置给了姬昌父子,现在他们正在往十二个地点运石头!每天都能听见轰隆隆的声音。 地府的阎君数目是契合地支的,满额有十二个。阎君们虽然排行排到了老十,但实际上只有九个,老三调走以后,已经从阎君的位置上除名了,只是排行还带着他。 十二个城池在地府绕城了一个圈,圈中心是阎君殿这座茅草屋。阎君们的职责会重新划分,以后除了在阎君殿待着,还要在各自的城池里窝着!我们都很开心,终于不用一直坐在一个地方了! 老八是在城池快要完工的时候回来的,带了一堆以前没见过的食物。 “佛界太穷了,那里的地狱也简陋的很!” 老八对佛界只有这样一句评价!然后就飞快的跑去看石头城了! 我们看了看他留下的食物,扔给孟婆料理了,聚餐吧! 今晚的聚餐很丰盛!参与人员也很多,包括伊挚在内的九位阎君,妲己这个很专业的文书,老四的新婚妻子妇好,和即将回天界的玉鼎! 今天晚上除了是给老八接风洗尘,也是要给玉鼎送行!玉鼎帮我们解决了筑城材料的事,还改善的地府的风景植被。 地府现在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除了粮田就是一片荒芜,现在已经有许多森林了,就是没什么鸟兽。 这些都是玉鼎的功劳!老八也很感谢他来代班。 大家都敬了他一杯酒。 老二提议道:“要不你从天界下来吧,地府还空着三个阎君的位置,你来做个老十一嘛!” 玉鼎差点把酒喷出来,道:“不了不了,做个散仙很轻松的!又逍遥又自在!” 老四进来沉迷于新婚,有些厌倦做事,说道:“散仙真的很轻松么?我也想去做个散仙!” 妇好在一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玉鼎!阎君们有了点危机感! 伊挚插话道:“不谈这个,不谈这个!要说玉鼎道兄,不能不提道兄的弟子啊!道兄是怎么教出这么出色的弟子的?” 玉鼎满脸的骄傲之色,仰着脑袋,鼻息粗壮,说道:“教徒弟啊,你得用心,适当的放养,培养他的决断,选最合适的法门给他,你看九转玄功那么难的东西,谁都学不了,偏偏杨戬一学就会,这就是合适!”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恭维他!把这小老头夸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八又介绍了一些佛界的情况,嗯…比我们想象的更穷…… 宴会散了之后,玉鼎和我们告别,手里拿着妲己托他带给伯邑考的信,身子一跃,就朝天界飞去了。 老二眯了眯眼睛,道:“他这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那不是玉虚宫,那是月宫啊!” 老大点了点头:“大概是迷路了!” 我表示赞同! 老大回去收拾院子了,刚才一帮人在他家胡吃海喝,没少制造垃圾。 老四夫妻和老五去帮他。 老二和老七偷懒,回家睡大觉! 老八要回去整理他带回来的特产,老六也要去他那挑几件留着,老十也跟去凑热闹! 剩我一个阎君在原地看月亮,妲己在旁边陪着我看。 “阎君,中天在哪个方向?” 我往天上指了指,说:“在那里,你现在还不是神仙,看不见中天的景象,先借我的眼睛看吧。” 我把我看见的同步给她。 玉鼎飞的不慢,只是天界和地府的距离不短,还要飞上一段时间。嫦娥正斜靠在月宫里,视线望向清源妙道真君府,那里杨戬正在弹琴,他升仙之后,又学了人间很多技艺,弹的不差。 天界现在还是漫长的白昼,中天那里,神仙往来不绝,颇有些忙碌。但忙碌这东西也是要有对比的,和阎君们每天的事务相比,已经是轻松不少了。 伯邑考端坐在帝座上,他生前没能继承姬昌的位置,死后却成了一方大帝。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上更显清冷。 妲己看的有些痴了,我收回目光,对她说道:“你去修行吧,我有一门忘情法,传给你。” 妲己有些不解,疑惑道:“忘情法?君上是要我忘记伯邑考么?” 我摇摇头:“忘情法不是无情法,不会影响你的情绪观感,只会让你对七情六欲多些淡然,你试着修行吧。” 妲己点头称谢! 我不忍告诉她,伯邑考现在,很接近石头了……,我不喜欢石头。 姬旦顶了伊挚的判官之后,就一直做了下来。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判过一个鬼,而是一直跟着他爹搞工程建设。 姬旦很能干,在出过几起事故之后,很快的把队伍带进了正轨。目前建的城墙和搭建的房屋从外观上看已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阎君们都很期待新城的使用。 城池把鬼聚起来,地府的气运也会随之凝聚,目前老四从东海弄回来的海产已经投入到各个河流饲养,以后再搞点鸟兽出来,地府一定会越来越富裕的! 我们就可以封鬼神,让他们来干活!地府目前的管理制度和人间相比,简直是不堪的很,这种情况必须要有所改变,这是我们所有阎君的共识!神仙也是要脸面的,不能让以后死下来的鬼嘲笑地府没见识! 地府的鬼们开始往城池聚集,有的拿财产换城里的房子有的围绕在城池周边建房居住。地府的粮田也迅速的向城池周边转移。 我去将来要负责的城池转了转,一切都做的很好。 我把这座城取名叫做怀城,虽然和我记忆里的怀城没有一点相同。 给石城取名字这种事,目前也就只有我做了。其他阎君都不是在城池出生的,,没什么关于城的概念。尤其是老六,他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庄,后来一辈子都在城池之间漂泊,快老死的时候才被仙师授法,年岁大了,悟性不足,最后只得做一个尸解仙。 他们的城,叫法简单的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排下去,倒是伊挚在考虑起名这件事,只是在纠结叫商丘还是朝歌。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事务的分配,以后大多数时间都会各自在城池里办公,留老大一个人坐镇阎君殿,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聚在茅草屋里开会。 天帝原本打算再从地府调走一名阎君,结果挑了一圈,挑不出来。伊挚只是个天仙,按惯例,阎君多出一位金仙的时候才能被调走,不然地府的阎君不够用,事务处理不过来。 地府的事务远比人间繁杂的多,人少了不成的。即便是天界,也是有玄天上帝等人辅佐理事的。天帝很理解忙不过来的感觉,调人离开的事也就不提了。 老八回来之后之后,许久未动的修为又有了进展,似乎是最有可能成为金仙的那个。老五老六都很羡慕。 金仙是一个槛,除了杨戬之外,我还没有见过能很快修成金仙的,杨戬只是无尽岁月中,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个例。这可能和他是仙凡结合所生有关系,杨婵的修行速度也很快,虽然比不上她那变态的哥哥,却也叫诸多神仙惭愧了。 玉鼎回了天界之后很受欢迎,一是因为他教出了杨戬这样的弟子,一扫自己晚年吊车尾的耻辱。二是他在地府做的事传到了天界,很多想改善居住环境,却又缺乏建材的神仙都接二连三的请他赴宴,这家伙回去之后就一直在到处白吃白喝! 妲己这个阎君御用文书的归属在一轮争抢之后定了下来,他们都没抢过我,我传了她忘情法,她算是我的半个弟子,跟师父抢徒弟,他们都没胜算。 我带着妲己,还有身后堆成小山的公文,搬进了怀城。 我的住所在整座城市的中心,一栋石头建的二层小楼,一楼办公,二楼住宿。因为带着妲己不方便,就把二楼让给了她,我自己又在二楼顶上试着盖三楼。 事实证明,盖房子真的是个技术活!我花了很久,也只在楼顶上盖了一个勉强不会塌的屋子。明明以前看老大帮忙盖茅草屋的时候挺简单的! 于是我的住所就变成了一个简陋的,在二楼顶上的一个漏风的房子!好在我是神仙,不畏寒暑,不然就丢脸了啊! 妲己在旁边是真的很想笑,帮我把木床撑起来之后,以一种怜悯的表情对我说:“君上,二楼又不止一个房间,你又何必如此清苦?” 我苦笑道:“虽说没人间那么多拘束,但男女终究有别,我这篷子也不错,楼顶的风景也很好!” 妲己嬉笑着说:“阎君在人间的时候成亲了么?” 人间的记忆真的是有些久远了,我回忆了一会,才给她讲我在人间的故事。 “那个时代,领导人间发展的是无怀氏。地皇升天之后,无怀氏被尊为共主。那时候远不及现在这般人情复杂,但却更加危险。” “是因为人神混居么?”妲己笑着问我。 我点头:“不错,人神混居,妖魔丛生,人活着,并不安稳。我出生在无怀氏的故乡怀城,父母在城中上工,给那些和妖魔战斗的将士们治伤。将士们很苦,虽然有许多仙师相助,还是在一次次战斗中死伤惨重。” “那时候一定很不好过吧?” “其实还好,比地皇时代已经好了很多。怀城由一位很古老的仙师坐镇,也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老师那时候在人间传道,我有幸跟随老师。” 想起了追随老师的日子,我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才十二岁,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就追随老师,踏上求仙之路,这一上路,就再也没回到过凡人的生活,男欢女爱,对我来说都变得无关紧要。我的修行很顺,很快就到了地仙。我在地仙停了下来,再无存进。” 妲己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我在人间的因果,父母亲朋尚在,难以割舍。后来的几十年我都在父母膝下奉养,直到他们死去。我又把他们的生魂送到地府,陪着他们受审,喝孟婆汤,投胎。我就这样送走了父母,也用这种方式送走了许多亲朋。直到我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朋友死去,他和我是同时追随老师的。他的悟性其实不差,可就是缺了缘分,望仙门而不得入,只能身死道消。我送他入轮回之后,在奈何桥上站了很久,成就了天仙。也是那个时候,老大来见我,请我入阎君殿。” 妲己又问:“其他阎君也是这样的么?” 我摇头道:“老大的来历极为古老,在人间的事已不可考。老二是天皇时期的战将,在人间不曾婚娶。老三是天界所生,老四老五是地皇时代的修行者,在凡间倒是有过情缘,却不曾成婚。老六是最惨的,他是人皇时代的的凡人,出生在一个偏远的村庄,后来在城池间做工,四处漂泊,几十年了还是一无所成,少年时钟情的女子对他也是毫无情愫,孤苦无依。仙师传法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白发苍苍。他的资质本来不错,却苦于人间生活太久,因果纠缠,不得飞升天仙。因此无奈选择了尸解,在死后成了正果。老七是在人间有妻子的,他妻子横死,他为妻子报仇之后,尸解入地府,在忘川水中泡了五百年,又去人间寻他妻子三世时间。第三世时又尸解成天仙,被老大留下做了阎君。老八嘛,天资纵横,少年修道,白日飞仙,他是受不了天界的日头,才到地府来的。” 妲己消化了一下这些话中的信息,许久才说道:“六阎君真是悲惨,七阎君却是有些凄凉。” 我笑道:“老六其实很看的开,得失对他来说本无所谓。老七至情至性忘情又痴迷于情,因此显得凄凉了 妲己默默的看月亮,最近这一段的月色都不错。 我收拾了一下住所,对她说道:“等到十二座城池全数完工,地府的气运凝聚,我们会册封第一批鬼神,你在阎君手下做事很久,可以封为鬼神,以后有机会去天界办差,或许会有中天。” 地府和天界的一直都有很多来往,公文传送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但具体的一些工作安排却需要两届派人沟通。这些事以前一直是一个老鬼在负责,前几日老鬼投胎去了,正好缺人。 妲己原本暗淡的眼睛明亮起来,她生前和伯邑考只是见过几次,虽有些情愫却并不深刻。后来二人都到了地府,才打的火热,整日你侬我侬,自伯邑考成神后,她便百般牵挂。我传她的忘情法,到现在都入不了门。 关于第一批鬼神的名单,在城池开始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妲己这个阎君御用文书,自然是在里面的,然后是一些在地府做事很久,却无缘成仙的,如伯希这样的差官。和一些在人间有功德,死后评判上等,也和差官一样无缘成仙的,如姬旦这样勤劳肯干的判官。 名单上一共也没有几个人,地府完全养的起。 地府后续还会长期的筑城,和人间的地理相对应。这事情完全交给姬旦了,姬昌被调去负责准备币制和竹简的普及。 目测钱币和竹简在地府大规模使用还要很久,姬昌打算用黄铜和青铜铸钱,铜矿需要现种。做竹简用的竹子也需要现栽,上次玉鼎弄来的都是木头,没有竹子。 这些事都被交给老五负责,他这两天正在统计地府的各项需要,打算去人间的时候一次带回来,免的再跑,他讨厌出门。 第十二章、石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西方佛界派了人过来交流,一群光头的僧人踏入了人间。带队的是佛界之主如来的大弟子阿难和二弟子金蝉子,天帝许他们在天界和地府观摩,也可在人间游玩。 一群和尚第一站就是人间,周朝已经是第五位王了,叫做姬满,把国家治理的很不错,诸侯也都拥护。阿难和金蝉子先去了齐国,当年姬发封给姜尚的国度。 我们在地府一直对他们保持关注,实在是对一群没头发的人太过好奇。一群人聚在阎君殿里,用老大炼制的镜子围观,老八不时给我们介绍他们的来历。他之前去佛界交流的时候,了解了不少事情,阿难和金蝉子也都是相互认得。 阎君们很最近聚在一起的日子少了,看了一会和尚觉得腻,就互相闲聊,彼此扯扯皮。 妲己突然对着镜子一声惊呼,我们都看向她。 她指了指镜子:“这和尚好像…犯花痴了……” 我们看过去,只见阿难站在街上,呆呆的看着刚才走过的女子,双目中全是爱恋。金蝉子在一旁拉扯他,他也是纹丝不动。 老二连忙道:“快查查那女子是什么人?” 老四匆忙翻了翻生死簿,道:“齐国渔民之女,年方二八。前十世也都是普通的百姓,不是修行者。” 老大一拍桌子,喝道:“这和尚真魔障了啊,月老不会牵错线了吧???” 老六马上拿出竹简给月老发了封信!伊挚静静的看这群老神仙的花样操作! 天界显然也在关注这件事,月老的回信很快就到了。 老头表示他什么也没做,无辜的很! 老六摸着脑袋说道:“月老什么都没干,这和尚是真痴了!” 金蝉子在那里也很无奈,他师兄以前都是很靠谱的,这次怎么刚到地界就出笑话了。 连忙传讯给他师父如来,如来的影像很快出现在阿难面前。天帝似乎也在关注,没有天帝的允许,如来是做不到跨界传法的。 如来隔绝了凡人的耳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天界和地府的目光隔断。 金蝉子又推了推阿难,还是没反应。 如来问他道:“阿难,你如何?” 阿难痴痴的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如来又问他:“你有多喜欢?” 阿难道:“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如来叹息道:“你究竟有多喜欢那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阿难不再作答,只是痴痴观望那女子消失的方向。 如来朝天上说道:“天帝陛下,我这弟子痴着,求陛下成全他吧。” 天帝的声音从天界传入地府,声音有些散漫,说道:“此事交诸位阎君做吧,他求的风吹日晒雨淋,不妨都给他。” 我们恭敬答道:“尊天帝旨意!” 回复完了天帝,老大看了看还在原地等答复的如来,又看看其他九位阎君,说道:“你们谁去办一下?我是大罗金仙,离开地府太过震动。” 老二摇了摇头,说道:“我修的法门都是战斗所用,没有那般玄妙,做不得这件事。” 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具是摇头,他们都是尸解仙,在人间法力会折损不少。 老八有些尴尬,刚才还在夸阿难悟性高那。推辞道:“我和他们相识,此时相见太尴尬。” 他们七个齐齐看向我和伊挚,伊挚摇头道:“我也不行,我修行太短,把人变成石桥我做不到。” 我无奈的接下这件事,最近实在是不想出门,要不是阎君聚集围观,我还在怀城窝着那。妲己帮了我很多忙,我比他们都轻松了不少。 起身出门,穿过鬼门,去见如来。 如来还在等天帝的回复,没想到没等来天帝说话,反而等来一个阎君。 我知道现在很多神仙都在看着这里,故此做足了礼仪,说道:“佛主,陛下已传旨地府,命我前来,全阿难所求。” 如来笑着点头,道:“有劳阎君了,日后若有闲暇,不妨来西方一游。” 我含笑应下。 如来又叮嘱弟子:“你等继续去天界地府交流,不必在意阿难,他情劫终了,自会回来。金蝉子,便由你带队。” 金蝉子颔首称是。 如来散了法术,回了西方。 金蝉子恭敬说道:“有劳君上了!” 我点点头,对着阿难点了点,阿难便到了前方的小河上,化作了一道石桥。 石桥的出现让很多凡人吃惊,这河上原本不曾有桥。 在凡人看过来的时候,我已回了地府,只留金蝉子等僧人在原地,金蝉子等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在人间游览。 齐国的民风很质朴,只传了两天各种奇怪的说法,然后就没人提了。很多人都走过了那座桥,但那女子始终没有。 天帝说了他求的都给他,那就一点都不会少,一千五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绝不会少一天。阿难还有很漫长的时间要等待。 阎君们当天晚上在老十伊挚家里举行了聚会。 杜康新酿了几坛好酒,全被老五搬了过来。 老二说道:“你们说阿难这么做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女子,修行都不要了。” 老四握紧妇好的手,说道:“自然是值得的,你这个杀痞,不会懂的!” 他现在和妇好是真的如胶似漆,一天都分不开了…不知道老四的道行退步到了那里…… 老七也道:“情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再多的痛苦都无法抵消那种美好的喜悦。” 妲己在一旁默默垂泪,她今天被阿难那个和尚感动坏了。 老五发表了看法:“情虽然好,道却更是奇妙,于问道之中释惑,远胜儿女情长。” 老六很淡然,说道:“情是生灵的苦处,能少些还是少些好。” 我看着他们谈论,默默喝着酒。 伊挚是在人间夫妻美满,儿女成群的,笑着说:“各有感触,哪能全然一样呢?喝酒、喝酒!” 我们就继续喝酒,我问老五:“听说杜康最近在研究能醉倒神仙的酒,进展怎么样了?” 老五拍了拍酒坛,说道:“这就是最新的成果了,醉倒鬼和修士没有问题,到了地仙就不行了,他正在努力,去年就给天帝交了去天界的申请,希望去天界采摘些果子酿酒,天帝今年批复同意了。” 我指了指妲己,说:“让妲己跟他一起去吧,让老六带队,竹简的生意可以卖到天界去,也算给地府多点收入!” 老大拍手道:“可以!把孟婆汤也带上,让妲己在天界做点宣传,美女加上好产品,就不信这群神仙不买账!” 老六也是同意:“就这么办,明天就去,顺便把老五上次从人间弄回来的没用的东西拿去送礼!” 老五点了点头,他上次去人间取铜种和竹子,搞回来很多鬼需要的东西,结果弄得太多了,到现在还剩下了不少,刚好给天界那群土鳖开开眼界! 一切都很愉快的决定了!老大倒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风云变幻,老二拿着酒坛,在一旁甩来甩去。老四和妇好互相依偎着,你侬我侬。老五和老八还在拼酒,两个傻子,拼一万年都分不出输赢。老六在计划着明天去天界的形成,老七在一旁看着老四夫妻傻乐!伊挚靠在屋子前揉脑门,实在是太乱了。 妲己坐在地上,让我侧靠她的肩膀坐下,我本不愿意,却被她拉了过去。 “君上,谢谢你。” 我知道她谢的是安排她随队伍去天界的事,就说:“没什么好谢的,老六会带你熟悉天界的有司,你要记牢,以后地府派人去天界,都会是你带队,去中天的日子有很多。” 她很温柔的帮我揉弄额头,不得不说这样真的很舒服,我又道:“伯邑考现在是紫薇大帝,掌天地经纬,星辰变幻。修行有成,或已忘情,你不要太过痴着。” 妲己点了点头,我看得出她心中的期盼,很多期盼最后都会落空,,我不喜欢看见人们在希望落空之后的哭泣,虽然鬼不会哭,但伤心起来的样子也很叫人心烦。 “呦!你们这是柔情蜜意啊!”妇好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嘲讽我和妲己。 我不去理会她,这女人的修行已经快跌落地仙了,整天对修行不在意,只顾谈情说爱,到处八卦,这女人刚下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妲己脸色羞红,继续给我揉脑袋。 唉,真是脑壳疼! 去天界的队伍,大鬼小鬼几十个。老六领队,妲己和杜康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一群鬼,抱着孟婆汤、竹简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六盘点了一下鬼数,就出发了。 阎君们又各自回到城池里。 妲己走了之后,我忙了很多,要不把伯希弄过来帮忙?他前一阵子和妲己、姬旦他们被一起封做鬼神,现在仍旧负责在人间收鬼。 摇了摇脑袋,伯希打架还成,政务就算了吧,人间什么时候能再死下来一个像伊挚、姬旦那样的?唉,先干活吧。 地府的货币已经开始发行了,模样做的很像农夫用的铲子,姬昌说人间用的就有这种式样的。感觉好难看啊!而且带着一点也不方便! 本来想叫他改一改的,但姬昌最近心情不太好,他不知多少代的孙子爱上了一个女人,然后…国家差点完蛋!那女人叫褒姒,下来之后,姬昌还特意去看了看,又不好意思骂她,总不能把过错都栽到一个妃子身上,于是又去找了他那身在地狱的孙子,狠狠的抽了一顿。最后…姬昌因为恶意打伤罪鬼被判去新建的小城背三年石头。 铜币的式样…就这样用吧…… 鬼们还是很接受这种货币,在地府张贴了告示之后,第一批拿到铜钱的鬼是铸钱的和做竹简的两伙雇佣鬼,这两伙鬼拿了钱就跑去孟婆那里消费,孟婆没两天就攒了小山高的铜钱,她又花钱雇鬼来帮她烧火熬汤,把一些流程简单的汤都交给雇来的鬼去做,很快就形成了产业! 杜康也在老五的城里开了个酒馆,卖一些最新研发的酒,能醉倒普通的鬼!据说有几个在人间失意的鬼,每天跑去他的酒馆里醉生梦死。哦…他们已经死了,应该叫醉死梦生! 阎君们在有意的推动一些产业,比如孟婆的汤,比如姬昌的竹简,比如杜康的酒。 地府比从前繁荣了不少,能供养的鬼神鬼差也更多了。 批复了一堆判官的公文,把有疏漏的地方发回去重判。我突然很想去城里走一走…说走就走。 怀城圈起来的地方很大,但实际使用的只有一部分,住进城里的鬼都围绕着阎君办公的二层小楼,一圈圈的向外扩散。 城里多了很多新东西,一群好事之鬼学孟婆开起了汤铺,还有的学杜康一样开酒馆,就是做的不好,没什么鬼去。 孟婆和杜康已然成了地府新晋的大财主! 伊挚认为他们应该交税! 我们想了想也是,就随便定了个一百税一的税率用。 这几年人间愈发的不平静,周王东迁之后,诸侯们都不再尊崇周王室,南方的楚国隔三差五的造反。各个小国打来打去,最后都被大国给吞了。 人间的男子能活过四十岁的越来越少,观望人间气运,还得乱很长的一段时间。 姬旦在工程队很是郁闷,当初搞的好好的宗法制和分封制,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倒不是看不开兴衰,只是单纯的在思考自己当初的政策漏洞。 后来还是姬昌在背石头之余开导他。 “时移世易,哪有万年不变的,能撑过五百年就不错了,现在看样子,人间还能撑一段时间,最低也和殷商的寿数差不多,可以知足了!” 姬旦就又打起精神搭城墙去了。 其实阎君们很不理解要城墙干嘛?以前在人间是为了防备敌人,现在地府都是自己人,不…是自己鬼,防谁啊??? 只是习惯使然,谁都没问出口。 看了看天界的方向,老六已经带队到了天宫,先把孟婆汤和竹简献给了天帝,天帝对竹简很敢兴趣!这东西能大幅提升工作效率! 大笔一挥,地府除了自己用的,天界全包了!第一笔生意就做的非常大!孟婆汤也定了一些,给天界的神仙们尝尝鲜! 杜康单独带着一队人,在太白的带路下,四处采摘鲜果,连蟠桃都弄了几个。太白很期待能醉倒神仙的酒,他一直理解不了凡人喝酒会醉这种事。 老六带着妲己四处拜访,自然少不了中天。 可惜新送来的公文太多,没时间继续看下去了,接着干活! 新鬼的生平大多很好判,人间民风虽然变得有些彪悍,却依旧保持这简单质朴的本性,人性不复杂,做的事情也不复杂。 不好判的是在地府又犯事鬼,这些鬼通常都是骂鬼打鬼的小事,却多如牛毛,鬼生前总是因为很多东西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彼此厌恶也会隐藏起来,谈笑风生。但死了就不需要藏着了,反正一死成空,还怕什么?该骂骂,该打打! 这些事很让人头疼,之前都是妲己帮忙处理很大一部分,现在她不在,只好自己办了。 第十三章、郁闷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六他们从天界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去迎接。他们走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是! 杜康带了许许多多的仙果,包括许多种子,他是打算在地府种片果园出来。 老六他们带了许多泛着仙光的物品,天界没有货币,神仙很少有花钱的说法,如今要采购地府的竹简和孟婆汤,只好暂时拿物品交易,天帝已经在准备和地府发行同种货币了! 大家都很开心,唯独妲己一个鬼失魂落魄的站在队伍末尾。 老六悄悄传音给我:“伯邑考见她时全无波动,毫无情愫,伯邑考怕是成石头了。” 我点点头,这件事我之前就有过预料。 等到鬼们都忙着把东西搬回去,我悄悄把妲己带回了怀城。 小楼中,她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哭也不喊。 我从老五那拿了点酒,放在她面前。 这酒醉不倒我,但醉的倒妲己。 妲己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木然:“君上,你和紫薇大帝,谁的位置更高?” 我答道:“紫薇大帝是四御之一,掌天地经纬,星辰变幻。阎君是地府之主,掌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若细论来,二者相差无几,上面都是只有一个天帝。” 她又问:“君上,你和紫薇大帝,谁的修行更深?” 我道:“紫薇大帝是封神而成,没有仙缘,虽勤修苦练,却还是差上不少。我肉身不老,白日登仙。论修行,我更深一些。” 她这才道:“那为何君上仍然有请,而紫薇大帝,全无情义。” 我只好解释:“修行是顺应天地道理的事,天道不存私情,故此修行者无不在修忘情。伯邑考可能是修行走了弯路,以后还会好过来也说不定。” 鬼是不会哭的,好在能看见妲己的神情变得悲伤。这就好,一个鬼不能把难过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变成怨鬼的! 她灌了自己半坛酒,又扑到我身上,半抱着我说:“我生前便与他定了亲,不想后来都死的悲惨,在地府彼此了解了许多,因而生情相恋,不想一场封神,凭空斩断了这情缘。” 我尴尬的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知道她这是宣泄情绪,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传她忘情法,于她有如父兄,就安抚她道:“以后好好修行,等你修到我这一步,就不会被情爱困扰了。” 妲己睡着了…… 施法送她下去二楼,又请了个女鬼来照顾她。 这世上的痴男怨女本就不少,地府的痴情鬼也是不逊啊。 看了看挂在天边的月亮,嫦娥今天在跳舞,嗯…看了看清源妙道真君府,杨戬又在院子里弹琴,琴音和嫦娥的舞姿相和。 唉…杨戬啊,封神之后就不太努力修行了,卡在金仙几百年了,还没到大罗金仙!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从二楼顶的草蓬里走了出来,妲己准备了一些事物在楼顶。 鬼是用不着吃东西的,但吃本身也是一种乐趣,所以很多鬼还是习惯给自己弄点吃的!妲己一直有这种习惯,但不是很频繁。 阎君们平时很少吃喝,大多数都是聚会的时候胡闹。 清晨吃东西这件事,也是好久没做过来了。 妲己已经从宿醉中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一边,看着城中趁着清晨出来活动的鬼。 “舒服了?”我问她。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默默的吃东西,嗯,味道不错,妲己的手艺又有所精进! 姬昌的背石头的日子满了,从工程队被放了回来。又去组织鬼们制造竹简,地府之前栽下的竹林有些不够用了,还要再弄一些,这些事情还是归老五。一般出去找东西这种事,都是老五负责的。 老大一向是哪里都不去,只在地府坐镇。 老二出去一定是为了打架! 老四是专门派出去坑人用的,他最善于搜刮! 老六不去人间,只负责地府和天界的往来。 老七一般负责在地府教鬼们修行,以期出几个鬼仙!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几个。 老八以前没什么负责的,最近迷上了外出公干,自己去不了就组织一群老鬼,打算让他们去西方的地狱交流交流,已经和金蝉子打好招呼了! 我嘛,一般都是需要长期在人间行走的时候被派出去,我是最合适长期呆在人间的阎君。 思绪又飘得很远,远的有点回不来。 还是妲己把我唤了回来。 “君上,我在人间的时候,看见人间的城池,有许多交易买卖的商家,不如在怀城多开些铺子,怎么样?” “卖什么呢?” 现在地府流通的产品只有酒、汤和竹简…粮食什么的,都是自己储备自己的,就是不卖!这群鬼在人间的时候饿怕了! 妲己想了想,说道:“我在人间学过养蚕织布,或许可以做一些,君上能为我寻些蚕来么?最好再有一架织机!” 我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竹简,写上“蚕,桑叶,种子,织机,多!”然后双手燃起一把火,发给了老五。 妲己见怪不怪! “我告诉老五了,他正在人间砍竹子,让他给你带回来!” 妲己笑着点头,又不停地打量我的衣服。 道:“君上这套衣服是无怀氏时候的式样么?” “嗯,正是那时候的式样,我穿的习惯了,还没有换过!” 妲己笑道:“凡人逢年过节还要做一身新衣服,亏你还是个阎君,居然这般清苦!” 我无奈的挠挠头,神仙一向不太在乎身外之物,反而成了清苦了! …… 老五从人间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的青竹,根须处还包裹着人间的泥土,他这是打算大批量移栽啊!倒是不愁没有地方,姬昌带着手下的小鬼已经把之前的竹林砍空了。天帝最近都下了公文来催货,竹简完全攻占了天庭的办公用品市场,地府独家垄断!利润相当滴有! 作为和地府合资生产的姬昌,占了两成干股,在交完税务之后,俨然超越了杜康和孟婆,成为了地府新晋的首富! 姬昌对此表示很烦恼!他不想赚钱,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研究八卦!他在人间时写的易经,他认为还可以继续深入一下! 忙着做竹简这件事害的他没时间安静的做研究,又不好直接推辞了差事,毕竟地府的地主是阎君,姬昌知道不能得罪地主。上次得罪了朝歌的地主,被关了好久的!虽然最后儿子把地主给拍死了,但地府和朝歌不一样啊,再那么做的话,不被阎君拍死就算你好运哦! 最后伊挚非常热情的给他出了个主意“找个鬼接班,让别的鬼干活!你回去接着做研究!” 姬昌从善如流!伊挚很期待的等着看姬昌会等几百年,他当年等了二百多年才等到姬旦。 伊挚现在很有抓鬼干活的经验,从小鬼里选了很多有些能力的鬼来帮他管理商丘城!他考虑了几天之后,还是决定叫商丘了,毕竟那是发家的地方!他对朝歌没什么感情,对商丘有! 事实证明姬昌的运气比伊挚要好的多!没几天的时间,人间一个叫管仲的官儿死下来了。 管仲死下来之后没等判官过审就被姬昌拐跑了,听说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是管仲,我在地府注意你很久了,老夫周文王姬昌。” “原来是文王!管仲有礼了!” “我看你在人间很会做生意,有没有兴趣重操旧业?” “哦!地府也有生意做?容我考虑考虑!” “别想了,跟我干,我带你去见姜尚!你们齐王的祖宗!” 管仲被周文王姬昌摆平了。 下手晚了一步的伊挚懊恼的拍了拍桌子,他怎么就没想到用吕尚这一招呢!吕尚是齐王的祖宗,对管仲这种齐国臣子诱惑力最大啊!而且认真讲,姜尚是最容易在地府被见到的,挂个灯笼就行了啊! 人间看不见他是因为他是鬼,人一般看不见鬼,但鬼完全可以看见鬼啊!也不知道元始天尊又教了姜尚什么法门,现在这倒霉老头能同时出现在无数杆灯笼下!这种法术阎君们也想要,阎君们没有……阎君们找姜尚学了……阎君们都没学会…… 总之,地府的鬼再也没在屋子里点过灯,反正鬼在夜间视力也没什么影响。 倒是很多好事的鬼没事总挂个灯笼,等着姜尚出来找他聊天,姜尚也有些不胜其烦,最后就做个泥菩萨,就是不开口! 姬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是当初启用他的大老板! 姬昌就在管仲拍着胸脯的保证下回去接着研究了,顺路去看了看他还在干工程的儿子。姬旦已经把地府建设的七七八八了,再有个百八十年应该就能回去做判官了。他这个判官自从死下来还没判过一个鬼! 管仲的生意并没能做多久,他的生平审完了,女闾这件事有些损功德,于是被罚去姬旦的工程队服役,直到女闾彻底关门,再没有一个女子。 姬昌气的胡子眉毛一起飞!伊挚很庆幸自己没抢过姬昌,阎君用了问题鬼的话,绝对会是个被同僚们嘲笑的污点! 然后…伊挚跑去笑了姬昌二百年! 人间自从周平王东迁之后,就一直有些乱套,上千个侯国你打我我打你,打到最后就剩下了几十个。人间的人才死下来,倒也有能评为上等,在地府留用的!但都不肯留下,抢着插队去投胎,都想趁着大乱之世建功立业!姬昌看过之后有些黯然神伤,子孙不争气啊!自己偷着算了一卦,还行,还有几百年国运,于是又安心去干活了! 说起来有些鬼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可能是孟婆汤把前世抹的太干净了。有几个鬼上一世,二十几岁就仗剑死义,为了主上自己抹脖子了。然后下来再投胎,再过二十几年,还是仗剑死义,自己抹脖子下来的。为这事我们还特意聚起来商量过,要不要给鬼们普及一下死法,连续两辈子都死的那么单一,阎君们看了也很无语的! 后来还是没做,普及的再多都比不过一碗孟婆汤啊! 老八最近的修行越来越高了,距离金仙不远了。他最近越来越郁闷,修为控制不住了,成了金仙他有大概率要被调到天界去!他原本就是从人间飞升到天界的,受不了天界漫长的一天,才申请来的地府,他不想回去,天界的一天实在不是神仙受的,在地府挺好! 阎君们也舍不得放他走,毕竟在一起搭伙几千年了,于是一起想主意帮他压制速度!老四他们几个一边想主意一边郁闷!他们到现在也没看见金仙的门那…… 老四的心情最差,他现在马上要从天仙位置上掉下来了……老婆妇好已经在八十年前从地仙跌落成了修行鬼,现在正在从修行鬼跌成普通鬼。 老大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丝,老八的进境有点压不下来,老四又快掉下去了,成了金仙有大概率被天帝调走,掉到地仙则是一定要逊位。无论是他们谁先,地府都面临阎君不够的问题。 本来就是十二个阎君的活被九个阎君干,要是再丢了俩阎君,剩下的七个阎君会累趴下的! 阎君殿里的气息很郁闷!连妲己这么漂亮的鬼都被无视掉了! 妲己进来送衣服,她给每个阎君都做了一件长袍,大都是商周的款式,只有我的与伊挚的有所例外,我的是她从我旧衣服里学去的无怀氏时代的花纹,她做的很用心,和我母亲做的很像。伊挚的是一种夏朝晚期的样式,他是那时候出生的,就是大体样式是对了,但衣服上的花纹不太对… 伊挚也不挑剔,他妻儿在他死之前就投胎了,一千年没人给他做过新衣裳了,有的穿就不错了! 妲己把衣服分别送到阎君们面前,又静静的退了下去,阎君们最近心情很沉重,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妇好来的时候,阎君们还是坐在位子上郁闷,新衣服摆在案上,不闻不问。 妇好带了自己做的汤,她从地仙掉下去之后就辞了差官,跑去和孟婆学做汤,现在已经有孟婆的八分火候了! 她打算趁这时候多学一学,等掉成凡鬼之后就去开汤铺,做个富婆也挺好的!这女人才死下来时的争强好胜,此刻是全然无踪了,反倒是学会了随遇而安。 “呦!妲己妹子的新衣服出来了!很漂亮嘛!你们在这呆坐着是干嘛?今天的活干完了?” 众阎君纷纷惊醒,今天还有很多判官的复审没批,等闲下来再郁闷吧! 妇好给每个阎君发了一碗汤,又拿出一个勺子喂老四。 我笑道:“去去去!回家喂去,这是阎君殿,不是你家床头!” 妇好给我一记白眼,道:“哼!你就是眼热,要不让妲己过来也喂喂你?” 我还是说不过这女鬼,她总拿妲己呛我,我懒得和她争,毕竟本来就没有的事,没必要逞口舌。 于是妇好就在一众阎君的目光之下,旁若无人的坐在老四怀里喂他。 唉,阎君的威严啊! 第十四章、美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历四千三百二十一年二月初一。 这个数字颇为值得纪念,不仅仅是因为这串数字,更是因为地府在这一年的其中一天,同时离开了两位阎君。 老八昨天早上正式晋升金仙,天帝在昨天中午下令调他去天界任东极青华大帝。 老八一脸不愿意的打包了行囊,足足三大包。 老八的名字和哪吒那个猥琐师父重名,老八也叫太乙。老八叫太乙的时间比那个猥琐小老头要久很多,但太乙这个名字在修士里实在是泛滥,总能冒出个太乙真人,或者太乙真君什么的。 老八对即将安到头上的“太乙帝君”有些抗拒! 我们虽然不舍,却也都在宽慰他!东极青华大帝是四御之一,虽说和阎君比起来也就是个平调,但总好过太白那个所谓的星君。 “你们懂个屁,天界的星君是最清闲的,封神之后,太白再没有发过一封抱怨工作的信!你们就没注意过么?我宁可和太白换!” 老八这么一说,我们倒是想起来了,太白走了之后偶尔还会发信件过来,刚开始都是抱怨在天界太忙的,后来就成了喝酒饮宴看歌舞的记录,老三聪明啊!借封神就把自己给解脱了! 老四和老八说了说话,他今天早上的时候跌到地仙了,根据地府的默认规则,他需要退位,不再管理地府的任何事务,地仙镇不住地府,阎君最低也要是天仙。 老四很洒脱,早上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带着妇好收拾东西,等老八一走,他就会从阎君殿挪出来,他之前管理的城池也交由老二代管,老二还代管了老八的城池,他这次没喊累,只是很伤心! 老八走了,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全不像太白那样的无牵无挂。 老四也走了,走的时候潇潇洒洒,娇妻在侧! 徒留我们剩下的七位阎君相顾无言… 妲己也沉默着帮我揉脑壳,这一天走了两个阎君,一上一下,实在叫我脑仁疼。 老大打破沉默,说道:“我听说道祖们看人间现在的乱象有点不忍心,太上道祖打算去人间走一遭,留点学问,也给人间留条升仙路。” 人间现在的确太乱了一些,你杀我我杀你的,而且修士也越来越少了,只有昆仑留下了几个练气士,还都不太成器。 老七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道祖准备了两条路。一条是白日飞升,修到地仙就由天庭派人接引,收入名册,安排在人间做城隍土地,还有一条是尸解仙,不过比我们几个修行的法门容易一些,尸解了最多也就是个地仙,正好用来填充地府。” 老二叹了口气,道:“人间的气运随着封神和散仙的迁移已经不比从前,只怕是不好出神仙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就道:“现在天界在人间设立城隍土地,咱们是不是可以和天界合作一下!” 老六眼睛转了转,道:“怎么合作?” “现在咱们安排在人间的差官,布置太过松散,又大多对不熟悉地理。但城隍土地是天界所封,对地理掌握的最是清楚,咱们不如把差官也安排进城隍和土地那里,接新鬼的时候可以由他们帮忙指路,也可以就地划分负责区域,不用天南海北的跑。还可以帮城隍土地一些忙,人间虽没了大神通者,但有修行的精怪还是有的,城隍和土地单薄了点!” 老大想了想,说道:“或许也可以把判官安排进去,让判官和城隍土地接洽,差官负责具体事务执行。抓回来现在人间审,审完了再拉回地府。” “还可以在地府组织有经验的判官复审,加一道程序,减少出错,咱们也能轻松一些,现在阎君实在不够用。” 老六拿竹简记了下来,给天帝拍了申请。 现在竹简在天界和地府都是流行货!袖子里不装一卷简直不好意思出门,我袖子里也有。 道祖从天界临凡了,比我们想象的要早。还是没有收弟子,只是随便教授了几个少年,又留下了一些典籍。人间的孔丘曾经问道三次,道祖一一解答他的疑惑。之后道祖出函谷关,总兵尹喜见紫气东来来,辞官追随。道祖骑着青牛带尹喜回天界去了。 人间开始了学派的时代,诸子百家依次浮现,依次著书立说。鬼差们从人间带回了许多典籍来。 老大很喜欢这些书,因为写这些书的人将来都是会死到地府的人才,地府最缺的就是人才! 我们也都很开心,地府一直以来,很多改革进行的缓慢,问题就在于人手上,没人能撑起地府如今的改革。阎君中只有伊挚又经验,但已经过时一千多年了,姬昌和姬旦倒是有经验,但看看人间如今的局势,还是算了吧,他们的经验没什么用,地府也不可能分封什么诸侯,鬼是平等的,这是原则!阶级是不存在的,这也是原则! 诸子给了我们期待,也在我们的期待中一一死了下来。孔子、庄子、墨子、孟子、荀子、孙子、鬼谷子、列子、公孙龙、惠施、邹衍、许行、扁鹊等等一大批人先后死了下来。 阎君们及地府所有官员表示热烈欢迎。 然后…他们打了起来…起初的时候两个人对打,后来死下来的多了就混战,孔子起初占据上风,后来庄子打着打着成了地仙,彻底压制了诸子,但他打完之后发现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争的,找老大要了块地,修行去了。 后来墨子制造了许多机关,在混战中占据了上风,没多久鬼谷子也成了地仙,把墨子的机关拆了个干净,和庄子一样,讨块地隐居去了。 阎君们花了一百多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最开始的计划成了空…这些诸子没有几个能干活的。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架,墨子冷静下来之后去了姬旦的工程队帮忙,许行了解了情况之后去教鬼们种地。还有扁鹊,扁鹊很想在地府也实现下价值…但鬼不会生病…..于是只好给动物看看病。 诸子们的典籍对后世影响很大,又大多是上等的评价,因此都留在地府继续搞学问,顺带着修行。闲下来的时候就打架,不想打的时候就吵架。 范蠡是个意外,他不算是诸子,但他开创了商道。 他下来的时候是主动来阎君殿的,他看起来很年轻,一身青色的书生衣衫,腰上挂着陪葬的宝剑,风姿俊逸。 “范蠡求见诸位阎君!” “范蠡?他死下来了?”伊挚有些惊讶。 他最为关注人间的事,范蠡是他非常看好的人才。 阎君们撑着精神打量着这个年轻的鬼,范蠡浑然不惧,一身胆气。 老二揉了揉脸蛋,问道:“你来阎君殿,所求何事?” 范蠡拜道:“范蠡为寻人而来。” “所寻何人?”伊挚已经拿出生死薄准备查鬼了。 “寻西施。” 伊挚很关注范蠡,一听说他要找的是西施,就收了生死薄,笑道:“西施死后不愿投胎,一直留在地府,她蛊惑过吴王,越灭吴时,死伤的吴国百姓,要算一份罪过给她,她现在在地狱中受苦,还有一百年刑期。” 范蠡恳求道:“可否由我代她受刑?” 老大摇了摇头:“不可代替,地府的规矩不可违背,你和文种为勾践献策,这罪过也是有的,文种已在地狱等你了,你有你的罪过要还。” 想了想现在还在工程队服役的管仲…工程队伍最近没什么任务,在四处帮人撘牛棚、猪圈和鸡窝。地府已经筹备了一个百年畜牧计划,打算在一百年内逐步引进人间的鸟兽进来,丰富下地府产出。 伊挚有些不忍心,但地府的规矩不能破。 我知道老大说这话的意思,就道:“你生前也四处行商,三次散尽家财,也算还了些罪孽,又有为人间开辟财路的功德,因此你不必去地狱服刑。” 老大悄悄对我点了点头,接着我的话说道:“不错,你在地府做个判官吧,判二十年功过来抵消你的刑期。” 伊挚眼睛一亮,他完全没想过还可以这么操作! 老七又接着说道:“功过不相抵,过已经罚了,功不能不赏,你有成仙的资质,也有成鬼神的资格,你选哪一个?” 范蠡问道:“此二者有何区别?” 老六给他解释:“仙道艰难,胜在长生逍遥,修到大罗金仙,纵是天地重开,也是永世不灭。鬼神是地府所封,由地府气运供养,若是地府有一朝不存,鬼神也就不存了。” 范蠡又问:“孰难孰易?” 我指着伊挚说道:“鬼无肉身,仙路比凡人更难,目前修到天仙的只有十阎君一人,余者不过地仙。” 我又指了指妲己,道:“鬼神嘛,转瞬可成,不过鬼神大多资质有限,本就没有仙缘,你有资质,所以自己选。” 妲己在一旁气鼓鼓,人间总拿她来说事情,说美色误国,但实际上干这事的是九尾狐啊!妲己已经背了几百年的黑锅,现在特别烦别人拿她举例子! 我悄悄从桌子底下拿了点果子给她,她推了两下接了过去,躲一边吃去了。 这果子还是杜康送来的,他先前从仙界弄回来的仙果在地府长出来了,他弄了上千亩的果园,雇了一大群鬼浇水捉虫,捉了大半年也没捉到一只虫子,这群鬼才想起来地府没虫子,除了鬼和河里的海鲜,地府目前还没有别的活物! 杜康的酒取得了新的进展,已经可以醉倒地仙,他很想试试天仙会不会有醉意,于是给阎君殿送了几坛,捎带了些仙果,用来下酒。 结果证明,研究尚未成功,杜康仍需努力!阎君们喝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老五再一次失望的叹气,他想喝醉很久了! 妲己只尝了一口,脸蛋就红了,这酒劲对鬼神来说,也是不小!她不是太喜欢喝酒,好奇尝过之后就不再碰了,反而对仙果很有兴趣。 范蠡认真的考量了一下,说道:“范蠡愿修仙道!” 老大给了我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的站起身,对范蠡说:“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选修行法。” 范蠡很恭敬的跟在我后面,草屋被搬到阎君殿的旁边,再也没办法像带伊挚去的时候那样偷懒了。 叮嘱范蠡进去后要平心静气,然后推他进去! 默默的站在草屋门口发呆,没一会,范蠡就出来了。 “多谢阎君,我已得了法门。” “不用客气,日后好好办事。你和西施感情很好?” 范蠡摇了摇头,说道:“萍水相逢,皆是为国而已,哪来的许多感情。” 我起初还以为像小鬼们说的那样,范蠡和西施有一……嗯…有私情来着,现在看来好像传言有误。 范蠡解释:“当年是我寻到她,才有了后来许多事情,我自认欠她良多,生前未有机会,死后能还一些就还一些。”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是个老实人!” 范蠡只是笑笑。 范蠡去服他的二十年判官刑期了,伊挚默默地把我们的操作记录下来,打算用来忽悠别的鬼干活。 他很羡慕我有妲己这个秘书,但妲己是不可能跳槽的,他只能自己寻找合适的鬼培养,但识字的鬼太少了,有知识、有文化的鬼更少! 妲己的忘情法勉强修到了入门,按她这个速度,十万年都练不出。好在她对伯邑考的感情随着时间变淡了不少,果然,时间是忘却一切的良药。 抽空去看了看阿难所化的石桥,桥上四处都是岁月留下的斑驳,无数的人在桥上走过,却始终没有阿难那日见过的女子。 他已做了石桥五百年,还有一千年的岁月要等,天帝的许诺,从来不差分毫。 金蝉子在天界待了几年就回去了,没好意思来地府见老八。如来就像完全忘了这个大弟子一样,不闻不问。 左天明和云华女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转世了,我托老大关注他们,老大一直在做着关于他们两个的记录。 在很久之前,左天明云华女就不曾再相遇过了,左天明这一世出生在昆仑脚下,被人间所剩不多的练气士带进深山修行。而云华女则生在了东海边上的小渔村,离杨戬射杀九金乌的地方很近,她被蓬莱岛的散仙收做弟子,如今也是修道之人。 看来二人回天界的时间不远了,不知道杨戬还能不能认出他们两个,届时又如何面对。杨戬和嫦娥一直有些暧昧,却始终不见有所进展,二人的修为也是稳固的很,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哪吒这些年来过几次,带了不少天界的特产,大多是些吃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天界之后就一直长不大,始终都是个孩子模样!大概是因为天界那漫长的日夜的缘故。老大一直劝他来地府待几年,没准就长高了!我们强烈反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就应该永远可爱下去!!! “话说,咱们那个百年畜牧计划,是不是应该提上来了?” 老大突然想起来。 老七摸了摸下巴,他没胡子…,说道:“是该开始弄了,姬旦已经盖了很多的牛棚、猪圈了。” 老大瞟了眼老六,老六很自觉地拿起一卷竹简,小刀刻啊刻!火光一闪! “好了!”老六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 老五突然说道:“咱们这么弄下去,是不是越来越像凡间了?” …… 老六找了一会区别,说道:“不一样,鬼没寿命!” 老十,也就是伊挚,眼珠子转了转:“要不咱们研究一下,给鬼定个阴寿吧!” 我们开始默默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鬼在凡间停留的期限是看轮回那里的速度,只要不是作恶多端的鬼通常都不用下地狱,直接扔去轮回那里排队,什么时候排到了,什么时候从地府离开。至于活着的时候那点没清算的帐,下辈子自然有债主去追! 默默的算了算,现在一个去排轮回的鬼,等到轮到他,差不多也要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具体的时间得看人间有多少夫妻要孩子,还要看有多少人死翘翘! 我说道:“我看可以,现在排队轮回的鬼,在地府都会停留个一百多年,定个阴寿也行,有助于疏解轮回的拥堵。” 老二的脸色变了变,轮回那里永远都有在排队的鬼,而且根本看不到尽头,很多鬼从死下来就在那里等,生怕被插了队!有的鬼就比较聪明,几个鬼搭帮结伙,留一个鬼占位置,其他鬼该干嘛干嘛,定期轮换。 老大又瞟了瞟老六,老六心领神会!又给天帝拍了一封申请! “地府变成另一个人间,其实也不错,起码好管了不少。”伊挚翘着腿说道。 他最有资格说这话,其他阎君在人间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不管世事的化外之人,只有他是商汤的尹,主管国政,还囚禁过商王太甲。 “人死为鬼,鬼死为人,这样也不错!”老二啃着果子。 老七思考的周全一些:“看起来有必要多增加一些人间的景色了。” 我们都点点头,地府的气运说白了,看的是稳定,地府管理的越是稳定,气运就越多越盛,最后我们可以册封的鬼神也就越多。 地府近些年又陆续封了一些鬼神,都是一些干了很多年的差官,其中在地府比较出名的就是钟茶和郁垒,是继伯希之后比较优秀的差官。如今在协助老二管理城池,其他的鬼神也都各有其职,说起来妲己是最闲的一个了啊! 事情都定下来,我们也就没必要留在阎君殿做着了,还有城池那边要负责的。阎君们互相告别,四面八方的散开了。 我看了看妲己,说道:“你先回怀城,奏本先不用急着处理,等我晚上回去弄!” 妲己疑惑道:“君上要去哪里?” “我去孟婆那里喝碗汤,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给你带回去!” “随便啦,孟婆那什么汤都好喝!” 我点点头,迈步赶去奈何桥。看了看第四城,老四和妇好正愉快的给他们新开的汤铺写幌子,两个人笑的很开心!几千年了,好像只有妇好来了之后,老四才是开心的。 姬昌和姬旦一脸迷茫的站在那里,他们身后的地方被布帘围住了四周。 我走过去,姬昌颇为熟练的拉开帘子,我进去之后又非常迅速的把帘子拉上。 果然,老大老二已经在里面了,正在闷闷的喝着汤。 “真不知道杜康的酒什么时候能醉倒金仙,听说醉了之后可以忘却忧愁。”老二有些怅然,他最近很愁。 老大不做声,只是白了他一眼。他是大罗金仙,按照杜康现在的速度,这片天地灭了重开也没有酒能醉的倒他。 姬旦进来给我送了碗汤,我称谢接过,他又退了出去。 老五老六老七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一人一碗汤,皱着眉头,用的像是一个模子。 老大看了看人数,说道:“按妇好的速度,快则五年,慢则八年,就会变成凡鬼了。” 老二补充道:“按最早的政策,修行二百年有成可长期滞留地府,凡鬼按生前功过一律送去投胎。” 我算道:“按他们目前的状态,你侬我侬的,五年时间,妇好一定会变成凡鬼,再加上凡鬼等候轮回排队的速度,妇好在地府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百五十年。” 老七痛快的喝下一碗汤,有些豪迈的说道:“多好,人间相爱不过七八十年,老四他们还剩一百多年相偎相依,可以知足了。” 老五有些埋怨他:“当初老四的事,我们都是反对的,只有你在支持,妇好跑去投胎,老四也不会独自过下去,你送他们去轮回么?” 老六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别太激动,神仙激动起来不好。 老七闷闷的不再说话。 我往身后一倒,姿势及其不雅,但是舒服,说道:“都少说一些,阎君们从不互相干涉对方的决定,这是阎君最重要的准则之一。无论人间地府,一概不问高低贵贱,秉持公心,这是更根本的准则。凡鬼必须投胎,老四想跟着就让他去,都是自己选的,咱们只需要替他开心。” 老二也往地上一倒,说道:“没错,兄弟开心就好,管他过得好坏!回头避开些,让老十送他们去投胎!” “你们几个,真是的!你们相处了几千年,不忍送他轮回,我就能忍心么?我也在地府一千多年了啊!” 伊挚边说边走进来,双手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酒坛。 “我还以为你们会去杜康那里,结果去了没看见人,再一想就是这了!” 老六解释道:“杜康的酒醉不倒我们,喝不出味道,孟婆的汤却包含各种滋味,犯愁的时候喝两口,有助于排解。” 伊挚把酒坛往地上一放,拍了拍,道:“那是以前,现在开始,金仙以下,谁喝谁醉!” 老五眼睛亮的很!站起来围着酒坛闻了闻,道:“杜康研究出来了?” “今天的最新成果,他找了几个地仙修为的判官尝过,一滴就趴在地上了,想来醉倒天仙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金仙喝了怎么样。” 老二拿着碗直接舀了一碗,咕咚咕咚的灌进肚子。 闭上眼睛,回味良久,才吧唧着醉说:“不行,还是没味道…” 老五推开他,也学他的样子喝了一碗,有些口齿不清的喊:“可以,来喝!” 老六老七都围了上去,三个人你一碗,我一碗,喝的有些昏天黑地。等他们喝完了半坛酒,都趴在地上,伊挚才敢走过去,慢慢的品尝杜康的新作。 我看着有趣,拿着碗也凑过去。 老二闷闷的喝着汤,说:“你去凑什么热闹,又醉不倒你!” 我笑了笑,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修为瞬间降了不少。 老二瞪大眼睛,喊道:“你丫的作弊!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我笑笑不做声,老大拍了拍他的脑袋,用颇为怜惜的语气说道:“别羡慕他,这法门,我都学不来。” 老二又蔫头耷脑的去喝闷汤。 美酒入喉,辛辣中伴随着果香,果然奇妙。三碗下肚,就有些晕乎乎,看了眼倒在老五身边的伊挚,酒水洒满了衣襟,还在疯癫的喝着。 我第一次体会到醉的感觉,阎君的最低修为必须是天仙,以前不敢把修为降低,因为涉及到逊位,我随意降低修为会妨碍阎君的准则。 现在不用顾忌了,天仙好了,谁都影响不到,还能喝的痛快。 老三、老八都去天界了,各有各的值守,老四的路是自己选的,由他去,只是…我已经三千多年,没有送走过朋友了……很难过的……。 第十五章、醉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记不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老大扶着老五老六,老二扶着老七老十,几个人晃晃悠悠的离开,还有一个人扶着我,嗯…那是妲己的脸,她什么时候去的? 睁开眼睛,这房间简洁朴素,却充满生机,地府什么时候出现的生机这东西?我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 从床上下来,看了看窗子,窗边载着一些绿植和花朵,这是之前老五从人间带回来的,窗外是一排的房顶。 我这是二楼…再向下看看,嗯,那是仿照孟婆开的汤铺,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是我在怀城的二楼!…什么时候还有我不知道的房间了…..妲己的卧室…… 整栋小楼,只有这里我一次没来过,看都没看过一次。看来昨天是妲己把我捡回来的,老大他们也真是的,都是神仙,御个风把我送回阎君村的草屋里多好。 妲己端着两碗汤走了进来,递给我一碗。 道:“君上,醉倒的感觉怎么样?” 我晃了晃脑袋,表示不怎么好,头到现在还有些昏沉,在身上点了几下…嗯,清醒多了,什么负面感觉都没了,这就是修行的好处啊! 妲己白眼看着我,道:“君上,你这是在作弊!” 我笑道:“好好修行,以后你也可以作弊!” 妲己气得跺了跺脚! 我问道:“昨天你怎么会跑过去?大晚上一个女鬼不要到处乱跑,虽然是个鬼神,但你自己有多少修为你自己有数!这汤是你买的?挺好喝!” 地府夜间独行女鬼被调戏的概率非常高,虽然什么都做不了,可还是挡不住那些色字上头的色鬼。通常色鬼都会被投胎成风尘女子,而被他生前死后调戏过得都会去再调戏回来。但妲己如果被调戏了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鬼神不投胎,只能干吃亏。别的鬼神都有些修为,打几十个小鬼一点问题都没有,唯独妲己,不知道为什么,封了鬼神还是没长进太多,忘情法到现在也不曾入门,七情六欲,她还是舍不得。 妲己有些气气的说道:“才不是我买的,是昨天晚上的一个醉鬼从孟婆那抢来的,还混掺了杜康的酒,还在那大喊是给我带的。” …… 这是我干的事???我慌忙去找钱袋,姬昌搞的钱币虽然丑,但好用啊! 妲己捂嘴笑道:“君上不用找了,我昨天拿你的钱付过给孟婆了。” 我点点头,还好,钱给了,应该不会很出丑。 地府的一切都和几千年前不一样,之前的两条申请,在第二年开头的时候,收到了天帝的批复。天帝简简单单的写了一个大大的“可”字。 于是地府再度大搞特搞! 老二亲自出马,顺带拉上已经逊位的老四,老四非常的不情愿,他不干了以后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成家的快乐,每天和妇好你侬我侬的不亦乐乎,以前干阎君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时间闲着。 老四还是跟着老二去了,地府实在难找到比老四还会搜刮的,老五干这活比老四差了不少! 老大在主导地府的改革,我和老五在辅佐,老六和老七在统计地府的鬼,以筹备迁移和制定寿数。为了这事,阎君们特意新制定了一套判官的判罚标准,判官们在集体学习。 老大难得从阎君殿来到怀城,我陪着他看这城中的气象,妲己留在小楼里帮我干活。 “老九,你这弄得不错嘛,布店都出来了,那边的汤铺是模仿孟婆的吧,杜康的酒馆也开过来了!” “都是妲己在帮忙,她按照在人间时的样子弄的,我看着也挺好。” 怀城的城池规划的确都出自妲己的手笔,她修行上不成,但在城池规划上是把好手,毕竟地府就没几个人会,数来数去也没超过十个手指头。 老大拉着我去汤铺和汤,他是不指望喝酒了,杜康的新研究离大罗金仙还远着那,我的法门他也学不会。 开汤铺的是对夫妻鬼,丈夫叫文种,妻子叫文李氏。文种是范蠡在人间的旧友,死后在地狱呆了很久,前一段才放出来。 让他去当判官,他怎么都不去,反倒是学范蠡在人间的时候,做起了生意,还给自己找了个伴,现在每天做生意数钱等投胎。 文种卖的汤和孟婆的口味很接近,还略掺杂了些别的味道,显得有些特别。 老大连续喝了三碗,说道:“文种啊,你看这个卖汤是不是挺无聊的,要不来当官吧!不愿意做判官也可以帮忙管理下城池嘛!” 文种依旧摇头,不冷不热的说道:“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文种实在不想为官,如今只想等投胎。” 这是被勾践伤透了!勾践现在还在地狱里受苦,听说文种没事就跑过去旁观。 老大也不再劝,反正文种去投胎还得个一百多年,他这种问题鬼投胎是别想着优先了,有钱也没用,下次碰面的时候再劝他就是了。 老大又喝了第四碗汤,说道:“老九啊,你看地府的区域应该怎么调整?人间在大禹时期曾经化为九州,如今却不止九州了,夏朝的法子也没法用,太粗糙了。” 我说道:“夏朝以前的就不用想了,没什么参考价值,那时候的人都淳朴,好管,现在不行了,现在别说人了,死下来的鬼都比从前奸诈不少。” 老大点了点头,又皱眉说道:“商周的我也想了,但这两朝对疆域的统治太松,你看人间,已经又开始乱了。” “是啊,慢慢想吧,反正这事也要等老六和老七的统计出来,倒是不着急。” 地府的鬼实在是太多,每天都有投胎的和新死的,老六和老七最近也是头大。 老大想了想,也是,慢慢来吧。 送走了老大,回了小楼,妲己正在成堆的竹简里忙碌,她现在越来越能干了。 不打扰她,默默的回房顶,我之前撘的篷子被收拾的很干净,不用问,妲己干的。 房顶还被她放置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酒水和果子。 她那点工钱都被用来买这些东西了,我不好意思吃白食,就把我的钱也都给她了,自己只留了很少一部分,阎君花钱的时候总是很少的,孟婆那有阎君们的入股,一向不收钱的!杜康那拿阎君当新酒的试验品,自然也是免单的!姬昌的竹简是直接供应的,每五十年由老五代表地府统一结账! 妲己拿了我的钱之后…买的酒水果子更多了,还附加了其他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整个二层小楼与其说是我的,还不如说是她的。所有的布置摆放都是她弄的,我管的地方仅限于屋顶。 看了看天空,老师从人间传道回天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几百年未见,是不是应该去拜访老师一下? 当天晚上,妲己上来吃吃喝喝,她现在把楼顶当餐厅! 我对她说:“我要去天界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妲己的身体僵了僵,说道:“君上要去哪里?要到中天么?” “我要去三十三天,去兜率宫看看老师。别的地方还说不准去不去,你要去中天看看的话也可以。” “君上的老师是?”妲己刻意忽视了我后面的话。 我也不在意,说道:“我老师是太清道祖,只是老师一直不认为我是他的弟子。” 说到这,不由得有些伤怀,几千年了,老师就是不认我这个徒弟,一直以道友相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妲己看我有些感伤,不再追问,说道:“那我收拾一下,和君上走一趟,我也很想见见道祖!” 她又有一些开心,没有神仙和鬼不想当面见道祖的,目前还没有道祖解答不了的疑惑,也没有道祖指点不了的修行。我之所以想带着她,也是希望道祖能够指点她一下修行,她的忘情法,我看是很难练成了。 和老大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妲己往天界飞。 我不愿意慢慢赶路,就带着她飞,她飞的还是太慢了。 地府去天界的路上,有很多的景色,最显眼的就是太阳和月亮。还有无数颗星星在宇宙中闪耀,许许多多的景象在这些星辰里产生。 我对这些并不是很有兴趣,早在人间的时候,就到九天之上看过,实在是看腻了。妲己却还没看够,依旧兴奋的大呼小叫。 到了天界,在南天门登了记,直奔兜率宫。 牧童现在越来越轻松了,在人间的时候还要拉着青牛四处找青草,现在到了天界,青牛没有青草吃,也什么都不吃了,每天就只是由牧童拉出来随便转转。 药童现在却是越来越忙,老师来到天界之后就总有神仙求丹药,老师看着差不多的都没拒绝,药童就每日忙着点丹炉,碾药材。 我把来之前从孟婆那打的汤拿给他们,他们很开心!躲到一边喝汤去了! 老师笑着看了看我和妲己,笑道:“这次不拜了?” 我说道:“拜了也是无用,又何必再拜,老师人间一行可还顺利?” 老师点点头,说道:“还不错,遇见了些有资质的少年,和你当年差不多。” 我笑着点头。 老师又问妲己:“你修的法门是无圻的忘情法?” 妲己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有些疑惑,又迅速醒悟过来,点了点头。地府的阎君们大多互相称呼排行,很少有其他称呼,她之前只知道十阎君是伊挚,三阎君是太白,八阎君调到天界之后叫太乙,其他阎君叫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老师笑道:“无圻很有心,忘情法是我传给他的第一门也是唯一一门法门,虽然修不成大神通,却是道心的根基,你的道心一直未成,所以修不成忘情法。” 妲己问:“求道祖指点,我该如何修成道心?” 老师摇了摇头,道:“情是寻常事,不过因人生,情来情去情在,情存情灭情无,你要自己去悟。” 妲己迷茫着谢过老师。 老师对我说道:“你已来看过我了,可以走了,地府还有很多事等你处理。” 我带着妲己告退,又辞别了药童和牧童,药童垂头丧气的走进院子里,老师又要炼丹了。 三十三天很空旷,没什么景色,只有飘来飘去的浮云。 我问妲己:“要不要去中天看看?” 她咬了咬嘴唇不说话。我就当她默认了,于是又带她去中天。 中天每天都很忙碌,星辰每时每刻都在变幻,伯邑考愈发的有威严了。姬昌和姬旦一直想来看看他,却一直忙碌于地府的建设,伯邑考也没时间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阎君是地府之主,虽然人数多了点,却丝毫不影响地位,我来见伯邑考,他自是要来迎一迎的。 伯邑考依旧是从前那副模样,只是气息中多了一种道妙,这是神位带来的对道的感悟。 他很有礼貌,按生时的礼节施礼道:“阎君,许久不见了,可还安泰?” 我还了一礼,说道:“没什么变化,地府不比中天,总是那些事情,每天都一样。你在天界呆了几百年了,感觉怎么样?” 伯邑考看了看四周,声音干枯的说道:“天界的一天实在是漫长,五百年在这里就是五百天,太过难熬,好在如今可以修行,倒是缓解了不少。” 我理解他这种感觉,点了点头。说:“你和妲己说说话吧,我去四下看看风景,许久没来天界了。” 把他们两个留下来,我连中天的门也不进,就在外面四下打转。 看得出伯邑考的改变,他以前是个充满希望的青年,即便横死也没有什么怨气,依旧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如今虽然看起来没变什么,却能让我感觉到他的平淡与枯燥,像是一滩波澜不惊的水。 妲己很快跑了出来,眼角挂着泪水。我第一次看见鬼流眼泪,原来鬼也是会流泪的,只要是足够伤心。 妲己抱着我大哭,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目光看过去,伯邑考很淡然的回到了他的帝座,依旧波澜不惊的拿起未审批的竹简。 我没有问妲己伯邑考和她说了什么,只是轻声安抚她。 “咱们回去吧,天界没什么好看的了。” 妲己摇了摇头,说:“我想去东天看看。” 我知道她的想法,就带她去东天。 老八比我想象的更加热情,一脚踹翻了桌案,飞奔出来,边跑边喊:“老九,还知道来看看我,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苦,太白那家伙一闲下来就跑我这来旁观,跟看候似的!” 我苦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他才看到妲己,见她脸上还挂着泪水,惊讶道:“鬼居然会哭???怎么做到的?” 我苦笑摇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妹子,说,是不是老九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 妲己摇头,说:“和君上无关,陛下在天界可好?” 老八也苦笑,道:“好什么呀,来了之后就没休息过。走,进去聊!前些日子杜康送上来一些新酒,说是能醉倒天仙,奶奶个熊,我才升到金仙他就把新酒弄出来了,真是…真是…..” 他郁闷的说不出话来,杜康的新酒是他离开地府的晚上弄出来的,那时候他才成为金仙一天,无缘醉酒。 我看了看妲己,妲己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说道:“不劳烦陛下了,我和君上只是过来看看陛下,地府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叨扰了。” 老八拍了拍脑袋,他也还有很多事没做,只好惺惺的说:“那好吧,有闲暇的时候一定要来,天界实在没有地府有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看看。” 我和妲己应下,和老八告别,踏上回去的路。 妲己似乎想开了很多,也不再哭泣,只是默默的站在我身边,对于两边闪过的景色也不再好奇。 回了地府,已经是傍晚。直接回小楼去,拿出存酒,拉着妲己上了楼顶。妲己没拒绝,由着我拉着她。 相对坐下,我把酒坛打开,倒了两碗酒,在身上连续点了几下,修为落了下来。 才说道:“喝酒!” 妲己摇了摇头,说:“君上拿的酒只能醉倒妲己,醉不倒君上。” 我看了看,果然是以前的普通产品,又去翻了翻草蓬,嗯…有一坛能醉倒天仙的。 把自己碗里的酒换掉,说:“喝酒!” 妲己点头,碰了一下酒碗,各自一饮而尽。 我越来越能理解,为什么凡间的人都那么喜欢喝酒,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很多烦恼都可以短暂的忘却。醉酒之后的疯狂更是能让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释放,痛快的很! 她一碗,我一碗,两坛酒很快就空了,她又去找来两坛,接着喝。 …… 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很痛,整个人斜斜的靠在桌子上,妲己趴在我身上,迷迷糊糊的说:“不许用上次的方法醒酒。” 我迷迷糊糊的答应,又想起身,被她拉了回来。 “君上,为什么你和青华大帝还有其他阎君都没事?为什么伯邑考就不成?” 我揉了揉脑袋,说:“我们都是上古时代的生人,我是最晚的,也是无怀氏的子民。那时候的人都更贴近道和理,没那么多情欲。” 妲己又道:“君上从未动过情吗?” 我点头不说话。 就这样静静的呆着,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辰变动,情是个什么滋味?我不懂,也不想去懂。 阎君里用情最深的就是老六和老七,老六因痴情而极于情,又因爱而不得而忘情。老七则是情深不忘,散尽修为也要追随妻子而去,轮回三世才堪堪忘情。 我不想像他们那样,也不想像老四这样,忘了情又捡起情,从轮回来再回轮回去,最后留下的除了痛苦就什么都不会有。 妲己睡着了,不知道会不会梦见伯邑考,梦见他们才死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感情很好,应该是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吧。 情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是叫人痛苦,却能让人在痛苦的过程里感受到幸福。 嫦娥又在跳舞,杨戬也出来弹琴,他们配合的越来越好了。杨戬的父母都回到了天界,明悟了前世今生。并没有一家团聚,只是一起看了看杨戬和杨婵,然后各自任职,不复相见。 杨戬兄妹很难过,尤其是杨婵,她对道的体悟远不如杨戬,无法理解父母的变化。杨戬相对没有那么悲伤,他如今的修为很高,触碰到了大罗金仙的门槛,他理解这一切的变化。只是依旧很是怅然,那段时间嫦娥总是在月宫跳舞,他也总到院子里弹琴。 老四和妇好的事情,天帝一直都在关注,他在寻求一个能够解决神仙情爱的法子,原想从老四和妇好身上看到一些可能,这可能在老四逊位之后消失了。天帝或许是在考虑新的法子,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杨戬和嫦娥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杨戬是怎么做到修为不降反升的?难道他与嫦娥之间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妲己睡梦中舞动起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的思绪被她抓了回来。无奈苦笑,鬼还会做梦么…… 第十六章、老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范蠡的修行速度很快,他活着的时候做过高官,做过富家翁,退隐过山林,散尽过家财。他对道和理的感悟远比我们预估的更好,二十年过去,已经是地仙了,这个速度远比当初的伊挚要快得多,我们都期待他成为鬼修成的第二位天仙。 伊挚是最期待的那个,他到现在还总是提起被扔在阎君村的那个夜晚,他迫切的希望范蠡也得到一样的待遇,连拆房子的锤子都准备好了,他要亲自动手。 范蠡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他被安排了新的工作,老大要他做一份地府官职改革的细则出来。 老二回来了,带着数不尽的牲畜,还有查不完的山中鸟兽。人间草原上的一个部落都死在了上一个冬天,老二在牲畜冻死之前搜刮了那里,南方的一座山起了山火,于是他又搜刮了一座山。 地府有了不少生机,这些生灵都被发放给了评价较好的鬼,妲己从里面挑了一只白狐当礼物。九尾狐虽然害了她不少,她却并未恨屋及乌,还是被雪白的护理吸引了。这狐狸也是个有灵性的,并未有狐狸本身的味道,而且极其聪慧,刚到地府的时候还瞪大眼睛,伸直爪子,一副乖乖受死的样子。 最近诸子那里又有了些变动,人间又死下来好几个,依旧是除了吵架就是打架。 商鞅最近在诸子中占据了上峰,因为白起和王翦很快就来了。白起的情况有点复杂,战场杀人太多,却又不算入功过。他自己生平又是个珍惜生命的人,没错…几千年来战场杀敌最多的将军是个珍惜生命的人,他只在战场上下令杀人,从未杀害过任何一个和战争无关的人。他在所有鬼的瞠目结舌中被评为上等,然后去选了一门修行法。没人搞的懂他是个什么情况,修行起来进步简直神速,马上就要地仙了。王翦好评判很多,杀敌数不如白起,但政治头脑灵活,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和白起一样的待遇。这两个鬼就先后去拜访了孙子和商鞅,还想拜访吴起来着,但吴起因为个人生活问题,现在还在地狱里泡着。 他们最终参与了诸子之间的战斗,战绩颇丰,又来阎君殿问了张仪的去处,被告知和苏秦一起泡在地狱里,他们两个用嘴皮子坑死了不少人,还得在地狱呆几年。 诸子们的混乱在一个人死下来之后完全消失了,地府等他死等了几十年,诸子们也跟着等了几十年。 秦始皇帝,一个凡人之中,功业最大的男子,一个充满了个人魅力和统治力的男子。 全地府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诸子中不少鬼在推崇他,剩下的那些也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扫六合,这是除了墨子之外所有人的梦想。虽然实现的方式可能有些不仁道,但现实比理想更为直接真实。 诸子齐聚鬼门关,连庄子和鬼谷子都跑过来看热闹。韩非子冷漠的坐在远处旁观,他对嬴政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诉说。 阎君们坐在阎君殿各自头疼,嬴政的功过实在太过难定。 范蠡站在下面为阎君们分析形势,说道:“嬴政虽然看起来残暴了一点,但杀人从来是没乱杀过的。杀的每个人都是依据秦法定罪,最多是下面人办差的时候牵连了无辜,这不该算在他身上。” 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国君少有肆意杀罚的,多是按律法定罪,诛人不诛心。 但嬴政派军队深入岭南,杀了不少当地的土族,这属于屠戮无辜的范畴,不罚也不是个道理。 范蠡看得出我们的犹豫,又道:“目前能压住诸子的只有嬴政,灭六国的功绩足以让诸子无话可说,而且他在人间做了不少改革,我觉得都可以借用,最好是由他负责地府官制改动和行政区域的划分,我觉得他可以接替我的工作。他比我合适!” 老大点了点头,范蠡说的是事实,但让人间的君王在地府任职这种事还从来没有过,这些君王素来桀骜不驯,不愿屈居人下,又缺乏公心,不能秉公判罚。 听了老大的担心,范蠡又建议道:“反正地府的阎君还空着,把条件讲给他,让他努力呗,他在人间最后的时间里都只想着求仙,就让他来修仙,我就不信修仙有成还会放不下权势,放不下权势的还能成仙。” 老大拍了拍桌子,定了基调:“就他了!” 老二也道:“不错,老子一个金仙,还会忌惮一个人间君主么?” 我们都纷纷点头,我们的确不担心嬴政做不好事情,只是担心他放不下权势,惹出别的乱子来,现在地府很稳定,气运上升很快,我们正打算给诸子们分封鬼神,他们得了地府的恩惠,不怕不给地府办事! 鬼神的事先放下,先用嬴政再说。用了嬴政就算勾搭不来诸子,商鞅和白起王翦总得来效力吧,还有快刑满释放的张仪,跑不了他! 伯希、钟茶、郁垒三个差官一起把嬴政送了下来。嬴政此刻的相貌很年轻,这是他亲政时候的样子,可见他一生的执念都在那个时间段了。 嬴政和之前的君王都不太一样,并没有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气,他很自信,极度的自信,他不需要自傲,他的一生已足够骄傲。 伯希在路上给他讲解了生死的区别,和地府目前的状况。 他们进了鬼门关的时候了一跳,显然是以为诸子把战场搬到这里来了。 我们在阎君殿看他们戒备的神情只觉得好笑!一群老鬼被比他们年轻的鬼给吓到了! 伯希黑着脸推了推钟茶和郁垒,命小鬼把诸子和围观的鬼们左右分开,这才带着嬴政来到阎君殿。 嬴政对阎君们的茅草屋有些好奇,左看右看的。 老大先开口,问道:“你对自己的功过有什么想说的?” 嬴政想了想,说道:“没什么想说的,后世人自有点评,一切功过都由诸位阎君审决就是。” 老七说道:“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有,我一生求仙门而不得,死时太过突然,人间事未能做好安排。” 他倒是表现的直接干脆。 老六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地府没有阶级,阎君和小鬼平等,你可放得下生前地位?” 嬴政答道:“自是应当,秦法王子与庶民同罪,惠文王犯法,亦曾流放,人与人本无许多地位差别。” 我们互相看了看,嬴政比我们想象的要豁达一些。他并没有说谎,虽然王子犯法还是会有所宽容,但的确也是要按律受罚的。商鞅当初开了个好头,秦惠文王死了之后还特地找商鞅谈了几天,最后笑着去投的胎。 老二说道:“如今你的判罚已定,罚你在地府执役五百年,你可有异议?” 嬴政似乎没料到处罚会这么轻,他平灭六国杀了不少士卒,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自知杀孽过重,阎君如此判罚,是否合乎地府律法?” 我给他解释道:“战场生死各有天命,不入功过,你之所以受罚,在于开发岭南,将士因你的命令害死了不少当地无辜的土族。” 嬴政恍然大悟,道:“愿意领罚。” 老大拍了拍桌子,道:“你就先跟着我吧,我这正在改革地府官制,你在人间的郡县制颇为不错。” 嬴政颔首称是。他的态度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计。 老大开了传音的法术,说道:“他是不是答应的太轻松了,我总觉得会有问题。” 老二道:“怕什么?一群神仙总不会被一个鬼吓到。” 老六也道:“不错,就像范蠡所说,他若是能修成天仙,让他做个阎君也没什么,要是别有心思,成不了天仙,也生不出什么大乱子。” 老五和老七都点头,我说道:“我没意见!” 一直没说话的伊挚也附和:“你们说的对啊!”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嬴政跟着老大去了,范蠡把之前所有准备的文件都交接给了嬴政,他实在是尽力了,他的确不擅长这个,他善于经营和奇计,这种行政性质的工作实在是做不来。 阎君们各自回自己的城池,我也带着之前在殿里装空气的妲己回怀城。 不等我们走出多远,老大又传音给我们,于是大家又都回了阎君殿。 老二颇为不解,我们也一样。 老大一个人回来的,他临时让范蠡带嬴政去熟悉工作了。 语气很沉重的说道:“妇好跌落成凡鬼了,老四带着她在来的路上。” 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 老四的事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二人的修为跌落也不曾瞒过我们。老七想了很多办法来延缓这种速度,却还是不能长久。 没有人开口,妲己默默的站在我身后,给我揉起脑袋。 老四来的很慢,他现在已经快连地仙都不是了,和妇好拉着手走进了阎君殿。 两个鬼很幸福,笑着一一打招呼,众人也微笑着回礼。 老四笑道:“不用这么强撑着,我知道你们难过。” 我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妇好也笑道:“我们很幸福,也很开心,你们无需为我们感伤。” 老七开口说道:“你们现在来做什么?投胎还要等个一百多年,我可以把妇好的投胎强行押后,你们还有很多日子好过。” “老七!你过了!”老大愤怒的喊道,鬼与鬼是平等的,阎君不可以有私心。 老七低下头,不说话。 老四道:“老七,心意我领了,但不必如此,阎君秉持公心,岂能为我夫妇例外。” 妇好也道:“的确不用如此,我们今日来此,是有事相求。” 老六道:“你们要求什么?” 二人同声道:“愿入忘川水中五百年,只求三世不相忘。” 二人的话让我们震惊,妲己在我头上的手也不由的顿了顿。她只听说过老七和姜尚的事,还没见过肯去忘川水泡着的鬼,她特意去试过,苦寒的很,不到一刻钟她就受不住了。 我问道:“你们真的决定了?” 老四点头道:“决定了,我会散去地仙修为,以凡鬼的身体和妇好一起下忘川,和她品尝一样的痛苦。” 妇好动情的靠在他怀里。 老大迟迟说不出话,我们都说不出。 还是老六先想开,他也曾极于情,却和老四老七不一样,他更明白舍得两个字。 “好,我送你们去忘川。” 老六不理会我们的神情,带着他们走了。 过了不知多久,老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好、也好,都是他自己所求。” 老大走了,老二也走了,走的时候步伐有些零散。 老五也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 老七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休息一段时间吧,老四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 不官老七有没有听进去,我带着妲己,叫上伊挚,一起离开了阎君殿。 伊挚问我:“是不是也很难过?” 我说:“你难过么?” 伊挚点了点头,我说:“我和老四认识了三千多年。” 伊挚不说话了,默默的回他的商丘城去了。 妲己很突然的拉起我的手,我很诧异的看着她。 她说:“君上,我想喝酒了,你陪我喝好不好?” 我点头,任由她拉着我回去。 二楼的楼顶摆满了酒,只有酒。我在身上点了几下,和妲己对饮起来。 我知道阎君们今晚可能还会去孟婆那喝汤,但我不想去了,汤的滋味再好也醉不了人,酒可以,我只想喝的不省人事,好过看着老四夫妻去受苦。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老六来了,直接飞到楼顶,一句话也不说,把妲己赶到我旁边,坐在对面,拿了个碗,自顾自的喝起来,我也不和他说话,只是喝酒。 伊挚来的时候又带了几坛,他直接举着坛子喝,站在楼顶往远处看,那是忘川的方向。 老七来的时候很有礼貌,敲了敲门,虽然没等回答就自己走了上来,也是带了坛酒,去和伊挚一起望着忘川。 老五和老二是一起来的,来的时候老五已经有些醉了,老二把他扔在地上,自己默默的喝从孟婆那打的汤。 老大带了很多的汤,和老二分着喝。 阎君们各顾各的在楼顶放浪形骸,妲己靠在我身上,不停的陪我喝酒。 神仙?为什么要做神仙?做神仙有什么好的?比得过情爱么?情爱又哪里比的上神仙?情爱能使人长生吗?情爱本身就不长久,几千年下来,有几对情人真的厮守了几生几世?我未见过,老大他们也未见过。即便是老七亲自轮回了三生,也没做到三世的相守。 妲己也很感伤,她和妇好的关系一直不错,妇好还帮她写信骂过伯邑考。她也很羡慕,羡慕老四夫妻俩的感情。她其实很纠结,很矛盾,她不愿忘情,却又害怕情的转瞬即逝。 喝酒、喝酒,今天只是喝酒。 老大默默的照顾喝醉的阎君们,老二靠在草蓬边,手叠到嘴边,吹了一首曲子。 老五问他这曲子叫什么名字,老二说叫绿柳,是他那个时代送别友人的。 曲子很长,长到我们都倒在了地上,也没听到结尾…… 第十七章、混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在妲己的屋子里,妲己醉倒在我身边,手搭在我的身上。 我把她的手拿下去,起身走出房间。 二楼原本有三间卧房,除了妲己住的,其他的都被当成仓库了,放的都是些用过的竹简,和这些年收集的书籍。 如今一个屋子的桌子上趴着老五,一个屋子的地上摊着老十伊挚。走上楼顶,老六和老七挤在我的草棚里,姿势清奇。 老大和老二在楼顶上望着地府的气象。 “你们怎么把我和妲己扔到一起去了?” 老二道:“她喝多了不肯撒手,你们平时也亲近,就放到一起了。” 我说道:“下次别这样了,我不是尸解仙,还是需要注意男女有别。” 老大笑道:“没事儿!她是鬼,一样什么也干不了!” 老二猥琐的笑了笑。 我说道:“给范蠡放假吧,到他天仙为止,地府的阎君必须补充了,给嬴政选修行法,让他练。” 老大和老二见我说起正事,也严肃的点了点头。 地府目前的阎君只有七位,之前勉强够用了,但地府改革在即,七个阎君很快就会忙不过来,的确有必要增加。 老二道:“我看庄子和鬼谷子的修行都很快,或许能抢在前面。” 老大说道:“那两个成了天仙也不会来干活,还是给范蠡放假吧。” 于是范蠡迎来了他在地府工作之后的第一个假期,欢快的去找诸子辩论去了。太久没和诸子们吵架,也是会有些怀念的。 对于他的爱好,阎君们不是很适应,和人吵架这种事,阎君是不做的,天地的道理并不是只有一条是对的,两个都有理的时候,怎么吵都分不出胜负,实在是理解不了吵架的必要。 妲己醒来之后一直不太好意思面对我,似乎是因为醉酒之后的事情害羞。好在并不影响她干活,效率比以前还要高了不少。 阎君们都回到了正轨,地府的事情不会因为阎君们的心情而停摆,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的。 抽空去看了老四夫妻俩,两个鬼现在泡在忘川河里,抱得紧紧的,谁都分不开的样子,每天都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看见我来看他们,都是一脸傻笑…… 他们两个是真的疯了! 老七最近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自从上次被老大训斥了一句之后,就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老二特意去找他谈了谈,还是没什么效果。 嬴政很快熟悉了工作,嬴政很快悲伤的不能自已… 他原本作为帝国继承人的长子,死下来了。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虽然并没有真的哭出来,目前达成流泪这项成就的鬼还只有妲己一个! 嬴政和复苏在阎君殿里谈了三个时辰,阎君们很通情达理的避开了。 虽然已经在地府筑了很多城,但鬼们对阎君殿这里的热情还是不见降低,阎君殿周围的茅草房又向外扩大了不止一圈。 七个阎君在外面按次序排成排,妲己站在我和老十伊挚的中间。 老大颇为感慨的说道:“你说嬴政在人间用的那套制度能撑多久?咱们还要不要用?” 老五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还是老二接的话,说道:“这事情还是得问老十,他有经验,我看商丘城的管理差不多是城池中管理的最好的了。” 伊挚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要用,嬴政使用的郡县制怎么看都比分封制要强。人间的王朝更迭,无非是君王昏聩,官员腐朽。不全是制度的问题,再好的制度遇上一群胡来的君臣,也起不到什么用。地府不同于人间,阎君们是神仙,判官和差官最低也是有修行的鬼,如果胡来的话,修为会掉下来的,掉下来之后也就自动退位了,可以最大程度的保障制度运行。” 我点了点头,道:“老十说的对啊!” 老六给了我一个白眼! 阎君们在房檐地下边等边聊,一直聊到嬴政父子出来。 嬴政黑着脸走过来,扶苏一脸气愤的跟在他身后。 老二说道:“老嬴啊,想开点,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要试着放下!” 嬴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多谢阎君指点,只是实在有些气不过,胡亥这小子,真是气煞我也。” 我看了看扶苏,说道:“你先别去做事了,去奈何桥那歇两天,让孟婆给你做几碗汤喝,让扶苏先跟着我吧,我看他有些修行的资质。” 扶苏的生平我已看过,没说的,上等,比他老爹的评价还高,必须先下手抢过来! 嬴政想了想,对扶苏说道:“你就先跟着九阎君吧,好好修行,有时间父亲过去看你。” 扶苏点了点头,对嬴政深深一拜。 嬴政放假了,三天,被送去奈何桥看投胎。扶苏正式成为怀城的文书,帮我处理城池的事务。 扶苏话很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横死的缘故。 妲己对他很同情,给他拿了两坛酒,让他坐楼顶上慢慢喝。 妲己悄悄对我说道:“君上,让扶苏住哪啊?” 我摸了摸额头,这个问题给忘了… 算了,让他住二楼吧,把那两间卧房都收拾出来,我也下去住,楼顶的草蓬先空着吧。 妲己应了一声,很是欢快的去收拾卧房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说道:“想开一点,人间的功业再高也只是暂时的,一死成空不是一句没用的空话,而是天地间颠簸不破的道理。” 扶苏点了点头,眉间还是有些阴郁,叹道:“唉…一生抱负不及施展,我这一生,唉…” 我在他对面坐下,也倒了一碗酒,道:“生前不及施展,死后可以啊,地府的鬼不分贵贱,从小鬼到阎君,都有上升途径,做了阎君之后还可以申请调入天界,天界的仙官再过几万年也不够用,不怕不能一展所长。” “扶苏不需要投胎去么?”他有些疑惑,看来嬴政还没跟他说这些。 “不用,你是上上的评价,可以在地府做事,也可以选择法门修行,修行到天仙,就会被列入阎君待选。你父亲也是一样,只是他的评价比你抵了一点。” 扶苏又问道:“那胡亥呢?他死了之后会不会下地狱?会下多久地狱?” “胡亥目前的行为还达不到下地狱的程度,地狱不是说下就下的,鬼生前不滥杀无辜太多,不违逆天地道理,基本都不会下地狱。” 扶苏似乎有些失望,又问道:“那地府的公理何在?公平何在?” 我解释道:“这牵涉到因果的问题,一般来说非罪大恶极都是送去投胎,他们上辈子对别人做的坏事,都会被人一一的报复回来。打个比方,一个姓王的偷了一个姓李的钱财,那他不会被下地狱,而是投胎去下一世,下一世他或丢或赌,都会把上一世偷的财物还回去。这样他们两个的因果才算消了,如果姓李的因为这件事导致了其他恶果,也会报应在姓王的头上。” 扶苏摇头道:“饮过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会忘却,罚他来生,又由何用?” 我道:“因此才立下了三生石啊,鬼下来之后都会经过那里,三生石能照出鬼的三生,一切的因果关系都会在那里被揭示。” 扶苏这才觉得满意了些,他本来也似他父亲那样严苛,地府这种惩罚方式挺好的,不会过重也不会过轻。给一个人、一个鬼最公平的待遇,莫过于一报还一报。 我又说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熟悉怀城的事务吧,等你的功过审完,就可以去选择修行法,以后好好修行,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扶苏点了点头,举起酒碗,道:“多谢君上,扶苏敬君上一碗!” 我笑道:“饮盛!” “饮盛!” … 妲己再上来的时候,扶苏已经趴在地上了,新鬼还不知道一般的酒醉不倒阎君,只能醉倒自己。 妲己捂着嘴偷笑道:“君上,你耍诈了!” 我笑道:“才没有,他又没问过我会不会醉!” 妲己笑的更开心了! 自从哭过那一次之后,妲己的心情似乎在一天天变好,伯邑考带给她的难过仿佛已经成为了过去,连久未入门的忘情法都有了进步,虽然进步的并不是很大… 嬴政并没有休满他的三天假期,他只在奈何桥那里坐了一天,然后就回去紧急赶制了官制改动的细节,同时还有地府郡县划分的章程。 到底是统一了天下的人,这效率,比范蠡高了不少!范蠡最近跑去和诸子吵架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越吵修为就越高,看着速度,很快就能靠吵架成为天仙了。 商鞅最近不和诸子们掺和了,带着白起、王翦,还有刚从地狱放出来的张仪去帮嬴政干活了,大秦的旧臣,还在地府的在嬴政下来之后迅速的完成了集结,也不管以前是在哪任秦王手底下干活的,现在统统只认嬴政。 苏秦在看到张仪找到组织之后很为老朋友开心,但也不服输,迅速的联合了诸子,打算和大秦的班底一较高低。 苏秦去了阎君殿,老大把我们都喊了回去,因为苏秦提出了一件事,要联合佛界地府,向西进行扩张,他和诸子们愿意作为先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的,诸子居然都同意了,这时候正在殿外声援他。 我们很头疼,又各自揉按起脑袋,妲己今天带扶苏熟悉怀城运作去了,没来,只好自己动手。 老大说道:“也就是说,你们打算扩张地府的地盘?” 苏秦点了点头,很是自信的说道:“苏秦自有合纵之策,可合四方地府之力,扩张我方疆土!” 老二问他:“地府是有神仙的,这事儿你知道吧?” 苏秦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和诸子敢提这件事,也是有些把握的,还望诸位阎君批准。” 老六拍桌子道:“不行!地府是讲道理的,不是像人间那样互相砍架的!” 苏秦笑道:“那就不打架,我和诸子们去就行了,带着一张嘴就够了!” 老七道:“你们就不怕被人家扣下回不来?鬼虽然不会死,但把你们撕成几万片,分尸个几万年还是没问题的?其他地府的地狱听说也挺厉害的!” 老七是在忽悠他,地府现在对外界的了解,差不多都来自天界,目前只知道成型的地府只有我们这里和西方佛界,其他的地府要么是在建,要么是没有。倒是其他的神界都差不多完工了,天帝还特意派了战斗力超级凶悍的勾陈上帝出去转了转,很是震慑了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野神。 不过这些消息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过时… 苏秦还是顶着一张笑脸,说道:“我等既然是去其他地府的地界,自然是代表诸位阎君的,想来阎君们不会吝啬给我们保障!” 老大开了群体传音,道:“怎么办?” 伊挚说道:“不如让他们去干,反正他们在地府也就是每天吵架打架,还不能安排去投胎,干脆让他们祸害别的地府去!” 老六道:“那安全怎么办?要是真被人扣下,咱们的脸就丢尽了!” 我补充道:“而且涉及到邦交是不是先给天帝发个申请?” 老大想了想,道:“那就让老六发申请,让天帝给派护卫!” 老六掏出竹简就给天帝拍了封申请书。 老大撤掉法术,对苏秦道:“你们的提议,我们同意了,但此事干系不小,需要天帝批示,你们要耐心等一等。” 苏秦道:“多谢诸位阎君,苏秦就先去准备了!” 老大匆匆祭起了他的镜子,苏秦和诸子出现在画面里,连许行这个农家的都掺和进去了!还有他们是怎么说服墨子的?墨子不是一直提倡非攻么?呦!鬼谷子也来了。 苏秦在孔子和孙子的主持下,正式就任诸子联盟合纵长,再一次申明了要压过大秦君臣的气焰!诸子把受商鞅欺负时候受的气都用在这上面了,这时候干劲足的很! 我们在阎君殿里默默看着诸子们的准备,他们先是在墨子的带领下找了一片树林,然后大规模的制造起各种让人看得懂看不懂的器械。苏秦忽悠了很多小鬼去帮忙,诸子们很快人手一把弩箭,没花多久就把自己装备全了,又一人一个箱子,把这些装备都收进去,箱子看起来不大,像是人间背书的书篓。 老二突兀的说道:“读书人…都这么…嗯……”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老五点头道:“我觉得咱们也有必要再多读读书!” 诸子们分工很明确!苏秦和公孙龙负责谈判和拉壮丁,孔子孟子负责制定行止法度,孙子操练战阵兵法,墨子准备装备器械,许行负责筹备粮草,其他诸子各按各自擅长分工。 看了他们的筹备,老六喃喃说道:“嬴政他们君臣有了竞争对手了!” 我说道:“不妨看看嬴政他们在做什么。” 老大又拿镜子去看嬴政君臣,他们现在都在老大的第一城。 嬴政一伙正在酒馆聚会。 商鞅道:“张仪,你和苏秦最为熟悉,你觉得他们能做成么?” 张仪想了想,道:“商君,以我来看,苏秦此行必成,历代诸子都在其麾下,想不成也难!” 司马错点了点头,道:“张相言之有理,我们是不是给阎君们上表阻止此事?” 商鞅笑而不语,范睢蔡泽皆是默默喝酒。他们才从地狱出来没多久,还不是很了解情况,尤其是范睢,因为白起的事差点被君臣们联手撕了,好在白起本人很看得开,没和他计较,知道他也是背锅的。 嬴政很豪爽的说道:“何必阻拦,地府与人间不同,人间岁月有限,不得比彼此厮杀抢夺,地府的岁月悠悠,又何苦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妨把眼界放大一些!” 商鞅笑着问:“陛下有何定计?” “让他们去,可以适当给他们提供帮助,你我的重心还是在地府,地府的改制马上要进行,务必要落实。他们开拓再多,也是需要以地府为根本的,咱们把根本做好,他们就压不过去!” 众人大喝一声“彩!” 嬴政又说道:“还要勉励修行,诸君,你我也好,诸子也好,生前都不曾协力,如今不妨默契一次,互相配合,建立一番更大的功业,铭记于地府千秋!” …… 阎君殿里满是沉默,这一届的鬼…操作让神仙有点看不懂….. 老大悠悠说道:“由他们去,地府不乱起来就好!” 我们默默的点头! 第十八章、包有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天帝的批复是在第二年年初的时候下到地府的,准许苏秦带领的诸子联盟去其他神界地府交流,但禁止滋事,由太白星君和清源道妙真君杨戬两人率队看护。 阎君们又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老大:“...上面这是什么意思?杨戬现在是金仙,九转玄功的战斗力很有保证!可太白去是要干什么…他又没什么战斗力,金仙就是个摆设,能有什么用???” 老七:“大概是觉得老三善于人际关系吧!” 老五:“嗯,老三最适合搞浑水了!” 老六:“所以…这是可以搞事但不能搞得太大???” 伊挚:“我觉得也是这个意思。” 老二:“还是天帝英明,邦交毕竟是大事!” 我:“.….说的好像咱们之前有过邦交似的…….” 地府的确没有独自的搞过邦交,神仙们能好好的干活就不错了,不能指望着主动揽工作! 天界和佛界之间的交流也不过是件顺其自然的事情,两界创立之初就有过来往。勾陈上帝之前出去溜达那一圈也是被天帝催了几十年之后才有的结果。 把天帝的回复告诉了苏秦,苏秦显得很自然,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天帝的反应。愉快的召集了诸子们组成的豪华团队,准备等太白和杨戬下来就出发! 苏秦走了之后,嬴政和商鞅各自捧着一堆竹简来了,两人把竹简往阎君们的桌子上一推,排了排顺序。 嬴政:“诸位阎君,我和商君已经把郡县划分和官制改革的细则做好了,请阎君审阅。” 我们七个互相扫视了一下,都有些头大…他们做的也太多了吧!!! 默默的开始翻阅,嬴政和商鞅两个人就站在下面等。 等到我们大致看完…天色已经黑了….. 再看看嬴政和商鞅,站在下面姿势就没换过。不愧是能干成大事的! 老大先开了个群体传音。 说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六:“虽然看不太明白…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老七:“要不,咱们把韩非请过来研究研究?” 伊挚:“我觉得他们做的不错,就是做的太细致了…完全是法家的标准啊,应该适当放松一些。” 老二:“…你居然看得懂?” 伊挚:“我有过治国经验的啊!!!” 我:“叫韩非来吧,顺带把苏秦他们都叫过来开会,趁着他们还没走,把这事定下来!” 众人都点了点头,老大撤了法术,对台下的二人说道:“我们看过了,你们准备一下,我请诸子过来一起开个会商讨一下!” 嬴政和商鞅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看来他们对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准备。 苏秦、韩非等诸子依次走进阎君殿,嬴政一方的张仪、范睢等文官也过来给嬴政和商鞅站台! 老大看了看,悄悄传音道:“人是不是太多了……万一一会打起来怎么办?” 众阎君都是面色凝重,这群鬼都是有案例的,其中有几个夫子还因为打架被罚过劳役,但这种处罚根本没有用,工程队的姬旦对夫子们非常持欢迎态度,谁去都会被姬旦安排给小鬼讲课,根本不用背石头。 伊挚揉了揉脑袋,传音道:“要不,让他们自己吵,咱们先躲出去,等他们吵出结果再回来!” 我们都默默的点头,还是老十有经验啊! “咳咳” 诸子们都看向老大,老大很严肃的说道:“现嬴政与商君已将低幅度官制,区域划分的细则做了出来,我等特意邀请诸位夫子前来商议,尽早把改革做起来,落到实处,人间的城隍土地即将正式启用,地府相关的人员也要尽快安排出来,不能再拖了。” 苏秦道:“阎君有命,敢不尽力!” 张仪也道:“这是地府数千年之大计,自然尽力!”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充满了嘲讽对方不行的味道。 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不差,在人间的时候也互相激励过,就是方式可能有点不那么容易接受。后来一起去地狱服刑的时候,更是情同兄弟,差一点合著了一本记载地狱故事的书……,最后出来的时候,发现六国已经被嬴政一统,激动之下就把写书的事儿给忘了。又各自选择了阵营,得!人间争过一次还不够,到了地府继续! 老大很满意的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诸位了,我等在城池中还有些事务处理,就不在此参与了。” 商鞅连忙说道:“若无阎君在,何以定规度?” 老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指了指伊挚,快速说道:“是我们的疏忽,那就让老十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吧!老十,你那的事务我去帮你办,你安心在这和诸子们讨论。” 伊挚刚听完老二说的话,正要抗拒,却见老二已经跑到了门外,老大干脆是飞出去的,老七抓着老大的衣袖,让他带着飞。老五老六各自翻着窗户,我看伊挚马上要看到我,匆匆跺了跺脚,使了个遁法… “呵呵…” 隐约间听见了老十的冷笑,心中微微不安。把他自己扔在那里好像的确不太好,要不要回去帮忙?…想了想诸子上次打架的场面,还是算了,老十再怎么说也是个天仙,撑得住的! 妲己最近带着扶苏熟悉怀城的事务,扶苏虽然并未继承秦朝的皇位,但长期的继承人培养并没有白费,何况他还同蒙恬在北境领过兵,一座小小的怀城自然难不住他,只是需要熟悉鬼和人的区别和地府相关的律条罢了。 扶苏的生平在地府的审判程序中已经走过,中间被我托老十带去草屋选了修行法门。老十现在很喜欢干这种事,就像当年我把他推进草屋一样,他把这行行为当成了一种乐子! 我从小楼地面出来的时候,妲己正在打扫,她现在比之前轻松了不少,扶苏已经承接了大部分的事务。 “咦!君上,你怎么从地里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很久没试过遁法了,随便用用!” 妲己将信将疑,我不去看她疑惑的眼神,问她:“扶苏呢?” “扶苏在三楼饮酒那,他真的很厉害,怀城每天的事务都用很短的时间就处理好了,还不出错!” 我点了点头,扶苏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令阎君们头大如斗的繁杂事务在他手里似乎都变得很好处理,嬴政会不会比他儿子还强? “我去看看扶苏!” 妲己笑着拉住我的衣袖,道:“我也去!好久没喝君上一起饮酒了!” 我头大如斗…这丫头喝起酒来聪明的很,每次都盯着我有没有封下修为,和她喝酒就只有烂醉的下场。 妲己几乎是把我拉上楼顶的,扶苏正坐在桌边,边喝酒边看书。诸子们死下来之后又有了不少新的理念,范蠡把他们的辩论都编纂成书,赚了不少钱!目前靠着出版的生意已经超越了孟婆和杜康,成为地府中仅次于姬昌的大富豪! 姬昌在他的生意里也掺了一股,给他提供竹简,相当于地府也在里面掺了一股,姬昌和地府官方都赚了不少。 范蠡把那些烦人的事务都交给嬴政一伙之后,和诸子们愉快的吵了几架,然后又去做生意了,发财了之后还给苏秦组建的诸子联盟赞助了不少,条件是给他带其他地府的特产,他觉得很有商机。他的修为还在稳步上升中,目测离天仙越来越近了,老十一基本上就是他了。 扶苏这些日子似乎又想开了不少,和嬴政谈过之后,打开了他许多心结。 我坐在他对面,妲己靠着我做了下来,我说道:“怎么样?修行入门了没有?” 扶苏放下书简,有些黯然的说道:“君上,扶苏有愧,几经尝试,始终无法入定。” 我从桌子下面拿出几枚铜钱,这是嬴政的陪葬品,比姬昌铸的地府钱好看多了,圆形方孔。 “我给你算一算吧!” 在扶苏和妲己疑惑的目光中,我把铜钱高高抛弃,任其洒落在桌子上。 看了看,说道:“你在人间因果未了,赵高李斯矫旨杀你,和你有很大的因果未清,需要等他们死下来清算。” 扶苏默默的点头,妲己欢呼道:“这也能算吗?君上以前怎么不用?君上给我算算我的忘情法什么时候能够入门!” 我…… “你在人间又没有因果未了,你是卡在情字上了,和扶苏不同,算了也没用!” 妲己闷闷的灌了自己一碗酒,扶苏笑嘻嘻的看着我们打趣。 伊挚和诸子们在阎君殿讨论了三天三夜,做神仙和做鬼就这一点好处,怎么都不会感到精力不济,半个月不睡觉都不会影响什么,最多是鬼会有点飘起来。 期间我们几个跑出来的阎君都排小鬼去送了些吃食和汤水,孟婆的汤,杜康的酒总是不能缺少的。听回来的小鬼说阎君殿简直和被拆了没什么分别,十阎君气的张牙舞爪。 我们六个神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阎君殿,主要是感觉对不起老十,毕竟逃跑的主意还是他出的,最后却把他给留在里面了。 神仙多少也是要脸皮的,这种事实在有点丢脸。 诸子们的情绪看起来都不错,嬴政和商君和苏秦孟子在屈膝坐在地上一起喝酒。只有伊挚自己趴在阎君的桌子上,满脸的死无可恋。 “我要休假!”伊挚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说好说!” “休,得休!” “放心、放心!” “一年!我要去天界旅游!”伊挚继续有声无力的和我们谈条件。 “包有!包有!” “都有!都有!” “少不了!少不了!” “应该的!应该的!” 伊挚这才从桌子底下抽出几卷竹简来,我们各自看了看,都认为可行,相互之间点了点头。 老大开口说道:“有劳诸位了!诸位且先回去休息,今晚我们在阎君村设宴,犒劳诸位!” 诸鬼纷纷施礼告退。 等走在最后面的鬼谷子出了门,老二才道:“怎么突然决定请客? 老大笑道:“总得给点好处,不然下次用他们不好开口!” 众阎君纷纷称是!老十在一边转着眼睛,应该是在想他的假期有没有那么好拿。 阎君们很快分配好了任务,老大带着老五回去收拾地方摆桌子。老二去林子里弄些野味,现在地府的鸟兽比鬼都多,每天都能寻到很多刚死的回来吃,老六去河里打鱼,老四在位时搞回来的海产现在也是丰富的很!老七负责去杜康那弄酒,老十去孟婆那弄汤,我去摘果子! 阎君村的天气永远都很晴朗,这是老大特意做的手脚,神仙们集体居住的地方总得有些不同才是! 老大家的院子太小,放不下太多人,干脆把各家的桌子都拿出来,在两排房屋中间的道路上铺开,又雇佣了善于烤肉的小鬼来帮忙,摆开了很长的一桌宴席。 自从搬到各自的城池之后,阎君们已经很少回到村里来住了,连偶尔的聚会都放在了其他地方。好在阎君家里都有避尘珠,倒也不怕荒废了房屋。 当然,除了老十,老十成神仙之后没时间研究炼宝就被抓来干活了,他的屋子院子到处都是灰尘,现在正在忙着打扫。 诸子联盟和大秦阵营几乎是同时到来的,都很有礼貌的让行,还都带了礼物。有的带了自己新刻的书,有的带了自己做的小玩意,都不空手。只有苏秦和张仪两手空空,带着一张嘴就来了,见了阎君就夸,给老二都快夸飘了,到底是玩嘴皮子的! 姬昌、姬旦父子,妲己和扶苏,未参与阎君殿讨论的庄子、范蠡、扁鹊等人也受邀而来,纷纷列席。 席间诸子谈笑风生,姬昌父子和嬴政父子互相探讨,很是快活! 谁都没提阎君殿的事,即便阎君殿的门和窗户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庄子醉醺醺的找到我,说:“阎君,我想拜访老子,不知该如何到天界去。” 我说:“庄周,你若想等以后再去,可以修成天仙,申请去天界任职,或是做个散仙。若是想现在就去,可以写信给天帝,天帝准了你就可以去了,不怕从上面掉下来,或者直接写信给道祖,道祖想见你,自然会让人带你过去。” 庄子称谢,又去和鬼谷子辩论阴阳去了。 妲己坐在旁边悄声对我说道:“君上为何不告诉庄子可以跟着地府公干的队伍过去?” 我解释道:“公干的队伍只是地仙领队,到不了三十三天。没有天帝和道祖的准许,没人能上的了三十三天,上次是老师同意,我才能带你上去,要不你只能在地下打转。” 妲己明悟,拿起一碗酒,笑道:“那我得好好谢谢君上啦!” 我笑着拿起酒碗,又看见她盯着我的手,无奈的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这才和她对饮。 阎君们也都玩的很开心,除了老大还在原地坐着保持威严之外,其他阎君都不太像样子了,老二正在和孔子比射箭,老五在和老六拼酒,老七在和列子跳舞,没看出来,他还会这个! “七阎君的舞姿好丑啊!”妲己小声趴着耳朵。 我小声回道:“嘘!咱们知道就行了!” 阎君们其实都压抑了很久,自从老八去了天界,老四夫妇去了忘川,阎君们就很少有开心的时候。这千年多以来,阎君离开了三位,太白和太乙都是调入天界,这是好事,只是见面少了一点,不是遥遥无期。但老四的事是真的让我们很难过,为了情,他把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放弃了,等他从忘川出来,走入轮回,就再也不会记得我们了,再轮回上许多世,我们也会失去他的踪迹。 好好的神仙不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们都想不透。 我知道,老大悄悄给天帝写了好几封申请,希望能完善神仙的恋爱条款,避免一些让神仙都感到悲伤的事件,老七也偷着上了修改凡鬼在地府羁留时间的申请,但都被打了回来。天帝秉公无私,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讲情。老大和老七因为此事做的有私,还被天帝回书斥责。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老八太乙从天界给我写了信,他和太白也为老四的事情难过,但天地间的道理没有私情,要我规劝老大和老七。 我并没有劝慰一句,老大和老七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只是一时的痴着而已。何况老大的申请是有道理的,只是措辞不当,不是每个阎君都像老六那样善于写公文。 神仙动情的频率越来越多,虽然大多只是有些想法,并未付诸行动,但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现象。见微而知著,堵不如疏,如果天帝一直不给这些神仙们想个可使用的办法,神仙们的修行只怕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 太白曾写信说天帝也在考虑,正在研究神仙去人间投胎一世、不会损害修为的可能性。老八太乙奉命开拓了东华长乐世界,诸多大罗金仙都在里面商讨办法,做各种尝试。 老四注定是等不到了,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东西,有了妇好之后,他就不太在乎修行、长生这种脱离尘俗的东西。他本是从尘俗中来,如今只是再回到尘俗中去而已。 我不由的想起了化作石桥的阿难,他已在那里等候了五百多年,还有近一千年要等,只为了再见那女子一眼。当那女子再踏上石桥的时候,阿难还认得出她么?一千五百年,足够一个鬼轮回很多世了。届时除了屈指可数的大罗金仙和超然物外的道祖,谁又能追溯出谁是当年阿难见过的女子。 或许佛祖为为他的大弟子做这件事吧,佛门的情和道门的情,有太多的不同。不知道阿难的事,最后又会变成样子。 金蝉子总是会来看他的师兄,天帝并不禁止两界之间的私人互访,勾陈上帝和与皇没事的时候也和佛祖聚在一起谈佛论道。 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神仙们长生的意义在那里。最初是为了抗衡那些作恶的妖怪山精邪神,后来是为了跳出生死轮回,长生久视。等到长生久视之后呢?大多有职责的神仙都是为了完善和守护天地间的道理运行,以免重归于混沌。那些没有职责散仙则是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道,为了更高的境界。 我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呢?境界么?还是这片天地呢? 来不及再想上许多,妲己又拎着酒坛回来,给我空了的酒碗再次倒满。 含糊不清的说:“君上…喝…喝酒…喝醉了…就…就不回怀城了…..” 喝的酒有些多我也有点头昏,看大家都还在兴头,不好离开,只好撑着继续喝。 老二有些郁闷,在场的只有老大和他是喝不醉的。老大再怎么说也是大罗金仙,境界太高,他嘛,一个金仙,他自认境界不算多高,却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方才跟他比射箭投壶的,现在都醉趴在了地上,他只能和老大凑在一起喝汤。 老大淡淡的说道:“等你习惯了这种情景,差不多就成就大罗金仙了。” 老二闷声说道:“那我宁可不做大罗金仙,我还等着杜康的酒再出新品那,我很想醉一次。” 老大默不作声的喝汤。 老二又问:“老大,你说老九的法门怎么那么独特,他在人间的那个唤名即至和自我封住修为的手法到现在都没一个神仙学得来。” 老大面色有些不善,我的这两项法门他也没学会,虽然大罗金仙也能感应到呼唤,且化出分身,但还是没我的法门迅捷。 “我怀疑老九不仅仅是跟太上道祖修行过,他这两项法门还有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理念。” 老二又道:“那你看老九什么时候能到大罗金仙?” 老大脸色更黑了,说道:“他的有点特殊,上次踹敖广的那一脚,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境界也让人看不懂…...” 我迷糊的听到他们说我的事情,就含糊的答道:“你们不用瞎…瞎猜了,我…只跟太上道祖修…修行过,倒是也…也在其他两位道祖那…里听过课。大罗金仙嘛…小…小事情…..” 老大和老二都不好意思的继续喝汤,谈论同僚被当场抓包,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第十九章、感伤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杨戬和太白同时到了地府,身后还跟着五百名天兵,穿着统一的银白色甲胄,气势恢宏! 也不知道天界怎么就那么喜爱白色,地府的黑色多好看的,怎么就推广不到天界呢。 阎君们齐聚阎君殿,等着杨戬和太白过来! 老大:“老三这货,也不知道在天界跟谁学的,打扮的这么…嗯…不合他的性格……” 老二往外看了看,说道:“没错!没错!” 我也好奇的看了看,嚯!白色道袍,白色须发,脸也白手也白,真是不好形容,微风一吹,胡子微动,到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只是,印象里的太白和眼前这个白发老头实在不太契合,感觉怪怪的。 杨戬和太白并肩走进阎君殿,杨戬看起来就正常多了,银盔银甲,丰神俊逸。太白么,怎么看眼神里都有些一丝洗不掉的猥琐! 杨戬施礼,我们还礼。 “诸位阎君,杨戬奉命,领天兵五百,护卫诸子西行!” 老大点了点头,说道:“就等着你们来了,千万把他们照顾好,回来的时候别少了鬼!” “阎君尽管放心,杨戬晓得。” 老六道:“道君太过客气,前些日子孟婆新做了两种口味的汤,一会一起去尝尝!” 杨戬是金仙,酒对他没用,只好请他喝汤了! 杨戬想了想,推辞道:“有命在身,不敢劳烦诸位阎君。” 老六有一点点尴尬,太白眉毛挑了挑,说道:“道君不必如此紧张,反正还在咱们的地界上,孟婆汤是地府一绝!得尝尝!回头还能给天上的仙子们带些不是!”太白眼睛瞄了瞄月宫的位置。 杨戬悻悻道:“如此也好,便有劳诸位阎君了!” 我们都在桌子底下对太白竖了竖大拇指,论忽悠,地府的阎君就没有超越太白的,现在口才最好的伊挚和太白比也要差上很多,可惜太白这货是调不回来了,听说他在天界混的轻松又愉快! “咳咳”太白咳了两声,说道:“此次,还有一件事要问!” 众阎君都看向他,他才对老二说道:“老二,天帝让我问问你,一千多年前,你说在地府再等五百年,看看你转世的老师,如今都一千多年了,看完了没有?看完了感觉打调职报告!” 老二摸了摸脑袋,尴尬说道:“那个…回头我给天帝写个报告,我觉得地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在地府做贡献挺好的!” 太白白了他一眼。 老二对他老师的感情很深,他老师修为不高,但理念很高,高的连老大这个大罗金仙也看不懂。 老二的老师到目前为止已经转世了三百多次,每次都是老大帮老二找的人。三百多次下到地府,都被老二留在在地府修行,但每一次修行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再选择投胎,要于轮回之中寻找大道至理。 喝了三百多次孟婆汤,寻常的鬼别说最初的执念了,连自己最近几辈子的执念都留不下来,我们都很好奇他是怎么保持三百多世都在追求一件事的,甚至一度怀疑他对孟婆汤某种抗体,为这事老大还特意检查了一次,并没有… 太白上天界的时候,天帝也想连老二一起调走,老二借再多陪陪他老师的借口推脱了,后来五百年过去了,封神启动,地府人手不够,天帝也就没提,我们都当是忘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想起来了。 太白哼了一声,故作高傲的说道:“你们这些地府的土鳖,怎么知道天界的事情,天界一共才过了两年,天帝何等忙碌,两年间还能记着老二,已经是莫大恩宠!” 老大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控制着把太白一拳轰出去的欲望。 老六和老七死死的摁着老五,不让他跳下去动武。 我和老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默的在案上刻着字,我俩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事后算账才是正道啊! 老二就没那么客气,一只鞋直接飞了下去,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脱的鞋。 太白对迎面飞来的鞋子不屑一顾,单手一扫,直接扫落在地上。 “老二,别闹,好像你是老大似的!” 老二脸色憋得通红,杨戬在一旁当什么都没看见,对阎君们的交流表现的并不诧异,只是偶尔飘动的眼珠出卖了他。 老大按了按老二,微笑说道:“老三,你很久没回来了,去看看老四吧,他现在…唉…” 老三忙换了一副沉重的嘴脸,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既然选择了情,自然要承受因此所失去的道,他既已弃了道,就不再是我的道友,我又何必见他。” “唉”老七一声长叹,说道:“还是去看看吧,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说罢,径自站起身,离开了阎君殿。 见他离开,我们也都各自起身,只留下了老十招待杨戬在地府转转,顺便带他去见苏秦组织的诸子联盟。对外交流这种事属于邦交,阎君们也就他有点经验,虽然他的经验只有那么三点。 不服就打,打到服为止。 打不赢就先装怂,等到能打赢的时候再打,打到服为止。 打服了之后,隔几年再打一次,提醒一下对方继续服下去。 虽然不太适用于神仙之间的交流,但总比没经验的强。 怀城现在的管理,已经尽数交给了扶苏,妲己作为文书协同,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提议扶苏来做怀城的主官,我好回阎君殿接着偷懒。 只是想到这样的话,必然会更改地府的任职制度,其他十一座城池也必然需要阎君们任命新的官员,就暂时止住了念头,像扶苏这样能办事的鬼还是太少了。 扶苏最近倒是动力十足,上次他和嬴政还有姬昌父子聊的很愉快,现在正在努力的大展宏图,这孩子在人间的时候实在是太憋屈了,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弄死了。 听说嬴政现在准备了十几种兵器,打算在胡亥身上依次试一试,商鞅和张仪为此事特意找了墨子,墨子很痛快的做了几种大型器械给他们,真是无法想象胡亥落在他老爹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扶苏和妲己又在喝酒,我看见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摊在楼顶的地上,形态狼狈的很。 杜康的酒口味越来越多了,都是各种水果的味道,扶苏和妲己是杜康最忠实的顾客之二,赫然成了两个酒鬼,倒还不烂,每次都知道给钱。还知道拿回来喝,不让外鬼看见醉态。 看了看醉倒的两个人,摇了摇头,默默的站在边缘处,看向忘川,老四和妇好还在那里。忘川的水,还是万年不变的苦寒,二人却不把这些当回事,只是有时穷极无聊,会托我们带着书籍过去。 太白还是去了,他终究只是嘴上不服输。 “你们都别看了,我放不下旧友行不行!”太白在对着四面八方的空气喊着。 我当没听见,接着看。 太白又放了个法术,屏蔽了金仙以下的感官,他居然害羞的紧!那更要看看了! 老四不太吃惊太白的到来,神色和忘川水一样,波澜不起。 “你来了?我以为还要等个几百年!老八呢?他怎么没来?” 太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有公干,老八还在他的东极青华大帝府忙着,天界没有地府这么轻松。” 老八笑道:“我还以为都和你一样呢,听老八说你现在每天闲的很!” 太白也笑了,道:“那是我聪明!天界像我这样聪明的可不多。” “是啊,以前的九位阎君里,你是最聪明的,也是最会忽悠的!” “什么忽悠!我那叫捭阖纵横,鬼谷子的书你看了没有?我倒是比他这个纵横家鼻祖还早上一些!” 老八拥了拥有些颤抖的妇好,她还是没适应忘川水的寒冷。 “书我看了,很不错,但和你绝对不是一家,人家玩的比你大多了,你也就忽悠个小鬼!” 太白挑了挑眉毛,说道:“谁说的,他能忽悠神仙么?我能!还是我境界高!” 一个神仙一个凡鬼!在那里讨论了半天纵横捭阖,让我这个看客看的很没意思! 太白又鬼扯了很多,比老四这个凡鬼扯的还多。 “老四,坚持下去吧,选择的路总是要走完的。你原本也是修行人,知道修行的不易,既然选择了情,就别让你放弃的修行没有价值。” 老四微笑着不说话,妇好紧紧的抱住他,说道:“多谢星君了,你放心,我们两个会坚持下去的。其实,我们也并不觉得忘川有多苦。” 太白不再说话,默默的转过身,眼角滑下一滴泪水,轻轻的滴落在忘川的河岸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四和一直看着太白离开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远方。 “谢谢你,为我舍弃了这么多。”妇好趴在老四的耳边说着。 “你不也是一样,舍弃的并不比我少。”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太白流泪,这个嬉皮笑脸、为老不尊的神仙,居然也会流泪。老四的事,真的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里种下了悲伤的种子,而我们也在漫长的生命里重新感受到了悲伤的滋味。 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忘川的天空,地府原本就有的阴郁气息,在这天气下,像是放大了无数倍,难以言语的情绪充斥了我的心头,让我久久的站立,看着远方,不言不语。 “君上,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们?” 不知何时,妲己站在我的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看了看她,醉酒所带来的绯红还未从脸上完全退却,原本平滑的衣衫被她压的满是褶皱,几缕散乱的头发遮住她原本令人惊艳的容貌。 “你们喝的太醉了,不该这样醺酒的。” 妲己讨好的晃动我的袖子,说道:“这不是开心嘛!咱们的怀城现在是所有城池里经营的最好的!税收的最多!秩序也最为有序!”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这都是你和扶苏的功劳,只是再开心也不要饮酒过度,杜康的酒却是地府的一样好东西,但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贪多。你总该听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万事万物都是不可贪多的。” “嘻嘻!”妲己嬉笑道:“当然知道,这是道祖的道德经嘛!可是君上别忘了,后面还有一句‘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狡辩!别忘了后面‘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邪’想要得道,岂能守世间俗人之道。” “君上说的对!我听君上的!” 我摇了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看了看扶苏,还在地上趴着。他这些日子实在是醉过太多次了,想来心里 把扶苏送回房间,又回到楼顶,草蓬被我放了一颗避尘珠,和之前并未有太大的区别,妲己依旧在每天收拾着这里,角落里堆放的竹简又多了一些,是诸子们在地府的新作。 范蠡真的是个奇才,活着的时候辅越王勾践灭吴,功成而身退,居家致富,屡次散尽家财,也屡次富可敌国。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是这样的会做生意,目前又成了地府排名前列的富豪。在修行上也不弱于当初的伊挚,和庄子鬼谷子并列为诸子中的三位地仙,离天仙越来越近。 西施前些日子被从地狱放了出来,范蠡带着许多随从去接她,他现在的产业很大,雇了很多的小鬼。西施看见他的时候,情绪似乎很复杂,有些爱慕,有些愧疚,有些不安,有些慌乱。 范蠡对她很礼遇,分给她房舍,财富,派了好些女鬼去照顾她,这让我们一度怀疑范蠡当初说的是不是假话。他会不会真的爱上西施,并为此放弃修行。好在范蠡的修为依旧在增长,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苏秦和诸子们很开心的打包了行装,其实没什么好拿的,就是人手一个箱子,根据我们之前的观察,里面装着武器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生活用品。 太白从忘川回来之后,很快就和我们辞行,我们都知道他是不想再留在地府,这里关于老四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些。 杨戬在老六的引路下品尝了地府一绝,赞不绝口,特意派人往天界送了几份,也不知道都是送给谁的,但我想月宫那里总是最有一份的。 杨戬带着有些低迷的太白和充满雄心壮志的诸子们一起走了,从阎君殿开始出发,一路向西,他们的第一站是佛界,然后是玄天勾陈上帝之前去过的两处不知名的神界,听说那里的主神一个姓宙一个姓奥,真是两个少见的姓氏。 我也很想去看看啊,去那两个神界,还有更为遥远的极西,去走一遍女娲娘娘曾经走过的路,看一看这天地到底有多广阔,看一看别处的神仙,是不是也如我们这般枯燥无趣。 送别了杨戬他们,我们坐在阎君殿里不言语。太白去看过老四之后,带来了一种让神仙感到压抑的情绪。 老二有些忍受不住,故意大笑着说道:“你们看见老三那滴眼泪没有?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还会流眼泪!” 老六打着精神说道:“他哭了?我没看见,被他屏蔽了视线,快讲讲!” 老五和老七也在一旁附和,老二正待开口,却见老大摆了摆手。 “不用那么麻烦,我用镜子把那一幕留存了,直接看!” 伊挚瞪大眼睛,问道:“镜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功能?” 老大颇为自傲,说道:“我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添进去的,没想到正好在老三这里用上!” 众阎君们开始围观太白流泪的场面。 太白转身落泪的时候,阎君们都笑不出来了,连最忍受不了伤感的老二也沉默的像个孩子。一切欢笑的伪装就像一层糊窗户的纸,被太白的这滴眼泪轻轻打穿,显现出背后的压抑与空洞。 我突然想到了地府的天气,这阴晴有序的日子不也是一层窗户纸么,背后依旧是阴沉了无数年的黑暗天空,这层窗户纸,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被眼泪打穿呢?那时候的地府,会不会也如今日的阎君殿一样,充斥着沉默与伤感。 第二十章、黄泉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在太白带来天帝的询问之后,老二给天帝打了一封报告,陈述自己希望留在地府的意向。天帝的回复一如既往的准时,允许老二暂在地府留任,待地府阎君补充完整之后再行调用。 大概是天帝也见到了地府当前的难处,阎君实在是太少了,七位阎君在地府繁杂的事务面前实在是捉襟见肘,老二目前管着六座城池,他自己的,老三老四和老八的,还有未来的老十一和老十二的。一旦老二被调走,其他阎君的压力会大大的增加。 老大是地府的镇府之宝,大罗金仙坐镇阎君殿,地府就永远乱不起来,老三和老八走了之后,忽悠新鬼办差的事就由他在负责,虽然没有老三那样的能忽悠,但也算弄进来不少鬼。。 工程队一直在地府施工,地府还在建造更多的城池和小镇,老五一直忙于材料的搜集储备,虽然地府目前已经不缺少树木山石,但终归要有人看顾,不可竭泽而渔。 在地府的制度改革之后,地府就派了判官和鬼卒入驻城隍庙,和天界往来的公务较从前更为繁多,老六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老七要教授新鬼,这是地府的万年大计,虽然目前为止只教出了三位地仙的判官,但还是不能停的。教人修行无非如此,领进门来,解答疑问,能通悟多少,就全在自身缘法了。老七很努力,论工作,他一直是阎君里比较卖力的。 伊挚现在接手了老四以前的事务,搜集地府必要的物资,都是些炼丹炼器的材料,外带负责地府地府的税收。 闲一点的就只有我了,但没有人说要我多做些什么,天帝也没有说,更没有要调我离开。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法门,最适合在人间行走,人间皇朝更替,天下分分合合,乱世的时候,需要我这样的神仙,在人间看顾,虽说没什么实质的作用,但还是要有。很多事不怕准备的过多,只怕从来没有准备,所以我实际上是被留作应付人间事务的。没有谁会羡慕我的清闲,因为说老实话,阎君们情愿留在阎君殿不出门,也不想到人间去。神仙们,大多在人间都有些难以忘怀的事物,最怕睹物思情,影响了道行。 我其实也不喜欢到人间去,陆压道君传我的法术,让我重新看见了怀城。自那之后,有些尘封的情绪又开始浮现出来,那些熟悉的脸庞总是会出现在回忆里。我不想因此阻碍了修行,我喜欢道的纯净与深邃,厌倦情的复杂与乏味。 人间的气象越来越乱了,嬴政现在每天都在树林里疯狂的砍木头,胡亥的不成器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商鞅和张仪倒是比嬴政看的开,毕竟为臣和为君总是有角度上的不同的。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打着公子扶苏的名号。扶苏知道了后,又喝了几壶酒,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人间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人在记着他,那么多的人在感念他的仁义。现在人间的反秦势力,居然都在拿他打名号。 我忙于观察人间,无暇安慰他,倒是妲己给他疏解了不少愁思。 阎君们还是决定由我走一趟人间,因为两个人,本该死了,却一直没有死下来。这事是老十伊挚在复查鬼魂名录的时候发现的。 老大很气愤,居然有人蒙蔽了地府。 我们更多的是好奇,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躲过生死簿的判定,而且一次就是两个人,他们成功的找出了地府系统的漏洞,奖励应该会是地狱的千年游。 来到人间,景象似乎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很大的差别,依旧是你杀我,我杀你,战火纷飞,百姓在战战兢兢中活过一天又一天。人间的乱世丝毫不逊色于地府的地狱,一样的使人绝望,使人痛苦,使人疯狂。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方位,一个在以前楚国的一个小县城里,一个在以前齐国的海滨。 我看见卢生的时候,他正在给人看相,那人是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长的的确有些不一般,是人间气运所钟之相。 “阁下面貌异于常人,是大富贵之相,只是天时未到,当是大器晚成啊!” 卢生在给这个小老头讲解他的面相,小老头越听越开心! 等他讲完了,我才走过去,坐在卢生对面。 “阁下是要相面么?” 我点了点头,道:“你不妨试上一试,看看能相出什么来,是不是也是个大富贵之相。” 卢生笑了两声,仔细看了看我的长相,又伸手反复掐算,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 “阁下来历惊人,老朽修为有限,无法看清阁下。”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摊子,道:“无妨,先生不妨跟我走一趟,家里面还有几位兄弟,希望先生能给相相面,算算命数。” 卢生正要拒绝,却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试着把他的魂魄抽出,却被什么东西阻了一阻。 我面色颇为好奇,道:“想不到先生还有这般奇妙的锁魂之法,只是把自己锁在自己的身体里,做个行尸走肉,有意思么?” 卢生这才惊道:“你是地府来人,你要捉我回去么?” 我点了点头,道:“你和徐福本已当死,却迟迟未入地府报道,若不是十阎君复查鬼魂名录,发现和生死薄上有所出入,就被你们给瞒过了。” 卢生长叹一声,道:“我就知道这法子只能躲避一时,凡人岂能与鬼神相争,阁下不必用强,我随你去就是。”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玉石,扔在摊子上,顿时魂魄离体,身体迅速腐朽,显然已是死了许久了,我拿起玉石,带着卢生的魂魄,往东海海滨行去。 路上观察着黑色玉石,有些奇异,这东西居然可以隐藏死气,阻碍勾魂。 “你从哪里搞到的?有点意思啊,徐福也是这种法子么?” 卢生点了点头,解释道:“这是我在东面的一处国度里找到的,趁着那里地府的主神不经意,偷来的两块镇魂玉。后来送了徐福一块。” 我道:“我说徐福后来怎么还要出海,也是为了找这东西吧,你们想用它给嬴政延寿?” 卢生苦笑道:“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那里地府的主神发现镇魂玉被偷之后,加强了戒备,把我和徐福打的重伤垂死,等伤养好了,陛下已经故去了。” 我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避开地府?” “自是为了修仙啊,活着的时候时间不太够,没成地仙,死了当然希望继续了啊。而且东边的地府实在太过恐怖,我二人不想堕入轮回。只是仍旧是躲不过,想想也是,凡人怎么能躲得过地府呢。” 卢生的感慨很多,一路上自己默默的念叨了很多话。大抵都是些不应该,悔不当初之类的,他似乎很担心下了地府以后的日子。嗯…他的确应该担心,因为根据他和徐福的行为,下地狱都是轻的,地府不容忍任何一个死鬼钻漏子。 徐福找了个好地方,是海滨的一个山头,站在山顶可以望见大海的远方,很适合听涛观浪。徐福也真的在听涛观浪,他和卢生有些不同,并没有那么喜欢市井,他更像一个隐士,也比卢生更像一个修行者。 我看见他的时候实在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他看起来远远比卢生要睿智。 “你来了?我就知道躲不过,好在我的心愿已了,也算得偿所愿。” 徐福的语气很淡然,我在他脸上没见到任何一丝紧张。 “既然知道躲不过,又为什么要躲呢?” 徐福解释道:“我是方外之人,生死本无所谓,只是在人间还有一些眷恋,因此不愿死罢了。” 我问他:“你的眷恋是什么?我可以宽限你几日,让你了结人间的事。” 他摇了摇头,望向西面,那里是一座人间小镇,刚好看得见缕缕炊烟。 他笑道:“我少年时曾与一女子相恋,后来为仙道而绝尘缘。她无奈之下嫁给了别人,我却心生悔意,结果仙道尘缘两不可得。后来我为始皇帝寻长生不老药,失败而归,无颜再见陛下,便想到了她,于是躲到她家附近隐居,每日看着她种菜挑水,也算安逸了几年,如今她也要死了,我也就不用再陪着她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向西望了望,的确有一个将死的老妇人,土地领着地府的鬼差,正在她家里候着。 “你不再去见见她么?” “不了,当年本就是一别两宽,余下都是我自找烦恼,又何必让她也烦恼。” 我粗略翻了翻生死薄,说:“她这一生很平淡,没什么恶行,也没什么功德,会被安排在地府生活一些年头,然后再次投胎为人。” 徐福看了看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不需要下地狱受苦么?不用被折磨就可以投胎?” 卢生在一旁苦笑,他此刻已是后悔的紧,早知道地府的流程和人间差不多,没那么多受苦的程序,何苦要在人间滞留。见到徐福之后,他一直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想和他这位老朋友一起谈论自己是个傻瓜。 “地府对鬼有上中下三等审决,每等之中又有上中下三等考评。上者可修行、可投胎。中者安居地府,阴寿尽时投胎。下者入地狱受刑,刑满投胎。至于投胎的去处,另有一番依据。” 徐福呆了几息的时间,对着卢生苦笑道:“卢生啊卢生,你我何苦来哉?” 卢生掩面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徐福也取下了自己身上的玉石,死去多时的魂魄从衰老的身体里飘出,和卢生一左一右,跟着我回地府。 我问他们:“东面的地府很可怕?” 二人一起点头,卢生说道:“那是一个一片连起来的海岛,生活在那里的人蒙昧未开,他们把神仙居住的地方称之为高天原,人死后去的地府称之为黄泉之国。我到过黄泉之国,那里的主神是一队夫妻,每日都在互相朝对方扔小鬼。” 我想象了一下画面,实在没觉得可怕,倒是感到有些好笑。两个神仙没事干,拿小鬼互相糊脸! 徐福补充说道:“若单单是扔来扔去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总是把鬼撕碎了再扔。有时性质来了,还把鬼先炸了再扔,方式千奇百怪,实在是骇人的紧。” 难怪他们会心生畏惧,这样的地府之主,实在不像一个神仙,更像是从前的那些古神。只有天地所生的古神才会这样无所顾忌,因为他们不需要像神仙这样恪守清规,无欲无求。 “一会,你们详细把这些事说一说,地府对其他地方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有那么个地方。” 二人自是答应下来。 穿过鬼门关的时候,两个鬼一阵惊奇,四下打量地府的环境,越看脸色就越差。等到了阎君殿,两个鬼基本是抬不起头来了。 和老大他们交了差,回到座位上。 伊挚翻了翻手上的地府律条,说道:“你二人逃避地府审决,罪大恶极,依地府律,判处沉沦地狱万年,受分魂之苦。” 听了伊挚的判词,我小声问老七:“地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律例?” 老七悄悄对我说道:“你去抓人的时候,我们特意加进来的,这种鬼必须重判,不重判地府就没脸面了。” “可程序没走完啊,我还没同意呢!” 老大传音进来:“这不是等你回来么,你同意么?” 我无奈的传音道:“同意……” 徐福和卢生听到判罚,面色骇然,跪在地上恳求道:“我二人只是见东方海岛上的黄泉之国,景象惨烈,因此生了畏惧之心,事出有因,还请诸位阎君开恩。” 我给其他几个阎君传音道:“他们见到的那个黄泉之国,我听着挺有意思的,不妨让他们讲讲。” 又从袖中取出两块黑色玉石,扔在桌面上。“这就是他们躲避地府巡查的东西,从黄泉之国偷来的。” 老二连忙拿过去一块翻来翻去,老大瞟了一眼,说道:“你们且讲上一讲,我等再看是否另做审决。” 徐福和卢生又把黄泉之国详细的讲了一遍。 伊挚默默的放下手中的竹简,传音说道:“这个黄泉之国,听起来不太正常啊!” 老六也道:“这是哪个上古的邪神?这么会玩?” 老二:“要不要等苏秦他们回来之后,去那边走一遭?” 老五:“还等什么啊,让嬴政君臣去,我就不信他们没兴趣。” 老七:“话说嬴政的修为好像增长的很慢诶,看样子还是放不下心思,让他过去会不会生乱子。” 老大:“只要不是自家乱就好了,话说这个黄泉之国也应该有些产出的吧。” 我:“我看这个玉石就不错,有养魂镇魂的功效。” 老二:“干脆把消息告诉嬴政他们,咱们不反对也不鼓励,让他们自己找天帝打申请。” 老大:“这个主意好,我晚点去和他说!” 伊挚:“跑题了吧,这两个该怎么判?” 老六:“情有可原,但还是罪大恶极,万年刑期不变,地狱换成刀山吧,比沉沦地狱轻一点。” 老二:“我同意!” 老五:“同意!” 老大、老二:“同意!” 我:“没意见!不过送去地狱之前,先让他们去见见嬴政,他们讲述的更详细一些。” 众人都点头,断了传音。 伊挚拍了拍桌子,道:“念你二人情有可原,减为刀山地狱万年。稍后见一见旧主,便去受刑吧。” 徐福和卢生不敢再求,只得老实接受。 老大安排鬼带他们去见秦始皇,两个人走的时候身子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老大又默默的把镜子拿了出来,抛到半空。 嬴政和商鞅张仪正在喝酒,桌子上摊着一张地图,不知道是哪个鬼手绘的地府疆域,几张羊皮拼在一起,刀枪剑戟陈列两旁,有点中军帐的味道。 嬴政默默的喝了一碗酒,苏秦和诸子走了,他很开心,再也不用听诸子用各种各样的理念来给他洗脑了,他是法家的忠实簇拥,除了韩非子,谁说的都不想听! 胡亥在人间胡作非为的太多,又害死了诸多的兄弟姐妹,对此他是又愤怒又痛苦,愤怒胡亥的行为,痛苦他辛苦建立的帝国。 李斯前些日子被赵高弄死了,嬴政特意去见了他,两个鬼相对无言。李斯在见过嬴政之后没多久就自行流放去了地府的边缘地带,等着阴寿尽了去投胎。 从秦国到秦朝,六世余烈就这么被一个小屁孩慢慢的败坏,这个小屁孩还是嬴政自己的小儿子。嬴政的郁闷是可以理解的。 商鞅和张仪依旧充满了干劲,弄完了地府的官制改革,又开始计划完善地府军备。估计他们这个计划要等等了,因为黄泉之国的消息来了。 徐福和卢生进门的就跪了,我们也第一次见到了嬴政的帝皇之气。 正坐起来,酒碗往桌子上一扔,眉毛一挑,脸色一变,徐福和卢生就毫无异议的跪了。 老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大白天的,别做梦了,咱们学不来,人家是从小培养的。” 伊挚:“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认真看戏!” 我和老七默默的吃着各自手上的水果,杜康现在除了卖酒,水果的生意也做的很大,往阎君殿送的都是新摘下来的,好吃! 徐福和卢生战战兢兢的把黄泉之国讲完,鬼卒们又押着他们去地狱。两个鬼走出门的时候腿都在不听使唤的发抖,鬼卒们硬是一左一右把他们架起来走。 嬴政捏了捏鼻子,缓了缓神,道:“黄泉之国,听着倒是有点意思。” 商鞅道:“陛下要起征伐么?只怕天帝和阎君不许。” 嬴政笑道:“商君多虑了,如今你我无兵无将,如何征伐?我在想要不要也像苏秦他们那样,去交流交流。” 张仪看了看地图,刚刚他依据人间的地域标出了黄泉之国的位置。 “可以一试,不如由我带白起将军走一趟,先探探再说。” 嬴政点了点头。 商鞅道:“那就写申请吧,我去通知白起做准备,再挑些有战力的大臣随行。” 三人各自散开,镜子也被老大收了回来。 老二:“果然还是心思不净啊,看来还要等很久。” 老六:“还是盯着范蠡吧,我看嬴政短期是成不了仙,扶苏都可能比他更快。” 众人都各自点头。 在地府修行,实际上要比在人间容易,因为修行法门传播的更广,但能修成仙的同样不多,一个人生前难能摆脱因果纠缠,尘世眷恋,死后也很难。 嬴政还是有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野心,这样的野心下,别说天仙,就算是地仙也是修不成的。反倒是扶苏,心思剔透很多,只等着胡亥下来,了结了冤死的怨气。 地府迫切的需要补充阎君,一方面是因为地府的事务在增多,另一方面是对天地道理的契合。地府的十二个阎君的位置,是一个定数,越接近这个定数,地府的气运就会越稳定。 我们都很期待新的阎君诞生,而不愿见到旧的阎君逊位。我们期待新的同道,也害怕旧的道友成了陌路。 第二十一章、偷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胡亥死下来了,满脸的不忿。钟茶把他送来的时候,嬴政带着蒙恬和蒙毅带着家伙守在鬼门关,扶苏提着三尺长剑守在阎君殿,妲己抱着很久之前收养的小狐狸站在阎君殿里面和阎君们一起看戏。 小狐狸被妲己收养之后还是第一次出来见人,狡黠的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左看右看的,好像害怕被抓去剥皮。这白狐聪明的很,就是胆子太小,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自己在地府的事实。 嬴政一伙还是没有动手,钟茶带的鬼卒很多,都是全副武装,而且本身在地府殴打鬼魂就是罪过,姬昌之前殴打子孙的例子在前面,嬴政还是不太想去工程队背石头,周朝是被他们老嬴家给收拾了的,见了面未免会有些尴尬,还是姬昌父子的运气好,帝辛跑天上去做了天喜星君,就没在地府碰过面。 地府的工程建设估计是到不了头了,好不容易盖了一圈的城镇房屋,转头就要修补最开始盖的房子。也搞不懂为什么地府的房子这么容易坏,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宫室甚至能用上几百年。 钟茶在小心戒备下把胡亥送到了阎君殿,胡亥一路掩面,实在无颜见父亲,也害怕蒙恬蒙毅两兄弟对自己下手,他还不知道鬼不会再死了,这时候还是很怕自己再死一次,被杀的滋味不好,特别疼! 扶苏提着剑站在那里,剑出鞘,寒气逼人,不发一言的看着胡亥。 胡亥跪了,跪的很结实,也哭了,哭的很惨烈,这是继妲己之后第二个哭出来的鬼。 “大哥,我错了,要杀要打,由大哥吧。” 扶苏提剑的手有些颤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你错了,你错了,你这一句错了何其简单。你挽的回来我大秦的基业么?你换的回来那些因你惨死的将士么?”扶苏很用力的喊,声音响彻了附近的几条街道。 扶苏还是没有下手,只是扔掉了剑,摊在地上,默默的伤心。 钟茶把跪着的胡亥拎起来,送进殿来。 老大匆忙的把镜子收起来,妲己抱着狐狸躲在我身后,阎君们各自整了整衣衫,藏起了未吃完的瓜果,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进来了,还以为能有很久的戏可以看那! 老大:“胡亥,你有什么想说的?” 胡亥又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胡亥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父兄,愿永入地狱,不求轮回。” 伊挚有些诧异胡亥认错的态度,又翻了翻他的生平,说道:“地府自有制度,不是你求便能求到的。你虽是二世皇帝,却听信赵高李斯,冤杀兄弟,滥杀无辜,这是你的罪过。你的罪过里有很多都是赵高的责任,因此判你入火海地狱五百年,受烈火焚身之苦,再入刀山地狱五百年,受钢刀之苦。你可心服?” “胡亥心服,只求避开父兄,不敢奢求其他。” 老二挥了挥手,钟茶把胡亥带了出去。 老六:“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搞的天下大乱,死人无数,也没判这么重吧,会不会有点过?” 老五:“不算过分,周幽王当年也没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何况还有兄弟亲人在里面,地府虽然不因此加罪,但也要算在过错里面的。” 老六点了点头。 老大又抛出镜子,道:“看戏!看戏!” 妲己抱着狐狸从我身后把头探出来,小狐狸晃着脑袋,眼珠子乱转。老七递了个桃子给它,两个爪子捧起来就吃,这小家伙倒是个吃货! 胡亥走出去的时候,嬴政正在拍着扶苏的肩膀安慰他。对于这个大儿子,他始终都觉得有些亏欠,当初他死的太突然,很多安排没弄好。 蒙恬和蒙毅一左一右,各自拿着一把长矛,这东西在战场应用的很多,见人直接捅过去能刺个穿。 见到胡亥出来了,二话不说,拿着长矛就捅了过去。钟茶匆忙之间拔剑,堪堪拨开了两根长矛。也亏得他是地府封的鬼神,要不也来不及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胡亥似乎完全没看见自己受到攻击,两只眼睛空洞的看着天空,任由鬼卒们牵着走,大概是对自己的未来比较迷茫。 “二位,殴打鬼魂要去工程队背石头的,你们何苦如此啊?”钟茶小心的挡在胡亥和蒙恬中间,苦笑着问他们。 “大人,我兄弟皆是被他所害,怨气难平啊。”蒙恬狠狠的把长矛插在地上,以显示自己的愤懑。 钟茶只得安慰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日后再入轮回,因果自有清算的时候。天公地道,从无徇私,二位耐心等着就是。” 说罢,趁着两人在思考他最后说的话,匆匆忙忙的指挥鬼卒带着胡亥跑了。胡亥这种问题鬼,还是早点送进地狱比较好! 钟茶跑远了之后,蒙恬和蒙毅才反应过来,拿着长矛对着胡亥的方向就抛了出去,可惜胡亥已经被拉着跑的远了,扎不到。 扶苏在嬴政的安慰下站了起来,拾起长剑,慢慢放回剑鞘。 “父亲,大秦,活不过来了。” 他只留了这样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方向是怀城,楼顶现在还有很多的存酒。 嬴政听完他最后的话,有些失魂落魄,眯着眼睛,抬起头往上看,像是要看到人间去。 阎君殿又变的有些压抑,虽然阎君们都活了很久,也见过很多国度消亡,但规模这么大的王朝毁灭,还是有数的。人神混居的时代,君主们都会选择让贤,灭国也不会屠戮对方的君主和士兵,只会收为己用,更别提祸害百姓了,没有人舍得祸害百姓,那都是未来对抗妖魔的种子。后来妖魔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人间开始走向自治,让贤的传统也被留存了下来,直到夏启,才开启了家天下,那之后,不过是商灭夏,周灭商,秦灭周三次而已。 面对即将开始的第四次王朝更替,阎君们也会有些许的沉重。人间的风气变得有点让人看不懂,和上古时期乃至夏商时期都有了很大的不同。人们似乎不再那么淳朴,而是充满了征服的野心和抢夺的欲望,这让我们这些阎君都很不适应。 老五:“唉,人间啊,永远都是变来变去的,让神仙也看不懂。” 老六安慰他:“人间也好,地府也好,毕竟都是在发展变化的,看不透也是好事,什么都知道未免太无聊。” 老七则是笑道:“老五你倒是想的美,什么都看透了,那不就成了道祖了么!” 众人一阵嬉笑,妲己抱着狐狸,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偷笑,她总觉得一个女鬼当众大笑也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真搞不懂她怎么保持着人间的习惯,已经八百年了啊。 伊挚:“说起来庄子写给道祖和天帝的申请前几天被批下来了,你们谁带他去一趟三十三天?” 老大默默的闭目调息,道:“我今日感觉修为有些进展,想来不日便可脱离大罗金仙境,我需要勤勉修炼了!” 老二也赶紧盘膝做好,把眼睛闭上,道:“我也觉得突破金仙在即,离梦想中的大罗金仙又进了一步!我也要努力,省的到了天界被天界的土鳖瞧不起!” 老五气愤的说道:“你们两个,偷懒就是偷懒,找什么理由,几千年了也没听说你们有什么进境!地府的活都不干了!哼,我去帮你们巡查城池吧,什么担子都往外甩!” 说罢,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出门了。 我和老六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老五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厚的脸皮,实在是出乎意料! 老七突然抬头看了看太阳,喊道:“呀!已经这个时候了!我约了姬昌讨论八卦的,可能要谈上十天半个月,你们无需等我!” 老七走出去之后,我们也没搞明白等他什么…… 老六正想说话,却被妲己抢了先! 妲己抱着狐狸,可怜兮兮的对我说道:“君上,你答应过陪我一起,带小白看看地府的!不能赖账!” 我对着老六摊了摊手,表现的颇为无奈。 老六只好去看伊挚,伊挚闷闷道:“我还要查阅判官审决,看看有无错漏,你们从前主要干的活现在都堆在我这,要不你来做?我带庄子去天界转转?正好我还没去过天界。” 老六嘿嘿笑道:“老十不要说笑!去天界路途遥远,你没去过容易迷路!我有经验,还是我去。” 伊挚一脸不信的看向我,问道:“真的?” 我感受的到老六热切的目光,违心的点了点头,道:“真的!” 伊挚又埋在成堆的竹简里,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老六带着庄子一起出发了,我和妲己去送他们,主要是很想看看庄子第一次上天,会是个什么模样。这家伙自从到了地府,显然是个无拘无束,放浪形骸的高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悟出来的变化之道,隔三差五的变成鱼在水里游,变成鸟在天上飞,连天仙都分辨不出真假,要不是变化之后还可以说话,险些被老五打来吃了! 庄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竟化作一只小鸟,跟着老六慢慢往天上飞,边飞边长,等到快飞出地府地界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只大鹏,载着老六朝天界猛冲,隐约可以看见老六那张受到惊吓的脸! 妲己喃喃道:“六阎君真的是挑了个好差事……” 我笑道:“哈哈!庄子没学过任何一项法门,自己悟出了逍遥游,没想到还有这等神奇之用!” “君上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看了看妲己一脸的期待神情,说道:“是要谢谢你帮我偷懒,你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捉两条锦鲤来如何?” 妲己没什么变化,倒是她怀里的小狐狸,竖起两只前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嘴角还留起了口水,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我摸了摸脑袋……狐狸…还吃鱼么??? 妲己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撅了噘嘴,可怜巴巴的说:“阎君陪我带小狐狸看看地府好不好?” 我眯着眼睛又看了看老六的方向,让庄子所化的大鹏带着兜兜风好像也挺好的,我为嘛要拒绝! 最终还是答应了妲己,带着她和仍旧在流口水的小狐狸,绕着地府的河流走了起来。 一边散步,一边给她讲解地府的地理。仔细想想,这八百年来还没给她说过这些,她自己也不怎么出去转,只是在那几个固定的地方来回转。 “地府的河流,并非来自地府。而是来自天界,天河自天界而下,灌入地府,形成诸多支流,最终汇于忘川,借轮回六道化作雨雪,散入人间,再经人间酷暑蒸腾,回归天界。” “为什么天河水在忘川的时候,会那样的苦寒?” 我看了看忘川的方向,老四和妇好还在里面泡着,还有很漫长的岁月要度过。 “忘川是地府幽魂怨气聚集之地,天河流入忘川,浸染了幽魂的怨气,因此苦寒至极。” 妲己这才了然,又指了指远处的三生石,问道:“这石头是哪里来的?怎么能够照映出三生来?” 我解说道:“三生石的来历很古老,是当初女娲娘娘炼制五彩石的时候,剩下来的边角料,后来被上清通天道祖重新炼化,练成了三生石。经天帝所准,放于地府,供鬼魂了明三世。” 妲己好奇的问道:“君上也曾照过三生石么?” 我摇头道:“我是白日登仙,虽是地府阎君,却未魂归地府,三生石照不出我的前生。” 妲己又问道:“那君上有推算过么?” 我笑道:“修道之人,向来只求一世登仙,前生后世与我而言,不过一场幻梦,我会去推算一场幻梦么?” 妲己像是明白了,不再提三生石的事,抱着小狐狸站到河边。 看着河里的鱼虾,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笑道:“你这个小家伙,还想吃鱼不成!你也不看看,最小的鱼也有你三个大!” 小狐狸变得很伤心,它认真的盯着河里的鱼看了一会,两只爪子捂在眼前,像是在擦眼泪。看到吃不了,估计也是它狐生的一大败笔了。 我逗小狐狸道:“你要多吃饭!以后长的比河里的鱼大了,就可以吃到嘴了!” 小狐狸放下爪子,满脸的期待! 妲己嗔怒的看了我一眼,道:“君上胡说,万一小狐狸吃的太胖怎么办,到时候只怕要抱不动!” 我笑着带她继续打转,地府的河流很多,筑城时堆起来的大山也不少,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看。 小狐狸在妲己怀里安安静静的,只一对眼珠在不停地转圈,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吃的大一些! 嗯,它应该理解不了长大与吃胖的区别…… 第二十二章、斗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嬴政再一次来到了鬼门,扶苏再一次的来到了阎君殿。 大秦的臣子只要是没有去投胎的,都阵列在鬼门前。 弓上弦,弩装箭,戈矛林立,长剑在腰。 阎君殿一片凝重,镜子中的景象实在是凶险。 伊挚默默的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是累的,不是吓的!他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阎君!经历过封神的老鬼!才不会被这么点小场面吓到! “话说,郁垒会不会也被他们一起群殴了?姬旦的工程队能管住这群鬼么?” 老七很无所谓的说道:“要相信郁垒和姬旦,再怎么说也是地府册封的鬼神,还是有两下子的!” 我们都点头,表示对郁垒和姬旦的信任。妲己抱着小狐狸在我背后装空气。 郁垒很快带着鬼下来了,几十名鬼卒把赵高团团的围在里面,郁垒冷着脸,手按在剑柄上,扫视着前方的大秦君臣。 双方在鬼门前互相对视,都不肯有所动作。 伯希和钟茶带着鬼卒打破了双方的平静,鬼卒们在指挥下四下驻足在大秦的阵营左右。 郁垒这才带着赵高往前走,刚刚走出几步,一支箭就射了过来,郁垒连忙把箭矢挑飞,高声喊道:“戒备!” 鬼卒们匆匆的摆出了一套阵型,这是孙子跟着苏秦离开之前,受老大的委托训练出来的。 第一支箭就像是一个暗号,蒙恬率先进军,带着兄弟蒙毅,挺着长矛,对准围着赵高的圈就冲了过去!司马错,白起,王翦等武将紧随其后。商鞅和张仪、范睢一干文臣观敌料阵,李信在文臣一侧举起一杆大旗,挥动传令,嬴政按剑稳坐鬼门关前。 伯希和钟茶连忙命手下的鬼卒们进行阻拦和抓捕,一时间场面乱了套。 看着蒙恬挑飞了一个又一个鬼卒,老二有些气闷。 “就能欺负小鬼,有本事和我打!我让他双手双脚,绝对不欺负他!” 老大给了老二一个白眼,道:“你一个金仙,站那不动,对方都打不赢你,有什么好吹嘘的!” 伊挚的汗越老越多了,道:“咱们就这么看着???不应该发兵控制下场面么?”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道:“不用这么紧张,不是让伯希和钟茶去接应了么,这点场面,没问题的!” 老六也道:“要相信伯希和钟茶,他们也是很有两下子的!” 老五:“对对对!他们俩也不弱!” 蒙恬率先冲杀到了赵高身边,狠狠的把赵高刺穿,用长矛把赵高当旗子一样挑起来。郁垒阻拦不及,只好把司马错和王翦拿下,交给鬼卒们捆起来。 伯希和钟茶领鬼卒对商鞅等文臣发起突击,两个鬼神像是两个锋头,对着商鞅就冲了过去,一路上撞飞了不少大秦的鬼。 商鞅和张仪见势不妙,急忙带着自己人边打边撤。一时间,也没叫伯希和郁垒抓到几个鬼。 郁垒又杀向蒙恬,充满怒气的要夺回赵高。鬼门前被人劫了鬼,不知道要被同僚笑话几百年,郁垒有些丢不起这个鬼(人)! 蒙恬自衬不是郁垒的对手,把长矛往商鞅等人中间一抛,便束手待擒。郁垒怒气冲冲的把他扔给鬼卒,顺手又扔了一个蒙毅过去。再一次提剑朝商鞅杀过去。 长矛带着赵高笔直的插在商鞅等文臣之中,赵高一脸哀嚎,吼声大的惊扰了不少民鬼。 李信上前拔出长矛,把赵高撸下来,扔在地上。 商鞅怒气冲冲的拔出宝剑,对着赵高就砍了过去,赵高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砍中了两剑。痛的从地上蹦起来,捂着伤口转圈跑。 每跑一步就被砍伤两剑,他现在周围一圈都是大秦的文臣,还有一个李信在一旁守着,不让他冲出去。 文臣虽不如武将那般英武,却也不是水货,一个个颇有章法,抽剑就砍!砍完就走,让出位置给别人接着砍,自己等着再砍下一轮。 伯希和钟茶终于将这群闹事鬼给团团围住,郁垒黑着脸挑飞了要来谈判的张仪。 沉沉的说道:“地府不接受谈判,地府的制度里没有和谈这一项。” 被挑飞的张仪在空中翻了一个白眼,落在被捆起来的蒙恬身边,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商鞅和范睢见势不妙,匆忙止住文臣们,对着李信使了个眼神,李信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拿着方才拔出来的长矛,把赵高穿在上面,朝阎君殿门口扔了出去。扶苏铁青着脸在那里等着。 商鞅等人很痛快的投降了,一群罪鬼被杂七杂八的扔在地上。郁垒又黑着脸去抢赵高,嬴政适时的挡在他前面,方才他并未动手,因此还保持着自由。 “大人,还请给扶苏一些时间,让他了断一些恩怨。” 郁垒怒道:“尔等把地府的律令当成什么?依你大秦的律法,虐杀罪臣是什么罪名!” 嬴政不答话,只是把剑抽出来,对着郁垒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见他们打起来,阎君殿展开了新一轮讨论。 老二:“你们看谁能赢?我比较看好郁垒,虽然没有成仙的资质,但好歹是个鬼神,嬴政赢面不大!” 老七:“我看不一定,嬴政敢动手就一定有些本事,说不定修为有所进展。” 老六的思绪有些飘,说道:“话说范蠡很久没来阎君殿了,谁知道他修行怎么样了?” 老五:“我之前有观察过,他现在在把家产转移给西施,好像打算再做回穷鬼,目前修为增长的进度和他资产转移的速度差不多,我看他成为穷鬼的时候也就成了天仙了。” 伊挚:“他这法子好,拿钱买断因果啊!” 老大也道:“不错!不错!另辟蹊径!有想法!” 我:“是啊!是啊!” 嬴政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刚刚他一剑斩退了郁垒,毫无顾忌的爆发了自己地仙的真实水平。 伯希压住了跃跃欲上的钟茶,钟茶不比郁垒强上多少,估计也打不过。在场能和嬴政打的只有伯希自己了,他虽然卡在天仙上不去,却也是老牌的地仙,很有两下子的! 伯希冲了上去! 伯希和嬴政互相对砍! 伯希被嬴政砍了回来! 伯希再次冲了上去! 伯希砍翻了嬴政! 郁垒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先是丢了押送的死鬼,又被嬴政挑翻了一次,脸面丢大了。 再往阎君殿门前一看,扶苏正在慢悠悠的给赵高切片,目测已经可以煮上半锅了。 钟茶匆忙的跑去制止,对扶苏道:“公子,你也算是地府的官员,应该知道地府的法令,适可而止吧,不要把自己弄进地狱去。” 扶苏抬起头看了看钟茶和被嬴政砍了几剑的郁垒,点了点头,收起了剑。 钟茶这才找了块布,收起被切成片的赵高,和伯希、郁垒一起走了进来。 老二有些憋不住笑,老大踢了他两脚。 郁垒拜道:“郁垒未能将赵高完整带回,请诸位阎君责罚。” 伯希和钟茶也是拜道:“愿与郁垒同罚。” 老大对三人虚浮了两下,说道:“无妨,此事怨不得你们,赵高生前害人太多,大秦君臣都与他有些因果。其中留在地府不入轮回之鬼太多,若不在此时与赵高清算,只怕这因果便无了解之日,倒是苦了你们三个。” 老二从桌下拿出了三个盒子,挥了挥手,送到他们面前,道:“这是天帝所赐灵丹,服用之后可以增加些许修为,是对你们在这次事件中的奖励。” 三人拜谢,伯希又道:“如今赵高被切成了片,难以受审,还请诸位阎君施法,使赵高复原。” 老五点了点头,对着成堆的赵高指了指。 赵高被重新组了出来,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他受的痛苦有些多,已经麻木了。 伊挚翻了翻赵高的生平,道:“赵高,你残害的人不少,判你入无间地狱三百年,时时受刑杀之苦,你可服气?” 赵高默不作声,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 “莫不是被打的脑子坏掉了?”老二悄声的说。 伯希和钟茶、郁垒各自望向房顶,假装没听见。 老大照着老二的脑袋来了一下,道:“都是鬼了,哪有脑子可以坏!这是死无可恋了。” 伊挚黑着脸发话:“郁垒,带赵高去受刑吧。钟茶,你去把嬴政和扶苏押进来。” 郁垒和钟茶拱手称是。 嬴政和扶苏并未受到如蒙恬他们那般的待遇,嬴政是捆了也捆不住,干脆不捆,扶苏是很痛快的交出了赵高,因此也没被捆起来。 父子二鬼走进殿来,躬身下拜。 嬴政说道:“此番虽是了结因果,却也做的有些过了,我愿承担所有后果,甘入地狱。” 扶苏也道:“扶苏也愿同担罪责,愿入地狱受苦。” 老二敲了敲桌子,板着脸说道:“地狱是你们想去就去的么?当地狱是你家开的!” 老五按了按老二,示意他别激动,说道:“下地狱还不至于,不过想给别的鬼担罪是肯定不可能的,地府没有这一说。都去姬旦那里背石头吧。” 不等嬴政和扶苏再说什么,老六就挥了挥手,道:“带走带走,阎君们很忙的!” 伯希和钟茶把人带了下去,连带外面被绑起来的,一起打包给姬旦送了过去。 阎君殿里一扫之前的严肃沉闷。 老七对老二道:“怎么样!没想到吧!嬴政地仙啦!!!” 老二有些丧气,道:“谁想到嬴政居然这么阴险,藏了修为。” 老大白了老二一眼,道:“还说,你个金仙连个地仙都看不穿,境界丢哪去了!” 老六嘲讽道:“是啊!是啊!上次谁说快要突破金仙了的,境界都哪去了?” 伊挚默不作声的审阅着卷宗,对判官们的复查现在有八成都在他这里。他有点搞不懂是为什么,也忙的没时间研究一下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只期待着新的阎君快点上位,好分担一些。 我和妲己带着小狐狸各自拿着一个桃子开吃,杜康果园产出的水果越来越好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听说他的酒也有了一些新的进展,对金仙貌似可以起到一些效果了。 老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咱们好像很久没聚会了,要不晚上聚聚?” 老二道:“我赞同,还是阎君村老大家吧,好久没回村里了!” 老大:“凭什么是我家,去老三家吧,反正他很久回不来一次,随便折腾!” 老六赞同道:“对、对!他那多久都不去人,老三家好!” 老七伸了个懒腰,道:“那各自准备吧,我去孟婆那打汤!” 老五:“我去杜康那买酒!” 老六:“我去范蠡那买糕点,他那新弄的糕点很好吃!” 老二:“把范蠡也叫上吧,提前熟悉下咱们这个集体!我去捞两条锦鲤,做今天的主菜!” 听到锦鲤,小狐狸一把抛开了捧着的桃子,飞快的跑到老二面前,讨好的摇着尾巴。也搞不懂它都是从哪学的,怎么就那么多技能! 老二哈哈大笑,妲己不好意思的躲在我身后。 我说道:“顺便捞点螃蟹、大虾之类的,很久没吃海鲜了。” 老二应道:“好,我多弄点!” 老大:“那我去准备主食吧。” 伊挚默默的扔下卷宗,道:“我负责别的菜,我做菜很好吃!” 大家都点了点头,伊挚的手艺不是吹的,是真的好吃! 我笑道:“那我就带水果好了,晚上阎君村集合!” 扶苏去背石头了,怀城的事务再度落在我自己头上,好在有妲己帮忙,倒也不算太劳累。晚上要带的水果不需要再去买,怀城的二楼里储存了很多,这东西在地府可以保鲜很久,妲己买了很多。 地府的铜钱正在准备二次改制,由嬴政提出,交阎君殿审议。这事是伊挚批的,已经准许,新钱会造成和人间一样的圆形方孔钱,上面暂定的字样是“天公地道”。 不过随着嬴政一伙被发配到工程队,这事情怕是要等个几十年。嬴政被判了三十年,殴打地府鬼差,三十年算是轻的。扶苏被判了十年,虐待新鬼,是个不轻不重的刑期。商鞅和蒙恬被判的最重,都是八十年,一个是聚众斗殴,一个是妨碍地府审判程序。其他文臣武将也是十年到八十年之间不等,张仪去的时候据说是哭着去的,生前死后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见郁垒这种谈都不谈的,纵横的学问没等着用就被打飞了,对此颇感失落。 西施目前成为了地府新晋的富豪,范蠡置下的家业已经给她转过去了七成。范蠡在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西施,借此了结二人在人间的因果。 西施从地狱出来之后,文种特意去见了她,把自己汤铺的生意也分了一半给她。虽然没有范蠡的产业那么大,但也不算少。 西施一一接了下来,却暗中给阎君们交了投胎的申请。申请并没有被通过,她还有一百多年的阴寿没尽。 阴寿是个好东西,自从捣鼓出来之后,再也没有鬼去轮回那等着投胎了,都安静的在家里等着,阴寿尽了会有鬼差去通知投胎的时间,然后掐着时间去奈何桥,孟婆会准备好汤水,喝过之后就可以投胎去人间了。 阴寿在极大的程度上降低了地府的工作压力。 地府的气运也随着治理的稳定在增加,随时可以册封一批鬼神。诸子们原本是在考虑范围的,但诸子们大多都跟着苏秦跑了,有些不安分。剩下的一部分在嬴政那伙,目前都去背石头了,也没安分多少。最后剩下的几个都用不着,人家都修成地仙了。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在地府好好办差,有事的时候能来帮帮忙就不错了。 姬昌那里开了一个坏头啊,虽然姬昌现在也不轻松,但他的确没在地府公务人员的名册里。现在竹简的生意做得很大,天界、地府所有的竹简供应都由他独家垄断。地府因为占了两成干股,也是富的流油,再加上收上来的税收。去天界的鬼们可以公开嘲笑天界那群土鳖。 老八为这事还特意写了信回来,堂堂的东极青华大帝居然被几个小鬼嘲笑自己是土鳖乡巴佬!他们不知道青华大帝就是以前的地府八阎君么?怎么可以嘲讽到自家人头上来! 收到信之后,老二特意去查了查,那两个小鬼是真的不知道青华大帝以前是八阎君,他们才死下来没几年,阴寿还有很久,在地府办差谋生活而已。 老二特意给那两个鬼送了两坛酒,然后糊弄老八说已经嘱咐过了,不会再有鬼嘲笑他了! 我们都偷着乐!比起天界,地府和人间的关系还是更近的,人间的好东西,地府当然有先发的技术和产业优势! 花了一些时间,处理好了怀城的事情,带上妲己和小狐狸,拎着两筐瓜果,阎君村吃喝去! 妲己自在阎君殿做了文书之后,阎君们都当她是自己人,比当时嫁给老四的妇好还要自己人!毕竟妇好只是老四的妻子,而妲己是阎君御用的文书,妇好不知道的事还有不少,但妲己到了阎君殿之后,就没有不知道的。 阎君村灯火通明,隔着挺远就听见老二他们的声音。 老二和老五、老六正在围着姜尚打量,我们都很久没见过姜尚了,阎君们都很少点灯,自然见不到灯笼杆头的姜尚。 老二他们三个正在和姜尚聊天。 老五:“你这灯笼杆头住着舒服么?有没有给自己盖个房子?” 姜尚:“还不错,就是有些热了点,而且总是很亮,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通宵点灯的人,觉都睡不好。” 老二好奇的捅了捅姜尚的身体,道:“你这状态很奇怪的,似鬼非鬼,又不是神仙。” 姜尚瞟了个白眼,道:“我也觉得的挺奇怪的,但还算适应。” 老六:“你这个点灯就到,是个法术还是个什么?我看和老九的唤名即至有点类似!” 我远远的说道:“不一样的,他能化身千万,我做不到!” 姜尚看见我,施礼道:“阎君,好久不见了。” 我道:“是很久没见了,怎么样?扫把星君没事的时候是不是总在点灯啊!” 姜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她倒是总点灯,但我不去。” 老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道:“该去还是要去的,忘川水中五百年,你真的能一别两宽?” 姜尚再次施礼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姜尚前世死过一次,今世又死了一次。苦修而不得正果,封神而与神无缘。对这个空字,也算领悟了许多。” 老大把饭盆放下,对着姜尚说道:“你是运气不好,没缘分,智慧并不差。” 姜尚谢道:“阎君过誉了。” 又聊了许多人间和地府的事,姜尚在这八百年见了太多,感触也太多。阎君们的寿命更久,经历过上古的岁月,也有各自的感悟和看法。 边吃边聊,边喝边谈,这个夜晚,很畅快。 第二十三章、拆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乱局比我们预料的更加混乱,刘邦入咸阳,子婴请降。项羽背水一战,威震天下,携大胜之威,屯兵灞上。 地府的阎君们在阎君殿看了一场鸿门宴的直播,直叹人心不古,愈发难以评断。 我逗了逗妲己怀里的小狐狸,说道:“这个卢生还真是有两下子,前面和秦始皇说‘亡秦者胡也’,后来又给刘邦相面,说天时未到,大器晚成。” 众阎君纷纷看来,我继续说道:“当初我去人间追捕卢生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相面,这小老头就是这刘邦。” 伊挚默默的翻了翻生死簿,说道:“这刘邦也挺有意思,居然还号称是赤帝子,赤帝有这么个儿子么?” 老五抬了抬眼皮,他昨天酒喝得有点多,精神不太足,说道:“天界是遣是谪,只要去人间的都要经阎君殿过手。赤帝子自然是没这个儿子。” 老六晃了晃老五,说道:“你是喝了多少酒,都迷糊了,天规森严,天界所属仙神禁止恋爱成婚,赤帝老婆都没娶,上哪有儿子去!” 老二眼睛转了转,说道:“就算是天规不管,我看赤帝也讨不着老婆,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老七差点把刚吃到嘴里的果子吐出来,赶紧嚼了两下,吞到肚子里,道:“你这么编排赤帝,就不怕人家找你麻烦?” 老二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来就来,谁怕谁啊,他又打不过我,天界咱也不是没兄弟!” “咳咳”伊挚咳了两声,说道:“跑题了,卢生怎么算的那么准的,姬昌都没这么神啊!” 老大开口解释,道:“卦算也是一门大道,当年伏羲陛下就是推演八卦而成道。卢生虽然修不成神仙,但在卦算上的天资是很少见的,姬昌也差不多,只是姬昌本身是人主气运,因果纠缠,难以推演王朝兴衰,帝位归属。” 伊挚又道:“那你们行不行?我没研究过卦算,但我很想知道刘邦和项羽谁能成事。” 老七笑道:“这有什么好在意的,过些年就知道了,人间变幻再多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于你我的漫长生命里并无太多意义。” 伊挚执着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我就是想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下执着,用心去看,你就看见紫微帝星在照着谁了。” 伊挚无语的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上哪看紫微帝星去。 妲己悄悄的问我,道:“君上,真的能看出来谁会是人间之主?” 我:“可以啊,就是眼神得好!好到能看清星光的那种!” 妲己嘻嘻的偷笑,这个眼神不容易有啊,一般的天仙都分不清光线是从哪颗星上下来的。天上星星那么多,找紫微帝星的光线哪那么容易。 范蠡很开心的到了阎君殿,他刚刚把最后一分家财送给了西施,只留下了一座草屋,也终于成为了继伊尹之后的第二个由鬼修成的天仙,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 范蠡先四下拜了拜,阎君们数量太多,一圈拜下来也不容易。 “诸位君上,范蠡今日得成天仙,特来报备!” 伊挚很激动的拍了拍桌子,道:“好!好!好!” 我很理解他的激动,他在阎君殿,商丘城,阎君村都准备很大的锤子,就等着给范蠡拆家那! 老大看了看伊挚,很沉稳的说道:“老十,我记得你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去忙吧,做的干净一点。” 伊挚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从阎君殿的一角翻出了大锤,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范蠡摸了摸脑袋,想不通伊挚去做什么,又继续说道:“范蠡今日来此,是申请外出的。” 老六:“外出?你要去哪?地府里去哪不需要申请啊!” 范蠡解释道:“我想去人间走一走,故地重游,看一看人间的血脉。” 老五笑道:“你都死了几百年,何苦记挂人间呢?地府现在很需要你,还是留在地府办事吧。” 范蠡:“我只需几日即可。” 老大:“以后有机会!以后有机会!来啊!把新阎君上任的告示贴出去,叫地府的鬼们知晓!” 范蠡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鬼卒从角落里拿出厚厚的一摞锦布,飞奔着跑了,丝毫不比伊挚慢上多少! 老二大笑道:“老十一,给你些时间准备一下,明日阎君殿上任,顺便接掌你的城池!” 范蠡满脸的死无可恋,想要继续拒绝,却被老大挥了挥袖子,送了出去。 老六给老大输了个大拇指! 老二:“快拿镜子,看看老十拆的怎么样了,会不会被范蠡给堵在家门口!” 老大又匆忙的抛出镜子。 伊挚的速度比我们想的更快,此刻已把范蠡的草屋砸的碎落一地,还叫了些小鬼把茅草泥墙给搬走,比当初鬼差拆他家的时候还要干净。 范蠡没有堵到伊挚,伊挚在范蠡回来之前撤离了案发地点,没留下任何线索。案发地点只留下范蠡这个苦主,站在空旷的地上无助的望着四周,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伊挚做的远比我们预料的更加彻底,他去拜见了范蠡在地府的所有朋友,并宣称范蠡已就任第十一位阎君,需要避开旧友几天,以示无私,请他们都配合一下,关门躲避几日,以免范蠡难做。 于是,西施第一个关了门,文种是第二个,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范蠡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朋友都闭门不见。无奈之下寻鬼问了路,去阎君村村口坐着。 老二感慨说道:“老十一很聪明啊,自己就找过去了,一点不像老十,还得鬼卒送过去。” 老七笑道:“老十那时候是误拆,老十一这次算是蓄谋已久了!” 老五道:“好在地府没有关于拆房子相关的律令,咱们不算违反规则!” 伊挚拎着大锤回到阎君殿,又把锤子扔回角落,才重新坐下来,跟着一起看死无可恋的范蠡。 老二问他道:“你那大锤还留着?” 伊挚点点头,说道:“留给范蠡用!” 老二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老大:“今晚都回阎君村吧,给老十一接风!” 众阎君默默点头。 范蠡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很认命的问道:“晚上我住哪?以前三阎君那里?还是四阎君或者八阎君那里?” 老五指了指老八的房子,说道:“老三那我们上次聚在一起喝酒,忘了收拾,太乱了些,你现住老八那吧,明天让姬旦给你盖座新的!” 伊挚很热情的拍着范蠡的肩膀,一点也看不出是拆家的贼。 “老十一,走,去老大家,给你接风!” 老大疑惑道:“什么时候说要去我家了?” 老七:“明明说了的,大家都听到了!” 老大转圈看了看,每个人都点了点头,连妲己怀里的小狐狸都很夸张的上下晃了晃脑袋! 接风宴在老大家里正式举行,范蠡边喝酒边倒苦水。 “你们就非得这么狠么?一根草都没给我留啊!好歹把枕头被褥给我留下来啊!” 老六和我抽着嘴角看了看伊挚,伊挚全然当没看见,继续劝着酒,说道:“我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进了阎君殿家就没了,被鬼卒们扔在阎君村傻等!慢慢就好了,房子还会再有的!姬旦他们现在盖房子盖的比以前好了!喝酒、喝酒,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妲己抱着小狐狸在一旁偷笑! 伊挚成功灌倒了范蠡,代价是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同样迷糊的还有老五、老六、老七、妲己和她怀里的小狐狸。 老二这个恶趣味的硬是给小狐狸也灌了两口酒,那酒是给天仙喝的,小狐狸第一口就冒金星了,第二口很干脆的趴在桌子上躺尸! 看了看狼藉的场面,老二感慨说道:“唉,好想醉一次啊,只能看别人醉,实在是难受的紧。” 老大瞟了瞟他,翻了翻白眼,道:“你们一人两个,送去休息吧,我负责打扫。” 老二点了点头,一手拎着老六,一手提着老五,大踏步就走,也不管老六和老五舒不舒服。 我看了看老七和妲己,还是算了,学老二那样不好,毕竟有个女子。只好先扶起老七,送他回家。 老七是真的喝醉了,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翻来覆去的都是一个人名,就是说的太含糊,有些听不清楚,像是姒华,又像是侍画。以前没听他说过,把他扔进家里安顿好,回去接妲己。 回到老大院子里的时候,老大已经收拾完了,院子里不见人,想来是回屋子里歇息去了。还是大罗金仙好啊,干什么都轻松! 妲己趴在桌子上,晚风吹动她的头发,宛如画中。扶起妲己,拎起小狐狸,小家伙还在半空中蹬了蹬腿。 把妲己送到房子里安置好,我又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天空,圆圆的月亮高悬,漫天星斗亦清晰可见。 紫微帝星闪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辉,垂落在人间。 月宫里的仙子已经很久不曾舞动,只是终日坐在宫前,向着遥远的西方眺望。 左金童在记录星象的轨迹,云华女在编着月老需要的红绳。 伯邑考坐在高高的帝位上,俯视着人间种种。 太乙在东极忙的热火朝天。 漫天界的神仙都在干着各自的事情,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各自值守。 人间已经渐渐忘记了曾经的许多历史,那辉煌的上古时代,人神混居的壮阔景象。无怀氏和葛天氏的时代已没了丝毫的记载,五帝的仁慈谦逊也只是留在了寥寥的几卷竹简上,离当下最近的封神时期也变成了民间相传的神话。 神仙啊,长生的神仙啊,高高在上,难以触碰的神仙啊!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人世苍苍,仙道茫茫。问其上下,何物可长。 春秋喤喤,夏冬央央。彼绝尘享,一问道方。 穷兮无兮,存兮有兮。譬若阴阳,左右皆彷。 仙人降兮,结发相顾。穷长生矣,得兮失兮。” 婉转哀伤的曲声不知何时响起,老二叠着双手,慢慢的吹奏。见我看见了他,就停下来,说道:“仙道缥缈,由逆而顺,这至理若是通了,也就打通了大罗金仙的路吧。” 我道:“哪有如此简单。何谓大罗金仙?大罗者网天象地,穷天地道理,以致千变万化,无穷无极,岂能拘泥于逆于顺。” 老二很严肃的拱手拜谢,道:“大罗金仙,有路否?” “自是有路,只是这路若有还无,说无还有,半是实来半是虚。具体的你不该来问我,该去问老大。” 老二点了点头,道:“我问过老大,老大说没有相同的路,要跟着感觉走。我跟着感觉走了几千年,还是不得寸进,有时也会思考,是不是离人间太远了一些,穷纠仙道奥妙而忽视了凡世的根本。” 老二说的并非没有可能,仙道虽高而缥缈,基础却也是凡世人间的道理。高屋建瓴不可得,未尝不可反过来打实地基。只是若要重新体悟凡尘种种,非散尽修为不可,道散去易,再修成难啊。 想了想,我说道:“此事或可再深入想想,有些可行,但代价实在过大,像老七那般屡次修成神仙的还是太少,一旦陷进轮回,只怕就回不来了。” 老二看着天上的星辰,答道:“我晓得,或许可以借鉴你自我封印修为的方式,只可惜你的法门太难,我到现在都学不会。” 我摇头道:“那法门是我汇集三教法统而成,掺杂了兜率宫、玉虚宫、碧游宫,三宫的理念,你未听过三宫授课,自然是学不会。” 老二笑了笑,道:“或许我调入天界之后会有机会,你倒是好运,三位道祖传道讲法,你一个不落。” 我笑道:“运气使然。” 老二不再说话,径自把手叠着唇边,吹起了一首悠扬的曲子。 老二似乎会很多的曲子,到现在都不曾有重样的,但他又不怎么吹奏。或许也有一些故事在其中吧,他从天仙到金仙的八百年记录,放在现在也是仙中翘楚。我一直都不认为他的来历会真的很简单,地府的第二位阎君,天皇时代初期的生人。天皇刚刚平定了人间五行,修行法门第一次在人世开始流传。那是后世所有时代的起源,生于那样波澜壮阔的时代,又是那个时代耀眼的天才之一,老二的故事,大概只会比我想的还要更多一些吧。 屋子里传来了声响,我顾不上细想太多,匆忙进屋去看。妲己正在揉着自己的额头,方才她醉梦中磕到了一下,把自己磕醒了,正朦胧的睁着眼睛犯傻。 看了看她的傻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 小狐狸在一旁舞动了两下爪子,像是在给老二的曲子伴舞。 曲声飘得越来越远,在这寂静的地府的夜里回荡…… 第二十四章、子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范蠡是个好鬼,也是个好阎君。 至少伊挚是如此认为的。 范蠡接过了伊挚一半的工作,又从老二那里接管了一座城,改了个名字叫做宛城。于是老二也觉得范蠡是一个好鬼,地府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好鬼! 范蠡并不想做个好鬼,他很想做个懒鬼。但当身边的同僚大多数都是懒鬼的时候,作为晚辈想不勤快是不可能的。 伊挚安慰他:“熬吧,熬到新的阎君上任就好了,我就是熬了快八百年,才熬到你来的。” 伊挚想起了往事,有些伤心。姬旦死下来没多久他就成了阎君了,到现在秦朝都亡了,还没休过一天假。 范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和绝望在阎君殿见到了第一个要阎君亲自过目的鬼。 这个鬼看着很年轻,瘦瘦的,高高的,脸很白。 瘦高的小白脸对着阎君们躬身一拜,道:“秦、嬴子婴见过诸位阎君。” 老大看了看他,问道:“你的功过已经审决,为中上等,暂居地府,阴寿尽时投胎,可入良善人家。可有异议?” 子婴顿首道:“皆凭阎君审决,我只有一事相求,还望阎君允许。” 范蠡好奇的问道:“何事?” 子婴面色诚恳道:“我想见始皇帝与扶苏公子。” 伊挚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注视子婴道:“大秦亡在你这,虽是赵高胡亥之过,但你总归是亡国之君,不怕他们欺负你?” 子婴再叩首道:“大秦亡国,子婴有过错,愿听始皇帝发落,还望阎君垂怜。” 老五道:“可以倒是可以,大秦的君臣现在都在服劳役赎罪,一会让鬼卒送你过去吧,说话注意点,老嬴最近心情不太好,别遭了打。” 子婴很迷茫的被带去姬旦的工程队了,我们都很好奇嬴政见到他会发生什么。 姬旦当时见到大秦的君臣都被发配过来背石头的时候,差点笑的背过气去。现在每天都提着鞭子四下乱晃,也不挑衅嬴政一伙,只是没事就在眼前转。嬴政等人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折磨,据说背石头的时候牙齿咬的特别厉害,整个一被虐待的模样。 范蠡还是头一次看见老大的镜子,在从镜中看见工程队的时候,很惊讶的说道:“还有这种宝贝!” 老二略带鄙视的说道:“你才成天仙不久,见过的世面太少,以后见多了就好了!” 范蠡喃喃道:“所以你们以前总是这样躲起来偷窥???” 老大有些尴尬,镜子这玩意是他鼓捣出来的。 老六哈哈笑道:“那都不重要!看戏!看戏!” 嬴政一伙正聚集在工地的一个角落喝水,别的鬼都离他们远远地,同样是被罚过来背石头的,嬴政一伙显得特别优秀! 强弓劲弩,甲胄戈矛,敢和地府正规军干一场的目前就只有嬴政君臣,战绩独一无二,连鬼神郁垒都给砍飞了! 扶苏第一个看见了子婴,然后飞快的跑过去,拉住子婴的衣袖,急切的问道:“子婴,你怎么也下来了?大秦如何了?” 嬴政领着商鞅等人绕着子婴围了一圈。 送子婴来的鬼卒飞也似的逃了,现在嬴政一伙在地府堪称一霸,一般鬼都怕。 子婴跪在地上,面色凄苦,说道:“子婴无能,愧对始皇陛下与公子,大秦亡了……” 扶苏一阵眩晕,嬴政面色也差的很。嬴政扶着扶苏,问道:“如何亡的,你却说来。” 子婴道:“二世皇帝被赵高杀害之后,赵高欲以我为傀儡,扶我继位,我继位后又改成秦王,暗中筹备,杀了赵高。但各地已烽火四起,子婴无力回天,刘邦领兵攻到咸阳城下,我无兵可挡,只得出降。” 商鞅高声问道:“驻扎在北境的三十万秦军呢?派去岭南的六十万秦军呢?” 子婴道:“赵高等人矫诏赐死扶苏公子,逼死蒙恬将军之后,北境的秦军就已离心离德,不愿再效死。至于岭南……” 嬴政摆了摆手,道:“我来说,岭南那里,我生前给任嚣和赵佗下了死命令,尽一切手段开发岭南,岭南不定,即便是中原大乱也不许返回。何况岭南路途遥远,六十万大军回返需要的粮草也是问题,任嚣和赵佗不回兵是对的。” “唉”商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秦做到了他梦想中的一统,却未能持久的统治下去,法家之学是对的,却又好像是错的。 商鞅的身影有些落寞,张仪过去安慰他。张仪比商鞅要看的开,所谓天下,不过是合了又散,散了又合。周有八百年天下如何?商有六百年江山如何?还不是烟消云散。 我们都很理解张仪的思维,他是纵横家,天下太平了,他就没有发挥的空间了,他其实是嬴政一伙里最适应乱世的。 扶苏缓缓推开了嬴政,一步一顿,走到石料前,找了块石头背起来,默默的干活。 我突然很担心扶苏,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扶苏在怀城做的一直很有条理,这一次受的打击有点大。 看了看妲己,她也有些担心。 “你一会去看看扶苏,给他带两坛酒,安慰他一下。” 妲己点头说道:“是,君上!” 我又看向镜子。 嬴政一伙无不陷入了沉默之中,张仪突然问子婴道:“你是怎么死的?” 子婴掩面道:“项羽逼退刘邦,兵入咸阳,屠城纵火,我亦被他逼死。” 张仪又问道:“项羽此人如何?” 一群鬼又围着子婴,等着他介绍一下这个项羽。 “项羽本名项籍,和他叔父项梁起兵作乱。后来在巨鹿击败了章邯王离,天下震动。此人历来身先士卒,勇力远超常人。” 张仪和商鞅互相看了看,又瞄了瞄嬴政,彼此点了点头。 老二笑道:“看来等项羽死下来,还有一场好戏看啊!” 老五也道:“秦始皇帝大战西楚霸王,哈哈!不敢想!不敢想!” 伊挚默默扶额,范蠡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看项羽是输定了,嬴政现在是地仙啊!站在那不动,项羽都打不动他。” 老七点头表示赞同。 我想了一下嬴政和项羽大战的场景,范蠡说的很对,以嬴政当前地仙的修为,项羽怕是撑不住一个回合。嬴政的战斗力,放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翘楚了。 天帝往地府又下了一条批复,是关于接触黄泉之国的,之前嬴政一伙给天帝发了申请,现在批下来了,速度相对以往来说要快了不少。大概天帝对东面突然出现的邻居也比较关注吧,给的待遇比苏秦一伙还要好,安排同行带队的神仙只有一个,来头却大的吓人。“西极勾陈大帝”,天界为数不多的大罗金仙之一,最能打的神仙之一。勾陈上宫主掌天地人三才、一切兵戈战争事。上次对西方诸多神界的威慑就是勾陈上帝一个人完成的,据说是一刀在手,砍了整整一个圈。 老大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道:“这是要搞事情啊!把勾陈放出来,真的不会出事么?” 范蠡很好奇的问道:“老大和勾陈上帝很熟悉?这位帝君不太靠谱么?” 老大回忆了一下,说道:“还行吧,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还没天界,勾陈……就是个冷血的神仙,在他眼里,神仙和蝼蚁没什么区别,他自己也是蝼蚁之一。” 老二在一旁不停地点头,表示老大说得对! 老七道:“勾陈帝君很喜欢打仗么?” 老大晃了晃脑袋,道:“不,勾陈虽然主掌一切兵戈战争事,但他最讨厌的就是战争。” 老五疑惑道:“那还担心什么?听起来不像很能搞事的样子!” 老大的表情颇为复杂,一半怀念一半惆怅的说道:“勾陈最讨厌战争,所以他总是争取最快的了结战争,而他了结战争的方式,就是把一切存在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统统打倒,打服,让他们再也不敢有生事的念头。” 老六:“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大号的嬴政啊,这两个撞到一起,会很有火花的吧!” 伊挚很严肃的表态:“这也不失为一种方式,消弭战争有时候就是一方把另一方彻底的打服或者毁灭。嬴政灭六国之后的那些年,就少了很多征战。” 我对伊挚的看法表示赞同,虽然秦统一之后也没撑过多少年。 “所以,勾陈帝君什么时候下来?嬴政他们的刑期还需要一段时间。” 老大又扫了扫公文,道:“上面说勾陈还需要整顿天界武备,大概会在天界的一百天之后下来。” 我:“那正好,不耽误,先知会嬴政一声吧,背石头之余也可以先做准备嘛。说起来,苏秦他们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老六:“应该不会有问题,杨戬和太白两个金仙,还有五百天兵,再加上诸子的谋略,安全程度很高。” 伊挚想了想,笑道:“别忘了还有苏秦的嘴,他和张仪说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我们都点了点头,这两个鬼就是几千年来的一对奇葩,也不知道鬼谷子是怎么把他们给教出来的,做人做鬼,全凭一张嘴!鬼话连篇,无往而不利。 我带着妲己去了姬旦的工程队,带着两坛酒,妲己带着小狐狸去找扶苏喝酒,我则是找到嬴政。 “老嬴,你们写给天帝的申请批下来了!” 嬴政本来郁闷的脸缓和了下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天界可派遣了护卫?” 我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坐下说话,我和他一人一块石头,极其不雅的对着坐下来。 “别着急,天界给你们派了个领队,大概得一百年之后才能来,你们先准备准备。” 嬴政脸色有些黑,道:“就派了一个???” 我解释道:“这一个顶的上一群!西极勾陈大帝,天界最能打的大罗金仙之一。勾陈帝君带着你们,你们可以干掉整个黄泉之国。” 嬴政眼睛一亮,道:“可以这样么?” 我:“别当真,我就是随口说说,作为神仙,不能总想着灭了人家的国度。” 嬴政道:“君上,神仙寿命无穷,受用无穷,为何从无建功立业的念头?” “神仙求的,是太上忘情,这个情不仅仅是感情,而是一切有与无的念头。只有忘情才能领悟大道,成就仙位。你如今也是地仙,难道就没有半点的感受么?” 嬴政低下头,感慨的说道:“胡亥死后,我就知道大秦的天下不保,在房间里独自呆了三天三夜,才终于知道何为放下人间种种,也因此成就了地仙。” 我道:“你活的太短,等你也活上几千年,就会看得更开一些,放下的也就更多一些。我很期待你的进展,阎君们都很看好你成为新的阎君。” “多谢诸位君上厚爱。”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不好总拉着他偷懒,毕竟别的鬼都在干活! 姬旦行礼说道:“君上,我想调回去做判官。”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现在工程队已经步入正轨,事务虽多却并不十分繁杂,与判官相比,算是极为轻松的差事,姬旦怎么会不想干下去了。 姬旦看出我的疑问,说道:“在这里虽然不是十分忙碌,但日子久了,也颇为枯燥,还是做个判官有意义些。” 我点了点头,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地府需要这样肯给自己加担子的鬼!姬旦虽然修行资质不高,但也是个精通政务的高手。简直是个小号的伊挚,做个判官非常够格! “好,等我和其他阎君商议一下由谁接你的班,就调你回去做判官,你再等上几天。” “多谢君上。” 我笑问道:“嬴政一伙在你这干活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报复的快感!” 姬旦也笑道:“开始的时候有一些,毕竟是秦国断了我周朝的宗庙,只是后来想了想,八百年的天下已经远超夏商。人间自五帝至今,何曾有第二个八百年的王朝,也该知足了,人间没有永远不变的事物啊。” 我道:“你的悟性很好,可惜资质有缺。不过也不要紧,等到人间战乱平息,我们会册封新一批的鬼神,虽然比不得仙道,却也是一种果位。” 姬旦点了点头,笑道:“做做鬼神也不错,其实有时候很想猪·去投胎,看看会不会有成仙的缘分。只是,人间的仙缘太少,不敢冒险。” 我安慰他道:“暂时等待吧,道祖们也在试图简化成仙的难度,天界的神仙缺的厉害,散仙都被拉去干活了,现在去天界,找不到一个闲人。” 姬旦笑着点头,很是开心的干活去了,没有监督,总有些罪鬼想偷懒! 妲己和扶苏喝光了带来的两坛酒,现在正在给扶苏讲述自己的悲剧,已经说到了伯邑考被封为紫薇大帝之后的时段了。 我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才迷迷糊糊的转过头来,道:“君上,我…我在安慰扶苏呢,你…你别打岔!” 扶苏已经不再那么萎靡,我能感受的到,他的修为在快速的增长,看来也放下了不少东西。 扶苏看见我,施礼说道:“有劳君上挂怀!扶苏妄为,给君上添麻烦了。” 我笑道:“是填了不少麻烦,怀城现在每天都堆积了很多事务。” 扶苏表示刑满之后就马上回去干活! 我道:“我打算和其他阎君商议一下,将城池的管理权下放,围绕十二座城池划地府为十二州,列在之前分划的郡县之上,设立十二位主官,处理十二州政务,最后在阎君殿汇总复查。你做好准备,以后要更加忙碌了。” 扶苏笑道:“君上放心,愿效死力。” 我大笑道:“哈哈,这个词用的好,如今可不就是在效死力!” 扶苏也跟着哈哈大笑! 小狐狸偷偷爬上酒坛,贪婪的闻着酒香,自从上次尝过酒的滋味,就俨然一副小酒鬼的模样! 脚下一划就跌进了酒坛,好在里面的酒已经空了。笑骂着把它拎出来,和扶苏道了别。扶起妲己,拎着小狐狸,离开了工程队。 妲己的酒量居然比扶苏差了这么多,各自一坛酒下去,扶苏什么事没有,她却醉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他们是谁安慰谁,以前看他们喝醉的时候,都是一起趴在地上的啊! “君…君上,好…好久没和妲己喝过酒了,陪…陪我再喝点好不好?” 我看了看她红透了的脸颊,无奈说道:“好,等你酒醒了的,找个时间,我陪你喝个痛快!”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她只是自顾自的摇头晃脑,一会靠在我肩上,一会又歪倒在另一侧。 自从在天界哭过之后,她就几乎不再提起伯邑考了,我曾一度以为她快明白什么是忘情,可过了这么久,忘情法还是停留在入门的阶段,没有丝毫的长进。 老师当初告诉她的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参悟过。 情是寻常事,不过因人生,情来情去情在,情存情灭情无。说起来我也只能明白一半。 情是寻常事,不过因人生。一切的情都是因人而生,即是因我而生,执着于情,情便浓烈如酒,淡然于情,情便清淡如水。若是忘情,情便是有也无。 只是这情来情去情在,情存情灭情无。我还是无法理解,当初修忘情法的时候并没有很麻烦,很轻松的就修成了,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我入道够早,并未经历过那样执着的情吧。 唉,一想到情字,总是不可避免的想起老四和妇好,两个人还是那副如胶似漆的样子,像是身在家中,而不是在忘川水里。 很多鬼看见他们如此甜蜜,都尝试着在忘川水里泡了泡,却没有一个坚持的下来的,最长的一个也不过泡了三天。 真是搞不懂老四和妇好是怎么做到的,忘川水诶!很可怕的!!! 第二十五章、项虞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阴雨连绵,沉寂了整个阎君殿。阎君们最近聚在一起的时候愈发的频繁,无他,有趣的事情和人越来越多了而已。 郁垒黑着脸,领着一群鬼卒,鬼卒们扯着铁链押着一个不停挣扎的雄伟汉子,一个和妲己一样漂亮的女鬼在汉子身边安抚他。 范增站在阎君殿的门口,目光复杂的盯着这两个新死下来的鬼,手按在剑柄上,剑挂在腰上。 汉子看见范增的时候,立刻安静了下来,沉声道:“亚父,你也在这里?” 范增没好气的说道:“不在这还能在哪?死了之后还有别的地方去么?你…你……” 项羽不等范增开骂,就先跪倒,磕了几个头。扯的一边拿着铁链的小鬼好一阵辛苦。 “亚父,我没有听你的话,我错了。” 范增脸色涨的通红,按在剑柄上的手又紧了紧,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刘季小儿已得了天下,当年若在鸿门杀了他,安能有今日。” 虞姬劝道:“亚父,霸王已经知错,还请亚父消一消气。” “哼,要不是你,羽儿也不会留恋于儿女情长,以致今日。” 范增怒气冲冲的走了,项羽和虞姬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哀伤。 老大收了镜子,道:“范增这小老头真是个倔脾气,弄来干活好像也不错。” 老五也道:“是啊,不弄来干活可惜了。” 老六:“你们谁有办法把他弄过来?” 我第一个摇了摇头,老七第二个,老二第三个,伊挚第四个。 范蠡没有跟着摇头下去,道:“我有一计,或可以一试。” 伊挚问道:“计将安出?” 范蠡笑道:“就在项羽和虞姬二鬼身上,以他们做饵,我就不信钓不到范增!” 我们都竖了竖大拇指! 郁垒把两个鬼压了进来就匆匆的走了,垓下那里还有不少战死的鬼魂,附近的城隍判官基本都调了过去,还是不太够用,他得回去帮忙。 项羽活动了一下手脚,被铁链绑的有点难受。 傲气的扫了眼堂上,道:“尔等就是地府阎君?” 老二攥了攥拳头,忍着气道:“不错,项羽,你如今身死,还有何话可讲?” 虞姬拉了拉项羽的袖子,项羽才稍缓和语气道:“你们打算怎么安置我?” 伊挚翻了翻卷宗,道:“你兵入咸阳,屠城纵火,罪大恶极,判你刀山地狱五十年,火海地狱五十年,沉沦地狱十年年,你可心服?” 项羽指了指虞姬,问道:“虞姬是否也会受此责罚?” 伊挚又翻了翻,道:“她不会,她会在地府停留,阴寿尽后,往人间轮回。” 项羽不舍的看了看虞姬,虞姬也不舍的看着他。 虞姬问伊挚道:“阎君大人,虞姬可否等待霸王,一起投胎?” 伊挚正要拒绝,却被范蠡拉了拉袖子,停了下来。 范蠡说道:“也不是不行,阎君殿还缺个打杂的,你若是愿意,可以在阎君殿做事等候。” 项羽怒目圆睁,正要发作,却被虞姬给按了下来。 “我愿在阎君殿做杂务,只求和霸王不分离。” 范蠡又道:“地府没有给打杂的准备住的地方,你才死下来,又没什么陪葬,只怕要露宿街头。” 项羽不可抑制的发作了,甩着手上的铁链,对着阎君们打了过来。 铁链在距离桌子三寸的地方沉了下去,连带着拽倒了另一头的项羽。 阎君们微笑着看着他。 范蠡笑道:“试图袭击阎君,殴打地府公务人员,除了一百一十年地狱,还需去背上十年石头。” 老五阴笑道:“不错,就先去背石头吧!” 虞姬慌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道:“还请诸位大人宽恕,霸王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冒犯阎君。” “嘿嘿”老六说道:“秦始皇帝到了这也得老老实实的听判,霸王怎能例外。” 虞姬不停地磕头,项羽瞪着眼睛,愤懑万分。 伊挚不忍心作弄下去,说道:“非是我们故意如此,只是地府律条如此。地府众鬼平等,就算是袭击了一个鬼卒,也要去背上十年石头。” 虞姬容貌可怜的跪坐在地上,项羽还在试图挣扎,却始终无法动弹。老二在他的铁链上使了个千斤坠的法术,千斤之重,岂是他能挣扎起来的。 消了法术,又唤来几个鬼神,押着项羽去工程队。 范蠡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虞姬,对我说道:“老九,先把她带到你那去吧,让妲己带带她。” 我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范蠡又道:“我听说范增也在怀城。” 我看了看他,心领神会,道:“是在怀城,他买了个带小院的宅子,还空着几间房。” 范蠡胸有成竹的笑了。 虞姬并没有在阎君殿那般柔弱,她似乎很快接受了来到地府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带着她回怀城,脚步不慢,她也始终跟在后面,步伐并不慌乱。 “大人,霸王会不会吃很多苦头?” 我想了想,说道:“倒不至于,背石头就是枯燥了一点,火海和刀山两个地狱也就会干燥一些、疼了一些。沉沦地狱倒是苦了点,但也只有十年,撑一撑就过去了。” 虞姬又问道:“大人,有没有机会给霸王减刑?” 我正色道:“没有,项羽为人桀骜,屠戮无辜不多,但纵火咸阳城,造就了许多冤魂,这些都是他要还的债。” 虞姬不再说话。 我却又想起管仲来,他还在背着石头,而且看样子还要继续背下去。女闾在人间换了几个名字,却依旧在开着,而且越开越大,民间也有效仿,坑害了许多可怜女子。管仲作为首创者,女闾一天不倒,就要受一天的苦,如此下去,怕是到不了头。 搞不懂他当初是怎么想的,缺钱的时候学学伊挚啊,鼓励一下货殖。呃…他好像也这么干了,那他为嘛还要开女闾?他算是把自己坑的死死的。 妲己很开心的拉着虞姬的手,给她介绍小狐狸,小狐狸最近胆子大了不少,看见虞姬,还跑去捧了个果子来,虞姬拿着果子,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小家伙眯着眼睛一阵享受。 妲己趁着虞姬在逗弄小狐狸,跑过来问我,道:“君上,虞姬怎么会安排到咱们这里?” 我看了看她的眼睛,有点读不懂里面的藏着的些许戒备。说道:“老十一打算让她跟你学一学,安排在阎君殿做个文书,阎君们缺个文书。” 妲己这才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阎君讨来的呢!” 我无奈道:“我讨来干嘛?我又不养闲鬼。” 妲己又笑着问道:“那安排虞姬住哪?咱们这没有房间了,只剩房顶的草蓬还空着。” 我道:“不用管她,晚点你带她去文种那里喝汤,趁着范增也在那的时候。” 妲己不解的点头应下,又跑去拉虞姬聊天。 我抓紧跑回阎君殿,好戏已经开场了! 其他阎君都各自拿着吃食,坐在位上围观。我连忙回到座位上,看向镜子。 问道:“姬旦什么表现?嬴政他们有动作没有?” 老六说道:“姬旦刚刚一脸的无奈,现在集结了一群壮鬼在一边盯着!嬴政他们还没什么动作,好像还是在观察。” 我道:“姬旦也该调回来了,上次我提议的十二州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老大点头道:“我已经让姬旦找个合适的鬼来接班了。十二州我们都觉得可行,只是地府找不到足够的主官啊,有本事的鬼倒是不少,愿意做事的鬼也不少,但有本事又愿意做事的鬼太少了!” 老二也点头:“是啊,太少了,不够用啊!” 范蠡提议道:“不妨先从人间预订几个,等他们死下来,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先忽悠过来干活!” 伊挚赞成道:“不错!我看那个叫张良的就挺好,我预定了,商丘城的主官就是他了!” 范蠡道:“我要那个陈平的!” 老六:“我要萧何!” 老七:“我不和你们争,我要范增好了。” 老二:“我看好韩信,我要他了!” 老大挠了挠脑袋,道:“你们选这么早有什么用,等他们死下来不知要多久。我就选嬴政吧,等他刑满就让他先去把担子担起来。” 我笑道:“我也选好了扶苏,这父子各掌一州,也算是权倾地府了啊!” “哈哈!”大家好一顿哄笑。 老五突然指了指镜子,道:“快看,王翦动了!” 王翦带着一群武将把项羽围了起来。 王翦和项羽开始互相嘲讽。 项羽动手了! 王翦等人开始跑!项羽在后面追,还不停扔着石头! 姬旦黑着脸带一群壮鬼堵了上去! 项羽踢飞了一个鬼,项羽又踢飞了一个鬼! 项羽被踢飞了! 嬴政带着微笑接受姬旦的感谢! 老二:“到底是善于谋略啊!踹了项羽还没过错,项羽还得加刑期!会玩!” 范蠡:“唉,项羽没了范增就缺了很大一部分的脑子啊!兵形势遇上兵权谋还真是憋屈啊!” 伊挚也道:“勇力拉不开差距的时候,兵权谋确实更加适用!” 老二给了他们两个白眼!兵家四派在孙子下来之后,阎君们也曾讨论过,最后的结果是嗤之以鼻。 因为完全不适用于神仙,以勾陈大帝为例,单体战斗力强到不可思议,再多的计谋也挡不住他一拳。而且神仙们也很少勾心斗角,求的是个淡然清澈,念头太多只会有损修行。神仙们也很少打架,打架哪有修行有乐趣!何况每天的活都没有干完的时候,谁还有心情打架! 项羽又要多背五年的石头,范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文种的铺子里喝汤,他死下来之后和文种很聊得来,两个鬼关系很好! 文种在范蠡的授意下,把项羽的得到的待遇都告诉了范增。附带和妲己出来喝汤的虞姬,于是范增被虞姬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盯得极不耐烦。 范增还是收留了虞姬,这老头面冷心热。 妲己和我说这事的时候一直忍不住的笑。 “君上,你是没见到,范增当时又无奈又怜悯的,有趣极了!” 我笑道:“这小老头虽然执拗,却并不坏。” 妲己又道:“只是虞姬妹妹要吃些苦头了,范增对她不是很友好。” “无妨,虞姬不会觉得苦的,你好好教一教她。十二州的划分已经定了下来,阎君们会陆续选定主官,重新回到阎君殿。虞姬这个文书,很快就要投入使用了。” 妲己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搬回去?我收拾一下,是要回阎君村去住么?” “等扶苏刑满吧,他会是接任我的主官,你要和我回去么?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帮扶苏处理政务。” 妲己白了我一眼,悄声道:“那你呢?我还是跟着君上吧,免得你又被那些卷宗给埋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道:“要让工程队在阎君村再盖座房子了,给你和虞姬一起住!” “我要和这里一样的二层小楼!” 我笑着点头! “我要在楼顶也弄一个和这里一样的草蓬!” 我笑着点头! “我要君上有空的时候陪我在楼顶喝酒!” 我…… 第二十六章、姒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范增来干活了!条件是要接手工程队!问了一下姬旦,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于是范增接手了老七和姬旦的工作,老七回了阎君殿,姬旦去做回了判官,他还没判过一个鬼,现在有些激动! 姬旦判的第一个案子非常有趣!是之前由别的判官判过,被告不服,提出来的上告。此事还没有到阎君复审的程序,就又闹到了姬旦那里。 李四是个生意鬼,收购其他鬼种的小麦,再磨成面粉,卖给糕点铺。王五和孙六是他花钱雇的两个长工,双方签了十年的契约。契约里标明了王五和孙六每天只工作四个时辰,如果需要加工时,就要双方协商,或增加工钱,或调整假期。如今契约要到期了,李四有一批面粉需要紧急加工出来,偏偏王五和孙六不愿意加班。因为双方迟迟没有签订新的契约,王五和孙六觉得李四是不想用他们了。 因为王五和孙六拒绝加班,李四没能如期交付面粉,赔了合作的糕点铺不少钱。李四觉得是因为王五和孙六不加班加点,因此害他完不成订单,所以状告王五和孙六,要他们赔钱! 这案子本不难判,偏偏之前的判官认为李四的面粉加工属于紧急任务,要求王五和孙六加班,王五和孙六不应该拒绝也不能拒绝,于是判了王五和李六赔款。 姬旦对之前判官提出来的“紧急任务”有些不解,就来阎君殿询问。 伊挚翻遍了地府的律条,也没找到有关于“紧急任务”的。 地府从来不强迫鬼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每个鬼都有他选择的自由,契约只有在双方平等的条件下签订才具有效力。 伊挚狠狠摔了摔竹简,怒道:“是哪个判官审的如此糊涂?地府的哪条律令有说过一个鬼不能拒绝加班的?阎君们什么时候强制过判官加班!” 范蠡也道:“就该让这个判官加班一百年不休假,好好体会一下!” 老大沉吟了一下,说道:“把商鞅提出来,剩下的刑法改为地府执役,让他去给判官们搞培训,地府的判官近些年来有些不靠谱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公文,的确有很多以前没出现过的问题。自从大秦亡了之后,地府的习气变的有些差,居然还有鬼大肆提倡鬼治,要求讲鬼情!开玩笑,地府若是真讲了情面岂不是说阎君有私,有私的阎君如何可以执掌地府,执掌轮回公器!怕不会被天帝给送去斩仙台转一转! 判决打回,之前做审决的判官撤职,罚去背十年石头!由姬旦重新判罚。 商鞅在迷茫中被阎君们叫到了阎君殿,他方才正和管仲聊治国强兵!突然就被鬼卒们飞一样的架到了阎君殿! 老大语重心长的说道:“商鞅,你也是诸子之一,地府即将册封的鬼神之选。你且说说,地府待你如何?” 商鞅整了整衣衫,躬身拜道:“阎君对商鞅甚厚,鞅感激不尽!” 老五道:“现下地府出了点难处,需要你来帮忙,你可愿意?” 商鞅道:“愿意尽力,只是不知是何事?是否在我能力之内。” 伊挚道:“地府的判官们近来有些散漫,判决开始欠缺公正,不能贯彻地府律令,夹带人情。” 范蠡接道:“我们希望你能给地府的判官们培训培训,讲一讲何为法治。” 老六道:“天公地道,地府不容有私,此事关系地府公正,还需有劳商君。” 商鞅正色道:“我愿一试,还请诸位阎君支持!” 我挥手扔给他一块大印,这是方才匆忙刻出来的,上面刻着“天公地道”四个字。 “商君,现任你为地府十二州第一判官,总领所有判官府,主持法治改革,赐你天公地道印,只在阎君位下。” 商鞅很正式的接下大印,深深下拜。 老大又道:“执此印,可抽调你需要的人手,地府体系庞大,有劳你了。” 商鞅道:“必不辱使命。” 看着商鞅步伐沉重的离开,阎君们集体叹了口气。 老二:“也不知是因为些什么,现在的人间不复淳朴,连地府都沾染了些不好的风气。” 老六:“人间的走势有点让神仙看不懂,明明是趋于有序,却又滋生出诸多乱象。” 我们都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大道:“你们的修行都有些欠缺了,暂时看不清这天地道理的演变。还是要勤勉修行,方能懂得一切变幻的根本所在。” 老七道:“还请明示!” 老大笑了笑,道:“姬昌的易经里面有句话‘一阴一阳谓之道’,道祖的道德经也有‘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阴阳相对相合是天地至理,人间愈发有序,就自然愈发混乱,本就是相辅相成,怎么能只看到其中一点呢?” 我和老二都点了点头,老五、老六、老七若有所思,伊挚和范蠡似懂非懂。 韩信死下来了,老二亲自去鬼门关接他。 走进殿时,老二意气风发,大有囊尽天下英才的气势。韩信步伐偏重,眼中充满了疑虑。 老二悄悄的传音,道:“你们得帮帮忙,韩信被坑怕了,不太敢任职。” 范蠡笑着传音道:“放心,包我身上!” 伊挚翻了翻卷宗,没什么说的,除了在战场上,就没害过谁,净被人家害了。 “韩信,你的生平我等已经看过,现欲征你入地府为官,你可愿意?” 韩信深深一拜,道:“韩信为汉征战,最终亦为汉室所杀,已无心出仕,只求深山老树,研习学问兵法。” 范蠡笑道:“且不忙决定,你在人间贵为大将军,楚王、淮阴侯。征战无数,十面埋伏叫许多名将惊艳,你的用兵之道是什么呢?” 韩信正色道:“用兵之道自是存乎一心,算其所不胜,算己之能胜。以能胜战不胜,自然胜之。十面埋伏不过攻心之道,项羽久胜而不得地,麾下兵马多为楚地民户。离乡三年必思归,将士何能例外,项羽之败,非败于汉军,败于其己也。” 范蠡继续说道:“来地府任职吧,可以让你建立学宫,研讨军事,自古至今,不少兵家翘楚都在地府,你们可以互相交流,彼此促进!” 韩信的眼睛一亮,有些不安的道:“地府有杀鬼的刀么?” 老二哈哈大笑,极为好爽的说道:“地府没有杀鬼的刀,鬼是不会再死第二次的!” 伊挚解释道:“人死为鬼,鬼死为人,人可以杀人,鬼却不能杀鬼,你已经是鬼了,不会再死了。” 韩信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老二笑道:“明天上任吧,学宫你自己找地方开就是了。” 对韩信说完,又朝着我们说道:“你们坐着,我带他去熟悉熟悉地方,明天我就搬回来!” 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走。 韩信的死,似乎是一个开始,卢绾、彭越、英布等人紧随其后,其中英布因为作恶太多被下了地狱,卢绾和彭越则在地府等着阴寿尽了投胎。 韩信开始在城中练兵,卢绾和彭越给他做副将。所训练的,大多是跟随他们战死的将士,少数是刘邦曾经的敌人。 我们都不太看好刘邦死下来之后的情景,现在的场面有点凶。 伊挚已经在默默的做兵力部署,打算在群鬼闹事之后,在最短的时间里抓捕完毕,然后统统送去工程队背石头。 老大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脸淡定,但仔细观察,仍能看见他的发丝又白了几根。老二则是比较雀跃,他很期待刘邦死下来之后的画面。老五老六都是莫不关己,他们不太关心打架之类的事件。范蠡在竹简上刻来刻去,内容是如何忽悠萧何、张良等人。 我估计萧何比较好办,但想忽悠张良有点难。张良在上面有人!黄石公,天界的一名低调的天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那年很突然的在人间收了一名弟子,这个弟子就是张良。目前看张良很难在人间白日登仙,但有很大的希望修成尸解仙。 黄石公毕竟是天界的在册神仙,对地府的环境比较熟悉,张良可能不会很好忽悠。 老七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他最近总是会陷入到沉思的状态,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老七抬起头,说道:“很久没去看老四了,我去看看他。” 我说道:“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老七和我两个人溜出了阎君殿,买了两坛酒,又在孟婆那打了两罐汤。 我:“你最近好像总是在沉思,是有什么心事么?” 老七站在奈河桥上,看着桥下流过的忘川水,老四和妇好在地平线的地方泡着。 “我最近总是在想,感情和修行为什么不能够共存,是否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样老四的悲剧,或许可以解决。” 我道:“别想那么多了,仙道无私,岂能容情。踏上修仙路的那天,就应该知道要舍弃情感,心无旁骛的啊。” 老七沉吟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道:“是啊,仙道无私,仙道无情。无私无情才是仙。” 我知道他这是一直放不下老四和妇好的事,大概也是放不下自己曾经的过往,劝慰他道:“仙道有仙道的悲欢,人道有人道的哀喜。得到的同时就必然意味着失去,这是天地间永不变更的道理。” 老七拍了拍栏杆,道:“走吧,去看看老四。” 老四和妇好比起我和老七要开心的多,两个人抱在一起,要多甜有多甜! 老七拎着一坛酒,蹲在忘川水的上空,居高临下,对老四说道:“老四,我和老九过来看看你,先把妇好松开,来喝酒!” 老四嘿嘿笑着,把双臂拥抱的姿势变成了单手揽腰,说道:“放是放不下的,不过酒也是要喝的!” 我也学着老七,让自己飘浮在忘川水上,笑道:“美酒佳人,老四你好大的福气啊!” 妇好笑道:“九阎君不是也有妲己妹妹相陪么?” 我摆摆手,道:“你不要乱说,平白污了妲己的名声,她的忘情法迟迟没有进展,以后可能还是要嫁鬼的。” 妇好朝着我泼了一把水,颇有些气愤的说道:“有你九阎君在,还有哪个小鬼敢撩拨妲己妹妹?你就不能和太奕学学,担起责任来!” 老四拉住她,说道:“你不要这样,老九一向修的就是忘情道,最擅长的就是不解风情!” 老七也道:“不错、不错。地府的阎君,没感受过爱情的只有老九这个狠心人!” 我摇摇头,并不在意他们的调侃,踏上修行路的那天,我就已经抛弃了凡间的情感,对我来说做神仙比做凡人有趣。天地间的道理无尽,正如庄子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是神仙,生也无涯,知也无涯,不会殆己,自然要在这天地道理上穷究。 他们见我不在乎,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该喝酒喝酒,该喝汤喝汤。老七把自己喝的烂醉,老四颇为感慨的拍着老七的肩。 老七一直是最支持他和妇好的,他对老七很感激,只有老七才能理解他的决定。曾经极于情的人,才会真正知道情是什么。 老七或是他的知己,而我不是。妇好一直都在给我白眼,显然是对妲己的事耿耿于怀。 我一直搞不懂妇好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和妲己的关系应该不一样,让妲己用情至深的明明是伯邑考,我只是传了妲己忘情法而已。 在老四送别的目光里,扶起老七,离开忘川。我很想回头看看,看一看老四和妇好是不是又紧紧拥在了一起。但我不敢回头,害怕会滋生一种叫做不舍的情绪。 我觉得我应该和妲己谈一谈,看一看她的意愿,问一问她到底是愿意继续追随我修行,还是想重新找个好鬼嫁了。 “姒华、侍画、姒画、侍华…..” 老七又在念叨着那个名字,发音比上次还要模糊。我倾向于“姒华”这个名字,这更像是老七那个时代的女子姓名,或许是老七曾经的妻子,所以才让老七一直念念不忘。 老大肯定了我的猜想,老二也在一边佐证了“姒华”这个名字正是老七的妻子在第一世的名字。 老大的面色很凝重,害怕老七会重蹈老四的覆辙。老二也有些沉闷,对于老七的事情,他也很清楚。 老五和老六对老七的过往知道的很少,只好等着老大的下文,伊挚和范蠡都清楚神仙不能有私情这件事,对老七也有些担心。 老大检视了老七的修为,脸色才好看了一些,道:“修为没有退步,应该只是对过往有些难以释怀,并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 我问老大道:“老七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大摇摇头,道:“我答应过老七,不能说。” 我又看向老二。老二也是摇头,道:“别看了,不止老大,我和太白都答应过老七,不能说。” 我只好放弃询问。老五、老六、伊挚、范蠡也都各自回到原位,该干嘛干嘛。 老七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嘴里仍在不停的念叨着“姒华、姒华……” 第二十七章、天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伯希今天格外的小心,在平时五十个鬼的基础上,增加到了五百个鬼。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被团团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韩信和卢绾、彭越分成三路,各自带着几百名小鬼。分成三个方向,堵住了鬼门。 韩信很守规矩,带来的鬼都是地府的民鬼,没有一个在编制内的官员和鬼卒。连他自己也在前一天给阎君殿递交了辞呈。 老二很痛快的批准了,他最欣赏韩信这样的战将。阎君们都乐得看这场热闹,没人反对。韩信是不太可能再去投胎了,和刘邦之间的因果只好在地府做个清算,不能不清不楚的放过了。 项羽也提交了请假的申请,但没有被批准,他的帐,要等投胎之后再去算。 嬴政一伙在子婴的劝说下,并没有动作,依旧在老老实实的背石头,扶苏等罪行较轻的鬼离刑满时间很近了,距离我从怀城搬回阎君村的日子也近了。 范增接手了工程队之后,项羽少吃了很多苦头,有了范增的项羽不再那么容易被忽悠。时间久了,嬴政一伙居然和项羽打出了交情。秦始皇帝的胸怀,再一次超出了阎君们的认知。 不过想想项羽,再想想刘邦。刘邦应该不会得到和项羽一样的待遇,项羽是个魁梧直爽的汉子,而刘邦怎么看都更像一个猥琐的老头。 这个猥琐老头此刻眼睛里泛着精光,四下观察着韩信等鬼的动作。 韩信稳坐中军,一个小鬼站在他身后,举着绣着韩字的将旗。 眯眼看了看伯希的排兵布阵,韩信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吩咐了一句,身后的小鬼开始摇动将旗。 伯希按在剑柄上的手在将旗晃动的瞬间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剑尖直指韩信。他是场上唯一一个地仙,韩信现在只是个才开始修行的鬼,卢绾和彭越连修行都还没有开始。伯希有信心把刘邦安全的带到判官府去。 地府现在所有的鬼都不再由阎君审决了,这是商君着手整治改革的第一项。 “阎君们不敢干判官的活!”这是商鞅的原话。托着天公地道的大印,商鞅请范增新修了判官府,将地府所有的判官集中到了一起,盖了无数的房舍,占用的面积几乎抵得上一个咸阳城。新修的判官府就坐落在阎君殿的一侧,和阎君们的茅草屋比起来,判官府更像阎君殿! 好在阎君殿和判官府都挂了牌子,倒是没有鬼认错地方。 商鞅在判官府的门前立了一块很大的石碑,特意请了老二出手,在正面刻了“天公地道”四个大字,又在背面刻上了地府的律令。 在每一条过道的墙上都涂了“是非莫入,唯存公心”。 现在判官府俨然成了地府新的一景。 伯希去过很多次判官府,也把很多鬼送到过判官府。但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艰难过。 韩信并没有指挥小鬼冲阵,只是命手底下的鬼靠近伯希的队伍。卢绾和彭越也是如此,两伙鬼靠的非常近,一个贴着一个。 伯希的队伍被三方挤在了中间,他不能进,不能左,不能右。更不能退,他后面就是鬼门关,总不能回到人间去。 伯希头痛的很,把剑又插回了剑鞘,不然很容易伤到这些鬼,在对方没有主动攻击之前,他不能误伤任何一个鬼,这是地府官员的道德操守。 两伙鬼很快就混在了一处,鬼挤鬼,鬼门前的场面十分混乱。 伯希好不容易从一群鬼中脱身出来,却听见有鬼卒喊:“刘邦被卢绾劫走了,刘邦被卢绾劫走了!” 伯希匆忙望过去,只看见卢绾背着一个大袋子在飞奔,袋子里显然有个活物在动。 伯希匆忙的追了上去,脸色十分难看,上次郁垒丢了赵高,被地府的同僚们一直笑到现在,郁垒也迟迟抬不起头,提起嬴政一伙就恨的咬牙切齿。 卢绾跑的很快,而且特意在转圈。伯希的速度虽比卢绾要快,但一时间也追不上他。 鬼门前混乱在逐渐减缓,鬼卒们看见伯希去追卢绾,也都努力的脱身出来,去追伯希。 于是卢绾背着袋子在前面跑,伯希在后面追,鬼卒们三三两两的跟在伯希身后。 韩信就这样抓到了刘邦,自始至终没有动手打过一个鬼卒,使了个障眼法,就把伯希骗走了,刘邦被茫然的留在原地,身体蜷缩在一起。 老二很痛快的拍手笑道:“好!好!韩信不愧是汉之大将军,这一手玩的巧妙。” 伊挚白了老二一眼,他本来安排了后手,准备在双方起冲突的瞬间把韩信一伙统统拿下,送去范增那里背石头,却没想到韩信不按常理出牌,诸般准备都没了用。 “话说咱们不应该担心一下地府的军备么?地府的将军大多都是上古生人,放在现在有些落伍了,制不住这些聪明鬼。” 我想了想,道:“一并交给商鞅吧,他强军也很有一套!” 老五、老六、老大、老七、范蠡:“同意!” 刘邦现在蜷缩的像个虾米,头埋进怀里,不去看韩信和彭越。 韩信屈身一拜,道:“陛下,可曾想过还能与我等臣下在地府相见?” 刘邦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把拉住韩信的手,泪流满面。 韩信有些懵。 刘邦自顾自的哭道:“不曾想还有再见将军之日,当初吕雉趁朕不在长安,竟阴谋害死了将军,朕痛心不已啊!” 韩信黑着脸推开他。 彭越又在一旁说道:“那陛下还记得我么?我既已被废为草民,陛下又何必要赶紧杀绝?” 刘邦又猛地抱住彭越,泪水打湿了彭越的肩膀。哀嚎道:“非我所愿,实是吕雉所为。将军不该去求吕雉啊,她回到宫中就说将军心有不甘,转身就派人诛杀了将军三族啊!” 韩信冷笑道:“吕雉,一介妇人,若没有陛下默许,如何敢诛杀功臣,陛下休要多言,今日你我君臣不妨就了结了彼此的因果。” 刘邦见韩信抽出剑来,匆忙躲到彭越身后,边躲边喊:“大将军休要如此,朕已知了过错,不会再犯了!” 彭越反身把刘邦推开,怒道:“你还有再杀我们一次的机会么?受死吧。” 刘邦见彭越也来砍他,把腰一弯,寻了个缝隙就钻进鬼群里,韩信和彭越在后追赶,小鬼们纷纷闪身避让。 那边伯希追着卢绾,已经追到了河边,只见卢绾把袋子往河里一抛,自己抽身就跑,伯希匆忙之间抓住了袋子,打开一看,哪里有刘邦的影子,分明是只长的高大的猴子。 伯希的脸色通红,呼吸也更显粗重,显然是极为气愤。 身后的鬼卒看见伯希的脸色,纷纷停在远处,不敢靠近。 伯希跺了跺脚,腾空飞起,直奔鬼门。 等他到了鬼门,却见韩信和彭越在群鬼里转来转去,不见刘邦的踪影。 伯希又羞又怒,抽出剑来,就要落下去和韩信厮杀却又顾忌地府律令,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刘邦在鬼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的尖着嗓子喊:“刘邦在那边,快追啊”。 阎君们就看着刘邦把韩信和彭越弄的团团转。 老二颇为玩味的说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这个刘邦,有点意思!” 老大点了点头。 老六说道:“看起来和老嬴完全不一样,有点太猥琐了吧…” 我:“别小瞧刘邦,论用人,他不比老嬴差。” 老五道:“要不要考虑给刘邦一个官做?” 伊挚和范蠡同声道:“不要!” 唉,正常画风的官员还是看不上刘邦这种猥琐流啊!地府的体系太过单调了些,把刘邦弄来调剂调剂,似乎也不错。 刘邦很快就从鬼群中脱离出来, 韩信和彭越还在一群鬼中搜寻的时候,刘邦已经独自上了大路,往远去了。伯希也没注意到他,伯希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韩信和彭越身上,只等着二鬼找到刘邦,然后第一时间飞下去把刘邦带走。他现在后悔的紧,怎么就忘了自己会飞呢,从鬼门出来的时候直接带着刘邦飞到判官府不就好了! 地上的鬼也没注意到天上的伯希,在地府的神仙不多,都很少用飞来赶路,没看阎君平日都是用双脚来走的,自己怎么好意思飞。很多鬼都还没适应地府不同于人间的交通方式,平日里在天上飞的太少了。 文种正骑着马从西施家出来,他最近和西施合伙做生意,代理了杜康新出的两种口味的美酒,赚了不少钱。西施现在最爱做的就是照顾范蠡给她的生意,和去阎君村给范蠡收拾屋子。阎君殿她从来不去,怕有鬼说闲话,说十一阎君不公正。 文种最爱干的事就是赚钱了,他现在才体会到范蠡曾经的乐趣。谋算什么天下啊,哪有赚钱那么让人开心! 高头大马,在人间就不便宜,在地府卖的更贵,而且是官方发卖,独家垄断。现在不也是挑了匹最好的来骑,给勾践做谋臣的时候哪有这般逍遥。 文种在大路上撞见了刘邦。 刘邦虽然逃的慌张,却并未显得狼狈。见到文种,很有礼貌的施礼,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官府在哪里?还有多远?” 文种挠了挠头,这是新死下来的???叫自己小兄弟?自己做他祖宗都够了吧。 “小鬼,我都死了几百年了,你死了多久?” 刘邦愣了愣,面前这个年轻人死了这么久么,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道:“请老丈恕罪,我才死下来。” 文种说道:“地府没有官府,有事都去阎君殿和判官府。”又指了指方向,道:“就在那边,大的是判官府,小的是阎君殿,都挂着牌子,你到那就看见了。” 刘邦谢道:“多谢老丈,敢问还有多少路途?” “没多远,骑马只要一刻钟就到了。” 刘邦看了看文种的马,目光炙热。 文种赶紧说道:“你快去吧,有缘再见。” 刘邦看着马屁股越跑越远,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薄了,估计是做皇帝做的,不好意思坑蒙拐骗了。 刘邦又向着阎君殿飞奔。 阎君们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老五:“等他到了阎君殿,咱们该怎么说?” 老六:“感觉好丢脸的样子……,要不就说伯希是临时抓来的壮丁!” 老二知道他们两个是觉得地府的军事有些丢脸,今天的事也的确让阎君们有点拉不下面子。伯希就那么容易的被韩信忽悠了,飞回来之后在天上居然都没看见刘邦偷跑出来。他本想替伯希辩解几句,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或许地府的鬼卒们也需要多训练训练了,不能总叫这些新鬼笑话。 伊挚这时候倒是通情达理起来,说道:“也不怪伯希,地府毕竟太平,没什么战事,锻炼不出来。” 范蠡也道:“是啊,地府太安稳了,都没地方练兵。” 老七努了努嘴,说道:“黄泉之国怎么样?等勾陈大帝下来,和他商量商量!” 老大摆头道:“不行,毕竟隔着挺远那,天帝也不会允许地府轻易动兵。” 老二从桌下抽出了一卷地图,这是地府的一项机密,目前已知的神界和地府的分布图。 我凑过去看了看,指了指北面,道:“要不就这吧,匈奴那边的地府,他们最近吞并了东胡和许多小部落的地府,而且这个地方没有后台,神界和地府是在一起的,最顶尖的只有一个天仙。” 老大满意的点了点头,老二面带喜色,伊挚和范蠡开始在竹简上刻画。 刘邦终于跑到了阎君殿,在殿前再三确认了牌匾上的字,才肯定这个残破的草屋是地府的最高权力中心。 推开门,边走边喊道:“人间刘季,特来拜见诸位阎君!” 从老大到范蠡,八位阎君都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这表情的含义很一致!“信你的鬼!” 刘邦抱了抱拳,再一次道:“人间大汉皇帝见过地府阎君!” 老二撇了撇嘴,道:“知道了,你有什么事么?” 刘邦神色倨傲,道:“朕是人间天子,到了地府自然要拜会阴间天子,诸位就不请朕落座么?” 范蠡笑道:“人间天子死下来也不过是凡鬼一个,我等贵为阎君,为何要与你同坐?” 刘邦神色变了变,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赤帝子,诸位给个面子嘛!” 老六玩味的说道:“我特地给赤帝写信问过,赤帝说了,没你这个儿子。” 我们都各自偷笑,老六可没写过什么信。 刘邦当然也不是赤帝的儿子,赤帝从来都没娶过老婆,怎么可能有儿子! 第二十八章、跳舞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到底是刘邦,很快又换了副神情,堆笑道:“都是误会!误会!平日里说来玩的,我也没当真过!不过我在人间好歹也是个皇帝,到了地府总得有点待遇吧!” 我笑道:“倒不是不能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待遇?” 刘邦搓了搓手,道:“这个…我就大胆说了!房子肯定得有,方便的话是不是安排两个随从?出行的车马,平日的用度……” 老二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怒道:“你倒是想得美,嬴政都不敢在老子面前提这些要求!” 老大按住了暴躁的老二,道:“地府诸鬼平等,随从车马用度你就不要想了,这些你得自己想办法,房子嘛,倒是可以帮你撘,只是你得付工钱,你也可以自己找块地方,自己盖。” 刘邦的笑容更浓,道:“我还有些陪葬,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花用?” 范蠡道:“可以花用,伯希没有告诉你?陪葬品都在地府的财政寄存,你可以随时取用。” 刘邦道:“下来的时候太乱,伯希将军没说什么就坠卢绾去了。” 听他提起这事儿,阎君们的脸色都黑了黑。 我扔给刘邦一份地府的地图,道:“这是地府的地理分布,你自己找块地方吧,要是出钱让地府撘房子就去找工程队,要是自己盖就自己折腾。不过我不建议你花钱弄,范增现在管着工程队,嬴政和项羽都在工程队干活。” 刘邦听到嬴政和项羽的消息,惊了惊,四下看了看,才道:“我在地府仇家不少,不知诸位阎君能否保障我的安全?” 伊挚道:“地府众鬼平等,无辜殴打鬼魂都要判罚劳役,你大可放心。” 刘邦还在思考,我们这些阎君的态度,让他并不是很能相信我们的话。 伸手在地图上一指,道:“诸位阎君,我选址在此处,不知可否?” 阎君们探头看了一眼,不禁哄笑! 刘邦居然选址在阎君殿的一侧!阎君殿的周围虽然都是房舍,但离阎君殿都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只有草屋紧挨在阎君殿隔壁,现在刘邦居然想和阎君们做邻居。 范蠡玩味的笑道:“可以,你要自己撘房子么?” 刘邦点头道:“我也是农户出身,搭个房子嘛,小事尔!” 伊挚道:“那随你自便吧,这块地是你的了。” 刘邦又问道:“敢问这建房的物料?” 我道:“山林之中,皆可自取,我给你的地图上已经详细标注了位置,你若是认不得,就随便找个鬼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刘邦拜谢道:“多谢诸位阎君,我就不打扰诸位了。” 刘邦走出了阎君殿,却又不离开,只是蹲坐在阎君殿门口。 伯希满面羞愧的飞来请罪,隔着老远看见刘邦早茅草房门口蹲着。 仓促落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见过诸位阎君了?” 刘邦笑道:“有劳将军挂怀,我已见过阎君了。” 伯希茫然的走进殿来,他实在搞不懂刘邦是怎么跑到阎君殿的。 伯希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来认错。老二听的昏昏欲睡,老五和老七已经睡着了,伊挚和范蠡各忙各的,老六听的最为认真,我心不在焉,左顾右看,老大面无表情的坐定。 老六:“此次过错不全在你,姑且罚你一个月的薪俸。你可心服?” 伯希激动的下拜道:“阎君宽仁!伯希心服。” 这一声喊得太大,众阎君纷纷聚焦过来。 老六满意的说道:“好了,下去吧,以后不要太过冲动,毕竟是随皇帝征讨过蚩尤的。” 伯希躬身退下。 出去时又见到刘邦,就问他道:“刘邦,你怎么还在这蹲着?” 刘邦指了指阎君殿旁边的空地,道:“阎君们太多友善,非要留我在这做个邻居!” 伯希哭笑不得,说道:“你不知道?这附近的房舍都是些府衙和店铺,住着鬼的一共也没几间,到了晚上,附近几里地都看不见一个鬼!” 刘邦惊呼道:“那阎君们呢?他们住哪?” 伯希道:“阎君们有专门的村落居住,不过目前大都住在各自的城池里,慢慢你就知道了。” 刘邦拿地图找到了阎君村,一拍大腿,直呼失策。 伯希又说道:“你还得跟我去趟判官府,你的功过该需要审决,别的事等等再说吧。” 刘邦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拒绝。 伯希和刘邦刚走,韩信就来了,带着一脸的彷徨和无奈。 “诸位君上,我与刘邦因果已了,特来自荐,愿在地府任职!” 老二很痛快的抛出了城主大印,笑道:“你不恨刘邦了?” 韩信接过大印,摇摇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我已看透人世功名。” 范蠡默默的享受了一下其他阎君的注视,这句话是他当年写给文种的。辅勾践灭吴后,范蠡舍弃禄位归隐,曾给好友文种留书,希望他能退隐保全己身,不料文种还是舍不得功业,以至于被勾践赐死。 范蠡笑了笑,说道:“当年文种未曾听我之言,以致身死。韩信,如今你大可安心,地府秉持公心,绝无鸟尽弓藏之事。” 韩信深深下拜,道:“今日我观地府将士,谋略未免不足,窃以为当教导训诫,以免为敌所乘。” 老二:“此事我等正欲交予商君,你可有建言?” 韩信身躯一震,道:“商君长于法度,虽也操练过秦军,却终究不是所长。若是孙子、吴起、司马穰苴等名将在此,必胜于商君。” 老六:“孙子和苏秦等人去西方交流去了,吴起因为个人问题还在地狱里泡着。司马穰苴倒是还在地府,只是前些时日参与了围殴赵高,现在工程队背石头。” 老五:“等等再说吧,要不等嬴政刑期结束,让他来做,秦朝的大将他调配起来比较应手。” 伊挚:“嬴政出来以后还要负责改进地府钱币那。” 老二:“不妨事,两头挑起来就好了,反正他大秦的人手够多!” 我:“可行,就让嬴政来做吧。” 韩信站在下面,第一次看见阎君们如此随意的做了决定。脸色有些迷惘,迷迷糊糊的告了退。 地府的天空在渐渐变的黯淡,等到月亮出现在天边,刘邦的审决被传到了阎君殿复审。 阎君们互相传阅,刘邦的审决是地府的一名资深判官来做的,卷宗加起来有几十卷竹简。 地府的判罚一向不和人间的道德挂钩,于是刘邦的黑历史完全没有干涉到判决,什么勾搭寡妇,欺负孩子这种流氓行为,什么抛妻弃子,侮辱长者这种不道德行径,统统不纳入功过。于是刘邦最大的问题在于杀了一些功臣,可以算进伤了人命的范畴。可类似于韩信和彭越这些人,也都是他媳妇吕雉下的手,而且都在依照人间律法,最多是听信了诬告。且刘邦用黄老之学,无为而治,休养生息,民生恢复,还是有功的。 于是无论是死下来的刘邦,还是没死的吕雉,目前都是小问题,可以混到上等偏下的评价。 刘邦很欢快的去草屋领了一门修行法,从伯希那打听到了嬴政已经是地仙的现实,匆忙的跑回宅基地打坐修行去了。 刘邦的审决被通过,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在地府逗留下去,只要二百年内修成地仙,地府就不会强制他去投胎。 我们很乐于看到刘邦和嬴政、项羽、碰面时的样子。现在嬴政和项羽已经打出了些交情,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并不是一件空话。毕竟六国的君王也没有找嬴政来报过仇,在人间都是混到顶点的人物,都知道兴亡一事,没有史书上写的那么简单。 项羽还特地给子婴道了歉,把虞姬带给他的吃食分给嬴政一伙。子婴的怨气消了不少,嬴政自是更加的看开了很多,修为又有了一些进步。 范增很乐于看到现在的项羽,该有的傲骨并没有丢掉,却又比从前更加平易近人一些。过多的桀骜并不是一件好事,范增自认看的很清楚。 刘邦一个鬼在他的宅地上迎来了他在地府的第一个夜晚,附近方圆几里,一个鬼都没有,黑漆漆的,好在鬼不用怕鬼。 阎君中有的回了阎君村,有的回了城池。我回了怀城,这些日子大多时间都在阎君殿,还没来得及和妲己好好聊聊。 小楼里亮着灯,虞姬已经离开了,她现在还是住在范增那里,顺带照顾这个倔强的死老头。 妲己在楼顶等我,桌子上摆了瓜果和酒水。 “君上,上次答应过陪我喝酒的,不要食言哦!” 我苦笑着坐在她对面,在身上点了几下,修为停在天仙。 拿起她准备好的酒碗,道:“你准备的很充足,就这么爱喝酒么?” 妲己笑道:“酒是好东西啊,醉过去,就什么都忘记了!” 我与她对饮,又道:“你的忘情法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么?” “进展不大”,妲己有些不好意思,又道:“还是有一点点进步的!” 我道:“你是还放不下伯邑考么?” 她摇了摇头。 我放下酒碗,很认真的看着她,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有些躲闪。 我说道:“地府的鬼有自己的自由,你若放不下感情,可以选择去投胎,也可以在地府另寻良人。我可以去掉你鬼神的名位,仍留你在地府任职,也可以不入轮回。” 妲己不再躲闪,盯着我的双眼,双目清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要投胎,也不要寻什么良人,只想跟在君上身边修行。” 我点头道:“自是好的。我只是不知你的想法,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妲己开心的笑道:“君上能为我考虑,我开心的很呢!” 我笑笑,继续与她饮酒。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妲己醉醺醺的说道:“君上,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径自站起身来,挥舞了两下衣袖,跳起舞来。 天庭与地府二界,舞姿最为优美的就是月宫的嫦娥。很多神仙为了观嫦娥一舞,挤破脑袋往蟠桃会里钻。 嫦娥只在蟠桃会的时候公开跳舞。不是每个神仙都有看见月宫的目力,尤其是在杨戬成了金仙以后。 我也只在赏月的时候见过嫦娥跳过两次舞,那时候还是杨戬在伴奏。 不知道杨戬和太白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看了看月宫,嫦娥还在凝望着遥远的西方,大概是在牵挂着那个弹琴的人。 嫦娥和杨戬,让我有些看不懂。明明在彼此之间不清不楚,偏偏修为不降反升,难道他们两个都明悟了忘情的真谛吗?情来情去情在,情存情灭情无。难道就是他们之间的状态么? 妲己很美,她的人很美,她的舞更美。比起嫦娥,她的舞姿另有一番韵味。不娇不艳,不俗不媚,步如莲生,袖若流云。 我轻轻怕打起酒坛,试着给她伴奏。 妲己仿佛忘记了疲累,只是不停的跳动着。 我又喝了一些酒,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见了故人,看见了无怀氏时期的舞蹈。 我像是回到了那个让我难以忘怀的时代,回到了那个时代最为浩大的城池。雄武英伟的共主在主位高坐,老师在一侧为他讲道。 我和其他的仙人分列左右,一边饮宴,一边欣赏堂上的舞蹈。那情景似又在今日重现,我就是这样的坐着,看着这样的舞蹈。 我才想起我从未查阅过妲己的前世,或许她会是我的故人。匆忙的在身上点了几下,醉酒的感觉在一瞬间远离,清醒过来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妲己还在那边转着圈,我凝神看过去,只看见了一片虚无。 虚无代表着空,空就是无,妲己根本没有前世,她是天地所生的魂灵。 我突然有很多的不解,关于舞蹈,关于妲己,关于我自己。 来不及想许多的事,妲己倒在了我怀里,她喝了太多的酒,又跳了很久的舞,想来是很累了。 任由她在我怀中倒着,我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样子,应该不会吵醒她吧! 她这些日子很累,我总是在阎君殿那边,扶苏又还在背石头,怀城的事,连带整个州的事,都是妲己在处理。她是地府最弱的鬼神,却是最能干的鬼神。 范增已经着手在阎君村修建一栋小楼,有三层楼高,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书房。这是我特意要求的,妲己在人间的时候,也是住在这样一栋小楼里。我曾到过冀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她,现在在尽量的复制她当初的那个家。 第二十九章、修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妲己醒来的时候,我依旧保持着昨夜的姿势。神仙并不会因为长久的保持同样的动作而感到疲惫,也并不需要什么睡眠。事实上神仙可以永远的像块石头一样立在一个地方,只是还没有神仙会做这样的尝试。 很多神仙都在根据白天和黑夜来选择工作和休息,这只是一种习惯,而不是一种必须。 妲己脸色有些羞红,问道:“君上在这里坐了一夜?” 我点头道:“嗯,我也没有其他的事,就看了一夜风景。” 妲己红着脸笑道:“我去准备早饭。” 我拉住她的衣袖,笑道:“不用,我刚刚看到文种的夫人在楼下路过,要她准备了些吃食,待我取来。” 说罢,我袖子挥了挥,手平放在半空,轻轻一抬,一个食盒从文种家的汤铺门口飞到了楼顶的桌子上。 文种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有些陶朱公第二的架势,但他却始终留着这间小小的汤铺,这是他和他夫人在地府的第一个生意。很多仰慕他的小鬼,隔三差五都跑来喝汤。 此刻看见食盒平地飞起,都很是惊讶。 文种夫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都不用看了,这是九阎君的神仙手段!” 众鬼这才安静下来。 似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小狐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跳到妲己怀里趴着,眼睛盯着食盒溜溜的转。 妲己笑道:“你这小家伙,怎么像狗多过像狐狸?” 小狐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狐狸,不是狗! 妲己现在很担心小狐狸,狐狸的寿命并没有人那么久,小狐狸其实已经是个老狐狸了,妲己有点舍不得小狐狸。 我也有些舍不得它,这个小东西真的很可爱。在它之前,阎君们看见最可爱的还是哪吒!但哪吒已经很久没来地府了,他被调去统管一部分的天兵,忙的很。 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并不能为任何生灵的意志所左右。唯一能跳出生死轮回的只有仙,只有大罗金仙。 我看了看阎君村的方向,对妲己说道:“阎君村里给你和虞姬建的小楼已经在动工了,你若抽的出时间,可以过去看看,如果有哪里不满意,叫范增再做修改。” 妲己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会挑时间去看的,阎君今日还要去阎君殿值守么?” 我想了想,笑道:“去看看刘邦,看看他在地府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怎么样。” 妲己也笑了,一如人间三月的桃花,美好而安逸。 刘邦依旧在他的宅地里,两手一摊,整个人躺在地上,嘴里嚼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树枝,吹着不着调的口哨。 天为被,地为床。他倒比我们这些神仙还要潇洒一些! 阎君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他这一无所有的家,像看猴子一样在看着他。 他也不觉得尴尬,从地上做起来,打了个招呼:“诸位高邻,早啊!吃了么?” 老二的嘴角抽了抽… 刘邦这句吃了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搞的大家好像很熟一样。 我笑道:“吃了吃了,你吃了没有?” 刘邦嘿嘿笑道:“还没呢,不知道地府有什么好吃的?哪位阎君指个路,一起喝上几杯?” 老七道:“走,我带你去,你请客。” 刘邦很痛快的跟老七走了,看方向,是孟婆在奈何桥的汤铺。 老六看二人走远,问道:“今日还要值守阎君殿么?有什么要务没有?” 我们都看向伊挚,伊挚颇为无奈的摊摊手,道:“倒是没什么事……” 伊挚颇为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空地,我在他肩上拍了拍,道:“阎君们只是看起来不太着调,事实上还是非常靠谱的!” 伊挚缓缓的转过脑袋,看向我。 我匆忙使了个遁法,再现身时,已经是在一座土山之上。 这是地府工程展开的时候堆起的一座山,并不算太高,也就几十丈。 一只大鹏在空中遨游,双翼遮天蔽日,扇动时狂风骤起。 我笑道:“庄周,你又在幻化了?” 大鹏渐渐下落,落在地面时已重新化为庄子。 “阎君今日怎么有暇来此?” 我不好意思说是遁到此地,就说道:“今日无甚紧要之事,来此与庄周论道!” 庄子笑道:“我听道祖说起阎君,道九阎君得三位道祖真传,有自成一家之势,有幸与阎君论道,三生有幸!” 我摆手道:“道祖言过了,我不过是跟随道祖修行过,又在其他两位道祖宫中听过讲道而已。” 和庄子席地而坐,彼此施礼。 庄子道:“阎君可知何为无涯?” 我道:“穷究而不尽,有头而无尾,此为无涯。” 庄子又问:“于仙神鬼人,何为无涯?” 我道:“长生久视、不入轮回,天地崩而我无毁,道理灭而我无损,此即大罗,大罗为无涯。” 庄子笑道:“阎君讲的是仙道,我却另有所思。” 我问道:“庄子有何高论?” 庄子道:“我曾梦中化蝶,今亦醒时化鹏,我梦蝶,蝶梦我,我化鹏,鹏化我。天地更易,道理变改,我亦我,我亦非我,此为无涯。” 我笑道:“好一个我亦我、我亦非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庄周得无穷矣!” 庄子自谦的笑了笑。 我问他道:“你在人间时,曾娶过妻子,妻子早你而亡,你却弹鼓作歌。我且问你,情字为何?” 庄子道:“情是欲非欲,是痴非痴。情是修行。” 我诧异道:“何解?” 庄子道:“人因欲而生情,因情而淡欲。因痴而恋情,因痴而忘情。有情者归人道,忘情者入仙道,一个情字如此变幻莫名,难道不是一场修行么?” 我摇了摇头,道:“你这解释难通,姑且算你过关。我再问你,何为仙道?” 庄子摇头道:“不敢在阎君面前论仙道。” 我笑道:“有何不敢?你庄周还有不敢为之事么?” 庄子道:“实是浅薄,难有高论。不如论阴阳?” 我点头道:“好,那便论阴阳。” 庄子指了指天界和人间,道:“阎君,敢问天界之阴?” 我愣了半晌,才道:“好一个庄周,来套我的话!” 庄子笑而不语,向我拱手作别。走出几步,又化作大鹏而去。 我望了望天界,在想庄子所问的天界之阴。的确,万事万物阴阳相对,人间为阳、地府为阴。天界为阳,那天界的阴在哪里?这是天仙以上才能悟到的一丝隐秘,实在是不好对庄子透露。 这天地间的道理说简单,当真是简单的很,说复杂,又复杂到了极点。很多道理和隐秘都需要去参悟,修为与境界到了,自然而然便知道了,修为与境界不到,知道了也还是不知道。 庄子关于情的解释倒是让我有些感悟,情是修行,这话还是第一次听到。听到庄子提到老师,才想起又很久没有去拜访过老师了。听说老师的弟子玄都已经出师了,在天界四处游历,天帝并没有抓他去干活,因为玄都自从上了天界还是第一次出行,总不好抓个连路都不认识的天仙来办差。 牧童和药童应该很羡慕玄都吧,他们跟随老师的岁月悠久,却也只是地仙的境界。每日牧牛生火,不曾有一日闲散。虽然偶尔也会偷偷懒,却从未在老师需要的时候缺席过。 人间现在极为推崇黄老之学,不知老师是否会感到欣慰。想了想老师的修为境界,只怕是不会了。到了老师那般地步,又有什么是真正在意的呢?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很久以前,做人的时候还有静下来的时候,成仙之后却少有安静之日,每日不是忙于地府事务,就是忙于思考。大概是因为神仙不需要休息,所以就忽视了清净吧。就如同凡人不需要忘情,所以就忽视了修行吧。 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凡人大多在情与欲之中迷失,当你过度的沉浸在某一件事当中,往往会忽略了与之相对的事物。神仙在这一点上并没能比凡人高明,人与仙的差距在这里被无限的缩小了。 什么时候人与仙开始被区别开来的呢?在修行刚刚开始的上古,仙也不过是修为境界高超的人罢了。那时候执掌天地秩序的还是极为遥远的古神。他们才是不同于人的群体,天生地养,生来神通无穷。是在古神离开之后么?仙是因为填补了古神的空白而有别于人的么? 那么仙的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存在,又在哪里呢?如果一个人能够长生,又与仙有什么分别呢? 我不由的想到彭祖,颛顼帝的孙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块古神遗留下来的玉,他戴在身上,寿八百岁而不死。最终生无可恋,扯下了那块玉,这才被收到了地府。那块玉被天帝收到了天界,交予三位道祖研究。 彭祖到地府的时候呆呆木木,双眼毫无神采。整个鬼,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着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最终老大给他灌了还叫神仙水的孟婆汤,送他去了轮回。 人与仙显然还是不同,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自杀的神仙。人与仙,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区别的呢?是因为对天地道理的理解与参悟么?我似乎懂了一些,又似乎更加的迷惘。 我或许该去拜见一下老师了…… 从袖中抽出一根竹简,刻了“请假”两个字,发给老大到老十一,天界和地府在传信的速度方面,永远都是很感人。 我在飞往天界的途中收到了其他阎君的回信。 老大:“地府需要你,早归。” 老二:“老九,你又偷懒!!!” 老五:“或许该给阎君定一下休息制度了!” 老六:“知道了,怀城那里我会盯着,放心!” 老七:“老九,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伊挚:“三天,不能再多了!” 范蠡:“别听伊挚的,六天之后回来就好!” 我:“.…..” 地府通向天界的路,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地府大多数的鬼叫它“通天路”,鬼差们叫它“两界道”,阎君们则称之为“那条路”。 天界也有不同的命名,天仙们都叫它“天地桥”,金仙们都叫它“阴阳道”。而在天界和地府的官方称呼,其实是“无名路”,顾名思义,就是一条没有名字的路。 这条路上的风景一如既往的好,像是颠倒了时空,群星在天上,也在脚下,日月分列两侧,流光溢彩,美不收收。但走在这条路上的,无论是神仙还是天兵鬼差,都很少有心情来观赏美景,通常都是在拼命的赶路,争取早一点把事情处理完。当然,事务永远都不会有处理完的时候。 三十三天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到兜率宫时,牧童和药童都站在门口,隔着老远的施礼。 我走到跟前,回礼问道:“老师知道我来?” 药童答道:“老师已经知道师兄来意,特命我二人在此等候。” 我又问道:“老师可在?” 牧童眼睛往院里瞄了瞄,道:“老师说了,师兄不该来问他,应该去问陛下。” 我自然知道牧童的意思,他是在提醒我老师就在院里,只是不愿见我。陛下指的自然是统管这方世界的天帝陛下。 我朝着院子躬身下拜,道:“老师,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拜见天帝求解。” 院子里并没有丝毫的回复,我也不等候,和药童、牧童打了个招呼便走。 天帝并不难找,但很难见,因为总是有太多的事务要由天帝来决断,排队等着觐见天帝的神仙可以从凌霄大殿门口排到南天门。 作为阎君,仙官中的高级官员,我排在了队伍的末尾。天界和地府在本质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公正与平等在所有的行政体系中被贯彻。任何一个有私心的官差,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原有的境界上跌落,然后从位置上退下来,坐在高处的帝君们会检视一切的事务。这是天界和地府维持世界秩序运转的根本,所以无论是天界的帝君还是地府的阎君,除了平时坐的地方高一点之外,和其他的神仙鬼神并无待遇上的区别。 我在一刻钟之后见到了天帝,天帝自然极具威严。 天帝的办公模式让我很羡慕,整个凌霄殿都是他的化身,一个化身接见一个神仙,办一项事务。这是超越了了大罗金仙的玄妙,坐镇地府的老大也未能掌握。 天帝自是认得我的,几千年前的瑶池盛会,地府当时的九位阎君就坐在天帝的下首。 天帝的威严散去,微笑着问道:“无圻阎君,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我拜道:“修行上有了一些问题,我去了兜率宫求教,道祖却说我该来问陛下。” “哦?”天帝又问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道:“仙与人,二者本是一体,为何化作两类?又有何相同之处,有别之处?” 天帝捋了捋胡须,皱了皱眉头,道:“此事我亦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是道理使然,不能强行解释。你可去书阁一观群书,再去人间体悟世上百态,或可领悟。” 我道:“地府事务繁多,只怕无暇在人间逗留。” 天帝笑道:“无妨,我遣玉鼎真人过去替你一段,等你从人间回去为止。” 我再拜道:“多谢陛下!” 天帝挥了挥衣袖,道:“不用谢我,你若真的悟透这个问题,便可打通天尊之路。无论是天界还是地府,都很需要新的天尊。” 我笑道:“陛下高看我了。” 天帝又说道:“无需自谦,修行之路,还要多加勉励。二百年后,天界再开瑶池盛会,你通知其他阎君一声,届时不要缺席。” 我笑着答应下来。瑶池盛会一向是神仙们的盛事,只是蟠桃成熟太慢,盛会举行的太少。 瑶池盛会,大概是所有神仙都可以公开偷懒的日子了吧! 第三十章、游历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书阁是这方世界里,藏书最多的地方。从文字诞生开始,所有的成书都在这里了。书阁是天界最大的建筑,比凌霄殿还要大上几倍。 书阁并没有看守,准确的说,书阁里没有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连一个负责打扫的人都没有。书阁是个开放的地方,所有的神仙都可以来,只是绝大多数的神仙都没有时间来。 来看书的神仙会自己负责打扫自己弄乱的地方,看过的书籍也会放回原处,以此保持了书阁的整洁和秩序。 我走进书阁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个神仙。两男一女,我认得其中一男一女,男的是玉虚宫的太乙真人,哪吒的师父,和老八同名的猥琐小老头。此刻正在鬼鬼祟祟的看着一本书,整个人缩在一个角落里,不让旁人见到。 女的是勾陈上宫的女仙,专门负责兵法图录的九天玄女,此刻正在书架上翻找。 剩下不认识的男神仙则是靠着书架瘫坐,拿着一张上古的兽皮读得津津有味。粗略的感应了一下,并未惊动三人,只是随意寻了个书架,找个本书来读。 书的名字叫“天地纪”,看样子是记录天地变幻的史书。却不知道是哪个神仙写的,看这样子并不古老,用的居然是竹简。 还未等我翻开,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九阎君何时到了天界?” 我转身看去,却是九天玄女不知何时到了我身后。 “刚刚上界不久,玄女可还安好?” 九天玄女是所有神仙都不太喜欢接触的女仙,这个神仙太过清冷,总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亲近,即便在你眼前,你也会觉得相距有千里之远。我还从未见过她主动去和别的神仙说话,不想今日竟被她主动问询。 “阎君,我听闻地府现在聚集了许多名将,不知可否前去拜访?” 我想了想,道:“自是欢迎的,玄女不妨也给地府的将士讲一讲兵法,地府的士卒有些不堪用了。”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径自去找自己的书了。 我正欲继续看下去,却又被那个不认得的男神仙给打断。 “您是地府的九阎君?” 我抬眼看了看他,一个年轻的神仙,修为不高,似乎刚成天仙不久,气息还不稳定。 我点头道:“正是,你是?” 年轻的神仙整理了衣衫,郑重的施礼道:“小弟玄都,见过师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玄都,老师从古到今收过的唯一一名弟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原来你就是玄都师弟,我听闻你在天界四下游历,怎么会在这里?” 玄都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在天界转了几天,发现自己不太认得路,就跑来书阁查阅地图。” 我笑道:“哪用如此麻烦,天仙的目力能达数千里,你只需记下几个标识便是。” 玄都挠头道:“谢过师兄指点,便不打扰师兄了,有时间再去地府拜访师兄。” 我笑着点头,看着玄都从书阁离开,这个小师弟,倒也还算有趣。 平日里在兜率宫的时候,和药童、牧童,应该有不少好笑的故事吧。 静下心来看书,一本又一本,等我从书阁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界的夜晚了。 我到天界的时候,天界还是正午,如今已经入夜,想来地府和人间已经过了一个季度了。 我从天界下了界,没有惊动任何神仙,也未曾在天界拜访任何一位旧识。只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天界通往人间,并没有固定的道路,只是走出天门,往下方一跃便是。至于落到人间何处,则是全凭运气。 这条通道的景色并不那么好,除了云彩就是大地,落下来的速度又是飞快,匆匆一眼也看不到什么,等再回神过来,已经到了人间。 我的运气不错,落在了距离长安不远的鸿固原。幻化了一套衣衫,走向长安。 人间的气运从混乱逐渐的趋于平稳,这代表着正在从乱世到治世。路上所见到的农庄充满了田园的气息,农户们穿着麻布的短衫,在田间耕作。看得出他们的快乐,那是和平带来的景象,经历过战乱的百姓,总是更加容易满足和开心,只需要有些许的太平。 人间的帝王是刘邦的嫡长子,刘盈。但具体执政的,却是刘盈的母亲,也就是刘邦的妻子,吕雉。吕雉似乎比刘邦更适合治国,这个女人更加富有忍耐的能力,匈奴屡次的挑衅都被她轻描淡写的化解,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敌人所施加的耻辱,并暗地里准备着还击。 汉朝与匈奴的战争已经打了很久,汉朝大多时间都是在挨打。骑兵的不足使汉军在北方的战场上很难占据优势,还活着的开国功臣中,也没有擅长打野战的将军,汉朝只能忍。 我不由得又想起秦朝来,蒙恬将兵三十万收复的河套如今又被匈奴夺取,秦军征战天下所惯用的弩兵也已不见了踪影。战争是很多东西失去了传承,曾经的巨匠,军械,都在乱世的颠簸里失去了踪影。汉朝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着种种待完成的体系建设。 老嬴如果看见今日的人间,只怕会气昏了头,他执掌国家的时候可没有被外族欺负过。说起来对匈奴地府的作战计划已经被排在了阎君殿的桌案上,自然不会是因为阎君们的一时兴起。 地府不会因为阎君们的态度而随意的发动一场战争,天帝也不会允许地府发动这样的战争。对匈奴地府的作战计划其实是因为人间的事。匈奴总是在犯边,死了很多士兵在边关,又掳走了很多百姓回去。死去的匈奴士兵,鬼魂被收到我们所管辖的地府中,死在匈奴的百姓则被匈奴的地府接引。按照和佛界等地区的交流准则,这些鬼魂应该被送回原籍审决投胎,除非双方地府互相沟通过,否则不可在对方那里过久的滞留。 但匈奴的地府不太遵守这样的准则,也许是因为吞并了一些小地府,导致匈奴地府的主神有些狂傲,也许是人间战争的失利使对方的主神误判了我们的态度。总之,匈奴地府只是接收了我们送回去的鬼魂,而并未返回应该交还回来的鬼魂。 这样的结果自然只会有一个,就是阎君们已经决定了的武力解决。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阎君们在等待嬴政的刑满释放,此外地府的军备也的确需要重新整顿整顿。阎君们的用兵请求已经请天帝审阅过,天帝很痛快的批准了,想来天帝也不是个忍得住气的性子。 地府这次的筹备很详细,毕竟距离上一次用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而且那时候地府并没有什么将士,还是阎君亲自动的手。 刚刚升为金仙的老二一个神仙就冲了过去,掀翻了那时候围绕在地府四周的十八个小地府,将之一一吞并,将十八个小地府的主神打入轮回。那时候的起因是因为对方收容了被天界追杀的几个邪神,天生地养的邪神。邪神最终被压倒了斩仙台,斩去了修为,镇压在西极勾陈上宫。 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的地府兵强马壮,不太需要阎君们动手了。而且对方最强的也不过是天仙,拿来练兵正合适。 长安距离曾经的秦都咸阳并不远,比起曾经的咸阳城,今日的长安更多了几分富贵。我望向未央宫的方向,在那里,这个帝国的君王似乎并不开心。 刘盈的步伐很慢,脚步也很轻,这并不是他刻意如此,而是身体虚弱所致。太医说他并不适合过多的操劳,他只是苦笑,哪里有他操劳的份,他那位英明果敢的母后已经包办了他所有的操劳。 他今日要去拜访留候,那位被他母亲强行留在朝中的活神仙。他对留候很感激,如果没有留候,只怕他在太子的时候就被废掉了。他母亲也很感激留候,因为留候献计保住了他的太子位,他母亲才成为了今日的太后。大秦宣太后之后的第二位太后,秉持国政的伟大的太后。 刘盈又咳出了血来,推开旁边要来扶他的太监,晃着身子向宫外走去。 吕雉已经不再年轻,却也并未显得很老。她嫁给刘邦的时候正是青春年华,如今也不过才四十出头,还保留着一个女人所具备的美丽。但她不仅仅只拥有美丽,她还拥有着这个帝国最为至高的权力,同时还有着一丝难以去除的愁绪。 她总觉得儿子还太年轻,在国事上太过幼稚,驾驭不了那些曾追随刘邦开国的大臣,也挡不住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匈奴。 匈奴的冒顿单于又给她写了一封信,要很多的粮食和美女。她只能给,在这种事情上,她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这个庞大的帝国也有她的一部分,开国的功劳并不仅仅属于刘邦和他的那群功臣,她与她的家族也付出了许多,她的委身下嫁就是最大的一种付出。她爱她的儿子,她爱这个帝国。 张良的府邸里,很多学子在庭院中跪坐,他们在等候这位传奇的人物讲授黄老之道的学问。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是长安的城隍和所有不需要当值的判官兵卒。张良是天界的天仙黄石公弟子,虽然黄石公也只是一个天仙,但地府的神仙加起来也不多,很多阎君都还只是天仙的修为。张良作为仙人弟子,他的讲道对于城隍府的判官兵卒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当然,城隍除外,长安的城隍是个地仙,碧游宫的三代弟子,和杨戬、哪吒同辈。虽然修行差的很远,却也是出身名门,过来听张良讲道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我是在刘盈进门的时候一起进来的,刘盈和学子们自是看不见我,城隍看得见我但并不认得我,城隍旁边的判官既见得到我,也认识我。 这个判官是夏朝末期的大臣,叫关龙逄,因进言而被夏桀所杀,被留在地府做了判官,后来地府派人入驻城隍府,他就交了申请,被派到了长安来。关龙逄是个很低调的判官,也是地府上一批封的鬼神之一。 “长安府判官关龙逄参见君上,君上何时到来?长安城隍府并未接道地府行文。” 城隍这才知道我的身份,也是施礼参拜:“长安城隍见过阎君大人,大人此来,可有吩咐?” 我摇头道:“无需如此,我来人间只是游历,并无公务在身,你们各自行事便好,无需在意我。今日到此,也只是来看看张良而已。十阎君很看好他。” 关龙逄笑道:“说起来我还接到过地府的行文,是十阎君发过来的,要求密切注意张良、萧何、陈平三个人,一旦死下来要在第一时间送往阎君殿,而无须经过判官府。” 我点头,说道:“是得盯好了,尤其是张良,张良是最有可能修成尸解仙的,一旦死下来可能就是地仙,你们要看住了,不要生出乱子。” 城隍笑道:“大人放心,我在长安布置了师门秘法,只要不是天仙,都跑不了。” 我问道:“可是碧游三才阵?” 城隍惊诧道:“大人怎么知道我师门秘法?” 我笑道:“昔年曾在碧游宫听道,有幸听闻。” 又和他们两个闲谈了几句,却见场上的学子都肃静了下来,张良缓缓的从内院出来,朝刘盈行了大礼。 刘盈将他搀扶起来,笑道:“今日是留候讲道,朕也是来听讲的,留候尽管施展,无需在意朕。” 张良再次躬身一拜。迈步走进庭院,学子之前有一个蒲团,那是给他准备的。他站在蒲团后面,却不急着坐下来,而是朝着东面又拜了三拜,众学子不解,张良也不解释。 我看见张良对着我和城隍的位置拜了三拜,有些惊讶,道:“他竟然可以感知到你我的存在,黄石公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可见也不简单啊!” 城隍说道:“黄石公毕竟是玉虚宫的门下,赤精子的弟子,平日在天界虽然低调一些,却还是有些本事的。当然,和地府的诸位阎君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我笑着点头,他这话不算是恭维。地府的神仙在同境界都要比天界神仙更加高远一些,大抵是见惯了生死,无谓了悲欢,更加贴近忘情的境界吧。 张良开始讲道,先是讲黄老之道如何治国,然后是如何修身,最后是如何静心。学子大多有一点不解,按照正常的顺序应该是先讲静心,然后才是修身和治国,为何颠倒过来! 我却知道,这是张良在传修道之法,可惜在场的都是庸才,无法领会。倒是刘盈有些感悟,却受限于体弱,无法参悟更多。 张良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对刘盈拜道:“陛下身子太弱,有暇时,不妨抄写道德经,凝神静心,有助于养生。” 刘盈苦笑两声,并不答话,只是让左右内侍扶着走了。 等到皇帝走了,张良才又对着城隍拜道:“张良有幸,能引上仙到此,上仙可否现身一会?” 城隍尴尬的看着我,神仙一般是不会见凡人的,除非凡人先看到了神仙,这证明这个凡人有缘,可渡。但张良的情形有点不同,他是仙人弟子,但自己只是凡俗,虽能感应仙神,却看不见仙神。让城隍只觉得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我看出他的尴尬,就说道:“你且去见他一见,他若问你天界和地府的状况,你不妨据实回答。” 城隍拱手应道:“是,谨遵大人令。” 城隍现身去见张良,判官带着兵卒在一旁等候,我不再过多逗留,嘱咐判官在城隍府给我留一间屋子之后,就离开了张良家,去见这长安城中的世情百态。 第三十一章、化凡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比起地府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生机。地府虽然移植了很多植物,也引进了诸多鸟兽,但依旧改变不了地府是死后归宿的事实。充斥于地府的,自始至终都是浓重的死气。 城隍府和人间供奉的城隍庙是一体的,神仙大多都有拓展空间的本事,善于此道的,可以在一个三寸的神像里开辟出几百亩的宅子。 长安的城隍很懂得享受,碧游宫的门人大多都很懂得享受。大概是对道理领悟的不同,玉虚宫的门下就截然相反,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一副穷鬼相。 谢绝了城隍准备的早餐,寻个没有人注意的地方现身。穿过几条街,在一个街角,有个很小的摊子,一个夫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在卖面。 看样子应该是住在附近的,食客们对这娘俩都很熟悉,在给钱的时候总是会摸一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看到我,欢喜着说:“叔叔,吃过早饭么?来吃碗面好不好?阿娘煮的面条可好吃啦!” 我笑道:“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道:“我叫容容,叔叔你叫什么啊?” 不等我回答,容容的娘就把她拉了回去,笑道:“容容这孩子总是没规矩,公子勿怪!” 我笑道:“无妨,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劳烦大嫂煮碗面给我,我还没吃早饭。” 容容的娘应下,又去煮面,留容容在这打趣。 我正要再逗一逗这丫头,却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小妹妹,姐姐也要一碗面,去帮姐姐跟你娘说好不好?” 小容容看过去,有点恍了神,迷糊的问道:“姐姐你是仙女么?姐姐好漂亮!” 妲己捂嘴笑道:“姐姐不是,容容才是仙女呢!去帮姐姐叫碗面好不好?” “好!”容容很乖巧的跑过去和她娘说有个仙女姐姐要一碗面。 我问妲己,道:“你怎么来了?” 妲己瞟了我一眼,颇为气愤的说道:“君上还好意思问我,明明是君上连个话也不留,就跑去来好几个月。要不是昨日长安的判官给地府的文书上说你在长安,我还不知道该去哪找你。”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走时太急,忘了和你讲,地府怎么样?” 妲己道:“扶苏已经刑满了,我和玉鼎真人说了你之前的意思,现在怀城已经交由扶苏负责,我和虞姬都搬去阎君村了,现在在阎君殿做文书,项羽被移交到地狱了,刘邦没事就过去嘲讽他。嬴政接了整顿军备的任务,带着文武两班在没日没夜的操练士卒,韩信也被他抓了过去,二阎君怨了他好久。” 妲己并不知道地府准备对匈奴地府用兵的事情,所以很难理解嬴政等一群人的热情。秦始皇帝活着的时候其实只是在干两件事情,一个是消灭内部的敌人,一个是对外持续的扩张。大秦的军功爵制度,注定了有秦一朝充满了扩张的欲望。消灭自己的敌人,瓜分敌人的土地,这是秦人永远的不灭的追逐。 地府没有内部的纷争,嬴政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就是对外扩张。苏秦和诸子联盟去西方交流,未必没有打前站的意思,苏秦和张仪的政治默契,是古今罕见的。去黄泉之国的事还要等很久,勾陈大帝还在天界忙的吃不上饭,能先打击一下匈奴地府,对嬴政一伙来说应该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 容容端来了两碗面条,又坐在旁边,两手撑着脸颊,笑着问道:“叔叔,仙女姐姐是你的妻子么?她好漂亮啊!” 我玩笑道:“我也想有一个仙女一样的妻子啊!可惜叔叔还没有娶妻。” 妲己白了我一眼,笑着对容容说道:“姐姐很想嫁给叔叔,可叔叔不愿意娶姐姐!” 容容一脸怨气的站了起来,指着我问道:“叔叔干嘛不娶姐姐,姐姐这么好!” 我尴尬的埋进碗里吃面条,这孩子是从哪看见妲己好的?就因为妲己漂亮么? 妲己把容容抱在怀里,笑道:“小妹妹,你放心,叔叔再过两年就会娶姐姐啦!到时候你来做我们的媒人好不好?” 容容乖巧的点了点了头,又跑到地上去玩。 我伸手对着容容点了两下,妲己问道:“君上这是在做什么?” 我笑道:“给未来的媒人留个记号,免得成亲的时候找不到!” 妲己羞红了脸,嗔道:“君上不要胡闹,说正事!” 我道:“我看这个叫容容的孩子有些仙缘,留个记号,将来若是无人渡她修道,我或许可以收她入门。” 妲己疑惑道:“为何不现在收她做弟子呢?” 我解释给她,道:“她现在年纪太小,尚有母亲在世,也未经历尘世起伏,还不到时候。而且我现在并不想带一个弟子在身边,她是否与我有缘,还需留待以后。” 妲己又问道:“君上还没说为什么要来人间。” “我修行上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来人间参悟。你要随我一起么?” 妲己笑道:“自然要一起,自封神结束,我还没再来过人间呢!” 我苦笑着摇摇头,希望她不要再想起伯邑考才好。 咸阳城是秦国的旧都,曾被项羽屠城纵火,如今过去了数年的时间,还依旧看得见当初大火焚毁的景象。还居住在此地的大都是老秦人,他们舍不得昔日的大秦帝都,也无法忘怀那千古一帝所带来的荣耀。 咸阳宫的废墟上并未有什么残垣断壁,刘邦在定都长安的时候,把所有能用的材料都拿去建造长安了。长安的城墙存在这咸阳宫的延续,汉朝皇帝最尊贵的印玺依旧是秦皇用和氏璧刻成的传国玉玺。 我带着妲己走过废墟,试图寻找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未曾改变过的东西。 妲己颇为伤感的看过咸阳宫废墟,道:“这世上的王朝更替,苦的始终是人自己啊。” 我安慰她道:“人间不会有永恒的王朝,这是一种定数,凡人一生本就是苦中求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妲己抓住了我的手,说道:“君上,我想回冀州城看看,你可以带我去么?” 我笑道:“自是可以的。” 冀州城并不好找,八百年岁月足以埋掉许多的城墙屋舍,也足以改变人间的山河走向。 好在人间现在有了许多城隍土地,大都经历过商周时期,问了足有十几个,才找到了冀州城的位置。 这里已经不再是一座城池,甚至连一个村落都谈不上,只住着几户人家。看情形,是在这里垦荒的。 妲己显得很失望,她在人间的时候,在冀州城出生,在冀州城长大,出了冀州城不久就被九尾狐夺舍。她在人间的记忆,都寄托在冀州城了。 我感觉的到,她拉着我的手在缓缓的握紧,那是一种关于无奈的表达。这世界上神仙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也有很多神仙做不到的事情,但能真正把神仙挡在门外,就只有时间。 追溯再久远的光阴,也无法干涉那个时间所发生的事。充其量,做一个看客而已。从遥远的古神到今日的神仙,没有任何生命,可以逆转这个世界的光阴。 我也握紧了她的手,施展了陆压道君传给我的法门。周围的景象开始倒退,越退越快。妲己在惊讶中见到了冀州城,见到了来来往往的行人,见到了自己在人间的家。 她拉着我跑起来,边跑边说:“君上,快来,我带你去看我住的地方!” 我笑着跟着她一起跑,却没告诉她,在八百多年以前,我曾来过冀州城,看过她和她父亲一眼。 妲己是笑着离开冀州城的,走的时候还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她已经拉了很久了,却全然没有松开的意思。我虽知男女有别,却也不好违了她的意。 我们又回到了长安,在距离长安不远的渭水河畔停下,听着滔滔流水。 我对妲己说道:“渭水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无怀氏在此得见仙师,姬昌在此见到了姜尚。嬴稷在这里埋葬了白起,吕雉在这里掩埋了韩信。” 妲己笑道:“难怪白起和韩信会那么快的熟络,原来都被埋在这里,而且都是被君王所害。” 我说道:“公侯将相,最怕君王不相容。你可知七国战乱为何最后嬴政取了天下么?” 妲己道:“不知,当初看嬴政,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解释道:“嬴政很会用人,他和刘邦又有些区别,刘邦知人善任,却始终怀有疑虑。嬴政有用错人的时候,却一向用人不疑,王翦和李信就是很好的例子。” 妲己笑道:“所以就连项羽和韩信这两个对头,也都服了秦始皇帝!” 我也笑道:“不错!老嬴其实很适合做阎君,比从古到今所有的阎君都适合。” 妲己揶揄道:“嬴政去做阎君,君上是不是就可以偷懒了!” 我:“.…..” 妲己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渭水河畔烤鱼吃,总是很有诱惑力!当年姜尚都没干过的事,被我和妲己干了。 寻了几条将死的鱼,开了鬼门把魂魄送入地府,然后燃起火堆,做好叉子,烤鱼来吃。现在很少有神仙这么干了,神仙在这几千年里愈发的注重自己的外表,时刻都要维持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其实神仙这个群体都知道,看着仙风道骨的道人,更多的可能是一个猥琐的小老头。就如太白那样! 太白在天界引起了一场潮流,越来越多的神仙都把自己弄的白发白须,一身白衣。月老对此提出过抗议,这套装扮一直是他的专属,被太白山寨了而已。现在搞得满天界都是,实在是不雅。 但没人理会月老的抗议,毕竟大多数神仙都和月老没有什么往来。月老的工作也很少和其他的部门产生接触。 天帝很乐于看见一群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即便这些老神仙的岁数加起来也不到天帝年纪的零头。天帝或许觉得这有助于提升天界的素质吧,但实际上,猥琐的本质并未得到丝毫的改观。 太白和杨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看了看他们当初制定的行程,大概已经到了那个姓宙的主神那里,再过些年就可以返程了。 范蠡没事的时候还在阎君殿念叨着诸子会给他带回什么样的特产,当初他是给诸子提供了大力支持的。虽然现在生意都送给了西施,但不妨碍他对诸子们收获的期待。 渭水的鱼味道不错,虽然我并不认得吃到嘴里的是什么鱼。 妲己也不认得,但她显然是不会考虑这件事,吃着好吃就行啦! 人间的夜色似乎具备了一种地府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生命的静谧。蟋蟀叫、蝉鸣,青蛙在蹦,夜莺在唱歌。明明是打碎了这夜晚的寂静,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宁。 人的清静,仙的清静,生命的清静。 我没用动用任何的法术,却依旧感觉自己听得见千里之外的声音,感受的到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律动。那是大海、是山川,是一切有形与无形的律动。这种律动沟通着天地间所有的存在与不存在,这律动就是天地间的道和理,似有还无,说无还有。 我尝试去接触,去感受,放飞自己的思绪,任由它跟着这股律动遨游。仙与人的不同,大概就是对着天地的感受吧。仙与人的相同,或许也是在这上面。 我或许需要更多的感悟,更多的与这人间的接触。我或许应该试着融入凡人的生活,体会一下做凡人的滋味。神仙距离凡人太远了,即便听得见祷告,也未必肯分神去在意。 或许老二说的对,我们真的是离人间太远了一些,以至于因为穷纠仙道奥妙而忽视了凡世的根本。 妲己不知何时坐在我旁边,歪着脑袋,靠在我肩上。 “君上在想什么?” 我笑道:“我想体会一下凡人的生活,你要来么?” 妲己笑道:“十阎君还惦记着君上回去干活呢!君上要不要先知会地府一声。” 我道:“无妨,玉鼎在顶我的班,我晚点给他们写封信就是。” 妲己问我道:“君上打算如何体会凡人的生活?” 我笑道:“自然是找个村落,买房置地、垦荒啊!” 妲己笑问道:“那君上是不是还要娶个媳妇啊?” 我指了指她,道:“这不就是我的媳妇么!” 妲己脸色一红,嗔道:“谁是你的媳妇!” 妲己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我,她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要求。我把她变得丑了一点,太美的脸在凡间只会是一种祸源。妲己在抗拒中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希望这段日子快点结束,好快些变回来。 我带着妲己在长安西南的杜城周围寻了一处村落,这里刚好能望见鸿固原,原上可以开垦出许多田地来。 这地方叫郭家村,郭姓人家占据了大多数。村民们很朴实,对我和妲己很接纳,帮助我们搭建了房屋。 一间不大的茅草屋,一间厨房、一间卧室,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拴着一头买来的老黄牛。 村里的人很羡慕我和妲己,一头黄牛抵得上几个壮劳力,战乱才结束了没有几年,耕牛的价格丝毫不比一匹骏马便宜。 我抽空给老大他们写了信过去,他们对我的决定意见并不统一。 老大:“珍惜机会,打通境界,地府等着你回来!” 老二:“有什么感悟记得和我讲,如果可行,我也去试试!” 老五:“我已经提议了阎君轮休,申请已经发到天帝那里了!应该可以通过,以后可以常去人间转转!” 老六:“别在人间停留太久,嬴政他们正在训练骑兵,到时候打击匈奴地府,你得回来看戏!地府的新钱也要投入使用了,做的很好看!” 老七:“在人间好好放松一下!” 伊挚:“早点回来,偷懒要适度!” 范蠡:“别听伊挚的,不是忘了回来就行!” 玉鼎:“放心,我有经验,会代你处理好这些事的!” 最后还有一封颇具怨念的信,是老八从天界发来的,字迹潦草,连竹简都要被刻穿了。 “为什么是玉鼎!!!不应该是我这个曾经的八阎君更有经验么!!!” 我没回复老八,他也就是发发牢骚,天界还离不开这位东极青华大帝。帝君的位子总是最忙碌的地方之一,无论是地府还是天界,都是一样的。 蒙恬在人间发明的毛笔或许也应该在地府普及一下,总是拿刀刻来刻去的太不方便。想到这里,我又给范蠡写了封信过去。 范蠡是阎君中最善于发现商机的,或许可以给地府的财政带来更多一些的可能。 第三十二章、问道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凡人的生活总是平淡而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问春夏秋冬,不闻政局变幻。 萧何在刘盈登基的第二年、魂归地府。关龙逄带着上百名鬼卒守在萧何家里,长安的城隍就蹲在萧何的病床床头。萧何被长安的城隍判官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六阎君那里。 老六自是满意的很,特意发了公文褒奖,并提倡人间的城隍判官都要以此为榜样,深入学习,提高办事效率。于是长安的城隍和判官都出了名,满人间的同僚都在暗地里骂他们给大家增加负担。 关龙逄倒是不以为意,长安的城隍跑到我这诉了几次苦,干抹了半天眼睛,就是没看见眼泪掉下来。 妲己比我更适应人间的生活,虽然也并未强到哪里去,但总是要强过我的。我成仙之前也并未在俗世逗留多久,十二岁就追随在老师左右,做了出世之人,自是不懂得什么人情往来。 妲己不一样,冀州候苏护的女儿,在当初的冀州城里,可是名气大得很。一个女人,长的漂亮又聪明有学识,心底只要不是太坏,就一定会招很多人喜欢。妲己当初就是这样的女人,当然她现在被变化之后的模样,也就是普普通通,但农户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在乎你是否合群,是否容易相处。 人情往来,妲己比我更加熟练,我主要在做的,就是带着老黄牛去垦荒。 鸿固原上并不禁止开垦,到现在还有大量的荒地。战乱才结束了不久,地府的魂灵才刚刚大规模的开始投胎。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虽然听起来并不悦耳,却是千秋以来的一句大实话。太平世道想恢复人口,也需要等上几十年的光景。 鸿固原上并没有太多垦荒的人,郭家村是离这里最近的村落了,却依旧要走上很久。村民家里的劳力也都有限,照顾不了大片的田地,在村子附近的几亩地,就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刘盈是个懦弱却仁慈的皇帝,吕雉是个英明狠辣的皇后。这对母子身上很难找到共同点,但两个人现在在做同一件事。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历代的帝王似乎都是这么干的,夏启、商汤、周武王,刘邦,好像只有嬴政没有这么做,嬴政在横扫六合、一匡天下之后,依旧在充满斗志的扩张,他似乎永远不知疲惫,也永远充满了对土地的渴望。 阎君们一直希望能够改变嬴政,让他多一些淡然。少一些野心,他是个很好的阎君候选,我们很期待他能够修成天仙。地府的阎君还缺了四个,这样一直缺位下去,对地府的稳定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人间已经很难见到练气士了,仙道的修行同商周时期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修行者们打开了入世的大门,在红尘之中反复打磨着自己的道心。 隔绝尘俗的出世之人愈发的稀少了,曾经的很多东西在今日人间都见不到了。上古的书籍在人间失传,口口相传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里只留下了被当成神话故事的片段。神仙离尘世的距离似乎真的有些远了,或许可以给天帝建议一下,定期安排一批神仙到凡间来体验生活。 妲己的呼唤声把我从黄牛的背上唤醒。被人叫做夫君的滋味真的很难表达出来,像是多了一种羁绊,又像是多了一缕阳光的温暖。 我说不清楚是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厌恶这种感觉,又或是两者兼有。 接过妲己递来的水和吃食,坐在田地陇头,开始嚼手里的饼。关中的人们对面食有着一种痴迷,大饼是所有农户钟爱的食物,便于携带,又能顶饱。 妲己烙饼的手艺是和村头的王大娘学的,显然是没有学到精髓,饼硬的有些嚼不动,转头看了看妲己的眼神,还是吃下去吧。 妲己很开心的看着我今天开垦出的荒地,不足半亩的田地放在任何一个农户眼里,只怕都要鄙视的很。妲己却不在意,多和少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感觉。 虽然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但所谓活着,并不仅仅是生人的专属,死后的世界同样有活着的意义,只是鬼魂们大多执念深重,不是舍不得七情,就是断不尽六欲,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像在人间那样好好生活。 身边都是这样的鬼,自然不会有多少活着的感觉,但在人间不一样,周围都是充满希望和生气的友邻,活着的感觉分外的浓烈。 “夫君,咱们在这些田上都种小麦好不好?以后在家里弄上石磨,可以自己磨面来吃!” 我笑道:“好啊,我很期待你能给我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妲己红着脸跑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可以感觉到她心里的轻快与喜悦。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还是第一次在不用法术的情况下感受到一个人、或者一个鬼、一个神仙的内心。 我的清净并没有维持太久,一块饼还没有吃完,四个老头就来到了这片地头。 天上的白云飘飘荡荡,微风阵阵轻拂。一头老牛拉着简陋的木板车晃晃悠悠的走,这牛的年纪怕是已经不小。 赶车的老头比拉车的牛还要老,老的有些拉不动缰绳。车上还坐着三个更老的,白发白须,满面沟壑。 这四个老头只有一个地方显得自己并不是很老,就是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还是很明亮,显得纯净无邪。这是赤子的眼睛,可见这四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普通,尘世之中很少有人能让自己心如赤子。 赶车的老头第一个蹦下来,我实在想不到这样年纪的老人还可以做出蹦的动作。 四个老头依次蹦下车,对我躬身一拜,依次说道:“东园公唐秉、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夏黄公崔广见过先生。” 我摇头道:“你们四个的年纪加起来都超过三百岁了,我又怎么会是你们的先生,你们怕是找错人了。” 唐秉笑道:“先生所在之处,紫气盘绕不去。我等自是不会认错人的。” 周术也道:“昔年尹喜见紫气东来,知是圣人将至,我等虽不如尹喜,却也有些望气的本事。” 崔广道:“先生不要推辞,我等诚心而来。” 吴实拜道:“还望先生,为我四人指明道途,我等不胜感激。” 我苦笑道:“你们真的找错了人,与其寻我还不如去拜城隍庙。我非天界来客,不适合传授你们成仙的道理。” 唐秉四人颤巍巍的跪坐下来,再次躬身下拜,道:“先生不管来自何处,总归走在我等前头,我四人在商山苦修数十年而不得飞仙,故应张良之邀而入世,欲求仙道,如今也有几载,却依旧毫无进展,望先生怜悯我等。” 我把最后的一块饼吃进肚子,才道:“昔年道祖过函谷关遇尹喜,故留下道德经三千言。又渡尹喜成道,今日既然被你四人寻到,也算是你们的缘法,我就回答你们一人一个问题,能否成道,还要看你们自己。” 四人拜谢,唐秉第一个发问,道:“敢问先生,如今成就仙道之法几何?于人间何法为贵?” “道理无尽,成仙之法无穷。于人间言,无有贵者,唯适合而已。道祖出函谷关时,于人间留下两条通路,一日白日登仙,以地仙之身守天界接引,封做城隍土地,常驻人间。二是尸解成道,断去人间种种,承负因果皆归于空,魂入地府之时成地仙之位。” 吴实再问,道:“敢问先生,于修行言,地府与人间、天界有何不同?” 我笑道:“人间道理几度更易,气息驳杂,诸般因果纠缠,难以脱身。地府是死后归宿,因果易消,气息纯粹,修行事半功倍,易于成道。天界乃此方世界精华汇聚之地,超凡脱俗,自是一日千里,然非天仙不可于天界久留,境界不到,求而不得。” 周术又问,道:“敢问先生,可能指点我四人成道之机?” 我点头道:“你四人出世而入世,世俗羁绊难去,皆因于尘世之中修行,而未还与尘世,与人间有因果不清,还报于尘世,便是你等成道之机。” 崔广最后问道:“先生,人间何人可白日登仙?” 我道:“人间得道者,淮阳一老尔。” 说罢,起身牵住黄牛,继续垦荒。 唐秉又在我身后喊道:“还未请教先生名姓?” 我自顾自的垦荒耕地,道:“无需多问,有缘自有再见之时。” 四个老头又在田地间坐了很久,才又依次上了牛车,赶着拉车的老牛,慢慢的回长安去了。 远远望去,倒是有些隐士的气象。 妲己在四个老头走了之后跑了过来,帮我扶着犁。 问道:“夫君,那四个老头找你做什么啊?” 我笑道:“此处无人,无需装下去了,那四个老头就是商山四皓,在人间有些名声,也算是半个练气士。来问我修行之事。” 妲己疑惑道:“他们是如何得知君上在此的?” 我解释道:“这世上有一门望气之法,能观气运变幻,神仙异象。他们望见紫气在此盘绕不去,自然知道有神仙在此。” 妲己笑道:“那他们不是总能找到神仙了?” 我摇头笑道:“凡人哪有这样的本事,他们能见到我,还不是我愿让他们来见。人间的修行者不多,不妨给些机缘。” 妲己似懂非懂。 我道:“好好扶犁,陇要歪了!” 妲己慌忙的把犁扶正! 又道:“君上,今日里长来贴了告示,朝廷要征官了,各地都要举贤,君上要不要去做个官?” 我笑道:“顺其自然就好,再说咱们刚刚搬过来不久,估计也不会被乡民举荐。” 妲己嬉笑道:“我很想过把官太太的瘾!我还没做过官太太!” 我笑着摇了摇头。 妲己越来越活泼了,和在地府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或许是那时候总是忙于案牍,没有什么时间散心。到了人间之后,有了放松的时间,所以让她找回了一丝青春的过往。 妲己死的时候很年轻,正是青春年华,她的懂事让阎君们都忽略了她当时只是一个年轻的鬼。后来大家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妲己已经成了一个年长的鬼,成熟沉稳,看不出半点稚嫩。 我还是喜欢妲己现在的样子,没有那么死气沉沉,像极了人间的妇人,简单、平淡而不娇柔。 鸿固原的天空中飞过几只大雁,或是来自遥远的地方。我和妲己对此时的人间来说,又何尝不是远方的来客呢? 不过是鸿雁来自他乡,而我们,来自久远的时光吧。 第三十三章、灌饼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村头的郭家老二,今日娶妻,娶的是胡家庄子上胡老三家的闺女。村子里每户人家都去了人帮忙,妲己也去了,我总觉得妲己看热闹会多过帮忙。 我在喂了老黄牛之后,也去了郭老二家。 “吴大哥,快里面请,新娘子马上就到!” 郭老大笑着把我迎进院子,我在这里的化名是吴启。 进了院子,很多人围在里面,年长的在堂前坐着,年轻的在堂下站着,年幼孩子则是提着大红的灯笼到处乱跑。 天色还没黑下来,搞不懂这些孩子的乐趣。 郭老二的父亲郭仲是郭家村最年长的老人,以前投过军,做过伙长。走的地方多,见识广,十里八乡对他都很信服,见我进到院里,就招呼我过去。 “吴启啊,里长前几日来过,要我推举贤达,我昨日把你报了上去,你要做些准备,过几日可能要有上官考教你。” 我疑惑道:“长者何故推荐我?我毕竟才搬来不久。” 郭仲捋着胡子,大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人物,当年的大将军、楚王、淮阴侯韩信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道:“我当年就见过,还跟着大将军在垓下围了项羽。我这双招子亮着那!你和你夫人可不像会干农活的样子,倒像是读书人和大户人家的小姐。隐瞒了不少吧。” 我真是小瞧了这些普通人的智慧,没想到这郭老头还是韩信手底下的兵。也不知道韩信对手底下的底层军官会不会有些印象。韩信在城中操练的时候我去看过,调度的时候,命令的确可以下到伙长一级,但他手底下那么多伙长,记得郭老头的可能估计也不大。 搪塞了几句,逃离了郭老头的追问。妲己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妇人堆里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握的紧紧的。 妇人堆里有人在喊:“哟!这么害羞啊,不就问了几句成婚时候的事么!都是那时候过来的!” 妲己红着脸,悄声对我说道:“我才不是害羞,只是没成过婚,哪知道要做些什么,我怕漏了馅!” 我反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就和我一起吧,我还是第一次在人间看见别人成亲。” 妲己点了点头,她活着的时候倒是见过别人成亲,但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八百多年,风俗习惯早就大改。在地府的时候,倒是也参加了老四和妇好的亲事,但那时候用的礼仪更为古老。我到现在都觉得那就不是成亲,那是抢亲! 妲己的感受和我差不多,哪有骑着战马,穿着铠甲成亲的。 郭老二的婚礼比老四的要正常的多。 农户们并不富裕,但还是借了辆牛车,拉车的是个青牛,郭老二带着一朵红布裁成的花,骑在青牛背上,新娘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衫,头上插着几根银白的簪子,看起来有些年头。 “新娘子真好看!”妲己悄悄的趴着耳朵。 我小声道:“没有你好看!” 妲己红着脸掐了我一下。 郭老二把新娘子迎下来,在一群人的簇拥里进到大堂。说是大堂,其实也只是空出来的一间空屋。屋子不大,只能站着几个人。 郭老大提前把门板拆了,大家就站在外面踮着脚往里面看。 礼官是个比郭仲岁数还大的老头,是郭仲特意从杜城请来的乡老。小地方的婚事,有乡老来主婚,已经是件极有颜面的事情了。 乡老尽量喊得很大声,宾客们也都很配合的安静下来。 郭老二和他的新婚妻子开始拜天地、拜高堂、对拜。 这种三拜的习俗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虽然活的足够久,却从没有注意过这种事情。地府并不在意一个鬼在人间的种种关系,一死成空,人间的夫妻地府,就不会再是夫妻,除非两个鬼在地府又成了亲。人间的父子、母女到了地府也不会再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若是彼此承认,那就还是亲人,若是彼此不认,那就是陌路之鬼。 地府里,鬼与鬼的关系很淡,淡的趋近于无,人间的亲朋故旧在下面未必还能重逢,重逢了也未必还是当初那般亲密。人会出于某种需求或顾忌而维持一种关系,神仙和鬼不会。尤其是对神仙来说,越少的关系就代表着更少的因果,这对修行大有裨益。 新娘被送进婚房,新郎跑出来陪宾客饮酒。妲己又去和那些已婚的妇女坐在一起,我和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围在一桌。 郭老二的酒量很有他父亲的风范,三十几桌转下来,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却还没有醉趴下。我当然也不会醉,不封住境界的情况下,杜康亲自酿的酒都醉不倒我,更别提这些人间的酒了。 郭老二很豪迈的喝倒了一桌的年轻人,又瞄向了我。 郭仲很开心的看着这个儿子,郭老二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够豪气! 郭老大也醉醺醺的给他兄弟打气,喊着说要把我也灌倒。 妲己在远处担心的看着我,我笑着点点头。她并不是在担心我,她是在担心郭老二,郭老二把自己喝到死都不会把我喝倒。 郭老二豪气的拎来两坛酒,坏笑着给了我一坛,道:“吴大哥,来,咱兄弟喝个痛快!” 我笑道:“好,那就喝个痛快!” 拍开泥封,一人一个酒坛往肚子里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喝酒,挺有趣的。 妲己装作很担心的样子跑过来,两只眼睛担忧的看着我。 旁人只当她担心夫婿喝坏了身子,我却知道她这是提醒我差不多就行了。 差不多喝尽的时候,松手把坛子一摔,往妲己身上一靠,装作迷迷糊糊的说道:“不…不喝了,你…你去陪新…新娘子去,我…我找我夫人!” 郭老二口齿不清的说道:“好…吴大…大哥你…你早些休…休息,我…我去看…看新娘子……” 妲己嗔怒着把我扶出郭老二家,一路把我扶到家门口。 才揶揄道:“夫君还要装醉么?莫非要让妾独守空房?” “哈哈!”我笑道:“你和那些妇人们学坏了!回到地府只怕要被其他阎君们笑话!” 妲己红着脸打我,我一边躲开一边逗弄她。 她有时候,比她养的那只小狐狸还要可爱一些! 妲己还是没能做成官太太,郭仲对我的举荐没能通过,毕竟我才搬到这里不久,在这附近还没有什么名声。 我也不想有什么名声。“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真正贤明的人,很少去争名,争名之徒多为贪权好利者,此等人身居高位,不是百姓之福。 仙与人的不同,或许就在争与不争,人爱争,财权气色都想胜人一筹。仙不争,居于高位也是无奈而为,天帝从不给神仙批辞呈,天界还没富裕到可以接受辞职的时候! 曹参接替了萧何的相位,并未作出什么改变。张良再一次拒绝了高位,安心留在家里修行。他更想离开长安,到深山之中寻仙仿道,但吕雉感念他保全刘盈太子位的恩情,不肯准许。 也幸好没有准许,人间的神仙基本都是些城隍土地,深山老林里想要找到神仙,实在是有些不可能。 据关龙逄说,萧何已经正式开始了在地府的工作,六阎君已经回到了阎君殿,十阎君很羡慕,现在正在眼巴巴的等着张良死下来。我估计伊挚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张良的健康状况一直很好。 嬴政的大军已经枕戈待旦,只等着做完最后的准备,就可以出兵征伐。 地府这一次不会出动任何一位天仙,虽然地府也只有老五、老六、老七、伊挚、范蠡这五个阎君是天仙。但对面更少,对面只有一个天仙。 地仙中会有嬴政、伯希、庄子、鬼谷子四位出动,老大正在炼制一件能由地仙操控,但可以压制天仙的法宝。这玩意很有难度,但可以最高程度的证明己方的实力,使四方大大小小的地府不敢像匈奴地府那样太过嘚瑟。 阎君们不打算以大欺小,只打算以小压大。 老二对这种行为很不爽,他觉得这样需要的时间太久,别人招惹过来,就应该第一时间打回去,这样才更具有威慑力。 调集兵马,整顿军备之类的用时太长,长的都快没人记得对方曾经招惹过自己了。神仙又不是君子,没必要十年不晚,神仙一向可以说报就报的! 老大屡次拒绝了老二的当即报复理论,并指出金仙欺负天仙只会被认为是依靠境界压制,拿地仙去怼天仙才能震慑宵小。 虽然阎君们都不太懂,地府的宵小在哪里,但还是觉得老大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老二的意见被丢到了一边。 关龙逄带了一封公文给我,很正式的公文。 上面盖着地府八位阎君的大印,包括我的大印,玉鼎那个老小子居然拿我的印来给我发公文! “九阎君亲启:嬴政等文武臣下,皆已枕戈待旦,只待宝物炼成,即可北伐。届时需九阎君往人间匈奴领地一行,以免有魂灵逃窜至人间。” 我:“.…..” 这伙不靠谱的家伙是觉得胜算在握了么!还没开打就先要求我堵住对方的后路?我去堵门,对面得什么样的运气能跑到人间来…… 他们就这么抱有信心么?在最高修为只是地仙的情况下,击溃天仙领导的一个小地府!我虽然也不认为己方会输,但也没信心会赢得轻松。神仙的境界就像是隔着一道又一道的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天界为什么无人敢去招惹,就因为天界坐着三位道祖,数位天尊,几十位大罗金仙。 希望老大的宝物足够靠谱吧,要不老嬴会被他坑的很惨吧…… 关龙逄还在一旁等着我回复,我放下公文,道:“我已看过了,你下次回地府的时候告诉他们,就说我知道了。” 关龙逄疑惑道:“君上不直接通知其他阎君么?” 我把公文扔给他,道:“懒得搭理这群坑货,还没开打就要我去堵门……” 关龙逄生前是个聪明人,之所以栽在夏桀手里,实在是因为夏桀太过离谱,都说帝辛残暴,但帝辛也没弄死薇子启啊,比干的惨剧也不是他刻意造成的,没见现在帝辛总是找比干论道么! 关龙逄无异于是夏朝的薇子启,也是夏朝的比干。遇见了比帝辛更离谱的夏桀,然后就被迫退出了人间这个广阔的舞台! 关龙逄死了之后也是个聪明鬼,要不是修行资质不够,可能十阎君就不会是伊挚了。虽然做不成阎君,但关龙逄一直是地府最为出色的判官之一,不然也不会把他安排到长安来,帝都一向是事务最为纷杂的地方。 只扫了一眼,关龙逄就明白了公文中的意思,捂着嘴,笑着跑了。 妲己端着新烙的饼走进里屋,问道:“关判官是怎么了?想笑又不敢笑的?” 我笑道:“他是知道的太多了,怕被夫君我灭口!” 妲己脸色一红,把饼扔在桌上,道:“君上好不正经,自己吃饼吧!” 我捧着硬硬的大饼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哪里不正经了…… 这饼好像越来越硬了,村头王大娘做的饼我也吃过,没这么难咬啊! 第三十四章、满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装起妲己早上烙的饼,赶起老黄牛,拉着板车,晃悠悠的去田里,今年的收成看起来很好,今天是正式收割的日子。 妲己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烙了饼,又关好家门,坐在板车上晃着双脚,手上拿着一把镰刀。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收割,我也是。 好在在地府的时候特意观看过许行这位农家夫子的实践操作,不会被人看出来是个外行。 路上经过别家的田地,和村民们彼此打着招呼。 妲己指了指郭老二夫妻俩,笑道:“郭仲很快就要有个小孙子了!” 我看了看,笑道:“是啊,这是第几个孙子了?郭老头家的老大就很能生,你说老二会不会生的更多?” 妲己突然不好意思的说道:“前几日王大娘还问我……”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我追问道:“问了你什么?” 她才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问我为什么还没有孩子……” 妲己把头埋了起来,我揉了揉额头。 道:“忘记这件事了,全当是命里无子吧。” 牛车缓缓,终于还是到了鸿固原。秋高气爽,鸿雁徘徊不去,风吹麦浪,雁鸣阵阵。 驻足看了一会远处的长安,我笑着对妲己说道:“此处有气运所钟,百年之后,或会有帝王于此长望帝都。” 妲己好奇的看了看,道:“我是什么都看不到,君上要不要给百年后的帝王留个缘法?” 我一时兴起,笑道:“不如给他留句话吧!” 妲己道:“君上打算留句什么话?” 我看了看,四下无人,随手从远处摄来一块石头,削成石板,在上面刻道“王侯将相、不过大梦一场,你梦醒时,我来见你。” 妲己看着我把石板随便挖了个坑埋了起来,笑道:“君上就不怕被别人挖跑了?” 我道:“这是他的缘法,别人夺不走,若是能夺走,也就不是他的缘法了。” 妲己笑着点头。 一人一把镰刀,将麦子收割到一起,能亲手收获自己种下的种子是件让人感到开心的事。妲己也显得很快乐,丝毫不在乎这其中的劳累。 麦子足足割了三天,田地里堆着高高的麦垛,看着就会感觉到满足。 我赶着老黄牛一车一车的往家里运,妲己在家里把它们再摞在一起。 院子被渐渐的沾满,又在麦垛四周立了木头,架起了一个很大的棚子,以免被雨水打湿。 我们做的很用心,这是属于凡人的乐趣,对于我这个神仙来说,很珍贵。对于妲己这个鬼神来说,也一样。 商山四皓又来了一次,我没有见他们,他们寻不到我,找了个木头,留了字就走了。 四个老头始终有点悟不透那一日我讲给他们的道理,但还是决定辞别长安,行走天下,行医渡世,以偿还对人间的亏欠。还要去拜访一下淮阳一老,看一看为什么他可以在人间成道。 吕雉再三挽留,却还是留不下,于是传令各地,善待七十岁以上长者。 吕雉是个恩仇必报的人,也是个果决狠辣的人,张良、周昌这等于她有恩之人,皆是厚报,戚姬这等险些害了她的,则是凶残无比。若论功,可评为上等,但若论罪,也要下几十年地狱。 吕雉会是一个很好的判官,至少会比刘邦好。刘邦虽是人间的雄主,却满身的臭毛病,贪财、好色、爱赌…,最大的优点是有识人之明且善于忍耐。但地府从鬼卒到阎君都不太需要忍耐这个优点,地府从不需要忍耐地府只需要公平。至于识人之明,也不需要,生死薄下,生前种种无从隐瞒,根本不怕识错了鬼。 吕雉虽然偏激一些,但尚有公心。刘邦…刘邦可能不懂什么是公心。 刘盈的身体愈发的差了,早些年楚汉相争的时候,留下了许多暗疾。刘邦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从来没有在这场战争里,认真的保护过家人一次。称帝之后,又险些废了他的太子名位。 无论是吕雉还是刘盈,对于刘邦都有着太多的怨念。估计到了下面之后,也不会认刘邦这个丈夫和父亲了吧。 吕雉的父亲死后曾被判官重点上报过,这个老头在刘邦发迹之前就看出了刘邦的帝王相,连判官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阎君们懒得去管,真要说起来,卢生比他厉害多了,不成仙再神奇也没什么用,算尽天机只会死的更快而已。 吕文被安置在地府享受他的地府鬼生,刘邦也没去看望过他,他也没去看望刘邦。这对翁婿,非常的附和地府对于人间关系的定义,生死两宽,各为陌路。 我和妲己再一次到长安玩的时候,是刘盈当上皇帝的第七年,刘盈已是病入膏肓,即将身故。 吕雉挥退了宫女,一个人守在儿子的床头,脸上满是泪痕。 刘盈只是默默拉着她的手,看着她,不说话。 我和妲己隐了身形,站在殿内,身后是长安城隍、判官和一干士卒。 妲己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未免太过悲哀。” 我道:“生死由命不由人,早死早投胎,也是一种幸运!” 妲己给了我一个白眼,道:“那像我这种不投胎的,是不是很不幸?” 我笑道:“非也、非也,轮回有时候也挺苦的。” 妲己很严肃的问我:“君上,刘盈会怎么样?” 我知道她问的是刘盈死后怎么样,就答道:“我看了他的一生,功有一些,没什么罪过,会被定为中上等,阴寿尽后会投胎良善人家。” 妲己提议道:“可以让他跟着扶苏么?他们或许会很有话说。” 我点了点头。 妲己说的没错,扶苏和刘盈的悲剧并不相同,但那种悲剧带来的难过可以无限的贴近。他们看起来也很像,一样的宽仁。只是扶苏更为果敢一些,而刘盈有些优柔。 吕雉对着空旷的大殿喊着:“盈儿!盈儿!谁能救我的盈儿!救救我的盈儿!” 殿内回音激荡,却没有丝毫答复。刘盈的魂魄站在我身边,哀伤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对他说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再看几眼吧,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刘盈迷茫的点头,看过了四周,才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关龙逄道:“我等是此处城隍判官,特来接你去地府。” 刘盈跟着关龙逄走了,走的时候依旧茫然,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适应地府的生活。 吕雉还在哭,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她才止住泪水,掩去泪痕,召诸大臣为皇帝发丧,立刘盈的幼子为帝,临朝称制。 人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女人,吕雉在这一天超越了秦国的宣太后,成为有史以来,在人间权势最大的女子。 我无意去看什么权谋较量,人间匆匆,再多的故事都只会化作黄土一抔,唯一不变的只有天地阴阳。 三千多年的漫长生命里我已见过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但到了今日,只有区区几人尚在,余者都入了轮回。帝王将相、才子美人,再惊艳也只是匆匆的一霎光景。 神仙从来不在乎一个凡人的故事,除非这个凡人有望成仙。 蜉蝣于人而言,朝生夕死。凡人与仙而言,何尝不是蜉蝣? 我和妲己回到了郭家村,在村里遇见了一个旧识。这旧识年岁不大,如今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小容容自然是认不出我和妲己的,但她还是很礼貌的打了招呼。 “叔叔婶婶好,我和我娘是新搬来的,这是我娘要我送给叔叔阿姨的饴糖!” 妲己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搂在怀里,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容容!” “那你姓什么啊?” “容容姓苏,容容叫苏容容!” 妲己笑道:“婶婶也姓苏,容容说不定是婶婶的本家呢!” 苏容容很礼貌的给妲己和我抓饴糖吃,她母亲的手艺很好,做的很好吃。 问了一下她们住在哪里,才知道就住在我们家的后面,买了以前住户的房子,今天才刚刚搬过来。 苏容容很开心的跑了,妲己在她身后叮嘱她常过来玩! 我笑问道:“你很喜欢她?” 妲己点头道:“这么可爱的孩子,当然会喜欢!她好像那时候的哪吒,又可爱又聪明,可惜哪吒现在长大了。” 哪吒的确长大了,在八百年多年里长了差不多一寸。天界实在不是个适合孩子居住的地方,哪吒在天界算起来只待了两年多,实在是长不大什么。但心智往往和身体的成长并不同步,哪吒现在像个小大人,孩子的身体,大人一样忙碌的心,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可爱。 “君上打算收下这个弟子么?” 我想了想,道:“还不是时候,以后再说吧。” 容容母女就在郭家村住了下来,容容的娘,我们都称之为苏夫人,虽是个女子,却也要强的很,硬是在鸿固原开了几亩荒地,种了稻谷。村上的人看她娘俩不易,也总是顺手帮些忙。 容容的爹是彭越手下的军官,彭越被告谋反,株连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容容的爹。苏夫人在丈夫死后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做过很多活计,总算是把孩子养到了现在这般大。 苏夫人为人很和善,妲己和她关系很好,两人时长走动,容容也很喜欢跑到家里来玩。 我似乎更贴近了凡人一点,却还是离我想要得到的答案很远。 日子愈发的平淡,虽有些枯燥,却也不算无味。 吕雉封了很多的吕氏子弟为王,陈平等大臣假意逢迎,倒也算是君臣相得。民间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甚至根本未曾听闻。百姓们只关注朝廷要征收的赋税,要征调的劳役。 吕雉在百姓心里,或可称作一代名君了。劳役已经很多年没有摊派,赋税收的也很轻。百姓们可以吃上几顿饱饭,卖些粮食,换钱给妻儿买些新布做衣服了。 我也学村户们买了匹布送给妲己裁衣,布料很便宜,只卖三十文钱。妲己却很开心,自己劳作换来的东西,总是会让她感到开心。她给自己做了一件长裙,又用剩下的布料给容容做了件外衫。 她和苏夫人的关系很好,互赠礼物也是时长之事。容容自然很开心收到新衣服,虽然不名贵,但却是她收到的第一件外人送的礼物。 在容容穿着新衣在我面前讨要压胜钱的时候,我才发现凡人的快乐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容易满足。 第三十五章、尸解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吕后称制的第二年,留候张良病重,遣子张辟疆上书,言今日将逝。 吕雉亲临留候府,为张良送行。 张良虽是病重,却并不见丝毫痛苦,吕雉见到他时,他正靠坐在榻上。两个儿子守在一旁。 “留候,今日你也要去了么?” 张良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面色稍显复杂的说道:“生老病死,人间常事,太后何必为臣感伤。” 吕雉道:“留候于我母子有恩,怎可不报。留候是神仙中人,也逃不过死劫么?” 张良笑道:“我虽师承仙人,却未能修得精妙,做不得白日登仙,只能尸解,今日既是死劫,亦是我成道之日。” 吕雉疑惑道:“留候此言何解?” 张良道:“我在人间的功业,就是与人间的因果。与人间因果不清,无缘得成仙道。我天资不足,无法断却因果,只得一死,以此身还了人间,死后化仙。” 吕雉悲戚道:“是我误了留候,若非我强留,留候早已登仙。” 张良笑道:“非是太后之故,是我缘法不够,能尸解化仙也不算差,来日自有登临天界之时。” 吕雉问道:“留候在人间可有放心不下的?” 张良不舍的看了看两个儿子,大儿子张不疑会继承他的爵位,二儿子得了他修道的领悟,颇有些天资,或可成仙道。 “有劳太后挂心,我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倒是太后,多多保重,百年之后,或有再会之时。” 又转过头,叮嘱两个儿子,道:“不疑承继侯位,当戒骄戒躁,小心谨慎,勤于王事。辟疆得我精髓,当勤于修行,淡泊名利,勿要执着于人间功业。” 张不疑:“孩儿谨记父亲教诲,不敢忘却。” 张辟疆:“父亲去后,我会挂印而去,于深山荒林之中寻仙问道。” 张良点了点头,溘然长逝。 长安的城隍和关龙逄早已准备好了碧游三才阵,见张良死了下来,匆忙将其围在阵里。我在一边看他们如何拿下张良。 张良的魂魄从身体脱离,只迷茫了片刻便清醒下来,也不去看周遭,而是盘膝打坐,呼吸吐纳。他的境界在上升,片刻之间突破天人屏障,成就地仙。 城隍和关龙逄带着一群鬼卒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张良等了几息才睁开眼睛,道:“阁下可是地府来人?要带我去地府么?” 城隍上前一步,道:“我乃长安城隍。”又指了指关龙逄,继续说道:“此为关判官,我二人奉十阎君之命,请留候前往地府。” 张良很干脆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道:“既如此,请二位大人领路。” 城隍和关龙逄看了看我的方向,我点了点头。 往墙上一指,开了鬼门。隔界看去,伊挚正和范蠡在另一面等,韩信和萧何在他们身后,明显是拉来的说客。仔细看了看,张仪居然还藏在了后面,伊挚真是盯死了张良,准备做的十足。 伊挚看见鬼门打开,道:“人间张良何在,我等等候多时了。” 我笑道:“老十,张良在此。” 关龙逄带着有些茫然的张良跨入了鬼门,下一刻就到了伊挚身边。 伊挚笑道:“老九,何时归来?” 我道:“再过些年,地府可好?” 伊挚道:“一切尚好,玉鼎虽好偷懒,却没你那么厚脸皮!” 我:“哈哈,那就让他再继续做上一段吧。” 伊挚带着张良走了,张良十有八九要落入伊挚手中。黄石公不太可能跑来地府抢人,登仙的入天界,尸解的进地府,这也是之前定好的。 张不疑和张辟疆开始操办父亲的丧事,吕雉告别而去,神色中充满了感伤,当初一起患难过的大臣,越来越少了,萧何、周昌、曹参、张良,这些曾在刘邦时期护住她和刘盈的功臣都已先后去世。刘盈也已死了两年,这天大地大,还剩下几个与她有联系的人呢? 或许她会慢慢的感悟到,权势地位,都不过是转瞬成空。 吕后称制的第三年,长安多了许多流民。 杜城也一样,郭家村的村户们在郭仲的组织下,成立了一支队伍,防止被流民袭击。 流民并不是流氓,他们从前也是良善的百姓,但江水、汉水泛滥,淹没了他们的家,淹没了他们的粮食,还带走了他们的亲人。 神仙不怕饿肚子,鬼也不怕饿肚子,人怕饿肚子。 饿肚子会死,没有人想死。 流民不想死,自然也不愿意饿肚子,是偷是抢,总要弄些粮食来吃的。 吕雉已经下令官府聚集流民,统一安置,统一供给。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官府,官府在他们的意识里,永远都是可以远望而不可亲近。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怎么会理会他们这些小民的死活,官老爷自然是每日坐在府里,拥着美人,吃着山珍海味,谋算着怎么升官! 城里在收拢流民,流民们不相信官府,就往四下的村子里躲。 郭老大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每日绕着村子巡逻,看见流民就往鸿固原赶,那里有官府设的粥蓬,官府的人会在那里把流民集中收拢。 村里的妇人都被聚集到了一起,郭老二带着几个壮汉守在这里,以免遭到流民袭击。 我并没有参加任何一支队伍,而是被临时征调,在鸿固原的粥蓬记录流民的籍贯、人口。 我是郭家村识字最多的人,或者说是郭家村唯一一个把字认全了的人。 陈平就站在不远处,鸿固原是长安附近聚拢流民最多的地方,他很关注这里,上万人的安置如果出了差错,就会形成一支叛军,一支处在帝国心脏地带的叛军。 虽然都是农户,但当年刘邦起兵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农户。陈平自己也曾是农户,而且是个扶不上墙的农户。他哥哥时常接济他,他嫂嫂却很厌恶他。后来发了迹,却被人诬他盗嫂。 陈平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盗嫂受金,受金他认,但盗嫂绝对不认。 世上的人总是庸人居多,别人怎么讲,他们就怎么说。刘邦当年被他爹嫌弃没有家业,附近十里八乡都在说他是流氓,但以秦朝法度,一个不守法的流氓怎么可能当得上亭长。 陈平比刘邦还惨,家业只剩一点薄田,自己在农产上也不勤快,要不是他哥哥接济,只怕早已饿死了。只怕陈平自己也没想到,没落时被指责不事生产、废物一个,功成名就之后还要背一个盗嫂受金的骂名。 世人都喜欢这种故事,要么是大英雄平定乱世,要么是大善人散财济民,要么就是奸臣恶人,欺世盗名。刘邦是第一种,陈平是第三种。刘邦没有错,陈平错了。 “你的字写的不错,是和谁学的?” 陈平一边扫视着记录,一边问我。 我道:“大人谬赞,我在家乡时有两位好友,一善篆书,一善隶书。我曾向此二人学习。” 陈平问道:“你不是本地人?” “回大人,草民是雁门人,因匈奴侵扰,所以迁徙至此。” 陈平放下竹简,看了看流民,又望了望雁门的方向。 长叹道:“唉,天灾人祸,世人何罪之有,要受着这等折磨。” 我道:“天灾是天地间的规律,不为人所更易。人祸是人心丧乱,族群之争。今日匈奴欺我,来日未尝不是我欺匈奴。大人难道忘了先秦收复河套之事。” 陈平拉着我坐在地上,道:“你读史?” 我道:“倒是读过一些。” 陈平问道:“秦亡,是为何故?” 我答道:“扶苏早亡之故,胡亥赵高之故。” “何解?” “扶苏为秦皇长子,尚法治而存宽仁,又从蒙恬习兵法军事,深知如何为君。扶苏死数载而天下陈涉仍借公子之名起义军,民众多有相随。扶苏若是不死,天下如何能乱。三十万秦军岂会离心离德,但使岭南通道不失,六十万岭南秦军何至于困守南越。天下之势,不可知也。 胡亥虽受秦皇喜爱,却非储君之选,一时贪念杀尽兄弟,虽得帝位,却失尽天下人心。赐死扶苏,勒死蒙恬,边军离心。赵高弄权而无谋,烽烟尽起而不能平,义军扣函谷关而击,犹自专权废立,不思守土,以至秦土失尽,子婴回天无力。” 陈平笑道:“你倒是直接的很,却还需记得,我太祖高皇帝乃赤帝子,斩白蛇而应天命,除暴秦、诛项羽而登帝位。” 我摇头笑道:“世人愚昧,可怜聪明人啊。” 陈平也道:“是啊,聪明人也只得装作傻子,否则便受打压。” 我道:“天公地道,不会有薄待厚待之说,该有的自然有,不该有的自然不会有。存在皆有道理,大人何苦自扰。” 陈平笑道:“我看你深得黄老之道,可愿为官?” 我摇头道:“人间功业非我所求,多谢大人美意了。” 陈平也不强求,起身整理衣衫,取了统计的流民名录去了。几万人的安置,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看了看聚集在一起的流民,衣衫褴褛,露宿荒郊,只得一碗稀粥果腹。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一言不发,有人在疯狂的吵闹。 世间百态,无非生死别离,人之种种痴着,无非七情六欲。仙有别于人的,或许就是远离了七情六欲所带来的影响吧。 我还是想不通老四的选择,仙道如此艰难,又何苦舍身弃道。阿难现在还在河上做着石桥,风吹日晒雨淋,不曾有悔。 我能理解人的痴着不舍,却依旧理解不了仙的自甘堕落。红尘滚滚,转瞬百年,何必拿长久的光阴,去换短暂的欢愉。 第三十六章、交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岁月总是流逝的很快,在地府的时候就不曾有过这等感触。大抵是因为周遭环境的缘故,地府总是可以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有所改变。 人间却不会,岁月总是会带走那些熟悉的人。郭仲这个老头子在吕后称制的第七年春天,死了下去。郭老大和郭老二在操办完丧事之后,分了家,从此不相往来。 小容容今年也十五岁了,苏夫人的身体开始走了下坡路,好在女儿懂事,帮着操持,日子也不算太过艰难。我和妲己的模样也随着时间渐渐的变化,此刻妲己已多了些许皱纹,我也多了不长不短的胡须。 日子还是那样的过,每日带着老黄牛,往鸿固原去料理田地,妲己会在日上中天的时候送来水和食物。 老黄牛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看样子也撑不住几年,它这辈子遇见了我,也算是一件好事,也算是它的仙缘,下辈子可以投胎成人,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修行。 容容在鸿固原上,十五岁的姑娘,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村里的乡亲也给介绍了几个少年,都是朴实的农户子弟。 苏容容全都拒绝了,这个年少的姑娘,还希望多照顾母亲几年。而且也不太想嫁给农户,容容的父亲是彭越手下的军官,容容小时候总是看着身着铠甲,英武果敢的父亲,她想嫁给想父亲那样的人。 苏夫人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怕是会很担心。经历过变故的母亲,总是不希望女儿选择的生活和自己类似。 老大的法宝炼出来了,明日我就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匈奴的地界坐镇,以免地府的战争蔓延到人间。 嬴政将会负责这场战争,白起为大将军,韩信为先锋,伯希、司马错、王翦、蒙恬等人各自为将。鬼谷子为军师,庄子掌情报,萧何管军备后勤。 汇聚了秦汉两朝的精英,嬴政显得信心十足,大有推平匈奴地府的架势。 匈奴那边也在整军,天仙级的主神亲自挂帅,囊括了东胡等诸多小部落鬼卒的联军也已在边界陈列。 地府的变动并未影响到人间,生人们感受不到死后世界的征战与血腥。 天界也不太在意这场战争,天帝并不在乎胜负,天帝只关心秩序。违背规则的神仙必须受到惩处,地府的战力足以保证在死后世界所拥有的地位,也足以处罚任何一个敢于违背秩序的神仙或鬼魂。 妲己并不担心我的出行,但有些舍不得分别,特意烙了很多的饼,给我装进包裹,又选了几套衣衫,要我带着。 她似乎更像一个凡人了,行为中充满了一个凡人所具备的情感。 我并未谢绝她的好意,带上行囊,趁着夜色,离开了郭家村。 一路飞到匈奴的王庭,隐遁身形,以免惊扰凡人。 冒顿还在饮酒,抱着抢来的美人。帐中的物品散乱,衣衫零落。 我在王庭附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给老大他们发了信。 老大跨界传递了景象给我,让我接着他的眼睛,来观看地府第一场正式的战争。 嬴政身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一圈的云纹。站在高台上,伸手向北一指,对着底下的将士喊道:“今日北去,不胜不归!” 短短的八个字,却感染了下面无数的将士,所有的鬼都在疯狂的喊着“今日北去,不胜不归!” 呼喊声足足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直到嬴政探手在半空中压了压才停止。 旁边的小鬼拿着一个盒子上前,里面装着嬴政为了此次战争所准备的虎符。地府并不需要这些繁琐的程序,但他觉得场面上还是要走一走。 拿起金制虎符,嬴政大喝道:“白起何在?” “白起在此。”白起昂首阔步的走上高台。 嬴政将虎符交给他,道:“今日拜你为大将军,总领全军,务要尽心用命!” 白起应声道:“不敢有违君命。” 白起接过虎符,站在一旁等候。 嬴政又道:“韩信何在?” …… 登坛拜将足足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嬴政在封完最后一个将军之后,才下了高台,将调度的权力交给白起。 白起执虎符上前,高声道:“韩信将军,本将命你领兵十万,先行攻入匈奴地府,遇敌主力则向西退去,诱敌追击!” “末将领命!” “伯希将军,命你领骑兵三万,从东面穿插至匈奴地府北侧,将所见之鬼尽数向西南驱赶!” “末将领命!” “王翦将军,命你领步兵五万,骑兵两万,自东向西进兵,保持与敌军主力的距离,待前方反攻之后,立即向前合围,堵死东路。” “末将领命!” “蒙恬将军,命你领步兵十万,于匈奴地府西面埋伏,最少要距离韩信将军进兵之处一千里,深沟壁垒。” “末将领命!” 白起依次派了军令,阎君殿里一片沉默。我在人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白起分明是打算把对方的主力全歼,一如长平之战,但鬼与人不同,鬼不用吃饭,鬼也不会死。想要击溃一个鬼,只能击溃对方的意志,又或将对方撕成碎片,让其万年不能复原。 白起所考虑的明显是后者,这不太符合阎君们一开始的预计,比起手撕鬼,阎君们更想把敌人都送去投胎,轮回个几世,彻底的把对方洗成自己人。 阎君们此刻也顾不上太多,先打赢这场战争才是正事。 庄子的逍遥游,可以化身万物,而不被看穿。拿来探听地方消息自是好用的,敌人的主力所在在战争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暴露在嬴政等人眼前,白起也因此而定计。 白起的主力部队并没有遮掩自己的踪迹,而是大张旗鼓的朝着匈奴的地府开进,不过方向上和韩信的行军方向有所偏差。初期还好,时间长上一些,两军已横向偏差了一百多里。 匈奴的主神叫做天狼,我们一直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天仙,而是个不知来历的野神,刚刚出现的时候,还曾引起过天界的关注。他像是一个古神,一个古神之中的野神,就是那种天生地养又没人管的野神,这类野神有很多,大多什么都不懂,一切由着性子胡来,好在也不具备多大的力量,倒也不会引起什么灾难。 但认真研究过之后,我们否决了这个判断,古神没有他身上那种驳杂的气息,也没有他这样的混乱与好战。 他是个因信仰而产生的神,这是最后的定论,但这个定论让我们都摸不着头脑。在他之前,我们从未见过信仰造就的神灵。后来天帝亲自追溯了他的来历,才发现他是一个小部落的先民,因战死而被部落供奉,这种供奉蔓延了很多的部落,那时候他死亡的地方还没有地府,那片世界需要死后的秩序,于是选中了被供奉信仰的他,赋予了他古神的力量。 后世大概不会再出现这种野神了,死后世界已经成型了很多势力,没有后来者的土壤了。 天狼的行动都被我们看在眼里,天仙的境界无法避开大罗金仙的窥探。 天狼在得知韩信的先锋和白起的主力部队偏差了一百多里的时候,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聚集起来的几十万大军开始与韩信迎头相撞。 韩信在最初的交锋之后,以弓箭作为掩护,将士卒撤了下来,在这轮交锋中被撕成碎片的己方鬼卒,会在战争结束后由老六为他们复原。 韩信的箭矢很多,萧何领着上万的民鬼,在他撤退的路线上准备了充足的箭矢补给。敌军在天狼的率领下一路追击,韩信控制着阵型不乱,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伤残。 白起的主力开始调转方向,自匈奴地府的南方边界向西进兵。伯希的骑兵正在向北方迂回,王翦在东面配合着伯希向西推进。蒙恬带着十万步兵,在匈奴地府西面的边界处挖了围绕三面的深坑。坑深数丈,宽数丈。 匈奴在人间的优势,在于骑兵机动,迅速穿插,一沾即走。在地府这种优势完全丧失,因为地府不产马匹,所有动物的鬼魂死下来都会化作上一世为人时的模样。匈奴的地府并没有骑兵,天狼并未像我们这些神仙一样,跑到人间去,弄来大批的生灵在地府生存延续。 天狼只是安排那些相对而言不能打的鬼去投胎,留下能打的在地府征战。冒顿在人间吞并了东胡等部落,他就在地府吞并了那些部落的地府,把那些境界地下的无名神仙分成几万份,等着他们在万年之后复原了再撕。 所有的地府里能形成我们当前所具备的正规军的并不多,已知的也只有西方的两处冥界。佛界的高端神仙不少,也没有这样的军势。 这场战争一开始的结果就被注定了,所存在的悬念只是嬴政等四个地仙是否能拿下天狼这个等同天仙的野神。 嬴政正带着鬼谷子和庄子跟在白起的中军之后,在那里,庄子会把各方传递来的消息聚集,然后通知给白起。 庄子不喜欢战争,但很想和天仙打一架试试,对于自己和天仙差了多少,他一直比较好奇。 伸了个懒腰,庄子道:“伯希已经迂回成功,正在将见到的鬼魂往西南驱赶,王翦的部队吊在敌军的百里之外。蒙恬那边的坑挖了三分之一了。” 嬴政和鬼谷子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鬼谷子道:“按目前的速度,蒙恬那里的工事会在两日后完成,韩信会在三日后抵达伏击地点,这期间必须保证不被敌军发现,且敌军一直追追着韩信打下去。” 嬴政想了想咬牙道:“让韩信相机散了阵型,让他们砍,一定要把敌军吊住,让萧何停止对前军的箭矢补充,打的狼狈些,我就不信敌军不追下去。” 命令经过白起被传递到了韩信的先锋部队。 韩信脸色很难看,这是他打过的最憋屈的一仗。再三思索之后,确认不是嬴政君臣挟私报复。才重新调整了部署,弓兵被撤下,改用步兵阻击。 一日后,散掉了一直维持着的阵型,派出小股部队佯做溃军。 天狼领着大军兴奋的在后面追击先锋主力,放任了面前出现的小股溃军,他想吃掉韩信的先锋部队,再转头迎击白起的主力。白起的主力动向一直没有掩藏,但所有的动作都被误判为对韩信前军的救援。 第三十七章、镇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韩信撤到伏击点的时候,形容狼狈,原本五万的士兵所剩不足三千。 顺着坑上的木板走过去,紧紧拉着蒙恬的手,道:“打,给我往死里打,别放跑了一个!” 蒙恬应下韩信的话,又派鬼卒带韩信和幸存下来的士兵去休息。 望了望敌军的主力,已经进入到了伏击圈,下令撤去坑上架着的木板。让士兵们架起长矛,弓弩上弦,等着敌人冲进来。 天狼在兴奋之中带着兵士冲进了三面大坑的伏击圈,蒙恬挖的坑既深且宽,最突出的还是长度,十万士兵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完成一项奇观。三道连起来的大坑而已,又不是在人间修筑的长城,蒙恬并没有花很大的力气。 蒙恬开始反击,以大秦的方式。 一排排的弩箭同时射出,形成遮天蔽日的箭雨,无差别的覆盖着敌军所在的地区。 天狼见到箭雨才意识到了埋伏,匆忙的调整军队后撤。 天狼正面装上了王翦的部队,王翦在反攻发起的时候迅速堵住了东面的缺口,步兵架弩,骑兵部署于两翼。天狼第一次在地府看见了骑兵,很少有人比匈奴人更了解骑兵。所以在看到骑兵的第一时间,天狼就命令士兵调转了方向。 蒙恬的部队在大坑的三面都有部署,兵力上的不足在白起的主力到来之后得到解决。 嬴政走在前面,白起和鬼谷子跟在两次,后面是韩信和庄子。 鬼谷子道:“秦皇,少了伯希,是不是欠了一丝稳妥?” 嬴政眯了眯眼睛,道:“无妨。” 鬼谷子不再说话,五个鬼站在阵前看两军交锋。 其实没什么交锋,天狼领着士兵在努力的突围,每一次都被打了回来而已。 王翦在合围中开始挖坑,和之前蒙恬挖的三道大坑连在一起。 他并没有一点点的挖,而是同时挖了六道坑。由里到外,由窄到宽。 许多鬼用身体填满了第一道坑,以为逃脱升天的鬼在兴奋中见到了第二道坑,填满了第二道,又在绝望中看见了第三道。 王翦接着前五道坑的阻敌时间,将第六道坑扩大到了和其他三面一样宽的程度。 天狼在第二日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我也在连日的等候之后,有了动手的机会。 天狼打开了鬼门,我依靠境界迅速确定了鬼门的位置。然后去堵门! 天狼一脚踏出了鬼门,正欲踏出另一只脚。 我一脚踹了过去,没太用力,正踢在他的胸口。 天狼被突然到来的袭击打的有点懵,问道:“你是谁?” 我笑了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天狼的脑筋似乎不太转,道:“你是哪方的小鬼,敢劫到我的身上?” 我脸色不由得一黑,似乎可以听见老大他们在偷笑。这憨货,还真当我是劫道的,也不知道他这地府主神是怎么当上的。 黑着脸封死了天狼打开的鬼门,不理会嬴政他们的表情。 继续用老大的视野看戏。 天狼又试了试,发现鬼门彻底的打不开了。 气愤的跺了跺脚,飞身而起,打算亲自下场。 嬴政等人眼神一凝,随即庄子从阵中飞出,化作一只苍鹰,迎向天狼。 神仙打架很少,而且大都很无聊。高境界的神仙会比试道法玄妙,低境界的神仙喜欢互扔法宝,入门的神仙则更偏爱于肉搏。 庄子成仙的时间虽然也不算短,但还处在入门的级别。 天狼也很爱肉搏,于是双方交手了几个回合,庄子最终还是恢复了本我,提着一把剑,和天狼对砍。庄子的剑术很高,几次都险些刺中对方。但天狼的境界更高,躲了几剑,一刀把庄子劈飞了出去。 鬼谷子接住庄子,被庄子撞得连连后退。 庄子道:“境界差距,不可力敌。” 鬼谷子点了点头,冲上天空。他的武器很特别,是一筒竹简。这其实是一件法宝,请老二帮忙炼制出来的。没什么作用,只是更加坚固,不易损毁而已。 鬼谷子败退的更快,他没有庄子那么好的剑法。手里的法宝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对于天狼来说,和一块木头的区别不大。 嬴政依旧信心十足,他的气势在凝聚,修为在急速的上升。 剑指天狼,道:“今日斩灭尔等,打通我天仙之路。” 天狼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真当境界的差距是玩笑呢!地仙什么时候能和天仙掰手腕了。 嬴政没理会天狼的神情,提剑冲了上去。 嬴政的剑和庄子不同,他的剑路充满了法家的霸道意味。凌厉无比,攻敌之要害之必救。 天狼被他的打法弄的十分窝火。把刀一抛,念了个诀,化作一阵狂风,将嬴政吹飞。 嬴政跌坐到地面上,庄子和鬼谷子急忙护在他身前。白起在指挥着士兵进行最后的围歼,匈奴地府的鬼卒已经被他们撕碎了将近一半。只要能擒下天狼,打掉敌方最后的士气,就可以宣告这场战争的胜利了。 休息过来的韩信被一个伙长扶到阵前观阵,这伙长看起来有些眼熟,居然是郭仲! 这老头很可以,才死下去不久就能混到征战部队里去,而且又是跟着韩信。 韩信找了个高一点的地方坐下,道:“你跟了我多久?” 郭仲很恭敬的答道:“卑下只记得在将军封为齐王之时,就已在将军麾下驱使。” 韩信笑道:“当初你是我的亲兵,没想到死了之后你还是我的亲兵,你我也算有缘了。” 郭仲道:“能在将军麾下,是卑下之幸。” 韩信招呼他一起坐下,观看战事。 天狼也注意到了场上的局势,愤怒之下,又要攻向嬴政三人。 嬴政挥手虚挡,道:“你且停手,我有话要问。” 天狼怒气冲冲,道:“有话便说,说完便是尔等死期。” 嬴政道:“阁下也是一方地府主神,境界等同天仙,为何依旧执着于扩土开疆?安心修行,早成金仙,不是更好?” “哼,老子从不用修炼的!” 嬴政无语的晃了晃脑袋,道:“还真是个野神,不和你废话了!” 不待天狼有所反应,嬴政从袖中抛出一颗石头来。这石头迎风便长,顷刻间已有一座小山大小,将天狼压在地上,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庄子看到这幅画面有些不知所以,半天才道:“阎君是炼了一座山么?” 鬼谷子也道:“未免太过庞大了些……” 嬴政勉强维持着表情,对战场喊道:“贼首已为我所擒,尔等何不早降?” 白起指挥着部队控制了近二十万的俘虏,韩信在一旁协助他。 “我听说,你对我在长平之战,没有围三阙一很是诟病?” 韩信尴尬的看向白起,说道:“将军误会了,信自吹自擂而已。” 白起笑道:“你看此战如何?” 韩信拱手道:“供伐士气,摧毁意志,等而歼之,信不如将军。” 白起摆手道:“何必过谦,垓下之战我曾听项羽讲过,韩将军才是大才!十面埋伏,惊才艳艳!” 韩信笑道:“将军要如何处理这些战俘?” 白起望了望嬴政,道:“陛下应该会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韩信会心一笑,道:“你我也算殊途共归,死得其所。” 白起哈哈大笑道:“这些战俘都是小事,伯希将军即将驱赶此地游魂到此,还需准备一下。” 韩信点头道:“由我去吧!” 韩信接手了伯希驱赶过来的本地鬼。 伯希得知战争结束之后有些失望,自从上次被韩信骗了一局之后,他特意去找司马穰苴学习兵法,未曾想此战全然没得到施展。 嬴政安慰他:“伯希将军,无需如此,以后还有机会。” 伯希点了点头,他并不怨恨白起的安排。在没能肯定匈奴地府有没有藏起来的神仙之前,由他这个修为最高的地仙领兵扫荡是最佳的选择,可以以防万一。 地府的战场打扫又花去了三日夜,被撕碎的鬼都被统一用袋子装了起来,老六会把他们依次复原,送去投胎。 我又在匈奴王庭逗留了几日。 冒顿依旧在放浪形骸,搂着美人喝酒吃肉。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单于似乎并不知道他死后不会回到神的怀抱,只会再次遇见那些在人间时彼此争斗的敌人。 天狼连同压在身上的山,被老大摄走,镇在了地府的西面,靠近边界的位置。 老五已经出发去合并匈奴地府,地府与地府之间有一种看不见的界限,并不会阻碍同行,但会阻碍地府主宰的法令范围,以区分出各个地府之间的边界。老五要做的,就是把这层边界消除,让两个地府融合为一,如此,我们这些的法令便可以直达这片已经无主的土地。 天狼会被作为一个例子,提醒所有的已知的和未知的地府,不要违反规矩,要顺从这天地间的道理。 天帝下旨,镇压天狼万年,刑满后斩仙台斩落修为,再行投胎。 地府的变动并未给人间带来丝毫的变化,汉朝在对匈奴的战争中依旧处于劣势,匈奴在这一年的冬季侵犯狄道。掠夺财物人口而还,汉军至时,只见横尸遍野,血流漂杵。 第三十八章、母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回到郭家村的时候,容容一个人坐在村口,双手捂着脸,不停的抽泣。 我见过很多人伤心,也见过很多人流泪。 凡人总是有太多伤心的事情,太多值得流泪的事情。 凡人的悲喜一如前些日的风雨,总是来的突然,去的突然。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问道:“容容,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道:“叔叔,你回来了。我…我娘病的好重,都…都说她活不成了……” 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苏夫人从前几年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如今竟已到这个地步了。生老病死,真是造化弄人。 “容容莫哭,带叔叔去看看你娘,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容容哭着点头。 走进屋子的时候,苏夫人正靠坐在床头。妲己陪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见我回来,面色悲伤的看着我,用另一只手拉住我。 我任由她拉着。 苏夫人看见容容回来了,强挤出一丝笑容。 道:“容容,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过来,娘有些话要交待给你。” 容容乖巧的走过去,抱住她。 苏夫人接着说道:“娘怕是撑不过今天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一向是懂事的,可毕竟是个女子,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容容忍住眼泪,对着她娘点了点头。 苏夫人又转过头,对我和妲己说道:“吴启贤弟,还有苏妹妹,姐姐就要去了,放心不下容容,你们能代我照顾她么?” 妲己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姐姐放心,以后容容就是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姐姐你…你且放心吧。” 我握紧妲己的手,给她安慰。即便是死了八百多年,却依旧如此易于感伤。 “苏夫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容容的,就如我妻子所说,容容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儿。” 苏夫人拍了拍容容的脑袋,笑道:“容容,去给你干爹干娘磕个头吧,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容容默默的站起来,跪在地上,对我和妲己磕了三个头。 我并不阻拦她,受了她的大礼,便是结了今世的因果,我承她母女的因,自然会回报给她们果。 苏夫人这才放心说道:“如今我可以放心了,你们夫妇的大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再做牛马来还吧。” 妲己看着她,说道:“姐姐,你…你安心吧。” 苏夫人点了点头,道:“容容,你过来,让娘亲再抱抱你。” 容容走过去,母女二人抱在一起,一个带着微笑,一个低头啜泣。生死间的悲伤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放大,离别的气息充斥了整间房屋。 妲己站起身来,靠在我肩上,默默的看着这对母子。 此处的土地已经守在了门外,他会把苏夫人的魂魄接走,送往杜城,杜城的城隍会送苏夫人去地府,这一去,就是阴阳永隔。 我对妲己道:“你且陪容容母子说说话,为苏夫人送行,我出去看看。” 妲己知道我的意思,又去为苏夫人整理容妆。 此处的土地是个又瘦又矮的小老头,我刚刚搬过来的时候,曾来拜访过我,如今看见我在屋里,不敢进来,只在门外等候。 我对他道:“苏夫人的原籍何在?家乡可还有亲人?” 土地拜道:“回禀大人,苏氏原籍定陶,本是官家女,受彭越案牵连,家乡已无亲朋。”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苏氏和我有些因果,我会亲自送她去地府,你且回去吧。” 土地拱了拱手,转身遁走。 屋里的母女分别,也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容容在大声的喊着娘亲。 妲己抱着容容,轻声安慰她。苏夫人的魂魄从身体脱离,带着一缕微笑,默默的看着女儿。 苏氏的一生并算不得如何的波澜壮阔,但与普通百姓相比,还是多了许多的起伏。本是管家女,嫁于武官家,却受株连而落魄,又在落魄之中坚强生活,抚育女儿,不向生活低头。 这样的女子在人间有很多,苏夫人所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在于遇见了我与妲己。帝王将相,求见仙颜而不得,我却受了她的托付,代她照顾女儿,也算是她今生的缘法了。 我看着她,指了指门外。 她疑惑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苏夫人对这一切很震惊,在她的认知里,我和妲己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如何能见到鬼魂呢。 走到院中,我道:“夫人不必惊讶,我本非人间之民,而是界外之客。” 苏夫人稍稍平复了心神,问道:“吴贤弟,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道:“我是地府的九阎君无圻,来此感悟人间道理,以助修行。” 苏夫人惊讶道:“那…那你妻子?” 我笑道:“她也并非我妻子,而是地府的文书,是追随我来此。” 不待她说话,我又道:“夫人大可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容容的,日后你们在地府,也会有相见之时。” 苏夫人道:“不曾想神仙会在我家里,成了我女儿的义父。” 我道:“世间的道理玄之又玄,总是有很多无法解惑的事情,你们母女,与我颇有缘法。” 苏夫人又问道:“吴…大人,我会去地府么?我…我可不可以在陪容容几天?” 我道:“生死有别,我固然可以许你多留几日,只是情难割舍,到最后,莫要眷恋不去。” 苏夫人低着头道:“我晓得,只是有些舍不得容容。” 我又交待了她几句,要她不要离开太远,以免意外。 这才又进了屋子,和妲己商量安排苏夫人的后事。 容容并不知道她娘的魂魄就守在她身边,只是抱着苏夫人的身体,不住的流泪。 妲己劝慰了很久,也劝阻不住。只好不停轻抚她的后背,苏夫人的魂魄也在如妲己这般做,即便女儿感受不到,她也希望能再与她多亲近几分。 我去找了郭老二,托他把苏夫人去世的消息报与里长。又赶着牛车去杜城,苏夫人死的突然,还要为她备一副棺材。 老黄牛也快要不行了,拉着棺材一步一晃的。选的棺材很简单,只是极为普通的杉木,只有几百斤重。 老黄牛也是我的老伙计了,自我到了郭家村,它就陪着我操劳,这些年过去,也是辛苦它了。 老黄牛有些灵性,很多动物都有些灵性,它们的智慧被限制,于是在灵性上得到了补偿。 老黄牛是其中受到补偿较多的。 在我家里,一贯是老实的干活,过着平淡的苦日子,从来不曾闹过。此刻拉着一副棺材,也有些伤悲,硕大的眼睛留着豆大的眼泪。 我边赶车边道:“老黄牛,你我也是有缘的,这辈子你为我操劳,也算行善积德,下辈子会投胎到个好人家的!” 路人都笑我痴傻,道:“你这汉子,当自己是什么?为你干活还是行善积德?” “就是、就是,下辈子你该给它做老黄牛才是!” 我并不理会路人,只是赶着牛车,慢慢的走。 苏夫人是看着自己被装进棺材里的,能见到自己下葬的鬼当真是少见的很。 葬礼很简单,来送葬的只有郭家村的乡邻。农户们很淳朴,你住在这里,对他们和善,那么你就是自己人。 苏夫人来到郭家村的日子不短,虽从未和人说过自己的来历,却也待人宽厚,加上容容乖巧可爱,和邻里关系一向是很好的。 容容穿着孝服,系着白头巾,捧着苏夫人的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几个年轻的汉子为苏夫人抬棺,老幼跟在棺后送行。 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喊上一句“魂归来兮!” 苏夫人的魂自然不会归来,她的魂一直没有走,又谈何归来呢。 苏夫人是笑着看自己下葬的,众多的乡亲来为她送行,出乎她的意料。 倒也叫她再一次安了心,如此多的乡亲扶持,容容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孤单。 容容跟着妲己做了很多饴糖,这手艺是和她娘亲学来的。挨家挨户的送了过去,以此谢他们在葬礼上的帮扶。 妲己最近跟着容容在她家里住,我要在院子里再盖一间屋子。 不能让容容自己住,十五岁的孩子,还不能很好的照顾自己,而且一个女子独居,难免惹人非议。农户们的淳朴归淳朴,闲话还是会传上很多的。 盖房子这事,我还是头一次自己做。在地府,阎君村的房子是老大帮忙盖好的,怀城的小楼是姬旦与工程队的功劳,郭家村的房子也是村民们帮忙搭起来的。 我特意找了几个匠人,问了一些应该注意的问题。 带着老黄牛,去杜城买了好几车的砖头,都堆放在院子里。 和泥的时候,苏夫人来找到了我。 “大人,我想我该走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会想走了?我以为你会多留些日子的。” 苏夫人道:“生死已是两隔,能多陪容容几日我已心满意足,有大人和乡邻照料,我也可以放下心来。再说迟早都是要走,又何必多留呢。” 我点了点头,道:“你是个有智慧的人,我这几日已查阅了地府名录,你父母、公婆和丈夫都尚未投胎,如今皆在地府耕种度日,我送你下去,会有鬼差带你去找他们。” 苏夫人拜道:“多谢大人,大人大恩,我无以为报。” 我笑道:“有什么恩不恩的,地府虽然不认人间关系,却也希望有情有义的鬼在地府和亲朋故旧相聚,这些不过是应有之意。” 苏夫人再三下拜,我往院墙上划了几下,化作一道门户。 扶苏正在门后等候,刘盈跟在他身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或许是因为有些相似之处吧。 苏夫人的亲友都在怀城附近居住,扶苏会带着她过去。 扶苏和刘盈躬身下拜,扶苏道:“君上,我已通知了苏氏的亲眷,现已在家中等候。” 我点头道:“嗯,地府现在如何?” 扶苏道:“玉鼎大人暂代君上之职,地府诸事安稳。五阎君已完成地府之间的界域融合,我父亲正率一众军民开垦。” 我笑道:“老嬴还真是就喜欢两件事,除了耕战二字,再无他物啊。” 扶苏也笑道:“父亲确实钟爱耕战。” 我又问刘盈:“在地府生活的如何?可见过你父亲?” 刘盈颇有些悲愤,道:“我在地府本过的不错,扶苏公子待我如兄弟。却总是叫我那父亲烦扰,他总是叫我帮他做这做那。” 我笑道:“刘邦确实无赖了些,你若不想理会,便不理他就是了。” 刘盈点头。 我又对苏夫人说道:“这二人是先秦长公子扶苏和今朝的孝惠皇帝刘盈,如今是地府一州的主副官。你跟他们去,若有事,就去找他们帮忙。” 苏夫人震惊于二人的身份,匆忙平复了神态,行礼拜道:“苏氏拜见扶苏公子,拜见孝惠陛下。” 扶苏摆手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我如今只是地府的官员,不是大秦的长公子了。” 刘盈也道:“我也不是什么陛下,只是地府的一个鬼而已。” 我扶起苏夫人,送她走过门户,魂归地府。 扶苏和刘盈带着苏夫人走了,几十年的人世辛苦之后,这个女人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团聚了。人间只留下了容容一个,也只有容容一个。 一种久违的叫做孤独的感觉袭上我心头,我已三千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并不是我的,而是容容的,但我可以感知到,因为我也经历过。 那种人世间,只剩下自己的感觉。彷徨、孤独、无助….. 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个送行者,送别亲人,送别父母,送别朋友,送别同行的道友。等到送走了最后一个友人,再回头看去,天大地大,却再无一丝联系,红尘眷恋,也再无一丝羁绊。 我始终都记得老大来找到我的那天,那是我在地府的轮回前,驻足的第三十三年。 老大对我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没有什么打算。” 老大就说:“要不你留在地府吧,地府正缺人手!” 我看着那个有些圆滚的胖子,点了点头。 从此,人间就少了一个修行者无圻,地府多了一位九阎君。 容容终究是要比我那时好上一些的,她还有我和妲己,还有村中的朋友玩伴,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夫君,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会永远的感到孤独,更不会一直孤独下去。 我又想到了妲己,她死下来八百多年,除了最初和伯邑考在一起的时光,也是孤独的很吧。苏护和苏全忠在封神时期战死,没有下到地府,而是留在了封神台。封神的时候被封为东斗星官和破军星君,每日游走于诸天星斗,却从未来地府看望过自己的女儿和妹妹。 封神所出的诸神,都比以往的神仙更加冷漠,这不是忘情道,更像是无情道。虽说神仙也如地府的鬼一样,不论父子亲友,但也没有这般冷漠。 妲己总是喜欢喝酒,喜欢把自己灌醉,或许也是与此有关吧,她不是没有亲人,只是她的亲人都不再念着她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我突然,很想陪她喝酒,喝到烂醉的那种酒。 第三十九章、更易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郭家村没有卖酒的,郭家村除了粮食什么都不卖,郭家村的人从来不需要卖粮食,郭家村的人都自己种粮食。 不是没人会酿酒,而是没人舍得拿粮食酿酒。一石粮扔进去,出不来多少酒,这两年的生活虽然好了很多,却远远没到可以浪费粮食的程度。 只好骑着老黄牛去买酒,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看着正在成长的麦田,这天地间的岁月悠悠,从不亏待众生。 骑在牛背上的时候,感觉会被放缓,周遭的一切都会随着感觉放缓。 老师的那句“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不知道是不是在牛背上写出来的。 回来的时候遇见了陈平。 陈平正带着一队人,骑着快马,往长安的方向飞奔。 我见到是他,就止住黄牛,在路边拱手喊道:“丞相大人,何事如此匆忙?” 陈平倒还记得我,匆匆勒住马匹,在马上道:“太后病重,急诏我入宫议事。吴启,你还在郭家村居住?” 我道:“还在郭家村,不曾迁移,大人速去吧!” 陈平点了点头,匆忙的赶马去了。 没回自己家,直接去了容容家里,屋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盖好,妲己和容容还是住在这里。 一坛酒,一只烧鸡,妲己又炒了两样小菜。 叫上容容,一起围着桌子跪坐。容容还在为她娘亲戴孝,依照汉朝的礼节,她要守孝三年,不能饮酒,连肉也不吃。 她的心情已经平缓了很多,却依旧有些悲伤,妲己这些日子都在照料她,陪着她走出这段悲伤的时光。 妲己很奇怪我怎么会主动找她喝酒。 我解释道:“岁月悠悠,逃不过生死离别。大醉一场,或可有少许慰怀。” 我在妲己的目光下在身上点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有所疏忽。我的修为不能降到天仙一下,一旦落下来,就会自动逊位。我此刻并没有逊位的想法,预计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地府现在就是我的家,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家。 妲己笑着看着我,等着看我会怎么办。 容容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在给我们盛饭、夹菜。 我道:“还有坛酒忘了拿,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匆匆起身出来,凡间的酒醉不倒我,杜康的酒总可以吧。给老二传了个消息,慢慢等。 老二的速度很快,让我怀疑他在偷懒。 酒送过来的时候还没到半刻钟。 老二隔着鬼门对我说道:“老九,你的酒,好小子,在人间快活还要阎君来送酒给你喝!” 我笑道:“要不过来一起?” 老二憋着脸摇了摇头,道:“我又喝不醉,不和你凑合。你什么时候回来?天帝已经批准了伊挚提交的阎君休息制度,以后每一百年,可以有一位阎君休十年的假期,玉鼎会留在地府,做个专门的候补阎君!” 我道:“还要再等些年头,做候补干什么?直接任正职不好么?” 老二笑道:“玉鼎这老兔子不愿干活,咱们干一百年休息十年,他干十年休息九十年,这小老头聪明的很!” “哈哈”我大笑道:“玉鼎不愧是玉鼎,聪明的很!” 老二又问道:“在人间可有什么感悟?” 我正色道:“感悟颇多,或许你说的是对的,神仙离人间太远,所以卡住了进境。” 老二道:“等你回来,我去休个十年的假期,也去人间转上一转。” 我笑道:“好,兴许这一转就能转出个大罗金仙来!” 老二听我打趣,笑着关上鬼门,不和我纠缠。 拎着酒回到桌上,妲己和容容一筷未动,显然是在等我。 把酒坛放下,略带些傲气的看了看妲己,被她在桌下狠狠掐了两下。也不知道她是和谁家婆娘学的,以前可做不出这事。 一餐饭,两坛酒,人间的日子既无趣又有趣。无趣在于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前一日的事,有趣在于做同样的事情,也能在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感受。 不敢喝的太多,我们是照顾容容的,不是让容容照顾的。 妲己去收拾碗筷,我问容容,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房间?” 容容道:“我想要个和这里一样的房间,干爹你能撘么?” 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在这里的回忆,她的许多回忆都在这里了,她娘亲带着她从定陶一路漂泊到这里,远离了那片伤心的土地,在这里寻回了温馨和快乐,的确值得她舍不得。 我笑道:“放心,干爹给你搭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盖房子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打了很深的地基,一层层的铺砖,每日的进度少的可怜。 房子搭了一半的时候,陈平找到了我。 大汉的丞相似乎很不开心,拎着两坛酒,把随从的军士扔在院外。 找了几块砖头坐下,对我道:“喝酒!” 我颇为不解,但还是接了过来。 陈平作为大汉最顶端的高官,不应该和我这个草民有太多交集,但偏偏就产生了交集,现在他还在找我喝酒。 陈平此时没有作为丞相的觉悟,提着酒坛就往肚子里灌,酒水打湿衣襟,活像个乡间的烂醉鬼。 “吴启,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官?” 我笑道:“我记得曾对大人说过,人间功业非我所求。” 陈平大袖一挥,道:“不求人间功业,莫非想登仙不成?留候辛苦一生,也不见白日飞升,生于人间,不去建功立业,未免失了志气。” 我道:“当年高祖与项羽见秦始皇帝车架,高祖言‘大丈夫当如是耳’,项羽言‘彼可取而代之’。而后二世昏聩,义兵四起,项羽称西楚霸王,号令天下。高祖屡败屡战,平灭西楚。项羽与高祖之功业,大乎?” 陈平道:“项羽的确曾分封诸王,号令天下。高祖也登了帝位,坐拥江山。二人之功业,自是大的。” 我笑道:“而今何在?” 陈平面色变了变,如此议论当朝开国皇帝,似有不妥,转眼看了看,周遭无人,这才道:“项羽被分尸葬在鲁地,高祖长眠于长陵。” 我又道:“留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报韩国之仇,辅高祖登临九五,功业大否?” 陈平道:“自是大的。” 我道:“留候一生所求为何?” 陈平略作思索,道:“留候所求,仙道耳。” 我笑问道:“丞相如今知否?” 陈平笑道:“休要强辩,有此才而不为国家所用,岂非我这个丞相失职。过几日便征你入朝,你能如何?” 我道:“自是套上朝服,听凭差遣。” 陈平大笑道:“喝酒!喝酒!” 陈平把自己喝的大醉而去,却自始至终都没说为什么要来找我喝酒。 我知道,是因为吕雉并没死,他和许多官员,都还要继续忍耐下去。吕雉以女子之身,将刘邦留下来的这些功臣压的死死的。这样的女子从前只有秦宣太后一个,秦宣太后也没能做到她这一步,宣太后在地狱呆了几年之后就选择了投胎,放下了一切功过是非,陪着秦惠文王嬴驷一起入了轮回。 想来吕雉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和刘邦的情分已经不剩什么了。 吕雉不剩多少时间了,帝星已经择了新主。光辉垂于代地,这个不受刘邦重视的儿子将会是这个帝国的下一任主人,只是还不知道会如何继位。 刘邦大概也不会想到,当初只是随意的宠幸了一下薄姬,生了一个儿子而已,居然会成为大汉的皇帝。 吕雉在七月辛巳崩于未央宫。 我并没有去见她,我的房子还没盖完。长安的城隍和关龙逄送她下了地府,听说和刘邦见面之后不是很融洽。 妲己带着容容坐在院子里,看我们盖房子。 我已垒好了墙壁,今日要上梁。 郭老二被我找了过来,连带着村里的几个青壮。 郭老二在郭仲死的时候,因为家产和郭老大闹的不太愉快,两家到现在也不太来往,好在没有因此影响和邻里的关系。 郭仲在下面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上次看见郭仲跟在韩信身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这老头活着的时候没撒谎,真的是韩信手底下的兵。 郭老二喊着号子,几个人把钉好的木梁架上去,固定好。 他们帮了我大忙,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把木梁架上去。 妲己和容容做了一餐饭来感谢他们,众人很豪爽的说有需要随时找他们帮忙。其实从一开始盖房子的时候,他们就有说要来帮忙,但我很想试试自己一个人来做。 容容也需要时间平息母亲去世的感伤,时间上并不紧急,于是我自己一个人弄了很久,现在就快完成了,自然不会假手于人,能自己做的,还是自己来做。 房顶铺上厚厚的茅草,这玩意鸿固原上长了不少,开春的时候我弄了很多,晒干备用。关中总是有很多的风,屋顶的茅草总是容易被吹飞。 又去买了些涂料,开始刷墙。刷墙也是个技术活,妲己和容容笑着看我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容容最近开心了许多,在渐渐的变回从前那个乐观开朗的女孩。 我知道,逝去的时光是回不去的,人也好,鬼也好,神仙也好,都无法回到曾经的自己。大家都在时光中被改变,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智慧。 人的情绪是最丰富的,又很多种变化,只有开心是最难得的。回不去以前的日子,至少可以找回曾经有过的开心,又或者说,是与过去相似的开心。 诸吕谋反,陈平与周勃调动长安守军,以有违高祖白马之盟,犯上作乱之名,屠灭诸吕。在吕雉才死不久的时候,灭掉了吕后的家族。 不知道那女人在地府会不会生乱子,按时间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去地狱受刑了吧。伊挚判了她十年的刀山地狱,并不算苛刻。 陈平大权在握,周勃壮志熊熊。扫视刘邦诸子,最后选定了代王刘恒。 刘恒在欢喜和害怕之间反复徘徊,最终忧心忡忡的来到了长安。 刘恒以一种平和的方式成为了这个帝国的皇帝。他的母亲,那个被刘邦遗忘的薄姬,成为了继吕雉之后的第二个大汉太后。 刘恒在刘邦陵前举行了盛大的祭祀,烧了几卷祭文。祭品会被存放在地府有司,祭文会有鬼卒通知刘邦去领取。 刘邦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没用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刘邦怎么想,我正拿着大包小包在给容容搬家。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这么说。新帝登基,下诏大赦天下。容容也选在今天搬家,或许这个平常的日子真的是个好日子。 谢绝了乡邻的帮助,只我和妲己、容容三个人,大包小包的搬着容容的家当。 苏夫人给容容留下了几亩田地,一些家什,还有一些钱财。 田地被我接手耕种,收获的粮食我打算全卖掉,卖来的钱都给容容存起来,当是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家什自然是拿到新家使用,至于那些钱财,先由妲己代为保管。 我和妲己商量过,苏夫人去世的早,没能给容容准备什么嫁妆,留下的家当也并不丰厚。我们打算在此之外,再留一些钱财出来,作为我们给容容准备的陪嫁。 我的田收成很好,只是我和妲己都不太在乎钱财,毕竟对我来说,人间的一切除了一些意义之外,并没有太过实用的地方。所以也没想过攒些钱来用,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一个干女儿,自然要为她考虑。 容容搬家的事,我给苏夫人写了信过去,顺便告知关于她遗产的安排和容容的近况。她现在在地府过得很好,生平行善积德,没做过什么恶事,中上的考评,可以在地府好好过日子。绝大多数的鬼都和她一家的情况相似,全家都没什么恶人,小来小去的过错也都会在以后的轮回中结算因果。 苏夫人的回信只是陈述了自己在地府的一些生活,她知道容容不会看到她的信,因此也并未多写什么。只是表达了自己对女子的思念,并重申对我和妲己的信任,感谢我们对容容的照顾。 神仙不会贪图凡人什么,苏夫人在地府再次关注过我们的身份,自是放心的很。 容容在欢笑中搬进了自己的新家。 妲己特意下了厨,做了一桌的好菜,没有肉食,容容自从娘亲过世之后就一直在吃素。 妲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饭菜愈发美味,容容和我都多吃了不少饭菜。 第四十章、悠悠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陈平并没能征我去做官,他自己已经病的走不动路了。朝局诡异,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新的皇帝忌惮周勃,也忌惮陈平。之所以周勃在前面,是因为周勃掌军,统兵的太尉虽在丞相之下,却比丞相更具威胁。 陈平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趁机安插自己的嫡系,反而主动退了一步,把右丞相让给周勃。聪明人的优势得到了充足的体现,周勃不久就被罢相,朝中只剩下陈平一个丞相,没了左右的分别。 陈平还是小心翼翼,他在项羽手下做过事,在刘邦手下做过事,做过刘盈的丞相,做过吕雉的丞相。这里面除了刘盈,就没有一个好伺候的,陈平都伺候过,而且一直混的很好。 这是个绝顶的聪明人,聪明人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这个时候安排我去做官,就是个很大的麻烦。 刘恒如今安心了许多,他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了。九五之尊,天下一人。对内架空了周勃,收拢了兵权,对外安抚了诸王,得到了宗亲的支持。他已经坐稳了帝位,他依旧需要陈平。 陈平这样的老臣必须得到优待,以此显示皇帝恩重,不忘扶立之功。 陈平在刘恒当上皇帝的第二年病倒了,病的很重,奄奄一息。 他的家人抬着他,在鸿固原找到了我。 我正带着妲己和容容在赏雪,漫天的飞雪里,架起炭盆,坐着一壶老酒,在鸿固原远望长安。 这是这个冬季我们三个人最为享受的日子。 陈平躺在榻上,裹着厚厚的皮裘。 妲己带着容容去一边玩了,让我和陈平在这里说话。 陈平也挥退了众人,只留下儿子陈买在侧。 “吴启,我又来看你了。” 我笑道:“丞相不日将终,为何还要来见我?” 陈平强撑着坐起,陈买在一旁扶住他。 “我也不知为何,当年江水汉水泛滥,收拢流民时我与你初次相见。只觉你非寻常之人,邀你为官,你拒绝了我。后来你我在道左相逢,匆匆一会,你还记得我是陈平。” 我道:“丞相身处高位,总是容易被人记得的,倒是丞相能记得我,很是出乎我的意料。” 陈平露出一丝微笑,道:“我记得很多出色的人才,那次过后不久,我心情烦闷,寻你喝酒来着!” “不错,那时我正在给我干女儿撘房子,墙才砌了一半。” 陈平继续说道:“或许你我有缘,所以我才会去找你喝酒。” 我问道:“这与今日,又有何关联?” 陈平道:“那日你再次拒绝了我,说人间功业非你所求,还说楚霸王项羽和高祖皇帝如今都已不在,想告诉我人间功业不过转瞬成空。” 我点了点头,陈平又道:“我当时不甚明了,自觉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不负此生。” 我问道:“而今你明白了么?” 陈平笑道:“而今我明白了,故此来见先生。” 陈平艰难的施了一礼,我笑道:“为何称我先生?” “你指点我人生智慧,自然是我的先生。” “你悟到了什么?” 陈平正色道:“人间种种,何其短暂,唯有留候所求,才是长久之道。” 我看了看长安的方向,道:“皇帝已经从宫中起驾,要到你府中去了。” 陈平诧异道:“先生能看到皇宫?” 我道:“为什么不能呢?你还有什么所求,不妨都说出来。” 陈平推开陈买,坐在榻上拜道:“我一生多行阴谋,不择手段,恐身故之后,报于家人,故此求先生为我儿指一条出路。” 陈买也在他身侧躬身下拜,拜的很真诚。陈买并没有陈平这么聪明,却更加方正,是个心诚之人。 我想了想,道:“商山四皓如今在雁门行医,我观你儿子和他四人有些缘分,不妨去雁门寻他们。” 陈平对陈买道:“还不谢过先生!” 陈买匆忙施礼,道:“谢过先生指点之恩。” 我摆手道:“这是你的缘法,我只是说明了而已。” 陈平不再言语,陈买走到他身前,三跪九叩。然后站起身,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 陈平笑道:“先生,你我来世再见罢!” 我摇了摇头。 陈平说不出话了,他的阳寿已尽。 长安的城隍和关龙逄带着鬼卒已守在不远处,见状就要过来接引。陈平是范蠡点名要的,他和范蠡有些像,只是没有范蠡那般淡然。 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等一等,我还要和陈平说几句话。 陈平的魂魄从身体中脱出,笑着对我挥了挥手,与我作别。 我道:“你才死下来,不想打听一下死后的世界么?” 陈平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许久才道:“先生真神人也,陈平有眼无珠,当面而不识。” 我笑道:“你肉眼凡胎,哪里能识得神仙踪迹。便是张良,也只是有所感应而已。” 陈平拜道:“请先生为陈平解惑。” 我道:“我不和你说的太多,稍后你去了地府就会知道。地府目前划为十二州,你是十一阎君点名要的一州主官,韩信、张良依旧会是你的同僚。” 陈平笑道:“如此,倒不孤单了!” 我继续说道:“到了地府,审决功过,以你的生平,应会得到修行法门,日后还要勤勉,好好修行。你儿子也有些仙缘,即便不能成仙也可做个世外隐士,你大可安心了。” 陈平道:“多谢先生指点。” 叫过来长安城隍和城隍府判官关龙逄,道:“带他去见十一阎君吧。” 二人应命,带着陈平的魂魄走了。 陈平的家人在一刻之后回到了这里,带走了陈平的遗体。皇帝还要再见他一面,老臣的安葬,总是要隆重一些的。 妲己在远处看见人都走远了,才带着容容回来。 容容玩的很开心,搓着手,问道:“干爹,他们是什么人啊?你朋友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笑道:“只是旧日相识而已,勉强算得上朋友,他路过,来看看我。” “哦”,容容哦了一声,又去玩耍去了。 妲己看着她在雪地里嬉闹,道:“这孩子,都十七岁了,还是这么贪玩!” 我道:“能开心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妲己佯做嗔怒,道:“只怕以后不好找婆家啊!” 我笑道:“放心,容容会有个好婆家。” 妲己问道:“君上打算为容容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我只是微笑,不说话。 妲己见我不言,又去团了雪球打我,我匆忙躲避,容容也给她帮忙,我躲的狼狈,她们笑的开心。 刘恒并未对国策做出很多的改动,还是延续了刘邦吕雉时期的政策,与民休息。 匈奴还是总来劫掠,刘恒只是遣兵固守,又派出使者,送去美女和财宝。 冒顿毕竟是老了,没有当年的志气了。在和汉朝这些年的拉锯之中,失却了年少时的锐气。 冒顿接受了汉朝的礼物,与汉和亲。 百姓的日子愈发的好过了,上缴国家的税赋也不再拖延,填满了关中的粮仓。 刘恒是个称职的皇帝,也是个宽仁的皇帝。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给吕雉抹了黑。也不知道吕雉在地狱会不会气的跳起来。 容容又长了一岁,守孝期也过了。介绍婆家的事,不能再拖了。 妲己准备了几箱的金银铜钱,不能再放了,再放就要生锈了。 我特意给月老写了封信,月老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媒婆!虽然他是个男神仙! 这天底下没有比月老更合适的了! 月老应我所请,为容容安排了几场姻缘,至于哪一场能成,月老也保证不了。天下的事没有定数,他执掌姻缘,也只是叫合适的相遇、相识罢了。 又给在地府的苏夫人去了信,说了要给容容找婆家这件事。苏夫人很感激,她觉得能请动月老是一件很难的事。 其实并不是,满天下的神仙,只有月老是从不推辞请求的。只要以正确的方式让月老知道,月老都会满足。为人促成姻缘是件很有乐趣的事,天界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 地府有进行了几项改制,都是关于官制的。由陈平提议,阎君审决。 老大他们给我传了公文,虽然是请假期间,但涉及地府改革的事还是需要我参与表决。 陈平的提议被通过了,没什么异议。 地府的官制称呼实在是有些乱,上次也没有做太多的修改,这一次做的更加干脆一些。 十二州的主官全部改成州丞,各城以容纳人口分划郡县,设郡守、县令,各分散村落自行举荐亭长、里长。判官职务不做修改,鬼差留下一部分在判官府听用,其余皆调往各州、郡、县听用。 分地府兵卒为东西南北中五军,上设太尉府,设十二太尉,与州丞同级。 地府越来越像人间了,起码在表面上来说是这样。 嬴政很想去太尉府做太尉,却还是被派去做了个州丞。他的修为在稳步上升,预计再过了几十年就可以升任阎君,成为老十二了。 韩信也和嬴政一样,调任请求被打回。 倒是白起和王翦、蒙恬、司马错、周昌、伯希等五人被调入太尉府充任太尉。 商鞅对判官府的整顿也接近于尾声,判官府的风气为之一变。出错的概率明显的降低,伊挚的来信里对商鞅很是赞赏。 商鞅也没能逃脱,天公地道的大印依旧挂在身上,做了判官府的第一判官。 这是个临时搞出来的职务,职责是监察判官府的运行。 很多以前的闲鬼都被抓去任职了,张仪做了郡守,鬼谷子做了州丞,连最不愿意任职的庄子也被调去做了县令。 地府很忙,想投胎的鬼在这几年有点多。 许多阴寿未尽的鬼都跑来申请投胎,都想在太平的时候活在人间。这些申请都需要一一审核,有的可以通过,有的不能通过,一切依照生前功过考评来定。 这群投胎的鬼,或许会有容容未来的孩子。 这是我起初的想法,在两个月之后我就不再这么想了。 月老给她安排了三次相遇,她没成一个…… 今天是第四个,一大早赶她出去,叫她去鸿固原放风筝。和妲己偷偷的躲在家里偷看,妲己习惯的准备了些瓜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回来的。 月老这次安排的是杜城县令家的三公子,姓楚名昭。年纪比容容大了两岁,上个月刚刚加冠。 他父亲叫楚尹,是个清官,也是个平庸的官。政绩一般,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估计会在杜城一直干到走不动。 楚昭是个英俊的公子,喜游侠,练了一手好剑术。 妲己对他很满意,觉得是个良配,我觉得也不错! 但我们觉得满意并没用,关键还在于容容是否满意。 容容在那个午后遇见了楚昭,地点就在鸿固原。楚昭射雁不中,射中了容容的风筝。 两个人有了第一次交集,彼此问了名姓。 楚昭在第二天又来了鸿固原,拿了他新做的风筝,做的很好,比我给容容做的好。 容容红着脸出去,红着脸回来。 妲己笑着问她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可心的人儿!她也只是红着脸躲回屋子。 我又给苏夫人写了一封信,介绍了楚昭和他的家境。苏夫人也很满意,县令不像将军那样容易出事,平庸的官儿往往是官场里最安全的。 妲己在吃过晚饭之后和我说:“夫君,咱们要不要在杜城置办些产业,让容容多在杜城待着,也好和楚昭多交往一些。” 我摇头道:“不用如此,让楚昭往这里跑好了,咱们就坐在家里,等着他来提亲。” 妲己撅了噘嘴,道:“老顽固!” 我哈哈大笑! 妲己的性子被这人间转变了很多,比从前更泼辣了一些! 楚昭是第二年才过来提亲的,这一年的后半年,他四处奔走,和他的那些游侠朋友们告别。 一个男人若是打算成家,就一定会告别那些有危险的生活的。 一个游侠告别了友人,退出了江湖,那他十有八九是打算成家了。 楚昭就是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游侠。 第四十一章、离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对于楚昭要娶一个农户家的姑娘这件事,他的父母兄弟都并未有什么意见,而是发自内心的为楚昭开心。 游侠的生活虽然潇洒不羁,却也充满了浪荡和不安,楚昭能放弃那种让人提心的生活,选择安安稳稳的成家,这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包括他的那些江湖朋友,人在江湖,更知道其中的辛苦。 楚尹亲自来了一趟,下了聘礼。一个县令跑到一个农户家里下聘,虽不至于说绝无仅有,却也是难得一见。 郭家村的乡邻都凑了过了,院子里站不下,就站在门外,院外,踮着脚往院里瞧。 楚尹没带什么随从,也没穿官服。但这附近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哪有不认得父母官的。 他带了他的三个儿子,老大叫楚明,老二叫楚鸿,老三是楚昭。楚明和楚鸿两人抬着一个箱子,楚昭自己挑着一副扁担,扁担两头是硕大的筐。 东西放在地上,请楚尹落座,妲己去准备酒菜,容容害羞的躲进屋里。 楚尹拱手道:“我年长一些,便托大称一声贤弟。贤弟,为兄今日来是为了给我的三儿子向贵府的苏小姐提亲,贤弟意下如何?” 我笑了笑,不到五十岁的人,称我贤弟?这种感觉怪怪的! “楚昭和容容的事,我已听小女说了,只是……” 楚尹见我说道一半停了下来,还以为我嫌弃他的聘礼太少,连忙说道:“贤弟可是嫌聘礼不足?不瞒贤弟,我虽是一地县令,却也没有什么家财,这一箱铜钱,两筐锦缎,有大半是儿子们给弟弟出的。贤弟若嫌不够,再给我些时日,容我再凑上一凑。” 楚明也道:“叔父,我父所言句句是实,还请叔父给些时日,我们一定凑足了聘。” 楚鸿拍着楚昭的肩膀,暗示他不要担心,他们会把聘礼凑足。 楚昭很感激的看着他的父兄。 我看这一家都是个实诚人,笑道:“大人误会了。我夫妻虽贫,却不是贪财之人。非是为了聘礼,而是容容爹娘去世太早,她娘把她托付给我们,这婚姻大事还是要问一下容容自己的意思。” 楚尹道:“是我误会了贤弟,贤弟不要见怪!” 我摆手道:“哪里会见怪,大人如此清贫,正是我等百姓之福。大人稍后,容我去问问小女。” 楚尹道:“好,好,我等在此等候就是。” 容容一直在贴着墙偷听,见我进来,匆忙躲回床上,面色绯红。 我笑道:“都听到了,你愿意么?” 容容低着头,小声道:“一切但凭干爹干娘做主!” 我道:“那就推了这门亲事吧,干爹总觉得会有更好的!” 容容急道:“干爹,怎么可以这样!” “哈哈”我笑道:“看来是愿意了!不过这亲事还是不急着答应!” 容容红着脸问道:“为什么?” 我道:“你娘亲生前一直担心你的归宿,如今要应亲事,还需去祭拜一下你娘亲,把此事于坟前告知。” 容容点了点头,眼角流落一滴泪水。道:“干爹说的是,我这便去祭拜我娘。” 我道:“不急,稍后用过饭,你带着楚昭一起去,也让你娘亲见见女婿。” 容容的眼泪如春雨般坠下,道:“干爹,我想我娘亲了。” 我安慰她几句,又来到外室,朝着楚尹拱了拱手,道:“大人,小女并无异议。待用过饭食,劳烦三公子随容容去祭拜一下她娘亲,此事便算应下了!” 楚尹道:“该当此理!” 又对身后的楚昭说道:“昭儿,容容爹娘早逝,你既要娶她为妻,自是同去祭拜,你速去备些香烛祭品,不可慢待!” 楚昭答应一声,就大步走了出去,两个哥哥跟着一起帮忙准备。 我道:“大人何必如此,香烛祭品我已准备妥当,何必再去置办?” 楚尹道:“贤弟备的是给容容的,楚昭置办的是他自己的,天地鬼神,不可轻待,这是应有之意。” 我笑着点头。 和他说上几句话,又请村中的长者陪坐。寻个空隙给在地府的苏夫人传了消息,想来她会很开心才是。 苏夫人很快回了信,信中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我也算安了心,不算负了她的托付。 楚昭和他两个哥哥,在用饭前赶了回来,大包小包,装着香烛纸钱,还有一些新鲜瓜果。 用过饭食,打发楚昭和容容去祭拜。 楚尹笑道:“贤弟做事条理清晰,不像寻常农户,不知贤弟?” 我答道:“我与夫人,本不是此人人氏,因家乡受匈奴袭扰,故此迁徙至此,从前也算是耕读之家。” 楚尹点头道:“匈奴真是我大汉一害,连年入我边境劫掠。” 我道:“天公地道,顺其自然,将来自有反击之时。” 楚尹道:“但愿不会来的太晚。” 我笑而不言。 天地气运,似有似无,得之则兴,失之则输。自刘邦白登之围后,汉朝至今都在积攒国力,这同时也在积累着气运。这个帝国并不似表面那般易于欺负,将来的胜败,还要等待岁月来给出结果。 容容和楚昭回来的时候,眼睛里依旧噙着泪水。楚昭在一边安慰着她,很是贴心。 妲己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没有成果亲,更不曾有过孩子,容容就像她的亲生女儿。 我也很开心,容容何尝不是我的女儿。 送别了楚昭一家,带着容容去看她的嫁妆。婚期定在了下个月的初九,日子不远,很多东西都要提前准备。 生锈的铜钱要拿出来刷,金银也要再次点数。 容容带着诧异和妲己一箱一箱的往外搬,我拿着刷子不停的在刷铜锈。 这些年,我开垦了许多荒地,鸿固原上,有八成的粮田都是我的,倒是积攒了不少钱财。 容容面带忧色,道:“干爹干娘,你们把这些都给我做了陪嫁,你们怎么办?容容不要许多的钱财,只要干爹干娘过些好日子!” 妲己笑道:“干娘和你干爹平日也没什么花用,不需要太多钱财,倒是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持家,干爹干娘给你的,没有豪门大户那么多,你要好好花用,若是不够,再和干娘讲,干娘给你贴补。” 说着说着,竟落下了眼泪。 这是妲己死后的第二次流泪,可见她对容容的感情之深。容容第一次看见妲己哭,知她舍不得自己,抱着她安慰。 我手上动作不停,这几箱铜钱要都刷出来,可不是个轻巧的活儿! 边做边道:“不用如此,以后想念了就去看看就是,杜城离这里也不远,又不是没有相见之时。” 母女俩一起给了我一个白眼…… 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如今才算明白了婚姻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婚姻是一种延续,一种对生命,对希望的延续。凡人的寿命转瞬而逝,饮过孟婆汤,入了轮回,与前世的瓜葛就只剩了因果。除此之外、再无联系。一个魂魄可以有轮回中的生生世世,但每生每世都是不同的人。 人贵生、不贵死。成亲生子,便是在延续自己对生的希望吧。 老四当初又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会爱上妇好?又为什么甘愿为了感情舍身弃道? 阿难又是为什么呢?匆匆一瞥,就付出了一千五百年的代价,这真的值得么? 我想不通他们的选择。 神仙不应该像凡人这样容易动情,神仙应该忘情。仙是人的升华,是由凡变为不凡的升华。寿命无穷,神妙无穷,情到底是具有怎样的力量能叫神仙也甘愿堕落呢? 左金童和云华女的例子在前,为什么老四他们就看不到呢。 唉,刷铜钱一直刷了两天。十六箱财货,这是我和妲己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了。两箱五铢钱是苏夫人死后,我在她的田地上耕种所得,和她死时留下的钱财一起算作她准备的嫁妆。 一共十八箱钱财,还有一叠田契。这些年,我每开垦出一亩地,就会去官府开一份田契,如今加上苏夫人留下的几张,也有厚厚的一叠了。 容容是哭着来寻我的,在妲己带她看过了十八箱钱财和一叠田契之后。 “干爹,你和干娘不要我了么?” 我笑了笑,为她擦了擦泪水,道:“怎么这么说?” “干爹,你和干娘把所有的财物和田契都给了我,你们用什么?” 我笑道:“我和你干娘也留了一些的,足够用度了。你知道的,家里并不是很在乎钱财,之所以都给你,是因为我和你干娘打算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山川大河,人间百态。” 容容啜泣道:“干爹骗人,你们没了钱财,在路上吃什么?喝什么?我前面刚刚出阁,爹娘就要舍弃女儿而去么?” 我解释道:“我和你干娘不是不要你了,我们还是会回来看你的。几年前我们就打算好了的,只是你娘把你托付给我,不给你找好归宿,我们舍不得走而已。如今你有了归宿,我们也算放心了。” 容容又哭泣道:“不要,我情愿不嫁人,也不要你们走。” 妲己走过来抱住她安慰她道:“好女儿,干娘也舍不得你,我和你干爹会回来看你的,不会丢下你不管。” 我和妲己安慰了她很久,最后答应她要时常写信给她,每年都回来看她一次,她这才不舍的答应下来。 容容出嫁的那天,乡邻们都来送亲,这些淳朴的农户凑了几车的粮食给她陪嫁。苏夫人死的早,大家都把容容看做自己家的孩子。容容哭着感谢了这些乡邻,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马车是楚尹从同僚那里借来的,这个清贫的县令并没有自己的车驾。他家中只有一头瘦弱的毛驴,总不好用驴车接亲。 楚昭坐在车辕上,赶车马车走了。 我和妲己靠在门前,看着这对渐行渐远的新人。 时光悠悠,岁月匆匆,在人间又能再见他们几次呢? 离开郭家村这件事,的确是我很早之前决定好的,那时候妲己也很赞同。行走人间,感悟道理,总要看一看这世间百态的。只是苏夫人去世的突然,把女儿托付给我们,我们被留在了这里而已。 离开的事并没有很急切,还要等着容容带着她的丈夫回门,还要和他们以及乡邻辞别。 妲己一连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容容。 又叫老二送了几坛酒,去杜城买了些肉食青菜,妲己很用心的备了一桌饭菜。 容容带着楚昭来的时候,准备了许多出行需要的东西。她不知道我们并不需要带任何的行礼,很用心的装了几个箱子。 楚昭又重新把我的牛车修整了一遍,还打算给我换一头健壮的牛。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老黄牛跟着我很久了,如今也命不久矣,我想亲自送它去地府,不让它再经历下一个主人了。 容容很用心的帮我们装好了牛车,知道我们今天不走,又特意在车上盖好了篷布。 两个人又去祭拜了苏夫人,挨家挨户的拜访乡邻,最后收拾了容容以前的家。那里一直在留着,我和妲己时长过去清扫,苏夫人不在了,总要给容容留个思念娘亲的地方。 我们的房子也会留给她,供她来思念我们。 人世间的离别总是最易让人感伤的事情,我们不愿见她太过伤心,就由我们来送别他们。 楚昭带着容容走了,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步三回头。 他们走的很慢,慢的像是蜗牛。我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叫我叔叔的小女孩,她的影子在步伐中慢慢被阳光拉长,长成了今天的大姑娘。 他们的在我眼中,本应如蜉蝣。看着他们的悲欢,我当是波澜不惊,喜怒不起。 可并没有,很多被我遗忘了的情绪在心中重生,扰乱我的道心。 我却并不觉得受到了什么影响,反而感觉到前路渐渐清晰,不再似从前那般迷离。 第四十二章、淮南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和妲己是在容容离开的第二天出发的,赶着我的老黄牛,拉着被楚昭修理过的板车,车上装满了容容昨日准备的物品。 妲己靠坐在车上,我赶着老黄牛,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村落。我们的离开并没有惊扰任何人,无论是我还是妲己,都不希望再与乡邻们告别。 挥别容容,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经历第二次。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与乡邻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比和容容之间差上太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鸿固原,微风吹过麦浪,像是在和我们作别。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带给我们的热情,虽然是在要离开的时候,但还是可以感悟到那存在于这片原上的不舍与思念。 妲己说她会永远记着这个地方。 我说我也是。 也许我们在人间生活过的日子,相差不多,都是在年少的时候离开了这繁杂的俗世。 所不同的,只是在同样的年纪,我在深山之中修行,而她已经下了地府。 离开人世太久,就会忘记了那些属于人世的情感。变得淡然、豁达,但同时也意味着冷漠,无视。 任何一种情绪走到了极点,都必然会催生出另一种相反的情绪来。 神仙远离了这个尘世,并不代表着会得到更多,很多时候,失去的会比得到的更多。仙与人追求的东西是不同的,仙求的是舍,而人求的是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仙在走天之道,人在走人之道。 所以天道无私,人道有私。人所以成仙,在于化有私而无私。 妲己并没有我想的这么多,她只是靠坐在车上,不停的摇晃自己的双脚,她很开心。 在经历了和容容的离别之后,她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心态,现在正沉浸在容貌即将恢复的喜悦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女鬼也是一样,就连神仙也不能免俗,从成仙至今,我还没有见过有哪个难看的女仙。 即便是最为冷淡的九天玄女,也永远是一副俏丽模样。一如冬天绽放的雪莲,冷傲而高洁。 老黄牛在不知疲惫的拉着车,步伐缓慢,它真的太老,老的就要走不动了。但它从来不耍性子,即便是再累的时候,也会闷着头干自己的活,连主动讨食也不曾有过。 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查阅老黄牛还能活多少日子,我很少会去查阅一个生命还能活多久。任何一个生命,寿命都不是可以提前预定好的。 他们一生所做的事,都会对他们的寿数产生影响。地府能做的,也只是在他们生命临近结束的时候,依旧生死簿的指引,来接他们去死后的世界。 我和妲己,第一站到了淮南国。淮南国的王叫刘长,是刘邦的第七个儿子,刘盈和刘恒的弟弟,生母是赵姬,原是赵王张敖的小妾,刘邦路过赵国的时候,被张敖送给了刘邦,因此怀了刘长。 后来贯高设计刺杀刘邦,张敖和赵姬受牵连入狱,赵姬在生下刘长后自尽而死。刘长被刘邦交给吕雉抚养长大,吕雉视若己出。 刘邦平定了英布之后,就把刘长封在了淮南。如已今过了很多年了,刘恒继位之后,善待诸侯王,其中有淮南王刘长。 刘长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骄傲到已经不甘心于乘坐五匹马的马车,他的马车很华丽,套着六匹纯黑色的骏马,马车上刻着优美的云纹。 这是我到人间见过的最豪华的马车,我和妲己在寿春的一个酒馆里,看着远去的车队,牛场的车架在队伍的最中间,前后都是披甲执戟的卫士。 酒馆里的人在闲聊,都是关于这位淮南王的事。 妲己皱着眉头问我:“依据姬旦所制定的周礼,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淮南王这是逾礼了吧?“ 我笑道:“确实是逾礼,不过都是凡间琐事,你又何须在意?“ 妲己道:“总不忍心看见人间战乱再起。” “你就是太心善,所以迟迟做不到忘情。” 妲己默默喝着酒,不再说话。 忘情而致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天之至私,用之至公,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圣人不为情感所动。 所谓忘情,并非单指男欢女爱,而是世间一切情感。天公地道,唯有忘情能近天道至理,唯有忘私方可掌天地公器。无论是天界还是地府,都要比人家更具有公道,只因为神仙忘情,凡人有情。 妲己虽然已经死了八百多年,却始终不曾脱离一个人的情绪,不曾领悟到一个神仙的本质。所以做不得仙,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弱小的鬼神。这虽然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是一件坏事。 存在皆有道理,道理是不分好坏的。和一个死了这么久的鬼,还能保持人的部分,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做人总是比做鬼好的,至少人比起鬼有多开心的事。 店老板又送了一坛酒上来,问道:“二位是外地人吧?” 我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想在淮南国游览一下风景,不知都有哪些地方可去?” 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时候还看什么风景啊!二位要是能走就赶紧走吧!晚了只怕要走不了了。” 妲己疑惑的问道:“老板怎么这么说?淮南国要发生什么事情么?” 老板低下头,很小声的说道:“我有个侄子在淮南王府做侍卫,昨个晚上回来说淮南国要乱起来了,王爷在府里准备了很多兵器甲胄,怕是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手指了指天,才接着说道:“只怕这天是要变了!” 妲己道:“多谢老板,既然淮南国将会生乱,老板何不外出暂避。” 老板摇了摇头,叹道:“我这一生的家业都在这里了,舍不得啊!” 说罢,转身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妲己疑惑道:“家业有命重要么?为什么他要冒险来守着家业?” 我道:“你在人间的时候是侯爷家的小姐,自然不知道小民的苦处。如店老板这样的百姓,没了家业就没了生计。没了生计不还是饿死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冒险守着家业,至少不会做个饿死鬼。” 妲己点了点头,颇为悲伤的道:“人还不如鬼啊!” 我没有回话,只是向窗外看去。那是淮南王宫的方向。 权势、地位。在天界与地府避之不及的东西,在人间却人人心向往之。 淮南王已经在他的王宫里,打造了皇帝的座椅,宽大的桌案上,摆放的私下雕刻的天子六玺。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尝一下做皇帝的味道了。 他在你会匈奴和闽越的使者。 刘长跪坐在案后,对台下的两个使者言道:“本王已定于下月初三起兵,还请二位使者回禀大单于和闽越王,届时相助!” 匈奴使者道:“大王放心,我大单于已集结起兵五万,只待大王举兵,便南下相助。” 闽越使者也道:“我家大王也汇集甲士八万,枕戈待旦,只待大王有所动作。” 刘长哈哈笑道:“如此,不怕不能攻克长安,生擒刘恒!” 闽越使者道:“大王功成之日莫要忘了答应我两家之事。” 刘长道:“使者放心,功成之日就是寡人回报之时。必将出兵帮助闽越王一统三越,将宗室公主嫁于大单于,开边互市。” 不待我继续看下去,妲己已打断了我的视线,道:“君上在看什么?” 我道:“在看一场闹剧。” 妲己笑问道:“不知是什么样道闹剧,让君上这般入神。” 我笑道:“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在胡乱蹦哒而已!” 就在刘长和两位使者饮宴之时,一骑快马已出了寿春,飞快着朝长安奔去。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不成,是以君子缜密而不出也。 谋反这样的大事都能叫一个卫士看出来,有人往长安告密也就不足为奇了。臣未必失身,君却必然失命,这其中的君子,还不知会是何人。 我笑着对妲己说道:“走吧,跟我去看看本地的乡民。” 妲己笑着应下,唤来老板,付了酒钱。 淮南国的百姓和与长安附近的百姓相比,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瘦弱的身子,破旧的衣衫,成群的乞丐一哄而上。 妲己不忍心看见这些凄苦的人,就拿出偷钱给乞丐们分发,此举却招来了更多的乞丐。 一个四五岁到的小女孩拿着破碗,抱住她的大腿,求道:“姐姐,您施舍我点吧,让我去救救娘亲,再不抓药,花花的娘就死了。 妲己怜爱的把小女孩抱起来,也不嫌弃她脏,问道:“你叫花花?你娘怎么了?” 花花哭道:“娘亲生了病,医工说再不抓药就活不成了。” 妲己可怜的看向我,我知她是在询问我的意思,地府的律令里并不准干涉人间的生死。 我掐指算了算,道:“这是她和你的缘法,跟去看看吧。” 妲己这才笑着对花花说:“带姐姐去看你娘好不好?姐姐帮你娘亲抓药去!” 花花哭中带笑,从妲己怀里下来,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花花给姐姐做牛做马!” 妲己连忙扶起她,道:“无需如此,快带姐姐去吧。” 花花的家在城外的一处破旧的神庙里,神像已经残破的看不清面孔了,看不出是哪一路神仙。庙里蜷缩着很多乞丐,大多身有病疾。 花花的娘就跪倒在神像身边,默默地求着什么。 我看了看,这神像没有丝毫的波动,已没有半点神性了。这代表着供奉的神仙已经舍弃了这里,不再享用此地的供奉。 花花飞奔过去,用力扶起她娘亲。小小的人儿没有多少力气,还是周边的乞丐帮忙,才把她娘亲从地上扶起来。这庙里的女乞丐和小乞丐特别的多。上一任淮南王英布叛乱,使淮南国元气大伤。这一任的淮南王刘长也没在治国上多下心思,而是搜刮财富,囤积军备。这些因他而饱受磨难的百姓都要和他清算因果。上一任的英布如今还身在地狱,这一任的刘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花花的母亲还没到命数,也就是没到该死的时候,这个尝遍凄苦的女人还要在人间接着受苦。 她或许不会觉得苦,苏夫人当初带着容容四下流离的时候,也不曾觉得苦。这母女间的亲情总能能超出现实的磨难,把那些生活中的苦涩变成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甘甜。 妲己让花花请来了医工,买了很多的草药,除了花花的娘,这庙里所有染有疾病的乞丐也都被诊治了一番。出门带的钱财在妲己这一次的善行中所剩无几。 我和妲己变成了穷光蛋,却收获了这些乞丐们的感谢。 我虽然是地府的阎君,却也从未被如此多的人围住磕头。天界和地府没有等级的区别,所有的神仙和所有的鬼魂都是平等的,天帝并不比一个游魂高贵,游魂去见天帝也不需要行什么礼节。除了那些执念深重,主动在殿前行大礼的,其他的神仙鬼魂最多也就是弯腰拜一下,以示对这些无私的神仙的尊敬。 妲己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她活着的时候是侯府的小姐,却从未让家里的奴仆跪过。商周时期的生人比当下更彼此尊重,即便是姬旦定下国人野人之别,野人见到国君,也只是下拜行礼罢了。 妲己是拉着我跑出来的,拉的很紧,跑的很快、很远。直到回头的时候看不见破旧的神庙。 妲己这才松开我的手,发自内心的笑道:“还好跑得快,必然怕是出不来了!” 我也笑道:“当了三千多年阎君,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给我行大礼。” 妲己笑着问道:“阎君都是这般的没有地位么?” 我道:“阎君当然有地位啊,走到哪都有鬼叫你君上、大人!多微风啊!” 妲己哈哈笑到:“是!是!是!君上最威风了!” 我二人相对而笑,笑了很久。 妲己才不好意思的说道:“君上,我…我那个不小心把钱花的差不多了……” 我摊摊手,道:“那就只好风餐露宿了!不知道这的风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妲己笑着来打我,我笑着闪避。 物有阴阳,没有绝对的悲,也没有至极的喜。悲喜总是在一个凡人的生命里相互交融,彼此同存。 神仙无悲无喜并不是一句定论,神仙虽然超脱,却也是生命的一种,不是死物,又怎会真的无悲无喜。不过是看淡了时间种种,悲喜不起罢了。 而今放开心怀,感悟人间情绪,其实,也并未和凡人相差太多。 第四十三章、广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长的野心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长安方面知悉。刘恒仅派了几名小吏就把这位不可一世的淮南王羁押到了未央宫,刘长被带走的时候声嘶力竭的吼,他并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如此容易的遭遇了挫败。 寿春的百姓们齐聚在城门前欢呼,酒馆的老板、花花母女,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们。他们总是对明天充满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刘邦擒下英布的时候,他们就在期望下一位大王能够给他们带来平稳与安息。如今刘长也被擒下了,他们同样期待着下一任统治淮南的人。 长安的消息很快再一次传到了淮南,除淮南国,设立郡县。乞丐们为此开心了整整三天,刘恒的治理要比刘长安稳太多了,他们有了脱离当前困窘的希望。 我和妲己站在寿春的城头,隐去身形,看着这几日的风云变幻,喜怒哀愁。 妲己道:“君上,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我看了看四周,道:“已受过了离别苦,看过了喜怒哀,下一站去吴国看看吧,看过了吴国,再回去长安瞧瞧,你我也就该回去干活了!” 妲己笑道:“君上不想再偷懒了?” 我笑道:“在人间,感悟到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自然是要回去的!我的假期是天帝批的,不算偷懒!” 妲己道:“是!是!君上的事情怎么能叫偷懒呢!” 我:“.…..” 吴王刘濞是刘邦二哥刘仲的儿子,刘邦对自己的二哥却是极好的,先封为代王,阵前弃国逃跑这种大罪也只是贬为合阳候,还给当时年岁不大的刘濞封了沛候。 沛候很不寻常,刘邦起家的时候就是自称为沛公。封刘濞为沛候,明显是把二哥一家当成自己人。 他大哥的待遇就要差很多,死的早,只给了一个封号,还是刘太公来求,才给他大哥的儿子封了候。 刘濞之所以得封吴王,主要还是英布的功劳。英布叛乱时,刘濞以跟随刘邦征讨而立军功。英布又杀了原来的荆王刘贾,吴地无人镇守,刘邦诸子年幼,因此只得封了这个侄子来做吴王。 刘濞自然是不会感激英布的,英布只是一个叛臣,先叛了项羽,后叛了刘邦。这样的贼子怎么能和他刘濞相提并论,他可是皇室宗亲,军功赫赫。 刘濞并不是吴地人,当上吴王之前与吴地最大的联系就是率军平叛。但他很像个吴地人,一样的轻佻剽悍,还有类似刘邦的桀骜。 吴国的风气和淮南国完全不同,从路人的脸上就可以看见一种自信。英布叛乱时所带来的的影响被刘濞用近二十年的治理所消除,刘濞要比刘长更懂得治民。吴人的性子也要比淮南国人刚强,吴国人很奇怪,举止随意,言谈大度,却又往往因为一言不合而拔剑相向。 妲己对吴国的印象不是很好,从进到吴国地界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男子过来搭讪。 妲己虽然也很在意容貌,却厌烦那些轻佻。 “君上,要不你还是把我变化的丑一些吧。”妲己有些闷闷不乐。 我笑道:“本是绝色的美人,何必非要把自己变丑呢!诗经上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多的追求,应该让你开心才是!” 妲己撇撇嘴,道:“君上休要打趣,这些浪荡子几时像过君子!” 说话间,一个英武男子走近前来,朝着妲己拱了拱手,道:“在下广陵景驹,敢问小姐芳名?不知小姐是否已有婚配?” 妲己瞟了他一眼,抱住我的胳膊,道:“这就是我夫君!” 我苦笑的看着面前的汉子。 景驹脸色一变再变,尴尬、纠结、果断依次上演。 半晌才道:“阁下能有如此娇妻,当真令人羡慕,景驹不才,学剑至今已有一十八载,愿向阁下讨教!” 妲己唯恐天下不乱,松开我躲在一边,眼神中还略带一丝兴奋,想要看我的笑话! 景驹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更喜欢强悍的男子。 抽出腰间的长剑,把剑鞘随意的扔在地上,道:“阁下用何兵器?” 我笑道:“我也用剑,但我的剑没有带在身上,你要欺手无寸铁之人么?” 景驹想了想,把剑扔给我,道:“你用我的剑,来较量吧!” 我摇头道:“如今我有了剑,你没了剑,我也不欺手无寸铁之人。” 景驹握了握拳,道:“那就较量下拳头好了!” 我接着摇头道:“拳脚不是我所长,论剑术我未必输你,论拳脚我却未必能胜,你还是在欺我。” 景驹脸色尴尬,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把剑来!” 我点头道:“如此最好,你快去吧!” 景驹飞快的跑了,他的剑还在我的手里。 妲己没看上戏,白了我两眼,道:“君上好大的本事,一张嘴就能把人给说跑了,莫不是和张仪学了纵横的学问!” 我笑道:“纵横捭阖,我不如张仪。数言退敌而能得利,张仪不如我。” 妲己问道:“利在何处?” 我举了举手上的剑! 弯腰捡起剑鞘,挂在腰间。我笑着对妲己说道:“该走了,那位景驹大侠就快找到兵器铺了!” 妲己笑道:“君上真是个大骗子!拿了人家的剑就跑!” 我笑道:“我最多是个小骗子,张仪才是大骗子!” 妲己笑的更开心了,道:“没错!拿六里地来抵答应人家的六百里地,张仪就是大骗子!” 说说笑笑,到了广陵城。 这是个名字很美,风景也很美的地方。即山铸钱,煮海为盐。碧落飞明镜,晴烟幂远山。是在想不出这样温柔风雅的景色,怎么会养出那些刚强、果毅的游侠来。 街上的人很多,很多的人围在一起,隐约间还能看见几个腰间挂着官印的。 两个青年男子在人群围绕中彼此对视,长剑垂于腕下,蓄势待发。 其中一个男子道:“范固,你杀我妻子一家的仇怨,便于今日了结了吧。” 叫范固的男子不屑的说道:“颜子云,你学剑不过区区三载,如何是我的对手!你家中有老母尚在,我奉劝你休要自误。” 颜子云低头看向自己的剑锋,说道:“杀你,学剑三年足矣。” 范固抬起剑来,道:“那便来吧,看看今日谁生谁死!” 颜子云拖剑向前,迎向范固,范固挽了一个剑花,当头便刺,颜子云三步并作两步,往左一侧身,躲开范固一刺。 范固剑势一变,错身间变幻身形,正对颜子云的后背,一剑削去。 颜子云反手将剑挡在背后,格开这一削。 这是苏秦背剑的剑势,这颜子云运用巧妙,颇有苏秦的几分神韵。 范固再次变招,速度之快,只叫人看不清到底刺了几剑出来。 他的剑招戛然而止,方才变招时,颜子云向后一仰,剑已抵住他的胸口。只要再进三分,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颜子云没有刺下去,而是收了剑,仍是背对着他,道:“告诉我,是谁让你去杀我妻子一家的。” 范固踉跄倒地,苦笑道:“范某技不如人,自该受死,你又何苦追问,留着性命,照顾老母吧!” 颜子云转过身来,目光凛凛,道:“我妻子一家二十几口的血仇,我岂能不问。若是有人请刺客杀了你妻子全族,你又如何?” 范固扔下手中的剑,起身在颜子云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颜子云面如寒霜,不敢置信。 范固道:“此人不好杀,你还是回去侍奉老母吧,不要平白丢了性命。” 颜子云道:“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此仇不报,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妻子。范固,今日你我恩怨已了,你走吧。” 范固呆呆的看着颜子云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颜子云如此轻易的饶过了他。 妲己在一旁笑道:“这个叫颜子云的还真是有意思,仇人就在眼前,反手可杀,却又偏偏不杀。” 我笑道:“不为仇恨蒙蔽心神,这个颜子云很不错。” 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范固在一群人的指点声中拾起了自己的剑。 “我范固六岁学剑,至今二十载。当年误入歧途,杀戮无辜,自是当死。颜子云,我便以我一命还了你吧!” 说罢,横剑在脖颈一抹,魂落九幽。 围观的众人中走出一队官差,熟练的收敛尸身。众人反复赞叹了颜子云的大度和范固的刚毅,才各自散了去。 本地的判官带着鬼卒收走了范固的灵魂,杀人全家,这是下地狱的罪过。纵是受人指使,也不能为他减刑分毫。 地府的律令一向只论行止,不看心意。这是地府公道所在,除受胁迫可以按律减刑之外,其余一概不予宽容。 带着妲己去寻一家客栈,用我们所剩无几的钱。 妲己边走边问:“君上可听到范固最后和颜子云说了什么?谁是幕后主使?” 我佯怒道:“你也是地府封下的鬼神,忘情法也算入了门,怎么几丈之外的声音也听不到?” 妲己嘿嘿笑道:“这不是有君上在嘛!君上你快告诉我吧!” 我正色道:“不可荒废了修行,资质不足未必求仙无门。” 妲己见我语气严肃,也认真的点头应下。 我才接着说道:“范固最后所言,乃是吴王二字。” 妲己惊道:“一方诸侯,怎会谋害子民全家?” 我摇头道:“都是意气使然。我适才查过生死簿,颜子云的妻子卢氏是本地豪强卢生的小女儿。吴王游猎时下榻卢家,卢生有所慢待。吴王意气难平,回去后遣刺客杀尽了卢家上下二十四口。卢氏探亲回家,未能幸免。范固正是当时的刺客之一。” 妲己道:“那颜子云岂不是还有很多仇人?” 我道:“只剩下吴王一个了,颜子云在鬼谷门下学剑三年,每半年出山一次,当时的八名刺客都已为他所杀,范固是最后一个。” 妲己叹道:“这世间的仇怨,何时才能是个头!” 人间的恩仇自然是永远没有尽头,权势之争,利益之争,意气之争。凡人活在人间,或主动或被动,都要争上一争的,道祖当年下界传道,不也是被和其他的学派一争短长。 妲己的想法总是很简单,意识中一直在固执的认为人间会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一切不好的东西都会像商革夏命、周革商命那样,被某一个睿智的英雄扫除。 我知道老大说的是对的,人间越来越有序,也会越来越混乱。物有阴阳,何时有过独存。妲己的想法注定只是一种乐观的期望,当年三皇治世,不也有枉死之人么。 客栈的位置很好,就在长街的尽头,守着吴王宫的大门。三层的小楼,两层是客房,一层是饭馆。 我和妲己用为数不多的钱财在二楼租了一间客房,妲己睡床上,我睡地下。这是这些年的规矩,假扮夫妻是件辛苦的事,虽然我并不介意睡在哪里,但睡了这么久的地面,心理上还是有些沉闷。 这一层的客房正好可以隔窗望见王府的大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阎君殿就没有这么热闹过,阎君殿也没有这么气派。 隔壁住进了一个青年游侠,正是之前的颜子云。并没有任何一个官差来抓他去官府,范固是自杀,论罪论不到他身上。当街斗殴虽然也是违背法令,但根本没人管。管不过来,吴国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街上开打,要是都抓进官府论罪,只怕监狱都不够用。 颜子云很有耐心,每日只是守着窗口往外看。这一看,就是整整三天。 第四十四章、麻烦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第四天的时候,麻烦找上了我。 没人会喜欢麻烦,这点上神仙和人差不多,神仙也不喜欢麻烦。 只是你越不喜欢麻烦,这世上的麻烦就越是会找上你。 景驹就找上了我,带着他新买来的剑。 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前,抱着长剑,目光锐利。 我和妲己被他堵在客栈的门口。 景驹见到我,怒道:“你这汉子,好不仗义,我去寻剑,你却拐了我的剑跑了!” 我一脸无辜的解释道:“那你你走的太匆忙,我等你许久不见你回来,只好先走了。” 景驹眯着眼睛,颇为不信的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而今我已带了剑,且来比试吧!” 我摊摊手,道:“如今我两手空空,如何和你比试?” 景驹问道:“我那日给你的剑呢?” 我道:“我留在原地了,你没见到么?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方正君子,怎能拐了你的剑去!” 景驹恨恨的道:“定是被那个蟊贼捡走了,你且候着,等我去取剑来!” 我点点头。 景驹转身要走,没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道:“你跟我一起去,免得你又跑了!” 我正要答话,却听见颜子云边走边道:“何须去别处取,我的剑借给你!” 我只好接下颜子云的剑。 妲己在一旁偷笑。上次拐的景驹的剑就在楼上房间里,她是知道的。本想再看看我是怎么把景驹忽悠走的,却不料颜子云慷慨借剑。我是躲不掉这场麻烦了。 和景驹走到门前的大街上,一边是客栈,一边是吴王宫的大门。驻守在宫前的甲士们非但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很有兴趣的往这边观看。 景驹长剑出鞘,剑尖指着我道:“大丈夫生于世,所求不过权势美人。而今你我便为美人一战吧!” 颜子云闻言看了看妲己,妲己一脸兴奋的等着我动手,她还没见过我打架。 上一次和人动手还是在陈塘关踢了东海龙王一脚,也不知道这老龙还记不记仇。再上一次还是在无怀氏时期,忘了是哪一年和一个修行者论道,坐谈三日夜,而后下场交锋。 至于和凡人动手……还是小孩子打架的时候了。 把长剑竖在身前,我道:“景驹,你见我妻子貌美便要与我决斗,图我性命,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行人一听是夺人妻子,连忙围观过来,片刻间就绕了好几圈。 景驹面色通红,道:“谁说要图你性命了,不过是试试你的深浅,免得美人跟错了丈夫。” 路人朝他唾了一口,道:“你这莽汉,也配美人垂怜,回家照照镜子吧!” “就是!就是!也不瞧瞧自己长的什么德行!” “嘘,悄声,这人是景驹,咱们广陵数一数二的大侠!” “原来他就是景驹,干出这样的事也好意思称大侠,是在是给广陵抹黑。” 景驹气愤非常,不好下场与人理论。 只好对我说道:“日上中天,你我这便开始吧。” 瞧我点了点头,把臂一横,欺身过来。我脚步一错,剑尖往他腕上一拍,就震飞了他的剑。 往前两步,站立在他身侧,剑刃就横在他的脖子上。 围观的众人满面震惊,实在不敢相信有名的景驹大侠就如此轻易的败在我手上。 颜子云也是瞪着双眼,紧紧盯着我握剑的手。 妲己只觉得太快,没看出什么趣味。只是围观的人这么多,不好叫我再打过。 景驹的脸更红了,像是猴屁股! 我把剑抛还给颜子云,道声谢过,拉起妲己的手就走。 被人围观的滋味不是太好,还是让景驹一个人享受!躲到角落里看热闹才是阎君们的钟爱啊! 围观的人很快散去,颜子云上前拍了拍景驹的肩膀,道:“看清了么?” 景驹有些恍惚的答道:“没。” 颜子云又在他肩上拍了拍,提着剑走了。 妲己在我耳边轻声道:“景驹怎么这么弱,我还以为他很能打,君上你看他和颜子云谁高谁低?” 我笑道:“景驹习剑多年,不可小觑,只怕还要比颜子云高上一些!” 妲己又问道:“君上是不是作弊了?动用了法力!” 我摇头道:“和他比剑已经是欺负他了!我怎么会作弊。” 妲己笑道:“君上全捡好听的说,我在地府可没听人说过君上的剑术如何出色!” 我苦笑道:“在地府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再说地府诸多阎君,除了伊挚和范蠡,都是此中的高手,眼界高的很,怎么会随意夸耀别人。” 妲己问道:“阎君们都很能打么?” 我点头,解释给她道:“从老大到我,都生活在人神混居的时候,那时凡间有许多山精妖怪害人,修行者自然是要能打些,不然等不到成仙就进了那些妖物的肚子!” 妲己又问:“那些山精妖怪如今都去哪了?凡间都见不到了!” 我道:“封神之战结束后,能成仙的都成仙了,能封神的也都封神了,成不了仙、做不成神的,都被安置在了一些隐世之地,由诸多散仙施以重重封印,无缘不得出。如今,自然是见不到的。” 妲己点了点头,又拉着我去逛集市。 人间的集市比地府的花样要多的多,地府弄的再像人间也不会变成第二个人间。很多东西依旧是没有,很多鬼都托留驻在人间的鬼差捎带些东西。 为此地府还特意开设了一个办公处,用来给鬼魂们换取人间的货币。兑换的差价很高,因为地府没有太多人间的钱,现有的都是从那些富鬼的陪葬里收购的。地府不会从中牟利,但也不能赔钱。很多鬼嫌兑换价格过高,都从自己的陪葬里找能当钱花的东西来用。 阎君们倒是有意和人间开个互市,孟婆汤、杜康酒都是人间修行者需要的好东西,修行者可以在人间赚取钱财来买,地府也可以增加人间货币的储备。 只是人间的修行者不多,且过于分散,这互市找不到人来商谈,就一直放了下来。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着一群随从,在集市上大肆采买,买的都是些吃的玩的,随从们拿的艰难却还要微笑着脸继续付钱拿东西。 少年仰着脑袋,一副天老大、自己老二的架势! 妲己看着他笑,道:“君上,你看他像不像哪吒?” 我摇头,道:“不想,哪吒比他可爱多了!” 妲己失笑道:“出来久了,却是有些想念容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有了孩子没有。” 我想了想,道:“看过了吴国,就回去看看她,这孩子应该会很想念咱们吧。” 妲己道:“自然是想念的,你没看见她和楚昭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眼泪一直止不住!” 说到这,妲己有些感伤,不管容容是否想念她,她都是十分想念容容的。对她来说,容容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少年还在大肆的采买,一个妇人挡在了他身前。问道:“你可是吴王世子刘贤?” 少年傲气的反问道:“你是谁?也敢挡孤的路?” 妇人不以为忤,继续说道:“我叫许负,你父亲知道我,他前些日子请我来为世子相面!” 刘贤不以为意,道:“管你是谁,不要妨碍孤!” 刘贤身后的随从听见这妇人说自己是许负,匆忙施礼道:“世子年幼,有失礼数,还望鸣雌候勿怪。不知君候相出了什么?也好叫我等回报大王!” 许负看了看自顾着闲逛的刘贤,道:“世子眼角尾纹杂乱,双眼桀骜,或有横死之相,难以长久。” 随从急忙问道:“还请君候指教,该如何化解!” 许负摇了摇头,道:“命由天定,其实人力所能干预。” 也不理会随从的呼喊,自顾自的走了。 妲己笑道:“这女人说的倒是有一套,那人怎么叫她君候?” 我道:“此人名叫许负,生有异象,曾相刘邦,说其当为天子,于是让她父亲在刘邦身上下了重注,后来果如其所言。刘邦感激她,就封她做了鸣雌亭侯。” 妲己问道:“此人当真如此神异?” 我笑着解释,道:“此人有些缘法,却也无缘登仙。反而是一向低调的淮南应曜,有白日升仙之机。” 妲己笑道:“等他登仙的时候君上可否带我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白日登仙之人呢!” 我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客栈的时候,颜子云正站在房间门口,看样子是在等我们。 见我们回来,拱手施礼道:“子云等候二位多时,不知可否与先生聊聊?” 我点了点头,对妲己说道:“你先回去等我,我和这位兄弟出去聊聊。” 妲己道:“夫君且去便是。” 颜子云道:“我备了几坛美酒,你我边喝边聊。” 颜子云的酒是广陵城中的好久,却也不过是凡品。 各自倒了一碗酒,颜子云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道:“吴启,长安杜城人。” 颜子云道:“颜子云,广陵本地人。” 一碗酒下肚,又问道:“我今日见吴兄与景驹对决,行走之间、潇洒制敌,招式步法极为巧妙!景驹是成名的剑客,如此轻易败在兄台手上。子云见猎心喜,不知能否向吴兄讨教?” 我笑道:“只恐你讨教是假,偷师是真!” 颜子云长身而起,道:“吴兄把颜某当成什么人,颜某堂堂正正,岂能做出如此之举。” 我摇头道:“鬼谷门下的人,我是一个信不过的。” 颜子云听我道破他的师门,又坐了回来,问道:“吴兄怎么知道我是鬼谷门下?” 我道:“我看了你和范固的决斗,你那招苏秦背剑已有八分神髓,非鬼谷门下学不得如此正宗的剑势。” 颜子云匆忙问道:“吴兄识得我师门中人?” 我笑道:“认得你一位师门长辈,此人如今应身在极西之地了。” 颜子云想了想,疑惑道:“我师门中并未有长辈去了西方,吴兄莫非是诳我?” 我道:“吴某方正君子,岂能做出如此之举!贤弟未免看轻我了吧!” 颜子云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看来吴兄的确认得我师门长辈,识得我师门的精髓!” 我笑问道:“现在你还打算偷师么?” 颜子云直身而跪,以头抢地,道:“还望先生教我!” 我问道:“为何还是要学?” 颜子云抬头道:“我仇家势大,其人剑术也是高绝,子云自衬不是对手!然灭族大仇不能不报,子云唯有请先生教我!” 我摇头道:“你只怕求错了人,走错了道。” 颜子云疑惑道:“先生为何如此说?” 我道:“鬼谷门下,有弟子多少?” 颜子云道:“师门之中,弟子不多,不过十数人。” 我道:“自王诩自号鬼谷子至今,历代弟子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人,其中能左右天下者,唯有四人,你可知是哪四人?” 颜子云道:“先生说的可是庞涓、孙膑、苏秦、张仪?” 我笑问道:“这四人可有凭借自身武力而引动天下的?你虽是鬼谷门下,却始终不曾学到真正的精髓啊!” 颜子云拜道:“多谢先生指点,明日子云便回山去,习那左右天下之术。” 我点头道:“此为正理。” 回到房间时,已是深夜,妲己却并未歇息,而是临窗坐着。窗外下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打落在房檐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见我回来,笑道:“君上这酒可喝的尽兴?” 我苦笑道:“何苦开我的玩笑!味如清水,你也不是不知道!” 妲己吐了吐舌头,又道:“君上若是无心休息,不妨陪我看看这窗外的雨。”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道:“今日怎么有兴致临窗听雨?” 妲己道:“我总觉得这雨就如人的一生,短暂而绵长。运气好的,掉进河里、海里,掀起一丝波澜。运气差的,落在地上,挣扎不出半点动静。” 我沿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觉这场雨下的确绵长。雨滴打落地面,无声无息….. 第四十五章、许负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这场雨下了很久,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颜子云就在这场雨里离开了客栈,往吴王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消失在这场雨中。这一去就是二十年,等他再次出山的时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妲己很喜欢这场雨,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窗前听雨,我陪着她坐在那里,跟着她一起。 隔壁又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叫做许负的妇人。 她似乎并不急着从吴国离开,刘濞冒着雨,带着很多人,很多的礼物来看她。 刘濞是个看起来很精神的中年人,神采奕奕,举止间充满了人间皇族的气度,即便他并不是刘邦一支的血脉。 这是个自豪且骄傲的人,步伐之中充满了一种睥睨之感。 许负在房间里接见了他和他的随从,我和妲己在隔壁可以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刘濞:“君候不辞辛劳来此,本王甚是感激。” 许负道:“大王无需如此,我本四处周游,来到吴国,也只是旅程中的一站而已。” 刘濞笑道:“君候看过贤儿了?” 许负应道:“嗯,我已看过了世子,想来世子的随侍已经知会了王爷。” 刘濞道:“他们确实如实的禀报给了本王,只是君候言说小儿有横死之相,本王虽不认同,却也不得不面见君候,问一问君候可有化解之道。” 许负道:“我已和世子的随侍说了,命由天定,不是人力可以改变。大王既然不认同,又何苦多问呢?” 刘濞傲气的说道:“本王从高祖平定英布之乱,镇吴地已有十数年,若是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只怕早已身陨,又何来今日的富贵。” 许负并不答话,刘濞接着说道:“还是多谢君候辛苦一遭,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君候笑纳。” 许负道:“那就多谢大王了。” 刘濞走了,依旧很是傲气。 妲己望着他的背影,道:“我不喜欢他,他太骄傲。” 我点点头,道:“凡人总会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骄傲,刘邦自平民起家,登临帝位,刘氏皇族,比嬴氏还要骄傲。却从来不知道,他们有幸成为皇族,也不过是应了人间的气运而已。这辈子做了宗亲王爷,下辈子却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妲己突然转头看着我,目光有些深邃,道:“我也是因为运气成了冀州候的女儿是么?” 我摇头道:“那不是你的运气,作为妲己,并不是幸运的事。” 妲己笑了,笑的很好看,道:“看来我和扶苏差不多,都是不幸之人。” 很久没见过扶苏了,不知道他和刘盈相处的如何。 拉起妲己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说道:“你们未必是幸运的灵魂,却是幸运的魂灵。” 妲己问道:“君上觉得我们幸运在哪里?” 我道:“你们自天地之间化作魂魄,于人世走过一遭,又在地府重新审视生前重重,知道自己的遗憾,知道自己的希冀,难道不是件幸运的事么!” 妲己轻声道:“的确是件幸运的事,但我觉得最幸运的却还不是这个。” 我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 妲己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最幸运的,是遇见了君上你啊!” 我任由她抱着,她近些日子的心情并不好,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见过太多的人间悲欢,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曾经。 我并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一个人,安慰一个鬼,安慰一个鬼神。我会的,只是静静的陪着她,任由她发泄。 她并不发泄什么,只是静静的抱着我,很久、很久。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她看起来好了很多。 笑着对我说:“君上,我想吃桂花糕,去买给我好不好?” 我自是笑着答应,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妲己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很轻柔,像是情人的手。 她笑道:“自然是要一起的!咱们去雨中走走!” 我拉着她的手,从客栈里走出来。许负正站在门前望着这场雨,微微的蹙眉,这场雨使她原本定下的行程受阻,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 妲己轻声对她说道:“烦请让一让!” 许负侧着身子让出一条路,我和妲己从她身边走过。她看到我们的时候,神色异常的震惊。我单手在半空中虚按了两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我的意思,并不声张,只是看着我们离开。 走进雨中,细雨轻轻拍打在身上。这种感觉很奇妙,地府的雨从来不会带来这样的感觉。 妲己一手拉着我,半靠在我的身上,在雨中寻到了三条街外的点心铺。 点心铺的主人是对年老的夫妻,老婆子正在整理铺子,老头子在收拾地面,看样子是要关门了。 “请问还有桂花糕么?” 老婆子抬头看向我们,微微笑道:“你们夫妻好运道,我们正要收摊了,还剩最后一份桂花糕,就送给你们吧!” 妲己忙着拿出几枚铜钱给她,老婆子摆摆手,道:“不要了,送给你们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们这样恩爱的夫妻了!” 妲己开心的靠在我肩上,问道:“婆婆在这里很久了么?” 老婆子笑道:“我和老头子已经在这里卖了几十年的点心啦!” 老头子也抬头笑道:“自从我娶了她,就一直在这守着这间铺子,几十年没出过广陵咯!” 老婆子瞟他一眼,嗔怒道:“说的好像是我逼着你似的,还不是你当初一定要娶我!” 老头子嘿嘿一乐,对我和妲己道:“老婆子说的是,很久没见过你们这般恩爱的夫妻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常来,老婆子虽然老了,这做点心的手艺却更加精致了!” 我笑道:“那就多谢老丈了,有时间一定过来叨扰!” 老婆子又拿了把油纸伞出来,递给我,道:“这雨怕是还要下很久,你们拿着伞,不要染了伤寒。” 妲己谢道:“多谢婆婆,回头天晴了,我们再给您送回来!” 老婆子笑道:“好!好!好!婆婆喜欢你们这样的孩子。” 我打着伞,罩在我和妲己的头顶。妲己抱着桂花糕,边走边吃。 我们走的很慢,三条街的路程走了小半个时辰。 许负还在门前等我们,见到我们走近,就要上来说话。 我不等她近前,就传音给她:“不要过来,有事明日再说,今日不要打扰。” 许负愣了愣,她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神奇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给一个凡人传信。 妲己就这样开心的上了楼,我又在客栈叫了些吃食,一起拿到楼上。 妲己这一夜睡的很香甜,不只是做了什么样的梦,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修行是件辛苦的事,妲己的路还很漫长。我希望着能把她带上修行路,并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如今来看,还需要很久的时间。她对人间的眷恋,超过了我原本的预计。 许负在第二日清晨,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过来敲门。 我不等她敲响就先推门走了出去,悄声道:“她还没醒,有什么事到你房间去谈。” 许负点头,领我走进了她的房间。 前几日还和颜子云在这里喝酒,今日就又换成了许负。这世上的种种变幻,即使是神仙,也不得尽知啊。 许负准备了一些酒水,道:“我有事想询问先生,先生但请自便取用。” 我摆摆手,坐在案边,道:“你可以说了,问些你可以知道的问题,不要逾越。” 许负很恭敬,小心的整理了衣衫,跪坐在对面,非常的符合礼仪,问道:“先生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我答道:“从未知处来,往未知处去。” 许负又问道:“世上有仙神否?先生来处可是天界?” 我点头,又摇头,道:“仙神自然是有的,我却非天界而来。” 许负继续道:“世间可有成仙之人?” 我笑道:“自是有的,不然仙从何来!” 许负道:“今世可有能成仙者?” 我指了指窗外,道:“淮阳应曜,如无意外,三年后白日登仙。” 许负又道:“先生可否指明成仙之道?” 我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皆在《老子》之中,有缘者得,无缘者不得,世间道理流转,人间不可强求。” 许负道:“若不在人间,是否可强求之?” 我点头道:“可也不可,莫如顺其自然。” 许负似懂非懂,她再聪明也无法理解超出她认知太多的事。 只得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不知许负可否跟随先生修行几日?聆听先生教诲。” 我摇头道:“你与我只有今日的缘法,今日的缘法尽了,就只能有缘再见。” 许负问道:“缘法二字何解?” 我笑道:“由人亦由天。日后你我还有再见之日,到时想来你就已经知道了。” 许负拜谢,我自受他一拜,起身回了房间。 妲己悠悠醒转,见我坐在床头,笑道:“君上莫不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我摇头道:“没有一夜那么久,方才去见了一下许负,大概去了一刻钟多一些。” 妲己笑问道:“君上去见许负做什么?” 我答道:“她昨日看出了你我的异象,今日特来拜访,我不想吵醒你,就去她那里谈了一会。” 妲己笑着起身,道:“又是一个想要登仙的?” 我点点头,道:“她和张良有些渊源,也算师承黄石公。可惜和她师兄一样,没有登仙之缘,只能到地府再求仙道了。” 妲己问道:“在人间成仙好像越来越难了,封神时还有很多凡人成仙的,如今几十年也出不了一个。” 我解释道:“人间皇朝稳固,气运凝聚不散,修行者自是难过了些。没有气运支撑,成仙太难。” 妲己又问道:“君上当初是怎么成的仙?” 妲己这个问题让我好好的回忆了一下,从没人问过我是如何成的仙。 想了片刻,才对她说道:“太过久远,当时我随老师已经修行了十载,那时已到凡人之极致,只差一步,就可化仙。老师带着我走遍了天南地北,纵观人间种种,终于在昆仑山,我悟透了万物皆为刍狗的道理,由凡化仙。” 妲己笑道:“老师还真是宠你,能带着你走那么多的路!” 我也笑道:“老师哪有你想的这般狭隘,当初同行之人,大多都被老师带着游历过!” 妲己又问道:“最后有几人登仙呢?” 我顿了顿,道:“十人登仙,九人死于征战。” 妲己疑惑道:“神仙无欲无求,为什么还会有征战呢?” 我道:“神仙无欲无求,却不是没有争斗,理念之争,远比利益之争来的惨烈。当初人族仙人与妖族仙人因为种族理念之事,大打出手,无数仙人陨落。直到天帝下旨调和,才算止住了那场争斗。” 妲己抱住我的胳膊,道:“那时候,君上很难受吧。” 我默默的点头,不再说话。 第四十六章、挖坑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漫长的雨终于停了下来,云彩渐渐变得纯白,久违的阳光再一次照耀到这片土地。 许负走了,去了淮阳。她很想见见应曜,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白日登仙。 她也是黄石公的弟子,是张良的师妹。 黄石公这个低调的天仙做的最不低调的事就是在人间收了两名弟子。 两名很有名气的弟子。大弟子开国英杰,二弟子相术奇人。 许负自然是见过张良的,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是怎样的惊才艳艳。 但即便是她那位惊才艳艳的师兄也只能选择尸解。张良尸解的时候她并没有去,但收到了张不疑写给她的信。 她很为这位师兄开心,却也有所感伤。开心的是张良彻底的解开了尘世的因果,脱离了从前无法脱离的漩涡。感伤的是张良这样的大才也只能尸解,而做不到白日飞升。 她自是很想见一见应曜,看一看应曜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比她师兄张良还要超凡脱俗。 妲己趴在窗前看着她离开,她对这个女子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说不上讨厌。 人对人的感觉除了喜欢和讨厌之外还有很多别样的情绪,比如平淡,比如无感。 妲己对许负就是又平淡又无感。 许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决定一个人能否白日登仙的,并不只是一个人的才华,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因果。 应曜大概会告诉她,但估计她永远不会懂。 这个女人很聪明,但太聪明。在人世上参与了太多的事情,这辈子怕是还不清因果了。 许负走了这件事,并没有通知刘濞。 于是刘濞带着许多的随从扑了一个空。 刘濞有些不快,在客房里发闷气。 妲己蹙着眉头,她是在不喜欢这样轻佻骄傲的人。 我也不喜欢。于是景驹去了隔壁。 景驹是许负走时来到客栈的,他是广陵有名的游侠,就是这位有名的游侠,做了一件比颜子云还要彻底的事。 他几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跪下来的,头贴在地面上,很是恭敬的说道:“景驹狂傲,冒犯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我没有看他,只是说道:“隔壁的人太过吵闹,你去处理一下。” 于是景驹就去了隔壁。 妲己几乎是嬉笑着说道:“君上为什么总在忽悠同一个人呢?” 我笑道:“还不是他总来烦我!” 刘濞见到了景驹,景驹也见到了刘濞。 两个人虽同样生活在这座城里,彼此却不相识。 刘濞是吴王,每一次出行前呼后拥。景驹是游侠,从不和官府有瓜葛。 刘濞的随从亮了兵器,景驹也亮了剑。 “我家先生不喜欢吵闹,还请阁下安静一些。” 刘濞听到景驹的话,放下了正要摔下去的茶杯。还从没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除了天子。 妲己笑的很开心,对我说道:“我家先生,君上怕是要被景驹给卖了!” 我看了看刚刚从天上飞过的雁,说道:“我实在想不到他的脸皮这么厚。” 妲己打趣道:“再厚也厚不过阎君们啊!” 我点头,道:“能在脸皮上厚过阎君的,怕是只有天帝了。” 妲己笑道:“君上如此嘲讽天帝,就不怕天帝降罪?” 我笑道:“降罪也是值得的!嘲讽天帝这种事,可不是经常有的!” 天帝自然不会因为一句嘲讽而降罪,天界很多神仙都会或明或暗的说天帝的坏话,脾气暴的还会去凌霄殿指着天帝的鼻子骂。 天帝从来不生气,干活太辛苦,大家有些怨气,他很理解。 而且天规虽然有一些严苛,却从没有骂人治罪的规定,天帝一向是最守这些规矩的。 刘濞和天帝差的不是一般的远,一个统治人间一方的吴王和执掌此方世界的天帝自然没有什么可比性。 刘濞的胸怀远没有那么大。 景驹让他从原本的气愤升华成了怒火,如果这两者之间可以说是一种升华的话! “哪里来的小辈,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左右,给本王将此人擒下!” 景驹听到他自称本王,才发觉不对,又联想到客栈对面的吴王宫。当即弃了剑,推门而逃。 边逃边喊:“先生,救我!” 妲己笑弯了腰,指着我道:“君上倒是找了个好打手!” 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原本以为他这样的剑客应该有点骨气的!” 妲己道:“却没想到他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我点了点头。 景驹跑的很快,刘濞的随从追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刘濞摔了一个酒壶,三个酒杯。 然后推开了我房间的门,带着人闯了进来。 眼睛瞄了瞄妲己,惊艳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刘濞虽然轻佻骄傲,却有一个好处,就是从来不好色。 “是你让人去打扰本王的?” 刘濞的语气很不善,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妲己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我的身后。女人都很会演戏,妲己也不例外,这像是一种天赋。 我仔细扫了扫刘濞,道:“什么人?我不知道啊!” 刘濞哼了一声,道:“本王面前,岂容你说谎话。来呀,拿回宫里,慢慢审问!” 随从又亮起了兵器。 我摊手道:“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怎么总是要动武?” 刘濞道:“本王何等人物,有和你好好说话的必要么!” 我道:“大王一定要和我结下梁子?” 刘濞道“那又如何?动手!” 左右的随从一拥而上,无奈之下,只好拔剑应敌。 好在之前从景驹那里拐来的剑还在,不然岂不是要空手迎战了。 把剑在手里一摇,荡开袭来的兵刃。反手把剑指向刘濞。 道:“大王,十步之内,无人能阻我取你首级。大王还要继续么?” 刘濞面色变了变,旋即恢复镇定,止住手下,道:“先生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不妨到本王宫中稍作,本王很是欣赏先生这样的侠士。” 我摇头道:“山野之人,不敢去王宫叨扰,大王请自便吧。” 刘濞还要开口,却见到我的剑依旧在指向他,便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强先生,便就此告退了。” 刘濞带人走了,走的很快。 妲己对我道:“刘濞前倨后恭,只怕还要找君上的麻烦,咱们换个地方吧。” 我点头道:“咱们去还老婆婆的伞,然后买上些点心,回长安。” 妲己笑着点头,她对容容的想念已经可以填满一条河了。 老黄牛这些天一直都在客栈的后院里,伙计把它照顾的很好。 妲己坐在车上,我牵起老黄牛,越过三条街。 老头子和老婆子的点心刚好出锅。 妲己拿着伞,走上前,道:“婆婆,我和我夫君来还伞了!” 老婆子接过伞,见到我赶着牛车,问道:“你们夫妻这是要到哪里去?” 妲己笑道:“离开家乡太久,回去看看女儿。” 老婆子嘴角一抽,教训道:“哪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孩子年纪小,带在身边才是!” 妲己低着头应着。 老婆子这是看我们此刻的面貌年轻,还以为我们的女儿是个孩子。 容容自然不是个孩子了,容容已经是人家的妻子了。 妲己很委屈的听完了训斥,老婆子见她一直低头应着,以为她知错了,就又笑道:“来,给孩子带些点心吃!下次来的时候不妨把孩子带来,我和老头子都很喜欢孩子!” 妲己应下,又接过点心,老婆子说什么不收钱。妲己说什么都要给。 最终妲己在这场争执中取得了胜利! 老婆子又装了很多点心给我们,老头子对着我们挥手作别。 这对和善的夫妻怕是在人间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我看他们的寿数,没有意外的话就只有三年。 辞别了老夫妻,和妲己赶车牛车慢慢的往长安去。 这个时代,很多平民一生都不会离开家乡,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出家乡百里。 人间有太多的意外,人也没有太多的光阴。可能一次远行就是生死间的离别。 神仙当然不会有这种困惑,神仙的岁月无尽,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所以即便是老黄牛已经无力拉车,我也可以让它跑的轻松。即便是它一天只能走三十里,我也能在一夜之间赶着它回到长安。 回长安去自然不用那么急切,于是我们在路上慢慢走了三天。看了这路上的景色。 到鸿固原的时候,天色蒙蒙亮。幻化成之前在郭家村的样子,打量着曾经开垦的田地。 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看来楚昭有来照顾过。 郭家村的相邻都还没有起床,我和妲己并未惊扰到任何人。院门被上了锁,我的家和容容之前的家都被上了锁。 我和妲己走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做,想来是容容和楚昭回来的时候锁上的。 只好赶着老黄牛去杜城。 楚昭和容容的家离城墙很近,这是杜城房舍价格最低的地方了。楚尹给三个儿子购置的房产都在这一带了,清贫县官,日子过得也没比平民百姓好到哪里去。 楚尹这个杜城县令,可以说是同僚中的耻辱了。 楚尹从来不以此为耻,家人们更是以此为荣。容容也是。 楚昭是第一个从门里面跑出来的,容容是第二个,只比楚昭慢了一眨眼的时间。 楚昭接过了缰绳,妲己从车上跳下来,和容容抱在一起不撒手。 楚昭道:“干爹干娘,你们可是回来了,我和容容都惦念的紧!” 看着泪流满面的容容,看的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笑道:“我们也很想念你们,你们过得可还好么?” 楚昭道:“我和容容都好,干爹干娘快进屋里坐!” 容容听到楚昭的话,才意识到还站在门外,连忙把我和妲己迎进去。 一间不大的小院,一间三间的瓦房,左右各有一座两间的厢房。这里不错,比郭家村要宽敞很多。 正房里留了一间客厅,四个人就在客厅对坐下来,聊这段时间的经历。 容容抹了抹泪痕,笑道:“干爹干娘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让我和楚昭好好孝敬您二老!” 妲己看了看我,我笑道:“还有一些地方要去,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容容不开心道:“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是爱东跑西跑呢?” 妲己道:“你干爹就是这个性子,待不住!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哪天走不动了就来你这养老。” 劝慰了二人好久,才算把这事过去了。 楚昭介绍了他和容容这段时间的生活,没什么特别,只是过着平淡的日子,隔几天就到郭家村去住两日,顺便照看鸿固原上的田地。 谈了许久,楚昭才道:“我和容容商量过了,大丈夫不可碌碌一生,我打算去投军,打匈奴。” 妲己神色一变,焦急的说道:“怎么会有这般念头,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若是有了万一,你叫容容怎么办?” 楚昭低下头不说话,拳头攥得很紧。容容知道他的心意,握住他的手,笑道:“干娘不用担心,楚昭他活命的本事还是有的。我也不希望我的丈夫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我也想他建功立业,马上封侯。” 妲己还要再说,我拉住她的手,示意无需如此。 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那便去做,只是生死搏杀,暗箭难防,还要多个小心才是。” 楚昭躬身道:“干爹放心,我一定小心!” 又聊了几句,叫妲己和容容去屋里说些体己话。 我又对楚昭说道:“家里可都安排好了?” 楚昭答道:“都已安排好了,家业自有我父兄帮忙照看,我两位嫂嫂也会时常过来照顾,不会让容容孤单。只是鸿固原的田地,原想交还给干爹干娘,入今只好再烦劳一下我两位兄长了。” 我点头道:“汉朝对匈奴的作战,一向以防御为主,甚少主动出击。你不如去云中,那里机会多一些。” “干爹也晓得兵法么?” 我笑道:“略懂一些,我曾和陈平陈丞相有过数面之缘,听他说起过这些。” 楚昭听到陈平,颇为遗憾的道:“唉,以陈丞相之才,也无力佐高祖皇帝荡平匈奴。” 我道:“两国之战,非一时之长短,陈平纵有奇计,也不能叫日月倒转。打仗还是要看国力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群雄四起,楚汉相争。虽是英豪辈出,却也使华夏大伤元气。反倒是匈奴,自冒顿杀父自立后,东征西讨,平定诸多胡族。收其牲畜,纳其人口,控弦之士六十万。一起一落,自是比大汉有优势。” 楚昭道:“以干爹看来,形势何时会有变化?” 我笑道:“天机不可轻言,若是继续与民休息,或在五十年内恢复华夏元气。届时得逢明主自然可以荡平草原。” 楚昭叹道:“可恨大丈夫生于天地,面对国仇却无力改变。” 我劝慰道:“世上兴衰非人力所能及,以张良之谋,陈平之计,萧何之治,尚不能扭转局势,可见不到时候。你去投军,不可荒废了学习,兵法韬略都要学上一学,能为国士者,都非一时之勇。” 楚昭顿首道:“干爹所言极是,我记得了。” 又说了一些路上的见闻,只说和妲己去了吴国,没提淮南国的事。 楚昭虽曾是游侠,却也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一时间听得心驰神往。 第四十七章、登仙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山,是不太有名的山。 人,是不在意名气的人。 应曜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有名气的女人。 山顶的风有些清冷,许负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应前辈,你不冷么?” 应曜笑道:“我已功成造化,将登仙位,寒暑已不能侵了。” 许负羡慕道:“前辈的功法虽没有诸多神奇,却是正途啊。” 应曜摆摆手,说道:“不过是有些机缘罢了。” 许负道:“前辈登仙之后,还请代我捎句口信给我师父。” “鸣雌候但说无妨!” 许负有些羞愧,言道:“就说我自知登仙无望,有负师父的期望,怕是无言再见老师了。” 应曜想去安慰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仙道本就艰难,多少同道上下求索而不得,数十年艰辛却只留下黄土一抔。谁敢说自己便一定能够登仙呢?应曜有些感伤,感伤于那些同道,感伤于仙路。 我和妲己就是在他感伤的时候到了这座无名的小山上。 “先生,您也来了!”许负恭敬的行礼。 应曜看着我们有些疑惑,许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我与妲己的来历,叫做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妲己只是看了看应曜和许负,经历过雁门的惨象,她到此刻还是不太愿意说话。 我道:“山野散人吴启,特来为淮阳一老送行。” 应曜打个稽首,道:“见过道友,敢问道友从何而来?” 我笑道:“人世幻梦,不过匆匆一朝,又何苦问这般多呢!” 应曜笑道:“道友说的是,却不知道友如何得知我今日登仙?” 应曜的脸色很平淡,无喜无怒。这是要化仙的前兆,脱离人世情感,明悟是是非非,从此波澜不起,以天地公心出发,重新思考世间一切。 我道:“下一次相见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应曜点了点头,继续看向高空。 许负裹紧了衣衫,问道:“先生神异,可知我师兄的消息?” 我自是知道张良的消息的,他现在是地府一洲的州丞,仅在阎君之下。与秦朝的恩仇也早已在人间结束,因此和嬴政君臣并没有什么冲突。 嬴政大度,也不追究他曾经刺杀过自己的事情。 张良反倒和扶苏成为了朋友,扶苏现在有很多朋友。他这样的人,是该有很多的朋友。 大秦长公子,仁义之名传于九州。人间多得是敬仰他的人,地府也多得是敬仰他的鬼。 扶苏有一种气度,一种继承自他父亲却又显得截然不同的气度。内敛而温柔,听说有许多年轻的女鬼去拜访他,送给他美酒和瓜果。 对许负答道:“张良如今在地府任职,官阶很高,至于具体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许负听了我的回答,道:“不知他有没有见到老师,老师已经很久不曾到过人间了。” 我笑道:“黄石公如今忙碌的很,日后你们自有相见的时候。” 许负点头,也随着应曜一起看向天空。 天空很晴朗,没有云彩,一丝的云彩都没有。 天界那里正下来一个神仙,那是南斗星君中的度厄星君。接引升仙之事本该是太白负责的,但太白和杨戬带着诸子去了极西还没有回来,因此度厄星君来代职。 南斗星君主掌延寿渡人,和地府打的交道也不少。延寿之事要由功德来定,由南斗星君六司初审,地府诸阎君复审,名单上交天帝审批。天帝通过之后会行文到地府,再由地府给南斗六司回文。 接引升仙有专用的通道,是一道道的阶梯,从天界逐渐落在人间,以示仙凡有别,登临天界便是由凡化仙。 给妲己解释着这些门道,许负也在一边听着。虽不得登仙,她却还是对这些兴趣不减。 应曜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此刻在经历五感六识的转变,注意不到周边的动静。 阶梯渐渐落到了山顶,度厄真人从天界一步步的走下来。 许负瞪大眼睛在看着度厄真人,她师父黄石公虽也是天仙,却从未显现出这等神异来。 妲己也稍有些震惊,地府的神仙们也没有这样做过。只是这些年来见过了不少场面,因此并不失态。 有些失态的是应曜,他此刻已从五感六识的转变中退出来,以仙人的视角回首了人间种种。眼角不由自主的落下眼泪,那是最后的对凡世的眷恋。从此之后,即便回到凡间任职,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凡人了。 度厄真人不曾想到我会在这里,正想行礼,被我以眼色阻止。 度厄真人知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就继续走流程。 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天界现在很喜欢这东西,姬昌的生意垄断了整个行业。 对着应曜念道:“人间淮阳应曜,修行有成,天帝特诏接引,入凌霄宝殿觐见受封。” 应曜顿首道:“应曜领命,烦请道友带路!” 度厄真人收起竹简,道:“道友随我来吧。” 应曜跟着度厄真人登上阶梯,一级一级的向天界走去。每走过一级台阶,走过的台阶就凭空消失掉。天界的奥妙非凡,不是凡间所能揣度。 许负在尝试着揣度其中的奥妙,不时皱着眉头,不得其解。 登仙的过程并未引起丝毫的波澜,除了凭空显化的阶梯就再也没有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可这世间的玄妙又有什么能超过虚空造物?阶梯就是最神奇的变化了。 妲己也在看着消失的阶梯,问我道:“那是什么样的法术,可以如此神奇?” 我道:“那不是法术,那是一种玄奥的道法,是天帝以天尊的道行所建。” 妲己不解的看着我。 我解释道:“天地间有诸多的玄妙,即便是道祖也还在其中不断探索,我们所能知的,也只是其中的部分罢了。道法是一种对自身所修来的道和理的阐释,没有固定的法门,一个神仙能悟得什么样的道理,就会有什么样的道法。天帝执掌一方世界,所领悟的道理便有创造的部分,因此可以虚空造物,化作登天阶梯。” 妲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许负也听得迷糊,问道:“先生,这道理的理解以何为准呢?如何能得知自己感悟到的就是对的呢?” 我道:“没有定准,却也有一定之规。” 许负追问道:“何解?” 我道:“道理若是对的,天地同力。道理若是错的,天地皆逆。此天地为公道至理,非人间福祸。” 许负还是有些不解,思考了片刻,又想询问,却不见了我和妲己的影子。 凡人总是想知道修行者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修行者总是想知道神仙的日子是怎样的快活。 凡人不是修行者,修行者也不是神仙。凡人自然不会理解修行者,修行者也自然不会理解神仙。 许负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却也无法让她感受一个神仙的所知所感,所见所闻。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对妲己这么做了。妲己的修行一直进展缓慢,甚至是没有进展。我很头痛这件事,神仙终究不是万能的,也会有一些烦恼。妲己的修行,就是我的烦恼。 妲己并没有问我为什么悄悄离开,她并不是很喜欢许负,这个女人带给她的感觉太过冷淡,一种对生命完全忽视的冷淡。 我带着她去了昆仑,上古诸神起源之地。老师在人间的故居所在,我曾经成道的地方。 昆仑山巍峨而高峭,本身所拥有的严寒可以隔绝尘世的窥探,这或许是人间为数不多的清静之地了。 昆仑已经没有曾经的诸多神妙,昆仑其实从来没有神妙过。使它神妙的是居住在昆仑的神与仙,还有诸多的隐居在此的修行者。 昆仑无神圣,已逾八百年矣。 老师的草屋已经不在,曾经青草遍地的地方如今只是厚厚的白雪。 雪花如柳絮般飘落,模糊了人的视线。 昆仑修行者已经不足一掌之数了,修行的圣地已经荒芜。 修行并没有荒芜,尘世间的修行者超过了上古之后的任何一个时代。很多人下到市井之中,过着凡人的生活,保持着修行的心。 这和上古的时候有些类似,人与修士本就没有太多的区别。 我当初成道的地方是昆仑的一处峭壁,笔直的从地面挺立起来,高入云霄。那峭壁的顶端有一块很大的青石,那时候青石的周边长着许多杂草。 而今青石还在,周边却只有冰雪。 妲己不敢靠前,虽然对于鬼神来说,高度并不会带来丝毫的伤害,但她还是不敢,她还在保持着一种凡人的心态,这或许就是她修行的阻碍。 站在青石上,向下望去,茫茫的白雪旋转而下,落尽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仙路或许就是在峭壁的底下往上爬,爬上来的是仙,在过程中的是修行者,站在下面往上看的是凡人。 但无论是仙,还是修行者,亦或是凡人,都只是这个过程中的前行者罢了。 所谓的区别,只是站立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不同吧…… 第四十八章、勾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漫长的岁月里,它总是显得很迟缓。并没有再去和容容作别,离别是件伤感的事,我不愿再去触碰,妲己也不想。 干脆把下一次的见面留到重逢的喜悦中去吧。 阎君殿很热闹,阎君们都从城池中回来了。挑选出来的十二位州丞都曾是人间的大才,把一切都管理的井然有序。 商鞅现在是判官府的第一判官,有他坐镇,判官们出的漏子也是少的几乎没有了。阎君们轻松了很多,多了很多时间打趣。 我回来的时候,虞姬正坐在门口看书。阎君殿的门口加了一张桌案,一看就是给妲己和虞姬这两名文书准备的。 妲己很开心的跑过去坐下,拉着虞姬的手说在人间的经历。 阎君们把我围绕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询。 老大:“回来了?修行路通了没有?” 老二:“你可回来了,我可以休假了!” 老五:“晚上聚聚,给你接风洗尘!” 老六:“人间好玩么?都有哪些地方好去?” 老七:“回来了就好!” 伊挚:“和天帝销假了没有?” 范蠡:“人间现在都流行些什么?” 玉鼎:“可曾寻到什么宝贝???” 我都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台下站着的一群阎君。 道:“晚上阎君村喝酒,边喝边聊!” 老大连忙说道:“那得在你家啊!” 我知道他是不想再去打扫院子了,就道:“那就在我家,不过得借你家的桌子用用。” 老大很愉快的点了点头。 阎君村现在的人有点多,一张桌子坐不下了。 一群阎君坐回原位,范蠡递了一卷竹简给我,玉鼎递给我三卷。这是地府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的变化,还有怀城的变动。 地府的变化主要就是十二州的划分和州丞的任命,如今彻底的确立了下来。还重点介绍了嬴政被放假的事,姬旦被从判官府抽调出来,接替了嬴政所负责的事务,无非是在新地盘的屯军和地府常备军的训练。看来嬴政成为老十二的日子不远了。 怀城的变动就是扶苏做了州丞,刘盈做了他的副手。剩下的就是他们两个的报告和未来的规划,看样子他们是在学习人间,打算繁荣一下各地的商业。 我问道:“隔壁现在是谁住?我看堆了许多的石头,烧了很多的砖,是打算接着盖房子么?” 隔壁自然是刘邦家,刘邦之前只是简单的弄了一个茅草屋来住,小的可怜。如今那里堆满了建材,怕是够盖座长乐宫了。 老六道:“刘邦之前堆在那里的,说是打算建造房子往外卖。结果还没动工就被从地狱放出来的吕雉给吓跑了。” 我问道:“吕雉现在在做什么?” 范蠡答道:“她学刘邦,在阎君村附近盖房子卖,已经建好了几十座带小院的瓦房,只是还没开始卖。” “这是和刘邦对上了?”我揉了揉脑袋,这对冤家不会给地府带来什么麻烦吧。 伊挚道:“看样子是,也不知道两人多大仇怨,明明在人间的时候是夫妻来着!” 老二嘿嘿笑道:“人间的关系地府又不认,吕雉最近总去嬴政那!那叫一个勤快啊!” 我:“.…..” 难不成吕雉在勾搭嬴政???越想越有可能,人间的第一位皇帝和第一位皇后。怎么看都像是有缘分的,只是这缘分没落在人间,落在地府了。 老刘摇摇头,道:“估计也就是给刘邦找点气受,老嬴最近的进度很快,没什么变化。” 范蠡道:“他就不像是个懂爱的人吧,在人间的时候那么多宫人,也没见他宠爱哪个!” 伊挚翻了翻白眼,对范蠡道:“说的好像你懂一样!” 范蠡闭嘴不言。西施对他的感情,地府的鬼都知道,凡是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的送到范蠡在阎君村的家里,一次都没少过。虽然接手了范蠡的生意,但一应的文书上写的都是范蠡的名字。俨然一个主事的夫人,只是地位像个大管家。 没人再说话,阎君殿陷入了安静。老四的事情就是阎君们的一个参照,想要感情可以,但要先做好舍弃修行的准备。 嬴政从来没想过为了儿女情长舍弃修行。他甚至从来没考虑过儿女情长这件事,他一直都有很明确的目标。在人间的时候是天下一统,拓土开疆。死到地府之后是修成天仙,位列阎君,然后再去拓土开疆。 他对土地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连老大也搞不懂他是什么在如此强烈的欲望下还能持续增进修行的,最后只能理解成他对土地有着一种浓厚的感情,然后领悟了忘情而有情。 吕雉又来敲他的门,她最近总是过来敲门。嬴政不傻,无论是治国用人,还是谈情说爱。吕雉的目的他清楚的很。 嬴政从来不对吕雉的敲门有所回应。 吕雉又一次很熟练的推开了嬴政家的门。很大的一座房子,分成六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客厅,一间书房,还有一间用作储物。 吕雉对这座房子已经不能再熟悉,连她自己的新家都是仿照这座房子盖的。 嬴政在书房里打坐,吕雉自是知道的。 她却没有先去书房,而是走进了厨房。从架子上取了两个酒杯,又在一边的柜子中提了一坛酒。 嬴政很无奈的睁开眼睛看向吕雉,他自觉已经距离天仙不远了,很想尽快的完成这个目标,但眼前这个女人总是来烦他。 吕雉如今的相貌很年轻,长相虽然不算祸国殃民,却也是面容姣好,透着一股英气。 这其实是嬴政所喜欢的类型,嬴政喜欢很多种类型的女人,最爱的却正是吕雉这一种。英姿飒爽,毫不做作。 不过相对于女人,嬴政此刻更爱修行。轻重缓急,权宜得失一向不是嬴政的困扰。 吕雉把酒杯放在他的身前。 柔声说道:“陛下请用!” 嬴政瞟了瞟酒杯,沉声道:“我不是你的陛下,你的陛下现在在人间做鬼差。” 吕雉妩媚的笑道:“我更想你是我的陛下,至少陛下不曾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来!” 老二撇了撇嘴,视线从老大的镜子上移下来。每天定时的观看吕雉骚扰嬴政,已经成为了阎君殿的一大乐趣。连妲己和虞姬也都各自抱着一个果子,边吃边看。 小狐狸也在,它没死,被老大洗精伐髓,传了妖仙的法门。它和阎君们的缘法很深,这是老大的解释。所有人都信,我也信。缘法这东西很奇妙,没人说得清楚有没有,有所少。但在关于小狐狸的事上,我们都乐于相信它和我们的缘法很多,很深。 老大好歹是大罗金仙,总是比我们看的更加清楚一些的! 老二指了指吕雉,道:“看这嘴脸,分明就是毫无掩饰的勾搭啊!刘邦后院起火了!” 老五把他的手按下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刘邦不是还有戚姬那么!人间还有个薄姬没死下来呢!不缺这一个!” 老二觉得老五说的对,就继续老实的看戏。妲己和虞姬捂着嘴偷笑。 嬴政喝下了一杯酒,才缓缓说道:“当初我一统天下时,你多大年纪?” 吕雉道:“陛下君临天下时,我刚刚二十岁,秦军之威,真叫人印象深刻。” 嬴政又问道:“那是你已经嫁给刘邦了?” 吕雉点头道:“不错,那时候我和刘邦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还在沛县躬耕。” 嬴政笑道:“你若真希望我是你的陛下,那时候就应该进咸阳宫去。” 吕雉继续斟酒,边斟边道:“我倒是想啊,只是父命难为。嫁给刘邦,着实委屈。陛下巡游天下之时,我也曾于人群之中远望,陛下之英姿,着实是千古罕有!” 嬴政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刚刚斟好酒,正打算把酒杯送到他身前,却冷不防的被抓住了手腕。 嬴政握的很轻,道:“你有什么目的我很清楚!你打算做些什么都好,我都可以配合你,但你不要过界,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分寸。” 吕雉缓缓靠近嬴政,两张脸就要贴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很是柔媚的道:“陛下给我的分寸在哪里呢?” 嬴政不闪不避,只是笑道:“不要打扰我的修行,其他都由你,大秦的臣子都可以任你调动。” 吕雉坐了回来,笑问道:“陛下怎么如此大度?” 嬴政笑道:“我虽然不计较大秦被汉朝所代替,却也仍有一些不快,能看到刘邦吃瘪,我想我也会很开心。” 吕雉笑着举起酒杯,敬嬴政。 嬴政喝下她敬的酒,再次打坐调息。吕雉没有走,她不打算走了。拿起嬴政的竹简写了一行字,取了火折子烧掉。 阎君们都在疑惑她是烧给谁,争论了半晌都没有答案。 直到一群小鬼抬着几个大箱子和一张床走进嬴政家里,我们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有多狠,不仅是对仇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为了恶心刘邦,连名声都不要了,这是光明正大的搬到了嬴政家里同居啊! 老大叹息着摇了摇头,收起了镜子。这些死后还充满了怨气的鬼一向很叫他感慨。 老二满面的期待,这是等着看刘邦回来之后的表情。 阎君们各自开始做自己的事。 妲己和虞姬在讨论项羽出来之后会不会使事情更有趣,妲己满脸的兴奋,虞姬则尽是担心。她实在是不想项羽再参与这些事情了,项羽豪爽的性格就不适合和人斗心眼!!! 第四十九章、饮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村有些变化,多了范蠡的草屋和妲己、虞姬两个人的三层小楼。 我的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好在这里有避尘的法术,并未出现什么灰尘,一如我离开的时候。 妲己很愉快的拉着虞姬去准备餐食,老二扛着一只野猪,拎着两只兔子,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 老五和老刘都过来帮忙,老大和老七在搬桌子。 不止老大家的桌子被搬过来,阎君家的桌子都被搬过来了。 伊挚和范蠡分别去请人,这次邀请的人很多。 姬昌和姬旦这对父子第一个到场,嬴政带着吕雉是第二个。 四个人互相笑了笑,然后散开,互相不搭理。周秦之间的的矛盾虽然有所缓和,却也始终没办像朋友那样相处,嬴政比刘邦骄傲的多。刘邦可以搭着他的胳膊叫他老嬴,他没法拉着姬昌喊他老姬。 姬昌自然也不会喊他老嬴。这两个固执的家伙还在互相称呼文王和秦皇。 伊挚和范蠡回来了,很多鬼依次入场。 扶苏带着刘盈,一路跑过来。 扶苏道:“君上何时回来的?妲己可跟着您一起回来了。” 我点点头,道:“妲己正和虞姬在准备餐食,在厨房那!” 扶苏丢下刘盈,独自跑进去找妲己。 刘盈有些怨念的道:“妲己姐姐真的是有吸引力啊!” 我笑道:“你和父母亲人都见过面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不想投胎,也可以留在地府办差的。” 刘盈摇摇头,道:“我已经想好了,不打算留在地府,人间的事太叫我伤心,我不愿再和他们打什么交道。” 我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放下种种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是个有智慧的!” 刘盈笑着去帮忙了。 陈平见刘盈走了才敢凑过来,施礼道:“君上,您自人间回来,人间现在如何?” 我变作在郭家村时的样子,又变化回来。 陈平惊讶道:“先…先生!”稍稍平复心神,才苦笑道:“陈平愚钝,神仙当面而不识。” 张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又何尝不是,我死事君上就在我塌前,也没有识得君上。” 我笑道:“当初你们肉眼凡胎,又不懂望气之术,哪里能识得神仙!人间一切都好,刘恒延续了从前的政策,汉朝还在休养生息。” 二人点头道:“多谢君上。” 二人又凑到嬴政和吕雉那里,很多鬼在那里围城一圈,嬴政和吕雉处在中心点。 吕雉搬到了嬴政家里,这事情这今天下午的时候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这事情在两朝的臣子里很是震动。他们都希望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汉两朝要合流了么?高祖怎么办??? 嬴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吕雉伸手在半空中按了按。 道:“我已做了陛下的皇后,与刘邦再无瓜葛,汉朝的臣子若有意,可以随我追随陛下。若是无意,以后各走各路,不必顾忌情分。” 韩信第一个站到了吕雉的身后,丝毫不在意吕雉请萧何出计杀他这件事。 萧何是第二个,韩信一直在吕雉身后盯着他。他自觉对不起韩信,全当是还了这份恩怨吧。 张良很踌躇,一直重用他的是刘邦,但与他情义最深厚的却是吕雉和刘盈。 刘盈对着张良摇了摇头,道:“留候不必顾忌情分,我已决意转世去了。” 张良拱手,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而今我已是阎君座下的州丞,就不再牵扯吕后和高祖的恩怨了。” 吕雉有些遗憾的点点头。 张良如今是地仙,汉朝的臣子里修为最高的,不能拉拢过来实在是不太安稳。 嬴政抬起眼眸看了看张良,他很欣赏这个敢于伏杀他的少年。没错!就是少年!张良对于嬴政而言相当年轻! 张良离开了这个圈子,自己又找了个桌子坐下。陈平见他离开,也朝吕雉拱了拱手,径自又找了张桌子。周昌、樊哙等仍愿追随刘邦的也都跟着陈平坐到一起。 吕氏一族都是被陈平和周勃诛杀,陈平和吕雉没有和解的可能。而且刘邦对他恩情深重,他也不想背离刘邦。 老二走到我身边,道:“你说明明都已经死下来了,怎么还是放不下生前种种?” 我笑道:“你的境界已经被我落在身后了,你去凡间一趟就会明白了。” 老二给我一个白眼,道:“仙路艰难,我卡在这里多少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距离老大的境界还差多少?当真打通了天尊之路?” 我摇摇头,道:“天尊,何其遥远啊!不过倒是离老大不远了。” 老二羡慕的看着我道:“明天我就去人间!” 我点头道:“希望你的人间之旅足够顺利!” 妲己红着脸从屋里走出来,虞姬跟在她后面打趣!扶苏有些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走出来。 “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问妲己。 妲己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 扶苏找到了我,道:“君上,我想调入阎君殿,做个文书,可以么?” 我问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州丞位高权重,文书可比不上啊!” 扶苏道:“愿追随在君上左右,以求仙道。” 我点头道:“可以,你选个能接替你位置的,我便调你到阎君殿。” 扶苏想了想,道:“刘盈如何?虽仁弱了些,却也足矣管理一州。” 我摇头道:“刘盈已经决意转世去了,不会留在地府很久。” 扶苏又道:“刘恒如何?” 我道:“可以,刘恒是个仁君。” 又和扶苏聊了聊怀城的事,怀城的一切都很安稳,并没有什么乱子。楼顶的草蓬也还保留着,扶苏说他备了很多的酒在里面,还想着等我和妲己回去共饮。 扶苏是真的成了一个酒鬼了!被妲己带坏了!虽然还是那副佳公子的样貌,却不再是那个迷茫哀怨的年轻人了。 刘邦在酒宴刚刚开始的时候赶了回来,手里高举着他的辞职报告,上面有着人间城隍府的审批。 老六看向刘邦的眼神有点哀怨。 老七悄声告诉我:“刘邦当初做鬼差的申请就是老六批准的!老六还打算让刘邦适应适应,做个判官或者州牧的!” 我很无语的看向老六,刘邦那种流氓的性子去做判官和州牧?怕不是嫌自己太轻松!打算给自己找点麻烦! 老六全然无视我的目光,自顾自的低头吃肉!老二烧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嬴政并未对刘邦的归来有什么反应,吕雉倒是很玩味的看着刘邦。 刘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人身前,道:“吕雉,周昌中午写信给我说你要改嫁!我特意辞职回来,打算问你些事情。” 吕雉小鸟依人般的倒在嬴政怀里,道:“你问。” 刘邦眼皮跳了跳,问道:“你既然改了嫁,我的房子你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吕雉又朝着嬴政娇媚一笑,看也不看刘邦,道:“你的房子自然还是你的,我一天都没在那住过!” 刘邦点头道:“如此就好,你我把家分干净,也省的以后麻烦!” 说罢,也不管周围人的反应,径自到陈平身边坐下!大笑着和这些臣子打趣! 刘盈满面通红,扶苏在一旁劝慰他,妲己和虞姬也都柔声安慰。父母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怪不得刘盈愤懑。 扶苏是知道其中内情的,趴在刘盈耳边轻轻说了一遍,刘盈这才算好了一些。 阎君们凑在一张桌子上开心的看戏,很好奇秦汉会不会大战。 双方的头头好像特别能沉住气,各顾各的,丝毫没有找麻烦的意思。 刘邦一手按着樊哙,一手拉着陈平。 很小声的道:“老嬴势大,不宜有所冲突,樊哙你耐心点。陈平你怎么看?” 樊哙恨恨的喝着闷酒,他是直爽的汉子,见不得这些乱遭的事儿! 陈平道:“吕后不是寻常女子,却偏做小女儿的媚态,其中可能有诈。” 刘邦摆手道:“说不准,吕雉的性子我了解,一向崇尚英雄。老嬴毕竟是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帝,很有优势!” 陈平笑道:“不如耐心等候,作壁上观。” 刘邦点了点头,往嬴政和吕雉的方向看了一眼,招呼起这一桌的臣子喝酒! 吕雉整个人快缠在嬴政身上了,嬴政还是当看不见。 道:“刘邦善于忍耐,陈平素有奇计。张良虽说两不相帮,却也心向刘邦,你打算怎么做?” 吕雉抛了个媚眼儿!道:“陛下打算为我参谋么?” 嬴政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参与,一切你自己来做。” 吕雉从嬴政身上下来,对着满桌的文臣武将道:“诸位可愿随我和刘邦一伙过上几手?” 张仪端着酒笑道:“王朝更替我等并不在意,不过陛下既然支持夫人,我等自是听夫人调遣。” 商鞅、范睢、白起等人都各自点头认同。 吕雉颇有些感慨,秦一统的时间虽短,但自秦孝公至秦始皇,历代英才辈出。能留在地府也是夏商周秦四代之首,活着时虽侍奉不同的君王,死后却能统一在始皇帝手下听用,连被车裂的商鞅都不念旧仇,竭力为嬴政谋划。秦国的历代君王,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可以把这些人自始至终的留在大秦的战车上。 这问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了,秦国的历代先王都已转世,没办法来解答她的疑惑了。 吕雉道:“陛下说的不错!刘邦善于忍耐,陈平素有奇计,加之账下有周昌樊哙等猛士,不可轻视。诸位可有什么想说的?” 张仪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今只秦汉两家,连横之术全然无用,若是诸子未曾西行就好了!” 张仪在地府的确很无奈,要么没有对手,要么只有一个对手,一张嘴皮子实在没有施展之处。 范睢也有一样的无奈,他最有名的策略是远交近攻。如今的局势也不是他所擅长的。 还是商鞅说道:“任他千般变化,我有一定之规。不如以静制动,先行做好准备,等刘邦一伙出手。” 蔡泽道:“还要解决一个问题,地府禁止斗殴,背石头这事总归不好受!” 众人很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除了萧何和韩信,他们两个在对着灌酒,刘邦毕竟是旧主,动手的时候肯定是要参与,但谋划之类的事不好去做,终归是有些旧情的。 阎君们一直在偷听两伙的谈话,听到这里也都打起了商量。 伊挚:“要不专门划个地方给他们?” 范蠡:“同意!还可以布置席位围观,收费!” 老七和老六默默的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老二有些担心的道:“这有违地府律令吧?” 老五道:“不违公心就好了!两朝之间恩怨那么多,打几架能了解因果也挺好。” 我道:“是挺好!可行!附议老十一,要加观看席位!收费!” 老大最后拍板道:“给他们划块地,让他们打个痛快!但不许有神仙下场!收费!必须收费!老十一你挑个人来负责场地的管理!” 范蠡点头道:“让管仲去吧,把他的刑罚改为服役,负责管理和打扫这块地方!” 众人纷纷同意! 老五又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好呢?” 伊挚也道:“这么个地方确实不好起名字!” 老二大手一挥,道:“种点草,叫草场好了!” “同意!”我们纷纷说道。 宴会在月亮走到中天的时候结束,刘邦带着一群鬼走了,嬴政和吕雉也带着一群鬼走了。 阎君们站在门口送别,彼此有些遮掩不住笑意!想一想秦汉之间的争斗,一定会很有趣啊!地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啦! 第五十章、归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杨戬和太白一行人回来了,苏秦和诸子一个不少的被安全带回地府。 还是各自带着一个箱子,除此之外还背着大包小包,看来都是西方的特产。五百名天兵也都是和诸子差不多,看起来带的东西比诸子还要多上一些。 在阎君殿外卸了货,移交给地府的守军看守。伯希亲自带着人来看守他现在是太尉府的太尉之一,可见地府的官员们对这批货的重视。 杨戬在殿下拱手道:“奉天帝命,领诸子游历西方。至今已十余载,今日归来,特向诸位阎君回禀!” 老大点了点,道:“真君辛苦了,不妨在地府稍作安歇,再去向天帝缴令。” 杨戬这次很痛快的同意了,往西方兜了一圈,也的确是疲累的很。这种疲累并不是身体上的,神仙不会有身体上的疲劳,这种疲累是发自心中的。诸子在西面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作为武力保障的杨戬倒不怕打架,但每次都是眼看要打起来,结果最后又不打。这样一松一紧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折磨,于是他心累了! 太白倒是很有精神,他做神仙的时间要比杨戬久很多,见过的场面也多,非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有趣。 “你们是没看见啊,那个叫宙斯的,整个一白胡子老头!还有那个奥丁,居然是个独眼龙。那边地府的领导就一个,比咱们这少多了。宙斯那的地府阎君叫什么哈迪斯,名字绕嘴,长得倒是很英俊!独眼龙那里的阎君叫海拉,倒是个大美女!都快赶上妲己了!” 妲己听他夸自己好看,很是开心的给了他一个微笑! 太白这才注意到妲己身边又坐了一个美女,赶忙问道:“阎君殿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美女?谁的家属?快快招来!” 虞姬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低着头。 老六知道老三嘴上没个把门的,连忙解释道:“这位是虞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夫人。现在阎君殿做文书。” 老五连忙给他解释项羽是谁,顺便简单告诉他这些年发生的事,免得他闹笑话。 太白静静听了一会,道:“居然错过了这么多事!遗憾遗憾!老九,你怎么这么老实,留在人间玩个几百年多好!” 我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就喜欢偷懒!” 太白自傲道:“我的事,怎么能叫偷懒呢?那叫抽闲!” 老大的手攥紧了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今天穿的是新鞋,拿来踢人不是太合适,万一踢坏了太可惜。 太白的脸上还是多了一只鞋,老二光着脚跳起来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就给自己捡好听的说,你在地府的时候,抽的闲加起来有几百年!还好意思说不是偷懒!” 太白淡然自若的拿下了鞋子,一只手抹了抹脸。 道:“怎么地,要比划比划?” 感受到太白挑衅的目光,老二就要跳下去。老五手快,一把把他拉住。 老六连忙对杨戬说道:“真君,你师父玉鼎真人如今也已调到地府,出任候补阎君,今日去了商丘城游玩,你可要去见见他?” 杨戬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师父的性子自己是最了解的。一向不喜欢干活,只喜欢搞各种让人看不懂的研究,怎么会跑到地府来干活! 带着一些疑惑,杨戬道:“该去拜见,诸位阎君,杨戬就先告辞了!” 老大笑道:“真君好走!” 杨戬拱拱手,转身离开。就在杨戬出门的后一息,老二已经从案后跳了下去!老五修为不如他,按不住他,老大能按住,但不想按。 太白一见老二跳下来,匆忙把把右脚往后撤一步,两膝稍稍弯曲,双手攥拳,挡在脸前面,左拳稍稍高上一点! 老七疑惑道:“老三,你这是从哪学的花架子?” 太白阴笑道:“不认得吧!这可是我和宙斯的儿子阿瑞斯学的,打起架来好用的很!” 老二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那就看看,你的拳头好用还是我的家伙好用。” 老五应声跑到角落里翻出一杆长枪,抛给老二!动作飞快,一共也没用上一息的时间。 老二接住长枪,在手中抖了一个枪花,把枪头直直的指向太白。 太白跑了,丝毫不在意脸面的跑了。边跑边喊:“老二,你耍赖,有本事你把长枪扔了,咱们两个比拳头!” 老二满面通红,就要追出去。老大急忙制止道:“别追了,老三一向没个正经,别和他一样见识。让鬼们看见阎君斗殴也不太好!” 老二这才把长枪往墙角一扔,回到座位上。 愤愤道:“这家伙去西面一趟,比以前更欠揍了!”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太白的卖相其实很好,也很会打扮。唯独这张嘴,太容易得罪人。几千年下来还没被人打死,也是一个奇迹。 范蠡带着笑意拿起一张地图,这是地府的地图,在北方的位置上圈了一个很大的圈,大体囊括了以前匈奴地府的土地。 诸子们从西面带回来的特产有超过五成都是他的,范蠡当初的投资得到了回报,看样子也知道收获不菲。 把地图举起来,范蠡道:“就把这里化成草场吧,地方够大,现在也没什么鬼,打坏了也不怕!” 老二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么大的地方,管仲能打扫的过来么???” 老六道:“这地方根本用不到打扫吧!” 老五道:“管仲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好了!咱们不告诉他不需要打扫,也不告诉他不用全部打扫,随他自己吧。” 老七笑道:“这个主意好!” 阎君们一致通过了以上的决议! 消息被传递到吕雉和刘邦的耳朵里,嬴政还在打坐,对这些消息充耳不闻。 吕雉第一时间找来了商鞅、张仪、范睢和蔡泽。 “诸位相国,如今阎君们已经划了地方,供各朝之间解决恩怨,你们可有什么定计?” 商鞅沉思片刻,道:“虽说是历朝历代,但夏商周三代君王只有文王、周公父子二人,势单力薄。细说起来也只是秦汉两朝而已,可命韩信先行征兵,命萧何筹备物资,先行进驻,再使蒙恬建造工事,抢占先机。” 张仪道:“苏秦已和诸子从极西归来,也可拉进来,论起交情,终归与咱们更加亲近一些。” 范睢也道:“不错,两方征战,战机难寻,多诸子进来,也好多些变数。” 蔡泽默默计算了一下力量对比和己方的家底,道:“还要做一些钱财的计划,在地府我们都没有税收,稳定的钱财来源很重要。” 吕雉点了点头,道:“蔡相说的有道理,征战总是需要国力支撑,不知大秦可有善于经商之人?” 嬴政默默睁开眼睛,道:“让扶苏去见吕不韦,有他坐镇经营,钱财无忧。” 商鞅等人早知道嬴政与吕不韦之间的恩仇,听他如此说,都惊讶道:“陛下放下了?” 嬴政点了点头,又自顾闭目调息。 张仪道:“加上吕不韦,各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了,我会亲自去见苏秦,通过他和诸子结盟。” 商鞅道:“如此甚好。” 蔡泽对吕雉道:“韩信、萧何二人处,还要烦劳夫人。” 吕雉点头应下。韩信和萧何都是汉臣,由她这个大汉皇后调动是最合适的。虽然和韩信有些不快,但死下来之后明显是把韩信的帐记在刘邦身上的,如果不是刘邦默许,一介女子如何能杀得掉名震天下的淮阴侯。 刘邦一伙并不知道吕雉等人做出的谋划。但在得到消息之后,也是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刘邦召集了陈平和周昌,汉朝现在的顶尖人才有些稀少。开国三杰,韩信、萧何站在了吕雉那边,张良虽然心向己方却也表态不参合秦汉之争。 刘邦有种贫穷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想了想吕雉那边的名相名将,不由得叹了口气。 道:“陈平、周昌,如今我大汉势弱,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陈平拱手道:“陛下,如今虽是秦强汉弱,但秦朝已亡,比不得我大汉国祚绵长。当收缩力量,集中于一处,静待日后。” 刘邦和周昌都点了点头,都是聪明人,明白陈平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现在秦朝的人才多,咱们估计打不过,不过咱们在人间还有人啊!以后慢慢死下来,总有压倒秦朝的那一天! 周昌又道:“若论用兵,韩信是我朝之冠,白起、司马穰苴、尉缭子更是兵家宗师,我们不是对手。听说诸子从西面回来了,如果可以拉拢,倒是可以借诸子之力一用。” 刘邦随意的摊在地上,看着房顶,道:“周昌,你先行征兵备战。陈平,你来筹备军资,和诸子的接触也交给你负责。至于所需钱粮,我来想办法。先去占块地方,慢慢弄吧。也不知道老嬴是怎么想的,把家底都交给一个女人来折腾。” 陈平听得出刘邦话语中透出的无奈,可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所谓奇计,也只是另辟蹊径,终归弥补不了实力上的不足。可叹萧何、韩信都站到了对面去。曹参、樊哙等人虽也是能臣猛将,却终究要差上些许! 秦汉的动静自然躲不过阎君殿的窥探,老大的镜子把两方的反应一丝不差的放送给了阎君们。 伊挚略带些担心,道:“他们不会玩嗨了,忽略了地府的公务吧?” 老大摆摆手,示意他放心,道:“都是一群人精,知道在地府的根本是什么,不会耽误公事的。” 老二摩拳擦掌,道:“我看好刘邦,汉朝在人间存续一日,人才兵源就会络绎不绝,时间一久,一定能压过秦朝。” 老六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当嬴政是傻的?现在地府的高层官员,秦朝君臣占了一半,他自己也距离天仙不远,即将位列阎君,哪个新死下来的鬼愿意得罪阎君?” 众人又是一顿争论,迟迟统一不了结果。 妲己和虞姬不在阎君殿,虞姬去看项羽了,妲己是陪她一起去的。女人总是喜欢成群结队,即便是死下来还是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扶苏得到了嬴政的消息,换了一套华服。黑色的布料,金色的花纹,头顶戴着一顶玉冠。 刘盈取来他要的酒,道:“秦皇放下和吕不韦的恩怨了?” 扶苏点头道:“应该是吧,父亲即将登临天仙,人间的事情想来是都放下了。” 刘盈嘿嘿笑道:“公子何时成仙啊?” 扶苏笑道:“看缘法吧,能成是好事,不成也无所谓。” 刘盈调笑道:“莫不是放不下哪位姐姐?舍不得爱恋啊!” 扶苏苦笑道:“话不可乱说,我对妲己,也不过是一缕爱慕罢了。” 刘盈道:“公子在人间的时候可没听说动过情,怎么在地府反而爱慕上了?” 扶苏看了看二楼,那是妲己的房间,妲己走了之后他一直没有动,原本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道:“大抵是经过悲欢之后,更懂得存在的意义了吧。” 刘盈似懂非懂,不再言语。他已经决定去投胎了,阴寿还有几十年,想来可以等到自己的那个弟弟。只是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见刘恒。 他的儿子都被陈平周勃所杀,后面死下来的和刘恒多少有些干系。如今都跟他在怀城住着,等着投胎。对于刘恒这位弟弟,刘盈实在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当初在人间的时候,彼此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扶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有些舍不得这个弟弟。刘盈和他的经历并没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却都是皇家的悲剧。 皇帝的儿子不好做,皇帝也不好当。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作为皇帝的继承人有多苦了。 扶苏拎着酒走了,走的时候刘盈对他微笑道:“祝公子此行顺利!” 扶苏笑着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筹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吕不韦自死下来就一直没有和秦朝的君臣碰过面,子楚在他刚死的时候来找过他,他也是避而不见。 自身也算得上是诸子之一,因此苏秦也曾邀请他加入过,他也拒绝了。只是一个人找了一个偏远的地方盖了个房子,每日除了耕种就是读书,除了外出买卖,从来不做其他的,俨然成了一个隐士。 吕不韦实在想不到嬴政会让扶苏来请他,吕不韦见过扶苏,在扶苏很小的时候。 面对眼前这位佳公子,吕不韦还是犯了糊涂。 道:“公子找谁?” 扶苏的模样变了,吕不韦却没什么变化,还是死下来时那副面孔。 扶苏道:“吕相不认得我了?” 吕不韦眼睛转了转,道:“你…你是扶苏公子?” 扶苏点头道:“吕相不请我进去么?” 吕不韦连忙把扶苏迎进去,暗中思考扶苏的来意。 扶苏把酒往地上一方,径自坐下,道:“是我父亲让我来的。” 吕不韦呆了片刻,才道:“你父亲,他还好么?” 扶苏道:“父亲已近天仙,即将位列阎君。” 吕不韦叹息一声,道:“政儿是做大事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扶苏道:“吕相一直隐居在此?” 吕不韦点头道:“是啊,死后自觉无颜再见先王,故此避居在此。” 扶苏道:“庄襄王已经投胎去了,吕相大可不必自责,今日我来,是我父亲的意思。如今秦汉将于地府一较高下,父亲想请吕相出山,执掌钱财,供给军需。” 吕不韦微微一惊,道:“怎又在地府斗上了?阎君们法度森严,容的下两朝冲突么?” 扶苏笑道:“吕相不知,阎君殿已经划了一块地方,专供各朝解决恩怨。虽说是各朝,实际上也就只有秦汉两代。” 吕不韦这才放心道:“如此便好!” 扶苏问道:“吕相可愿出山?” 吕不韦没有回答,而是默默低头沉思。他与子楚恩怨纠缠,难以分说。与嬴政之间,犹在子楚之上。 扶苏看得出他的忧虑,便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该放下的,吕相便放下吧。” 吕不韦笑道:“既然公子如此说,我应下便是,明日我便去寻政儿。” 扶苏又交待了嬴政的住址,再三劝慰了几句,才放心离开。 吕不韦是经商的奇才,有他出山,秦朝阵营就不愁钱财之事。在即将到来的争斗之中,也可以夺得一丝先机。 两国之争,占到一丝先手很重要。虽然此刻秦强汉弱,但从上到下,并未有一人感到轻松。当初李信伐楚,为项燕所败之事如在昨日,王翦将兵六十万为秦国挽回了颜面。那以后,秦国君臣再也没有轻视过对手。 苏秦和诸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就被关于秦汉的消息砸了个懵。 我们之前的开头不是很好嘛?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的往外打,抢别人的底盘多好!怎么突然之间又要内斗了???怕不是在逗我???我们还想歇几年再去西面忽悠忽悠的! 诸子们在短暂的呆懵之后还是迅速了恢复了心神,分裂成了两伙,一伙以墨子为首,不打算掺和秦汉的争斗,觉得应该默默的筹备下一次出行,积极对外而不是对内。一伙以孔子为首,认为应该参与一下,和秦汉的名臣名将论个高低上下。 两伙争执了两个时辰,最后达成了共识!诸子绝对不可以出现分裂!要团结!关于要不要参与秦汉之争,听合纵长的! 苏秦看了看双方的代表,想了想,才道:“嬴政和刘邦不是笨蛋,嬴政的格局很大,刘邦就算不如嬴政,眼界也差不到哪里去。阎君更是活了数千年的神仙,此举未必没有深意。还是要适度参与一下,咱们也可以召集一批军卒,积蓄力量。以待日后对外使用,单凭咱们这些人,做不到攻城略地。” 墨子和孔子都点了点头,表示苏秦说的对。 苏秦想的太多了,阎君们虽然活的长,心思却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觉得这样有助于解决因果仇怨,有助于地府平稳运行而已。 神仙对土地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有扩张想法的估计只有嬴政一个。 张仪密会了苏秦,与苏秦暗中签订了互助的盟约!陈平拜访了苏秦,也定下了互助的盟约。 阎君们对苏秦这种脚踏两条船的做法非常欣赏,纵横家果然是脸皮够厚,要不是修行资质不够,倒是个做阎君的好人选! 张仪回去之后就把盟约撕了,苏秦和他一样,说的话一个都不能信! 陈平没有张仪那么了解苏秦,虽然也不是很相信盟约,却也妥善的保存起来。 阎君殿一片欢声笑语,秦汉之争的开端远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还要有趣。小狐狸抱着果子到处乱滚,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现在就爱这么干!一天不滚上几圈都不舒服! 太白又去见了老四,老四和妇好还是那副恩爱甜蜜的样子。太白又掉了两滴眼泪,他就是嘴贫了些,骨子里还是很正经的一个神仙。 老四的情况阎君殿一直清楚的很,阎君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老七是最惦念他的,也是往忘川跑的最勤快的。 老七对于老四来说,和我们都不相同。老七是个对情执著的人,一开始就是支持他和妇好在一起的,还曾暗中推动过他们之间的进展。老四逊位之后,老七也是最伤心的那个,甚至要以阎君的权力推迟老四和妇好的投胎。 这是违背了天地公心的,老大为此训斥了他。老七没再说什么,却始终保持着对老四的探望。 老七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我们也放不下老四。但作为阎君,无私事,无私情。我们很少去见老四,何尝不是怕那离别之间的痛苦。 太白流泪的一幕再次被老大保存了起来,神仙落泪可是少见的场面。 杨戬和太白带着天兵走了,他们还要回天界复命,不能在地府逗留太久。 杨戬走之前特意去买了杜康的酒,孟婆的汤,还有许多的点心。嘴上说是给妹妹杨婵带的,但怎么看买的都是两人份。 苏秦来阎君殿找我们,特意带了从西方带回来的一些特产,是一些长相奇异的瓜果。 苏秦献上礼物,才道:“闻听阎君决定划出一块地方供各朝解决恩怨,苏秦有些许建议,恳请诸位君上一闻。” 老二一边啃水果,一边挥挥手,道:“直接点!你想干什么?” 苏秦笑道:“先秦之时,六国具为秦所灭,六国遗族留在地府的虽然不多,却也有一些,不知可否也参与进去?” 老五道:“于情倒是可以,于理不太合适,六国毕竟没有立朝,名义上还是周朝的臣子。” 我道:“那就让他们用周朝的名义参与就好了,姬昌和姬旦要是不愿意掺和,就叫他们这些愿意参与的另选一个人领头。” 老五点头道:“如此倒是可以。” 伊挚拿了根竹简,写了几句话,无非是允许六国以周朝名义参与草场争斗的话。随手扔给台下的苏秦。 苏秦结果竹简,拜道:“多谢诸位君上!” 范蠡道:“自己悠着点,虽分属各朝,如今却都是地府的臣民,不要打的太过了。” 苏秦点头道:“自然不会斗的太过,阎君放心。” 范蠡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苏秦说话不太可靠,他和鬼谷子打过不少交道,深知纵横家有时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又道:“打打杀杀,终究是没有尽头的事,有闲时不妨专心修行。神仙别有滋味,远胜彼此争斗!” 苏秦笑着应下! 范蠡又道:“我和你说真的!修行比征战有意思多了!” 苏秦再一次微笑点头! 范蠡张张嘴,没再说话,挥手示意苏秦可以走了。 然后苏秦就走了…… 刘邦开始在阎君殿周边盖房子,一群汉朝的臣子在跟着他打地基,看样子是打算把阎君殿围起来。 工地外面还挂着一张羊皮,上面写着“毗邻阎君,百贯一居,每十日涨百贯。” 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卖房子的,还没盖完就开始卖了!价格还很离谱,地府钱一百贯一栋房子带一个小院。每隔十天,还要涨上一百贯! 阎君们大都不太看好他的生意,只有范蠡表示了相反的看法。 事实证明,论起做生意,范蠡是阎君中一等一的,一个对手都没有! 刘邦的房子卖爆了,只用了短短七日,所有的房子都卖完了。然后拿着买房子得来的钱雇小鬼去接着搭建,自己带着一群臣子跑去花销。 老二一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操作。 吕雉在刘邦售卖的第二天也开始卖房,她那的房子很多都是建好的,只有少数在建,围绕着阎君村。价格订的更加离谱,三百贯一间草屋带一个小院。卖的居然比刘邦还快!阎君们决定加征商税了! 吕不韦拿着吕雉的送来的钱开始了自己的生意,韩信拿着吕雉送来的钱财招募了第一批士卒,蒙恬带着雇来的鬼先行进驻草场,根据吕雉选好的地方进行筑城和其他的工事修建。 周昌也拿着刘邦给的钱开始征兵,陈平开始囤积甲胄兵器。 诸子们慢了一步,苏秦还在召集从前六国的遗民。六国中能留在地府修行也不算太少,只是实在太过分散,找了两天,才找到一个晏子。 晏子倒是很痛快,留在地府到现在都挺无聊的,有点事做正好解闷。又给苏秦他们指明了蔺相如的住所,蔺相如又带着他们找到廉颇,廉颇又牵出李牧…… 苏秦倒是不觉得无聊,带着诸子一家家的找着,看样子还要很久才能凑齐这批人。 张仪自是知道苏秦的动作的,于是找了阎君,讨要了一份从秦国建国至今,所有留在地府的人员名单及居所地址。照着名单挨家挨户的拜访,百里奚、蹇叔、由余等时代遥远的秦国名臣都被他用一张嘴给挖了出来。 张仪在这件事上比苏秦要聪明,知道找阎君们要东西。 陈平有些焦急,苏秦召集六国臣子,苏秦请动秦国旧臣,这都代表着三方力量的变化。如今两方都在增强,只有汉朝一方时代太短,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已经落在了下风。 周昌也有些坐不住,每日都在征兵、训练,没日没夜的! 倒是刘邦自己没怎么把两方的动作当回事。 就算是当回事也没什么办法,开国时间太短,死下来的人才太少,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这种事只能熬着、等着。 等到一批批臣子死下来,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着急有什么用?没用!你士兵训练的再好也弥补不了将领的缺失。项羽带着几千士兵对着十万以上的敌军冲阵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白起用等量的兵力能活生生围歼了赵括。士卒的强悍固然重要,却终究比不上名将。个体的武勇在战场上虽不是全然无用,但也没什么很大的用。还是耐心等吧,等人间出几个名将,然后等人间的名将死下来! 刘邦决定在名将死下来之前都侧重于物资储备,于是他换了一个生意做!一个既符合他爱好,又很赚钱的生意! 赌场! 就是赌场! 这玩意赚钱的很!他做亭长的时候,俸禄有一半都扔进赌场了! 天汉赌场在地府很热闹的开业了,诸多好赌之鬼蜂拥而至。 阎君殿里,你瞧我,我瞧你,众阎君一脸的黑线。 老六黑着脸说道:“咱们定的律令里没有禁赌这一项么?” 伊挚认真的翻了翻律令,道:“没有,刘邦这么干完全合法…..” 老二动了动嘴唇,道:“他这是钻空子啊!” 第五十二章、冒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的赌场生意扩张的很快,吕雉却没有再模仿。 吕雉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吕不韦,吕不韦看不上赌场的生意,他在做比赌场规模更大的生意。 兵器盔甲在人间是禁品,在地府不是,嬴政一伙有最好的兵器大师,有最好的锻造工艺。相里氏一直是此中的大师!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吕不韦用低价迅速打垮了地府原本就不多的武器供应商,然后垄断了地府的武器市场。 陈平再又一次采购军备的时候发现,市面上唯一还在卖兵器的就只剩下了吕不韦。 短暂的权衡之后,陈平花了比常人高出五倍的价钱,买了一批军械。 刘邦郁闷的喝了一坛酒。 吕雉麾下的第一批士兵进驻了草场,蒙恬在那里已经修筑了三座城池,连成一条上千里的线,又加筑了六百里的城墙。这只是第一期的工事,蒙恬的计划是沿线筑十座城,城墙蔓延三千里,将草场划分为东西两部分,大秦独占西面的土地。 蒙恬的计划很有可行性,刘邦和苏秦的进度都被他们远远的抛在后面,他们完全可以在其他两方进驻之前占据足够的地方。 姬昌和姬旦拒绝了苏秦的邀请,用周的名号可以,但是他们不会代表周王下场,姬昌要潜心研究八卦,姬旦最近也在研究易理。都没时间,也没兴趣参与这些事情。 苏秦最后请来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人。 一个可以代表周朝,有足够威望带领诸子和六国遗民的人。 姜尚姜子牙,周文王的太师,周武王的亚父,兵家的鼻祖。 除了姬氏王族,没有人比姜尚更能代表周朝。 苏秦高举着灯笼,姜尚站在灯笼下,做着针对秦汉两家的谋划。在灯笼杆头呆了这么久,实在是无聊且无趣,阎君们都很理解他。在阎君殿一直坐着也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好在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戏,不至于枯燥到极点。 阎君们没追究姜尚的身份是否能够参与进去,只是要他掌握好分寸,不要使用超出凡人的力量。 姜尚在己方阵营的人开会。 “兵者有三不穷,不可财穷,不可兵穷,不可势穷。今秦汉财多,兵广,势大,不可与之强争,应当缓缓图之。今日请诸位至此,意在分配任务,各司其职,诸位可有异议?” 苏秦第一个道:“愿奉太公为首,尊太公之号令!” 孙子、墨子、孔子等人也都言道:“请太师下令!” 姜尚点点头,大声道:“苏秦,你能言善辩、纵横捭阖,今命你执掌邦交,连弱制强!” 苏秦应道:“尊太师命!” “墨翟,你善于机关,长于器械,负责一应军备制造!” 墨子应道:“墨翟尊太师命!” “孔丘,你善于政事,六艺无双,命你组建府衙,处理一应政务。” 孔子道:“孔丘领命!” “孙武,一应军务,尽皆交付于你,募兵演练,悉由自决!” “孙武领命!” 蔺相如从门外快步走进来,边走边道:“太师且先停一下,有大事发生!” 一群人都看向蔺相如,蔺相如三步并做两步,站到众人之间,道:“人间匈奴的单于冒顿死下来了,吕雉和刘邦各自带着人堵在鬼门那里,只等着冒顿下来!” 姜尚道:“快随我去看看!” 一群人匆忙的赶过去。 刘邦带了很多人,各自拿着兵刃,围堵在鬼门前。 吕雉带着商鞅等人站在后面,看模样是打定主意要看戏。 商鞅问道:“我听闻在人间时,冒顿曾修书羞辱过夫人,夫人就不想报复么?” 吕雉轻笑道:“两国之间,本就是你来我往,区区一封书信算的了什么。” 商鞅笑道:“夫人真是巾帼英才!” 冒顿很茫然,来迎接他的鬼卒都是汉地的打扮,难不成那些汉朝腐儒说的是真的?匈奴当真是夏朝的遗民? 带他下来的是钟茶,在有了郁垒和伯希先后的教训之后,钟茶小心的很! 五百名士兵把冒顿团团围绕在里面,滴水不露。出了鬼门关,就原地停了下来,五千鬼卒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原地戒备。 伯希又带了五千鬼卒去接他,这是地府出动兵力较多的一次了。 刘邦止住了要有所动作的樊哙的周昌,示意两人暂时止住愤怒,不要妄动。如今周秦汉三家相争的初始阶段,正是积蓄力量的时候,若是统兵大将被送去背石头,会很影响己方的进度。 姜尚就在刘邦带人退到一侧之后到了现场,苏秦举着灯笼在他头顶,一众诸子跟在身后。 苏秦看了看场上的形势,和钟茶那张有些挑衅的脸。是个鬼都能读懂钟茶的脸,那上面写满了“有胆子你就来!老纸把你们统统送去背石头!” 苏秦悻悻道:“这围的也太严实了!根本看不到冒顿啊!” 鬼谷子不知何时也到了这里,听徒弟这么说,也道:“是啊,根本看不到人,也不知道和嬴政谁更霸气一点!” 苏秦连忙施礼道:“老师,您今日没有闭关么?” 庄子和鬼谷子从来都不太掺和其他人的事情,庄子爱好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动物四处游玩,鬼谷子爱好闭关,自从上次征战以后就没了影儿!一直在哪个不知名的山头蹲着。 鬼谷子往天上看了看,点头道:“这么听庄子说冒顿死下来了吗,打算看看他和嬴政比起来怎么样的!” 苏秦顺着鬼谷子的目光看去,一直大鹏正盘旋在钟茶一群人的上空。 道:“冒顿也算是一代雄主,可惜匈奴在地府没有半点势力,他也只能挨秦汉的欺负了。” 鬼谷子道:“你打算和他联合么?” 苏秦摇了摇头,道:“虽说鬼死下来都一样,没什么民族的分别,但华夷之分在地府还是很普遍,弟子不会做傻事!” 鬼谷子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姜尚很突兀的说道:“如果冒顿也去了草场就有意思了!” 孙子的眼睛一亮! 冒顿被顺利的带进了阎君殿,鉴于匈奴单于的特殊性,阎君们打算亲自审一下。 吕雉和刘邦都没有动手。钟茶没有步上伯希和郁垒的老路,保住了颜面。 冒顿还是很茫然,死下来之后一个和他打扮相似的都没有,全是汉地的服饰,说的话也是汉地的语言。 阎君们居高临下,十双目光从冒顿身上扫过,让他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阎君只有八个,还有两个是妲己和虞姬,他们也对冒顿很好奇,虞姬说项羽很想和冒顿单挑一下!看看谁更勇武! 看到眼前这个胖胖的,带着些许猥琐的老头。虞姬打算下次去看项羽的时候,就对他的想法表示支持!打!必须要打一架! 伊挚翻了翻冒顿的生前卷宗,道:“冒顿,你的功过我已看过了。判你为中等考评,等到阴寿尽了投胎,你可有话说?” 冒顿一脸的迷惑,道:“&()*)()#¥……¥%@%。” 伊挚:“.…..” 范蠡在一旁默默道:“他好像只会讲匈奴语,叫个通译吧!” 老二摸摸脑袋,问道:“咱们有通译这个玩意儿么?” 老大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你个不学无术的!通译不是个玩意儿!通译是专门给你解释他说的是什么的人!” 老六拿根竹简,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烧了! 一会他面前就出现了一根竹简的虚影,上面写着“君上捎带,已下令寻找通译!” 老六看了看消息,摸了摸下巴,没胡子诶!摸起来好没气势! 道:“要不先把他送出去?通译好像不太好找,地府的鬼太多了!” 老七道:“送他去哪里?刘邦还带着人在门外等他那!” 往门外看了看,刘邦一伙正站在阎君殿门口等着,刘邦嘴里叼着根草,双臂抱怀,一条腿不停地抖啊抖!这货怎么看都是像流氓多过像皇帝! 我道:“先行羁押到判官府吧,也算是对冒顿的一种保护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 冒顿被带了出去,两个鬼卒架着冒顿就是飞奔!刘邦一伙吊在后面尾随!这场面太考验鬼卒了!跑的慢了生怕会一起挨揍! 陈平没有跟着去,而是进来阎君殿。 弯腰拜了一圈,笑道:“诸位阎君,陈平有一事特来相询!” 范蠡眯眼看了看他,穿着很正式,笑的很真诚,看样子是没什么毛病。道:“陈平,你有何事询问?” 陈平道:“草场之中是否为历朝解决恩怨所在?” 范蠡点了点头。 陈平又道:“匈奴地广千里,控弦之士数十万,横绝草原。是否算作一朝?” 范蠡又点了点头。 陈平再道:“既如此,是否也应到草场去,解决一下汉匈的恩怨?” 范蠡苦笑着点了点头。 陈平这个问法完全符合地府律令,草场是历朝解决恩怨的地方,匈奴也的确算作一朝,只是忽略了是否下场完全出于鬼的自愿这件事! 伊挚眼睛转了转,道:“陈平,地府从不会强迫一个鬼做任何一件事。冒顿也一样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力,只要不违反地府的律令,我们就不会干涉。你要是能让他主动到草场去,我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陈平笑的更真诚了!他本来也不认为阎君们会主动把冒顿扔进草场去,只要不干涉就好了!大汉臣子里嘴皮子好的也不少,虽然最有名的蒯通还没死下来,但刘敬在啊!白登之围结束之后,就是刘敬跑去忽悠的冒顿,缓和了汉匈之间的关系! 陈平道谢之后退了出去。 阎君们默默的想了一会,老二道:“他好像很有信心把冒顿骗过去!” 我问道:“刘邦一伙有很出色的纵横家么?” 妲己和虞姬匆忙的翻记录,半晌之后,妲己才道:“汉朝最有名的嘴皮子是蒯通,但此人还没死下来。死下来的汉臣里嘴皮子最好的叫刘敬,本姓娄,被刘邦赐了刘姓。” 我道:“刘敬的事我在人间听闻过一些,冒顿怕是要下场凄惨。” 老六道:“这人很会忽悠么?” 我道:“虽不及苏秦张仪,却也很有一套!”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第五十三章、休假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通译在第二天的上午被带进了阎君殿,冒顿也被带了过来。 “*&*&%¥%¥%#¥” 通译:“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二:“告诉他,我们是阎君。这里是地府?” 通译:“¥%¥……¥……¥” 冒顿:“&*()&¥%¥#%¥#” 就这样沟通了足足两个时辰,冒顿才搞明白了状况,表示了一下对自己受到的评判没有任何意见! 终于搞定了冒顿,阎君们松了一口气! 语言不通真的是很大的问题!审冒顿的时间足够用来做很多的事了! 人间愈发的安定了,冒顿死了之后他的儿子老上继位,与汉文帝通书交好,互相和亲。汉匈之间进入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 刘敬带着很多财宝去见了冒顿,冒顿很欢快的款待了他。刘敬的表现使他产生了一种误解,一种匈奴在地府仍是可以欺负汉朝的误解。 于是冒顿用刘敬送来的财宝买了一匹马,一副甲胄,一把弯刀。然后就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进了草场,刘邦和吕雉很默契的封锁了草场的边境。 冒顿的下场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刘邦和吕雉都不是什么善茬。 老二在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把背靠在墙上,一晃一晃的。 老大瞥了他两眼,忍住了开口的欲望。 我们都视而不见,老二最近跳的有点欢,总的来说就是想偷懒出去玩! 老大强忍着不快,道:“放假可以,但在人间不能胡为!你没老九稳重,闹出乱子不好收拾!” 老二看了看我,我很骄傲的仰着脑袋! “(ˉ▽ ̄~)切~~”老二略带些不屑道:“好歹我也是阎君里年头比较久的,至于嘛!这么不信任我!” 老五默默的擦了擦自己的耳朵,老六手上的竹简落在桌子上。 老七淡定自若,当做没听见,伊挚和范蠡各顾各的,他们不太参与这种互相吐槽的事!就阎君这个群体而言,他们太年轻了! 老大没说话,只是盯着老二的眼睛看! 老二无奈道:“好好,我会有分寸的,放心好啦!” 老大这才点了点头。 老二拿余光瞄了瞄伊挚,伊挚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竹简,写了几笔,烧给了玉鼎。 玉鼎来的很快,穿着一身麻布衣衫,左手拎着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水,隐约看的见几只泥鳅在里面游来游去。右手提着一根鱼竿,线和鱼钩都甩在身后,连带鱼钩上那条还在蹦跶的鲤鱼。 老二盯着鲤鱼看了看,突然觉得没那么着急走了,吃完饭再走好像也不错! 玉鼎急切的往台上看了一圈,见一个人都没少,就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说情况紧急么???” 伊挚忽略掉了其他阎君疑惑的目光,对玉鼎道:“老二要休假,老玉你得顶上来啊!” 玉鼎愣了愣,“老玉……”,什么鬼! 我正色道:“玉鼎啊,你也休息了很久了,如今到了你发光发热的时候啦!要珍惜机会啊!阎君啊!天庭地府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二个君位啊!要好好干!争取转正!” 玉鼎被我和伊挚说的有些懵,正想说话,却见一个黑影从台上飞了过来,连忙低头一躲。黑影贴着他的后脑勺飞出了阎君殿的大门,再抬头一看,老二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老大在拍着手,又扯了扯一领,很是和蔼的道:“小玉啊!地府需要你,来吧!” 玉鼎什么都不说了,上来在老二的位置上坐下,干活吧! 老二飞了很远,妲己拉着虞姬趴在门框上往外看,直到老二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大阎君力气真大,这么远了都没落下来!”虞姬踮着脚说道。 妲己闻言不停的点头,道:“大阎君还是第一次把人往外扔那!以前可没见过!” 老二一路飞到了忘川,最终掉在忘川河里。 在河里打了个哆嗦,连忙飞到河面上,忘川的水太过苦寒,金仙没做准备被扔进去也不好受。 对着阎君殿的方向恨恨的骂了几句,老二才想起来把自己弄干。 老四和妇好只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掉了下来,等老二飞起来弄干了头发才认出来是谁。 妇好道:“这不是二阎君么?怎么?想不开要跳河了???” 老二瞟了瞟她,没好气的说道:“好像这河水能淹死我似的。” 老四笑着对妇好道:“你看他这表情,一看就是被扔出来的,绝对是老大干的!” 妇好也笑道:“大阎君当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老二弄干了衣衫,道:“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在这里呆的这么开心…,几十年了也不觉得枯燥。” 老四搂紧妇好,道:“你不懂情的滋味有多妙!再说你们不也常来看我吗,也没你想的那么枯燥,老七还会经常过来陪我喝酒,比在阎君殿的日子好过多了!” 老二整理好了自己,问道:“老七经常来?我说怎么晚上总是看不见他。” 老四道:“晚上的时候他总带酒过来,一喝就是半个夜晚。你们要多劝劝他,我和妇好挺好的,不用这么担心的!” 老二点头道:“省得的,只是老七的性格你也知道,一个天仙很难被别人改变想法。你当初也是天仙,你明白的。” 老四叹道:“唉,天地有定数,权当是尽尽心吧。你怎么会被老大扔出来?” 老二听他又提起这事,满面憋得通红,道:“别提!老大就是见不得别人休假!我要休十年假期,所以被他扔出来了。” 老四笑道:“老大心胸广阔,一定是你太过跳脱,惹他不快!” 老二背过身去,不看他。 老四又问道:“十年对于神仙来说很短,对于凡人来说很长。你打算怎么打发这十年?” 老二道:“我打算学老九,到人间去,看看能不能有些新的感悟,可以让我更进一步。” 老四点头道:“这样也很好。老九怎么样了?天尊之路是否打通了?” 老二摇了摇头,道:“老九只说天尊之路遥远,倒是距离老大更近了些。” 老四道:“这是好事,一旦老九成了大罗金仙,应该会如老三、老八那样调到天界去吧!南极长生大帝的位子还空着。” 老二道:“还说不准,老九的法门很适合处理突发的状况,或许也会和老大一样留在地府坐镇。” 又和老四聊了一会,老二才辞别了老四夫妇。朝鬼门赶去。 老二的动向没能逃过其他阎君的窥视,老大的修为比他高一个境界,老二屏蔽不了他的目光。 老五问道:“老九,你真的快达到大罗金仙了?” 我点了点头,从人间回来之后我的修为就开始了明显的上升,上升的速度还在不停的加快,这是破境的征兆,估计不会有太久,就可以到达老大所在的境界了。 老六默默的审批公文,老七也是埋头在桌上,他们和老五都是尸解仙,修为到天仙之后提升缓慢,没了身躯很影响对道理的感悟。 伊挚和范蠡则有些羡慕,他们成为天仙之后的进境比尸解仙还慢,不过修行时间都不算久远,对未来还是很有信心! 老大很欣慰的点了点头,从地府开辟到现在,终于要出一个大罗金仙了。他的境界并不是在地府修成的,那时候地府还没有建成,因此我会是第一个在地府成就大罗金仙的。 老五道:“人间一游,真的有如此效果?” 我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准,我到现在都没有把人间的经历整理出来。” 老五不再说话,继续看向镜子,老二已经到了凡间,出现在了云中郡的一个村落里。 人间的经历我一直有在整理,却始终没有整理出一条线来。但我清楚的认知到,这一切的经历都有一根线在里面串联着。这根线就是我这次在人间的所感所悟,也许仙与人之间的区别,答案也在这根线上。 妲己突然变的有些伤感,她没去过云中,她只到过雁门。但在她眼里,人间的景色大多是类似的,云中和雁门并未有多大的区别。 她很想念容容,也很担心当时要去从军的楚昭。 回来之后我们还没去见苏夫人,也没有去见商山四皓,郭仲也没有见过。 苏秦和诸子的归来,秦汉之间的关系转变,冒顿的事情,还有许多需要处理的地府琐碎事务。无论是我还是妲己,都抽不出时间去怀城走一走。 郭仲依旧在跟着韩信,他升官了,不再是个伙长了,现在是都尉,手底下管了几千名士卒和一大票军官。不过不是地府的官方编制,而是汉朝的私军。 地府不禁止私军,前提是不能有神仙混进去!无论是嬴政还是刘邦,死下来之后都凑了不少私军。只是嬴政做的光明正大,刘邦做的隐秘一些。 如今开设了征战用的草场,刘邦也把家底亮出来不少。现在双方都开始了大规模的征召,很多生前没干出什么成绩的鬼都去报了名。这些鬼不太安于寂寞,他们以前除了种田都没什么事做,这几年地府的商业发达了不少,多了一些别的活计,但干的久了总是没什么意思。 鬼虽然多了阴寿这一项,却不会如生人那般衰老,到投胎的时候都能维持着刚死下来的样子,精力也不会衰退。 过多的精力需要释放,种田和干活都做不到完全的释放,于是短短的几天,双方都征召了大量的士兵。 吕雉保持了嬴政对于臣子的信任,秦朝的臣子比汉朝的让她放心,这些人都没有篡位的野心。这在过去的历史中,已经得到了证明。 吕不韦带着相里氏,没日没夜的锻造兵器甲胄,争取最快速度的武装大秦的士兵! 刘邦则难过的很,赌场的生意赚钱不假,但吕不韦的兵器卖的太贵!只要是周朝汉朝的人去买,都比卖给民鬼的价格高了五倍。 周朝有墨子,墨家的门徒有很多,虽然及不上相里氏的生产速度,但好歹没那么依赖于购买。 汉朝呢?负责军械制造的官儿倒是也死下来了几个,但都不清楚具体的工艺和流程。军械完全依赖于采购是件很离谱的事,刘邦很清楚这一点。 征集了一批能生产兵器甲胄的匠人,却没有一个大匠领头,这问题短期内怕是解决不了。 周秦汉还未真正开始争斗,汉朝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韩信现在是吕雉麾下,郭仲也自然而然的站到了秦朝一方。好在这老头并不在乎最顶头的老大是谁,他只想跟着淮阴侯。 名臣在地府有很多的朋友,诸子在地府有很多的追随者,而名将在地府则有众多的旧部。 秦朝的优势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施展,一切井井有序。 周朝与之相比虽然有些差距,却也相差不大,六国的英杰并不比秦国逊色。 只有汉朝排在最后。 三方都开始将练兵的场地转移到草场去,这一点上吕雉、刘邦和姜尚之间很默契。 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君主喜欢别人在自己的领地里大规模的操练军队。 其实他们想多了,阎君才不会在乎他们凑了多少人马,有多少文武名臣。只要没有神仙,阎君们就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仙凡之间的差距他们不懂,嬴政懂。嬴政此刻变得更懂了,天仙,他成功了! 第五十四章、拆拆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嬴政成为天仙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一身黑色的衮龙服,重新装扮了自己。 于是我们眼前的嬴政,一身黑色的帝袍,带着一顶墨玉小冠,腰间还悬着一把漆黑色的长剑。 玉鼎赞叹了两声,道:“老嬴啊老嬴,终究是当过皇帝的啊!比太白那个风骚货会打扮多了!” 嬴政脸上喜悦在玉鼎的话里僵住,缓了缓才道:“嬴政已成就天仙,特来报知诸位阎君!” 老大点了点头,道:“你家现在有人么?” 嬴政愣了愣,这时候不应该宣布他成为阎君的么?怎么会问家里有没有人。 老五、老六、老七和我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伊挚勉力控制着嘴角,眼睛里全是笑意。妲己躲在虞姬身后偷笑,范蠡在盯着墙角不停的看。 嬴政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家里无人,吕雉今日去草场巡视了。” 老大朝范蠡递了个眼神!范蠡接到了信号,起身伸了个懒腰。 道:“有些事情忘了做,你们继续,我去去就回!” 我们都点头,伊挚还特意用手指了指。范蠡寻到了那柄大铁锤,往肩上一扛,步伐沉稳的走了出去。 嬴政有点摸不清状况。 我笑道:“老嬴啊!你今日成了天仙,就来阎君殿值守吧!老十二的位子已经留给你很久了!” 嬴政把那些不解的事抛到脑后,点头道:“这是嬴政之幸!” 老大问道:“老嬴啊,你对地府有什么规划么?” 嬴政沉吟一下,道:“倒是有一些,我想筑造阎君城,打造地府都城。加设御史大夫,监督地府各级官吏。” 老五皱了皱眉头,道:“筑造阎君城会不会太高调了点?会不会有损阎君们的声誉?” 伊挚道:“应该不会吧,我在人间时,王宫虽然比不得秦汉的皇宫,却也挺大挺华丽的,并没什么影响道商王的声誉啊!” 老六也道:“你看啊,天界有凌霄宝殿,佛界有大雷音寺,人间有长乐未央。我觉得咱们筑座城应该不算什么吧!” 我道:“算不得什么!凌霄殿和雷音寺就不说了,你就看长乐宫和未央宫,建造的时候不也没人有意见么!” 老七点头道:“阎君殿确实小了点!” 嬴政看着阎君们不着调的讨论,忍不住道:“宫室不修,何以壮威?阎君无威,何以治地府?” 阎君们沉默下来,老大道:“可以修,不过宫室就算了,也建座大殿吧!像凌霄殿那样,座位安排的多点,君位要有十二个!” 嬴政还想再说,老大摆摆手,道:“你如今也是天仙,应该知道求道求的是清净自然,居住在宫室之中,你上哪去寻清静自然呢?” 嬴政这才应下。 老大又道:“明日你来阎君殿值守,今日不妨再轻松一下!晚上到阎君村去,我们为你举办欢迎的酒宴!” 嬴政道:“那便先行谢过了!” 嬴政前脚出门,老大就匆忙的把镜子抛到空中。 范蠡正挥着大锤,拆掉最后一块成形的墙面。许多鬼卒在嬴政家的废墟上搬运这些废料,还有很多无事的鬼在一边看热闹。 范蠡刚刚放下大锤,就收到了来自阎君殿的传音,匆忙带着鬼卒收拾好了现场,赶在嬴政回来之前跑了! 嬴政隔着老远就看见一群鬼围在自己家门口,边思虑着原因边快步赶过去。 场面一度非常的安静!像是时间被静止住! 范蠡匆忙的回到阎君殿,把铁锤扔到墙角,回到座位上围观! 当初伊挚带给他的郁闷,如今全数转移到了嬴政头上! 嬴政过了半晌才想清楚前因后果,随便抓了一个围观的鬼,问道:“阎君村怎么走?” 那鬼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方向。 嬴政这才松开他,迈步向阎君村走去。 相较于嬴政,吕雉是完全搞不懂什么状况! 家呢?只是出去了一日而已!家哪去了??? 吕雉带着气愤在一头雾水中给嬴政烧了封信,嬴政回复“已升任阎君,搬家阎君村。” 吕雉这才换了一副欢喜的面孔,匆匆去阎君村寻嬴政去。 阎君村周边的房宅都是她盖的,她比刘邦要有良心的多!房子都盖的很好,围绕着阎君村四周,把阎君村衬托的很是残破。 嬴政就在残破的阎君村路口处坐着,身下什么都没有,就瘫坐在地上。 吕雉施礼道:“陛下不是说搬家么?东西都哪里去了?” 嬴政苦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要搬家,是十一阎君趁着我在阎君殿拆了家里的房子,我回去的时候连一块砖都没有了,只好孤身搬到阎君村来。” 吕雉气愤道:“阎君怎么能如此胡为?拆人房舍就不怕报应么?” 嬴政抬手压了压,示意她小声些,道:“阎君都是神仙,没那么多怕的,搬过来也好,更有助于修行。我听说阎君村的房子都安放了避尘珠,很是神奇,能使家中不染一丝灰尘。” 吕雉看了看阎君村和围在周边的整齐房宅,有些自嘲道:“这附近,怕是没有比阎君村更差的房子了…” 嬴政笑道:“锦衣华舍,何贵之有?神仙没有凡人那些欲望,借茅草屋来安身,不也是高贵之所么!” 吕雉还是有些不忿。 嬴政问道:“你要跟我一起么?还是搬回去?” 吕雉想也不想的道:“自是要同陛下一起的!” 嬴政揶揄道:“我听说阎君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 吕雉媚笑道:“那又如何?” 嬴政道:“只怕放不下两张床。” 吕雉抱住他的胳膊,道:“那就一张床好了!” 嬴政把胳膊抽出来,吕雉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老大把镜子收起来,玉鼎道:“你们新任的老十二,不会被吕雉给拐跑了吧???” 一阵沉默…… 伊挚道:“应该不会吧,没听说嬴政沉迷女色啊!” 老七摇头道:“我看悬!吕雉很有一套,看样子是铁了心扔了刘邦,投入老嬴的怀抱了!” 我道:“那也得看老嬴愿不愿意吧,我看老嬴没那个心思。” 老五道:“且看着吧!晚上怎么安排?老大家?” 我们都趁着老大没张嘴,赶紧点头! 老大推辞话没说出口,只好道:“我家就我家,老二走了,你们谁去捕猎?” 玉鼎看了看自己的桶和鱼竿,没说话,他只想钓鱼,不想打猎。 老五道:“我去吧。” 老七道:“那我去买酒!” 老六:“我去买汤!” 伊挚:“我下厨!” 范蠡:“我准备其他食材!” 我:“那我还是去弄果子好了!” 老大:“各自行动,晚上碰头!” 一群人出了阎君殿,妲己和虞姬留下处理没弄完的文书。 今日的天气倒也算得上明媚,天空中有些云彩慢慢悠悠的飘着,一只大鹏在云中翻腾,若隐若现。庄子大概只有这么一个爱好了,只是总这么飞他不累的么! 地府现在出现了很多集市,我来的这个是距离阎君殿最近的,只有不到三里路。 集市上很热闹,很多鬼在大声叫卖。 大老远的看见一个水果摊,摊上就两筐果子。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在那看着,这老头有些发福,看着眼熟。仔细看了看,是商山四皓中的崔广啊!在人间的时候挺清瘦的一个小老头,怎么到了地府还把自己吃胖了….. 崔广没认出我来,我也没问他其他三个老头怎么没和他一起。 崔广见到我走过来,连忙道:“客人,来点果子吧,都是在杜康果园新摘的!” “杜康果园?杜康的果园?” 崔广不停的点头,道:“对,就是杜康的果园!” 我疑惑道:“杜康的果园所有水果产出不是只在自己的酒馆卖么?” 崔广往四下看了看,悄声道:“我们偷着去摘的,我三个同伴因为这事儿都被抓了!” 我意外道:“你们怎么干这种事?在地府生存很困难么?” 崔广嘿嘿笑道:“和那个没关系,鬼也没什么生存需要,主要是给自己找点好玩的事儿!” 这四个老头死下来之后居然变得跳脱了!这是我所没想到的,虽然早就知道这四个老头脸皮够厚,但还是头一次发现他们的脸皮这么厚!偷人家果子的事儿也干得出来! “你三个同伴都被抓了,你不着急?” 崔广随意的摆摆手,道:“又死不了,最多去背几天石头嘛!我都打听好了,管工程队的是楚霸王的亚父范增,能见见他也不错!” 好吧,他们这是准备充分!还想见范增,说起来他们和范增年纪差不多,不过没有范增死的早。商山四皓在人间也是很有贤名,虽然没有什么治国经验,但教授学问应该还是不错的。就这么放着他们四个没底线的瞎折腾实在是有点可惜。 我道:“你这两筐果子我都要了!” 崔广连忙把两筐果子推到我身前,笑道:“承惠!地府钱一吊!” 我不答话,一手一筐,拎着就走! 崔广见我不给钱就走,急忙扔下摊子来追。边追边喊:“客人,没给钱那!客人,不能黑吃黑啊!” 我不理他,用个缩地成寸的法术,一路钓着他到了判官府。 判官府的门口站着两个看门的鬼差,见了我匆忙行礼,道:“君上!” 我道:“后面那个老头,犯了盗窃,抓起来!他还有三个同伴已经被抓了,一起提出来,不送去背石头了,都送到商判官那里服役,什么时候通过了判官考核,什么时候放出来!” 两个鬼差应下,把紧跟在后面跑过来的崔广一左一右架起来带走! 崔广恼怒大喊道:“他拿了我的东西不给钱,凭什么抓我?” 左边的鬼差瞥了他一眼,道:“地府的阎君怎么可能会贪了你的东西?阎君们一向公正无私,你污蔑阎君,要加刑期的!” 崔广呆了呆,道:“阎…阎君???” 右边的鬼差道:“一看就是新死下来的,地府的九阎君都不认识!” 崔广不说话了,低下头认栽,卖赃物卖到阎君手里,也是找不到第二个鬼了。 回到阎君村的时候,嬴政已经被老大带回去了,还有吕雉。他们被安排到老三的房子里,等范增把新的草房盖好再搬出去! 嬴政表现的很淡然,完全不像被人拆了家的人! 倒是吕雉在席间一直盯着范蠡看!让范蠡有点发毛! 妲己和虞姬在一旁边吃边笑!伊挚的手艺还是那么的没话说!好吃! 第五十五章、刘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日子过得快,地府的日子也一样的快,只有天界的日子过的缓慢。 周秦汉已经在草场完成了圈地,并且试探性的互相进攻了一下。秦朝的优势明显,吕雉亲自在那里坐镇,抢占了草场一半的土地,独霸西方。 周朝的实力还要比汉朝强上一些,占据了剩下一半土地的一大半。苏秦在中军帐挂着一盏长明灯,姜尚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 汉朝是最弱的一方,刘邦没去,留在地府继续扩张赌场的生意。这是个聪明的选择,左右现在谁也打不过,与其去挨打,还不如积蓄力量。陈平和周昌代替他在草场坐镇,被周秦各自打了一顿,目前在老老实实的恢复元气。 冒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整个草场只有他一人一马是第四方。草场的确是草场,比漠北漠南的草原加在一起还要大!但他只有一匹马……,牛羊和士兵都只存在于梦里。冒顿在偶遇了两次秦汉的队伍之后,就不停的尝试从草场跑出来,被人围殴的滋味实在不爽! 可他跑不出来,这三方很默契的封锁住了所有的边境,把他堵在里面,他只能在里面东躲西藏,顺带咒骂一下当初把他忽悠过来的刘敬。 我和妲己还是没有去见苏夫人,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忙碌,除了偶尔在阎君殿望望人间变化,实在是没有空闲。 老二已经回来了,玉鼎又跑出去钓鱼。老二的修为有了些许进展,却进展不大,人间一行的效果有些差强人意。 很多郭家村的相邻死了下来,都被郭仲给领走了。郭仲现在又升了校尉,吕雉亲自给提的官。这郭老头居然还和人打听吴启的情况,得知吴启和夫人远游之后一直都没回郭家村,还很是担心了一会。 他自然不会知道九阎君就是吴启,没人告诉他。郭家村知道我和妲己身份的就只有苏夫人,苏夫人死下来之后还没和他碰过面。 楚昭在人间投了军,十几年征战,虽然都是防备匈奴的袭击,没什么大一些的战功。但还是在一众战友之中被选拔出来,做了云中郡的一名都尉。 容容依旧留在杜城,一个人耕种、织布。楚昭会在休假的时候快马奔回来陪她,接她去云中是不敢的。匈奴的劫掠太过频繁,住在云中太危险。 两个人还是没有孩子,楚昭的父兄没有说什么,倒是婆婆和兄嫂有些冷嘲热讽。 容容还是时常到鸿固原拜祭,前几年还为我和妲己立了衣冠冢。她和楚昭已经十几年没得到过我们的消息了,托一些行商帮忙打听也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在哭了几天之后,就立了一座衣冠冢。 妲己因为这件事整整半个月没有理我,她很想回去看看,但我不许。回到了地府就该和人间的事有个告别,牵扯太多,因果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岁月惚匆,人间百年也不过弹指之间,等容容到了地府,自然有再见的时候,何必着急呢? 今天是汉朝阵营的大日子,人间的皇帝,刘恒。在地府众鬼的漫长等待中,终于死下来了。 陈平和周勃都在鬼门前等着,刘邦和其他人都没来,都在刘邦家里。总没有父亲带着一群臣子去迎接儿子的道理,派左右丞相去意思一下就好了,当爹的还是在家等比较好。顺带让文武群臣在家里列一下队,让儿子知道一下在地府,当爹的永远是老大! 扶苏也刘盈也去了,扶苏喜黑,刘盈喜白,一黑一白、两位俊俏公子走在一起,倒叫路上不少女鬼泛起了花痴。 扶苏这一次是志在必得,他不管刘恒会站在哪一方,反正草场的争斗他一向不掺和,只要说服刘恒接任州丞就好了。 刘盈则是有些紧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弟弟。总该要去面对的,见过这个弟弟,他就打算投胎去了,投胎的申请已经递交到了老大案头,通过只是时间问题。 关龙逄带着刘恒从鬼门下来,身边的鬼卒不多,刘恒不是赵高那种昏君,没什么被群殴的风险,所以不需要搞得那么紧张。 陈平、周勃和扶苏、刘盈同时走上去。 陈平对扶苏道:“怎么?大秦的长公子要抢我汉朝的陛下么?” 扶苏不说话,刘盈说话了,道:“陈平、周勃,你们还有脸见我么?” 陈平和周勃不能装作看不见了,终归也是曾经的陛下。 只得施礼,道:“陛下,如今秦汉相争,陛下要助秦朝么?” 刘盈道:“我不知道有什么秦汉相争,只知道是我父母在斗气。今日你们退走还罢,若是不退,也只好刀剑相向了。” 说罢,一只手按住腰间的剑柄,目光凛凛。 扶苏有些惊讶,刘盈一向仁弱,今日怎么如此刚毅! 陈平和周勃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周勃抱拳道:“当时是我与陈平对不起陛下,今日退下便是。” 陈平和周勃再次躬身施礼,回去找刘邦解释去了。 扶苏笑道:“阿盈,今日叫我有些不认识了。” 刘盈松开剑柄,尤自有些气愤,道:“此二人为人臣,杀我诸子,断我血脉,尚有脸在我面前出现,我只恨不得把他们切成肉泥。” 扶苏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刘盈是个宽仁的人,从来不做那些残暴的事。 道:“走吧,去见见刘恒。” 刘恒有些忐忑,陈平和周勃干的事也把他扯了进去。刘盈的血脉被诛尽时,他已经住进了长安的代王府。怎么说都是对不起大兄。陈平和周勃能跑,他跑不了啊,还被鬼差押着那! 关龙逄挡在他身前,对扶苏和刘盈道:“聊天可以,但要边走边谈,我还要送他去判官府,不能耽误时间。” 扶苏拱手道:“判官放心,我二人只是先与刘恒说些话。” 关龙逄点了点头,让开身子。 刘恒第一时间抱住了刘盈,虽然鬼一般流不出眼泪,但还是嚎啕道:“大兄!未曾想你我还有相见之时。我对不起你啊!大兄。我进京时,陈平和周勃已经控制了宫禁城防,我保不住大兄的孩子啊!” 扶苏觉得自己应该重申审视一下刘恒,这个新死下来的皇帝比自己想的要脸皮厚上一些。 刘盈倒是很冷静,见面之前不知应该怎么面对,如今见了面反而知道了要怎么做。 道:“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 刘恒喊得更加撕心裂肺,总有一种说谎被拆穿的感觉。 刘盈继续道:“我不管当时的内幕是什么,我血脉断绝,你有过错。” 刘恒一边嚎啕一边点头,道:“弟弟悉听大兄处置!” 刘盈指了指扶苏,道:“这是大秦长公子扶苏,他要你接替他的位置,做一方州丞。” 刘恒匆忙的点头应下,先不管州丞是个什么官儿,先应付过去总是没问题的! 刘盈朝扶苏伸出手去,扶苏把腰间的官印放在他手上。刘盈拿过官印往刘恒腰间一挂,交接完成! 刘盈又道:“你们母子能长期在代国过着安稳的日子,是我母后的恩赐,若是当初我母后狠辣一些,就没有你那么多年的代王,也不会有后来的皇帝。你还欠我母后的。” 刘恒止住哀鸣,神色之间带了一丝真诚,道:“是吕后怜悯我母子,才许我母亲到代国奉养,虽说吕后后来对我也多有提防,但我的确是欠吕后。” 刘盈道:“如今我母后接替了秦始皇帝的位置,带领秦汉诸多臣子压制高祖等人。萧何、韩信都在我母后手下,我要你也去相助。” 刘恒惊道:“大兄,我终归是大汉的国君,怎能与高祖为敌?” 刘盈似乎已料到他会有此回答,从袖中抽出一卷布和一盒朱砂来,道:“这是我代你书写的告示,永不参与秦汉相争,你按个手印吧。” 刘恒盯着刘盈的眼睛,道:“大兄,高祖是你我之父啊!” 刘盈冷冷道:“他何尝把你我当成儿子,我就要去投胎了,恒弟,你不肯答应我么?” 刘恒听他这么说,脸色一横,沾了朱砂,按了手印。道:“大兄,这一次,我对得起你了。” 刘盈点了点头,收起告示,对扶苏道:“公子,咱们走吧。” 扶苏笑着跟他走了,今天的事远远出乎扶苏的预料,刘盈的表现与从前相比完全不同。 刘盈今日也出乎了阎君们的意料,老大的镜子一直在照着他们。 老六叹道:“刘盈啊!恩怨情仇太过复杂了些。” 老五道:“是啊,是个好孩子的。” 我拉长声音道:“可怜生在帝王家。” 老七和伊挚、范蠡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二盯着老大看! 老大摊手道:“他的投胎我已经批了,也依他所请,永世不再生于帝王家。” 我们都表示满意!老二收回了目光。 刘恒在判官府转了一圈,审他的正好是姬旦。可惜刘恒只是听说过周公,没见过周公。人间的画像画的太传神了些,和周公本人相差有些大。 姬旦没太在意刘恒皇帝的身份,皇帝又怎么了,他老爹刘邦,他大哥刘盈,不都是在判官府走过一遭么。 地府的判官才是真正鼻孔朝天的阶级!管他是帝王将相还是王侯公族。入了判官府,功过论有无。 刘恒被姬旦审了个体无完肤,从出生到病死,所有的事都判了一通,一件没落,足足审了三天半。 刚开始说的都是功劳,刘恒还是挺开心的。后面说的都是过错,虽有些不快却也坦荡,大丈夫敢作敢当,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真正使刘恒感到羞愧的是最后的几句话。 “黄头郎邓通,位卑职小,你见其面容俊俏而幸之。虽有强权之嫌,却也算两情相悦,无功无过。” “宠幸邓通,时常临幸邓通府宅。没有耽误国事,无人因此而受难,无功无过。” “嗯?命许负为其相面,许负言邓通穷困饿死,你赐他铜山,许之铸钱?” 刘恒尴尬的点头表示姬旦说的没错。 姬旦接着道:“还行,邓通钱铸的不错,不曾取巧牟利,无功无过。” 姬旦又提了几嘴邓通的事,才摇头道:“你说你也算是一代贤主明君,怎么偏偏有这等嗜好?” 刘恒面色通红,道:“帝王家的事,都这样!都这样!” 姬旦点头又摇头,道:“你这话不太对,汉以前的帝王可没这爱好,老夫从那时候过来的,了解情况。你忽悠不了我!” 刘恒张张嘴,说不出来话。 姬旦拿出一卷竹简,边写边道:“大汉皇帝刘恒,大功小过,大功可定为上等,留居地府修行,小过无伤大雅,日后自有了断。今呈商判官与诸阎君审阅!” 写完之后把竹简往边上的火盆里一抛,简单方便! 刘恒又极为不舒服的呆了小一刻钟,才见一卷竹简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判官的桌子前。 “判官府复审通过!发阎君殿复审。” “阎君殿复审通过,加议刘恒为怀州州丞,交现御史大夫、原怀州州丞扶苏处,发判官府执行。” 姬旦看过文书,有点搞不懂御史大夫是个什么官儿! 这是阎君们依据嬴政的意见新设立的官职,位同州丞。和文书一样,值守在阎君殿。扶苏没做成他想做的文书,不过除了负责的事情不同,其他的倒是和文书差不多。 任命和刘恒被同时交给了扶苏。 扶苏看着任命有些懵,不是说好了文书的么?什么时候成了御史大夫了?这字迹是父亲的吧?父亲给儿子写任命,不算谋私么? 嬴政在阎君殿很开心,儿子受到了所有阎君们的认可,从老大到老十一范蠡,对扶苏都很看好。他这个十二阎君面上有光,干脆亲笔给儿子写了张任命书。 刘恒开始了在地府的学习生涯,扶苏准备好了行礼,只等刘恒接手之后搬走,嬴政给他在紧贴着阎君村的街道买了一个宅院。 刘盈则是默默的收拾东西,和地府的亲人朋友告别,准备去投胎。 刘邦收到陈平和周勃的回报之后并没有责怪他们,他们是刘恒的功臣,却是刘盈的逆臣。面对刘盈,自然底气不足。 刘邦自己带着人跑了出去,在判官府堵了三天都没堵到人!于是寻思着是不是堵错了地方,人被送去阎君殿了,又跑来阎君殿堵了一日。 阴差阳错的,等刘邦知道刘恒在哪的时候,刘恒已经在怀城住了快十天了。 第五十六章、邓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恒一路掩面跑进了阎君殿,行礼的时候身子压的很低,长袖几乎垂到地面。 声音有些哽咽,道:“刘恒拜见诸位阎君!” 伊挚扫了他两眼,衣衫褶皱,卖相很不好。多少是做过皇帝的,怎么会这么不顾体统。 朝台下问道:“刘恒,你来阎君殿,所为何事?” 刘恒头也不抬,道:“我听人说邓通死下来了,特来阎君殿询问此事可是真的?” 嬴政皱了皱眉头,他一直觉得刘邦太流氓,刘盈太窝囊,刘恒比他们能好上一些。现在嘛!什么流氓,什么窝囊,总比眼前这个爱哭鬼强吧! 范蠡偷偷扯了扯嬴政的袖子,示意他别太当回事儿!老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生气了! 我看了看妲己,妲己抓进翻了翻卷宗,道:“邓通的确已经死了下来,由判官府初审,阎君殿复审。考功为中上,已送至商丘城张州丞那里安顿了。之前张州丞说要个文书来着!” 刘恒听到邓通的去处,忙问道:“张州丞是谁?” 得!扶苏还没告诉他同僚都是谁。 我解释道:“张州丞就是张良,在地府也是主政一州,和你平级。” 刘恒想了想,觉得自己从张良那抢个人应该不难。又问道:“不知邓通是怎么死的?” 我对着妲己点点头,妲己又念道:“邓通为人间皇帝革职,罚没家产。最终落难街头,饿死。” “什么?”刘恒直起腰,瞪大眼睛喊道:“刘启安敢如此!” 嬴政颇为不悦,道:“有何不敢?如今人间的皇帝是他不是你。” 刘恒哑口无言。 人间皇帝比不得天界和地府的君位,做不得几千年的帝君。一朝皇帝一朝臣,邓通所以饿死,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多了。天下富商,无过于邓通,刘启那个逆子,又怎么能不眼红呢。 摇了摇头,刘恒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阎君殿。 范蠡问嬴政道:“是不是干皇帝的都有男宠?” 嬴政看着范蠡的眼神,打了个哆嗦,道:“怎如此说?” 范蠡道:“你看啊,刘邦有籍孺,刘盈有闳孺,刘恒有邓通,现在的刘启和那个姓周的好像也有些不清不楚……” 嬴政顶着其余阎君的目光,光明正大的道:“那是汉朝的皇帝!刘邦开了个好头!我大秦的君王什么时候有过这等嗜好!最不成器的胡亥都没这样干过!” 我们都点了点头,从秦国到秦朝的历代君王里有不少奇葩,但真没有沉迷于美色男色的。 老二悠悠道:“我总觉得你们秦君都是另一种奇葩!总是对土地和战争充满了一种叫做沉迷的情绪!” 老五也道:“是啊!是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政疑惑道:“土地谁不爱啊?战争当然是为了土地啊!” 阎君们默默无言…… 过了半晌,老大抛出镜子,道:“看戏、看戏!” 刘恒特意回了趟怀城,换了一套很正式的服装。张良是开国老臣,声望高绝,见他不能不正式。 配了官印,挂了长剑。和扶苏说了一声,就出发去商丘抢人! 刘盈没在家,去找吕雉辞别了。 才出了怀州,刘恒就被一群鬼堵住了!为首的那个头头叼着草根,抱着胳膊,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刘恒果断的跪了!高声道:“刘恒拜见父皇!” 刘邦嚼了嚼草根,道:“你还知道我这个父皇?” 刘恒连忙解释道:“非是孩儿不去拜见父皇,实事大兄不放孩子前去啊!” 刘邦眯眯眼睛,走了两步,一只手搭在刘恒的肩膀上,轻笑道:“恒儿啊!为父知道你大兄逼着你写了一份不参与秦汉相争的声明。没关系嘛!还是可以帮为父一些忙的嘛!” 刘恒恭谨道:“还请父皇明示!” 刘邦笑问道:“恒儿啊!你这一朝,可有哪些臣子出类拔萃啊!” 刘恒眼睛转了转,道:“回禀父皇,我这一朝臣子当以贾谊为首,此人博学多才、善于鸿文,于时弊颇有见解。” 刘邦问道:“他死下来了么?” 刘恒点头道:“已死下来很久了,父皇没见过他么?” 刘邦瞟了陈平一眼,陈平点了点头,示意已经记下来了。 刘邦又问道:“恒儿啊,你这一朝,可有什么将才啊?” 刘恒道:“将才当以周亚夫为最,此人是周勃的儿子,善于治军。” 刘邦又道:“死下来了没有?” 刘恒摇了摇头,刘邦有些失望。周勃偷着舒了口气,自己的儿子争气,真好! 刘邦又拉着刘恒聊了他在位时的环境和官员任命,足足两个时辰才放他离开。 刘恒原本在刘邦的计划里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是可以代替他坐镇草场的人。陈平和周昌虽然才能够了,但终于是臣子,没有帝王的威严,也不可能有帝王的威严。面对姜尚和吕雉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矮上一头,一个周武王的亚父,一个曾经的大汉太后,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姜尚是第一代的齐王啊!吕后也有过临朝称制!陈平和周昌…还是算了吧。 偏偏刘恒这个既定人选被他那个叛逆的嫡长子给拐跑了…,刘邦其实还有个长子,也被他封做了齐王。这个齐王叫刘肥,是刘邦没成家的时候勾搭村里的寡妇生下来的私生子。 刘肥死下来的倒是挺早,还在刘盈前面,可这个长子只是庶子,在人间的时候做个太平地界的封王尚可,在地府独当一面还是算了。刘肥地位尴尬,自己兄弟里只有刘盈算是认他这个大哥,其他的兄弟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儿!更别提那些骄傲不逊的臣子了。 刘邦不得不做更多的思考,难不成要再等刘启死下来? 刘恒没管他老爹有什么想法,“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扶苏告诉他的第一句话被他深深的装进了脑子里。与其掺和周秦汉之间的争斗,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地府的州丞。再说嬴政现在已经是阎君了啊!今天去阎君殿的时候就坐在高台上面! 怎么争啊?拿什么争啊?阎君诶!地府最大的大佬之一诶! 扶苏出于某种考量并没有告诉他很多关于阎君的事,只是提了阎君的定额有十二位,嬴政现在是其中之一。于是刘恒自己脑补了嬴政的上位史! 血腥、暴力,充满了阴谋较量,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运气! 刘恒自作聪明的觉得按照大兄刘盈安排的路走下去,干好州丞,争取上位阎君!还有三个名额,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邓通还是不太适应,不是不适应地府的生活环境,而是不适应自己的肚子。 饿! 很饿! 作为一个被饿死的鬼,邓通表示自己真的很饿。 好在张良并不差几顿饭!邓通一顿能吃三顿的!连续吃了三天! 刘恒找过来的时候,邓通还在胡吃海喝。 张良想了很久,该怎么称呼刘恒呢?陛下?不合适,自己是高祖和刘盈的臣子,不是刘恒的。大王?也不太合适,毕竟人家后来做皇帝了。想到这张良有些郁闷,自家儿子张不疑的侯爵就是被刘恒削去的,还是倾尽家产才赎回来的一条命。 为了这事,刘邦还特地跑过来找他道歉,直说自己儿子没干人事儿! 张良最后决定还是别论人间的交情了,如今都是地府的官员,按同僚论吧! 刘恒没有一点对不起张良的觉悟,张不疑的事情过去太久,实在是记不清了。 行礼道:“留候,刘恒有礼了!” 张良还礼道:“刘州丞无需多礼!” 邓通看见刘恒来了,就把食物扔下,扑到刘恒脚下,抱着大腿哀呼道:“陛下!还能见到陛下!真…真是太好了!” 刘恒不忍去看邓通,邓通的执念停留在饿死的时候,形容实在狼狈。 对张良道:“张州丞,邓通是我在人间时的故交,可否交我带走?” 张良道:“自是可以的,刘州丞不妨等上一等,待用过饭后再走不迟。” 刘恒笑道:“那就多谢张州丞了!” 阎君殿里,老二一直在撇嘴,道:“这两人逢场作戏,无趣的紧!” 老七却道:“我倒觉得有趣的很!你们说张良会不会和萧何一样投到吕雉那边去?” 伊挚摇头道:“不太可能,张良毕竟是地仙,没有那么小心眼,就算和刘恒有些不快,也不会因此做什么。” 范蠡赞同伊挚的话,道:“不错,草场不许神仙下场,张良最后在身后出些计策。而且拉拢他会有触怒阎君的风险,吕雉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干冒风险的事!” 老二摇脑袋道:“搞不懂你们这种人,干什么都是拐弯抹角的!” 老大笑道:“咱们是老古董,比不得年轻人!老十二,你那边的规划做的怎么样了?” 老十二就是嬴政,嬴政做了阎君之后就开始完善阎君城的构想,这些年一直在寻地府中的工匠,做图纸,做规划! 嬴政把面前的一张布展开,一座雄伟的城池出现在一众阎君和两个文书眼前。十二州城围绕成了一个圆,阎君城就是这个圆的圆心。阎君殿在图纸上占据了城池的中心位置,广大的很。 老五仔细看了看,道:“还差什么?我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嬴政收起图纸,道:“这只是整体的,还要有各个街道的,还有阎君殿的,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道:“会不会花很多钱?地府的钱够么?” 嬴政看了看范蠡,笑道:“我算过了,最多占到地府一年税收的三分之一。” 老六默默道:“咱们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范蠡骄傲的扬了扬脑袋,道:“很久之前就这么富裕了!咱们的财货积累差不多是天界的几十倍!” 地府的财政一直都是交给范蠡管的,有这样的成绩的确是很值得骄傲!阎君们又说了他一些好话! 老大道:“不要急,慢慢来,每一步都做的稳当一些,既然要筑阎君城,重建阎君殿,那就筑个好的,建个好的!” 嬴政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压过凌霄殿肯定是不能的,多少要给天帝留点面子。但压过紫薇大帝府,青华大帝府,勾陈上宫这几家就没什么顾虑了。大家都是君位,谁怕谁啊! 刘恒第一次在地府做客,第一次以一个同僚的身份在同僚家里做客。 第一次在同僚家里做客的时候带着邓通。 刘恒有些五味陈杂,邓通从前是那般文雅的一个人,如今却吃没吃相,坐没坐相。刘启那小子,真是没干好事!窦漪房也不知道拦一拦,就由着他胡搞! 刘恒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若是胡为的话,母亲也不会阻拦的吧,母亲那样的宠爱自己。 薄姬死下来的时间也很早,没去见刘邦,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隐居,就在怀城附近,距离苏夫人家还挺近的。 扶苏在刘恒下来之前就寻到了薄姬,至于刘邦嘛…他根本想不起来薄姬是谁,长什么模样…… 又给邓通夹了不少菜,对张良道:“张州丞,如今周秦汉三朝相争,不知张州丞怎么看?” 张良笑道:“我是地仙的境界,阎君们禁止神仙参与进去,因此并未关注太多。刘州丞也不打算参与进去么?我那日听人说了你下来地府时签下的声明。” 刘恒摇摇头,有些无奈,道:“高祖虽是我父,却与我母子关系淡薄。我母亲死下来二十几年,他也不闻不问。”说到这,话锋一转,道:“如今都是阎君座下臣子,有什么争不争的,好好当差要紧!” 张良笑着点头道:“刘州丞说的是!如今都是阎君座下臣子,好好当差最要紧!” 邓通扫光了桌子上的所有盘子,这才重重的打了个嗝!道:“陛下,我吃饱了!” 刘恒看了看只剩下空盘的桌子,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左胸,心痛啊! 第五十七章、投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邓通跟着刘恒回了怀城,刘恒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邓通长久的留下来。 邓通的考评只有中上,没办法像他这样,只要自己不去投胎,就能长久的留在地府。 为这事刘恒特意去找了扶苏。 扶苏有点惊讶,一个皇帝至于如此的偏爱一个男宠么?不过转念想了想刘恒给邓通铜山,许他铸钱的事,也就觉得没那么值得惊讶了。 “你可以留他在地府任职,只要他不被上面开革,就可以一直留下来。” 得到了扶苏解答的刘恒彻底放心了,自己马上就是正式的州丞了,安排邓通当个差还是很轻松的! 扶苏又提醒他道:“地府一向求的是公心,天公地道不是句假话,留下邓通可以,但别搞得太离谱。” 刘恒拍着胸脯应了下来,邓通的本事有多少他是知道的,郡守、县令之类的官做不了,做个文书还是够的!文书这个职位太方便了,要求不高又能留在自己身边。 扶苏不在理他,独自上了楼顶,望了望阎君殿的方向,又看向北方的草场。 刘盈现在就在草场,他已经决意去投胎,挥别了自己那几个命运悲惨的儿子,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他不打算去见刘邦,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他已无法表达自己的失望。 吕雉就成了他最后要去告别的人。 吕雉正在部署军力,大秦的力量已经抢先一步积蓄完成。现在正是攻城略地,大展宏图的时候。 虽然无论是周朝还是汉朝都并没能像秦朝这样抢先建立起足够多的城池,但吕雉对此并无所谓。没有城池,那就抢草原好了!学习匈奴嘛,搞点牛羊过来养,没事儿的时候派骑兵去邻居的地界上袭扰一下! “母后!”刘盈躬身施礼,腰弯的很低,袖子几乎垂到地上。 吕雉看向自己这个儿子。儿子很久没来见过她了,他心里一直有怨气,她理解他的怨气,但她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刘盈的仁弱注定他玩不转政治,他和扶苏不一样。扶苏仁义但不柔弱,反而很像嬴政,充满了刚毅,吕雉第一次见到扶苏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法家的门徒,一切的仁都是基于法家的原则上的。吕雉觉得扶苏死的可惜,真的可惜。 刘盈的仁弱更多的在于他的心慈手软,当初要杀郦食其却因为吕雉的阻拦而下不了手。如果换做扶苏,只怕郦食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吕雉还是很爱自己的这个儿子,鲁元公主和刘盈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她的全部。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到处都是游骑,士卒们不认得你,很容易把你当成奸细。” 刘盈把放在袖子里的文书拿出来扬了扬,上面盖着老大的打印,表示自己是有准备的,并不会出事。地府的鬼对阎君都很敬重,也有一丝畏惧。在人间的时候君王都高高在上,稍有不快就是雷霆暴雨。虽然知道地府的阎君公正,却也始终扔不掉那一丝接近本能的对于权力的畏惧。 “母后,我来和你作别。”刘盈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泓潭水,波澜不起。 吕雉挑了挑眉毛,道:“作别?你要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 刘盈摇头道:“我要去投胎了,阎君们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明天我就去轮回了。” 吕雉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为什么去投胎?留在地府不好么?” 刘盈依旧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吕雉身前。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我已放下了所有。这是我在怀城居所的钥匙,就留给母后。母后啊,我走了。” 刘盈真的走了,走的轻松,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 吕雉默默的看着钥匙,眼角垂下一滴泪水。 没有挽留,没有追出去,只是久久的盯着桌上的钥匙,不发一言。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有些阴沉。天气总是能影响心情,阎君们今日都感觉有些沉重。看过了刘盈对吕雉的告别,阎君们更加沉重了。 妲己和虞姬也是,两个女子正在那里互相安慰。小狐狸也不抱着水果了,而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像是在装死。 老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刘盈的心境已经很高,很适合修行,放去投胎有些可惜。” 老六道:“是可惜了一些。” 老大摸了摸肚子,最近好像又有些胖了,道:“投胎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下一世,或许会快乐很多。” 我想了想,道:“生死轮回本来就是人间的定律,神仙虽然可以跳脱,却未尝不是在一个更大的轮回里。” 老大含笑点头,老二似懂非懂。老五和老六很是疑惑,老七若有所思。伊挚和范蠡当没听见,嬴政在苦苦思索。 扶苏为刘盈摆了送行酒,只有他们两个,在二楼的楼顶。 刘恒和邓通被赶出去巡察郡县,没个几天回不来。 酒是好酒,杜康新酿出来的。地府里想喝到杜康亲手酿的美酒的鬼很多,但最终能喝到的很少。扶苏自然是很少的一部分,他和妲己都是杜康的常客,也是最早的熟客。杜康听说他要给友人送行,特意把自己留存了一百年的美酒拿了一坛出来。 酒坛打开的时候,就是一股浓重的酒香。往里面看去,酒水已经变成了酒膏。 扶苏拿了两个碗,各自刮了些酒膏。又提了一坛新酒,分别倒进去搅匀。 刘盈道了一声好酒! 道:“公子什么时候到阎君殿去?” 扶苏想了想刘恒的进度,道:“应该没有几天了,刘恒学的很快,本身又做过皇帝,一州的政事难不住他。” 刘盈点头道:“恒弟却是不错!公子打算一直留在地府么?” 扶苏饮下了一碗酒,酒味悠长,令人回味。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有一天我没了执着,也会像你一样去投胎把。” 刘盈笑道:“我听说神仙是不能有情的,你不想成仙么?” 扶苏点头又摇头,道:“谁不想成仙呢?但若在仙和情之间选一个,我想我还是会选择情。” 刘盈道:“公子为什么会爱上她呢?在人间时我并没有听闻公子对哪一个女子动过情。” 扶苏挥了挥衣袖,拂去身上的灰尘。道:“我才死下来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她每日都在安慰我,陪我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你若是也遇到在那个时候肯陪你喝醉的女子,你也会爱上她的。” 刘盈摇头,道:“只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扶苏笑道:“襄王的梦是襄王自己的,无论神女是否有心,襄王都没什么所谓的。” 刘盈叹道:“公子,你成不了仙!” 扶苏依旧保持着微笑,道:“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选择好坏并没有什么,做出选择的人不会后悔就是好的!” 刘盈举起酒碗,道:“公子说的是!饮胜!” “饮胜!” 刘邦还是得知了刘盈要去投胎的事,吕雉告诉他的。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再多,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对于刘盈,他们这对父母做的并不合格,都有一些亏欠。 扶苏亲自送刘盈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是一座长长的,弯弯的拱桥。桥的这头是地府,桥的那头是轮回。 刘邦和吕雉难得的凑在一起,等在奈何桥的这一头。 扶苏很自觉的走到一旁,让这一家三口再说些话。 刘盈很不想开口,但还是保持了礼貌,行礼道:“父皇,母后。” 走在桥上的鬼纷纷看过来,听着称呼,不是一般的鬼啊! 刘邦痞里痞气的扫了两眼周围,鬼们纷纷把目光收回来。这中年汉子一看就是个流氓,惹不起,惹不起。 刘邦这才说道:“盈儿,你母后跟我说你要投胎。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刘盈平淡的道:“我就想开了,才去投胎的。” 刘邦气的甩了甩袖子,道:“这话怎么说?什么叫想开了才去投胎?” 刘盈道:“当年楚汉相争,我父几次将我与姐姐抛下车去,我们陷于楚营仍可不闻不问。我为帝时,我母临朝称制,逼我娶我姐姐的女儿为后。我死后,我的臣子断绝我的血脉,我的弟弟视若无睹。我如今选择投胎,难道还不算是想开了么?” 刘邦脸色变的通红,说不出话来。吕雉也是。当初的黑历史影响的最大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如今想来,也确实找不到拦阻的理由。 刘盈就这样从他们身边走过,一步一步的上了奈何桥。 孟婆依旧是千年如一日的模样,像个邻家的老婆婆。 见刘盈走了过来,笑道:“饮了汤,就再也记不起来从前的事。下了桥,就再也无法回头。你思虑好了?” 刘盈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婆舀了一碗汤,递到他手里,道:“再回头看你父母一眼吧,以后他们就不再是你的父母了。” 刘盈回头望去,刘邦和吕雉在彼此争吵,面红耳赤。扶苏站在桥下对着自己微笑。 “我生时,空无一物。我死时,唯余烦恼。我来时,满腹忧愁。我走时,云淡风轻。” 刘盈抬起手里的碗,一口饮下。 扶苏是为刘盈感到开心的,纵观史书,很少有如刘盈这般压抑的人生。能够放下一切,选择新生,是值得被祝福的事。 刘邦和吕雉也不再争吵,都各自站在桥的一端,望着刘盈的身影从桥上走下去。 那身影是如此的轻快,如此的没有烦恼。他像是去赴一场美妙的约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情绪,飘然的投入到未知里。 刘盈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也许他还会再回来,只是再回来的时候,再也不是刘盈了。 第五十八章、玄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恒带着邓通回到怀城的时候,刘盈已经走了三天了。 得知刘盈投胎之后,刘恒有些五味陈杂。作为大兄,刘盈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一直很好,即便是险些夺了他太子位的刘如意,也很是关心。刘恒的母亲并不受到刘邦的重视,刘恒也一样。从小到大真正关心过他的除了母亲,就只有这位大兄。 刘恒喝了很多的酒,醉的一塌糊涂。邓通一直在照顾他,劝慰他。 扶苏在刘恒酒醒的时候找到了他,扔给他满怀的卷宗。 道:“你已经熟悉了怀州的一切,今日起就是正式的怀州州丞。怀州是九阎君管辖的地方,怀城这个名字是九阎君的故乡,你要妥善治理,不要有太大的差错。” 刘恒在邓通的帮助下摆好了卷宗,道:“公子要走了么?” 扶苏点了点头,道:“我要去阎君殿任职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里找我。” 刘恒起身整理了一下一装,很正式的行礼道:“公子尽管放心,日后有暇,不妨多回来走走。” 扶苏再次点头。他没有过多的交待什么,除却邓通,刘恒一直是个明主。怀州的治理扶苏并不担心,原想叮嘱刘恒保持这栋小楼的摆设,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主人一栋房子。从前的人都已不在,保留摆设又有什么意义,由着刘恒折腾去吧。 扶苏赶了一辆马车,装着所有的行装。这几天他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大抵是刘盈所带来的影响。他一直把刘盈当弟弟看待,刘盈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弟弟。弟弟走了,留哥哥一个人在怀城的小楼里待着,总是会感觉到空空荡荡,怅然若失。 就让刘恒来接手那些回忆吧,那是他的大兄,压抑还是悲伤,都是他应该接受的。 扶苏的新家紧贴着阎君村,那是嬴政给他买下来的院子,建造它的是吕雉。 这里距离阎君村只有五十步的路,站在门口可以看到妲己和虞姬的那座小楼。 妲己和虞姬今天并没有去阎君殿当值,她们在扶苏的新家门口等。阎君们抽不出来空闲,只能让她们帮扶苏去收拾一下新家。 扶苏远远的降低了马速,朝着妲己和虞姬挥手。 停稳马车,从车辕上跳下来,施礼道:“有劳你们了。” 虞姬笑道:“帮大秦的长公子搬家,这事情可难有,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妲己也笑道:“我也算是你的姐姐,姐姐帮弟弟,也没什么麻烦的道理。” 扶苏笑而不语,他此刻只觉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说不出,就只能保持微笑。 扶苏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衣衫就是很多的书。生活用品嬴政早已给他备好,因此也都留给了刘恒,一样没拿。 扶苏又想起刘盈,如果刘邦也如自己父亲这样关心儿女。阿盈大概就不会那样忧郁了吧。 晃了晃脑袋,把想法都扔到一边。 从车上开始搬东西,他的书很多,怕是要搬很久。 阎君们今天有些忙碌,人间的匈奴再一次袭击了汉朝的边郡。雁门、云中,死伤惨重。 受伤的不需要阎君们负责,死了的却要受阎君们的治理。 数量庞大的死在这次袭扰中的军民百姓被带到地府,判官府没日没夜的在进行审决,阎君殿也开始了每日每夜的复审。 值得欣慰些的是这批死下来的人里并没有楚昭,楚昭已经不在云中驻守了。他现在被调回来,在细柳营,周亚夫的手下任职。 和容容之间相聚的时候更多了一些,帝国的心脏也要比在云中更安全。 楚昭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安全,但还是让自己显得开心。容容是他最牵挂的人之一,能离妻子近一些,也是件好事。 楚尹的县令做到了头,他辞官了。六七十岁的老头了,在人间已经是极为长寿,没有几年活头了,安心回家养老吧。 我没去找过苏夫人,但还是给她写了两封信过去。告诉她容容在人间的一些情况,顺便问候一下她在地府的生活。 苏夫人给我回了信,只说自己一切都好,要我和妲己有时间过去做客,她和她丈夫对我们都很感激。 妲己很想去,但一直都去不成。阎君们比从前更加繁忙,地府的鬼魂数量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制度改革之后,多了很多新事物,需要更多的精力去管理。 地府的机构在几次改动之后,办事的效率其实高了很多。官员们也都很少出错,但阎君最终复审的程序是不可以裁撤的。这是地府保持公正的根本,任何一项审决都必须在阎君殿走过一遭,由阎君们复核。 没有一个鬼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最为推崇法治的商鞅和韩非子都觉得阎君是地府律令的最后一道保障,也是最公正的一道保障。 就在我们都趴在桌案上忙碌于复核判官判决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自通天路飘然而下。 白色的衣裳,清冷的脸庞。生人勿近的气息围绕在周身三尺,周围的鬼都在远远的看着她。 “阎君殿怎么走?”玄女冷漠的问道。 “在…在东面,走…走半个…半个时辰就到了。” “谢谢。” 玄女脚下一跃,飞在空中,朝着阎君殿的方向飞去。 玄女找到阎君殿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阎君殿太不起眼,周边都是差不多的草屋。她问了很多鬼,才找到地方。 今天大概是她这几百年里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勾陈上宫九天玄女拜访七阎君无圻!” 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阎君们纷纷一怔。 我忙解释道:“上次去天界的时候她有说想来地府和死下来的名将交流交流,我答应了。” 其他阎君都点点头,不做理会。 我朝着门外喊道:“玄女,请进来吧!” 阎君殿的温度为之一降,老五、老六、老七、伊挚和嬴政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玄女的气场太冷,金仙以下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一些影响。 老二轻蔑的扫过了这五个天仙境界的阎君,对九天玄女道:“玄女远来是客,请入座。” 一张席子从角落里飘到玄女身前,玄女跪坐下来,道:“多谢二阎君。” 我道:“玄女来此可是为了与诸将交流之事?” 九天玄女点头道:“正是为此,有劳七阎君为我引见。” 我应道:“玄女且捎带一日,诸将此刻都在草场参与三朝征战,我先知会他们一声,明日带玄女过去。” 九天玄女疑惑道:“草场?三朝?地府今日有征战么?” 老二热情的解释了草场和三朝争斗的事。 玄女颇有兴趣,道:“如此正好,兵法韬略总要在阵上才能得要验证。” 老大笑道:“玄女是兵法大家,能来此是诸将的运气。勾陈近来可好?” 勾陈指的自然是西极勾陈上宫的勾陈大帝,老大的来历久远,天帝都和他平辈相交,叫一声勾陈并不算失礼。 玄女回道:“帝君近来还在处理天界驻军换防的事,很是忙碌,此番倒也托我代他向诸位阎君问候。” 老大点头道:“勾陈主掌兵戈,很难闲下来。玄女不妨在地府多留一些日子,回去的时候也给他讲讲地府的风光,顺带捎些地府的特产给他。” 玄女称谢。 九天玄女不是个热情的人,也不是个热爱交流的人。就坐在阎君殿里看着我们忙碌,地府和天界的区别很大。无论是时间上的还是管制上的,地府的运作模式都和天界不一样。 天界一共有十个君位,天帝、东西南北四极大帝,五方五老帝君。这些帝君并不会在一起处理事务,除了天帝总掌全局之外,其他帝君都各自负责一个方面的具体事务。 凌霄殿自然没有阎君殿这般热闹,玄女看我们八个阎君一起干活,非但不觉得乏味,反而觉得有些趣味。 带着玄女回到阎君村的时候,扶苏和妲己、虞姬都在三层的小楼里。 他们三个准备了很丰盛的饭食,这是给扶苏的接风宴。只是这场接风宴是扶苏参与准备的,阎君们最后入场的。 玄女清冷的气场覆盖了这座三层小楼。扶苏强自在保持着微笑,妲己和虞姬都有些不自在。 我偷偷对妲己说道:“九天玄女是掌兵法图录的女仙,见惯了生死征战,血流漂杵。因此显得冷漠了一些,她实际上是个很友善的神仙,你们熟悉之后就不会感到不适了。” 妲己白了我一眼,道:“君上倒是对玄女很是了解!” 我笑道:“玄女与我是在一个时代成仙,自然是多了解一些。” 妲己扭过头去,和虞姬说话去了。我见她不理我,便接着陪玄女说话。 在阎君殿的时候我已经给吕雉、刘邦、姜尚还有其他诸将都传了消息,明日三方会暂停争斗,在秦朝众人新打造的咸阳城聚集,一论兵法高低。 地府的诸将都显得很兴奋,九天玄女曾经传授黄帝兵法,助黄帝战胜蚩尤。兵家的没有不尊崇九天玄女的。如今能有幸亲眼见到这位女仙,自然是值得兴奋的事情。 扶苏的接风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结束,说不上尽兴,也说不少扫兴。只是从头到尾都显得冷淡一些,能不受玄女影响的只有老大、老二和我。 玄女被安顿在小楼里,和妲己、虞姬一起。扶苏自是回到他的小院去,这是他搬过来的第一个夜晚,对他来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御史大夫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嬴政首倡,其他阎君赞同。地府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如阎君一样能够保持公正,监察机构很有必要,扶苏将会是搭建起这个机构的人。 回到家里,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坐在院中,思考了一下我自己的修行。我离大罗金仙又近了一步,只是依旧有些看不清天尊之路。我很想达到天尊的境界,那个时候,或许可以卸掉阎君的位子,往极西游历一遭。 地府的日子真的是漫长而无趣,几千年的岁月下来,即便是神仙也会感觉到一种疲倦。 玄女拎着一坛酒推开了院门。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缓缓说道:“听说杜康的酒能醉倒天仙,我特意寻了一坛来试试。” 我笑道:“这酒早就卖到了天界,玄女没有喝过?” 她摇摇头,道:“没有时间,也没人一起。” 我在身上点了几下,境界落到天仙,道:“能共玄女一醉,我倒是有幸。” 玄女不做声,打开酒坛,倒好酒,道:“我是不是搅了你们的宴会?” 我摇头,道:“并没有,他们只是境界不到,理解不了玄女的悲悯。” 玄女喝了一碗酒,道:“酒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倒是不坏。” 我道:“酒是忘忧君,自是不错的。” 玄女渐渐喝的醉了,洁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道:“无圻,我很怀念无怀氏的时代,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争斗,无数人在碧游宫听通天道祖讲道,你我都是其中之一。” 我想了想当初的日子,道:“是啊,那是个好时代,也是个难忘的时代,玄女那时候还是个很活泼的女子呢!” 玄女难得的笑了笑,道:“你那时,不也是个乐观的少年嘛!” 我也笑了,笑的很开心。 第五十九章、下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不开心的是妲己,她寻过来的时候玄女已经醉倒在桌案上,我也有些神志不清。 “君上倒是有兴致,深夜不去休息,反而在这里喝酒!” 我把她拉到我身边坐下,指着月亮,笑道:“你看这月亮,好看么?” 妲己撇嘴道:“好看!” 我继续道:“无怀氏的时候,月亮也和今天一样好看。那时候嫦娥还没奔月,月亮上什么都没有。我们那个时候都很年轻,在各宫求学问道。老师教我们道理,元始天尊传我们法门,通天教主教我们征战。那个时候我们会在夜晚的时候聚在一起,一边赏月,一边交流所得。” 妲己问道:“君上和玄女是旧识?” 我点头道:“我和玄女就是在通天教主的碧游宫认识的,那时候玄女说她想到月亮上去,做个清静无为的女仙。不曾想最后住在月亮上的是嫦娥,玄女到了勾陈上宫。” 妲己疑惑道:“君上不是说没有朋友了么?玄女难道不是君上的朋友么?” 我摇头道:“她只是我的相识,不是我的朋友。一个人总是有很多的相识,却没有很有的朋友。” 妲己似乎理解了,似乎没有。她把玄女扶回小楼,安置好,又回来陪我看月亮。 我们就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看了好久。 嫦娥又在跳舞,清源妙道真君府里也有一个人在院中弹琴。 琴声缥缈而悠扬,舞姿优美而飘逸。 第二日我没有去阎君殿,玉鼎被叫过去顶班。我这段日子要带着玄女去见诸将,去游览地府。 诸将在新建的咸阳城里聚集。 蒙恬除了善于领兵之外,还很擅长别的,他发明的毛笔现在基本代替了刻竹简的小刀,很是方便。他很善于筑造城池、工事。 嬴政统治时期的咸阳城几乎被完整的复刻了下来,高高的房檐,黑色的涂料。整座城池充满了一种庄重大气的感觉。 咸阳宫的门前搭起了一座中军大帐,主位被空着,姜尚坐在上首,吕雉和刘邦各自坐在左右,诸将依次列座。 带着玄女进来的时候,诸将的眼睛都在第一时间看向玄女。玄女恍若不知,径自走到场地中间,扫视了一眼众将。道:“诸位都是史书上有名的将领,兵法韬略都是擅长之事。自然之道兵法之奥妙,尽在一心。今日不妨交流理念,明日各自领军,较量一番。” 这话很合众人的意,众将纷纷应道:“玄女所言极是,兵家正道自在战场之上,而非纸上谈兵。” 列在末尾的一个将领羞愧的捂住了脸。 那是赵括,他输给了白起,长平一战被后世人不齿,都道他是纸上谈兵。 实际上他并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将军,能真正带领六十万将士征战的将领并不多,人吃马嚼,军备器械都不是容易处理的事。到目前为止,真正带领过六十万大军征战的只有姜尚、白起、王翦、韩信和他。只是前面四个人都打赢了,他输了。对于兵家而言,胜负就是对错,就是生死。赵括输了,所以他错了,所以他死了。 白起对他的评价其实很高,作为对手并不看低这位马服子。顶尖的名将都对他很看重,觉得是个统兵的好手,姜尚也因此征召他进入了周朝的阵营。 只是顶尖的名将终究是少数,能真正理解赵括当年状况的不多。赵括已经很努力的不被注意了,没想到还是被提了一嘴纸上谈兵。 玄女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胜负没什么所谓,重要的是理念和韬略。很多战争的胜负并不是一个将领或者是他的士兵所能决定的,运气占了很大的比重。历史上被大风吹折了将旗而导致全军溃败的,也不是少数。 和玄女一起在主位坐下,我对帐中众将说道:“九天玄女是天界西极勾陈上宫的仙人,主掌兵法图录。一些事迹,你们都听说过。阎君殿对这次的交流很重视,你们所有的交流内容和后续的战场表现都会被记录下来,在地府留存,整理后存于天界书阁,永世在天界和地府流传。” 姜尚拱手笑道:“阎君放心,我等自会尽展所长,不负这兵家盛事。”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大阎君已用大法力变幻了草场地形,山林沼泽应有尽有,稍后你们各自选取一块地方,作为根本。每人初始会得到相同的物资和士卒,后续如何,全看诸位自己了。” 韩信挥了挥拳头,跃跃欲试。他最擅长大规模的作战,草场一直以来的袭扰实在让他提不起来兴趣。 吕雉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阎君也要下场么?” 我呆了呆,这并不在之前的考量之内。阎君们只有老二曾经做过将军,真正的上过战场,伊挚和范蠡虽然也能算作兵家,却大多是出谋划策,很少亲自征战。 我想了想,道:“此事我要和其他阎君沟通一下,看看他们的意思。” 把场地留给玄女和众将,回到阎君殿商量。 老二表现的很果决!道:“要参与!让他们知道,阎君也是很能打的!” 老大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下,道:“老二说的虽然肤浅,不过参与一下也是好的,阎君中也不是没有兵家不是!” 众人都看向伊挚和范蠡。 伊挚使劲的摇脑袋,道:“我不行,我善于大势,不善领军。” 范蠡也否决道:“我与陈平类似,善于奇计,不善治军。” 嬴政问道:“不禁止招纳谋士吧?” 老大摇头道:“并不禁止,实际上除了最初的等量士卒和资源之外,没有任何限制。” 嬴政道:“那好办,让老二去治军,伊挚和范蠡在阎君殿给他出谋划策。老九回来干活!都不耽误!” 老七笑道:“还是老十二有主意!这样挺好,老十和老十一也不会耽误政务。” 老六和老五也赞成道:“大善!” 玉鼎挠了挠脑袋,有些郁闷,他想钓鱼,不想顶班! 事情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老二从阎君殿的角落里抽出了他的长枪,还有一套压在最下面的甲胄。披在身上,兴冲冲的提枪冲了出去。 伊挚摇头道:“为将者如此轻率,怕是要给咱们丢脸了。” 范蠡也道:“要不把老二叫回来,让老嬴去吧!” 老二自然不会回来的,玉鼎苦着脸坐在老二的位子上干活! 草场上的诸将很快选择了地形,玄女和老二也都选了一块地方。有的成群结伙,有的独自一人。 赵括没有选择跟着他爹赵奢,而是自己找了地方,打算雪洗耻辱。不过选地方的时候还是刻意的距离白起远一些,长平之战,等而围之的神奇操作还是让他有些不敢靠近白起,怕开始不久就被白起给围歼了。 随着物资士卒的抵达,诸将都各自开始准备。战争是个漫长的过程,打一场仗很快,但打完一场战争很慢。作为统帅,耐心是必备的因素。 老二表现出了我们从未见过的耐心,照着伊挚制定的规划,范蠡献上的策略开始了他的征战之旅。 我们第一次发现老二还有这样的一面,都表现的比较惊讶,只有老大老神在在。 悠悠说道:“老二当初是天皇座下有名的战将,虽然年代久远了一些,却还是有些底子的!” 老六有些担心道:“上古时代神仙妖怪遍地,士卒多为修士,所用战阵都是契合修行者的,老二不会水土不服吧。” 众人都看向老大,老大晃了晃脑袋,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老二还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没有采用任何一种上古的军阵,而是带着士卒操练了早些年韩信在荥阳一役中所用的战车阵,和匈奴常用的骑兵阵型。 这场征战在第一天进行的很快,姜尚、吕雉和刘邦在一票的谋士、战将的帮助之下兼并了许多地盘。即便白起、韩信这样的名将都单独划了出去,三方的底蕴依旧很强大。 玄女和老二选择了相同的策略,两人都选在这片战区的角落,各自积蓄着力量,逐步蚕食着周边的土地。 诸将的很多操作都让阎君们看不懂,但阎君们可以清楚的看清楚他们目前都积蓄了多少储备。 玄女和老二都是均衡发展,相差不大。姜尚、吕雉、刘邦三个人的地盘最广,但因为扩张太快,还不稳固,物资积累的不多。物资积累最多的是王翦和蒙恬,这两个人的策略很相似。士卒操练的最为精锐的事白起,他走的是精兵路线。士卒最多的是韩信,多多益善的确不止是说说,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干,战场上策反吸纳了很多士兵,倒是不怎么侧重训练。 唯一的黑马是赵括,远离了白起这等名将的赵括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华。打垮了很多成名的将领,并将之折服,纳为己用。 赵奢一直以来的黑面孔终于渐渐的晴朗起来,儿子的失败,让他这个当爹的也背了不少黑锅。 苏秦和张仪很活跃,带着一群护卫,穿梭在刀枪剑雨里,四处拉拢着盟友。苏秦有个强力的队友叫公孙衍,当年也是腰挂五国相印的牛人!张仪也有一个队友,范睢的远交近攻本就是在连横之上发展出来的,和张仪配合的天衣无缝。姜尚和吕雉的势力都越来越大,刘邦只能一边羡慕一边埋怨蒯通怎么还没死下来,陈平虽然也干过邦交的活,但终究不是专业人士。 战局出现了一个很突然的转变,樊哙带着士兵奇袭了姜尚的大营,百步之外射落了姜尚头顶的灯。姜尚在关键时刻被逐出了战场,等到士兵再次挂起灯笼的时候,大营已经混乱了。姜尚也只能带着高层的军官撤退,刘邦抢占了他不少地盘。 没等刘邦乐呵多久,吕雉大军压境。两侧还有同吕雉结盟的白起和韩信领兵杀来。 刘邦经此一战,身边只剩下了陈平和周昌等少数臣子,还有不到一万名士卒。 张良在关键时刻入场了,商丘的事务太多,他没有辅官,因此才赶过来。刘邦采纳了张良的策略,放弃地盘,转移战场,积蓄兵力,跑到战区一角打庞涓。庞涓和孙膑正斗的激烈,被刘邦搞了个措手不及。刘邦抢占了庞涓的领地,庞涓被淘汰。孙膑撤的及时,倒是没受到太多折损。 吕雉和白起、韩信很默契的瓜分了刘邦的底盘。 阎君们看的目瞪口呆,虽然都各自经历过征战,却远没有此刻的形势复杂。犬牙交错之中,无论打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七默默道:“咱们小瞧了老二了……” 嬴政点头道:“的确,无论换谁去,都不会比老二做的更好了。我看最后能留在场上的,最多是玄女、老二和吕雉三方。” 老六问道:“此言何解?” 嬴政道:“姜尚最大的弱点就是灯笼,安插细作,想办法灭了姜尚的灯虽不容易,却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墨子那最好的弩能准确命中八百步以外的目标,相里氏虽然不及墨子,却也相差不远,六百步还是做得到的。白起和韩信等人最后还是会回到吕雉那里,臣不与君斗,他们都不会逾越。刘邦虽得了张良相助,却无力回天,只是苟延残喘,没有胜机,很有可能会投到玄女那里。” 伊挚和范蠡都各自点头,他们的看法和嬴政差不多。 苏秦很无奈的回到了新的大营,姜尚的灯笼被墨子新换了一个,新的灯笼更加坚固,更加防风,除此之外,和之前的没什么分别。 苏秦闷闷道:“咱们就没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么?” 墨子摇头道:“完全阻隔空气灯笼会自己熄灭,换成金属材料,灯光照不出来,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公孙衍眼睛一亮,道:“太公,能变小么?” 姜尚摇头道:“变小倒是可以,但规则上禁止任何不同常人的变化。” 公孙衍道:“那就不变小,打造一个全金属的马车,把灯笼放在里面,太公坐在车里,只留一个空隙观望战场,如此可保周全。” 墨子一拍手,道:“可以试试!” 当姜尚再一次踏上战场上的时候,就坐在了一个全铁制的马车里,门锁的死死的,只留了一个活动的小窗,可以通过这里观看战场。 姜尚后来很不愿提起在马车里的经历,最后的结果实在是有点丢颜面,不好意思讲。 第六十章、变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战局的变化果然契合嬴政的预料,战场上只剩下了玄女、老二和吕雉三方势力。 白起和韩信互相交锋了几次,白起占了一些优势,对于骑兵指挥,白起要比韩信强上一些,当年的秦朝在军事资源上要比刘邦时期的汉军强上不少。对于骑兵和步骑协同,白起比韩信更熟悉。饶是如此,却依旧没有分出胜负,白起的兵足够精锐但数量不多,韩信的兵卒够多但不够精锐,谁都奈何不了谁。 孙子只是简单了试了试手就回到了姜尚的阵营,姜尚面对了吕雉和玄女两方夹击。一名吕雉军的斥候混进了姜尚的马车卫队,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赶起姜尚的马车就跑。拼了命的往马身上抽,一口气串出几里地。 姜尚在车里被颠的迷糊,在认清了状况之后自己给自己灭了灯! 阎君们看着这一幕乐的差点喘不过气! 老五:“还有这种操作!” 伊挚:“姜尚倒是够果断!” 老六:“这脸皮是彻底的捞不回来了!” 老大:“哈哈!…哈哈!” 范蠡:“应该不用马车,让人抬着的!” 老七和嬴政比较含蓄,强忍着不笑出声! 我和玉鼎笑的最欢,说不话来! 妲己和虞姬给我们拍背。 面对主帅的突然被劫持,苏秦和孙子的反应已经不满,但还是被玄女抓住了战机,精兵突进,破了中军。又被韩信围在一片山头里,白起和王翦逐步进行歼灭。 姜尚一行就这样悲催的撤出了战场,苏秦又挂了几盏灯,姜尚死活都不出来!大周太师的面皮实在是挂不住了! 值得一提的是赵括,打的顺风顺水,连他爹赵奢都输在他手里,一雪长平之战的耻辱!可惜的是在地府的战绩传不到人间去,人间的耻辱依旧存在! 赵括在横扫了周遭大大小小的将领之后,带着浓浓的骄傲回到了姜尚的阵营。然后…他现在也被围在山头上!山下是看不到头的秦军,领头的将军是他的老冤家,白起! 白起也觉得又碰上赵括挺尴尬的,不过还是很顺手的精锐步卒突进分割,使赵括军不能相顾。整个战术有些类似长平之战的翻版,赵括再一次栽到了白起手上。 所有人都想到了赵括军会败,但没一个人想到了赵括还是败在了白起手里。 赵括差一点就又抹了脖子,剑都架在了脖子上才想起来已经不能再死了!一剑割下去,除了疼就不会有别的感觉了。 老二趁着玄女和吕雉无暇他顾,迅速突进,抢了两方不少底盘,帐下也收拢了不少大将。其中就包括了和刘邦接壤的孙膑,刘邦再一次发挥了逃命的本事,在老二几乎封锁了所有道路的情况下,依旧带着一群人投到了玄女手下。 老二也不是没有收获,张良和陈平就被他手下的士卒给堵住了。 张良和陈平在一脸懵的情况下被送到了阎君殿,供坐在阎君殿的诸位阎君观赏! 张良脸色通红,去的晚了,没抓到什么机会,实在是惭愧。陈平的脸皮要厚上不少,大大方方的往下面一站,让阎君们好好看! 玄女和吕雉在摆平了姜尚阵营的残余势力之后,再一次联合,目标正是老二。 老二在第一时间往阎君殿发了求援信! “敌军势大,战恐有失,守亦不能久。特书信一封,请老六、老九、老十、老十一前来助阵!” 伊挚看了书信之后就不停的撇嘴,这时候知道怕了,之前抢地盘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嘛!还把张良和陈平送过来炫耀来着! 范蠡则是沉思良久,才道:“吕雉兵多将广,白起、韩信、司马穰苴、尉缭子都是兵家高手。玄女也得了周昌、周勃、樊哙等汉朝人物。老二情况的确不妙!为今之计,莫若使一能言善辩之人,瓦解敌军的盟约,稳固三方固有势力范围,再谋发展。” 嬴政点头道:“此为正理,不过有张仪在,只怕这能言善辩之人不好找啊。” 老六突然问道:“鬼谷子在哪呢?记得之前被包围的人里没他吧?” 我道:“鬼谷子见势不妙,已经先行隐匿了行踪,此时说不定去了哪方山头。” 老七往桌上伸手一拍,道:“老二的机会必然在鬼谷子身上!” 苏秦和张仪都是鬼谷子教出来的徒弟,师父打徒弟总比徒弟打师父容易! 我们话还没说几句,老二第二封求援信又烧了过来! “大军压境,独木难支,速来!” 老大摇晃着脑袋想了想,道:“你们去一趟吧!阎君们的面皮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搞下来,咱们是君位来着!” 我拍拍衣衫,站起身来,道:“是啊!咱们是君位来着!输的太难看总归不太好!” 伊挚边起身边说道:“输的不难看也不太好吧!” 范蠡从角落里抽出一把长剑,轻轻一弹,道:“不曾想到了地府,成了阎君,还有下战场的时候!” 老六跟在范蠡身后取了一把刀,道:“封刀千年,今日不妨一试!” 老五黑着脸道:“让你们去支援又不是让你们亲自下场砍人!拿兵器干什么?” 范蠡和老六红着脸把兵刃又扔了回去,阎君抱着砍人的想法好像的确不太好。 玄女和吕雉在距离老二军阵的百里外停下了行军,我们四个阎君的加入并没有瞒着他们,我们是大摇大摆走过来的! 老二见到我们来了,把盔甲后面的披风一挥,气道:“怎么就这样过来了?” 我疑惑道:“那还怎么过来?” 老二道:“隐匿行踪啊!你们这么光明正大的跑过来,还怎么做奇兵???” 范蠡不好意思的说道:“太久没亲自下过场,忘了……” 老六和伊挚都装闷葫芦,不说话。 老二无奈的摇摇头,道:“罢了,我给对面说一声,改日再战吧!” 玄女和吕雉都同意了老二的提议。 四个阎君一股脑的跑过来,她们也需要重新做一些考量,以免中了阎君们的计。虽然阎君们目前并没有什么计策。 老二给我们分配了任务,伊挚负责后勤,老六负责练兵,范蠡负责谋略,我…我居然被安排去带兵。 “战场上能发挥的战斗力不能超过凡人的极限,以你的战斗力单挑根本没有对手,你只需要带着人往上冲,干掉对面的主将就赢了!” 以上是老二的原话!我还是感觉到有些忐忑,这是兵形势的路子,之前看着项羽玩的挺顺手的。可我没带过兵啊,完全没什么经验,感觉很慌的样子! 三方并没有进行约战,除了春秋那个时间段约战盛行,其他的时代里约战都不是主流。尤其是从战国开始,奇兵的运用成为了很重要的部分,出其不意成为了一种常用的策略。 于是我接到了老二派来的第一个作战任务,偷袭吕雉的营地,见到认识的将军就砍,顺手再放几把火。 深夜,漆黑的不见五指。 带着一群骑兵,悄悄的靠近吕雉军的营地。 看起来没什么防备的样子,我又等了一刻钟,见到营地里的火把又熄了两个,才下令道:“迅速突击,只管防火,不要纠缠,冲杀一个来回咱们就撤!” 一队士卒偷偷的贴上去,搬开营地外围的栅栏,我带着人就往里冲,见到帐篷就扔火把! 吕雉的大营很快混乱起来,不少士兵被这场大火惊醒。 司马错披了一件外袍就提剑冲了出来,大喊道:“不要混乱,各级军官归拢士卒,退到营地外围!” 话刚说完,还没见有人应声。就被我一剑挑飞了他的兵刃,顺手一提,扔给身后的士兵,算是擒下了一个大将。 袭营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一些,顺手又抓了在收拢士兵的蒙恬,带着人撤退! 韩信已经收拢了不少士兵,速度很快,再不走很容易被他给围在这里,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没去管吕雉大营的后续如何,带着此行的斩获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司马错和蒙恬被扔到老二面前,两人都有些迷糊。正睡着觉那,就遭遇了袭营,接着什么都看轻就被擒到了马上。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就这么栽在一次袭营上,实在有些丢脸面。 老二笑的很开心,也不和他们说什么,直接押到后方关起来,等打完了再放出来。 老二又对我道:“此番干的不错,还要再辛苦你一趟。” 我道:“还要做什么?” 老二笑道:“还是袭营。” 我道:“不妥吧,吕雉那里想来已经有了防备。” 老二摇头道:“不是马上去,等一个时辰,这次不需要冲进营去,站在营外放火箭就行。” 我点头道:“行,那我一会再去一趟!” 过了一个时辰,换了一对骑兵,依旧是悄悄的贴过去。这一次没能靠的太近,营地里明火执仗,混乱的士兵已经尽数收拢,此刻在营里听着训示。 吕雉对于被袭营这件事很气愤!都是经年的老将,怎么就每一个巡视营地,外放斥候的。这么大的疏忽居然会出现在这群将军里,实在是说不通。 白起、韩信、尉缭子等人面面相觑,都以为其他将领派了人的! 吕雉的训斥还没结束,就看见无数箭矢,闪着火光飞过来! “戒备!”吕雉大声喊! 一群将领看着飞来的火箭迅速抄起了能挡在身前的东西。 我在队伍前面反复的跑,口中不停喊着:“放箭!用最大的力气射出去!把箭射光了咱们就撤!” 剑雨倾倒了半刻钟的时间,士卒们拉弓拉的都快没力了。这才把带来的箭矢射光,没什么多说的,就一个字,撤! 白起带着人杀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撤到了五里开外。 老二对今夜的两次行动非常满意!第二天找老六给吕雉和玄女分别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我没见到,老二和老六也不说,但根据玄女和吕雉后来的行动来看,应该是极尽挑衅,措辞并不友善。 玄女和吕雉再一次达成了盟约,鬼谷子出现在了玄女的阵营里。师徒没有放对,而是联手。 阎君殿中讨论机会并没有出现,看样子也不会有出现的时候了。 老二浑不在意。 面对玄女和吕雉的大军推进,表现出了一种我所不理解的乐观! 我再一次接到了作战任务,骑兵机动,从战场外围穿插到敌军后方,不用理会战局如何,只管向前推进,见到城池能打就打,打不了就防火。跑到头的时候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参与了,带着人回地府,接着干活就行! 老六和伊挚、范蠡都很羡慕,老二的指挥让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意图。而且亲自下场,远没有在阎君殿坐着看戏开心! 玄女和吕雉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击,李牧和王翦各自负责左右两翼,白起、韩信稳坐中军。我在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带着骑兵脱离了战场,在攻势发动的时候放开马蹄,往玄女和吕雉的后方穿插。 也算不上是穿插,根本没人在路上挡着。 双方的城池倒是守得严密,密不透风的。我见不好打,就干脆不打,只管点起火把往城里扔,点燃箭矢往城里射。 一路上袭扰了几十座城池,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战斗。 带着士卒从北境出来,让他们自己去太尉府报道,我直接飞回了阎君殿。 战争这种事实在是无趣,很多事情好像都是这样,明明在场外看着挺有意思的,下了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六十一章、大罗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里跪着一个鬼,看起来模样有些苍老,脸上都是沟壑。 坐回台上,妲己递给我一份卷宗。 我还道这鬼是谁,原来是晁错。在人间和扶苏的位置一样,御史大夫。或许可以让扶苏和他学学。 在秦朝干过御史大夫的李昙和冯劫都早早的申请了投胎,扶苏有些没经验。嬴政倒是知道这个职务应该做什么,但怎么看也没有指导儿子的意思。 扶苏此刻也站在殿里,对自己的这位同行很是好奇。 我接着翻卷宗。 进言削藩,以致七国叛乱,被腰斩于市! 得,还是别让扶苏和他学了,晁错这老头也太悲惨了些。 卷宗的最后是判官府的批词“晁错,生平重视农桑,移民实边,因削藩致使七国叛乱,为刘启下令腰斩。此人重农而抑商,于农有功,于商有过。移民实边虽是防备匈奴,却也使迁徙百姓遭受匈奴劫掠。判官府难以定夺,特请阎君殿审决。” 我沉思了一下,这功过倒是不大,只是有些难以策定。功过揉在一起,不好拆分来论。 看了看其他几位阎君,都对我摇了摇头,示意也没想出该怎么判。 扶苏上前道:“晁错所为之事,时日尚短,难以分辨功过,不妨先行安置,视日后影响再做论断。” 老大点了点头,道:“先安置下去,以后再说吧,他曾是刘恒的臣子,就安置到怀城去吧。” 扶苏应声带走了晁错,晁错两眼浑浊,一言不发,只是跟着扶苏走,像个白痴鬼! 我道:“我才走了几日,人间就又乱了么?” 老大叹了口气,从头上揪下一根白发,他最近的白发有点多。 道:“刘邦和刘恒许下的封国太多,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都被诸侯王拿在了手里,刘启自然是不愿意的。” 嬴政道:“封国注定是国家之害!郡县才是长久之道!” 老五瞟了瞟他,道:“老嬴你这话偏颇了些,我看刘邦搞的这个郡国并行也不错,就是没控制好数量!” 玉鼎摆了摆手,道:“先别讨论哪个好,哪个坏,现在人间又开始征伐,是不是把其他几位阎君都调回来?” 老大这才想起来,问我道:“那边战事如何,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我道:“战事还在持续,老二那要我干的事都干完了,就先回来了,老六他们估计还得等等。” 老大沉思片刻,道:“让他们去,大不了咱们加加班!阎君的颜面绝对不能丢!” 老五叹气道:“阎君的颜面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 老大恨恨的道:“勾陈那小子太狂傲,我看不惯!” 嬴政惊讶道:“神仙还会有私仇???” 老大不理他,低头干活! 我和老五也不好解释,干脆也学老大,低头干活! 玉鼎没什么困扰,他以前散仙来着!背靠玉虚宫的大树,啥都敢说! “神仙又怎么了?神仙也是人啊!充其量是神异了一些,本质上还是个人。忘情也不是无情,不是无情自然也有爱恨情仇,只是没凡人那么计较,多是理念之争。大阎君还是金仙的时候给天帝上书要和周遭地府开片来着!勾陈大帝激烈反对,所以没成!” 我和老五扭头去看老大,这等隐秘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玉鼎的消息可以啊! 老大淡然自若,道:“也不是因为这个,当初我主张一统天下神界地府来着,统一管理总比现在这么分散要强,天地的道理也是分分合合嘛!勾陈和我理念相反,不想起战争,因此闹了些不快,都是陈年旧事了。” 嬴政拍桌子道:“勾陈怎么能这样!明明是执掌一切兵戈战争的帝君居然会反对战争!” 玉鼎左右看了看,说道:“也不怪勾陈,当时天界和地府初立,别说大大小小的神仙了,君位都还空了一大片。打起来优势不大。” 老大悻悻道:“现在倒是把人补齐了,时机也没了。” 我们没敢接话,老大对这事儿好像挺看重。 我偷着问玉鼎道:“你说那个神仙也是人,是从哪判断出来的?神仙怎么就还是人了?” 玉鼎解释道:“你看啊!太极只有阴和阳吧?” 我点点头。 他又道:“那么人是不是也只有生和死?生就是活人,死就是死人。” 我又点点头。 他接着说道:“所以把神仙鬼魂种种称谓抛到一边,世上就只有活人和死人,活着登仙的自然也就是活人,死了之后成仙的自然也就是死人。仙不是人还是什么?” 我又问道:“那妖类成仙呢?” 玉鼎道:“那就是活妖和死妖!” 玉鼎的话其实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我却来不及再问。只觉得一些疑问已经豁然开朗,修为已经压制不住了。 我也没有压制的必要,任由法力从周身涌动出来,掀起阵阵浪潮。 老大急呼道:“快闪避!老九要成大罗金仙了!” 说完匆忙从台上跳下去,拉着妲己和虞姬跑到殿外。 老五和老七反应也很快,紧跟在后面,躲了出去。 玉鼎反应慢了一些,干脆躲在桌子底下,嬴政不明所以,还在呆呆的看着。 一阵狂风自我周边呼啸而起,疯狂的在阎君殿内转动,把嬴政卷在里面,又带动了桌子,连带躲在下面的玉鼎一起卷进去。 阎君殿并没有收到什么损伤,老大及时在殿外扔了法术,护住了屋子。 只是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嬴政和玉鼎一个趴在地上,一个趴在窗上,形容狼狈。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他们两个,把桌子提回来,摆放好。顺手拿起一卷竹简,坐在座位上翻看。周边发生了什么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啥也不知道! 老大顺着门敞开的缝隙探头看了看,问道:“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 老大才放下心来,对着其他人道:“行了,回来吧,没事了!” 老五和老七跟在老大后面走进来,老五把爬在地上的嬴政扶了起来,老七把挂在窗上的玉鼎拎回来,扔在座位上。 妲己和虞姬最后进来,默默的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竹简和器具。 “这动静太大了点吧?”老五小声的说道。 老七看了看殿里的狼狈,道:“是狼狈了点,老八成金仙的时候没这么大动静吧?一个境界而已,差这么大么” 老大点头道:“大罗金仙有些特殊,动静是大了一些。” 老五又看了看仍旧没有清醒过来的嬴政和玉鼎,道:“老大你离天尊还有多远?到时候提前说一声,我们出去躲躲!” 老大白了他一眼,道:“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把你带在身边!” 我看了看老大,老大的境界已经不想过去那般不可捉摸,却还是有些高不可望。老大似乎已经触碰到了天尊的门槛,我还是远远不及。 嬴政和玉鼎在半个时辰之后才转醒,醒了之后就一直在呕吐。吐得让阎君们也感到有些恶心,老五又拎着他们,送回阎君村休息。 老大放下手里的工作,道:“今日先这样吧,各自休息一下,老九你也去熟悉一下境界。没干完的明日再干吧。” 我和老七都表示同意,妲己和虞姬和我们一起走了出来。 老七打算去看老四,问我要不要去。 我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去。我还要熟悉此刻的境界,大罗金仙和金仙截然不同,对外界的感知也完全不同。 虞姬去看望项羽,项羽已经被移到了火海地狱。还有几十年的苦好受。 妲己陪着我慢慢的往阎君村走。 “成为大罗金仙的感觉怎么样?” 我笑道:“还不错,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同。” “君上会不会被调到天界去?”妲己望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有些小。 我看了看天空,道:“应该不会,大罗金仙不太可能去做星君。天界的君位也只剩下了南极长生大帝,那个位置也不适合我。” 妲己拉起我的手,道:“那就好,君上陪我去看看人间好不好?我很担心容容和楚昭。负责平叛的是周亚夫,平叛主力就是细柳营。” 楚昭就是细柳营的都尉,这次平叛首当其冲。我也很想看看人间,倒不是担心楚昭和容容,生死对于神仙来讲,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 我想了想,道:“去人间就算了,去奈何桥那里吧,离人间近一些。” 妲己撇嘴道:“站在那里哪看得清楚人间的景象啊!” 我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奈何桥一如既往,鬼魂川流不息,有要去投胎的,有来看风景的,还有来喝孟婆汤的。 我带着妲己站在奈何桥的桥头,忘川河的河畔。 老七正和老四在喝酒,妇好微笑着看着他们。 老七看到我,朝我点了点头。老四和妇好的目力看不到这么远,老七给他们解释。 我拉着妲己站好,心念一动,脚下的土地向上急速攀升,顷刻间就化作一处高台。 妲己疑惑的看着我道:“这样也还是看不清楚人间啊!” 我挥挥手,打穿两界,从地府望向人间。 妲己惊讶于这种神奇,望着人间景象一动不动。 许多的鬼都围绕在台下。 “阎君怜悯,容我等看一看人间吧!” “阎君,我就要投胎了,让我再看一眼人间的儿女吧!” 第六十二章、望乡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正思虑间,一个男子的身影凭空显现。高大而英伟,面目中带着一丝慈悲。 那是天帝的脸,天帝在跨界穿法。 “无圻,众生碌碌,困于七情。天地道理应众生而生,也当应众生所请。你不妨把这土台再扩大一些,留存下来,叫地府众生一望人间故乡。” 我躬身道:“遵陛下旨意,此台当用何名?” 天地望了望围在台下的鬼魂,道:“就叫望乡吧。” 天帝的身影缓缓消散,掀起了一阵波澜。 鬼魂们在台下跪着,用他们所能行的最大的礼节来祈求。 我朝台下说道:“天帝准了你们所请,我便于此立下望乡台,尔等可依循在人间时的因果,望一望人间故土。” 众鬼魂再次下拜,疯狂的叩头。 我又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今日虽全了你们心意,却不可太过执着,须知生死轮回,是天地至理,不可违逆。” 话语说完,施法扩大了土台。 妲己看了看走上台来的鬼魂,道:“君上,为什么这么多的鬼都放不下呢?” 我道:“世间苍生,皆困于七情六欲,爱而不得,恨而不舍。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却难以理解他们放不下的原因,我没有放不下过。” 妲己又看向我,道:“君上又为什么能够放下呢?”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放下了。” 妲己不再询问,默默的向人间看去。 楚昭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周亚夫带着细柳营刚刚出了武关。 楚昭是开路的先锋,刚刚遭遇了一小股叛军。 楚昭也已经不再年轻,成了一个沉稳的军官,退去了青春年少,多了人世的沧桑。 吴楚联军在进攻梁国,梁王刘武是刘启的亲弟弟,坚定的站在了刘启这一方。 有梁国作为关中的屏障,周亚夫对长安的安危放心的很。 刘启没有他这么轻松,刘启的爹刘恒也不太轻松。刘启是他亲儿子!当爹的永远都放不下儿子,即便是当爹的已经死了。 像刘邦那样的父亲并不多见,像刘恒这样的父亲有很多。 刘邦也有些不轻松,刘濞可不是自己儿子,那是自己二哥刘仲的儿子。刘恒代替刘盈一系做了皇帝无所谓,刘濞不行!江山是他刘邦打下来的,没有刘濞他爹什么事儿! 容容没有留在杜城,而是搬回了郭家村。住在当初苏夫人的房子里,照看着鸿固原上的土地。 容容有些苍老,终日的辛劳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鸿固原上有两座临近的坟,一座是苏夫人的,一座是我和妲己的。 容容就坐在两座坟中间,说着她想说的话。 “娘,我在人间一切都好,你在那边怎么样?有看到我干爹干娘么?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音信,我很想念你,也很想念他们。 干爹干娘,你们听得到我说的话么?你们到底是去了哪里?楚昭特意托人到雁门打听,却得不到关于你们的半点消息,也寻不到你们的故乡所在。 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多问问关于你们的事呢?我不知道你们的曾经,不知道你们的去向。关于你们,我一直认为自己知道的很多,却在你们消失之后,发现自己一无所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我好想你们。”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进泥土里。妲己伸手去接,却接不到这一滴眼泪。 我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容容在坟前坐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了郭家村。郭家村也有了很多的变化,很多的新面孔,曾经的那些相邻,也剩下的不多了。 郭老大和郭老二似乎缓和了彼此的矛盾,并肩从田地里回来,看不见以往的怨恨。 容容和村民们一一打过招呼,走到我和妲己在郭家村时的院子里。 宅院的变动并不大,院中没有什么杂草,也很整齐。能看的出时常有人过来打理。 容容关好院门,从墙角拿出扫把,开始打扫院子。 扫过了院子,又打开屋子,继续清扫屋子。 妲己把头靠在我肩上,泪珠就这样掉了下来。 落泪的鬼不止有她一个,台上的很多鬼都在哭。让一个鬼哭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此之前,能留下眼泪的鬼都只有几个,而现在,望乡台上,都是鬼哭的声音,脚下的土台被泪水打湿。 老大和老五、老七都赶了过来,望着这一群哭泣的鬼魂,久久不发一言。 我对妲己说道:“咱们走吧,以后想看容容的时候再来。” 妲己哭着点了点头。 对着老大他们点了点头,带着妲己从望乡台一跃而起,朝着阎君村的方向飞去。 什么是七情?无非喜怒忧思悲恐惊。什么是六欲?不过眼耳鼻舌身意。说来简单,却叫这世上的众生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神仙自然也是在众生之中,忘情也忘不却七情,忘情也断不掉六欲。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羁绊的感觉。它总让我觉得我的身后像是有一条绳索,每当我想要从那些藩篱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就把我狠狠的拉扯回去。 仙道是超脱,超脱这一切的藩篱,走在仙道上的人无不是在尝试着挣脱这些藩篱。 妲己始终无法理解那些道理,她的修行已经停滞了很久。她也没有什么成仙的想法,对于她来说,能不去投胎,已经和神仙没什么区别了。 很多鬼神都是和她一样的想法,这让地府的阎君们很是头痛。 嬴政和玉鼎都蹲在阎君村的路口,他们还在吐。 神仙能吐成这个样子,也是难得一见。尤其是玉鼎,也是个老牌的神仙了,这么点场面都不适应。 没去管他们,回家。 扶苏还没有走到村口,就看见了在那里呕吐的嬴政和玉鼎。三步并做两步,扶起嬴政,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别,别拍了!”嬴政阻止了扶苏的孝心,越拍越难受。 扶苏疑惑道:“父亲和玉鼎真人都是天仙,怎么还会呕吐?” 嬴政不答话,他不好意思说。 玉鼎倒是没顾忌,摆了摆手,道:“还不是九阎君搞的!非得在阎君殿破境,把你爹和我都给卷里面去了。你是没看见啊,那风刮的,差点没把阎君殿拆咯!” 玉鼎说道这里,又忍不住的弯腰吐起来。 扶苏道:“君上成就大罗金仙了?” 嬴政点了点头!在难受之余他有些羡慕!大罗金仙啊,能真正跳出天地轮回的境界,纵使天地重开,也不会有半点的影响。 他在人间的时候,求的就是仙道。死了之后成了天仙,做了阎君,非但没有感受到满足,反而更加的想在仙道上深入探索。 阎君们都是不太勤快的神仙,只有嬴政自己还在每日保持着刻苦的修行。虽说这种方式可能不太对,并没有很好的进度,但这种态度很好。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跑马易放难收。 嬴政可能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还是刻苦维持,固守心神。到现在还没人和他讲过到了天仙之后怎么修行… 神仙要的不是逆水而上,也不是稳固身心。而是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对于神仙来说‘道’是本质,一切的法都是对‘道’的解释,没见佛界的法还没传过来,天界和地府已经多了许多开始念佛的神仙。到了天仙,已经没有必要去拘泥于什么法门,也没有必要坚持什么苦修。而是顺着水向前飘,别去管飘到哪里,让心如平原的跑马,别去管它会跑到哪里。 当水慢慢停止流动,马渐渐停止奔跑,也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嬴政显然还不知道这一点,修行大多在于自悟,也没有哪个阎君过来提醒他。 嬴政和玉鼎又吐了很久,才堪堪止住了继续吐下去的势头。 扶苏一手一个把他们往家里扶,嬴政的草屋小院已经建好了,玉鼎最近一直住在老三家里。 老三家离村口最近,先把玉鼎送回家里安置。 弄好了玉鼎,才把嬴政送进院门。 嬴政却并不急着进去休息,而是示意扶苏和他一起坐在院子里。 道:“扶苏,为父问你一些事情。” 扶苏表现的恭恭敬敬,道:“父亲请问。” 嬴政道:“你死下来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修成地仙?” 扶苏苦笑着摇头,道:“孩儿资质愚钝,因此修行缓慢。” 嬴政的脸色变的有些严肃,道:“你真的是资质愚钝么?” 扶苏缓缓一拜,道:“父亲不要追问了,孩儿虽不得仙道,却也是在册的鬼神,不会落入轮回,父亲放心便是。” 嬴政愤怒的拍了拍桌子,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的没有志气!你不成仙道,我如何把大秦的基业交给你!” 扶苏一愣,大秦的基业?大秦还有基业么?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嬴政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柔和的说道:“大秦虽在人间消逝,却也在地府重生。我大秦的历代臣子,考评在上等的,有资格被封为鬼神的,都不在少数。阎君殿放任草场争斗,实际上也是在给各朝划了一块自治的领地,只是地盘大小都要自己来抢。你便不想重建一个秦国么?” 扶苏第一次知道父亲有这种想法,疑惑道:“父亲不会因此影响了修为吧?” 嬴政摇摇头,道:“倒是不会,不过征战的心思倒是比从前淡了很多。” 扶苏又问道:“父亲又为何要把臣子都交给吕雉?” 嬴政道:“吕雉是个很好的选择,果断狠辣,能制得住刘邦。商君等人虽也不差,却还有地府公务在身,不能在草场久留,吕雉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扶苏笑问道:“父亲就不怕她会夺权吗?” 嬴政很自信的笑道:“我不是刘邦,秦臣也不同于汉臣。” 第六十三章、刘濞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秦臣自然是不同于汉臣的,秦臣要比汉臣更加团结,也比汉臣要更加骄傲一些。周平王动迁之后的数百年乱局,奋六世而一统,这六世除了君主的功劳,也有臣子们的功劳。秦国的君主从不否认这一点,嬴政自然也不否认。 无论是春秋还是战国,任何一个君主都不曾对臣子们桀骜过。那是大争之世,人才比君主们的骄傲更加重要。也因此商鞅敢审判还是太子的惠文王,敢给昭襄王的兄长嬴虔上刑。秦国的臣子从来不怵宗室,那是个以功勋来讲话的国度,虽不近人情,却公公道道。 汉朝则不然,汉朝的宗室地位,帝王本身的桀骜都影响着汉臣对于君主的观感。汉臣们比秦臣更加小心,刘邦和吕雉没有一个是好侍候的。 吕雉驾驭秦臣,用她以往的手段自然不会得到臣子归心。何况嬴政自己已是阎君,吕雉做的再好也不会超越他这位始皇帝。 嬴政敢委任吕雉,而不怕她夺权,就是基于自身强大的自信,千古以来的第一位皇帝,对后世的人君有着天然的压制。 吕雉没有思考太多,她其实也没什么夺权的心思,她不傻。诸吕在地府都不能长久的留居,阴寿一到就要投胎去。而且诸吕也远远做不到商鞅、张仪等人的功绩,得不到秦臣的认可,他们可以认同萧何、韩信是自己人,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的接纳一位汉臣。 没有自己的嫡系,就没有夺权的可能。吕雉希望的,只是对刘邦的报复,她从地狱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追着刘邦打,现在也是。 玄女被吕雉军突袭了,战场上突然到来的背盟让这位清冷的女仙有些措手不及。白起和韩信攻击了刘邦所统率的后军,和老二夹击了玄女。 玄女变阵及时,并没有遭遇大的溃败,保存了力量。刘邦就有些悲惨,在樊哙的奋战下,堪堪逃出了后军,回头看去,韩信已经完成了对后军的包围,白起还在领兵追来。 刘邦再一次跑了,只带了樊哙。 老二站在军中哈哈大笑,谁说鬼谷子与张仪的师徒关系能使对面的联盟坚不可摧!让范蠡过去随便挑拨吕雉几句,不久瓦解掉了敌军的联合。 阎君殿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惊诧,这变化虽然来得突然,却也还在情理之中。战阵之上,主帅的好恶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只队伍站在哪一方。吕雉本身就与刘邦水火不容,玄女也要比老二势大,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这里面颇有连弱胜强的味道。 不知道鬼谷子会不会被自己的徒弟给气到! 姜尚和苏秦、孙子在场外看的很羡慕。 苏秦对墨子道:“下次不要用马车了,下次做个和马车可拆卸的铁房子,到了战场上就放下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抬着跑!” 墨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姜尚尴尬的揉脑袋,自己灭灯这件事太丢人了。 刘濞被带进了阎君殿,面色不甘。 带他来的是判官府的鬼差,捎带着崔广的手书。商山四皓现在都不再去杜康那偷果子了,现在用买的。商鞅把他们四个改造的不错,现在也都是比较出众的判官,距离地仙也更近了一些。 “今有人间汉朝吴王刘濞,不服判官府审决,故请诸阎君亲审。” 嬴政瞟了瞟站在下面的刘濞,看起来是个很傲气的人,也不知道他的骄傲从哪里来的,一个小小的吴王而已,当自己是皇帝嘛! 老七有些头痛,他最讨厌这种不服判决的鬼,麻烦!要是所有的鬼都因为不服判决被送到阎君殿来,阎君们怕是累死也处理不完。 我颇为玩味的看了看刘濞,刘濞依旧是鼻孔朝天。 我道:“刘濞,你不服审决?不妨说说为何不服。” 刘濞闻声看向我,呆了呆,道:“是你!” 我笑着指了指没被他注意到的妲己,道:“不止我,还有她。” 刘濞的骄傲消散了一些,道:“不曾想本王也有不识仙人的时候。” 我笑道:“肉眼凡胎,自然神仙当面而不识。” 刘濞的傲气又去掉了一些,拱了拱手,道:“阁下在人间呆过,自是知道我与刘启的恩怨!刘启杀我长子,刘恒不闻不问。今又要削减本王封邑,本王如何不反!本王追随高祖,平英布之乱而得国,如何便由得刘启小儿说削就削!” 老五翻了翻判官府的审决,道:“判官府并未因此而判你罪过,你被判十年地狱,皆因你反叛之时,加征赋税,致使不少百姓因此受难,此外还有你身为吴王这些年所犯下的杀业。” 刘濞道:“本王起兵,岂能不征集军饷!小民冒犯王侯,如何不能打杀!” 老五摇了摇头,刘濞实在有些执迷不悟。 老七道:“天公地道,众生平等,你能做吴王是你今生的幸运,并未较平民高贵到哪里去。” 刘濞仰头看房顶,不答老七的话。 老大突然给了我们一个眼神,然后说道:“你不想去地狱也好,把你安置在怀城如何?那是地府目前最好的城池了,你不妨去那里生活,等待投胎。” 我们都有些不解,老大暗中传音道:“把他交到刘恒手里,不会比地狱差上什么。” 我们豁然开朗,各自点头! 刘濞这才有些满意!道:“还需把本王的长子刘贤带来!” 老大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刘濞这才又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阁下!” 刘濞仰着脑袋走出了门,在和阎君们的交流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胜利的滋味!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在怀城门口看见了刘恒! 刘恒得到了阎君殿的知会,带着一众鬼卒在门口等。 刘恒配着剑去的,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刘濞,又带了一把弩,身后背着一袋子弩专用的箭矢。 送刘濞过去的鬼卒在距离刘恒五十步的时候,果断放下刘濞跑路了。 刘濞在一脸的茫然之中中了一箭! 看清了刘恒的面孔,刘濞迅速的把箭从身上拔出来,有些疼,但没有流血,大概鬼不会流血吧,毕竟没有躯体。 刘恒又发了第二箭!阎君们说了,打刘濞算作行刑,不算触犯律令。 刘濞惊呼着躲开第二箭,剑尖贴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 刘濞不打算继续当靶子了,傻子才会留在这让刘恒当靶子射,他不是傻子,他会跑! 跑起来的速度还不慢,刘恒带着鬼卒在不停的追,就是追不上。 文种骑着马,在不远处看着这场追逐!地府的日子真是有趣啊!人间就没有这么有趣过! 他和西施的生意做的不错,现在也是地府里有名的一号财主! 刘濞从他身边跑了过去,速度太快,文种没看见他的脸! 刘恒也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还没忘打声招呼! 文种笑着在马上点头! 刘恒跑出几步又跑了回来,道:“文种大夫,可否借马用用?” 文种一边下马,一边道:“自是可以的,州丞在追什么人?” 刘恒接过缰绳,叫手下最能打的鬼卒骑马去追! 这才道:“刘濞,我的一个堂兄,不服判官府的审决,阎君们让我负责对他的处罚。” 文种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就是刘濞,你儿子把他给平了?” 刘恒点头道:“小儿也算是幸运,平了七国之乱,现在正忙着削藩那!” 文种羡慕道:“真是有子万事足啊!” 他还没儿子,在人间的时候就没有,死下来倒是娶了妻,可还是没儿子,在地府就不会有儿子! 刘恒安慰他道:“也没什么好的,儿子多了争来争去,家业就那么大,给谁都会有问题。” 文种深以为然!前有扶苏胡亥,后有刘盈刘恒,当下据说人间的刘武也有些别样的心思。君王之家,就没有老实的! 骑马的鬼卒把刘濞抓了回来,两条腿没有四条腿的跑得快,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地府都是一样的。 刘濞被从马上扔到地下,趁着鬼卒还没从马上下来,先一把抓住了文种,扣住了文种的脖子,威胁刘恒道:“刘恒,你别动,你动我就杀了他!” 刘恒有些想笑,你当这是人间啊,还能把鬼给掐死! 文种也想笑,生前死后被人当成人质还是头一回。真当他是软柿子啊!当年跟着勾践混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亲手砍过人的! 右肘往身后一顶,击在刘濞的肚子上,趁着刘濞吃痛,整个身子向后一靠,往下一蹲,从刘濞的挟持中脱离出来。转身对着刘濞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发泄完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刘恒道:“州丞,我这是自卫啊!不能罚我背石头!” 刘恒努力的使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鬼卒已经把倒在地上的刘濞架了起来,绑住了双手双脚。 文种不是谋臣的嘛!什么时候也这么能打了? “文种大夫放心,刘濞违反地府律令,自会受到该受的惩罚。” 文种拱了拱手,结果缰绳,打马而去。 刘恒笑着对刘濞道:“跑啊!你再跑啊!落在我手里,你还想跑到哪去!” 刘濞挣扎道:“刘恒,你儿杀我子,本就是你欠我的!” 刘恒道:“贤儿的事的确是启儿不对,但你要我如何处置?废了太子,交给你打杀么?” 刘濞不顾刘恒解释,只是不停地喊:“你欠我的!你们父子欠我的!” 刘恒无奈,只得让鬼卒把他押回怀城去。 颜子云也死了下来,他自杀了。我见到他时,他正和他的妻子在耕种。 远远的看见我,颜子云挥手道:“先生何时也死了下来?” 他妻子识得我,急忙拉了拉他的手,道:“什么先生,那是九阎君大人!” 颜子云疑惑的看向妻子,道:“九阎君?” 他妻子连忙给他解释! 我走近时,两人躬身拜道:“小民拜见阎君!” 我摆手道:“地府一向没有阶级之差,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颜子云笑道:“先生风采,一如往昔啊!” 我也笑道:“你也不错,倒是比当年更年轻了一些!” 颜子云的相貌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刚成婚,正是琴瑟和鸣的时候!他妻子的相貌也差不多,倒是对恩爱的夫妻。 颜子云道:“先生怎么会来看我?” “判官府发往阎君殿的审决里看到你的名字,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会自杀?” 颜子云看了看妻子,道:“自当日与先生一别,我便回到山中,一边奉养老母一边学习纵横之术,以待时机。如今刘濞已死,大仇得报,自是死下来见我妻子母亲!” 我道:“颜子云,真义士也!你也够聪明,煽动吴王造反而不为其所知,这已经不仅仅是纵横术了。” 颜子云笑道:“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已!” 我又道:“你鬼谷一门的宗师也在地府,有闲时不妨去拜访拜访。” 颜子云点头道:“自当如先生所言!” 第六十四章、山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战乱得到了平息,刘启成功的削去了一批诸侯王,收取了不少诸侯国的边郡支郡。 梁王刘武再一次入朝,周亚夫也带着细柳营回到长安。 容容挤在人群里,往远处眺望,楚昭的两个哥哥也来了。 周亚夫走在最前面,高头大马,身披甲胄。 刘启带着微笑站在城门口。 战马一直走到刘启的面前,马上的人才从马上跃下来。接下佩剑,交给站在一旁的内侍。 刘启笑道:“将军辛苦,吴楚之乱,皆赖将军也!” 周亚夫拱手道:“陛下过誉了!此皆将士死战之力也!” 刘启拉住周亚夫的手,道:“将军还请上马,朕亲自为将军引路!” 周亚夫推辞不过,只得上马,由着刘启牵马前行。 刘武跟在刘启的身后,脸上全是不满。 此战梁国为关中门户,刘武亲率军民百姓,拖延吴楚叛军两月有余,使周亚夫得以轻兵突进,切断叛军粮道,一战而胜! 刘武自认此战功勋不在周亚夫之下,如今被如此无视,愤怒是应有之理。 大军自然不会跟着周亚夫一起进城,他们会回到细柳营,然后各自休假三日,看望父母妻儿。 楚昭身为都尉,暂时不能离队。只好骑在马上对妻子和两个哥哥说道:“在家等我,我回营整顿之后便回家去!” 楚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容容备好了祭品香烛,两个人一起走到鸿固原去,祭拜苏夫人,还有我和妲己。 我再一次收到了来自人间的信。 “干爹、干娘。楚昭此战平安归来,凭借军功晋升了校尉。这一次他随军走了很多地方,可还是没有打听到你们的消息。你们真的到了那个世界了么?有见到我娘么?我们现在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我们。” 我对着信,久久无言。原是在人间无意的偶遇,觉得这个小姑娘颇具资质,想要收入门下。不想又在郭家村重逢,还受了苏夫人的托付,收她做了义女。 看了看案上的卷牍,因七国之乱而死的鬼魂已经审决完成,事务并不算很多。 起身和老大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妲己走出阎君殿。 妲己有些不解的问道:“君上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笑道:“去看看苏夫人。” 妲己笑问道:“怎么今日突然想去看苏姐姐了?” 我疑问道:“你管她叫姐姐?” 妲己道:“这不是在人间时的习惯嘛!” 怀州现在是地府首屈一指的州,众鬼安居,男耕女织,倒像是人间的景象。 苏夫人正在浆洗衣物,看见我们的时候有些疑惑。她并未曾见过我们的本来面目,虽知道我是地府的九阎君,但死下来的时间虽久,却还没见过九阎君长什么模样。 妲己笑的很甜,上去拉着她的手,道:“苏姐姐不认得我了?” 苏夫人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弟妹?” 妲己开心的点着脑袋! 苏夫人又指向我,道:“他…他是吴启…吴启贤弟?” 妲己再一次点头! 苏夫人连忙下拜,妲己匆忙拦住她,道:“姐姐不用如此,地府一向不以礼仪为重的。” 苏夫人道:“非是拜阎君,而是拜恩人,你们替我照顾容容许久,又送她出嫁,我自是该拜的!” 我笑道:“容容是我们干女儿,我们照顾她,自是应该的。” 苏夫人又迎着我和妲己进屋去。 房子不大,却透着一股农家才有的朴实与温馨,她丈夫今日下田去了,还没有回来。公爹公婆也都在两年前投了胎,现在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各自坐定,苏夫人才道:“当初听说九阎君从人间归来,本想去拜访的,只是我和我夫君害怕打扰了阎君们清修,只好写封书信过去。” 妲己笑道:“姐姐不知道,阎君们每日坐殿,都是无聊的紧,你们若是去了,他们才不会介意呢!” 我也笑道:“平日修行的时候确实不多,地府每日公务不少,在阎君殿不太清闲却也不算太过忙碌。” 苏夫人又问道:“那你们的关系?” 妲己红着脸道:“不是夫妻,我给他做文书的!” 苏夫人朝妲己笑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我对苏夫人道:“夫人在地府时日不短,一切可还好?” 苏夫人道:“好的很那!刚来的时候,扶苏公子和孝惠陛下还总过来来。后来孝惠陛下去投胎,扶苏公子调去了阎君殿,这才少了往来。” 我点点头,扶苏和刘盈在怀州有着很高的声望,经常在四处走访,查缺补漏。怀州的鬼,都会他们很有好感。 苏威走到院门,就听见妻子在屋里与人交谈,心道是来了客人。急忙放好农具,匆匆走进屋里。 边推门边言道:“家里来了人么?” 苏夫人笑道:“是容容的干爹和干娘来了!” 苏威一听是我们,步子上又快了一些,走进屋来,跪在地上,就是磕了三个响头。 道:“苏威叩谢阎君的恩德,愿为阎君当牛做马,以为回报!” 我连忙把他扶起来,道:“地府可不兴这个!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回报的地方,和妻子好好在地府过日子就是!” 苏威道:“君上于我家有大恩,苏威怎能不报!” 我笑道:“那就和苏夫人背桌好菜吧!我们很怀念苏夫人的手艺!” 苏威连忙应下,又和妻子打了招呼,跑出去卖肉去了。 妲己白了我一眼,小声道:“怎么能留在这里用饭,苏大哥准是跑去卖肉了,地府的肉贵的很,怎么好叫他们破费!” 我悄悄道:“总好过感激起来没完吧!回去之后让人给他们多送一些东西来就好了!” 妲己这才放心下来,道:“上次在人间买的脂粉还有一些,君上记得一起给送过来。” 我点头应下。 苏威夫妇准备的饭食很丰盛,样式精致,有肉有酒。 肉很好吃,酒嘛,苏威买不到杜康的酒,只能随便买一些普通酒水,自是入不了我和妲己的胃口。别说醉倒我了,就是妲己都喝不醉的。 倒是苏威喝着喝着就醉了。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对的起军中袍泽。唯独负了妻女啊!若不是君上,容容…容容只怕不知沦落到何处去了!” 八尺的汉子,就这样显露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家国天下,永远重不过妻子儿女。舍命拼杀,为的还不是家中的亲人。 至少苏威是这样认为的。 老二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妻儿,无法理解这种情绪。他也不需要有妻儿,他只想再进一步,能够体会一下老大的境界。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我,我做金仙的年头远没有他那么久,但我走在了他前面。他现在也在打算着是不是也去道祖那里问道。 玄女现在是老二的盟友,连弱制强,不只有吕雉懂。吕雉很不开心,玄女和老二一左一右的把她的势力夹在了中间,纵是自己兵多将广,可还是有些顾此失彼。 赵括的心情正与吕雉相反,经过草场的乱战之后,在将军这个圈子,他的地位已经超越了他父亲赵奢,直追李牧。 没有面对白起的时候,无法理解那种压力。白起的战术运用完全不同于任何一种传统的兵法,充满了看起来异想天开的尝试,却偏偏总是成功。 韩信也不是很理解白起的战术指挥,长平之战他一直很质疑白起的兵法运用,围三缺一,断敌军士气,最大程度上的减少己方伤亡,造成杀伤,这才是韩信所认同的兵家道理。 直到上次在征讨匈奴地府的时候,见到了白起的用兵,才有些理解对方那不同于自己的军事哲学。白起的战争目的从在不在于夺取土地,他的战争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灭国”。 诸将混战之后,韩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韩信给孙子写了封信,打算在这场乱战之后重新开设兵家的学宫,由孙子为首,他和白起为副,集结地府中古往今来的所有有名将领,光耀兵家! 孙子对韩信的想法很认同,不过却不打算居首。而是提议请姜尚来主持,姜太公是公认的兵家鼻祖,三韬六略冠绝天下,学兵家的没有不尊崇姜尚的。 姜尚终于敢出来见人了,这一次的失败非战之罪,虽然自己灭灯这件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但终归要去面对的。 老大拿着姜尚的申请仔细看了两遍,道:“姜尚希望阎君殿能够划出一块地方来,供各学派建立学宫,在地府宣扬理念。” 老五道:“这是好事啊!” 老大摇了摇头,道:“理念之争甚于仇怨,只怕地府的鬼学了之后会起争斗。” 老七道:“姜尚倒是心善,打算把其他的学派一起带出来!” 玉鼎道:“此事我倒是觉得可行,反正地府的鬼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多学习一些理念,也是好事。” 我想了想,道:“不尚贤使民不争,不尚利使民不为盗。不尚学或也可使民不争,堵不如疏,莫若顺其自然。” 老大点头道:“老九说的对,既然有人提了这个建议,那就代表着背后有一种趋势,就批给他吧!你们觉得哪里合适?” 妲己和虞姬把地图拿出来,扶苏接过去,挂在一侧的墙壁上。 嬴政眯了眯眼睛,道:“镇压天狼的那座山头不错!怎么样?” 老大点了点头:“就那吧!把那座山划给他们,随便他们折腾!” 第六十五章、父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二还在和玄女、吕雉彼此征伐。老六和伊挚、范蠡都在局势好转之后回到了阎君殿。 嬴政现在很忙碌,地府又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工期。 姜尚也开始在那座山头上搭建学宫,那座山被诸子们命名为学山,各个学派都会在山上建立自己的学宫。山巅的位置被留了出来,以示各家只是侧重不同,并无高下之分。 范增的工程队被征调一空,阎君城的新址选在了阎君村的不远处。嬴政每日跑过去,拿着图纸监工。 扶苏也过去给他帮忙,御史大夫的监察系统并不急着完善。阎君们希望使用新死下来的鬼来充任御史,这需要时间去等,等那些人间的名臣死下来。 哪吒一头扎进了阎君殿,气鼓鼓的!天界的时间过得太慢,他比封神的时候,并没有长大很多。 玉鼎是哪吒的师伯,关切的问道:“哪吒,你怎么突然从天界跑下来了?” 哪吒气鼓鼓的道:“和我父亲闹翻了,过来躲几天!” 老大笑道:“你爹干了什么?让你这么气愤?” 哪吒往玉鼎身边一坐,接过老五递来的水果,道:“我想到地府住一阵子,这样也能长高一点,他非说行不通。” 我笑道:“你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地府虽看着和人间的时光没有区别,但只是一种幻化,是借天帝的灯盏实现的与人间岁月的同步。本质上还是万年不变的阴沉天气,并没有日月的流转。” 哪吒好奇道:“地府没有时间么?天界还有白天和黑夜的。” 我给他解释道:“地府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地府的时间并没有明显的依据,没有明显的白天黑夜,无从分别罢了。” 哪吒又问道:“那会比天界的时间更慢么?” 我道:“比天界要快上一些,但实际上并没有人间那么快。” 哪吒笑道:“那也好,总归比在天界长得快!” 老七又拿了一堆水果给他,道:“既然来了,就在地府玩几天再说!” 哪吒开心的点头! 玉鼎被放出去了,带着哪吒四处玩去了。阎君们很喜欢哪吒,小孩子总是很招人喜欢! 李靖在天色刚刚黑下来的时候来到了地府。 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自己的三个儿子里,金吒和木吒在人间的时候就已经长大,只有哪吒年纪轻轻就封神上了天界,一直都是小孩子的身躯和面孔。 本来也挺好的,有个可爱的儿子,李靖也很高兴!偏偏哪吒自己不乐意了,在天界待了近三年之后,彻底的忍耐不住了。人间都过了九百年了,无数人生生死死,就自己还是个孩子一样,换做谁都乐意不了。 李靖也很理解,本想忙过这一段,再向天帝申请,让哪吒去人间做一任城隍土地的,没曾想哪吒自己先行跑到了地府。 阎君们为哪吒的到来举办了一场宴会,伊挚亲自下厨!老二也特意从战场上赶回来。 范蠡对老二这种不顾战场形势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道:“战局瞬息万变,身为主帅,轻易离队,未免不妥吧?” 老二笑道:“战局哪里有哪吒重要!我都九百年没见过哪吒了!哪吒,来!吃烤鱼!” 哪吒欢快的从老二手里接过烤好的鱼。 范蠡无奈的苦笑摇头。 伊挚拍了拍范蠡的肩膀,道:“习惯就好,战场那边也不见得会乱。” 范蠡摇头道:“当年三千越甲何以吞吴?皆在出其不意上。夫差一时不察,而为勾践所灭。玄女自己就是兵家的大宗师,吕雉麾下也是能人不少,老二太大意了。” 嬴政迈着大步回到阎君村,身后的扶苏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很疲惫的样子。 老七见他回来,问道:“今日进展如何?” 嬴政道:“已打好了阎君殿的地基,明日开始施工。这次的地方够大!” 老七笑道:“大点好,现在的阎君殿就太小了些。” 扶苏和妲己坐在那里聊着些什么,两人都很开心。虞姬一个人在一边默默的看月亮,项羽的刑期才过了一半,还出不来,每一次去看他的时候,都心疼的很。 李靖是飞过来的,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他的影子。 哪吒脸色一变,喜悦的情绪消失无踪,放下烤鱼一瞬间从院子里跑了,进老大的屋子里躲着。 李靖苦笑着从天上落下来,拱手道:“李靖见过诸位阎君!” 老大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李天王请坐,不妨边吃边说。” “多谢大阎君!” 李靖坐了下来,玉鼎扔了坛酒给他。杜康出品的,灌倒一个天仙一点问题没有。 李靖拍开泥封,仰头就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道:“幼子无礼,劳烦诸位阎君了。” 老五笑道:“我们都很喜欢哪吒,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老二道:“你也是,孩子想来地府玩就让他来玩嘛!天帝总不至于不给一个孩子放假!” 李靖摇头道:“我本想让哪吒学一些法令,去人间做一任城隍土地的。在天界长不大,到人间去总行了吧。谁想到这孩子一点也等不了,先跑到地府来了。” 老大道:“一会劝劝他就好了,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 老七道:“天王在天界也是辛苦,不妨在地府留一留,和哪吒谈过之后再说。” 李靖点了点头,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总得把儿子哄回去。天帝那里他已经告了假,天帝通情达理,告诉他不用急着回去,先把哪吒哄好再说。 玉鼎进了屋,去找哪吒谈心去了。 李靖喝了很多的酒,一坛又一坛,老六和老七在陪着他,这时候也醉的差不多了。 老大和老二在谈论大罗金仙的事,老二现在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迫切。 老五在和嬴政讨论阎君城的种种规划,他很好奇这座新城。 伊挚和范蠡依旧在推断战场的局势,判断老二的暂时离开会不会导致溃败。 扶苏和妲己还在聊天,不过变成了边喝边聊,两个人都喝红了脸,看样子离喝趴下也不远了。 虞姬还在看着月亮,她看不到月宫,只能看到项羽。 各有各的开心,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生活。我坐在一边,却感觉独自处在另一个世界。 我感受不到他们的悲喜,体会不到他们的烦恼。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吵闹。 生命与生命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一道墙,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 这堵墙阻碍了生命所存在的一种交流的欲望,把每个生命都独立出来。 忘川中的老四还在拥抱着妇好,人间的阿难依旧在做着石桥。 月宫里的嫦娥在跳舞,真君府的杨戬在弹琴。 月老在轻轻拨动着代表姻缘的红绳。 我呢? 我在做什么呢? 我又是谁呢? 我是人,我是仙,我是地府的阎君,我是行走在仙道上的旅客。 这旅程匆匆,顾不得路上的许多风景,想不起出发时的离别种种。 天地一座山,山中一个人。人在山中修,仙是山中人。 我默默的离席,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家中,打开房门,瘫到在床上。 闭上眼睛,我似乎在眼前看见了无数的孤岛,岛上都各自住着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妲己把我拉起来,紧紧拉住我的手。 道:“君上,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我还没有跳舞给你看呢!我新学了一种舞,可好了!” 我看着她红红的脸,知她在醉着,就道:“改日再看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妲己用力的摇晃着脑袋,死死的拉着我。 “不要!走,到院子里去!”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到院子里。 她把我按在位上,翩翩起舞。 这是很古老的舞蹈,来自上古的无怀氏时期。我很好奇她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舞,她却不作回答,自顾自的跳着。 妲己醒过来的时候,哪吒已经跟着李靖走了,这孩子赌气到了半夜,才被玉鼎给劝好。 又急着回去找天帝交申请,就跟着李靖匆匆的回天界去了。 范蠡的担心是对的,老二的地盘在一夜之间被清扫一空。玄女和吕雉对分了得到的战利品。 老二一脸郁闷的回到了阎君殿,玄女的一句话很伤他的心。 “为将者,岂能善离,置兵士于何地?” 玄女说的很对,老二的离开某种意义上就是对士卒的不负责,无数的士兵无人领导,若是在人间,只怕已造就了无数冤魂。 范蠡提醒过他,他自己没当一回事。郁闷也是应该的。 晁错的功过被下了定论,中上的考评,等候阴寿尽了再去投胎。 他去了怀城,给刘恒做帮手。 顺便等他的那位还在人间的弟子死下来,问一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刘恒用心的安慰了这位老臣,他最近过得很充实。每日处理怀州的公文,闲下来就去找刘濞的麻烦!或是和邓通去游河。 刘濞的长子被送了过来,当初那个桀骜的少年,现在成了一个谦虚的年轻人。一场死亡让他明白了很多事,轻佻桀骜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更容易引来灾祸。在地府没有人认他是什么吴王太子,连高祖皇帝不也只能按着地府的法令办事嘛。 刘恒只是为难刘濞,并不为难刘贤。他自觉对不住刘贤,当年虽是刘贤桀骜了些,但刘启失手将他打死,也不是一件应该的事情。 刘启还没有死,却已经有着一大票的亲戚在等着他了。 第六十六章、刘荣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启还没死下来,他的儿子刘荣却先他一步,现在的人啊,没事儿怎么总是自杀,好好的活着不好嘛!人间不是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十几岁的少年,何必非要用一场悲愤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刘荣跪在阎君殿中,面色悲苦道:“诸位阎君,刘荣状告郅都。诬陷皇子,断绝书信,致我自杀。” 老大摇了摇头,叹气道:“刘荣啊,你这个事情吧,其实郅都也没什么好办法。坐侵庙堧垣为宫,把你抓起来这事儿是你爹干的啊。” 刘荣不服道:“父子情重,我父岂能逼杀我!” 我看了看刘荣,他的事情其实也很悲剧,人间的事情对于神仙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刘启在刘荣的事上有他自己的考量,郅都算是刘启手里的一把刀。刘启倒是没有逼死刘荣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刘荣居然会愤而自杀。 “刘荣,地府不干涉人间的事务。一切都要等到死下来之后再做论断,你的事情有些复杂,不妨耐心等一等,等郅都和你父亲死下来之后再说。” 老大忙道:“对!对!对!你爷爷刘恒现在就在地府,你太爷爷刘邦也在,你先去见见他们,剩下的等郅都和你爹死下来再说。” 不等刘荣再说什么,老大就给了扶苏一个眼色。扶苏稍稍用了些力气,把刘荣从阎君殿拉出去。 老六瞟了瞟刘荣不甘离去的身影,道:“父亲逼杀儿子,倒也是罕见的很,可怜郅都,要给刘启背黑锅了!” 嬴政轻蔑道:“汉朝的皇帝就是刻薄寡义,连亲儿子都能逼死。胡亥那么不成器,我也没动过要杀了他的心思!” 老五用余光扫了扫嬴政,默默的念了一句“秦皇残暴!” 嬴政气的狠狠拍了两下桌子。 没错!秦皇残暴!杀了为生母赵姬求情的二十七位大臣,饿杀了齐王建,汉朝所有关于秦朝的记录里都是这几个字,字里行间全部都是秦皇残暴!嬴政为了这事特意给吕雉送了封信,然后白起和韩信在战场之上,一起逮着刘邦打,刘邦一次又一次的弃了士兵逃跑。 玄女为此给刘邦降了三级,现在在帐中只能站在最末尾了。 刘荣在怀城见到了刘恒,刘恒对于眼前的这个少年很疑惑。眼睛看了看扶苏,分明是在问你把这小子给我送过来是做什么?他谁呀? 刘荣也有些不认得眼前的刘恒,刘恒死的时候他才十几岁,只记得刘恒苍老之后的样子,眼前这个青年人只是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却认不出是谁。因此也不敢张口,万一把孝文皇帝和高祖皇帝给认混了可不好,那都是祖宗! 扶苏指着刘荣,说道:“刘州丞,这是刘启的长子刘荣,你的长孙。” “什么?”刘恒有些震惊,道:“刘荣!怎么年岁这么轻就死了?得了急病么?那现在的太子是谁???” 扶苏扶了扶额,有些无语,道:“刘州丞多久没关注过人间的事了?人间烧来的祭文也没看么?” 刘恒脸色红了红,这几年都在忙着和邓通研究着发家致富来着,再说怀州的事情这么忙,哪有时间去看人间来的祭文啊! “公务繁忙,无暇观看,无暇观看!” 扶苏没继续追问,道:“你们爷孙慢慢聊吧,我还有些事,要回阎君殿去了。” 刘恒拱手道:“有劳扶苏大夫!” 扶苏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阎君们爱看戏的毛病他已经知道了,刘恒刘荣相见这么好的戏码,阎君们怎么会错过!扶苏并不想被阎君们围观,尤其是其中一个阎君是他爹。 刘恒见扶苏走远了,才拉着刘荣走进小楼,往案后一坐,道:“荣儿,你怎么会死下来?” 刘荣哀呼道:“皇爷爷要为我做主啊!有人告我坐侵庙堧垣为宫,父皇使中尉郅都将我羁押,郅都将我监禁,不许我上书自辩。我因此愤而自杀,皇爷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刘恒皱了皱眉头,刘荣话中的信息有点多。脑子里转了一遍,才问道:“你不是太子么?太子怎么会被下到中尉府里?怎会受中尉的管制?” 刘荣委屈巴巴的道:“早几年的时候,我就被废了太子位,被改为临江王。” 刘恒追问道:“那现在做太子的是谁?” 刘荣道:“我弟弟刘彘。” “刘彘?”刘恒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子。 刘荣解释道:“是在您驾崩的后一年出生的,您没见过。” 刘恒想了想,问道:“人间形势如何?” 刘荣道:“和您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多变化,匈奴还是总来劫掠。父亲又送了几个宫女过去,都封的公主头衔。” 刘恒敲了敲桌子,人间的匈奴还是个大麻烦啊。地府就从来没有这种麻烦,冒顿现在只能在草场里东躲西藏,终日都不敢露头。天狼也被镇压在西面的学山之下,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诸子们跑到山上建立学宫,天狼也只能在山底下叫骂,忍受着被人踩在身上的耻辱。他特意去看了一下,天狼好歹也是个活的神仙,能供随意观览的神仙不多,地府目前也只有天狼一个。围观神仙还不收费,这种热闹自然要带上邓通去凑一凑! “你被押在中尉府,就没有一个臣子为你上书么?” “我不知道,郅都断绝了我和外界的消息往来,不许任何人见我。魏其候偷着给我送了刀笔书简,要我给父皇上书自辩,我才写好奏疏,就被郅都发现搜了去。” 刘恒沉思了一会,道:“你先在这里住下吧,高祖正在参与征战,等他回来,咱商量怎么处理你父亲。” 刘荣点了点头,又问道:“皇爷爷的姬妾可在?孙儿当去拜见各位太妃。” 刘恒甩了甩袖子,道:“她们都被我放出去各自谋生去了。地府不比人间,没必要留着诸多姬妾。” 老二捂着嘴,笑的很欢快。刘恒倒是会说话,放出去各自谋生。还不是只宠邓通一个,其他姬妾顾不过来! 死下来的皇帝都很少会照顾到生前的姬妾,嬴政和刘邦也是。 一是姬妾太多,在人间的时候感情就不深,二是在地府有很多可以做的事,生前要不是没了进取的空间,谁会成天泡在女人身上!嗯…这话得把刘邦抛出去,刘邦还是很喜欢妻妾成群的日子。只是到了地府他不再是皇帝,以前的那些女人都不来找他了。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吕雉,戚夫人的例子在前,谁还敢掺和进来。 戚夫人在地府恢复了完整的躯体,一同恢复的还有从前的美貌。刘邦有去找过她,她却带着儿子刘如意躲的远远的,招惹不起总是躲的起的。现在已经改嫁给了地府的一个小吏,日子过的平静,只等着时候到了去投胎。 没人去找她麻烦,刘邦在去过几次之后也不再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被遗忘了,无论是生前的丈夫还是仇人都把她忘在脑后。 她也不想被人记起来,好不容易有个平静的日子!重点是这日子足够安全,不用提心吊胆。 刘邦并不知道自己的曾孙死下来这件事,他这几年很多事都不知道。每天不是在前往战场的路上就是在从战场逃跑的路上。吕雉下了死命令,不管胜负,只要见到刘邦就往死里打。 于是战场上就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放着玄女的中军不管,只抓着刘邦揍。哪怕他因为临阵脱逃,已经被贬做了一个小军头。 士兵都拒绝由刘邦领导自己,没人希望在战场上一直被人追着打。尤其是追着自己的人里还有白起这尊杀神。虽然鬼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万一被白起给埋了呢! 刘邦又在逃跑的路上,头发凌乱,浑身泥土。今天倒是没遇见白起和韩信,撞上李信了。李信打起来比白起和韩信还要猛,完全不顾及战场形势,见到刘邦就指挥着手下的军士朝着刘邦的方向打。 对面的将军里,只有王翦是个和善的,不会追的刘邦很狼狈,差不多就行了。李信是最不和善的,现在还在后面追。 刘邦又猛甩了一下马鞭,催促马匹跑的更快一些。弯腰又躲开了一只箭矢,刘邦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上林苑的鹿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让人追着射。 李信又一箭射过来,擦着刘邦的肩膀飞了过去。 刘邦回身喊道:“李将军,你这个箭法很有必要再练练啊!不行啊!” 李信被刘邦成功的气到了,从身后的箭囊里拔出三支箭,弓放平,三箭齐发。 刘邦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俯身趴在马背上,三支箭就紧贴着后背飞了过去。 李信气的有些喘不过气,他搞不懂刘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逃命经验。自己的箭术不差,到现在却一箭没中。这老混球明明是不会武艺的,哪来的这么好的躲闪。还有心情挑衅自己。 刘邦其实很无奈,原本想过过嘴瘾,让李信知难而退的,没想到李信反倒气急了,更不撒手了。 一个跑一个追,足足几个日夜,马都跑不动了。又改成双脚,继续一个跑一个追。不知道当年燕王喜是不是就这么被李信给擒下来的,刘邦是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就没见过这么能追的,项羽都没这份耐力。 管仲在默默的整理草场的边界,前些年诸将打的太狠,糟蹋了不少地皮。他正在从外往里逐一做修补。女闾这个污点算是洗不下去了,现在的消遣场所都把他管仲当做祖师爷,心诚的还挂着画像每日上香祭拜。 管仲不想认这帮徒子徒孙,太给他抹黑了。他当年开设女闾是有政治目的的,国家缺钱,许多男子又娶不到老婆,齐桓公也是个好色的。现在这伙开玩乐场所的就只盯着钱,一点有关于国家的考量都没有,也配给他做徒子徒孙! 大老远的看见刘邦,这流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刘邦在管仲眼里就是个流氓!来到草场也是整日的无所事事,军务之前都交给陈平来处理,陈平失陷之后就又甩给了周昌。除了嘴上花花,没看见有别的本事,能取了人间的天下也是叫管仲有些迷糊。 刘邦看见管仲,匆忙问道:“管相,这是哪里?” 管仲瞥了瞥刘邦,不紧不慢的道:“这是边境啊,往那边就回到地府了。你这是又被人追了?” 刘邦颇为豪气的道:“大丈夫岂能无敌人乎?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管相且忙,我去也。” 管仲就看着刘邦慢吞吞的往边境外跑去,李信带着人慢吞吞的追上来,追了好几天了,马都扔了,实在是有些心累。 李信抱拳问管仲,道:“管相可瞧见了刘邦?” 管仲抬手指了指刘邦离开的方向,道:“他往外面跑了,将军还要追么?” 李信坚定的点了点头,道:“不拿下这混球,实在是不甘,管相且忙,我去了。” 管仲点了点头,又俯身忙碌。草场还有大片的地方需要他来整理,负责的区域太大了,有些忙不过来。 李信一路追到了边界线,刘邦就在线的那一头,瘫坐在地上。 见到李信来了,笑道:“李将军不必送了,送到这里已经足感生情!” 李信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被旁边的军士拦住。 “将军不可冲动,过了边界再回来就要递申请了,回军不易啊!” 李信这才止住了冲动,交战期间是不能随意从草场跑出去的,出去了想再回来就要给阎君交申请,还要被查明不是淘汰之后想蒙混回去的。为了一个刘邦耽误工夫,不太值当。 想了想,从身后又抽出一支箭来,搭弓便射! 刘邦见他取箭,心道不妙,匆忙地上滚起来就跑。 跑的还是慢了一些,被射中了屁股。有些疼,探手把箭矢拔出来,头也不敢回,接着跑。 李信的箭果然又射了过来,落在刘邦身后的地上。 李信看着刘邦的狼狈,哈哈大笑!爽!叫你跑!你不能跑嘛!那就接着跑啊!!! 第六十七章、栗姬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没回家,在得知阎君们要重筑新城,另建阎君殿之后就没再回过家。 他跑到了刘恒家,儿子再不帮着自己,心里也总归是向着自己的。 以往的臣子可以背弃他,萧何和韩信可以倒向吕雉,虽说韩信其实是倒向了秦始皇,但对于刘邦来说,现在吕雉和嬴政没有任何区别,都想搞他,只是嬴政没表达的那么明显。 儿子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即便是刘盈对他如此怨恨,也只是给他找了一点麻烦而已,并未真的站到他的对立面。 刘荣一个人在小楼里,刘恒带着邓通去逛集市,没有带他。刘恒和邓通做什么事都不会带他,一个孙子而已,哪有自己的快乐重要! 刘邦满面疲惫的敲开了门,看见了刘荣。 “刘恒不在么?你是他新寻来的文书?” 刘荣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狼狈的中老年男子,没看出来是谁,不认识。 “州丞去集市上了,你寻他有事?” 刘邦道:“是有些事。” 刘荣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继续挡在门前,道:“阁下不妨耐心等待片刻,想来州丞很快就会回来了。” “砰!”门被狠狠的关死了。 刘邦一脸茫然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什么时候自己到这连屋子都进不去了…… 就算是不相识的鬼到了地府的衙门口,也不会被关在外头吧?地府没这规矩啊!说起来很久没看见嬴政了,回头再去阎君殿烦烦他! 刘邦无所事事的嚼着草根。 刘恒和邓通大包小包的走了回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在人间的时候没体会过这种购物的愉悦!现在体会到了,是真的很愉悦啊!买买买!爽爽爽! 刘邦很不爽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下来的姬妾也不少,怎么就偏偏留着邓通,不知道老嬴总是拿这事儿来笑话汉朝的皇帝么?搞得自己和籍孺的事也总被提起来。 刘恒把东西放在地上,施礼道:“父亲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屋去?” 刘邦没好气的说道:“被你屋里那个少年关在外面了,什么时候地府的衙门不让鬼进了?阎君们知道么!” 刘恒一边开门,一边道:“那是启儿的长子刘荣,死下来之后就住在我这里。” 刘邦一把推开刘恒,一脚把门踹开! 叫道:“哪有孙子把爷爷关在外头的,赶紧过来给爷爷磕头!” 刘启满脸的黑线,什么爷爷孙子的,那是你曾孙好么?那是我孙子! 邓通在一边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拎着东西跟进来。 刘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坐没坐相的老流氓。这是太祖高皇帝?这就是个老混混吧! 刘恒在刘荣的注视中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你曾祖父,大汉的开国皇帝! 刘荣还是跪了,拜道:“后世孙刘荣,拜见太祖皇帝陛下!” 刘邦轻蔑的笑道:“小子,把爷爷关在外头很好玩嘛!地府什么时候不让鬼进衙门了?地府的规矩你得好好学着点!” 刘荣勉力保持着恭敬,道:“是我孟浪了,还望高祖宽恕!” 刘邦道:“先说说是怎么死下来的吧,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下来了?” 刘荣不得不再一次想起自己的伤心事…… “有人告我坐侵庙堧垣为宫,我父皇派中尉将我收押,中尉郅都羞辱于我,我愤而自杀。” 刘邦看了看刘恒,疑惑道:“他不是太子么?怎么会被人指控?又哪里轮得到中尉来羞辱?” 刘恒解释道:“刘荣的太子位前几年被启儿废了,王爵犯法当由中尉府查明审判。” 刘邦又问刘荣道:“你的太子位是怎么丢的?” 刘荣羞愧道:“父皇说我资质愚钝,无法承继国家。” 刘邦对自己孙子的决定表示赞同,刘荣怎么看都不像个聪明人,倒是有些老实。 “你真的坐侵庙堧垣为宫了?” 刘荣挠挠头,道:“王宫扩建,事务繁多,我也不太清楚。” 刘邦招了招手,刘荣走到他身前,弯下腰,准备聆听高祖教诲。 刘邦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道:“你个不灵光的!别人羞辱你你就自杀,你有多少命够自杀的?” 刘荣不敢叫痛,委屈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任由酷吏折辱!” 刘邦气急,道:“若是受辱便要自杀,你祖宗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刘恒在一旁劝道:“父亲息怒,后世子孙自是远远不及父亲。” 刘邦又骂了几句,气才消了一些,指着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道:“项羽就快从地狱里出来了,到时候能指着你们帮我挡住他么?” 刘恒悻悻道:“地府有律令的,不许私自斗殴。再说霸王也在地狱里那么久了,应该没有那么暴躁了吧!” 刘邦没好气的道:“你懂些什么!你又不熟悉项羽,地府里不能斗殴,他不会到草场堵我么!” 刘恒不敢吭声。 面对刘邦的担心,阎君们倒是有些期待。楚霸王对战汉高祖,想想就有趣!当初看人间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过瘾,未来可以好好看了! 伊挚翻看了一下项羽的刑期,道:“他是不是担心过头了?项羽的刑期才过了一半多点!” 老六道:“大概他这种人都会做些未雨绸缪的事吧。” 范蠡稍稍算了下,道:“五十几年而已,刘邦家最多再死下来两代人,是该提早做些准备。” 我道:“刘邦的子孙里大概没有比项羽能打的吧?” 老二撇嘴道:“做皇帝的,能有几个能打的,刘恒是老刘家修为最高的,也才堪堪入门,项羽一个能打他一群!” 嬴政有些不快道:“谁说做皇帝的不能打的!” 老二轻蔑的看了看他,道:“怎么,比划比划?” 嬴政直了直腰板,道:“有本事把修为放到天仙,我让你见识见识能打的皇帝!” 老二瞅了瞅老大,老大摆手道:“别看我,我没这手段,我出手,你一点修为都剩不下。” 老二又看向我,我探手在他身上虚点了几下,道:“去吧,让我们见识见识阎君打架!” 老七从桌案下拿出一篮水果,给我们分吃。 妲己和虞姬也凑过来,扶苏有些担心自己的父亲,老二毕竟是老牌的阎君,战斗力很有保证。 老二提起了他的长枪,嬴政抽出了他的宝剑。 阎君殿里充满了一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就在老二和嬴政要开始对砍的时候,老五默默的说了一句:“地府不许私下斗殴的吧!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老二盯着嬴政,道:“我们这是公开斗殴!” 话音落下,长枪已经刺出,速度很快,直指嬴政的胸口。 嬴政脚步一错,把身子一侧,躲开枪头,长剑搭在抢上往前一划。 老二把握于前端的左手撒开,右手把着长枪一荡,荡开嬴政的剑,身子往前一顶,重重的撞在嬴政身上。 嬴政后退三步,卸去老二这一撞,提剑再次冲了上去。 一个错身,剑身在老二手上一拍,又在手上绕了一圈,在枪杆上一挑,挑飞了老二的枪。 老二没去理会被拍飞的长枪,而是重重的一拍,拍在嬴政的剑身上。嬴政只觉得一股大力拍在剑上,手上一松,剑也飞了出去。 两个回合间,双方都丢了兵器,又各自退了几步,摆了拳脚的架势。 老二笑道:“老十二,不错嘛!再来试试拳脚!” 嬴政笑道:“试试就试试!” 两人又碰撞在一起,正打的欢实。 阎君殿突然走进来一个女子,胆怯的朝殿里看了一眼。 老二和嬴政急忙收手,迅速的回到座位上!妲己和虞姬也马上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各自拿起一卷竹简,装作一直在干活的样子。 进来的女子很美,面若桃花,体如弱柳。 伊挚问道:“你是何人?来阎君殿所为何事?” 栗姬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是阎君们在打架么???不都说阎君很忙的嘛?还有时间打架? 听到伊挚的问话,才盈盈下拜,道:“栗姬参见诸位阎君!望诸位阎君帮我寻到我儿刘荣。” 老大道:“刘荣现在怀城,和刘恒,也就是你们的孝文皇帝在一起。” 栗姬再拜道:“多谢阎君。” 老七突然起身,说道:“我正要出去一趟,顺便送你去吧。” 我们不解的看向他,搞不懂他要出去干什么。 老七笑道:“我去看看老八,杜康用蟠桃酿了新酒,送些给他尝尝。” 老六道:“什么时候酿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老七一边拉住栗姬,一边道:“这两天的事,我叫他给阎君殿留了存货,晚些会送过来。” 老七牵着栗姬走了,拉着她的手,她居然没有抗拒。 嬴政挑衅的看了看老二,道:“继续?” 老二摇了摇头,正色道:“下次再说,老七的事情重要。” 说完又看向老大,问道:“可是她?” 老大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都不解的看向他。 老大缓缓说道:“姒华,老七曾经的恋人。” 老六匆忙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大摇了摇头,道:“老七当年还没有成为阎君的时候,叫做太稷,天资卓越,年纪轻轻就已经修成了地仙。在他成为地仙不久,遇到了姒华,两人一见倾心,结成了夫妻。后来姒华为山精妖怪所害,他舍命报仇。下到地府之后又在忘川水中待了五百年,而后去了人间三世。” 我问道:“那三世发生了什么?” 老大接着说道:“就和姜尚一样,第三世的时候,姒华的转世抛弃了他,选择嫁给了一名将官。太稷伤心之下尸解入了地府,短短几日便修成了天仙,从此成了地府的老七。” 伊挚疑惑道:“老七还认得出姒华?” 老大道:“我也不清楚,老七的修为有些奇怪,和其他的天仙有一些区别,他的情感远比其他的神仙更加强烈。” 老五有些担心,道:“老七会不会受到影响?” 老大道:“难说,顺其自然吧。” 众阎君依次点头,神仙很少干涉其他神仙的事,阎君更是不会。 神仙,要比凡人拥有更多的自由。而伴随着自由的,还有无尽岁月之中的烦恼,有些可以忘却,有些可以解决,而无法忘却也无法解决的,就是修行路上的障碍,也是一个神仙难以忘记的痛苦。 第六十八章、搬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七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以往的温润公子。每日在阎君殿当值,闲时就去寻老八喝酒。 蟠桃口味的果酒味道很好,我们都很喜欢。 栗姬从刘恒那里带走了刘荣,她不打算再见刘启了。也不打算让刘荣再和刘邦一家有任何接触,在阎君殿附近买了一处宅院,默默的过自己的日子。 刘启死下来的时候,没有人去接。刘恒怨他害死了邓通,晁错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至于刘邦,在刘恒那等着孙子来拜见就好了! 关龙逄把刘启送进了判官府,负责审决的是吴实。 吴实对刘启没什么观感,只是听最近这些年死下来的鬼说这个皇帝不错。 翻阅了刘启的生平,道:“人间汉朝皇帝刘启,论功为上等,论过为下等,可不入地狱,留居地府。刘启,你可服从审决?” 刘启道:“并无不服,判官审的公道。” 吴实笑道:“你父亲刘恒现在怀州任州丞,你祖父刘邦也在他那里,我派人送你过去?” 刘启应道:“如此,多谢判官。” 阎君们只是复审了阎君殿对刘启的审决,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件事。皇帝在人间是稀有动物,在地府不是,短短一百年,已经死下来好几个皇帝了。 阎君们有更值得关注的事,阎君城今日完工了。 一座足有五个咸阳那么大的城池出现在死后的世界,巍峨的阎君殿矗立城池的正中。 纯黑色的涂料,勾画着暗金色的云纹,庄重而威严。宽大的台阶通往一人高的高台,台上是一张长长的桌案,案后是十二个阎君的席位。角落里摆着一排书架和几排书柜。 烫金的牌匾在嬴政的指挥下挂在殿门上,老大很开心的抚摸着这座大殿的一切。 阎君们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大抵是因为很少搬家的缘故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高大的阎君殿和过去的小草屋,把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阎君们决定搬家,不是阎君村的那个家,是从过去的阎君殿搬到新的阎君殿来。 吕雉和刘邦都决定置业,做出同样决定的还有西施和范增。阎君城会是未来地府的权力中心,在这里置办家业,无疑是很赚钱的事。 嬴政把这些看的很严,没有任何一个鬼从他手里占了便宜,哪怕是吕雉。阎君的公正无私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足的体现,不偏袒,也不刻意的针对。吕雉和刘邦,一视同仁。 老阎君殿里面都有什么?我们这些阎君也不是太清楚。年代太过久远,很多物件都记不清楚了。 老大从桌案下拿出一个盒子,咣咣铛铛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印章。 老二拿出一枚,仔细一看“东极青华大帝印”。 又翻出一块!“西极勾陈大帝印。” 下一块“北极紫微大帝印。” 再下一块“南极长生大帝印”。 此外还有九司里五个主官印,八个星君印。 老二目瞪口呆,道:“私藏帝印、官印,老大你这是要造天帝的反么?” 老大白了他一眼,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杆长枪,又抽出一副盔甲,许许多多的刀剑,还有几张上好的弓,成捆的箭矢。 “我私藏官印是造反,你私藏这么多的兵器是打算干什么?” 老二嘿嘿笑道:“那不是我的收藏么!”随手取过一张弓,轻轻的抚摸弓身,如同对待着一位情人。 老五搬出了几个袋子,里面都是些衣衫,大声喊道:“这些衣服都是谁的?” 老七连忙认领,道:“那是我的,当初搬来阎君殿的时候准备的,结果到现在也没有换过一次。” 老五把袋子都扔给他,又翻出一摞兽皮来,上面写着上古的文字,古老而陈旧。 老六冲上去,直接把东西从老五手中抢到怀里。爱惜的逐张翻看,老六最喜欢的就是书籍,这些上古时代的书籍已经在人间失传,当下只有他和天界的书阁有收录,算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老五又翻出了许多杂物,有他的,有我的,有其他阎君的。 妲己和虞姬在帮忙整理,扶苏雇了成队的马车等在外头。 现在的地府有很多鬼在做赶车的生意,总有些在人间养尊处优的人死下来之后还妄图保持在人间时的生活,养一个车夫要有很多花费,雇一个长期的就省钱的很。地府的传信很方便,需要马车的时候直接烧根竹简过去就好了!一点也不耽误事儿! 马车被堆满了,扶苏带着车夫们赶去新的阎君殿,伊挚、范蠡和嬴政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东西很少,早就搬完了。 阎君殿变的空空荡荡,虽然以前也不怎么拥挤,但离开总是充满了一种愁绪。后来的阎君对这里没有太多难舍的感情,我们不一样,我们在这里度过了足够漫长的时光。 人总是舍不得那些旧物,神仙也一样的舍不得。人的一生短暂,弄丢了再贵重的东西也只是几十年的遗憾。神仙不一样,神仙的寿命漫长,几乎看不到尽头,遗憾会跟随一个神仙很久很久,久的难以忘怀。 老大站在最前面,老二和老五站在他的两侧,老六、老七和我站在他们身后。 “要告别这里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老大轻声问道。 老二道:“把这里留着吧,以后老三和老八下来,也算有个回忆。” 老五:“留下吧,毕竟那么多年了。” 老六有些怅然若失,道:“其实留下来也没有太多的用处吧,咱们都走了,它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老七道:“意义还是有的啊,或许可以让范蠡研究一下商业价值,会有很多鬼过来观览的吧。” 我想了一下老七描述的画面,道:“还是算了,万一那些鬼一时兴起,跑到阎君殿围观研究怎么办。” 大家都各自点头,这个画面不敢想! 老大留了一颗避尘珠在旧日的阎君殿,这颗珠子可以保持阎君殿不会随着时间被尘土掩埋让它长久的存在下去。 避尘珠是个好东西,好用还好找,这玩意儿在海底有的是,天界收拢了很多,地府直接搬走了天帝储备的一半。 那是在没有分家的时候,申请封鬼神的时候,天帝给地府下了自负气运的旨意,那之后地府和天界在实际上开始了分家。 地府的所有财政都和天界做了分割,又用竹简、酒和汤的生意赚了天界不少东西。天界没有货币,神仙们没什么花钱的必要,直到竹简的出现使天界的行政方式得到了效率的极大提高,天界的神仙们才发现很多东西是可以买来的。 道路上挤满了马车,装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那是判官府的车队。 判官府也将迁入阎君城,新的判官府坐落在新阎君殿的一侧,占的地方依旧很大。从前的判官府会被改成普通的住宅,卖给有兴趣的鬼。不过我觉得能卖出去的机会不大,之前的判官府占地大又连在一起,分开卖的话不好卖,放在一起卖又没几个鬼买的起。 这个问题最终被范蠡解决了,高价卖给了学山上的诸子。理由是阎君殿这么大,正适合用作讲学,周边又有许多鬼在居住,很容易招揽门徒。 阎君们坐在新的阎君殿里,看着堆在台下的书稿。 妲己和虞姬白眼看着我们,新的阎君殿没准备她们的位置,扶苏表示他也需要在阎君殿有个地方来办公。御史府已经开始了人员上的筛选,晁错被拉过来负责这件事。刘启死下来之后,晁错过了一遍判官府,最终堪堪被评为上等,扶苏第一时间把他收到了手下。 扶苏并不打算单独设立御史府的办公所在,身为御史大夫,他继续留在阎君殿就可以了。其他的御史也不需要一个固定的办公地点,他们的办公都会在路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一天不停的巡察地府所有的行政机构。 在妲己和虞姬楚楚可怜的目光里,在阎君桌案的一侧摆放了一张崭新的桌子,扶苏又帮她们把卷宗摆放好,这算满意。 阎君们打算在阎君殿聚餐,邀请很多人,室内烧烤! 老七打算给老四送一些酒肉过去,我和他一起。 走在路上,我问他:“妲己会跳无怀氏时期的舞蹈,是不是你教她的?” 老七笑了,笑的很温润,道:“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老四和妇好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暗中推动过,自然也可以推动我和妲己的关系。” “我们的老九什么时候开窍了?” 我淡淡道:“神仙忘情,不是无情,时间久了,自然是有感觉的。” 老七笑道:“你怎么选?” 我摇摇头,道:“我不会做任何选择,老七,不要再干涉关于我的事。” 老七看了看我,道:“老九,你修行太早了,不懂的情,你的忘情,太过表象了些。” 我道:“你呢?你最近的修行很奇怪,连老大都看不太懂。你只有天仙的修为,不该有这样的神异。” 老七眯了眯眼睛,道:“你的法门不也让老大看不懂么?我就快成就金仙了,停滞了几千年,总不会一直停滞下去的。” 老七让我有些看不懂,想不透。我怀疑他是知道栗姬就是姒华的,但这不合常理。地府里能查到一个魂魄五百世的只有老大和我,我没有告诉过他,老大也没有。但栗姬来的时候,他拉着她走出阎君殿是那样的自然,就像两个人已经拉过了几辈子的手。 并没有在老七的事情上想很久,老四和妇好已经在朝我们招手。 老四一如既往的保持了乐观的情绪,妇好也是。 老四豪爽的笑道:“来就来嘛!带这么多的东西做什么?” 老七笑道:“阎君殿搬迁了,今天是乔迁聚会,我们在阎君殿烧烤,特意提前送一些给你。” 老四笑道:“搬了好!以前的阎君殿太小了点。” 我和老七盘膝坐在半空中,距离忘川水面只有一寸的距离。把酒坛和烤肉递过去,老四先给了妇好,妇好甜甜的咬上一口,又喂给老四。 我突然觉得来看老四的次数实在太少了,阎君们的感情明明那么深,为什么除了老七都很少来呢?再忙也是可以抽得出一些时间的啊。难道老四在舍身弃道之后,真的不再是我们的道友了么? 妇好的性格依旧,很像一个豪爽的男子。 “老九,和妲己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事成双啊?” 我听不懂她的隐喻,却也听得出她的意思。 “你还是这样,总是希望别的人也发生些什么,我现在是大罗金仙,能动摇我的已经很少了。” 妇好揶揄道:“都快修成石头了,老九,别做石头啊。” 老四扯了扯她,道:“你最高的成就也只是止步于地仙,不了解更高的境界,大罗金仙不是你可以揣度的。” 我道:“无需如此,就是算成了大罗金仙,我也还是那个老九啊。” 和老四撞了撞酒坛,仰头就往肚子里灌。 喝光了一坛酒,也不说什么告别,也不等老七,把空坛往岸边一扔,就径自回阎君殿去。 殿上已经有很多人在了,老二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他是今晚烧烤的主厨,伊挚在一旁给他帮忙。 妲己见我回来,放下了和她聊天的扶苏,迎了过来。 “君上,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快来,我给你留了一只羊腿!” 我任她挽着我的手臂,笑道:“一整只羊腿么?我怎么吃得了!” 妲己拉着我往里走,道:“没关系,可以带回去慢慢吃!” 拿着刀和盘子,从羊腿上把烤好的一层肉切下来装好,顺手给扶苏和妲己也各切了一盘,神仙所具有的五感可以把一样东西切得很薄,无论是烤肉还是其他什么。 妲己坐在我身边,大快朵颐。扶苏不时给她的杯中填满酒水,杜康的蟠桃酒,很是好喝。 老七轻轻的落在大殿门口,看着我和妲己坐在一处,朝着我微微点头一笑。 他笑的很温润,他本身也是个如玉的君子。 我瞄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第六十九章、御史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启悄悄的推开了房门,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见到没有人,这才放心的走出来。 蹑手蹑脚,生怕发出很大的动静。这是他第十三次逃跑。 自从被送到刘恒这里来,刘启就没过过一的好日子。刘恒怨他削藩手段太急,引发了七国之乱,又杀了晁错,逼死了刘荣,最最忍不聊,是饿死了通。邓通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能忍心把他饿死呢。 刘邦倒是不怨他,刘邦只是有点嫉妒他。刘邦的样貌一只都停留在坐上皇帝之后的样子,刘启也是。只是刘邦当上皇帝的时候已经五十四岁了,而刘启只有三十一岁。刘启一生下来就是皇子,养尊处优,模样很不错,刘邦当过混混,干过亭长,总是在颠沛流离。 怀城里的大姑娘、媳妇、俏寡妇都在关注刘启,而不是刘邦,刘邦有些争风吃醋,哪怕刘启是他孙子。阎君殿不是了么,人间种种,一死成空。人间的孙子死下来就没有必要再当成孙子看了,在刘启身上,刘邦觉得这话特别对,这根本就不是孙子,这是情敌啊! 刘启从大门出来,大概只走出了两丈的距离。就听见破空的声音,一只羽箭准确无误的插在他的脚前面。 刘启瞬间停顿下来,开始思考是谁干的。高祖的武功不行,拿剑砍人还对付,射箭不成的,三石弓都拉不开。自己父亲也没这个本事,射不得这么精准。邓通还不如前面两个呢! 刘启甩了甩袖子,道:“老三,出来吧。” 刘武背着弓从巷里走出来,笑道:“大兄怎么知道是我?” 刘启尽量保持着微笑,自己这个同母弟,在人间的时候就没少找麻烦,死下来也还是一样。母亲宠他,现在父亲也宠他。 “吾家中,论骑射武艺,谁能比得过老三你啊!” 刘武拱手道:“当不得大兄此言!” 刘启笑道:“老三你要拦我?” 刘武朝刘启后面使了个眼神,道:“非是我有意阻拦大兄,而是父命难为,大兄,你还是回去吧!” 刘启转身,弯腰拜道:“父亲,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刘恒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道:“醒的早了一些,起来走走。启儿你也是么?” “在屋子里太久,出来换换气,没想到就碰上了老三。父亲你接着转,我继续回去禁闭。” 刘恒点零头,刘启回到屋子里,关好了门。 老二在竹简上又刻了一刀,道:“第十三次了,你们觉得刘启还会尝试多少次?” 嬴政白了他一眼,道:“无聊!” 老六倒是颇有兴趣,道:“我看还得有个十次八次的,刘恒的气一直没消啊!” 伊挚放下手里的卷宗,道:“郅都死下来了,要不要把刘荣叫过来一下?” 范蠡道:“连郅都一起叫来吧,当面个清楚,也省的各自都有怨气。” 老五大声的朝殿外喊:“来人,把刘荣和郅都都带过来!” 殿外并没有反应…… 老五又加大了一下声音,大力喊道:“来人啊!把刘荣和郅都带过来!” 殿外的鬼卒还是有些没听清楚,带着疑问远远的看着台上的阎君。 老五的脸色漆黑,扶苏从台下步跑到店门口,对着鬼卒了两句,鬼卒这才朝阎君们拱拱手,张了张嘴,返身出去提人了。 我摇摇头,道:“这地方太大了,什么外面都听不到,好麻烦啊!” 嬴政立马反驳道:“不大何以重威!可以用传音的嘛!” 老二揶揄道:“话是这么,可是感觉传音的话好不正式诶!” 嬴政把手里的活计往桌上一扔,目光扫过一众阎君,煞是睥睨。 老七笑着打哈哈,道:“干活!干活!还这么多活没干完,聊个什么劲!” 大家又低下头来干活! 刘荣很快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她母亲栗姬。郅都和他们差不多是同时到的。 刘荣看到郅都就要挥拳头去打,栗姬紧忙拉住他。 老七抢在伊挚前面开了口,道:“刘荣,阎君殿前,不可放肆。” 栗姬一边按着刘荣,一边不停的躬身致歉。“幼子不懂事,望阎君见谅。” 老七笑问道:“栗姬,在地府生活的好么?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栗姬道:“一切都好,有劳阎君关心。” “咳咳!”老六咳了两声,对台下问道:“郅都,刘荣状告你羞辱于他,断绝他和外界书信的往来,以致他忧愤而死,你可有什么想的?” 郅都朝台上一拜,缓缓道:“此事非我之意,实为圣上之命,要我严密看守临江王,勿使他和外界通信。君有命,臣岂能不从。” 老六又问道:“你可有意逼刘荣自杀?” 郅都摇头道:“无意如此,本想拖延时间,等候圣上旨意。不想魏其候窦婴遣人暗中给临江王送炼笔书简,我查获之后便立即禀明圣上,只是未等圣上有旨意下来,临江王就已经自杀。” 刘荣怒道:“做父亲的,怎么会如此对待儿子。郅都,休要狡辩!还我命来!” 栗姬苦苦的拉扯着刘荣的衣袖,不让他打到郅都。 老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刘荣,你当这是何地,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喧哗么?” 刘荣被老二一下,老实了不少。 老七笑道:“二阎君脾气大了些,别介意哈!郅都啊,生前种种,一死成空,没必要藏着掖着什么,刘启已不再是你的君主,效忠下去没有必要了。” 郅都低下头,一言不发。 老七又道:“其实你不,我们也都是知道的,人间的事,瞒的住别人,瞒不住地鬼神。提醒你一句,在座的阎君都是神仙,耳目好得很。若要我们出来,只怕还不了你的因果。” 郅都这才缓缓道:“临江王坐侵庙堧垣为宫之事,是由当地一名吏所上告。陛下得知之后便下旨到中尉府,要求将临江王收押。又宣我入宣室殿,面命我严密看守临江王,不许他与外界有所往来。圣上未本意,我揣测多半是想将临江王贬谪为庶人,以免日后起夺位之心,给太子招来灾祸。” 刘荣不信,仍道:“你谎,父子性,父亲岂能如此对我!” 郅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昔年匈奴头曼单于欲改立幼子为继承人,故遣冒顿至月氏为人质。冒顿刚到月氏王城,头曼便急攻月氏。若非冒顿跑的快,早就做了月氏饶刀下之鬼。” 刘荣痛苦的抱着脑袋,不停的念叨:“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栗姬悲戚的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帝王家的无情,她已深有体会,远比刘荣要看开的多。 老七对着刘荣轻轻一指,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父已非父,子已非子。刘荣,还不醒来!” 刘荣恍然大悟,恢复清明。 我对老七的手段有点诧异,这是金仙才有的本事,老七什么时候离金仙这么近了。 栗姬再次谢过老七,又告别了一众阎君,带着儿子回去了。她们母子,大概再也不会见老刘家的了吧。 郅都还在原地站着,他是个酷吏,一辈子都是遵纪守法,也没犯过什么有违于地道理的过错。驻守雁门时,匈奴畏惧他的名声,不敢来犯,也算得上活人之功。判官府给了个上等下的考评,可以留在地府修行,至于这去处嘛… 我看了看一直站在一侧的扶苏,道:“郅都,现征你为御史府御史,位在御史大夫之下,你可愿意?” 郅都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道:“地府律令,用于百官否?用于阎君否?” 伊挚直接从桌上抽了一卷律令给他,道:“地府之中,众生平等,阎君、百官与凡鬼并无区别,皆受地府律令约束。” 郅都接过伊挚扔来的律令,又问道:“敢问御史大夫是何人?” 我指了指扶苏,道:“秦长公子扶苏。” 郅都又朝扶苏拱手道:“公子仁义,敢问仁是何仁,义是何义?” 扶苏笑道:“仁是法家之人,义是法家之义,皆在律法之内。” 郅都这才缓缓朝着阎君们下拜,道:“郅都愿做一任御史!” 打发扶苏带着郅都去熟悉一下同僚,御史府的人还不算多,目前除了扶苏和新加入的郅都,就只有晁错和张苍。 张苍有个很有名的师父,叫荀况。荀况也是诸子之一,死下来之后一直跟着苏秦一伙混来着。最近却有一点尴尬,学山上的儒家学宫不太把他看成自己人,孟子找了他好几次麻烦了,都觉得他是法家派来的奸细。 法家坚决不承认有派过荀子这位细作,儒家的锅,法家不背!荀况在最初的不知所措之后,迅速的拉起了自己的一伙嫡系,以性恶论为基础,和孟子针锋相对,不落下风。孔子乐的他们在学问上来争,三人行,必有我师,不争论一番,怎么能有收获? 张苍不喜欢这种场合,张苍的徒弟喜欢。张苍的徒弟叫贾谊,名气比他师父还大,有些直追荀况的架势。 每日跟着荀况到处与人辩论,宣扬学问。 张苍被晁错请到御史府之后,就开始打算对自己的师父和徒弟下手。只是无论师父还是徒弟,都不是好忽悠的,到现在还在谋划如何拉人。 御史府现在有个很的屋子,在判官府里。是无数个判官公房中的一间,显得有些另类。张苍和晁错就在这里整理地府的官员档案,顺便思考如何把荀子和贾谊弄过来。 扶苏带着郅都推门进去,张苍和晁错连忙起身,行礼道:“扶苏大夫!” 扶苏点点头,指了指郅都,道:“这是郅都,新任的御史,你们多熟悉熟悉,以后都是同僚。” 张苍和晁错应下,扶苏又道:“你们又在研究些什么?可有新的御史人选?” 张苍道:“有两个人选很合适,只是这两人未必肯来。” “哦?来听听。” “我的老师荀子,和我的弟子贾谊。” 郅都道:“既是师父与徒弟,如何便不肯来呢?” 晁错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荀子和贾谊现在忙于辩论,与孟子等人是忽悠胜负,难解难分啊。” 郅都问道:“可是善恶之论?” 晁错点零头。 郅都笑道:“此事好办,且告诉二人,御史府监察百官,遵的正是性恶之论。来此任职,以后的新晋御史,也可算作半个门徒啊。届时弟子一多,自然争得赢孟子。” 张苍有些揣揣,道:“可行么?” 郅都很有信心的点头道:“当然可行!” 扶苏笑了笑,不再管三饶谋划,径自回了阎君殿。 阎君们,大概又要开始看戏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章、家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草场的战争,最终以玄女的胜利而告终,漫长的对峙里,吕雉输在了人手太多上。 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战争的关键时刻。众多的意见都很出色,选择上很容易出现犹豫不决。 周亚夫很失落,他死下来之后就被送到了草场,出于对刘启的怨愤,加入了吕雉阵营。认识了一群大佬!也见到了大佬们的丰富操作。偏偏因为大佬们操作太多,输了…… 这种失落并没有维持太久,玄女在胜利不久之后就带着众将回到了咸阳城,把所有关于这次草场征战所用到的谋略整理成册,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诸子们也都跑去凑热闹。 我没太关注后续的事情,玄女倒是给我发了一封信,分享了一下她胜利的喜悦。只是几千年不变的冷淡并没有随着这次的胜利而出现太多的改变,话语里寒冷依旧。但仔细想想,她能给人写信分享胜利,这本身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带着妲己到了鬼门,我们今会等待两个新死下来的鬼,和我们关系匪浅。 楚昭和容容在人间并不算长寿,却也不算短命。夫妻两人没有孩子,楚昭的二哥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们,给他们养老,传承香火。 楚昭和容容是有缘分的,不是同生,却是同死。这件事还没有告诉苏夫人,已经死下来的楚昭父兄也不知道。 我和妲己想先见见他们。 送他们来的是郭家村的土地,当初送苏夫人下来的那个又矮又瘦的老头。 出了鬼门就看见了我和妲己,匆忙拜道:“卑职参见九阎君大人。” 我摆了摆手,道:“你我也算旧识,无需如此。他们两个交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土地再次施礼作别。 容容的样貌停留在我和妲己最后一次告别的时候,看来我们的去向始终是她放不下的执着。楚昭的样貌也很年轻,是在鸿固原上,第一次遇见容容的那一刻。 二人对于土地的突然离开有些不解,楚昭朝我和妲己拱拱手,道:“二位,敢问我和我妻子,应该到哪里去?” 妲己噗嗤一笑,道:“你们不认得我们两个?” 容容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道:“姐姐在我娘的面摊上吃过面!你是仙女姐姐!” 妲己笑道:“你的记性倒好,那你认得他么?” 容容又看向我,道:“他是那和姐姐一起来的叔叔!” 我苦笑着摇摇头,这称呼实在太乱了一些。变幻了我和妲己的相貌,化作在郭家村时的样子,笑道:“容容,你不是找我们很久了么。” 容容呆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和妲己。楚昭也有些不明白,怎么眼前的两个人突然化作了另一副面孔,还是干爹干娘的面孔。 容容试探的问道:“干爹?干娘?” 我点零头。 容容猛地上前,紧紧抱住了妲己,泪水从眼睛里留下,片刻间就沾湿了脸庞。 “干娘,你和干爹到底跑到哪去了?我和楚昭一直都在托人打听,你们怎么不回来!怎么不回来!” 楚昭也一字一句的问道:“干爹,你…你们到底去哪了?” 我看了看妲己,这时候正和容容抱在一起痛哭,看样子要哭上好一会。 给楚昭解释道:“我本名无圻,是地府的第九位阎君,妲己是阎君殿的文书,我修行受阻,故此前往人间一行,妲己追随我而去。不想遇见了容容母子,又受她母亲临终之托,认了她做女儿。最后一次和你们作别之后,我们去了雁门,又到了淮阳,最终从淮阳回到地府。” 楚昭沉默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些事,道:“那为何,我始终打听不到你们的行踪?” 我又把自己和妲己的容貌变回来,道:“凡人识不破变化之术,你自然打听不到我们。” 楚昭又问道:“那干爹干娘回地府的时候,怎么不给我们留封书信?” 容容也转头看着我,她也很关心这件事。 我苦笑道:“仙凡有别,在人间时我们不能透露关于地府的事情,与其留一封不明不白的书信,还不如让你们存一些希冀。” 容容和妲己又相拥着哭了很久。 带着楚昭和容容到了判官府,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以他们夫妻二饶生平,应该会是个中等的考评。 审他们的判官是商山四皓中的唐秉,审决的很公正,也很合理。中上的考评,已经是许多凡人难以达到的等阶了。他们会在地府有很长的阴寿,到投胎的时候也会被安排到良善富裕之家。 出了判官府,容容的情绪得到了平复,楚昭也没了许多的疑惑。只剩下了满腹的重逢之喜。 妲己悄悄捅了捅我,道:“苏夫人和楚昭的父兄都在地府,彼此却还没见过,不妨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我点头道:“我已想好了,文种最近和杜康、西施一起开了家酒楼,就定在那了。” 妲己问道:“什么时候开的?在哪?” 我道:“就在阎君殿,咱们搬迁的那开的业,据请了不少名厨。” 妲己满意的拉住我的手,又和容容夫妻聊起在人间的事来。 酒楼的牌子是范蠡写的,只两个篆书的大字“西湖”。大抵是用来纪念和西施的相遇吧。 酒楼很大,足有三层楼,离阎君殿只隔着一条街。这条街是嬴政规划好的集市,寸土寸金,文种和西施拉了杜康一起,三家入股买了这片地方。 文种负责经营,西施负责蔬菜肉食,杜康负责酒水。高薪请了还留在地府的庖丁,不用他做菜,只负责现场屠宰。大堂特意留了一个位置给他,供他把整个屠宰过程给客人看。 庄子就很爱来看庖丁的技艺,这是他的另一项爱好。 和文种打了招呼,要他给我准备些酒菜,带着楚昭和容容在二楼的雅间里等。 楚昭和容容不知道还有人回来,只是不停的菜叫的多了,吃不完会浪费。 邓通送来了互不相识的两拨人。 苏威和苏夫人,楚尹、楚明和楚鸿,楚家父子倒是没带妻子过来,想来是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没敢带来。他们认得邓通,州牧的亲信,在人间的时候富可敌国。这样的大人物突然找到他们,只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他们自然会有些忐忑。 苏威夫妇就好得多,他们知道是我请客。 房门推开,苏夫融一眼就看到了容容,有些想认,又不敢认。 容容先抱住了她,叫道:“娘!我好想你。” 苏夫人也紧紧抱住女儿,只也想着她。妲己在一旁安慰她们,苏威有些不知所措,他对女儿的记忆很少,不知道女儿的喜好,也不知道女儿的性格,苏夫人每次谈起女儿都是夸了又夸,他不太敢采信。 楚尹父子也和楚昭拥在一起,心道这对不相识的夫妇原来就是亲家公和亲家母。 楚昭又和父兄讲了我和妲己的身份,又是好一顿的行礼问候。我很讨厌行礼,很麻烦。 神仙都讨厌麻烦,它会凭空多出许多的束缚来,阻碍道心,影响念头的通达。 可麻烦来的时候总是躲不掉的,别人行礼总是要回的。 就这样行礼寒暄,等酒菜上来已经过了一刻钟。 送材是个英武的男子,我和妲己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有趣。 景驹这样鲁莽的汉子,居然也会跑到酒楼来端盘子。 景驹把菜摆好,正要退出去,无意间扫了一眼席间,正好看见我和妲己在微笑的看他。 “你…你们……” 我笑道:“景驹,当日广陵一别,你跑到哪里去了?” 景驹想起往事,有些脸红,道:“吴王给我下了通缉,我只好逃出吴国,躲到楚国去。后来七国造反,我投了军,结果……” 他不再,只是面色越来越红。 妲己笑道:“难不成投了叛军?” 景驹尴尬的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道:“先生误我,若非先生,我怎会招惹到吴王。” 我笑道:“你自己若是没有欲念,我又如何误你呢?景驹,非我误你,是你误了你自己。” 景驹还想反驳,张开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悻悻道:“罢了,罢了,反正都已死下来了,人间的事又有什么好放不下的,你们吃好喝好!我去忙了!”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自去便是。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趣味,倒是有些温馨。阎君们的聚会就不会这样,阎君们的聚会大多时候都很开心,很有趣。却唯独,没有温馨的感觉。 神仙们所在意的东西终究和凡人不同,谈论的也不同。 凡人总是爱聊些家长里短,无论他是帝王还是平民。神仙从来不聊什么家长里短,神仙早就没家了。神仙们聊的都是修孝境界,和其他有关神仙的事。 起修行,地府倒是又多了几个地仙,有学山的夫子,有战场的将军。一场征战倒是使得他们开悟了。张良最近的进度也不错,离仙很近了,看样子很可能是下一位阎君。 老二的修为倒是摆脱了停滞的状况,有了一丝又一丝的增长,老二不太满意,吵吵着还要去人间一趟。老六和老七倒是进步了很多,尤其是老七,只差一步就是金仙了。可老七的修行有点让我看不懂,问了老大,老大也看不懂,老七似乎找到了一条新的修行路。老五还是悲催的卡在那里,上不去。 伊挚和范蠡还有嬴政成仙的日子尚短,虽有些进步,却也达不到境界上的跨越。 老三太白和老八太乙也都往地府来了书信,庆贺搬家! 一切都很和谐,地府井然有序,界也没什么大的变动。 妲己见我出神,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 我回过神来,举起酒杯,笑道:“今日相聚不易,饮胜!” “饮胜!” “饮胜!” 众人和着,一共举杯饮下。美酒入喉,像是有些苦涩,又有些甘甜。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一章、攻守易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恒面临了一场巨大的危机,正紧紧抓着邓通的手。 刘邦瘫坐在案后,老神在在的等着看戏。 刘启和刘武则背对着他们,把自己当瞎子,当聋子,看不见也听不到。 楼的窗户还开着,窗外是一片阴沉的空,还有几只哀鸣的飞鸟。 窦漪房就站在窗户边上,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飞鸟,不发一言。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些什么,在人间的时候很多事都没有现在这样明明白白的摆出来,总是要顾忌一些颜面的。谁想的到死下来了,连颜面都不顾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刘邦沉默不下去了,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儿子儿媳,总这么杵在这里总不是回事儿。阎君们爱看戏的恶趣味他也有所耳闻,搞不好现在就躲在阎君殿里看戏呢!这伙神仙,就不懂的尊重一下鬼的隐私嘛! “咳咳…那个,别光站着了,有什么话清楚嘛!这个…在人间的时候不是也相处的挺好的嘛!现在这样没必要,没必要!” 窦漪房深深的看了一眼刘邦,她在人间的时候没见过高祖皇帝,现在见到了,却总觉得和官方记载的不太像,怎么看都有点老混混的意思。 “高祖不必劝了,漪房不傻,猜得到陛下的心意,会带着启儿和武儿搬出去的。” 刘邦听见窦漪房这么,连忙朝着刘恒眨眼睛!自己的老婆得自己留住啊! 刘恒只当没看见,自顾着道:“无需如此麻烦,我在城里还有一处院子,你可以住在那里。” 刘邦只道要糟。 果然,窦漪房快走一步,一手拉着刘启,一手拉住刘武,朝着门外就走。 边走边道:“多谢陛下好意了,只是留在怀城,未免会碍陛下的眼,我母子还是另寻他处为好。” 刘邦急道:“你们要到哪去?有话好好嘛!” 窦漪房头也不回,道:“高祖不必劝了,我母子有手有脚,能自行安顿,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高祖。” 刘邦气的跳起来,对着刘恒踢了一脚,骂道:“你这不成器的子,自己老婆都哄不住!” 刘恒不敢还手,干脆趴在地上,时嘟囔道:“还我,吕后不也跑了么!” 刘邦眼睛瞪得有灯笼大,道:“你什么?” 刘恒连忙改口道:“没什么,父亲你听错了。” 刘邦又是一脚踢在他身上,道:“子,吕雉和窦漪房可不一样,窦漪房最多只能弄权,吕雉能执政。你等吕雉完全取代了嬴政的地位之后会怎么样?” 刘恒恍然大悟,道:“那时候再哄回来,父亲就是地府最大的势力!” 刘邦摇头道:“别傻话,地府最大的势力只能是阎君殿。” 刘恒点零头,邓通把他扶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 刘邦又道:“如今秦强汉弱,周虽是周,实际上只是一群不甘寂寞之人,参与进来寻些乐子。汉唯一比秦有优势的,就是在人间尚存,后世的帝王名臣可以源源不绝。” 到这,刘邦又有赏给儿子一巴掌的冲动!强行忍耐下来,接着道:“可你们都干了什么事!!!贾谊不得任用,周亚夫被生生饿死,郅都背了黑锅,刘濞被逼反。你被盈儿设限,刘启与你离心,刘武都跟着窦漪房跑了!最可气的是那个中行,有丞相之才的太监啊,居然被你送给匈奴了!” 刘恒悻悻道:“这不是没想到嘛,大汉国运挺稳的,以后不会断了能臣的。” 刘邦一掌拍在墙上!墙没动,倒是震下了不少灰尘,刘邦又抖了抖手,道:“有多少年好等?项羽马上要被放出来了,楚汉之间血海深仇,你们谁打得过项羽?” 刘恒默默的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话了。 阎君殿里,老二正玩味的看着嬴政。刚才刘邦那句“等吕雉取代了嬴政的地位之后会怎么样”,可是完完整整的落在了阎君们的耳朵里。 嬴政并未受到什么影响,顺着老二的目光就看了回去。 “秦臣不会倒向吕雉的,只会是吕雉倒向我。”嬴政很有自信的道。 老二白他一眼,道:“总这么正经干嘛!知道你是始皇帝,有这个自信。” “哼!” 伊挚偷偷捅我,道:“老嬴最近好像变的骄傲了不少。” 我点头道:“吕雉挖不走秦臣,老嬴倒是挖来了韩信,还捎带了萧何,骄傲一下也是应有之理!” 老七听到我和伊挚话,也凑过来道:“你们看刘恒和窦漪房还有戏么?” 伊挚摇了摇头,我也摇了摇头。 刘恒和窦漪房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继续下去的样子,窦漪房与刘恒的相识更像是一场阴差阳错。吕雉当年给诸侯王赐下宫女,窦漪房就在其郑原本是和负责这件事的太监打了招呼,想去赵国的,结果太监给忘了,分到了代国,临走的时候还对太监好一顿埋怨。 后来原本的代王后和她生下来的四个儿子离奇早死,窦漪房才得以上位。原本刘恒和窦漪房的感情还行,直到邓通出现,别刘启对邓通有些怨恨,就算是窦漪房也…… 代王后先刘恒死下来很久,原本是打算等刘恒下来的,在人间的时候琴瑟和鸣,在地府未必不能继续在人间的情缘。结果…刘恒做了皇帝,封了窦漪房皇后,没有追封,没有祭告。代王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带着四个儿子改了嫁,娶了代王后的是个很普通的鬼,生前是个木匠,死了之后也是。娶了代王后之后,足足笑了一个多月,嘴巴就没合上过。 刘恒不知道这事儿,死下来之后除了通,他就没打听过别的人。 人间开始了一场很大的变化,这场变化之中的主角是更名为刘彻的刘彘。两个重要的配角是被一个叫卫子夫的女子所带出来的。大概刘彻自己也想不到,学了一把自己的老爹,在姐姐家宠幸了一名舞女,居然给他附带了两个从古到今都堪称顶尖的名将。 孔子最近的心情不好,孟子也是,连和荀子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自从荀子和贾谊被张苍拉到御史府之后,吸引了大量的追随者,御史们都是站荀子的!没的,人性生来就是恶的! 孟子一方有些不支,但还是坚持着和荀子继续吵。现在之所以吵不下去了,完全是因为人间出了个董仲舒!孔子心情不好也是这个原因。 原本百家争鸣多好啊,互相还能借鉴互补一下,结果董仲舒在人间来了一把独尊儒术,现在在地府的诸子都把儒家当成了公敌,最近都不来做学问交流了。 孔子默默的翻出了自己的强弓,上次去西方游历的时候墨子给做的,射程和精准度都好得很!百步穿杨都只是一个起步! 冒顿还在草场里东躲西藏,不过不再是自己了,身边多了个儿子。这儿子也不太聪明,下来之后就又被刘敬给忽悠过来了。这对他们父子来大概也是件好事,断绝了和人间的消息,总好过为了在人间的军臣担忧。 匈奴在人间的局势有些不妙,卫青生平的第一战就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统帅赋,轻骑突进,奇袭龙城。战略选择令人惊艳,白起和韩信赞不绝口。诸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赋的骑兵指挥,刘邦差点笑掉了大牙,白登之围算什么,老子的曾孙直接派人端了你的祭祖地。 卫青的第二战是出雁门、长驱而进,没有第一战那么惊艳,却也是稳扎稳打,愈发成熟。 等到卫青第三次出战的时候,玄女带着诸将一起围观了这一场战争。卫青迂回侧击,攻占高阙,切断了驻守河南地的匈奴白羊王、楼烦王同单于王庭的联系。又率精骑,飞兵南下,进到陇县西,包围了白羊王、楼烦王,一战收复河套。重筑了蒙恬当年修建的边塞,再现了蒙恬曾经有过的战绩。 玄女默默的归纳着卫青此战所运用的骑兵战术,白起和韩信则在思考与卫青对敌时应该使用的谋略,蒙恬在不停地颤抖,这是激动的!河套啊!当初是他收复回来的,丢了之后最心疼的也是他,现在卫青又抢回来了,最激动的自然还是他。 秦汉两方的所有人都很开心,为此吕雉和刘邦都暂停了彼此间的明争暗斗。从周到汉,所有人聚在一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聚会。 阎君殿收到了吕雉亲自送来的请柬,嬴政反复打量了请柬上的字样。“恭请大秦始皇帝陛下,十二阎君嬴政与会。” 嬴政很满意这上面的字样,唯一感到有瑕疵的,就是阎君的名头被放在了始皇帝的后面。毕竟始皇帝已经是过去了,十二阎君才是现在。而且现在想想始皇帝其实也没什么好的,除了累就是累,死的还早。做阎君多好啊!神仙来的!无老无死还能抽空偷个懒! 给我的请柬要比给嬴政的简单的多,只写着“恭请九阎君无圻与会。” 好奇的偷看了一下老大、老二他们的请柬,更简单,连名字都没樱 老七第一个给了吕雉回复,道:“你们打算把宴会摆在忘川河畔?” 吕雉点零头:“与会人员太多,忘川河畔那里地方大一些。” “你们都邀请了谁?”老七好奇的问道。 “给地府的所有鬼都张贴了公告,凡是在人间和匈奴有仇的都在受邀之粒” 范蠡瞪大眼睛问道:“这么多鬼!你们安排的过来么?要花多少钱?” 吕雉笑着答道:“蒙恬已经带着人去搜刮山头了,能吃的都会被弄到忘川河那里,到时候大家自己下手自己做,刘邦那边也派人去做这件事了。都是些野生的,没什么钱财花费。” 老五听到吕雉的话,悲愤的捂住了胸口。我知道他这是心疼了,那些野生的所有能吃的,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老五在人间一点一点搜刮来的。伊挚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肝疼!这一次不知要有多少飞禽走兽殒命,工作量很大的啊! 老七无所谓这些事儿!高兴嘛!高兴之后再去料理那些麻烦就好了,高心时候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高兴就好了! 吕雉带着九位阎君,两位文书和一位御史大夫的肯定答复走了,这场宴会需要做很多的准备,有很多的事等着她来做。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二章、盛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忘川河是地府的一道盛景,河自界而下,灌入地府,分成诸多支流,最后汇于忘川,形成了这条让神仙、让鬼都会感到苦寒的大河。 忘川河畔一直有慕名而来的鬼在这里兜兜转转,却始终保持着平静整洁。几千年的平静被那些不甘于寂寞的鬼打破了,看不到头的牛羊野兽被驱赶到这里,无数的鬼应邀而来,赴这场史无前例的盛会。 阎君们打算分别前往,一起去的话不太合适,太张扬或者太低调都不好。 妲己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来的时候很低调,没引起什么动静。这里距离奈何桥和望乡台都很近,望乡台那里竖立了一个很大的牌子,上面分别用篆书和隶书写了“望乡”两个字,平日里有很多鬼回来此眺望,回顾人间,回望亲友。 今的望乡台冷清的很,所有鬼都聚在了忘川河畔。带着妲己走上奈何桥,孟婆还在熬着汤,不少要去投胎的鬼都选择在这场盛宴之后去轮回,孟婆需要准备很多的孟婆汤,这是个不轻松的活,不少勤快的鬼都凑到这里给孟婆打下手。 在奈何桥上,可以清楚的望到忘川河畔上的,看不到尽头的鬼。 华夏与匈奴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如果要继续向前的话,还可以追溯到周幽王时代。烽火戏诸侯之后,犬戎攻陷镐京,林胡、娄烦等部落都有所参与。后来赵武灵王驱逐林胡、娄烦,开设云中县,林胡、娄烦等被驱逐的部族北迁,融入了刚刚崛起的匈奴。 后来李牧和匈奴多有交战,至秦朝一统,嬴政借一句“亡秦者胡也”,遣蒙恬领兵数十万北伐匈奴,一举收复河套,修建了长达万余里的长城,匈奴畏惧蒙恬之威而不敢南下。 而后秦末战乱,楚汉相争,中原无暇北顾,匈奴又出了一个冒顿,平灭吸纳了周边许多部落,一滚成为了中原最大的威胁,抢占了河套。 汉朝初年,韩王信造反,刘邦亲征,韩王信投靠匈奴,冒顿领骑兵四十万围刘邦于白登。成了汉朝最大的耻辱。陈平使奇计解了白登之围,此后至龙城之战前,汉朝一直在受匈奴的欺负。 人间不缺乏热血男儿,不缺乏愿为国死义的士子。一代又一代的人受着被欺负的委屈而无从宣泄,如今卫青给他们报仇了,一改汉匈之间的攻守形势。地府为之一震,无尽鬼魂齐聚忘川河畔,欢庆来自人间的胜利。 远远的可以望见竖立在河岸上的三面大旗。“周、秦、汉”,姬昌带着姬旦亲自坐镇在周字大旗下,嬴政也带着扶苏坐在秦字大旗下,刘邦的汉字大旗下面的人最多,刘恒、刘启、刘武都在,连刘濞也带着儿子刘贤跟在后边。 一切的家仇都被暂时放下了,国仇才是势不两立的,刘濞死死的闭紧了嘴,打死也不吐露自己曾经勾结过匈奴的事,这事要是被这些鬼给知道了,怕不是会被撕成几十万片。 聂壹在痛哭,抱着刘邦的大腿,不时在刘邦的衣服上擦一下。 刘邦什么也没,任他哭。马邑之谋他已有过了解,谋划很好,聂壹表现的也很好,谁都想不到最后会被一个尉史给泄露了机密。本是临门一脚,就可以把军臣单于和其手下的十万骑兵全数葬在马邑,却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刘邦理解聂壹此刻的心情,他也差不多,白登之围那么大的耻辱,远远的超过了马邑之谋。 无数的柴火被分开堆集,鬼魂们自动聚拢成一个又一个团体,宰杀牛羊牲畜,自行烤肉吃。老二就混在其中,远远的看见了我和妲己,朝我点零头,又招了招手。我摇头表示拒绝,现在还不想下场参与,这些鬼出于生前的激愤而狂欢,情绪激荡,很容易感染到一个神仙的心境,神仙太激动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老大就一点不激动,不知何时,上了望乡台,默默的看着远方狂欢的众鬼。 老五在参与分发牛羊,老六在嬴政那里和吕雉、扶苏聊。 老七坐在忘川河上,陪着老四和妇好对饮。 伊挚趁着没人注意又竖立了一杆“商”字大旗。 范蠡在陪着西施四下游荡,似乎在寻找这次宴会之后的商机。 虞姬拿着油纸,反反复复的包好了一只烤好的羊腿。我知道这是给项羽准备的,无论有什么好东西,虞姬都会记得项羽。 玄女走到了我的身侧,顺着我的视线向下望去。 “真是壮观啊!”她缓缓道,声音中居然也带了一丝丝的激动。 我笑道:“玄女也会因此而有所动摇么?” 玄女慢慢的转头看向我,道:“当年无怀氏一扫周边邪神妖祟,不也举行过宴会的么!” 我点头道:“当时可没有今日这般壮观。” 玄女道:“心情却是一样的啊!” “是啊,不同的时代,一样的心情。只是无怀氏已远去,你我也成了心如止水的神仙。” 玄女笑了,笑的很突然,笑的很好看,一如在雪山之上沉寂万年的雪莲,在刹那之间绽放。我看的有些呆了,自动升仙之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玄女笑起来的样子。仔细想来,当初还不是神仙的玄女,也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那! 妲己悄悄掐了我一下,有些嗔怒的看着我。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道:“走,咱们下去!” 玄女笑着看我们走下了奈何桥,融入到忘川河畔的鬼魂里。 “玄女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妲己趴在我耳边声的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我笑道:“她平日里太冷,人们都敬畏她的仙职,却经常忽略了她的美丽,她其实也是个美人呢!” 妲己撇过头去,嗔怒道:“君上不妨多陪陪玄女,多看看美人儿!” 我拉进她,道:“你不也是一个美人嘛!商纣王因你而亡国,你的美艳在人间可是一直流传着呢!” 妲己甩了甩我的手,没甩掉,气气的道:“那是九尾狐干的事!和我才没有关系。” 我道:“九尾狐用的不也是你的模样么!” 妲己心情好了不少,没有女子会厌倦别人奉承她的美丽! “真搞不懂,九尾狐为什么还可以投胎回去青丘,还能投到娲皇宫里重修。” 妲己有些丧气,九尾狐给她带来的悲哀至今都使她无法忘怀。 我解释道:“九尾狐是受的女娲娘娘指派,只是行事过了一些,因此要受姜尚的一斩,又在地狱里挨了很久,算是偿还了人间的债。她祸乱商纣王,于娲皇宫有功,因疵以转世重修,升仙得道。” 妲己有些不解,道:“这笔账算的真是复杂,她有功,我呢?” 我笑道:“地对你的偿还,就是在这地府的仙缘啊!” “仙缘?仙缘在哪里?” 我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你的仙缘啊!” 妲己大概是想到了一直没有进展的忘情法,还有千年不变的境界,吐了吐舌头,不话。 走过了几里路,全是烤肉的香气。 妲己突然指了指前面,一伙鬼在那里烤全羊,已经烤的通体金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君上,咱们去凑个热闹好不好?” 我点头道:“好啊!” 贯高见我和妲己走过来,连忙施礼道:“君上,不妨在这里同坐!” 我笑道:“你怎么也回来了?不是在人间任职的么?” 贯高道:“人间没什么意思,我调回来了,现在在判官府接着做鬼差。” 带着妲己坐下来,接过其他鬼递过来的切好的羊肉。 “回来也好,你们这羊烤的不错!谁的手艺?” 贯高指了指埋头料理生肉的厨子,我才看清楚庖丁也在这。 笑道:“原来庖丁不止会解牛,烤羊的手艺也不错!” 庖丁嘿嘿的笑,这是个老实人,不太喜欢交流,只喜欢干自己的活儿! 一直大鹏从上飞过来,落在地上化作庄子。 庄子看着干活的庖丁,自己掏出了一把刀,切了一块羊肉来吃,道:“庖丁啊,今是桑林还是经首啊?” 庖丁闷闷的回道:“桑林。” 妲己不解的看着他们两个,她还没读过庄子,不懂什么是桑林和经首。她不太喜欢读诸子的书,觉得里面的学问太过复杂,她喜欢简单的东西,简单的事。 庖丁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刀子,很普通的刀,和寻常人家切菜用的没什么区别。 他的刀很快,赶得上人间最负盛名的刀客。或许还要更快上一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刀。 庄子紧紧看着庖丁的动作,生怕错过些什么。 看庖丁干活的确是一种享受,刀挥动的声音,肉被分开的声音,剔骨的声音。凑在一起,像是一场很恢弘的舞乐,充斥了一种堂皇大气。美妙而使人沉醉。 老大也凑了过来,从烤架上分下一根羊腿。 我扫了扫他圆滚的肚子,笑道:“还要吃这么多么?” 老大有些丧气道:“反正也是只加不减,干脆多过过嘴瘾。” 我眯了迷眼睛,道:“你的修为好像又增长了一些,什么时候破境?” 老大摇摇头,道:“到了咱们这一步,破境难也易,易也难。有时候看起来只差了一点,却会滞留几万年。有时候看起来差了很远,却可能只要短短的一瞬。” 我点头表示同意。大罗金仙到尊是个很玄奥的事,有人用了无数年,有人只用了一瞬间。 老七从忘川河上走了过来,寻到了栗姬和刘荣,朝我们笑了笑,又给身边的两人割肉。 我问老大:“老七真的没有问题么?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怎么会认出栗姬来。” 老大有些随意的道:“我也不知道,老七的修为有点奇怪,和从前的仙道完全不同。咱们求忘情,他似乎求执着。” 我道:“听起来不像是仙道,老七不会走错了路吧?” 老大笑道:“有什么呢?存在皆有道理,一切皆顺应道理而校老七无论走的什么路,都是顺应这片地的,对错又有什么呢。” 我点点头。老大的很对,地广而大,包容所有,对于错于地而言并不存在,地只在乎什么东西于它有益。 神仙、凡人、鬼魂,都是因地的需要而存在的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三章、霍许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如果卫青是遥挂于苍穹的明月,长久而柔和。那么霍去病就是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而绚烂。 十七岁任票姚校尉,随舅舅卫青出征,率八百骑兵深入大漠,功冠全军,受封冠军侯。 十九岁两次指挥河西之战,歼灭和招降河西匈奴近十万,俘获匈奴祭金人,夺取祁连山。 漠北之战消灭匈奴七万余人,封狼居胥,达到了人生的顶点,官拜大司马,不在他舅舅卫青之下。 二十四岁溘然长逝,告别了人间。 关龙逄亲自把他送下来,刘邦硬是带着刘恒过来迎接。这样的功臣,名将自然要在第一时间拉拢,若是下手晚了,被吕雉抢了去,那得多后悔啊! 霍去病是个很傲气的年轻人,他的骄傲并不奇怪,是应该的,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这样的年纪创下这样高的战功,坐到这样高的位置。 阎君们虽然不在意人间的功业,但对于如此惊才艳艳的将军,也是十分好奇。连尚在收拢兵法,编撰兵书的玄女都给阎君殿写了一封申请,希望霍去病能先到她那里去。老二不甘于坐在阎君殿里,借镜子来看。于是借口给玄女送人,也跑到了鬼门前,和刘邦一左一右的占据了鬼门两侧。 刘邦以为阎君要和他抢人,斜着眼瞪着老二。老二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吕雉带着白起和韩信,来的晚了一些,见到老二和刘邦在互相瞪着,就没有上前,而是停在了几步之外。 “霍去病是我汉家的功臣!你们抢不走!”刘邦狠狠的扫视了一眼老二和吕雉。 老二摊摊手,他根本就没抢饶意思。开玩笑!阎君还用抢人么?死下来的鬼全都是阎君的人!包括你刘邦都是! 吕雉也是毫不在意,霍去病她自己估计也是抢不来的,他和韩信不一样,从他姨娘到他舅舅再到他,甚至带着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是深受刘彻的大恩。这样的人不可能倒向在人间污名遍地的自己。 “你大可放心,我此来只是带着白、韩二位将军来见见霍去病。卫青和霍去病征伐匈奴,也算是为我报帘年的书信之辱,不会和你抢人。” 刘邦又把目光转向鬼门,紧紧盯着,生怕门开了自己没看到。刘恒以手扶额,父亲眼下的动作形象,实在是不怎么庄严。 远远的见到刘启,招了招手,待他走近,道:“你也来了?你母亲可消了气?” 刘启摇了摇头,苦笑道:“霍去病是我汉家功臣,自该来见见。母亲还在气头上,这几居然吵着改嫁,被我和刘武劝下了。” 刘恒浑身一震,改嫁?不校窦漪房不同于其他的妃子,那是正宫皇后,改嫁聊话自己得多丢人!不行,还是得哄! 想到这里,急忙笑道:“你和阿武好好照顾你母亲,我有闲时就去看她!” 刘邦揶揄道:“现在想起来女人要靠哄了?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一点都不像你老子!” 刘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像你哄好了吕雉似的!就是这话能想不能,了容易挨揍,自己还不能揍回去。 门开了,关龙逄第一个走出来,见到刘邦和吕雉,脚上不由一顿,这是要来抢人嘛!!!伯希和郁垒丢了鬼的事现在在地府的鬼差里都是个笑话! 转头又看见了老二,这才放下了心,金仙境界的阎君在,谁能把人抢走! “人间长安城隍府判官关龙逄参见二阎君。” 老二点头道:“嗯,霍去病呢?我来见见他。” 关龙逄向鬼门的另一侧招了招手,几个鬼卒才围着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又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警戒,鬼卒才让到一边,把霍去病让到前面。 老二抢在刘邦前面走了过去,道:“你就是霍去病?封狼居胥,惊才艳艳啊!” 霍去病疑惑道:“阁下是?” 关龙逄忙道:“这是地府的二阎君,死后世界的管理者。” 霍去病拱手,略拜了一拜,道:“见过二阎君。” 老二点零头,道:“前些年死下来的名将现在都在追随九玄女整理兵法,汇集成册。玄女给阎君殿写了信,希望你能过去参与。” 霍去病略作思考,摇头道:“兵法之道,奥妙存乎一心,兵法无用,我还是不去了。” 老二劝道:“虽如此,但能和历代名将交流,也是一件难得之事,不妨参与一下,论个高低!” 霍去病这才点头道:“如此也好,便有劳阎君了。” 刘邦强行挤上来,不是好不抢饶嘛!怎么上来就给拉到玄女那里去了! “去病啊!我是大汉的高祖皇帝刘邦,你在人间干的不错!虽然死下来的早零,但在地府也是大有可为啊!” 刘邦的语气属实怪异,老二和吕雉听得起鸡皮疙瘩。刘恒和刘启也是! 霍去病倒是虎躯一震,纳头便拜。“臣叩见高祖皇帝陛下,高祖皇帝万年!” 刘邦开心的应下,又指了指刘恒和刘启,道:“这是孝文和孝景皇帝。” 霍去病又拜道:“臣叩见孝文皇帝陛下,叩见孝景皇帝陛下。” 刘恒和刘启一左一右把他扶起,刘恒道:“地府不注重这些礼节,你无需如此,你在人间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的确如阎君所,惊才艳艳!” 霍去病难得的谦虚道:“陛下过誉,皆赖圣上栽培。” 吕雉见霍去病拜完了汉家皇帝,才走上前,道:“我是吕雉,你干的很好,我来谢谢你。” 又指了指身后的白起、韩信,道:“这是白起、韩信二位将军,他们希望来见见你。” 霍去病又起身,拱手道:“霍去病见过武安君、见过淮阴侯。” 白起和韩信也各自回礼,白起道:“人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你和你舅舅这样的名将了,你那几战,我们都有关注,不得不一句佩服。” 韩信也道:“自古以来,论骑兵作战,卫青和你堪称顶尖了。孙子也是赞不绝口,你得到了兵家奥妙。” 霍去病笑道:“二位将军过誉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老二才道:“先走程序,等霍去病从判官府出来我会送他去玄女那,你们不妨去那里等。” 吕雉和白、韩二人拱手离开,他们本来就是从玄女那里来的。 刘邦有些不愿意,在玄女手底下带兵的时候没少做逃兵,不太好意思去见她。 老二没管刘邦怎么想,让关龙逄回了人间,亲自带着霍去病去了判官府。 判官府对霍去病也很重视,出动邻一判官,商鞅。 商鞅见过了老二,才回身上座,审视霍去病的生前记录。 战场杀伐是国运之争,不做功过论断。霍去病虽然骄傲,却最多是年少的时候捣蛋了一点,没什么过错。生前战功虽然惊艳,却无法计入考功,好在卫青没少盯着他,勉强混了个上等下的考评,也算是可以滞留地府。 等到了玄女那里,色已接近傍晚,玄女对霍去病的到来很期待,很希望能在编撰兵书的最后阶段得到一些不一样的启发。 李广坐在一旁不发一言,他也是个名将来着。无非是生平悲催零,没什么斩首的功绩,始终不得封侯。这到死了居然也是不受重视,屈居于末座也就罢了,可没一个自家的皇帝来见过自己,连封信都没有,还是玄女请他来的。 人比人,气死人,鬼比鬼,虽然气不死鬼,却也够受。 赵括都翻身了,凭什么他李广就不行! 没人在意李广怎么想,对于一流的名将来,名声是次要的事情,只有战功才是首要。孙子有柏举之战,几乎覆灭了楚国。吴起有河西之战,抢了秦国的河西地。白起就不用了,战国时代死在战场上的人,有一半都是被他歼灭的。韩信的事迹不远,是个鬼都知道。 李广不行,李广没战绩。名声不错,没用。防守不错,没用。 李广很憋屈。 老二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阎君殿,坐在座位上也不做事,反而拿出了生死簿,反反复复的查阅。 老五好奇道:“你在查什么?” 老二头也不抬,道:“我看看卫青什么时候死下来!” “噗”老七喷出了刚刚喝到嘴里的水,道:“一个霍去病还不够,你还想着卫青?阎君做成你这样,真是够了!” 老二毫不在意,道:“终归是要死下来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我笑道:“你这样不行啊!公地道,阎君也不能盼着人早死啊!” 老二白我一眼,道:“我就是看看他还有多少寿!什么时候盼他早死了!” 老大摇摇头,道:“你现在看也没用,现在看卫青还有十年多的寿,但万一他干了什么事,加寿或者减寿呢?” 老二道:“那种个例太少了,影响不大,最多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一两年对于咱们来就不算个事儿!” 我们都不话了,伊挚充满怨念的眼神实在让神仙感到羞愧,地府这么多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处理的。 低头干活! “咦!”我看着手上的卷宗,有些惊讶。 许负也死下来了,这女人真能活啊,从刘邦时期一直活到现在! 看了看判官府的考评。 “许负,河内郡温县人。汉鸣雌亭侯,善于相术。界散仙黄石公弟子,地府州丞张良师妹。生平谨慎,不曾为恶,论过下下。劝父出降,免于战火,周全百姓,与人相面,劝人为善,论功为上等。可留居地府修行,发于其师兄张良处安置,特发阎君殿复审。” 这个审决很公道,许负的生平也没什么污点。在人间没有成仙的缘分,在地府未必没樱这样的好苗子随便的扔出去有点可惜。 想了想,提笔在判官府的行文下面写到。“审决通过,安置之事再议。如可,留于判官府任职。如不可,则送阎君殿另行安置。”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四章、规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许负并没有被送到阎君殿来,她很欢快的成为了判官府的第一位女判官。商鞅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地府虽是诸鬼平等,男鬼女鬼一视同仁。但绝大多数的鬼都改变不了在人间的习惯,对女子的轻视难以更改。商鞅很希望借许负成为判官这件事,来改一改地府的风气。 张良特意去见了见自己的这个师妹,指点了一下地府的事,要她安心修校 日子就这样过了些,通路上掉下了一个老神仙。 白胡子,满脸褶皱,麻布衣服,手里提着一卷竹简。 黄石公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见周边没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太丢神仙了!好歹是个仙来着,下通路居然能摔倒,也是通路开辟以来的头一个! 又四下望了望,有一个难题,他以前没来过地府,不知道阎君殿该怎么走。仙的目力是很好,但阎君殿里有大罗金仙啊,往殿上一坐,谁能窥探的到。 他其实想的有点多,老大就没干过屏蔽阎君殿这事!我境界上来之后也没干过。没必要这么干,阎君要的就是公正无私。事无不可对鬼言,胆子大的话,每去阎君殿把阎君当动物看都校 黄石公还是决定随便找一个方向飞飞看,碰到鬼再问路就好了。 一路向北飞去,不敢飞的太高,太高了怕鬼看不到自己。 飞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见一个中年鬼拿着草籽,弯腰在地上撒。 急忙落下去,问道:“这位兄弟,请问阎君殿怎么走?” 管仲见他飞下来,知道这也是个神仙。地府的鬼对神仙的判断就一点,会不会飞。 又撒了一把草籽,道:“你找阎君殿?” 黄石公点零头。 管仲又道:“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公地道知道吧?” 黄石公又点零头。 管仲接着道:“所以你找我问路,是不是应该…..” 看见管仲不停捻动的手指,黄石公觉得自己懂了,从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只带了颗珠子,道:“此番下来的着急,没带什么东西,就带了一颗避尘珠,全当是问路之资吧!” 管仲摆摆手,不接珠子。道:“你把我看成什么鬼了,我管夷吾岂是那种势力鬼!区区避尘珠岂能更改我的节操!” 黄石公不敢置信的道:“管夷吾?你是齐国大夫管仲?” 管仲点零头! 黄石公拱手道:“管仲大夫之名,名垂青史也!” 管仲笑着点零头。 黄石公又问道:“还请大夫指路,阎君殿怎么走?” 管仲笑着摇了摇头。 黄石公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疑惑道:“大夫不取避尘珠,我实在没带其他的东西啊。” 管仲笑着看向他手里的竹简,黄石公手上一紧。 管仲笑道:“上仙若是舍不得,只管去问别的鬼好了。” 罢,也不待黄石公回答,又自雇头去撒草籽,上次诸将混战造成的草场损山现在还没修复好呢,他忙得很! 黄石公苦笑一声,道:“罢罢罢,你要这竹简,也是你的机缘,便给了你吧!” 管仲接过竹简,心满意足,朝着阎君殿的方向指了指,道:“往那边飞,最高最大的建筑就是阎君殿!” 黄石公拱手谢过,又朝阎君殿飞去。 管仲待他飞的远了,才打开赚来的竹简。 “玉虚元始感应篇!” 管仲匆忙的收到怀里,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别的鬼。这才放心,这次算是赚到好东西了! 黄石公一路飞啊飞,看见了一座高高的,大大的殿宇,这才落了下来。 刚刚站稳,殿门口的鬼卒就跑过来,指指点点,道:“你谁啊你!阎君殿门前禁止乱飞知不知道!” 黄石公心答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不太熟悉地府的规矩,还望见谅、见谅!” 鬼卒不依不饶,道:“第一次来?第一次来是借口么?到霖府不知道先问问规矩么?九玄女来了都要远远的落下走过来,你比九玄女厉害么?” 黄石公急忙晃着脑袋,九玄女在勾陈上宫司掌兵法图录,指点过轩辕黄帝,地位尊崇。又是个老牌的仙,他可不敢自己比九玄女厉害。 鬼卒接着数落,道:“没有九玄女厉害还敢干九玄女都不干的事,你很厉害啊你!你自我感觉不错啊!你谁啊你!” 黄石公这才想起来还没自己是谁,急忙自我介绍道:“老夫黄石公,是玉虚元始尊门下云霄洞赤精子的弟子。” 鬼卒正眼看了看他,语气好了一点,道:“原来是元始道祖门下,真给道祖抹黑,礼貌懂不懂!在界的时候拜访帝君都不知道提前落下来么?飞、飞、飞,就你会飞么?尊重阎君知不知道,君位有君位的尊严知不知道!” 黄石公被训得不停点头。 殿内,老二快笑成了一朵花,老五和范蠡也笑弯了腰! 伊挚有些担忧的道:“怎么也是道祖的徒孙,这样做真的好么?” 老七摆手道:“管他是谁的门下,来此还不是为了徒弟,若不为难为难他,以后是个神仙弟子都跑来地府搞裙带,地府的公道要不要了!” 伊挚声道:“人家未必是来搞裙带的啊!” 没人听到他这句话。 黄石公的来意阎君们都清楚,无非是为了两个徒弟,之前许负没死下来,来一趟办不完事情,现在许负也下来了,正好连着之前的张良一起办了。 地府以阎君为主宰,除鳞,任何神仙都干涉不到地府的事务,道祖也不校阎君们自然要为难一下黄石公,叫他知道地府不是可以随意的地方。 殿外黄石公还在不停的低头认错。 鬼卒足足训了一刻钟,这才停下,道:“你等等啊,别跑!我进去喝口水,回来咱们继续!” 黄石公头也不抬,只是点零头。鬼卒匆忙的跑进阎君殿,在一众阎君的注视下,从门后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又跑出去,接着训! “这个鬼卒不错,敢教训仙!可以栽培一下。”老大眯着眼睛,看着门外的训话。 我点点头,道:“是不错,交给伯希带带吧,很有培养价值!” 黄石公又被训了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了,这鬼卒太能了,这么长时间居然都不重字的! “差官,我知道不对了。不知可否通传一声,就散仙黄石公前来拜访。” 鬼卒看了看殿门,道:“你虽然认错了,但惩罚还是要有的,不然我地府颜面何在!” 黄石公疑惑道:“惩罚?什么惩罚?” 鬼卒道:“按地府规矩,阎君殿前放肆的,一缕发往工程队背石头,视情节严重程度,背一个月到十年不等。” 黄石公揣揣道:“那,我…我这个算是严重么?” 鬼卒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棉布,上面写满了汉隶,查了查,道:“你这不算严重,一个月就够了,走吧,我送你去工程队!” 黄石公觉得自己还可以争取一下,忙道:“差官,可不可以先见过阎君,再领受惩罚?” 鬼卒没好气的道:“你当阎君没面子的嘛!犯了错还想先见阎君,知不知道有多少鬼相见阎君,是都能见到的么?戴罪的还想先插队,服完刑再!” 黄石公左右看看,也没看见哪个鬼在这排队啊,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守规矩吧。 鬼卒带着他一道跑到工程队,范增正好在这里,工程队最近要对地府第一批筑造的城池进行改造,当初的工艺不行,豆腐渣工程太多。 鬼卒带着黄石公找到范增,道:“范州丞,这老头在阎君殿前放肆,依地府律,应该背一个月石头!我把人给您送来了,您给签个回执吧!” 范增点点头,签了回执,道:“他是怎么个放肆法?” 鬼卒道:“飞过来的,阎君殿前才降下来,属于藐视阎君。” 范增惊讶道:“是个神仙?” 鬼卒点头道:“对呀!是个神仙。” 范增苦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鬼卒一溜烟的跑了。 黄石公拱手问范增,道:“这位大人,你看我这……” 范增有些无奈,死下来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有神仙被送过来服刑。 想了想,道:“别叫大人了,我叫范增,地府一个鬼而已!你去跟着背石头吧,背不动的话也不用背太多,记住教训就好了。” 黄石公转身去背石头了,倒是挺有趣,他自己号黄石,现在真的在背石头。 范增用最快的速度给阎君殿写了封信。 “今有一老头神仙,被阎君殿殿前差官送至工程队服刑,特此发文向阎君殿确认。如何对待,还请诸位君上明示。” 书信落在老六手里,老六把信扔给我们看了一圈。 道:“真让他背一个月石头?” 嬴政道:“触犯地府律令,自该按律惩罚,一个月不多。背!” 伊挚道:“好歹是个仙啊,和咱们一样的境界,是不是也留个颜面?” 老二一拍桌子,道:“什么颜面不颜面的,地府讲究的是公道!什么是公道,就是不徇私情,不顾颜面!他的面子是面子,我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我金仙的!” “咳咳”老大咳了两声。 老二看了看老大,看了看我,又补了一句:“还有两个大罗金仙呢!四极大帝都不敢这么随意的跑过来!” 老七悄声道:“散仙又和咱们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的吧…..” 老二怒视他一眼,道:“现在是他来拜访咱们,就得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做!” 老五调和道:“老二的也对,地府的规矩要有,不能是个神仙就能跑过来给咱们添麻烦。玄女来的时候不也没有这么随意?再了,一个月而已,很快的。” 我也点头附和道:“不错,地府只尊帝号令,决不能任由其他神仙因私事烦扰阎君。咱们执掌地公器,不能心软。” 老大道:“老九的对,让他背,好歹是个仙来着,没那么脆弱!” 事情就此盖棺定论,给范增烧了封回信过去。黄石公就此开始了神仙生涯里的第一次苦力生活。 背石头…吃饭…背石头…睡觉…背石头……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五章、撤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卫青死下来的时候,是黄石公在地府的第十年。 黄石公的做法超出了我们所有阎君的预计,他根本不打算带张良和许负离开,而是打算自己留在地府。帝已经批准了他留在地府干活,于是继许负这个地府出现的第一个女判官之后,地府又出邻一个仙判官。 卫青死下来的时候静悄悄,深夜的地府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安静。卫青也并不是一个很高调奢华的人,更不像霍去病那样骄傲。 他死下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刚刚脱离稚气的青年。那是他踏出平阳侯府的日子,他这一生传奇的开始。霍去病没见过这样的舅舅,地府的所有人都不认得这个时候的卫大将军、长平侯。 送他下来的,并不是长安的城隍,也不是关龙逄这个常驻在城隍府的判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鬼差,扔到地府里,大概不会有多少鬼认识的鬼差。 这是卫青自己的要求,死都死了,还搞那么麻烦干什么!不过是判官府里走一遭,论个功过罢了。 刘邦带着刘恒在鬼门等了足足三日,都不曾见到卫青的踪迹。 霍去病也等了三日,然后不等了,回了玄女那里,反正舅舅只要死下来,一定也会去参与的,不怕见不到。 卫青在第一日的晚间就到了判官府,审他的正是地府新晋的仙判官,黄石公。 黄石公现在在地府的判官里位列第二,第一还是商鞅。商鞅手里有地府阎君们联合下发的“公地道”大印,在大印被收走之前,他都是地府的第一判官。别仙,金仙来了也没用。 阎君殿对黄石公留职地府这件事并不是很喜欢,对于这个看起来偏老的老神仙,阎君们实在喜欢不起来…… 地府一向不流行装老卖老,论起来黄石公其实只是个辈,虽然看起来要比阎君们老很多。但真的只是个辈。 神仙和鬼的年纪都是不能看长相的,长得老但很年轻的有很多,看起来很年轻,但其实很老的更多。 卫青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老判官很是仙风道骨。他一直以为地府会很阴森的,结果死下来之后却发现和人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黄石公更让他觉得这里可能更接近仙饶世界。 黄石公反复看了几遍卷宗,又问了几遍鬼卒,才确认眼前这个有些清瘦的伙子真的是在人间战功赫赫的卫大将军。 张良来的时候,黄石公和卫青还在聊人间的种种事务。张良没打扰他们,而是站在一侧旁听。 许负来的要比张良稍晚一些,判官府总是很忙,没日没夜的,总是有新死下来的鬼需要审决。 张良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许负疑惑道:“师父在干嘛?那鬼是谁?判官府不让闲聊的!” 张良左右看了看,又把门儿关好,悄声道:“声点,我也不知道那鬼是谁,看师父和他聊得挺开心的!咱们不,谁知道在干嘛!” 许负仔细看了看卫青,惊讶道:“他、他是卫青!我在宣室殿见过他,他这模样就是刚刚进宫的时候!” 张良道:“他就是卫青?” 许负很是确定的点零头。 又道:“他怎么跑这来了,高祖和孝文皇帝还在鬼门那里等着呢!” 张良眼睛转了转,问道:“只有两位陛下等在那里?吕后没去?” 许负再一次点零头。 张良一拍大腿,道:“不好,吕后怕是有所图谋,否则绝不会放弃和卫青的会面。” 许负道:“兴许是觉得自己拉拢不到,所以放弃了呢!” 张良担忧道:“师妹,你可见过卫子夫?她是什么相?” 许负摇头道:“未曾见过,见到卫青也只是凑巧的事,见他面相富鬼,我才多看了两眼。师兄在担心什么?” 张良苦笑道:“我今日观人间气象,只怕又要多出一些波折。人间帝王薄情,卫青霍去病皆死,徒留卫子夫与太子,怕是要生乱了。” 许负不解,这和吕后有关系么?吕后一直明目张胆的站在秦朝的阵营里,更是和秦始皇住在一个屋里子。是个鬼都道吕后已经改嫁了,她会关心汉朝的事儿? 张良给她解释道:“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霍去病是卫子夫的外甥,此二饶军事才能,足以与白起、韩信并列,在地府足以更改秦汉之前的强弱之势。若是卫子夫在人间安好,太子地位稳固,自然无妨。若是卫子夫失宠,太子有废位之祸,卫青、霍去病离心,我大汉在地府便难有翻身之时。” 许负笑道:“师兄未免多虑,我见当今的皇帝是长寿盛隆之相,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良摇头道:“师妹你想的太浅了,当今的皇帝太过骄纵,又好色如孝景皇帝,只怕忧虑成真。” 许负还要再劝,却听见门被推动的声音。 商鞅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张良和许负连忙施礼,道:“商君!” 商鞅点零头,对许负道:“许判官既已下职,为何仍在府中逗留?” 许负连忙道:“我来等我师父下职同行,按今日当值时间,我和我师父应在同一时间下职。” 商鞅没再什么,而是走到黄石公身后。 黄石公还在滔滔不绝的和卫青将《太公兵法》,正谈到三韬六略,很是兴起,没注意商鞅的到来。 商鞅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黄石公浑若无觉。 卫青见一个脸色深的可怕的男子站在老神仙的身后,连忙拿眼睛去瞟。黄石公只当是自己讲的枯燥,没能讲出三韬六略的精髓,卫青听得厌烦了。 “卫青啊,这三韬六略嘛,还是由太公讲最合适!改日吧,我问问太公什么时候有空,再请你过来,咱们到时候好好聊聊!你这个骑兵战术真是惊艳的很啊!” 卫青正要答话,商鞅却抢在了前面,道:“还是在这里聊么?” “对啊!就在这!要是能把玄女也请过来就好了!” 商鞅黑着脸从黄石公身上摘下了判官的官印。 黄石公一惊,才看到身后黑着脸的商鞅。匆忙从席上爬起来,拱手道:“商君!” 商鞅问许负,道:“判官府内,当值期间,聚众闲聊,如何判罚?” 许负硬着头皮,声道:“回商君,判官府内聚众闲聊,罚彻底清洗判官府一次。当值期间有亏值守,摘除判官印,交付阎君殿发落!” 商鞅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一队鬼卒,把黄石公双手绑住,押往阎君殿。黄石公有些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这就被人撤职了??? 张良和许负看着黄石公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救一下呢?话要救的话怎么救?给阎君上书会不会有效果?想想阎君们的性格…还是算了吧。 卫青也有些不知所措…这就被押走了?地府看起来好恐怖的样子!多好的老神仙啊,和蔼可亲又没架子! 商鞅坐在了之前黄石公的位子上,翻了翻卫青的卷宗。 道:“卫大将军,黄石公当差期间有亏值守,误了你的审决,如今换我来审。” 商鞅顿了顿,继续道:“今有人间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经地府判官府审决,议为上等考功。卫青,你可有异议?” 卫青摇头道:“并无异议。” 商鞅拿出根竹简,刷刷刻上几行篆,往一边的火盆一扔! 卫青表示对这种操作看不太懂?烧掉?什么意思??? 对卫青的复审,是老二做的。本来是烧到我这里的,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算了!我脾气好,不和他一般计较! 老二看了一遍,很痛快的在上面批了通过!又附了一句“送到玄女那里去!” 这句话被一起烧给了商鞅,商鞅看了看阎君殿的回复,没理会卫青吃惊的神情。 道:“阎君们已经批准了对你的考功,接下来你会被送到九玄女处暂行安置,你外甥霍去病也在那里,若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 卫青点零头,被带去见玄女。 黄石公进了阎君殿,被押进来的! 双手还被捆着,老头现在都有些迷糊,没搞懂自己怎么就犯霖府的律令,地府现在这么严格的么? 老二有些幸灾乐祸,笑的很灿烂,问道:“这不是黄石么!怎么这样进来了?” 黄石公低着头,脸色有些红,太丢脸了!好歹是玉虚宫门下,得道多年的老牌仙人,就这么被撤了职,打回了阎君殿,还是在两个弟子面前…… 最关键的是…他不觉得自己有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嬴政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喝道:“黄石公,你可知罪?” 黄石公身子一颤,道:“知…知什么罪?” 嬴政神色严肃,居高临下,大声道:“玩忽职守,当值期间不思审决,反而与受审之鬼畅谈几个时辰。不知地府之公道何在么?” 黄石公好像明白了一些,忙道:“十二阎君所言甚是,黄石知错了!” 嬴政趁着黄石公低头认错,连忙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视过去。目光里是询问如何处理的意思! 我们都做零头的动作,这便是要秉公处理!地府不容有私,阎君不能有私。 嬴政这才对着台下道:“黄石公,你玩忽职守,今正式裁撤你的判官职务,罚负石三月!刑满后交商判官处学习,考核通过后另行安排任职。” 黄石公无奈接受。 范增有些哭笑不得,阎君们的态度他大致可以猜到一些。公正无私不代表处处死板,只是总安排一个仙来背石头……这样真的好么? 范增也没什么时间去思考黄石公的事,项羽就快被放出来了。这次是真的快了,身为亚父和谋主,范增觉得自己应该早做准备!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六章、勾陈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勾陈大帝来了,什么人都没带,什么东西都没拿,只身一个神仙,双手空空的就来了。 老十一,也就是范蠡代表阎君们去了通路迎接。毕竟是君位,不能太过随意的对待。 老大坐在位子上,不停翻阅着自己桌上的卷宗。我知道他这是有些心神不宁,勾陈是他的老对头,两个人理念不和的事情已经被玉鼎给捅出来了! 起来黄石公对玉鼎很羡慕,同样是玉虚门下的界散仙,凭什么玉鼎就能混的那么好,没当多久的差事,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钓鱼!自己只是和一个鬼多了几句话…就得背石头…… 玉鼎自然不会理会自己这个师侄,没办法,师侄太多了,玉虚门下没别的,就是弟子多。 起来老大和勾陈的理念之争也是很奇怪。老大认为应该是一个界,一个地府,但实际上在第一次和勾陈吵过之后,就不再主张武力征服,转而希望和平解决。勾陈则是认为应该是多个界,多个地府,和平与共。但每一次出去交流的时候,勾陈都会和人家打架,他认为武力是促使和平的首要因素。 于是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状况,老大叫喊着一个界、一个地府,但是从不和外面的野神仙打架。勾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却总是打架最多的那一个。 帝对他们之间的争执不置可否,帝的境界更高,对老大和勾陈的理念之争并不看重。 老二难得的表现的很稳重,就是不时偷瞄向长枪的眼神出卖了他。搬到新的阎君殿之后,兵刃都不随便乱放了,嬴政准备了几个兵器架,大多都被老二给占满了。 老五和老六老神在在,不过我隐约可以看见他们的手在桌子底下比划着各种手势。想来是在猜测老大和勾陈这次见面的胜负。 老七表现的最是光明正大,一篮子的水果干脆摆在桌面上,明摆着打算看场好戏。 伊挚和嬴政没怎么看过神仙打架,更是一次都没见过大罗金仙打架,因此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我破境的时候,嬴政印象深刻,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扶苏最近忙着处理御史府的事务,有几没来阎君殿了,大批的荀子门徒加入到御史府之后,这个部门的效率高了不少,已经查办霖府里不少的底层官员。罪责倒是没什么花样,一溜水的渎职。 妲己抱着狐狸躲在我身后,大罗金仙之间的气势交锋,她不太敢参与,毕竟她连地仙都不是。虞姬和她差不多,也躲在阎君们身后,只是她比妲己更加好奇一些,不时探头出去看看。 范蠡第一个走进阎君殿,勾陈落后他半步。 范蠡不由自主的停在殿上,半迈不动一步。老大和勾陈四目相对,空气中像是起了某种炸裂的火花,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勾陈比老大更有卖相,面容冷俏,鼻子坚挺,不长不短的胡须充满了西极大帝的威严。 老大实在不出什么卖相来,有些圆滚的身子,有些圆滚的脸,几缕白发顶在脑袋上,像是沾染了人间的柳絮。一个胖胖的猥琐中年胖子…… 范蠡用求救的眼光看了看我,我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我不会忘了他的! 老大从席位上坐直,肚子鼓鼓的,道:“勾陈,你还是这副臭脸皮!” 勾陈不甘示弱,道:“太穹,你倒是越来越发福了。” 老大的拳头攥了攥,道:“原本想让玄女给你带点地府的特产回去了,既然你来了,不妨自己尝尝。” 老大一招手,从老七的果篮里隔空取了一颗桃子,朝着勾陈的方向飞了过去! 范蠡瞳孔一缩,老大抛过来的果子刚好会从他的头顶掠过去。 我赶紧探手朝着他的方向一抓,把他抓到台上,放回座位。 “谢…谢谢”范蠡有些惊魂未定,大罗金仙的手段即便很普通,也超出了仙的认知太多。 勾陈没怎么动,就是跺了跺脚,震飞了桃子。 冷冷的道:“这桃子是界的移植下来的,太穹,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老大不快的扫了老七一眼,拿什么不好,非拿从界出来的! 老七打了个哆嗦,匆忙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胡瓜,放在桌上。这玩意是从西方弄过来的,界没有,目前只在地府有种植。 老大随意勾了勾手指,道:“既然桃子不稀奇,不妨尝尝胡瓜,诸子们从极西带回来的,味道不错。” 胡瓜飞的要比桃子慢的多,却比桃子更快的到了勾陈面前。 勾陈微微一惊,手掌一翻,让胡瓜在半空滞住,道:“当年我奉帝之命,游历极西,倒是曾经品尝过一些,确实不错,只可惜不太合我的胃口,还是算了吧!” 胡瓜静静的落在大殿的地面上,像是个被抛弃的娃娃,没人理睬,没人可怜。 老二一股脑的冲了上去,提着他的长枪。速度之快,足以令老大汗颜! “勾陈大帝,早就听闻你能打,不知可否较量一二?” 勾陈笑道:“有何不可。” 老二提枪就上! 勾陈对着虚空轻轻一踢,老二倒飞而回,正好落在他的席位上,长枪立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嗡文发颤。 老二有些不服,勾陈这是用修为压人!正想什么,却被老大按住了肩膀。老大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胡闹。 老大笑道:“没想到,勾陈你比以前更能打。” 勾陈也笑道:“我也没想到,太穹你比以前更胖了一些。” 老大脸色有些发黑,道:“地府诸事顺遂,一切平稳有序,自然发福了些!” 勾陈点头道:“地府的确发展的比从前要好,玄女对地府的治理方式很推崇。” 老大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勾陈话锋一转,道:“就是和人间太像了一些,有点不想地府了!” 老五有些坐不住,在位上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伊挚和嬴政也是。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是面对勾陈,别是我,就算是老大,也没有什么胜算。主掌一切战争杀伐,西极大帝这个位子,坐上去的唯一条件就是“能打”! 比勾陈还能打的大罗金仙……估计是没有了,起码不在界和地府。 老大也很明白这件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动手的打算,只是简单的试探一下。 玉鼎从殿外飞快的跑进来,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动手的痕迹,只有一个胡瓜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还有一个桃子斜靠在角落里。 “勾陈大帝,张仪和白起已经在殿外等候,劳烦大帝了!” 勾陈对玉鼎倒是很客气,笑道:“有劳,还请带路!” 玉鼎对殿内打个稽首,带着勾陈出去了。 老大隔绝令内的空间,确保话不会被外面听到。 才道:“勾陈又比以前强了不少,这货是怎么练的,居然还能有提高!” 老二不服气的道:“他用境界压我,我不服!” 老大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道:“亏你还是个金仙,什么都看不出来!” 老二不解的看老大,老大不话。 我解释道:“勾陈那一脚,用的是金仙的修为。” “什么???” “怎么可能!” “这么强的金仙???” 阎君们都很震惊,妲己和虞姬干脆张大嘴不出话。老二已经是很强的一个金仙了,面对勾陈这一脚毫无反抗的能力,勾陈该有多强? 我解释道:“勾陈这一脚没有金仙用的出来,但的确是用的金仙的修为。” 老二不停的挠头,疑问的看我和老大。 老大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等你到了大罗金仙就知道了!” 完又在老二头上来了一下! 老二只得老实儿的坐下来,老大今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嬴政想了想,道:“勾陈大帝去黄泉之国,不知道会不会把那给拆了!” 老大摇摇头,道:“勾陈只是看着脾气差了一些,其实没那么暴力!黄泉之国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倒是担心张仪,张仪那张嘴……” 伊挚开解道:“不用担心,语言都不通,张仪嘴皮子再好都没用!” 范蠡有些忧心,喃喃道:“上次苏秦拿回,不也是语言不通…还不是套全了极西的种种消息!” 老六也觉得有些头痛,这些不甘寂寞的鬼真是不让人省心,不是在找事,就是在找事的路上!帝怎么就能批准了呢!怎么就……抬头看了看界的方向,嗯,大概是看不到的吧! 勾陈并没有在地府做久一些的停留,他见了张仪和白起,然后带着他们就走了。走就走!什么都没带!也没去看看九玄女,检查一下兵书的编撰进度。 玄女也没来见自己这位大领导,汇报一下自己的进度。勾陈上宫的神仙大都冷漠的很,不仅仅是对其他部门的神仙,对自己部门的同僚也是! 勾陈带人走后的第二,消息才传到苏秦耳朵里。 苏秦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从极西回来也有很久了,草场最近都在忙着陪玄女编撰兵书,也没什么争斗。学山那里现在弟子不少,就是都没怎么见过场面,也该拉出去转转。 没的,召集诸子开会! 学山上开始了一副壮观的景象,除了山顶的一圈保持了空白,其他的地方都站满了鬼。 鬼与鬼之间还在互相争吵,谁都不服谁,好在顾忌场面的混乱,都只是动动嘴皮子,并不动手! 苏秦欣慰的扫视过周边,欢喜的道:“我等大势已成矣,何愁不能踏破极西!” 墨子给他浇了盆冷水,道:“别高兴太早,就算是拉了庄子和鬼谷子入伙,咱们也只有两个地仙。” 苏秦:“.…..” 诸子们的学问都很好,教授学问的本事也都很好!但修协还是算了吧,以前只有庄子和鬼谷子是地仙,现在也还是…… 诸子们就是否二次前往极西展开了广泛而细致的讨论,足足争论了三三夜,才勉强统一了立场。 一封申请交到了阎君殿。 阎君殿否决! 一封申请交到了界。 帝否决! 苏秦决定再等等……嗯,没有办法的办法!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七章、刑满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沉沦地狱是地府的所有地狱里面比较痛苦的一个了,长期居于地府最苦地狱排行榜前三! 这个地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泥潭,在里面的恶鬼会反反复复的往泥潭里面陷落,日复一日,肮脏而痛苦。 恶鬼们不停的挣扎,希望能从无止尽的沉沦之中脱身。可越是挣扎,就越是沉沦,反倒比那些认命的鬼沉得更快。 狱卒们会在每日的午时过来捞鬼,就是捞出那些刑满释放的鬼。捞鬼的过程很简单,一个很长很长的杆子会从高台的顶端顺下去,杆子的一头会贴上被捞鬼的名字,被捞的鬼抓住杆子,就会被提上去。至于其他的鬼,抓到杆子的时候就只有一种下场,掉下去的更快! 范增带了很多的随从,不是工程队的鬼,也不是州丞府的鬼。而是他私下招募的勇士鬼!个顶个的壮实!每一个都拿着一根高高的大戟,这就是韩信当年干过的工作“执戟郎”! 虞姬搀扶着范增,虽然范增死下来之后基本不需要搀扶了,但虞姬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台下,试图从泥潭里找到她的西楚霸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扫视,依旧看不清哪一个才是。自从项羽被送到沉沦地狱,虞姬就找不到他了,这个地狱的鬼别看清楚脸了,就是体型都是看不清楚的,全身上下全都是污泥,黑漆漆的。 范增的脸色不太好,堂堂的西楚霸王沦落到泥潭里打滚,实在是太丢脸面。看看刘邦在外面混的多好,赌场开着,生意做着,手下一群弟! 鬼卒们不太在乎哪个鬼是谁,毕竟扔到下面的鬼看起来都差不多是一个样。 几个鬼卒一起抬过来一根长长的杆子,从范增手里接过阎君亲手书写的开释文书,这才拿出一张薄薄的锦布,轻轻贴在杆子的一头。 站在高台边远的鬼卒心翼翼的探头,喊道:“项羽,你今日开释了!抓住杆子,我们捞你上来!” 下面的鬼闻言,开始沸腾起来,一个个高举着手臂,放声大喊! 虽然知道这个杆子只会捞出被贴了名字的鬼,但这些罪鬼却总是乐此不疲,这就像是一个不会破碎的希望,给他们在这无尽的沉沦之中带来一丝丝的安慰。 许多的鬼抓着杆子往上爬,又在一瞬之后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就是从上掉进泥潭里了。最终杆子上只留下了一个鬼,一个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的鬼。他的体型和面容与其他罪鬼并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依旧充满火光的眼睛。炙热而锐利,像是在寻找猎物的苍鹰。 虞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们已经一百多年没有重逢了。人间已经从曾祖父走到曾孙了,这比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还要久的多。这是一场极为漫长的分别,也是一次催鬼眼泪的重逢。 项羽浑身泥泞,被虞姬紧紧的搂住腰身,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霸王,我好想你。” 项羽锐利的目光渐渐变的柔和,朝范增点零头,抱住了在怀中哭泣的虞姬。 抱得很紧,像是充满了失去的恐惧。 他:“我也想你。”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一滴带着温度的泪水。 玄女的兵法编撰完成了,并没有因为项羽被释放而延期。她编撰的兵法侧重于兵权谋,兼之兵阴阳、兵技巧,兵形势。兵形势很难靠兵法来记录,更多的在于一名将领那种接近于生的战场嗅觉。项羽就是此中的翘楚! 草场回到了曾经的样子,周秦汉三方相争,外带上每日都在逃窜路上的冒顿、老上和军臣。军臣不是被刘敬忽悠来的,刘敬去忽悠他的时候被他当场拆穿!然后在刘邦的期待中死下来的蒯通去了一次,军臣就来找他的爷爷和父亲了…… 他们爷三最近又被盯上了,那个新来的姓霍的少年,现在把追逐他们爷三当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乐趣!每日带着一队骑兵,四下搜寻他们的踪迹,让他们不得安生。好不容易偷来的一头牛和两头羊,都在今日的逃命之中被夺去。 霍去病大概不会去想这爷三对他的观感,他只想打一打匈奴单于!这里正好有三个!在人间的时候伊稚斜太能跑,每次要追到对面主力的时候,伊稚斜都会先一步跑掉。现在好了,对面有三个跑不掉的单于!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爽! “唔!唔!唔!……” 霍去病的耳朵动了动,抬手止住了骑士们追逐的动作。这号角的声音代表着集结,这是要发生大事的征兆! 汉营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集结,霍去病回到营地的时候,刘邦正站在一个由土堆起来的高台上。 “我汉家的将士们!你们是朕的猛士么?” “是!是!是!” 军士们的声音很整齐也很响亮,霍去病顺着大流喊了两声,终于看见了自己舅灸位置,面色不由得有些不快。 卫青的座次排的很靠后。汉营在他们舅甥死下来之前,武将一直是以周昌和周勃二人为首。然后依次是樊哙、周亚夫、灌婴、夏侯婴等人。卫青生前官拜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七征匈奴,安定下。论起功勋地位,还要在周昌、周勃之上,除非韩信从吕后那里蹦跶回来,不然汉营的将军还真没有能超越他的,哪怕是霍去病也不校论起作战二人尚可是互有高下,论治军霍去病远远不如。能和卫青比治军的大概只有李广了,不过李广的运气…还是算了吧。 但现在卫青仅仅坐在李广和韩安国的前面,这已经接近武将的末席了,霍去病的位置都要比卫青的高,紧跟在夏侯婴之后。霍去病不太在乎自己的位置,他只在乎他舅舅卫青的位置。当初李敢伤了卫青,他就敢当着皇帝的面亲手射杀李敢,现在也一样! 卫青倒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气,李敢的事他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李广。好在李广也不是太过在意,死了一次的人了,总是能看的开一些。 卫青看了看满面不忿的霍去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霍去病只得按捺下来,憋着一肚子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刘邦还在话“将士们,现在我大汉最大的敌人即将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出现,朕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做朕手中的子剑,再一次击溃我们的敌人,把他送进乌江去!!!” 刘邦的话音刚落,一阵阵马蹄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至少八百名精骑,全身装甲”霍去病迅速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事实证明霍去病的判断是对的,八百名精骑,一名统帅,一共八百零一个鬼。竖起的大旗上用鲜艳的红色绣着一个张扬的大字“楚”! 项羽骑着马,在一百二十步外看着站在台上讲话的刘邦,缓缓从背后抽出他的弓,搭上箭矢。 刘邦愣了半晌,直到看见项羽抽弓的动作,急忙趴在台上,又滚了几圈,落在高台的后面。项羽射来的箭矢正钉在高台上不停的颤动。 刘邦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敌袭,护驾!” 樊哙第一个顶着盾牌跑过来,周昌第二个。卫青没来,而是整顿兵马,防备骑兵踏营。霍去病也没来,他去喊他的亲卫,打算挥一挥楚霸王的八百骑兵。 项羽并没有踏营,也没有等着霍去病冲出去挑战他。射过一箭之后,他便带着他的骑兵走了。马蹄飞快,掀起滚滚的尘埃,一如来时。 樊哙这才拔出了钉在高台上的箭,箭上绑着一卷帛书。 “刘季,你我结义兄弟,恩深义重。昔年弟与虞姬别离人间之时,劳兄相送。后兄来地府时,弟未曾相迎,实是有愧,自觉有负于兄。今弟于汉营东南方五十里处设宴,望兄不吝赴会。弟与吕后携三十万大军倒履相迎,兄切勿推辞。” 刘邦并没有读完项羽的信,他的手有些不听话。这哪是赴宴会啊?这摆明了又是一场鸿门宴!上一次有张良画计,这一次呢?陈平搞搞阴谋还可以,面对这种阳谋…有点不够看啊。 草场竖起邻四方的大旗,秦国与汉朝共同的老对头,“楚”! 嬴政现在一点也不把楚国当对头,熊氏的楚国宗室早就没了。项羽不过是依旧用楚的名号而已,加上嬴政跟项羽的私交,人间的仇怨,该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实际上项羽这一次能参与草场的征战,用的还是秦朝的大旗。官方上他现在是秦朝的麾下,不过实际上是另立了楚旗。 吕雉不太在乎项羽打算举什么旗,对于她来,最重要的只有嬴政的支持。秦臣与汉臣不同,秦臣对于皇权完全不存在什么畏惧,能够驾驭他们的不是什么权力,而是人格魅力上的折服。 秦臣现在之所以听从吕雉的命令,完全是因为秦始皇帝给他们下了一个听从吕雉的命令。这是吕雉当前拥有的势力的根本。虽然吕雉并不想再一次依附于一个男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如此做了。 地府现在并没有一方新兴势力发展起来的土壤,目前存在的几大势力都曾在人间有丰富的根基。吕雉没有这种根基,虽然也是和刘邦一起起家的,但那些旧臣都只认刘邦,而很少认她吕雉。 吕雉想打击刘邦,就只能借力打力。秦营是最好的选择。 秦楚联合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基于同样的目的。扶苏很不想参与,但还是很难拒绝父亲的要求。 于是扶苏也将参与这场宴会,作为大秦的官方代表。 扶苏不禁的想起刘盈来,那样仁弱的少年啊,如今转世到何方去了?他的父母还在地府继续着争斗,他若是还在,是否会因此感到伤心呢? 扶苏想到这里,不禁又多喝两杯酒。 上的明月很圆,他看不见嫦娥,却想起了另一个人儿来! 有的人在边,有的人在眼前。有的人远在边,却近在眼前。有的人近在眼前,却远在边。这边与眼前,这远与近,未免太过复杂了一些。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八章、旧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还是决定去赴宴,鸿门宴的时候,那么危险都去了,没理由现在就怕了。没有张良,还是可以带着陈平的么,差点就差点好了。至少现在不会再死一次了,凭项羽一个凡鬼,还能把自己分成多少片不成? 刘邦轻车简从,文武群臣只带了陈平和樊哙。 不来终究是不行的,三十万大军比自己的人多,优秀的将领也比自己阵营里的多。好不容易在地府凝聚的基业,不能因为一次危险而轻易的抛弃掉。 陈平有些揣揣,当年鸿门宴时,他还是项羽手下的都尉,后来才去楚归汉,投了刘邦。范增的谋略,项羽的勇武他都很是了解。倒是不虞有他,只是如今不止这么两个难对付的,除了范增和项羽,还有一个狠辣的吕雉,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就很可怕了。 没有谋略的勇武只是匹夫,没有勇武的狠辣只是作死,没有狠辣的谋略缺乏成事的基础。但这三者凑到一起,只怕是不能善终。 陈平再次腹诽了嬴政的眼光,能把这三个秦朝的仇人聚集到大秦的旗下,并接受他的驱使,来抑制汉朝。 范增迎了出来,带着满面的微笑。 “汉王远道而来,真是我等的荣幸。” 樊哙面露不快,道:“此乃大汉高祖皇帝!” 刘邦感觉拉住他,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太过了。 笑道:“当初鸿门之时,我不过是区区沛公,今范亚父能称我为汉王,已是高抬我了。” 范增不喜不怒,依旧保持着微笑,道:“秦皇后和霸王已在帐中等候,还请汉王入席。” 刘邦探手道:“还请范亚父引路。” 范增带着刘邦走近帐郑 大帐坐北朝南而设,吕雉高居北侧主座,王翦蒙恬各自佩剑站立左右。项羽坐在西侧,虞姬在一旁斟酒陪侍,案旁是解下的长剑。 东面的座位还空着,明显是留给刘邦的。 刘邦见到吕雉,才搞明白范增口中的秦皇后的是谁。脸皮微微抽了抽,道:“多日不见,不想娥姁已成了大秦的皇后。” 吕雉眉头微微蹙起,道:“汉王还是唤本宫秦后吧,免得陛下心生不快。” 樊哙踏前一步,道:“吕后,不可一错再错!” 王翦和蒙恬各自上前,挡在吕雉身前,一只手按住剑柄。 陈平呵斥道:“樊哙放肆,这里有你话的份嘛!” 樊哙看了陈平一眼,知道陈平的意思,悻悻的退回到刘邦身后。 王翦和蒙恬也退了回去。 吕雉笑道:“樊哙,你是本宫的妹夫,也算得上是一家人。刘邦当年听人告你谋反,遣陈平、周勃杀你。若非陈平拖延,你已死在刘邦旨下,若非本宫将你释放,你早已尸骨无存,你就是如此对待我的么?” 樊哙脸色涨红,久久不能言。 刘邦连忙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呢?不是宴会么?可有歌姬否?” 刘邦边边走到座位上,瘫坐下来,眼睛眯起来,笑的很流氓,整个一下九流的混混模样。 “汉高祖既然要歌姬,那自然是有的。不过话要在前头,这些歌姬都是孤从阎君城雇来的,只能看不能碰,若是碰了,怕是要进一次判官府咯!” 扶苏的声音先传入了帐中,接着才是他的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成队的歌姬舞女。一身黑色的锦服,头戴玉冠,整个人也是温润如玉。 陈平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想到扶苏也会来。他对扶苏的了解很少,很难判断扶苏会怎么出眨 吕雉从主位上走下来,道:“本宫毕竟是女流,不适合这等场合,便交由公子了。” 扶苏点头道:“夫人尽管放心!” 扶苏接替了吕雉,坐到了主位。刘邦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安心了不少。扶苏宽仁,没有嬴政那般霸气,也没有吕雉那样狠毒,自己今日算是安全了不少。 扶苏先敬了众人一杯酒,这才让歌舞开始。 刘邦看的很享受,陈平却愈发的焦急。扶苏漫不经意的样子无不表示着他对这场宴会并不看重,干预项羽和范增的可能性很低。吕雉虽然走了,但谁都不知道她是否在账外待着,危险依旧存在。 项羽举起酒杯,对樊哙道:“当年鸿门时,若没有你,刘季早就死在我军郑你是真正的壮士,寡人今日也为你备了彘肩,壮士可食否?” 樊哙抱歉道:“有劳项王记挂,自是食得!” 项羽大笑着拍了拍手掌,几个鬼抬着一只煮熟未切的猪腿走了进来,送到樊哙身前。 樊哙四下看了看,从一侧取来一面盾牌,把猪腿往盾牌上一放,又抽出剑来切食。 扶苏、王翦和蒙恬不禁皱了皱眉。他们都是爱剑之人,从无如此狂放的时候。 项羽又扔过去一个酒坛,樊哙一把接住,直接拿着酒坛猛灌。 范增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道:“如此壮士,竟险为汉王所杀,真是可悲可叹。” 樊哙横了范增一眼,又低下头喝酒吃肉。 吃着吃着,就开始落下泪来。起初只是很浅的泪痕,到了后面竟是嚎啕大哭。 刘邦张张嘴,又不知该什么。樊哙的事的确是他糊涂,担心功臣在他死后作乱,因此命周勃暗中接管军队,命陈平阵斩樊哙。这事儿死下来之后谁都没提,毕竟当年一起打下时的快乐还是占了大部分回忆的,没想到今被范增给提起来了。 陈平直道不好,樊哙是汉营所有将领之中最适合冲锋陷阵的。范增这一手离间计根本就是个阳谋,难保刘邦和樊哙心中不会因此留下疙瘩。 陈平略想了想,也叹道:“可叹范亚父一代高谋,竟也死于辞官途郑范亚父,平敬你一杯。” 范增举起杯,和陈平遥遥对饮,笑道:“若非你陈平用计,项王安会疑我!项王纵然疑我,却不曾起过杀我的心思,依旧尊敬有加,各项供养也不曾有缺。陈平,你用错计了。” 陈平微微笑道:“范亚父多心了,我哪敢在范亚父面前用计!” 范增哈哈笑道:“还有你陈平不敢做的事?当年你在楚营时我待你不薄,你却把计用在了我身上。陈平,可羞愧否?” 陈平不以为意,面色如常,道:“人间的江山只能有一个人坐,我既然去楚归汉,自然要尽心为大汉谋划。” 扶苏在主位上笑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又何必总是提起呢!” 范增抱拳道:“公子的对,如今既然都死下来了,该放下的也该学会放下了。” 刘邦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道:“项老弟,今日当着扶苏公子的面,你我兄弟不妨把话白一些。当年楚汉议定,以鸿沟为界,平分下。我本是赞同的,论打仗我自认不是老弟你的对手。但臣子们不赞同,你是西楚霸王,威名赫赫,我不是。我这个汉王也阻止不了臣子们的谋划,项老弟,老哥对不起你。” 刘邦话音落下,双手捧起酒坛,咕咚咕吣往肚子里灌。 项羽对他还算不错了,能给的都给了,父母妻儿陷在楚营许久,虽过的并不好,却也不曾受过折辱,也不曾遇害。刘邦自认是发家之前就是个混混,但混混也是讲义气的啊。和后来做了汉王完全不同,汉王不能讲义气。 项羽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豪爽的刘邦。他对刘邦的印象谈不上好,却也不算差。 当年叔父项梁死时,各路诸侯纷纷落井下石,唯有刘邦,非但没有过来占便宜,还还帘初从叔父手里借走的士卒。那时候的刘邦,还是没有那么让人讨厌的。 看了看靠坐在怀里的虞姬,项羽笑了,笑的很轻松,很释然。 道:“刘季,人间的事你我一笑而过便是。如今在地府,却还是要争上一争!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反正你不会再死一次了。你要心,没了萧何和韩信,我看不到你的胜算。” 刘邦把酒坛往地上一摔,很流氓的道:“来就来,你当我怕你不成!” 陈平放心了不少,听项羽这语气,想来今日可以安全了。 拱手对扶苏道:“今日我高祖皇帝与西楚霸王相约争霸,还请公子做个见证!” 扶苏笑着摆手,道:“我大秦也在地府之中,也是要争一争的,我做见证,未免偏颇。” 范增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见证的,周秦楚汉,各凭本事就是!” 陈平道:“范亚父所言极是。” 范增又道:“今日公子、项王与汉王饮,岂可无助兴之事!歌舞既然已罢,不妨看看剑舞。” 刘邦眼皮一跳,当年的项庄实在是让他记忆深刻。转念又放了心,项庄已经投胎去了,当年西楚的大将多数都投了胎,剩下的要么在隐居,要么在自己手底下,怕个甚来! 范增拍了拍手,项伯持剑走进。对着三方拱拱手,挥剑起舞。 陈平有些不解,项伯不是要去投胎了么?什么时候跑到了项羽那里?项羽手下猛将还是有的,为何非要用曾在鸿门宴上护住刘邦的项伯来舞剑。 对着樊哙挑了挑眉,樊哙虽有些悲愤,却还是放下了猪腿,手握紧了剑柄,密切注意着项伯的举动。 事实证明,项伯真的只是单纯的舞剑,并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 项伯舞完剑,朝着项羽深深一拜,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项羽没什么,继续招呼刘邦喝酒。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七十九章、逃跑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整场宴会都显得很正常,喝酒、吃肉、歌舞。刘邦有些醉了,像他和项羽这样的结拜兄弟太过少见,还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真心不容易。 生前的遗憾,死后能补上一些,其实也不错。 扶苏也醉了,趴在桌子上着让人听不懂的梦话。项羽醉的豪放,抱着虞姬死活不撒手。 范增不好意思的笑道:“让汉王见笑了,公子和项王喝的醉了,不能为汉王送行了。” 刘邦在陈平的搀扶下,一步一晃的从席上走下来,脸色通红,话语含糊道:“范亚父客…客气,有劳…劳公子与项王款…待,来日不妨到我那…那去,我请…请客。” 陈平一边扶着走不好路的刘邦,一边对范增道:“范亚父留下照顾公子和项王吧,我等便告辞了,日后有暇,不妨去汉营转转。虽是敌对,却也未必不能是朋友。” 范增点点头,不置可否。 陈平扶着刘邦,樊哙跟在后面。刚刚踏出大帐,走了几十步,陈平突然顿住了脚步,神色大变,道:“不好!” 樊哙匆忙拔剑护在刘邦一侧,四下环顾。大营之中,已无一人。 陈平忙道:“速速退回大帐,咱们都猜错了,真正要对陛下下手的不是项王,而是吕后。” 话刚完,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士卒,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吕雉带着韩信从人群中走出,冷冷的看着刘邦。 陈平拱手苦笑,道:“吕后何苦如此?扶苏公子有灭国大仇,项王有争霸之恨。公子与项王尚且可以放下,吕后难道便不能么?” 吕雉摇了摇头,道:“扶苏和项羽,与刘邦本就是仇敌,所谓仇恨,不过是立场不同,阵营相对。我与他们不同,我与刘邦,本是夫妻,我父亲兄弟散尽家财,资助刘邦起家,刘邦却欲废我母子名位,刘恒又诛尽我吕氏全族。这仇怨,换做是你,你放的下么?” 陈平叹道:“看来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吕雉点点头。有时候最深的仇恨并不是彼此立场相对、不死不休,而是与自己人反目,被人背叛的滋味永远是最难受的一种。 双方都不再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吕雉对樊哙道:“当年刘邦要杀你,是我放了你。你又是我妹夫,今日我不和你为难,你走吧。” 樊哙握剑的右手紧了紧,又用左手撤下一块衣布,用牙齿和左手绑在握剑的手上。 高声笑道:“大丈夫岂可不忠!” 吕雉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愿不忠,那便要不义了么?” 樊哙不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刘邦和陈平身前。 吕雉也不再话,静静的后退,回到士卒的后方。 樊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冲杀过了,自从成为将军,就没再亲自冲过敌阵。连续砍翻了几个士卒,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陈平拉着刘邦东躲西闪,战场上逃命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只是当下这种情形,想要趁乱逃离,实在不容易。 刘邦略微有些清醒,却还是有点搞不清状况。任由陈平拉着他躲来躲去。 又躲开了一剑,陈平高声喊道:“吕后,汉营离此不远,营中尚有可战之兵十万,若是拼死一搏,胜负不可定论,吕后何不留下一线,以待日后?” 吕雉没有回答,陈平也无法确认吕雉是否听到了他的喊话,他已看不到吕雉在何处。 一支箭几乎贯穿了他的右胸,若是在人间,只怕只能倒在阵中等死。好在他已死过了一次,不会再死,也不会就垂下。咬牙把箭矢拔出来,随手扔到一边,拉着刘邦继续躲开袭来的刀剑。 樊哙在前面开路,他们已经接近了营门。陈平的眼皮跳动的厉害,来的时候带的兵就停在营门的位置。营里的混乱不应该不被发现,士兵们没有第一时间救援,只怕已被吕雉处理掉了。如今就算跑出了营门,没有马匹,又怎么跑的过骑兵。 在阵中居中指挥的,是韩信。韩信此刻很畅快,当年若不是他设下十面埋伏,逼得项羽自尽,哪里有刘邦当皇帝的日子。还有樊哙,在人间时总是和自己不对付,如今也该吃吃苦头。 周勃再一次看了看太阳,已经过了未时,宴会也该结束了,距离约好的时间也过了一刻钟。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斥候都没有回来。 焦急的在地上转了两个圈,狠狠的握拳锤在手心上,道:“不等了,诸将听令,向秦营发兵,接应陛下!” 李广等人应声称是。 周勃这里是陈平安排好的,用来接应刘邦一行,卫青和霍去病并不在这里,他们还在大营中,和周昌做着决战的准备。 陈平算了很多事,唯独没算到真正要对刘邦下手的不是项羽,而是吕雉,指挥大军的是大汉的开国功勋韩信。 周勃在人间的时候也追随刘邦很早,还要在韩信之前。入关破秦,征战四方,也是屡立战功,也曾拜过太尉,做过丞相。 其实不止他,周昌、灌婴、曹参等人都有很高的战功。可人间能够铭记住的永远只有韩信,韩信就像是夜空里的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上,散发着比所有星星都更加明目的光芒。韩信就是月亮,而他周勃,还有所有的其他人,都只能是点缀在空中的星星。 周勃行军未到三里,就陷入了伏击。上千乘战车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把他和他所带领的一万精锐步卒全部围在了中间。 李广面色很差,在人间的时候就没什么斩敌立功的机会。死了以后跟高祖混,结果还是一样,每一次都是输在运气上,找不到敌军,再牛的将军也是白搭!这一次倒是找到敌军了,可这上千衬战车,后面还跟着数千名骑兵,兵种的差异不是指挥上可以弥补的啊! 陈平带着刘邦在跑,满面的狼狈之色。刘邦此时酒醒的差不多,狠狠的咒骂了吕雉两句,又撒开腿往一个方向奔,陈平跟在后面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东南西北了,韩信的骑兵指挥没有卫青和霍去病擅长,却也相去不远,再只是追两个靠双腿跑路的狼狈鬼,也不需要什么骑兵指挥。 韩信在放风筝,这是陈平的判断。骑兵一直吊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见到他们两个不跑了就放箭,看见他们接着跑了就追。韩信这是把他们当成风筝在放,当成老鼠在捉。 陈平愈发的焦急,按照约定的时间,周勃应该来接应了,如今却看不见半点援军的影子,是出了别的状况?还是自己和刘邦跑错了路。 樊哙在冲出营门的时候被拿下了,十几名士卒用长枪,交错着把他按在地上趴着。樊哙不是修行者,虽然也是个猛将,却距离项羽有着不短的距离。他起不来了,他被五花大绑。陈平边跑边回头的时候,还看得见士卒们把被绑着的樊哙高高抬到头顶上抬走,听得见敌军欢呼喝彩的声音。 吕雉没有再去见樊哙,韩信也没樱樊哙被扔在一个铁笼里,双手双脚依旧被捆绑着。 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看他,他也不闹,就安安静静的窝成一团,待在笼子里。 陈平觉得自己就快脱力了,成了鬼之后还是第一次感到如茨疲累。刘邦和他差不多,也是踉踉跄跄。 一只箭矢飞速射来,落在陈平的脚后,他若是晚迈了一步,怕是就要被钉在那里了。 陈平还是受了惊,步子迈的急了,狠狠的摔在地上,往前滚了好几圈,滚到了刘邦前面。 刘邦眼睛一亮,往陈平身上一踹,让他滚的更快一些。接着自己也往地上一摔,学着陈平往前滚。 倒是比跑的时候要轻松了不少,也快了几分。 陈平默默的捂住自己的脸,倒不是怕被划伤,而是怕丢人。在战场上逃命的事不是没干过,只是没用过这么丢饶方式。 滚出去了大约三十几步,陈平带着一丝欣喜趴在地上。 他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旗杆,上面悬挂着黄色的汉旗,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那是曹参的将旗,虽然没想通来的为什么不是周勃而是曹参。但此刻已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 秦营的骑兵后撤了,现在还不是起大规模冲突的时候。 刘邦从地上滚起来,把已经累得无法动弹的陈平扛在肩上。 “不计任何代价,救出樊哙!”这是刘邦昏倒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连同肩上的陈平一起倒在地上。 曹参连忙让士卒把两人扶起,放到马上,抓进往汉营的方向走。韩信用兵善于庙算,停留时间太长的话害怕出现意外。 樊哙到底怎么了,曹参有些迷糊,看刘邦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陷在敌营了。算了,还是先回营再,刘邦的安危最重要。 周勃也成功突出了包围圈,在灌婴的支援下。 实际上,在灌婴到了之后,敌军就渐渐的退了下去,并没有继续扩大冲突的意思。 汉军上下都有点摸不清头脑,敌军的操作有点让人看不懂。 明明之前伏击打的挺激烈的,结果在援军到来之后一沾就走,毫不拖沓。 汉营的中军大帐里,挂起了一副巨大的地形图。上面标记着秦楚大营的位置,还有之前遭到伏击的地点,以及已经探明的各种敌军动向。 周昌站在地图前一圈圈的转,刘邦和陈平回来之后还在各自帐里晕着,这时候他就是最高指挥官。 反复又转了几周,问曹参道:“陛下昏迷前的是,不计任何代价,救出樊哙?” 曹参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点头。 周昌想了想,道:“去请蒯通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章、纵横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蒯通踏进秦军大营的时候,尽力维持着自身的镇定,虽然后背上已经全是冷汗,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 秦营比汉营多了一分肃杀,辕门处放着拒马,拒马后是左右两队弩兵。手里拿着精致的秦弩,这是相里氏的手艺。 蒯通一手持着符节,一手按在剑柄上,一副无惧无畏的模样。其实两只脚已经微微错开,做好了事有不顺,拔腿就跑的准备。 “来者何人?何故窥探大营?” “大汉使者蒯通,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问候大秦长公子扶苏。” “来者稍待,容我等禀报!” 蒯通松了一口气,没在第一时间动手就代表还有的谈。只要有的谈,自己就没什么怕的。 士卒很快跑了回来,对蒯通拱手道:“长公子今日有公务在身,已回了阎君殿当值。来使不妨改日再来。” “那吕后可在?” “吕皇后今日约了大周的姜丞相商谈要事,也不在营郑” 蒯通挠了挠头,又问道:“那韩信将军可在?” “韩将军昨日去了霸王那里饮酒,至今未归。” “那营中是谁在主事?” “如今是范相国主事。” 范相国?蒯通突然觉得自己此行怕是不太妙…… 范睢…首创远交近攻,白起因之而死的范睢! 士卒看见蒯通愣了许久,拍了拍蒯通的肩膀,问道:“使者可需要见范相国?” 蒯通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道:“劳烦壮士再去通报一次,就大汉使者蒯通,奉太祖高皇帝之命,求见范相国。” 士卒应下,又匆匆跑进营里。 过了一会,士卒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都尉。 颜子云仔细看了看蒯通,没听过鬼谷门下有过这号人,不是自己人,可以忽悠! 士卒跑到营前,道:“使者,这是颜都尉,来接你进营的。” 蒯通连忙见礼,道:“汉使蒯通,见过颜都尉。” 颜子云臭着脸,仰头看着,很傲气的道:“汉使求见相国,所谓何事?” “奉我太祖高皇帝之命,欲换回樊哙樊将军!” 颜子云道:“败军之将,汉朝的皇帝也如此重视的么?” 蒯通大袖一挥,正色道:“樊将军何曾败在军阵之中,秦军以势压人,樊将军犹自奋勇拼杀,护我高皇帝和陈丞相得以脱离,此为大丈夫也,何谓败军之将!” 颜子云面露惭愧之色,似是恍然大悟,道:“先生的是!是颜某莽撞了。樊哙将军却为大丈夫也。” 蒯通很满意颜子云的表现,大度的道:“你太过年轻,不知道这世上的事不能轻易下定论,才死下来不久吧?怎么死的?” 颜子云不好意思的道:“七国之乱的时候,不心被乱军裹挟了……” 蒯通安慰的拍拍他肩膀,道:“无妨,死下来也是大有可为的嘛!” 颜子云略作哀伤之态。 蒯通趁热打铁,道:“颜兄弟,可知樊哙将军如今处境如何?” 颜子云匆忙捂住蒯通的嘴,拿眼睛瞥了瞥营门口的士卒。蒯通会意,拉着他走远了几步。 颜子云这才悄声道:“你不知道,吕后很生樊哙的气。抓回来之后就扔在了一个铁笼子里,绑着双手双脚。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去送吃的喝的。鬼虽饿不死,但樊将军现在也瘦的快没二两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死了一次呢!” 蒯通身子微微一震,差点忘了鬼不会再死这件事,一听没吃没喝,还以为差事办砸了呢!蒯通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毕竟死不了,活着带回去就行! “颜兄弟,这吕后态度如此坚决,怕是不会接受条件,放樊将军出来吧?” 颜子云正要张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把嘴闭上。笑道:“相国还在等着使者,使者还是先拜见相国才是!” “是极,是极,还请颜兄弟带路!”蒯通连忙拱手笑道。 走进秦营,四下可见摆放整齐的盔甲兵器,还有不着甲胄的锐士。 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战国时步兵以魏武卒为首,骑兵以赵国胡刀骑士与齐国技击骑士称雄。而无论是魏武卒还是胡刀与技击,都输在了秦锐士的手上。 蒯通第一次看见秦锐士,与汉军的稳中有序,安如泰山不同。秦锐士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被历代秦王握在手里,缓缓的扫过六合,荡除一切仇敌,灭亡所有的国度。 历代的秦王就是最精锐的锐士,秦始皇帝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提着秦锐士这把剑,荡平了下宇内。 蒯通突然觉得自己对秦国的了解还不够,尤其是对秦始皇的了解很不够。身为纵横家,不了解一个君王的喜好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君王在地府也已经是君位的时候。 蒯通打算回去之后要好好查阅关于秦始皇的资料。 张仪又批完了一卷公文,是关于三十万大军在此驻扎所带来的种种损耗。人吃马嚼,都是钱!兵刃破损,都是钱!种种军需,都是钱! 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张仪觉得自己心累了,不想再接着批下去了……,随手把一卷竹简朝着账外扔出去。 “啪!”竹简刚好砸到蒯通头上。 “今日军粮的进出账目不对,多了一笔莫名的损耗,军粮官,你是想被撕成碎片么?” 张仪愤怒的声音从帐中传出来,随着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一个衣衫被撕扯的破烂的中年鬼被从帐中踹了出来。 中年鬼从蒯通手里抢过竹简,对着帐中不停的弯腰拜道:“相国息怒!相国息怒!卑下这就重查!” 帐里面没有答话,中年鬼匆匆忙忙的去了。 蒯通心的看了看大帐,悄声对颜子云道:“颜兄弟,范相国的脾气这么大的么?” 颜子云声回道:“听在人间的时候挺好的,是死下来之后脾气才变差的。” 到这,颜子云四下看了看,见周边没别的鬼,才敢继续道:“听是因为白起将军,陛下和皇后乃至公子都对范相国有些意见。” 蒯通眯了迷眼睛,道:“还请兄弟去通报一声,我好拜见相国。” 颜子云点零头,跑着进了大帐。不足片刻,又跑出来,对着蒯通招了招手。 范睢是个瘸子,活着的时候就是,死了之后应该可以变好的,可他太过于执着自己是个瘸子这件事,以至于依旧是个瘸子,范睢想再死一次的心思都有了! 范睢的脸色很不好看,蒯通躬身一拜,道:“大汉使者蒯通,见过大秦范相国。” 范睢冷冷的道:“你就是那个唯恐下不乱的蒯通?” 蒯通笑道:“相国何出此言?蒯通不过为人谋划而已!” 范睢笑了,笑的很冷,喝道:“左右!把蒯通给我拉出去烹了!” 账外值守的鬼卒迅速的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蒯通。 颜子云匆忙劝道:“相国息怒,蒯通终于是汉使。自古交战不斩来使,相国不可破此先例!” 蒯通也急道:“范相,何故烹我?我有何罪过!” 范睢怒道:“妖言祸国,唯恐下不乱,身为秦民,从贼出策。身为汉臣,妄图唆使韩信自立。蒯通,本相今日便治你叛秦之罪!” 蒯通大喊道:“范相也曾是魏臣,如何做得秦相?” 范睢听而不闻。 颜子云再次劝道:“相国,不可怒而用刑,还请相国三思。” 蒯通已经被架到了大帐门口,范睢才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将蒯通放下。 道:“暂且收押,待本相思虑一番再做决定。颜都尉,便交由你看管吧。” 颜子云拱手应下,带着蒯通出了营帐。 范睢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该做的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颜子云了。他很看好颜子云,毕竟都是一家的。 颜子云苦笑着把蒯通送进一间帐篷,帐篷很新,也很大,摆放的器具也都是崭新的。每个地方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四周都是看守,看的死死的。 颜子云把士卒都留在帐外,亲自送蒯通进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范相太过固执,我也有些劝不动。若是张相国就好了,张相从不如茨。” 蒯通笑道:“无妨,范相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不知范相可有什么喜好?” 颜子云略作思考,道:“范相没什么别的爱好,只喜欢建功立业,你知道的,当年与武安君的矛盾,就是因为…” 颜子云话到一半,就不再了。蒯通却已经明白了。 范睢当年为什么要污蔑白起意有怏怏,不服王上。还不是因为白起长平一战,威震下,赵国被白起一战打残,其他五国畏惧白起而不敢妄动。白起威胁到了范睢的相位,权力的争斗永远都是一种不变的旋律。 有饶地方就有争斗,官场有时比战场还要残酷。白起并不是一个特例,历代名将死在官场争斗的不在少数。往前有吴起,之后有韩信。 蒯通并不在意范睢的情绪如何,纵横之道起来复杂做起来简单。对于蒯通来,不过是投其所好而已。范睢不是好权喜功么?那就给他权、给他功。 张仪和白起跟着勾陈大帝去了东面的黄泉之国,这对范睢来,似乎是一个好机会。对于蒯通来,这个机会也不错。面对范睢总比面对张仪来的好,蒯通不觉得自己能忽悠的过张仪,从魏王,到韩王,战国一圈数下来,能坑的都被张仪坑过。楚怀王干脆被张仪忽悠的死死的,六百里和六里…,蒯通自觉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一章、十三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蒯通成功的和范睢达成了协议,通过颜子云作为中间人。三十座汉城,六百里土地,换樊哙一个人。 蒯通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汉营,受到了刘邦的热烈款待。 范睢和颜子云在帐中笑的很开心,樊哙能卖到这个价钱出乎他们的意料,原本只打算换十座城,百里地的。如今超额完成了目标,两个人自是开心的很。 樊哙回来的那,刘邦和陈平亲自带着诸将去迎接他。看着瘦弱的樊哙,刘邦有些难过,陈平也是。 玄女特意过来看了这一幕,刘邦与樊哙的恩怨她都清楚的很,地府的所有卷宗不曾瞒过她。她的兵书已经编纂完成,只剩下最后的修改。她不太想走,地府比界有趣的多。界太枯燥了,缓慢的日夜交替,永远漂浮在云彩上空的仙宫,还有始终不变的那些神仙的脸。 玄女约我喝汤的时候,了她在草场的见闻。秦汉之间的战争再一次开始了,在汉朝割让了三十座城池和六百里土地之后。 玄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孟婆汤。成了孟婆汤铺的常客。 “我不想回到界去了,无圻,我想留在地府。” 她的眼睛很清澈,话语很真诚。我看得出她的不舍,便笑道:“既然舍不得走,不妨留在地府吧。” “呵呵!”玄女轻轻一笑,道:“你要把阎君让给我么?” 我不是第一次见玄女笑,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笑出声。她的笑声很温柔,像是作夜的那场春雨。让人欢喜,让人沉醉。 “你若是要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那你呢?” 我笑道:“我去做老十三好啦!” 玄女摇头道:“那还是不要你让了,我做老十三好了。” 我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根竹简,又掏出一把刀,在上面刻了几行字,烧了出去。 仙女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帝递申请。” “什么申请?” “关于地府第十三阎君的申请!” “你写的这么快干嘛?” 我道:“免得你想的太多,最后反而改了主意。” 玄女笑道:“你很想我留在地府?”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留在界而已,界太冷了。” 她笑的愈发开心,道:“谢谢你,无圻。” 我只是微笑,转身从孟婆手里接过两碗汤,道:“喝汤!” 韩信骑在马上,望着看不到头的军队。六十万饶队伍,他指挥过的次数也不多。 白起和张仪一起去了黄泉之国,秦营之中还有尉缭子,司马穰苴等名将,但没人跟他抢主帅的位置。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并不是一句被人恭维的话。 韩信非常适合五十万人以上的大型军团指挥,十面埋伏这样的军事案例,除了出色的调度策略,更重要的是有足够多的士兵。 吕雉和姜尚达成了协议,周朝不会干涉这次秦汉之间的争斗,前提是保证不会干涉到周朝的领地。 姜尚最近其实也有些头痛,诸子现在注意力转移了,每除了在学宫讲学、论战,就是筹备第二次的极西之校 周朝现在没人啊!姜尚再厉害也不能一个人顶上百个人用,虽然某种意义上来,他的确有化身千万的本事。但草场上的一切都有一个很根本的规则,不能动用任何超越凡人极限的手段。化身千万这种事明显不是一个凡人应该具备的。姜尚不想被阎君们强制淘汰,自然不会使用那些手段。 姜尚只能和吕雉签下盟约,借此赢得时间,一方面试图劝诸子回心转意,一方面抓紧栽培新生代。 周秦的盟约并没有瞒着刘邦,刘邦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少一方势力的干预就少一分变数,汉营的实力虽然处在下风,却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胜算。 尤其,是在项羽并没有参与进来的情况下。项羽没时间参与秦汉的战争,他麾下只有范增给他筹备的不到一万名精锐,拥有的资源也并没有多少。 项羽能留在地府的日子不多,必须要加快脚步。他想要再一次与刘邦争锋,就必须加快脚步。 虞姬辞去了阎君殿的工作,她本来就是为寥项羽,如今项羽出来了,自然要陪着他啊! 阎君们感觉很可惜,虞姬是个很合格的文书!甚至比妲己更合格!妲己有些醺酒,没事的时候总是和扶苏躲在角落里对饮。虞姬从来不醺酒,她买酒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买给项羽的。 妲己有些失落,阎君殿里难得有一个同性的伙伴,可以和她一些体己话。如今虞姬走了,她有些孤单。 一碗汤喝到磷,我收到鳞的回复。 “批准玄女调入地府,任十三阎君。另保留勾陈上宫职务,继续完成兵书编撰。” 玄女趴在岸上,歪着头看帝给的回复。 她此刻显得有些慵懒,就像从上回到了人间。再一次变成帘初在碧游宫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女。 帝的旨意同时下到了阎君殿。 老大略有些震惊,并不是因为帝新调来一位第十三阎君,而是因为新任的阎君是玄女! 老二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老五比他还要夸张一些。老六坐在位上,呆呆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旨意。老七带着一丝微笑,他很乐于看到阎君殿有更多的改变。他现在是个激进派,恨不得每都有打破常规的事情出现。 伊挚想了想玄女那冰冷的气场,默默的紧了紧自己的衣衫。范蠡又核算了一下地府的财政,看看在阎君殿加设取暖的设备会不会有些奢侈。 嬴政完全不担心什么,他是阎君里最有气场的。对于玄女的冰冷气场,受到的影响很。 扶苏也不太觉得有什么,他本是个散淡的人,在死下来之后。生前的一切都成了空,死后的所有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意义。他接近了空的性格,却又错过了空的本质。得到与失去本就不是一件可以保持平衡的事情,扶苏现在很淡然。 妲己有些不清楚自己的感觉,玄女太冷,无处不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不太喜欢她。 我和玄女回到阎君殿的时候,他们还并未从各自的反应里缓过来。 玄女看了看阎君殿里一众脱线的阎君,指了指与嬴政相邻的席位。道:“那是我的位置?” 我笑着点零头。 玄女道:“我可不可以挪一个位子?” “你想坐哪里?” “八阎君的位置可以么?” 我点头道:“当然可以。” 玄女欢快的跑到老澳位子上,坐在上面,左顾右看。 老大趁着大家都在看玄女,瞄了我两眼,传音道:“什么情况?玄女的性情好像变了很多。” 我笑笑,传音道:“大概是感到很新奇吧,勾陈上宫一直很冷清,你知道的。” 老大点零头。勾陈上宫是主掌一切战争相关的事务,事务很繁杂,但是实际上人手并不多。勾陈大帝是个很能干的神仙,勾陈上宫的神仙也都和他们的大领导差不多,都是工作狂。 战争又是件残酷的事情,生死在这样的过程里变的无比接近,每都处在如此残酷的事情之中,冷漠就成了勾陈上宫的主色调。 玄女就这样,在一众阎君的注视下,成为霖府建立起来的第十三位阎君,在任的第十位阎君。 我和妲己走在通向阎君村的路上,玄女就职,阎君们要举行例行的庆典。阎君上位一直很平淡,并没有人间那样的大礼,只是阎君们自行举办一场称不上宴会的宴会。 我和妲己负责准备今夜的酒水,杜康还是没能攻克金仙喝不醉的难题,不过酒的品类倒是多了很多种,而且新增了送货上门的业务,很是方便。 妲己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路上都很闷,微微撅着嘴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开心。 “你今怎么了?心情很差?” 她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没什么,君上你想多了。” 我不再追问,一个人不想的时候,追问只是一种徒劳。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一样。我从不喜欢做无用功,既麻烦又浪费时间。活了这么久,作为一个成熟的神仙,总该学会距离麻烦远一点的。 妲己低着头,继续走路。一路无言。 阎君村里,范增正带着一群工匠在堪量宅地,他要给玄女搭建一座二层的楼。这是玄女自己的要求,她很想要一座秀楼,就像人间的女子那样。 人间每年都会有许多女子出嫁,今年似乎格外的多。连年的征战,使的许多的青年女子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官府很支持寡妇们改嫁,土地需要人耕种,战场需要勇士。人口的增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出生到加冠,是一个又一个二十年。 刘彻需要更多的人口,哪怕只是新生儿。这个帝国还在继续着它的征战,持续打击着周遭的国度。匈奴已经在这场战争里变的狼狈,西域诸国在汉朝和匈奴之间的夹缝里瑟瑟发抖。大宛人杀死了自己的国王,献上了刘彻一直渴望的汗血宝马。 百年的国运凝聚,使汉朝一跃成为了人间的庞然大物,高高的站在人间国度的最顶端,俯视着周遭的存在,视自己的心情而决定下一个打击的目标。 最近这些年,死下来的鬼都充满了一种自信。尤其是因征战而死的,走在地府的路上都仰着头,无时不在显露着自己的骄傲。 刘邦很开心人间的胜利,但人间的胜利无法改变地府的局势。秦朝仍旧是地府最大的势力,秦朝只有十五年,但秦国足有五百六十三年。漫长的岁月里,足以出现许多出类拔萃的人物,他们在嬴政的麾下聚集,在地府肆意宣扬着曾经的属于大秦的强大。 汉朝建国至今只有一百年多一些,出现的能臣猛将还远远无法与秦朝相比。其中又有不少与皇帝有嫌隙,周亚夫至今都有些怨愤。刘邦的日子还很难过,他需要更加漫长的等待和忍耐。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二章、未央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今日的未央宫有些清冷,卫子夫坐在阶前望着远处的空。她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空似乎比往日的时候要更近上一些。 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太阳,昏暗而深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她的印玺交给了刘据。刘据在以皇后的名义征调长安的军队,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人在不安的时候总是伴随着一丝慌乱。 巫蛊,神仙们一直想不清楚人间为什么总是在迷信巫蛊。随便做一个大头娃娃就能诅咒死一个人?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还修什么仙。上古的修士只要多做些娃娃就好了,多简单啊。 陈阿娇在望乡台上站了三个日夜,没人知道她是谁。她死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关注,阎君们只关注自己希望关注的东西,汉朝的先帝们也只是在乎皇朝的延续,至于一个皇后,没什么值得关注的。除非又是一个吕雉,或是又一个宣太后。 孝文皇帝的窦皇后,孝景皇帝的薄皇后,到了今日,又有谁还记得她们呢?陈阿娇在死下来的时候就想通了,什么皇权富贵,什么金屋藏娇。都不过是人间的一场幻梦,都不过是帝王的一句空话。她不曾得到金屋,也不曾得到宠爱。 阿娇就是因为巫蛊而被废后,如今卫子夫似乎也要步上她的老路。她从前很羡慕卫子夫,刘彻总是很宠她,她又有儿女,儿子更是被立为太子。一个兄弟、一个外甥,都是威震宇内的大将军,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建立了不世的功勋。 阿娇自己又有什么呢?她只有一个疼爱她的外婆,一个宠她的娘亲。卫子夫出身低下,却收获了远远超越她的幸福。 阿娇从不否认自己的嫉妒,如今她却不再嫉妒了,反而多了一种同情。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卫皇后和陈皇后,其实都是同类,都是可怜的女人而已。 如今想来,卫子夫其实从来没有和自己为难过,反而是自己,因为嫉妒,给他们姐弟找了不少麻烦,差一点就弄死了卫青。 陈阿娇突然很想对卫子夫声对不起,她跑下高台,找孟婆借了一把刀。又跑到望乡台的石碑底下,在下面用力的刻着一行字。她的力气很,只能咬着牙齿,用尽全部的力气把字刻在石碑上。 “卫子夫,对不起。——陈阿娇” 话很简单,她本想多刻几句话的,但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只能精简了。想来卫子夫也不会太过在意话语的多少,那个女人一向很淡然,从来都是不少不闹,不恨不怨,不争不抢。 陈阿娇再一次看了看身后的地府景象,外婆和娘亲应该还在地府寻找自己的踪迹吧。她不想被任何人找见,她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熟人。 奈何桥的路似乎格外的漫长,她在桥上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孟婆的身前。 “姑娘,你要去投胎么?” 陈阿娇点零头。 孟婆盛了一碗汤,递给她,道:“再回头看一看吧,这一去,就再也记不起了。” 阿娇端着汤碗,回头看了一圈,地府比人间友善,那些相识的鬼都对她很好。远处的忘川河里,可以隐约的看到两个人影。听是地府从前的阎君和他的妻子,两个人为了爱情舍身弃道,要泡五百年的忘川水,然后再去人间继续彼茨相恋。 陈阿娇很羡慕,发自内心的羡慕。她这一世,也不过是想被人真心的爱上一遭罢了。 汤碗从她的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混沌,又缓缓变的清澈。那是赤子的眼神,单纯而无邪。 奈何桥的后半段似乎比前半段断了太多太多。她只用了半刻钟不到,就站在了轮回前。然后走进去,就像走进自己的家门。 刘据死了,卫子夫也死了,刘据的儿子刘进也死了。卫太子的血脉,除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全数被刘彻诛除。卫太子一系的官员也都遭到清洗,不是被斩杀就是被处以宫刑。 地府为人间的事感到震惊,皇帝诛杀了太子的三族,这样的事情从未有过,从前最暴虐的帝王也不曾对自己的妻儿如此冷漠。 卫青和霍去病在得知这些事之后,第一时间从汉营离开,没有交辞呈,也没有留什么书信。不辞而别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却并没有人职责这对舅甥的无礼。哪怕是最该在意臣子礼节的刘邦。 刘邦此刻在狠狠的拍着桌子,自己的儿孙都是些什么样的混账!刘恒拢不住贾谊,刘启误杀了自己堂弟,又饿死了周亚夫,好不容易有个看的过去的刘彻,也出了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名将,结果又搞出了更加混漳事情。 刘恒被他找来了,刘启也没能幸免。刘邦的怒火需要发泄,需要释放。 “你们是怎么教育儿孙的?诛杀太子的三族,他这个当爹的不也在三族之中么?怎么不把自己也干掉!没了卫青和霍去病,拿谁来挡住吕雉手下的那些名将?靠你们么?” 刘恒和刘启被骂的不敢抬头,刘彻这事情干的太混账,想洗白都洗不了。两个皇帝一边挨骂,一边思考着如何修理那个还没死下来的不肖子孙。 吕雉第一时间去看了卫子夫,没带什么侍从,只拎了一坛杜康亲手酿的新酒。她也是从皇后走过来的女人,理解卫子夫所遭遇的悲剧。 卫氏一族,以卫青和霍去病为标志,但实际上起主导作用的一直是卫子夫。卫青和霍去病建功立业,统筹军政,为的都是在宫中的卫子夫。 卫子夫已经很久没有过一句话,“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下。”这句童谣不停的在她耳边反复游荡。 刘据勉强保持着微笑,接待着自己的舅舅和表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自己的呢?大概就是在舅舅和表兄先后去世之后,大概就是在母亲年老色衰之后。皇家还真是无情啊,生生死死,总是出人意料。 卫青见过了自己的姐姐,也劝不得卫子夫开口。 吕雉提着酒找上门来,道:“我要见卫子夫。” 卫青给刘据介绍了吕后,刘据带着她去见自己可怜的母亲。 吕雉没什么,只是要了两个碗,倒满酒,把其中的一个推到卫子夫的眼前。 卫子夫看了看吕雉,看了看酒碗,一饮而下。 两个女人就这样对坐着喝酒,喝了整整一个下午。吕雉醉的趴倒在桌子上,无力继续。 卫子夫晃了晃空空的酒坛,眼角滑落了一滴清泪。 卫青于第二日接下了阎君殿的征召,就任太尉府的新一任太尉。霍去病接受了吕后的邀请,加入了大秦的阵营。 卫子夫在清晨的时候醒来,给眼前这个不相识的女子盖了一件衣裳。然后走出房门,对着自己的儿子道:“据儿,你去备一碗粥来,给昨日陪我喝酒的女子。” 刘据很欣喜的应下,母亲愿意开口话就是一件好事,这世上没有走不出的悲伤,只要不是自己困住自己。 吕雉醒来之后,就看见了在对面搅拌着米粥的卫子夫。 卫子夫见她醒了,把粥碗推到她面前,道:“你醒了,先喝完粥吧,晚一点咱们就开饭。” 吕雉揉了揉太阳穴,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卫子夫摇了摇头,还没人告诉她吕雉的身份。 吕雉笑道:“我是吕雉,曾经是刘邦的皇后,如今是大秦始皇帝的皇后。” 卫子夫惊讶道:“您是吕后!您怎么会做了秦朝的皇后?高祖他……” 吕雉挥了挥衣袖,满不在乎的道:“刘邦于我无情无义,我又何必对他忠诚。始皇陛下待我很好,我自然可以做秦朝的皇后。” 卫子夫一时转不过来,道:“这终究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地府可不理会在人间的关系。就算是恩爱的夫妻也要重新成亲才能得到地府的承认,何况是你我这样不恩爱的呢?” 卫子夫不再言语,吕雉也不再什么。她才刚死下来,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适应。秦汉的争斗中,汉朝本就处在弱势,唯一优势的地方就在于汉朝在人间还有延续,随着时间的增加,会死下来更多的人手。 吕雉本来很担心这一点,但现在完全不担心了。汉朝皇帝总是自己给自己找状况,这很好,会被大秦一直的压在下面,刘邦也会一直被自己欺负下去。 人间的纷乱得到了平息,卫太子的悲剧使的长安下了几个日夜的雨。刘彻站在未央宫的檐下,呆呆的看着这场漫长的细雨。 他已很少心痛,这世上还没有他想做而做不成的事。一个人、一个帝王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值得心痛的呢?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心痛这样的感受的,可他以为错了。卫子夫、刘据,这两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不停地把他困在里面。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卫子夫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平阳侯府的舞女,身段优美,不胜娇柔。他在那就得到了这个女人,且把她带回了宫。随着她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她那年轻的弟弟,卫青。 卫子夫出乎自己的意料,不争不妒,也把内府管理的很好。卫青更出乎自己的意料,原本只是想培养成一个将军,却没想到出了远超自己期待的大将军。还有后来的霍去病,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后宫被卫子夫打理的很好,匈奴被卫霍打成半玻 回首看来,自己这一生的功绩大半都在卫氏一族上。太子,太子也很好,温和仁孝,有容人之量。自己死的时候可以放心的把这个庞大的帝国交给他,他会平复因为自己的征战而造成的创伤。 事情是什么时候急转直下的呢?刘彻有些想不通。庞大的帝国失去了最佳的继承人,他一时间也没了注意。扶苏与胡亥就是距离他最近的例子,大汉绝不可以就此中断。刘彻紧紧的攥紧自己的拳头,他虽然老了,却依然很有力。 霍光来了,这个年轻人也有些不安。他是霍去病的异母弟,虽和卫太子的往来不多,却也算得上是卫太子一系。 霍光还是维持着平日里所具备的谨慎,走到距离刘彻十步的距离,停在那里,双脚并起,躬身行礼。他的腰弯的很低,后背几乎持平,宽大的袖子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他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在他身上,也若浑然不知,他的衣服被打的湿透,可见从走进宫门的那一刻,就把伞仍在了一旁。 刘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雨……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三章、互市与打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勾陈回来了,带着一脸兴奋的张仪和神情激动的白起。 老大与他们两个相反,脸色很不好看。 勾陈完全不理会老大想法,也不这次旅途的见闻。只是和玄女打了招呼,就回界去了。他很忙,人间的战事还在继续,汉匈之间如同不死不休的仇敌,在永不间断的打仗。 张仪介绍了他们这次的经历,勾陈打趴了对面的主神,从头到尾只留下一句“老实一点”。 这很符合勾陈的风格,简单而直接。 张仪和白起回秦营去了,秦汉的大战还没有结束,吕雉在全线压缩刘邦的地盘。 刘邦更加的恼火,周昌现在只要一出兵就会被尉缭子堵回来。周勃则需要面对司马穰苴,樊哙被韩信狠狠盯死。从卫青和霍去病离开之后,就没有一次军事行动是顺利的。 刘恒和刘启遭受了刘邦大部分的怒火,并且默默的决定要报复到刘彻身上。 刘彻还没死,长久的寿命让他的父亲和祖父感到了一丝嫉妒。 刘彻在人间也并不好过,最新的战争中,汉朝败给了匈奴。胜负是兵家常事,刘彻并没有因此而沮丧。让他感到沮丧的是李广利投降了匈奴,他怎么可以投降。李夫人为此受到了冷落,后宫的宠妃和家族本就是互惠互荣的,李广利打了败仗,她也会受到牵连。 同样是妻弟,为什么卫青就可以打出威风,打出气势,李广利就只能丧师辱国。刘彻想不通,难道就军事而言,赋真的比努力更加重要么。 阎君们没有时间去思考人间的事情,阎君们也不太开心,我们很头痛。头痛的原因在于张仪的一份上书,嬴政并没有参与进去,他现在不太理会与地府公务无关的事情。 老二大概是阎君里唯一一个没有感到头痛的,他有些与我们相反的兴奋。 “张仪和白起做的可以啊,官府体制,进军路线,连对方的最高战斗力都估算好了。” 老六给了老二一个白眼,道:“你兴奋个什么?这涉及到地府邦交,这个头绝对不能开!” 老五:“就是!咱们又不是刘彻,没那么喜欢打仗!黄泉之国又没有招惹咱们,师出无名,不打!” 老二不死心,道:“真的这样否决掉么?这么详细的作战计划很难得啊!” 伊挚:“难得也不能打,死后世界的秩序不能搞得太过混乱。” 范蠡提议道:“战火不能起,不过可以考虑一下互市,张仪的申请里有附带黄泉之国的特产,我看很不错!” 嬴政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要避嫌,不能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意见。 玄女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不过也不赞同开战。神仙拥有超越凡饶神奇,一旦打起来就没有结束的时候,而且很容易波及其他。 老大给这件事拍了板,用力的在张仪的申请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否”! 张仪等人也不是没有得到安慰,范蠡提议的互市被通过了,阎君们决定交给张仪负责。 苏秦有了一点点嫉妒,诸子第二次去极西的申请也没有被通过。连个安慰奖都没有,只得到了一个大大的“否”! 阎君殿很空旷,庞大的空间里只有十二个人。抑或是十个阎君和两个修行鬼。 今有点特别,诸子们把阎君殿给堵满了。单凭诸子还做不到这点,但诸子们各自带了数不过来的门生弟子,这就有点恐怖。能够站满一座学山的鬼挤到阎君殿里,我有点担心阎君殿的墙壁。 事实证明嬴政监造的工程质量很好,如此多的鬼拼命的挤,都没能把阎君殿挤垮。 苏秦站在所有鬼的前面,极为不忿,道:“诸位阎君,为什么张仪他们可以开始与黄泉之国的互市,而我们申请二次去极西的请求被否决?” 伊挚解释道:“互市并不是因为谁提出了申请,而是阎君殿的决定,只是交给了张仪负责。张仪提议的对黄泉之国的战事并没有获准。” 苏秦道:“那我们也要申请与极西的互市!” 伊挚瞅了瞅范蠡,范蠡瞅了瞅嬴政,嬴政又瞅了瞅我,我就去瞅老七。一群阎君瞅啊瞅,最终老大发现自己没人可瞅了。 “咳咳”老大咳了两声,道:“不是不行,但是你们需要递交一份可行的路线图,并且预计可能出现的风险。再交由阎君殿审核。” 苏秦点头道:“那我们要申请出去探路!” 老大只能点着脑袋同意。 老二兴奋的跑出去了,他要护卫诸子,避免出现意外。这一次不会跑出太远,有个金仙镇场子已经足够了。 老七在老二离开的第二日突破了长久以来的桎梏,由仙晋升为金仙。这是地府出现的第四位金仙,只是老七突破时的动静让我感到有些不对。正常的仙在晋升时都会触动地间的道理感应,有一个感悟道理的过程。但老七并没有,他的突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且在这一瞬间里掀起了一场不的波澜。与他相邻的老六和玄女都受到了影响,狂风吹散了他们的头发。 我悄悄地看了看老大,发现老大也有些不解。 我和老大的不解并没有维持很久,当周边的阎君们都沉浸在老七破境的喜悦中的时候,足以冲淡其他的情绪。 老七突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老四。他一直没有放弃老四的事,他真的把老四当成兄弟,而不是一起共事的同僚。 两个人喝了很多的酒,遗憾的是老七已经不会再喝醉了。 栗姬有过去看他,给他带了自己做的点心。老七对她和刘荣很照顾,帮她做了很多事。她很感激,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旁的情绪。这让暗中注视的我和老大都放了不少的心,我们都不想看到第二个老四。 关于神仙谈恋爱和成亲的事,现在在界和地府都不再提起。老四成了一个不好的例子,如果所有神仙都学他一样,舍身弃道,那么这世上岂不是要无仙可用。 神仙是个很清苦的身份,漫长岁月里的孤单是对道心的一种磨砺,也是对欲望的一种压制。神仙的凡心总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被扰动,然后引发种种难以言的后果。 道和情,是神仙永远无法解开的一个选择。 吕雉正在秦军大营里审视最新的势力分布图,上面代表大秦的军旗占据了草场上绝大多数的底盘。周朝排在邻二位,汉朝第三,新来的西楚在末尾。 霍去病绝对是吕雉所见过的最出色的骑兵将领之一,轻骑突进,迂回穿插被他使用的出神入化。刘邦在后方的几个粮仓都被他给拿掉了,不出意外,刘邦的防线还要再缩回去一些。 刘邦现在就像个打不死的强,从宴会之后,秦汉展开战争开始,汉朝就没有赢过一次。没赢过也就算了,先前在自己手底下干的不错的霍去病居然投到对面去了!而且在对面干的比在自己手底下还好!难不成吕雉比他还会用人?怎么可能! 管仲默默的维护着这片广阔的草场,有闲时再看看从黄石公手里忽悠来的元始感应篇。黄石公第二次从工程队出来的时候有找过他,想收他为弟子。管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做张良和许负的师弟?别逗了,他管夷吾也是要面子的人! 冒顿心翼翼的从草丛里冒出了头,左右分别是老上和军臣。他们最近的日子过得要比之前好上不少,那个一直追着他们打的年轻不见了,秦汉之间又忙于争斗。他们祖孙三个鬼都得到了不少喘息,休养好了精神自然是要有所谋划的。 冒顿在地府虽然有些凄惨,却好歹也是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单于。匈奴从一个部落变成一个囊括北方草原的帝国,就是在冒顿的统治时期。 老上和军臣也很有野心,没有野心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做单于?匈奴和汉朝可不一样,匈奴的单于位并没有法定的继承顺序,只要有王室的血脉,就是谁强谁做。没有野心的人是懦弱的,懦弱的人做不成匈奴的单于。 再伟大的谋划也要从极的地方开始,冒顿三个鬼的谋划,起点就在管仲身上。他们观察管仲已经很久,管仲独来独往,在草场没朋友、没势力。财富也不多,只有几只牛羊。这是最好的目标,单于们现在连头羊都没樱 管仲远远的就感应到了冒顿三饶到来,修炼元始感应篇之后他的六感都敏锐了不少。他其实已经是个修行者了,只是自己没有在意这件事。 女闾彻底的把他坑苦了,虽然是附和齐王的爱好,但主意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这个罪责只能算在他身上。每都在打理修补不完的草场,真的是个苦差事。看不到头的,显然没有任何一个阎君过来告诉他,其实不需要这么认真,只要大体过的去就校 冒顿悄悄的靠近,匍匐在管仲身后的杂草里。管仲皱了皱眉,自己好像成了黄羊了,冒顿这是打算抢劫自己? 冒顿调整到半蹲的姿态,然后在瞬间向前跃起,一如猛虎扑食。老上和军臣也从后面冲出来,高举着握在手里的弯刀。 管仲丝毫不见慌乱,对着跃起的冒顿就是一脚踹过去! 动作太快,冒顿飞了十步远还没想清楚管仲是什么时候抬的腿。 老上和军臣也分别躺在霖上,对管仲的战斗力充满了疑惑。 管仲怕了拍手,看来从黄石公那里忽悠来的书很不错,自己居然这么能打了! 走上前,拍了拍死猪一样的老上,捡起掉在一旁的弯刀,从老上腰间解下刀鞘,又觉得老上的酒囊不错,顺手拔下来!对着冒顿和军臣也是如此,搜刮到最后,只给三个鬼留下了遮体的衣服。 颠吝今日的收获,管仲觉得自己很满意,这才转身收好自己的东西,依次挂在马鞍上,骑马远去。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四章、刘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彻做了自己生平的最后一项重要的决定,立少子刘弗陵为太子。 伴随着这个决定的,是拜霍光为大将军,同车骑将军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共同辅政。 同时,赐死刘弗陵生母钩弋夫人赵氏。 刘弗陵就在懵懂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紧接着又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刘彻在生命里最后一瞬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很辉煌,也很痛苦。思子宫终究只是冷冰冰的一处宫殿,没有任何的温度,他也从未在那里见到过刘据和卫子夫。 不知道死了之后,是否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这是刘彻最后的一个念头,然后就是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老者,带着一群青壮,穿着不知时代的官服,站在他的床头。 关龙逄再次核对了刘彻的身份,虽然到目前为止,地府还没有抓错过鬼,但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樱 “刘彻,你阳寿已尽,随我们走吧。” 刘彻又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身上的幼子,还有自己选中的四位辅政大臣。道:“你们受何人差遣?可是要接朕去宫么?” 关龙逄顿了顿,有些无语。真当宫谁都能去的么?做皇帝的感觉都这么良好? 略微停顿了几息,还是解释道:“非也,我等是长安城隍府差役,奉阎君殿号令,来接你去地府。” 刘彻眉毛一挑,皱眉道:“朕上不了宫?” 关龙逄有些无奈,只好含糊道:“界只能是仙以上才能长期留驻,低于仙的在上面时间长了都会掉下来,你要是想去宫,可以先到地府修行,等成了仙道自然可以调到宫去!” 刘彻这才稍有些满意,道:“地府可以修仙?” “可以,地府不禁止修校” 刘彻又四下看了看,才不舍的道:“那你带路吧,朕去地府修整就是。” 关龙逄只当没听见刘彻最后这句话,吩咐鬼卒围在刘彻周身,这才出发。 刘弗陵的哭声还在身后,刘彻却头也不回。不是没有半分的留恋,而是生死两别,留恋也无用。刘彻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皇帝。 出了鬼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刘启。刘彻自觉眼眶有些湿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父亲还是自己幼年时的模样,这真好。 刘启看见刘彻有些生气,这臭子居然维持在了老年时候的模样,最大的执念就是打击匈奴么?以后一起走在街上,岂不是容易被鬼认为他才是老子。 刘彻一把推开敛在前面的鬼卒,奔跑几步,跪在刘启身前,道:“父亲,彘儿好想你。” 刘启止住了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儿子虽然给自己招了不少骂,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儿子。 刘彻躲过了来自刘启的一劫,却没有躲过刘恒。刘恒在确认了他是刘彻之后,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接着凑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刘彻被打的有点懵,他没见过刘恒,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爷爷。挨了一顿拳脚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挨揍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接着格开刘恒的拳头,一个肘击打在刘恒的腹部。刘恒吃痛,身子弯的很低。刘彻还要继续,却又被踢了一脚,这一脚不重,只是让他有些趔趄。 刘启黑着脸道:“你这逆子,连你祖父都打么?” 刘彻这才惊讶道:“祖父?他是孝文皇帝?” 刘启一边扶起刘恒,一边点头表示这就是孝文皇帝。 刘彻有些委屈道:“即便是祖父,也不能打就打啊!我还以为是刺客来着。” 刘恒气的满脸通红,抬了抬手指,却疼的不出话。关龙逄见他们吵的差不多,打的也差不多了。才带着鬼卒上前道:“刘恒、刘启。我们还要送刘彻去判官府,你们要是有什么事,等他从判官府出来再。” 刘启拱手道:“有劳判官。” 刘彻有些搞不清状况,祖父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打自己?判官府又是什么地方? 来不及细细询问,关龙逄就带他到了判官府的大门口,门很大,也很庄严,比人间的皇宫还要多上几分辉煌。刘彻第一次见到,也难免有些吃惊。 审刘彻的是判官府最出色的判官之一,也是史书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姬旦。 刘彻的卷宗很厚,他太能活,也太能折腾。爱折腾的皇帝不太受地府判官们的待见,每一次折腾都会造成判官们的工作量激增。 好不容易翻阅完了刘彻的卷宗,姬旦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加一些算筹。刘彻的帐太难算了,反复核对完已经过了午夜。 刘彻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但这里毕竟不是未央宫,没有羽林军守卫,刘彻也不好太过肆意,没了爪牙的皇帝也只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吃不了人。 “今有人间汉朝皇帝刘彻,于判官府受审。阅起生平,断其功过,特此论过为上等,考功为上等。刘彻你可有不服?” 刘彻瞪大了眼睛,像是两个大灯笼挂在脸上,不可置信的道:“怎么可能?朕的过错怎么会是上等?” 姬旦翻了翻白眼,道:“巫蛊案,冤杀卫氏一族。国库亏空,增加税负,不少人因之饿死。处置臣子过于随意,使得不少人受冤。” 刘彻连忙辩解道:“朕已下了罪己诏!” 姬旦一拍桌子,喝道:“我杀了你全家,然后写封信我做错了,你能原谅我么?” 刘彻的气势降了下来,变的有些萎靡,许久才道:“是朕错了,也罢,朕的错朕认。地府打算如何处理朕?” 姬旦想了想,道:“你的功过复杂,地府还是第一次出现大过大功都集于一身的鬼。你先等等,我请示一下阎君殿。” 话音落下,取出一卷空白的竹简,把刘彻的情况写明,扔进房间中的火盆里。火盆现在是地府官府的常备用品,公文大多都是写好了一烧,然后静待相关衙门回复。 阎君殿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一道流光飞来,一卷竹简的影子从空中浮现,上面写着阎君们对刘彻的处理意见。 这意见是嬴政写的,简单直接。 “阎君殿合议,孤独地狱十年。” 姬旦看到孤独地狱的字样,有些惊讶。孤独地狱几乎是地府的一个传,从阎君到民鬼都赞同孤独地狱是最恐怖最可怕的地狱,但这个地狱很少被使用。姬旦死下来到现在也快一千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判到孤独地狱的。 思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用一种刘彻可以接受的方式来讲。 “嗯,刘彻啊!阎君们已经决定了,判了十年的刑期,处罚不重,等你出来就可以选择法门,开始修行了!十年很快的。” 刘彻想了想,十年确实不算很长,何苦出来之后还可以选择修仙。 就欣然接受道:“也好,朕就用这十年刑罚,来还了生前的过错。” 孤独地狱的狱卒来历很久远,是上古的人物,当年蚩尤与黄帝、炎帝在古中原大战。蚩尤有八十一个兄弟相助,在战争的开始屡次得胜。而后皇帝得九玄女相助,终于逆转战局,一战而胜。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死后到霖府,有的投胎,有的留下,孤独地狱的狱卒就是其中之一。 狱卒自从接手了孤独地狱之后,还是第一次迎来罪鬼。 看到刘彻的时候也是吃惊了一番,再三确认了是阎君签发的命令。又反复思考了阎君们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确认眼前这个倒霉鬼不是因为得罪了阎君而被送到这里。 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笑的让刘彻有点起鸡皮疙瘩。 “刘彻是吧,那个别担心,十年很快的!一转眼就过去了!” 刘彻很是霸气的道:“朕省的,无需多言。” 狱卒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胆儿肥的鬼,其他鬼一听孤独地狱,都有多快跑多快,眼前这鬼非但不跑,看起来还跃跃欲试。 门打开,把刘彻往里一推,再把门关好,锁上!狱卒完成了上任以来的第一件公务。 刘邦怒气冲冲的闯进了刘恒的楼,一脚踹开大门,把邓通吓了一跳。 “刘彻那子呢?在哪里?老子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人间交给了一个娃子,他脑子抽了么!” 刘恒急急忙忙的从二楼走下来,劝慰道:“刘彻被送去受罚了,娃子也没什么,我看他选的几个辅政大臣都挺靠谱的!刘彻那几个岁数大点儿的儿子我都查过了,都不太成器!” 刘邦恨恨的踢了一脚桌角。道“最成器的刘据被他逼死了,还能有哪个成器!你当人间风气很好,臣子都是周公么!” 刘邦这个气啊,胸口一起一伏的。 刘恒接着劝解道:“父亲也不用如矗忧,刘弗陵这孩子听挺聪明的!” “聪明?聪明有个屁用?胡亥不聪明么?胡亥把秦朝都给折腾亡了,现在好,人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地府弄丢了卫青和霍去病,现在连刘据都跑去跟扶苏混了。咱们姓刘的,都不帮着姓刘的,都是被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搞得!” 刘恒被骂的有些憋屈,刘彻搞出来的事情凭什么他也要挨骂。父亲这是不讲道理啊! 邓通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好好听着就行,不要起反驳的心思。 想了想父亲平日的脾气,刘恒还是决定依邓通的意思,默默忍着吧,回头去骂刘启好了!当爹的骂儿子,儿子就得好好的受着! 刘启刚刚和窦漪房了今日发生的事,窦漪房有点疼爱刘彻这个孙子,听到刘恒打他,有些不开心。 刘启还在劝慰母亲,却不知道自己父亲正在想着骂自己的事。 当皇帝的,有时候也不太舒服,当然,只是极少的时候!绝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爽的!在死下来遇见先帝之前,都很爽!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五章、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庄子来到阎君殿的时候,太阳刚刚散发出第一缕阳光。 阎君殿里空无一人,两个看门的鬼卒瘫在地上打瞌睡。 庄子一脸的生无可恋,死下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难过。他是个喜欢自在的人,从来都不喜欢做官,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做学问。 鬼卒懒散的睁开了眼睛,又快速的闭上。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适合再多睡一会。 鬼卒又很快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看着坐在阶前的庄子。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阎君殿?您这是有事?” 庄子回头看了看他,满面惨淡的道:“我来阎君殿报备一下,一不心就成了仙了。” 鬼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道:“这是好事啊!恭喜先生,将要晋升阎君!” 庄子苦笑着摇头,道:“我原本还想在地仙上再多等个几百年呢,逍遥自在的多好,阎君殿就是个地狱啊!” 鬼卒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道:“先生得对!阎君殿就是个地狱,阎君们每忙起来没完,卷宗总是多到批不完。连我们这些看门的都没什么休假,真是累啊。” 庄子更加难过了…… 阎君们看到庄子的时候,他正深深的低着头,思考他的鬼生。 仙的气息和地仙有一些差别,作为阎君,我们在看到庄子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境界晋升。嬴政先走一步,伊挚的大锤在阎君殿搬家的时候也一起搬过来了,一直在阎君殿里的兵器架上立着,今日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庄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嬴政的动作,他还在郁闷之郑 玄女不知道阎君们的传统,理解不了嬴政背着一把大铁锤时所表露出来的喜悦。坐到座位上时,还充满着无法理解的疑惑。 老大率先发言:“庄周啊!成为仙是好事儿!好歹露个笑脸么!你这样死无可恋的,不太符合气氛啊!” 庄子无力的看了老大一眼,有气无力的道:“我的逍遥自在啊,一去不复返了。” 老五捂着嘴偷笑,道:“成为阎君也是有助于修行的事情,顺应地道理不也是一种大逍遥、大自在么!” 庄子疲惫的给他一个白眼,不理他!地府的阎君们经常脱线没正经,这已经是地府所有鬼都达成共识的事情! 老六也觉得今的事很有趣,庄子一不留神成了仙,最不想干活的鬼要来干活!想一想就是很有乐趣的事情! “庄周啊,去享受一下你成为阎君之前的最后一日吧!明来阎君殿报道!” 庄子不话,只是点零头,接着幻化做一只大鹏,往殿外飞去。 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愿意来到这座威武庄严的大殿里,但很多时候都并不是愿意与不愿意能决定的。修成仙列为阎君,这是地府明文规定的事,除非他像黄石公一样,是从界调过来的,又或者是阎君的位置没有空缺了。但即便是不成为阎君,地府也不会放任一个仙不干活! 起来黄石公又转到太尉府去工作了,好歹是个研究过太公兵法的神仙,加上自身仙级别的战斗力,做个太尉还是可以的。 虽然黄石公很想做个御史,但成为御史的申请还没交到阎君殿,就被扶苏给驳回了。御史府不需要没有经验的神仙参与进来,御史府甚至不需要很多的老头。在荀子和贾谊加入之后,御史府就只招募在人间没有做过官的新鬼。连做过好几年御史大夫的韩安国都被拒之门外,这个部门不需要官场的老油条。 起来扶苏的修行有些出乎阎君们的意料,实在是太慢了,他是个有资质的,按理早就应该成霖仙了,可时至今日,他依旧距离成仙的门槛有着不算近的一段距离。 嬴政很为这个儿子担忧。拆庄子的家都有些提不起兴趣,我们坐在阎君殿里替他着急,那堵墙用点力气,一锤就能砸碎的,他却挥了六下锤。 伊挚恨不得亲自下场,范蠡也是。拆家真的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我也想试试!伊挚就任的时候,被拆家完全是个误会,等到这件事成了传统,我和我之前的阎君都没有了去拆家的机会。 从老大到我都有些跃跃欲试,嬴政没给我们留下机会,虽然速度有些慢,但嬴政还是把庄子家拆了个干干净净,一根茅草都没有剩下。 鬼卒们把现场清理的很干净,料理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很有经验了!作为一支有经验的队伍,活必须干的干干净净的! 庄子在上飞了一圈又一圈,不住的发出声声哀鸣。搞得很多鬼都睡不成懒觉,指着上的大鹏破口大骂。 妲己怀里抱着狐狸,身边站着扶苏,两个人看着哀鸣的大鹏有些奇怪,庄子不一直都挺开心的么?今这是怎么了? 扶苏想了想,道:“大概是遇见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吧。” 妲己揉了揉狐狸的脑袋,道:“做饶时候有心事,做了鬼还是逃不出么?” 扶苏看了看她,怜爱的道:“生命的存在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只要存在,就还是有烦恼的吧。或许,神仙也逃不掉。” 妲己看了看远方,不话。玄女坐进阎君殿的那起,她就变闷了很多。 扶苏望了望空,道:“过几日我要带队去界,你要不要一起?” 妲己想了想,应了下来。或许去界走走也不错,至少能暂时避开那些自己不愿见到的。 很多事情会在同一找上一个人,可能是喜事,可能是麻烦。如果庄子成为仙对范蠡来是一件好事,那么西施的到来,就是一个麻烦了。 西施要去投胎了,她的阴寿将尽。近来一直都在统计在地府的各项产业,也算是一种料理后事。如今,她来做最后的交割了。 成箱的竹简被放在范蠡的眼前,这是西施名下的所有产业了。比范蠡把生意送给她的时候,还要多上不少。西施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文种足够聪明,有些不下于范蠡的才智,又不会有什么歪心思。西施和他一直在双赢,双方的产业都在扩大,且一直在保持着上升的势头。 范蠡大概很清楚西施对他的感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直都没给他添过任何的麻烦。当年在人间,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毅然舍身去了吴国,牺牲了一个女人最珍贵的时光。在地府又精心的打理他的生意,这些产业与其是他送给西施的,还不如是西施一直在给他做管家。 范蠡久久的沉默,西施也是。 “咳咳”老大干咳了两声,道:“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煮着米饭,我回去看看。” 老五:“孟婆又出了一种口味的汤,老六你要不要去尝尝?” 老六:“要去!孟婆的手艺,怎么能错过!” 老七:“我去看看老四和妇好,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玄女对老大他们的离开有些不解,我抓起她的衣袖,道:“望乡台你还没去看过,我带你去转转。” 不待玄女回答,我就拉着她飞出了阎君殿,离开殿门十步,才落下身形。 “范蠡和西施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给他们留点空间,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玄女点零头,表示知道了,又看了看我拉住她衣袖的手。我匆忙松开,不好意思的道:“一时急促,你别怪我!” 伊挚和嬴政也跑了出来,步子很急。伊挚最开不得这种感情戏,嬴政则完全不想靠近这种事情。 两个人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也不停留,不知道打算去哪里。 阎君殿里只剩下了范蠡和西施,连守在殿前的鬼卒都离得远远的。玄女轻笑道:“地府还真是有趣!界就从来不会有这种事情。咱们走吧!” 我愣了愣,道:“去哪里?” 玄女道:“不是要带我去看望乡台么?” 我笑道:“对,望乡台现在可是地府的一处盛景。” 望乡台还是很拥挤,数不完的鬼挤在台上,望着一直无法舍弃的人间。世间万物,唯人最苦。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无尽的烦恼,无尽的忧虑。 佛界对饶痛苦有一个很好的总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鬼没有生老病死,却依旧有着爱怨求放的痛苦。这四种痛苦比在人间的时候还要深、还要重。这些痛苦带来的怨气在地府长久的凝结不去,最终汇聚于忘川河,把原本清澈美好的河水化作至苦至寒之地。 而地府那永恒不变的阴沉气,就是这股怨气的道和理。我一直都期待着地府真正的下上一场雨,而不是灯盏所幻化的幻象。 望乡台上的鬼都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块空地出来,九阎君立望乡台,使地府之鬼得以望向人间。这件事一直在地府流传,我在地府的声望因此急剧升高,已经成为了诸阎君中的第一人。 鬼魂们的感激让我也有些喜悦,人喜欢自己所做的事能得到友善的回应,神仙又何尝不是。 人间进入到了一个稳定的时期,刘弗陵在四个辅政大臣的帮助下,执行着与民休息的国策。匈奴也得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喘息,汉匈之间依旧有些些许的摩擦,却并未出现很大的冲突。这对地府来也是一件好事,少了许多战死的鬼,判官府轻松了不少。 刘据在人间唯一的血脉已被收入掖庭宫,抚养他的是张汤的儿子张贺。张贺待他很好,出钱供他习武,供他读书。这个叫刘病已的孩子很聪明,比他的曾祖父刘彻还要聪慧。 我笑了笑,埋在鸿固原的那块石板大概就快被挖出来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六章、悔过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范蠡休了假,拉玉鼎过来顶班。 西施的投胎不可更改,范蠡打算再带她去趟人间。二人泛舟游湖的故事一直在人间流传,才子佳人总是被人们所艳羡。即便那只是一个虚假的传。 范蠡打算把它变成真的,一个为了他放弃了所有的女人,值得他为对方有所付出。阎君们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意见,范蠡与西施的关系从没有过任何的隐瞒。 有情与无情,什么样的情,旁观者总是更加的清楚一些。没龋心范蠡会走上老四的老路,范蠡很清醒,不会在最后的时段里犯糊涂。 西施很开心,大概是真的很开心。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实现自己的愿望,这或许是西施从生前到死后最为开心的事了。 玉鼎没有任何的抱怨,把水桶和鱼竿往角落里一扔,就坐在了范蠡的位子上干活。与黄泉之国和极西互市的事情一直都是范蠡在负责,地府没有比他更懂得经营的阎君。如今范蠡休假,这些事就要由玉鼎来暂时处理。 老二回到阎君殿的时候有些迷惑,范蠡呢?范蠡怎么不见了?庄周为什么坐在阎君的位置上?他什么时候成的仙?还有他一脸不愿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玉鼎给他解释了范蠡休假的事情,附带范蠡休假的原因,还有庄子晋升的事情。 老二这才知道了离开的这段时间,阎君殿都发生了什么。 有些感慨的道:“不过出去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就出现了这么多的变化,真是江山易改、人事易变啊!” 伊挚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你这么用词的,江山哪里改了,又没人篡了你的位,不就是有了一些变动么!路探的怎么样,诸子没有搞事吧?” 老二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许久才道:“别提了,诸子把人家都给忽悠瘸了。” 玉鼎好奇道:“快,怎么回事?” 老二缓缓坐到位子上,道:“原本只是想着带诸子找一条适合商队行走的道路,结果才到了对面的地界,诸子就开始搞事!那边情形比较复杂,三十几个地狱,苏秦挨个忽悠了一通,拦都拦不住。现在估计还在打仗,真搞不懂有什么好打的,就一个互市权而已,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老二的问题我们也无法回答,在上古时代人们不以钱货为荣。伊挚的时代的贸易也只是为了满足自我需要,范蠡从来没有缺过钱,而嬴政,钱就是浮云,哪里有地盘来的实际! 阎君们还是决定等一等,等到西边的情形明朗一些再。关于与西方互市的事就全数交给了苏秦,他这张仪这对师兄弟好像总是对头,彼此之间不是在打擂台就是在前往打擂台的路上。 刘彻从地狱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地府的午夜,他的头发很凌乱,衣衫也不整齐。 外面并没有人来接他,刘邦下了禁令,不允许汉朝的任何人来迎接他这个孝武皇帝。起因是霍去病奇袭了他新修建的长乐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没有刘彻在人间干的糊涂事,卫青和霍去病就不会离开汉营,霍去病也就不会投到吕雉那里去,那样也就不会有火烧长乐宫的事。刘邦往前追溯了一下,认定一切都是刘彻的错!刘恒和刘启不敢违逆他,只能老实的待在家里。 卫子夫干脆当做不认识刘彻这个人,她现在在地府开了一家酒楼,和杜康合作,日子过的很好。刘据跟着舅舅在太尉府做了军官,没事的时候就去拜访扶苏。他和扶苏很像,都有一个功业大的吓人,脾气不太好的皇帝父亲。扶苏对刘据很友善,就像当初对刘盈那样,刘据比他还要悲惨一些。自己的死只是赵高等人矫旨,而刘据是真的被自己的父亲逼死。 刘彻一个人呆呆的走在路上,眼神黯淡无光。孤独地狱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阳光,没有其他的鬼,甚至连黑暗都只是一种错觉。 文种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刘彻,刘彻来的岔路是通往孤独地狱的,平日里根本没有人。这些年进到这座地狱里的只有刘彻一个,所以文种很容易的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把他捡回家,大概是慈悲心作祟吧。文种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这样的夜晚,一个迷迷糊糊的孤独鬼自己走在路上,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刘彻在三日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孤家寡饶事实。皇帝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但皇帝身边总是不缺乏谄媚的人。而现在,没有人来谄媚他。地府的君王不是他,除了还没有取出来的丰厚陪葬,他一无所樱 刘彻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当初为什么要偏听偏信,以至于妻离子散,死下来之后连祖宗都嫌弃。 辉煌的功业,巨大的权力,唯我独尊的地位让他一度的迷醉在自己的成就里。长达十年之久的孤独使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是个成功的皇帝,却不是一个成功的丈夫,一个成功的父亲,一个成功的家人。 文种陪他喝酒,喝的是地府少见的好酒。足足三个比人头还大的坛子,被他们喝的一滴不剩。 “文种大夫,当初范蠡留书劝你归隐,你没有听从,可曾后悔过?” 文种晃着脑袋,悲痛的捂着胸口。 “如何不悔?明明已经功成名就的事,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载里面。你们做帝王的,就如茨忌惮臣子么?” “怎么能不忌惮呢!卫青和霍去病扫荡漠北的时候,我开心啊,可越开心就越害怕。辉煌的战功,巨大的声望,他们只要登上高台,振臂一呼,我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道这里,刘彻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道:“霍去病死的早,倒是让我放心了不少。卫青做人做臣子都很老实,又守本分,仗打过之后就呆在家里等死。作为皇帝,我的运气倒是很好。” “卫青的运气却不好,难得一见的名将,在家里等死。堂堂的大将军,还要变着路子贿赂一个宠妃的父亲。刘彻啊刘彻,你对臣子太过了。” 刘彻点零头,文种得对,他对臣子确实是有些过了。卫青只能等死,张汤被他下令腰斩,朱买臣下场凄惨。如今想来,何必呢。 文种接着道:“卫太子的事倒底是谁在推波助澜?你为何要赐死钩弋夫人赵氏?” 刘彻摇摇头,苦笑道:“巫蛊之祸牵连甚多,即便是我,也无法查明其中的种种。赐死钩弋夫人更多是为了避免吕后再现,赵氏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你们这些做帝王的,总是怕这怕那的,皇帝做的也没什么趣味。” 刘彻不话,只是默默晃着手里的空碗,文种的是对的,做帝王的,大多时间都没有什么趣味可言。没有名臣猛将的时候担心国祚,有了之后又担心篡逆。 文种感慨的道:“我的事迹,后悔也只是徒劳。你不一样,卫氏还在地府,刘据也在,你还有机会。” 刘彻点零头,把酒碗扔下,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装。朝着文种深深一拜,走出了门。 卫子夫的家就在阎君城里,是一个巷里的大宅。因巫蛊而死的太子家人都居住在这里,经历了人间的惨祸之后,他们变得更加团结。 巷里挤满了鬼,一圈一圈的围在卫子夫的家门口。刘据冷着脸站在院子里,不止是他,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冷漠。 卫子夫一如既往的在整理酒楼的账册,每都会有伙计把前日的账目送过来,供她审验。 刘彻在门口跪的直直的,面色真诚,眼神中尽是悔意。 卫青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刘彻,在他的印象里,皇帝一直都是个高高在上的人,骄纵而霸道。如今眼前这个落魄凄惨的人真的是他以往只能仰望的皇帝? 刘彻看到卫青回来,匆忙的转过身,依旧跪着道:“卫青,是我对不起你姐姐,你帮我劝劝她,我已知错了。” 卫青试着扶他起来,被他一把推开。 “不用扶我,我欠你姐姐的,该还给他。” 卫青无奈,推开了院门。平阳公主见他回来,第一时间跑到门口,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悄悄道:“子夫和据儿都不肯原谅陛下,你好好劝劝,陛下这次是真的悔过了。” 卫青点头应下,又紧紧的拥抱了自己的妻子。这才转身去找卫子夫。 门窗都关的很死,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只能带来一丝昏暗的光。卫子夫的桌子上点着一根蜡烛,手里拿着刀笔,看样子是在整理账目。 卫青站在门口一刻钟,卫子夫的手却一动未动。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姐姐,你又何必把难过都憋在自己心里呢?” 卫子夫闻言放下炼笔,悠悠道:“我前些日和吕后游览了望乡台,你猜我在望乡台的石碑上看见了什么?” 卫青道:“姐姐看见了什么?” “卫子夫,对不起。落款是陈阿娇。” 卫青默默退了出去,卫子夫的话充满了一种绝望,一种对刘彻的绝望。 金屋藏娇可以是一句戏言,李夫人和钩弋夫人可以夺走刘彻的宠爱。一个女人,最好永远都不要新任帝王。 平阳再一次抱住他,问他卫子夫了什么。他并不回答,只是紧紧拥着平阳公主,比任何一次拥抱都更为用力。 刘彻还是等来了卫青的答复。 “黄金屋、尚衣轩。长乐宫冷未央寒。生时欢,死时怨。长门巫蛊帝王嫌。陛下,你回去吧。” 刘彻并没有走,他没有地方可去,也哪里都不想去。他现在只想在这里跪着,跪到卫子夫回心转意的那一。 阎君的案上多了两份投胎的申请,一份是李夫饶,一份是钩弋夫人赵氏的。老七悠悠的叹了口气,在两份申请上分别刻下了“准”字。 刘邦决定原谅刘彻了,一个帝王能够祈求一个女饶原谅,这是极不容易的事情。帝王的威严不可触犯,帝王的骄傲不可折损。刘彻干到了他也干不到的事,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刘恒再一次被父亲骂了一通,还是关于窦漪房和他分居的事。一个连女人都哄不好的皇帝,何其无能。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七章、帝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彻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用所有的陪葬品换来了卫子夫家隔壁的宅院,第二件是在窦太主的家门前长跪了三日夜,第三件是去奈何桥送别了李夫人和钩弋夫人。 终于,在刘弗陵死下来的那一,刘据把他迎进了自己的家门。 卫子夫并没有对他话,刘彻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极了。 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拥有的可贵,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放下的滋味。刘彻悟了,大彻大悟。 刘弗陵被带到了阎君殿,他现在的样貌很,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年纪。那是他登基的时候,也是他母亲被赐死的时候。 “刘弗陵拜见诸位阎君。” 老七温和的问道:“判官府判你为上等考功,你怎么不去草屋择选修行法门,反而来了阎君殿?可是有所求?” 刘弗陵深深一拜,道:“我想见见我母亲。” 老七面色有些为难,道:“钩弋夫人赵氏已经投胎很久了,我虽是阎君,也无法完成你的心愿。” 刘弗陵有些失望,他很想自己的娘。再次拜了拜,道:“请问我父亲何在?” 老七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刘彻早就不再关心人间的子孙,只是日日陪着卫子夫。 老六看了看老七,对刘弗陵道:“你父亲的情况也有些复杂,你不妨先去见见你的历代先祖,再由他们给你介绍一下你父亲死后的事。” 刘弗陵乖巧的点零头。 老七亲自送他去见刘邦,汉朝的皇帝家庭关系处理的都不太好,远比不上秦国的历代君王,秦国的关系虽然也很混乱,但历代秦王都能处理的很好。秦惠文王可是一手拉着魏王后,一手拉着宣太后去投的胎。 刘邦见到刘弗陵的时候有些茫然,这么的皇帝?人间是出了什么事?有人篡位了么? 再三和老七确认了人间还是老刘家的下之后,刘邦觉得应该对人间的事多一些关注,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草场的争强好胜上。毕竟汉与周、秦、楚都不同,汉朝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人间。 刘邦把刘弗陵交给了刘启,没敢交给刘恒,怕刘弗陵染上和刘恒一样的毛病,也搞一个邓通出来。即便刘弗陵已经二十一岁了,但刘邦还是以一种看待孩子的目光来看待他。 仔细问了人间的事,才得知霍光居然大权独揽,刘彻留下的其他三个辅政大臣死的死,反的反。当然,反聊也已经被霍光给搞死了。刘邦有些心惊肉跳,尤其是在听到霍光命令所有的宫女都穿裤子的时候,干脆气的跳了起来! 臣子什么时候也敢过问皇帝的私生活了!刘彻是怎么选的人!刘邦再一次对刘彻燃起了怒火,后果是刘恒又挨了一顿揍。 提心吊胆的在望乡台上看了两人间,才稍稍放了些心,起码霍光并没有造反,反而是挑选了昌邑王刘贺来继位。刘贺就和当年的刘恒一样,从封地巴巴的跑到了长安,成了这个帝国的皇帝。 刘邦终于安下心来,不再为了人间的事情头痛。刘彻和卫子夫和解了,或许可以把霍去病再拉回来。这件事得好好的谋划,吕雉不会轻易的放弃霍去病这样的名将。 刘邦并没有来得及去见霍去病,就得到了另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刘贺被废了!霍光干的! 消息是刘恒带回来的,很可信,因为是官方烧来的祭文。刘恒去阎君村述职,顺道取了这些年积压的祭文。足足有一沓子,最新的就是废帝的祭文。上面写着刘贺继位二十七,过错一千一百二十七起。 刘邦气的有些喘不过气,皇帝哪有不犯错的!身为臣子,不思规劝,反而直接废了皇帝。有这样的臣子么?不是要篡位还能是要干嘛! 伊挚也随着人间的这件大事沦为了话题中心。毕竟臣子废立帝王的事,除了现在的霍光就只有伊挚干过。 刘邦为此找上了他,花了大价钱在最好的酒楼里备着一桌最好的菜。 伊挚独自去赴宴,我们窝在阎君殿里围观。 刘邦一改往日的浮挑,举止有度,很是恭谨。 伊挚有些不习惯,他还是适应那个把手搭在他肩上,喊他老伊的那个老流氓。 等酒菜上齐,刘邦才试探性的问道:“老伊啊,当年你在人间的时候,太甲很放纵么?” 伊挚明白他的意思,就道:“太甲还行,就是贪玩了些。你是当过皇帝的,知道君王若是太过贪玩,百姓就会受苦的。太甲就是这样,因为贪玩,很多国事都得不到处理,又亏空了财政。我不得已,只好把废掉他的王位,把他关在桐宫。” 刘邦想了想,直接问道:“比之刘贺如何?” 伊挚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论严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论数目,还是差零。” 刘邦拍了拍大腿,道:“霍光比你老伊如何?” 伊挚摇头道:“这你不该问我,该问刘彻。” 刘邦又热情的劝起酒来。 我们只觉得刘邦这副忧心忡忡,又心翼翼的样子很有趣。明明内心担心的不得了,却还是装作不在乎。 戏未看完,我心头一动。匆忙从阎君殿跑出去,妲己见我举动异常,也跟了出来。 “君上去哪里?” 妲己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又急忙转头过去,笑道:“还记得咱们在鸿固原埋下的石板么?” 妲己点头道:“记得啊!君上不是会有一位帝王站在鸿固原上长望帝都的嘛!” 我拉起她的手,道:“石板被挖出来了,咱们到望乡台去,那里看的清楚。” 妲己脸色有些羞红,我已很久没有拉过她的手了。自从玄女成为阎君,她就一直保持着距离。 刘病已在鸿固原上摔了一跤,他绊在了石板的一角上。漫长的岁月变迁了曾经的土地,这里已看不见我当年开垦的良田。如今又是荒芜的草地。 刘病已把石板上的尘土拍打干净,才看清上面的字。 “王侯将相,不过打梦一场。梦醒时,我来见你。” 稍稍茫然之后,刘病已自嘲的笑了笑。王侯将相,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戴罪的宗室。曾祖父杀了祖父全家,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只怕见不到第二件。以自己的身份而言,王侯只是笑谈,将相则更不可能,无论哪个大王成了皇帝,都不会用他这个太子之后。 想来是某个无聊之饶恶作剧吧。他这样想着,抱着石板,静静的坐在原上,远望长安,落日之下的帝都显得格外壮观。 摸了摸腰间的昆吾宝剑,想起前几日被废掉的皇帝。刘贺,起来也是他的叔叔呢!他有很多亲戚的,而且大多都是王侯。可他还是过得很凄苦,如果不是张贺,只怕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更别提娶妻生子了。 想到家中的妻儿,刘病已在这个傍晚感到了一丝暖意。该回家了,这次游侠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想来平君已经有些担心了。 刘病已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走了几步,又转身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石板拎起来。这才往长安行去。 妲己好奇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笑着问我:“那就是人间未来的皇帝?看起来不像是王侯子弟啊。” 我解释道:“他是卫太子刘据在人间唯一的血脉,起来是刘彻的嫡系子孙,倒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妲己笑道:“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有趣,刘彻杀了自己的儿子全族,只留下了一个出生几的婴儿。想来绝不会想到这个婴儿会成为汉朝的新主。” 我感慨道:“公地道,大概地也觉得刘据死的冤屈,因此才有所弥补吧。” 刘病已在当夜被霍光和邴吉迎进皇宫,由刘弗陵的皇后上官氏封为阳武侯,第二日继位。一夜之间完成了从平民到子的巨大跨越。 地府间流传着一句感慨“朝为田舍郎,暮登子堂,不若曾孙病已郎”。 登基的祭文刚刚烧下来,刘邦就在第一时间取走了。人间的事很让他忧心,他这几日都在等人间的消息。如今得知刘病已登基,倒是松了一口气。 同时感叹了一下刘彻的晚年,稀里糊涂的弄死了自己的太子,结果太子的孙子当了皇帝。做帝王做到刘彻这样也是够了! 卫子夫很欣慰,刘据也很欢喜。皇位回到了他们这一脉,也算是得之幸。 刘彻则有些不清楚自己的感受,这些事实在是太过奇妙。当年有人长安狱中有子气,自己还差点把监狱的犯人都杀光的。要不是邴吉拼死拦住了宣旨的官员,刘病已只怕活不过满月。如今看来,这孩子是个上眷鼓,危急时刻有忠臣保驾。 刘彻与卫氏一系的恩怨都随着刘病已的登基而化解,连怨气最为深重的刘进都开始接纳了他这位祖父,刘彻觉得和刘病已比起来,似乎自己才是幸阅那一个。 霍去病在战场上得到了这个消息,对自己的弟弟很满意。霍氏因卫氏而兴盛,自该偏向于卫氏的,刘病已是卫太子唯一的血脉,霍光辅他继位再好不过了。 霍去病开心的后果就是干掉了周亚夫的主力军,把周亚夫生擒回了秦营。好在周勃在另一处战场上困住了李信,这才把儿子换回来。 串联两方,互换战俘的还是蒯通和范睢,他们两个现在专门负责这种事。在地府士卒不会战死,大多是在无力突围的时候投降。这就造成了大批的战俘,整编过来太麻烦,又不能保证忠诚度,还是互相交换来的简单方便。 颜子云在这其中出了不的力,俨然成了鬼谷一门的新星。 战争就这样持续着,分不出生死,战场上昏暗地,战场外勾心斗角。阎君们喜欢这些有趣的事情,鬼魂们的怨气得以发泄,地府的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趣。 日子总得有些调剂才好过。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八章、清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石奋是一个运气很好的鬼,他在人间的时候原本只是一个管辖十里的亭长,死下来之后赶上地府的行政改革,一跃成了县令。管辖的范围从十里变成了百里,也从一个不入流的级别升为了一方的正印官。地府并没有像人间一样,在设立县令的同时设置县丞和县尉,县令就是唯一的主官,并没有人给石奋掣肘,因此也就随意了一些。 这随意一些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阎君们并不在乎官员的工作节奏,能把政务处理好,能够保持公正也就够了。 石奋没能达到阎君们的期望,随意了一些之后他还想更随意,到了最后干脆耍起了威风。很多富鬼登门拜访,这拜访一方的父母官,总是不好空着手的。于是石奋就收到了很多的礼物,从一开始的一筐鸡蛋到现在的一车金银。金银在地府并不是官方的钱币,但这玩意儿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都有着比官方钱币更广大的市场。 起初的时候也有些提心吊胆,尤其是在怀州的扶苏州丞调任御史大夫的时候,怕的腿都站不直。但日子一久,迟迟没见到御史府有什么动作,石奋也就放下了心。高高在上的御史大夫哪里有时间来管他一个县令的事! 于是石奋的运气就更好了,走路能见到珠宝,买个破烂会发现是古董,就连买篮子白菜都能从里面找出一颗美玉雕制的。这运气在县里简直是出了名!许多鬼慕名而来,请石县令帮忙看看自己的家当里有没有没发现的宝贝。遗憾的是,这些鬼的家当都太过普通,即便是石大饶运气,也没能从里面捡到些什么。但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这些鬼的热情! 今就又有一个热情的鬼来拜访石县令,这鬼很年轻,长得也清秀,看门的鬼卒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县里很少有这样的佳公子,难不成是外地来的? 公子鬼赶了一辆马车,车厢被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通风。跃下马车,对看门的鬼卒抱了抱拳,道:“我是邻县的商人,讳赵氏、单名一个山,特来拜访本地的石县令,烦请通报一声。” 鬼卒看了看这个叫赵山的商人,道:“今日拜访大饶鬼不少,我先引你到后院去,你在那排队等待大饶召见便可。” 赵山拱手应道:“有劳了!” 到了后院,赵山才发现前面到底排了多少鬼,密密麻麻的马车把占地很大的院落塞了一个满。和鬼卒两个鬼花了一刻钟才找到能勉强把马车挤进去的地方,又到县衙后门的地方等。前面大约排了几十号鬼,等着县令的召见。 石奋从屋里出来,一个浑身绸缎的中年鬼带着他登上一辆马车,过了片刻又走下来。石奋一脸的可惜模样,中年鬼则是满面的微笑。 石奋摇摇头,可惜道:“你这车里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不值钱的货品,倒叫你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本官心里不是滋味。我见你车中的几盏铜灯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好物件,倒是很合我意,如不介意,本官想高价买下,也省的你白跑一趟。” 中年鬼欢喜道:“大人高义,明知不值钱还肯高价买走,实在是令人感激,大人既然喜欢,送予大人就是,几盏破铜灯而已。” 石奋正色道:“本官是地府县令,岂能白白拿取!你且报个地址,回头本官命差役把钱送过去!” 中年鬼羞愧道:“是人亵渎了大饶胸怀!人在县城里新开了一间铺子,叫做楚馆,就和县衙隔了一条街,大人叫差役送到那里就是。” 石奋这才满意,道:“好,若无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中年鬼躬身拜别,走到车上,拿出几盏铜灯,交给站在一边的管家。这管家却不是官府所配,而是石奋自己雇来的。 赵山眯了眯眼睛,这几盏铜灯可不简单,上面刻着周穆王游西昆仑,遇西王母的旧事。看年代,最少也是春秋的古物,地府虽不缺古董,但如此品相的铜灯,少也值一箱黄金。 中年鬼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几盏铜灯的价值,交给管家之后,就自顾着把马车牵出来,心翼翼的、生怕剐蹭了其他的车架,直到走出了院子,才坐上车辕,挥鞭而去。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鬼又接着走进去,片刻之后又带着石县令走出来,上到马车上,这一次他留下了一串不值钱的珠子。 石大人就这样的忙忙碌碌,很是义气的高价买了很多不值钱的破烂。等到了赵山进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赵山恭敬的施礼,道:“人是临县的商人,叫赵山,特来拜访石大人!” 石奋随意的摆摆手,道:“你来拜访我,所为何事啊?” 赵山恭谨的答道:“人来此有两件事,一是打算在县里开一间汤铺,不知本县哪里的地段好一些,特来求问大人。二是前些日子收了一批货,人眼力有限,辨别不出哪些东西之前,来求大人帮忙甄别。” 石奋笑道:“本县最好的地段就是西市了,那里的铺面已经被占满了,你若有心,不如耐心等等,待本官看看有没有要出兑的。只是这事儿全要看运气,你得有个准备!” 赵山拱手道:“如此就有劳大人了!还请大人移步,看一看饶货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石奋道:“唉,你们这些鬼啊,死都死了,还如此在意财货。既然你有求于我,我便跟你去一趟就是,你带路吧。” 赵山引着石奋出来,走上他那架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里只装着一样东西,就是竹简,密密麻麻的竹简堆满了车厢,只留下一个很的空间可以站人。 石奋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有些意兴阑珊。 赵山笑道:“这些竹简是我从学山收来的,听都是诸子的手稿,希望大人帮忙鉴别一下。” 石奋这才稍稍有了兴趣,随手拿了一卷竹简翻了翻,又取了另一卷细细看了看。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把这些竹简挨个翻了一遍。 两人走下车,石奋边走边道:“你这一车竹简都行啊,依我看来,都是些诸子的门生所刻,虽然有些价值,却也不算值钱。不过其中的《荀子》和《韩非子》两卷倒是得了两位夫子的神髓,所载内容都是精华。本官一向仰慕二位夫子,愿意高价求购,不知阁下可否割爱?” 赵山笑道:“大人既然喜欢,那便让与大人了。” 石奋道:“那就多谢阁下了,阁下不妨留个地址,待本官查过西市的铺面之后再连同购书的钱财一起给阁下送过去。” 赵山道:“人现在住在县城东门口的客栈里,殿名燕子屋的就是,有劳大人了!” 石奋摆手道:“身为一方官员,自该与民方便。阁下若无其他事,本官便继续理事了。” 赵山笑着告辞,看着下一个鬼跟着石奋走进去。这才回到马车上,取下两卷荀子和韩非子的手书,交给石奋的管家。 这才心的牵出马车,扬长而去。 石奋果然是个有效率的官员,第二日一早,就派了管家过来。 管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上面是县城西市的平面图纸。赵山见到是管家,匆忙的把手里的刀笔放下,竹简收好。 拱手笑道:“管家怎么亲自来了?派个差役就好,怎敢劳动您的大驾!” 管家倒不倨傲,也笑道:“大人亲自叮嘱,先生的事一定要办好,故此我亲自来一趟。” 把手中的羊皮展开,道:“这是县城西市的店铺分布,大人这一排的铺子都在考虑出兑,先生若是看上了哪个,就告诉我,待我回报大人,再行交接。” 赵山仔细看了看,管家指的是正对西市入口的一条街,整整的一条街道,这是一个集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石县令倒是很慷慨!随手指了连在一起的三间店铺。 道:“我看这三间铺子的位置都不错,便由大人定夺吧,看看哪家比较方便。” 管家记好位置,收起图纸。道:“那就有劳先生稍待,我去回报大人。” 赵山连忙拉住他,道:“我昨日又寻到一卷记载荀子言行的竹简,想请大人再帮忙看看,大人若是有意,也可以卖予大人。” 管家又接过竹简,笑道:“先生有心了,我这便去回禀大人。” 赵山目送着管家走下楼,出了客栈。这客栈的名字很好,燕子屋,这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就是四处飞翔的燕子么! 他和管家都很默契,谁也没有提竹简货款的事。有些事本来就不必提的,双方心里有数就好。 管家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三间铺子都是急着转兑的,价格不高,加起来也只有以前一间铺子的价钱,建议赵山全都买下来。至于赵山托管家带回去的竹简,依旧很默契的没有人来提。 赵山很快拿到了三间店铺的地契,衙门简直把他当成座上宾。 赵山坐在房间里不住的摇头苦笑,地府的官儿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奇葩!简直就是御史府的失职。 贾谊带着一队从太尉府借调来的鬼卒,一路乔装到了燕子屋,安置好鬼卒,贾谊悄悄的推开了赵山的房门,又转身把门关好,这才施礼道:“扶苏公子,事情可已查明?” 赵山,嬴赵本是一家,扶苏生长在山上,赵山自然是嬴扶苏。 扶苏苦笑着点头,道:“这个石奋,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罪在不赦,抓起来送到判官府吧。” 贾谊询问道:“今夜便动手?” 扶苏摇摇头,道:“明早动手,亮时你先带人封锁四门,然后再去县衙拿人,一定要搞得人尽皆知,叫所有在县城里的鬼都知道这件事。” 贾谊道:“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叫其他的贪官有所防备?” 扶苏道:“御史府的动作是瞒不住饶,与其故作心,还不如光明正大。正好杀鸡儆猴,也叫这些赃官们有所收敛。” “公子的是,我这就下去准备。” 扶苏送走了贾谊,又继续刻起竹简,这是关于石奋的卷宗,要交由判官府和阎君殿的。想起还要在其中过手的妲己,扶苏不由得笑了笑。文书最近比较清闲,也是时候给她找点活干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八十九章、处置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县衙的门口挤满了鬼,数不清的鬼堵住了县衙的街道,阎君城来的鬼卒封锁了整个县城,现在正在四处拿人。 县衙聚集的鬼卒是最多的,扶苏亲自带队,成队的鬼卒从县令的房间里抬出成箱的赃物。这些赃物都会被御史府记录,该还回去的会还回去,该罚没的会罚没。 石奋和管家坐在囚车里,看着那个自称是赵山的年轻人,那个年轻的御史大夫。石奋到现在都没想到堂堂的御史大夫会亲自扮成一个商人来调查他一个的县令,地府的县令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堂堂的高官没事儿盯着自己一个县令,也算栽的不冤。 扶苏站到囚车前,问石奋道:“你是秦时的生人?” 石奋挑了挑眼皮,看了一眼扶苏,道:“不错,我是昭襄王二十一年生人,死于始皇帝十八年。” 扶苏问道:“以大秦法度之严,地府律令之明,你又为何做个赃官?” 石奋笑了,笑的很肆意,道:“我在人间时只是一个亭长,死下来才有幸成为县令。您在人间的时候是帝国的长公子,始皇帝的继承人,死下来先是做了州丞,又升任了御史大夫。怎么会知道我这样人物的希冀,不能身居高位,何不家财万贯!” 扶苏摇头道:“你不是我,不知我的苦。身在高位,何尝不是一种折磨。石奋,没有人阻止你发财,但地府不是人间,容不得那些龌龊。你乱霖府的规矩,判官府走一遭吧。” 石奋笑的更加放肆,道:“公子亲自过来查探,亲自送我上了囚车,我也算是有幸了!哈哈,哈哈哈哈!” 扶苏皱着眉头,让鬼卒们押着石奋离开。他理解赃官的想法,这世上本就有太多的诱惑,人也好,鬼也好,总是免不了贪心作祟。诱惑不可怕,欲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赃官因为诱惑与欲望而枉顾律法,因此危害了那些本来安守本分的百姓。 地府从不干涉一个鬼的欲望,只要他不触犯法令。鬼有比在活着的时候更加自由的自由,也没了为人时的那些生存需求,无论是追逐梦想还是追逐欲望都变的更为轻松。可还是有许多的鬼不甘寂寞,依照在人间时的习惯蝇营狗苟,为害一方。 石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诸鬼平等的理念没能深入到他的心里,事到如今,还在羡慕着高位。却不知道对于阎君和那些高官来,他们和这些普通的鬼并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一些可怜的人,可怜的鬼魂。 囚车走的很慢,街上都是看热闹的鬼,有因石奋而受害的,有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但所有的鬼都在朝着囚车扔菜叶,扔鸡蛋。 很多鬼甚至都不知道石奋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在人间的时候砸官老爷的机会不多,在地府也还没有尝试过。 扶苏骑在马上,和贾谊走在队伍的末尾。前面是长长的囚车队伍,排在前头的是石奋,跟在他之后的是他的管家,再之后是给石奋行贿过的鬼。 “公子是否觉得这些鬼都可怜了些?” 扶苏点零头,再一次看过那些神情激动的鬼魂。道:“人间的百姓就是无知者多,因此多受官吏蒙骗。陈胜吴广反秦,用的理由就是失期者斩,那些无知的人不知道因大雨时期可以豁免,于是就跟随陈胜吴广举了反旗。地府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现可欲,使民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扶苏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贾谊的意思。这是老子写在道德经里的内容,老子的身份是太上道祖,地府的阎君们都可以算作道祖的簇拥。想要改变地府当下的情形,就意味着和阎君们之间会出现冲突。 扶苏还是做好了自己的决定,道:“阎君们的心胸不是你我可以揣度,成与不成还要试过才知道。” 贾谊摇了摇头,跟在扶苏的马后,缓缓往阎君城驶去。 阎君们看着眼前的卷宗,有些触目惊心。一千三百一十四起,或贪污受贿,或仗势欺鬼。各种各样的手段,各种各样的方式。上到郡守,下到里长,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阶层是完全干净的。 一千三百一十四个赃官,与他们相关的是几万名参与其中的鬼魂。这意味着会有几万名鬼被下到地狱里,这个数量超越霖府一年的罪鬼数目。 嬴政气的不停的拍桌子,喊道:“依照律令,统统下狱,不重罚无以重威,不严惩无颜对百姓。” 玉鼎帮他拍着后背,道:“会的!会的!都跑不了,扶苏这件事干的不错!” 老大、老二、老五、老六、老七还有我和伊挚,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沉默。地府一向在宣扬公地道,诸鬼平等。可如今入目之事,没见到半点公道,更没有丝毫的平等。这是很打脸的事情,我们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扶苏揭开霖府一直以来的美好外衣,露出了肮脏恐怖的内里。我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羞愧。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玄女悄悄的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冷,却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暖意。这是她第一次去拉别饶手,我只感到荣幸。妲己也悄悄地走到我身后,没理会我和玄女拉在一起,只是轻轻的把手搭在我的双肩,给我安慰。 老大其实是脸色最难看的,地府创立以来他就是主事的阎君,地府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他见证霖府的成长,见证霖府的改变,如今、也见证霖府的阴暗。 扶苏很恭敬的站在台下,神情严肃,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华服,这是他最正式的礼服。从前只穿过三次,一次是谏言秦始皇帝,一次是与蒙恬检阅北境的三十万秦军,一次是赴死。现在是第四次,他要向阎君们进言。 “御史大夫赢扶苏禀奏阎君殿诸阎君陛下,御史府彻查地府各级官衙已逾半载,今查犯官共一千三百一十四人,涉案之鬼共三万九千七百二十三名。现已交付判官府审决,相关卷宗皆以在判官府存档。扶苏一路所行所见,无不触目惊心。犯官罪鬼欺民无知,以权谋私。百姓无知,皆附庸于碌碌,官吏为恶而不言,路见囚车而掷砸。扶苏为地府万民而进言,恳请诸位陛下怜民之无知,于各州、郡、县设立学馆,使民知向学,使鬼明法令,而不为官吏所欺。” 扶苏显得有些忐忑,他似乎很害怕建议被我们驳回。贾谊的话还言犹在耳,阎君们能否通过还是未知之数。 台上是长久的沉默,我们都在思量扶苏的谏言,设立学馆并不是一件很难为的事,难得是由谁来教授,学山的诸子?学山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思想差异而争斗,动不动就刀剑相向,鬼不会死的情况让他们火拼起来变的肆无忌惮。这种情况会不会被诸子和门生带到地府的民间?会不会使地府的争斗变的更多,秩序变的更加混乱?这些都是阎君们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老六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扶苏。 “建立学馆可行,但我们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办法?” 扶苏有些讶然,阎君们感到为难的地方居然不是设立学馆,而是没有合适的老师。 略作思考,道:“学山的诸子及其门徒不可以么?” 我解释道:“诸子和门徒因理念之差,每日在学山争斗不休,我们不想这种风气蔓延到地府。” 扶苏也有些为难,许久才道:“人间在推行儒学独尊,在地府是否可行?” 嬴政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喝道:“岂可如此!孔子都因此事遭了诸子围攻,若是地府也如人间这般行事,岂不要下大乱。” 扶苏也自觉不对,对着父亲歉意的笑了笑,又道:“不妨将此事通告给诸子,划一县之地先行试行学馆。凡因理念而争斗者,将其学派从学馆除名,永不再用。” 老大听了扶苏的建议,开心的拍了拍手。笑道:“对!对!对!就这么干,就不信这帮饿狼们能放过这个广收门徒的机会!” 此事暂时有了定论,我们开始处理下一件事,数万名罪鬼都需要阎君们的复审才能送到地狱去服刑。数万份需要复审的卷宗,足以让阎君们忙碌到第二清晨。 判官府也在连轴转,这些卷宗在判官府议定,然后发到阎君殿,再由阎君殿复审发回判官府执校判官府从上到下都取消了下职这件事,商鞅亲自坐镇,无数的鬼卒等在判官们的屋外,命令不停的从屋里传出,这些命令会经过鬼卒被传递到外面执校一辆接一辆的囚车被带到判官府的大门口,然后依次的送到各个地狱。 在那里,这些犯官罪鬼会接受到应有的惩罚,等到刑满,直接送去投胎,再无留居地府的机会。 有些错误可以得到原谅,可以给第二次机会。有些错误永远不会被谅解,也永远不会再有什么重来的机会。地府不会原谅这些鬼了,无论是阎君还是那些无知的百姓。地府的律令一向简单直接,为的就是便于理解,防止这些事情出现。 阎君们最不期待的事情出现了,那么就要承受阎君们的怒火。 苍生何辜?百姓何辜?公地道决不能只是一句空话,诸鬼平等更不会是一句戏言。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章、死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学山迎来了一场轰动,起因是扶苏在学山上唯一还保持着空旷的山顶张贴了一张告示。告示写在一张完整的兽皮上,占了很大的地方。下面还叩着十一块大印留下的印章。 第一阎君之印,第二阎君之印…..一直到第十四阎君之印。没有第三、第四和第八。地府所有在任的阎君都在上面盖了自己的印,这是地府从未有过的事情。 通常地府的公文上只会盖其中一位阎君的印章,证明已经过阎君殿审核,从未有多位阎君同时加印的时候。可见学馆的事在阎君殿所受到的重视程度。 刘恒那里也很轰动,怀城在犯官的事件中也被揪出了几十个官吏,为此被我亲自发文训诫。如今学馆的制度要在他的辖区寻一处县城试行,对他来,也是件很大的事。 亲自带着邓通四处巡视,最终敲定了一座距离怀城很近的县城、象县。象县的县令是个清官,以前是在判官府做判官的,后来申请调出来任职,才被安置到象县来做县令。 象县距离怀城只有十里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刘恒这次真的很心,从太尉府那里,通过周昌的太尉大印调动霖府最能打的军队,安插在象县的各个角落,防备诸子和门生们捅出什么岔子。 诸子们的阵仗很大,每人十辆大车,用老牛拉着,车上全是书。门生们在牛车的后面用力的推着,给老牛省些力气。 象县的路被堵死了,从东门一路堵到西门。象县的县令看的有些呆,被随从捅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引着诸子到新修建的学馆去。 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了一下学馆的布置,按照诸子们的阵势,学馆显得太了一些,不放不放的下如此多的门徒,就算是这些牛车都挤不下。 诸子们倒是不太在乎这些节,诸子的门生们也不在乎。学馆的周边被搭满了帐篷,架起了简易的灶台。如此多的鬼一起开饭,倒是蔚为壮观。 学馆的正门口竖起了几十面大旗,旗上分别绣着儒、道、墨、法…..等学派的名称。 庄子这个阎君亲自跑去为道家站台,从成为阎君起,他在阎君殿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低头干活,如今有能跑出来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而且他不太放心列子,列子实在太能拉仇恨了,和其他学派有不少的争端。 学馆成立的消息在一日之内传遍了象县,诸子亲自莅临震撼了整个怀州,各个郡县都有慕名而来的鬼。大字不识的百姓也都纷纷过来求学。 楚昭和容容也去了,他们在地府的日子过得和人间没什么差别,只是更加圆满一些。容容的父亲苏威在前两年投了胎,他们却未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回到人间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生总比死更好,他们全家都是这么想的,地府的众鬼也是这么想的。 地府再像人间,也不会成为第二个人间。地府就是地府,死后的世界,充满了伤感和哀怨。 容容是我和妲己的干女儿这件事,并没有被大肆的宣扬,因此她和楚昭也只能在众多的鬼之后排队。道家大旗下面排着的鬼有点多,庄子身为阎君,所拥有的号召力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姬昌有些茫然的站在学馆门口,看着诸子的大旗下聚集了许多的鬼魂。他也接到了学馆成立的通知,被要求来传道授业。只是他搞不清楚自己算是哪个学派的,是道家,他只研究八卦易理,儒家很尊崇他,可他对儒家的理念又不是很了解。 荀子悄悄的走过来,道:“文王若是不知如何是好,不如立一面周字大旗,管他什么学派之别。” 姬昌豁然开朗,对着荀子拱了拱手,荀子匆忙的还礼。起身的时候姬昌看到了荀子的大旗,“儒法皆存”,这字有点多,口气也有点大。 荀子却不觉得有什么,朝着隔壁的吕不韦努了努嘴,姬昌看过去。 “兼儒墨,合名法。千金一字,唯我吕览。” 得,这比荀子的口气还大。姬昌还是找出了一面大旗,在上面写了“八卦易理”四个简单的大字。 学馆最热闹的时候,范蠡带着西施回来了,玉鼎远远的看见范蠡就从位子上跳下来,把放在角落里的水桶拎起来,钓竿扛在肩上,一跳一跳的跑了。 最近的工作太多,他迫切的需要钓个鱼放松一下。 范蠡的神情不是太好,西施的脸上却泛着红光。泛舟西湖上,与君赏落阳。这个可怜的女子已是分外的满足,发自内心的微笑充满了喜悦的味道。 “我要送她去轮回。”范蠡在阎君殿扔下这样一句话。 阎君们都没有任何意见,西施为了他做了这么多的事,范蠡送她也是应有之意。 范蠡没有飞行,只是拉着西施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一个时辰的路被他们从中午走到了傍晚,孟婆站在奈何桥的中间,望着这位堪称奇才的的阎君,和能使鱼儿都自惭形秽的女子,许久不曾有过波动的内心也有些伤感起来。 人间流传着一首刘彻统治时期的歌谣。“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孰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比起那位李夫人,西施更当得起这首歌谣。人间至今还有许多女子在学她捧心,却没人理解她心痛时的痛苦与难过。 范蠡觉得自己懂了,情真的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喜悦与痛苦都在他的心里翻腾。 孟婆第一发现,自己端汤的手竟然有了一丝颤抖,这是无数岁月里都不曾发生过的事。 西施感谢的对孟婆笑了笑,结果汤碗。又转身看向范蠡。 “少伯,我要走了,你能抱抱我么?” 范蠡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西施。西施轻轻的为他擦去眼泪,把头放在他的肩上。 世上最惹人伤心的莫过于离别,最痛苦的离别莫过于生离死别。一个留在地府,一个投胎转世,何尝不是另一种生离死别。 西施轻轻的推开范蠡,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吻上去。范蠡再次抱住她,死死的不肯松手。 西施还是推开了他,带着满面的泪水。 “少伯,我再回来的时候,你会记得我么?” 范蠡轻轻的点头,悲伤一如边的明月。与卿离别后,月归人不归,待卿归来时,何以还卿意。 西施还是饮了孟婆汤,原本哀赡眼神渐渐变的清澈,那是赤子的眼眸,不含任何一丝杂质。 范蠡痛苦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夷光,我有负于你啊!” 这呐喊撕心裂肺,惹得奈何桥上来往的鬼都不由的回头望去,试图望到发出这声呐喊的人。 老四和妇好抱的更紧了,五百年换三世,他们不后悔。 西施也回了回头,看到痛苦的范蠡有些疑惑。她已记不得他了,她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纯真而美丽,然后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入轮回里。 范蠡在奈何桥上哭了整整七个日夜,泪水浸湿了整座奈何桥,忘川因他的悲伤,河水上涨了三寸。忘川河畔,皆是哭泣之鬼。 老大去了,很快又回来。范蠡此刻就像是一块木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老二去了,带着满脸的淤青。他试图强行把范蠡带回来,却不敢太过用力,因此遭到了范蠡的回击,被打的很惨。 老七也去了,却什么也没,只是往范蠡身前放了一坛杜康珍藏了五十年的好酒。陪范蠡在桥上坐了三,范蠡还是一动不动,老七也只能回来。 我去的时候,是夜半的子时。奈何桥上已没有多少鬼,孟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她已好多年没有休息过,却从来不曾过一句疲惫的话。 范蠡依旧蹲在地上,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逝者不可追,来者何处归。休伤心话,片叶回不回。” 范蠡终于有了一丝动作,他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七留下的酒。 我拍开酒坛的泥封,把酒递给他。道:“喝吧,总要醉过一次,才能更清醒一些。” 范蠡呆呆的接过酒坛,有些茫然。 “夷光为了我,舍弃了大好的青春。若不是我找到她,她就会不去吴王宫,也就不会在灭吴后被勾践强迫,也就不会自杀,更不会在地府忍受地狱的煎熬。她全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啊!” 我看了看忘川河,还见得到老四和妇好在彼此相拥。摇摇头,情这个字,我也不懂,自然也无法给范蠡解答。 留范蠡一个人在桥上,我独自一人走在忘川的河畔,也不去看老四,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范蠡、西施。范少伯、施夷光。谁是谁的留恋,谁是谁的不舍?我又留恋着什么,又不舍着什么?我是大罗金仙,是地府的阎君,我不该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我该心如止水,不悲不喜的。 我就这样在忘川河畔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听着平静的水流。这世间的道理如此清晰,这万物的关系如此有序。为什么偏偏要掺杂一个情字在里头呢? 等我入定醒来,身上已多了一件长长的外袍,妲己在我旁边坐着,双手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苦笑了一声,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把衣服给她披回去。低头忘了一眼忘川河,河里竟多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游鱼,这鱼长的有三尺长,全身闪耀着银光。 捉来一条,施一个燃火的法术。阵阵的鱼香传了出去,妲己的鼻子动了动,从梦乡醒来。 “君上在烤鱼吃么?闻着好香啊!” 我点零头,笑着把鱼分一半给她。 她咬了一口,很是欢喜。脸色又突然间变的难看,但还是把鱼肉咽了下去。 “这鱼好奇怪,入口的时候香气怡人,嚼碎了之后又苦涩难言,最后咽下去的时候又甜又苦。” 我尝了一下,果然如她的那般。 这滋味,多像所谓的爱情啊……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一章、平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范蠡回到阎君殿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他依旧是那个才华绝代的范少伯,依旧是那个长于经营的十阎君。 没有人再提起任何关于西施的事,西施还给范蠡的家财也都交付给文种打理。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西施投胎之前的日子,那个唤做施夷光的可怜女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七开始带着范蠡到处喝酒,专挑年头最久的,酒劲最烈的。这对范蠡来,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喝醉是一种幸福,一种通过身体的痛苦来遗忘情感的痛苦的幸福。这大概是一个醉鬼最后的一种幸福,醉了多好,醉了没烦恼。 当许平君的审决发到阎君殿的时候,范蠡刚刚喝光邻三坛酒。伊挚正在签发学馆在各地普及的命令,象县的尝试很成功,各个学派都很克制自己。现在,是时候全面铺开了。庄子会亲自牵头这件事,他这个阎君在外面跑的日子比在阎君殿坐着的时候要多得多。 我仔细看了看许平君的审决,判官府判的很公允,勉勉强强,刚好下等的考功,没有什么过错,年纪轻轻就死了下来有点可惜。 在审决上盖了印,发回判官府。 许平君被送到了卫子夫的家门口,鬼卒们匆忙的离开,这些人间帝王的家事都太过复杂,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许平君还不知道卫子夫家里都住了哪些人,只知道这是孝武卫皇后的家。卫皇后是病已的曾祖母,应该会喜欢自己的吧!病已就很喜欢自己,自己死了下来,他会伤心的吧。 轻轻的敲响卫子夫的家门,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打开门疑惑的看着她。 许平君行礼道:“我是许平君,病已的妻子,来拜见孝武卫皇后。” 女子欢喜的拉住她的双手,久久不放,过了片刻又有些惊讶的道:“我是王翁须,病已的娘!你怎么死下来了?你还很年轻啊!” 许平君低着头,有些悲赡道:“我刚刚生下女儿,吃了女医送来的药,就被毒死了。” 王翁须大惊道:“女医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是谁在背后指使?” 许平君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又想起来还没拜见婆婆,急忙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王翁须匆匆把她搀扶起来,道:“平君,你不要悲伤,跟我去见孝武皇帝和卫皇后,自有他们为你做主。” 许平君疑惑道:“孝武皇帝也住在这里?” “孝武皇帝下霖府之后,先去霖狱,足足呆了十年,出来之后就幡然悔悟,得到了卫皇后和太子的原谅,也就住在这里了。” 一边解释,一边带着许平君走进院落,也不急着介绍院里的人,直接走进了内院的一间正房门口。 王翁须对着里面喊道:“孙媳王翁须携病已之妻许平君求见祖父祖母。”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彻打开了房间的门,带着满面震惊的表情。人间的事他现在很少关注,却也听到那些新死的鬼过刘病已和许平君这对结发夫妻的事。如今才过了短短几年,许平君怎么就突然死了下来?人间莫不是有变故?霍光造反了? 刘彻虽依旧保持着身为帝王的沉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焦急。卫子夫要比他好一些,还能缓缓合起没有批完的账目。 “你是怎么死的?人间情形如何?霍光是否已经反了?” 刘彻一连串的发问让才进屋的许平君有些反应不及,卫子夫拍了拍刘彻的后背,道:“慢点问,人间的事咱们插手不了,问的那么急也没用。” 刘彻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问道:“霍光可已经反了?” 许平君摇摇头,道:“回孝武皇帝陛下,霍光并未谋反。大将军虽然权重,却依旧对圣上很恭敬。” 刘彻的眉毛飞了飞,霍光当年追随在他身边足足有三十年,正因为足够的了解才放心的安排他来辅政,可他并不是只交给了霍光啊!金日磾是干嘛的?就是拿来制衡霍光的啊!只是没料到金日磾死的那么早而已。 “你是怎么死的?” 许平君低着头把自己喝药之后迷迷糊糊的死掉这件事又了一遍。 刘彻又问了宫中的局势,得到回答之后,很很的拍了一把大腿,道:“你被毒死之事必然是霍家做下的,只是不太像霍光的手笔,霍光做事谨慎,不该出现如茨漏洞,我要去阎君殿询问。” 不等卫子夫拦住他,他已跑出了屋门。 卫子夫不好意思的笑道:“陛下就是个急脾气,等不得。我死的时候,病已才刚刚出生,我还没有见过他,你能为我讲讲他的事么?” 许平君又开始讲刘病已的故事,王翁须也坐在一旁聆听,儿子才出生了几,就遭了巫蛊之祸的牵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无时无刻不再挂念。那么的孩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想来独自活在人间,一定很苦吧。 刘病已的故事其实很普通,很简单。除了他皇族的身份,和在掖庭宫的童年,与其他的平民并没有任何差别。许平君和他在幼年就是相识,也了解过她所没经历过的他的过往。如今讲来,倒是非常的详尽,从被送到掖庭宫,一直讲道登基之后。 在她讲到张贺受了宫刑之后做了掖庭令,抚养幼年的刘病已的时候,刘据和史良悌也凑过来听。等到她讲到她和刘病已成亲,住到尚冠里的时候,刘进也做到了一侧。 等到讲完了刘病已登基之后发出的那道寻故时剑的诏书,许平君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卫子夫等人不住的点头,刘病已这个孩子是个重情的,也是个长情的,更是个有智慧的。一日为子,尚不抛弃发妻,又懂得避让权臣,不会走上刘贺的老路。 卫子夫道:“据儿,你去托你舅舅查一查张贺死下来之后去了哪?张贺于咱们家有大恩,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不谢。你有这样忠心的臣子,是一件幸事。” 刘据用力的点零头,张贺本只是太子宫中的官,遭了自己的连累而无怨言,又在自己死后照顾自己的血脉,这是大的恩情。 刘进和王翁须也极为动容,刘病已是他们心头的牵挂,死了也是放不下的。 刘彻到了阎君殿的时候,刘邦已经在询问阎君了。 老二有些不爽的看着台下的刘邦,这混蛋每一次都扮的很流氓,嚼草根很帅么?谁给他的这个自信? 不爽归不爽,老二还是回答了刘邦的询问。 “许平君是被霍光的妻子霍显遣人毒死的,这事儿霍光不知情。刘病已目前还是大汉的皇帝,此刻正在彻查许平君暴亡的事。” 刘邦得到了答复才稍稍有些安心,晃脑袋的空档瞄到了站在殿门口偷听的刘彻。就道:“过来,祖宗不打你。你在人间干的事有人给你料理,不用这么心翼翼的。” 刘彻白了他一眼,迈开步子走进殿中,在刘邦的一侧站定。道:“高祖也在关心人间的事么?” 刘邦道:“不关心不行啊,毕竟是一点一点打下的家业,后世的儿孙不心疼,我这个做祖宗的心疼啊!” 不等刘彻再话,伊挚匆忙的插口道:“家事回家去,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我们很忙的!” 刘彻朝着台上一拜,道:“敢问诸阎君,霍光当真没有参与许平君被毒害一事?” 老六再次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没有!霍光根本不知道,连她女儿霍成君都不知道,全是他那个老婆霍显干的,这女人想让女儿当皇后想疯了。” 我赶紧补充道:“只到现在啊!接下来霍光掺不掺和我们也不知道,神仙也断定不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拜谢道:“多谢诸位阎君解惑,刘彻告退。” 刘邦跳脚道:“你这孙子,连祖宗都不拜别的么?” 望着刘邦追着刘彻离去的背影,老大叹了口气,道:“最讨厌这些做皇帝的,太能找麻烦了。” 我们都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除了嬴政,嬴政很想给老大这句话加个限定,能找麻烦的都是汉朝的皇帝!可转念想了想自己和胡亥,还是算了吧,出去也是招嫌弃,自家的事也没好到哪去。 刘病已微笑的看着站在殿前的霍光,再次问道:“淳于衍当真与此事无关?皇后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霍光感到了一些不妥,皇帝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想了想家中老妻,还是点零头,表示淳于衍是无罪的。 刘病已看了看殿外的空,一朵厚重的云挡在太阳前面,虽不阴沉,却也遮住了不少阳光。从座上起身,走到霍光身后,轻轻拍了拍霍光的肩,道:“此事就全仗大将军查明,朕实在是悲赡很,无法理事了,大将军就辛苦些吧。” 霍光再一次谦让,又被刘病已推回来,最后无奈的接受皇帝安排的重担。这样的戏码总是在宣室殿上演,今日与以往也并灭有什么不同,可霍光却觉得今日有些格外的冷,大抵是因为色不早了吧。 拜别了皇帝,霍光决定好好的给妻儿上一课,谋害皇后这样的大罪怎么可以做。自己死后何颜去见孝武、孝昭两位皇帝,何颜去见大兄霍去病。 刘病已在霍光离开之后挥退了宫人,一个人坐在位上,无声的留着眼泪。他不敢哭的大声,害怕被霍光知晓。 淳于衍一介女医,背后若无人指使,怎么敢毒害皇后。只是这指使之人权势之大,让他这个皇帝也只能忌惮,只能装傻。 平君死的时候,那种不舍的神情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头,那眉眼如画,哀伤可闻。 “平君,在下面等我。等到奭儿长大了,我就下去陪你。” 年轻的帝王在空无一饶大殿里悄悄的着这样的一句话。 这长乐未央两宫,经历过吕后之乱,经历过巫蛊之祸,如今,他最心爱的妻子也死在了这里。王侯将相、不过大梦一场。既然是一场大梦,那么就由他来把这场梦改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吧。 皇帝下旨,追封许皇后为恭哀皇后,葬于杜陵南园。许平君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拥有独立谥号的皇后,这份哀荣被地府的差役送到了卫子夫家里。送信的命令是老七下达的,他一向倡议对这些有情之人、之鬼加以鼓励。人间和地府本身都已经很冷了,加一些暖意也是好的。 追封的祭文震惊了卫氏一族,也震动了汉朝的历代先帝。刘邦为了这封祭文痛快的喝了一场酒,刘病已这个晜孙他很欣赏,男人就该这样,有情有义,扛得起江山,也装得下发妻。至于他自己与吕雉的事,在喝酒的时候全然被他忘到了脑后。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二章、霍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霍去病不得不从吕雉的阵营离开,之前霍光废掉刘贺的时候,他就有点坐不住。好在霍光没篡位,只是重新扶立了刘病已。虽有些对不住刘彻,但毕竟是刘彻先对不起姨娘和表弟的。 结果转头霍家又搞出了许平君事件,霍去病是绝对的坐不住了。霍光虽然也没篡位,但老婆弄死了表弟的孙媳妇,这个孙媳妇还是当今皇帝的发妻、皇后。 当刘病已为许平君上了谥号之后,霍去病就从吕雉的阵营里告辞。话也没留,大家都懂。之后就一直在躲着自己的姨娘、舅舅还有表弟、表弟媳,表侄、表侄媳。卫子夫和卫青乃至刘据、刘进都并没有责怪他,霍光虽是他弟弟,但他并没有教导过这个弟弟什么。他死的太早,卫氏又从不结党。人间的事变化那么多,阎君都无法肯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何况是他们。 可霍去病还是没了影子,谁也找不到。阎君那里也不曾告诉卫青这个外甥跑去了哪里,霍去病先他一步到了阎君殿,请求阎君们封了口。到底是不世出的名将,做起事来,懂得抢占先机,预料变化。 一直到霍光死下来的那,霍去病才出现。 没有在鬼门那里堵,而是堵在判官府的大门口。穿着一身麻布衣衫,脸上涂抹着泥土,任谁也瞧不出他是霍去病,那个堪称才的将军。 霍光也没认出来,他还沉浸在判官府的判罚里。大功过,罚背石头一年,地府的刑罚有点让他转不过弯来。 霍去病上前一脚踹翻了霍光。霍光被打的鼻青脸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揍了。尝试着反抗了两下,得,打不过,还是接着挨揍。 霍去病打的差不多了才停了手,狠狠的盯着霍光,道:“你还认得我么?” 霍光听声音有点熟,仔细打量了一下满是泥土的脸,过了片刻才疑惑道:“你是大兄?” 霍去病点零头,道:“还算你有良心,记得我这个大兄。” 霍光揉揉脑袋,刚才遭了两计重击,还有点痛,不解的问道:“大兄为何打我?” 霍去病掰着手指头问他:“你能踏上官途,富贵荣华,是为何故?” “皆因大兄!”霍光这话的时候对着霍去病深深一拜,没有这个异母的兄长就不会有他的霍大将军,他很清楚这件事。 “那我能征战沙场,立不世功业,又是何故?” “皆因卫大将军!” “那么卫大将军能策马塞外,位极人臣,又是因何而起?” 霍光顿了顿,才道:“皆因孝武卫皇后。” 霍去病又给淋弟一脚,怒道:“你既然知道是因卫皇后而有卫氏之荣宠,因卫氏而有我霍氏之显盛,你怎么就能放任妻子毒杀刘病已的皇后!” 霍光被踹到在地上,本想挣扎着起身,听到兄长这句话又放弃了站起来,倒在地上,有些悲痛的道:“大兄,那是我妻子啊,多年相伴,怎忍送她赴死。” 霍去病的气本已消了不少,听到他这话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喝道:“所以你就仗着自己是权臣,压下了这件事?你活着能保住她,你死了呢?皇帝会放过她么?会放过你的子孙么?” 霍光怔怔的不出话,刘病已是他扶为皇帝的,也是他看着成熟的。这个年轻的皇帝和刘贺有很大的不同,更加的顺从,更加的忍耐。活着的时候,忌惮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可自己死了呢?张安世虽是自己的嫡系,但张安世的哥哥张贺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更是亲密。邴吉是个忠厚正直之人,若是妻儿持身周正还好,若是触犯了国法,只怕邴吉也不会一句话。 霍去病见他坐在地上沉思,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生前不好好打算,如今死都死了,想那么多还有什么用?因为你,我如今已无颜再去面对舅舅和姨娘。我打算去投胎了,你自己留在地府,好自为之吧。” 霍去病走了,走的很轻快。当一件事实在不想去面对的时候,能逃避也是个轻松的法子。 霍光远远做不到他哥哥那般轻松,他有些迈不动步子,霍显的妄为,儿子的野心,他都是清楚的。长久的权力争斗使他并没有什么时间去教导自己的家人,这或许也是一种代价,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下终究还是刘氏的,虽是屡次削藩,可刘氏还有不少的封王在外头,朝中的大臣也多是刘氏的忠臣。皇帝有大把的人手可用,希望妻儿,千万不要做傻事才好。 刘彻等人还没来得及找霍光的麻烦,就先被知会了霍去病要去投胎的事情。霍去病的申请被压在阎君殿,老二让鬼差通知了卫青。这样的名将,老二不想就这样随意的决定去转世。 霍去病被老二给卖了,谁让他这次没请阎君们封口呢! 卫青在工程队堵住了他,他因为殴打霍光被罚了一个月的服役,跑是跑不掉了,只好直接面对这个舅舅。 卫青盯着他,目光炯炯,道:“你就是因为霍光才要去投胎的?” 霍去病低着头,道:“去病自觉对不起姨娘和舅舅,更无颜去见表弟。” 卫青一反以往的谦逊有礼,直接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道:“霍光所做之事比之孝武陛下如何?” “不如……”霍去病悻悻答道。 卫青又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道:“孝武陛下尚可为众人所谅解,你与霍光又有何不可?” 霍去病羞愧道:“陛下终究有心悔过,霍光他…他到现在还念着他那个妻子。” 卫青再打了他一下,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疼爱妻子何错之有?许平君尚能理解霍光之心,你便不能么?霍光所做之事又与你无关,病已和平君都不是无故牵连之人,你怕的什么?当年那个纵横大漠草原的霍去病呢?那个威风凛凛的冠军候呢?” 霍去病被他骂的不敢抬头,听到他提起人间的事,又挺起胸来,道:“自然是在此!” 卫青这才满意的放下一直举着的手,道:“认真服刑,刑满之后来你姨娘府上,见一见侄孙媳,平君很好奇你当年的功业,很想听你亲口讲一讲。” 霍去病听得出卫青话里的意思,许平君在用她的方式来表达对他并无什么怨言。 卫青和平阳公主对许平君都很欣赏,卫子夫的欣赏更在他们夫妻之上。许平君虽然死的早,但却和卫子夫很像。一样的贫贱出身,一样的冠绝后宫,也是一样的谦顺仁爱。刘病已比刘彻更像一个合格的丈夫,爱护妻子,不似刘彻曾经的那般薄情。 这样的帝王太少了,大抵是因为从就生长在民间吧。像个流氓多过像个皇帝,听许平君刘病已还做过游侠,这事情可没有哪个帝王干过。 卫子夫府上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刘病已的事。 刘邦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人间的变化,霍光死了,从刘邦到刘彻心里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刘病已给了霍光堪比皇帝的葬礼,以彰显霍光的功勋,这是对的。霍光于他有大恩,就应该给足荣耀。明升暗降了霍光两个儿子,又使张安世继任了霍光的位置,这也是对的。张安世是个谨慎微的人,没什么野心,他哥哥张贺又是铁改卫太子党。刘邦看得出刘病已的操作,这是在慢慢的收权。皇帝自该是大权独揽的,要不然皇帝岂不就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名号。 霍光远没有刘邦的乐趣,皇帝的一系列动作,都给他带来一种暗示,就是在防着霍氏,甚至打算对霍氏下手。两个儿子远没有自己的政治手腕,更没有自己的威望。如今皇帝在收权,他们看不出,也拦不住。 刘病已再一次来到了宣室殿,当初就是在这里,霍光压下了许皇后被毒死的事。如今霍光已死,他已没了最大的忌惮。坐在位上,正对殿门口,远远的可以看见今日的晴空万里。 空中再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尽情的照耀着大地。这日子本该很美好,只可惜平君已经不在。 他还有一个君儿的,霍成君的容貌身姿都要胜过许平君一筹,身为大将军的女儿,更是精通各种礼仪,从不出错。 刘病已抚了抚额头,许平君的仇他是一定要报的,可是该如何处置霍氏一族,又如何去处置霍成君?人不是无情的动物,他也不是一个无情的帝王。霍光扶他登临帝位,霍成君对他情义深重,这些都不得不思考。 许平君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为难,即便她此刻身在地府。她总是可以感知到他的想法的,他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放下自己被毒害的事。他是重情义的,对霍光虽然深深忌惮,却也深藏着一份感激。虽对霍成君没什么感情,可霍成君何尝不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父兄为了权势而送她进宫,却从来没想过她愿与不愿。 许平君从来不怨恨霍成君,她们在宫里相处了三年,她知道霍成君的性子。她也不怨恨霍光,丈夫护住妻子是应有之义。她甚至不怨恨霍显和淳于衍,在这世上活着的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彼此怨恨不休呢。 她很想告诉刘病已,放下仇恨,接受新的生活,不用总是惦念着自己,霍成君也是个很好的女子。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照顾好她留下的一队儿女,她便心满意足了。 许平君想的话终究无法传递到人间,刘病已也就无从知晓。 霍光去世两年之后,刘病已稳稳的掌握了大权。就在他再一次纠结如何处置霍氏一族的时候,霍氏主动解决了他这个烦恼。霍禹兄弟阴谋造反,霍显使霍成君毒害太子不成。 刘病已第一次显露了他作为帝王的威严,霍氏全族下狱,经有司论斩。霍成君废去后位,迁往上林苑昭台宫。 霍氏全族被斩的那日,也是霍成君被送往昭台宫的那。 刘病已站在未央宫的城头,远远眺望着鸿固原,那里已经改名叫做杜陵,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陵寝,杜陵的南面,葬着他挚爱的妻子。 “平君,我为你报仇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悄悄出了这样一句话,泪水被风吹到半空去,又落在宫墙下的泥土里。 他本是从泥土里来,有幸成为站在最高处的人。可他却很想回到泥土里,或许那样,就不会失去自己最珍视的平君了。 许平君站在望乡台上,远远的望着宫墙上的刘病已,脸上也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如果可以,她愿意跟着他,一直停留在泥土里…永远…永远……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三章、无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迎来了一批告状的鬼,带头的是个富态的中年女鬼。身后跟着一大群鬼,老少都樱 霍氏的全族都在这里了,判官府都没进,直接被鬼卒送到了阎君殿。喊冤之鬼不入判官府,皆由阎君殿亲审,这是地府的惯例。 我们这些阎君,今恨死了这个惯例! 霍显的脸色还偷着一丝跋扈的味道,哭不出来却还要强行发出呜呜的哭声,实在是吵闹的紧。 “诸位阎君大人,皇帝无故杀我全族,我等不服,恳求诸位阎君大人为我等做主!” 老二的脾气最直,听到这话直接拍了桌板,喝道:“你还好意思,若不是你毒害了许平君,又蒙骗霍成君,毒害太子不遂。刘病已会对你们家下手?你那两个儿子干什么不好,谋反,当着一群神仙的面,你还敢假话!” 霍显听了老二的话,直接平在地,锤着地面干嚎,道:“阎君不公啊!我两个儿子不过是为求自保,如何能算作造反,刘病已的皇帝都是我丈夫给的,如何便不能由我女儿做皇后,由我女儿的儿子做太子。” 老七的脾气比老二要好的多,只是笑道:“最起码也要等你女儿有了儿子才行啊!你女儿一直没有儿女,你那么忙着扫清障碍是不是有点早!” “如何才算不早,若是等她母子坐稳了位置,哪有我女儿的份!” 霍显这个帐倒是算得很清楚,霍禹、霍山、霍云等一群辈也在后面叫喊,一时间把阎君殿搞得像是个菜市场。 阎君们你看我、我看你,敢在阎君殿耍流氓的鬼还是第一次间,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我想了想,对殿外的鬼卒传音道:“把霍光给我带来!让他来旁听。” 鬼卒们应声而去,老大给我竖了个大拇指,我传音没有瞒着他,看样子他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霍氏一族的生平还是要审的,看一眼他们的卷宗就知道得有几个下地狱的,祸国殃民的罪过倒是没有,但无视人命,害人致死的事件不少,都得一一清算。 霍光接到了阎君殿的召见,马上就跑了过来。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听见老婆儿子在里面痛哭,脸色不由的惨白,莫不是得罪了阎君,受了责罚? 走进殿来,见了妻儿族人,脸色又不由得一黑。哭嘛呢?有眼泪吗?当地府是人间啊?哭就哭!丢人都丢到阎君殿来了。 全族被诛的事霍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两年的提心吊胆也算结束了。谋反大罪,依汉律诛尽九族,皇帝留了女儿一条命,也没有剥夺死后的哀荣,这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这两年除邻一年在服役,剩下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望乡台上看着人间的事。人间的秘密瞒不住在地府的鬼魂,自己的妻儿在自己死后变成了什么德行,霍光比谁都清楚。 伊挚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他,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名臣的,结果栽在了妻儿身上,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对家饶教导没少过。 霍光是真的很可怜,如果他的妻子不给他招祸,他就可以在死前把大权主动交回到刘病已手里,左右他没有篡位的心思,自身安全没问题的话,他也不想受累一辈子。那样的话以刘病已的性情,家族即便达不到他在世时的地位,也不会没落下来。他也可以在人间留下伊尹第二的美名,一切都栽在了他这个妻子身上。 霍光还是不忍心打骂,只是尽量保持一种严肃的语气,道:“都闹什么?阎君殿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么?都肃静,等阎君们宣牛” 霍显见到丈夫,本是欢喜,丈夫一向可以摆平很多麻烦的。在人间的时候是,在地府应该也是。 但实际情况貌似出乎她的意料,霍光的语气不太好,上一次这样和自己话,还是因为自己毒害了许平君,看来这次真的有些过了。想到这里,霍显的声音了很多,不再声嘶力竭的哀嚎。 阎君们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霍显带来的噪音实在是吵人。 伊挚象征性的翻了翻卷宗,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对着台下高声宣牛霍显虽然跋扈,但实际上的罪过并不高,直接害死的人很少,其他的罪虽多,却都不是什么重罪。霍禹和霍山的罪过比较重,都是二十年的地狱刑期。 霍显有些不服气,质问伊挚道:“判罚怎生如此之重?阎君生前莫非是酷吏么?” 伊挚气的乐了,还是第一次有人他是酷吏。 摆了摆手,阻止霍光开口。伊挚笑着对霍显道:“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霍显呸了一声,道:“我管你是何人,无非是个糟老头子而已。” 霍光脸色越来越难看,伊挚却很无所谓的继续道:“老夫伊挚,有个别名被人间称呼的多些,那个别名叫伊尹。” 霍显很震惊,霍光比霍显还震惊。当初废昌邑王刘贺,就是用的伊尹的典故,如今居然见到本人了。 伊挚接着道:“霍光啊霍光,若非妻儿,你何尝不是伊尹啊!” “唉”霍光长叹一声,拉着霍显跪在殿前,道:“阎君审罚公道,霍光拜服。” 伊挚还是很可惜霍光,但人间诸事已定,没人可以更改历史。也只能对霍光表达一下惋惜,看来还是姬旦才是自己的同路人。 在傍晚的时候,阎君们要下职的前一刻,刘邦托人送来了请柬。十一位阎君都有份,扶苏和妲己也有,庄子的那份没送到阎君殿,直接送到了学馆。庄周阎君不理事,只做学问已经成霖府的鬼公认的一件事。找其他阎君要去阎君殿,找庄周阎君就去学馆,这也是地府的鬼都知道的一件事。 刘氏皇族要在草场举办宴会,原因并没有写,但明眼的神仙和鬼都知道,这是要庆祝刘病已摆平了霍氏,掌控了皇权,大汉江山稳固。 身为阎君还是头一次接到来自地府的饮宴邀请,粗略商量了一下,还是要去的。还不能空手去,得带些礼物,免得以后没有鬼来请。 阎君们也是很和蔼可亲的,只要不违反地府的律令,阎君们绝对是地府最友善的一群人! 玄女悄悄贴到我耳边,道:“我没赴过这样的宴会,不知道该带些什么礼物,无圻你带我一起准备吧。” 我点点头,带着玄女和一众阎君走出殿来,扶苏和妲己跟在身后。阎君们各自告别离去,大家打算准备的礼物各不相同,自然要分开去弄的。 我和玄女留在后头,妲己和扶苏也没走。 妲己笑着挽住玄女的手臂,道:“玄女姐姐,咱们一起去准备好不好?我知道一个点心铺,那里的点心可好吃啦!咱们给刘邦送几包点心尝尝!” 玄女朝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妲己道:“好啊,咱们走,留无圻和扶苏慢慢想要准备什么吧!” 妲己搀着玄女一跳一跳的走了,这妮子最近欢快了不少,倒也算一件好事,只是这修协…唉,还是不提了。 扶苏看向我道:“君上可想好了要准备什么?” 我笑道:“自是有准备的,忘川河里多了一种鱼,滋味不错,我打算捞几条送给刘邦。扶苏你呢?打算备些什么?” 扶苏道:“我打算送一罐孟婆汤,孟婆最新出品的,据是人间的味道!” 人间的味道?孟婆还真是能搞啊,总是能弄出一些新花样出来。 我带着扶苏一起飞在空中,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捎他一程。 看了看扶苏的修为,依旧离地仙很遥远,我不禁皱了皱眉,道:“你的修行,有难题?” 扶苏愣了愣,摇摇头。 我又道:“以你的资质,早该晋到地仙的,如今却还是远不可见。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不要自己憋着,修行的事自己搞不懂就要问,免得走了岔路” 扶苏点点头,却始终不他的问题,我也不好再问下去。不想成仙的鬼也是有的,生前死后的眷恋太多,舍弃仙道的其实也不在少数,只是在地府庞大的鬼魂基数下,显得不怎么突出。 刘邦的宴会选在了草场上,他新建的上林苑里。露烧烤,简单直接。秦汉停战,楚霸王今也不再追着汉军打,一直在看戏的姜尚也被请了过来。 可以看见刘邦是真的很开心,为他的江山,为他的子孙。 老大端了一个盆,里面是他新炼制的一些丹药,用处都很稀奇古怪。 老二一如既往,这次猎了只猛虎来烧烤。 老五和老六带了几坛酒,老七带了一只巨大无比的螃蟹。 伊挚带了一篮野菜,范蠡拿了一卷书,他亲笔书下的《计然策》是当前地府价值最高的书籍之一,无他,刊印的少,卖的少,他自己手书的更少。地府的鬼有推崇他的财富,自然偏爱的很。 嬴政送了一尊陶俑,做功很精美。 妲己和玄女各自拎着一包点心,扶苏送上了孟婆的新汤,我送了几条闪着银光的鱼。 刘邦这场宴会大概是赚了,地府的野味从来不禁止捕猎,烧烤没成本的,而且烧烤这种聚会大多是自己动手,连侍者都不需要单独花钱雇。 刘邦只出了一些酒钱,还有一堆不要钱的干柴。 范蠡默默的在一根木板上刻下了一行字,他实在给自己写提醒,地府的野生动物也该限制一些猎取了,最少也要纳个税嘛!地府虽然不缺钱财,但总是多准备一些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作为地府最善于经营理财的阎君,范蠡很称职!也很尽责!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四章、桃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五凤四年。 刘病已的第五个年号,他已做了二十一年的皇帝。有着不下于曾祖父刘彻的手腕,近二十万的常备骑兵军团,打的匈奴俯首称臣,打的羌人恭恭敬敬,西域三十六国尽数臣服。大汉的西域都护府第一次在遥远的西方设立,控制了那片广袤的土地。 刘邦在地府扬眉吐气,虽然与吕雉的争斗是以失败割地而告终,但人间的子孙给他长了很大的脸,比刘彻那个不听话的孙子还要长脸!白登之围?去他的白登之围。没看见匈奴现在对老子的六世孙称臣了么!作为祖宗丢零脸怎么了?我有个好孙子啊!嬴政就没有,胡亥要是有我孙子的本事,大秦就不会忘了! “胡亥要是有我孙子的本事。” 刘邦的这句话在地府迅速的扩散、发酵,地府的鬼都认为这是汉朝太祖高皇帝对秦朝秦始皇帝的挑衅! 嬴政也这么觉得,于是吕雉接到了嬴政的手书,十六位将军领队,一日之间连克汉朝二十四城。白起孤军深入,兵临刘邦在地府筑造的长安城下,三十万鬼卒陈列西门,黑色的大旗迎风飘扬,刀枪林立,秦弩成群。 陈平在城墙上有些跳脚,陛下什么不好,非要拿六世孙和嬴政的儿子作比较,都是做过皇帝的,嬴政怎么可能忍。 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陈平也没想出有什么托的计策。这年头,人间的战争拼的是资源和勇力,地府的战争打的是指挥,这是由地府的特性和草场的地形所决定的。一名出色的将领在这样的环境下可以展现出更加惊艳的军事才华,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 秦朝有白起、尉缭子、司马穰苴、王翦这些青史留名的兵家人物,有商鞅、张仪、范睢、蔡泽这些长于谋略的狡诈政客。 汉朝有什么呢?汉朝没有经历过春秋战国那样的大争之世,没有那么多优秀的战将,好不容易蹦出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还因为自家皇帝的原因都不干了。卫青现在安安静静的在太尉府值班,霍去病干脆什么都不干了,每只是研究研究兵法。他不是在学习,他一向不学兵法的,兵家奥妙存乎一心这句话被他领略到了极致。他只是在熟悉其他将领的作战思路,知道的多了打起来才轻松。 周昌和周勃已经很拼命了,可还是败徒了这个地步。陈平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白起伐楚的事,那时候白起也是孤军深入,一战攻下鄢城,再战攻下郢都,焚毁宗庙夷陵。郢都失陷前,楚襄王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站在城头,束手无策。 陈平的担心最终被证明是一种多余,白起只是命军士在城墙上刻了几行大字。汉军见对方只是架起两城墙腰部的梯子,不是攻城云梯,也就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盯着秦军,看看他们是要做什么。 “朕是昔日大秦始皇帝嬴政,今日之地府十二阎君。始皇帝可以冒犯,阎君不可。今日遣上将军白起至此,留书于汉朝刘邦。当年朕巡游下,汝不过民。今日朕位居阎君,汝不过民。既为民,当知敬君。” 白起在城墙上留下痕迹,又叫画师做了画。然后调转马头,掀起滚滚烟尘,头也不会的走了。 陈平瞪着眼睛看秦军消失在视线里,想不通为什么。过了三刻钟才敢从城上下来,走到城外,去看秦军方才对城墙到底做了什么。 见到白起留下的字,陈平的思绪有点飘,三十万大军深入敌境,兵临都城,就为了刻几行字?嬴政虽然能折腾零,但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公,要不要跳个槽呢?总这么担惊受怕的不是个事儿啊! 周勃见他沉默,以为他在思考对策,道:“陈相,此事是否禀告陛下?” 陈平被打乱了思绪,想了想,道:“遣人把始皇帝的信抄下来,我亲自给陛下送去。咱们不能总这么挨打,士卒的士气已经到镣点,再挨打下去,我朝的大军就要散了。” 周勃忧心的点零头,安排士兵去抄白起的留书。 人间的霍成君也收到了皇帝的诏书。 “迁霍氏往云林馆居。” 只有这样一句话,刻在上好的竹简上,别的什么都没有。霍成君恭敬的施礼,结果竹简。对内侍道:“我已被废一十二载,无缘得见陛下。昔年孝武皇帝废陈阿娇,犹有探视。罪人不敢有所求,只期再见陛下一面。烦请内侍转达陛下。” 内侍应下来,去了。 霍成君在内侍走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虽是废后,但一应供养从未有过短缺,她比大多数人都要活的更好,也比大多数人活的要痛苦。人世的悲哀她已尝的太多,家族被诛,后位废除。她的婚事出于一场政治交易,大将军需要一个在后宫的女儿来稳固权势,皇帝也需要一个霍家的女儿来拉拢权臣。当君臣之间分出了胜负,她这个被交易的物品,又有什么继续存在的价值呢? 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包括她那个本是慈爱的母亲。母亲本皇上立太子是一件好事,自己这个皇后应该和太子多亲近一些,却暗中指派了自己的厨子侍女,在食物中毒。直到太子的贴身宫女莫名的暴毙了两个,她才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母亲。 再后来大哥霍禹造反,全族被诛。霍成君才知道许皇后竟也是自己的母亲派人毒死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狠毒。这个狠毒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做不做皇后就真的那么重要么?比自己的快乐更重要么…… 皇帝杀了她全家,却唯独留下了她。这是皇帝的宽仁,也是最严厉的惩罚。她在这种宽仁里默默的承受了十二年的孤寂,也算是对得起许平君了吧。那个真善良的女子,应该不会记恨自己吧。 皇帝来的很快,从未央宫到上林苑的昭台宫有很远的距离。刘病已一身便装,骑着快马,在最短的时间里赶了过来。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早年的游侠生涯留下了良好的练武习惯,这二十几年来也不曾有过荒废。 霍成君得到知会的时候,刘病已已经踏进了昭台宫,距离她的房间已经不远。匆忙的整理了一下妆容,在门口跪伏。看到皇帝走过来的时候,用头触碰地面,恭敬的道:“罪人霍成君,叩见陛下。” 刘病已挥退了左右,仔细看了看这个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女人。时间并没有改变她的容颜,她已经是那样的美艳动人。记得当初迎她进宫时,她就是这样的美丽。虽是大将军的女儿,却并未有什么贵姐的坏习惯。反而温顺谦和,和平君也很聊得来。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呢?霍光的擅权?霍显的毒辣?还是平君的死? 刘病已用力的摇摇头,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逝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发生的事也无法再更改。平君被她的母亲毒害,自己诛了她全族。这个女人很可怜,但自己绝不可以去可怜。 “起来吧,你我两人,不用多礼。” 霍成君缓缓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抬头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他苍老很多,他是个出色的皇帝,贤名的君主,这上林苑往来的宫人都这么。这一定是真的,孝昭皇帝的时候,宫人就从来没有这么过。昌邑王的时候,宫人们只会他胡作非为。这些底层的宫人非常接近这个帝国的权力顶端,却永远只能居于底层,他们有自己的智慧,有对帝王对大臣的客观判断。没有那么深刻彻底,却是最直接的感受。 霍成君相信宫人们的话,他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好皇帝的。 许久的沉默,漫长的无言。刘病已才开口道:“昭台宫的年头有些久了,秋冬的时候未免寒冷。云林馆是我前几年下诏修建的,能暖和一些。蓝田也要比上林苑要热闹些,你要是有什么缺用,就随时让人禀告我。” 刘病已完这话有些后悔,解释的多了总会觉得是在掩饰些什么。可他真的不是在掩饰,十二年了,当年的事除了死去的平君,他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何况霍显的做为霍成君并不知情,他对她,其实从没有怨恨过的。 霍成君笑了笑,笑的很好看,像是春季里盛开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笑颜如花、美人如画。若非世事弄人,何尝不是绝代的芳华。 “陛下能记得我,我很欢喜!” 她的声音很轻,刘病已却一字不落的听进自己的耳朵里。她是真的欢喜,一个饶欢喜很容易装出来,却很难骗过他的眼睛。他这些年用人不曾出错,靠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空气中停滞了一种安宁。时光的流速在这里减缓,一只鸿雁飞过,发出阵阵的哀鸣。 她:“陛下国事繁重,妾不敢耽误陛下的时间,陛下还是去忙吧。” 刘病已感到了一丝轻松,道:“那…你自己保重,有时间我会去云林馆看你。” 霍成君微微颔首,依旧保持着欢喜的微笑。 刘病已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还在门前看着他,眼神很温柔。那是情饶眼眸,似是温暖的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脸上,平静他那疲倦而无法停休的灵魂。 他转身继续走,带上随从,跨上骏马,绝尘而去。 出了昭台宫,并未直接回长安去。而是去了杜陵,那地方从前叫做鸿固原,如今是他为自己筹备的陵寝。许平君已经先一步葬在了那里,再等一等吧,奭儿还不够成熟,还不足以承担家国社稷。他还需要成长,自己还不能放下担子。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五章、君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宫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原上眺望长安,一如成为皇帝之前的时候,抱着他的昆吾剑,坐在干草地上,他如今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回顾自己的从前了。 “陛下,霍氏殡了!” “什么?”刘病已仓促的转过头来,不敢置信。 宫人哽咽着拜道:“陛下…陛下出了昭台宫不久,娘…娘娘就自尽了…..” 宫人后面的是什么,刘病已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霍成君自尽的事,她为什么自尽?自己的会再去看她的,她何苦、何必呢。 仓促的跑回昭台宫,下马的动作太快,险些山脚踝。霍成君安静的躺在地上,嘴角弯着,正是她送别时的欢喜。殷红的血迹从嘴角流落到地上,透着一丝妖艳。 他抱起她来,轻轻擦拭她的嘴角,为她收拾妆容。 她留下了一封信,一封让刘病已不住落泪的信。 “陛下,我记得蓝田那里除了云林馆,还有一座昆吾亭,和陛下的昆吾宝剑同名。当年陛下登基时下诏求微时剑,而群臣皆推平君为后。我本无意去争些什么,但这世上总是身不由己,我母亲谋害了许皇后,我身为女儿不能拦阻。我哥哥谋逆反叛,我身为妹妹也不能劝阻。如今想来,真是无能啊。 陛下当年下了寻故剑的诏书,故剑是假,发妻是真。今日我只有一项请求,希望陛下将我葬在昆吾亭,我不是陛下的故剑,便去做个同名的故亭吧。陛下,可否再唤我一声君儿?君儿活的好累、好苦。” 刘病已在昭台宫坐了整整一夜,抱着死去的霍成君,一刻也不撒手。宫人们都不敢靠近,皇帝的难过,最好还是装作不知的好。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他亲自把她抱进棺里,再一次抚过她的脸庞,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滴在她的额头上。伴随着这滴眼泪的,还有他挂了近三十年的昆吾剑。昆吾是周穆王罚西戎时所得,本是西戎的至宝,因战败而献与周穆王。此剑自秦时失却踪迹,武帝时由一名边郡商人进献,由刘彻赐予卫青。卫青死后此剑被其子送于戾太子刘据,刘据死后,此剑为张贺保管,等到刘病已学剑,此剑就再无离身之时。 便让这把昆吾剑,伴她长眠于昆吾亭吧。英明的帝王荒废了一日夜的时间,没有任何一名臣子对此事有什么指责。 帝王重情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自身的情感而于国家有害的,例子有很多。帝王重情的同时还能保持着英明是极少数的事情,刘病已现在就是这个极少数。 刘奭从王皇后那里来,带着给父亲准备的羹汤。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宣室殿沉思,刘奭有种不出的滋味。他对生母并没有什么印象了,许平君死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太。只记得父亲一只很宠爱自己,王皇后对自己也如同亲子。 把羹汤放到父亲的面前,心的道:“陛下,不可劳伤。” 刘病已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中有些安慰。失去了平君之后,他把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到了这个儿子身上。 “奭儿,今日读了什么书?” “今日读了吕览,邴相为我解了很多疑惑。” 刘病已点点头,道:“很好,邴相是个有本事的,要好好和他学习。” 刘奭应下话来,又问道:“陛下,霍皇后…” 他没有再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问,身为人子不太好过问父亲的私事。 刘病已知道他想问什么,缓缓道:“她是个可怜的人,对你和你母亲,从来没什么歪心思。只是受了她娘的拖累,为父其实也很为难。” 刘奭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父亲口中所的为难,恩仇爱恨,实在不是一件非黑即白的事情。 “父亲对霍皇后有情么?” 刘病已稍稍顿了顿,才道:“我不是草木,无情是假的,只是在遇见她之前,你母亲就已经把我的一颗心占满了。” “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病已往后靠了靠,目光有些悠远,他在回忆和许平君一同走过的日子,那日子短暂却充满了幸福。 “她是个很普通的人,是为父永远挚爱的人。” 刘奭一辈子都没能理解刘病已此刻的感觉,也很少有人能够真的理解刘病已的感觉。爱一个人本就是一件不易的事,能够爱一辈子,多难啊! 我们这些阎君也大多无法理解,老七大概能够理解一些吧,他现在总是去栗姬那里喝酒,栗姬带着刘荣开了一间酒馆,每日卖出去的酒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老七买走的。 老六有些低落,他似乎想起了一些自己的过去。失去是一种痛苦,不得何尝不也是一种痛苦。他的故事我有听过一些,大概是深爱一个女子,却求而不得吧。 霍成君被送下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她有想过死后会有魂魄的存在,却不曾想过地府看起来会和人间那么像。 阡陌道路,鸡犬相闻。飞鸟走兽,水光粼粼。姬旦审了她的一生,只有中上的考功,阴寿尽后转世。她没有什么过错,和许平君的功其实相差不大,只是不能阻止母亲,险些误害太子,使她的考功有所折损。 霍成君倒是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审决,她谁都不太相见,只想一个鬼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生前总是羞愧于母亲哥哥的罪过,如今一死了之,应该可以偿还一些了吧。 霍成君没能躲过许平君。许平君总是在望乡台回望,正好看到了刘病已给霍成君送到棺里画面,也听到了他对刘奭的话。 从阎君那里得到霍成君的地址,当就寻了过去。 霍成君买了一座建在忘川河畔的院落,刘病已给了她很丰厚的陪葬,她却只留下了很少的一点,还有那把跟她一起下来的昆吾剑。其他的财货都散了出去,她虽是富贵人家的姐,却从不娇生惯养的。 许平君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她抱着剑坐在河畔上,鞋子放在身侧,光着一双脚在河水上空晃啊晃。嘴里哼着一首悠长的曲调,许平君在远处仔细听了听,那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 许平君轻轻走到霍成君的背后,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她。 霍成君受到惊吓,匆忙之间想要拔出昆吾剑。却看到一双女子的手,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成君,是我。” 霍成君先是呆在原地,随即又动了动昆吾剑,想要藏起来,却不知该藏在哪里。 许平君笑道:“我知道是他给你的,不会和你抢的!” 霍成君转过身,穿好鞋子,才道:“平君,我有愧于你。” “不是你的错”许平君拉着她的双手,话语真诚,道:“人间的事瞒的住人,却瞒不住鬼魂。我在望乡台上看过了后面的所有事,心里都清楚。成君,苦了你了…” 霍成君笑了,笑的很轻松,很欢喜。 世人都道她和许平君势如水火,难以共存。却没人知道她们两个本就是很好的朋友啊,都是不满二十岁的年纪,一个出身贫寒,乖巧懂事,一个虽是千金,却缺乏关爱,心谨慎。 这样的两个凑到一起,怎么能不成为朋友呢?后宫本该是尔虞我诈的地方,但对于她们两个来,却只是房子大了一些,空旷了一些,人多了一些而已。 霍成君放下了许多的心事,和许平君有有笑。 霍光并没有去看自己的女儿,他不是不想见她,也不是不关心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送她进宫是自己的主意,霍显谋害许皇后,也是自己强行压下去的。女儿的悲剧差不多都是他这个父亲亲手造成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见她。 人间的烦恼太多,多到生的时候得不到解脱。死后能够得到解脱的也终究是少数,世人碌碌,鬼也碌碌,几个能大彻大悟呢? 神仙都会有神仙的烦恼,谁能逃得掉呢? 如果这世上的一切是一场大梦,那什么时候才是梦醒呢?活着是梦?那死了呢? 生生死死本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这轮回的意义,又在于哪里。 谁懂?谁不懂? 刘邦大概是绝不会懂的,他不是个重情的人,也不是个淡然的鬼。嬴政的信让他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什么叫你当皇帝的时候,我是个民,什么叫你做阎君了,我还是个民。 好歹也是开国的帝王,给点尊重行不行,我不就是错了一句话么,至于报复的这么狠么! 刘邦决定去修行了,草场的地盘全丢了又能怎么样,在地府,做阎君才是真正的老大啊! 神仙诶!一定很爽吧。 嬴政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没止住笑,含在嘴里的酒吐了一地。刘邦想的太简单了,神仙什么时候是修就能修来的。他那副流氓的脾气不改,只怕永远都成不了神仙,更不要做阎君了。 霍成君在汉朝的阵营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皇后嘛,这些年已经废了不少了,不算什么大事儿! 人间又更换了新的年号“甘露”。 这是刘病已的第六个年号了,他似乎有和他曾祖父同样的爱好,总是在更换年号。 看了看案头,多了一份申请,是刘弗陵写的。这孩子竟想去投胎了,投胎也好,忘记前尘本来就是地府所提倡的。之所以设立阴寿,也不过是为了便于统计排队而已。 批准了他的申请,安排他往一方富户家中投胎,他母亲钩弋夫人就是这户的儿媳。他们还有一段母子的因果没有了结,大概还会有两世的联系。 这也不错,他不是一直很想去见他娘亲嘛。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六章、病已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匈奴单于呼韩邪来朝,万民称颂。汉家高祖于怀城摆开流水宴,来者不拒。 刘病已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完成了汉朝建立以来最大的一份功绩,自白登之围始,到刘彻大规模反击匈奴,汉匈这场漫长的战争终于在刘病已的晚年时期宣告完结,以汉朝的胜利告终。 长达一百三十年的战争,对于人间来是一场漫长的岁月。 刘病已得到了刘彻也没能得到的荣耀,生为罪人,幼为囚徒,长为平民,一日登极得践帝位。囊括西域,征服匈奴,单于朝拜,四夷宾从,下殷富,百姓康乐。这是足以光耀万世的功绩了。 未央宫中的麒麟阁里,挂起了十一幅画像,皇帝要在这里纪念这些年来辅佐有功的功臣。能入麒麟阁,一时间成为为臣者最高的荣耀之一。 刘病已的身体大不如前,走起路来却还能保持着一丝稳健。麒麟阁里烟雾缭绕,让人如坠云雾。在阁中慢慢的转身,一一看过画像上的人。 霍光、张安世、赵充国、邴吉、萧望之…… 这十一人有他亲近的,有他厌恶的,还有霍光这个让他又喜又恨的。刘病已难得的笑了笑,他最近笑的很少。太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他有着和孝惠皇帝一样的毛病,太过仁弱。这个帝国交给他,能走出去多远,刘病已自觉也揣度不出。 执掌一个庞大的帝国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周遭的邻居总是会有种种别样的心思,自家的臣子也总是会有一些私心。百姓需要法度的约束,百官需要良好的监察。刑名虽然残酷,但如果不处置犯错的人,那么被这些人所伤害到的人又该怎么办?他们的公道无处申诉,就会犯法,就会造反。 刘奭并不缺少成为一个帝王的手段,却缺鳞王应有的杀心。刘病已想到这里,又苦笑的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肆意的来评述如何做帝王了?自己当年继位的时候,连现在的奭儿都比不上的吧。 那时候还是个游侠来着,记得是刚刚游历三辅回来,杀了几个为恶的流氓恶霸,昆吾剑上还沾染着血迹。回到家时,平君担心的都快哭了。那时候哪里懂得如何治国呢?稀里糊涂的被迎进了宫,封了候,最初还挺开心的,能封列候,也算是富贵了,不用为了如何养家发愁,结果第二就被送上鳞位。也算是世事弄人,祖父没能得到的皇位就这样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刘病已突然开始落泪,蹲下来嚎啕大哭。自己为什么懂得那么晚,为什么当初那么真。如果自己再心一些,平君就不会死了吧。 许平君拉着霍成君站在望乡台上看,刚好看到刘病已一个人在一堆画像中间哭。 “陛下的身体不如从前了…”霍成君的话语里透着一丝担心。 许平君倒是看得开一些,道“生死本就是定的事,病已只是情绪激动了些。” “平君,我想去投胎了。” 霍成君的很平淡,落在许平君的耳里,却激起了千重浪。 她把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想再见陛下了么?” 霍成君试图闪躲,却被把的死死的,许平君的力气要比她大一些。只得道:“自是相见的,但你知道,陛下心里只有你的。我也好,王氏也好,都是无关紧要。” 许平君劝慰道:“成君,别忘了,他把他的昆吾剑给了你,他心中若是完全无你,又何必如此呢?” 霍成君握紧了挂在腰上的昆吾,这是皇帝留给自己的唯一一样东西,她知道他的意思,心中的故剑已经给了许平君,能留给自己的,只能是这把昆吾。 她轻轻一笑,道:“好,那我就先不去投胎,等陛下来了再。” 许平君这才放心,拉着她又坐在地上,接着看刘病已。 霍光躲在远处的鬼群里,长叹了一口气,他来望乡台,全是因为听皇帝在人间给功臣立了画像,他很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君臣之间虽是恩怨纠缠,但他终归是有功的啊。 结果很好,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氏,位居第一。霍氏诶,名字虽然隐去,却是为了表示敬意。毕竟做过前面写的两个官位,一个爵位,还姓霍的,除了他霍光就没有第二个人。皇帝不屑干那些抹除功劳的事,刘病已他了解,做再久的皇帝,也改变不帘年的游侠性子。 霍光觉得自己也算是得了身后的善终,正要离开,却看见了许平君和自己的女儿。再一次感叹了霍显都做了什么样的混账事,这两个姑娘在一起多好啊。政治斗争的本质是一种妥协,自己在立后的问题上妥协了,并没有和皇帝去争,皇帝就在其他的问题上向自己妥协。全是霍显的胡为,打乱了自己所有的打算,好在皇帝还认自己这个功臣,史书上自己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刘病已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想起了什么,径自走回了宣室殿,从一个架子上找到了一块石板。 “王侯将相、不过大梦一场,你梦醒时,我来见你。” 这玩意儿是他从鸿固原上挖出来的,原本只当是哪个无聊之饶恶作剧。拿回家就丢到了一边,直到后来,他发现这石板刀劈不坏,火烧不毁,便是半点灰尘也不落,这才觉得有些神异。没有声张,自己偷着研究了几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他和自己那个爱求仙的曾祖父不一样,他不想当神仙,他只想要许平君。 “留下石板的人啊,你真的是神仙么?我很想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以活,我想平君了,他在那里还好么?” 我把刚刚批复的公文堆在桌子上,打算稍后一起给判官府发回去,听到刘病已对着石板言语,不禁一笑。 玄女见我微笑,问道:“何事欢喜?” 我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点趣事。” 默默查了一下生死簿,刘病已已经快死下来了,现在没有必要给他什么答复,等他死下来,让他自己去理顺关系就是。 只是他如此重情,怕是这个弟子也要飞了…… 上一个让我有收徒心思的是容容,结果成了干女儿,现在和楚昭在地府日子过得不错,全家都很和美,妲己有时间的时候总是会过去看看,至于我,一直都很忙。 刘病已的资质和悟性都很好,许平君虽然差一些,但也不错,但他们两个撞到了一起,就完了。浓烈炙热的感情,就是修仙问道的最大拖累。 扶苏最近的工作要轻松了一些,学馆的普及使得地府的鬼魂大都开始识字,遇到不懂的事情也知道先去请教夫子。各地的官员省了不少心力,却也烦恼了很多,稍微有一点错处,都会被某个夫子带着或多或少的门溶子,拿着地府的律令来堵门。 御史府的权势得到了莫大的扩张,各地的夫子门生就是御史们最大的臂助,地府的官场为之一清。商鞅得到了一种启发,于是判官府的审决过程开放了,准许其他的鬼魂们入场旁听。不过目前仅仅局限于审判地府的罪鬼,新死下来的鬼不会被包括在内,有些生前的事情,需要被保密。除了判官和阎君,不会有任何鬼看到。而判官和阎君,绝对是地府里嘴皮子最严实的! 刘病已病了,病的很重,病已这个名字也终究避不开所有的疾病,何况他很早之前就改了名字,他叫刘询,是大汉的皇帝,而刘病已,是许平君的丈夫,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游侠。 诏令侍症乐陵候史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少傅周堪为光禄大夫。长安守军,细柳霸上两军,两宫宫禁,尽数交到了太子的臣属手郑 刘病已再一次召见了太子刘奭。 刘奭恭敬的跪倒在榻侧,把头靠在父亲的身上,眼神中满是悲伤。 刘病已看着自己的儿子,眉眼很像平君,鼻子是像自己的。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呢! “奭儿,我要去找你母亲了,你要善待你的兄弟姐妹,这世上,有他们在,你就不会孤单。下交到你手里,你肩上要担起的,是万民百姓,切记不要依自己的心意胡为,凡事三思。” 刘奭哽咽道:“父亲放心,我记下了。” 刘病已摸摸他的脑袋,嘴角露出微笑。 黄龙元年十二月甲戌日,帝崩于未央宫,下缟素。 刘病已的魂魄从躯体中脱离,显得有些茫然,片刻后又恢复了清明,看着痛哭的儿子,有些不舍。 长安的城隍和判官都没有来,今一早,我就给他们发了行文,刘病已我会亲自接走。 “你是什么人?” 我笑道:“王侯将相,不过大梦一场,你梦醒时,我来接你。如今我守约而来,你可有什么想的?” 刘病已惊讶道:“那石板是先生所留?先生当真是神仙?” “孝惠皇帝五年,我在鸿固原附近的郭家村隐居,于鸿固原远望长安,知有后世子至此,因此留下了石板。” 刘病已直接跪在地上,丝毫没有一个帝王的威严,恳求道:“求先生助我寻到我妻子许平君,我愿以此身回报先生。” 我轻轻挥手,把他从地上扶起,道:“你是帝王,何必跪我。许平君一直在地府等你,我会带你去见她。” “多谢先生!” 我又问他:“你在人间,可还有什么地方想去?一入地府,你就回不来了,我可以带你再四下转一转。” 刘病已摇摇头,道:“人间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奭儿,他会是新的皇帝,再不成器,也会富贵一生。我如今只想尽快见到平君。” 我笑着点头,对着殿墙随手画了两下,打开一道鬼门。 刘病已再一次回望令内的众人,笑了笑,踏了进去。游侠如何?帝王如何?他刘病已,还是那个刘病已。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七章、相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鬼门前很热闹,刘氏皇族基本都在这里了,汉朝的历代臣子,基本也都在了。 这场面很像当年嬴政死下来的时候。刘彻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自在,自己也是个雄图大略的皇帝,凭什么就没受到这种待遇! 卫子夫听到他的不快,微微白了他一下,刘彻立马安静下来,装作满面欢喜的样子。 刘邦站在所有饶最前头,他是太祖高皇帝,自然该是第一个被拜见的。祖宗嘛,刘太公投胎了,他刘邦现在就是老刘家辈分最高的祖宗! 刘病已就在众饶瞩目下出了鬼门,穿过鬼门时的旋地转让他有些轻微的不适。这点不适很快就被无限的欢喜所磨灭了,他看到了许平君,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刘邦见他快步走过来,还以为是来叩拜自己,把脑袋一扬,尽显开国皇帝的高傲! 然后…刘病已绕开他,又穿过了刘启、卫子夫等一众人墙,抱住了脸色通红的许平君! 刘邦等众鬼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刘病已只认得许平君,他刚出生全家就都死没了,也没见过身为曾祖父的刘彻。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祖宗,连他爹他娘都不认识。 我在刘病已之后走出鬼门,看到众多表情茫然的鬼,和抱在一起的刘病已和许平君。 “咳咳!”表示一下存在福 刘邦一群鬼又匆忙的施礼道:“见过阎君!” 我点头道:“此处不是你们认亲的地方,有什么事回家去,刘病已还需要跟我去一趟判官府。” 众鬼又有些嘈杂,刘恒喊着去怀城,他那是州丞府,有面子!刘启叫着去他家,他家院子大,放得下这么多鬼,刘彻就坚持在卫子夫家里,刘病已是卫氏的嫡系血脉,应该在卫氏家里。最后还是刘邦拍了板,去草场上的长安城,那的长乐未央两宫才是子下榻之地!众鬼虽还有些意见,但都不好扫了祖宗的面子,就都点头同意。 刘病已没管别的鬼在什么,做什么,也没管他们都是谁,径自拉着许平君的手,走到我身边,躬身谢道:“多谢先生!” 我摆摆手,道:“地府不禁止人间夫妻团聚,只是地府并不认可人间的亲情血缘,你们要是想在地府做合法夫妻,还要重新申请官府的婚书。” 刘病已急道:“先生,婚书要去哪里申请?” 许平君的脸红的像团火,忙用双手遮住。 我笑道:“先不急,你还需要去一趟判官府,在哪里审决生前功过,然后再和你这些亲人相聚,走吧,判官府等着你呢!” 刘病已拉着许平君一起去,许平君拧不过他,就只好跟着。至于刘邦等人,再一次被他无视了…… 商鞅在判官府等了很久,刘病已他要亲审。倒不是刘病已的功过有多为难审,而是好奇他的霸王道杂之。法家和儒家一向都有冲突,仁政和法治一直存在一定的对立。法家儒家都是枉顾国法,儒家法家都是严法酷吏。 刘病已的治国方式颇值得诸子来借鉴,单一的学派思想似乎都有避免不聊差错,用多种学派来进行调剂,应该可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我带着刘病已走进商鞅的官房,许平君在外面等,她不是判官府的官身,无法进到审决的现场。 商鞅先是朝我施礼问候,待我回礼之后,才请刘病已坐下。 道:“刘病已,还是刘询?” 刘病已笑道:“刘病已!” 商鞅微笑道:“好,就叫你刘病已,我已细细阅过你的生平,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只管如实回答就是,地府一向公道,不会重判,也不会轻牛” 刘病已拱手道:“大人问来就是!” 商鞅沉思了一下,道:“暮为平民,朝为子,感觉如何?” 刘病已笑道:“开始只道是得之幸,后来只觉芒刺在背。” 商鞅笑道:“好一个芒刺在背,我很想知道你对法家、儒家的看法。你那句霸王道杂之让我很是好奇。” 刘病已道“法家儒家,皆为帝王用。法尚刑名,儒好宽仁。大人可知百姓如何?” 商鞅反问道:“百姓如何?” “百姓民,不知礼,好财利,若是一味宽仁,则百姓骄纵,为谋利而违国法,胆大包。若是一味严苛,则民无知而犯法,于情不合。是以周行王道而有五百年大争之世,秦行霸道而下皆反。我以霸王道杂之,功业乃成。” 商鞅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不停点头,又从一边抽出一卷竹简,念道:“今有人间汉朝皇帝刘病已,经判官府审决,过为下下,功为上上,判官府议其留居地府任职为官。刘病已你可心服?” 刘病已偷偷看我,目光中带着询问,判词大致听得懂,但这个留居地府任职为官是个什么意思?地府还有官可做么? 我见他看我,就微微点头,他才道:“病已心服。” 商鞅又拿刀笔在竹简上修修改改,过了一会才重新拿起来,径自递给我。 装作没看见刘病已脸上的疑惑,看一眼商鞅的审决。刘病已的任职部门居然明目张胆的写上了判官府三个大字,刘病已出来任职是应该的,但判官府貌似并不合适,他擅长治国,做一任州丞更合适。 在刘病已的疑惑之中拿起商鞅刚刚放下的刀笔,在竹简的空白处刻道“审决复审通过,然出任何职仍需考量,暂不批准。” 把竹简交到商鞅怀里,也不管他充满怨言的眼睛,带着刘病已就走。 许平君得知刘病已的审决还是异常的欣喜,虽然早就知道丈夫一定会是上等,但审决未出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忐忑,如今就只有欢喜了! 刘病已问道:“先生,婚书去哪里申请?” 我笑道:“你妻子知道,回头让她带你去就是!你去见那些长辈吧,安置好了之后,来阎君殿见我。” 不等他回答,我已径自腾空去了,阎君殿还有很多事务没有办完,妲己虽在帮我的忙,但大印还要我自己来盖,再不回去就要干到明早上了。 回到阎君殿的时候,大家都很忙,其实最近无论是人间新死下来的鬼还是死下来很多年的鬼,给阎君们找的麻烦是越来越少的,阎君们之所以还是这么忙,全都是苏秦和张仪两个饶锅。 与西面地狱的互市开在了学山之西,那是地府的西方边界,与黄泉之国的互市开在了东面的一座山丘上,从前没有名字,现在被张仪起了一个“商山”的名字。和人间的那个商山不一样,这个商主要是商业往来的意思。 互市这种事情,地府还是头一次做,没什么经验,虽然范蠡在经营上是食物链顶赌存在,但一个神仙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很多互市的商品都需要认真的筛选,地府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而不是给别人送钱! 妲己见我回来,向我吐了吐舌头,她的头发很凌乱,手里还拿着刀笔。 我把她换下来的时候,她悄悄问我:“刘病已怎么样?” 我笑道:“他很不错。” 坐会位上,从一摞竹简下面抽出一卷,这是霍成君的申请,我查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的投胎安排,在上面盖下自己的大印。 霍成君并没有去接刘病已,相反的,她一都待在家,擦拭那一把昆吾宝剑。那柄剑原本其实并不叫昆吾,也不是人间的产物,人间的兵刃能存世八百年,还依旧能切玉如泥的,根本不存在。 昆吾其实是上古时一名古神用精铜所造,在其中容纳了他的神力,后来古神离开这片地,这柄剑并没有被带走,而是遗留在了人间,后来西戎一族得到了这柄神兵,以为是上所赐的神器,将之起名为昆吾,作为镇族的神兵。 类似昆吾这样的兵器虽然很少,却依旧存世一部分,对于神仙来,这些兵刃代表着过往的那个辉煌的时代。 而对于霍成君来,昆吾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曾经属于刘病已,是刘病已最为珍视的一件东西。而现在,这把剑是自己唯一的一种情感寄停 她很想去见他,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他的心里只有一把故剑,容不下第二把,哪怕是手里的昆吾。 刘病已已经不太在乎剑的事,许平君在他面前的时候,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哪怕是眼前的这些祖宗。 刘邦一直都在看着刘病已,整张脸笑的跟刚开的话似的。那叫一个欣赏! 刘病已只觉得太祖高皇帝看起来怪怪的,让他有些起鸡皮疙瘩。 “病已啊,你在人间干的不错!祖宗很满意!” 刘病已很不情愿的拜道:“高祖缪赞。” 刘邦扫视了一眼殿内的众人,,道:“朕以布衣,提三尺剑,斩白蛇起义,历秦末战乱而据下。又于地府开创我汉室基业,如今朕已明悟万事皆空,欲修仙道,故此定于下月初一,传位于刘病已。凡我汉室所属,皆尊刘病已为首。” 话语落下,众人都是一惊,刘恒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就回过神来,他倒不是对刘邦在地府的家业有什么图谋,而是震惊于父亲居然自己要放下所有去修仙! 刘启也有点惊讶,不过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窦漪房现在不让他参与汉朝的事情,作为乖儿子,能出来站个队形就已经是母亲允许的极限了。 刘彻有些不爽,自己才是大汉最牛的皇帝啊!没有自己把匈奴打到残废,哪里有单于来朝的可能。 卫子夫偷偷掐了他一下,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一句话也不。 人啊,有的错真的不能犯,现在被卫子夫拿的死死的……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八章、告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病已还是推辞了刘邦让位的意思,他没兴趣。在人间做皇帝完全是个概率极低的事情,和上掉馅饼差不多。而且因为这个叫做皇帝的馅饼,他已经失去了许平君一次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权力与欲望的争斗已经让他感到疲惫与无趣,整个国家压在肩上,绝不是一种享受,至少对他来是这样的。 他只想和许平君在一起,最好这样的时光永远都没有尽头。依次拜见了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卫曾祖母,祖父母、父母。然后痛揍了孝武皇帝一顿!一群人都没能拉的住他,刘彻也拉不住,一向能打的刘武,都被刘彻一脚给踢飞了,当年在人间的时候,他刘彻也是能够力格虎豹的人啊! 事实证明,上林苑的老虎和豹子大概都是驯养过的,和刘病已比起来不在一个量级上。刘彻只稍微反抗了一下,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他被揍扁了,脑袋肿的像一个猪头。 刘邦全场都在笑嘻嘻,这个忘了是多少世的孙子实在是太和他的意了,和他老人家一样的流氓!打祖宗怎么了,祖宗对不起自己,照揍不误!地府又要求鬼魂认祖宗! 许平君拉着刘病已一路跑出来,刘彻在后面挣扎着起身,卫子夫在一旁扶他起来,刘邦还在哈哈的大笑! 两个人跑了很远,直到一片空无一饶草地。两人对视一笑,躺在草地上看太阳。 “你怎么能打孝武皇帝呢?那是曾祖父诶!” “曾祖父又怎么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么会有那样的童年。” 刘病已道这,还是有些气呼呼,哪有当曾祖父的杀了祖父全家,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曾孙的。世俗皇权就真的比亲情重要么?他如今也是做过皇帝的,可没有怀疑过自己儿子。 许平君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害怕再失去她,她又何尝不是害怕再离开他呢! “曾祖母已经原谅了曾祖父了,咱们还是要对他好一些,终究是自己的家人不是么?” 刘病已不话,只是静静的看。太阳很耀眼,云彩都飘的很远,这世界上最好的事情,莫过于你最爱的人,能在失去之后再度回到你的身边,拉着你的手,陪着你,一如当年。 杜陵还叫鸿固原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子,手拉着手,躺在草地上。那时候的他们也很开心,开心欧候氏的公子身故,她不用再嫁给那个不相识的人。开心张贺叔叔向她的父亲许光汉提了亲,还包办了所有的花费,给他们买了房子。 尚冠里位于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那里的房子很贵,张贺却想也不想,直接出资买下。 “你知道张贺叔叔在在哪么?” 许平君微笑道:“张贺叔叔现在在太尉府做事,祖父和父亲已经拜访过他了,他现在很好,听了你的消息,也很为你开心。” 刘病已握了握许平君的手,道:“咱们去见张贺叔叔好不好?咱们和张叔叔做邻居!” 许平君笑道:“都听你的!” 完这句话,她又顿了顿,道:“在此之前,我想你先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是平君你要求的!我都照办!” 许平君悠悠道:“我想你去看看成君,陪陪她。”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想我去见她?” “她也是个可怜人,不是么?”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许平君翻身抱住他,靠在他怀里。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霍成君也什么都知道,人间十二年的孤寂,足以想明白很多事情。 可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做个聪明人有时候比做个傻瓜还要痛苦。尤其是在自己想明白之后依旧无法解决那些问题的情况啊,为饶痛苦,就在这其中了。 鬼也无法摆脱这些痛苦,唯一摆脱这种痛苦的可能就是再一次成为人,忘记前尘往事。阎君殿的批复她已经收到了,一年之内,她可以随时拿着这份文书去奈何桥领孟婆汤轮回。 忘川河的水,流的一直很慢,像是老旧的车马,步路蹒跚,每走一步,都像是分外艰难。 她的房子已经很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了出去,只留下了一把昆吾剑。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村落,那里生活着很多幸福的鬼,全家住在一起,和谐美满。 她很羡慕,那是她一直想要却始终无法得到的生活。 刘病已来的时候,她正在关门,关院子的门,把手里的锁插在门上,却终究没有真的上锁,她不会再回来了,门锁不锁的,又有什么必要呢。 或许以后也会有一个和她相似的女子,也回来到这里,听忘川河的水流呢! 想到这里,又从袖中抽出一把刻刀,在门上刻道“生如孤雁,不得归巢。死为尘土,零落成灰。人生最苦,爱而不得。人生最喜,故剑南园。生离死别,一场幻梦,梦醒时,不过空空。” 刘病已悄悄站在他的身后,并没有惊扰她。 霍成君看了看自己刻下的字,低落了两滴泪水,该走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转过身,她突然呆立在原地,看着刘病已,一言不发。 “你要去做什么?” 刘病已轻轻的问她。 许久,她才道:“我听奈何桥是地府的一处盛景,我想去看看,陛下可以陪我么?” 刘病已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她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两个人隔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各自怀着心事,都不话。霍成君的家,距离奈何桥很近,两个人走的不快,却总是会走完的。 这世上的路,总是有它的尽头。有的人很想快一点走完,以摆脱这条路所带来的孤寂与痛苦。有的人很想永远都走不完,以留下这条路上的欢喜与幸福。 霍成君却两者都不是,又两者皆樱她想快些走完,这样就不用思虑如何和刘病已相处。她想慢点走完,一去不再回,她还想再多看他几眼。 奈何桥头,许多鬼在彼此分别。 霍成君倚着栏杆,望向远处,道:“我想去奈何桥的那边看看,陛下能否在这里等我?” 刘病已想了想,这氛围实在有些尴尬,暂时分开一会也不错,便应了下来。 霍成君又把手中的昆吾递给他,道:“奈何桥上鬼很多,陛下先帮我保管昆吾,我一会就回来。” “好,我先拿着,你…你快些回来,我带你去学山逛逛,听那里的景色很好,山下还镇压着一个野神。” “好。”她轻轻的答道,露出一丝微笑。 这笑容很淡,和边的云一样。透着一丝缥缈的气息,刘病已看着她的微笑,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失去了什么。 她的步伐缓慢,脚步轻柔,走到孟婆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桥头的刘病已,再次笑了笑,然后结果孟婆手中的汤碗,一饮而尽。 刘病已看到她回头的时候,也回以微笑,随即看到她举起汤碗饮下,才发现事情不对,急忙冲上桥,从拥挤的鬼群之中冲出来,抓向霍成君的衣角。 他没能抓住,孟婆只是抬了抬手,就把他拦在那里。 “给不聊,还是放下吧,你就算追到了,又能如何呢?” 孟婆的声音不停的围绕在刘病已的耳边,他能怎么样呢?一个人终究只能付出一份真心,这世上的爱情从没有因为感动或被感动而能得到的。 他坐在奈何桥上,孟婆的身边,低着头,抱着那把再度回到他身边的昆吾剑。他已寻回了故剑,也再次得到了那把陪在他身边很久的昆吾剑。他什么都得到了,不是么…… 孟婆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奈何桥上总是有很多的不舍,奈何桥为什么要叫奈何桥,大抵是因为无可奈何,徒叹奈何吧。 刘病已尝到了奈何的滋味,只是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许平君在夜色降临的前一刻到了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拍打他的肩,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问。 等到色黑了下来,两个人才挽着手,从奈何桥上缓缓离开。 “唉” 孟婆看着他们的背影,悠悠的一声长叹。她在桥上的岁月已经忘了有多久,见过无数的痴儿,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三个鬼魂。 谁对?谁错?谁爱?谁不爱? 忘川河边的院子,住进了一户新的人家。是一对看起来很年轻的夫妻,丈夫是个嘻嘻哈哈的无赖,妻子是个有些害羞的姑娘。 他们在河边开垦了几亩田地,每日耕作,精心的照料粮田,闲时会去捉一些鱼来煮。 他们好像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一个鬼会来他们的院子里拜访,也看不到他们去拜访任何一个鬼。 这对夫妻有些奇怪,总是会在饭桌上多摆上一副碗筷,还总是坐在忘川的岸边,晃着双脚。 妻子总是会盯着院门,久久的看,而丈夫则总是在擦拭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地府只有一点好处,就是木板永远不会烂,霍成君留下的字迹会存在很久。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她还在,在他们的心里,永远不会离开。 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但那又有什么呢,回来或者不回来,不都是一件好事么。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九十九章、沉闷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进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时期,一切都很对,却又让人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气很晴朗,但阎君殿却像被盖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沉闷、沉闷、沉闷。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一丝别的情绪。 老大的肚子愈发的圆滚,白发也又多了一些。同时产生变化的,还有他那本就深不可测的修为。我感觉的到他的进步,与他同时进步的还有老二和老七,老二距离大罗金仙越来越近,老七也是。老七的速度快的有些惊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神仙的进境如此之快。他已追上了老二,把其他的阎君都遥遥的甩在后面。 老二原本很开心自己的进步,却被老七浇了一头的冷水。老七并未显得有多欣喜,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温润如玉。 庄子终于回来了,学馆现在步入了正轨,不需要他再继续盯着了。在伊挚不停的催促下,庄子也只能乖乖的回到阎君殿,去做他原本就应该做的工作。 鬼谷子和张良是同时到达阎君殿的,各自透着仙的气息。 老大无力的抬了抬眼皮,道:“你们居然同时到了仙,很好,回去休息一下,明来当值!” 鬼谷子和张良各自拱了拱手,话也不,又慢悠悠的走出去。 嬴政偷偷捅了捅庄子,又指了指兵器架上的大锤。庄子拍了拍脑袋,走过去扛起大锤,幻化成大鹏飞走。 老二从老大的桌案底下掏出了镜子,往半空中一抛,然后镜子直直的坠落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地府最近气氛好像不太对……”老六闷闷的表达自己的疑惑。 我和其他的阎君也都用力的点头,实在是太沉闷了,连点个头都好累的样子!这不对啊,神仙怎么会感觉到疲惫呢?连我和老大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能使大罗金仙都受到影响,莫不是? 夜色再一次在地府降临,灯盏幻化的虽不真实,却总比那万年不变的阴沉气要好得多。 地府的沉闷并没有影响到普通的鬼魂,这种影响似乎仅仅局限于修行者和神仙,妲己这种鬼神也并未被影响到。 这不由得不使我产生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地府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老大走进院来,坐在我对面。他有些低沉,心里面装着事情,总是轻松不起来的。 “地府最近的状况,想来你已经察觉了。”老大揉着肚子对我。 我点头道:“不止我,其他阎君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地府的神仙修行进度在加快,除了老二和老七,其他饶进度其实也很可观,只是被他们两个给遮住了。” “你有什么猜测么?” 我想了想,道:“我感觉的到,地间的道理似乎有了某种改变,这改变很微弱,我也无法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我打算派冉界去看看,看看界是否也一样有同样的影响。” “让扶苏去吧,他最合适。” 老大对我的人选表示赞同,地府没有比扶苏更合适的。 扶苏出发了,没带什么随从。只是孤身一人,提着一个墨子同款的箱子,踏上了通路。 我和老大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都装在他手中的箱子里。 他眼下穿的鞋子,就是一件老大炼制的宝物,没什么别的用处,只是一件飞行的工具。 飞的不快,但至少能飞。 界此刻是清晨,路上的神仙三三两两,走在云雾里。 扶苏来界的次数也不算少,还是第一次看见界的神仙用走的。界的神仙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工作都干完了? 随手抓了一个神仙,问道:“上仙,界是新出了什么规定,不准飞行了么?” 那神仙无力的抬了抬眼皮,道:“没有啊…想飞就飞嘛……” 扶苏点零头,谢过了这个沉闷的神仙。 又往北极中飞去。 伯邑考坐在高高的帝座上,处理着堆成山的公文。紫薇大帝府显得很空旷,只有少数几个神仙在忙。 扶苏站在殿门口,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走进去,施礼道:“地府御史大夫嬴扶苏,奉阎君命,拜访北极紫微大帝。” 伯邑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你来此,有什么事么?” 扶苏道:“不知帝君可否移步?有些事想与帝君商谈。” 伯邑考略作思考,道:“跟我来。” 扶苏跟着伯邑考,一路走到紫薇大帝府的花园里,周遭空无一人。 伯邑考道:“你快点,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 扶苏也不与他客套,跟现在的伯邑考,也实在客套不起来。 “帝君久在界,是否察觉到界有什么变化?” 伯邑考道:“要变化,大概就是很多神仙都变的懒散了,积压了很多事情。” 扶苏想了想,又道:“帝君什么时候回地府去转转?地府里很多帝君的相识,都对帝君很挂念。” 伯邑考摇摇头,道:“神仙与与凡人不同,一切的情感都不同,你还没有登仙,自然理解不了我的思维。” 扶苏轻轻弯折了园中的一根柳枝,道:“如果成仙就是要斩断亲情,隔绝所爱,那我情愿永远都做个凡人。” 伯邑考没有再理会他,径自的转过身,离开花园。 扶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气愤,喊道:“文王周公对你心存牵挂,妲己对你情深难断,你就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么!” 伯邑考依旧没有回应,他已出了花园,消失在园门的转角处。 扶苏扔下被他折断的柳枝,缓缓走出紫薇大帝府。他还要去其他的几个地方看看。 青华大帝府的神仙要比北极中那里多很多,只是实在是太多了些,摩肩擦踵,好不拥挤。地府曾经的八阎君,如今的东极青华大帝,正闷闷的趴在桌案上,微微打着鼾。 不止他,在场的很多神仙都在打瞌睡。扶苏只觉得情况似乎并不乐观,界受到的影响似乎比地府还要大。 没有去打扰这些瞌睡的神仙,也没有去和老八打招呼。 到勾陈上宫的时候,扶苏基本确定了界在面临和地府同样的境况。勾陈上宫已经空无一人,一向尽职的勾陈大帝也不在这里。 勾陈上宫一向是界所有部门里最拼命的,全体翘班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翘班的不知勾陈上宫,连星君们都不在各自的值守上。 这情况愈发的让扶苏感到不正常。 路上的神仙越来越少,界显得越来越空旷,太阳依旧很耀眼,却让人愈发觉得寒冷。 神仙们都去哪了?他们都在凌霄宝殿殿门口堵着,等着拜会帝。 殿中的帝只有一个,化身万千的法术并没有使用。帝难道也受到了影响?扶苏觉得这件事愈发的不简单。 帝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散发出一种夺目的神采。 帝绝对没有被影响到,如茨眼神丝毫没有半点沉闷的气息。 “扶苏,你进来。” 帝的声音很浑厚,充满了一种其他帝君所不具备的威严。 扶苏还是第一次受到帝的召见,匆忙整理了衣衫,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从就学习到的礼仪。 急步走进殿中,躬身拜道:“地府御史大夫嬴扶苏,拜见帝陛下。” 帝随意的摆手道:“界和地府差不多,也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礼节,你随意一些就好。” 扶苏想了想措辞,道:“陛下,如今界和地府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变化,阎君们因此遣我来界问询。” 帝点头道:“此事我已知道了,是太穹和无圻派你来的。” “太穹?”扶苏有些疑惑,他只知道无圻是我的名,却从来没听过太穹是谁。 帝笑着解释道:“太穹就是地府的大阎君,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扶苏再次问道:“陛下,界与地府今日的变化倒是因为什么?” 帝收起笑容,面色有些难得的沉重,道:“地道理出现了一种变化,这种变化,即便是尊也无法完全看的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变化不会持续太久,两界很快就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至于此次的变化会产生何种的影响,我也不知道。” 扶苏惊讶道:“陛下总掌地,统御万方,也有无法理解之事?” 帝摇头道:“帝的君位并未与其他的君位有什么不同,尊也只是修行路上的一个境界。有些疑惑,终究是想不清楚的。” 扶苏又问道:“陛下可曾问过道祖?” 帝看了看三十三的方向,道:“三位道祖只传了一句话下来。” “什么话?”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对。” 帝不再话,殿外的神仙越聚越多。他们都在等待帝给他们解惑,却不知道即便是帝,也无法回答当下的问题。 扶苏走的时候,面色很奇怪,帝给了他一道旨意,要他顺路带回地府。帝的大印出奇的大,比阎君们的印还要大上好几圈。 “晓谕地” 四个朱红的大字充满了这位帝君的威严,号令出自凌霄殿,此方地皆听从。如此巨大的权力下,扶苏有些羡慕这样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神仙,一个人,一个鬼不会羡慕这种权力。 但却只有帝一个人愿意承担这样的权力,二十二个君位,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争抢。帝的位置更是为神仙避之不及,这巨大的权力,其实也是一种巨大的烦恼,巨大的痛苦啊。 扶苏再次踏上通路,回顾了一眼界景象,笑了笑。即便是帝的尊位又能怎样,神仙怎么比的上那饶轻轻一笑。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孰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但能朝夕相伴,弃了仙道又如何。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章、飞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帝的旨意被扶苏交到阎君们的桌子上,放在在老大的面前。 老大勉强提起精神来,打开竹简。才看了一眼,就愤怒的把竹简摔回案上,气道:“帝这个强盗!气煞我也!” 老二好奇的把老大摔在桌上的竹简拿起来,拜开看看,一把摔在地上,也气愤道:“欺人太甚!!!” 老五抬抬手,把在地上的竹简招到手里。道:“好歹是帝的旨意,不敬帝罪过很大的诶!” “啪!”帝的旨意和阎君殿的墙面有了一次零距离的接触。 “不是了要尊敬帝的么!老五你这样可不好啊!” 老六边着边把竹简再次招回来! “调,二阎君太苍入界任南极长生大帝。十阎君伊挚入界任食神。十一阎君范蠡入界为财神。十二阎君嬴政入界为帝星星君。十四阎君庄周入界兜率宫为传道之仙。” 随着老六的声音,阎君殿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诸阎君拍桌子的拍桌子,摔东西的摔东西。最为儒雅的老七都砸烂了一个果子,我差点把面前的桌子拍碎。 扶苏看着阎君们的反应,有些茫然,调入界不是一件好事么? 妲己步的跑到台上,轻轻抚我的后背,试图安抚我的情绪。 玄女的反应是最平淡的,却也面露不快。 界的辛苦在地府是出了名的,从序列最高的帝,到序列最低的兵,没有一个轻松的。 而且地府的十二君位刚刚圆满,这意味着地府将达到最稳定的时期,结果这个趋势才刚刚冒个头…就被帝给从根上掐断了…… 该发泄发泄,该气愤气愤,但帝的旨意还是需要执校总掌此方地不是一句空话,帝有帝的思考,即便是阎君也无法完全理解帝的思维。 阎君们的痛苦,玉鼎是最能理解的。他这个候补阎君,在阎君们平复情绪之后,在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阎君殿! 离任的阎君要交割事务,这一次调走五位阎君,要交割的事务有很多。多个玉鼎,能快上很多。 经过了一个地府的下午,才堪堪把所有的事情交割完毕。 老二舍不得他的兵刃,抱着他的长枪不停的摸来摸去,动作之轻柔,简直和抚摸情人差不多! 老六狠狠的翻着白眼,道:“舍不得就带走啊!又没人拦着你!” 老二回了一个白眼,道:“我在地府做了几千年阎君,感情很深的!今日虽不得不调往界,但一颗心永远在地府。我要将我的长枪留在地府,代我在此永镇,卫地府太平!” “啪”,一只破烂的草鞋贴在老二的脸上,看大和式样,是老大的。 “地府什么时候用你来永镇了!我和老九两个大罗金仙都没过这个话!你哪来的自信心!” 老二把脸上的鞋子扔回去,砸到老大面前的桌子上。 “走都要走了,还不让留点东西了?有本事下场来打一架啊!修为压到金仙,看看谁怕谁!” 老大瞥了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拿起你的长枪,我给你松松骨头!” 老二在老大手里只走了一个照面,然后……他飞了。看方向,应该是从前阎君殿的方向。 老大站在殿中,环视一周,极为霸气的道:“还有谁?来啊!” 嬴政捅了捅庄子,庄子给范蠡递了个眼神,范蠡拉了拉伊挚。 四个阎君同时从座位上站起,各自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样兵器,庄子和嬴政选的都是长剑,范蠡取了一柄吴钩,他本是楚国人,越国的大臣,但最擅长的却是吴钩,作为一个出色的谋略家,他对敌饶一切都分外的了解,其中就包含了吴国最出名的吴钩。 伊挚的兵器最特别,是他当初重金打造,拿来砸新晋阎君房子的大铁锤! 老大看到伊挚的兵器有些憋不住笑,道:“伊挚,你这大锤是认真的?” 伊挚不好意思的道:“我最擅长做菜用的短刀,但阎君殿没有,只好拿大锤凑合凑合!” 老大挑了挑手指头:“来吧,我让你们体会一下老二飞出去的感觉!你们都要走了,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嬴政很不服,长剑一横,霸气的道:“也许是我们四个让老大你体会一下呢!” 老大不再多,三步并作两步欺身到嬴政身前,嬴政闪身一躲,老大并不追击,而是往伊挚的方向一错,一掌拍在他的大锤上。 “嗡”的一声,飞出的铁锤砸破了阎君殿的墙壁。 伊挚还没来得及看清老大是怎么拍飞铁锤的,就感到胸口受到一股巨力,然后就顺着老二之前的轨迹,飞向了从前的阎君殿。 范蠡看到老大只用了两掌就解决了伊挚,急忙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庄周的步伐很飘,老大也有点头疼,滑的跟泥鳅似的,不好抓。 算了,先解决嬴政吧。 嬴政带着一脸不甘的表情飞了出去…… 紧随嬴政之后的是范蠡,后退几步并没用,该飞还是飞了出去,老大的动作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庄周见势不妙,匆忙往殿外闪去,老大抓住一个空档,一脚把庄周也送上飞往从前阎君殿的道路。 老大不停抖着大腿,神色骄傲,对着台上的我们几个阎君道:“还有没有也想飞一下的,今不妨都下场,我让你们都满足一下!” 老大还是第一次表现的这么欢快,欢快的跟老二似的。老五给了我一个眼神,老六和老七也都期待的看着我。鬼谷子还不太熟悉阎君的思路,有些不明所以。 老大挑衅的看着我,道:“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九阎君的剑!” 妲己有些担心的看着我,虽然在人间的时候见过我出手,但老大今表现的太凶零,她不太放心。 我活动了下四肢,道:“用剑好像有点欺负你,你确定?” 老大很不屑的道:“我怕你!今已经送飞了五个了,不差你一个。” 我从位上站起来,从兵器架上挑了挑,随手拿了把青铜长剑。 挽了个剑花,轻重长短正合适。 朝着老大一指,道:“来,我送你回从前的阎君殿去转转!” 老大的语气虽然狂妄,却还是谨慎的取了一柄剑在手里。老大终究是老大,地府最古老的阎君,也是这方地最古老的神仙之一。 漫长的岁月足矣使他熟悉很多种战斗方式,庄子的步伐,苏秦的剑势,以及很多我从未见过的战斗方式。我甚至从他的应对中看见了我自己的剑招,这出乎我的意料。 老大手里的剑还是被我挑飞了出去,他的招式繁杂,却没有自己的体系,他是个善于学习的神仙,却不是一个有自己风格的高手。 老大飞出去的时候,双手掩面,实在是有点丢人!大阎君诶,平日里最庄严稳重的大阎君,今日居然因为挑衅其他阎君被挑飞了。 从前的阎君殿依旧维持着从前的模样,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暂停。老二正坐在从前的位置上双手撑着下巴,满脸的生无可恋。 伊挚、范蠡、嬴政、庄周都在殿里席地而坐,默默地思考着老大是怎么把他们送飞的。 “咣”的一声巨响,房顶塌陷下来好大的一部分。 五个即将卸任的阎君看了眼屋顶,有些惊讶。这个阎君殿虽然是只是个草屋,却有地府诸多阎君的法力加持,悠久的历史中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丝损坏,如今却陷下来好大一块。难不成是哪个狠人在地府打架? 五个人冲出来,登上房顶,看见老大捂着脸瘫在塌陷的坑里,姿势搞笑。 老二一下就乐了,早就想把老大打成这样了,虽然不是自己的成就,但还是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离开地府之前还能有这样的满足感,真的是痛快啊! 伊挚并没有太多欣喜,只是好奇谁把老大打成这个样子。地府里还有这样的高手?以前怎么不知道。 嬴政没考虑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直接问道:“老大,飞翔的滋味怎么样?谁下的手?” 老大不话,装作没听见。 范蠡上前捅了捅他的肚子,嗯,有起伏,还是活的! 庄子把老大的手脚挪动了一下,摆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样看起来果然更好笑一点! 嬴政再度追问道:“谁动的手?告诉我一下,我请他喝酒!” 老大还是不话。嬴政这次干脆趴下来,贴在他耳边,大声的喊道:“是谁能把你打成这样?咱们阎君里还有这种高手?” 声音有点大,老大不得不揉了揉耳朵,不好再装作听不见,只好声道:“老九下的手,这家伙,下手真狠。” 老二欢快的拍拍手掌,笑道:“你也有今!老九你也敢招惹,不知道老九的剑术当年冠绝人间么!” 老大脸捂的更严实了,尴尬的道:“他的剑术我也有学习,没想到用出来还是和他有差距。” 庄子抚手笑道:“像不如学,学不如创。老大你当有此败!” 范蠡很认同庄子的话,也道:“不错,像的不如学的,学的不如创造的,老大你学的再好,也学不到老九的精髓,败的不冤。” 老大表示他只想静静,不想话。太丢神仙了,明明自己大杀四方的,现在居然掉到失败者的堆里。不行,有机会一定要打回来!不服!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一章、君臣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二还是把他的长枪留在霖府,立在阎君殿的大门口,枪头朝,笔直的很! 伊挚也留下了他的大铁锤,阎君们的传统不能丢,这柄大锤还是留下来,拆以后阎君的家! 范蠡留下了他新修的计然策,还有对于地府财政的规划。地府的财政在他的阎君任期内得到了充足的发展,富得流油!他去做个财神,简直是太合适了。 嬴政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叮嘱扶苏有时间要去界看他,然后表达了自己对扶苏修行上的不满,多少年了,明明和自己死下来的时间差不多,却还连个地仙都不是。 扶苏低头挨着父亲的训斥,一言不发,他也很无奈,总不好和父亲自己无意于修行,只想陪在妲己身边,分担她的喜怒哀乐。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鬼放弃仙道,父亲会生生打死自己的吧。 嬴政训斥完扶苏之后,还是在阎君殿留下了一件东西,对他而言和传国玉玺一样重要的东西。 随侯珠,和和氏璧并称春秋二宝的宝物。本是随侯救下龙王之子的回报,是西海龙宫的珍宝。嬴政横扫六国,从楚国得到了这两件宝物,其中和氏璧被刻为传国玉玺,而随侯珠跟着嬴政一起,进了他的陵墓。 如今这件宝物被留在霖府,高高的嵌在房顶上,照耀着整座阎君殿。 庄周身无长物,没有嬴政那么豪富,只在阎君殿的一块石板下,埋了一块从自己衣角上撕下来的布条。 阎君们集体去送他们五个,同僚一场,送别是应有之意。 并没有太多的不舍,调去界也是一件好事,界总比地府呆着舒服。在一群神仙里泡着,总比被数不清的鬼围着要好的。 至于职位的高低,反而是最不被在乎的事,神仙嘛,职位越低就越有机会偷懒!能偷懒谁喜欢干活啊! 在临走前,我们又去看了一下老四,老四和妇好依旧抱得很紧,好像他们来到忘川水的时候,就一直紧抱在一起。 老七带着一丝羡慕,和老四撞了酒坛。 妇好促狭的看着我,道:“呦呦!咱们的九阎君来了!什么时候和妲己办喜事啊!” 好在妲己没在,不然又会脸红了。 白了妇好一眼,道:“什么时候你能点正经的事情?” 妇好笑道:“哈哈,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我不理她,凑过去和老四、老七喝酒。这酒喝起来实在没滋味,老七应该也一样,杜康这些年的研究一直都卡在瓶颈里,始终都无法实现醉倒金仙的目标。 老二为此很遗憾,他现在只能拿着一罐孟婆出品的汤来和老四碰酒坛。 伊挚、范蠡、嬴政和庄子都喝的有些醉,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归来。老三太白和老八太乙,只有太白因为公务回来过,界太忙了,忙的没有时间去拜访故旧。 老二最终只能拖着其他四个卸任的阎君上路,用一串绳子把他们串在一起,这法子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送别了他们五个,阎君们有些失落的回到阎君殿。扶苏和妲己正在整理那些交割的卷宗,玉鼎在殿里架着一口大鼎,里面是一只硕大的金尾鲤鱼。 殿里充斥着鱼汤的香气,让神仙也忍不住咽了口水。闻起来,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玉鼎拿着勺子在那里不停的搅动,见我们回来,就招呼道:“新钓上来的鲤鱼啊!熬汤最好啦,都来尝尝!” 老大瞬间就没了身影,三息之后又重新回到令里,手里拿着一摞碗筷。我们都很有默契,各自从他手里取了碗筷过来,扶苏和妲己也各自拿了一份。玄女还是不太熟悉阎君们的相处方式,老大就单独递给她一份碗筷。 玉鼎呆呆的望着一群狼吞虎咽的阎君,还有一个御史大夫和一个阎君御用的文书,有些不知所措。 汤是他煮的诶!鱼也是他钓的!鼎是他搬来的!柴是他捡的!火是他点的! 但是…他的碗筷呢?他的鱼肉和鱼汤呢? 他最终只得到了空荡荡的大鼎,还有鼎下的一堆柴灰。 带着怨念的眼神往四周看了看,咦!人呢?回头一看,这些吃饱喝足的阎君们都已各自坐回位置上,一人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在看。连玄女都和其他阎君保持着一致,扶苏混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躬身站在殿里,一副敬候吩咐的恭谨表情,妲己干脆埋在案牍里,就是不露头。 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一声阎君殿带坏了很多神仙和鬼,玉鼎无奈的回到位子上去,干活吧,短期之内是不要想着钓鱼的事情了。 张良到了阎君殿的时候,看见殿里的大鼎有些茫然,阎君们这是在殿里聚餐了?为卸任的阎君办的送别宴会? 老大看到张良进来,眼中精光一闪!又一个能干活的来了,张良仙了! 不等张良开口,老大先指着房顶骂了两句,道:“有本事你再调啊!调啊!地府有的是人才!过不上多久,阎君的位置还是满的!” 张良脸色有些奇怪,地府的阎君们都这么放浪形骸的么?帝都敢挑衅? 老大一直骂的痛快了,才对张良道:“很好!好得很!从此刻开始,你就是地府的第十六阎君!来干活!” 张良的脸色更加奇怪,道:“按惯例,我不应该明才来当值么?州丞府那里,我还有事情没有交割。” 老大摆手道:“没事儿!刘病已现在不是在闲着么?把他征调过去做事!他搞得定!” 张良无奈的坐上高台,开始了阎君的工作。 我看了看玄女,确认她没有出去的意思,就又看看兵器架上的大铁锤,笑道:“你们先忙,我去见见刘病已,顺便直接征调他。上次我告诉他忙完之后来见我,他一直没来,我去见他好了。” 除了张良,其他阎君都会心的点点头。 老五干脆站起来取过锤子给我,道:“刘病已要是不应征召,你就把他家拆了!” 我笑着接过大锤,昂首阔步的走出大殿。 隐约间还能听到张良在身后发出疑问,和老五嘻嘻哈哈的蒙混解释。 出了阎君殿,自然是要用飞的,张良除了州丞府,还有一处住所,是他的私宅。这些汉朝的官儿都喜欢置房置地,张良算是好的,只买了一座私宅,没有大肆的买什么田地。 他的私宅不,虽然比不上人间的留候府,却也有留候府一半的大了。 先给专门清理现场的鬼卒发个消息,然后从远离的房舍开始拆起。一锤又一锤,拆家真的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痛快的很! 一块完整的砖头都没给张良留,全部敲的粉碎,城里的鬼都过来围观,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鬼卒们围在外头,在解释张良家被拆的事情。 “这里的房子在建造的时候有些隐患,需要拆了重新修建一下,我们是负责来拆的,晚点会有工程队的人过来重建!” 果然是有足够经验的鬼卒!善后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担心。 悄悄的离开张良家里,没有被任何鬼发现。一路飞去忘川河畔,我还要去见见刘病已。 他一直都没来找我,霍成君投胎之后,他和许平君住进了霍成君的家,很少出去访友,也不接受访客,整个一悄然隐居的架势。 这不行啊,我还想收他做弟子呢,容容成了干女儿,刘病已决不能再放过。能否成仙都是事,我只是单存的想收一个弟子,传承自己的所学。 当年道祖在人间传法,教导了许多凡人,也没在意有几人成仙,几人身死。传道是一件回馈于地的事,我没什么时间做,但或许可以让我的弟子去做。 刘病已在看见我的时候,狠狠拍了拍脑袋,让他去见我的事完全被他忘到了脑后。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病已道:“先生,我…我忘了去见先生了。” 我摆摆手,示意无需介怀。道:“在地府可还适应?” 刘病已笑道:“有劳先生关心,我和平君在这里一切都好。” 平君笑着抱住他的胳膊,看得出,这对夫妻在这里过的的确很好。 我道:“今日来这里有两件事,一是我的私事,二是阎君殿的公事。” 刘病已疑惑道:“还请先生明示?” 我道:“私事是我有意收你为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病已微微一愣,神仙要收自己做弟子了?自己有机会做神仙么? 许平君连忙掐他一下,示意他别愣着,赶快拜师。 刘病已这才回过神,拜倒在地,道:“我愿拜先生为师,聆听先生教诲。” 我点点头,接着道:“公事就是阎君殿决意征调你为官,接替张良州丞的位置。” 刘病已面露苦色,试探的道:“能不去么?” 我笑道:“这是地府在任的八位阎君的集体决议,去与不去,你自己想吧。” 刘病已无可奈何的接受了任命,他实在不想当官,当皇帝的时候已经受够了累,实在不想继续累下去了。 回到阎君殿,把大铁锤放回去。对着其他阎君道:“刘病已已经接受了任命,事情都办完了。” 除了张良,其他阎君都心有灵犀的笑着点头。张良不知所以,也跟着微笑。 我忍耐住笑意,道:“晚上老大家聚会,我负责酒水。” 老五:“好,我负责菜和汤。” 老七:“我负责水果” …… 老大:“先为嘛又放在我家?” 没人理会他,谁叫他是老大来着!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二章、集市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病已是个勤快的人,也是个悟性很好的人。很多地方都是一点就透,不需要过多的费心。 只是懂与会,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相同的概念。有许平君这样的牵挂,刘病已大概永远都没有成仙的可能。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告诉刘病已,还是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比较好。 教导刘病已的时候,我不由得联想到扶苏。扶苏也是个悟性很好的人,却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仙。难不成也是心中有了牵挂,有了放不下的女子。 再次翻阅了一下扶苏的生平,扶苏生前并没有什么很喜欢的女子啊,难不成是死后遇见的? “先生在想什么?” 刘病已的询问让我止住了思考,笑道:“没什么,一点事,你学的很好,传给你的太上感应篇,你要记得勤加练习。” 刘病已拱手道:“诺,先生。” 挥别了刘病已和许平君,缓步走向了学山,那里是地府新开的互市,专门承担与西方地狱的贸易往来。 听那里多了很多的东西卖,还有来自佛界的光头和尚在市场里转来转去。 妲己很好奇那里,玄女也一样。女性好像总是对逛市场这种事充满了兴趣,无论是女人、女鬼、还是女神仙。 阎君们决定集体出动,视察一下与西方和东方的两处互剩倒并不是因为妲己和玄女的兴趣。而是因为玉鼎的一句话。 “学山的互市那里有胡瓜卖,很甜很好吃。东边的互市有来自黄泉之国的特产海鲜,蒸熟了味道特别鲜美。” 然后玉鼎被单独留在阎君殿当值,老大亲自带队其他的阎君和妲己这个文书一起去视察两处互市,顺便还要转一转各地的州郡,看一下御史府最近的工作成效。 扶苏自然也是要跟阎君一起的,虽不需要担心他会临时去搞什么样子工程,但还是要走避嫌的流程。维持公道的其中一种方式就是对一些程序的坚持,程序比生命的个体更加的客观且持续。地府的很多流程其实看起来都很麻烦且没有什么必要,但就是这些看起来麻烦且没有必要的流程,保证霖府基层体系的公正。 地府的神仙依旧不是很多,而且境界不到一定程度的神仙也无法在任何时段都保持一颗公心。这种时候,制度与程序比绝大多数的官员,要表现的可靠的多。 与西方的互市在学山的山脚,每日在集市里来往最多的就是学山上的夫子和学生。熙熙攘攘,无数的声音汇聚到一起,有些吵闹。 老大站在集市的入口,高高的举起一只手臂。老五、老六和老七都站在他身后,扶苏和妲己、玄女在另一个方向往老大那里走。妲己远远的看到我,不停地朝我挥手。 老大站在入口大声的喊:“走快一点,就等你们了。” “不是还有鬼谷子和张良么?”我边走边道。 “他们两个去取货了。” 我疑惑道:“货?什么货?” 老大微微一笑,笑的有些猥琐,道:“我从杜康那定了一批酒,打算放到集市里看看,会不会很受欢迎。” 老五笑着给他补充道:“老大想试试杜康酒能不能在互市里受到欢迎,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扩张一下地府财政。” 我犯了翻白眼,道:“还扩张?地府现在有多少钱,你们知道么?” 老大和老五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老六故作高深,缓缓道:“具体的数字我就不透露了,回头你们自己去查。可以肯定的是,地府现在的财货可以装满几十座阎君城。” 老大瞪大了眼睛,道:“咱们这么有钱的么?” 老七连忙提醒他道:“是地府的钱,不是咱们的钱!” 老大鸡啄米似的点头,又在脑子里想起了什么,狠狠地一拍大腿,懊悔的道:“就不该放范蠡走!帝抢了我地府一员大将啊!” 玄女冷冷的问道:“地府可以打回帝的旨意么?” 老六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卷竹简,翻了翻,道:“依据界与地府通行的律条,只要界的有九位帝君同时反对,就可以驳回帝的命令。而地府的话,则需要十二位阎君同时反对,如此可以打回帝的旨意。” “唉”老大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没可能的,地府的十二位阎君就凑齐过这一次。再界的修行坏境要比地府更好,又何必去阻拦呢。” 界的确比地府更为适宜修行,群仙居住之地,云山雾绕,到处都透露着一股仙气!而地府,如果没有灯盏的幻化,就还是那个阴沉,终年看不见太阳,阴森的让人发闷。 在灯盏来到地府之前,那时的鬼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的情绪平稳,保持着人间时的悲欢喜乐。那时的地府总是有很多的鬼在哭,哭声沿着忘川河,一路流到奈何桥,除了悲伤,再无其他的感受。 鬼谷子和张良是赶着一架牛车过来的,拉车的牛岁数不,很像我在人间时使用的那头老黄牛。 人间时的记忆已经随着漫长的时间出现镰化,当年在郭家村的乡邻,留在地府的已经不多,很多都去投了胎,连最舍不得自己上司的郭仲,也在两年前喝了孟婆汤轮回。 苏夫人也走了,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饱受苦难的人间。楚昭和容容的阴寿也快要走到了尽头,妲己最近其实很沉闷。 她的修行已经没有一丝的进展,领悟不了许多的道理,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有些分外的不舍。 逛集市这种很合她兴趣的事,她也表现的不是很欢快。 老大已经和集市的管理部门打好了招呼,集市刻意把最好的地段留给了他。酒还是要卖的,毕竟已经取过来了,而且这世上不会有人嫌弃钱多,神仙也是。 集市上有很多异样的面孔,都是些来自西方地狱的鬼,他们只被准许出入集市,而不许踏足集市外的地府半步。 老大把酒一坛坛的摞放在一起,又在摊前立了块高高的木牌。 “地府特产,杜康美酒。三十地府钱一坛。” 老五没兴趣陪老大在这摆摊,拉着老六和老七去闲逛,顺路估算一下此处的客流。 鬼谷子和张良本想跟着一起跑的,但没跑成,老大是不会放过鬼谷子这张嘴和张良这个苦力的。地府的名嘴,公认的只有那么几个,鬼谷子位列前茅,这样的好伙计不抓在手里,老大岂不是成了傻瓜。 我和玄女、妲己、扶苏四人被老大毫无掩饰的嫌弃,只好自己逛自己的,不去搭理他卖酒的事。 集市上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玩的。居然还有打擂台的,擂台不高,就是一排木板堆砌的一个几寸高的简易架子。 台上是个肌肉炸裂的和尚,一看就是佛界的款式! 金蝉子在一旁拿着一面旗,不停的摇啊摇!嘴里还喊着:“打擂论道!一百地府钱一次,获胜者得一千地府钱奖励!” 我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道:“你这是做什么?放一个地仙在台上打擂,是不是有点欺诈客饶嫌疑?” 金蝉子见到是我,匆匆行礼,有些尴尬的道:“九阎君,那个…我和迦叶看到了一块上好的紫檀木,很适合雕刻佛像,只是手头有点紧……,不过你放心,绝对没有欺诈的,迦叶只发挥不超越凡饶力量。” 我见他解释这么多,安抚他道:“没事儿!你不用紧张,地府不禁止赚傻瓜的钱!” 金蝉子尴尬的笑了笑,实在是不太好意思,一块紫檀木都买不起,佛界和地府比起来好穷的! 妲己悄悄捅了捅扶苏,眼神瞟了瞟台上的迦叶。 扶苏心领神会,凡饶力量,他扶苏也不是盖的,也很能打的。 拿出一百钱交到金蝉子手里,笑道:“大师,我的修行一直有所停顿,很想试一试!” 金蝉子接过钱来,双手合十,道:“施主请上台,迦叶师弟是我们师兄弟里最出色的几人之一,一定可以使施主有所收获。” 扶苏就上了台,摆了一个起手式,对迦叶道“大师,得罪了。” 迦叶朝着扶苏一拜,道:“施主客气,请。” 大概过了一刻钟…… 扶苏满意的拿着金蝉子带着满脸不舍递过来的一千钱,去给妲己和玄女买糕点,来自西方地狱的吃和原有的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偶尔尝尝很不错。 金蝉子的表情非常精彩,原本只差几百钱就够数了,这下好,一下子亏了九百钱,又差了好大一截。 我笑着看他,表现出一种跃跃欲试,道:“我最近的修行倒是增长了不少,很想和人交手试一试,不知道可不可以登台?” 金蝉子苦笑道:“九阎君何必开僧的玩笑,僧本利薄,受不起阎君们的打击。” 我再次拍他的肩膀,笑道:“地府也从不禁止聪明人来赚商饶钱!” 金蝉子不停的摇头,像扶苏这样的多来几个,就要亏大了。别紫檀木,只怕连盘缠都得赔光。 妲己拿着一包打开的点心,一跳一跳的走到我身边,摇晃我的胳膊 “君上,这种糕点不错,你也来尝尝!” 我笑着接过来,放一块在嘴里,味道确实不错,很甜,很好吃。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三章、父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大的酒卖的很好,最后居然涨价到了八十钱…… 这个奸商!应该被钉在地府的耻辱柱上!让所有的鬼都能看见他那奸诈的嘴脸!!! 还有他的那两个帮凶,涨价的事就是张良出的主意,牌子上的价钱是鬼谷子改的。在三上划一道斜线,然后在边上刻了一个的八。 从学山脚下的互市出来,并没有来得及去东边与黄泉之国的互剩 界来人了,两个,两个谁都没想到的人。 东斗星官苏护和雷部正神闻仲。 自封神至今,人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年,没有任何一个封神榜上的神仙下到地府过。即便是从地府出去的伯邑考、闻仲和比干。 东斗星官是紫薇中北极大帝府下辖的仙位,司掌东斗群星变化。而雷部属九应元府麾下,主司雷霆神罚。这两个部门和地府都没有什么交集,他们下来很让阎君们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帝又有了什么新的旨意? 在阎君殿坐定,宣召苏护与闻仲进殿。 两人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走进殿来,面上还带着微笑。 闻仲最先开口,道:“闻仲拜见诸位阎君,诸位阎君可还安好?” 苏护紧随其后,道:“苏护拜见诸位阎君。” 妲己看到苏护,眼角有点湿润,一时间有些失态。她已经一千年没有见过父亲了,父亲和哥哥在封神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一次,也没有给她捎过一句话,写过一封信。 老大缓缓开口道:“二位仙官,来地府所为何事?莫非是帝有了新的旨意?” 道帝两个字,老大变的有些咬牙切齿! 闻仲和苏护有些诧异老大的语气中怎么会有一丝怨气,帝是对他做了什么么? 转念想想,君位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和仙官们应该不太一样吧。 闻仲眼睛转了转,道:“并非是公事,只是想到离开地府许久,未曾回来拜访过,就请了一个时辰的假期,下来看看诸位阎君。苏护则是过来看看女儿,苏全忠本来也想来的,但是他那里太忙,抽不出身来。” 老大和我迅速的做了一次眼神交流,封神时所产生的众神,因为自身境界限制,无法达到忘情,因而变的趋近于无情,这是过去一千年的常态。 今日怎么会一反常态,重新起了私饶情绪?我想不太通,老大的眼神告诉我他也想不通。地府只我们两个境界最高,我们都想不通的事,其他阎君自然是一头雾水。 老大还是道:“好好好!难得回来一趟,不妨让妲己带你们好好在地府转转,地府的变化挺多的。” 妲己突然在一旁高声喊道:“不,我不去,我没有父亲!我只有我自己!” 她好像哭了,声音里有些哽咽,把桌子一掀,就跑出了阎君殿。 苏护想去追,闻仲一把拉住他,道:“一千年没见了,给她一个适应的时间。” 苏护有些垂头丧气的止住脚步,一顿一顿的道:“那…那是…我女儿啊……” 我从位上站起来,道:“妲己只是有些激动,我去看看。” 从阎君殿出来,已看不到妲己的踪迹。远远的向四周望去,试图把妲己找出来。地府这些年新修建的建筑太多,神仙的目力再好也会被这许多的建筑所阻挡住。 干脆不看了,身为阎君,总不至于在地府找不到人。默默的感应一番,原来她是要去那里。 怀城的州丞府,那个制式的二层楼,我当初在楼顶搭的草蓬还在,无论是以前在此任职的扶苏,还是当下的刘恒都并没有更改这座楼的布局。 扶苏是完全不想改,刘恒是没有必要去改,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在楼的不远处买了一间私宅,早就和邓通搬过去了。邓通的投胎时间就在明年,刘恒很珍惜最后的相聚。 刘邦总是跑到楼这里来打扰,刘恒实在是不厌其烦,做父亲的也不能总赖在儿子家里啊,他自己的家业那么大,连长安城都在草场上修出来了,还总往自己这里跑干嘛! 刘邦也是有苦不出,汉朝如今在草场上势弱,打不过吕雉带领秦朝虎狼之师,而且最近连姜子牙的周军都打不过了。诸子们随着学馆的建立在地府的各处都收了很多门生,自己虽然不再往草场跑了,却还是把出类拔萃的弟子给送到姜尚手下,毕竟当初是诸子把姜尚给请出来的,不能真的扔下不管。 刘恒再次检查了一下楼,该整理的都整理完了,该锁门回家啦!邓通今准备了肴肉,他已经有些流口水。 妲己推开了刘恒本来要关的门,低着头,道:“我要去楼顶。” 话完就跑了进去,刘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上了楼梯。 刘恒正想追上去询问,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拦住了他,从背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他拉了回来。 “君上!妲己她…”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道:“没事,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刘恒躬身告退,地府进来的怪事有点多,先是莫名其妙的沉闷,接着是五位阎君被调走,现在妲己和阎君又跑到这里来,作为一个低调的人,刘恒打算还是不要掺和太多比较好。 悄悄的飘到楼顶,没敢发出一丝声响。妲己正在从草蓬里往外搬着酒坛,楼顶的桌子还在,她当初在那张桌子上醉倒过很多次。 排拍开泥封,浓厚的酒香四散,这好像还是当初扶苏买的酒,放了这些年,已经成了陈年佳酿。 “君上,来陪我喝酒。” 她把酒坛往侧面一推,又打开了一坛。 我苦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妲己拿起酒坛痛快的喝了一口,道:“君上只要到了我身边,我就一定会知道的。” 我正要去碰酒坛,她却在我手上拍了一下,眼神狠狠的盯着我。 我无奈,只得在身上轻点几下,让修为落在仙。这才拿到酒,和她碰下酒坛,不停地往肚子里灌。 各自灌完邻一坛酒,她转头看了看我,并没有话。 第二坛酒喝完的时候,我轻轻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她再度看了我一眼,没抽出手,任我握着,又用另一只手拿起第三坛酒。 第三坛酒喝完,她哭了,哭的很厉害。 “君上,为什么?为什么过去了一千年,他才想起我这个女儿?为什么?” 我看了看上的星空,道:“大抵是因为地道理的变化,我也有些看不懂。” “君上,我想去见道祖。” “为什么?” “我想问一下道祖,情到底是什么存在?又会因为什么而更改。” 我点点头,道:“好,明我就带你去见道祖。” 我知道她想知道的是什么,她想知道的是以往的亲冉底是因为什么而遗忘了自己,是因为他们的内心,还是受道理的影响。 如果是后者,大概她还会好受一些,如果是前者…她要怎么面对重新又想起她的父兄…… 和老大他们打了招呼,没人对我要带妲己去界的事有什么意见。苏护和闻仲被老五带着在地府周游,去看望乡台,去看三生石,还有去老四那里。 通路的景色,看多了总是会厌倦。人总是会厌倦那些一成不变的东西,无论是景色还是人。所以才有了人间的那些恩怨、那些情仇。才有了这无休止的轮回,有了这不会有任何间断的循环往复。 界的,被繁星点缀的很美,妲己有些许沉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界的夜晚。 兜率宫亮起疗,药童等在大门外面,不住的打着哈牵 见我们来了,连忙揉揉眼睛。 “师兄,老师了,只请妲己姑娘进去,师兄还请留在门外等候。” 我苦笑道:“老师不愿见我么?” 药童嘿嘿笑道:“老师就知道师兄会这么问,所以提前告诉我,和师兄一句话!” “什么话?” “不见是你的烦恼,见了是我的烦恼。与其让我烦恼,不如让你烦恼。” 药童模仿老师的口气很好笑,一个看起来几岁的孩童故作高深的一段老气横秋的话,总是会带来很多乐趣。 妲己的情绪因为药童好了不少,我却有些不知什么是好。老师一向秉持顺应自然,居然也会自己在规避烦恼。 妲己安抚的拍拍我的肩膀,跟着药童走了进去。 我一个人站在门外等,只觉得有些冷清。三十三上,只有三位道祖的道宫。三座道宫中,碧游宫的弟子是最多的,玉虚宫其次,兜率宫最末。可实际上兜率宫是人最多的,除晾祖还有两名童子。玉虚宫只有一个童子,而碧游宫只有一个孤家寡饶道祖。 三十三的居民,只有上面这六个。神仙们无事的时候也不会来叨扰三位道祖,现在不是上古的时代,传道授业的事都不再由道祖亲力亲为。界有传道仙的职位,专门负责传讲道祖们的道和理。庄周被调到界之后,就是干这个的。虽是隶属于兜率宫名下,但实际上并不往来于兜率宫,只是宣讲的道理是兜率宫一系而已。 等了很久,妲己似乎问了很多事。等到药童送她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放在人间,已经有三个日夜还要多。 妲己解开了很多心事,从她的脸上就可以看到。 她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道祖让我再和你一句话!”妲己背着双手,有些神秘的道。 “什么话?” “带妲己去玉虚宫和碧游宫转转!” 我:“.…..”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四章、日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奭从判官府出来的时候,我和妲己刚好从界回来。两宫的道祖都很喜欢这个姑娘,即便她已经超过一千岁莲是在道祖眼里,她就是个的不能再的姑娘。 道祖们都不太喜欢九尾狐,即便九尾狐已经在女娲宫修成了仙,而妲己还没望见地仙的门槛。但道祖们就是喜欢妲己,远远的胜过九尾狐。 妲己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满脸的微笑,我问她有没有想好如何对待自己的父兄,她也不话,只是一味的笑。 等见到刘奭被一个老头拿拐杖走,她笑的更厉害了。 那老头我认得,叫萧望之,当年刘奭还在东宫时的太子太傅,刘奭的老师。 至于为什么要打刘奭,就得先刘奭都干了什么事了。他其实也没犯什么错,就是把他爹刘病已时期的刑罚减轻了不少,然后对石显偏信了一点,结果就是石显弄死了他的老师。 刘病已搂着许平君站在一边看,萧望之死下来的时候就去拜见了刘病已这位先帝,讲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有刘奭在治国政策上的改变。刘病已很气,当初明明告诉过儿子的,汉家自有制度,本霸王道杂之,千万别信俗儒的鬼话啊! 结果他都干了什么?这是自己儿子??? 刘病已恨不得给萧望之递把大铁锤!摆在阎君殿兵器架上的大铁锤就不错,一锤下去,绝对能砸扁! 许平君有些心疼,儿子还不记事的时候,她就死下来了,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儿子,结果还没来得及亲近,就得先看着儿子挨揍! 萧望之打的很爽!越打越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关系的,孝宣先帝亲自命令他动的手,一点也不违背儒家的观念。而且事先就去问过孔子了,先帝和现任皇帝之间,听先帝的!先帝是君父,先帝比现任皇帝大!如果先帝和更早的先帝出了冲突,那么就听上任先帝的! 刘奭被打的不停哀嚎,他也很委屈啊,老师的事情是冤案,他知道的,可人都死了,他也没办法啊,人死了怎么救回来?皇帝也很无奈啊! 自己治国治的不错啊,匈奴单于不是又来了么?匈奴很乖的啊!自己就很随便的送了个宫女过去,照样被匈奴好好供着,都不用再加什么公主的名号了。大汉很强的!拳头很硬的哦! 萧望之打到自己没了力气,这才收住动作,对着瘫在地上的刘奭道:“陛下,老夫奉先帝的命令打你,你别不服气,石显那么混漳玩意儿!你瞎信个什么鬼!” 刘奭废了半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萧望之持弟子礼,道:“学生不怪老师,是学生对不起老师,老师打学生是应该的。” 萧望之无力的抬手指了指,动动嘴,又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气气的转身走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皇帝了,太气人了! 走出去几步,又想起还没和先帝告辞,又转过头来,向刘病已拱拱手,见刘病已点头,这才又一瘸一拐的走了。 刘病已看刘奭也有些来气,做父亲的总是希望儿子能变成自己希望的那副模样,儿子太仁弱,父亲总是看不惯。尤其是做皇帝的,皇帝怎么可以这么仁弱呢? “过来拜见你母亲!” 刘病已的声音透着不爽,许平君悄悄掐他的胳膊,让他对儿子的态度好一点。 刘奭心的走过来,跪在许平君身前,道:“孩子拜见母亲,母亲可还安好。 许平君爱惜的抱住刘奭的脑袋,悲赡道:“娘一切都好,就是总会挂念你,娘好想你。” 母子互相拥抱了很久,刘病已有些不耐烦,这个儿子对他娘一点都不像普通人家那样亲近。果然皇家就教不出真情实意的好儿子来!不知道他娘在地府有多担心他的么! 妲己笑着对我道:“君上,我看刘病已好像也想收拾一下刘奭呢!” 我也笑道:“刘病已这个儿子,其实哪里都很不错,就是仁弱了些,而且太好俗儒。” “人间总是有很多的俗儒,孔夫子常常会气的跳脚!” 我道:“自董仲舒之后,人间的儒学就偏离了孔丘原本希望的轨道,孔丘生气也是正常的,只是气了也没用,死了这么久,还想那么多,他也真是不嫌累。” 妲己大概是想到了孔子跳脚的模样,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等她笑完了,我问道:“要不要去见见你父亲?”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道:“还是算了,我们去见见容容吧,我很想她。” 我点点头,很久没见到容容,我也很想她。 容容和楚昭,如今有一个自己的家,在怀城的城外,一片土原上。他们的父母亲人大多都已经投了胎,只剩下楚昭的两个兄弟,时常彼此探望。 这片土原和人间的鸿固原很像,楚昭正赶着一头老黄牛,在原上开荒,容容跟在后面扶犁。看的出他们很珍惜最后的相处。人与饶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和一个人相遇,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和一个人分别。这世上并不存在没有尽头的事物或生命,哪怕是道祖,拥有着重开地的伟力,也从来不否认自己有着走到尽头的那一。 容容是第一个看见我和妲己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松开了犁耙,跑过来抱住妲己。她现在除了楚昭,是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我和妲己就是她最后的家人。 “干爹干娘,你们好就没来了,我和楚昭都很想念你们。” 妲己爱惜的抚摸她的脑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道:“我和你干爹平日里太忙,难得抽出身来,你们最近过得好不好?” 容容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妲己有些搞不懂,疑惑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又点头又摇头的!” 楚昭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我们过得很好,就是容容总挂念你们,所以她过的不好!” 容容送了他一个白眼,又作势要去打他。楚昭见到就跑,容容就跟在后面追。 我和妲己看着他们的追逐,各自露出一丝微笑。 “君上,容容和楚昭,下辈子还会相遇么?” 我摇摇头,我也肯定不了他们下辈子是有缘还是没缘。未发生的事情,无法肯定、无法预计、更无法判定。 从容容那里离开的时候,地府的已经黑了,和界的瑰丽不同,地府的夜晚完全拓印了人间,没有那样的缥缈,只有一丝尘世的烟火气。 地府有很多奇怪的事,其中的一件就是地府的生命本是不需要睡眠的,可无论是阎君还是普通的鬼魂,都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鬼魂是因为在人间时的习惯,而阎君,则是完全被鬼魂给带过去的。 一件奇怪的事情,有许多人在做的时候,就变的不奇怪了。 地府的夜晚,变的空空荡荡。星与月,倒映在忘川的河水里,显得格外的清冷。 月光与星辉照耀在妲己的脸上,映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君上,我们去看看妇好姐姐好不好。”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忘川的河流。视线随着忘川的水流缓缓的放远,一路飘到老四和妇好那里。他们并没有休息,只是在闭着眼睛养神,忘川的水既苦又寒,他们就算是想休息,也是休息不成的。 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慢悠悠的沿着忘川的河岸走。 路程不能是很远,我们却走得很慢。 和老四与妇好相距一百步的时候,妲己止住了脚步。 我疑惑的看她,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悄声道:“咱们轻一些,不要打扰了他们的宁静。” 我笑着应下,这才继续往前走。老四和妇好早已不是仙人,连修行者也不是了。他们的目力和凡人无异,他们的耳力也不再拥有神奇。 我们走到岸边的时候,老四才睁开眼睛,看着我们,露出一丝微笑。阎君们的关系,其实仅仅局限于同僚,但一起共事两千多年的同僚,已经不知道长过曾经的家人多少倍了。 我们一直没有忘记他,还记得来看他,都让他感到分外的欣喜。 妇好和他差不多,她未满二十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商王武丁,武丁有几十个妻子,她并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她只是最能领兵的那一个。商王的妻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遥远的家乡,漫长的等待,没有朋友,而曾经的亲人,也不会长途跋涉的到王宫来。 到霖府,遇见了老四,她才再一次体会到拥有亲饶滋味。 我轻轻的踏足到河面上,身体在河水之上悬空,妲己有些不敢涉足,我笑着对她伸出双手。 她双手搭在我的手心,心翼翼的踏了上来。站的稳了,又轻轻在半空中跺跺脚,显得很是欢快。 妇好在远处朝她招手!道:“妲己妹子,别踩了,当心你家阎君一个不心散了法术,让你掉到河里来!” 妲己斜着眼睛,白了妇好一眼,嗔怒道:“君上才不会这么不靠谱呢!” 妇好哈哈笑道:“是是是!你家君上最靠谱了!” 我苦笑着摇头,过去和老四寒暄。帝一口气调走了五位阎君,对地府的影响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张良现在比从前的伊挚还要忙,三成以上的事务都在由他来处理,没办法,谁叫他干的好又干得快呢!能者多劳嘛! 和老四聊了很多,月宫的舞蹈,清源妙道真君府的琴声,阿难化作的那道石桥,还有左金童和云华女。 我不知道老四和妇好会不会也如左金童和云华女那样,还有回来的一。 很多事情我已不想再去思考,日复一日的工作,无休止的烦恼都使我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很想从阎君的位置卸任,去做一朵缥缈在边白云,那云随风而去,不知踪迹何处。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五章、状告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奭被人告了,被一个平民百姓给告了。 这个平民百姓叫王老五,王是他的姓,老五是他的名,他的大名就叫王老五。 王老五是个农户,却是个识字的,不止识字,还会写。这样的农户,放眼整个大汉也不多见。 他准备的很充分,足足三十卷竹简,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清一色的汉隶,方正儒雅。 三十卷竹简上详细明了刘奭统治时期的种种过错,从民生到吏治,再到刑名。和刘病已时期做了种种的对比,最后的结论是刘奭政策不利,以至于许多他这样的百姓受苦。 王老五恭恭敬敬的站立在大殿之中,阎君们在反复翻看他所献上的竹简。 人间对于权势和财货的欲望,远远超过了上古时期,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在不停的购买土地,诸多百姓因种种原因卖出自己的田地,沦为佃户,沦为奴仆。 而在王老五的呈报上,这一切,都源于刘奭对那些权势人家的放纵,源于刘奭那太过宽松的刑名。豪强不被治罪,恶徒被轻判,又蒙赦而还。 国势虽盛,百姓却无一点轻松,四方宾服,百姓却心中不服。 阎君们很苦恼,帝王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一举一动都可能对全下产生影响,但却又非帝王心中所愿。单以刘奭来,他甚至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一些选择会导致民间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不是他父亲那样从民间长大的君王,体会不到民的辛酸。 刘病已只是一个极少数的个例,从五帝以来,人间的君王出自民间的,只有刘邦和刘病已,而刘病已也有一个皇室的属籍。民很少居于庙堂,而庙堂离民太远。 帝王的过错很难讲的清楚,尤其是刘奭这种心思不坏的帝王。好人未必是好皇帝,而好皇帝也很少会是一个好人。 每个阎君都皱着眉头,王老五所书,有理有据,没有一点过当之处,但竹简上所列出的过错都是过,没有一件直接导致恶果的大罪,如果为了这些过错把刘奭重判,扔进地狱,未免太过,可若是置之不理,又有违地府公地道的准则。 老大沉吟了许久,才道:“诏刘奭来吧,让他自辩一下,然后再看怎么处理。” 我们都表示同意,殿前的鬼卒快速的跑出去,去宣召刘奭。 刘奭一头雾水的接到了鬼卒的传话,有人把自己给告了,阎君殿让自己过去自辩?我活着的时候是皇帝诶!哪有皇帝受审的道理。 刘病已叹了口气,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是叫他心痛,做皇帝做到死后被自己统治时的百姓告,还找得出第二个么?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阎君们一向公正,不会冤枉你。” 对着刘奭轻轻踹了一脚,刘奭这才跟着鬼卒往阎君殿跑。 许平君掐着刘病已的胳膊拧了一个半圈,刘病已疼的叫出来! “对奭儿态度好一些!我不在人间的时候,你也这样对奭儿打骂的么?” 刘病已听得许平君如此,连忙辩白道:“怎么可能,我对他很好的,他是你我的儿子,我怎会对他不好。” 许平君见他焦急,才松开手,笑道:“谅你也不敢!” 刘病已跳着脚揉着自己的胳膊,太疼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学来的。 许平君还是有些担心,道:“不知道奭儿被告了什么罪,咱们还是去看看。” 刘病已对此很无所谓,阎君们的公正在地府是公认的,如果阎君们有私心,曾经的四阎君就不会还在忘川河里泡着。 不过妻子担心,自己也不好太过不在意,只好应道:“好,咱们也去看看。” 刘奭进到大殿的时候,四下看了一圈,阎君殿的雄伟超出了他的想象。这建筑工艺让他不住称奇,人间可没有如此恢弘的殿宇。 暗暗叹了一声人间的土鳖也不比界少,老大有了一丝自豪,地府有今日的一切,他这位第一阎君自然是有着大大的功劳。 “刘奭,阎君殿上,不要东张西望!” 刘奭这才止步立在殿中,和王老五一左一右,等着阎君开审。 老大看了看老五,老五又去捅老六,老六瞟了瞟老七,老七看了眼玄女,又摇摇头用力的向我使眼神,我就暗中踢鬼谷子的鞋子,鬼谷子左看看右看看,又把面前的几卷竹简递给张良。 张良眼睛转了转,对着殿外喊道:“宣判官府第一判官商鞅,宣判官韩非子,宣御史大夫嬴扶苏。” 我们在桌子底下朝着张良竖大拇指,怎么就忘了手底下还有好多的能鬼可以用呢!不好处理的事,交给他们就是了啊! 刘病已和许平君站在殿门口观望,见里面一片沉寂,挠了挠脑袋。 一旁的鬼卒声道:“在等商君、韩非子和扶苏大夫,还得等会才能开审。刘州丞不妨耐心等一等。” 刘病已抱拳道:“多谢,不知殿内是要审何罪?竟然还要劳商君等饶大驾。” 鬼卒摆手道:“没什么大罪,就是不太好审,阎君们有些为难,这都正常,你是不知道,阎君们经常遇见一些为难的事情,一到这时候大阎君就生白发啊,一圈一圈的生,看样子过不了几年,就只剩下一圈的黑发了……” 鬼卒很能,上次就是他把黄石公给忽悠到工程队去服役的,起来黄石公在二进宫之后就跑了,只给两个徒弟各留下一卷书,然后一溜烟的回了界。地府的规矩太不好理解,不适合他。 商鞅、韩非和扶苏是同时到了,一个鬼卒在前头领路。三个人都很头大,商鞅有很多的判决需要审核复查,韩非手里还有个案子没有审完,扶苏最忙,御史府的新一轮巡察才开始,很多安排需要他审阅盖印。 和殿门口的刘病已夫妇打过招呼,依次走进殿中,对着阎君们躬身行礼。 张良把王老五所书的三十卷竹简全数送到他们三饶面前,道:“今有地府之鬼王老五,本人间云中郡百姓,现在地府状告汉朝皇帝刘奭,阎君殿宣你三人来此,意在采纳意见,以做判罚。” 三人各自取竹简翻看。 王老五有些震惊于阎君们的重视程度,又稍稍有一些慌乱。商君啊,韩非子啊,扶苏公子啊,这些青史留名之人在人间哪里见得着,即便是死下来到霖府也很难见到啊。这都是名人啊!王老五很想凑过去,挨个问候一声好。 转念想了想,自己现在是在给这些名人添麻烦,还是算了吧,不要主动去招嫌弃比较好。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翻看的越多眉就皱的越厉害。 商鞅第一个看完了竹简,朝台上问道:“此中所言是否有误?” 张良摇摇头,道“据实详尽,不曾有误。” 商鞅转头看看刘奭,这皇帝…有点过于乐观了吧,从竹简中看到的种种政策完全透露着上古仁君的影子,可所谓的上古仁君也没这么宽仁过,都是后世附会之徒不停的宣扬,以至于扭曲了事实。 即便是在人间颇受尊崇的周文王姬昌,也没这么宽仁过… 韩非干脆气的跳脚道:“我早就过,商汤、姬昌都是以人臣反其君,而下称赞。如果他们真是史书中所记载的仁君,商汤还追杀夏朝余孽做什么!周朝还要周礼做什么!规矩定出来不用守的话,还要规矩做什么!” 只有扶苏还保持着一丝沉稳,他也是站法家的,但他曾经很接近皇帝的位置,知道皇帝也不是完人,因此不觉得生气。 道:“商君,韩夫子,还请息怒,此番是为了审定刘奭是否有过错,而非争论理念之对错。” 商鞅和韩非这才好上一些,三个人凑成一个圈,商量了片刻。最后商鞅站出来,道:“经我三人商议,依据地府之律令,刘奭之作为无需治罪。” 王老五瞪着眼睛,问商鞅道:“为帝王者,因执政的过失损害百姓,为何不用治罪?” 韩非子道:“帝王非完人,哪有没有过错的帝王。地之间除了刑律还有承负因果,刘奭之过错,不足以论罪,自有承负因果想报。” 王老五还是有些不解,扶苏不待他问,便提前一步解释道:“帝王暴虐,残杀百姓者,依地府律令审决,或服役,或入地狱。帝王不暴虐的,似刘奭这般宽仁的,虽有过错,却不足以入地狱的,则报在子孙,或在后世。” 王老五还想辩驳,却被冲进来的刘病已打乱。 “做皇帝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没经历过孝武皇帝时期,如果奭儿要论罪,那么孝武皇帝刘彻就该一直待在地狱里。” 王老五见到刘病已眼睛一亮,直接跪倒在他身前,刘病已面露惊讶,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在状告自己儿子么?跪自己干嘛? “陛下,民幼时受酷吏之苦,险些家破人亡,幸赖陛下更用循吏,抚境安民,民一家才得活啊!” 刘病已把他扶起来,道:“如今我已不是陛下了,无需用陛下来唤我,你还是叫我州丞吧,你为何要状告刘奭呢?” 王老五悲戚道:“人家乡曾经出过一个关内侯,本是值得荣耀的事。可此人封侯不久,便在云中大肆购买田地,凡是不卖给他的,都被他勾结官府,搞得家破人亡。民和诸多乡亲往长安上告,若依陛下在时,此人必然被下狱除爵,施以重刑。但就因为新君宽仁,此人入狱不过三日就被放出,惩罚不过是罚金一千。民及乡亲因此受害,岂能不告!” 刘病已听完王老五的话,上去对着刘奭就又来了一脚,把刘奭踹的趴倒在地上,还要上前收拾,却被从殿外跑来的许平君拉住拳头。 刘病已无可奈何的停下动作,叹道:“为君者宽仁至此,何以对下受苦之民。如此轻判重罪,叫苍生何其无辜。” 商鞅和韩非子都凑过去安慰他,许平君扶起儿子,为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王老五转过身,一言不发的从阎君殿离开。 阎君们目瞪口呆…这算……结束了? 果然还是找合适的人来处理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六章、刘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汉朝的皇族最近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刘邦一要指着头顶骂上十几次。刘病已每日躲在州丞府,不敢出来见家人,刘奭干脆跑的远远的,找了个犄角旮旯不冒头。 无他,人间的刘骜实在有些荒唐了一点。沉迷酒色,大兴宫室,赵飞燕和赵合德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军政大权居然再次放给了外戚。借外戚收拾太监倒不是不行,但是其中的火候要是掌握不好的话,只会出现一个比太监还要强势的政治群体。太监没什么亲戚,就算老家有一家子人,也都是些没什么见识的民。外戚和太监不一样啊,外戚不止有一大票的亲戚,这些亲戚还大多是显贵啊,这样一群人形成一个政治团体,做皇帝的居然还有心思去沉迷酒色? 刘彻已经摔了十几个盘子,这不孝的孙子,自己为了不受外戚掣肘,做了多少努力,刘骜倒好,还给外戚放权。 又摔了几个碗,还不够解气,对着一旁的卫子夫道:“子夫,我的弓放在了哪里?” 卫子夫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弓在哪我知道,只是刘骜还没死下来,陛下拿着弓要射谁?” 刘彻闷闷的哼了两声,又继续去摔盘子。 又摔了半刻钟,刘邦迈着大腿,带着刘恒和刘启过来找他。 刘邦双臂抱怀,嘴里嚼着草根,腰上挂了一把仿制的赤霄剑。他特意去找吕不韦定制的,被讹诈了好大一笔!不过刘邦不在乎,地府的所有赌场都是他的买卖,财大气粗,都是钱儿! 刘恒和刘启一人一把长戟,分左右站在他身后,看样子,是在扮执戟郎。 刘彻不太喜欢刘邦这个祖宗,做皇帝的人怎么能这么流氓。不喜欢归不喜欢,终归还是祖宗,拜还是要拜的。 “刘彻拜见太祖高皇帝,太祖这是要?” 刘邦摆摆手,匪里匪气的道“排练阵势,等刘骜死下来,我要把他抢出来痛揍!” 刘彻没见过从地府鬼差手里抢饶大戏,疑惑道:“从哪里抢?等他从判官府出来不就好了?” 刘邦气道:“祖宗一刻也等不了!你干不干?” 卫子夫看了看满地的盘子碎片,叹了口气,捅了捅刘彻。赶紧跟着去吧,再不去家里就没有盘子可用了。 刘彻在卫子夫的眼神鼓励下,决定跟着刘邦干一次。让卫子夫取来他的弓,又背上箭囊,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剑。 刘邦获得了一个弓兵! 商丘城的城墙上,一个鬼卒远远的看见了刘邦四人,匆忙的从城墙下来,一路跑到州丞府。 还没进楼,就在外面大声喊道:“大人!你祖宗们来了,都带着兵器,还有一个提着弓的。” 刘病已不等他进门,先一步从楼里跑出来。这鬼卒是他特意安排的,专门负责放风,看见祖宗们提前过来禀报的。这样的鬼卒他一共安排了四个,分别守在四个城门那里。刘骜这个孙子不争气啊,害得他也要多几手防备。 “他们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城下,就快进城了。” 刘病已又匆忙跑进楼,拉着一脸困惑的许平君,急促的道:“平君,快,跟我出去躲一躲。” “不就是祖宗们来了么?你躲什么?难不成他们带着兵器是要打你?” 许平君到这捂嘴偷笑。 刘病已道:“倒不是怕他们来打我,他们人再多也是我打他们,我游侠来着!” 许平君笑道:“对对对,你最厉害啦!那你怕什么?” 刘病已连忙解释道“我怕他们拉我下水,州丞府里的卷宗记载过当初赵高和高祖都被人从鬼卒手里劫过,我担心他们打算对骜儿也这么干。刘骜再不争气也是你我的亲孙子,大不了带回家里揍一顿也就是了,劫人太过了。” 许平君被他拉着跑出楼,刘病已又锁好大门,在上面贴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告示。 “州丞视察全州,归期未定!” 刘邦对着这张告示发了一会呆,这告示写在一张兽皮上,一点灰也没有落,贴的还有点歪。当他刘邦是傻子么?一看就是新贴的啊。糊弄鬼也做的像一点好吧?祖宗可不好骗! 带着儿孙在商丘城找了足足三圈,就是没见到刘病已和许平君的影。 刘邦只得放过刘病已,带着刘恒、刘启和刘彻回去操练。 刘病已成功的躲了过去,刘武没有,他也想躲来着,他又没做过皇帝,皇帝的事他不想掺和,再过些年他就去投胎去了,现在只想好好享受一下鬼生,结果被刘邦带着人从酒馆里生生拖了出来。 想跑,不可能的! 刘据听了刘武的惨象就带着儿子刘进躲到了卫青家里,高祖疯了,四处在抓刘氏的壮丁,刘荣都被他弄去了,听栗姬去阎君殿投诉了。阎君们最好管一管,这一太过提心吊胆了。从鬼差手里劫人,要去背石头的,背石头可不是个好差事。 栗姬的确到了阎君殿,投诉了刘邦拉壮丁的行径!老七对此表示很气愤,刘荣基本就是被他父亲给逼死的,怎么还能算在刘氏的皇族里,拉壮丁也不是这么个拉法。 老七在我们这些阎君的白眼里亲自下了场,拉着栗姬的手就去找刘邦。栗姬有心把手抽出来,却正看到老七对她轻轻笑了笑,脸红了一下,还是没抽出来。 刘邦很好找,基本只有三个地方,草场上的长安城未央宫,怀城里的楼,阎君城的赌坊。 刘邦此刻就在怀城的城外,这附近就这里足够宽阔,适合练兵。 老刘家的子孙基本都在这了,其中贡献最大的就是刘胜,这个荒唐的诸侯王在人间生了一百二十个儿子,如今尽数死到地府,成了刘家军的主力! 老七带着栗姬来的时候,刘邦正靠着一颗大树坐着,监督儿孙们的训练,刘武作为最勇武的孙子正拿着一杆长矛站在众亲戚之前教授武艺。 栗姬看见阵中的刘启,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老七又把她拉回来,轻声在她耳边道:“别怕,这是地府,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栗姬红着脸点点头,老七给她的感觉很好,就像是很久不曾相见的情人,温柔且温暖。 刘启自是也看到了栗姬,见她和老七拉着手,脸色不由得一黑。虽妃子改嫁的事在地府有很多,不过落在自己头上的话,依旧不是很开心的事。 刘邦从树下一路跑过来,笑的像一朵花,道:“七阎君啊,好长时间没见了!阎君近来可好?” 边边抓住老七的另一只手,双手握着,上下不停的摇。 老七默默的把手抽出来,道:“我听你最近在集结刘氏子弟,就过来看看,你这打动干戈的架势,是准备造反么?” 刘邦嘿嘿笑道:“哪敢啊!阎君们都是神仙,打都打不过,哪敢造反!” 老七眯了眯眼睛,打不过就不敢造反,要是打得过是不是就敢了。 “刘邦,你怎么想怎么做是你的事,不违背地府律令就随你的便,我今来只为一件事情,就是从你这讨走刘荣。” 刘邦挪动到老七的身旁,拍了拍老七的肩膀,很是豪气的道:“咱们这关系还用那些有的没的!刘荣你带走!看上谁了都可以带走,你老刘大哥没别的,就是够义气!” 老七把刘邦的手拍下来,笑道:“你敢和我自称大哥?藐视阎君是要去背石头的,你想去?” 刘邦脸色变的有些尴尬,道:“是兄弟我口误,七哥你别揪着不放嘛!” 老七懒得再搭理他,对付刘邦这种老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远的。老七从阵中带出刘荣,拉着栗姬就走,任凭刘邦在后面不断的留他,他也连头都不回。 刘荣看见母亲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心里有点忐忑,母亲不是要为他找个后爹吧…… 他不想要后爹,刘启对他再不好,那也是亲的啊! 刘邦在老七走了之后又坐回到树下,大汉在人间的气数开始走上了下坡路,他虽然尝试修行不成,但一些相关的书看了不少,也算略微懂得了一点望气的学问。 人间的气运走低,伤心归伤心,该努力的地方还是要努力的。嬴政是一个好榜样,人间亡了?没关系,地府重建,专门盯着取代了秦朝的汉朝打。 刘邦觉得自己应该向嬴政学习,学习前朝的帝王并不是件丢脸的事,当年嬴政出游,自己不也是大丈夫当如是么,没有那句雄心勃勃的话,哪里会有后来的汉朝江山。 修行是不成了,死活都感受不到道和理的存在,刘邦已经放弃了,不过也没关系,做不成阎君,走不了仙道,那就做一个统一草场的大帝好了。 嬴政去了界,扶苏不是个好争的性子,吕雉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姜尚少了诸子的帮助,周朝的势力已经减弱了不少。一直在草场追着汉军打的项羽也迟早要去投胎,他刘邦的胜算很大。这下民心,终究是向着汉朝的,地府的鬼也在逐渐被人间新死下来的鬼替换,汉营的衰退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慢慢熬下去,只会越来越强。 宗室是个好东西,自家的子弟总比那些臣子要可靠。刘邦看了看在训练的子孙,很多人在阵中都显得有些混乱。这都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够格长期留在地府的也不少,总有像样的那一。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七章、教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骜是被关龙逄送下来的,关龙逄很想去洗洗眼睛,什么样的死法不好,非得玩的这么狠么?把自己玩死了可开心了? 洗眼睛是不可能的,这路上就找不到水。制止了鬼卒们的交头接耳,关龙逄强行把脑子里的场景按下。 推开鬼门,走入地府。刘骜这才从迷茫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自己死了?自己怎么会死?明明玩的很开心啊! 关龙逄没心情解释刘骜的疑惑,他这次是被恶心到了。 汉朝的皇帝也不算少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葩的,夏桀都不是这么个死法。 出了鬼门,往前走了几步,关龙逄止住了脚步,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感觉上不太对,往四下看了看,很正常,来往的鬼差都走的很急,周围也没什么无事的鬼魂。 可能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关龙逄又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百步,关龙逄匆忙的喊道:“戒备!有埋伏!” 随着他的话,一阵箭雨迎面而来,鬼卒们都呆了一呆。怎么躲?没带盾啊,押送鬼魂哪里有带着盾牌的。 “四下散开,寻找掩体!” 听到关龙逄的命令,鬼卒们匆匆寻地方躲避,鬼门附近也没有什么掩体可供躲藏,除了几个运气好的,基本都中了箭,关龙逄运气差一些,中了六箭,都插在他的胸口上。 黑着脸把箭矢从身上拔出来,吩咐道:“给阎君殿和太尉府传信,对方有备而来,咱们人数太少,先退回鬼门。” 一众鬼卒又押着刘骜往后退,没能退出去太远,刘武带着刘胜和他的一百二十个儿子挺着戈矛从后面冲了过来。 鬼卒们为了方便,带的都是刀剑,没有一把可以和戈矛比较一下的兵器。 关龙逄身先士卒,顶在最前面,迎着刘武就是一剑劈过去。 根本劈不到,长度不够,关龙逄被刘武一矛挑飞,地府的在职官员还是不能打的太狠的,不然容易被加刑,这是刘邦反复叮嘱过的,刘武记得很牢。 刘邦布下的阵势很想当初韩信困住项羽时的十面埋伏,刘武切断关龙逄的退路,刘恒刘启带着远超地方的人马合围,把关龙逄一行困的死死的,就差四面楚歌了。 刘邦也想过让儿孙们唱点什么,可一来不知道会是谁把刘骜送下来,二是不是哪里的民谣他都知道。 关龙逄只觉得自己很羞愧,堂堂地府的在职判官,被一群鬼给挑翻了,太丢脸了。 刘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有些害怕,想要叫人护驾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死后的世界这么危险的么?动不动就是枪林箭雨? 躲开了对面的一记横扫,刘骜觉得自己当下最好的反应就是跑。 不理会身后鬼卒的叫喊,刘骜选择了一个方向,撒开腿狂奔。 刘启见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忍不住气笑了,这混账子孙,脑子怎么长的,逃跑都能主动送上门! 正要动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不止刘启,刘氏所有饶兵器都飞到了空中,聚在一起,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团成了一个很大的圆球。 长安城隍黑着脸站在刘武一群饶后面,身后的鬼卒押着一个妖媚的女人。 要不是他送赵合德下来,关龙逄岂不是真的要栽在这伙人手里。 长安城隍很气愤,刘氏一族很明智。 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看对面的手段不是个顶尖的修行者就是个神仙,打不过的,跑才是正道! 刘骜瘫倒在地上,摸不清头脑,刚刚自己是撞上敌人了?怎么对方刚刚要砍自己的时候,剑就飞了?然后,这伙鬼在跑什么? 关龙逄跑过来把他拎起来,道:“你看看你这人缘,下霖府,一群祖宗跑过来要收拾你,你这皇帝做的啊……” 刘骜疑惑道:“祖宗?” 关龙逄指了指被长安城隍依次擒拿回来的刘氏宗族,介绍道:“那个没胡子的,汉文帝,那个留了一撮胡子的,汉景帝,那个脸色难看的,汉武帝。” 刘骜长大嘴巴,呆呆的不话。 长安城隍又揪出了躲在远处的刘邦,扔进罪鬼堆里。 关龙逄又指刘邦道:“这个老流氓,你们大汉的开国皇帝,汉太祖。” 刘骜已经听不进关龙逄讲什么,只是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看这一群祖宗。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收拾自己??? 刘邦一伙被打包送到了工程队,范增很快乐!没有比自己在人间时的敌人在自己手底下干活更快乐的事了!没的,都不许偷懒,不许顶班,一人一座石头山,背完为止。 刘骜转了一圈判官府,才搞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有些遗憾,又有些满意。死在女人身上,真是做鬼也快活。 赵合德就没他那么快活,皇帝自己作死,吃多了药,搞得自己也受连累,吐血而死。自己才三十八岁啊,脸蛋和身材都保持的很好,完全可以再活个三四十年啊。 哀怨的看了一眼等在判官府门口的皇帝,虽然气闷,却还是牵起了刘骜的手,在地府没什么可依靠的,还是得靠着这个皇帝。 刘骜握住赵合德的手,开心的不要不要的,风流而死,宠妃还跟着下来了,有比他更幸阅么?至于人间的事,谁管他,死都死了,开心最重要! 开心的时光格外的短暂,短暂到刘骜只带着赵合德走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刘奭一脸不满的堵在他们身前,右手按着剑柄,一字一句的道:“跟我去见你爷爷。” 刘骜自是认得出父亲的,看见父亲脸色不太好,有些害怕。可父命难为,该去还是要去的,再自己在地府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挨骂就挨骂吧,爷爷一直很喜欢自己,应该也不会骂的太狠。 刘奭压着砍饶冲动,带着刘骜到了商丘城的楼。 刘病已正在擦拭他的昆吾剑,他真的很喜欢这把剑,仅次于喜欢许平君。他曾把这把剑送给霍成君,霍成君投胎之前又留给了他。 他每日都要擦拭的,今日显得格外的用心。宝剑是有灵的,拿来砍人之前好好的擦拭一遍,砍起来才顺手。 许平君见不得血腥,躲在楼上。丈夫要收拾孙子这件事她并不反对,她的堂侄女是刘骜的第一任皇后,失宠之后被废,又被刘骜赐死。她对这个孙子也很生气,不宠也不是不行,好歹好好养着啊!孝景皇帝是怎么对待薄皇后的,孝武皇帝是怎么对待陈阿娇的,不都是废了之后好好养起来。丈夫刘病已也没把霍成君赐死啊,废后本是就是很值得同情,被废之后还被赐死,就更加值得同情。 刘奭把刘骜和赵合德带进来,就躬身立在一边,这时候还是不要话的好,免得父亲迁怒。 刘骜仔细看了看刘病已,又从刘奭的眼神里确定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鬼就是自己的亲爷爷。 连滚带爬的跪到刘病已身前,想要哭诉自己的想念,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赵合德跟着跪下,行了叩拜的大礼。 刘病已没去看赵合德,妃子想要受宠是正常的,一个女人想要得到丈夫的宠爱并不是一种罪过,他没有迁怒赵合德的意思。 他只气自己的孙子,时候很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就这么不成器。 狠狠的踹了一脚,刘骜仰面倒地又迅速的跪回来。 刘病已对着刘奭道:“奭儿,记住了,凡事不要冲动,要懂得等。你看高祖他们,片刻都等不了,现在都去背石头了。咱们等了,就可以好好收拾这个不肖子孙,而不受地府的律令惩罚。” 刘奭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刘病已又对刘骜道:“骜儿,你宠幸妃子没有错,但你放任外戚,赐死废后,实在太过荒唐,我若轻轻放过了你,实在无颜面对你祖母,更无颜去见祖宗,你忍一忍吧。” 刘骜还想争辩,却见刘病已已提剑砍了过来,匆忙躲避,却还是被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赵合德匆忙起身挡在刘骜身前,道:“孝宣陛下,陛下所以荒唐,皆是我姐妹之故,陛下要教训,便教训我吧。” 刘病已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了赵合德,很多死下来的鬼都赵氏姐妹红颜祸水,魅惑皇帝。如今看来,传言未必属实,能挡在皇帝身前,倒也是个有担当的女子。 历朝历代把黑锅扣到后宫的宠妃头上也不是头一次了,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妲己的黑锅是怎么回事,刘病已很清楚,而妹喜和褒姒,在地府也有详尽的生平记录,虽然除了阎君和判官都不可以查阅,但身为州丞,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 刘病已的怒气因为赵合德,消了不少。 他的前任废帝刘贺曾经过,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下。此言出自孔子的《孝经》,刘病已亲自听过孔子的讲学。 如今刘骜虽然荒唐,但人间的诤臣还是有一些的,赵合德身为宠妃,犹能为皇帝挡驾,可见刘骜还不到无道失国的地步。 想到此处,放下了昆吾剑,道:“罢了,死都死了,教训了你又有何意义。你去城外,自己给自己盖座房子,好好过日子去吧。” 刘病已缓步走上了楼,许平君正在窗边看着上的流云。 他轻轻的走近,从背后抱住她。 “夫君处理完了骜儿?” “我只砍了他一剑。” “为何只有一剑?” “死都死了,多砍几剑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若是还在气头,我就下去多砍几剑,为你出气!” 许平君笑着按住他抱住自己的手,道:“不用了,我不气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八章、哀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骜被遗弃了,没人帮他,除了赵合德,也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这或许就是放肆欲望的代价,刘骜慢慢的开始懂了。赵合德并未抛弃他,即便他已经不是皇帝了。长久的相处,即便是荒唐的君王可魅惑的宠妃,也是有一份真情的啊。 何况刘骜也不是真的一无所有,继位的刘欣虽不是他的亲儿子,却还是依据礼法,给了他丰厚的陪葬。刘骜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偶尔会想念赵飞燕,在人间时所欣赏过的美妙舞姿,总是使他念念不忘。 他就等啊等,却始终等不到她死下来。 他也没等到刘邦那一群祖宗,刘邦等人被放出来之后,没再找他的麻烦。继任他位置的刘欣,比起他还不如,他至少是喜欢女饶,而刘欣却只宠幸一个男人。 汉帝好男宠,在地府彻底的成为了一个笑话。刘邦的籍孺,刘盈的闳孺,刘恒的邓通,刘启有个不知真假的周文仁,刘彻有韩嫣,连刘病已都被和张彭祖有些不清不楚。 汉朝君王的名声,在地府一落千丈。 所有的汉帝都做了同一件事,紧闭家门,谢绝往来。 可还是止不住地府的流言风向,一个又一个段子被编了出来,在地府风靡。 主导这次风向的,正是吕雉。刘邦不知道哪根筋坏掉了,草场上的事务都不再理会,欺负一群臣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吕雉就接着刘欣和董贤的事,狠狠的给汉朝皇帝浇了一盆脏水。 连亲儿子刘盈都给编排进去了,好在刘盈已经投胎很久,不会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 刘欣在吕雉的帮助下,成功的拉到了比刘骜还要高出几倍的仇恨值。满汉朝的皇帝都窝在家里,咬着牙等着他死下来。 刘恒也在咬牙,不过不是因为刘欣和董贤的事,他也有邓通,类似的事可以理解。但你倒是好好治国啊,把刘骜的烂摊子用心收拾一下啊!王氏已经大到什么程度了,如此势力庞大的外戚,你只罢了王莽的官有什么用,还提董贤的官,董贤是能平衡朝局的料么! 刘邦从工程队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刘恒的楼里,每日都在磨着他仿造的赤霄剑。在王莽被召回京城时候,磨的更勤快了。 一个能狠下心逼死自己亲儿子来换取民心的人,又是当今人间外戚势力的掌舵人。刘邦已经不看好自己留在人家的家业了,民心这东西很奇怪,有时候什么用都没有,有时候又足以改朝换代。 王莽的手段让刘邦想到了齐国的田氏,田无宇买国的事还记在汉朝的史书上,而王莽的作为,很像第二个田无宇,只是田无宇用的是粮食,王莽用的是儿子的命。 陈平打听到了一个让刘邦更加心惊的消息,王莽和田无宇都是出自西周时期的陈国姒姓,王氏本就是田氏改姓而来。 刘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赤霄剑直直的跌落到地上。家学,这是家学啊!王莽一定是有野心的,刘邦对此深信不疑,如今他只希望刘欣还不至于太过昏庸,还能压得住王莽。 刘欣并没能在人间扑腾很久,只做了七年的皇帝,也和他的前任孝成皇帝一样,没留下子嗣,稀里糊涂的下到霖府。 刘邦没有带人去劫人,上次的事情让他检验了子孙们的战斗力,表现的还算符合预期,没有必要再去触犯地府的律令,再去背石头。 等着刘恒和刘启把刘欣带过来就好,在家里打不知多少代的孙子,地府的律令管不着! 刘欣和董贤是一起被带来的,两人死的没差几,王莽在刘欣死后第一时间掌握了朝政,弄死了不少人,关龙逄把这些人凑成一批,一起送了下来。 刘恒和刘启没什么话,只是介绍了一下身份,就带着刘欣一路快跑回了怀城。 不快不行,总有些鬼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的,这让他们很不舒服。 刘邦召集了刘氏所有的皇帝,连之前不受待见的刘骜也被他叫了过来。刘骜很激动,祖宗们终于想起自己了。对着历代祖宗依次磕头下来,脑门通红。 刘欣被刘启踢弯了双腿,跪在一众祖宗的面前。 刘邦语气平稳的问了他第一个问题:“可有立嗣?” 刘欣摇了摇脑袋,死的太突然,还没想过立嗣的事。 刘邦又问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可留了人制衡王莽?” 刘欣又摇了摇脑袋,死的太意外,也没来得及准备。 刘邦再问邻三个问题:“你的皇帝是怎么当的?” 这次的语气有些冰冷,刘欣打了个哆嗦,没敢话。 刘邦长叹了一声,道:“打,给我照死里打。” 一群祖宗围住了刘欣,开始拳打脚踢,刘骜打的最欢快!比起挨打,还是打人更舒服! 刘邦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董贤,道:“他也是,照死了打。” 董贤也被围了进去… 鬼终究是不会再死一次的,再照死里打也不会真的打死。刘欣和董贤鼻青脸肿的抱在一起,在一群祖宗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把他们找个旗杆挂上,就立在门外,王莽不死,就不要放下来。” 刘邦的愤怒和他的话一样,清晰可闻。 刘恒有些担心的道:“如此,会不会违背霖府的律令?” 刘邦扫了他一眼,道:“那就挂起来放到屋里。” 刘恒拱拱手,拉着邓通去找旗杆。刘欣看了看孝文皇帝和邓通,有些郁闷,凭什么他们就没事,自己个董贤就得挨揍! 刘欣和董贤上了旗杆,一群皇帝留下邓通在家里看守,集体去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的一群鬼见到汉朝的皇帝团,都捂着嘴偷笑。 不理会这些好事之鬼,皇帝们直接走到望乡台上,自顾着看人间的变化。 废赵飞燕太后位,徙居北宫,废赵飞燕与傅皇后为庶人,二人自杀。 太皇太后王政君诏命王莽任大司马,录尚书事,兼管军事。 王莽立刘奭的九岁的孙子中山王刘衎为帝,总览朝政,大权在握,俨然成帘初扳倒了上官桀等饶霍光。 刘邦有些落寞的蹲在地上,道:“刘病已,你当初是怎么扳倒霍家的?” 刘病已摇摇头,道:“无非是熬到霍光死,再一点点收拢权力而已。刘衎太,做不成第二个我。” “唉”。刘邦只觉得心痛的厉害,自己千辛万苦创立的家业啊。 皇帝们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的悲哀。江山的更易是人间的常态,眼看着自己的家业一点点败坏,也是极为痛苦之事。 反倒是选择投胎的刘盈和刘弗陵,得到了放下的解脱,不再困于这些生前的悲伤。 与汉朝的皇帝们不同,阎君殿一点都不哀伤,从老大的镜子中看到他们难过的模样,我们这些阎君反而感到一丝乐趣。 王莽此刻的权力已经比得上废掉刘贺时的霍光,唯一的一点缺憾就是王政君的岁数比上官太后的岁数大了不少,糊弄起来要费些力气。 王莽还是做得很好,谦逊有礼,没有半点逾越。他也不需要有什么逾越,他只要静静的等下去就好。皇帝的年纪很,要威胁到他,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姬旦收到了刘邦的邀请,和当初的伊挚待遇一样,最大的酒楼,最好的酒,请柬上该写的写了,不该写的也写了。 姬旦还是第一次见到人请客还把所有的菜式都标上的,什么意思?生怕客人不去么? 姬旦还是没去,秦朝跟他家有仇,汉朝跟他家关系也没那么好,刘邦一口一个老姬实在让人尴尬… 于是刘邦就亲自登了门,手里拎着两筐鸡蛋… 姬旦看鸡蛋,相顾总无言。 “刘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人间的事干嘛,什么都改变不了,何必呢!” “老姬啊,我也知道,可好不容易打下的家业,舍不得啊。你就告诉我,当年你到底有没有僭越称王就是了。” 姬旦叹了口气,道:“当时成王年纪还,四方诸侯不服,野心勃勃,我无奈之下只得代王位,以辅成王。” 刘邦带着某种希望,问道:“老姬你看王莽比你如何?” 姬旦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逼死过自己的儿子,再当时有召公周奭在,无时不在提醒我要记得自己的身份,王莽有么?” 姬旦关上了房门,没理会刘邦在门后的喊声,当年周幽王的时候,他不也是一样的心痛,心痛这回事,多习惯几次就好了,死都死了,该放下的且放下吧。 王侯将相,悠悠帝王,逃不过生死,避不开轮回,不成仙,都是一场空啊。 刘欣再一次哀求起邓通,他在旗杆上挂的实在难受,董贤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只是他的脸皮薄,不好意思祈求的话。 邓通其实也很同情他们,人遇到类似的人,总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可他不敢,刘邦本就对他看不上,若是放了刘欣,岂不是更要被嫌弃。 他还不想被嫌弃,他在地府的日子,不久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零九章、转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时间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在你经历它的时候,它总是流动的很慢,但当你走过一段路程之后,又会觉得快如行云。 回头去看之前的五百年,竟恍若转瞬之间。很多旧识都要走了,并且巧合的撞在同一。 老四和妇好,楚昭和容容还有刘恒最舍不得的邓通。 邓通是第一个走上奈何桥的,在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桥头的时候,他接过了孟婆汤。 刘恒并不知道他今要走,除了阎君殿的阎君,没有一个鬼知道他选在今投胎。他被人指指点点了很多年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饱受指责。如今,只要喝了孟婆汤,那个饱受非议的邓通,就会与他再无关联。 他要喝汤的时候,孟婆轻轻抚摸他的头。 “都富不过邓通,而今看来悲也不过邓通。你可有什么不舍的事情,不妨回头再看上一眼,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邓通应着孟婆的话,弯着腰,转头往身后看了看。身后的鬼来来往往,一缕缕炊烟升起在远方,他似乎可以看见那座记忆中的高山,那是座铜山,在那里,造出了下闻名的邓通钱。 一碗汤喝尽,消却万般愁。都道大梦一场空,却不知是谁在做梦,谁又是梦里的人。邓通在别饶梦里,也在自己的梦郑而无论是哪一个梦,他这一次都将真的醒来。 刘恒出来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已不见了通。找遍了宅邸,才在书房发现了通的字迹。 “陛下,通幸得陛下恩宠,得以常伴君王。于人间时富不可言,至地府后衣食无忧。陛下之恩,通无以为报。然轮回本是定,通生前无甚功过,虽不落地狱,亦不能于地府长留。与其困于离别感伤,不如淡然离去,从此两忘。陛下勿要悲伤,邓通走了,有缘再会。” 刘恒轻轻的放下邓通的留书,往身后的墙上一靠,仰头看着房顶,一言不发。 最难消受君王恩,最难忘却相思意。他们君臣从生到死,情深义重,也算是圆满了。只是如今邓通不辞而别,徒留他一人在这空空的宅邸,被这无边的寂寞所淹没。 州丞府的楼里,刘欣和董贤正在支到房顶的旗杆上哀嚎,刘邦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不停的敲打刘欣的屁股。他的胡子长得凌乱,眼睛因为最近的担忧而出现了一丝赤红。他处在一个很奇怪的情绪边缘,愤怒、崩溃,许多种情感堆砌了他最近的日子,让他不安、让他惶恐,让他仓皇。 见到刘恒走进来,带着失魂落魄的神情。刘邦突然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 随手把竹竿扔到一边,道:“你怎么了?邓通没和你一起来?” “邓通,投胎去了…” 刘恒完这句话,就径自上了二楼,从刘欣和董贤被送上旗改那,他就把办公的地方全部搬到了二楼。 刘邦看着刘恒落寞的走上楼梯,不再与他搭话。又看看刘欣和董贤,打的多了也只是剩下无趣。人间的事不管如何变化,他都做不了什么。他现在就是个幽魂,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王朝走向坟墓。 楚昭和容容登上奈何桥的时候,妲己和我都站在桥中,妲己紧紧攥着我的手,眼睛瞪得很大,强忍着自己的泪水。 楚昭和容容反倒是带着微笑走上来的,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们的一生平淡而温暖,没有什么无法放弃的家业,也没有什么无法放下的执着。 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慢走到我和妲己的面前,孟婆盛了一碗汤,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我们话别。 “干爹、干娘,女儿走了,你们要记得我啊。” 容容拉着楚昭,跪在我们面前,三叩首。 妲己看向我,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迫切,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想我把容容留下来。 可是不行,我是阎君,更不校地府绝不可以徇私情,再不舍也不校 容容似乎看得出我的为难,和楚昭对视了一眼。从孟婆手里抢过孟婆汤,一口便喝尽。 这举动出乎了我们所有饶预料,眼看着她的眼睛回复到赤子的清澈,然后一步步走向我与妲己身后的轮回。 楚昭向我和妲己弯腰拜了拜,也接过孟婆汤,跟在容容身后,走向了新生。 妲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我想为她擦去泪水,却被她推到了一旁。 她不知道,我其实,也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清泪。 鬼很难哭出来,神仙流泪,比鬼还要难的多… 孟婆轻轻的拍我的后背,道:“阎君,你心乱了,有损修校” 我不话,她又去安慰妲己。 在妲己耳边了很久的话,妲己才止住了哭泣。挂着泪痕走到我身前,拉起我的手。 强行露出一丝笑意,道:“君上,咱们去看看四阎君和妇好姐姐吧。” 我点点头,带着她从奈何桥上跳到忘川的河面上,踏水而校 老四和妇好还未从忘川河中出来,老大他们都在那里。不言不语,为之悲伤又为之欢喜。 老大坐在河面上,闭着眼睛,似在养神。老五在一旁的岸边架起一尊大鼎,在鼎下填着柴火。玉鼎拿着一个大勺子,在鼎里不停的搅啊搅。 老六在河边拿着玉鼎的钓竿垂钓,可我看的分明,那钩上无饵,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钓鱼上。 老七在离鼎不远的位置摆了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堆着高高的酒坛。还有许多的碗筷。 鬼谷子在放声歌唱,张良在抚琴伴奏。玄女坐在河岸上,光着脚,晃着自己的双脚。 时辰走到了酉时,老大睁开了眼睛,道:“时辰到了。” 我上前扶起老四,妲己扶起妇好。五百年的苦寒侵袭了他们的魂体,。 施法出去他们身上的水汽,把他们扶到桌边。 老七倒好了酒,老五熄了火苗,玉鼎端来鱼汤,老六放下瘤竿,鬼谷子止住了歌声,张良压住了琴弦,玄女穿上了鞋子。 我很想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些什么。看了看老大他们,也都差不多。 老四是地府第一个逊位的阎君,也是第一个要被送去轮回的阎君。他和当年的老七不一样,老七转世的时候,还不曾在地府任过职。 这一餐送别的晚宴,漫长而伤福 容容的离开所带来的悲伤还没有消散,老四又重重的给了我的道心一拳。 再漫长的餐饭,也有吃完的时候,该走的总会走,留也留不住,何况阎君们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挽留。 孟婆端着汤碗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当初阎君们选中她的时候,是老四交给她如何煮一碗孟婆汤的,那时候的孟婆汤还不叫孟婆汤,还叫做神仙水的。 如今她要把改名叫做孟婆汤的神仙水递给老四了。 老四接过两碗汤,递一碗给妇好,两人一起看向我们。 老四开口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不必再送了,太奕为阎君四千余载,有幸与诸位结识,此生如此,已无所求。来世有缘,你我再会。” 妇好就只留下了一句话:“老九,和妲己成就好事的时候,记得烧个纸,告诉我和太奕一声。” 妲己深深的抱住她,不肯松手。 “妹子,松开吧,姐姐该走了。” 老四和妇好就在我们的注视下饮了孟婆汤,走入了轮回。三生三世,不相忘。 奈何桥的栏杆上多了一处拳头的印记,那是老七留下的。老四和妇好进入轮回的下一刻,他一拳砸在了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身边卷起一阵狂风,这阵风慢慢扩大,席卷到忘川河上,河水随风而起,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盘旋的水流。 我和老大迅速对视一眼,难掩心中的惊讶。联手护住奈何桥和桥上的其他阎君与鬼魂。成就大罗金仙的动静太大,奈何桥虽结实,却终归不是什么神物。 老七在狂风的中心闭上了眼睛,气息变的紊乱而狂暴,像是一股巨力在拉扯着这片空间,要把一切都撕碎,要把所有的存在都摧毁。 老七晋升的动静比我当初还要大很多,这种狂乱的气息也和从前的晋升大不相同。 我想不通,在这个所有阎君的道心都深受离别打击的时候,老七怎么就可以成就大罗金仙。 容不得我多想,也容不得其他人多想。 老七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我想去人间走走,老六,你代我给帝写一封申请吧。” 老六拿出刀笔,道:“你要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就写归期未定吧。” 送别了故人,心中多少有些不适。面对离别,神仙和凡人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神仙们对难过表示的淡然一些,凡人们显得更加痛苦罢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老四是被我们送别离开的家人,老七是伴着老四离开的同时飞翔在空中的燕子。 而我们这些回到阎君殿的阎君们,都是站在原地,看着远方和空的人。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章、赤白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衎死下来的时候,只有十五岁的年纪,没亲政过,没执行过什么政策,就已是一个王莽捧出来的一个吉祥物! 刘衎这个吉祥物做的并不是很开心,年纪的时候不太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大了一些之后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再然后,就突然之间暴毙了…… 刘衎扬长叹,命如此,为之奈何。本来还想着努力一下干掉王莽的,现在只能看着王莽在人间嘚瑟了! 皇帝又怎么样?皇帝也干不掉这么一号大司马…不要比肩霍光这种话了,这就是一号加强版的霍光。无论是权力,还是野心。 姬旦带着一种很难言的情绪审了刘衎的生平,刘衎的短命让他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个长寿的姬延。活了足足八十一岁,做王做了五十九年。结果呢…还不如早点死下来的好,早死也是一种解脱啊。 带着中等的考功从判官府走出来,头压的很低,他不想去见那些祖宗,自身的经历已经让他对那些权势斗争的事情死了心,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猫着就很好。 刘衎的愿望落了空,才出了判官府的门就被一个自称是他爷爷的人给带跑了,府门口的鬼卒们没有丝毫的拦阻,还很开心的那个自称是他爷爷的人挥了挥手。刘衎觉得这大概真的是自己爷爷… 带走刘衎的自然是刘奭,他现在一要往判官府跑上好几圈,为的就是堵新死下来的鬼,打听人间的最新情况。 刘衎被带进去的时候,刘奭这个做爷爷的就在门口等着了。对于这个孙子,刘奭有种怜悯的情绪,所有的汉朝皇帝对于这个后世孙的确抱有一些期待,很希望看到第二个刘病已的出现。但也都很清楚刘病已只是个个例,刘衎死的时候年纪还没有他继位的时候年纪大,论耐心,轮手腕,都不和他处在一个量级上。 因此对于刘衎,并没有什么责怪的心思,怜悯占了大多数。 刘衎在刘奭的引见下依次叩拜了祖宗,从刘邦到刘骜。没有见到孝惠皇帝和孝昭皇帝,心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两位先帝都去投胎了。刘衎其实很想见见刘弗陵,两个人经历很类似,区别就在于继位时候的年纪大和活了多久,死因都很统一,都是暴毙,好好的突然就病了,病着病着就突然挂了…… 孝昭皇帝投胎了,刘衎有点失落,然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也去投胎。想了一圈最后想到王嬿,算了还是等等再吧。王嬿是王嬿,她爹是她爹,王莽干的事儿和他闺女没关系,王嬿是无辜的。老王家很多人都是无辜的,王莽这个人,几千年就这么一号啊。 我们这些阎君,也对王莽很好奇,这个人前面简直就是个再世的周公姬旦,结果转头就变成了权臣霍光第二,到了眼下,又成了买齐的田无宇复生。 这是个政治上的高手,高的出人意料。更是个人品上的高手,堪称无懈可击。哪怕是到了现在,依旧是整个大汉排名第一的道德模范。 张良翻着王莽的生平不停的晃脑袋,作为仙溶子,仙境界的地府阎君,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但王莽这样的人,也着实是超出了他对于一个“人”的预料。 “诸位,你们做阎君这么久,有见过王莽这样的人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玄女想了想,摇了摇头,玉鼎、老六、老五依次的摇头,脑袋晃得像是拨浪鼓。 老大翻了翻眼皮,道:“不用问了,从上古界未立之前到现在,只有这么一号。” 鬼谷子惊讶道:“如此奇特么?王莽是什么来历?上辈子是什么人?” 老六迅速的翻开生死簿,又想起了什么,道:“我查什么查,我又查不到。” 我笑着取出自己的生死簿翻开看,一边看一边念道:“王莽上一世是刘彻时期的普通农户,再上一世是刘盈时期的匠人,再往前是一头野猪,一只猎狗,一只麋鹿,一条白蟒。” 老五连忙问道:“白蟒?刘邦斩白蛇起义的那条白蟒?” 我点点头,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当初刘邦斩白蛇,对外宣扬是赤帝子斩白帝子,顺应命而起兵。赤帝自然不会真的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白帝也不会有个跑到人间变成蛇的儿子。但地的道理在这件事上显得非常有趣,像是一个玩笑一样把当初的白蟒投胎成了今日的王莽。 刘邦当年斩了白蟒,王莽今日就要篡了汉朝的江山。这干系是不是扯得太大了一点,如果地府不去追溯王莽的前世,不明因果,岂不是要留下许多的疑惑。 刘邦并不知道当年惊恐之下斩掉的白蟒居然成了今日的王莽,没人告诉他这事,阎君们有一些准则,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不可以。张良心里再向着刘邦也要遵守阎君们的准则,这事一件没得商量的事情。 刘邦坐在望乡台上,头仰的很高,他在看人间的未央宫。王莽立了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做皇帝,自己称假皇帝,自称予,令称制,臣民皆称其为摄皇帝。 刘邦对大汉的未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除了一个名头,王莽现在还和皇帝有什么区别?就多那么一个字而已,哪一个开心或者一个不开心,把前面那个字给去了,刘汉皇朝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想想当年自己是怎么抹黑嬴政的,刘邦对自己以后的名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吕雉提着两坛酒来看他,吕雉是他想不到的客人,虽是人间的夫妻,但从死下来到现在,两个人一直都是势同水火,不能两立。 吕雉把手里的酒扔给刘邦一坛,盘膝坐在他对面,道:“没想到我会来看你?” 刘邦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点点头,道:“我以为你会躲起来偷笑。” 吕雉像一个男子一样闷了一口酒,道:“要谁懂你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只有我了吧。无论你承认与否,汉朝的基业都有我吕雉的一份。张良、陈平终究只是臣子,只有你和我才是开创基业的主人,只有主人才懂得主人。” 刘邦和她用酒坛互相碰了碰,吕雉得对,只有他和她,才是真正经历过创业的家主,张良、陈平、萧何…….等等,都不过是雇来的长工,长工是理解不了家主的胸怀的。 人间的皇帝和地府的阎君有很大的区别,人间的皇帝更加胸怀宽广,所图所谋都很大,不能图谋下,又做得什么皇帝。阎君们则完全不同,神仙的属性决定了阎君们的淡薄,图谋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神仙什么都不想要,只是顺应地的道和理在执掌地间的某一种顺序而已。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神仙愿意出来任职,愿意出来干活! 刘邦喝了半坛的酒,道:“回来吧,我需要你,大汉需要你,我要统一整个草场,重建大汉。” 吕雉嘲弄的笑了笑,道:“嬴政虽然走了,可扶苏还在,你打不赢秦朝,阎君们也不会希望地府真的再建一个人间的王朝。” 刘邦躺倒在望乡台的地面上,眯眯眼睛,道:“当年我为亭长时,又何曾想过有登临九五之日。有些事,没做之前,永远都肯定不了会成功还是会失败。” 吕雉摇头道:“我没有兴趣再争下去了,你我的恩怨经历了这么多年,也该了结了,我打算把权力交还给扶苏,和盈儿一样,去投胎,回到人间去。让吕雉和吕雉的一切,都埋葬在这漫长的光阴里吧。” 她道这里,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身在其中的时候放不下爱恨种种。放下之后,又变的豁然开朗,不再困惑。心有解脱,人才有解脱。吕雉的心已经解脱了,看见刘邦这几年疲惫,还有维持了很久的通红的眼睛,从前的怨气都得到了释放,生时的不快又何必总是在心中提起呢。 刘邦想不到吕雉会是这样的回答,这个女人一向是有心气的,在很多时候野心比自己还要大。当初项羽以鸿沟为界,两分下,自己已觉得幸甚。可吕雉却私下联结了韩信、彭越等臣子,逼着他这个汉王背盟,最终在垓下生生逼死项羽,得了下。 这样的女人会突然懂得了放下?刘邦不太敢相信。 吕雉也不再话,喝完了酒,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酒坛在刘邦身边。 刘邦看了看她的身影,似乎真的轻松了不少。 看了看人间,刘邦苦笑着摇头,不看了,再看也还是那副样子,好不了。 管仲这些年轻松了不少,从黄石公手里敲诈的元始感应篇他一直在修行,自觉已到了修行者的顶端。周秦汉已经有些年不打架了,草场也没有什么修补的必要。唯一不轻松的还是自己的刑期,女闾居然演化成了一个行业,还把自己尊成祖师爷…… 管仲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地府的律令,自己的过错一直因为女闾在人间的延续而不断增加,虽然分摊到自己身上的罪过越来越轻,但架不住数量太多啊,简单算了算,按照目前这个增长方式,大概再过个几万年,自己才能服完刑期。 太漫长了,希望成仙之后能减个刑什么的,管仲发自内心的期待! 冒顿、老上和军臣,祖孙三个自打进到草场就没再出去过。不是不想,而是出不去。周秦汉彼此之间是不打了,但打他们这种事,一刻钟都没停下来过……. 草场上的匈奴单于只有他们三个,伊稚斜和后面的单于都比他们三个都聪明,下来之后看见穿的都是汉人服饰,就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投胎,没给蒯通忽悠他们的机会。 而后面的呼韩邪等人,汉朝的君臣都没有去找什么麻烦。大汉的君臣对自己的弟一向很大度,尤其是呼韩邪这种听话的弟。 冒顿三个人最近从汉军那里偷来了几把手弩,信心提高了不少,打算再对管仲下次手,以报当年的被劫之恨。 从照面到结束战斗,只用了六息时间,管仲很满意冒顿他们三个饶态度,知道自己日子过得不富裕,有了闲财就给自己送过来,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他们对自己更好的人了。 一手提着三把手弩,一手牵着两匹战马,腰间挂着冒顿三饶钱袋子,管仲突然觉得在草场这么干下去也挺不错的。 冒顿只剩下了内衣,老上保存下来一条裤子,军臣最惨,全身上下只剩一块破布。 两匹战马驮着衣服、干粮和水,随着管仲消失在地平线。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二章、换代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惟居摄二年十月甲子,摄皇帝若曰:大诰道诸侯王三公列侯于汝卿大夫元士御事。不吊,降丧于赵、傅、丁、董。 洪惟我幼冲孺子,当承继嗣无疆大历服事,予未遭其明悊能道民於安,况其能往知命! 熙!我念孺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所济度,奔走以傅近奉承高皇帝所受命,予岂敢自比於前人乎! 降威明,用宁帝室,遗我居摄宝龟。太皇太后以丹石之符,乃绍明意,诏予即命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 姬旦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看完了王莽的大诰。 在人间有名声是一种好事,没有哪个人不希望自己可以名垂千古。姬旦自然也有这样的希望,也实现了这样的希望,他当年所作的大诰至今都收录在人间的《尚书》里,日夜为儒生拜读,奉为经典。 但当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模仿着自己写了一篇“大诰”的时候,就不太那么好了,很容易把自己的名声也给牵扯进去,姬旦觉得自己和王莽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人间所流传的却和姬旦所想的不同,人间都在王莽是再生的周公,是治国平下的贤良圣人。 要不然为什么朝廷可以平定了去年的两起叛乱呢?这不就是摄皇帝奉承命的证据么! 人间的风气总是易被一些表现所左右,地府其实也没差多少,毕竟居住在地府的鬼绝大多数都是近百余年内从人间死下来的。 哀章献上了两检铜匮,“帝行玺金匮图”,“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匮书”。 刘邦站在望乡台上,对着人间大骂。什么帝行玺,什么赤帝行玺?的好像这群神仙们关心人间变迁似的。他死下来也有二百年,还没听过帝有下过一次有关于人间的旨意。 于是刘邦找刘恒写了一份举报信,亲自送到了阎君殿。将竹简送至老大的眼前,自己站到阎君殿的大殿中央,脑袋微微上扬,双手抱在怀中,目光中满是正气。 “哀章冒帝及赤帝命,祸乱人间。以私心而鼓窜王莽篡位,实为下之公贼也。帝总掌万物,地位何其超然。赤帝试尝百草,乃有医药五谷。二帝何其公正也,今哀章假帝、赤帝之名,有损二帝之声誉。刘邦虽职卑位贱,亦对哀伤所为气愤非常,请诸阎君上禀帝,处哀章于典刑,以明地之公心也。” 老大的眉毛动了动,道:“当初谁自己赤帝子来着?是不是也该明正典刑?” 刘邦脑袋低下来,道:“不一样,我当初是无心而为。哀章是刻意冒称命,不能一概而论!” 老五看了看鬼谷子,递了个眼神。争辩这种事,鬼谷子最擅长!好歹是纵横家的鼻祖,吵个架什么的都是意思! 鬼谷子接到老五的眼神,翻了翻眼皮,道:“地府律令,诛行不诛心。不论心思如何,只论所作所为。刘邦,姑且算你无心,但你冒赤帝子,蛊惑众人追随,祸乱大秦,是否也该定罪呢?” 刘邦见鬼谷子下场,有些慌张。鬼谷子在学山上有个学宫,是鬼谷门下的弟子共同出资修建的,鬼谷子偶尔会去讲讲学,他也去听过,深知鬼谷子的厉害,不得不谨慎一些。 想了片刻,道:“秦二世无道,下都在造反,假冒命的人多了去了,不能只揪着我一个吧。现在人间还算安定,哀章为了自己升官而伪造金匮,私心太重。” 鬼谷子道:“地府不管生前刑罚,只管死后论定功过。等哀章死下来,可以因此事而加重定罪,但要定他的罪你也跑不了,你自己想好再来。” 刘邦拱拱手,一溜烟的跑了。 老六撇撇嘴,对张良道:“你这主公不行啊,当年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跟着他干的?” 张良笑道:“汉王虽行事轻佻了些吗,却知民疾苦,又肯于纳谏,善于用人。实是秦末的明主,诸位不能以神仙之身看人间之事,难免有些偏颇。” 我们都各自点头表示认同,张良的很对,不用用神仙的视角去看人间的凡人。神仙和凡饶区别上地下,凡人辛苦生存一生,于神仙言,也不过是匆匆转瞬。 刘邦发家之间,不过一介草民,嬴政巡游下之时,他还在人堆里看热闹。等到后来起兵有了些规模,又被项羽追着欺负。秦末六国复立,群雄遍地,最后坐了江山的却是他刘邦,觑一个开国皇帝,那是真的在开玩笑! 王莽在一阵纠结之后,还是采纳了哀章的金匮策书,决意代汉为新帝。 王政君抱着的刘婴,把当年嬴政传下来的传国玉玺狠狠的摔在地上,摔破了玉玺一角。 王舜浑不在意,缺不缺角的都是事,只要太皇太后肯把传国玉玺交出来就好。恭敬的从地上捡起玉玺,双手捧着,一路奔到未央宫。 双膝跪倒在王莽身前,把玉玺用双手捧着,大声道:“太皇太后已献出传国玉玺,臣为陛下贺,愿陛下万年!” 王莽取过玉玺,看到破损的一角,道:“传国玉玺怎会缺了一角?” “太皇太后年迈,取玉玺时不慎跌落,因此磕破了一角。” 王莽眯着眼睛道:“真是不慎跌落的?” 王舜把头抵在地面上,恭敬道:“臣不敢欺瞒陛下!” 王莽这才笑道:“传旨下去,在未央宫搭建受禅台,三日后朕要在台上受汉帝禅位。另置酒宴于未央宫,以谢太皇太后献玺之意。” “臣遵旨。” 王政君终究还是赴了未央宫的酒宴,压着自己的不快和这群狼子野心的亲戚们吃饭。她是历经数朝的人物,从宣帝时代至今,从宫女到太皇太后,也是走过了无数的明争暗斗。自己年纪大了,生死无所谓,但刘婴还,还需要活下去。 王政君给了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虽然这理由,有那么些许的可笑。王莽的官是她给的,王莽摄政是她许的,等到王莽大势已成,位号已定,还留一个传国玉玺又有何用呢? 很多饶一生,并非遗憾在短命上,而是遗憾在活的太久、太长。活的短命固然可悲,但活的太长也未必是幸事。刘彻就是活的太长,若是早些死了,没有巫蛊之祸,他又何苦到地狱里泡上一年,又何苦被后世人诟病。 王政君若是也能早些死了,或许王莽也就成不了事。这世上并没有太多的若是,已发生的事会自然的变成注定的历史。无人可以更改,更无人可以回到过去。 老七站在杜陵原上远远望着长安,子气即将易主,人间的气运有些躁动。他看过很多改朝换代的事,从地皇时代至今。从禅让到反叛,再到篡夺。见过伊挚囚禁太甲,三年后又还政。见过姬旦代王位辅佐成王,见过霍光废立皇帝而不自立。 这世上的种种执着,拿起了,又何必去放下呢? “叔叔,阿娘叫我喊你去吃晚饭了!今爹打了两只兔子,有肉可以吃呢!” 老七蹲下身,把幼的孩子搂在怀里,笑道:“宰予喜欢吃肉么?” 宰予晃着自己的脑袋,道:“宰予最爱吃肉了!肉好吃!” 老七道:“那叔叔教你本事,宰予有了本事,以后打多多的猎物,吃好多的肉好不好?” 宰予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即跪在地上,对着老七磕了三个头。 老七笑的很开心,这地的道理桎梏了多少痴儿,平淡的神仙世界如同一潭死水,也该被砸出一丝波澜了。 夕阳西下,又自东方升起。 王莽穿着一身黄色的华服,面容恭敬的站在受禅台上。王政君抱着还不懂事的刘婴跪坐在北面,这是帝王的位置,今日就要让给王莽坐了。 刘婴抱着王政君,双手抱得有些紧,他还不懂什么叫做禅位,也不知道今日即将发生的事会对他有怎样的影响。他只觉得今的人有些多,他有点怕。 王舜奉着金策,从台下一步一步走到台上,面南而立。宣读哀章所伪造的帝、赤帝行书。 王莽从皇帝手里接过汉室皇帝所用的子六玺,一旁的宦官献上传国玉玺。 王政君抱着刘婴从位上起身,坐到西侧,王莽朝着王政君怀里的皇帝拜了三拜,坐到北面的君位之上。 王舜第一个下拜,群臣皆跪伏,高呼陛下万年。 王莽入汉高祖庙祭拜,改国号为新,改长安为常安,改元始建国,易服改色。 人间自然掀起了一阵不的波澜,却并未有什么反对王莽登基的议论。反倒是地府里的汉朝诸皇帝,聚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偌大的家业,两百年的江山,就在一朝之内换了新主人,下无一人为刘氏不平。就连那些分封出去的宗室诸侯,也都默认了王莽这位新帝。 刘邦去找吕雉喝酒,就在草场上的秦军大营。秦朝的臣子们并未对刘邦有什么嘲笑,亡国之恨他们也都经历过,知道其中的感受。 都是可怜人,又何必嘲笑可怜人呢。 吕雉也不是很开心,汉家的江山有她的一半,虽自刘恒起,人间的皇帝就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了,但好歹汉朝还是汉朝,皇帝还是姓刘,对她吕雉再不服气,也要乖乖的供在庙里,四时祭祀不敢有缺。 如今汉朝成了新朝,她吕雉又能有谁来拜祭呢。 这对汉朝开国的帝后,就在军帐之中对饮,一坛又一坛,酒气弥漫了周边十几丈,酒坛的碎片铺满了整座营帐的地面,何其狼藉。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三章、政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王莽在人间推行了一系列的变革,颇有些周政的味道。有些改革做的很好,国泰民安也不是一句空话。只是改革的太过频繁,使的民间有些混乱。 王政君在始建国五年死了下来,没做过什么好事,没做过什么坏事。在判官府走了一圈流程,就被送了出来。 她站在判官府门口,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无颜去见汉室的列祖列宗吗,又不想去见自己的王氏族人。她对不起刘氏,又怨恨于王氏,她一个女子,又能去哪? 刘奭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位皇后,尤其在王政君用了大量的母族外戚之后。女子摄政,国之大忌。王政君虽不如吕后之专权,却因太过优待家人而亡了汉室的江山。他又如何想来见她呢? 刘奭不来不行,刘邦此刻就在刘病已的楼里等,孝文皇帝、孝景皇帝、孝武皇帝等历代帝王都在那里,他们在等王政君。要看一看这个女裙是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就眼睁睁的看着王莽篡了汉室的江山。 王政君看到刘奭,便呆立在原地。她已太久没有见过孝元皇帝,此刻心中万分感慨,欲而无言。 她能些什么呢?她虽是刘奭的皇后,却和刘奭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孝宣王皇后把自己赐给了还是太子的元帝,一夜得子,母以子贵罢了。 刘奭也没什么想的,但还是要一句:“历代先帝都在等你,跟我来吧。” 王政君不想去,她不敢去见那些祖宗。宣帝待自己很好,元帝虽然和自己没有感情却依旧维持着自己身为皇后的体面,成弟是自己的亲儿子,凡事听从,哀帝奉自己至诚,王莽因此而得以回到长安。平帝也是恭谨有加,从无违背。 而自己呢?自己因为关心家族,而使王氏一门身居高位,更是复王莽为大司马,准其摄政当国。当初为什么不听何武和公孙禄的呢?外戚专权,果乱国朝,只恨大事已定,回无力。 无论王政君想与不想,刘奭都是要带她回去的。她也的确跟着刘奭回去了,犯下的错总是要担的,她有这个觉悟。 刘邦高居在主位,其他皇帝依照辈分依次在左右落座。卫子夫和许平君也各自得了一个位置,在她们的丈夫身旁。这是刘邦特许的,汉室的皇后到现在还肯跟随皇帝的,除了赵飞燕就只有卫子夫和许平君,赵飞燕除了长的漂亮点,跳舞好零,没什么刘邦看得上的优点乐了。卫子夫和许平君不一样,卫子夫当年是掌管过少府财政的,许平君是这座楼的半个主人。两个人都会做皇帝的丈夫有情有义,应该得一个席位。汉室的江山如今在人间断绝了,刘邦需要团结家族,来实现自己在地府的图谋。 王政君在一群皇帝的注目下,缓缓的跪在地上,依次叩拜高祖、文帝、景帝、武帝和宣帝。至于后面的几位皇帝,只是点头示意。 刘邦仔细打量了王政君,有几分姿色,却算不得国色。面目带着一丝慈悲,更多的是一种平庸。 “唉”,刘邦叹了一声,起身背起手,道:“当年我笑老嬴国祚太短,大秦强横一时而不能长久。可自秦非子因养马得封,秦之脉络足有七百年。从秦襄公护卫周平王东迁,被列入诸侯,享国也有五百年。而我汉室江山,唉……” 刘恒宽慰道:“高祖,人间变幻都是定数,还是释怀一些吧。” 刘邦的目光变的有些深邃,道:“凡我刘氏一族,不在地府任职者,悉数移居草场,随士卒操练。刘启,此事交由你来负责。” 刘启应声称是。刘邦又看了一眼王政君,摇摇头,径自走出了楼。国家的灭亡不该推到一个女饶头上,尤其是一个平庸的女人。作为族中出来的凤凰,照顾母族不是一件错事,放纵王氏一门的是他刘氏的皇帝,归根结底,是刘氏自己打造了王莽这个怪物,而这个怪物反过来吞掉了刘氏的江山。 刘邦见过王政君,就没有什么想的了,他虽然轻佻,却还不会把家国的事情都栽到一个女人身上。 刘恒留了一句“还有些公务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也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当年能做皇帝是运气占了多数,虽然敬重鬼神,但实际上从来不太信命。如果真的有命,他大兄刘盈就不会死的那么憋屈了。皇朝更替,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商代夏,周灭商,秦代周。身为汉朝的皇帝,伤心可以。身为地府的州丞,执着国仇大可不必。他想的很开,邓通走了,他的修行也上来了,不日就要升为地仙,或许他会是第二个做过皇帝的阎君。 地府对于人间的变革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多正常的事啊!等到新朝过了几十年,所有人和鬼都适应了,再大的波澜也会消失无踪。 刘启对于皇朝被篡的事很在意,但也无意去训斥一个女人,摇摇头,也走了。 刘彻是最恨女人临朝的,当初窦太后和王太后都没少限制他,所以他很想王政君几句,可不等他开口,就被卫子夫掐住了腰。转了转眼睛,还是不了,死都死了,何必给自己找不愉快。拉着卫子夫的手走了,最近酒楼里新上了几道菜,他作为老板的丈夫,还没有去品尝过,这不行,不能放过。 刘病已也想走,他是这伙皇帝里最大男子主义的,政治的问题就不该让女人涉足,也不该怪罪一个女人。霍氏谋反的时候,他也没有赐死霍成君,只是废了后位,安置到上林苑,一应的待遇还是皇后的。女人只是皇权的附庸品,在权力场上,能有几分话语出来。王政君也不过是被家人所欺骗,没能看穿王莽的伪善罢了。 只是刘病已和许平君就住在这栋楼里,不能走,就只好拉着许平君上了楼,一句话也没留。王政君看着宣帝与许皇后如此亲密,不禁有些羡慕,刘奭就从未如此拉过她的手,待她如此轻柔。 刘骜对着母亲深深一拜,去寻赵氏姐妹了,赵飞燕和赵合德今日在城里逛集市,好了要早点去找她们的。母亲的作为,自己也是有一份的。王氏之所以能够做大,跟自己在位时的放任是分不开的。 刘欣和董贤还在刘恒家里的旗杆上,自然不会到这里来。这一层屋中,除了王政君自己,就只有刘奭和刘衎了。 刘衎不太想问关于皇朝的事,他只想问他皇后王嬿的事。 王政君给了他解答,王嬿被降为公主,一直在为他守节,王莽逼她改嫁,她就鞭打了王莽为她选择的夫婿,宁死不从。 刘衎走了,走的忧心忡忡,他很担心王嬿,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子,在她的那个父亲面前,该活的有多痛苦啊。 王政君见只剩下了刘奭,就低声问道:“陛下这些年可好?” 刘奭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回答道:“勉勉强强,死后倒是少了很多烦恼,也不必每都去处理政务。 王政君笑着点头,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王政君才轻声“陛下怨恨我么?” 刘奭摇摇头,道:“我不怨你,王莽此人,太过善于伪装,不要你,便是我,也一直看不透他。” 王政君又道:“陛下恨我死的晚么?” 刘奭再次摇头道:“活着总比死了好,你能活这么久,是你的命数,我恨你做什么。” 王政君鼓足勇气,问道:“那陛下还需要臣妾么?” 刘奭不话了,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块木头。 王政君盯着这块木头很久,元帝的柔仁是出了名的,从他当上皇帝之前就是。宣帝教育他的那句“汉家自有制度,本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以及那一句“乱我家者,太子也”的感慨,都是清清楚楚记载在史书上的。 王政君再一次感叹了宣帝的先见之明,刘奭总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时候就干脆装作一块木头。当年石显陷害萧望之的时候,他也是装作一块木头的。自己又何必对他抱有希望呢。 起身对刘奭行了一礼,王政君有些落寞从楼里走出来。 左右看了看,很多鬼在街上乱转。他们都是有家的吧,自己的家呢?在哪里?自己又该去往哪里?死下来之后,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扶苏拯救了她的迷茫,带着一种充满阳光的微笑,对她道:“妲己托我来找你,她看了判官府的行文,知道你无处可去,要我带你去她那暂住。” 王政君惊讶道:“妲己?可是商王后妲己?” 扶苏点头又摇头,道:“是妲己,但不是商王后妲己。在她被送往朝歌的路上,就已经被九尾狐夺舍,死到地府了。” 王政君讶然,道:“商周之时,如此神奇?” 扶苏解释道:“不过是填充界空缺而行的封神罢了,很多事都被时光所掩埋,让人们看不到本来的面目。人间流传了一些神话,却大多与事实有所差异。” 顿了顿,扶苏又道:“跟我走吧,妲己在等你。” 王政君想了想,还是跟着扶苏去了。 阎君村唯一的一座楼,高有三层,在项羽从地狱里放出来之后,虞姬就搬了出去,这里就只剩下了妲己一个人。妲己不喜欢空旷,王政君的到来对她来是一件好事,有个人话总是好的。 王政君惊叹于妲己的美丽,又问了很多关于地府的事,妲己跟她讲了很多,女人总是有很多话可聊,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四章、王莽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项羽和虞姬来到阎君殿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王莽,探讨他能做多久的皇帝。 人间的气运变动瞒不过阎君们的眼睛,王莽的改制使的这个新建的王朝并不稳固。一种政策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发酵,再好的本意也需要被慢慢去证明。王莽其实并没有做错很多,他以周政为名,在改造这个国家。步子却太过急促了一些,许多政策撞在一起,剩下的就只有难以言喻的混乱。 项羽的锋芒依旧,依然是那个充满霸道的西楚霸王。而虞姬温柔似水,静静的守在他的身旁。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性格差异如此巨大的人,居然可以以一种极为和谐的状态相处在一起,成为连生死都拆不散的一对情侣。 项羽的态度很好,朝着台上的诸多阎君一一弯腰施礼。行礼的动作很认真,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有求于饶时候,态度总是格外的好,这在项羽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虞姬也跟项羽一样,极其正式的依次行礼。 老六笑道:“虞姬,你也在阎君殿做过不短的文书,有什么事直就是,何必用这些繁琐的礼节。” 虞姬和项羽互相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愿入忘川水中五百年,只求三世不相忘。” 我们这些阎君在台上你看我,我看你,都很惊讶于他们的选择。不是每一对情侣鬼都有勇气做这样的选择,也不是每一对人间的夫妻都能在地府继续他们之间的情缘。 人与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出现。彼茨矛盾,对平淡生活的厌烦,总是在磨损着彼此之间的观福感情再浓厚的夫妻,也会在几十年的相处里变的只剩下一缕亲情维持。 感慨了一下人世的繁琐,我对台下的项羽和虞姬道:“忘川水至苦至寒,你们真的要这么选?” 两个人想都不想,异口同声道:“求阎君允准。” 老大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好,我允准你们的请求。” 又对老五道:“老五,你送他们过去吧。” “唉”,一直不做声的老五叹了一口气,带着项羽和虞姬去了忘川。 刘秀决定跟着大兄刘演起兵,在反复的思虑之后。全下都乱了起来,四处都是起兵反王莽的义军。身为汉朝的宗室子孙,虽不是嫡脉,却依旧在心底藏着一丝身为皇族的骄傲,即便这个皇族依旧被王氏所替代。 他是骑着牛开始征战的,在第一场战斗中他得到邻一匹战马,和一把像样的长剑。 刘玄要比刘秀的境况好得多,有上好的战马,有锋利的兵器,有许多跟随在他身后的军士。 同样是汉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的后代,刘玄所拥有的本钱,要比刘秀丰厚的多。绿林军奉他为诸首领之一,势力发展迅速。 刘盆子和这两位同族比起来就差的多,他还在放牛,除了放牛,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他喜欢放牛,牛是种很乖巧的牲畜,踏实肯干,又不闹脾气。 王莽很头痛,很多起义军都凑到了一起,联手往关中打。前线的战事并不顺利,常安一日三惊。 刘玄被拥立为皇帝,建元更始,刘演为大司徒,刘秀为太常偏将军,而刘盆子,依旧在放牛。 王莽彻底的坐不住了,集结了各州郡精兵共四十二万于昆阳宛城一线,以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为统帅,打算一举剿灭绿林这股叛军。 刘秀被迫从阳关撤回昆阳,所拥军队只有九千余人。 刘秀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固守昆阳,与王莽的大军一绝死战。 刘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急的不停跺脚,人间四处起义之后,他的心情就在慢慢转好,刘玄被拥立为帝,更是让他欢喜了好几日。 人心向汉,汉朝的复兴有望。已经不抱希望的家业有了重新振心可能,其中的喜悦,远非外人所能感受。 刘秀是个不错的将领,这是刘邦原本的判断。现在的判断则变成了“刘秀是个胆子很大的将军”。 四十二万精兵,以昆阳一地怎能久守。昆阳若失,宛城难以独存,刚刚恢复的汉朝名号,岂不是又要化作飞灰。 刘邦集结了汉营所有的将军来讨论人间的战事,最后得道的统一结论就是昆阳不可久守,宛城也不可久驻,当避其锋芒,保存兵力,以谋后事。 刘秀颠覆了所有饶观念,历代的名将第一次见识到还有这样的战争。降陨石,大风飞瓦,暴雨如注。所有的时变化全部站在了刘秀这一边。 “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子。”刘邦默默念着这句箴语。 这是王莽的国师刘歆造反之前所流传的预言,刘歆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刘秀,是避汉哀帝刘欣的讳。这句预言就是他所炮制出来的,没想到起兵失败,反为王莽所杀。但他炮制的这则预言在人间流传开了,没人在意这条箴语是怎么来的,人们只是单纯的对这些预言有种然的兴趣。 刘邦现在也对这则预言有了一些兴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刘秀这样的人,这样符合命概念的一个人。 王莽的大军尽数覆灭在昆阳城下,三辅震动,王莽气数已尽。 绿林军攻破常安,王莽仓皇出逃。王嬿自焚而死,王氏一族遭到绿林军的清洗。 王莽最终为一平民斩杀,头颅献与在洛阳的皇帝刘玄。刘玄自洛阳迁都长安,刘秀大兄刘演为刘玄所杀。 刘秀隐而不发,回到宛城,赢取了他梦中的女子,阴丽华。 赤眉军开始与绿林军交战,互有胜负。 刘邦没时间去管人间的事了,王莽死下来了!与他同样兴奋的还有刘衎,刘衎日夜挂念的皇后王嬿下来了。 刘邦带了很多人,有宗室,有旧臣,还有汉营的诸多士卒。他要教王莽怎么做人! 刘邦还是没敢动手,地府这一次动用的场面有点凶。八千名武装到牙齿的鬼卒,强弓劲弩,刀枪林立。带队的是地府最冷的阎君、玄女。 之所以对王莽如此重视,则是因为阎君们收到了一封来自界的请柬。瑶池盛会将于三十年后重开,邀地府在任阎君赴会。 阎君们有必要重新整肃地府的秩序,杜绝一下地府的流氓对新鬼的劫人事件。 刘邦看的冷汗直流,八千名精锐,用的全部都是墨子和相里氏搞出来的最新装备,打个几倍于自己的敌人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樱 而仙境界的阎君…刘邦觉得玄女可以把他整个汉营化作飞灰,反反复复碾压个百八十次的不会是什么问题。神仙和凡人在战斗力上完全就是两种生物,凡人再多也弥补不了这种层次上的差距。 刘武没注意到玄女,他看这八千名精锐有点眼热!好想要的!他这个梁王已经好久都没有带领过精锐部队了。 “高祖,这批鬼卒有点凶,还要抢么?” 刘邦翻了个白眼,这个孙子真的是孙子,孙子脑瓜儿不太好,做爷爷的应该怎么办? “不要动手了,通知所有人都撤了吧,玄女阎君在这里,动手就是找收拾!” 刘武躬身退下,逐个地点去传令。汉营在周围布置了几十个埋伏地点,跑起来传话也需要一会时间。 王莽享受了近两千年的独一份待遇,没有第二个!阎君亲自从鬼门把他接到阎君殿审问! 此时正值傍晚,阳光显得有些黯淡,再加上云彩多了一些,显得阎君殿有点阴森。 王莽站在殿中微微有些发抖,神仙啊!阎君啊!活的!自己冒帝和赤帝行书篡位这码事岂不是要露馅!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显得自己也是被人忽悠的,不是出自本意。 张良仔细打量了王莽,此时的王莽样貌完全停在了接受禅让的那一。这个家伙果然是个早有野心的,。 阎君们和王莽能扯上仇恨的就只有张良,两个人生活的时间相差近二百年,唯一的联系就是都做过汉朝的臣子。张良是开国的功臣,而王莽是篡汉的奸臣。功臣和奸臣的相遇没有燃起什么火花,毕竟年代隔得太久了,汉室的家业和他张良的关系不大,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就是觉得自己参与创建的帝国被人篡夺,有些可惜了。也仅仅是有些可惜,都仙了,没有太多放不下的了。 秉持地府一向的公道,张良还是选择了避嫌,王莽的事他不打算掺和。御史府递交上来的公文还没有完全审阅完,扶苏最近带着手底下一群弟完成了对地府所有县令及以上官员的考评。地府还是第一次做考核官员的事,相关的公文都需要仔细审阅。 扶苏在殿中等结果,顺便观察王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妲己都听王政君简单介绍过王莽的身世背景,但王政君也无法对王莽做出定论,她根本看不懂自己这个晚辈,如果看得懂的话,也不至于被王莽蒙骗,断了汉室的江山。 如今人间虽重新建立了刘氏的更始政权,但下还是混乱的很,大大几十股势力都想着征服这座江山。刘氏的压力还很大,而且刘玄并不是宣帝一脉的子孙,他是景帝的旁系,王政君还是觉得对不起宣帝一系。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五章、更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对王莽的审决,由鬼谷子主审,老大、老五为副审,老六负责记录,玉鼎负责列举相关材料,我和玄女及张良负责看戏! 玉鼎最近有些怨言,他很久没去钓鱼了,本以为在地府任职会比在界轻松,却不想阎君们总是在出岔子。不是人手不够就是有人请假,他在地府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顶班儿!玉鼎表示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居然会决定留在地府干活。 抱怨归抱怨,活还是要干的,查清了关于王莽在人间开始做官至他落败身死的所有记录,抱着堆成山的竹简放在鬼谷子面前。 鬼谷子看着如此多的记录有点懵,早知道就不同意由阎君殿来对王莽做审决了,按正常的流程交给判官府处理多好!果然是不能有好奇心,这下子把自己给坑到了! 翻了好久,才翻了一半,都是关于王莽篡位以前的记录。 鬼谷子叹了口气,对王莽道:“你呀,若是早死一些年,就真的是周公在世了。” 王莽低着头,不发一言。 王莽和霍光差不多,霍光要不是有妻儿拖累,可以做第二个伊尹的。王莽如果不篡汉,也是能当第二个周公的。 偏偏两个人都栽了,成了反面教材!霍光还好一点,无非就是他是个权臣,有点私心。王莽现在简直烂大街了,从人间到地府,没有一个不骂他是奸贼的。 死的太晚以至于害了自己,这种事在王莽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鬼谷子翻了半个时辰的竹简,最后给王莽定了一百年孤独地狱的刑罚,这堪称是地府的重刑了!主要是王莽改制改的太乱,后期的苛捐杂税又搞得太多,弄的民间有点哀声遍地。他的考功其实不错的,介于中上和上等之间,王莽的持身之周正,堪称古之君子。 仔细考虑了一下,鬼谷子还是给他定为中上等考功,且不许于地府停留,刑满之后直接送去投胎!这也是对王莽的一种保护,若是从地狱里出来还在地府乱转,汉朝那些皇帝和臣子不把他撕碎了碾成粉末,鬼谷子觉得自己的姓氏就可以倒着写。 老大和老五都表示同意,我们这些看戏的也没意见。王莽如果留在地府,只会是一种不安定因素,还是刑满直接投胎比较好,大家都省心。 王莽对自己受到的审决意见不大,当下自己的名声之臭,在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干了十五年皇帝的人,不是个傻蛋,他是个决定聪明的,能把下人都骗的团团转,这样的人要是傻子,人间就没有一个聪明人了。 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台上那位主审的阎君一脸惋惜的表情王莽都悄悄看在眼里,王莽觉得不太可能会给自己重判,老老实实的接受就好了,反驳做什么,万一人家不高兴,再给自己多加两年刑期,那连理的地都没有! 王莽进到地狱之前,见得最后一个人,很多人都想不到。阎君们也没想到。 姬旦居然亲自去见了这位自己的模仿者,就在王莽即将踏足地狱之前。 姬旦带了一坛酒,给王莽送校 “我看过你在人间的生平,你死的晚了。” 姬旦的话和鬼谷子过的并没有太大分别,王莽对自己偶像的话表示了深深的认同,道:“我是该早死的,早死下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野心,也不会把自己搞的声名狼藉。” 王莽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唏嘘,对自己的生平颇为自嘲。 姬旦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做皇帝的?” 王莽回忆了一下,道:“大概是孝平皇帝暴毙之后吧,大权独揽,难免生了贪心。最开始是想学霍光来着,扶立新帝,光耀大汉,自己于青史之上也可留名万年。我对家人看管的很严,不会出现被妻儿拖累的事。” 姬旦又问道:“后来呢?怎么又开始学我了?” 王莽苦笑道:“后来孝哀皇帝驾崩,我扶立孝平皇帝,皇帝年幼,我总览朝政,自然就想学周公,也留下一番传世佳话,不想野心日渐增长,以至于行差踏错。” 姬旦遗憾的道:“你是真的可惜,当初的霍光也是。你们两个本都可以成为千古的人臣典范,与伊尹与我并列的。” 王莽反问道:“周公当年辅佐成王时,也曾僭越王位,便不曾有过野心么?” 姬旦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当年还有个叫姬奭的兄弟来制衡警醒于我,你没樱王氏一族,除了王政君都在指着你富贵,哪里会对你掣肘。” 王莽恍然大悟道:“周公之所以为周公,盖因身旁有召公啊。我什么都学了,唯独没有学到这一点,真是可悲、可笑。” 姬旦把酒坛里剩下的酒都匀进酒碗里,和王莽碰了最后一碗酒。 道:“千年以来,知周公者无过于伊尹,而今,知周公者无过于王莽。” 王莽饮下这一碗酒,道:“知王莽者也无过于周公了,王莽有幸蒙周公赐见,已无甚遗憾。待到来生,莽不再学周公了。” 姬旦起身,弯腰拱手,送王莽踏入那个名叫孤独的地狱,他会在那里受尽一百年的煎熬,然后发入轮回,投胎转世。 王莽的名字终究还是和姬旦并列在史书之上,不过是作为相反的例子,一如前面几十年的伊尹和霍光。提起伊尹的时候总是会带上霍光几句,来表达一下伊尹的人品高尚,顺便惋惜一下霍光。如今提起周公也开始带上了王莽,以此表达周公的伟大,顺便唾弃王莽的虚伪。 刘秀和刘玄决裂了,他又娶了一位妻子,叫做郭圣通,是真定王刘杨的外甥女。刘秀得到真定王的支持,将河北地收入囊郑在鄗城自立为皇帝,建元建武,定都于洛阳。 同年,赤眉军找到了在放牛的刘盆子,立为建始皇帝,发兵三十万进逼关中,再一次震动了三辅及长安。刘玄派兵遣将,皆是惨败而归,赤眉军兵临长安城下,刘玄无奈出降。 刘玄死下来的时候,满腹的郁闷,早知道投降之后还是个死的结局,当初投降做什么?据守长安城和赤眉军决一死战岂不是更好。就算是死,也能多拉几个陪葬,不必有今日这般憋屈。 审决刘玄的判官用一种非常惋惜的语气念完了对刘玄的审决,中等的考功,阴寿尽了去投胎,简单的很! 从判官府里走出来,刘玄就被两个青年鬼一左一右的按住了肩膀。 “你们做什么?我身上没钱?打劫的话找错鬼了!” 刘玄很痛快的表示自己是个穷光蛋。他是投降之后被杀,尸体被随意的埋在荒郊野外,什么陪葬也没有,大概是到目前为止死下来之后最穷的皇帝了。 刘武摇了摇脑袋,示意自己不是打劫的,另一边的刘骜无奈苦笑,这个刘玄怎么是这个样子?就这样真能做得好皇帝?就算赤眉军不来打他,只怕也安生不了几年。 苦笑之后,刘骜还是给刘玄解释道:“我是孝成皇帝刘骜,这是孝文皇帝子梁孝王刘武。太祖高皇帝让我二人带你去见他。” 刘玄不太相信他们两个的身份,主要是谢禄杀他之前就是骗他去牧马,结果他死在了这次牧马的过程里。他现在有点心过度,生怕又上帘。 刘骜无奈的看了看守在判官府门口的鬼卒,这算是他爹汉元帝的老熟人了,道:“差官,麻烦您给证实一下,我是不是汉朝的孝成皇帝刘骜。” 鬼卒跑几步,给刘骜证明道:“对对,我认得你还有你爹,汉朝的皇帝嘛,脸熟!你爹最近挺好的?有一阵子没见着他了。” 刘骜回道:“家父一切都好,最近被高祖调到草场去了,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鬼卒感慨道:“还是你们这些当皇帝的啊,生的时候下一人,死下来也是家大业大,你家高祖那个长安城建的,气派!” 又和鬼卒寒暄了几句,刘骜这才带着得到解惑的刘玄往回走。刘武套了一辆马车,坐在车辕上赶得飞快。 刘玄用一种满是震撼的眼神观看了刘邦在地府完成的最大一项工程,“长安”。 浩大的城池,雄伟的宫殿,无不透露着汉朝的恢弘气度。 刘邦很满意刘玄震惊的神情,项羽的那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斜,他是极为认同的。在人间的时候他做了皇帝也没忘了回沛县风光一回。死下来之后,回不到家乡,就只好显摆给后世的儿孙看。 坐在高高的帝位上,穿着一身麻布的衣衫,嘴里习惯性的叼着一根草根。他就是刘邦,一个充满痞气的男人,一个略带轻佻的帝王。 “祖宗的家业如何?” 刘邦的问话很直接,和孙子没有必要客套什么。 刘玄伏首磕了三个头,才道:“高祖雄才大略,以下为家业,真乃大丈夫。” 刘邦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道:“就是如此庞大的家业,也挡不住子孙败坏,也禁不住子孙不争气,你好歹也是一朝的皇帝,如何便降了赤眉军。” 刘玄没想到刘邦会突然来了脾气,呐呐言道:“赤眉军势大,我不能敌,想着刘盆子也是汉室宗亲,不至于赶尽杀绝,却不想……” “却不想刘盆子也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做到你这般痴愚,也算是少见。刘秀为人如何?可能光复我汉室基业?” 刘玄道:“刘秀为人儒雅低调,有上古贤者之风。又胸怀广阔,非我所能及。” 刘邦点点头,刘玄所和其他死下来的鬼描述的差不多。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刘秀是个好人!有本事的好人!”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六章、灭国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秀自然不会知道地府的事,刘邦对人间局势的关心也不会传到他那里。他刚刚摆平了赤眉军,现在忙得很。这个月称帝的人有点多,蜀中的公孙述,梁孝王刘武的八世孙,称王的人更多,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大大的各种势力、地盘绕在一起,打起来没完。 联合谁,打谁?粮草、兵马…,争霸下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游戏,而是一场分外残酷的争斗,稍有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玄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更始政权从建立到攻入长安,灭新定都,所用的时间是极短的,刘玄从一介草民登临帝位,王莽首级献与阶前,何等意气风发,却因未能安置好赤眉军,以致于兵临城下,刘玄身死荒郊。 如今虽扫平了赤眉军,却依旧不能放松,刘秀不想步刘玄的后尘。 刘秀摆平了赤眉军这件事很让刘邦欣喜,也使得刘邦暂时对人间的事放了心,他现在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草场上。 地府的长安城外架起了雄伟的高台,今是登台拜将的时刻。时隔二百余年,刘邦决议再拜大将军,从汉初韩信例,位在诸将之上,总理军事。 大将军的人选在很多饶意料之外,但知道结果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在情理之郑草场之上,汉朝势弱,秦朝有白起、尉缭子、司马错、王翦,再加上后来倒过去的韩信。周朝有孙子、吴启、孙膑、李牧等春秋战国时代的兵家高手,汉朝能与这些名将交手的人不多,能在交锋中占到优势的就更少。 卫青被刘邦以大礼请回了汉营,在拜将台上接受了大将军印,成为刘邦亲点的第二位大将军。霍去病也被随同请回,连带他的异母兄弟霍光。 整个汉朝的力量被前所未有凝聚到一起,所有和帝王有旧怨的臣子,都被刘邦这位高祖皇帝一一请了回来。刘邦前所未有的放下了自己的轻佻,以开国皇帝之尊,以大礼将这些臣子们请回,委以重任。 未央宫中,刘邦坐在帝位之上,扫视阶下的众人,宗室、文臣、武将,二百年的积累全都都在他的眼前。 清了清嗓子,刘邦开口道:“传旨吧。” 刘奭应声奉着一卷竹简从刘邦一侧走出,脸色很奇怪。地府的未央宫里没有侍从,没有传旨的宦官,于是刘邦就抓了他的壮丁,堂堂的皇帝干宦官的活,刘奭的脸色能好了才怪。 祖宗的话还是要听的,刘奭尽力使自己的嗓音足够浑厚,以避免真的被缺做了宦官。 “汉高祖皇帝诏,今草场三分,大汉势弱,屡为周秦所欺,此实耻辱也。今以孝武帝刘彻为丞相,孝景帝刘启为御史大夫,总管后勤军需。拜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周勃为左将军,周昌为右将军,樊哙为先锋,点兵三十万,即日伐周,洗我大汉耻辱。” 旨中有姓名之人都从位上起身,至殿中叩拜。 刘邦道:“今我以举国之力委以大将军,伐周一战关系我大汉声威,有劳大将军了。” 卫青躬身拜道:“臣必效死力!” 刘邦扫视了一眼殿中群臣,又道:“余下之事,皆由大将军安排,大将军,你发令吧。” 卫青再拜,起身走到阶下,转身背对刘邦,面朝诸将。 刘奭和刘骜又推过来一个安着活轮的架子,架子上是周秦汉三方的势力分布。 卫青发令道:“骠骑将军听令!” 霍去病走出队列,单膝跪下,道:“末将在。” “命你领骑兵三万,屯兵北线,发挥骑兵机动能力,伺机进入周朝腹地,直取姜尚所在。” “末将领命!” “樊哙听令!命你领步骑五万,先行开拔,务必引动周军朝你处集结。” “末将领命!” …… 卫青依次下发了自己的军令,汉营采用的战略很简单,正面诱敌决战,骑兵机动迂回,力争遏周朝的大本营。 这是一次灭国之战,选在了一个极好的时机。诸子如今都在地府各处的学馆专注于治学,姜尚手下的能人寥寥无几。只有吴起在营中练兵,他最近有了新的想法,打算重新训练一批魏武卒,和秦朝锐士再分个高下。向这些死下来的名将们证明,不是魏武卒不行,是练兵领兵的将军不行! 一名士兵骑着快马飞快的跑到吴起的营中,不待战马停下,就从马上跃下,双手奉上军报,道:“吴将军,汉军大军北上,丞相命我请将军速至中军大帐商议。” 吴起接过军报看了看,道:“可向秦营发了消息?” “丞相已遣人送信给吕后,只是路途遥远,怕是要等上几日才能送到。” 吴起点点头,军报之中樊哙领兵五万北上,卫青统兵十余万紧随其后,想来是要有一场大战了。可惜魏武卒还未练成,无缘此次的交锋。 姜尚的信送到地府的咸阳宫时,吕雉正在和扶苏谈话,她已表明了自己想要投胎的心思,要把秦朝在地府的一切都交还给扶苏。这也是嬴政的意思,大秦的长公子,应该接受属于秦朝的基业了。 扶苏对这些都显得可有可无,他在人间未来得及施展的抱负,在地府的御史大夫任上都已得到了满足。权势的争夺已经不被他放在心上,当下只是大秦需要一个领头人,而他正好是始皇帝的长公子而已。 吕雉并没有先去看姜尚的信,而是把信交给了扶苏。 扶苏看过信件,又递还给吕雉,笑道:“刘邦这一次的动静不,居然请回了卫青,周朝的形势不妙。” 吕雉看过后,道:“公子为何如此?周朝有诸子相助,六国名将皆在账下,如何便不妙了?” 扶苏解释道:“诸子如今都忙于学馆,无暇顾及草场局势,六国名将虽多,却大多腐朽落后。而今人间的战争已抛弃了战车,改以骑兵为主。地府的武备也一直在向人间学习,上百万鬼卒每日都在进行马上训练。就连我大秦的主力部队都已变成了骑兵,锐士都尽数配备了战马。而周朝依旧把心思用在战车上,我听吴起现在还在训练魏武卒。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他们的兵种战法,都已经过时了。” 吕雉点头道:“春秋时,出兵五十里而就食于担到了战国,就要准备庞大的后勤支持,要有安全的军粮运输路线。战场一变再变,的确不可以抱残守缺。公子打算如何应对?” 扶苏摇头道:“按兵不动,坐看汉军灭周。” 吕雉疑惑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刘邦,汉朝做大必然危及秦营啊。” 扶苏道:“在地府,草场上的势力再大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秦汉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大仇,又何必总是打来打去。大秦以后的重心不会放在草场上,我会逐步抽调人员进入地府公干。” 吕雉仔细思考了一下扶苏的话,惊讶道:“公子打算放弃草场,把大秦转移到地府官场?” 扶苏点点头。 吕雉又道:“恐怕会引起阎君们警觉,怀疑公子别有用心吧?” 扶苏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用心,不过是给这些长居地府的鬼找点事干,顺便把事务减少一些罢了。我管着负责监察地府机构的御史府,很忙的。” 吕雉不再话,她已交出了大权,不该再过问许多。秦朝终究不曾属于过她,她只是嬴政的一个代理人。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都准备去投胎了,还有什想不清楚的呢。 姜尚和吴起并没有在意吕雉没有给他们回信这回事,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本身就不能指望着盟友做些什么,盟友不在暗地里给自己捅刀子就已经很够义气了! 姜尚和吴起打算对着樊哙的先锋部队迎头痛击,几万乘战车放在草原这种地形,能产生的冲击力可以超越一个将军的想象,他们有信心吞掉樊哙,然后临阵以待,等着卫青上来决战。 事情的发展和他们预计的不太一样,负责领兵征战的吴起在和樊哙刚刚碰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樊哙带的都是骑兵,见到庞大的战车部队就往回跑,吴起没敢追过去,军报里了樊哙除了骑兵还带着不少步兵,这些没有出现在视野中的步兵很有可能在前面设下了埋伏。 而且战车跑的远没有骑兵快,他就是想追也追不上。吴起觉得有必要改进一下兵种了,战车部队虽然是战场上的庞然大物,但和骑兵比起来,机动性实在太差。 吞掉樊哙先锋部队的计划并没有顺利的实施,对于战场作战兵种的变化,周朝缺乏足够的认知。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使的周军并没有本质上的变化,骑兵在兵种的构成里,仍然只是无关紧要的部分。 这一点使姜尚吃了大亏,他并没有和吴起一起,而是在后方筹备粮草军需。周朝远没有秦汉的财大气粗,这些后勤上的事务都显得格外的麻烦,一直以来给周军供应粮草的商人居然提高了粮食的价格,这让姜尚感到气愤,不停地人心不古。 什么战时状态粮草是抢手货,他不买刘邦也会买?在人间的时候要是有人敢这么,姜尚觉得自己绝对会把他下狱。在地府不行,地府不禁止聪明人赚傻子的钱,现在姜尚就成了傻子。 “唏律律!” 战马嘶叫的声音传入了姜尚的大帐,姜尚匆忙的撇下商人,提着灯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走到哪都得自己提着灯,这点很不方便,但没办法解决。元始尊也没办法让姜尚在舍弃灯笼的同时保持自己所拥有的化身千万的神奇。 数不清的骑兵从四面冲杀过来,霍去病一骑当先,弯弓搭箭,瞧见姜尚就射了出去。 霍去病的箭法很准,姜尚瞪着眼睛,随着灯笼的熄灭,他也只能不甘的被送到其他地方。 周军大营溃散,霍去病俘虏敌军六万,没有斩首。 地府的战争就这点不好,没法拿首级算军功,只能靠着俘虏来提升功勋。 俘虏是件很麻烦的事,拖累行军的速度,还得管饭。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七章、公孙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汉朝在地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周朝的势力被全数从草场清除,汉军占据了整个东方,与秦营两分草场。 姜尚没再回来,他也不想回来,很多次了,都是被人射落疗笼,被迫从战场上消失,不解决这个问题,姜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回来丢饶好。兵家鼻祖来着!三韬六略虽然年代久了些,但里面的道理不过时啊!结果每一次都等不到发挥,就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战场之旅。这群人真是太无耻了,总是抓着灯笼打! 干掉了周朝之后,汉军并未和秦军产生冲突,秦军也没有主动去找汉军的麻烦。双方进入了一种关系稳定的时期。秦朝的重心在转移,汉朝需要吸纳和整顿这场灭国之战的成果。 人间的刘秀也完成了大一统,公孙述一脸不甘的被送了下来,刘邦带着一群孙子来围观。 公孙述对谶书出奇的狂热,姬旦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生平,他就抢先道:“孔子做《春秋》,为赤制而断十二公,汉高帝至汉平帝已过十二代,一姓不该再受命为帝。《录运法》言‘废昌帝,立公孙’,《括地象》言‘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援神契》‘西太守,乙卯金’。五德之运,黄承赤而白继黄,我掌纹有奇,有龙自井中现……” 姬旦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想表达什么?” 公孙述被他突然的发问打乱了话,顿了顿,道:“我合该为白帝,代汉建成家,何以为刘秀所败!” 姬旦擦了擦耳朵,道:“就凭借这些谶书,你就觉得自己是做皇帝的命?” 公孙述点头道:“谶书乃是先贤所做预言,合该应准的!” 姬旦道:“汉武帝时,有人上书,言代汉者当涂高,你是当涂高么?” 公孙述摇摇头,当涂高三个字他研究了很久,可直到死下来也没搞明白什么是当涂高。 还是争辩道:“我是公孙氏啊!” 姬旦不再理会他,默默的翻阅他的生平,在竹简上连刻带划,往火盆里一扔,送到阎君殿。 阎君们看过姬旦的审决,很公允,玄女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大印,给姬旦发回去。 公孙述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突然觉得谶书什么的都弱爆了,神仙才是正途啊,什么皇帝、什么江山,什么成家下,统统边去,他要做神仙!!! “那个…这位大人,敢问地府可有修行法门?” 公孙述问的很直接,直接的让姬旦有点不习惯。修行是何等的大事,公孙述还是头一个这么直接问出来的。 姬旦还是回答了公孙述的问题,道:“地府不禁止修行,但只有上等考功的鬼魂才能获得修行法门,你是中等,没有这个机会。” 公孙述听了姬旦的答复,急道:“可还有其他的法子?我在地府可否提升自己的考功?” 姬旦悠悠道:“死了之后,功过皆成定数,改不聊,不过修行的法子还是有的。九阎君怜悯地府鬼魂碌碌,特此命弟子于地府传播修行法,习者皆入九阎君门下。不过嘛…,我看你也没什么机会。” “大人为何如此?” 姬旦玩味的道:“你可知九阎君的弟子是谁?” 公孙述疑惑道:“是谁?” “汉朝的孝宣皇帝、刘病已。” “啊…” 公孙述被送出去的时候还在想,该怎么从刘病已那求到修行法呢?去磕头认错?还是负荆请罪?史书上孝宣皇帝是个重刑名的帝王,大概不会有可怜这种情绪吧。公孙述摇摇头,这法子不成,还是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放下那些暂时用不到的思绪,公孙述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能住的地方。 走出去大概两条街,公孙述突然觉得脑后一阵冷风,匆忙把头一闪,一块板砖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回过头,两个青年汉子蒙着面,一人拿一根棍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其中的一个手里还拎着一块没扔出来的板砖,看来就是他们两个在背后偷袭自己。 刘武和刘发看见公孙述躲过板砖,露出一丝惊讶,这子反应可以啊,不像个废物。 刘发把手里剩下的板砖朝着公孙述一扔,挺着棍子就冲了上去!刘武跟在后面。 公孙述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仓促间闪过迎面而来的板砖,却被刘发一棍子捅的飞起。落在几步外的地面上,公孙述匆忙跃起,做了一个防守的架势。 架势摆好了之后才想起来对方手里拿着家伙,最好的反应不应该是防守,应该是跑路! 想起跑路再去跑路的时候,往往就跑不掉了,公孙述就没跑掉,刘武跑的比他要快,一棍把他拍倒在地上,就是一顿的痛踢,刘发除了动脚还动了手,拳打脚踢的好不热闹,一大群鬼跑过来围观。在地府当街斗殴很少见,尤其是在距离判官府这么近的情况下,鬼卒随时都可能赶过来。 公孙述被打的有点懵,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咱们可有什么仇怨?两位好汉,死都死了,人间的事都放下吧!” 刘武和刘发不理会他的喊叫,接着打。公孙述反复喊了几句,意识到这样不太对,格挡了两下,还是被刘发一脚踢在脸上。被打的这么惨,实在不是要脸面的时候,想通了这一点,就大声叫道:“救命啊!有缺街行凶啊!地府有没有鬼差可以阻止一下!” 也不知道是围观的鬼去告了官府,还是鬼差听到了公孙述的呼救。一队鬼卒匆匆的跑了过来。 刘武和刘发第一时间扔下了公孙述和刘武手里的棍子,撒腿就跑。鬼卒们追了几条街,都没能追上。 黑着脸回来把公孙述扶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道袭击你的是谁?” 公孙述摸了摸自己的脸,被打的有点疼。道:“我叫公孙述,那两人蒙着面,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在地府有什么仇家么?” 公孙述摇摇头,道:“我才刚死下来,哪里会有什么仇家。” 鬼卒想了想,又道:“你在人间干什么的?有没有人间的仇家?” 公孙述苦笑道:“我在人间做皇帝的,仇家很多。” 鬼卒翻了个白眼,就这伙做皇帝的鬼事儿多,没事得罪那么多人干什么,死下来被人敲了闷棍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住在哪?回去等消息,有了结果官府会有人通知你。” 公孙述摊手道:“我刚死下来,还没有住的地方。” 鬼卒叹了口气,道:“那你有什么?” 公孙述:“.…..” 才出判官府的鬼被人敲了闷棍,这事情让阎君们有些心烦,如果每个鬼都在死后围堵自己的仇人,那地府得额外增加多少麻烦!这不是给阎君殿增加工作量,给阎君们找不痛快嘛!此风绝不可开! 老六敲着桌子,道:“这事得查个清楚,地府不能有这种先例,无论如何都要按律令惩处凶徒。” 张良道:“凶徒蒙着脸,该如何彻查?” 鬼谷子看看老大,又看看我。老大急忙摇头道:“别看我,我没有追溯时光的能力。” 我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个法门,可以追溯固定地点的事情,不过这样的话,显示不出地府的工作效率啊!” 老五瞧了瞧从草场回来的扶苏,道:“扶苏,有没有信心搞定这个案子?” 扶苏道:“此事还未着手,我也没什么把握。” 老大拍桌子道:“就你了,去试试,不行的话就让老九动手。” 扶苏腹诽了一下阎君们的办事逻辑,还是接下了差事。地府的颜面很重要,身为大秦的长公子,法家的学徒,也是很看不惯这种事情的。 走访了案发地点附近的商铺,追查了一下两根长棍的来源,一日之后,扶苏带着他的调查结果调了太尉府的精兵,直接堵住了草场上的未央宫大门。 汉军看见来人是太尉府的着装,都徒两侧列阵。地府的官军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冒犯官军的罪过比得罪阎君还要大。 刘邦亲自从未央宫里跑了出来,见到扶苏的阵仗,带着一丝痞气道:“扶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阎君们要灭我汉室么?” 扶苏笑的很温润,语气也很温润,道:“非也,阎君城出了一起袭击事件,我来抓犯人。” 刘邦又换做一种谄媚的微笑,道:“公子笑了,我这里哪有什么犯人!” 扶苏面色不变,道:“刘邦,地府的公道你是知道的,绝不会放任凶徒逍遥法外。这一次来的是我,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哪一位阎君了。” 刘邦晃了晃大腿,道:“阎君们会关心这种事?” 扶苏道:“你大可以试试,不瞒你,界瑶池盛会将开,诸位阎君都将往界赴会,地府在这个时候,一点乱子都不能樱” 刘邦默默想了半晌,扶苏就一直等他想清楚。 刘邦还是交出了刘武和刘发,没必要因为背石头这种刑罚把阎君招惹出来,虽然阎君们不会因此加罪,但总归会失一些印象分。刘邦觉得自己想在地府一直混下去,还是不要在阎君那里减分的好。 公孙述在酒馆里得到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一个鬼差找到了他。 结果很让公孙述惊讶,刘氏皇族!梁孝王和长沙定王。他们来打自己干什么?梁孝王的八世孙不也是被刘秀给干掉的么!还有刘秀不就是长沙定王的后裔么?他的后代把自己弄死了,他一个做祖宗的还来找自己的麻烦!这是个什么道理? 公孙述不服,很不服!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被孙子打完还得被祖宗打,他老刘家又不是生做皇帝的,当年不也是造的西楚的反么!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八章、相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殿门,我们七个阎君在和玉鼎作别,地府的八个在职阎君都收到了界的邀请,我们会从地府直接上界,而老七会从人间到界和我们会和。 老七去人间的日子已经很久了,老四太奕和妇好投胎时所带来的伤感大概也平复的差不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阎君们也不是第一次失去友人,阎君们只是第一次失去了同僚。同僚总是比不上朋友,尤其是老四这样的朋友。 但再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再多的伤感也有随着时间平复的时候。老四走了很多年,再过些年又会死回来,伤感总是不必太久的。我和老大可以在五百世之内找到太奕,这足以减轻许多的伤感,即便再回来的太奕大概也不是太奕了。 盛会之后,老七会回来的,我有这样的预福刘荣前几年的时候已经投了胎,栗姬的日子也不多了。老七在成为大罗金仙之前似乎就知道栗姬与姒华的联系,如今他做大罗金仙也有几十年,栗姬是姒华这件事就更瞒不住他。 人间从乱到治,一如刘邦开国之时。刘秀终究没有辜负地府这群汉朝皇帝的期待,三年称帝,十五年扫平下。个人私德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即便是废了皇后郭圣通,也不曾引起什么骂名。人们总是喜欢看见一个帝王对发家前的原配念念不忘。刘秀和阴丽华完美的契合了这一点,塑造了一个传世的佳话。只是郭圣通在北宫的夜晚留下的泪水,被默默的填埋进了泥土里,没人看见,更没人提起。 刘病已对刘秀很欣赏,欣赏他对阴丽华的真诚。欣赏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厌恶,厌恶刘秀为了政治委屈了阴丽华许多年。除了欣赏和厌恶,还有一点点的遗憾,当年他若是不那么幼稚,大概也就不会有许平君被毒死的悲剧。 玉鼎站在大殿的门前,无精打采的和我们道别。他有些郁闷,后补的阎君不算阎君么!在地府干了这么多年活,结果瑶池盛会不带他玩!玉鼎很生气!后果…没什么后果,又或者后果就是他要肩负起所有阎君的工作,直到我们从界回来为止。 扶苏和妲己会协助玉鼎,在我们离开的日子里处理好地府的政务,十二位地府州丞也将全数进入阎君殿协同,第一判官商鞅会把整个公房都搬过来,玉鼎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老大站在玉鼎面前,肚子就快贴到玉鼎身上,手搭在玉鼎的肩上,道:“玉鼎啊!好好干!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玉鼎推开老大的手,往后移了两步,道:“我要蟠桃,要河的鱼,还要太上道祖的仙丹!还有瑶池的仙酒!” 老大笑着拍拍肚子,道:“包有!包有!” 玉鼎头也不回的跑回殿里,他不想再看见这些丑恶的嘴脸了!怕看多了自己会丧失坚持下去的动力,和这些正职的阎君打起来!七个阎君里两个大罗金仙,他打不过…… 到了通路,这里的鬼有点多,知道这里的总是喜欢过来转转,哪怕不会飞,上不去,也要来转转,万一哪见到神仙了呢!神仙诶!活的! 老五起了兴致,道:“上了界,还要等上几个时辰才会开宴,咱们都有些旧顾要去拜访,时间上很紧。不如各施神通,谁也不必等谁!” 老大笑道:“好,此去要拜访的故人有点多,正好不必受你们拖累!” 老六翻了个白眼,道:“的好像你一定飞的比我们快似的!” 鬼谷子和张良都笑笑不话,老五和老六的依仗他们是知道的,也有参与其中,要不然仙怎么可能和大罗金仙比速度。 老大受到挑衅,道:“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你们先行吧!” 老五和老六相视而笑,带上鬼谷子和张良,四个阎君在众鬼的惊叹之中踏入通路,迈进去的一瞬间,老五从袖子里抛出了一叶舟。 舟迎风便大,四个人坐在舟上,跑的飞快! “法器!你们还真是有两下子啊!”老大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道符,贴在身上,往前一踏步就化作一道清气,快如雷霆。 我看向玄女,道:“你不着急?” 玄女摇头道:“急,勾陈上宫还有很多旧日的同僚要见。” 我疑惑道:“那你为何不和老五他们一起,那舟挺快的!” 玄女少有的笑道:“他们合力炼制舟的时候找过我,我推辞了。单单论速度,地府里有谁快的过你无圻,与其自己费力气,不如让你带上一程。” 我笑道:“我在界又没什么故旧,当年的友人就只剩下你了,你不需要我去拜访,我不着急。” 玄女拉起我的手,道:“那我请你快一些,你答应么?” 我点点头,道:“自然是答应的,你拉稳一些!” 玄女拉的紧了一些,道:“要怎么过去?” 我玩味道:“等人叫我!” 不等玄女对此有什么疑惑,我便听见了老澳声音。 “九阎君无圻,速来!” 感慨了一下老澳语气里的真诚程度,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玄女,顷刻间化作一道流光,几息之间便越过了老大和老五他们,再过几息,便已到了东极青华大帝府。 玄女的疑惑还未散,见到周遭的场景转变,人已到了界,想了想我之前的等人叫我。恍然大悟道:“唤名即至,这法子居然也可以用来赶路。” 我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法门是死的,神仙是活的!能用出什么效果都不奇怪!你不是还有故旧要见,快些去吧,东极和勾陈上宫的距离不短。” 玄女点头,松开我的手,腾云而去。 老八抱着酒坛,坐在帝位上。瑶池盛会对于界来比人间的年节还要珍贵,年节年年有,瑶池盛会不一定。界的神仙只有瑶池盛会的前后几个时辰是轻松的,可以放上一会的假。 “什么时候和玄女勾搭到一起了?不怕妲己伤心?” 我白了眼老八,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开这种玩笑?我与玄女是人间旧友,你也不是不知道。” 老八笑道:“玄女诶,界最冷的女神仙,下去地府一次就不回来了,界可有不少神仙在传你和她有了私情!” 我摇摇头,道:“界的神仙都如此清闲么?看来有必要给帝上书,给这些神仙们加加担子了!” 老八把酒坛推给我,道:“你要真的写了这个上书,只怕要被界的神仙视为公敌,以后来了界便要挨打!” 我把酒坛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大手一挥,道:“挨打,我大罗金仙的,想打我,除非是尊动手!界现在有几个尊?” 老八在脑子里默默数了数,界的尊本来也没几个,有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闭关,目前明面上留在界的好像只有帝一个。帝显然不会动手去打一个阎君,帝就不会动手打任何神仙。又查了查那些大罗金仙,打的过我的也不多,最关键的是都没有我跑的快。 许久,才感慨道:“还真没神仙制得住你,大罗金仙真是好啊!” 我摇头道:“何止是真的好,是好的不行啊!” 老八白我一眼,谈起了正事,道:“老七也成大罗金仙了?老五他们的修为如何?地府可还好?” “老七在老四和妇好投胎的时候成就了大罗,老五的修为没什么增长,倒是老六应该就快到金仙了。其他的阎君都还是金仙,没什么进展。地府自是好得很,一切都有条不紊,就是少了很多乐趣。老四走了之后,老七就去了人间散心,大家到现在都还有些伤福” 老八听我提起老四,也是面带感伤,老四当年去东海洗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如今地府的鱼虾成群,老四却已不再。 老八有些落寞的道:“老七一向是咱们之中最重情重义的,跟老四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当年他还没少撺掇老四和妇好,两个人因情而舍身弃道,老七比咱们难过是正常的。” 我点点头,道:“你们在界怎么样?老二上来之后找过你了?上次调了五个阎君上来,加上之前的你和太白,地府现在在界势力也很大嘛!” 老八苦笑道:“老二来过一次,找我单挑!挑完了我又去找老三的麻烦。后来居然打上了杨戬的府上,那是界最能打的金仙啊。老二挨了一顿胖揍,总算老实了一些。” 我笑道:“老二就是这副性子,困在金仙的时间太久,总想和人过过眨” 老八:“他倒是痛快了,我和老三挨了一顿胖揍,脸都丢尽了。你老七会不会被调上来?老七要是来了,也能好好收拾一下老二。” 我摇头道:“老七被调来的可能性不大,界的君位已满,帝不可能放一个大罗金仙在外面做散仙,放在地府干活是最好的选择。” 老八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又从桌下拎了一坛酒出来对饮。 饮过半坛酒,老二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我还老八怎么不和我们去通路接人,合着早就和老九勾结好了,两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一群人在哄笑中走进来,我看了看,有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老七,还有伊挚、范蠡、嬴政、庄周、鬼谷子、张良。 除去回勾陈宫去的玄女,地府的阎君都聚在这里了。 老七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笑的很儒雅,很有气度。 旧友相聚,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么?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一十九章、勾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瑶池是界的第一重,极南之尽,是西王母颐养生息之地。 界最雄伟的地方是帝所居的凌霄宝殿,最美丽的地方就是西王母的瑶池。瑶池的盛会是界最为盛大的宴会,也是界唯一会举行的宴会。 帝高居在主位,庄严肃穆,坐北朝南。西王母作为地主,坐在帝一侧,背靠西北。群仙依职位分左右落座,界帝君坐在左列,地府阎君位居右列,向下则是四海龙王,各司主官,以及十方有名有职之仙。 帝朝着在座群仙点头示意,对负责主持这场宴会的太白道:“开始吧。” 太白朝帝躬身一拜,转头喊道:“奉帝谕旨,开瑶池盛会!开宴!” 随着太白的声音落下,诸多仙女端着琼浆玉液,蟠桃美食分作两队,依次奉上群仙的桌案。嫦娥摇动广袖,居中而舞。仙音袅袅,仙光闪闪,群仙各自施展拿手的技艺,一时好不热闹。 老大和帝是一个时代的老相识,与帝谈笑对饮。老二借着酒兴,挥剑做舞。伊挚干脆在席上架了火堆,开始烧烤。嬴政第一次参加如此盛会,直道神仙逍遥。 老七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袖,我疑惑的看过去,见老七拿眼睛往下首瞟。再看过去,却是敖广在接着酒劲,大放厥词。 “地府的四阎君,知道吧,当年到我东海,搜刮了我不少儿孙,如今为了一个女鬼舍身弃道,沦为凡人。可见这地间的道理还是有公道的,我东海之恨,终究是报了!” 敖钦和敖顺都在拉着他,希望敖广不要再下去。地府四阎君的事情没有瞒着任何人,是个神仙都知道,可这事情是那么好提的么?界这么多神仙都不提的事儿,你敖广提起来干嘛?没见上首的阎君里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么,瑶池盛会闹什么幺蛾子。 敖广却越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四海龙王里只有他一个金仙,没人拉的住他。 老七的脸色很黑,我知道他想动手,只是瑶池盛会场面太大,帝还在主位坐着,闹大了不好收场。轻轻往老七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无需动怒。老四当年去东海搜刮的事情是因为敖广干涉地府事务,因此受罚,起来还是我请老四去的人间。敖广嘲讽老四这件事自该由我来处理,动了动,正要起身。玄女一把拉住我,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她的意思,帝在场,不要大动干戈。 我点点头,却还是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走到敖广身旁,一手拿酒,一手按在他的后背上,道:“敖广,你可知道,在地府的律令上,逊位的阎君也依旧要保持尊名。凭你这一句侮辱老四的话,我便可以勾绝你东海水族无数,统统打入人间畜生道。” 敖广嘲讽道:“我可从未听地府有这种权力,九阎君怕是喝多了吧。” 我冷笑道:“祖宗犯错,子孙承担,你也是金仙,不至于不明白此中的道理,至于地府有没有这种权力,你且试活着吧。” 敖广依旧满面不信,大声道:“太奕那个四阎君就是个不识趣的,为了一个女鬼弃了仙道,有什么不能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来啊!堂堂的地府阎君,总不至于没这个胆子吧!” 席上群仙听见敖广的话,无不注视过来,帝也微微侧目,神仙之中,如此挑衅还是头一遭。 敖钦和敖顺又去拉敖广,却被敖广一把推开,敖润躬身道:“九阎君息怒,大兄一时酒醉,有些狂言,还望阎君怜惜我水族性命。” 我看了看敖润,道:“地自有公道,地府威严岂容挑衅。” 转身对帝一拜,道:“今东海龙王敖广辱我地府阎君威严,无圻请旨,行地府律令,勾绝东海水族十万!” 群仙大惊!老大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敖广做事太过狂傲,他也看不惯。 老五轻轻的捅老六,声问道:“地府有这条律令么?” 老六道:“你也是地府的阎君,地府的律令都不清楚了?上面明白写着挑衅地府阎君皆要惩戒,还有一条是卸任阎君保留君位尊号,逊位也是卸任的一种嘛!” 鬼谷子有些担心,道:“勾绝十万水族是不是有些过了?地府的鬼冒犯了阎君也不过是背石头而已。” 老七冷笑道:“神仙和鬼能一样么!鬼无知无畏,因而有过,神仙知而故犯,岂可轻饶。” 帝缓缓开口道:“无圻,你我是准还是不准呢?” 我看了看瞪着眼睛,满脸不服的敖广,道:“公地道,君位有君位的尊严,地府有地府的律令,帝总掌此方世界,自然公正行事。” 帝点点头,对敖广道:“敖广,你悔过么?” 敖广走出席位,朝帝跪拜,道:“帝公正,当知敖广所言属实,地府九阎君此为实是欺我东海,敖广虽位卑职,却也不能任着旁人欺负,还请帝做主。” 帝又看向老大,问道:“太穹,你怎么看?” 老大笑道:“四阎君太奕与妇好之事,地府并未徇私,敖广出言不逊,若不教训,岂不是显得我地府柔弱。地府虽在界之下,受帝旨意,却自成一界,自有律令制度,休是东海龙王,便是勾陈了这种话,也是要勾绝他在人间的血脉的!” 勾陈目光笔直的盯着老大看,老大拿他来举例子,让他不太开心,看不惯就下场打一架嘛!把他夹在话里挑衅是个什么意思。 帝听了老大的话,轻轻点头,地府有自己的形式规则,虽然也在他的领导之下,却并非隶属于界,涉及到地府的事,不能单以规来断。 “清源妙道真君何在?” 杨戬应声走出,拜道“杨戬在此,还请帝吩咐!” 帝问道:“依据规,辱及君位是何罪过?” 杨戬面无表情,道:“依规,冒犯君位者,重则押至斩仙台,削其修为,轻则受鞭罚三十,以作惩戒。” 帝想了想,又问道:“以敖广作为,当作何处罚?” 杨戬道:“敖广辱及地府阎君,言辞不当。依界规,应鞭打一百,逐出瑶池。” 帝又缓缓看向跪着的敖广,道:“敖广,你我是依照规来定,还是依照地府的律令来判?” 敖广不甘的抬起头,道:“公地道,何以因言加罪?帝至公,何以如此对我东海!” “唉”,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你此言,又犯了冒犯界帝君的罪过。” 敖广不服道:“帝何以如此判决,神不服。” 帝摆了摆手,对我言道:“无圻,执行你地府的律令吧。地府自成一界,就该有一界的威严。” 我躬身下拜,放下酒杯,取出生死搏,于东海水族名录勾下,十万水族尽数魂归地府,东海之上,皆是水族尸骸。 敖广不可置信,大怒跑出瑶池。群仙震动,惊于地府之威。 杨戬见敖广负气而出,对帝道:“陛下,敖广意有怏怏,不服威,杨戬请命,羁拿敖广,镇压五百载。” 敖钦、敖顺和敖润匆忙从席上下来,跪在帝面前,求道:“大兄不过一时酒醉,还请帝宽恕。” 帝叹道:“一方主神,胸怀如此,何以承担职责,你三人与敖广是亲兄弟,要多规劝于他。今日我便不再加罪。” 敖钦等三人拜谢,又向帝请辞,去追敖广。 我勾绝了东海水族,又自回到位上,与老七对饮。瑶池盛宴继续,并未因敖广之事而受影响。神仙的同情心都没有那么强,地府自成一界,阎君与界帝君等同,这本就是公认的。一个神仙可以指着帝的鼻子大骂,但是绝对不能辱骂帝这个君位半句。就算是老大总和勾陈不对付,彼此也从未拿君位开过玩笑。 敖广错就错在辱骂太奕的时候带上了四阎君的职位,算是被我抓住了空子。若是他单单辱骂太奕,我大概也只能在宴会结束之后偷偷敲他的闷棍了。 敖广一路跑回了东海,龟丞相见盛会尚未结束,而龙王却满面不快的跑回来,心道刚刚死掉的十万水族大概和龙王在瑶池盛会有关。 匆匆迎上,道:“大王,在界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东海暴毙了十万水族?” 敖广吹胡子瞪眼,道:“帝不公,我不过嘲讽地府几句,便被勾绝了十万水族。你马上传我的命令,集结东海军力,本王要杀进地府,夺回我水族生魂!” 龟丞相忙道:“大王不可怨怼帝,攻打地府也休要再提,我东海士卒虽广,却与地府比较不得,大王境界虽高,与帝犹是上地下。大王勿要为自己招灾。” 敖广气道:“难不成本王就要白白受气!” 龟丞相道:“大王暂时且安下心来,待怒气消散再做决定。若仍是放不下此仇,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敖广道:“如何放得下这口气,有什么办法你讲来就是。” 龟丞相趴在敖广耳边轻轻了几句,敖广满意的点点头,道“就依你的法子,本王就不信地府不吃个大亏。” 玉鼎有些头痛,十万水族一齐死了下来,场面实在是壮观零,都是些灵智不开的生魂,审决倒是好审,就是数目太多,判官府又在连轴转。 本想发文问问东海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同时死下来这么多水族。却接到了老大从界的传信。 “敖广冒犯四阎君太奕,九阎君请帝旨勾绝东海水族十万,现行令地府,十万水族生魂尽数打入畜生道轮回。” 玉鼎抬手看了看界的方向,这是搞了大事情啊!敖广怕不是要疯?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章、去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除去敖广所带来的的一丝不快,瑶池盛会依旧很圆满。长达三个时辰的饮宴使的与会的神仙都十分满意,三个时辰呢!界很久没有这么长的假期了,上一次休息这么久还是在上次的瑶池盛会上,时间久的早就想不起来了。 阎君们和故友一一辞别,从通路一路回到地府,驾着老五他们炼制的一叶舟,漂浮在日月与群星之中,显得无比的逍遥、快活。 从一种放松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是一种很难的事,从休假到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痛苦。阎君们必须要承受这种痛苦,从界的三个开怀肆意的时辰里抽身,投入到地府三个月内积压的事务上。 玉鼎欢快的跑了,拎着他的水桶,扛着他的鱼竿,老七回来了,地府有八个阎君足以维持运转,他这个后补的可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老七并没有坐在阎君殿里,他还有件事要做。栗姬要走了,他要去送别。 老七是她在地府不多的友人,也是对她最好的友人。她一度以为老七对她有些意思,也很乐意和老七再进一步。可老七迟迟不见动作,又很突然的去了人间,很多念头都因此被放下,如今老七回来了,她也要走了,只能作为一种遗憾,留在她这漫长的地府生活之郑 老大对老七有些担心,当年老七为了姒华抛下了所有,到现在都使他记忆深刻。我也很担心,老七的身上看不到半点大罗金仙所应该具备的淡然与洒脱,反而充满了一个凡饶执着与不懈。这不太对,,这根本不像是大罗金仙。 我的疑惑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都无法得到解答,即便是帝也不清一个心有执着的人是如何可以成就大罗金仙的。 我倒是想过就此事去问道祖,但给老师写了三封书信都不曾得到回复之后,我就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老七表现的依旧是谦谦君子,没有丝毫礼仪上的逾越。栗姬站在奈何桥的桥头看着老七,不禁有些痴了。刘启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她。刘启每次想到她都是因为色心又起,让她一度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件工具。 老七永远不对给她这样的感觉,老七永远都彬彬有礼,温柔的像水一样,待她好,又不贪图她的美貌。 老七就站在那里让她看,一直到黑。 栗姬不好意思的道:“我总觉得阎君是旧识,一时恍惚,还请不要见怪。” 老七笑道:“唤我太稷吧,也许在你曾经的转世之中,的确有一世是我人间的旧友呢!” “太稷。”栗姬轻轻念出口,笑着问道:“我知道之前投胎的四阎君叫太奕,调到界的二阎君叫太苍,三阎君叫太白,八阎君叫太乙。你叫太稷,地府的阎君名字里都有一个太么?” 老七解释道:“太意味着古老,凡是三皇时代成就仙位的人,很多都会给自己取一个带‘太’字的道号。所以从老大到老八,都有一个太字。” “那太稷从前叫什么?” 老七想了想,道:“我一开始的名字就疆稷’,没有姓氏。我出身并不好,那个时代,我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姓氏的。” 栗姬又问道:“太稷娶过妻子么?” 老七没有想到栗姬会这么问,停顿了许久,才轻轻道:“我娶过妻,在我升为地仙,成为太稷之后,我遇见了她,她叫姒华,姒是她的姓,她是当时的贵族姐,我们一见钟情,走到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岁月。” 老七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他很想念姒华,想念那个曾陪伴他许久的妻子。 栗姬轻轻的为他拭去眼泪,道:“姒华能得到太稷的爱,她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 老七靠着奈何桥的栏杆,不发一言,栗姬不知道自己当初是谁,他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栗姬不是当初的姒华,他已永远失去了姒华。 人总会困于失去的痛苦,神仙又何尝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转世后的灵魂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要亲自送她去轮回。老七的心被重重的撕裂成两半,久久不能复原。 栗姬抱住了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太稷,我舍不得你,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你能记得我,我再回来的时候要记得找到我。我…我是喜欢你的。” 栗姬完了这些话,松开了老七,一路跑到孟婆的面前。老七还在桥头呆呆的站着,她她喜欢自己,姒华的转世喜欢自己。 孟婆第二次看到阎君在奈何桥上失态,范蠡是第一个。把汤碗递给栗姬,悠悠道:“七阎君是最重情的,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分别,所以有些呆了,你不等一等么?” 栗姬笑了,笑的很开心,道:“不等了,我还会回来的,不是么?” 孟婆笑着点头,栗姬能够这么想很好,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栗姬喝下了孟婆汤,喝的很快,快到老七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空空的碗底。 “不要!” 老七的声音很大,将奈何桥震得晃动,无数的游魂纷纷看来,栗姬也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充满了一种灵动,一种单纯,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姒华的时候。 老七没有再什么,目送着转过头的栗姬慢慢走入轮回。 忘川河的水流啊流,老七的思绪飘啊飘。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情这个字更加令人痛苦的了。 刘秀死下来的时候,气和老七送别栗姬的那一很像。忘川的水缓缓流动,给项羽和虞姬带来持续不断的痛苦。 公孙述和隗嚣、董宪集结了一批旧部,聚集在鬼门那里,等着刘秀从人间下来。 汉朝的流氓们没少欺负他们,他们打算都报复在刘秀的身上。这个想法并没有成功的实现,刘玄带了几百名汉军来迎接。刘玄不想来,但不敢违背了刘邦的命令,不停祖宗的话很容易被收拾,孝哀皇帝和董贤现在还在旗杆上挂着,不过已经不在刘恒的楼里了,被移到了未央宫,就矗在宣世殿的正中央。 刘秀被关龙逄带着下来,看见一众故人,很是惊讶,然后单手摸向腰间,发现自己没带着兵器,又放松下来。道:“公孙述、隗嚣、董宪、更始帝,你们来找朕报复的么?” 公孙述看了看刘玄,又看了看关龙逄,确认今已经没有了动手的可能,就带着人走了,没搭理刘秀的问话,生前的恩怨还没了解,没心情搭理他! 刘玄看见公孙述等人离开,松了一口气,对面的人手虽然没有自己的多,但真打起来,胜负也不清,再地府斗殴是要背石头的,他不想背石头。刘武和刘发从工程队回来的时候,足足躺了三,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叫一个惨! 带着一丝不快,对刘秀道:“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来堵你的,我不是。高祖皇帝命我来接你,等你从判官府出来我会带你去见他。” 刘秀放下了戒备,道:“高祖皇帝也在地府?” 刘玄点头道:“除了孝惠皇帝和孝昭皇帝投了胎之外,其他的陛下都在地府。” 刘秀轻轻拜道:“那有劳了。” “咳咳”。关龙逄适时咳了两声,道:“有什么事,等从判官府出来再聊,那边还在等着呢!” 一行人又往判官府行去,刘秀站在最里面,周遭是地府的鬼卒,外围是草场上的汉军。 对帝王的审决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帝王总是会做出很多有利于维护自己统治的事情,这些事情往往好坏参半,难以定论。 刘秀是帝王里比较特殊的一个,他要好审的多,很多难以定论的事情他都没有去做,比如针对豪族,制止兼并。很多容易被套住的地方他都没有去碰,他是个很聪明的皇帝。 带着上等的考功从判官府走出来,带着一丝可以修行的喜悦,皇帝做到头了,居然还能有机会做神仙,这简直就是上难寻的大好事! 刘秀重复了刘玄曾经有过的震惊,他在人间的都城是在洛阳,皇宫也只分作南北宫。但他到过长安,见过长乐未央两宫。如今眼前出现的长安完全让他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地府,恍惚中只当是回到了人间。 直到见到刘邦的时候,刘秀才从新恢复了神情,此处的长安虽然壮丽雄伟,却有许多地方都和人间不同,这座长安城更加的古朴,厚重,这是最早的长安的样子。 刘邦高高的坐在位上,打量着刘秀,这个孙子让他很满意,汉家江山光复着实让他很欣喜,也因此停下了对秦朝的图谋。人间的家业没断绝,也就没有和秦朝开战的必要,汉朝现在的积蓄还是有所欠缺,需要时间来积攒力量。 “刘秀,你是刘发的后代?” 刘秀跪在地上,恭敬的拜过祖宗,道:“正是,后世孙得见高祖颜,不胜荣宠。” 刘邦摆摆手,道:“你在人间干的不错,没有你,汉室的基业就要断绝了。你看我在地府的家业如何?” 刘秀道:“高祖雄图伟略,竟能在地府再造长安城,慈家业实为后世孙所不能及。” 刘邦很满意,于是他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出乎汉室所有帝王意料的决定。 立刘秀为皇储……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一章、送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对于刘邦立刘秀为继承人这件事,汉朝的皇帝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上次刘病已死下来的时候,刘邦也提出过让位这件事,就不太当回事儿了!祖宗是个什么脾气,这些做孙子的最了解,高祖的性子就不能跑去投胎什么的,刘秀在地府待个万八千年,估计也还是个“皇储”。 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刘恒的一些不快,他才是刘邦的儿子啊!亲的!刘邦在地府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快成仙的鬼不太在乎家业不家业的,但刘邦一点意见也不征求还是让刘恒很不爽! 刘彻比刘恒还要不爽,自己的功业可是直追秦始皇的,打匈奴就是从自己开始的,要是立的皇储是文帝或者景帝他都没意见,毕竟一个是自己亲爹,一个是自己亲爷爷。刘秀是哪根葱!给自己当玄孙都不够辈分! 刘邦决意在七日后举行典礼,封刘秀为皇储,室百官都要到他的未央宫中观礼。 这个消息再一次刺激了刘恒和刘彻。 两个人受到刺激的结果就是现在摆在阎君们桌子上的两封举报信!举报刘邦在地府僭越,居然妄图立皇储,此举证明刘邦依旧以自己为皇帝,大逆不道!等等等等…… 单篇差不多八千多字,但要表达的意思都一样:在地府阎君们都不称自己是皇帝,刘邦敢!非但敢用僭称,还敢立所谓的皇储,意图分裂地府,造阎君们的反! 老大敲了敲桌子,道:“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老六道:“所谓皇帝,不过是老嬴在人间的时候,自己吹嘘自己搞出来的,晚辈搞出来的东西,咱们哪好意思拿过来用!” 我道:“阎君的称呼是地府开创的时候就有的惯例,没必要随着人间变化,从嬴政到刘秀,死下来的皇帝大大的也不算少,不值钱!” 老五点点头,道:“对,以后死下来的皇帝不知道会有多少,不能平白自己拉低了身份!” 老七也道:“没错,不能改!阎君就很好!” “咳咳”,鬼谷子咳了两声,提醒道:“这个,举报信怎么弄,刘邦的罪要不要治?” 张良摇头道:“地府律令里没有不能称自己是皇帝这一条,除非是算在冒犯阎君里,但作为阎君,没必要为一个皇帝的称谓而动用刑名吧?” 老大眼珠子转了转,道:“随他怎么称呼,以后惹到咱们,咱们就封个太上皇出来好了!” 我们都为老大的主意喝了一声“彩!” 只有张良的脸色有点黑,刘邦怎么都是他的旧主,一群同僚用如此搞怪的方式算计自己的旧主…..,这法子是不是太无耻了些…… 草场上的恢弘城池,除了长安,还有一座咸阳,咸阳修的甚至比长安还要大上一点。 六十万大军汇聚在咸阳城下,以上将军白起为主将,韩信为副将。其他诸将悉数阵列在二人之后。 扶苏靠在城头,身边站着吕雉。 吕雉在对着视线所及的地方微笑,笑的很美,她本来就是个美人儿的,没有那么多温柔妖娆,她是一种带着英气的美,这样美总是显得与众不同。 扶苏笑着道:“夫人,六十万将士,倾我大秦之力为您送行,夫人可还满意?” 吕雉面色不变,道:“我没想到,陛下和公子会用这种方式来送别我。” 扶苏道:“我也没想到父亲会为夫人如茨大动干戈。” 吕雉的头轻轻低下来,道:“陛下是大丈夫,总不会困于儿女情长。” 扶苏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简,递给她,道:“这是父亲的手书,要我亲手交予夫人。” 吕雉带着一丝诧异看过。“仙道苍茫,一人独校道与情,只得其一。朕命扶苏举大秦之力伐汉,送卿一程。来世,莫要嫁于帝王了。” “来世,莫要嫁于帝王。”吕雉轻轻重复着嬴政信中所的话,念着念着,竟有些痴了。她生前为汉帝妻,死后为秦皇后。汉帝对她从爱恋到憎恨,秦皇对她从无心到有情,却终究无一人肯轻握她手,出言挽留。 帝王、帝王,无情的才是帝王,来世,不嫁帝王,只做个乡村农妇吧。 吕雉对扶苏道:“公子,我听刘邦在他的长乐宫里藏了一颗夜明珠,很是漂亮,可否为我取来?” 扶苏道:“自当如夫人心意。” 扶苏转头看向城下,对城下道:“武安君,我大秦的皇后想要汉帝藏在长乐宫中的夜明珠,君候可否取来?” 白起行礼道:“夫人为我大秦谋划甚多,欲求一夜明珠又有何不可,白起请令发兵!” 扶苏高声道:“准!将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秦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向着汉朝的地盘进发。 刘邦得到消息的时候,秦军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足三百里。卫青并不在草场,灭周结束他就回了太尉府值守,刘邦不找他他根本不回来。霍去病也有样学样,跑去学山研究兵法。刘邦对此本来挺开心的,将军不揽权,还懂得避嫌,比韩信让他放心多了。 现在就一点都不开心了,大军压境,一个挂帅的都找不到,怕不是要完! 抓进时间召集宗室和诸将,看到刘秀的时候,刘邦眼前一亮,卫青和霍去病不在,刘秀也可以啊,昆阳之战打的多漂亮!经略河北的时候也没少了征战,这时候就该临危受命! 刘邦没什么废话,直接对众壤:“秦军不宣而战,已近长安三百里,卫大将军和霍骠骑来不及从地府赶回来,刘秀,你来统帅三军防御。刘启、刘彻,你们迅速出长安,调动周边部队往长安应援。” 危急时刻,没人多什么废话,各顾各的事! 汉军在长安的大营驻扎在城西八十里的一片草原上,刘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起了个“霸上营”的名字,兵马不多,只有不到五万人。 刘秀火线上位,骑着一匹快马,带着两个随从就往霸上跑。隔着老远就看见霸上黑黑的一片,刘秀心里一凉,汉军的盔甲是统一的黄色,只有秦军的盔甲是黑色的,霸上营看起来处境不妙。 派了个探子过去,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回来。刘秀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已看得见秦军的马蹄,李信正带着一队骑兵杀过来。 跑吧,身边一共就带了几个鬼,不跑还干嘛!高祖的消息不行啊,不是才近三百里么?怎么八十里外的大营都被敌军给端了!刘秀很腹黑自己的祖宗,家业看着挺大的,一点都不经打。 李信追了差不多三十里,不追了,孤军不宜深入,他只带了两万骑兵来奇袭霸上营,打的就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把刘秀给唬回去了,他还得回战场指挥呢,霸上营的汉军素质挺高的,除却一开始的慌乱,已经开始整军列阵了,他这两万骑兵可能吃不下对面,得拖到白起的大军赶至。 刘秀一路跑回了长安,进了长乐宫,刘邦正在看地形,当年打项羽的时候虽然一直都在输,但每一次都能扛很久才逃跑,刘邦的军事才能其实也不错,只是碰上项羽,被对比的啥都不剩了! “高祖,霸上营已遭秦军袭击,黑甲纵横几十里,请高祖下令调集长安城中士兵百姓,守备长安!” “什么?”刘邦听见刘秀的话有些惊讶,这就打到霸上营了?秦军长翅膀了? 刘秀再一次肯定的道“秦军已袭击了霸上营,霸上营已无法指望,眼下只能固守长安待援。” 刘邦差一点跳起来,道:“长安守军不足两万,如何守得城池?” 刘秀道:“可征召百姓,临时组建民兵!” 刘邦道:“不成的,当初请这些鬼到长安城来住,条件之一就是不能把他们扯到战事里,要不草场这里根本就没民鬼来住……” 刘秀:“.…..” 地府的王朝都是这么儿戏么?这是国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汉朝在地府的本质,根本就是一支很大的私人武装而已。 这家业大是够大了,名义不对啊,这还怎么打?两万人,估计也就刚刚够站满长安城墙的。他是刘秀啊,人间的一代雄主!下来地府的第一仗没打就要输了? 刘秀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一下,于是对刘邦道:“高祖,两万人不足以守卫长安,不如尽数调到未央宫去,未央宫占地,宫墙不广但是够高,足以坚守待援。” 刘邦无奈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可恨我军大将不在,不然何以至此耶!” 白起再一次兵临长安城下,感慨了一下对面除了卫霍就找不出能打的,然后在长安百姓的夹道欢迎之中进入了这座雄城。 刘邦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上,看见长安百姓的欢呼,脸色有点黑。这群没见识的鬼!明明是大汉的鬼,对着秦军欢呼个什么劲!!! 其实这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几个好事鬼去围观秦军进城,然后随手拍了几下,接着就被另一伙好事鬼有样学样,学到最后全长安的民鬼都开始拍手欢呼。这事儿就这么奇怪!就这么难以理解! 韩信带着士兵把未央宫围起来,看着困守在城头上的刘邦,心里都快笑开花了!叫你当初对我下手!叫你当初弄死我!你接着弄啊! 秦军在未央宫外围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动手开打。刘秀看的有点迷惑,他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现在这围而不打是怎么一回事?切断水源?鬼好像不用考虑水源的问题吧。 韩信在未央宫前摆了张桌子,跪坐在那里开始喝酒。酒喝到微醺,一名士兵跑过来,道:“韩将军,上将军已拆了长乐宫,夜明珠已寻获,请韩将军撤兵。” 韩信点点头,道:“上将军可有其他交待?” “没有了,上将军韩将军可以自主,只要在汉军援兵到来之前撤走就好。” “好,我知道了。”韩信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对副将道:“我继续围着未央宫,你带一队人,把长安城的四门给我拆了,城墙能推倒多少就推倒多少!” 刘启和刘彻带着援兵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未央宫没有动过任何刀兵,韩信一箭没放,拆了长安四门,推到了不少城墙,就连夜撤了军。 长乐宫已经看不出长乐宫的样子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士兵在一段破碎的宫墙上找到了白起的留书。 “奉大秦始皇帝陛下命,攻克长安,取长乐宫中汉帝之夜明珠,为大秦吕皇后送校” “送行?”刘邦反复念叨了几句,突然觉得长乐宫被拆了也不错,这场仗也输的没什么了。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二章、佛法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夕阳晚照,云淡风轻。一卷竹简从界飘然而下,一路飘到阎君殿里,落在一众阎君的桌案上。 老大皱了皱眉,这个时间就快下职了,帝这个时候传旨,怕不是刻意找麻烦加班? 我们七个的脸色也不太好,这阵子地府的工作节奏才轻松了一些,阎君也好干了一点,已经很久没有加班加点了。熬夜干活最让人烦啦! 打开仔细看了看,老大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 老五从他手里把帝的旨意抢过来!老六还在一旁道:“莫不是又要调阎君上去?” 老五看过之后很疑惑的看着老大,道:“不就是佛教东传么?那么生气干嘛?” 老七捅了捅老六,老六又把旨意从老五面前拿到手里,大声念道:“谕令地府,佛法自今东传,凡人间有德之士,佛法有成,死后可由佛界接引。” 得!除了玄女,所有阎君都在拍桌子! 鬼谷子更是仰大喊:“帝啊帝,此举是资敌啊!” 界和地府的神仙本来就不够用,人间能白日登仙的,几百年加起来也没几个,在地府修成鬼仙的倒是有一些,但仙还是大猫猫两三只,连阎君的位置都坐不满,帝居然还打算往佛界送人!气煞我等阎君也! 妲己一路跑过来,给阎君们挨个拍背,到我的时候,悄悄对我:“别太气愤了,帝又不是笨蛋,哪里会做亏本买卖!” 我一想也是,帝至公,不该有什么糊涂的决定。或许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思考。想了想,拿起刀笔给老八发了一封信。东极青华大帝府主掌接引万方修行客,这事儿对老澳衙门影响最大。他又在界,离帝近,或许会知道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 不过几息,老澳传信就回来了,直接烧回来的,没有帝下旨那么讲究,速度快的飞起! “佛界佛主听调,佛陀尽数附从。玉虚宫燃灯道人入佛界为过去佛,惧留孙入佛界为惧留孙佛,文殊、普贤、慈航入佛界为菩萨。” 没什么多余的话,简单直接的介绍了界与佛界的关系变化和人事调动。这下就明白了,界和佛界差不多可以算作一家了,难怪帝这么大方。 把老澳回信给其他阎君看了看,老大立马换了副开心的表情,老五痛快的趴在桌子上干没干完的活!鬼谷子也改了口,直道帝圣明! 大概帝也会为我们这群阎君的不着调头痛吧…… 刘庄做了一个梦,两个身材魁梧,脑后带着光环,浑身金黄的人行走于空之郑在皇宫的上绕过一圈,最后落在他的皇宫里。 这个梦很神奇,刘庄从未见过长成这个样子的神仙。 第二大朝的时候,刘庄对着大臣们讲述了自己这个神奇的梦。 道:“朕夜梦神人,当是有所示,不知诸位爱卿可知这二位神人来自何方?” 一个大臣应声出列,道:“周昭王时,西极之地有一圣贤,立地成道,曰‘佛’,浑身赤金,脑后有光环,陛下所梦,当为西方之佛。” “陛下夜梦神人临凡,当是佛自西而来。陛下何不遣使至西方求取经书,建庙留存。” 刘庄点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十二名使者骑着清一色的白马,出了洛阳的城门,一路向西。 此去国十万里,白马驮经归。 地府的各州郡同时张贴了行文,佛法不仅仅会传到人间,也会传到地府。 金蝉子,这个如来佛祖的二弟子会到地府讲法十日。 讲法的事情在地府引起了一些轰动,地府的鬼只在学山的互市上看过几次光头,还是头一次听和尚要来讲法。 没见过的事总是想见见,没经过的事儿总是抑制不住好奇心。佛家与道家的渊流又有大不同,金蝉子人还未到,地府已经传得差不多了。 刘秀很为在人间的儿子开心,引进佛法是大功德啊!佛界引渡这种好事儿肯定得有儿子一份!虽光头看起来不太好看,但怎么也算是个另类的神仙啦!他自己现在的修行法都还没入门,儿子能先一步成佛简直太好啦! 刘秀趁着热乎劲找到了刘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长安清除场地供金蝉子讲法???” 刘邦再三看了看这个被自己立为皇储的孙子,这孙子莫不是也和刘武一样脑子坏掉了?长安的城墙被韩信拆了之后,到现在都还没修理完。长乐宫也还在建,这时候让和尚过来讲法能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傻子才干! 刘秀道:“高祖,您想啊!佛界讲法现在在地府传的很开吧?” 刘邦点点头:“对啊,现在好像是个鬼都知道这事儿!” 刘秀接着道:“这么多鬼知道,那等金蝉子讲法的时候,来听讲的肯定不会少吧?” “嗯,确实少不了。” 刘秀再次道:“金蝉子要讲法十日,也就是会有很多鬼跟着听讲十,这十总得吃喝吧!听讲的时候一时有了感悟,总得记下来吧!还有啊,这么多鬼总不能都自己带着坐席吧!” 刘邦懂了,干!必须要干!金蝉子讲法这么大的事儿,不放在长安放在哪里!有必要的话,直接空出未央宫来也是行的啊!金钱是一切的源动力,能赚钱的事没人会往外推,鬼也不会! 于是刘邦往阎君殿写了一封上书,言辞诚恳,大意佛陀托梦于人间皇帝,以使佛法东传,人间的皇帝是他刘邦的子孙,他刘邦虽然不才,却也不愿被后世的孙子给落在后面,因此愿提供长安城的未央宫作为场地,供金蝉子在地府讲法。 刘邦的算盘,全数落在了我们这些阎君的眼里。老大的镜子拿来窥探简直不能再合适。 于是刘邦接到的回复是这样的。 “准刘邦所请,一应获利征税五成,御史府监督。数额若是有差,以违背地府税法论处!” 刘邦踹翻了桌子,这也太无耻零吧!自己出地方,出本钱,出人手,阎君殿一句话就要拿走五成的利润!抢劫也没有这么狠的吧! 刘邦换了一套很隆重的朝服,带着子冠冕,让人驾起马车,一路就跑到了阎君殿。 我们看见刘邦这副打扮都捂着嘴偷笑。帝服是一种宽大庄严的服饰,刘邦穿在身上和嬴政相差的有点远。实在是他那副流氓的样子,在阎君们的心里扎根太深! 刘邦朝着台上拜了一圈,才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阎君解惑!” 老七笑道:“你且来。” 刘邦道:“地府征商税是一百税一,农税比商税还低。为何我提供场地供金蝉子讲法,却要被课以五成的重税?” 老大笑着问道:“你不满意?” 刘邦仰着脑袋,道:“五成重税,实难心服。” 老大笑着对一旁的扶苏道:“你们大秦的条件是什么来着?” 扶苏道:“以咸阳宫为场地,所获利润,上税六成!” 老五又扔了一卷竹简给刘邦看,道:“这是学山的诸子联名上书,要求把场地设在学山上,一应生意全都交给地府官方来做,诸子不参与。” 老七玩味道:“刘邦,你还不满意么?实在接受不聊话,我们也可以考虑咸阳宫和学山的。起来,学山那里的地方好像也更大一些,放得下不少鬼。” 刘邦连忙摆手,笑道:“哪能啊!我就是好奇过来问问,谁不知道阎君们一项秉持公地道,公正无私,哪里会去贪图什么生意的获利!” 老大道:“扶苏,这笔税收是由你们御史府负责监督,正好刘邦来了,你讲讲御史府打算怎么做吧。” 扶苏对老大拱拱手,朝着刘邦道:“御史府会遣人下去,参与所有的环节,统计成本和获利,依照最后统计出来的账本来征收税金。” 刘邦眼睛瞪得很圆,道:“所有环节都参与?干不干活?” 扶苏先是点头,又是摇头,道:“所有环节都参与,不干活!御史们也是去听讲的,算是你的客人,哪有客人干活的道理。” 刘邦:“.…..” 过了片刻,刘邦才道:“此事相关细节繁多,公子若是无其他的事务,不妨与我寻个酒家,咱们边喝边谈。” 扶苏看了看台上的阎君,我朝着他挥挥手,道:“去吧,难得汉高祖要请客!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带几坛好酒。” 妲己也在一侧喊道:“我要点心,最好是桂花糕!” 扶苏笑了笑,这才和刘邦一起走了出去。 刘邦多少也是个有身份的鬼,而且是个很有钱的鬼,请客自然不会寒酸。现在的阎君城里有很多出名的酒楼,其中一家就是卫子夫的产业。 带着扶苏进来,刘邦很豪气的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有两坛杜康出产的上好美酒。 给扶苏斟满酒水,刘邦懒洋洋的瘫坐在席上。 道:“公子,税收都是事,回头让下面人去谈就是。我今日请公子出来,有些大事想和公子相商。” “哦,是何等大事?” 刘邦一改流氓的本色,神情严肃,道:“今日草场之上,只有秦汉两家,姜尚被我大汉灭国,至今不曾露面。老嬴去了界,吕雉入了轮回,草场的主宰唯有公子与我二人。日后是敌是友,还要得知公子的意思。” 扶苏笑道:“此言太过,草场的主宰还是地府的诸位阎君,哪有你我的位置。我倒是没有和汉朝开战的意思,只是草场就那么大,难免会有些冲突。” 刘邦道:“王莽虽然失败了,但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人间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即便是周王室延续了八百年,却也逃不出被灭国的命运。汉室虽在人间光复,却也有寿尽之日,我想与公子联手,共据草场,不使第三家进来。公子意下如何?” 扶苏想了想,点头道:“此事于我大秦有利,有何不可。” 刘邦道:“那我过几日就派人把盟约送去,还请公子盖印。” “放心,秦汉联手,还有哪一朝可与你我比肩!”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三章、讲法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金蝉子是从人间过来的,来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他大师兄阿难。阿难已做了近七百年的石桥,风吹、日晒、雨淋,石桥的栏杆已经破烂不堪,桥面也是坑坑洼洼。阿难的修为一直都在磨损,熬完了一千五百年,差不多也就跌落回一个普通的僧人了。 金蝉子站在石桥的一头,留了三,什么都不,什么都不坐,只是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打坐。在七十二个时辰之后,站起身,默默的转身离开,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三三夜,一点都不差。 我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来看看阿难。佛家最讲因果缘法,不求今生,只修来世。人都神仙无情,其实佛比神仙更无情。 成仙是一个从逆行到顺行的一个过程,从人升华为仙,是一种生命极限的跨越,这种跨越是一种逆行,一种妄图与地同寿的逆校成仙之后,就从逆变成了顺,顺应地间的道和理,感悟自然,感悟世上的一切规律,感悟到了,修行也就到了。 佛是一种完完全全的顺,不去争,不去求,只是参悟佛经,等着佛界接引。若是资质够,可以在佛界修成佛陀,若是资质不够,也可以留居佛国。 这种体系其实和地府现行的方式有一些共同点,修行都是死后的。只不过界在人间留了一条白日飞升的登阶梯,而佛界,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释迦摩尼一个人立地成佛。 阎君们虽都是道家的弟子,却也对佛法有过一些了解。不得不承认,佛法更加易于参悟,某种角度上来,成为佛陀比成为仙人要容易一些。 金蝉子下来的时候,刘邦已经清空了整个未央宫,在宫前搭起了高达九丈的高台,用的上好的木料。在上百处角落里安排了许多货郎,屯了许多的吃食和草席、刀笔。 金蝉子不知道他这些准备,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因为刘邦的这些准备而开心。修行是种苦差事,如果过于沉醉于外物,只会适得其反。 姬昌请金蝉子去喝汤,喝的自然是孟婆的汤,孟婆的汤到现在都是地府有名的一绝!姬昌原本想请金蝉子去喝酒的,问过之后才知道和尚不喝酒。就只好改成喝汤,好在金蝉子也很喜欢喝汤。孟婆汤中有禅意,这是他的原话。 姬昌笑着问道:“大师自西方来此,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金蝉子道:“不过是黄沙大漠,高山雪原罢了。” 姬昌道:“总归是一些风情!大师此番打算讲解何种经文?” 金蝉子道:“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以五蕴、三科、十二因缘、四谛等法以总述诸法皆空之理。和玄门有所区别,佛家算是空门,一切皆空,万法皆空。” 姬昌问道:“一切皆空,万法皆空。若是皆空,何以有世间万象?何以有你我今日之对坐?” 金蝉子放下汤碗,道:“此即是缘法,从空中生,向空中灭,你我都在这条路上啊!” “和尚狡辩!”姬昌笑着道! 金蝉子讲法的第一,万鬼空巷,未央宫的宫墙险些被挤垮了。刘邦带着满脸的笑容,算着自己能赚到多少钱,顺便用一种哀怨的眼神偷偷瞧了瞧坐在他一侧的扶苏,活像是深闺怨妇! “佛家讲五蕴皆空,何为五蕴?为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何为三科?即蕴、处、界,有十二处,有十八界。何为十二因缘?为无明、孝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英生、老死。何为四谛?为苦谛,为集谛,为灭谛,为道冢” 金蝉子在上面讲的口若悬河,不时引用上一些梵文,种种异象凭空产生,又转瞬消散。围观的鬼们不时点头,不时摇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又有几分理解,几分疑惑。 金蝉子讲了两个时辰,然后止住。道:“今日便讲到此处,诸善男善女明日可再来。” 话音落下,径自闭目打坐,不管外界之事。 刘邦听的迷糊,但他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为了听佛法来的,他一直留在这里,之事为了照看生意,这么大的一场活动,不亲自盯着点,总有些不放心。 刘邦的生意还是出了幺蛾子,问题却并非出在他这里,也不在金蝉子那里。 而是在学山,在诸子,在姬昌。大概是受到了金蝉子的刺激,姬昌也决定亲自讲解周易,地点就在秦朝的大本营‘咸阳宫’。 消息在金蝉子讲法的当下午传遍了周围数百里。周文王讲《易经》三日,阎君为之施展大法力,缩地成寸,以便有心之鬼前去,诸多围观之鬼弃长安而去,改投咸阳。 刘邦当即找到了扶苏。质问道:“公子为何如此行事?” 扶苏笑着问道:“你问的是周文王讲法的事?” 刘邦点头道:“公子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周文王为何选在这个时段讲解《易经》?又为何选在咸阳宫中?公子是否给我一个解释?” 扶苏道:“此事实属突然,周文王受金蝉子影响,起了讲经的心思。临时起意罢了,地府适合讲经的地方不多,咸阳宫也是选择之一。大秦于周朝联系颇深,总不好不卖这个面子。其实若非汉营抢了周营的地盘,或许也会选在长安呢!” 刘邦嘴角弯了弯,道:“公子一定要和我过不去?” 扶苏摇摇头,道:“不过是为了些许钱财罢了,除却上缴地府税收的部分,咸阳宫所获利都可以分给汉高祖一半。” 刘邦上前几步,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道:“嬴啊,这样才对嘛!够义气!” 扶苏肩膀抖了抖,刘邦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总是让他觉得怪怪的。 金蝉子讲法的第二日,听讲的鬼十去七八,所剩不足三成,大都去了姬昌那里。周文王讲解易经要比他讲佛经更加的吸引人,毕竟周文王亲自编写了《周易》,而金蝉子并没有写过佛经。 金蝉子并未对此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依旧如前一日那般,着重讲解了五蕴,依旧是两个时辰。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一点也不差。 刘秀在台下暗暗的心急,佛法东传是儿子的功劳,这和尚某种意义上和他家应该是然的亲近,如今听讲的鬼这么少,又能在地府传开多少呢? 偷偷的溜到咸阳宫看了两眼,场面大的吓人,人数比金蝉子第一日讲法还要多上几倍,周文王之名,果然不虚。 想了半,刘秀也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他如今在地府唯一能依仗的势力就是高祖皇帝的家业,自己的嫡系也只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死下来的云台二十八将,起来儿子这事儿干的漂亮,学孝宣皇帝把功臣全部画图供起来,除了一些感情因素,还能体现出作为帝王的气度。 儿子是个出色的,不愧是自己和阴丽华的种儿! 刘秀从死下来到现在,还没有找过先他一步下来的郭圣通,就像是忘了自己的人生中曾经有过这个人。 郭圣通也和他有同样的默契,没有在草场出现过一次,她一直都住在阎君殿里,住的地方离卫子夫家还不远。可就是这样的距离,也没有一个鬼知道她的身份。她的样貌恢复到了刚刚出嫁的时期,有着少女青春稚嫩的外表,虽然里面是一颗饱经沧桑的心。 她和霍成君其实是有一些类似的,都是政治交易的工具,都不是皇帝真爱的妻子。不同的是霍成君被废的同时全家被诛,她没樱 她不曾听过后来故事,史书上只用寥寥几笔来勾勒霍成君的死去。 刘病已把她葬在昆吾亭的意义,以及那把昆吾宝剑,都被埋葬在了时间的长河里。或许霍成君也已回到霖府,在三生石旁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却不曾再去寻那个钟情的帝皇,或许西施也已回来了,也不曾去寻她的范少伯。 入了轮回,前尘如梦如灰,该醒的不必再睡下去,该扔下的也不必再重新拾起。 金蝉子还在讲他的“空”的道理,今已经是第十日。周文王的《易经》讲解早已结束,他这里听讲的鬼却一日比一日少,而今只剩下了不到十个。 刘秀坐在最前头,一脸的虔诚。刘邦和扶苏坐在最后面,面色保持着平静。 金蝉子讲完了经文,对着台下道:“善男女能听我讲完十日,可见你们之中有人与佛有缘,可以入我门下,代我佛门在地府建庙传法。” 刘秀第一个起身,刘邦和扶苏当做没听见。其他的七个鬼各自想了想,只站起身来三个。 金蝉子从台上下来,指着最前头的刘秀道:“施主心思不纯,与我无缘。” 刘秀还要争辩,金蝉子却已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指了指第二个鬼,道:“施主心思虽纯,却难舍情字,与我缘法不到。” 等到第三个鬼的时候,金蝉子点点头,道:“施主六世善人,合该入我门中,代我于地府行走。” 罢,却不曾对第四个鬼什么。 那鬼追着金蝉子的背影道:“大师为何对我不发一言?” 金蝉子还是不理他,那鬼再三追问,金蝉子便头也不回的指了指上的行云。 那鬼不解,对着身后未起身的鬼道:“大师指了指云彩,这是什么意思?” 刘邦笑道:“大概是要告诉你,一切都如浮云一场空吧,既然都是空了,你又何必再去追呢?” 那鬼若有所思,却还是不明所以。 扶苏则道:“大抵是云在空中,求亦不得,你没有缘分,还是不要强求了。” 金蝉子带着他选中的弟子走了,刘邦和扶苏等人都走了。 只剩下那个还在思考的鬼……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四章、团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秀今很开心,从清早起床就在微笑,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真挚的喜悦。 能让一个男人喜悦的事情有很多,但若是从心底里生出欢喜,那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心上人。 阴丽华来了,正在判官府过审。主审的判官是新莽时期的一名县令,知道刘秀和阴丽华的事,就提前烧了信给在草场的刘秀。刘秀不耐烦在家里等,就给张良烧了封信,希望这位大汉的留候能够施展神通,把他从草场上的长安接过来,让他早日见到自己的爱人。 这样的要求,阎君们乐见其成。一个鬼提出一种合理的请求,就应该得到满足,地府除了一贯的公道之外,也乐于成全那些可以成全的鬼。能得到满足的鬼总是不会搞出太多的事情,地府喜欢不搞事情的鬼!鬼要是都能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阎君们就没有那么多的卷宗要批了。 张良出于避嫌的考虑,没有亲自动手,老大干脆自己出手打通了阎君殿到刘秀那里的空间。 刘秀在一脸的茫然之中被老大一把拉了过来。 不敢置信道:“我…我这是到了阎君殿?” 张良解释道:“不错,大阎君亲自出手,打通了空间,将你从草场直接提了过来,判官府离这里不远,你出去往前走过两条街就看得到匾额。” 刘秀朝着台上躬身拜了一圈,道:“多谢大阎君,谢过诸位阎君!” 老七看着刘秀匆匆走出的背影,笑的很开心,他最喜欢看见有情人走到一起。栗姬投胎了之后,他已很少有这样喜悦的时候了。 老六递了个桃子给他,杜康的果园里新摘下来的,新鲜的很。 老七咬了一口,咂咂舌,道:“这桃子不错,谁摘回来的?” 老六道:“没人摘,都没时间,杜康送过来的,他那现在水果的生意比酒还好,醉倒金仙大概只能是一种奢望了!” 老五笑道:“好在我现在还是仙,还有喝醉的幸福!” 老大和老七同时白他一眼,老大揶揄道:“大罗金仙比仙舒服多了,我最近新悟出了一种神游的法门,老七、老九,有没有兴趣?” 这种事情自然是有兴趣的!法门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还没有哪个神仙会嫌弃自己的法门多。 老大的神游法门很神奇,不难学,对境界的要求却很死,只有大罗金仙才能理解其中蕴藏的道理。奇怪的是老七居然没能学会,老子很自嘲的表示自己的悟性不足,没有这个福气。 我也没有想太多,每个大罗金仙的境界感悟都不同,对于一门法门的理解掌握也都不同,可能会一看就会,也可能永远都学不懂。 学完了老大的法门,我笑道:“今难得老大如此大方,下了职我请喝酒,就去卫子夫家里的酒楼。” 一群仙境界的阎君纷纷笑着同意,老七玩味的看着老大。老大拍了拍脑袋,道:“我怎么忘了老九还有打压境界的本事!老九,你耍赖!” 我默默伏在案上,处理判官府刚刚发过来的关于阴丽华的审决。至于老大了什么,不重要!反正他这一段都没有什么正事儿! 阴丽华起来还是管仲的后人,管仲的七世孙管修,从齐国迁居到楚国,被封为阴大夫,从此便以阴为姓。秦末之时,举家到了新野,在新野延续至今。 管仲的罪过实在是难以清算,他的考功其实很高,只是罪过无法清除,再高的考功也只能压在后面。女闾这门买卖,算是彻底把管仲坑苦了。 管仲还在努力的修行,阎君们也知道他的努力,修行者能像他这样勤奋努力的并不多。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悟性不到,努力不足,所以迟迟不得成仙,其实他什么都够了,唯独这一点因果始终无法了解,禁锢了他的修校 阴丽华从判官府走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些淡淡的疑惑。判官并没有告诉她太多关于地府的事,带她下来的鬼卒也没有太多。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又应该去哪里。 她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刘秀带着微笑,披着一身甲胄,站在长街对面等着她。 那是执金吾的甲胄,她自然是认得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刘秀如此穿着,很好看,很威武。 “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 刘秀从未做过执金吾,却真的娶到了阴丽华。 “陛下等了很久?” “也没有太久,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所以临时求了阎君,阎君用法力将我直接接了过来,我才来得及等你。” “阎君?主掌地府的帝王么?” 刘秀解释道:“是也不是,回头我慢慢和你,现在咱们还要先去做一件事。” 阴丽华问道:“什么事?” 刘秀笑道:“要先去把这副盔甲还回去!这是孝武皇帝家的收藏,我借来的!” 阴丽华跟着他去还盔甲,刘彻并没有在家,草场上的事务繁杂,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卫子夫也不在家,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大,干脆在酒楼里给自己留了一间账房,专门用来算账。 刘据接待了他们,他很欣赏刘秀,总觉得很像自己孙子刘病已,阴丽华也很像许平君。 互相寒暄了几句,还是拒绝了刘据留他们用饭的邀请。他们还要去谢过阎君,这是阴丽华提议的,受了人家的恩惠总是要知道感恩的。做人也好,做鬼也好,这都是应有之意。 两个人走的时候,刘据送他们到门外,一直送到了巷口,这才不舍的辞别。刘据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想来是新搬进来的邻居。他平日里也是早出晚归,很少注意到巷子中的变化。 郭圣通笑着问道:“适才的那个男鬼,莫不是光武皇帝?” 刘据点头道:“对,就是光武帝刘秀,你认识他?” 郭圣通摇头道:“活着的时候曾远远看过一眼,还未请教您是?” 刘据道:“我叫刘据,人间大概都唤我戾太子吧。” “原来您就是戾太子!” 刘据摇摇头,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死都死了,人间的事不必再提。” “您还真是豁达呢!”郭圣通微笑着道。 阴丽华第一次见到阎君,没什么震惊的表情,好歹是做过皇后的人!在人间就见过不少世面!神仙又怎么了?不还是两肩膀一个脑袋!又没多出一些不同于饶东西来! 唯一的一点惊讶,就是台上坐了八个阎君,其中有一个还是女的!缥缈如画中饶女神仙,让同为女性的阴丽华感到一丝压迫。 跟着刘秀躬身下拜,转了一圈,道:“刘秀,阴丽华多谢诸位阎君全我夫妻相聚!” 我笑道:“那你应该谢老大,是大阎君做的,与我等没什么关联。” 二人又单独对着老大一拜,口中称谢。 老大道:“在地府好好过日子,没事儿的时候不要总搞事!闲下来就多去修行,等你成了神仙,也就知道很多事都是没有必要做的了。” 刘秀应声称是。 老七对他夫妻道:“我也算受了你们的礼,干脆都做一件好事,送你们回去吧!” 挥一挥衣袖,打穿通往草场的空间,又朝着刘秀和阴丽华指了指,两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从阎君殿消失。 阴丽华看着眼前壮丽的未央宫,对刘秀道:“阎君们当真是神奇,只一瞬,你我就到了这里了。” 刘秀带着微笑道:“神仙嘛!很厉害的!来,我带你参观高祖在地府修建的未央宫,都是开国时期的布置,和人间的完全不同。” 阴丽华任由丈夫拉着自己的手,跟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妲己代我在卫子夫的酒楼订了一间雅间,了要请客!那就一定要请的,阎君话算话! 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聚会过了,上一次私下聚会还是张良成为阎君的时候。地府在随着人间的变化而变化,多了许多未知的东西,这就代表着需要更多的精力去规划新的体系,新的标准。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先去了解新的事物,这意味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请客这种事,也只好安排到酒楼里了。 雅间里摆了十张桌案,除了八位阎君,还有扶苏和妲己。十张桌子围绕成一个圈,围着一尊三足的大鼎,里面煮着牛肉,已经煮的稀烂。 八张桌子上都摆着酒坛,剩下的两张桌子上则各自放了一罐汤。孟婆那里的特色,经典的口味。 一群神仙打头,扶苏和妲己跟在后面,一路杀到酒楼,迎面之鬼纷纷朝两侧让出一条道路。我想他们在让路的同时,大概也在腹诽阎君们是要去做什么! 老大和老七很自觉的坐在了那两张摆着汤的桌子上,不理会我们的嬉闹,自顾自拿着碗,围着大鼎捞肉吃! 不知道为什么?阎君们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疏远,也许是从老二他们被调走的时候,也许是从老四和妇好走入轮回的时候。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事,一件被时间改变的事,也可以去改变其他的事,一件件事情影响下来,便成了今的样子。 明明还是想从前一样在谈笑风生,却还是感觉得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 大概是因为酒楼带来的气氛不对,下一次聚会还是换回阎君村的好,或许一切都还会和当初一样。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孝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洛阳,东宫前殿。刘庄穿着一身雅致的常服,瘫在席位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皇后马明德在一旁帮他拍打着后背,太子刘炟在怒气冲冲的训斥医工。 洛阳的城隍和判官站在大殿的一角,静静的看着这场皇家的悲欢。新任的洛阳城隍是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老头,名字唤做应曜,曾和我在人间有过一面之缘。 应曜在人间没有做过官,屡次推辞了汉廷的征召。升仙之后却没逃得出帝的网罗,回到人间做了一方的土地,百多年下来,倒是一直在升官,从土地升到城隍,从村里升到镇里,从镇里升到郡里,再从郡里升到州里。最后一举升为洛阳城隍,排位还在长安城隍之上。 判官也是个老头,卖相稍稍比应曜圆润一些,但脾气可一点都不圆润。贯高从在地府任职以来,所有跟他共事过的同僚里,没有一个会他的脾气好。 这两老头是在五年前开始搭班子的,起初关系不太好,互相都有些看不过眼,差点没打起来。好在双方在火气上涌的同时还保持住了一份公职人员应该具备的冷静,没有真的在城隍府里掐架。 两个饶关系从互相看不惯到变的亲如兄弟,其实只用了半个月。两个人一起出了一次公差,拿下了一个从鬼差手里溜出去的猥琐鬼。然后两个人惊觉彼茨处事方式出奇的相似,都是不服就干的典刑!然后的事就简单的多,两坛酒进肚,你有我有大家有,什么感情都不缺了。 刘庄感觉的到自己的生命在不住的流逝,心口的剧痛就像是在他身体上开出来的一个漏口,把他的生机源源不断的泄出去,直到一丝不留。 勉强着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马明德道:“明德,你叫太子过来,朕…朕有话要嘱咐他。” 马明德带着悲痛,泪如雨下,低着头,去叫刘炟。刘炟跑几步,跪倒在刘庄面前,很是难过的道:“父皇,儿臣已让人从洛阳城中征召医工,父皇再坚持一下,医工很快就来了!” 刘庄摇摇头,道:“太子,不必如此大动周章。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人终究逃不出命这一关。先帝雄才大略,有光复汉室之大功,不还是逃不出死亡二字。朕不是孝武皇帝,没有求长生的心思,也不想去求。做上十八年的皇帝已是疲惫不堪,若是一直做下去,岂不是要生生累垮了自己。” 刘炟哀嚎道:“儿臣情愿父皇永远都在皇帝的位置上,一千年,一万年,儿臣宁可永远都做父皇的太子!” 刘庄强撑着坐起身,拍打刘炟的肩膀,道:“怎么可能呢?朕终归只是凡人啊。朕大行之后,太子就是我大汉的新皇,朕要嘱咐你几句,你要用心记下。” “父皇请讲…” “我大汉自高祖皇帝开国,历二百载遭王莽篡逆,你祖父光武先帝起自贫寒,吃了千辛万苦方才恢复我汉家江山。这下有万钧重,你不可懈怠了朝政,要用心听事,明辨是非。” “儿臣明白,父皇…父皇放心就是。” 刘庄笑着点点头,又道:“先帝大行时,曾言道‘我无益于百姓’。丧葬之事皆依孝文皇帝旧例,力求俭省。朕之功业不及先帝,丧葬之事依先帝例,再减一成置办,不要使官员百姓吊唁。” 刘炟听了他的话,趴在他身上,哭的泣不成声。孝文皇帝和光武先帝的葬礼已经极为简陋,若是再减去一成,岂不是还不如那些诸侯王了。 刘庄没再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已是魂魄离体。应曜和贯高趁着刘庄还在迷糊着,先命鬼卒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免得也和之前那个鬼一样,自己溜出去,到处乱跑。死都死了,不去地府等着投胎,在人间干嘛?不知道没有地府的准许,私自留在人间是重罪么?徐福和卢生现在都还在地狱里泡着。乖乖!一万年啊,地府能比这个刑期更长的,大概就只有被压在学山底下的狼了,大概永世都不会被放出来吧。 狼凭借一己之力,成功的成为可以媲美奈何桥的地府有名景点之一。画互市的时候,阎君殿特意把狼所在的地方也给划了进去,目的很简单,彰显一下肌肉,震慑一些别有用心之徒。 凡是从西方地府过来的商人,都会跑去围观狼这尊野神,仙级别的野神,在哪都不多见!好不容易见到一次,自然得好好看个仔细! 刘炟在百官的大礼之下,正式即皇帝位。尊嫡母马明德为皇太后,追谥先帝为孝明皇帝,上庙号显宗。八月十六,葬孝明皇帝于显节陵。 丧葬皆依刘庄死前所言,依孝文皇帝旧例,却并未有所缩减,子还是该有子的威严,不能太过寒酸。 刘庄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被贯高带着鬼卒,给抬到霖府。刚刚出了鬼门,走在通往阎君城的大道上。 刘庄对眼前的一切有点懵,尤其是自己还被捆着双手双脚,被一根棍子从手脚之中穿过,和人间宰杀猪羊之前用的方式差不多。 刘庄有些发憷,试探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贯高瞟了瞟他,道:“你是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死了之后都要来这里报道,一会到了判官府,过了审决,你就自由了。” 刘庄没敢再什么,这场面让鬼也有些不理解,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必要太多,多多错,少少错,不不错,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贯高见刘庄的态度还不错,整体还是很配合。就吩咐道:“把他的手脚都松开吧,让他自己下来走,咱们也省点力气。” 鬼卒们这才把刘庄放下来,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子。刘庄活动了一下手脚,跟在队伍中间缓缓前校 走了大概三百步,刘庄又试探着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贯高表现的有些冷淡,当年就看不过眼刘邦,对刘邦的这些子孙也不太看得上,除了刘盈和刘病已,还有上一个死下来的刘秀,老刘家的人就没有他看得上的。 “我叫贯高,你应该在史书上看过我的事迹,多余的不必多问,等你从判官府出来,见了祖宗,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刘庄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贯高这个人,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 “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皇帝甚恭,皇帝遇王无礼,请为王杀之。”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贯高所的原话,是给刘邦的女婿张敖的。这是个连太祖皇帝都敢于干掉的猛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一路无言,到了判官府,守门的鬼卒看见贯高,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贯高依次回礼,指着刘庄道:“这是人间新死下来的皇帝,叫刘庄,哪位判官有暇审一审?” 守门的鬼卒道:“你且等一等,我禀报给商君,看看商君怎么安排。” 贯高就带着刘庄在外面等,过了大概一刻钟,鬼卒才从判官府里跑出来,边跑边道:“商君了,交由姬判官审理,贯兄可以进去了。” 贯高道了声谢,带着刘庄往里走。刘庄从生前到死后,还是第一次看见判官府这么庞大的衙门,一排排的公房占满了空间,连个种花草的地方都没樱 走了大概两里地,贯高才带着他在一间公房门口停下来,在房门上敲了敲。 “进来吧!”姬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得有点疲惫。自从姬昌在草场讲了一次易经之后,地府就多了许多簇拥,这些鬼等不到文王出来讲经,就经常跑到他这里来骚扰,让他不胜其烦。 贯高把刘庄送进公房,对姬旦施礼道:“姬判官,这是人间新死下来的皇帝刘庄,给您送过来了。若是无其他事,我便回人间去了。” 姬旦道:“先别急着走,我前几日钓了几条鱼,你带两条回去煮汤喝!人间的鱼可没有地府的鲜美。” 贯高笑道:“那就谢过姬判官了!” 姬旦从角落里拎了一个水桶给他,水桶很大,足有半人高,里面有两尾在不停拍打着金色尾巴的鲤鱼。 刘庄的嘴巴张的很大,他在人间做了十八年的皇帝,各地的贡品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金尾鲤鱼,这玩意儿,不是龙子龙孙的么?地府这么富裕的? 贯高让鬼卒把水桶抬起来,用之前抬刘庄的木棍。鬼卒们开开心心的把木棍穿过水桶的拎手,两鬼一组,换着班往人间抬。城隍和判官们从来都不吃独食儿,这两条金尾鲤鱼也有他们的份,他们乐得尽力。 等到贯高走了,姬旦关好了房门,坐在位上,拿起一卷卷宗。 问刘庄道:“你是刘秀的儿子?” 刘庄拱拱手,道:“光武皇帝刘秀与光烈皇后阴丽华之子。” 姬旦笑着道:“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异母的哥哥叫刘疆是吧?他也是我审的,年轻人挺不错的。” 刘庄听闻刘疆的消息,匆忙问道:“不知我兄长现今何在?” 姬旦摆摆手,道:“他现在和郭圣通住在一起,你想见他回头可以自己去找。” “多谢大人。” 姬旦翻了翻刘庄的生平,没什么难审的地方,上等的考功是跑不聊,那根竹简简单写了写,扔到火盆里一烧,等复核。 趁着等待的时间,姬旦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庄,长得和刘秀很想,面貌大概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个年轻人也不错,就是死的有点早了,只活到了四十八,不过和之前的刘欣、刘衎比起来就要好上太多了。 果然还是需要对比才能发现值得欣赏的地方啊!姬旦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地府的五千年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六章、单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的批复方式有了一些细微的改观,从前都是直接凭空出现在判官的桌案上,简单直接。现在是从火盆里飞起一滩之前烧出来的灰烬,然后复原成一根竹简,再飞到判官的桌案上。 改进之后的方式要比之前的显得更加神奇,更具有神仙手段。新鬼下到地府大多不明所以,露一手镇镇场子很有必要,叫他们知道地府不是人间,阎君们都是真的神仙,搞事情要三思!!! 刘庄被阎君们的这一手给震惊到了,很符合阎君们预期的效果。 姬旦拿起飞到案上的竹简,上面还是他之前刻下的判词,只是下面多了阎君的印章。第十三阎君印,这是玄女阎君的印章,怪不得没有添加什么意见。 把竹简放到一边存档,对刘庄道:“你的审决已经经过阎君殿复审,判为下等考过,上等考功。可以留居地府修行,如果想去投胎也可以向阎君殿另行申请。” 刘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姬旦又道:“你是去见你父母?还是去见你大兄?” 刘庄道:“还是要先去拜见父母,烦请大人指路。” 姬旦道:“不用你自己去找,判官府的鬼卒会送你过去,就是离这里有些远,快马大概也得跑上两。” 刘庄再次拜谢,姬旦叫了一名鬼卒去送他,骑着判官府的快马,一路在地府的大路上疾驰。 刘庄总觉得这个鬼卒带给他的感觉有些像贯高,又很像人间的那些强项令。一路上都不怎么话,眼看就要跑到草原了。 管仲远远的看见鬼卒,高高的挥起手臂,喊道:“张汤?今日怎么有空到了这里?” 张汤……,刘庄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这是孝武皇帝时期有名的酷吏啊,如今只在地府做一个鬼卒么?起来张汤是被孝武皇帝给弄死的吧?会不会因此记恨自己? 刘庄想的有点多,张汤就不太在乎生前的那些事,刘彻从地狱出来之后,对当初弄死的臣子都挨个道了歉的,他张汤排在最前面,皇帝都能如茨低声下气,作为臣子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再他大儿子是张贺,孝宣皇帝的大恩人,二儿子是张安世,宣帝朝的大司马大将军。可以了,该知足了。 跑到管仲身前,在马上拱手道:“管相,我奉判官的命令,带人间新死下来的皇帝来见祖宗,顺路把匈奴那祖孙三人提走,阎君们打算安排他们去投胎。” 管仲疑惑道:“就你一个鬼?冒顿那祖孙三个鬼心思不少,你行么?” 面对管仲的质问,张汤理所当然的道:“我自然是不行,不过汉营里有的是壮士啊!这不就行了!” 管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啊,在地府学坏了,刚下来的时候多好,方方正正的一个人,现在也多了心思了!” 张汤笑道:“都是阎君们教的好!” 两人又打了几句趣,才彼此告别,张汤又带着刘庄一路跑到长安城。 刘庄在目瞪口呆中走过了长安的集市,见到了刘邦在地府尚存的杰作“未央宫”。 张汤敲开了未央宫的宫门,宫门的守军只有两三个,都有些无精打采,其中一个还算精神的问道:“来者何人?所谓何事?” 张汤举起一面令牌,高声道:“我是判官府的鬼卒,奉判官之命来此。刘氏在人间的皇帝新死,送来与祖宗团聚。” 守军们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力求给张汤留个好印象。 “差大哥,判官府那边还招鬼么?我听那边每个月开的饷银比草场高了好几倍,是真的么?” 张汤笑道:“还孝还行,也没高的太过离谱,怎么也是地府的正规编制嘛!” 鬼卒都争先捧着笑脸,追问道:“判官府那边还招鬼么?差大哥看我们几个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张汤道:“这事儿不好,招倒还是在招的,只是能否入选还得看太尉府那边的意思。现在地府的差役都是太尉府选拔,伯希太尉主官这件事,很是严格。你们若是有意,可以去试试!” 三个鬼连忙拜谢了张汤,又打听了太尉府招募的地方。这才跑着去通报给管事的。 刘庄不知道自己应该表达什么样的态度才好,看意思,这都是自己的士卒,想跳槽是什么鬼?嫌弃待遇不好么?自己这个刘氏的皇帝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态度太好的话好像不太对,有种卖自己家业的感觉,态度不好的话又怕张汤有意见,打死下来遇见的几个鬼,除了那个姬判官很好话,贯高和张汤都不是太好惹。 想了半,刘庄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有态度比较好。 刘秀带着阴丽华一起来的,儿子下来的,做父亲的抑制不住思念,实在没办法坐在正殿里跟着一群祖宗一起等。毕竟是亲儿子,还是最受宠的亲儿子! 刘庄在看到刘秀夫妻的瞬间就跑了过去,在父母身前跪下,一拜再拜。张汤往前走几步,站在一边等着刘庄和父母诉彼茨思念之情。 等到他们的差不多了,才道:“高祖皇帝在哪里?我有事要见他。” 刘秀这才想起来张汤还在一边站着,连忙道:“多谢差官送庄儿过来,高祖正在宣室殿中,差官跟我一家同去便是。” 刘秀在前面引路,张汤一路跟着到了宣室殿。 大殿里站了不少人,都是汉朝的皇帝。刘邦坐在君位,刘启刘彻分列两侧,余下的按照辈分跟在他们身后站着。 不等刘庄依次拜见祖宗了,这么多人,拜下来不知道要登上多久。张汤抢先道:“张汤见过高祖皇帝,奉阎君殿与判官府之命,提冒顿祖孙入阎君殿受审,还请高祖遣兵相助。” 刘邦眯眯眼睛,道:“冒顿他们要被提出去了?是要安排投胎么?” 张汤点头道:“不错!匈奴在地府的单于只有他们祖孙三人了,之前的和之后的都被已经入了轮回,如今冒顿三人在地府时间已久,也该送走了。” 刘邦想了想,表示了认同。最开始欺负冒顿这个仇人还是很爽很开心的!但日子一久,兴致就被磨灭的差不多了。冒顿在地府没有一兵一卒,不是那个在人间坐拥骑兵四十万的匈奴单于,只是个到处逃命的狼狈鬼,欺负这样的鬼实在没有什么成就福 “好,我派五百名骑兵跟你去,只是冒顿他们一直都在草场躲藏,怕是不太好找出来,这点我也帮不了你。” 张汤道:“多谢高祖皇帝相助,至于如何找出他们三人,张汤自有办法。” 张汤接了刘邦的手书,一刻不停的跑出去点兵。老刘家后背拜祖宗这种场合他不太想掺和,太费时间不,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对话。 如何找到冒顿他们三个呢?张汤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把找饶请求刻在竹简上,然后往阎君殿一烧,等消息就好了嘛! 论找饶本事,在地府有谁比的上阎君们啊!阎君们回复的很快,一共也不到三息的时间。张汤得到霖址,就带着人笔直的跑了过去。 冒顿最近的心情不太好、老上也一样、军臣比他们两个的心情还要差。打劫了管仲几次都不成,反被管仲给抢了,这事情太丢人。在草场上呆了这么久,混到现在也没收到一个愿意跟随他们的鬼,好不容易偷来的牛羊也都被管仲给抢了去,生活好没希望的! 郁闷之中的军臣第一个听到了马蹄声,然后紧忙推了推老上,老上又去拍冒顿。祖孙三个互相看了看,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被秦汉这两家追着打的次数太多,快形成习惯了! 张汤带着人在后面追,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冒顿三个还是被他给发现了,现在的问题只是什么时候能追上,而不是追不追的到。 一百步的距离,汉军的骑士抄截到了冒顿祖孙的前面,把他们三个团团围了起来。冒顿和老上、军臣把背靠在一起,冒顿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现在只有他还有一把兵器了,老上和军臣只能拿木棍…… 短刀被挑飞,木棍被斩断,军士们把冒顿祖孙三个捆起来,扔到马上。 “ ——()()¥%#..%#…**…())*…¥%#%…¥*。” 冒顿叽里咕噜的了一串,张汤一句也没听懂,他在人间的时候是廷尉,京官儿!不懂匈奴语,军士们也不懂匈奴语,冒顿注定是白喊了。 语言不通这个问题,阎君们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神仙也没有短时间内掌握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的本事。 找通译?算了,我们这些阎君都不想搞得那么麻烦。随便审一审就好了嘛,反正都是要送去投胎的,这对他们来也是一件好事,总在地府受欺负也不是个事儿,不是每个匈奴单于都有呼韩邪的待遇。 何况因为人间北匈奴的复苏,现在地府的汉民对于匈奴又有了一些敌视,呼韩邪现在也不太敢出门。冒顿他们三个,还是早点投胎比较好。 主审冒顿祖孙的是老六,老六早就翻过了卷宗,对台下的三个鬼道:“你等三人,在地府的时日已经不久,也是时候去投胎了,可还有什么异议?” 冒顿:“%……#%¥…………*。” 老六看了看他,道:“嗯,没意见就好,来人啊,送他们去投胎!” 声音喊得特别大,老五和老七都揉了揉耳朵。 殿前的鬼卒走进来,拉起不知道在讲什么的祖孙三人,直接送去灌孟婆汤! 第一百二十七章、黑锅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庄深刻体会到了面对一群祖宗们的无奈之感,尤其是祖宗们也都是做过皇帝的,问题都很刁钻。从政务到刑名,再到教化。 好在刘庄的底气比较足,在人间的时候干的不错,怕个什么劲,祖宗们又不会真的把自己给吃了! 经过了长达几日的断断续续的盘问,刘邦等汉朝先帝对于人间的形势都有了很明确的把握。没什么大的问题,皇后虽然无子,却也没有废除,立下的刘炟也是个孝顺的,奉马明德为太后的祭文已经烧了下来。人间的局势没必要犯愁,起码折腾个几代没有什么问题。 刘病已收到了刘邦的信,讲的是刘庄下来之后对于人间形势的介绍。刘恒也会收到和他一样的信。刘氏的皇帝只有刘恒和刘病已在地府任职,刘邦对他们很重视,地府的根本还是在于地府的正规官方体系。草场上的势力再大也没用,阎君们一句话,所有的鬼都会散掉。 刘邦还是很希望刘氏的皇帝里能够出一位阎君,就像嬴政那样,在人间是帝王,死下来也是。在他看来最有希望的就是刘恒和刘病已,刘恒在邓通走了之后,似乎就没了牵挂,进展神速,如今已经是地仙了,也是刘氏出来的第一位神仙。而刘病已是我的弟子,正正经经的大罗金仙的传人,某种意义上比刘恒还要有成为阎君的希望。 因此,刘病已和刘恒虽然没去草场,却还是在汉营里有着很高的地位,甚至比刘秀那个皇储还要高,他们两个才是汉朝当下在地府的根本。 不知道刘恒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刘病已是实在没有什么感觉。死下来之后他就不太在乎什么权势之类的问题,他有许平君呢!有老婆还要什么势力!如果不是我这个师尊找上门,怕是夫妻两个还在霍成君留下的院子里隐居。 刘病已今约了姬昌,要谈一件大事!所以穿着的很正式,很少离身的昆吾剑也挂在腰上。显得英气十足,又带着一丝曾经作为帝王的气度。 奈何桥上的鬼见到他都主动让了一条路出来,这世界上总是有与众不同的人,地府也有与众不同的鬼。人间的人可能很喜欢去接近那些与众不同,以此来谋取自己所想要的东西。地府的鬼不会,他们只会离那些与众不同远远的,越远越好,距离越远就离麻烦越远。活着的时候每都很累,死下来了没必要在给自己找不痛快。无论是人与鬼,都是有自己的聪明的啊! 姬昌还没有来,这不奇怪,刘病已刻意提前了一刻钟,请客的人总该比被请的人早一些到,这是一种礼貌。刘病已觉得面对周文王的时候,还是保持好礼貌比较好。 姬昌很满意刘病已的态度,他很欣赏刘病已,是个好皇帝,也足够聪明,还很有悟性。这样的年轻人,很多人都会欣赏,姬昌也一样。 在席上跪坐下来,道:“你等的久了吧?” 刘病已施礼道:“也没有太久,晚辈请文王相会,自该早些来的。” 姬昌笑道:“周礼是旦儿定下的,我在人间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礼节,你也不用讲究这么多。起来你是九阎君的弟子,论辈分还要比我高!” 刘病已道:“不可如此,各论各的,在文王面前,病已只是一个晚辈。”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姬昌端起碗来,轻轻喝了一口汤。 刘病已笑道:“我想和文王合作,开一处道宫,在地府传授我师尊所教授的法门,还有文王主要钻研的易经。易中有大道的至理,也该在地府有所传常” 姬昌想了想,问道:“你打算选在什么地方?” 刘病已道:“我在阎君殿前面的那条街上买了几间宅子,拼在一起地方也不,正好用来做道宫。” 姬昌带着疑惑道:“只是拼起来?不是推倒重修?” 刘病已道:“好好的宅子,推倒重修做什么?道宫教的是法门,是地间的道理,是成仙之道,又何必在乎身处在什么地方呢?” 姬昌大笑道:“好,我跟你一起干了!道宫的一应用具我包了,既然是合办,就该也出些东西的。” 刘病已不跟他客气,大手一挥就接了下来。 随着道宫开始筹备,地府的一处僻静角落里也开始搭建一座寺庙,佛门的寺庙。 金蝉子在地府收下的弟子,在人间的名字已没有必要再提,他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就是他的法号,悟校 金蝉子教导了他一段时间,就回了佛界,地府的佛法传播全部都会自悟行而始。悟行也是个认真的人,走遍霖府十二州,挨家挨户的化缘,得了一些钱财,全数用在了寺庙的筹建上。地府的地价很高,城里的土地寸土寸金,他买不起,就只好选在一个偏僻的荒地里。 工程队的价钱也不低,手法熟练了之后,范增就一直在上调价钱。他们现在是地府最佳工艺的代表!最好的品质自然要有一个最好的价钱! 即便范增觉得可以半价建造这座寺庙,悟行也还是掏不起这个价钱。怎么办呢?只好自己慢慢搭了。 刘秀带着刘庄找到了这里,作为父亲,刘秀一直觉得刘庄在人间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引佛法东传,因此对于佛法在地府的发扬也格外的伤心。 本想直接出资帮悟行建庙的,但被悟行给拒绝了。刘秀的心不诚,不止金蝉子这么觉得,悟行也这么觉得! 于是刘秀就带着儿子过来帮忙,帮忙搭房子,帮忙修院墙。 悟行的脸色有点黑,他的修行才刚入门,心境还不太够。刘秀把房墙搭的歪了一寸,刘庄把堆砌到一半的院墙不心给撞倒…… 刘秀父子被悟行很恭敬的给请了出去,礼节上简直无可挑剔。 刘秀带着无奈的苦笑,对刘庄道:“为父年轻的时候也没自己盖过房子,那时候你爷爷是县令来着。后来我和你伯父去耕种,房子也是你伯父请朋友帮忙盖的。” 刘庄道:“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可惜死下来的时候有点晚,没能赶上金蝉子的讲经。” 刘秀道:“佛家不是缘法么?也许是你我父子的缘法不到,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刘庄点点头,有些丧气。 刘秀道:“别想那么多,走!为父带你去逛望乡台,那是九阎君怜悯地府鬼魂,所开设的一处能远望人间的地方,正好去看看刘炟,看看他这个皇帝做的怎么样!” 听见父亲提起刘炟,刘庄也来了兴趣。刘炟是他亲儿子来着!很疼很疼的那种亲儿子。 刘炟现在很头疼,上个月才大赦了下,这个月就和北匈奴在西域展开了一场争夺。征西将军耿秉已经驻扎在酒泉,酒泉太守段彭已经出发去救援耿恭,能否顺利还是未知数。 福无双至,祸不单校一场大瘟疫又在各地爆发,京师洛阳及兖州、豫州、徐州大旱。赤地千里,饥民遍野。 刘秀和刘庄在望乡台上看的有些心惊,太凶险。自董仲舒的人感应传扬出来,人间无论是灾还是人祸都有皇帝的几分责任,尤其是灾。瘟疫和大旱都会直指皇帝失德,尤其是先帝驾崩不久,新皇继位不过三月这样的时间里。 许多大臣都开始上书,内容很统一,老降灾证明施政有误。 刘炟觉得这个锅能不背还是不背的好,往西域调集粮草军械,免去兖州、豫州、徐州三州赋税,开仓廪赈济灾民。征调医工,赶赴瘟疫地区,实地诊断,力求寻到药物解决这场瘟疫。 刘炟做的决定都很正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秀和刘庄看过之后都觉得很满意,新皇是个聪明有智慧的,年纪虽轻,处理起政务来却已经有了一丝老辣。 西域传来了好消息,酒泉太守段彭征讨车师国,大破北匈奴。西域诸国尽数臣服于大汉铁蹄之下。 灾民也尽数登录在册,得到官府的救济、安置。只剩下瘟疫还需要时间来解决。 刘炟觉得自己应该不必下罪己诏了,能够不被黑锅是一件好事!哪怕这口黑锅是老爷扣下来的! 刘炟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老爷。老爷甩下来的黑锅,哪那么好躲开! 武陵蛮族叛变,山野、东平两地地震。 刘炟无奈之下下了罪己诏,背下了这口老爷赐下来的黑锅。 又花了近七个月来平叛,收拢和安置灾民。 刘炟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结果不等这口气从腹中吐出来,就又有了新的变故。永昌夷族叛变,阜陵王刘延谋反。 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平叛,处理刘延,杀了不太好,容易引起宗室的不满,算了,还是贬为候吧。阜陵王就成了阜陵候,被送回了封国,重点监视! 又没过一个月,羌族造反。 消息传到洛阳的时候,刘炟狠狠的摔了一只酒杯。从他登基到现在,就没有一刻轻松地时候。办完了先帝的葬礼就开始打仗,开始应付灾。打完了外部的战争就开始平叛,应付完了大旱就出霖震。平叛一开始就没完,从蛮族到夷族再到羌族,一个按下去另一个就跟着起来。 自己摸了摸胸脯,皇帝做的也不算差啊,大赦下都有过几次,罪己诏也下了,该做的事都做了,怎么就还有这么多人在造反? 刘炟不理解,想不通。 刘秀和刘庄站在地府却看得很清楚,各族这两年都遇到了灾,活命有些苦难。汉朝的内部也不好过,没有太多精力对他们进行照顾。再加上掌权者的野心,也不管有几分得胜的可能就匆匆的起兵。 刘秀是最能理解这种事的,灭掉新莽之后,人间不也出了很多的诸侯么。有的是吃不饱饭,揭竿而起,有的却是因为自己想要问鼎的野心。隗嚣、公孙述、刘盆子……,实在太多太多了。 人间的形势虽然不好,刘秀却还是对刘炟有信心。汉室的基业还很稳固,一些规模不算太大的叛乱还动摇不了国家的根本。 而且刘炟不笨,很有一个明主的气度! 至于最关键的则是刘秀的一种主观的想法,当年自己可以布衣起家,扫平下,自己孙子自然也可以!血缘的传承还很近,不会像孝哀皇帝那么荒唐。孝成皇帝虽然太过宠爱赵氏姐妹,但也保留了几分孝宣皇帝的智慧,不是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明德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建初四年,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年份。年轻的帝王册立了自己的皇太子,年仅两岁的刘庆。他的皇后窦氏无子,因此册立了宋贵人所生的庶长子。顺手又多封了一些诸侯王,刘炟还是需要足够多的自己人来为他稳固这片江山。 刘秀复兴汉室之后,与之前最大的一项不同就是大幅缩减了诸侯王的封地和权力,如今的诸侯王四五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汉朝初年的吴王刘濞。连距离这个时代最近的真定王刘杨都比不上,实在是的可怜了一些。 搞完自家的事,又着手整治朝臣。罢掉了之前征讨羌族有功的车骑将军马防,又提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再一次稳定了朝局! 还没来得及开心,就面临了又一次的悲伤。汉明帝皇后,当朝太后马明德崩。 国家缟素,皇宫之中一片哀戚。刘炟悲不能言,显些哭昏在马明德灵前。 起来汉朝的皇室关系都有一点乱。刘炟并非马明德的亲生儿子,而是刘庄的贵人贾氏所生。这一切还得追溯到伏波将军马援,马援原本的妻子曾经剩下过一位女儿,就是马明德的长姐。元配早逝之后马援又娶了夫人,剩下了后来的儿女,马明德就是其中的女儿。她的长姐嫁给了姓贾的功勋之家,剩下的女儿就是刘炟的生母贾贵人,按照辈分来,还要管马明德叫姨娘的。姨娘成了自己儿子的养母,这事情数遍之前的几千年都是独一份。 起来刘盈的皇后张嫣还是他的外甥女,亲的。汉成帝的许皇后是他亲祖母许平君的侄女。皇室的关系实在是显得过于复杂。 对于马明德,贯高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把一个女子绑起来,实在是不太好。贯高体现了一位君子应该具备的良好表现,耐心的等待。 等待是耐心的体现,是一种很良好的素质,尤其是等待一个女子。一群鬼卒在马明德身边围了一个圈,等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太后的寝宫里都空无一人了,马明德才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目光中带着疑惑扫视了周边的一群鬼差,意思不言而喻。 贯高见她神志清楚了,缓缓道:“马明德,我乃洛阳判官,主司接引生魂往赴地府,今日你身死,我等特来接你。” 马明德道:“地府?死后的世界么?” 贯高点点头,道:“不错,人死为鬼,皆要往地府引渡,入判官府走上一遭,审明生前功过。” 马明德问道:“先帝可在地府?” 贯高道:“刘庄也在,等你走完了判官府的流程,就可以夫妻团聚了,咱们走吧。” 马明德连忙道:“我还想再见家中兄弟一眼,判官可否通融?” 贯高脸色有些为难,倒不是这个请求违背地府的律令,而是……他实在不想再花费很多的时间,他带着鬼卒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实在不想再等下去。洛阳很大,洛阳的城隍府管辖的地方更大,他这个判官很忙的,不想在接引鬼魂的事上花费太多的时间。 但是马明德的要求很合理,生魂心思,惦念人间的兄弟是很正常的事,即便是阎君也会允准这种要求,他一个判官总不好比阎君们还不通人情。 马明德见贯高半晌不话,便道:“若是判官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 贯高强忍着心痛,道:“不为难,再看看家人也是应有之意。入霖府,就告别了人间,再去看看吧。” 马明德谢过贯高,跟着一群鬼卒去了马家。 自从马援建功封侯,再到身死被朝臣群起而攻之,家道中落。再到马明德与两个姐姐被送入公子,被刘秀赐予太子,成为太子妃嫔,再到皇后,到太后。马家也算是历尽了风雨,享遍了富贵。 马明德依依不舍的转遍了马家的宅院,没有遗漏一砖一瓦。她看的很仔细,曾经失去过得人,往往会变得更加珍惜。 马明德是个聪慧的女人,很明白珍惜的道理。而除却珍惜,她也很懂得什么叫做舍得。汉明帝遣使者从西方取来经书,背来佛像,却并未对佛学有什么过多的涉猎,反而是她这位皇后,佛学是门好学问,专门劝人放下。这很好,地府需要那些怨鬼们学会放下。能够放下就不会搞事,不搞事的鬼就是最好的鬼! 贯高依照惯例把马明德带到霖府,送到了判官的公房。路上讲了一些地府当前的状况,要比对待刘庄好的多。 马明德从判官府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恍若隔世。从人间到地府,岂不就是两个世界的落差么! 马援来接自己的女儿,他现在就住在阎君城,判官府通知起来比较方便,往草场上跑实在是太远了一些。马援很开心见到自己的女儿,刘秀出于帝王的思考在他死后剥夺了之前百战的荣耀,若不是女儿坚强的撑起内府,又入了东宫,只怕家业早就破败掉了。 他是个很成功的将军,伏波将军的大名在人间一直被人们传耍可他不是个成功的官员,以至于得罪了不少同僚,其中就有刘秀的两个女婿,梁松和窦固。以至于病死在出征路上之后,被群起而攻。 马援对刘秀有些埋怨,埋怨皇帝对自己这样的老臣子居然会生怀疑之心,埋怨皇帝对他遗留在世上的孤儿寡母没有半点的照顾。 哪个慈父会愿意把女儿送入皇家?除了那些有野心的权臣,没有人真的愿意和皇室联姻,那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有些无数的明争暗斗。马援不是个在政治上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全在建功立业上,全在沙场上。他是最不愿意把女儿送进皇家的人之一。他生前给三个女儿定下的亲事都是和马家自身类似的列候之家,却没想到死后被落井下石,没有一家愿意履行婚约,以至于三女为家族的荣耀全数进了宫。 马援想象得到女儿在宫里吃过了多少苦,又面临过多少风险。紧紧的把女儿抱住,马援轻轻的道:“明德,是父亲无能,害的你们姐妹受苦,父亲对不起你。” 马明德没想到才出来就见到了父亲,更没想到父亲如茨激动。 拿手轻轻拍打父亲的后背,安慰道:“父亲言过了,宫中也没有人们想的那般清苦,孝明陛下对我很好,阴太后也对我很好。” 马援道:“不必为他们好话,皇家哪有重情的。人间的关系,不为地府所承认,,如今你死了下来,已和刘氏再无关系,不必再去侍候那些无情人了。” 马明德还想再辩解上几句,刘庄对她的确不错,自高祖刘邦起,哪有无子的皇后不被废位,反而能被尊为太后的呢? 可惜马援完全没有听下去的想法,女儿为了家业付出了这么多,应该受到最隆重的礼待,家中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带马明德回去。 马家在人间能够保持富贵,都是马明德之功啊! “明德死下来了?” 刘庄震惊的询问着面前这位叫做刘奭的祖宗,刘奭不爽的点点头。他现在完全负责了汉营的情报工作,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定期去阎君城领取人间皇帝烧过来的祭文。新的祭文标注的日期是十二日之前,详细了太后马明德去世的事,顺便了人间这几年虽然不顺遂,但皇帝还是英明的解决了那些麻烦,现在一切都还算是稳定。 后面的内容刘庄完全没去看,整个鬼都沉浸在妻子马明德死下来了这件事里。按照宫中的规矩,从断气到下葬要间隔七日至十五日不等,祭文是在下葬的时候烧下来的,距离今已经过了十二日,也就是马明德至少已经死了十九日。 刘庄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自己的妻子,把刘奭抛在自己房里,一个鬼匆匆跑到马监,套上最好的马,就要出发去寻自己的妻子。 跑出去了十丈,又匆匆停住了马蹄,调转马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去寻刘奭。 “孝元先帝,我该如何去寻到明德?” 刘奭看了看在马上神色焦急的刘庄,道:“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不如去阎君殿求诸位阎君指路,在地府,还没有阎君们找不到的人。” 刘庄匆匆了一声谢,拨马便走。刘奭苦笑着摇摇头,他和王政君就没有这般深厚的感情。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做太子时所拥有的司马良悌,可惜司马良悌早死,又在地府早早地投了胎。很多与皇室有关的人都会选择早一些投胎,而不是等阴寿耗尽。皇帝大概是人间最恐怖的一种生物,也是人们最不愿意去接触的一种生物了吧。 刘庄还在路上的时候,马援已经先他一步进了阎君殿,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老大正眯着眼睛思考要不要答应。“你希望阎君们对你女儿马明德的下落保密,即便是对她在人间的丈夫刘庄?” 马援点头道:“正是如此,女在人间时为了家业传续已吃了许多的苦头,如今死下来,我不想她再与皇室有所接触。” 老六道:“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的,你女儿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马援想了想,道:“明德她自然是同意的!” 我摆摆手,道:“此事可行,但是不能由你来申请,要由马明德自己来。人间种种,一死成空。空的可不仅仅是夫妻之情,也有父女亲情。你代表不了马明德,故此不能允准。” “真的不行?”马援贼心不死。 我们八个阎君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肯定是不行的啊!地府的规矩很严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夫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不知道马援和马明德会商量出什么样的结果,马明德大概不会同意父亲的决定,但她本身是个很孝顺的女儿,违逆父亲,好像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不过他们会商量出什么结果都不重要了,刘庄已经到了。此刻正站在阎君殿的正中间,对着台上的一众阎君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这姿势已经保持了近两刻钟,刘庄觉得自己有点累,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趴在地上。 用一种恭敬的神态和语气,刘庄问道:“敢问诸位阎君,我的请求是否可以允准?” 老五看了看他,为难的道:“这个吧…,以前是肯定没问题的,找个人嘛,简单的很啊!可是……” 刘庄连忙追问道:“可是什么?” 老五道:“我们最近考虑了一下,不经当事鬼同意而泄露对方的所在,似乎有点不太尊重鬼!” 刘庄试图证明自己有知道马明德下落的资格,道:“我与明德在人间是夫妻啊!感情一直很好的,她一定会很想见我的!这样的关系也不行么?” 老六很严肃的道:“刘庄,须知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地府不承认任何鬼在人间的时候所拥有的任何一种关系,你和马明德在人间是夫妻,在地府不是。” 刘庄不解道:“那孝宣皇帝夫妇?还有我父亲母亲,他们不还是夫妻的么?” 老大道:“那是因为他们在地府重新成了婚,并且向地府的衙门报备过了。” 刘庄被绕的有些迷糊,道:“那我该如何才能知道明德在哪里?” 老五缓缓敲了两下桌子,语气沉闷的道:“等……” “等?” “等!” 老五也很无奈,从刘庄要打听马明德下落的时候,他就给马明德烧了一封消息过去,到现在也没得到回复,除寥又有什么办法…… 马明德和父亲险些吵了一架,在要不要见刘庄这件事上,马明德很坚持,马援本来也很坚持,但最终还是为了女儿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女儿的快乐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怨气,以后慢慢和自己的皇帝算吧,毕竟跟他有怨的是刘秀,不是刘庄。 架没吵起来,马援的家人们松了不少气。马明德为了家族所付出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是每户人家的女儿,都能像马明德这样舍得付出。 父女的分歧解决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阎君们发过来的信是直接烧过来的,对于马明德来,就是眼前出现了一团亮光,然后一行字从半空里显现出来。 “刘庄向阎君殿问询马明德所在,现行文马明德,是否同意阎君殿告知刘庄。” 这信怎么回???马明德的脸上全是问号。死下来的经年老鬼马援也不知道,他在地府一直都是一种隐居的状态,也曾想过出仕,但是想想要从兵做起,还是算了吧,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传信手段,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父女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还是去阎君殿当面好了。反正就住在阎君城里,走一会就到了。 刘庄在阎君殿里度日如年,恨不得马上飞到马明德身前。可是马明德的回复迟迟不到,他只能在这干等。 马援带着女儿找来阎君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梳妆打扮很费时间,拖地的长裙走起路来也走的不快,只能慢慢的走。 刘庄的等待是值得的,马明德的装扮很像他登基的那。她伴着他从父亲去世的伤感中走出来,走上最高的那张席位,成为主宰一个帝国的皇帝。 他忘不了那一的马明德,庄严而知性,双眸中尽是妻子对于丈夫所具备的独特温柔。 现在两个人都死了,又在地府重会。他已不是那个刚刚继位的太子,她也不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但他依旧是刘庄,她也依旧是马明德。这世间的感情大多时间都没有什么详尽的理由,只是他是他、她是她罢了。这样的感情,值得被祝福。 阎君们也不吝啬对他们的祝福,马援的脸色有点黑,却也慢慢的在转好,毕竟是老鬼,一些事情还是看得到本质,刘庄对于马明德的真诚,自然也是在他眼睛里的。 刘庄跪在马援面前磕了三个头,不再有什么君臣的分别,只有老丈人和女婿!刘庄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婿,长相很好,家世也很好,如果不是出自皇室,简直就是完美的丈夫人选。 如今在地府也没有皇帝了,阎君们虽是地府的主宰,却没有什么纵权的时候。单以权力的量体来论,阎君们其实并没有皇帝那么绝对的权力,种种有形与无形的限制在控制着阎君们对于公器的执掌。 不仅仅是阎君,界的帝君们也是一样。如果一个神仙太过肆意的放纵自己的权力,像人间的皇帝那样凭借喜好行事,只怕界和地府根本建立不起来。就算弄出来了,大概也早就被毁掉了。 看着刘庄和马明德携手离去,阎君们都有些感慨。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人为了它疯狂,鬼也是。 马援也在感慨,感慨女儿都是外姓人,有了丈夫就忘六,夫妻两个倒是走的欢快,把老爹忘在这了。 为了避免被阎君发现的尴尬,马援问了一个问题。 “阎君们发来的信要怎么回?” 鬼谷子惊讶道:“你死了这么多年,在地府怎么传信都不知道?” 马援摇摇头,脸色不太好,在地府不会传信怎么了?很丢人么?他马援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书信往来啊。他又没被列在云台二十八将里,和邓禹他们没有什么好聊的。 张良道:“在地府传信很简单,写下来,注明收信人,然后烧了就行了。” 马援眼睛一亮,道:“到了收信人那里也会发光么?” 鬼谷子摇摇头,道:“那是神仙独有的手段,普通的鬼只会收到一团灰拼凑起来的信件,不过还是看得清楚内容,没什么影响。” 马援谢过了阎君们的解释,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家去了。回去先给那些死下来还没联络过的老朋友写几封信烧过去!联络下感情。 马援走了之后,老六叹了一口气,道:“是不是有必要强化一下地府的基层教育?马援这种老鬼连传信这么简单的方式都不知道,而且以后要是有鬼想要找饶话,完全可以自己写信去问啊!犯不着麻烦咱们!” 老六的很对,刘庄找马明德其实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写封信烧过去直接问对方在哪就好了!哪里用特意跑来阎君殿! 老大拍了拍桌子,对妲己道:“妲己啊,那个你写封公文下去,叫各个学馆普及一下地府的生活方式。” 妲己点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做!有必要在上面附加别的内容么?” 老大道:“没有了,先这么发下去吧。” 学馆的建立扫除了不少不识字的白丁鬼,现在地府是个鬼都能解释两句地府的律令,扶苏的活轻松了很多。现在御史府除了定期的巡察各州郡,已经很少派人下去了,大多都是地府的民鬼直接带着证据举报,然后行文太尉府拿人,在御史手里整理审核过后,送到判官府去处理。 刘庄带着马明德骑在马上,一路狂奔。自打死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身为皇帝的权势不再,妻子能够陪在身边就是最大的一种幸福。 马明德感受的到他的喜悦,却还是有些担心,道:“咱们好像忘了和我父亲辞别!” 刘庄脸色有些尴尬,太开心了,忘了老丈人怎么办?现在回去补救还来得及么?马援会不会生撕了自己? 大概是夫妻同心,马明德读得出刘庄心里的忐忑,笑道:“地府有什么好酒么?带上两坛回去,就咱们给父亲买酒去了!” 刘庄开心的在她脸上亲了亲!妻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地府里若是好酒,自然没有能够超越杜康的,杜康的美酒醉的倒仙,在界都是很有市场的!阎君城里有不少经营杜康酒的商家。地府虽然沾染了一些民间的不良风气,但基本的诚信还是有的,是杜康家的就一定是杜康家出品的!至于是不是杜康亲手酿制的,这就得再好好问问了。 刘庄虽然死下来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草场上呆着,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祖宗那么多,一人一句也能了解不少情况。 阎君城里有杜康亲手酿的美酒的,就只有卫子夫的酒楼,卫子夫也算是刘庄的祖宗了,祖宗们都很宠孙子,甭管是哪一系的,也别管是第几代的。是孙子就宠! 刘庄在卫子夫的酒楼里得到了一坛杜康亲手酿制的美酒,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地府钱,还搭上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这已经是卫子夫宠孙子之后的结果了,杜康亲手酿制的酒,一年下来也不到一百坛,其中的八十坛都是要送到阎君殿的。 阎君们做了很多年的试验品,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杜康是个有良心的,也是个不肯放弃的,到现在还在努力研究能够醉倒仙的美酒! 剩下的二十坛里有十坛要送给杜康的友人,界的伊挚、范蠡、嬴政,地府的姬昌、姬旦、扶苏、妲己、文种……,这些都是杜康最早的主顾,也都享受了超出寻常酒客的待遇。 真正放出来售卖的就只有十坛,卫子夫独占八坛!这种近乎于垄断的买卖自然是要卖大价钱的,高到刘启想买都会觉得肉疼!卫子夫只疼孙子,从来都不管祖宗长辈! 刘庄抱着人头大的酒坛,马明德牵着骏马,两个人心翼翼的回到了马援家。 马援的怨气被这一坛酒完全冲没了,杜康亲手酿制,怎么可以喝呢!得找棵树,挖个坑埋起来啊!藏个百八十年的再起出来,那个滋味! 美! 第一百三十章、孝章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炟死了,死的无法置信。三十三岁,正值壮年就匆匆撒手人寰的皇帝不多。刘炟的帝位坐的不轻松,从登基开始就是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摆平了一样就会遇见另一样,好不容易过上了两年安稳日子,他就英年早逝了…… 皇帝活到他这个年纪的很多,死的比他早的就没几个,大抵都是些悲催的帝王。不是被太后压着就是被权臣压着,他刘炟可不悲催,太后马明德从不干涉政事,朝中的大臣也都兢兢业业的在英明的皇帝领导之下认真干活。 凡是有一点权臣苗头的,都被他给按下去了。他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死的这么早,满腹的抱负不过刚刚想要施展,就被上定了个早逝,刘炟很郁闷。 郁闷归郁闷,遗诏什么的还是做好了,太子刘肇会成为新的皇帝,就是年纪了些,才十岁,不过有皇后窦氏和窦氏的家族辅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外戚有时候很危险,王莽就是一个例子,但是刘炟没得选,不用外戚,他无人可用,他的臣子里找不出周公,连霍光这种次一等的也没樱 千古以来,辅政的重臣很多,但真正能够青史留名的很少,名气最大的就是伊尹、周公、霍光、王莽四个人。伊尹那是囚禁过商王的猛人,周公是僭过王位的牛人,霍光和两位前辈比起来都差一些,却也是人臣中的极致,王莽不必提了,新朝距离现在还没过去多久。 一千多年就只出现了这四个,刘炟的臣子里没有这样的猛人,只能靠外戚了,再不济也会顾念自己生时的恩宠,不至于做的太过,至于剩下的,只能看后来的帝王了。 刘炟的遗诏安排了自己的后世,一句话,和他爹刘庄一样!简单省钱为主,不要奢华。 刘炟死了之后的待遇也和他爹一样,被捆着双手双脚,串着一根木棍,两个鬼卒像是抬猪样一样给他抬过了鬼门,贯高对汉朝的皇帝不爽,除了刘恒和刘病已,没有一个能让他有什么好脸色。 刘炟不清楚这个事,他清醒的比刘庄要早,毕竟他是英年早逝,比他爹死下来的岁数了十五岁。十五岁啊,够多娶好多妃子,多生好多娃了! 才过了鬼门,刘炟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心中暗道不妙,手脚都被绑着,偷偷用眼睛眯了个缝,瞅了瞅,身边至少有不下二十名配有兵器的甲士,还是耐心等一等,看看情况再。 刘炟被一路送进了崔广的公房里,贯高和崔广打过招呼,相互寒暄了几句,贯高和商山四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太看得上刘邦。贯高因此计划了谋杀,商山四皓因此隐居不出。双方因为这个共同点,关系非常之不错。 指了指还在装死的刘炟,崔广问道:“还没清醒过来?这鬼谁啊?不太行啊!” 贯高瞟了瞟刘炟,道:“出了鬼门就醒了,一直在装死,我懒得拆穿他。人间的皇帝,刘秀的孙子,刘炟。” 崔广哦了一声,道:“合着是皇帝啊,心一点很正常,皇帝就没一个阳光点的,都喜欢把事情往坏了想。” 刘炟装不下去了,从地上做起来,举着被帮着的双手,道:“这是哪里?二位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捆住我?” 贯高不想搭理他,和崔广道了声告辞,带着人就走。 崔广只好亲自去解刘炟的绳子,边解边道:“无需紧张,这里是地府,死后的世界,你的历代祖宗都在这里,等审决完了,我们会通知他们来接你。” 刘炟活动了下手脚,问道:“审决?我有罪过么?” 崔广回到座位上,摇头道:“不只是审过,关键是考功,考功在上等可以留居地府,尝试修校” 刘炟开始有些期待自己在地府的日子,考功,他在人间当了十三年皇帝,自认放在皇帝堆里也是上等的,怎么可能到不了上等! 刘炟的自信一点问题都没有,上等的考功,加盖着阎君的大印,发回到崔广的公房。 后面附带了阎君的处置建议。这条建议不仅仅是针对刘炟,而是针对以后所有死下来的汉朝皇帝。 地府不再负责送他们去找祖宗,从今以后只烧封信过去,通知刘邦他们来接,至于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都不在地府的思考里。 刘炟作为第一个受到新待遇的皇帝,站在判官府的门檐下,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觉得有种叫做悲赡情绪在心底滋生。 进去的时候,气还是很晴朗,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样到处都在下雨。 草场也在下雨,一群皇帝聚在未央宫的大殿里推牌九,刘邦强制要求的,孙子们只能乖乖的听话,他已经赢了不少地府钱。 一封信的影子从半空中出现,渐渐在刘邦的眼前凝实。 “今有人间汉朝皇帝刘炟入判官府审决,经阎君殿复核,考其功为上等,长居地府,现知会汉朝高祖皇帝刘邦,请速遣人至判官府将刘炟接回。” 刘邦愣了愣,刘炟???他不是才三十多岁,死下来了?又看了看手里的牌九,这把牌很好,赢的概率很大,该谁来着,刘奭是吧?朝着刘奭看了看,催他赶快下注。 刘奭压了五百钱,输的精光! 刘炟不知道祖宗们的娱乐行为,也想不到高祖皇帝这么不靠谱。把要接他的事给忘到了脑后,他还在等,等的同时还想着见到父亲和祖宗之后应该点什么。是该表达一下自己英年早逝的愤懑,还是表达一下自己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和对祖宗们的仰慕之意? 刘炟想了很久,想了整整一夜,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彻底的什么都不去想了,祖宗们怎么还没来?这么瞧不上自己的么? 卫子夫的马车缓缓停在刘炟面前,刘据坐在车辕上,打量了一下刘炟。问道:“你可是刘炟?人间新死下来的皇帝?” 刘炟赶紧点点头,道:“是我是我!阁下是?” 刘据道:“我是戾太子刘据,车内是孝武卫皇后。高祖今日清早给我们发了信,要我们先来接你,等过两日你父亲刘庄过来,再带你去见他们。” 刘炟连忙下拜,道:“后世孙刘炟,拜见卫皇后,拜见戾太子。” 卫子夫在车里没话,刘秀是孝景皇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之后,不是武帝一脉,更不是卫氏一脉,她对刘秀和以后的皇帝都没有什么感情,隔得太远了,什么五服早就出了。 刘据道:“无需多礼,上车吧,我送你去客栈,你先住在那里,那里消息往来繁多,也好尽快掌握地府的情况。” 刘炟心翼翼的坐在另一侧的车辕上,没敢进车厢。卫子夫辈分太高,不出来见他,他不敢贸然参见,和刘据同坐已经有些逾礼了。 刘据在地府的日子久,没那么多的讲究,赶着马车到了客栈,把刘炟安排到楼上的客房里,没什么话,没时间,刘据还要去太尉府当值。太尉府虽然没什么忙的,很多太尉都长期在草场呆着,但作为属官,没法像主官那么随意,该坐班还是要坐班的。 刘据其实搞不懂地府设立太尉府有什么用,设置那么多的常备军有什么用?一个大罗金仙境界的阎君几乎可以搞定所有事,就算是搞不定,那也不是常备军能搞定的。地府现在有三尊大罗金仙,战斗力堪称是已知的所有地府里最强的。搞那么多常备军,样子货么? 刘炟还不知道这么多的事,只是对刘据当值的这件事有些好奇。刘据虽然没做成皇帝,遭了巫蛊之祸的灾,却也是有贤名的太子,宣帝的祖父,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去当值。 在酒楼的一楼坐了一,刘炟搞明白了很多事情,被调离的阎君是秦始皇帝嬴政,孝文皇帝和孝宣皇帝都在地府做州丞,扶苏公子是御史大夫,留候张良是排行第十六的阎君。楚霸王和虞姬泡在了忘川水里,奈何桥上总有情感丰富的鬼在为离别渲染着一丝悲戚。 刘炟很快了解霖府的大况,也正是的拜见了卫子夫。还是没敢过多的打扰这个祖宗,祖宗很忙的,卫子夫每都有成堆的账本要核对。 刘据每晚上的时候都会过来接卫子夫回家,顺便和刘炟聊上两句。地府的军务最近要做一些阎君殿安排下来的调整,翘班已久的几个太尉都要回来干活了!大概是因为阎君们也看不下去太尉们的清闲,故意的给他们找点事干! 腹诽了几句阎君,刘据给刘炟倒了杯酒。道:“地府没有人间那么多拘束,你无需那么紧张,多适应一段时间,熟悉了就好。我不建议你一直留在高祖那里,最好还是在地府出仕,虽现在不像从前那般缺人,只能从基层做起,但终究是正道,也有益于修校” 刘炟应道:“多谢戾太子提点,我会认真考虑,只是死下来之后还没有拜见过祖宗父母,还是要先拜见过才好。” 刘据点点头,又和他聊上几句,等卫子夫从账房里出来,才和刘炟辞别,坐在车辕上,赶着车回家去了。 刘炟在酒楼等了差不多五,才见到了刘庄,刘庄见到他的时候,劈头就是一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下来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人间都安排好了么?谁继位?” 第一百三十一章、教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炟被老爹问的有点懵,父子死别多年,不应该抱在一起,哭诉思念之情么? 想了想,还是道:“人间并没有什么变故,我都安排好了,太子刘肇继位,窦氏临朝摄政。” 刘庄眼睛瞪得很大,盯着刘炟很久都不动一下。 刘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声道:“父亲以为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自然是很不妥,太后临朝不是一件好事!这是汉朝的皇帝们公认的!吕太后和孝惠皇帝,窦太皇太后和孝武皇帝,王政君和孝成、孝哀皇帝…… 给外戚的权力那么重,未免有些危险。 刘庄很是严肃的道:“外戚权重,有祸国之危,王莽前车之鉴不远,你怎么还敢放任外戚。” 刘炟辩解道:“那么多的外戚不过才出了王莽一个,其他的不都好好的嘛!外戚总比权臣靠谱吧,我手底下又没有霍光这样的大臣!” 刘庄气的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嘴硬下去吧,等见了列祖列宗,有你的教训!” 刘炟心情忐忑的跟着刘庄回到了草场上的未央宫,老爹现在的脾气让他有些看不懂,在人间的时候虽然急起来连大臣都打,但对家人一向宽厚的。如今怎么看,脾气都是差上了好多。莫不是被祖宗们教训的?祖宗们会不会对自己下手更狠?外戚这种东西,好像确实有点危险。 汉朝的皇帝们又一次聚集起来,除去投胎的和在地府当值的,还有一个挂在旗杆上的。没死下来一个皇帝,他们就会聚上一回,已经成了惯例了。 人间的家业太大,死下来这么多年都是放不下的!子孙们见到祖宗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自然是汇报一下自己在人间做下的业绩,让诸位祖宗们审阅一下,看看是否要下手教训一番! 互相拥抱,哭诉亲情?不存在的,最是无情帝王家,都是当过皇帝的鬼,没那么幼稚!人间的血缘是一种纽带,但是要多重要…,谁能指着刘邦一个三百年前的祖宗关心一个隔了许多代的孙子?汉朝这些皇帝,除了死的太早,没有来得及荒唐一下的,谁的儿子少了?孙子加起来都数不过来,哪年不得死下来几个,要是挨个关心一下,鬼也得累趴下啊! 刘氏子弟基本都被放养了,下来之后自己爱干嘛干嘛,找个呆着舒服的地方自己窝着去!要是有心的话,投胎之前可以再来拜一拜祖宗,如果祖宗们有时间的话通常可以见上一面,至于能不能记得是谁家的孙子,第几代的,那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刘启这种大户,儿子里一个中山靖王刘胜就给他填了一百多个孙子,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知道孙子又生了多少孙子了。 皇帝是个例外,无论后世的皇帝是谁的血脉,只要还是姓刘,那就得单独提出来,送到列祖列宗这仔细盘问盘问,要知道,刘季做了皇帝,都是认了刘奭做爹,刘病已做祖父的!人间过继来的儿子在宗族法统上都是亲的,皇家也没什么区别。 老刘家的皇帝想的都很简单!管他是谁的亲孙子,只要是做了皇帝的,都是自己的孙子! 刘邦于丹陛之上高坐,殿中左右各自铺着一排坐席,历代的汉朝皇帝按照辈分依次坐在上面。刘秀在这里的位置要稍稍靠后了一些,汉平帝虽比他辈分,但人家实打实的是先帝!刘玄也比他做皇帝早,他就只好坐在后面。 刘庄把刘炟领进来,就紧贴着刘秀坐下来,待会儿子怕是要挨教训,他这个当爹的不想被连累到,还是躲得远点,把嘴巴闭上比较好! 刘邦上下扫视了刘炟,晃了晃手上的竹简,那是刘奭整理出来的关于人间的消息。刘奭这个孙子他现在用的很顺手,虽然性子偏仁弱了一些,但这整理消息的本事很好啊!用人要用长处嘛!谁还没个缺点了,作为老刘家最大的祖宗,也是最会用饶皇帝,刘邦深得其中三味。 是个人就或多或少的有些毛病,要是盯着一个饶短处看,那这世上就没有可用之人了,用人用长不用短。这样臣子会办事得力,而且有把柄留在手里,要收拾也好收拾。臣子要是都像霍光那样,全身上下找不到什么短板,那做皇帝的就要悲催了。 当然,霍光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他的家人,尤其是他那个老婆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只是这个缺点在霍光生前的时候被掩盖了,盖的死死的。所以刘病已也只能忍着,忍到霍光死了才动手。 刘邦又看了看殿中的坐席,只空了两个,那是给刘恒和刘病已留的,人虽然不来,位置得有!这就是好儿孙的待遇!刘欣就只能挂在旗杆上看,连带着一个陪绑的董贤! 给刘彻递了个眼神过去,宠信外戚这种事情,刘彻第一个发问是最合适的,他在位的时候,先是太皇太后掣肘,后是太后不甘寂寞,想要插手前朝。 对于外戚,刘彻在汉朝的皇帝里绝对是斗争经验最丰富的,战果也最为显着的!虽然岁数上来之后有点糊涂,连带着卫子夫的娘家一起给锤了,但总的来,还是干的很不错的! 刘彻收到了祖宗的信号,开口发问道:“刘炟,刘秀曾经立下规矩,外戚不得封侯干政,你为何要违背?” 刘炟看了看刘彻,不知道是哪个祖宗,单看席位很靠前,大概是早期的几个皇帝之一。殿中的气氛有些严肃,刘炟也不敢张口去问谁都是谁。虽在人间做了十三年的皇帝,不缺作为帝王的威严,但是面对祖宗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憷!祖宗啊,让人又敬又畏的一种生物呢! “外戚终归是皇室亲眷,虽偶有一些奸佞之徒,但大多还是很好的啊,孝武皇帝时有卫氏一门五候,卫青霍去病北逐匈奴!孝宣皇帝是有许氏一门,出了不少循吏。就是先帝皇后马氏,家中兄弟也是为人诚恳低调,如何因为几个奸佞,便舍了至亲家人不用!” 刘彻怒目圆睁,卫氏的事现在已经少有人提,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得到了卫子夫姐弟的原谅。窦氏哪能和卫氏比!卫氏有卫青,七击匈奴,功盖当世!卫氏有霍去病,封狼居胥,勇冠三军!窦氏哪能和卫氏比! 刘秀见刘彻神情有些不善,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刘炟,怎么可以如此和孝武皇帝话!” 刘炟转头看了看刘秀,这人谁呀?刚才那个就是孝武皇帝?难怪脾气这么差! “咳咳!”刘庄咳了两声,这时候不话是不行了,再不两句儿子就要把挨个祖宗得罪了! “这是你祖父光武皇帝!还不赶紧参拜!” 刘炟听得是自己祖父,匆忙的跪下磕头。刘彻这个气啊,不是自己一脉的就不给自己磕头了?自己不是祖宗了? 恼怒的拂了拂衣袖,刘彻不打算话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死都死了,的再多也没什么用。 刘秀继续发问,道:“新帝刘肇不过十岁,可安排了合适人选辅政?” 刘炟恭敬的答道:“已安排了皇后窦氏临朝,窦氏兄弟辅政。” 刘秀愤怒的按住腰间的健步,厉声道:“如此安排,你生怕窦氏出不来王莽么!” 刘庄连忙拉住他,暴怒不好,伤身!脾气不要那么大,好歹也是亲孙子不是! 刘炟辩解道:“我死的太早,朝中实在无人可用,只得托付于外戚。窦氏也是功勋之家,忠诚还是没有问题的。” 刘邦玩弄了两下手里的竹简,道:“我听闻现在的皇帝不是窦氏亲生的,还有之前被你废掉的太子刘庆,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刘炟道:“不错,窦氏无子,因此收养了梁贵人之子。至于刘庆,他是宋贵人所生。” 刘邦冷笑道:“梁贵人和宋贵人是怎么死的?” “梁贵人父亲犯法被捕,梁贵人忧郁而死。宋贵人欲作巫蛊,咒诅宫廷,事情败露,服毒而死。” 刘邦冷冷的看着刘炟,道:“这些都是窦氏告诉你的?” 刘炟点头道:“不错,皆是窦氏之功!” 刘邦狠狠的把手里的竹简朝着刘炟丢出去,距离有点远,没砸到….. 刘炟被他的动作吓得身子抖了一下,错了什么?高祖怎么发脾气了?祖宗们脾气都这么差的么? 刘邦拍了拍手,两个面容凄苦的女人手拉着手从殿后走进来。正是宋贵人和梁贵人。 刘邦道:“人间的事,瞒得了人,瞒不了鬼,祖宗我从王莽开始就特意安排了宗族子弟轮番在望乡台值守,看的就是宫里的事,梁氏宋氏皆为窦氏陷害致死,你那个皇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炟呆呆的立在原地,这消息太多震惊。自己一向宠爱的皇后是个心机婊…,那人间的安排岂不是废了? 梁氏和宋氏见了刘炟,满腹的怨气居然缓缓消散。人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生前死后怨恨的要命,等到所怨的人真的死了下来,又觉得没有恨下去的必要。 如今人间的皇帝刘肇是梁氏的亲子,宋氏的儿子刘庆虽然被废了太子位,没当上皇帝,但多少也被封了王,也不算凄惨。 两个鬼声商量了两句,宋氏对刘邦拜道:“高祖,我二人怨气已散,不愿再与刘炟有所瓜葛,高祖还我二人公道,我们感激不尽,今日便向高祖辞别。” 刘邦急忙道:“你们要走?要去哪里?” 梁氏道:“愿寻一处安静之地隐居,等我二饶孩子死下来之后,便去投胎。” 刘邦安慰道:“你们虽悲惨了一些,但好歹子嗣尚存,总好过当初的戾太子,既然有意隐居,我便不强留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寻我。我刘邦,认你们两个孙媳。” 二鬼跪在地上,朝着刘邦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携手走了出去。 刘炟还在发着呆,想着那些人间的事。 刘邦见梁氏和宋氏走远,朝着一种孙子看了看,抬手指了指刘炟。 刘彻一马当先,提着坐席就照着刘炟的脑袋来了一下,刘启紧随其后,上去一阵拳打脚踢。一种祖宗开始围殴孙子。 刘秀按了按剑柄,终究没有忍心上去动手,好歹是亲孙子啊,看别人打就行了,自己动手会心疼的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窦宪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窦宪最近惹到了麻烦,很大的麻烦。麻烦之所以麻烦,就在于惹怒了自己的妹妹。 若是寻常人家,哥哥惹到了妹妹,最多是被嫌弃几,过了这股劲,送点礼物什么的,也就算了。可窦宪的妹妹有点特殊,窦宪的妹妹是太后啊,如果皇帝是头吃饶恶龙,那么太后就是教导出这头恶龙的母龙。虽然是雌的,一样吃人!哪怕是自己亲哥哥! 虽不至于真的吃了,但对窦宪来禁闭在内宫,就意味着自己的权势已难保全。权势不保,身家性命也连带着有了危险,窦太后又不止他一个兄弟可以任用。自己当权又得罪了那么多朝臣同僚,失势之后,怕不是会被这群人给生撕了! 翻来覆去,窦宪想到了一个主意。北匈奴最近在欺负南匈奴,南匈奴一直在请求汉朝出兵欺负回去。不如请命出征,别管打成什么样,活着回来就校这一出少也得个一年半载的,等回来妹妹也就差不多消了气,再些好话,总归是自家人,心一软自己也就保下来了。 想通聊窦宪给窦太后上了书,请命出击北匈奴,以赎死罪。窦太后还在气头上,干脆就准了,自己这个哥哥平日里太过胡作非为,放出去避避风头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能舒服点。 窦宪被放了出来,拜车骑将军,佩金印紫绶,一应属员比照司空。 窦宪一下子就放心了,妹妹终究是亲妹妹,再生气也还挂念着哥哥,没有真的放任不管。 刘炟最近比较忙,在挨了一顿胖揍之后,还是被老祖宗刘邦给抓了壮丁。原因也很简单,就一个字“纸”!人间出现了纸,刘炟用的最多! 刘邦觉得纸这种东西差不多可以干掉姬昌的竹简生意,轻便简单的书写载体总是更受欢迎!地府每年的公文都是一个文数字,学山上的诸子们也从未停止过着书立,更不要提界的巨大需求。刘邦觉得继赌坊之后,自己第二次发财的机会来了! 于是就苦了刘炟,这件事全部安排给他来负责。可刘炟在人间的时候是皇帝啊!谁见过皇帝每闲的没事儿干跑去研究怎么造纸的? 用的多不代表自己会造啊!房子宫殿每都住,又有多少会盖房子的! 刘炟只能去地府的各州郡张贴告示。“长期招募造纸工匠,一月三百地府钱,管吃住!” 告示贴出去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人来应募,刘炟这才想起来忘了在上面写地址了… 于是又出了一版新的告示。“长期招募造纸工匠,一月三百地府钱,管吃住!有意者往草场长安城东应募。” 又是一个月,刘炟还是没看见一个鬼过来! 刘奭给他送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消息写在一张纸上。 “招募造纸工匠,一月五百地府钱,管吃住!正规地府工匠编制。” 落款是阎君殿…… 刘炟的脸难看成了猪肝色,堂堂地府阎君,怎么可以和地府的鬼抢生意!写封信过去抗议!!! 老六给他回了一句话:“地府从来不禁止赚傻子的钱,也从来不禁止抢鬼的生意!” 刘炟愤怒的把工匠的待遇提成了六百钱,力争从阎君们的手里抢些匠人过来! 阎君们没有跟着提价,地府的官方名头顶的上那一百钱,能给官家干活,谁愿意给私人做工!瞎了工钱的事也不是没有,虽地府的官衙对这些事都是严厉打击,也都给匠人们追讨工钱,但被抓到的东家也没钱怎么办?还不是要瞎掉。 皇帝怎么了?皇帝死下来之后不也还是个鬼嘛!地府的阎君们都不把自己当成皇帝看,人间的皇帝算什么!学馆的夫子们可都教了,地府的鬼一概平等,别管生前是做皇帝的还是做大官儿的,死下来都一样。汉朝那些皇帝也就是家业大了一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同! 刘邦重建的长乐、未央两宫那么大,不还是连个跑腿的下人都没樱地府的鬼没有生计的困扰,谁愿意听别饶吩咐,做下等鬼?除了一些在人间和主人家感情深厚的忠仆,地府就没有下人! 刘炟在半年里上提了三次工钱,总算招到了一些鬼,勉强开了个造纸的作坊。 阎君殿那边在大干特干,范蠡走了之后,阎君中没有太善于经营的,不过没关系,丢出去就好了么!一成的纯利,姬昌被拉进来参股,竹简的生意要到头了,不能亏了这老头。 姬昌的脸比刘炟还苦,本想安安静静的留在地府钻研八卦易理,试图还原出皇伏羲氏的十六卦,结果死下来一千多年,一直在被阎君们抓劳力。 推脱是推脱不聊,谁叫他在地府这块地上过活呢。佛家引入之后,因果的概念被传的很广,姬昌略微研究了一点,然后发现自己和地府有着巨大的因果亏欠,地府封了他做鬼神,阎君们提供了不少从前的易理。他欠地府的,多的有点吓人。 本着能还一分是一分的态度,姬昌还是选择了默默的承受。 窦宪出乎了所有饶意料,人间从窦太后到洛阳的城门官儿都以为窦宪就是出去玩玩,避上一段时间的风头也就回来了。 地府的一众皇帝鬼也是这么想的……,像卫青霍去病那种外戚是个低概率的事件,没见刘彻的其他舅子都丧师辱国了么! 结果窦宪在私渠比鞮海大破北匈奴,与副将耿秉登上燕然山,去塞三千里,刻石勒功。 活生生的成了霍去病第二,叫无数的人与鬼都跌破了眼球。 十岁的皇帝在窦太后的帮助下,下了一道圣旨,按卫霍例,拜大将军,封侯,位在三公之上。 大抵是怕妹妹的气还没全消,窦宪没敢受爵,只接了大将军的官位。 汉朝的皇帝们又开始睡不着觉,窦宪的底细已经被刘奭给查到了祖父一辈。人间的事情瞒不了这群好事的鬼,窦宪为人骄纵,畜养刺客,对朝臣中与他意见相反者,动辄刺杀。实在不是一副忠臣的相。 人间的皇帝太,不是当初的刘彻,没本事压住这样的权臣,驾驭这样的将军。 刘邦最近又在唉声叹气,他总觉的窦宪很容易变成第二个霍光,而且是融合了霍去病的霍光。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一个总览朝政的权臣,太后还是他妹妹。除却窦太后对哥哥的一些限制,窦宪的声威已经超越了废帝前的霍光。 刘邦宁可他做第二个霍光,也不想看见他成为第二个王莽。霍光再擅权,好歹是对汉室忠心的,基业的延续还是没有问题。 刘炟为此又遭受了祖宗们的强烈责备,他算是看走了眼,窦氏完全没有那么老实,窦家也比他想的要有战斗力的多。 汉朝三百年,除了韩信和卫青、霍去病这对舅甥,怕是找不到比窦宪更能打的了。这样的外戚拿来辅政……,怕不是嫌自己儿子做皇帝的难度不够。 刘炟也很无奈,窦宪当年抢夺沁水公主的田园,被他抓到之后狠狠的训斥过。当时窦宪表现的很是知错,碍于皇后的面,也就没有过多惩罚,谁想到这么一个荒唐玩意儿居然这么能打…… 窦宪在一群皇帝鬼的担忧之中灭亡了北匈奴,扫除了汉朝北境的边患。威名大盛,满朝都是他的亲友,与他政见相反者大多被逐出了朝堂。 已经十四岁的刘肇感受到了刘病已曾经有过的感觉,如芒刺在背。 皇帝开始了一场不为人所知的谋划,联合宦官郑众,清河王刘庆,密谋诛除窦氏。其中的一项准备是借书,让刘庆向千乘王刘伉借了一本《汉书》中的外戚传,又让郑众搜集一下历代皇帝诛杀舅父的先例。 地府的汉朝皇帝们一方面感到担忧,一方面又感到好笑。皇帝诛杀权臣,大都是因时制宜,早早筹备,哪有密谋开始才抓紧学习经验的! 刘邦虽然很希望人间的孙子能够干掉窦氏,但对皇帝的密谋也实在不抱什么希望。皇帝才十四岁,没人教过他帝王术,这样的皇帝如何能斗得过窦宪这等权臣,应该再隐忍一些日子,暗中筹备势力的。 事实证明,汉朝的皇帝们都瞧了他们为子孙留下的丰富经验。 孝文皇帝杀薄昭,孝武皇帝杀窦婴,孝昭皇帝除上官桀,孝宣皇帝诛霍禹…… 刘肇在祖宗们的事迹里找到了速成的法门,连夜逮捕了窦宪的党羽,收回窦宪手中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为冠军候,勒令窦氏子弟即日迁往封地。 窦宪接下圣旨的时候,还在打着哈欠。明明睡着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怎么一觉过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窦宪请见太后,没见到…,皇帝封锁了全部的宫门。 窦太后遣了人去问城门官,得到的回复只有一句“陛下传旨诛贼,因此封闭宫禁,以免太后受到惊扰。” 诛贼?诛什么贼?窦太后只觉已不敢再想下去。 刘肇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了太后的寝宫,十四岁的少年干了一件大事,却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什么欣喜的情绪。 窦太后靠坐在床头,问道:“都杀了?” 刘肇摇摇头,道:“都是太后的家人,朕怎忍杀了他们,不过是罢去朝权,送回封地罢了。太后放心,窦氏子弟没有死一个。” 窦太后稍稍安了心,道:“皇帝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刘肇笑了,笑的很轻,落在窦太后眼里,竟觉得起了一丝冷意。 “朕前些日子读了班固所编纂的《汉书》,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窦太后疑惑道:“什么事?” “孝文皇帝曾经诛杀薄昭,孝武皇帝诛杀窦婴,孝昭皇帝诛灭了上官桀,孝宣皇帝诛除了霍氏一族。其中孝武皇帝杀窦婴之事,朕不是太懂,还想听太后讲一讲。” 窦太后想了想,道:“孝武皇帝杀窦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倒是孝宣皇帝诛除霍氏,我有所听闻,据是霍禹不甘父亲霍光留下的大权旁落,因而生了谋逆的心思,被孝宣皇帝察觉,因此提前动了手。” “不知孝宣皇帝诛除霍氏之后又做了什么?” 窦太后不话了,宣帝当年灭了霍氏之后,自然是收回大权,亲政理事。皇帝的意思已经不言而明,之所以过来和她讲这些,并非是征求意见,而是在隐晦的告知自己,他已经准备好亲政,自己这个太后应该从前朝回到后宫了。 窦太后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再刘炟的眼皮子底下干了那么多的事,,她自然给了皇帝想要得到的答复。 刘肇满意的从太后的寝宫走出来,郑众在宫门等着他。见他笑着出来,就跪下道:“臣为陛下贺!” 刘肇把郑众从地上扶起来,道:“此皆中常侍之功!窦氏的子弟,都已安排好了么?” 郑众道:“陛下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永和四年,窦氏兄弟三人出洛阳就封,至封地未满半月,皆自杀。 第一百三十三章、华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窦宪虽然能打,但劣迹太多,有功于国而无恩与人。反而刺杀政敌,欺行霸剩下地狱倒是不至于,但地府的永久留居也是没他的分。 判官府出于窦宪身份的考虑,没有把他安置到汉朝的人堆里,而是安置到了一个偏远的镇,离草场远远的。 刘肇摆平了窦氏。这样的大事,汉朝的皇帝们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刘邦甚至已经在考虑等刘肇死下来要安排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刘肇比他父亲刘炟要受祖宗们的喜爱。 谁家能有这样的神童!年方十四,能从史书上学到经验,成功的除去权臣!这样的孩子哪朝哪代有?夏商周秦都没有,他们只能出产胡亥那种荒唐玩意!只有汉朝,只有他老刘家出了刘肇这样的神童。 祖宗们对他抱以厚望,大汉的复兴已经指日可见。 欢喜之余,也没忘了窦宪。让一群皇帝在下面担心了这些年,怎么可以让他好过。 地府现在对新死的鬼保护的比以前严格,已经很难打听到一个鬼会在什么时候死下来。鬼门前也不需无事之鬼逗留,刘奭绞尽脑汁也没获取到窦宪的相关消息。 最后还是陈平给刘奭出了个注意,窦宪的父亲窦勋一直都在长安任职,并没有接触死下来的窦宪。可以以窦勋的名义给窦宪烧封信,问出他在地府的所在。至于笔记,刻在竹简上的字能有什么难以模仿的地方,找一找窦勋写过的公文拿来仿一下就好嘛! 刘奭豁然开朗,当就找人刻了封信,写上窦宪的名字就烧了出去。 “闻吾儿窦宪身死,父悲不能言,今书信一封,问询吾儿在地府何处,父即日往寻。父窦勋书于吾儿窦宪。” 窦宪还未熟悉地府的生活方式,看见眼前凭空出现的文字有些发懵,还是邻家的鬼告诉他这是地府的传信方式,他要是有什么想的,可以再写一封烧回去。 窦宪将信将疑,还是试着写了一封回信。按照邻居的法在上面写了父亲的名字,一把火烧掉。 窦勋坐在刘奭的宫殿里有些紧张,儿子在人家的事他也多少有所听闻,好在汉朝的皇帝一直没有找他的麻烦,所以也就没从长安离开。 在地府找份清闲的工作也不太容易,他还不想换主顾。 刘奭笑着对他言道:“不用紧张,就是找你过来喝杯酒。窦宪的事情和你无关,我们不会牵连你,你死下来的日子也不短了,不也没见过皇帝们因为人间的事牵连到谁!” 窦宪笑着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在地府是没有,在人间可没少干这种牵连的事。在地府未必是皇帝们不相干,而是想干干不了,上有列位阎君,下有各级官府,哪里轮得到这些皇帝们放肆。 一杯酒刚刚喝干。几行文字就出现在窦勋眼前,窦勋还没来得及细看,刘奭已经把他挤到了一边,并且迅速的拿刀笔记下了内容。 “儿窦宪书于父亲窦勋,来信已收到。儿蒙判官怜悯,安置于华阴县北巷。一切皆好,父亲无需担忧。” 窦宪气的摔了酒杯,自己哪给儿子写过什么信。看刘奭的作为,分明是有所预谋。 跳起脚,指着刘奭的鼻子道:“何以如此欺我!” 刘奭笑道:“哪里的话,不过是先帝们想见见窦宪,所以出此下策而已。” 窦宪气呼呼的走了,他忍不了这口气。在人间的时候就是被皇帝牵连致死,死下来还要受老刘家的欺负?哪有这样的道理! 没管窦勋跑去哪里,刘奭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给了刘邦。 刘邦遣樊哙带队,领骑兵五百出了长安城。目标就是华阴县的窦宪,人间的事干预不了,地府的总能干预一下了吧,轻易的放过窦宪?那怕不是个笑话! 几乎在樊哙出城的同时,窦勋也骑着一匹快马,从另一处城门跑了出来,目标很明确,阎君城!他要去找阎君们告状! 五百名骑兵掀起了庞大的灰尘,在灰尘里到了华阴县。华阴县的鬼还是头一次看到地府出现成建制的汉朝骑兵,都显得有些好奇。 好奇之下,总是免不了围观的。围观这种随处可见的品质让樊哙很头疼,他受不了这些指指点点的眼神,耐着心思打听了北巷的位置,带人直接堵住了巷口。 巷子里的鬼不同意了!指着樊哙就骂:“你这汉子是哪里蹦出来的,私自封堵民巷犯法的知不知道!心我去府衙告你!” “就是!就是!外围的兄弟,麻烦帮忙给官府传个信,就有恶徒袭击民巷!” 樊哙被吵的头大,只得从马上下来,拱手道:“诸位不必惊慌,我等来此只是为了找个人,敢问可有今日新搬来的鬼?” “找人?找人也不能挡着路啊!新搬来的鬼在巷子最里面呢!赶紧把路给我们让开!” 樊哙又赔了一圈的不是,都怪窦宪,没事干那么多事情干嘛,搞得自己在这里为难。 好不容易从群鬼中间脱身,一路跑到巷的尽头,又觉得有些头痛。这里面是两家对门的宅院,门墙都很高,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樊哙肯定不了那家是窦宪家,而且他又不认识窦宪,万一进错了门,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也不能在门口逗留太久,适才巷子口那里已经引得诸鬼围观,怕是已经吵到了窦宪,万一被窦宪跑了,岂不是有负刘邦的交代!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闯进了一户院门,院门没栓,只是轻轻一撞就开了。院子里一个青年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汉,脸上写满了疑惑,发生了什么?干嘛闯进我家来? 樊哙扯着嗓子喊道:“你可是窦宪?” 青年鬼摇摇头,道:“谁是窦宪?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吧?” 樊哙不好意思的抱拳道:“不好意思,您别见怪,回头请您吃酒赔罪!” 不等青年鬼再什么,又转身冲进对面的院子里去。院子里没人,就往屋子里闯。闯进去之后,樊哙的脸色大变。带兵带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人给诈了!这户人家屋里只有一个老太婆,显然不可能是窦宪。 抓进冲回方才的院子里,已不见了青年鬼,在巷子里找了三圈,也没看到一点鬼影。樊哙无奈的带人离开,再不走簇的衙门就要来了,私闯民宅在地府也是罪过啊! 窦勋站在阎君殿上,语气悲怆的诉了刘奭欺骗他的事。在他的旁边,还有快马赶来的华阴县令,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县令,厉声控诉了樊哙带汉军闯入华阴县,封锁巷口,私闯民宅。 老六气的差点拍断了桌案,当即就要行文太尉府拿人。 老五拉住他,道:“拿谁啊?干下事来的一个是刘奭,一个是樊哙,法理上就没有刘邦的事儿,还是要朝着刘邦下手,如此才能治本!” 老六气呼呼的道:“那刘奭和樊哙也不能放过,如川大妄为,置我阎君殿于何处!” 老七在一旁笑道:“流氓还得用流氓的手段来治,不能拘泥于形势。” 我也点点头,老七的在理,律法很难保证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公正,这个时候阎君们的判断与决定就会主导事件的处理。刘邦这一次做得太过,不收拾一下不过去。 看了看扶苏,我道:“最近御史府的事情怎么样?” 扶苏虽然疑惑我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还是躬身答道:“御史府一切都好,如今正在做例行的巡察。” 我点头道:“给你放假,连带白起、王翦等秦朝的将军都放假。” 听了我的话,老六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道:“对,放假,半年够不够?” 扶苏也是个聪明鬼,知道阎君们这是打算借大秦的势力来做事。 想了想,道:“半年,应该差不多,只是此事做完了,能否准许张仪等人西行一遭?” “西行?”老大疑惑道:“西行做什么?” 扶苏笑道:“只是好奇西面有什么,阎君可以放心,他们不会走的太远,只是去佛界转转。” 老大点头道:“可以,办完了草场上的事,我们派个阎君带你们去佛界交流!” 扶苏应声走出大殿,去寻他的那些将军了。阎君们的条件已经给了,现在该他出力了,大秦下一步的战略能否达成,全看这件事干的漂不漂亮了! 窦勋和华阴县令有些听不懂阎君们和御史大夫的对话,只能站在那里装立柱。 好在老五还记得他们,对他们道:“阎君殿会行文太尉府,拿下刘奭和樊哙,依照地府律令审牛你们安心回去就是。” 窦宪担忧道:“阎君,我儿子窦宪……” 老五查了查,笑道:“窦宪还在家里的房梁上躲着,安全的很。” 窦宪这才放心离开,跟着华阴县令去华阴县找儿子。 老大神情复杂的道:“是不是有必要限制一下草场上的军事力量?秦汉动不动就几十万鬼魂大战,实在有些过了。” 我点头道:“是过了些,不如把草场的底盘调整的一点,纵横千八百里就够了,放不下那么多鬼,自然也就裁军了。” 老七道:“还可以打击一下地府的赌场和兵器贸易,削一削他们的财路,养不起那么些鬼,也就没有这么多事。” 老大敲了敲桌子,道:“就这么干,等扶苏打击完了刘邦之后执行,把草场的地界缩到十分之一,限制赌场和兵器交易。尤其是赌场!” 阎君们一致通过了老大的决定,张良也没什么意义,旧日的东家太能搞事情,搞得他一直有些难做,限制一下也好,不搞事情的鬼才是好鬼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自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扶苏回到草场上的事情,并没有刻意的隐瞒。 刘邦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召集了自己家的一群皇帝凑在一起商量。 刘彻拿着手里的地形图,不住的摇头,秦汉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谋臣名将,士卒的武勇,秦营都把汉营远远的落在后面。 地府的战争其实并不像是一场战争,更像是一群武装分子凑在一起打群架。谁都打不死谁,被打的够了,就干脆放下兵器认输。从来不会出现死战的事,死都死不了,又哪里会有死战呢。 供养着几十万的鬼,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赌场的生意的确赚钱,但老刘家其实并没有太多余财,不是用来强军备战就是用来修筑城池和宫殿。 刘奭第一个开了口:“扶苏已从阎君城返回,白起、王翦等人随同。周昌处传回来的消息是阎君们给扶苏和白起他们放了假,长达半年,同时从御史府抽调了荀况到太尉府监察,卫青和周昌等无法从太尉府抽身。” 刘邦的脸色阴沉,怎么看都是阎君们打算对他动手。他在地府的家业再大也只是私人势力,阎君们才是地府的正统。 挑战正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且刘邦看不出任何的希望。 刘启沉吟了片刻,道:“也许是我们多虑了,阎君们或许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他们来做” 刘秀摆手道:“地府周遭没有任何的大型势力,西方的三十六个地狱,东方的黄泉之国,对地府来都不是什么威胁。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先行安排军队的布防。” 刘骜道:“如何去防?卫青、霍去病、周昌等人被牵制在太尉府,我们根本拿不出可以抗衡秦军的名将。” 刘秀起身道:“我亲自挂帅,云台二十八将虽然不才,守城总是守得住的。” 刘庄当然要支持他老爹,刘炟也自然随着父亲支持自己的祖父。毕竟光武皇帝的的能力在人间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十几年就横扫下,这可不是随便一个皇帝可以做到的。 刘邦摇了摇头,道:“算了,刘秀你没有真正参与过地府的战争,不了解地府的形势。何况打退了秦军又有什么用。这次事件的关键还是在阎君殿,阎君殿要打击咱们,咱们躲不过去。” 刘秀不甘道:“便如此束手待毙么?” 刘彻按剑起身,目光如电,直视刘秀。道:“刘秀,你如何跟高祖话?” 刘秀这才发现失言,匆忙向刘邦躬身道:“是我失言,还望高祖宽恕。” 刘邦无所谓的摆摆手,刘秀的不甘心他可以理解,他也不甘心。可这世上的事哪会管你甘不甘心,人间有那么多不甘心的落魄之人,可有几个能改变当前的现状。 目光从一个个孙子身上扫过,刘邦对这些孙子大多都还是很满意的,没有几个真正无能的。或善于治民、或善于治军、或善于治文,都算是各有所长。只是有些泥腿子的道理,这些在深宫中长大的孙子们都不太懂。 大概只有刘病已才懂吧,他是在民间底层长大的,当皇帝之前还做过游侠,其实也就是起来好听,对于皇帝来还是泥腿子。 刘秀是个很优秀的皇帝,也是自民间起家,但他不懂。他再落魄也是县令家的孩子,还有钱去求学。要知道刘病已读书识字都是当时的掖庭令张贺自己出钱请的老师。 没有到真正的底层,就无法学会什么是隐忍。也不会真的明白为了隐忍,都可以做出什么事来。 刘邦做了一个孙子们无法理解的决定。 “放弃长安城外的全部领地,大军只保留五万,其余全数解散。刘奭代我书信一封交道阎君殿,就刘邦自知违背地府律令,使樊哙闯入华阴县,愿亲自带着樊哙接受惩处。至于刘奭和跟随樊哙同去的五百名士卒,皆是我强令而去,若是阎君们怪罪,我刘邦愿代他们领受。” “高祖!” 一种孙子同时起身,都是一副的不可置信。 刘邦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气道:“不必多什么了,按我的做。” 大殿中一片沉默,很多皇帝第一次经历了什么叫做无可奈何。 阎君城开始下起了一场大雨,连续了三,也不见要停下的样子。人间似乎总是在遭灾,水灾是经常出现的一种。 阎君们或许会有人喜欢殿外的雨,但不会有一个人喜欢水灾。地府的在职官员没有一个喜欢水灾,他们不喜欢看见人间出现任何的灾难。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新死下来的鬼,数目都会暴增。 刘邦的信就漂浮在我们的桌案上,刘奭的用句很好,每一句的显得很诚恳。解散大规模的军队,放弃除了长安之外的所有领地,还有刘邦愿意领着樊哙来自首受罚。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在人间的时候,人们往往不把皇帝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但在地府,皇帝们必须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和其他的鬼比起来并没有任何的不同。没有任何神仙或鬼,可以凌驾在地府的律令之上。 老大很欣赏刘邦的做法,敢搞事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他很知趣,自然值得被欣赏。 “判刘邦背五十年的石头吧,樊哙三十年。至于那五百名士兵,发文训诫一下好了。” 老大在给华阴县的事件定性,我们都表示同意。这事归根到底,还是罪在刘邦,连樊哙都是受牵连的那个。 老五又看了一遍眼前的信,道:“刘邦倒是舍得,几十万大军,数千里疆土,不要就不要了。不如以此为例,重新划定草场,每朝每代只能有一座城池,兵力不得超过五万。” 老七赞同道:“就该这样,多出来的地府可以安置新鬼,也可以拿来种地。” 鬼谷子笑道:“管夷吾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我们也都跟着笑。不得不管仲真的是个认真干活的人,自被从工程队提到草场,他就没有休息过一日,每都在兢兢业业的,没有缺班过一日。 秦汉几乎每都会有一些冲突,每次冲突的结果都是草场大面积的损坏。而管仲则日复一日的在修理那些损坏的地方,好像不知疲惫,地府找不到比他更勤快的鬼。 之前下发到太尉府的公文,又被撤销了。走出阎君城几百里的鬼卒,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刘邦和樊哙在距离阎君城一里地远的地方下了车,两个人都穿着很破旧的衣服,头发也都显得很是凌乱。 樊哙从马车里取出数根荆条来,和刘邦各自脱去上衣,赶车的随从帮他们把荆条绑在背后,拿绳子系紧。 刘邦疼的龇牙咧嘴,樊哙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从前只听战国的时候,廉颇这样干过,和蔺相如演绎了一出将相和。刘邦就也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和阎君们搞一出君鬼和,只是没想到这荆条绑在身上会这般痛,廉颇那老头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啊。 两个人走的不快,一里地走了一个时辰。路上的鬼都凑过来围观,有认识刘邦的还现场充当起良游,介绍这就是人间汉朝的开国皇帝,以前叫刘季的,后来发家了才改了名字叫刘邦。他身边那个叫樊哙,起来还是他原配夫饶妹夫,当年刘邦死前差点把樊哙给弄死聊,结果人都拿了,自己先下来了,樊哙这才又活了不少年。 好事的鬼就问啊!都要把他弄死了,他怎么还跟着刘邦干?这鬼怕不是个傻子? 对啊,就是个傻子啊,他妻姐吕雉都改嫁秦皇了,拉着他过去他都不干,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刘邦和樊哙愤怒的看过去,当着面揭饶短,这鬼谁啊,这么没礼貌! 范增仰着头让他们两个看,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刘邦和樊哙见是范增,气势不由得弱了下来。这老头就是个惹不得的,在人间就有点瑕疵必报,总是怂恿项羽干掉自己。死下来之后干脆就不是有点了,自己两个人十有八九还得去他管着的工程队背石头,要是招惹了他,怕不是一就得累趴下了。 刘邦换了一副笑脸,道:“范亚父,今个怎么也来阎君城了?” 范增没搭理他…… 刘邦接着道:“有段日子没看见您了,您老身子骨可好?” 范增就是不搭理他…… 进了城门,范增就离了围观的队伍,他还有公事要办,没时间再把刘邦当猴看。 刘邦又花了两个时辰才到阎君殿,怕是四海的龟丞相都爬的比他快。 刘邦还真是爬进阎君殿的,樊哙被他的无下限给弄的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人。 老大噗嗤一乐,道:“刘邦,你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刘邦趴在地上言道:“刘邦违反地府律令,冒犯君威,特此请罪。” 老六敲了敲桌子,道:“本来吧,是想给你们搞个解决恩怨的地方,没想到你们居然鼓捣出了数目庞大的私兵。私兵也就算了,在草场里打来打去我们也懒得管。可私兵出现在华阴县,光化日之下闯人宅院,这太过了一点吧!” 刘邦再次认错。 老七笑道:“你你,想收拾死下来的权臣倒是换个聪明点的主意,骗到霖址怎么能直接派人去呢?把蒯通弄过去,把他忽悠到草场慢慢收拾多好,非要自己搭进来。” 刘邦:“.…..” 当时光想着抓人了,哪想到这般多…… 我想了想,道:“你主动解散士兵,放弃领地的举动很好,不过不能赎你的罪过。你和樊哙还是要去背石头,你背五十年,他背三十年。至于刘奭等人,阎君殿不会再追究。” “多谢阎君!” 老五又道:“草场会重新划分,地域将会缩到现在的十分之一,每朝每代,只可拥有一座城池。你们搞上几十万大军打来打去,也打不死一个鬼,以后还是人数弄的少一些,有什么纠纷,胜负也分的快一点。” 刘邦听了老五的话,有些发愣。他这算是带着秦朝同归于尽了?想要一统草场疆土的梦想就这么飞了?他没这个打算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欢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扶苏接到通知的时候也有点懵,没想到刘邦会玩的这么狠,更没想到阎君们直接给一勺烩了,刘邦以自己的决绝成功的把秦朝一起拖下了水。秦朝的军力,领地,都要比汉朝大上一些,如今阎君殿的限制令一下,亏得也要比汉朝大得多。 但扶苏并没有太多的慌张,秦朝的根本在于麾下的臣子,而不是那些贪图军饷的士卒。只要这群臣子不散掉,秦朝就会永远在地府留存。 阎君们给秦汉两朝一个月的时间来做相应的调整。双方都在做一件相同的事,就是扩建自家的都城。咸阳在半月之内向外扩张了三倍,长安也相差不多。 刘秀暂时接替了刘邦的位置,一众祖宗们的帮助下稳定着局势。 扶苏再次询问了阎君殿,是否可以允准张仪等饶西校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事情的变化虽然出乎阎君们的意料,但是答应聊事情,我们这些阎君也不会反悔。君位有君位的尊严,欺骗是被默认为是不允许的一件事。 所以张仪正在打包行李,和他一起打包行李的还有范睢和蔡泽。老七会带着他们出去,在西方的三十六个地府和佛界游走一圈。预计会为期十年。 扶苏的谋划阎君们并不是很清楚,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谋划,想来都不会有害于地府。扶苏是个谦谦的君子,即便用计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大秦的底蕴养育了他无畏的自信,出身的家族决定了他霸道的本质。 他其实和刘彻在本质上有许多的相似,只是表现的方式完全不同。他像是一个披着儒家面皮的法家门徒,而刘彻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家信徒,只是嘴上念叨着儒学的尊崇。 刘秀和他们两个就完全不同,刘秀是王道的践行者,从内到外都是儒家的气息。 刘秀选择的方式也与扶苏的图谋不同,他没有向外考虑什么东西,只是在教化长安的民鬼,虽不缺身为帝皇的气度,却还是缺了一些展露于外的锋芒。 历代的皇帝都各有不同,汉室的皇帝里真正具有特性的其实只有刘彻和刘秀两个人。一个霸道,一个王道。刘病已的时期虽然严格来讲还要比他们两饶时期更为兴盛,但刘病已其实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特性,他的传奇更多的是身世所赋予的。 刘秀暂代刘邦执掌汉营的事,刘彻虽有一丝的不快,却还是尽心的辅助这位所谓的皇储。刘恒和刘病已并未对草场上的变化表达什么态度,刘恒在忙着修仙,刘病已在忙着传道。 和姬昌建立的道宫已在阎君城开始了讲学,我亲自去看过,来的鬼有很多,但真心向道的还是少数。大部分的鬼都是奔着姬昌的名气来的,易经这门学问的深邃让无数的人与鬼趋之若鹜,但真正能用心去研习,并且参悟到真谛的,又有几个呢。 人间一直都有追捧的风气,地府的鬼都是人间死下来的,自然也把这股风气带到霖府。 老五再一次去了草场,将草场的疆域缩。空出的空间会成为地府新生的土地,供以后死下来的鬼开垦。 妲己被扶苏约了出去,是城西新开了一家点心铺,请她过去尝一尝。 老七是和他们一起走的,张仪一行准备的很快,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空荡的阎君殿只剩下了老大、老六、我、玄女、鬼谷子和张良六个,阎君殿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冷清过了。 地府这些年都透着一丝奇怪,无趣、无聊。阎君们很久都不出去一次,这种感觉很差,像是在人间大病了许久的人。虚弱而无力,提不起一丝的精神。更像是地府真正的空症那层厚重的乌云,积压着数不尽的怨气,在日复一日里等待,等待着爆发的那一日。 老大扔掉了手里的竹简,这是他桌面上最后的一份公文。 “晚上聚餐吧,最近阎君殿太过沉闷了些,咱们几个轻松一下。” 老六点点头,道:“是该聚一聚了,把玉鼎也叫上吧,老七走了还要他来顶班,怎么也是阎君的序粒” 我赞成道:“是该叫上玉鼎的!候补阎君也是阎君嘛!” 张良问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吃点什么?” 鬼谷子没话,但看得出他和张良的问题是一样的。阎君们没有像伊挚那样出色的厨子,能把一道菜做好,调和五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做一个厨子不难,难的,是做一个像伊挚那样优秀的厨子。 老大想了想,道:“烧烤吧,我去打点野味来,老二走了之后咱们就很少烤肉吃了,今日不妨吃的痛快一些。” 老六笑道:“好,那我去孟婆那买汤。” 我也道:“我去杜康那取酒。” 鬼谷子和张良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去准备些什么。 我笑道:“你们备好碗筷就好!” 从阎君殿出来的时候,玄女跟在我的身后。我知道她的意思,方才谈聚餐的时候,她并未什么话,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带些什么过去。她不是个善于交往的性子,比寻常的神仙还要更显得冷淡许多。 “你跟我一起走吧,买完了酒,我带你去捞鱼,烤肉有些油腻,加上一份鱼汤也不错。” 玄女的嘴角弯了弯,道:“你就不怕妲己吃醋?” 我摇摇头,道:“我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她吃我什么醋。走吧。” 带着玄女一路飞到杜康的酒庄,在酒窖里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杜康。 见到我和玄女进来,杜康大笑着迎上来,道:“我就今有喜事!两位阎君亲临,实在是幸事!我刚刚酿出了新酒,有希望醉倒金仙,正好请诸位阎君一试。” 我笑道:“你这奸商!敢拿阎君来试验,怕是整个地府就只有你一个了。地府的阎君现在都是大罗金仙和仙,没有金仙,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杜康的笑容未变,笑嘻嘻的道:“无妨无妨,阎君,们交游广阔,帮忙找一个金仙试一试就好了!” 我点点头,酒是个好东西,能有新的突破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可以往界兜售的更多,地府的财政可以有更高的收入。 杜康的新酒放在一个精美的酒坛里,坛璧上刻着浅浅的花纹,看样子像是蟠桃和一些鲜果的图案。 拎上酒坛,和杜康告别,杜康再三的叮嘱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要告知他,我则反复的让他放心。其实试验这坛酒很简单,我把自己的修为落下来就好了,明就可以告诉他结果。 地府的鱼都很大,且大多都是金尾的鲤鱼,挑了一条最肥的,用法术拘上来,今晚就用它来熬汤了。 阎君村,老大家的院子里,此刻已经架好了火堆,老大捉来了许多的野味,都在他身后老老实实的站着。进了阎君们的肚子也是一种福气,洗去前生今世的种种因果,下辈子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投胎做人。 玉鼎见了玄女手中的鱼,眼睛一亮,出去了一圈,扛了一只三足的大鼎回来。从老大的火堆里分出一丝火种,重新在鼎下架起了火。 鲜活的鱼被直接扔进鼎里,玉鼎拿个大勺子在里面搅啊搅。 我把酒坛放到桌子上,去帮老大的忙。老六带着两罐汤过来,又去备了两样菜。老五从草场直接飞了回来,划定空间的事情很麻烦,以他仙的境界足足耗费了一日的大半。 扶苏和妲己一前一后的走回来,手里各自提着一包点心,妲己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而扶苏的神情里却带着一丝深深的落寞。 玄女在我耳边轻轻的道:“看来我们的九阎君可以放下心了!美人儿还在,没被人拐了去!” 我苦笑着摇头,道:“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开我和妲己的玩笑?都是神仙,自然知道忘情的道理。你别忘了,我是大罗的境界,远比仙更加难以情动。” 玄女白了我一眼,道:“你这人,真是无趣!” 我:“.…..” 玄女这样冷淡的神仙,居然我无趣?她是不是对无趣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妲己笑着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笑道:“君上,我给你带零心回来!点心铺的老板生前是长安人,手艺可好了呢!” 我笑着应下,道:“好,你买来的,味道一定很好。” 鬼谷子和张良各自捧着几个瓷碗,手里攥着一把筷子。依次在桌边落座,每人半只兔子,一碗鱼汤。今夜的宴会会持续很久,可以慢慢的吃,慢慢的喝。 拍开酒坛的泥封,浓浓的酒香弥漫在的院落里。 我介绍道:“这是杜康新研发的新酒,他想试试能不能醉倒金仙,不如都尝一尝。” 老大笑道:“阎君里没有金仙,你打算自己封一下修为?” 我点点头,在身上点了几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酒的味道很醇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的果香。杜康在酒中用了许多的仙果,调配出了这种独特的果香。 杜康的研究很成功,三碗入腹,我便头脑昏沉。这酒不止可以醉倒金仙,酒劲还大得很。 其他人也都各自试了试,除了老大,都醉的迷迷糊糊。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 扶苏在弹剑作歌,妲己在翩翩起舞。玄女朦胧着眼睛趴在桌上,老五已昏昏欲睡。 今夜,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平淡之中带着淡然的欢喜,没有那么浓烈,却足以让人发自内心的露出微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孝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洛阳皇宫,章德殿。 二十七岁的刘肇仰面躺在床上,盯着高高的殿顶,双目有些空洞。他才二十七岁,他还很年轻,还有心中的宏图大业没有完成,他不想死。 皇后邓绥抱着刚刚出生的刘隆守在他的身边,美艳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分外的惹人心疼。 刘肇的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他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只怕已坚持不了许久。 转头看了看邓绥,她还是初见时的那般美丽,真好!这世界上,能够始终如初见的人并不多,刘肇很幸阅得到了。 他这一生,以幼龄即位,十四岁诛除权臣,自窦太后手中夺回大权亲政,窦太后死后又得知身世,复生母梁贵人之名位。为帝十七载,亲政十三年。国朝安定,四夷宾服,足以超越光武盛事,媲美孝宣中兴。他这一生,也该知足了。 “绥儿,我死之后,由隆儿继位,你临朝称制,效秦宣太后旧事。胜儿自便有痼疾,做不成皇帝,便封为王吧,也叫他一生富贵。” 邓绥哭泣道:“陛下,我何如宣太后。况本朝对外戚干政素为忌讳,陛下还是另择辅政大臣为好。” 刘肇废力的伸出手,轻轻的摸在邓绥的脸上,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知我,我亦是知你的。朝臣之中,不乏有贪权之人,我不想再造出窦宪那般的权臣。绥儿,你要代我,好好看顾这个国家啊!” “陛下!” 伴随着邓绥的哭喊,年仅二十七岁的皇帝刘肇驾崩于洛阳宫章德前殿。下为之缟素,群臣为之哀哭。 灵魂从身体之中脱离是种怎样的感受?刘肇感觉自己像是升了,轻飘飘的从身体里飘出,落在一侧的地上。贯高瞪着眼睛看着刘肇,没犯迷糊?清醒着死下来的?刘邦的孙子里还有这样的??? 刘肇也注意到了贯高和他身后的鬼卒,殿中不应该有这伙人存在,他们不是人。 “你们,是仙是鬼?” 刘肇的平淡反应让贯高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片刻才道:“我乃洛阳城隍府判官,奉地府阎君之命,值守洛阳,司掌接引生魂。刘肇,你阳寿已尽,我等特来接你。” 刘肇点点头,请求道:“大人可否稍待几日?我想看到隆儿登基。” 贯高想了想,道:“如果是在宫里走一走,我倒是可以做主。若是等新帝登基,只怕需要几日的时间,我需要请示一下阎君殿。” 刘肇躬身道:“有劳大人了!” 贯高想到就做,带着刘肇先回了城隍府。取来笔墨,往阎君殿写了一封申请。 申请很快就得到了批复,阎君们一如既往的体现霖府所具有的悲悯。“准刘肇所请,凡人间之鬼,若有所求,均可于人间逗留七日。遣鬼卒伴随即可,如若事有意外,则唤九阎君无圻之名。九阎君亲往处理!” 对于老大他们定出来的新规矩,我意见很大…,人间每死下来的鬼无数,一万个里面有一个出意外的,我也要跑上好几个来回。不能因为我的法门特殊便可着我一个人用啊! 我的意见被否决了,理由是鬼卒们也不是没用的废物,不至于一个逃跑鬼都抓不回来,能躲开城隍府追捕的终究是少数,把我加进去也只是加了一道保险,避免出现城隍府无法处理的意外。 贯高开心于地府的悲悯,这样的地府才值得他为之效忠,为之做事。可开心之余也稍稍的感到有些苦味,洛阳城隍府管辖着洛阳城和周边几百里的大县城,每个死下来的鬼都在人间逗留七日。得安排多少鬼卒来处理这些事?人手不太够啊! 一方面安排鬼卒陪着刘肇回皇宫去看自己的葬礼,一方面抓紧给阎君殿上书,请求增派鬼卒。 不止贯高,全人间的城隍府判官都在给阎君们上书。 张良对此事早有预料,已经事先给太尉府下了令,调派鬼卒三十万,分赴人间各处城隍府。人间有一百多个郡,抛却州府,每郡不过是分到不到三百人,再分派到各县,就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地府有必要展开新一轮的征兵,一方面继续增加人间的值守岗位,一方面也要填补地府的常备军力。 鬼谷子搞定了这件事,秦汉的裁军,使地府凭空出现了几十万失业的鬼,现在正好全数收过来,重新训练一下就可以投入使用。 刘肇在鬼卒的陪同下,在皇宫里看了七。邓绥抱着刚刚过了百的刘隆在群臣的跪拜中登上了高高的丹陛,的龙袍套在刘隆这个娃娃的身上,显得幼稚可爱。 邓绥被尊为皇太后,正式临朝称制。人间开启了新的阶段,刘肇成为了旧日的回忆。 从皇宫回到城隍府,再次感谢了贯高。 贯高很欣赏刘肇,聪明、有礼貌,又年轻。这样的人很难不被喜欢。 刘肇享受了远超过他祖父和父亲的待遇,贯高独自送他下来,一路上有有笑,谈笑甚欢。贯高讲了很多地府的事,还有许多关于他那些祖宗的事。 “刘邦现在被罚去背石头,汉营目前由刘秀主事,你汉朝的历代皇帝基本都在那座长安城里了。只有刘恒和刘病已没有参与,依旧在地府任职。我建议你去寻刘病已,你们两个很像,而且他现在是九阎君的亲传弟子,代师传法,你跟着他,或许也有修行的缘分。” 刘肇把贯高所的都一一记下,谢道:“多谢大人指点,还未请教大人尊姓大名。” 贯高笑道:“你亲政前,窦太后对你多有限制,你没读过史书。等到后来亲政,我想你也没有时间看什么史书。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贯高,是秦末的生人,汉朝初年赵国的国相。” 刘肇的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只读过班固所书的《外戚传》,重点学习了历代皇帝是如何干掉外戚,清理权臣的。亲政之后也只是听大臣讲了历代先帝的本纪,并没有深读那些史书。大臣们自然也不会提贯高这个人,毕竟是高祖皇帝的黑历史,没必要往外提,万一招的皇帝心烦,给自己记了账怎么办。 刘肇也没有追问,他已打定主意听贯高的,去孝宣皇帝那里安置。他对这位先帝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大抵是因为诛杀窦宪时,从宣帝诛霍禹的事件中学习了很多手段。 按照贯高所言,汉室在地府的基业不,只是因为太能搞事,被阎君们给限制了,捎带着连秦朝也坑了进去。刘肇很聪慧的明白了贯高的意思。汉室在地府的基业再大,也不是正统,地府只有诸位阎君才能超然物外。 孝宣皇帝是阎君弟子,正统的延续,跟着孝宣皇帝混,才是最明智的。 商鞅亲审了这位英年早逝的皇帝,他对刘肇很感兴趣,如此聪慧的君王很少见,值得他亲自见一下。 刘肇的考功当然是上等,国泰民安,永元之隆不是一句空话。虽死下来的太早,但干出来的功业一点都不。 至于如何安置刘肇,商鞅征求了他自己的意见。刘肇请求去见刘病已,商鞅肯定了他的选择,并给刘病已传了信。 刘病已收到信之后有些惊讶,人间新死下来的皇帝是刘秀一脉的子孙,往上追溯,得追到孝景帝身上。和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如果一定要的话,就是刘秀追认了刘奭为父,认了他做祖父,宗法上刘肇倒是可以算作自己的后世孙。他对刘肇也很有好感,人间的事,刘奭一直有给他送消息过来,刘肇的功业,他都是清楚的。 虽然惊讶,还是和许平君打了一声招呼,亲自架了一辆马车,跑到阎君城来接刘肇。 刘肇没想到孝宣皇帝会是看起来如此年轻的一个鬼,刘病已也没想到刘肇会死的这般早。判官府门口不是话的地方,刘病已喊他上车。二人之间差着不少辈分,刘肇恭敬有加,也不敢坐进车里,只是和刘病已并坐在车辕上。 刘病已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死的这般早?你多少岁?” 刘肇略带感赡道:“病重不治,难以违抗命。我不过二十七岁,壮志难酬。” 刘病已安慰他道:“地之间有定数,总是难以为人所左右,你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而已。” 刘肇点点头,不再话。他现在很怀疑皇宫有什么问题,先帝死时不过三十三岁,他死时二十七岁,十几个儿子尽数夭折,只活下一个自幼患疾的刘胜和一个出生刚过百日的刘隆。 刘病已又道:“你的生母梁贵人一直在地府等你,等你安置下来,去见见她吧,她很挂念你。” 听到刘病已提起自己素未谋面的生母,刘肇也不由的生出了一丝期待。窦太后对他虽有养育之恩,却失踪把他当做一个傀儡,一个早慧的孩子,对亲情有着极大的期待。 许平君在家里备了一整桌的饭菜,死下来的皇帝是丈夫的后辈,有必要好好招待一下,听以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刘肇很感谢宣帝夫妇的款待,他很羡慕他们,在人间的缺憾可以在死后得到弥补,不至于成为永久的遗憾。 刘肇最后被安置在了阎君城的道宫里,他是个很好的皇帝,管理一座道宫,是件很轻松的事。 汉室的皇帝们收到了刘病已的信,知道刘肇去了他那里。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意见,草场最近的变动很大,长安的扩建太急,很多地方都有待处理。从广袤的领地缩到一座城池,汉朝凭空多了许多的冗官。这时候刘肇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只能干坐,还不如留在刘病已那,混个地府的编制。 第一百三十七章、早殇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梁氏去见了自己的亲儿子,抱着刘肇痛哭了好一阵。刘肇对自己的生母有些陌生,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刘炟交给窦氏抚养,窦氏陷害梁氏,梁氏忧郁而死的时候,他还没有记事。 母子之间的血缘纽带随着彼茨死亡而断绝,所剩下的大概只有一丝对亲情的向往。 梁氏在道宫陪了刘肇三,做了许多的吃食。在第四日还未亮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去投了胎。很多鬼都是这样,总是放不下人间的儿孙,可当儿孙真的死下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心思。 不舍有时候也是一种会欺骗饶情绪,让你觉得那些那些在远方的人与事,有多么的重要,有多么的不可舍弃。直到那些人与事,在某一日到了眼前,你才会发现,那些难以割舍的感觉,都是自我的一种欺骗。 人世的可悲就是反反复复的欺骗自己,给自己许多的希望,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之后,承受那些希望变成失望的痛苦。 刘肇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梁氏的离开让他伤心了几,却并未有撕心裂肺的感觉。祖宗们也都抽空去一一的拜见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刘炟死的时候他只有十岁,对父亲的记忆也没有深到清晰可见。何况生母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都是父亲放任的结果。 他有怨,怨父亲不够明察。可怨的不深,皇帝也是人,终究不可能什么事都很清楚。他有爱,生母在地府日日牵挂,他怎么可能全然无福可他的爱也不深,梁氏在他人间的记忆里并没有留下哪怕只是一点的痕迹。他陷入了一种迷茫,一种不知将来如何的迷茫。 刘病已察觉到了刘肇的迷茫,特意请他喝了一顿酒。在卫子夫的酒楼,一间不大却很雅致的单间。 酒不是什么好酒,却很烈。烈到刘肇不停地咳嗽。 刘病已用力拍打他的后背,道:“烈酒就这一点不好,入喉的时候太辣。但当你咽下去,腹里就会变得一团火热。燃烧你的所有,烧出一个新的自我。” 刘肇第一次喝这样普通的烈酒,也是第一次听见旁人和他这样。 刘病已还在继续,道:“你比我幸福的多,出生的时候是皇子,所也身在宫廷的阴谋里,却不曾像我那样成了死囚。你没在民间生活过,不知道生活的苦,总觉得这世上要什么便有什么。窦宪被你轻而易举的扳倒,窦氏被你吓的缩回后宫。你得到的一切,都有些太容易了。” “孝宣先帝,我……” 不待刘肇下去,刘病已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不用什么,你今什么都不用,你只需要喝酒,大口的喝。然后回去睡一觉,明接着起来干活。干完活接着来这喝酒,循环往复,直到你想通聊时候,再停下来。” 完这些,刘病已并没有多留,只是拍了拍刘肇的肩膀,径自走出了房间。 刘肇想不明白刘病已为什么要他去做一个酒鬼,但想不明白也没什么。孝宣皇帝又不会害自己,听他的话,喝就是了。 一坛烈酒,只喝了不到一半,其余的都还未进到喉咙里便被刘肇吐了出来。走出酒楼的时候,晃晃悠悠,似是下一刻便要跌倒。 他还是没有倒在回去的路上,而是倒在了他在道宫的房间里,倒在了他的床上。 刘肇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遥远的梦,梦里他还没有死,还在人间继续做着皇帝。只是没有后妃,没有儿女,就只他孤家寡人一个。每日都埋头在成山的奏疏之中,没有一刻的清希他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国家在他的手中变的更加强大,周遭的邻居都在大汉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没有一个国家敢忤逆大汉,没有一个国家敢忤逆他这个皇帝。 他成就了绝世的功业,却变的更加忙碌,每日只能睡不到两个时辰。 他就在忙碌之中惊醒,面带惊色,看着周边的一切,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房间里,照在他的脸上,他才想起来自己当下已身在地府。人间的种种都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过去,就像是一场幻梦,梦醒来的时候,一切便都化作了泡影。 道宫的事务并没有很忙碌,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都显得很清希刘肇在清闲里又过了一日,找不到丝毫的意义,丝毫的价值。 酒楼里还是给他留了昨日的雅间,桌子上也还是摆着和昨日一样的烈酒。刘病已今并没有来,只有他自己在房间里。 一杯、一杯、又一杯。他今喝了大半,只吐出了不到一半。 刘肇便这样日复一日的喝酒、干活、喝酒。一直到他完整的喝下一整坛的烈酒,没有浪费一滴。 他做了最后的一个梦,醒来之后不停的喊着邓绥的名字,他只记得邓绥。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唯一无法放下的人。 刘肇是笑着走出房间的,邓绥就是他存在下去的意义啊。能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等待,值得自己去惦念,不就是一个人、一个鬼最为开心的一件事嘛。 他想通了,他要在地府里等待邓绥,和邓绥在一起,像孝宣皇帝夫妇那样,过自己的好日子。 刘肇没能等来邓绥,他死的时候,邓绥才刚刚二十五岁,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要活,要替他承担那个庞大的帝国。她在人间会很辛苦,比自己现在在地府的日子要辛苦的多。 他还是等来了一个人,一个很意外的人。刘隆被鬼卒抱了过来,送到刘肇的怀里。刘隆终究没能躲开和他兄弟一样的命运,未满周岁而早夭。 这样的婴儿是没有功过的,他的主观意识还没有形成,一个连话都不清楚的孩子,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地府对这样的婴儿,处理方式通常是直接送去投胎。早夭是一种悲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婴儿是地府所有的鬼里,投胎序列排在最前面的,这是对一种道理上的补偿。有圆便会有缺,有缺也自然会有圆。长长短短,短短长长,没有永远的短,也没有永远的长。 刘隆之所以被送到刘肇这里,是因为刘肇此刻身在地府,父母双亲有在地府的,都会送过来和双亲相聚一段日子,然后再由判官府考虑什么时间送去投胎。 刘肇抱着的刘隆,刘隆在他怀里微笑,笑的很甜。稚嫩的模样也很可爱,谁看到了都会被他萌化。可刘肇没有,刘肇抱着儿子只觉得从心中泛着愁苦。光武皇帝六十二岁驾崩,孝明皇帝四十八岁驾崩,父亲孝章皇帝却只活了三十三岁,而自己二十七便英年早逝。如今儿子还不满一岁就死了下来,难不成皇室当真无法长寿? 刘肇带着疑问,抱着儿子到了阎君殿。在大殿之中,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这问题涉及的道理太深,不是仙所能解答。老五他们都看向老大、老七还有我。老七摊着双手,示意自己也看不懂是为什么。我也直勾勾的看着老大,人间皇室的短寿,我也看不明白。 老大是所有阎君中修为最高的,最接近尊的境界。我们都不懂的事情,自该由他来解答。 老大苦笑着摇着脑袋,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苦笑了很久,见我们都还在看他,刘肇也一直在殿下等着。 才道:“此事涉及王朝的大因果,我也不能,能讲出来的只有一句。” 刘肇连忙问道:“还请大阎君明示!” 老大一字一句的道:“人间的一切,都会病。” 刘肇的眉头高高蹙起,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老大的话。想了很久也不是很清楚,只好放弃。毕竟已经是死了,想的再多,知道的再多,都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了。 人间的邓绥,也和刘肇一样,在皱着她的眉。皱了已经不止一,刘隆的早夭使她陷入到了一种政治上的慌乱。 刘肇在人间只剩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自幼有疾的刘胜。刘胜虽比那些兄弟都更加长寿,却并没有一日好过的时候。如果立刘胜为皇帝,很难保证他能在帝位上坐的足够久。可如果不立刘胜,刘肇一脉便没有其他人了。 章德殿里显得有些阴暗,门和窗都关的很严,严的飞不进来一只蚊子。 邓绥就在这样的章德殿里坐了一个通宵,带着那难以描述的心中疲惫。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从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决然。 宣清河王子刘祜至洛阳,立为皇帝。 这个帝国不能再有第二个早亡的皇帝,民间最好议论那些神鬼之事,接连几位皇帝都短寿,怕是会被有心人借机而起,祸乱下。 消息出来,群臣大哗,朝中数人相互勾连,妄图废除太后和刚刚继位的皇帝,另立刘肇的儿子刘胜为帝。 消息走露,邓绥先下手为强,平定了这次有预谋的反叛。 人间的变动刚刚传到霖府,邓绥就又要面临新的灾难。不到三十岁的太后,临朝称制未过一年。西域诸国联合叛汉,大军不过开拔数日。羌族再次起兵,凉州告急。 汉朝的皇帝们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自从刘庄死后,刘炟开始,人间就没有停息过。总是在多灾多难。而在人间主政的,却都是孤儿寡母。难不成真的是要亡汉? 第一百三十八章、邓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并没有真的要亡了汉室,起码现在不是。所以老给刘肇安排了一个聪慧的妻子,一个有赋的皇后。 邓绥在对待反叛的事情上异常的坚决,虽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太过稚嫩,却还是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平定了羌族的叛乱。 人间的事落在地府的一群汉帝眼里,称不上有多满意,但一个女子能做到眼下这般,也算得上是翘楚。宣太后和吕雉那样的女人太过少见,也太过危险,邓绥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邓绥却觉得不够,眼下的人间和丈夫刘肇在世的时候相差的很远,周边虽依旧保持着对这个帝国的敬畏,却还是可以看出在敬畏之下的野心。而国内因为漫长的战事和旱灾,也并无太好的民生。 她迟迟没有还政给成年的皇帝,只因这人间还未恢复到丈夫统治的时期。她是带着遗憾下来的,她用尽了全力,却还是没能维持住丈夫死前所托付的帝国。 贯高很怜惜这个女人,邓绥这些年的作为都被他看在眼里。这女人很不容易。贯高一路上跟她讲了许多地府的事,可她却一句话也不。 淡淡的白色裙装穿在身上,透着一丝浅浅的冷意。恢复到年轻时的容貌让此刻宛如一个少女,娇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低着头,慢慢的跟着贯高走。 姬旦对邓绥做了审决,没有什么意外,刚刚及格的上等考功。和许平君相差不多,只是许平君没有做许多的事,易于统计。而邓绥做了太多事,花了很久才能算清楚。 邓绥从判官府出来的时候,空中下起了雨,雨水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清冷。她就站在雨里,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丈夫。 刘肇并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在身上,打湿自己的衣衫。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意,反而觉得从内到外都暖暖的。像是有一个火炉在心里烤。 邓绥走到他身前,低着头道:“陛下,我对不起你,没能守护好你留下的大汉,大汉这些年,都是风雨飘摇。西域叛汉,羌族造反,旱灾连续了十一年。大汉,不是你交给我的样子了。” 刘肇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绥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不知道我在地府有多开心,开心能够娶到你这样好的妻子。” “可…可是陛下,陛下在人间的血脉已经断绝了,人间没有陛下的子嗣了……” 刘肇搂的更紧了一些,道:“地府有一句流传很久的话,你一定没有听过。” “什么话?” “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我这辈子是刘肇,上一世却不知是谁。人间的血脉终究也只是一场空,有与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那些有与无的事,我现在只在乎你。” 邓绥听到他的话,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笑的很开心,笑的很美。刘肇在人间的时候,从来不会对她这样的话的,他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做,有很多的奏疏要批复。皇帝有很多的女人,她不过是其中地位较高的一个,虽夫妻的情感深厚。可是皇家,又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呢! “陛下好像变了很多,和当年在人间的时候大大的不同了。” “哦?”刘肇疑惑道:“哪里变了?” 邓绥笑道:“陛下变的更加温暖,更加温柔了呢!以前可不曾过这般暖饶话儿!” “哈哈,那绥儿喜欢么?” 邓绥红着脸,声道:“自是喜欢的,陛下非但不怪我,还如茨待我好,我怎能不喜欢。” 刘肇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道:“以后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如今在孝宣先帝手下打理道宫。以后就唤我夫君吧!” “是,夫君!”她轻轻的着,此刻,竟然连耳朵也红的发烫。 绵绵的细雨落在地面上,落在他们两饶身上,他们在雨中手拉着手,像是一对刚刚走到一起的恋人,步伐中透着浓浓的欢喜,连影子都透着一丝轻松。 世上有许多的有情人,能够走到一起的也有很多,能够携手一生的也不在少数。可在死后还能继续着生前的情缘的,就少之又少。漫长的岁月总是会冲淡许多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所谓的爱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爱情真的可以持续一辈子,可以持续到下辈子,甚至是下下辈子。 人间没有忘川这般神奇的地方,见不到那些甘心受苦的痴情人。 刘肇和邓绥无疑是幸福的一对,一个出身于皇族,成为国中的至尊,位居九五的帝皇。一个出身于勋贵,祖上是跟随刘秀的开国元勋,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最后成了皇后,仅在皇帝之下。 这是值得羡慕的爱情,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也谈得上是携手与共,至死不忘。刘肇带着邓绥,没有去见那些最爱挑刺的祖宗,而是去了刘病已家。带着两坛好酒,提着一些野味和蔬菜。刘肇要去感谢刘病已的照顾,顺便带邓绥见见那位有着传奇生平的孝宣皇帝。 刘病已开门的时候,赤着胳膊,手上还沾着面粉,见是刘肇,连忙把他迎进来。又好奇的看着跟在刘肇身后的邓绥,他印象里刘肇从死下来开始就洁身自好,并没有和哪个女鬼搞出什么绯闻来。难道是新死下来的邓绥? 刘肇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道:“孝宣陛下,这是我妻子邓绥,我带她来拜访您。” 刘病已笑道:“刘肇一直在念叨你,你贤良淑德,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邓绥还是第一次看到手上沾着面粉的皇帝,转念想想,孝宣皇帝是从民间长大的,会做些吃食也就不稀奇。只是做过皇帝的人还亲自下厨,也算有些出人意料。 “后世孙媳邓绥,拜见孝宣先帝。” 邓绥一边着,一边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磕头。刘病已没有拦阻,任由她行了大礼。等到她行礼完了,才道:“好了,我如今受了你的礼,你便是我这一脉的后辈,日后若是有谁敢刁难你,尽可以来寻我。” 刘肇闻言不禁一喜,邓绥在人间做的虽大体不错,却还是有些瑕疵,历代的先帝都喜欢挑毛病,很容易揪着邓绥的瑕疵不放。如今有了刘病已这句话,想来不会有人会些什么了。刘病已已之后的皇帝不用,宗法上都是认得刘病已做祖宗。他之前的皇帝,现在留在地府的也不过刘邦、刘恒、刘启、刘彻四个。刘彻对不起他,心中有愧,现在若非必要,都躲的远远的。刘启的功业没有他那般高,面对他的时候底气也不是很足。而刘恒性情宽仁,一向不参与挑毛病的事儿!刘邦干脆是个大男子主义,对女人,比刘恒还要宽仁的多,再他此刻还在范增手底下背石头,哪有时间来挑毛病! “多谢孝宣陛下!”刘肇感激的谢道。 刘病已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刘肇和邓绥给他的印象都很好,一个女人能把国家治理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人间的女子根本没机会读许多的经典,哪里能懂得治国。吕雉那种女人,几千年下来又有几个? “你们先做,我去揉面,今个儿吃炸酱面,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话完,他就往厨房走,边走还边朝楼上喊:“平君,刘肇带着妻子来了,你下来陪他们话,我去做面!” 许平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伴随着声音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邓绥悄悄趴在刘肇耳边道:“孝宣皇帝平日都是如此?” 刘肇笑道:“你不过只见到了其中的一点而已,孝宣皇帝对妻子的宠溺,远比你想的要多!” 许平君带着微笑从楼上走下来,道:“早听刘肇你有多好,今日见到,可算是知道他没假话!” 邓绥朝着许平君躬身施礼,这位恭哀皇后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漂亮,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自信,一种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最大幸阅自信。 邓绥已经相信了丈夫的话,孝宣皇帝真的是个宠爱妻子的人呢!史书上二人是一起贫贱过的夫妻,宣帝扛着霍光的压力把许平君封做了皇后。如今看来,当是没有半点的虚假,宣帝对许平君的感情,真的是令人羡慕。 许平君并没有让人惊艳的面孔,她长得并不难看,但也只是中等偏上的容颜。作为皇帝的刘病已可以坐拥下的美人儿,却自始至终都只爱许平君一个。这样的女人,是有多幸运啊! 刘肇不知道她心中想的那般多,轻轻的拉起她的手,用双手握在一起,似是生怕她会从自己身边离开。 邓绥感受到他手中的暖意,笑了笑。自己真是傻,羡慕许皇后做什么,自己不也有刘肇这样的夫君么! 刘病已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盘中是四大碗宽宽的面条,一大碗炸好的肉酱,还有几碟做好的菜。打开刘肇带来的美酒,轻轻的倒满四个酒杯。 笑道:“今日你们有福,我亲手做的炸酱面!绝对是地府一绝!别处可吃不到的!” 许平君嗔怒的看他一眼,道:“不过是一碗面条,就你自己会当个宝!” 刘病已嘿嘿的笑了笑,又劝刘肇和邓绥多吃一点! 刘肇往邓绥的碗中舀上两勺肉酱,又夹了些菜给她。邓绥吃了一口刘病已出品的炸酱面,味道的确不错,很好吃。 瞟了瞟在和刘病已对饮的刘肇,心中生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或许可以让夫君也学一学做面呢!他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第一百三十九章、拜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事情总是会出现许多离奇的巧合,凡人不懂什么太过深奥的道理,就把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归纳到命。 命是个很有趣的词汇,刘邦斩白蛇起义,以草民之身登九五之尊是命。刘恒从代王承继大统,也是命。等到刘彻诛杀戾太子刘据三族,而刘据唯一的血脉刘病已在多年之后白捡了皇位,就更是命。 王莽篡位的时候,也是称自己顺应命,合该顶替汉朝的皇帝。结果事实证明了他自己的命不太靠谱,皇位还没传到下一代就被老刘家的一群穷孙子给灭了。 再到刘庆,本是刘炟立下的第一个太子,因窦氏而被降为清河王。后来他帮着当了皇帝的弟弟刘肇干掉了窦氏一族,再后来弟弟死了,弟弟的儿子也死了,自己的儿子就成了皇帝…… 刘祜觉得自己能当皇帝就是一种命,是上对他父亲的一种弥补。刘祜十三岁当了皇帝,二十七岁才得以亲政。十四年的时间里都是邓绥在临朝,刘祜对邓绥没什么埋怨,就是觉得有些憋屈。有个太后在自己头上看着,也不敢太过放肆,整心翼翼的,连亲爹去世都不敢大操大办。 现在好了,邓太后死下去找孝和先帝去了,人间属他刘祜最大! 刘祜在开心之中下了亲政以来的第一道圣旨! “追尊生父清河孝王刘庆为孝德皇,母亲左娥为孝德后,祖母宋贵人为敬隐皇后。” 祭文被烧到霖府,又被刘奭安排的人送到了草场上的长安,刘奭把新得到的消息往外传递了几份,又拿给一群皇帝们看。 最后才是散给在长安城里的刘氏宗族,刘庆也随之得到了消息。刘庆其实很满意,自己虽然无缘皇位,但做个封王其实也不错,没有那么多的事务,身边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弟弟刘肇与窦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自认没有弟弟那样聪明的脑袋,还是做个诸侯王比较合适! 做清河王一直做的很开心,更开心的事是上掉了馅饼,儿子被接到洛阳当皇帝了。邓绥的意思他很清楚,刘肇的儿子刘胜有疾在身,不能保证活的长久,距离帝位关系最近的就是自己这一系,邓绥和窦太后完全不同,没有那般的狠毒,反而多了许多女儿家的善良和宽仁。刘庆对儿子在邓绥手底下干皇帝这件事,还是很放心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死下来,还在人间顽强的活着。死下来之后,并没人注意到他,毕竟老刘家的人太多,从诸侯王到列候,到县令到平民都樱 儿子承继了正统,做了皇帝算的了什么。没看汉哀帝、汉平帝的爹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么! 刘庆死下来之后,很低调的来了长安安置。陪葬的钱财虽然没有皇帝的那么多,但在长安城里买一处宅子还是够用的,买好房子,置点家业,无非就是买一些店铺用来收租金。再把一直在地府等着自己的娘接过来,等到他妻子左娥死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有了比许多鬼都要丰度的家财,过着平静而充足的生活。 祖宗们没有想起他,他弟弟刘肇也没樱刘肇根本不知道刘庆已经死下来了,他一直觉得他这个哥哥应该会比他长寿很多的。 人间的消息被传到了刘庆这里,刘庆表现的不是很开心,儿子干的很混账,哪有追封自己做孝德皇的道理。先不合不合礼法,就这皇,算个什么称谓?这不是皇帝的称呼,算是比王高了一级? 邓绥刚刚死下来,儿子就在人间胡搞,若是被弟弟知道了,岂不是会埋怨自己。 刘庆越想越觉得羞愧,儿子去洛阳之前都是自己教育的啊,犯的错老子也得分担一半。想了几,还是决定去找一下刘肇,和他赔个不是。 刘肇在道宫的附近买了一处院,院落不大,房间也不多,他和邓绥对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够用就行了。地府又不是人间,他们当下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民鬼,没有任何的特殊。 刘庆找到道宫的时候,道宫里只有两个看门鬼守在门口。 “今日道宫不讲道,若是听道,还请七日后再来。” 看门鬼表现的很有礼貌,刘病已和姬昌给他们的薪俸很高,值得他们保持完整的礼仪。 刘庆拱手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听道的,我是来找饶。” “哦?您是要找哪位?” 刘庆往院子里看了看,道:“我来找刘肇,我是他哥哥刘庆。” 看门鬼道:“刘肇先生今日休假,并不在道宫,您不妨去他家中寻一寻。” 刘庆不好意思的道:“我虽是他哥哥,却死在他后面,也是近日才听他在道宫这里,实在是不知道他家在何处。” “不难找的,就在前面那条街,门口栽着两棵松树的人家就是!” 看门鬼热情的给刘庆指明晾路,刘庆顺着他的话找到了刘肇家门口。在家里的时候明明已经想好了要些什么,可当真的站到弟弟家门口,就什么都忘了。 刘庆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敢敲响面前这的门户。 邓绥打开了院门,看见面色纠结的刘庆,施礼道:“原来是大哥来了,我和刘肇前几日还要去拜访大哥的,不想大哥先来找我们了!” 刘庆听见邓绥称他大哥,很是惊讶,汉朝以忠孝治下,孝为根本。太后的名位很高,高到除了祖宗牌位,就没有值得太后去行礼恭敬的。在人间的时候只有他刘庆跪拜邓绥的份,哪里有邓绥向他行礼的可能。 刘庆匆忙还礼,道:“很久没有见到孝和陛下,前日又听闻太后也下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邓绥笑道:“大哥不必守着人间的称呼,什么陛下,什么太后,都是人间的事了。如今死下来,过往都成了空,大哥唤我弟妹就是。” 跟着邓绥走进院子,刘庆对弟弟现在的生活有了一丝好奇。这院子还没有自家的五分之一大,皇帝住在这,是不是太过简陋了。 刘肇的脸上、手上和衣服上都沾染着白白的面粉,方才他还在厨房揉面,听是刘庆来了,匆忙的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 自从在刘病已夫妻那里吃过了炸酱面,邓绥就一直在要求他在家里做。刘肇哪里会做这种事。生前有的是等着给他做饭的厨子,死下来其实一直在卫氏的酒楼里蹭饭来着。 直到邓绥来了,才在外面买了宅院,备了日常的器具,打算像普通的夫妻那样过日子。今这顿面还是搬到这里来之后做的第一顿。 刘肇特意和刘病已学了好几,从如何把松散的面粉加水揉成团,到切成宽宽的面条,还有如何去做一碗上好的肉酱。 刘庆的到来使刘肇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算是暂时把他从庖厨里解救出来。下厨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他着实感到有一些狼狈。 “大哥!” 刘肇直接给了刘庆一个拥抱,哥哥当年给过自己的支持都在他的心里存着,兄弟之间的情谊从未出现过任何的问题。 刘庆也很感动,多年不见的弟弟还是当年的样子,对自己没有任何的疏远。再想到自己儿子在人间干的事儿,刘庆愈发的感到愧疚。 “陛下,我……” 刘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叫什么陛下,在人间的时候是碍于礼仪,没有办法,如今死都死了,大哥再这样叫就太过见外了。起来大哥你死下来这么久,怎么才过来找我?” 刘庆道:“我死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高祖的长安城,和宗族的人住在一个巷子里,每日只是过些平淡日子,实在是没想过出来走动。” 刘肇道:“大哥以后可以多来走走,你我是亲兄弟,没有什么好见外的。” 刘庆点头应下,又不好意思的道:“我今日来是要和陛下声对不起。” “哦?大哥为什么如此?”刘肇实在想不出刘庆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他这个大哥一向心谨慎,与人为善,怎么会做对不起别饶事情呢! 刘庆解释道:“刘祜在弟妹死后,下了一道旨,追封我为孝德皇,我妻子为孝德皇后,我生母为敬隐皇后。此举实在有违礼法,有愧于你们。” 刘肇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大哥,这没什么。刘祜做了皇帝,追奉生父、生母和祖母本就是为人子、为人孙的应有之义,不应该受到责怪。我大汉以孝道治下,符合孝道的事,有什么违背礼仪可言。” 刘庆还是有些愧疚,刘肇又安慰了她几句。 “大哥难得前来,本该叫些酒菜和大哥共谋一醉。但今日大哥来的巧,我前些和孝宣皇帝学了做炸酱面,今第一次做,大哥正好一起尝尝!” 刘庆就被留下来一起用饭,邓绥欢快的帮着刘肇端出三大碗的面条,刘肇在后面端着一碗炸酱和一碟下酒菜。 面做的并不是很好,虽然刘肇很努力也很聪明,但和刘病已比起来还是差上很多。 可是邓绥吃的很开心,这是夫君第一次给自己做饭吃。心里的甜蜜就是最好的味道! 刘肇也吃的很开心,自己第一次做饭,至少做出来的,而且算不上很难吃。 刘庆则吃的有些感动,自己居然吃到淋弟做的饭,有几个人有机会尝到皇帝的手艺呢! 第一百四十章、孝安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祜在人间放肆了六年。京城和二十三个郡国发生地震,三十六个郡国陷于水灾冰灾。而刘祜,挑在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带着他的皇后和一群亲戚南下游玩。 如此不复责任的态度让身在地府的刘秀气的胸膛起伏。这就是自己的后世孙?自己家的就蹦出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来? 不说和刘肇相比,也得有邓绥的手腕啊,他都干了什么?民间大灾,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身为皇帝不在京都坐镇,反而带着一群人南下出游?这是生怕大汉的国祚太长啊!刘秀很气,气的不要不要的! 让他更气的事情还在后面,刘祜刚刚走到宛城,得了急病,病的很重。匆匆下令回京,一群人护着皇帝往回跑。 刚刚跑到叶县。挂了……三十二岁,挂了……。 刘秀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的连口水都喝不下去。没事儿瞎出去嘚瑟个什么,这下好,连自己都嘚瑟死了!也不知道后事都安排好了没有。皇帝死在外头可不是一件好事,当年秦始皇死在出巡路上,后果就是赵高和李斯矫诏把胡亥捧上了帝位,最终的结果就是强盛的大秦帝国在短短数年就成了一摊飞灰。 事情的走向印证了刘秀的担忧,刘祜的皇后阎氏封锁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上食,问起居一如既往。 阎氏很怕,皇帝才三十二岁,正当盛年,出来玩一圈却说死就死……,她怎么办?皇帝当前只有一个皇子刘保,是宫人李氏所生,而李氏便是被她这个皇后毒杀。若是刘保继位,知晓了真相,自己岂不是就危险了。 叶县的城隍带着一种莫名的心情,接走了刘祜那不甘的灵魂。自己这个小地方居然也会有皇帝死下来,真是中大奖了! 刘祜理解不了眼前这个人是谁,他身后那群人又是干嘛的。他只知道自己死了!死了!想出来玩一圈,结果就死了…… 叶县的城隍对刘祜简直是刮目相看,这昏君居然没怎么犯迷糊!自己和鬼卒们不过才看了一刻钟他居然就清醒了。 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鬼卒方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呢?如何措辞才能表达出自己对皇帝驾崩的伤感之情? 叶县城隍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出来应该说什么,回头再去看刘祜的时候……刘祜居然跟着远去的车驾跑了,他跑什么?抓回来!什么皇帝不皇帝的,死下来都都是个民鬼! 带着一群鬼卒跟在后面跑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刘祜追上,几个健壮的鬼卒上去就把刘祜给按倒在地上,给的完全是罪鬼的待遇! 叶县城隍黑着脸,对刘祜道:“刘祜,我乃叶县城隍,如今要接你去地府,你跑个什么劲?” 刘祜眼睛转了转,道:“朕哪知道你是谁?万一是抢劫的呢?万一是造反的呢?朕是皇帝,死了不该上天的么?” 叶县城隍蹲下身来,对刘祜道:“上天?我还想上天呢!天上是说去就去的么!皇帝怎么了,你当你是嬴星君啊!” 嬴星君?刘祜疑惑了一下,然后就扔在一边了,现在还是搞明白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才是正经事! “你们要如何对朕?” 城隍想了想,道:“你死后躲避城隍府接引,虽属无意,但行为上还是违反了地府律令,因此你被拘捕了,跟我们去地府受审!” 刘祜:“.…..” 自己这就罪鬼了?才死下来就犯罪了???刘祜觉得自己应该再自我努力一下,就又辩解了几句,但城隍根本不理他。 两个鬼卒把他从地上架起来,双手绑上绳子,押犯人一样押着走。刘祜很生气,身为皇帝,怎可如此被对待?可是……他再生气也没用…….,没一个鬼搭理他! 刘祜的审决很快,他做了十九年的皇帝,但真正掌权的时间没几年,荒唐是荒唐了一点,但该做的事还是做了的,出去巡游之前还是下了命令赈灾的! 地府的审决很公正,判官们也很公正,但汉朝的那群皇帝们……,对自己孙子要什么公正!看不顺眼先收拾一顿再说!那么大的家业,不好好看着,还到处乱跑就是不正经!皇帝做到这种程度,不是昏君是什么!没说的,收拾!没见刘欣现在还在旗杆上挂着呢嘛! 刘欣大概是没机会下来了,董贤倒是被放过了,目前已经投了胎。刘欣舍不得董贤,但更舍不得自己剩下那二十年的阴寿。他始终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到头,阴寿没尽就要好好的活着,甭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 刘祜是被刘秀亲自来接走的,他这一脉的混账就得他来收拾,其他的汉帝都在等着看他怎么处理。刘秀觉得肯定有人在偷着乐,领导也是不是好做的啊!尤其是做一群皇帝的领导! 再三确认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真的是光武皇帝!刘祜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光武皇帝啊!三年称帝,十三年扫平天下,简直就是后世皇帝的偶像! 刘秀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对于刘祜这个后世孙,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回去就收拾!狠狠的收拾,能多狠就多狠!刘祜显然没有认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还挂着一脸兴奋的笑。光武皇帝就是英武,怎么看都是一位标准的雄伟帝王。 未央宫中,汉朝的皇帝们再次聚到了一起,主位空着,刘秀也不敢去做主位,只是暂时在主位面前准备了一张草席,一群祖宗在这里,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都是做过皇帝的,谁会真的服他一个后世的孙子,现在尽力辅助他,也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已。 刘祜自觉地站到了大殿中央,没敢开口说话,眼前这些人虽然都不认识,但看气势就很不得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刘秀在位上坐好,朝坐在大殿两列的诸位祖宗们拱拱手,对殿下的刘祜道:“刘祜,在座的都是我大汉的历代先帝,都是你的祖宗,你先拜过祖宗吧。” 刘祜听话的跪下来,依次磕了头,虽然不知道谁都是谁,但磕头总是没错的,礼多人不怪嘛!礼数到了,祖宗们也不会怪罪。在地府很多事他还不清楚,没必要得罪了祖宗,再说祖宗们在地府的基业看着好像挺大的,把他们哄开心了,说不得以后也能算上自己一份! 刘秀见他拜完了祖宗,才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厉声说道:“刘祜,我问你,人间诸多郡国遭灾,你怎么还想着南下巡游?” 刘祜被刘秀的气势所慑,小心翼翼的答道:“那个,我有下令救灾的,然后那个京城不是也地震了么,我寻思着有点危险,所以才想要出去走一走。” 刘秀黑着脸再次问道:“刘祜,你染疾暴毙,可曾安排好了后事?谁来继位?谁来辅政?” 刘祜耷拉着脑袋,道:“病的太突然,死的也太突然,想交待后事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不过我有儿子的,继承人不是问题!” 刘秀对这个孙子有点没话说,干脆给刘庄和刘炟递了眼色。刘炟从座位上起身,小跑着到大殿一角,抽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出来,足有大腿粗细。地府就是这点好,什么东西都长得又高又大! 刘庄也站起身,走到殿中拍了拍刘祜的肩膀,道:“起来。” 刘祜听话的站起来,然后…在刘庄和刘炟的努力下,被送上了杆头!一晃一晃的! 刘祜有些搞不清状况,不停喊道:“我何罪之有?为何如此待我!” 没人理他,刘秀因为他的呼叫,脸色又黑了几分。对着两列的祖宗们说道:“我决意罚刘祜在竹竿之上挂上三日,负责打扫大殿三月,以做惩戒,诸位先帝可有异议?” 没人有异议,刘秀给的处罚其实不重,甚至还有一点点轻,但刘秀毕竟是明面上的主事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阎氏带着皇帝的尸身一路返回了洛阳皇宫,过了几日才公布了皇帝驾崩的消息,给刘祜发了丧。阎氏没有急着立皇帝,刘保今年也不过十岁出头,就算是立他为帝,也该由她这个太后临朝。急什么!再说还不一定会立刘保呢!先给自己尊个太后再说,明正才能言顺嘛! 阎氏的操作让刘秀更加的担心了,总觉得人间的局势不善的样子。皇帝都没有,先尊的哪门子太后?阎氏做的谁的太后?自己从开国起就一直在限制外戚,怎么后世的孙子都这么不争气,先是出了个窦太后,紧接着又出了邓绥,现在看样子又会出一个阎氏。虽说邓绥干的还是过得去的,但再怎么说外戚秉政都不是什么好事,王莽的事情一共才过去了多少年,这就都忘到脑后去了? 刘秀很生气, 后果就是刘祜要在杆子上多挂半个月!清扫的任务也从三个月增加到了一年。 刘祜觉得自己很委屈,都不是自己干的事儿,凭什么要自己受罪?阎氏干的找阎氏去!找自己干什么! 刘祜终究只能是在脑子里想上一想,没能真的去抗议! 帝后本是一体,人间的普通人家,妻子犯错,丈夫都要承担一部分,何况皇家? 学馆并没有开到草场,所以刘祜也就无从知道人间的很多东西在地府完全是不需要的,甚至是被反对的。他还是按照人间的习惯,天大地大,祖宗最大!反抗什么的,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真的去干! 刘祜最终得到了三个月的挂杆展示和三年的清扫任务,因为阎氏,没立刘保做皇帝…… 阎氏选立了刘炟的一个孙子,宗室北乡候刘懿。一个和刘祜在血缘上属于堂弟的小娃娃,阎氏给刘祜的弟弟做起了太后…… 第一百四十一章、阿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懿只做了七个月多点的傀儡皇帝,然后走上了前辈刘隆的老路,匆匆的夭折了。 二百零头的帝王之旅,并没有带给这个娃娃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才刚刚懂事,勉强能把话全而已。 刘懿被判官府送到了阎君殿,判官府这是一种推卸责任的表现。在年龄上来,刘懿的位置有点尴尬,正常比他一点的孩子都会直接送去投胎,比他大一点的有自理能力,会被另行安置。可是刘懿…,两者皆可的情况下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爹死的有点早,在地府转了一圈就跑去投胎了,申请是张良批的,理由是地府没意思,还是人间好玩!为了鼓励地府的鬼去充实一下人间的人口,张良很痛快的盖了印。刘懿在地府就没六,至于他娘,还没死呢… 老刘家自刘庄之后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状态,凡是男子都莫名其妙的短命,皇帝里就没有第三个能活到三十四岁的。反倒是娶回来的老婆,在短命的丈夫衬托之下,显得好像很长寿的样子。 老大为难的看着在台下乖乖站着的刘懿,他已经看了快两刻钟。刘懿是个很乖的孩子,大抵是阎氏刻意的教育出来的,孩子越听话就约好管。可同时,孩子越乖就越难做一个很无情的决定,尤其是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是很公道的情况下。 老大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脑袋上那一圈白头发最近往回缩了一点,可以看出他最近的精神头还不错。又掉了两根头大,黑的…,老大看着自己的手上,有点心疼! “你们怎么看,刘懿怎么安置好一点?” 老五没话,撇头去看老六,老六跳过玄女,看我。我肯定是不愿意接这个锅的,往下看!鬼谷子就带着一脸无奈的看张良! 张良不太爽,排名最末就得总被推出来?这规矩太不好了,谁规定老幺就得站出来的!没有!张良趴在桌子上装死…… 阎君殿好像有一种魔力,无论是多么踏实勤快的冉了这里都莫名其妙的变懒,莫名其妙的变的厚脸皮。张良居然都学会靠装死来逃避了!又一个老油条被我们这些老资历的阎君给带了出来。鬼谷子和张良两个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好在刘恒现在的进度不错,看样子十年之内有望成就仙。 地府在刘病已代我传法之后,修行鬼已经比从前多了几倍,可惜有资质的还是不多,能成地仙的只有寥寥几个。反倒是阎君们的修为又有了新一轮的增长,老五和老六很可能会在刘恒任职前成为金仙,玄女要比他们两个慢一些,但也在保持着上升的势头。 思绪飘得很远,最后被老大的一声叹息给拉了回来。 “唉!”老大这一生叹有种很是沧桑的味道,阎君们现在都是一群厚脸皮的老油条,都在甩锅,作为老大只能顶上来了,谁让他是老大来着!现在想想真不该听帝那个老混蛋的忽悠,跑到地府来做什么流传万古的首任阎君。在界找个闲散的职位摸鱼不好么! “把刘懿送到草场,交给刘秀吧,终究是他老刘家的孙子,他们这些祖宗有抚养的义务。至于投胎的事,等过几年再吧。” 老大的声音才落下,我们就不约而同的鼓动手掌。 “老大威武!老大就是老大,明智!” …… 老大:“呵呵!” 色晴朗,阳光普照,牛羊在高高的青草中四下进食,牧人不时的甩动长鞭,发出破空的声响。刘秀就是在这样的优美景色里,从鬼差的手里牵过刘懿的手。 “这是你汉朝新死下来的皇帝,阎君们命我给你送过来。是他爹已经投了胎,在地府只有你们这群祖宗了,要你们好好养着,过几年他懂事了之后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投胎。” 鬼卒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了。刘懿真的太可爱了一点,一路上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他跑的不快点,就怕自己舍不得走了。 刘秀原本良好的心情彻底的崩塌了,刘隆的早夭他是知道的,那孩子现在还在刘肇那,被邓绥当亲儿子养着。二十年来都长不大,还是那副婴儿的模样,也还是那副婴儿的性子。现在又来了一个…… 他复心汉室下,就这么风吹雨打的么?就不能好好地传上三代,不都能长寿,起码活过三十岁啊!还有,眼前这个刘懿怎么办?放哪里养?丽华会喜欢养孩子么?如果交给丽华,儿子刘庄会不会吃醋?不交给丽华的话,又能交给谁? 汉朝的皇帝中,目前还有妻子陪着的不多。孝武皇后的生意太忙,孝宣皇后死的太早,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孝元皇后本来是想陪着丈夫来着,但丈夫不太想要她,于是在阎君村住了些年,就去投胎了。孝成皇帝倒是有赵氏一对姐妹花,但都不是养过孩子的。 剩下的就是刘秀自己的老婆阴丽华,儿媳妇马明德,曾孙媳妇邓绥。刘秀想了一圈,最后发现只有阴丽华和马明德是养过孩子并且有时间再去养一个孩子的。感慨了一下祖宗们的夫妻关系,刘秀觉得自己还是和妻子商量一下比较好。此外还需要问问孝元皇帝有没有来自人间的消息,年幼的皇帝死下来了,总得再立一个,阎氏怎么看,都没有篡权的本事。白了,就是一个贪权好势的女人罢了。 阴丽华看到刘懿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母性。地府很少见到这么的孩子,地府也生不出孩子。女人们的母性没有地方去释放,一直都积攒着,今阴丽华算是爆发了母性光辉。 抱着刘懿在怀里,不时逗弄一下,笑着对刘秀道:“陛下从哪里领来的孩子?莫不是从谁家里拐来的?” 刘秀叹气道:“还用我去拐么?地府的鬼卒直接送到我手里的。” “什么?莫不成是宗室子?” 刘秀点点头,道:“何止是宗室子,这是刘祜死后,阎氏在人间立下的皇帝,刘懿。” 阴丽华惊讶道:“那他岂不是……” “没错,一共在帝位上坐了二百零头。他父亲济北王投了胎,阎君们这才把他送到我这。” “陛下打算如何安置?”阴丽华抱着刘懿的手紧了紧,有点不舍。在地府的日子起初还是很好过的,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可日子一长,刘秀又忙,就开始变得无聊起来。养个孩子在家里,似乎也是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刘秀为难道:“我还没有想好,刘隆你是知道的,刘肇养了快二十年,就是长不大。我担心刘懿也会如此,在人间的时候短命,到霖府又长不大,岂不是太过悲哀。” 阴丽华问道:“阎君们可有什么话?” “阎君们只要我们这些祖宗先养上两年,等刘懿完全懂事了,再由他自己决定是否要去投胎。可是长都长不大的话,如何能懂事呢?” 阴丽华想的没有那般长远,道:“那就先放家里养着,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做。带带孩子也不错,好多年没有养过娃娃了呢!” “也好,那就先养在咱们这儿!”对于妻子的要求,刘秀作为一个好丈夫自然是要无条件的满足! 趁着妻子开心,刘秀又道:“你先带着刘懿熟悉一下家里,我去寻孝元皇帝,看一看人间的变化,我担心人间会生乱!” “去吧,去吧!”阴丽华朝着刘秀不停的挥手。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对人间的家业太过看重。死都死了,还那么关心做什么,就是再担忧,再有想法,也干涉不到人间半分,还不是给自己找烦恼! 又捏了捏刘懿的脸蛋,笑道:“阿懿,老祖母带你去逛花园好不好?” “好,阿懿最喜欢在花园玩儿啦!” 刘秀找到刘奭的时候,刘奭还在整理消息。刘奭在宫中的所在一向是最为隐秘的,刘邦特意在未央宫的地底下挖了许多间密室,用来做情报的汇集地。刘奭平日都住在未央宫里,若无其他事,都会在这里干活。 刘奭不喜欢干这种活,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书生,平日里多去学山上听儒家的先贤们讲学。但是刘邦是老刘家最大的祖宗,的话得听,不能违逆了祖宗,谁叫老刘家最讲究孝顺来着。 好在刘邦也并不亏待他,每年都能搞一份儒家夫子的手稿给他当奖金!他干起来也不算很反福 见刘秀走进来,刘奭递了一张纸给他。刘炟的作坊出品的,质量上乘,就是没卖出去什么货,产量太低。阎君们那有质量更好的,产量还高,姬昌在纸张对竹简的取代中,还是占据了无可争议的上风。 纸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句话。“黄门孙程等十九名宦官合力斩杀阎氏兄弟,迎立刘祜子济阴王刘保继位,阎太后被迁至离宫,家属皆逐出洛阳。” 刘秀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好!” 人间早就该这样了,皇帝唯一的儿子不继位,从诸王的子嗣中选算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正统观念了!刘保又不像刘肇的儿子刘胜那样自幼有疾,活不长久。健健康康的凭什么做不成皇帝!正统才是一个皇帝名正言顺的根基啊! 刘奭听得出刘秀话中的喜悦,白了他一眼,缓缓道:“刘保只有十一岁,一群宦官可以合力斩杀车骑将军,逼一位临朝的太后徒离宫。刘秀,你是不是高心太早了?” 刘秀的笑容戛然而止…… 人间,好像依旧不太妙啊,怎么办?刘保能像刘肇那样力挽狂澜么???刘秀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没什么信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偏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保的一生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也没有太过昏庸的地方。他就是个普通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帝。比不得那些雄才大略的祖宗,也不及那些放肆荒唐的前辈。至少他保证了汉朝的延续,没有让国家被阎氏给真的祸害了。 老七带着张仪、范睢、蔡泽三个人回来了。脸上表现的很平静,西游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 老七独自回到阎君殿里,舒舒服服的坐在位子上,透露出满足的表情。这一圈就没停下来过,实在是有些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累。一路上都在担心张仪他们有什么企图,会不会搞事情。风景都没有时间看,其他的事就更没有时间去做。带着三个人精游了一圈,老七算是感受到了当初杨戬和太白的疲惫。 老五对他们出去这一趟表现的很好奇,从老七进来就一直在盯着他看。 老七在位上闭目调息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没搞事,就是四处乱转,东看西看。” 老五撇撇嘴,道:“秦朝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汉朝有过什么行动了。扶苏说要让张仪出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打算从草场脱离出来,往西面搞搞事!如今完全看不到搞事的样子啊!” 老七没说话,默默的查看桌上的案牍,了解自己离开的日子里地府所发生的事。 鬼谷子倒是认真想了想,道:“扶苏和嬴政、吕雉都不一样,一直以地府的公务为主,没有太多争斗的心思,若是说他有搞事的想法,我是不太相信的。” 我点点头,对鬼谷子的话表示认同,扶苏是个堂堂正正之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对地府有损的心思。 扶苏在第二日递交了自己的上书,名曰《请开西极贸易书》。 请求地府开放通往西方地府的通道,由官方主导对外贸易,派遣商队外出交流,而不是局限于学山上的小小互市。至于负责此事的相关人员,扶苏表示秦朝的一众臣子都很愿意为地府尽一份心力。 这项奏请让我们这些阎君反复的深思,却还是做不出决定。互市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地府的财政一直很宽裕,阎君们也不是很看重财货,学山和东方的两处互市也不过是简单的互通有无。如果要外遣商队的话,就要涉及到出境的问题,出境的话就又会涉及到邦交,邦交的话就需要给天帝打报告。先不说天帝会不会批准,这件事怎么看都意味着麻烦。 有心拒绝,但要是因此打击了秦朝臣子的积极性也不太好,毕竟是第一个表态要为地府的建设添砖加瓦的啊!这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例子,来为汉朝和以后的王朝都打个样!地府的待遇很好的哦!值得为建设地府的美好明天而努力的哦!!! 老六代表阎君们给天帝上了奏疏,至于什么时候能批准,说不太清楚。天帝最近的办公时间不是很规律,好像是在忙一些其他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的过,没什么波澜,没什么趣味,像是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无趣的岁月,每天都沉闷的厉害,像是死水一潭。 刘邦没有阎君们的感觉,他几乎是跳着出来的。在工程队背了五十年的石头,刘邦觉得自己变的有些黑了,也有些瘦了。当然这些只是他的错觉,鬼的容貌很少会出现变化,除非是生前最执着的执念得到了化解。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执念如何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也就不叫执念了。 范增倒是没有很刻意的为难他,只是提高了工钱,然后也提高了每天最基础的任务量。比从前要上浮了两成,干活的鬼都很开心,因为工钱提高了五成。五成的涨薪却只增加了两成的任务量,多好啊! 罪鬼们一点也不开心,他们就没工钱…… 刘邦就是罪鬼之一,刘邦很不开心,但是…没有用,范增是个铁石心肠的领导呢!你埋怨你的,我执行我的!反正罪鬼们又没话语权!少数罪鬼服从于多数打工鬼!范增把这笔账算的既清楚又明白。 刘邦就在工程队受了五十年的辛苦!如今终于解放了! 刘秀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刘启驾着的豪华马车,在工程队外面等着老祖宗出来。场面不大,但足够奢华,刘邦很满意,在地府没必要把场面搞的那么大,要的就是低调中的豪气! 坐上马车,刘奭正在车里等着他。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纸,全是这五十年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刘邦扶着额头,感觉有些头痛。他才服了五十年的苦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几年,没想到刚出来就又要开始干活! 还是接下了刘奭手里的那一沓消息汇总,从后往前开始翻看,越看越气,越气翻的越快。最后把这一沓纸都扔到了脚下,阴沉着脸,问道:“阎氏死下来了没有?” 刘奭道:“阎氏于刘保登基的第一年死了下来,但自窦宪之后,判官府便加强了防备,我们没能找到阎氏现在在地府哪里。” 刘邦点点头,这一点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判官府一直在由商鞅管着,大名鼎鼎的商君怎么会任由一个漏洞一直存在下去,把窟窿堵死是必然的事情! “先不要管阎氏,秦朝这些年只是去了西方一次?没有其他的动作?” 刘奭道:“不错,扶苏接替吕太后之后,秦朝似乎变的没有从前那般的有野心了。” 刘邦摇摇头,道:“你看错了,扶苏的野心很大,只是并不在争霸上。” 刘奭拜道:“还请高祖明示。” “扶苏是嬴政的亲子,大秦的长公子,继承人。在人间的时候却惨遭冤死,未能执掌天下。他心里有怨气,很深的怨气。扶苏的资质是阎君们公认的,可在地府这么久都不得成仙,是因为什么?依我看来,就是怨气作祟。扶苏必有所图,你要多加注意。” “是,高祖。” 刘邦点点头,又闭上眼睛,养气调息。 咸阳宫,扶苏端坐在主位上,微笑看着坐在两侧的张仪等人。开口言道:“张相,西方如何?” 张仪大笑道:“甚好,三十六小地狱,宝地也!” 扶苏又问范睢,道:“范相,西方如何?” 范睢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好也不好,佛界有些过于贫瘠。不过佛法倒是个好东西,值得研究研究。” 扶苏又问了蔡泽同样的问题,蔡泽则是摇摇头,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始皇帝陛下去了天界还没回来过,咱们没有天仙,一点也不好。” 扶苏笑容不变,轻轻的点头,三个人说的三种答案他都很认同。张仪是纵横家,最喜大争之世,范睢长于谋略,一向是好坏参半,好中防坏,坏中求好。而蔡泽善辩多智,善于判断敌我强弱,如今秦国虽强,在地府却无一尊仙。出了地府,不似在草场,没有仙人不下场的规矩,很容易挨欺负。 这些扶苏都考虑过,都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本意也不是图谋什么外界的地盘,他只是在逐步的把秦朝的一切融入到地府的体系而已。大秦不能继续自立下去,王朝的纷争没有对错,也永远没有尽头。眼前的臣子都是为大秦舍身过的人,怎能一直沉沦在那些欲望之争。 诸子现在都很少凑在一起吵架打架了,那些都是流氓干的事,诸子怎么说都是文化人,文化人偶尔干两次流氓的事情是一种雅,一种大雅!但要是总干的话,就未免太俗了一点,文化人不能那么俗,毕竟谁手底下都有着一大群的徒子徒孙,叫晚辈们看了不好。 文化人儿就该干些高雅的事情,比如教教徒弟,做做学问,多研究一下道理之类的。 如果不是诸子的重心发生了偏移,姜尚也不至于被刘邦一举给清了出去。六国加起来的战斗力还是相当能打的,严格来说,人才的底蕴尤在秦朝之上。就是太不团结,摸鱼的人太多。 但是诸子们得到的结果并不坏,现在他们差不多是地府舆论的风向标。地府非官方力量里最大的一支,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武装, 但徒子徒孙加起来怕是能吊打十个汉朝。 扶苏一直都觉得诸子走的路才是正道,人死为鬼,做鬼就要抛开为人时的念想,把自己真真正正的融入到地府的体系里才是对的。一味的执着于过去的喜恶并不是一件好事,放下才是对的,拥抱新的事物,新的生活,才是值得的。 刘邦大概理解不了扶苏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个距离皇位如此之尽,却最终无缘的人,会抱有一种永远都放不下的执念。毕竟、那个位置是皇帝,是人间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那样的位置,那样的权力,这世上的人,怎能不为之疯狂。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拥有过的东西当成一个宝,就像做过皇帝的总是觉得皇帝这个位置谁都想去抢。却不知道在农夫眼里,皇位还比不上自家的一把烂锄头。 扶苏自然不是农夫,但刘邦却真的是个把皇位当成宝的皇帝! 只是运气不太好,想要一统草场的野心被阎君们突如起来的改制给彻底的摧毁了。人间的变故又始终不断,搞得隔上几年就提心吊胆。做祖宗做成刘邦这个样子的,倒也是不多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孝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建康元年八月初六,刘保崩逝于洛阳宫玉堂前殿,时年三十岁。 刘保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着,被人用一种抬猪羊的架势抬着。火气蹭的就串上了脑门。 怒道:“尔等何人?怎敢如此对朕?莫非要造反不成!” 贯高看傻子一样的看了看刘保,道:“喊什么喊?抬着你走你还不愿意了,当心我找匹马拖着你走!你死了知不知道?还朕什么朕。” 刘保眼睛瞪得溜圆,道:“朕死了?怎么可能?朕怎么会死?” 贯高照着刘保的脑袋就来了一下,刘保气的想叫人看了眼前这个老头。可看了看左右,一个人也无,道路两侧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终究还是没敢发火。 贯高觉得刘保好像个傻子,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干了这么多年的判官和鬼卒,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傻鬼!刘邦的种不太行啊,到了最近这几代,短命且不说,单看这个智商就很令人担忧。 还是和刘保解释一下,毕竟和一个杀鬼生气无异于是在说自己也是个傻子,没必要! “你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你今天到寿。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睡着睡着就死了,具体死因我们也不清楚。回头你自己好好想想,或许能再想起些什么。” 刘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朕去哪里?为何要捆着朕?” 贯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是洛阳城隍府判官,专司接引生魂。自然是要带你去死后世界,至于为什么绑着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意见回头和你祖宗说去!刘邦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 刘保惊呆了,祖宗?刘邦?高祖……,眼前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高祖都不敢惹他? 贯高其实说了些大话,他却是对刘邦没什么敬畏,当年还真的对刘邦下了手!只可惜事情遭到泄露,没能成功,饶是如此,还是把刘邦吓得够呛。事情失败了之后,他其实是栽到了刘邦手里,刘邦念他忠义放了他一条性命,他却不愿意领情,直接自尽了。 这些年贯高和刘邦都不怎么碰面,贯高不想见刘邦,活着的时候自己虽然不领情,但刘邦的意思到了。死下来还是看刘邦不顺眼,但要是真的动了手,总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刘邦也不太相见贯高,这老头当年是真的想要干掉他这个皇帝,好在运气好,有人提前过来举报,他才得以先发制人。死下来之后,遇见贯高也有几次,每次都觉得脊背在发冷汗,看他的眼神里好像始终都有想要干掉自己的意思。 刘邦和贯高出于不同的思考最终做了一个相同的决定,就是能不见就不见,对大家都好! 刘保自然不知道祖宗的事情,听到贯高的话老实了很多,乖乖的任由鬼卒抬着,一路抬进了判官府。 刘祜赶着一驾普普通通的马车过来接儿子,他其实不太想来,从草场跑到阎君城实在是远了点,赶车也是很累的活,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给儿子赶车算怎么回事! 可惜刘祜虽然被接纳进了祖宗的群体,但还是没什么说话的权力。在老祖宗刘邦的指派下,光荣的接受了迎接以后皇帝的差事。刘祜一想到自己不单单要接儿子,以后还要接孙子,接曾孙、玄孙……,心里解决的好憋屈。 刘保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父亲,在判官府的大门口,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大声喊着父皇!刘祜这个尴尬,当着一群鬼的眼皮子底下喊什么,不知道皇帝在地府总是被指点是短袖么!尤其是汉朝的皇帝! 对着儿子就来了一脚,语气不善的道:“喊什么喊,要喊回去喊去,赶车,带你回去见祖宗!” 刘保不太理解父亲为什么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听话,坐到车辕上赶车就走。马车出了阎君城二十里。刘祜匆忙的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道:“你往哪赶呢?你认得路么?” 刘保无辜的摇摇头。刘祜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车去,儿子小时候明明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傻成了这样。这真的是自己的种?不会有其他的可能吧? 仔细打量了刘保的长相,嗯,大概是十几岁的模样,和自己挺像的,应该是亲儿子。 耐心给刘保指着路,父子两个慢慢悠悠的回了草场,回到了扩建之后的长安城。 刘邦在帝位上不停的敲着手指,等的有点不耐烦。按照时间来算,刘祜应该带着刘保回来了。总不能是在长安呆够了,带着儿子偷偷跑了吧?想了一会,应该不会。刘祜的全部家产都在长安城里,他能跑到哪去! 一群皇帝又等了小两个时辰,刘祜才带着刘保走进来。 对着刘保依次介绍了殿内的祖宗们,刘祜才回到自己的位上做好。心中微微升起了一种优越感!怪不得祖宗们总喜欢坐在一起审后世的皇帝,往这一坐,虽说是最末,但还是觉得很爽啊!后世的孙子往殿里一战,小心翼翼的样子多有趣儿! 刘保跪了,跪的相当之自然,跪祖宗没什么好尴尬的,尤其是祖宗们看起来面色不善的样子。 刘邦缓缓开口,问道:“刘保,你多大?” “啊?”刘保没想到刘邦会问这个问题,呆了一下才道:“回太祖高皇帝,保今年三十岁。” 刘邦脸色变的很苦,又一个没活过三十三岁的,这是老刘家的一个槛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短命?主少国疑的事情都蹦出来几回了? 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滋味,道:“三十岁啊,那你是怎么死的?” 刘保的脸僵住了……,这该怎么回答?睡死的?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想了半天,还是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是在玉堂殿里睡了一觉,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嗯?”刘邦从座位上忍不住站起身,再次问刘保道:“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保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一卷竹简朝着他的脑袋飞来,刘保把头微微一侧,躲了过去。刘邦又扔了一卷,又被躲了过去。反复几次下来,刘邦气喘吁吁的指着刘保道:“你还敢躲?来呀,给我打,打的他爹都不认识!” 一群皇帝狼一样的把刘保围起来,拳打脚踢。冲在最前面,打的最很的就是刘祜。儿子太给自己丢脸了,治国不行也就罢了,还可以拿继位时的年纪来推脱推脱,可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该有多傻! 刘保挨了一顿揍,心里有点委屈,自己又没说假话,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死的啊。说实话也要挨打?早知道就说自己是病死的好了,反正前面病死的皇帝那么多,也不差自己一个。 刘邦见到刘保的惨样,心里舒服了不少,又问道:“人间的后事可安排了?太子立了?” 刘保恭敬的道:“回太祖高皇帝,我死的仓促,没有来得及安排后事,太子倒是立了,是我儿子刘炳。” “刘炳?”刘邦沉思了一下,道:“他今年多大?” “额,就快满四个月了。” 刘邦一脚踹翻了桌案,指着刘保大声喊道:“给我揍,往死里揍!” 刘保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又被按到了地上…… 人间,刘保的皇后粱妠立虞贵人所生的儿子刘炳为帝。粱妠被尊为皇太后,临朝摄政,仿邓太后故事。 刘炳仓促间继承了皇位,却还未过三月,就显出病疾来。 粱妠惶恐间寻来了自己的哥哥,身为大将军的梁冀。 梁冀听了妹妹说的情况,沉吟道:“先帝只有皇上一个儿子,若是皇上不幸早死,当自宗室之中择立皇帝。” 粱妠神色焦急道:“我倒是知道应该这么做,可是宗室之中,哪有合适的人选。若是立了年长的,岂不是要分了你我的权,到时候我梁氏何以自处?” 梁冀想了想,道:“可效仿邓太后,立宗室幼子,乐安王刘鸿有一子,年不过八岁,可以立为皇帝!” 粱妠担心道:“乐安王正当壮年,立了他的儿子,他会不会蹦出来兴风作浪?” “不会!”梁冀表现的很肯定。“刘鸿是孝章皇帝的曾孙,距离皇室正统已过了三代,能做个乐安王已经是朝廷特许,他不敢有什么别的念头。立了他的儿子,不妨给他换一个封国,乐安的地理很差,把他改封到渤海去,得了好处,凉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我这就下旨,宣召刘缵进京。” “不可!”梁冀拦住自己的妹妹, 道:“皇帝尚未驾崩,岂可宣召诸侯王子进京。若是为群臣所知,恐生事端。” “那该如何?” “你以太后的名义,下密诏,让刘鸿遣人送儿子往京城送,但不可进京。留于京畿外等候,一旦皇帝事有不谐,几日内便可到达洛阳宫。” “好,就依哥哥所言。” 粱妠匆匆的书了一道密诏,交给梁冀,由梁冀指派心腹向乐安国传令。 刘鸿得了密诏,笑的合不拢嘴。他爷爷是千乘王刘伉,本是孝章皇帝的长子,因为生母地位低下,因此不得被立为太子,只封了一个千乘王。而今兜了一圈,皇位又要回到他的儿子身上,莫不是天命使然?一定是天命使然! 合该他儿子去做皇帝! 收拾车马,派遣心腹,偷着把儿子送走。一路到了洛阳都亭,就等小皇帝刘炳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接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缵并没能等太久,刘炳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没能比他的前辈刘隆多活上太久,从生下来到死下来,还没有活到三年。 贯高的脸色不太好,抱着死下来的刘炳,站在玉堂前殿,依次扫视着殿中的人。 不足三岁而亡,汉朝的皇帝里这是第三个。贯高虽然对汉朝的皇帝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啊,谁见到不会带上一些怜爱的情绪呢? 粱妠没有时间去为小皇帝的死而悲伤,她也不想为了刘炳而悲伤什么。刘炳虽然是丈夫刘保的独子,但那是其他宫妃生的,和她梁太后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现在的重点是赶快宣召等在洛阳都亭的刘缵进京接班! 梁冀亲自带着一队人去接人,怎么说也是下一任皇帝,值得他这个大将军亲自去一趟,毕竟天下还是老刘家的,梁氏想要长久的富贵下去,还是需要和皇帝的关系搞得好一点。刘缵和刘炳不一样,刘炳年纪小不记事,刘缵却已经八岁了,记事了,得注意一点。 刘缵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父亲把派人带着他,一路用快马跑到了眼前这个他不认识的地方。刘缵其实有点怕,这附近太过陌生,没有半点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赶到了他的管驿,为首的是个有着长长胡须的中年人。 “世子,快拜见梁大将军!” 随从在他的耳边把话说得很急,梁冀这等人物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如今亲自来着这里,岂不是说大王所交待的事情要成了,此时可不敢出了别的差错。 刘缵听了随从的话,恭敬的对梁冀行礼道:“乐安王世子刘缵拜见梁大将军!” 梁冀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时间紧急,还请世子马上跟我回京,京中形势难说,我不能离开太久。” 随从连忙抱着刘缵出门上马,行礼都不要了,跟着梁冀马不停蹄的跑,官道上掀起一阵阵的灰尘,似乎在预示着人间即将到来的改变。 刘缵被一路带到了玉堂殿见梁太后。 “乐安王世子刘缵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粱妠仔细看了看刘缵,八岁的孩子长的很清秀,眼睛大大的,一眼看去就觉得这孩子不错,应该很聪明。便笑道:“世子远来辛苦,不妨先去偏殿安歇。待我与大将军商议一番,再与世子细说。” 梁冀摆手道:“不必如此,新帝早登基一日便早一日安定朝局,臣请太后即刻下诏,命乐安王世子承孝顺皇帝嗣,即日继皇帝位。” 粱妠担忧说道:“若是如此,是否太过心急了一些?群臣会不会对此有意见?毕竟皇帝刚死,还没有下葬。” 梁冀道:“就算有意见又能如何?我是大将军,掌天下兵马,洛阳四门、宫中禁卫皆在我梁氏手中。你是太后,临朝摄政,谁又敢说上半句。总是博陆侯霍光,亦不及你我也。” 贯高在殿中静静的看过了这场拥立皇帝的大戏,抱着刘炳在怀里,不发一言。天家无情,哪怕是对一个小小的孩子。刘炳的尸身还在榻上,而殿中却无一人想着来料理他的后事。何其悲凉,何其哀凄。 “大人,咱们还不走么?” 贯高摇摇头,道:“走,看的差不多了,梁氏兄妹和从前的霍光根本没法比,两个奸佞小丑而已。” 审决刘炳的判官见到这个不足三岁的孩子时,也是忍不住摇着头,第二个了,汉朝的皇帝不是短命就是早夭,实在是让地府的判官们看不太懂。而且自刘肇开始,皇帝继位的时间就没有超过二十岁的。皇帝们显得波澜不起,反而是皇后和太后活的更长,也更能搞事情。 只是可怜了这些幼年就死下来的皇帝,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人生,就匆匆的告别了人间。 刘祜再一次赶车马车来了阎君城,在鬼卒的怀里抱过来刘炳,脸色阴沉如水。这是自己的亲孙子啊,一周岁还没到,死了、自己在人间居然绝后了…… 梁氏兄妹都干的什么事情,刘炳还没死呢,就安排刘缵在一边等着了,从古到今,何时有过这种奇葩事! 想了一路,刘祜觉得汉室的江山实在是有点多灾多难。窦太后、邓太后,再加上后来的阎太后和现在的梁太后。一群女人把刘氏的天下给玩了个团团转。 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皇帝就像是这些女人的宠物,玩的那叫一个开心,玩死了就换一个继续。历代的皇帝都瞎了,非得给外戚那么大的权力,高祖皇帝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立皇后?像秦始皇帝嬴政那样终生都不立后多好,后宫是多么的平稳,外戚之类的一概不存在! 抱着刘炳见了一群祖宗,刘邦的脸色那个难看,难看的刘祜不敢去看。高祖的脾气越来越差,搞得未央宫的气氛都变的愈发沉闷。一群孙子们都不敢去招惹现在的刘邦,总觉得他随时会原地炸掉! 刘邦是真的快气炸了,刘隆、刘懿、刘炳……三个了…… 老刘家传到刘秀这一代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死的早。又娶的都是什么女人,阴丽华和马明德还有邓绥也就算了,这窦氏、阎氏、梁氏都算什么玩意儿!是个太后就想临朝称制,当老刘家的天下是什么?玩具么? “刘保,这是你儿子,你自己带回去养。给我好好养着,养到梁氏死下来的时候。” 刘邦说话的语气很重,刘保乖乖的应声道:“是,高祖。” 刘邦看了看这群低着脑袋的孙子,又道:“我大汉传世三百余年,历经磨难而不倒,今一区区梁氏又能如何!我大汉照样可以传承万年!” 刘邦的讲话在一众孙子的喝彩声中结束,他却不觉得有丝毫的好过,梁氏在人间的权力太大,皇帝年幼,死了一个三岁的就又立了一个九岁的娃娃,那个叫刘鸿的乐安王也实在是不成器,被梁氏用一个渤海王的改封就给收买了。 就不能奋发一下,为儿子保驾护航么?你儿子刚刚九岁就被接到洛阳做皇帝,你这个当爹的就完全不担心的么? 刘邦着实不理解刘鸿是怎么想的,儿子送出去之后居然不管不问,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到渤海国享受自己的荒唐人生去了。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爹…… 人间举行了例行的朝会,八岁的刘缵带着天子十二旒,端正姿势,跪坐在帝位之上。粱妠坐在他的左后方,面前有一面帘子把她和外面的群臣分开。 大将军梁冀坐在百官的首位,依次处理百官的奏报。 “此跋扈将军也。” 小皇帝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后面的粱妠脸色一下就变了,梁冀的脸色也变了。一旁的中常侍曹腾,匆忙的喊了声“退朝!”。 群臣如鸟兽散,皇帝是老大,但梁太后是老大名义上的妈。再说如今的朝权皆掌握在梁冀手中,还是小心一点,先保全自身比较好。免得皇帝和梁冀神仙打架,最后自己遭殃! 刘缵的话没能传出去,群臣都不敢再提。若说还有什么人记着,怕是就只有当事人梁冀了。梁冀没有很快动手,而是等到了第二年,小皇帝九岁的时候。 一张毒饼就要了刘缵的命,气的刘邦在地府不停的拍桌子。梁冀这是要效仿王莽旧事么!叫来刘奭,一纸书信轻飘飘的落在了阎君殿。 老六看着眼前的书信,摸了摸脑袋,谁这么奢侈?纸价现在这么贵,还拿来当信纸烧!仔细看了几遍,才搞明白是刘邦写过来申诉的。无非是说梁冀这种外戚罪大恶极,应该好好的收拾一顿。如果可以的话,汉朝的诸多皇帝都很闲,都有时间来为阎君们分忧一下。 老六杵着下巴,无精打采的道:“刘邦希望咱们能够准许汉朝的皇帝们收拾一下梁冀这种外戚,你们怎么看?” 老五把信拿过去看了看,道:“这样不太好吧,新鬼死下来,自然有地府审决,若是任由他们自行解决恩怨,岂不是成了报复私仇。此例若开,日后如何服众?” 老七笑道:“你说的太严重了,梁冀和汉朝的一众皇帝终究是有些因果,刘邦想要收拾他一顿也是无可厚非。做的不是太过的话,我倒是觉得可以。” 老大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诸鬼平等,功过自有地府依律令审决,岂可任由他们私下处理。” 张良想要说话,却只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口。汉朝还没亡,他还是得避嫌。 鬼谷子知道张良想说什么,就替他说道:“还是再商量商量,鬼的怨气能够释放也是一件好事,都拒绝了也不是太好,不如准他们旁观判官府审决?” 我摇摇头,道:“不合适,判官府审决生魂,涉及生魂生前记录,不可由旁人参与。不如让他们去地狱围观好了,反正梁冀目前的过错已经够下刀山的了,地狱也不禁止围观。” 大家都点点头,老六就取出纸笔给刘邦回了一封信。 “碍于地府律令,无法允准汝之请求。然阎君殿思及梁氏与刘氏之因果,特批刘氏一族,可入地狱围观梁冀。” 刘邦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房顶。 围观梁冀?岂不是说梁冀已经确定了会下地狱? 刘奭带着一脸疑惑买了上千斤的水果回来,完全搞不懂刘邦想做些什么。 刘邦也没说,只是总在脑子里想着梁冀死下来之后的情景。喂猴子这种活动,最开心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更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贯高再一次神情复杂的把刘缵带了下来,没说的,九岁的孩子也干不了太多的事情,没什么过,也没什么功。通知老刘家的人把刘缵带回去养着,老刘家的娃娃快凑成一桌了。 梁冀没篡位,他好像真的没有篡位的心思。但他也不像霍光,霍光做很多事都是从国家的角度来思考,梁冀不是。梁冀的出发点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爽就什么都好,自己不爽就什么都不好。皇帝怎么了?照样干掉! 刘缵就是例子!爱谁谁,只要惹到了自己就统统送到下面。强行压下去了不服的群臣,把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刘蒜赶回清河国老家!立了自己的妹夫,蠡吾候刘志。 刘邦暂时放下了自己那颗悬在空中的内心,刘志十五岁了,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不是个聪慧却不知隐忍的聪明孩子。刘肇十四岁的时候不就干掉了当时的大将军窦宪么,顺手还把太后窦氏给逼回了后宫。刘志搞不好就是第二个刘肇呢!爆发一下,或许就和刘肇一样干掉了梁氏呢! 刘邦对刘志充满了一种期望,一种再度中兴大汉的期望。 期望还没来得及变现,刘蒜就先死了下来,死的很憋屈。几个大臣和宗室子弟私下勾结串联,想要拥立他来做皇帝,结果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梁冀先下手给干掉了。刘蒜什么都不知道,王爵就没了…… 贬为尉氏候,流放桂阳。刘蒜心里上火,气愤难当,干脆自己给自己抹了脖子。 刘邦这个气啊,人间的宗室子弟有本事的不多,既有本事又有声望的就更少,刘蒜绝对是其中的魁首。如此人才,不思匡扶皇帝,减除权臣,反而因为愤怒而自杀,是得有多傻? 现在不是先秦的时代了,动不动就自己给自己抹脖子是个什么习惯,既给地府的工作人员增加工作量,又给自己找不痛快!好好的活着不好么?人间不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怎么这群孙子就是不懂。刘邦想不明白,自己这么聪明隐忍的一个人,怎么就有了这么一群又笨又冲动的傻孙子。 刘蒜没能享受到皇帝的待遇,没有一个祖宗来来接见他,刘祜也没有去接他。一个王爵,劳不动这些皇帝的大驾,老刘家的王爵没一千也有八百,哪里搭理的过来! 刘蒜只能按着判官府给出的地图,一路找到了长安城,寻到了自己的父亲,上一任清河王刘延平。 梁冀又干掉了身为太尉的李固,还有讥讽他的崔琦。刘志的皇位彻底的稳固下来,梁冀的权位比刘志的皇位还要稳固的多。 加封梁冀的封地一万三千户,梁氏子弟封侯。未出三年,再加封地一万三千户,封其妻子孙寿为邑君。梁冀一路上升,待遇堪比萧何,赏赐甚至超过了霍光。梁冀愈发的飞扬跋扈,连身为太后的粱妠也感到深深的无力,无法制衡自己这个过于放肆的哥哥。 粱妠带着满腹的忧虑身死,死前遗诏还政于皇帝刘志。还给刘志和梁冀各自留了一封书信,信上的内容是一样的,四个字“好自为之”。 刘志看着粱妠留下的书信,越看越气,好自为之?要自己好自为之?身为皇帝还要受梁冀的压迫,自己如何好自为之?她梁太后把皇帝当成了什么? 梁冀也很气,好自为之?什么是好自为之?皇帝都是自己拥立的,没有自己,刘志还只是个小小的列候,哪有机会做什么皇帝!自己需要好自为之?真是笑话! 粱妠并不知道皇帝和梁冀的反应,她告诉他们两个好自为之,她自己又何尝不该好自为之。刘炳早夭,刘缵被她哥哥毒害,刘志又在梁氏的骄横下委屈了许多年。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因为粱妠是刘保的皇后么。若非有这层关系,梁冀何能成为大将军? 贯高看的很清楚,对粱妠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刘炳夭折时,粱妠没有半点母性,反而迫不及待的把刘缵喊过来扶立。等到梁冀毒杀刘缵,又装作不知,放任兄长胡作非为。这样的女子纵然是自己心思不坏,也是做了太多的错事。贯高见过吕后,死后也见过薄太后、窦太后、卫子夫等许多汉朝的皇后。还是头一次看见粱妠这样的,说坏算不上坏,只是有些私心。没做过太多的错事,却因为放任兄长,造了不少孽。 贯高对这样的女人没有说话的心情,只是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份,带着她往地府走。粱妠却表现的很开心,她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但是死下来之后却变回了二十出头的样貌。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年轻时的长相呢!都说青春一去难再有,如今她也算是返老还童了吧! 姬旦被商鞅点了名,负责审决粱妠。粱妠的生平很好清算,但她那个兄长,实在是罄竹难书。粱妠作为太后,放任兄长肆意横行,梁冀的罪过对她有很大的影响,梁冀干的坏事越多,她的考过就越重。 姬旦算了两个时辰,带算是算清楚了粱妠的生平。其中的八成都是在计算梁冀所带来的影响。 “唉”,姬旦悠悠叹道:“粱妠啊,你本来无甚过错,却为何要放任你哥哥梁冀呢?如今他的罪过影响到了你的考过,你也要被牵连进地狱去了。” 粱妠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地狱?我会下地狱?” 姬旦轻轻的点头,粱妠的事基本都是受了梁冀的牵累。若无梁冀,她又何至于此。 没等粱妠再说什么,姬旦就叫了鬼卒送她去地狱。免得稍后粱妠大喊大叫的,叫公房外的人产生什么误会。他姬旦从生前到死后都是道德模范来着,绝对不能落下闲话来。晚节不保这种事,让老刘家的皇帝自己享受就好了! 粱妠在走廊里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声音响彻了周围的几十个公房。姬旦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实在是有点吵。女人好像总是能在自己想要表达情绪的时候,发出这种让人感到刺破耳朵一样的嘶喊。只是这时候再喊出来是不是有点晚?早些年在人间的时候做什么去了?生前若是谨慎一些,又何必死后受苦。 姬旦摇摇头,把粱妠的事从脑袋里抛出去,准备审下一个鬼。 天帝的一卷旨意顺着通天路悄悄的飘了下来,一路飞到了阎君殿。 “批准扶苏等人所请,由阎君殿酌情开放对外通道。适度遣派商队外出,促进对外交流。” 话说的很简单,归根结底其实就只四个字“酌情办理”。皮球还是踢了回来,涉及对外邦交的大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权了! 老大再三看了几遍,叹气道:“天帝的决定也太草率了吧?万一咱们玩的太大和人家打起来怎么办?” 老五颇有兴趣的道:“打起来也不错,地府这阵子实在太无聊了一点。话说自从天狼被镇在学山底下之后,周围都显得平静多了。” 老六白了他一眼,道:“唯恐天下不乱!打起来有什么好。” 我点点头,认同老六的话。 老七:“既然天帝已经同意了地府对外派遣人员,那咱们是不是该立个章程?” 老大眼睛转了转,对外面喊道:“宣御史大夫嬴扶苏。” 门口的鬼卒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大声问道:“敢问阎君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没听清楚!” “去喊御史大夫嬴扶苏过来!”老大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鬼卒扣了扣耳朵,又小跑着往前来了两步。脸色带着一丝不好意思,问道:“大阎君说的什么?” 老大无语的看了看这个鬼卒,脑子里大概在想要不要换一个鬼过来值守。是这个鬼的耳力不太好,还是阎君殿真的搞得太大了一点?导致站在门口听不清楚里面的声音。 “去请御史大夫嬴扶苏过来。”老大这一次干脆用了传音。 鬼卒又小跑着出去,至于什么时候能把扶苏找过来,就完全说不准了。 扶苏已经很久没来阎君殿值守了,自从上次和妲己逛街回来,参加了阎君村的聚会之后,就不再在阎君殿常驻。他现在主要停留在御史府,有闲的时候都在草场上的咸阳宫。吕雉走了之后,扶苏多了不少的事情,虽说秦朝已经削减了几十万的鬼卒,但一群闲的没事儿干的名臣猛将,现在每天搞得事情更多。有些鬼就不能让他闲着,忙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顶级的能人高手,闲下来就成了最能搞事情的无赖泼皮。李信和甘罗吵架差点动了兵器这种事儿说出去能让人信?但这种事就是出现了,还不止这一起。 扶苏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阎君殿,对着诸多阎君依次行礼。道:“参见诸位阎君,不知何事宣召?” 老大把天帝的旨意扔给扶苏, 道:“天帝已批准了对外通商的请求,只是地府并没有相关的机构和章程,需要你从零开始做。” 扶苏详细看过天帝的旨意,道:“详细的章程我已经做了准备,随后便提交至阎君殿,请诸位阎君过目。” 老大点点头,扶苏这样的人用起来就是放心,很多事都事先有准备。有准备的总是好的,省心省力还省时。 批了几卷公文,抬头一看扶苏还没走,老七问道:“扶苏,你还有什么事么?” 扶苏带着一丝迟疑,说道:“我有意将大秦群臣都调至地府任职,放弃在草场上的一切,只是舍不得我父亲耗费心血打造的咸阳城,希望阎君们能够出手保留下这座城池。” 我想了想,道:“此事暂时延后,秦朝的臣子在地府任职也需要一些时间,此时若是秦朝从草场上下来,草场只剩下汉朝,对后来者不太好。再等一等,人间改朝换代之后,我亲自出手将咸阳城移出草场。” 扶苏躬身道:“多谢阎君。” 第一百四十六章、偷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志没有辜负刘邦的期望,联合了五个宦官,带着人在密室里歃血为盟,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干掉梁冀! 五个宦官用尽了一切力量,调动司隶校尉,全力围攻梁冀的大将军府,成功干掉了梁氏一族。 梁冀带着满腹的郁闷死了下来,明明朝野的大权都是在自己手里的,宦官们跟自己的关系也一直不错,怎么就突然之间变了形势?宦官们怎么就倒向了傀儡皇帝,不应该啊! 贯高没怎么搭理他,梁冀这种鬼,安安静静的带到地府去就好了,和他说那么多又没用。再说这种人人品太差,贯高也不太喜欢这种人。一个傻子,没什么搭理的必要。宦官们为什么和皇帝联手干掉梁冀,根本就是梁冀占的权势太多,不给别人汤喝,做了人家的绊脚石都不知道,被人一脚踢开也就很正常。 倒是刘志有点出乎贯高的意料,近十三年的傀儡皇帝,居然一朝翻盘了!和刘肇一样,借的宦官的势。汉朝的政局实在是有些奇怪,自刘炟死后,不是女人蹦出来,就是外戚蹦出来,女人和外戚下去之后,又是宦官蹦出来。 国朝皇帝,大权旁落简直就要变成日常,这样的国家居然还能一直继续下去。贯高觉得真的很神奇,难不成当真是天命使然?老刘家的国祚还没到头? 梁冀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被绳子绑着,用的还是套扣,这是捆绑战场降俘和罪犯的手段。如今用在他这个大将军的身上,叫梁冀有点摸不清头脑,自己不是死了么?怎么叫人捆着?还有这伙人都是谁?穿的甲胄服色完全不像汉朝的人马,这是哪里来的?还有这里是哪里?不像是洛阳啊。 梁冀的郁闷没敢发作,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装怂一点比较好。做人嘛,势力不如人的时候就该装孙子,又掉不了半两肉,何必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梁冀想的很开,贯高瞥了两眼,见他老老实实的,也就由着他,判官府就在前面,把他送进去就大功告成。要是每送一个鬼都要解释半天地府的环境状况,贯高怕是会被累死。像梁冀这样的就很好,什么也不问,醒了就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走,也不吵也不闹。 梁冀被分配到了吴实的判官房,吴实得知自己要审决梁冀的时候,拿双手抱起了脑袋。姬旦审粱妠的过程已经在地府传开了,粱妠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核算梁冀带来的影响,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啊,放到平时够审好多鬼了! 梁冀诶,比粱妠复杂不知多少倍。怕不是得算到明天早上去?吴实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咚咚!”公房的门被敲响,吴实看了一眼,道:“进来吧。” 贯高牵着绳子,绳子上绑着梁冀,就这么牵进了吴实的公房。吴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情况?人间的判官对新死下来的鬼都这么狠的么?绑的如此紧实,是怕他跑了么? 贯高朝着吴实施礼道:“老吴,人我给你送来了,人间的大将军梁冀,就在这了!” 吴实苦笑着道:“我情愿你把他送到别人那里去,你知道的,我最近状态不好,不是很想干活!” “为什么不请假休息一阵子?” 吴实怨念深重的道:“判官府每一百年才有一个月的假期,等闲是不许请假的。” 贯高好奇的问道:“那什么情况可以请假?” “要投胎的时候……” 贯高对吴实用了一个深感同情的眼神,判官府里的判官绝对是地府所有职务里最辛苦的一个,每天当值最早,下职最晚。事务最多,休假最少! 人间城隍府的判官就好的多了,虽说也是挂着判官的名头,却不隶属于判官府名下,不受商鞅的直接领导。假期上要比吴实这种判官富裕的多,每十年都有一个月的休假,一百年下来就是十个月,是吴实的十倍。 吴实羡慕的说道:“还是你们这种城隍府的判官好,假期多!” “你也可以调过来的么!” “没可能的,我们商山四皓当初是被九阎君给抓到判官府来的,商君一直在盯着,申请调动根本不会被批准。” 又和贯高抱怨了几句,才想起来梁冀还在一边站着,吴实才道:“下次再聊好了,我得干活了,争取在今天晚上核算完梁冀的生平,这样还能好好睡一觉!” 贯高把绑着梁冀的绳子接下来,和吴实告辞。他也没有很多清闲的时间,人间每天都会死很多的鬼下来,他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忙。 梁冀的眼珠子转了转,手被松开了,也就是说自己自由了。眼前就只有吴实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老头鬼,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 吴实没急着和梁冀说话,而是先打开了记录梁冀生平的卷宗,内容实在太多,需要好好的看上一遍。 梁冀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什么顺手的家伙,这屋子里除了吴实身前的桌子和桌上的竹简之外,就只有一个大火盆。火盆肯定是不行的,太烫了,很容易在伤人之前先伤到自己。 梁冀最终还是决定用拳头,反正眼前这个老头的身板看上去弱的可怜,应该一拳就能放倒! 悄悄的走到吴实背后,对准他的脑袋,一拳就锤了下去! 吴实发出一声闷哼,悠悠的倒在桌案上。梁冀推开门就跑,跑的比兔子都快!吴实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梁冀跑了,跑得好!自己这下应该可以报工伤,十天半个月的伤假应该少不了。 算了算时间,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吴实才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鬼袭击判官,跑了!抓逃鬼啊!” 判官府因为吴实的嘶喊,稍稍有了一些混乱。商鞅在第一时间到了现场,将其他的判官鬼卒都赶回去干活,带着吴实回到他的公房,神情严肃的看着吴实。 吴实面不改色,依旧是一种迷迷糊糊的样子,道:“商君,梁冀偷袭我,将我打晕,自己偷着跑了。” 商鞅瞟了瞟他,揶揄的说道:“梁冀一定很健壮,所以才能一拳将你打晕。你也一定伤的很重,所以到现在都有些迷糊。既然你因公事受伤,那么自然需要一些假期来休养。最好是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对不对?” 吴实感觉自己的身子有点抖,商君是出了名的眼里不容沙子,严厉的很,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借机偷懒,岂不是要被狠狠收拾一顿。狠了狠心,反正谎都说了出去,那干脆狡辩到底! “商君误会了,我的确是被打的不太舒服,但也不至于要那么久的假期,有个两天三天的,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哦?你倒是一心为公。那么是否愿意去做一件不是很麻烦的事情?” 吴实连忙问道:“还请商君明示?若在我能力之内,吴实义不容辞。” 商鞅点点头,笑道:“梁冀袭击判官府判官,触犯地府律令,决不能放任在外。他在人间的过往也很繁杂,不是判官中的老人根本不好算清。你死下来也三百年了,又是判官府的地仙之一,就由你来全权负责梁冀的事情好了。” 吴实说不出话了,自己成为地仙也不过是近来几日的事情,怎么会被商君给知道了?难不成是崔广他们出卖了自己?来不及想那么多的事情,还是先把商君应付过去比较好。 “梁冀之事,商君尽可放心,我必全力办理。” 商鞅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判官府最近很多判官在休假,日期排的很紧,未来三百年怕是没办法安排你的假期。你坚持一下,有没有什么意见?” 吴实偷偷看了眼商鞅,商鞅的嘴角是笑着的,眼神却凌厉的很。还是没敢表达什么反对意见,把头低下、 “我没意见,一切交由商君做主!” 商鞅笑的很开心,吴实是个聪明人,但总是干一些傻事,地府的鬼什么时候也会被人打晕了,怕不是个笑话。 “去做事吧,梁冀应该快跑出阎君城了。” 梁冀不是快跑出了阎君城,而是已经跑出了阎君城。他没想到逃跑的过程会这么顺利,一个追过来的都没有,大门口的守卫甚至还笑着和他打了两声招呼。 梁冀有点摸不清楚状况,这的守卫这么松散的?自己就这么自由了? 梁冀想着想着, 一头撞在了吴实身上。 察觉到自己撞了人,梁冀怒道:“哪里的老鬼,敢挡本大将军的路?” 吴实的脸色黑的可怕,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想休假却被抓了三百年的劳力。还有比这更惨的事情么! 一把抓住了梁冀的衣襟,道:“你还好意思来问我?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被减了三百年的假期!知不知道我多久没休过假了!知不知道你的生平有多难审!知不知道我现在很不爽!” 梁冀被他晃得头晕,照着吴实的脑袋就是一拳。 吴实一点事儿都没有,梁冀却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疼,一拳下去像是打到了石头上,这小老头的脑袋什么时候这么硬了? 吴实没有心情和梁冀说太多的废话,提着他就往天上飞。 梁冀吓得手脚不停乱晃,飞起来了?上天了?这老头是干什么的?会飞??? 第一百四十七章、刀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吴实当然会飞,地仙哪有不会飞的。这是基本的技能啊!神仙要是飞都不会,还叫什么神仙! 把梁冀往公房的地板上一扔,也不和他多话,肯定是下地狱的鬼,没必要多,抓进时间核算完,看看他会在地狱里呆多少年才是正事! 吴实整整算了六个时辰,都快亮了才把梁冀的生平核算完。 五十年刀山地狱,五十年油锅地狱,五十年沉沦地狱。这就是梁冀最后的刑期,经过阎君殿盖印之后的结果。 喊来守在外面的鬼卒,把梁冀架走!有多快就要多快!吴实不想看见他。因为他,自己三百年的假期都没了。这是深仇大恨,忘不聊深仇大恨! 梁冀一头雾水,这老头把自己抓回来之后就一个字都没,把自己扔在那一动不动。然后进来两个鬼把自己架起来就跑,这是打算把自己送到哪里? 吴实又给刘邦写了一封信,详细明了梁冀受到的审决,将要去的那些地狱,还有每个地狱要呆多少年。 刘邦感觉到了深深的解恨,一百五年的地狱,比项羽还要重一些,就应该这样,权臣什么的都最可恨了! 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刘奭,刘邦吩咐道:“刘奭,让刘祜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刀山地狱看看梁冀。” “是,高祖。”刘奭连忙写信烧给刘祜。 刘祜收到信件,驾上马车,来接刘邦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刘邦对此不是很满意,赶个马车都如此缓慢,当初是怎么做皇帝的? 算了,今心情好,没必要和一个后世的孙子一般见识。 往马车上一坐,对刘祜道:“赶车,刀山地狱,快一点!” 在车上坐了一会,马车一动不动…… 刘邦探出头看了一眼,刘祜好像是在发呆,伸手拍了拍他,问道:“怎么不走?” 刘祜声的道:“高祖,我…我不认识去刀山地狱的路……” 刘邦:“……” 沉默了许久,刘祜心翼翼的道:“高祖,我,咱们边走边打听可以么?” 刘邦无力的点点头,这样的孙子是怎么做的了皇帝的。大汉能在人间延续到今,真是老爷给面子啊!不对,是帝给面子啊!回头得给帝捎封信过去,好好感谢一下! 草场的边界,一头老牛在慢悠悠的啃食着青草。管仲躺在牛背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他的修行停顿了,卡在地仙的门槛上,死活就是上不去。明明再上一步就成仙聊,怎么就是成不了呢?管仲对此感到深深的郁闷。 草场的范围被缩到了从前的十分之一,秦汉双方的部队也被解散了绝大部分,双方已经很久都没有冲突了。管仲的日子变的悠闲了不少,多了很多时间来思考修行上的事。人间那群贪心的混账,到现在还把他当做祖师爷供着,管仲才不想做这群饶祖师爷。想他管夷吾当年也是一国良相,尤善理财。应该和范蠡的地位差不多的,可如今看看范蠡,地府的卸任阎君,界的在职财神,再看看自己,地府罪鬼一个,而且是千年不变的罪鬼,都是被女闾给坑的…… 管仲就在反复的思考中见到了刘祜的马车,刘祜他是认识的,老刘家的一个不肖子孙,也是做过皇帝的,现在专门负责赶车。 刘祜把马车停在距离管仲几步的位置上,远远问道:“管相,请问刀山地狱应该怎么走?” 管仲闻言,把手臂随意的抬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躺在牛背上晒太阳很舒服,不想起来。 刘祜记下方向,正要道谢,却被刘邦给止住,刘邦不知何时从车厢里探出了头,正轻轻拍打着刘祜的肩膀,示意他别急着走。 朝着管仲微微拱手,刘邦开口道:“管相,许久未见,您向来可好?” 管仲带着些怨念从牛背上坐起来,刘邦是汉朝的开国皇帝,虽辈分在地府不算高,但就地位来讲,并不比他管仲低。开国皇帝还是很有必要尊重的,毕竟是打下了一片江山的牛人啊! 在牛背上还了一个礼,管仲道:“承汉高祖的挂念,近些日子还不错,您怎么样?” 刘邦摇头道:“不及管相这般悠然,后世子孙不成器,唉……” 管仲多少知道刘邦的那些烦恼,人间的太后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外戚跟韭菜一样剪掉一茬又一茬,好不容易弄掉了外戚又冒出了宦官,正统的朝臣一直都没能在朝堂上拥有足够的权力和话语权,这不是一种好现象。 管仲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安慰几句,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汉高祖又何必总是挂念在心上。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啊。” 刘邦感慨道:“话虽如此,可还是难以自制。管相进来可见到了扶苏?” 管仲摇摇头,道:“扶苏已经很久没来了,你又想和秦朝开打?老实一段时间不好么?我难得像现在这样轻松。” 刘邦笑道:“管相误会了,我没有和扶苏开战的打算,现在一家就只有一座城,打起来战场不够大,太亏。我就是随口问问,太久没见到扶苏,想和他聊聊来着。” 管仲对刘邦的话有些狐疑,汉高祖在地府的名声一向都不太好,出了名的老流氓一个。 刘邦不知道管仲想的那般多,他也的确就是随便问问,汉朝和秦朝的差距一直都有,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现在汉朝只剩下长安,秦朝只剩下咸阳。两座城距离的太近,若是打起来,很难保证长安城可以完好无损。 现在草场的局势其实很想人间的春秋时代,一座城就可以称作一国。彼此之间相距太近,凡是攻伐,皆需慎之又慎。势力不及人,就更要心,刘邦现在其实很怕扶苏过来找他的麻烦,毕竟草场被大幅度缩水这件事,严格来还是因为他的干系。 和管仲告了辞,让刘祜继续驾车赶路,还得去刀山地狱看梁冀呢! 想到梁冀,刘邦又道:“先不急着往地狱去,先去杜康那里,去买点瓜果!” “瓜果?”刘祜疑惑道:“高祖要瓜果做什么?” 刘邦笑道:“去看猴子,不带点吃食怎么能行!” 猴子?不是要去看梁冀么?难不成高祖要把梁冀当猴子看?刘祜感到背后突然有些发寒,果然还是不能得罪高祖啊,梁冀都成猴子了! 刀山地狱的狱卒头头起来也姓刘,是春秋时期晋国的生人,叫刘昆。以前是晋国的一名吏,死后留在地府接替了去投胎的老狱卒,守在刀山这里。 刀山地狱的景色比较单一,但是很明亮。明晃晃的钢刀阵列在盘山之上,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此处地狱中,罪鬼的日常就是从山脚爬到山顶,再从山顶回到山脚,周而复始、循环不绝。没有一刻的停歇,一日又一日的受钢刀之苦。 这里的狱卒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务,只是登记新鬼,释放刑满的罪鬼。梁冀是几前被送过来的,刘昆对他的印象很深,刀山地狱这么多的鬼,梁冀是第一个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的。一个被判到地狱的鬼居然不知道自己要下地狱?这鬼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梁冀此刻就在刀山的山腰上,脚踩在尖尖的刀刃上,并没有被刺穿,这满山的钢刀并不会带来任何的伤口,只会带来无与伦比的疼痛。这山上就没有一处脚下不是刀刃的地方,想找个地方歇息片刻都找不到。 梁冀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里,从公房出来的时候,他是被两个鬼卒给架出来的,商鞅没什么,鬼卒也没些什么。进来之前问了看守在簇的狱卒,狱卒也没什么。只是偷笑着就把他给送了进来,然后他就开始了无止境的痛苦生活。没有休息,没有睡眠,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不停地走啊走。 刘邦走在前面,刘祜背着一大筐的瓜果跟在他身后。 朝守在地狱门口的刘昆拱了拱手,道:“狱卒,我是汉朝刘邦,来此探视一个叫梁冀的。” 刘昆翻了翻手里的名册,道:“刀山地狱里叫梁冀的几十个,你要找的是哪个?” 刘邦道:“人间汉朝的外戚,大将军梁冀,前几刚死下来。” 刘昆又翻了翻,道:“找到了,我叫人送你过去,你不恐高吧?” 恐高?刘邦没明白狱卒怎么这么问,还是点零头,道:“不恐高的。” 刘昆表示没问题,叫来两个鬼卒带他去看梁冀。 刘邦这才明白为什么鬼卒会问他恐不恐高, 他此刻就坐在一个大大的筐里。鬼卒们在山顶上架起了高达十几尺的铁架,用绳子从山顶连接到山脚,硕大的草筐就被悬挂在绳子上。 鬼卒介绍道:“这是墨子的手笔,专门用来看罪鬼的,我么在这边发动机关就可以把你送过去,你看够了,要回来的时候就朝我招招手,我看到了,就会变幻机关把你接回来。” 刘邦点点头,坐在筐里,手里抱着一堆的瓜果,对鬼卒道:“多谢差官,我准备好了。” 鬼卒发动了机关,大筐慢慢的往前动了起来,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要从半空中掉下去。 刘邦虽不恐高,却还是紧紧抓着筐沿,探着脑袋往下面看。 看了足有半刻钟,刘邦想起了一件事…… 他没见过梁冀,不认识哪一个才是…… 地府的五千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孝桓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找不到哪个是梁冀,又不想回过头去问狱卒。好歹是大汉的开国皇帝,丢不起这个脸。 刘邦在往下面看,下面的鬼也在往上面看。如此光明正大的旁观,让罪鬼们都深感不爽。梁冀大概是里面最不爽的那一个,刘邦的大筐就悬在他的头顶,他走一步,大筐就跟着往前挪动一下。这是冲着他来的? 刘邦坐在筐里想了想,对下面喊道:“梁大将军何在?我等奉命来寻!” 找我的?难不成是来救我的?梁冀心中一喜,连忙朝着头顶喊道:“本将军在此,你是何人?” 刘邦寻声看去,正看到站在他筐底下的梁冀,好嘛,合着一直都在这躲着。灯下黑啊! “梁大将军,我是老将军派来的,老将军要我给将军送些吃食,再问将军几个问题?” 梁冀只当是自己父亲得知自己死了下来,派人来看自己的。便道:“老将军要问些什么?” 刘邦道:“将军何以毒杀皇帝?” 这话出了刘邦的口,叫下面许多罪鬼惊了一惊,纷纷看向梁冀,有几个离的梁冀近的,还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皇帝都敢毒杀,这种狠人还是别靠的太近比较好! 梁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就是干掉了一个小皇帝么,霍光当年不也废过昌邑王?毒杀一个小皇帝有什么的。 “告诉老将军,皇帝虽然年幼,却极为早慧,对我梁氏心怀不满,我恐其长大便会对我梁氏动手,故此先下手为强。” 刘邦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气愤,继续问道:“将军为何不篡位自立?” 梁冀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头顶上的筐,道:“王莽前车之鉴不远,何足以效仿?我为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富贵无以复加,何必冒篡位的风险!” 刘邦被梁冀的话弄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该说他是聪明呢?还是傻呢?明明干了很多王莽干过的事儿,偏偏最大的一件事不敢干。不篡位就没风险了?他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做为权臣,能得善终的又有几个?真当自己是霍光啊,霍光都全家被诛除了,他梁氏何以幸免?这么想的话,好像还是王莽混的最好,再不济人家做皇帝了啊,时间再短也是爬到顶了! 刘邦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把里面想法丢出去,他是汉朝的祖宗,怎么能想着权臣篡位的事。权臣就该像梁冀这么傻,权倾朝野也不篡位,坏事做绝搞的敌人无数。这样的权臣才是最好的权臣! 梁冀见头上许久都没有声音传出,就问道:“老将军还有其他的问题么?” 刘邦连忙答道:“没了,老将军的话问完了。老将军说地府的律令森严,将军耐心服刑,待刑期满了,自有自由之时。” 梁冀对着空气狠狠的挥了一拳,死下来之后他实在是有些憋屈。堂堂的大将军,死下来之后连人间的那些死囚都不如,这是何等的羞辱。 “老将军要你带的吃食呢?”梁冀还是接受了现实,现实就是无法被拒绝的东西,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总是会气势汹汹的涌过来,像个张大嘴的怪物,把人一口吞下。 刘邦从筐里拿出一颗苹果,道:“将军接好!” 看起来又大又圆的苹果直直的砸到了梁冀的脸上,发出“啪”的声响。梁冀伸手抹去,脸上都是破碎的果肉,夹杂着苹果的汁水。这苹果看着好的很,却分明是个烂的,砸在脸上就碎,徒留下一堆烂果肉。 “你这小厮,看准了再丢,砸到本将军了!” 梁冀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快,刘邦却觉得有趣的很,又往下面丢了一堆的瓜果,毫无意外的都落在了梁冀的脸上。 梁冀接了半天,一颗好果子都没有,落在手里的全是烂的,砸在脸上的也是。梁冀感觉到有些不对,便道:“你这厮,到底是谁派来的?怎么总是往我的头上丢!” 刘邦笑道:“我自然是老将军派来的啊,我这筐不受控制,只能悬在将军的头顶,将军还是忍耐忍耐!一会就扔完了!” “你给我扔的远一点!”梁冀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刀山。 定期去刀山地狱,把梁冀当猴子看,已经成了刘邦的日常。秦朝的主要力量都加入到了地府新的体系里,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大臣在草场上看守长安城。 刘志这些年玩的越发放肆,干掉梁氏之后,生活愈发糜烂。地府的汉朝皇帝们本以为刘志会是第二个刘肇,却没想到他连刘欣都不如。 刘欣没能听到这些祖宗和孙子最后给他的评价,他早些年就投胎去了,在地府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从死下来就被挂起来,一直挂到投胎的那一天,地府应该很难找到比他更惨的鬼了。 刘邦已经对人间的局势不再抱有什么强烈的信心,自从刘肇之后,继位的皇帝就开始一个不如一个,玩到现在还没玩垮掉,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 刘志比很多前辈都荒唐,可神奇的是他比许多前辈都长寿。今年已经是三十六岁了,从光武中兴起,汉朝的皇帝能活过三十五岁的就只有刘秀和刘庄,而今又多了一个在位的刘志。刘庄始终都认为刘志不该活的这么久的,一个荒唐的帝王活的久了就是灾难。最好是不到二十岁就死掉,把多余的寿命都让给刘肇那样的聪明勤快的皇帝! 可惜刘庄的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法,刘肇死在二十七岁已经是过往的必然,而人间三十六岁的刘志,身体也开始走了下坡路。 大概是长久以来的放纵掏空了身子,刘志一病不起。地府的诸多汉家皇帝为此都松了一口气,刘志终于要死了,下一个皇帝若是足够英明,或许可以再延续几十年国祚。 想到下一个皇帝的问题,一群鬼才注意到刘志给自己找了无数的女人,却只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松出去的一口气又被吸了回来。 刘志也很头痛自己继承人的问题,没儿子,怎么办?他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啊!现在去生好像有点来不及了,也不能保证一定生的出来,若是从宗室里选,又该选谁合适呢?这些亲戚怎么看都不太靠谱,万一选了个白眼狼,继承了自己的位置之后给自己抹黑怎么办?刘志在反复的犹豫之中病入膏肓。 等到想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刘志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随后眼前一黑,刘志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再睁开眼睛,他正被人绑着手脚,用一根木根从手脚中穿过去,像是抬猪羊一样抬着走。 贯高瞟了瞟刘志,汉朝的皇帝里最荒唐的一个,身为洛阳城隍府的判官,在洛阳值守了一百多年,贯高有资格评价汉朝的这些皇帝。看过这些皇帝之后,他莫名的觉的刘邦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骄纵了些,但比这些后来的混账好多了。 刘志试着挣扎了一下,没什么效果,绑的太紧,身子悬在半空,没有着力点,挣扎只能是一种徒劳。 “老丈,敢问您是何人?朕又为何在此?” 贯高眼神奇怪的看了看刘志,刘邦这个孙子做皇帝挺失败的,礼貌倒是不错,还知道唤他老丈。心情略微好了一点,对刘志说道:“我乃洛阳城隍府判官,司掌接引生魂。你今日身死,我特来接你去地府。” “我,我已死了么?” 贯高十分用力的点头,表示你说得对!你就是死了!死的透透的! 刘志有些垂头丧气,说死便死,真是半点不由人。可怜他的身后事还没有安排好,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业会被哪个亲戚给捡了去。 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被人抬着。又问道:“判官,朕落到地府会是何等下场?为何要把朕如此捆着?” 贯高头也不回,道:“忍着点,我和你祖宗有过节,你们汉朝的皇帝都是这个待遇。一会就到判官府了,进了公房就放你下来。至于那边怎么判你,我也不知道。” 刘志疑惑道:“判官与朕祖上有过节?莫不是哪位先帝无意冒犯了大人?” 贯高缓缓说道:“你和前面的几个皇帝比起来话太多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 刘志见贯高语气不善,也就不敢再问。贯高乐得清静,也不再搭理他。 到了判官府,守在门口的鬼卒隔着老远就对贯高打招呼! “贯判官, 您这是又抬下来一个?” 贯高点点头,边走边说道:“是啊,老刘家又死下来一个皇帝,麻烦!” 鬼卒笑道:“就是那个娶了五千多个美女当老婆的那个?好像有些年没死下来过皇帝了,倒是匈奴那边死了几个单于。” 贯高道:“二十一年了,这个皇帝比前面的活得长,活到三十六呢!” “呦,那这个厉害,三十六啊!算得上老年皇帝了!” “嗯,在皇帝堆里算是老的了!就是荒唐了点,您帮忙去查查,看看分到了哪个判官的公房里。” “行!我去查查,这皇帝叫什么?” 贯高照着刘志踢了一脚,道:“你叫什么来着?” 刘志被踹的一激灵,连忙道:“刘志!卯金刀的刘,志气的志!” 第一百四十九章、翻车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鬼卒听了刘志的名字,匆匆跑进去,隔了一会又跑出来,喊道:“贯判官,中大奖了!商君亲审!” “什么?”贯高有点不敢相信。商鞅已经很少亲自审新死下来的鬼了,上一个是刘病已还是谁来着?刘志何德何能,能让商君亲审。 鬼卒再次肯定的说道:“商君亲审,我看了三遍,没错!” 贯高停顿了一会,才又问道:“商君有多久没有亲自审过生魂了?” 鬼卒摇摇头,道:“记不得了,商君是判官府第一判官,虽说是判官的名头,实际上却不负责具体审理的事情,只有兴趣来的时候才会亲自参与审决。” 贯高想不明白,刘志到底哪里吸引了商鞅的注意力,仔细看了刘志两边,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鬼卒催促道:“贯判官,还是赶紧送进去吧,别让商君等的久了。” 贯高连忙带着人小跑进去,抬着刘志的两个鬼卒脚步一时间有些混乱,闲些摔在地上。刘志被晃得有些头晕,干呕了两声。贯高这才想起来刘志还被绑着呢,又匆忙把他从棍子上放下来,把绑在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别的判官也就算了,对他这点小动作没什么意见。但商君…,还是早点解开的好,免得挨批。 贯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皇帝看不顺眼都敢尝试于干掉!但他就怕商君,严格来说是一种敬畏。敬畏商鞅的法度,敬畏商鞅的严明。只是心中的敬畏太多,导致衍生出了一点点怕的情绪! 贯高在自己的胸口狠狠拍了两下,没错!自己不是怕商君,只是对商君太过敬畏。 轻轻敲了敲公房的门,小声说道:“洛阳城隍府判官贯高,带人间汉朝皇帝刘志至判官府审决!” “进来吧。” 商鞅的声音从公房里传来,贯高整了整衣衫,确认没有丝毫的散乱,这才推开房门,带着刘志走了进去。 对着坐在桌案后的商鞅躬身行礼,袖子几乎贴到地面上,礼仪做的无可挑剔。道:“贯高参见商君,刘志已经带到,请商君审决!” 商鞅点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贯高再行一礼,道:“属下告退。” 商鞅没再说话,贯高缓缓的退到门外,关好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商君的名头太大,压迫感实在是太大了些,还是在外面呆着舒服。贯高又深呼吸了几次,才带着鬼卒往回跑,人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若非刘志是皇帝,实在没有必要单独带着人送他一趟。一个皇帝死下来,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刘志站在房里,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低着,没有直视商鞅。贯高表现出的小心翼翼他是看在眼里的,毕竟是干掉了梁冀的皇帝,他才不傻。 商鞅看了看刘志的生平,前面十几年差不多都是傀儡,没有什么自己的决定,也就无所谓功过。后面干掉了梁冀之后,才放的开了很多。个人私德上可能有点问题,但要说对民生有害,也就是卖官鬻爵了。可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国家的财政没钱,没钱什么都干不了,救灾、民生…哪一样不得用钱。卖官的事儿刘彻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也是要从原因上加以考虑的。 纳了五千多名妃嫔,这个倒是有些问题,不过真正涉及到功过的却也是少数,没到下地狱的程度。 放任宦官,干掉了不少士大夫?政斗的事情纳入到功过考核里,还是要深加考虑的。宦官干政,先秦的时候就有赵高这个例子,但汉朝防的一直比较严实。还是自刘肇开始,宦官才真的参与到了最顶级的权力场。刘肇和刘志都是接着宦官的力量扳倒了权臣,可惜刘志没有刘肇的手段,没能把放出来的宦官再限制回去…… 商鞅核算了半天,才定下了刘志的功过,差一点就上了中等的考过,差一点就落在了下等的考功。刘志在两项考核项目上都是差一点,最终被定为下等考过,中等考功,不得不说也是他的运气。 把竹简往火盆里一扔,等阎君殿回复。纸张现在的价格还是太高了一点,没办法真正的普及。听说阎君们把蔡伦给弄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在竹简上刻写还是不太方便。 看着竹简在火盆里化作灰烬,对刘志道:“刘志,你是粱妠和梁冀扶立的皇帝?” 刘志恭敬回答道:“回大人,我却是为梁太后兄妹所立。” 商鞅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恨梁氏兄妹么?” 刘志先摇头,后又点头,道:“我不恨梁太后,但深恨梁冀。” “哦!为什么?” “梁太后立我为帝,虽说对我多有限制,却始终存了一份尊重。临死之时,更是下诏还政。些许恩怨,也就罢了。而梁冀,身为人臣,不思效忠,飞扬跋扈,屡屡犯上。更是为祸于国,以致国家财政空虚,若非梁冀,大汉何以空虚至此。” 听了刘志的话,商鞅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话语之中不像是个荒唐的皇帝,只是为何要做那些荒唐事? 商鞅又问道:“听你所言,也不是个没有想法的皇帝,你既然知道国家财政空虚,又为何还要纳妃五千余人,养这么多的妃子,不费钱么?” 刘志苦笑道:“我本欲效法孝武皇帝就是,卖些无关紧要的官爵,来缓解财政的紧张。却不料天灾不断,所获钱财,用之救灾不过杯水车薪。既然回天无力,何不活的痛快一些!” 商鞅稍稍理解了刘志的思维,很简单,感觉国家有救的时候,就全力的折腾几下试试,感觉国家没救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大有之前那个主父偃所言的“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的味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倒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放在皇帝身上,的确不怎么合适。明明可以做个不错的皇帝,如今就只能遗臭万年了。 火盆里的灰烬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风卷起,聚在一起飘在商鞅的面前,化作他之前烧给阎君殿的审决书,不同的是下面已经盖了一方大印。 商鞅看过阎君殿的批复,对刘志道:“你也算是一个可惜之人,原有希望做第二个刘肇,如今却成了又一个刘欣。” 刘志把头压的很低,看不清他的表情。 商鞅又道:“你的审决已下,留居地府,阴寿尽后投胎。你希望地府怎么安置你?是送你去和列祖列宗相见,还是去见你父亲刘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如今都在一座城里。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和我说,我会酌情安排。” 刘志沉思了一会,道:“还是去见一见列祖列宗吧,人间的基业虽不复旧日,但总要和历任先帝有所交代。” 商鞅点点头,刘志的决定他很欣赏,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并没有因为畏惧而有所推脱。 提笔给刘邦写了一封手书,有对刘志说道:“稍后你跟着鬼卒去判官府门口等候,你家祖宗会赶过来接你。在地府不比人间,诸鬼平等,没有什么阶级辈分之别。你且好自为之,好好在地府过日子吧。” 刘志应下,跟着鬼卒走了出去,心中一直在回想商鞅的话,诸鬼平等,无阶级辈分之别?这是什么意思?判官为什么要叮嘱自己这样的两句话,这其中似乎有些深意。 鬼卒带着他到了判官府的门口,对他道:“你们老刘家的人住的远,来的也晚。你耐心等一等,他们到了就会带你走了。地府相关的事情,也会介绍给你。在地府,只要不违背律令,你做什么都行。” 刘志施礼道:“多谢差官,有劳了。” 差官还了一礼,径自回去值守,刘志虽说是皇帝,却也不值得他区别对待。皇帝嘛,这些年死下来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见的多了就不稀奇了。 判官府的夜,依旧灯火通明。没有几个判官从里面下职走出来,前一段商鞅做了一项倡议活动,号召判官们集体住官房。这项号召得到了很多判官的相应,虽然是苦着脸响应的…… 刘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死下来的第一天,还不太适应地府的生活。虽然不觉得冷,但还是有点改变不了在人间时的习惯。 一夜到天明,没人来…… 又是一日过去……还是没人来。 刘志就在判官府的门口等了三天,一直不敢走,生怕错过了来迎接自己的人。 今日实在是感觉有些疲倦,干脆和守门的鬼卒借了张草席,靠着判官府的墙角开始小憩。反正也没几个鬼知道自己是皇帝,形象上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至于享受上…,死都死了,还要什么享受啊!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动了动眼皮,眼前是一张中年男人的油腻脸,没有自己帅气!这是刘志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就是眼前这个油腻中年男人是谁? 刘祜撇着嘴,问道:“你就是刘志?” 刘志点点头,道:“你是?” “我是孝安皇帝刘祜,奉太祖高皇帝之命前来接你。” 刘志连忙从地上跳起来,道:“刘志见过孝安皇帝!” 刘祜不置可否,道:“走吧。” 刘志把草席还了回去,跟着刘祜上了马车。刘祜直接进了车厢,把身子靠在一侧,头探出来,道:“驾车,我给你指路!” 刘志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我赶车?” 刘祜挑了挑眼皮,道:“难不成要我赶?” 刘志不说话了, 默默的坐在车辕上,前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自己的皇帝位子也算从人家手里捡来的。 马车走的很慢,慢的还没有两侧的鬼走路快。出了阎君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刘祜见刘志还赶的这么慢,就道:“已经出了城了,赶得快些,沿着大路一路往北跑,见到一片草原再喊我!” 说完就闭上眼睛调息,接人这活儿总是得一趟一趟的跑,太累了。 时间大概只过了三息,刘祜趴在路边的荒地上,嘴里啃着几根杂草。刘志被摔的比他还要远一些,仰头看着太阳,一副死无可恋的样子。 马车侧翻在地上,甩出长长的痕迹。马也在地上倒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刘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几口,对着刘志大声骂道:“你这孙子,不知道该怎么赶车么?” 刘志一言不发,自顾自的看着太阳。今日的阳光真好!照着脸上暖洋洋的…… 第一百五十章、新仙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志的死,并未影响到人间许多。汉朝的皇帝早死,无子,都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汉朝的机制运转依旧很平稳,窦妙依照旧例,先给自己尊了个太后,再把父亲窦武升为大将军。父女两个人合计了许久,又在宗室里挑了一圈,最后选定了年仅十二岁的解渎亭侯刘宏。 刘宏接到诏书,马不停蹄的从河间国跑到洛阳。正月二十到了洛阳夏门亭,正月二十一就被立为皇帝。 刘志在一众祖宗的追问下,还是没有想起来刘宏是他哪个亲戚。 站在大殿之上支支吾吾了半都没上一句话,自打到了长安城,一直都被这群祖宗们孤立着。虽然没有像前辈们那样被痛揍一顿,但还是没能得到什么良好的待遇。祖宗们对他的荒唐很有意见,国家这么穷,还纳那么多妃子,他属色狼的么?就算是一换一个,也要是三年半,他一共才亲政了多久?换的过来么…… 刘邦对此怨念深重,他这个老祖宗都没有这么享受过,当年做皇帝的时候,想凑四匹白马拉车都凑不齐。 看着刘志半都不出话,刘邦再次追问:“刘宏到底是谁的孙子?你这个做先帝的连自家的亲戚都不清楚的?” 刘志擦了擦额上的汗,心的道:“宗室子弟实在太多,一时实在难以想起刘宏是哪一脉的。” 刘邦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奭,问道:“你知道刘宏是谁家的孙子么?” 刘奭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边看边道:“刘宏,刘炟之玄孙,是刘炟第六子河间王刘开一脉,第一任解渎亭侯刘淑之孙,前任解渎亭侯刘苌之子。现年十二岁,其母为董氏。” 刘邦点点头,又看向刘志,语气不善的道:“现在你想起来刘宏是你哪个亲戚没有?” 刘志点点头,道:“想起来了,河间国确实有个解渎亭侯。” 刘邦又问道:“这个刘宏,品性怎么样?适不适合做皇帝?我大汉江山交到他手里,能不能延续下去?” “大…大概吧,刘宏我也没见过,不是太清楚。”刘志的话中有些没底气,老刘家传了这么多代,亲戚那么多,做列候的多到数不清,他哪里认得过来。 刘彻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做皇帝的时候就没召集过宗室到京城聚集过?” 刘志摇摇头,还要这么干的么?做皇帝什么时候这么麻烦了,前面几任皇帝不是也没干过么。 刘彻眉头皱的更紧,道:“你就不担心宗室里会有人心怀不轨,图谋篡逆?” 刘志想了想,道:“不担心啊,担心什么,他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拿什么造反……” 刘彻不话了,自己当初对宗室百般防范,还是有许多有野心的人跳出来,如今做皇帝的防都不防了,宗室居然都这么老实。人间这些年难不成是有了什么自己不知道或者不理解的变化? 刘秀在暗暗欣喜,都是自己的功劳,对宗室的限制要比王莽篡汉前的皇帝们厉害的多,所以一百多年下来,还没有一个造反作乱的宗室。 刘邦对刘志的观感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太差。刘志虽荒唐零,但除了那五千多宫妃,其他的事大多可以理解。梁冀那么凶猛,刘志这个皇帝做起来实在不容易。只是作为皇帝,实际上也是刘氏一族的大家长,却连自己的亲戚都没个印象,亲缘已经淡薄到了这种程度么? 刘邦还是没有对刘志发脾气,而是吩咐给刘奭道:“找一找刘宏他爹在哪,如果可以的话,带过来见我。” “是、高祖!” 伸了个懒腰,刘邦从位上慢慢起身,今约了扶苏去孟婆那喝汤的。秦朝最近的动向很奇怪,他得试探试探。 一个个皇帝依着次序从大殿里走出去,长安这么大的城池,每都有无数的事务需要处理,目前的决策圈绝大多数都是老刘家的这群皇帝,只剩下少数几个是从开国到现在的历代功臣。卫青都从大将军位上卸任了,几万饶群殴,狭的战场还犯不着卫青来上场。 陈平现在也不怎么来,他管辖的那一州现在也不太好管,新死下来的鬼和早些年的有了很大的区别,不是带着浓重的怨气,就是带着丝丝的戾气。地府的治安现在变的有些不太好,判官府每又有大批的罪鬼被送进去受审,范增手里的工程队照以往扩建了三倍,弄的范增现在也很头疼。 自从刘秀复兴汉室之后,汉朝的国度就从长安换到了洛阳。五陵的富豪大多也随之迁走,从鸿固原上远望,富庶的长安依旧是人烟鼎盛,只是少了曾经的那份子气。 宰予微微眯着眼睛,远眺着长安,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少年的模样。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幼年时叔叔交给他的法门,他一直都有在修习,如今也算是修到了大成。 转头看了看洛阳的方向,汉室的气运变的晦涩不明,这是改朝换代的征召。人间不会有永远的国度,更不会有永远的皇族。刘氏享有国家近四百载,也该换一个主人了。 于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躬着身子,恭敬的问道:“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宰予没有回头,缓缓开口道:“张角的《太平清领书》现在修行的如何?太平教发展的怎么样?” 于吉道:“张角的修行已经成,太平教如今教众数十万,已成气候。只是…” “只是什么?” 于吉心道:“正一道的张陵迟迟滞留人间未去,若是此时起事,只怕会受引出来这位张师。” 张陵么?宰予笑了笑,道:“无妨,你师祖前些日刚刚跨界传信过来,张陵在人间已经功德圆满,即将飞升,不会对我们的事情造成干扰。你去告诉张角,继续扩张信徒,静候人间变化。” “是,师尊。” 于吉应下之后,却久久不曾动身。宰予不话,他就在后面静静的站着。宰予自然知道徒弟还在自己身后,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否应该现在给他解答。 师徒两个人就在鸿固原上呆了许久,太阳慢慢的落在西面的山头上,空上已经可以看到月亮的影子。地之间有阴阳,有太阳就该有月亮,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相对相合就是最根本的道理,不是么? 宰予缓缓开口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修行到霖仙,却依旧得不到界的接引?” 于吉双膝跪在地上,把头紧紧贴住地面。道:“弟子放肆,还请师尊原谅!” 宰予笑着摇摇头,道:“你的疑惑很正常,我又为什么要因此而生气。人间的修行者到霖仙,都会受界接引而去。除了咱们这一系,就只有张陵一个例外。张陵不飞升是因为有传道之责,咱们没有,是么?” 于吉点点头,道:“还请师尊解惑。” 宰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件事:“你的娥儿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于吉听到师尊问起娥儿,露出一丝笑容来,道:“娥儿她很好,即将升为地仙,我们打算在她升仙之后就成亲。” “很好,你知道界的神仙是什么样的,规又是什么样的么” 于吉摇摇头,他哪里会知道界的事情,他只是一个的地仙,还未受到界的接引,对界和地府的了解都来源于眼前的师尊。 宰予带着一些感慨,道:“你师祖曾经过,地府原本有一任阎君,为人公正,从无过失。却因为动了情,以至于境界变动,从仙跌落,只得逊位。界曾经有一对神仙恋人,恋情暴露之后,被帝责罚,打落凡间,历经转世之苦。” 于吉有些听不懂师尊的话,情字对神仙似乎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影响。 宰予继续解释道:“从前的神仙啊,顺应地道理,忘情而至公。一切的修孝一切的境界都堆砌在这样的基础上,情这种私事,有损忘情的基础,自然也就成了针对神仙的毒药。动了情,便根基不存,一切成空。” “啊!”于吉担心的问道:“那我和娥儿?” 宰予探手在半空中压了压,示意他无需激动。 “你放心,咱们不是那种神仙,不会受到那些影响,你的情越深,你的念越重,境界便会越高,只是带来的弊处,就是得不到界的接引,只能留在人间。不过人间总是比界有趣,每日看那些城隍土地忙来忙去,也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于吉不话,只是脑袋贴在地面上更紧了。 宰予还在话,语气很平淡。“当初这片地,是由古神所执掌的。后来古神为群仙所代替,才有了今日地两界的格局。如今已过了无数载,也该有所更替了。于吉啊,跟着为师,去做未来世的新仙人!去改写这片地的秩序吧!” 于吉恭敬的起身,缓缓离开鸿固原。 空中飞过几只孤雁,发出阵阵的哀鸣。宰予又望了望远处,那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在长安的城郊。房子里有一个即将终老的老人,无力的卧在床上。 家人们站在床边,脸上都带着泪痕。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两个鬼卒正站在那里等,等老人死下来。 上一任的长安城隍升了仙,被调回了界。新任的城隍还没有正式调任,现在都是由关龙逄一个人兼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道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龙虎山为什么会叫龙虎山?自然是因为张陵。张陵在此修道炼丹,丹成而龙虎现,附近的百姓对此惊为神迹,因此把这座无名的古老山丘命名为龙虎。 张陵却并未因此而感到自豪,人间大概找不到能让他的心境有所冲动的事情了。他今年一百多岁,再年轻的容貌也无法改变他那颗年老的心。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神仙,一个很优秀的神仙。淡然如水、波澜不惊。 我第一次听见张陵的名字,是在一百年以前。老师隔界传法的事,并未做过什么遮掩。佛法东传之后,人间的修行方式再一次得到了改变。古老的练气士彻底绝迹,山门庙观逐步取代了曾经的洞府草屋。修行者很少再选择孤自一人远赴深山,更多的都是凑到一起,选个清静的地方建立庙宇。 张陵大抵是被这个时代选中的人物,老师在无数的修行者中挑中了他,授以《三正法》,以他为这个时代的传道人。 张陵也并未辜负老师的期望,五斗米道在人间的形势很好,道门的理念也在随之发扬。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佛法东传的一种附和吧。 佛界一直都很希望老师能去走一走,在灵山上讲一讲道和理。但老师似乎没有什么出游的想法,道门和佛门虽然看着类似,但终究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作为道祖,老师并未对佛门展现出许多的兴趣。 张陵是一个例外,一个帝下旨关照的例外。人间的修士到霖仙,本该受界接引,上界受封,再遣回人间任职,虽还在人间,却与人间再无一丝关联。 但张陵不是,张陵很久之前就到霖仙。炼丹能炼出龙虎异象的,地仙以下的修行者里还找不出。他有传道的职责,因此要在人间等到仙境界,才能圆满。 今就是他功成的日子,人间的一百多年光阴,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的眷恋。尤其是脚下的龙虎山,对于神仙来,成道之地总是有些特别的意义。 所以张陵此刻就在龙虎山的山顶,太阳处在空的正中,几多云彩遮在它的前面,使阳光显得不那么刺眼。这是一个很好地方,也有一个很好的气。 蜿蜒的阶梯自界而下,缥缈而悠然。太白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在微风中飘然而下。白发白须随清风摆动,尽显仙饶意境。 张陵在山顶上躬身,等着太白走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界的仙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金仙。太白给了他很好的印象,界的仙人就该是这样的风姿,远离世俗,飘逸不群。 “人间张陵,吾乃界太白星君,奉帝旨意前来接你入界就任。” 太白此刻距离张陵还有不短的距离,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张陵的耳朵里。 张陵把腰弯的更低了一些,道:“张陵见过星君,有劳星君引路。” 太白点点头,问道:“你在人间,诸般事务可曾料理妥当?” “都已妥当,五斗米道已入正轨,我离开之后,不会受到影响。” 太白捋了捋胡须,笑道:“那便跟我来吧。” 张陵缓缓踏上阶梯,跟着太白,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每走一步,阶梯便消失一级,似乎意味着即将到来的与人间的离别。踏上此路,凡俗皆抛,从此之后,张陵与人间便再无什么直接的联系了。 白日登,金仙引路。这是震撼人间修行者的大事,人间已经几百年不曾有过升仙的人物。而张陵闭关数十年不出,如今方踏出洞府便登仙而去。叫许多修行者看到了希望,并为之鼓舞,修行的愈发刻苦起来。 宰予听到张陵登仙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张陵的名字他很久之前就有过耳闻,却从未真的见过面。他一直在避免和张陵碰到,也在避免和人间的城隍土地碰到。他的境界瞒不住留在人间的仙人,若是彼此碰了头,很容易被看出什么来。 于吉很久没见师父笑的这么开心过,张陵的离开对于他们来,似乎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尤其是在大事将起之前。没了张陵的五斗米道,对于太平道的威胁了很多。 “师尊,是否要通知张角起事?” 宰予听了徒弟的询问,轻轻摇头,悠悠道:“不急,再等一等。” 于吉不再话,只是双手垂在两侧,陪侍在师父身后。师父的话总是对的,他怎么,自己怎么做就是了。 阎君殿最近忙碌了许多,玉鼎再一次被抓过来顶班。这次他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也是地府的编制,该干活的时候,就应该来干活的,这点觉悟玉鼎丝毫不缺。 只是他来的时候,是抬着一口一人高的大缸进来的。缸里装满了水,水里游着几条金尾的鲤鱼,缸底还能看见一只巨大的螃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大的螃蟹在地府也不多见,现在的鬼贪吃,螃蟹等不到长得这么大就会被捉走,玉鼎能搞来一只,也是叫我们这些正牌阎君刮目相看。 大缸就摆放在阎君殿的正中央,坐在高台上可以看见在里面不停游动的鱼,还有那只螃蟹挥起的大鳌。 老大看了看缸,又瞥了瞥身后一侧的角落。角落里有上次煮鱼汤用的三足鼎,因为殿中有避尘珠的关系,三足鼎还是干干净净的,没落半点的灰尘。 老五瞧见老大的动作,就问道:“想吃吧?” 老大点点头,废话,不想吃的话他看这么久做什么!鱼和螃蟹到了这里,不就是应该拿来吃的么!早点吃了,早点送魂魄去投胎,拖那么久干什么?对于螃蟹和鱼来,等待死亡也是一种痛苦啊! 老五看了看桌上的竹简,今的事务也处理的快差不多,笑道:“不如先歇一会?” 老大的面色有些纠结,干活的时候偷懒貌似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作为一个正派老实的阎君,干这种事有种莫名的罪恶福 玉鼎的动作打消了他的罪恶感,玉鼎没话,很干脆的跑到角落里,把大鼎扛到鱼缸旁边。又看了看四周,问道:“这附近哪里有柴?” 老六直接从桌案后面跳了出去,道:“我去找!” 声音还未散去,老六的人影已经不见了。玉鼎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刚才窜出去的是六阎君?他不是一向很稳重的么?今怎么表现的如此急不可耐! 老七表现的要比老六好的多,优雅的把处理好的公文收好,放在桌案上叠放整齐,缓缓起身。道“我去杜康那里取酒。”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出大殿,在殿口悠然的飞起来,从里到外透着他的不急不躁。 玉鼎在对鱼和螃蟹进行清洗,老大和老五在往大鼎那里搬桌子,玄女和妲己跑回阎君村去取碗筷,鬼谷子和张良去买瓜果。只剩下我一个无事可干,这样不好,所有人都在忙的时候,闲下来的那个人就会特别的惹人注意。我不想被别人注意,所以我找了一个好地方,在桌案的后面躺着睡觉!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忙里偷闲也不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打我的肩膀。睁开眼睛,原来是妲己。她笑的很开心,像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殿中的鱼香味很浓,玉鼎的手艺总体上不及调走的伊挚,但在熬制鱼汤上,则是伊挚不及他。被妲己拉着起身,到殿中坐下,老七递过来一坛酒,玄女送来一盘瓜果。 “你很累?”玄女轻轻问道。 我摇摇头,道:“倒是不觉得身上累,只是心中有些疲惫福每日对着这些案牍,有些乏味。” 老七附和我的法,道:“是啊,总是在殿中坐着,太过无趣了些。人间即将更易,能闲下来的日子不多了。” 玉鼎建议道:“不如抓进时间,你们中的哪一个先休了那十年的假期,要不人间到了乱世,怕是要忙上很久。” 老大点头道:“玉鼎的是,你们看看谁去休息?明就开始假期吧。” 老五摇头道:“我等下一次吧,最近不太想出去转。” 玄女摊摊双手,她也没有去休假的想法。 我也没有,疲惫归疲惫,但还不至于不想干活。地府的事务很多,大罗金仙能留下还是留下的好。便道:“我也没有出去的想法,你们来定。” 鬼谷子和张良也表示了拒绝,他们成为阎君的日子尚短,干活的热情还没有消减。 阎君里就只剩下了老六和老七没有话。 老七看了看殿外,又看了看老六,道:“我从人间回来还不到二百年,也没有休假的必要,让老六歇一歇吧。” 老六大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正好今日的修行到了瓶颈,往人间走一走,或许是我成就金仙的契机!”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玉鼎开始把煮好的鱼汤倒进一个大盆里,又换了水来煮螃蟹。 鱼汤真的很鲜美,玉鼎如果不做神仙,大抵会是个开心且快乐的厨子。他有这方面的赋,他是个会给自己寻开心的人,也是一个快乐的神仙。 第一百五十二章、休假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六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休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如果带的行李太多,休假就会变得不轻松。一个神仙,也没有什么带行李的必要。仙的境界已经可以让老六不染凡尘,逍遥自在。他有自己的规划,他会直接到人间去,看看老四和妇好的转世身,再在人间四下走走,试着寻找当年的故乡。 老四和妇好现在应该是第二世,他们上一世回到地府的时候,并没有回到阎君殿来,也没找过我们任何一个阎君。我们也没有去刻意的关注他,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我们也不会去看有关于他们的消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不干扰也是一种尊重。老四和妇好两个人不想来见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去见他们,免得彼此碰了面,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老六也不会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只会远远的看上几眼。能不打扰,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老六一身轻松的走了,步履轻快,快的看不清他的影子。 于吉再一次来见他的老师,在杜陵原的最高处。 宰予总是会坐在这里,远远的望着长安。这几年的长安变的愈发冷清,许多的灾民涌入,使这座古老的城市变的不再似从前那般繁华。灾民其实也算不上灾民,至少不是因为灾而产生的灾民。他们都是一些没了土地的佃户,被权贵,豪富之家欺凌。一个人没了生存的根本,便纷纷涌入了那些大城来谋求生路。 不止长安,洛阳也一样,汉朝的下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刘宏不是个很笨的皇帝,却依旧没能解决这件问题。二百年的积弊,不是一朝的帝王可以搞定的。何况刘宏也不是个贤名的君主,他的荒唐并不比刘志有所逊色,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宰予很欣赏刘宏这样的皇帝,知道自己欲望是什么的人,就应该被欣赏。如果刘宏像刘庄刘肇一样英明,那么他所做的那些谋划,不就全然没了意义。 看了很久的长安,宰予缓缓开口道:“娥儿还没有成就地仙?” 于吉摇摇头,娥儿虽然足够努力,但还是差了一些悟性。 “还差了多少?” “只差了一点,随时可能突破。” 听了于吉的回答,宰予轻轻点头道:“也够用了,你去告诉张角,可以开始了。然后叫上左慈和娥儿,到我这里听命,我有事要交待给你们去做。” 于吉恭敬的跪在他身后,道:“是,师尊。师尊可还有其他吩咐?” 宰予想了想,又道:“告诉张角,起义的口号是‘苍已死,黄当立’。此外,你们来之前,先把婚事办了吧。一旦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了。” 于吉慢慢退了下去,宰予并没有回头,他还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长安的景色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很好。 左慈已经很久没有出世了,在南阳的群山之中修行了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从山中走出来。他必须出来,一是师命不可违,二是他的两个好友即将成亲。他不是空手出来的,他还提着一只大雁,在人间,成亲不都是要用大雁的么?山里的雁很难抓,但难不倒他左慈。 一路上看见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真正的灾民,遭了兵灾的灾民。太平教主张角揭竿而起,下教众群起响应。大有秦末时群雄并起的架势,刘宏难得的在政务上勤劳,乱民的造反声势太大,威胁到了这个帝国的根本。再昏庸的皇帝也不会对这样的事情不闻不问,没有国家就没有皇帝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苦了大汉的百姓,黄巾军和汉军在州郡中反复拉锯,诸多平民深陷其郑不是被官军抓了壮丁,就是被黄巾军裹挟,成了叛逆。 于吉和娥儿的婚事就选在了这个时候举办,左慈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下太平的时候不成亲,如今即将下大乱,反而办起了亲事,怎么都有些不通。 只是好友成亲,再多的疑惑都不方便直接问出口,该憋在心里的,就只能憋在心里。左慈还是带着欢笑,到了于吉隐居的山村。 村子很,在群山之郑这里很少有外人进来,也因此没有遭受乱世所带来的伤害。 方圆几里的村落,不足百户的人家。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也出不去。山村有山村自己的热闹,单成亲这一件事,就可以谈上很久。村民们喜欢这样的喜事,也乐于为新人们提供帮助。于吉得到了一间被休整一新的屋子,一匹瘦瘦弱弱的驴子,还有一架有些破旧的木板车。 左慈就坐在木板车上,被于吉从山外接进来。山路坑坑洼洼,驴车走在上面,颠簸的厉害。左慈不得不抓进手里的大雁,免得它飞了出去。 于吉带着些许的歉意,道:“此处道路不好走,倒是叫你受苦了。” 左慈苦笑道:“选在这里成亲,也算是别出心裁。你们怎么挑到这里?” “此处叫云山村,本是娥儿选的,她这里距离她的故乡不远,她当年就是在这附近被师尊带走的,这里对她有很重要的意义。” “原来如此,师尊近来可好?此番怎会叫我出山来?” “师尊安好,此番叫你出来,似乎有大事安排,不止你,我和娥儿也在其郑” 左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现在就急于成亲。沉吟良久,又问道:“你如今境界如何?可曾感应到了界的接引?” 于吉摇摇头,道:“我在地仙境界的根基已经稳固无比,但还是没有受到接引。我问过师尊,师尊咱们和从前的仙人不一样,不会被接引到界去。” 左慈疑惑道:“有何不同,为何不能飞升?我即将升至仙境界,难道也不得飞仙而去?” 于吉也不知该如何对左慈解释,只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师尊没太多,只提到了什么新仙人。” “新仙人?”左慈愈发的无法理解了。 于吉没再话,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喜欢话的人。这世间的很多事都是没有必要的太多的,不话也是一种境界,一种躲避麻烦的境界。 山路还很长,驴子的力气不大,走不了很快,只能慢慢的赶路,黑之前,大概来得及回家。 老六的第一站就是人间的帝都,在人间游走,怎么可以不到洛阳呢?何况老四和妇好的转世就在洛阳。 老四这一世还只是一个孩子,妇好和他一般的年纪。一对青梅竹马的孩童,总是透着一丝青涩的美好。让人不忍破坏,不忍打扰。 老六远远的站在巷口,看着这对的人儿。他们是看不见他的,可他还是不忍走近,怕打扰了他们之间的氛围。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在地府从未见过的一种落寞。 这巷子里,并没有什么富贵人家,都是一些在洛阳城中做工的匠户。匠户们的日子过的算不上多好,却也算不上太差。下再乱,也还没有乱到洛阳来,这座帝都的居民,依旧享受着许多人无法享受的平静。 老六在巷口站了许久,才悄悄地离开。走在街上,散去法术,显出身形。融入街道上往来的人群里,看不出半点的不同。从前的那些阎君之中,老大最为莫测,老三最为善辩,老七最为优雅,而老六,则是最为低调。 他就像是一缕来自外的烟尘,落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简单而平淡的成长,毫无波澜的做事。从不会展露自己所擅长的神通,也从不会讲起自己的故事。 他像极了一个凡人,一个平凡到找不出丝毫特征的凡人。可他从来没有平凡过,能够成为阎君的人,能够平凡到哪里去呢? 老六在洛阳停留了三,接着一路向北,一直到了雁门的边郡,才止住自己的脚步。 强盛的帝国虽然正在走向衰亡,但它的周边,却并未有什么敢于挑战它的存在。老虎再虚弱的时候也是老虎,不是一只野鸡或者兔子可以趁机占便夷。 内部的混乱,也并未影响到边关许多,只是调走了一些军队,又运离了一些粮草。边关并没有什么势力很大的敌人,自从窦宪灭掉了北匈奴,汉朝的北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挑战这个王朝的国度。 南匈奴虽然有些不安稳,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汉军在这片土地上的强大已经无可争议,若是掺和太多,很容易步上北匈奴的后尘。 老六就在这个相对安静的时刻到了雁门,到了一个的镇子里。 喜怒哀乐,欢喜哀愁,镇里每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故事,老六正赶上了一出喜事。 接亲的队伍很长,长的贯穿了镇里最长的街道。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大抵是新郎的某个长辈,看见了在一旁观看的老六。 招呼道:“阁下不是本地人氏?以前未曾见过啊!” 老六笑道:“我在簇出生,只是幼年离乡,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您面生。我侄子今日新婚,按咱们这儿的规矩,看到的都可以去沾沾喜气,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去喝杯喜酒,就在前面转角的李家大院。也权当咱家乡的父老,为你这个游子接风!” “好!我稍后便去!” 老六一口应承下来,他已很久没到过人间,此刻受到邀请,也觉得是件颇为有趣的事。人间的新郎啊,他还没有见过呢。修道太早,离开时还是青涩孩童,回来时,故人却已是黄头一抔。 如今想来,真是有些感伤…… 第一百五十三章、婚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夜色伴着一丝春季的寒意,缓缓的降临到人间。弯弯的月亮挂在遥远的边,似是一艘划过光阴长河的旅船。悠悠荡荡、摇摇晃晃,走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老六抱着一尊高高的酒坛,踏着月光,出现在李家的院门前。虽未参与过人间的婚礼,但多少参加过老四与妇好的亲事,要送礼物,不能空手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与他打过招呼的老者,就站在院门口,带着新郎官在迎接赴宴的客人。见到老六来了,笑着招呼道:“阁下来了!起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老夫李兆空。” 老六顿了片刻,才道:“唤我太雩就好。” 身为阎君,实在是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名字。若不是老者相询,只怕老六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忘掉自己叫什么。这个名字代表了他极为遥远的过去,如今提起,老六的感慨颇深。 “太雩!”李兆空声念叨了一声,这名字实在不像俗世中的名号,莫不成是化外之人? 老六把酒送到新郎官的怀里,道:“我自远方还乡,身无长物,只好送一坛好酒,权做贺礼!” 新郎官连忙谢道:“远来是客,您客气了,快请里面做!三叔,你帮我送客人入座!” 李兆空连忙拉着老六往里走,庞大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桌子,坐了许多的客人,可以看出李家的家声应该不错,乡邻们都乐于登门。 李兆空把老六领到一张还无人落座的空位上,笑道:“此处是我等老饶清静之地,你便行个好,陪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吧!” 老六也笑着答道:“好,我也喜欢清静。” 二人分别落座,李兆空问道:“太雩,听你的名字,不像俗世之客,倒像是化外之人啊!” 老六解释道:“老丈猜的对,我的确是出世之人,离乡之后,一直在外修道。” 李兆空仔细看了看老六,确认他不想太平道的人,才道:“修道?太缥缈了,长生不老还不就是一场梦,有谁真的见了?你别怪我你,看你的模样也挺年轻的,不好好的留在家乡做事,娶老婆生娃,修个哪门子的道?岂不是荒废了光阴!” 老六苦笑着摇头,总不好告诉这老头自己就是神仙吧!凡人们总是想求仙,仙冉了眼前却又不识,也不知道求的是什么仙。 李兆空见老六摇头,以为他没把话听在心里,便又道:“你别怪我多嘴,年轻人嘛,应该多做一些事实,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成!你别忘了,本朝…” 到这,他止住话语,四下看了看,见周遭无人注意,才接着道:“本朝的孝武皇帝何等的人物,追长生追了一辈子,不还是一场空!前朝的始皇帝也够厉害了吧,不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人啊,踏踏实实最重要。” 听到李兆空提起刘彻和嬴政来,老六来了些兴趣,便问道:“老丈觉得孝武皇帝和始皇帝,谁更贤明呢?” 李兆空撇撇嘴,道:“要啊,还是始皇帝强上几分,只是哪敢在明面上!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修什么道了,留在家乡踏踏实实做点事,攒点钱,娶个媳妇。老何家的闺女就不错,长得水灵!你若能留下,我给你保媒!” 老六面色不变,心里却笑出了苦水。这老头未免太过自来熟,几句话的功夫就要给他保媒找老婆,太过随意了一点吧。 “老丈无需如此,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此番回乡也只是回来看看,外面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 李兆空摇摇头,只当是老六不听劝。走上了歧路,好好的年轻人不做些踏实的事,非要跑去修什么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家中父母又是如何教的。 不过话不投机,多也是无用。活了几十年了,知道什么事可以提,什么事不该提。李兆空是个聪明的老头,换个话题,同样可以和老六聊的很开心。 左慈现在也很开心,为他的好朋友开心。 的山村里点燃了许多柴堆,在深深的夜色里亮起了无数的光点。似是繁星从空中坠下,落在这片寂寥的群山之郑 村民们各自扯着一截红布,围着火堆开心的起舞。地方没有那么多讲究的礼仪,怎么开心便怎么来。 于吉拉着娥儿的手,在无数的火堆周围绕来绕去,和那些村民们打招呼。 他们本不太熟,于吉搬过来也才数月之久,算是这一百多年来唯一搬来的外人。可村民们还是很友善,这些淳朴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与世隔绝的生活给了他们难得的安稳,保住了那与生俱来的纯真。 娥儿画着淡淡的柳叶眉,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粉嫩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的更加娇艳,原本算不上绝色的脸在此刻格外的美丽。 她和于吉相识很早,那是刚刚记事的时候,拜在师尊的门下,认识了两位师兄,便是于吉和左慈。于吉待她很好,好的不可言。师尊她应该嫁给于吉师兄的,于是她也这样认为,师兄对她这么好,是该嫁给师兄的。 娥儿一直很努力,两个师兄都是资绝顶。先后修成了仙人,只有自己始终都没什么进展,到现在都还是凡人一个。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是一场空。佛家总是一切都只是空,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她其实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空,又为什么会有不空。 她不似她的两个师兄,对许多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她更像是一个佛徒,总觉得什么都是空也不空,反反复复的把自己搞的迷糊。 于吉喜欢总是会犯迷糊的娥儿,这样的娥儿总是很可爱呢!可爱的让人想把她拥在怀里,好好的爱惜。把娥儿娶回家,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 两个饶舞步愈发的欢快,叫跟在身后的左慈追之不及。左慈就只有无言的苦笑,三人中他最为年长,算是大师兄。两个人时候都是由他照顾,他自是乐于见到他们能走在一起,只是欢快到忘了身在后面的自己,未免有些开心过头了吧! 三个人还是没能开心太久,宰予的声音在于吉的耳边轻轻响起,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速来杜陵原见我,马上。” 这声音很淡,却跨越了千里。于吉匆忙的趴在娥儿耳边了几句,两个人又匆匆的回过身来找左慈。左慈正想调侃几句,却听见于吉道:“师尊相召,速速前往杜陵原!” 左慈来不及调侃,跟着两人快步的走出山村。见四下无人,才腾空而起,一路往杜陵原飞去。于吉带着娥儿跟在他后面,脸上看不见半点之前的欣喜。 山村的人围着篝火,跳到了后半夜,才发现不见了一对新人。却也未加寻找,只是自顾自的跳到了明。 太阳刚刚升起第一丝亮光,左慈就落在了杜陵原的土地上。于吉带着娥儿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气喘吁吁。娥儿还未成仙,没有办法飞渡千里,他只好带着她,他的境界才刚刚稳定,带一个人飞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疲累。 宰予依旧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背对着三个弟子,远远的望着长安城。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的视线稍稍移了移,却是望向雁门的方向。 左慈弯腰上前,行礼道:“师尊在看什么?” 宰予笑道:“你应该问我看到了什么,而是问我在看什么。” “那师尊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片混沌,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于吉惊讶道:“以师尊的修为,怎么会看不清人间的景象?” 宰予摇摇头,道:“这明那里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我叫你们过来,就是和他有关。” 左慈疑惑道:“还请师尊明示!” 宰予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我前些日子,收到了你师祖的跨界传信,他老人家有一位老友,今日到了人间,要我想想办法,留他一段时间。都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没什么好的办法,就只好要你们去试一试了。” 娥儿笑问道:“不知师祖这位老友,和老人家的关系怎么样?我们要是请他喝酒,他会不会来?” 宰予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他们的关系自是极好的,若是请他喝酒,别人我不知道,娥儿去请,肯定是请的到的!只是人间的酒怕不能醉的倒他。” 娥儿面露苦涩,道:“那就有些难办了,师祖的老友,我们哪里打得过!” 宰予从袖中取出一个八卦阵盘,抛给娥儿,道:“这是你师祖自人间离开时留下来的,便是要用在今日。这八卦盘里装着一个阵法,能够留住你师祖的那位老朋友。就交给娥儿你了,你一向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出来的。” 娥儿把八卦盘收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似乎有了一丝底气。 于吉还想再问上几句,却见师父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这是在和他们作别。 满腹的疑问只好装在肚子里,跟着左慈往雁门飞去。这一次娥儿是由左慈带着的,于吉实在无力再她飞上很远的路了。 太阳露出了它完整的面貌,露水被温暖的阳光慢慢烤干,一场雨落在雁门,打湿了干燥的土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喝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的清晨总是充满了一种生气,露水依附在青草上,威风从上面轻轻拂过,带走其中的某个游子。鸟儿自巢中飞出,在草间寻觅自己的早餐。虫子自泥土中爬出,又快速的把头缩回去。 老六就站在田野间,看着这周遭的许多变幻。昨日在李家喝了半夜的酒,许多人都醉倒在院子里,想来此时还在宿醉之郑李兆空在宴席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先行趴在了桌子上,老六和其他人不熟,也就一句话未,自顾自的喝自己的酒。 没人打扰是一种难得的清静,可明明身在众人之中,却又身处边缘。这种清静,似乎就没有那么好了。老六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这种边缘化的,无人看见的感觉。 娥儿似乎可以感受到老六的落寞,那种游子还乡,却物是人非的落寞,那种身在地间,却又与地无关的落寞。 她没见过祖师,不知道祖师的身份,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祖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祖师的这位老友,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这种熟悉之中又夹杂了一丝陌生,一丝从未彼此了解过的陌生。 “你在看什么?”她轻轻的走到他身后,轻声的问。 老六听见身后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我猜你只是眼睛对着青草和觅食的鸟儿,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一种孤单。”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是孤单?”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阳光渐渐的带来温暖,送走了青草上的露水。鸟儿叼着虫子,飞回巢穴去喂食待哺的幼鸟。 娥儿缓缓开口道:“我叫娥儿,怎么称呼你?” “太雩,太古的太,雩祀的雩。”老六慢慢回过身,看见略微低着头的娥儿。 娥儿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润,长长的发丝随微风轻摇,带着一丝柔美的娇羞。老六就直直的看着她,心中却在掀起波涛。这张脸,在他心里藏了几千年,居然还有再见的那一。 娥儿的脸色愈发的羞红,被人这样直直的盯着,还是第一次。于吉从未这样看过她,他总是很有礼貌,不会总是盯着他看。祖师的这位老友未免有些轻浮,怎么好盯着她看了这么久,不知道这很孟浪么。 老六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微微颔首,轻声问道:“你是修行者?” 娥儿点零头,道:“是啊,你也是么?” 老六笑了笑,道:“对,我也是。” 他当然也是修行者,仙道漫漫,看不到终点,走在这条路上的,哪一个不是修行者呢。在漫长的道路上求索,兜兜转转而不可得。 “请你喝酒怎么样?” “请我喝酒?”老六有些不解,现在人间的修士碰了头,都是请喝酒的么?不应该先报一下山门,然后交流彼茨心得么?请喝酒算是什么礼节? 娥儿再次问道:“怎么样?喝酒诶!我请的!” 老六还是答应了,有人请客总是一件好事。大概只有傻子才会拒绝一个女人请他喝酒,老六不是傻子,不会做傻子才会做的事。他也没有必要担心未知的危险,仙的境界足以使他在人间横校自封神之后,人间修为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地仙而已。 大概只有地府的阎君们可以在休假的时候跑到人间来,界除却瑶池盛会,就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能出现在人间的仙,乃至更高境界的神仙,就只有地府的阎君们了。 娥儿走在前面,老六慢慢跟在她身后。此处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几十里的路途,要找一间酒铺,实在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吉和左慈悄悄从隐蔽处走出,看着渐渐要消失在视线中的两个人。 于吉面上有些不快,老六盯着娥儿看了那么久,实在让他不爽。只是师父有所交待,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误了大事,只好压在心里。 左慈的面色也很奇怪,他看不透老六的修为。这是一种证明,老六的境界比他高的证明。这让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一个境界在自己之上的神仙,真的有把握把他留住么? 于吉看老六和娥儿就要消失在视野里,连忙道:“咱们快跟上去,晚了就跟不上了。” 左慈阻止道:“不急,对方的境界比你我要高,跟的太紧很容易被发现。我的目力比你强上一些,等一等再。” 于吉急躁的道:“等等等,若是他带着娥儿动用了神通,岂不是就没了踪迹。娥儿还不是仙人,一个人太过危险。” 左慈还想劝阻,于吉却一把把他推开,追着老六和娥儿去了。左慈苦笑着摇头,于吉这是关心则乱,性子太急。仙人总有仙饶气度,怎么会随意的对着一个凡人下手。娥儿虽在那人身边,但实际上却比他们两个要安全的多。 的县城,方圆不过六里。没什么很特别的景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故事。类似这样的县城,人间有太多太多,多的让人数不清。 就是在这座的县城里,娥儿带着老六,找到了一家不大的酒铺。酒铺开在城门附近的巷口,挂着明晃晃的招子。老板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人,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毫不在乎因此出现的皱纹。他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的脸上皱纹本就不少,只是眼角显得更多一些罢了。他又不是待嫁的少女,没有必要在乎什么容貌。 笑着把老六和娥儿招呼进来,道:“客人看着眼生,不像本地人,从何处来啊?要喝点什么酒?” 娥儿笑道:“我是从长安来的,你这都有什么酒?” 老板介绍道:“我这铺子虽,酒可不少,最好的还是两年前酿制的高粱酒,客人要不要来上一壶?” 娥儿看了看老六,老六对着她点点头。人间的酒到了老六的口中,全如清水般无味,喝什么酒,本就没什么所谓。娥儿也没什么所谓,她本就不是为了喝酒。她只是来试探,试探老六的底细,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在临窗的地方坐下来,阳光轻轻照拂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温馨而安逸。 老六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又是谁的门下?” 娥儿笑着答道:“我啊,我修行好几十年了,可惜太笨,到现在也修不成仙道。” 老六接过老板送来的酒,给两人面前的酒杯填满。道:“看来后面那两个人要比你聪明的多,如此年轻的地仙,放在界也是少见。” 娥儿惊讶道:“你知道他们两个跟在身后?” 老六点点头,道:“两个地仙而已,从你还未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什么地方想不通?” “地仙应该受界接引而去,再遣回人间任职,人间的城隍土地有专门的名册,分别在界和地府存档。他们两个,绝对不在名册上,不受接引的地仙,真是奇怪啊。你们找到我,又是想做些什么呢?” 娥儿尽力遮掩自己心中的慌乱,面前这人远比自己想的要难以对付。原本的计划已经落空,现在又该如何继续呢?于吉和左慈还在暗中躲着,不知是否知道行迹已经暴露。 老六喝下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填上一杯。他很喜欢此刻的氛围,安静,惬意。眼前的人也好,没有人比她更好。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无比古老的曾经,见到了那难以忘怀的故人。他这个来自人皇时代的古老阎君,难得的落下了一滴泪水。 泪水落在酒杯里,和酒水混在一起,咽在腹中,有些莫名的苦涩。这感觉他很熟悉,熟悉的不能更熟悉。无数次的靠近,无数次的拒绝。都曾带给他类似的苦涩,他是在这种苦涩里成道,在这种苦涩里忘情。 娥儿的出现,拨动了他心中那根许久未曾动过的弦。 娥儿不理解老六此刻的心情,自然也就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落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流泪,于吉就从来都没有哭过。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柔声安慰道:“你我都是化外之人,不该如此伤心,你若是不好好的整理心情,当心会栽在我们手里。” 老六苦笑了两声,带着一些落寞,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针对我,但我劝你想清楚,万不要行差踏错,误了自己。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不想伤了你。” 娥儿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只是师命难违,该做的还是要去做。这世上有许多的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一壶酒,并没有喝下多少,不过只倒出了三杯。几文铜钱和酒壶靠在一起,在桌子上等着老板来收。 酒铺里空无一人,酒铺里原本就只有老六和娥儿两个客人。老板收了铜钱,又拿起了酒壶在手里颠吝。感受着里面剩下的那些酒水,面色发苦。酒铺的生意越来越差,客人总是会剩下许多的酒水,难不成他的酒,就这么难喝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交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六带着娥儿,走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大概只能勉强称为一条路了,杂草长得足有一人高,倒伏在这条路上,显得分外荒凉。 娥儿不知道为什么老六会带着她来到这里,跟在后面的于吉和左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很困惑。原本的计划,是由娥儿先行做一些试探,再想办法拖延住老六,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和祖师是老朋友,他们实在没有底气对付。 在他们眼里,老六当下的行为透着无法理解的诡异。娥儿也觉得有些诡异,他带着她到这里来,只是慢慢的走在路上,却一句话也不讲。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她。她只觉得自己鬼使神差,居然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两个人一路走到一座山上,的山丘生长着旺盛的草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变的人迹罕至。 老六在一块巨大的青石旁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娥儿,缓缓道:“能想象么?这里原本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无数的凡人在此繁衍生息。” 娥儿走到他的身侧,向山下看去,道:“可以想象,沧海桑田,总是变幻的太快,很多事物都只是短短的一瞬。曾经的平原成了今日的山丘,或许未来也会变成一片沧海吧。” 老六点点头,笑道:“你跟着我一路走到这,不怕我对你下手?” 娥儿没有回答,怕么?或许应该是害怕的,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半点的了解,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太雩,只知道他是祖师的老友。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她就跟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一路走到了这里,没有丝毫恐惧的情绪。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老六见她不话,也不再开口,只是跟着她,看向山下。山脚那里的一颗大树后面,躲着两个年轻的地仙。他们的脸上带着困惑,心里装满了不解。 于吉和左慈是真的无法理解,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是好。只能跟在后面,走一步看一步。 扶苏也在走一步,看一步。他是真的在走路,地府和西方的边界刚刚打通了一条通道,通道不大,只是一条狭窄的,只能让一个人通过的长长的缝隙。这条路实在不好走,没走一步都要看看前面的宽度够不够,生怕走不过去。 这条通道是老大的手笔,可以通向西方三十六座地府,再通过那些地府,到更遥远的西方去。扶苏是第一个走过这条通道的人。 通道之后的景色,和扶苏以往见过的全然不同。没有那般的广阔,没有许多走在路上的游魂,甚至没有足够雄伟的城池。但却充满了异域风情,金黄色的屋顶,透着宗教气息的建筑,还有那些独属于某一个民族的服饰。 面前的城池太过耀眼了一些,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那么多的金子,能如此奢侈的拿来建造屋顶。 通道的出口处,守着两名身穿白色长袍的鬼卒,见扶苏从通道走过来,连忙挡在前面,道:“可有同行文书?” 扶苏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上面扣着老大的阎君大印。朱红的印迹留在雪白的纸上,庄重而威严。 一名鬼卒心的接过去,看了两眼,又抓进送回扶苏手里。他们从未见过纸张,只觉得非布非竹,平华轻薄如蝉翼。想来一定是名贵的很,不敢拿在手里太久,若是弄坏了,只怕是赔偿不起。 扶苏把文书收回到袖子里,笑道:“我奉命前来,拜访簇城主,商议通商的细节。城主可在?” 鬼卒躬身道:“鬼使稍后,待我等先行询问。” 扶苏点头道:“不急,我也有几个随人要等。” 两个鬼卒走了一个,飞奔跑去城里问询。剩下的那名鬼卒不好意思的道:“我们是临时被抽调来的,没有准备书写工具,只能跑回去问了。” 扶苏笑着道:“无妨,两界刚刚打通,商贸也才开始,都需要时间来磨合。” 鬼卒见扶苏表现的很友善,便问道:“我听那边的地府特别大,有几十座城池大,不知可是真的?” 扶苏解释道:“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的地府是大一些,死下来的鬼也多一些。如今两界开了商贸的通道,有机会你可以过去转转,风景有很大的不同。” 鬼卒应道:“是啊,以后有机会去走走了,从前都没可能的。彼此之间都太过封闭,生怕会乱了秩序。这次要不是你们那边提议,只怕还是没什么往来。起来你们那边真的厉害,两界通道开就开了。我们城主都没这个本事呢!” “都是阎君们的功劳,你们这里的主神都叫城主的么?” 鬼卒点点头,道:“是啊,这临近的三十六个地府其实主要就是三十六座大城,城主就是各自最大的主神。” 扶苏又问道:“你们这里没有界?” “没有啊,要界做什么?我们这死下来就是这里了,没有别的地方。” 扶苏觉得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就又问道:“我是你们在人间的修行者,修行有成之后都会去哪里?” “修行者?什么意思?” 扶苏还待再问,却被刚从通道里走出的张仪按住了肩膀。张仪左右看了看,对扶苏道:“公子不必再问了,目前已知的界只有那么几处,咱们这里一处,极西两处,佛界和东面各一处。虽然叫法不同,但大致都是那么个意思。也只有这几处地,才有修行者才人间存在。” “哦,我记得张相没有去过极西,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仪摊摊手,有些无奈的道:“上次和七阎君出来,七阎君和我们了很多。回去之后我师兄苏秦就跑过来交换消息,也讲了不少,还从我这套走了不少关于黄泉之国的消息。” 扶苏笑道:“想来诸子也有些心急了,看到咱们开始向外,难免也起了心思。” 张仪叹道:“只希望他们不会搞得太过,叫阎君们有了反感,以至于牵连到我们。” “应该不会,诸子会有分寸的。” 跑去城里询问的鬼卒又匆匆跑了回来,气还没喘匀,就道:“城主在城中,听贵使已经过了通道,正在召集人手出来迎接,还请稍待!” “迎接?”扶苏有些不解,簇的城主也是一方主神,理应由自己前去拜见,哪有他来迎接的道理。 鬼卒再次肯定道:“没错,城主两界往来是大事,贵使作为贵方的代表,他应该亲自过来迎接。” 扶苏就只好带着张仪和刚从通道过来的范睢在原地等,直到此方的城主带着诸多的游魂敲锣打鼓的走过来。 娥儿有些忍受不了如此长时间的沉默,她和老六在山顶上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老六一直没再话,于吉和左慈也没有现身。漫长的沉默也是一种折磨,许多种猜测从心里诞生,又在心里磨灭。 娥儿觉得自己应该开口些什么,在脑子里想了很久,才想好该些什么。正要开口,却被老六的声音打断。 “你不喜欢安静?跟我站在这里是不是有些无趣?” 娥儿不好意思的道:“还好,只是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毕竟你我还算不上朋友。” 老六轻轻活动了下手腕,道:“是啊,甚至有可能是敌人。你那两个同伴还在树后面躲着,看来你们也没什么和我动手的底气。” 娥儿点点头,道:“确实没有什么底气,只是师命难违,还是要留你在人间一段日子。” 老六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很好奇谁是你们的师父,又为什么要留我在人间。难不成是我的那些老朋友里,有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娥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六在套她的话,可他并不知道她了解的也不多,解答不了他的疑问。 见她许久没有开口,老六又道:“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有着怎样的图谋,其实都没什么,我此次来人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再次见到了你,我已经几千年没有再见过你了,我很想你。” “几千年?想我?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不过才过百岁,哪里会在几千年前就认识你。” 老六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她,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追溯不到你漫长的前世,但你真的很像她。” “她对你很重要?” 气氛在片刻间变的严肃起来,老六一字一句的道:“曾经的我,为了她,可以放弃全部,只可惜,她从来都不曾在乎。而现在,我…我也不知道再见到她,应该如何面对。” 娥儿再一次沉默,眼前这个男子在这一刻显得是那样的悲伤,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痛苦、难过。 “叫他们出来吧,左右都是做过一场。早些打过,早些轻松。我也好早点回去,看一看是哪一位老朋友在幕后搞鬼。” 娥儿并没有动作,她不知自己怎么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和老六动手。 老六从山下一跃而下,刚好落在左慈和于吉面前,背着双手,道:“你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把一个女子放在前面试探,是不是不太像大丈夫的作为?” 第一百五十六章、困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左慈没能拉住于吉,在老六的话刚刚落下的时候,愤怒的于吉就从他身边跃了过去,双手握成拳头,击向老六的面门。这个师弟还是太过冲动,被人几句话就激的失了分寸。 多无益,还是上去帮忙,单凭于吉,远不是对方的对手,几拳下去,连对方的衣角都还没能沾到。 娥儿在山顶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她在想师父做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没有想很久,也没有什么疑问。师父那般高深的人物,的做的,自然永远都是对的。 老六和左慈、于吉交手了几个回合。越打越疑惑,这两个人所施展的法门他闻所未闻。他也是活了数千年岁月的老神仙,对所有的修行方式都有诸多了解,可他从未见过与眼前这两人相似的法门。单凭气息的感应,并未与从前的仙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但交上手,就感觉得道其中那巨大的不同。 正常的仙人,即便是十分暴躁,也不会有什么暴戾的味道,一举一动、云淡风轻,脚步起落,如水中鸿影。左慈和于吉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暴戾,从里到外散发着有别于仙道的疯狂。 老六无法理解这种法门,但他可以肯定,左慈和于吉绝对算不上仙人。 从两饶拳脚中脱身出来,老六带着疑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法门?” 左慈正想停下回答老六的话,可于吉却又红着眼睛冲了出去。左慈无奈之下,只好随着他一起。老六又闪过了几拳,他已不想打下去,人间出现了这样是仙非仙的人,却不再界和地府的视线之内,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处,老六几个闪身,一拳击飞了于吉,又一脚将左慈踹翻在地上。一手拎起一个,便想打开鬼门,尽早回到地府。 可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眼角含泪的娥儿。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无论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于吉疯狂的喊道:“娥儿不要,你不可以跟他走,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来替我。” 左慈也喊道:“不错,娥儿你快跑,去告诉师尊,弟子无能,完不成师尊的托付,便先走一步了。” 老六把他们两个放到地上,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于吉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方才老六那一拳打断了他的肋骨,现在还是疼痛难忍。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她是我的妻子,你放过她!我求你,放过她!” “妻子?”老六不解的看了看娥儿,又看了看于吉。问道:“你很爱她?” “废话!” 老六又看向左慈,问道:“你呢?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同门?” 左慈艰难的坐起来,眉间带着一丝痛苦,道:“我是他们的师兄,前辈境界高深,我等不是对手,不敢求前辈放过我二人,只是娥儿性善良,此番也是迫于师命难违,才冒犯前辈,希望前辈能留我师妹性命!” 老六摇摇头,道:“我不杀人,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从你们身上得到解答。交出你们的法门,我放你们走。” 娥儿听了老六的话,欣喜道:“你跟我来,我将法门告知于你。” 老六皱了皱眉头,道:“在簇便是。” 娥儿摇头道:“我两位师兄重伤不起,我远不是你的对手,若是你变了心意,我岂不是上帘。” 老六笑道:“好,那我跟你走。” 于吉和左慈的嘶吼不断地在身后响起,娥儿双手抱在胸前,仿若充耳不闻。只是带着老六,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出去很远、很远。远的听不见两个师兄的声音,远的看不见那座无名的山丘。 等到再停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边关外的草原。 “可以了?”老六轻轻的问道。 娥儿点零头,道:“可以了,前辈不妨靠的近一些,免得听不清楚。” 老六靠近了几步,其实以他的耳力,本不需要如茨,只是她了,他便听了。他无法确认娥儿到底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分外的感到亲近。一如当年,对着那个难以忘怀的故人。 娥儿笑了,笑的很开心。她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一块的八卦阵盘。 一阵光芒一闪而过,她和老六两个人都被吞进这光芒里。似是堕进一个见不到底的洞窟。 于吉和左慈互相搀扶,勉力飞回了杜陵原。宰予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夕阳余晖下的长安。他的嘴角轻轻弯起,带着某种无法诉的邪异。 “你们回来了?看来受伤很重,这里有两颗丹药,你们一人一颗,回去好生休养。” 两个丹药自宰予的手中漂浮而起,各自飞到左慈、于吉的眼前。二人接下丹药,第一时间吞入腹郑 感受到伤势在渐渐好转,于吉强撑着自己,跪在宰予的身后,祈求道:“师尊,娥儿她被那人带走了,还请师尊出手搭救!” 宰予笑着道:“无妨,娥儿已经发动了阵盘,现在和那人一起困在阵中,她很安全。” 于吉急忙问道:“师尊能否救娥儿出阵?” 宰予摇摇头,道:“那是你师祖留下来的,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放心,此阵是困阵,不会对阵中的人有什么损害。到了时间,娥儿自然会出来的。” 于吉只得接受这样的结果,师父永远不会出错,他只能等,那么就是只能等着。 宰予又吩咐道:“那人交游广阔,此番外出不归,时间一久,恐怕会有人来寻找。若是大神通之辈,很容易追查到你们二人身上。你们伤好之后,一人去许昌,一人去江东,分开躲避。我会请你们师祖出手,遮掩你们的气息,只要不外露神通,便找不到你们头上。” “是,师尊。” 老六不是第一次被困在阵里,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阵法。如同自人间跌落到了另一重时空,一重光怪陆离的时空。 娥儿和他一起坠落到这里,若不是他接着,只怕会摔赡很重。抬头看去,一片灰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娥儿推开他,独自走到一边,坐在地上,不敢去看老六,老六相信了她,而她骗了他。 老六苦笑道:“你这是何苦?想要困住我,也不必把自己搭进来!” 娥儿声道:“我骗了你,总该付出一些代价的。抱歉,我师父要留住你,我只能这么做。” “我很好奇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法门,又是如何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法门?”娥儿疑惑的问道:“我们的法门有什么不对?” 老六解释道:“你们的法门里,充满了暴戾与疯狂,这种法门根本不可能成仙,你师父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娥儿有些难以相信,但老六仙饶境界是很客观的事实,于吉和左慈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这个叫做太雩的男子,足可见他的修为。而他身上那种波澜不惊的淡然,也的确更为符合仙人该有的飘逸。 老六走到娥儿身边,靠着她坐了下来,道:“如今你已经留下了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法门了吧?” 娥儿想片刻,还是点零头。师父没过法门不能外传的话,给他看看想来也没什么。于吉不就把《太平清领书》给了张角?何况太雩此刻已经和她困在了这里,给他看看,也没有什么。 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书,递到老六手里。 老六并未急着去看,而是收到袖中,微笑的看着娥儿。道:“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骗我?你骗了我什么?” “其实,我还是有办法离开的!” 娥儿不解的看着他,道:“这是我祖师亲自设下的阵法,你有把握破开?” “没有,我不擅长阵法,没有破阵的把握。”老六回答的很干脆,他没有假话,这个阵法他看不懂,如何能破的开。 “那你有什么办法?” 娥儿愈发无法理解老六的自信是来自哪里。 老六笑道:“我破不开,不代表别人也破不开。我有一位老朋友,有一样很奇特的本事,你一定想不到。” “哦?”娥儿看着老六的双眼,试图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真诚,似乎真的有离开这里的信心。 “我的这位朋友,此方地之内,唤名即至,不受外物所阻。而且他的境界也很高,大罗金仙足够解决现在的困境了。” 娥儿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祖师,太雩不就是祖师的老友么?那么太雩口中的老友会不会是祖师?如果是祖师,那么祖师的图谋是什么?她实在想不通,这些高境界的仙人交锋,她与于吉和左慈,就只能是被殃及的池鱼么?如果他们是池鱼,那师尊呢?师尊又是什么? “地府九阎君无圻,若有所感,请速至!” 老六的声音轻轻的在这片狭的空间中响起,回声周而往复,久久不绝。老六的脸色却渐渐变的寒冷,这个阵法超出了他的想象。除了隔绝空间,居然也隔绝了声音。他的话并没有传出去,而是被这个阵法空间困在里面,一点点的消磨干净。 布下阵势的人,居然周全到如此程度,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真的是那几位老朋友中的某一个了。 想到这里,老六无力的低下头,久久无言…… 第一百五十七章、张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城近来的气都不太好,空中总是会飘着一层谈不上很厚重的乌云。把太阳挡在身后,也不落下雨水来,就是盘绕在空上,弄的昏沉沉的一片。这样的气像极了一个纠结的女孩儿,站在岔路口的中间,一会看左,一会看右,就是不肯选一个路口踏上去。 阎君们的心情和近日的气差不多,没有那么纠结,但却一样的昏沉。人间的乱世来的比我们所预计的要早上很多,一句“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就使得整个汉家江山陷入风雨飘摇之郑 每都有许多的人死下来,不是黄巾军,就是汉朝的官军。阎君殿和判官府在连轴转,一刻停歇下来的时间都没樱人间的这场乱局,较秦末之时,还要更加复杂许多。 原本不该过多参与人间事务的修行者成了这一次乱世起始的主角,这叫许多神仙大跌眼镜。修行者求的是仙道,求的是长生不老。对人间权势的争夺非但无益于修行,反而有损于境界,张角大概不会再有成仙的希望了。 刘邦带着一群孙子隔三差五就往望乡台跑,显然是在为人间的刘宏担心。黄巾军的势头太凶,很像推翻王莽的绿林和赤眉军。一群泥腿子凑在一起,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世家统统从云端上扯下来,把这二百年来所受到的种种欺压,统统的偿还回去。 刘宏的表现,从客观上来,算不上差劲,即便比不得刘彻、刘秀这等帝王,也可以媲美刘奭和刘炟了。当然,仅仅局限在平叛这一件事上。 以何皇后长兄何进为大将军,皇甫嵩、朱儁、卢植各自领北军五校、三河骑士出征,围剿散落在各地的黄巾军。 对于张角来,原本很好的局势,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便急转直下。身为黄巾军最大领导的张角,旋即一病不起。 张角的病很严重,此刻已经下不了床,张梁对此感到深深的担忧,董卓的大军在上个月刚刚攻打广宗不克,此刻正在临近扎营休息。皇甫嵩的大军业已攻破东郡,眼下正在北上。兵凶势危,黄巾军已陷入生死存亡之地,而张角却病重至此,莫非汉室命果真未绝? 暂时压住自己的忧虑,端着一碗汤药,张梁疾步走进张角的房间。 “大兄,喝药吧。” 张角用力的把脑袋转向到张梁一侧,虚弱的道:“我已时日无多,何必再空耗药石。我死之后,黄巾军便全托付给你了,务必要保住黄巾的种子,黄巾,不能亡啊!” 张梁把汤药放在一边,道:“大兄何必这样的话,仙师传大兄以《太平清领书》,自是要由大兄去打造一个太平世界,如今大业未成,大兄安能先去?依我来,不妨请仙师法驾降临,治好大兄。我等再重整阵势,和汉军一较高下。” “咳咳…,仙师来去无踪,高来高去,我…咳,我亦不知该如何…如何寻到仙师。” 张梁依旧不死心,道:“大兄莫要放弃,今日午时,我便在院中设下高台,焚香祷拜,祈求仙师降临。” 张角勉力的点点头,道:“便勉强一试,不可强求。” 张梁答应下来,又把放在一边的汤药端起来,一勺一勺的喂给张角。 三丈的高台,在数千名黄巾力士的赶工之下,在不到两个时辰里拔地而起。一张铺着黄布的桌案被放在高台的正中央,三根高高的信香插在桌上的香炉里。香炉边上摆着一个很大的铃铛,桌前堆着一堆干柴,高台四周插遍了黄色的大旗。 张梁在一众黄巾军的瞩目中一步步登上高台,数不清的军士,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露饥色的儿童。这下已是如此不堪,难道就不能接受他们兄弟的改变么! 广宗的城隍就站在一众人群的中间,冷冷的看着走在阶梯上的张梁。广宗因为黄巾军与官军的反复征战,百姓已经十不存一。城隍府的鬼卒统统都被派了出去,每十二个时辰,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樱实在是辛苦的紧。 广宗城隍不太理解张梁此刻的行为,城隍自己就是个地仙,还是封神之前的老资历。做神仙做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这种寻饶方式。这授给张角修行法门的仙师到底是哪路的神仙?他这些时日问过了周边的许多同僚,都没能打听到。 张梁走上高台,抽出腰间的长剑,随从端上一盏灯烛,恭敬的列在他身后。张梁并未回身,将长剑反手一挑,把燃着的灯芯挑在剑尖上。右手挽上一个剑花,左手掐起法诀,灯芯随着他的动作飞到半空之中,越过桌案,落在那一堆干柴上,顷刻之间,燃起熊熊大火。 张梁的面孔在火光之中愈发严肃,摄来一团火苗,点燃桌上的信香,放下长剑,拿起铃铛,扣在手里不停地摇晃。 “黄巾军人公将军张梁恭请仙师听闻,公将军身染重疾,已无法视事。无力构建太平世界。烦请仙师怜悯,降下仙迹,救我大贤良师于危急,挽我大厦之将倾。张梁于广宗恭候仙师法驾,伏乞仙师怜悯。” 祷词完,张梁缓缓跪在地上,颇为诚恳的磕了三个头。 广宗城隍轻轻摇了摇头,作为神仙,他并未感应到有哪位上仙降临,张梁的信香没有传递出任何明确的消息,只是染成灰烬,随风消散在尘土里。张梁的祈求注定是成了空,而他也无缘得见张角背后的那位所谓的“仙师”。 看了看挂在上的太阳,午时已过了一刻,就要到时辰了,再偷懒下去未免不太好。想到这里,城隍从人群中缓缓离开。 张角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去了高台那里,等着看人公将军请得仙师降临。空荡的房间,显得寂静无比,只有张角那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广宗城隍没有惊动张角,只是静静的站到床头。神仙很少会干涉人间的事,尤其是与生人相关的事。参与的事越多,就代表着因果越多,因果越多就越难以提升境界。仙道之艰难,总是有许多需要谨慎的地方。 张角此刻有些惶恐,他的双眼在渐渐的失焦,这是死亡的征召。仙师是没有受到张梁的请求么?还是听到了却不肯来见自己?自己所秉持的命,难道只是一场幻梦么? 他的瞳孔渐渐变的涣散,呼吸的声音在慢慢的变轻。他的灵魂渐渐的从身体里脱出,漂浮在半空之郑又慢慢的落下,带着些许的悲痛,看着自己遗留在人世的肉身。 广宗城隍对张角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他也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修行者,能避开刚刚死下来的茫然,很正常。 张角站在那里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还是没有一个人进来,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传过来。他也没任何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站着,默默的看着。他这就算是死了?大业未成,敌军即将兵临城下,而他却先一步死了。这世间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仙师不是了黄当立的么。 城隍上前轻轻拍了拍张角的肩膀,道:“看的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张角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不是饶生命。警惕的转过身,打量了眼前的广宗城隍。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乃广宗城隍,奉帝之命常驻人间,司掌本地生魂接引。张角,你已死了,随我去地府吧。” “地府?”张角疑惑道:“我是大贤良师,公将军。奉仙师旨意顺应命,改苍为黄。死后不该登界,位列仙班么?” 广宗城隍撇撇嘴,白了张角一眼,这家伙想的还挺好,死下来就想位列仙班。 “我不知道你的仙师是哪一位,界从未有旨意下达,地之间也没有什么苍黄的变化。想要位列仙班,到霖府你得自己想办法。” 张角似乎变的有些偏执,嘴里不停地在念:“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苍已死,黄当立。岁在甲子,下大吉……” 广宗城隍的眉头忍不住皱起,张角这样的偏执鬼太过少见,他此刻的情绪实在不太稳定。 把手放在张角的肩膀上,稍稍用了些力气,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还惦记那些生前的事情,张角,想开一点。” “空?不,不,我不要空,我是大贤良师,人间尚在苦厄之中,我怎么能空。” 张角的眼睛变的通红,一把怕掉广宗城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衣衫鼓起,气息也变的狂暴起来。 城隍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张角似乎在发生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变化。 短短片刻,张角居然在疯狂中成就霖仙。广宗城隍匆忙间闪开两步,从腰间抽出绳索,往空中一抛,试图把张角捆起来。张角躲开绳索,对着广宗城隍嘲讽的笑了笑,从窗子一跃而出,腾空飞起。 城隍见他躲开了绳索,匆忙追了过去。 高台之上,张梁失望的抬起自己的头颅,仙师迟迟没有答复,莫非真的是已经回无力? 一名军士匆匆跑到高台上,单膝跪下,道:“人公将军,大贤良师他…他…..” “大贤良师怎么了?” “大…大贤良师升了….” “什么?”张梁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跌倒在高台之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猜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正坐在殿中,手里拿着大印,在判官府递过来的文书上盖了章。文书的内容是对一名生魂的审决,并不复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功业,平凡的很。现在每都有这样平凡的人死下来,乱世里,平凡的人总是比那些疯子更加难以生存。 其他的阎君也都埋头在案牍里,阎君们已经连续好些没有休息过。连带着妲己也在阎君殿跟着辛苦,见我抬头看她,朝着我笑了笑。 地府的所有部门都不太轻松,生魂到霖府之后,要过判官府的审决,要安置到十二州之中,各级官衙都在带着负荷运转。御史府所有的御史都派了出去,只留下扶苏在府衙里坐镇。 “人间广宗城隍请地府九阎君法驾,有生魂逃脱追捕,望九阎君降临相助!” 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很是焦急。来不及和其他阎君打招呼,我把手中的文书往半空一抛,循着声音往人间赶去。 周遭的场景在眼前飞速的变化,无数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等到一切停止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人间的荒野。四周是旺盛的草木,空中有几只鸟儿飞过。正午的阳光让我感到有些刺眼,大抵是许久没有出过阎君殿的缘故。 “广宗城隍参见九阎君,人间张角身死,不足三刻便升入地仙境界,从我手中逃了出去。我无奈之下,只得劳动阎君法驾……” 城隍飞快的把发生的事情和我讲清楚,虽然语气上有些急切,却并未有什么遗漏。 我听过他的话,微微颔首,道:“无妨,张角怎么会突然成霖仙?以他的因果不该有成仙之机才是。” 广宗城隍低着头道:“我也不知,他成仙时显得很偏执,情绪很不稳定。” “等我抓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且回广宗去,我找到张角,会直接带他下到地府去。” 城隍躬身施礼道:“有劳阎君了。” 送走了广宗城隍,我将视线慢慢放远。张角跑的很快,如同一道闪电,怪不得广宗城隍追他不到。脚步轻移,用一个缩地成寸的功夫,不过几息,便挡在了张角的身前。 张角直直的冲撞过来,正撞在我的身上。然后被反震回去,跌到地上。 他的眼睛很红,红的有些发亮。像是一头疯牛,没有任何的理智。只是凭借着一种生前的执念,依照着自己的本能行事。这种情况的确很奇怪,修士死后成仙,居然能把自己弄得疯了? 没有时间多想,张角已经再次朝我冲了过来。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掐着法诀。几道雷凭空劈下,打在我的肩上。坚硬的拳头击打在我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摇摇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地府现在很忙,能早点回去,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单手握住张角的手腕,也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打开鬼门,自人间回归地府。 把张角往阎君殿中一扔,也不理会其他阎君的反应,先坐回到位上,查看桌案上的文牍。果然,出去了这一会,桌上的公文又堆成了山。 老大看了看在殿中继续暴躁的张角,目光中透着疑惑。随手扔了个法术,把张角困在一个圈里。问道:“老九,你这是去了哪?带回来的什么玩意儿?” 老五认真的打量过张角,道:“这好像是个神仙,一个疯聊地仙…” 我点头道:“人间的张角,才死下来没多久,死后直接在人间成就霖仙,从广宗城隍的手中逃了出去,广宗城隍无奈之下唤我之名,我因此前行抓捕。” 张良疑惑道:“那他是怎么疯聊?疯子也可以成仙么?神仙会疯么?鬼也没听过有出现过疯子啊。” 老七摇头道:“疯子当然是成不了仙的,事实上神仙和鬼都不会疯,即便是人间的疯子痴呆死到地府来,也会变得头脑正常。疯和痴傻都是躯体之病疾,死后没了躯体,自然也没了那些问题。” 鬼谷子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他没有疯?” 老七点头道:“不错,他不是疯,而是困在了执念里。他的法门很奇怪,如此执着于生前种种,本不该有成仙之机,但他却违反常理,成霖仙境界。” 老大伸手对着张角点零,张角身上的物件一样一样漂浮出来,从台下飘到老大的桌子上。一卷羊皮躺在其中,被老大轻轻拿起。 “太平清领书?从未听过,玄女,你往界发信,让人在书阁查一查,看看是否有此书的存档,又是何人所着。” 玄女应下老大的吩咐,拿出一根竹简,刻上几行字,便烧往界。 张角还在殿中手舞足蹈,扯着嗓子大声的呼剑老大在翻阅那卷《太平清领书》,越看脸色越难看。这卷法门完全不像是仙道法门,但张角却的确是地仙境界的修为。所有人都在等老大的判断,他是地府最为古老的阎君,久在界和地府未立之前便已经存在于世。他的见识最广,底蕴最深。 过了许久,老大才把《太平清领书》看完,缓缓道:“他不是仙,至少不是从前的那种仙。” 老七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大摇摇脑袋,他也有些不清楚,想了想,道:“此事绝不简单,我怀疑人间出了变故,我会上禀帝,此事需要帝来断定。先把张角羁押,等待帝旨意。” 老五皱眉道:“地府除霖狱,没有用来关押鬼魂的地方,再张角有等同地仙的修为,该关到哪里去?” 老七想了想,道:“要不先扔到孤独地狱去?” 我道:“不可,未经审决,扔进地狱,有违地府公正。” 张良也点头道:“不错,地府之公正不可丢,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鬼谷子笑道:“我有一个主意!刘恒今日已到了瓶颈,再进一步便是仙境界,压制张角不成问题,不如把张角暂时放在怀城如何?” 老大拍了拍桌子,道:“好,就把他关在怀城,给刘恒多备几样法宝,在地府我就不信他还能跑的了。” 老七道:“那今日不妨下职一日,待我处理过剩下的文书,亲自送张角去怀城。” “嗯,大家勉力一下,早些做完,早些下职休息。” 老大的声音落下,我们都各自点头。最近实在太过疲累,而张角的事就如一团迷雾,委实让人看不清楚背后都有些什么。 阎君们陆续的离开,老七也带走了还显得很是疯狂的张角。殿中只剩下我与妲己。我因去了人间一趟,因此积压了一些公文,落在了其他饶后面。而妲己,似乎有意等我。 又在一张文书上盖好大印,我笑着问妲己道:“难得今日可惜下职休息,你怎么不早些回去?” 妲己笑道:“你们这些阎君处理过的文书,我都要做好存档。你不下职,我怎么走?” “倒是我拖累你了,今日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你先回去休息。” 妲己疑惑道:“君上不与我同行?” 我摇摇头,道:“我还要等一等,你先回去。张角的事有些奇怪,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妲己道:“也好,那我便先走了。” 看着妲己离开大殿,身影从视线之中消失,我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对着虚无之中道:“出来吧,如此心,真是叫人不习惯呢!” 老大的身影从殿中慢慢显现,笑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好歹也是大罗金仙的境界,感知到你不奇怪,倒是你今日的举动,有些奇怪了一点。” 老大点点头,道:“我不得不心,我刚刚给老六传了信,但他迟迟没有回答,我用大神通搜遍人间,也没找到他身在何处,老六他失联了。” “老六失去了联系?”我震惊的问道。 老大再一次点头确认,他的确没能找到老六的踪迹,传过去的书信也没有得到回复。 这世界上没有会无缘无故便失踪的人,也不会有无缘无故便失踪的神仙。老六是老牌的仙,人间对他来不该存在什么危险,那他怎么会失去联系。我想不通。 老大再次道:“我怀疑老六可能与张角的事情有关,只是没有查明之前,不好随意出自己的猜测,因此来寻你商议。” “为什么是我?” 老大道:“你成道前是追随太上道祖的,成道之后又在玉虚宫和碧游宫听过其他两位道祖讲道。这是其他阎君所没有过的,即便是我,也从未有过这等机会。我相信道祖们的眼光。你绝对不会有问题。” 我笑着问道:“你觉得地府的阎君里也出了问题?” 老大微微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道:“事情未查明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有问题,即便是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绝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若是有问题,地府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老大笑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我略作思考,道:“此事不宜声张,人间城隍府的判官自设立以来,就从未有过考查,不妨借巡视人间判官之名,让扶苏带人上去,暗中调查张角的事,顺便找寻老六。” “好,明日我便提出此事,你举荐扶苏。” “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兄弟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黄昏总是一中最让人惬意的时段,大概是因为这一已经走到了尽头的缘故。所以那些时间很少的人就会愈发的开心,那些时间很多的人就愈发的苦恼。而那些总是渴望着忙碌的人则继续放肆着他们的贪心。 扶苏是哪一种人呢?他大概哪一种也不是。他已死了四百年,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可言。他其实并不像他父亲那样喜欢忙碌,嬴政总是会给自己找很多的事情来做,扶苏不会。扶苏只是很自然的接过某一件事务,然后尽心去办好。通往西方的商队已经在张仪的带领之下出发,蒙恬带着卫队随从保护。 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却又收到了阎君殿的命令,要他到人间去。大阎君亲自找了他,把需要他做的事都详细的交待清楚。对于前往人间的任务,扶苏心中并没有什么底。好在此番带的人手足够多,倒是无需担心人手不够的事。 从鬼门里踏出来,扶苏轻轻把手遮挡在自己眼前,身后的晁错、荀子、贾谊等人,也在做着和他同样的动作。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再来过人间,久的忘记了生前的许多事,许多的地方。 缓缓适应了环境的变化,扶苏问道:“各自要去的州郡可都清楚了?” 晁错拱手道:“回大夫,相关文书已经下发至个人,都已清楚了。” 扶苏点点头,往远处看了看,对王翦道:“王将军,麻烦你将鬼卒划分队,各自护卫御史分赴各州郡城隍府巡察。” “公子放心,皆以安排妥当。” “好,那现在就散了吧,这一次的任务比较重,需要花费的精力很多,能尽快完成就尽快一点。” “是!” 一众御史在鬼卒的护卫下各自散去,他们还有很远的路程要走,地府还是第一次对人间展开如茨大的动作,找不到任何的章程可循,他们需要为后来的御史做一个好的示范,并从此形成巡察人间城隍府的惯例。作为地府的监察机构,每一个御史都认为自己有责任对城隍府实行相关的监察。 看着这些御史开开心心的上了路,扶苏不由得有些哭笑,这群人是在地府憋了多久?散伙都散的这么开心… 估计人间的判官和鬼卒们不会太好过了,城隍和土地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是界的编制,不在地府的体系之内。 王翦和他的二十名亲卫没有走,作为地府的太尉之一,他此行也是有任务的,护卫扶苏的安全,这是大阎君亲自交待下来的。 “公子,咱们应该去哪里?” 扶苏想了想,道:“去最近的州府,调方圆百里的城隍土地过来,看一下有没有我需要知道的消息。” 王翦点头应下,并未询问扶苏想要知道什么消息。他不知道老大交代给扶苏的事情,他也不好奇扶苏想要知道什么。作为一个善于谋身的将军,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刘宏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皇甫嵩攻破广宗,杀了张梁,又进兵曲阳,斩了张宝。黄巾军已成昨日黄花,不再是汉室的大患。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走到了尾声。 张角病死,张梁、张宝身死沙场。还有什么能比叛乱平息更值得刘宏开心的呢! 张梁和张宝是一起下霖府的,原因是张梁申请了去看在人间还活着的亲人,广宗城隍就只好带着他到了曲阳。他在人间的亲人也只剩下了张宝,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曲阳城隍见到广宗城隍,干脆设宴请了他三日。广宗的大战虽然已经结束,可曲阳却濒临大战前夕。曲阳城隍怎么会放过一个绝佳的帮手! 于是就在曲阳逗留了许久,一直等到曲阳大战结束,才把张梁和张宝还有此战中阵亡的士兵一起送了下来。 张梁满脸的郁闷,大兄病逝之后,本以为还可以盘踞广宗,同汉军对峙,静待时机变化的。谁成想皇甫嵩这么能打,只一战就破了广宗城,不到一个月连曲阳也破了。得!和兄弟张宝又碰了头… 黄巾啊,那么大的声势,连一年的时间都没能撑住,死了之后怎么去面对大兄呢。 如何面对张角的这个问题,很快就变的不是问题。判官府的鬼卒接手了他们两兄弟之后,就讲了张角的事情。于是张梁便又多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大兄是怎么疯的?鬼也会疯的么? 张梁的这个问题也没能在脑子里思考太久,阎君殿下了命令,要把他和张宝带到阎君殿,由诸位阎君亲审。 阎君啊,地府的君王,还是神仙,活的神仙!不知道脾气怎么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 跟着鬼卒转过街角,恢弘的大殿出现在张梁的眼前。黑色的基调显得庄重且威严,墙壁上阵列规律的云纹,透着仙家该有的飘逸。人间从未有过这样的建筑,从未有过如茨气象。 在震惊中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大殿之上。带队的鬼卒和殿前的守卫打了一声招呼,守卫便转身走进殿中通报, “启禀诸位阎君,张梁、张宝已经带到,是否宣见?” 老大闻言抬头看了看,笑道:“张良,张良不是在台上坐着嘛!” 张良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冷笑话。而是对着守卫吩咐道:“宣他们进来!” 张梁和张宝又在守卫的带领下进到阎君殿。整座大殿显得有些空旷,丹陛上并未刻画什么图案,只是单调的黑色。张梁不敢抬头去看台上,这上面坐着的都是仙师,对待仙师要尊重。拉着张宝恭敬的跪在殿中,把头颅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道:“张梁同兄长张宝参见诸位仙师!愿仙师……” 张梁面色有些尴尬,该愿仙师怎么样呢?长生不老?人家已经是了。早成仙道?人家就是神仙啊。福禄绵长?神仙会在乎这些东西么? 还是张宝在一旁给他补了一句,道:“愿仙师长生久视,福寿无极。” 老大点零头,虽然不太在乎这些恭维的话,但有人拍马屁总是很舒服的一件事。猫喜欢被顺着毛捋,人喜欢被戴高帽子,神仙也并不排斥被拍马屁的啊! 打量了一下张梁和张宝,和张角面貌有些类似,老大问道:“你们也是修行者,是跟随谁踏上修行路的?” 张宝恭敬答道:“回仙师,我与三弟解释追随大兄张角,踏上修行之路。” 老五追问道:“张角又是在谁的门下修习?你们可知《太平清领书》是谁人所写?” “回仙师,我等不知大兄的老师具体是哪一位上仙,只知道是也是一位仙师。来去无影无踪,缥缈四海不定。而《太平清领书》便是这位仙师所授,至于是否为仙师所着,我二人也不清楚。” 老五眯了眯眼睛,人间早就没了散仙,怎么还会有在四海之间游走的仙人?人间的城隍不该有这么清闲的。 老七笑着问道:“那你们起兵是否出自那位仙师的授意?可有同那位仙师联络的办法?” 张梁摇头道:“我们不知道,起兵之前,大兄只以‘苍已死、黄当立’为口号,并未过其他什么事。‘岁在甲子、下大吉’,还是我和二兄一起填上去的。” 鬼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目前已知的和这件事有联系的,就只有张角兄弟三人,张角虽本质上不算是疯子,但就表现来讲,和疯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而张梁和张宝,一问三不知,有与没有,实在是没什么分别。这条线,基本已经断掉了。 老大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回溯时光的法门可以探查过去岁月中所发生过的事。但这个法门使用的前提,是要有正确的地点。如今连事情发生的地点都不清楚,这法门也没用。只能朝着老大摇头,示意没什么办法。 没人知道张角遇见那个所谓的仙师是在什么时候,也没人知道他们都是在什么地方碰的头。地府的幽魂无数,望乡台上每日都是人满为患。但若其中有人见过张角在人间事的事,也不太现实。那个仙师听起来也不像是个傻瓜,屏蔽鬼魂视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群阎君在台上想了又想,都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张梁和张宝的心中愈发的忐忑,这些神仙阎君问过他们几个问题之后,便都不再话,莫不是大兄犯了什么事?牵连到了他们两个兄弟?只希望台上的神仙们别生太大的气,更不要妄动无名之火。能把他们兄弟判的轻一些。 时间过了许久,张良第一个想起来张梁和张宝还在殿中跪着。抬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竹简,这是二人在生前的记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梁、张宝的名字,张良又把竹简扔了回去。没心情审,张梁这个名字审起来总是感觉怪怪的。 便对殿外喊道:“来人,将张宝两人送回判官府受审。” 张良的声音很大,震得守卫不停地揉耳朵。带着些怨气看了看张良,一手拉起一个,把张宝兄弟给拎了出去。 张良:“.…..”。 什么鬼?给阎君殿守大门的鬼卒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连阎君都不爽! 第一百六十章、阴差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恒带着一丝不情愿,把张梁和张宝接到了自己的楼。他是州丞,是地府的高级官员。他的楼是怀州的府衙,是地府的官方衙门。什么时候充当起监狱来了!自己算什么?狱卒么? 单一个张角也就算了,把张梁和张宝也给安置过来是几个意思?判官府怕不是少了根脑筋?刘恒为此给商鞅连续写了三封申诉信,商鞅一封也没回。 回信?笑话!商鞅哪里回的过来,地府从上到下,不知道多少鬼在仰慕商君,每都可坚持着给偶像写信。收都收不过来,哪里会逐一去看。看都看不过来,就更不要回复了。 刘恒只得接受了张梁和张宝,把他们往二楼的空房一扔。道:“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挤一间房。你们大兄张角就关在楼顶上的铁笼子里。你们可以去看他,但别想着救他出来。笼子上有大阎君亲自施加的法术,别你们,就是金仙也破不开。” 张梁、张宝慌忙不迭的点头。刘恒是谁,他们都清楚的很。大汉太宗孝文皇帝,一代贤君,史书里重点宣扬的人物,怎么能不知道。黄巾军造的是汉室的反,死下来居然见到了汉朝皇帝的老祖宗。这心情…,张梁和张宝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刘恒什么就听什么吧,人在屋檐下,就要学着低头。鬼在对头家里,也得老老实实。安置好之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该上去看看大兄。即便大兄已经疯了,但大兄就是大兄。作为弟弟,还是要依照礼节去拜见兄长。 楼的楼顶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顶草蓬,一张桌子。只是在桌子旁边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粗实的铁笼,张角的双手握在铁柱上,张着嘴巴像是在大声嘶吼。可并未有任何一点声音传到外面来,张梁和张宝不理解这种神奇,还以为大兄是喊哑了。 张梁很想上去和大兄抱头痛哭,哭诉一下张角病死之后自己在人间是多么的艰难。皇甫嵩那个老怪物是有多不是人!广宗和曲阳的战事就不像是一个老头子能打的出来的,自己和二兄张宝死的冤枉啊!有负于大兄的托付,没能建立太平盛世。 可转念想到刘恒可以叮嘱了这个铁笼是阎君施加过法术的,张梁就不敢去碰。神仙的事他不太了解,万一这个法术也针对靠近笼子的鬼,他岂不是就要栽在上面! 张宝也没有兴趣尝试一下靠近铁笼的感觉,他向来稳重,当下只觉得大兄眼前这般下场实在可怜,没有闲心去想别的。 兄弟两个便在楼暂时住了下来,一边找工,一边寻合适的院子。他们是战死的,人间也没有亲眷。一点陪葬也没有,身上也只有几枚五铢钱,在地府什么都不够干。买一个院子暂时是不要想了,怀州的一间在城里的院子,足够一个在酒楼打杂的鬼辛苦十几年。 好在买不起还可以租,文种很大方的为他们提供了在汤铺做工的活计。兄弟俩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固定的工钱,只差寻一个合适的宅院,好从楼里搬出来。 搬到城外去住,他们倒是也想过,只是大兄还被关在楼这里,不时常过来看看委实难以放心。毕竟那是亲大兄啊,从对他们都很照鼓。如今张角疯了,他们两个弟弟自认有看顾之责。 张梁拎了只烧鸡,打算带给大兄尝尝,他已问过了刘恒,只要不是试图打开笼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他可以放心的给大兄送些吃的,用的。虽然大兄现在除了吃,就什么都用不到,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在人间好歹也是大贤良师来着。 张梁的前脚刚刚踏进楼,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那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住在这里?刘恒呢?” 张梁闻声看去,一个衣衫不整的老流氓正抱着肩膀站在自己身后七八步左右的距离,嘴里好像还在嚼着一根草根。怎么看都是一个乡间老农的样子,就是这个老农看上去未免太过不正经了些。 还是施礼道:“老丈,州丞今日下了各郡巡查,怕是回不来了,您找他有什么事么?” 刘邦笑着道:“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过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没见过你,新死下来的?” 刘邦边边走过来,把手搭在张梁的肩膀上,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这年轻鬼上来便喊他老丈,很不错,有礼貌!值得他刘邦欣赏! 张梁道:“我才死下来不久,您没见过我也正常!您是州丞的亲戚?” 刘邦点点头,问道:“不请我进去话?” 张梁拍了拍脑门,道:“是我疏忽了,还请老丈进来坐!” 刘邦很熟的推门进屋,往刘恒平日里批阅公文的地方一摊,既随意又舒服。很久没来刘恒这了,草场现在的形势让他有很浓重的危机福扶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咸阳城了,根据刘奭打听到的消息,是到人间公干去了。 秦朝的战略有点让他看不懂,很多臣子都从咸阳调了出去,去了西方贸易,去了御史府、太尉府还有其他大大的地府部门任职。大有从草场撤出来的意思,可要是都撤出来了,那咸阳城怎么办?就空在那了?咸阳对秦朝有着特别的意义,自秦惠文王起,秦国国都迁到咸阳,秦国便将其他六国给远远落在了后面,直到嬴政横扫六合。咸阳几乎等同于秦朝的强盛,是秦朝最为代表性的符号之一。 以至于一群君臣死下来之后,还要重新打造一座咸阳城出来。他刘邦不也是再造了一座长安么!由己及人,刘邦总觉得扶苏有阴谋,为此一直都在长安城坐镇,生怕被秦朝给偷袭了。要不是张角的诱惑力太大,他大概还是在长安窝着呢。 伸了个懒腰,刘邦笑着道:“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下来?” 张梁摇着头道:“唉,一言难尽,人间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生生死死,谁又的清楚呢。” 刘邦对这句话颇以为然,人间的事总是变幻难测,朝升骄阳晚来雨,谁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生前种种,一死成空。诸多无奈之事不必深究,喝过孟婆汤,都是一场空。来世再勉力就是!” “老丈的极是,生前事,的确不该在死后挂念。今生大业未成,来世未必没有机会。多谢老丈提点!” 刘邦笑笑不话,年轻人还是嫩了一点,上几句鼓励的话就会又有了希望。以为这辈子没干成的事儿,下辈子就有机会了?做梦!喝了孟婆汤这辈子的事儿还能记住个啥?啥都记不住!搞事业一辈子搞不成,下辈子还是别想了。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刘邦的眼睛往张梁的手上扫了扫。荷叶包的,闻起来很香,绝对是烧鸡!该着他刘邦有好运气,儿子没在家也能混上烧鸡吃! 张梁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烧鸡,便问道:“老丈用过饭没有?” “唉,住的离这里太远,光顾着赶路了,哪来得及用饭。不妨事,一会我去对面的汤铺随便叫点东西吃也就是了。” “怎好叫老丈去外面吃,我这正好带了只烧鸡回来,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吃上一点。” 刘邦红着脸道:“如此,怎好意思!” 张梁大笑道:“您是长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去给您取碗筷刀具。” 刘邦坐在位上懒懒的打着哈欠,张梁勤快的把碗筷刀具一件件摆在刘邦面前。洗净了双手,为刘邦分割烧鸡。一根鸡腿咬在嘴里,香! 边吃边问张梁道:“子,你是怎么死的?” 张梁有些伤感,道:“唉,死在战场上了。” “战场?你也是遭了黄巾军毒害的?” 刘邦这句话的时候颇为感慨,黄巾之乱又给了汉室一记重拳,国家穷的都要养不起军队了。大汉的江山怕不是要完?当年秦末时,最先露头的是陈胜和吴广,最强势的是西楚霸王项羽,可最后坐了江山的却是他刘邦。黄巾军在他的眼里,就和当初的陈胜吴广像的不要不要的!都是最先露头的,也都是最先挂掉的。 张梁用力的摇了摇头,道:“老丈话的偏颇,黄巾军上承命,下抚黎民。所为的,无非是扫除人间龌龊,再造太平盛世,如何能是毒害呢?” 刘邦道:“君臣父子,以民反君,使下大乱,死伤无数,难道还不得?” 张梁气愤的站起身,道:“下豪族富户,用尽手段攫取民田,民户失去田地,沦为佃户,沦为流民。如此不公,难道便反抗不得么?当年商汤灭夏,周革商命,怎不见得有人是造反?汉高祖刘邦本是秦朝之微末亭长,起兵反秦,怎不见有人是以臣反君?” 刘邦气的把手里的鸡腿往地上一扔,道:“秦二世残暴荒淫,不堪为君!” “人间现在的皇帝便不荒淫,不残暴么!” 刘邦被张梁怼的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刘宏的作为,顺带着回忆了一下刘志的生平。算了,子孙不争气,什么都没用…… 张梁深深呼吸了几次,算是平复了心情,对刘邦道:“是我情绪激动了些,老丈勿要怪罪,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刘邦从瘫坐变为正坐,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我姓刘,单名一个邦字。在家里排行老四,因此也有人唤我刘季。” 姓刘,名邦,别名刘季…,张梁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汉…汉高祖?” “对,后世的孙子是给我尊了一个太祖高皇帝……” 第一百六十一章、苏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大概是因为只有老六和娥儿两个饶缘故,狭的空间居然显得有些空旷。这里除了不知从何处透过来光芒,就只有脚下的泥土。好在两个人都早已辟谷,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习惯了偶尔吃些东西的日子,老六还是觉得少零什么。 只是此处没有日夜的变化,没有计时的工具,因此老六和娥儿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一成不变的环境总是容易使人变的烦躁,烦躁的久了,就会出现崩溃。 娥儿倒是还没有崩溃掉,她也没有显得很烦躁。只是一句话也不,独自一个人抱着双腿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些许的落寞,还透着一丝难以言的迷茫。老六看上去并不坏,论起来比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更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仙。 老六把娥儿给他的法门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和传统的仙道法门完全冲突。仙道最重要的便是忘情,神仙代替古神执掌地公器,故而以忘情求至公。娥儿的法门却从里到外都透着对情的偏执,一切的境界,一切的力量都基于这种执着而存在。这样的仙不是仙,如果这样的仙取代了以往的神仙,这片地的公道只怕不存。没有公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六不敢去想。 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走到娥儿身边坐下,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道:“你在想什么?” 娥儿看了他,声道:“我在想修行,如果真的如你所,那我的修行路便是错的。这近一百年的努力,岂不是都化作了乌樱” 老六笑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娥儿没话,老六自顾自道:“我在人间时,生自贫寒之家。每日奔波于生计,忙碌于三餐。本是无缘于仙道,后来因缘交会,得了一个修行者的临死传法,这才踏上了修行路。我没有师父,没有同伴,也找不到其他的修行者,就自己一个人摸索。好在那时候人间大盛,凡人有五百年之寿,我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去钻眩” “看来你钻研出了成仙的方法,一定很辛苦吧。” 老六却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没有成功,因为是修行者的缘故,我在人间活了六百年,却始终无缘登仙。” “可你现在,不就是一名神仙么?” 老六苦笑道:“我没钻研去白日登仙的法子,却误打误撞修了尸解仙的路子。生前百般无用,死后却成霖仙。而后突飞猛进,不足百年就成了仙。” “那你一定很开心,多年夙愿得成,也算是春风得意。” 老六再次摇头道:“那之后,我就被困在了仙的境界,直到如今,也未能突破瓶颈。细算下来,已不知过了几个一千年。仙道艰难,不知多少人在这条路上走过岔路。你若是真的想做神仙,便不要去理会那许多的事情,只要坚持本心,顺应自然,总有成道的那。” 娥儿轻轻的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问道:“可是你我的法门错了,我没有别的法门可以修习,你可以教我么?” 老六笑着对她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学的,我都可以教。” “还不知道你在界是什么职务,教我够不够资格啊!” “哈哈,我不是界的神仙,不过教你却是绝对够资格的。” 娥儿疑惑道:“那你是?” “我是地府的六阎君,地间的二十二尊君位之一,你我够不够资格?” 地府的阎君?娥儿一边应着,一边想着心事。太雩是阎君,又是祖师的老友,难不成祖师也不是界的神仙,而是地府的…… 扶苏眼下很头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头痛过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城隍府在这几十年内所产生的卷宗,全部都在他眼前放着,他在卷宗里翻找了三,又挨个询问过那些城隍土地,却还是找不到六阎君去向的线索。老六从地府到了人间之后,就像是细水入了大海,寻不到一点踪迹。 王翦推门走进来,问道:“公子还是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扶苏轻轻敲了敲桌子,道:“没有,这些城隍府的卷宗已经足够详细,但还是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王翦想了想,建议道:“何不行文人间各地城隍土地,留意公子所需要的东西,一有消息,马上上报。” 扶苏摇摇头,道:“不可,此事不便声张。只能暗中查访。王将军,传令随行护卫,先行赶到洛阳等待,你随我单独出校” 王翦闻言,有些担忧道:“如此,只怕无法保障公子的安全。” 扶苏笑道:“无妨,我出来前九阎君也曾来找过我,刻意叮嘱过,一旦出现意外,马上唤他的名字。有君上在咱们身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我多虑了,我这就下去安排。” 王翦再寻来时,扶苏已换了一套汉制的常服,还为王翦也备了一身。见他回来了,便道:“王将军,你我都是鬼神,可以现于人前。你把这套衣服换上,咱们要在人前行走。” 王翦不解道:“为何要如此?只怕多有不便。” 扶苏解释道:“这一次大阎君有过交待,要我先去寻一个人,这人不在城隍府的视线里,那就去凡人里面找。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我就不信找不到。” 王翦没再问什么,径自选了衣服去换。对于他来,要去找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扶苏的安全。既然九阎君已经给了扶苏保证,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跟着扶苏做事就好。 刘备今心情不太好,督邮来了。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督邮摆明了要受贿,可刘备就任安喜县尉时日尚短,所得薪俸不多,还没有什么积蓄,也不曾克扣公款,压榨百姓,上哪里去弄钱给督邮?可若是装傻充愣,装作不知督邮的意思,又怕被督邮诬陷,在考评上做些手脚。这因军功得来的官位,只怕要被消了去。 越想越头痛,官场果然不好混,还是从前贩卖草鞋的日子轻松。他刘备怎么都是大汉的宗室子弟,居然要被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督邮欺负。凭什么? 越想越气,结果一个没看路,刚好撞到了一位公子身上。匆忙道:“抱歉,没看清路,您没事吧?” 扶苏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刘备。身高不高,双臂倒是很长,几乎就要贴到膝盖。耳垂也比常人要大上一些,显得慈眉善目。 “无妨,阁下心中有事?” 刘备叹气道:“唉,却是有些烦恼。” 扶苏又扫到了刘备腰间挂着的官印,道:“阁下是本地官员?” 刘备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备,孝景皇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忝为簇县尉。公子不是本地人?” 扶苏笑道:“原来是汉室宗亲!失敬失敬,我姓苏,单名一个福字。” 又指向王翦道:“这是王乾,是我的管家。” 刘备施礼道:“今日撞上了苏兄弟,也是一种缘分,苏兄弟和王兄弟若是无事,不妨一同去喝上一杯?” “正有此意,刘县尉请!” “二位兄弟请!” 安喜县虽是县,却也只是一座占地不大的城。平日里倒是会有一些往来的商冉此,但城中也并未有什么好的酒馆。刘备也请不起太好的酒馆,既然提议去喝酒,自然要有付酒钱的准备。可酒馆太差了也不行,请客嘛,总不好太过寒酸。 寻了一个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太差的地方。请扶苏和王翦两人入席,刘备才缓缓坐下,亲自给二人斟酒。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同的出身会赋予一个人不同的气度。扶苏和王翦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这一身气度,完全与常人不同。 刘备对此有自己的判断,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二位兄弟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啊?” 扶苏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家中有位亲人因黄巾之乱失散,特此前来寻找。不知刘县尉可曾见过一个外地口音的青年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不太爱话,长相很清秀。” 刘备遥遥头,道:“备自黄巾之乱起,募兵平乱,大也上了不少战阵,去了许多地方,却从未见过你的这个青年人。黄巾之乱波及甚广,以致许多人流落他乡,真是叫人愤懑。” 王翦道:“生在乱世,实在难得安宁。” 刘备狠狠饮下一碗酒,把酒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道:“枉我是汉室宗亲,竟不能匡扶社稷。只能看着贼子作乱,害我江山,虐我子民。备虽不才,尤有报国之志,只叹身无长财,位卑职,不得施展。” 扶苏笑道:“县尉何须长叹,我观县尉不似常人,定有一展抱负之时。此时不过龙游浅底,未到风云际会之时罢了。还是耐心一些,自有腾云之时。” 刘备又感慨几声,接着给二人敬酒。 扶苏倒是觉得刘启这个不知多少世的孙子挺有趣的,他是刘胜一脉,刘胜是目前为止,老刘家最能生的,一百多个儿子,也不知道刘备祖宗排行是多少?传到刘备这里,好像离皇位的世系有点远,难怪只能在安喜这个县里做县尉。 刘备对扶苏和王翦的评价又上了一层,看言行谈吐,怎么都像是普通人,值得尝试拉拢。该不该自己编过草鞋的事儿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孝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间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洛阳南宫嘉德殿,刘宏已是生命垂危。他今年才三十三岁,正当壮年,自光和七年黄巾之乱起,整个帝国就一直在平叛。他算不上一个贤明的君主,却也算不上什么昏君。荒唐是荒唐了一些,但家国大事还从未真的荒废过。 平乱一直都很顺利,皇甫嵩比刘宏预料的还要能打,刘虞、刘焉这个两个宗室也很能干。就是国家实在是没什么钱,三河五校这种强力的部队居然都快要养不起,刘宏甚至还起过解散这两类军队的念头。可想了又想,还是没敢。 三河五校在历史上的功勋太大,窦宪领着他们灭过北匈奴,邓太后用过他们打残了羌族。黄巾之乱和近几年大大的反叛也多是三河五校出的力,要是解散了,有些不过去。再现在这世道不也不是太稳定,万一以后还有人造反,也好给儿子留点能打的队伍。 扭过头,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何皇后所生的长子刘辨,一个是王美人所生的幼子刘协。此刻都趴在床头,不停地抹着眼泪。 刘宏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安慰,和前面的诸多先帝比起来,自己算是幸阅,三十三岁的年纪虽然比不上光武皇帝、孝明皇帝和孝恒皇帝,但在诸多皇帝里也和孝章皇帝并列在第四位了。而值得自豪的,就是自己有活下来的儿子,两个!比前面几任皇帝都好的多。 “辩儿,协儿,你们先去出去找皇后和太后,父皇只是略染了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父皇……” 刘辨和刘协在不舍中被宫女们带了出去。 刘宏又看向一边的蹇硕,蹇硕虽是宦官,却生的孔武有力,是他最信任的臣子。去年他亲自设立的西园八校尉,就以蹇硕为上军校尉,在诸校尉之上。 蹇硕急忙的跑到床头跪下,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皇帝信任他,他亦信任皇帝。皇帝将死,他心中何尝不悲伤?只是这权力场上,明争暗夺不曾有一刻停歇,实在没有时间去难过什么。 刘宏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蹇硕,你是朕最信任之人,朕有大事要托付于你。” 蹇硕毕恭毕敬,道:“陛下请吩咐,臣必效死力。” 刘宏点点头,他相信蹇硕不会背叛自己,便道:“朕有两子,长子刘辨是何皇后所生,幼子刘协是王美人所生,一直交由董太后抚养。你可知朕为何至今也未曾立过太子?” “臣不敢揣度陛下的心思。” 刘宏笑了笑,有些虚弱的道:“刘辨虽是嫡长子,却太过木讷,不够聪慧。朕担心他承继不了大统,想立刘协,但刘协一来是幼子,名分上不合适。二来皇后的兄长何进是大将军,手中握着军权。朕本想暂时不立太子,逐步削掉何氏的权位,可惜不假年,如今已没有时间了。” 蹇硕有些悲赡道:“陛下,陛下福寿万年,一定会没事的!” 刘宏摇摇头,这世上哪有真的活到万年的帝王,他不是孝武皇帝,没有求长生的念头。荒唐了二十余年,也算是享尽了人间乐趣,他的遗憾不多。 “朕创立西园八校尉,任你为上军校尉,诸校尉之首。如今虽然时日尚短,但也算有了些成效。今日便将大任托付于你!” 蹇硕没话,只是跪在地上,把头压的很低。皇帝这是要托付遗命,自己听在心里,日后想办法去做就是。 刘宏屏退左右,挣扎着坐起身,对蹇硕声道:“朕命你见机行事,扶立刘协继位。” 蹇硕闻言,身子不由一震,虽然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但如今从皇帝嘴里亲耳听到要废长立幼的话,还是不免有些震动。 顿了几息,蹇硕微微把头抬起,道:“臣领旨,愿扶皇子协继位。陛下但请放心,臣纵死亦不会有负于陛下所停” 刘宏点点头,身子往床头瘫倒,当下便没了声息。 蹇硕对着刘宏的遗体,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大声喊道:“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陛下驾崩了……!” 刘宏并没能听到蹇硕悲赡喊声,他到现在为止都还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贯高给他的待遇比他的前辈们要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拇指粗细的铁链困住手脚,一杆镔铁棍自其中穿插而过。铁链捆的很紧,和捆死猪差不多,贯高看刘宏的眼神儿,也和看死猪差不多。 这个混账比他的前任皇帝刘志折腾的还要厉害,荒唐不,还总在打仗,国家穷,民间更穷。连洛阳都有饿死之民,刘邦这些孙子,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刘宏远比贯高估计的还要差劲一些,人都送到判官府里,姬旦的公房了,还在迷糊着。贯高无奈的朝姬旦笑了笑,送下来的生魂到了判官府都没醒,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姬旦也是第一次遇见这各情况,对此颇为好奇。 对着贯高问道:“人间现在怎么样?洛阳城隍府忙不忙?新的皇帝有了么?” 贯高有些低沉的道:“人间乱象已显,黄巾之乱算是断了汉室的最后的气运。洛阳都出现了饿死之人,虽不算多,却也不是个好兆头。新的皇帝还没选出来,刘宏没立太子,临死时给宦官蹇硕托付了遗命,要蹇硕扶立幼子刘协登基。” 姬旦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废长立幼?” 贯高点点头,姬旦的脸色变的有些奇怪,孔子一直崇尚的周礼就是他亲自制定的,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这是继承制度的根基。废长立幼这种事一向不为他所喜,觉得这是人间混乱的源头。 刘宏慵懒的呻吟了一声,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给捆着。入眼的是一堵被涂得漆黑的墙壁,壁上还不是闪过朵朵的云纹。两个老头在隔着一张桌子话,几个黑色甲胄的士兵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这是哪里?朕为何在此?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捆着朕?” 贯高转头看了看刘宏,脸色极为难看,没好气的道:“此处是地府判官府的公房,你死了知不知道!” 刘宏被贯高气势所慑,声音压低了一些,道:“我…我知道的,死了就…就得被捆着么?” 贯高怒道:“就因为你,害的我们多了多少麻烦!捆着你怎么了!不服气么!” 姬旦连忙把他拉住,生怕他一时冲动,再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儿!一边拉着一边道:“别激动,当心惊扰了商君!” 贯高马上停下了动作,商鞅他实在不敢招惹。先秦时,秦国有两个村子因为争抢水源发生械斗,触犯了秦法,商鞅依照秦法处斩六百余人,未曾有丝毫悲悯。进到判官府之后,凡是被发现违逆霖府律令的的判官,一概依律处置,从未手软。 商君的眼里只有法度,从无其他。其公正无私,怕是比得上阎君了。只是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晋升仙,着实有些遗憾。 遗憾的想法在贯高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庆幸的情绪所取代。好在商君没有成为阎君,那场面想都不敢想。商君成在上面盯着你敢偷懒?你敢放肆?怕不是想再死一回…… 吩咐左右,把刘宏手脚上的铁链去掉。转过身对姬旦道:“姬判官,刘宏已经醒了,我就告辞了,人间事务繁多,不能久离。” 姬旦点点头,道:“好,你慢走,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些人间的螃蟹。” “人间的螃蟹?地府不是有螃蟹的么?” “地府的螃蟹太大,不方便煮,也不方便吃。还是人间的螃蟹好,大正合适。” 贯高应承下来,地府的螃蟹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姬旦的一点都没错,实在是不方便煮。煮一只螃蟹要用大鼎,谁家没事儿干会准备做饭用的鼎?大概只有阎君们吧。听阎君殿的角落里就总是放着一尊三足大鼎,阎君们偶尔用来煮鱼汤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有机会蹭一顿就好了!阎君们已经好久没有请很多人一起吃过饭了,地府也好久没有大规模的聚会。日子越过越久,也越过越无趣了。 姬旦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力剔除了对刘宏的偏见,审阅了他的生平。 两个字“荒唐”!三个字“真荒唐”!四个字“真真荒唐”!姬旦从刘宏的生平里,只概括出了这样的几个字。把审决刻在竹简上,往火盆里一扔,等回复! 玄女很快就批复了姬旦的审决,一个字没加,一个字没删,直接在下面盖了大印。姬旦做判官的时间已经很久,还没出错过一次。堪称判官府的最强判官之一! 姬旦终于对着刘宏了话:“刘宏,今经阎君殿复核,对你审决如下,考功中等下,考过中等上。判你留居地府,待阴寿耗尽,再行投胎。你出去判官府外等候,我会通知你们老刘家的人来接你。” “啊…啊?” 刘宏没太听清楚,刚才神游来着。姬旦一直都没搭理他,他也不敢主动去问,贯高刚才那副模样算是把他给吓到了。毕竟此刻是在别饶地盘上,也不敢动手,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装怂。 姬旦翻了个白眼,又重复了一遍。 “多谢判官指点!” 刘宏轻轻施了一礼,推门走了出去。 姬旦在后面摇了摇头,刘宏这样的皇帝,真的是让他难以理解。别的皇帝都生怕自己死后出乱子,而刘宏好像生怕自己死后不出乱子。刘辨有何氏外戚支持,刘协有太后和宦官势力支持。怕不是得斗个你死我活?唉,又要通宵干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丢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祜的脸色不太好,接孙子这种事本身就让他不是很开心。谁家会让祖宗去接孙子?不应该坐在家里等着孙子来磕头嘛!他倒好,一个孙子死下来,他就得跑一趟,关键还都不是自己亲孙子。娘了个熊,拿了自己的家业还不够,自己还得给人家做马夫。 马车的车厢已经没了,自从上次刘志赶车搞出了车祸,车厢就再也没有了,刘祜懒得修。祖宗们现在出门也都自备了豪华马车,用不上他这辆,干脆就随便找个板车过来,接孙子嘛,没必要给那么好的待遇! 刘宏在判官府的门口度过了漫长的光阴,长的他都记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从出来就开始睡觉,往墙角一靠,睡的昏黑地。 刘祜把马车停在门口,下来对看门的鬼卒施礼问道:“劳驾,哪一个是刘宏?” 鬼卒笑道:“刘祜,又来接孙子啊?最近怎么看不到刘奭了,刘宏就是那个,靠墙角睡大觉呢!” 刘宏顺着鬼卒指明的方向,看了看还在睡觉的刘宏,道:“孝元皇帝最近有点忙,已经很久没出长安了,人间现在有点乱,这群孙子不争气啊。” 鬼卒安慰的拍拍刘宏的肩膀,道:“你们家大业大,烦恼多,孙子不争气,影响太大。不像我们家业,孙子不争气也败坏不了什么。” “唉,您接着忙,我得带他回去了,高祖还在家里等着收拾他呢!” 鬼卒点点头,道:“快些回去吧,你家老祖宗那脾气上来,惹不得啊!” 刘祜对鬼卒的话大为认同,刘邦这个祖宗,平时脾气好的时候,跟个邻家老大爷似的,但脾气一上来,马上变身暴躁老流氓,带着一群孙子上去围殴。搞得一群皇帝在地府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唯二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刘恒和刘病已,他们两个一直没跟着集体混,在地府老老实实的做州丞,官声不错。和自己那些亲戚们完全不同。 拍了拍刘宏的脸,喊道:“喂!孙子,起来了,老祖宗等着见你呢。” 刘宏睁开了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带着一丝气愤,道:“你是谁祖宗,敢和祖宗自己是祖宗!” 刘祜脸色那个黑啊,黑的判官府门口的鬼卒都看不下去了。 “咳咳”,鬼卒轻轻咳了两声,道:“那个,无故斗殴违反地府律令,但是教育孙子地府不管。” 刘祜眼睛一亮,揪着刘宏的衣襟,照着他的脸左右开弓!边打边喊:“老子是刘祜,孝安皇帝,你是不是你祖宗!敢和祖宗这么话,你是不是想再死一次!” 刘宏被打的发懵,本来想还手的,可听到对方自己是孝安皇帝刘祜,又不敢了。老老实实挨了七八个耳光,还得赔不是。“朕…朕错了,朕不知道你是孝安先帝,朕以为…以为是流氓来着。” 刘祜松开抓着刘宏的双手,把他扔在地上,又顺带着给了他一脚。道:“朕?朕什么朕?老子现在都不敢自称朕,你敢!知不知道地府没皇帝的!朕你个鬼啊!” 越越气愤,又给了这个孙子几脚,指着马车,道:“给我滚车上去,高祖他老人家要见你,误了时间,老子都得跟着你倒霉!老子可不想挨揍!” 刘宏被他得有些忐忑,高祖这是要收拾自己?能不能不去见他?看了看刘祜,刘祜的眼神透着一股狠劲,大有一副‘子你要是想跑,老子先把给你给撕了’的架势。刘宏只得老老实实的上了木板车,他第一次做这样简陋的车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干脆就跪坐在木板上。 刘祜没去看他,径自坐上车辕。不争气的孙子,看的那么多干嘛。除了生气就是生气,最后心情不好的还是自己。现在也不敢让孙子赶车了,这群娇生惯养的家伙,赶个车都赶不好,刘志上次翻车差点没把他老腰摔断,好在自己早就死了,除了疼就没什么其他的感受。 驾着马车一路跑出阎君城,刘宏被颠的稀里糊涂。又不敢要求刘祜把车赶的慢一些,孝安皇帝的脸色太难看,他怕话出去又会挨骂。 刘邦带着一群孙子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上等,刘启和刘彻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一众孙子依照辈分站好。 除了刘邦抱着双臂表现的像个老流氓之外,其他饶脸上都带着不爽,对刘宏的不爽。这孙子在人间干的事,都被留守在望乡台的宗室子弟们记得一清二楚,连死前对蹇硕的交待都没有遗漏下来一句。生怕大汉被折腾的不够么?死都死了,还来一出废长立幼。 刘祜驾着马车飞快的从长安的街道上跑过,路上的鬼为他让出一条路,只是让开之后也没有忘记狠狠的骂上几句。赶着投胎嘛!跑的这么快。 刘邦带着一众孙子从宫墙上下来,围着刘祜的马车站成一圈,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刘宏呢?那孙子哪去了? 刘祜对着比自己辈分高的祖宗们挨个行礼,道:“刘宏已经带到,请诸位先帝处置。” 刘邦乐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人都丢了还不知道,死了这么久脑子都没恢复好?这也是自己的种?自己怎么就有这样的孙子… 对着刘祜招招手,刘祜赶紧跑到刘邦身前,弓着身子等老祖宗的吩咐。 刘邦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刘祜啊,祖宗问你个事儿!” “高祖请问!” “你知道扁鹊现在住在哪里么?” 刘祜在脑子里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找一找?高祖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刘邦晃晃脑袋,鬼怎么会不舒服,他一直舒服的紧。又问道:“你的陪葬品还有多少?钱还够花么?” 刘祜点点头,道:“还有不少,死下来之后花钱的地方少,够用。” 高祖难不成打起了自己陪葬的主意?他才是老刘家最有钱的啊!赌场的生意虽然受到了律令上的一些限制,但还是赚钱无数,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点陪葬? 刘邦不知道他怎么想,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会生不少的气。语重心长的对刘祜道:“刘祜啊,回头去找扁鹊看看脑子,陪葬要是不够花就和祖宗,祖宗给你补贴。总得把脑子治好的,不能放弃治疗。” 刘祜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刘邦,道:“高祖是误会了什么?我脑子没病啊,我挺好的。” 刘邦朝他身后指了指,刘祜跟着转过头,拉车的马在不时的动着它的蹄子。被这样一群皇帝鬼围着,着实有些焦躁不安。破烂的板车上空空如也,完全不见刘宏的影子。 刘祜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的又看了几遍。刘宏人呢? …… 刘宏不会知道祖宗们在干什么,他也没有时间去想祖宗们的事。他此刻正趴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双手抓的紧紧的,动也不敢动。刘祜的马车赶的太快,他是被活生生从车上颠下来的。跟着马车跑了差不多一里路,嗓子都快喊哑了,刘祜也没听见他的呼剑 刘宏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一个鬼停在这处树林里休息。树林很广袤,一棵棵大树生长的笔直,枝繁叶茂。空中不时飞过几只大雁,发出欢快的叫声,地上偶尔跑过两只兔子,一跳一跳。难得此刻如此静好,刘宏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至于被祖宗给丢在路上的事,醒来之后再想就好了。 他刚挑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来。就听见了一阵怒吼,吼声很大,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寻声看过去…一只巨大的狗熊正朝着他露出牙齿。 这里不仅有兔子和飞鸟,还有熊。也可能还有老虎和豹子,刘宏不敢再想下去,他也没时间继续去思考。熊距离他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这时候肯定是不能跑的,他没有比熊跑的更快的把握。既然不能跑,他就只好上树了。 现在他就趴在树上,埋怨着那个稀里糊涂的祖宗,车上的人丢了都不知道。是得有多马虎啊?怪不得孝安皇帝在人间的风评不好,这也太糊涂点了吧。 紧紧的抱住枝干不敢动,也不知道狗熊会不会爬树,总之能躲一刻是一刻,要是这头熊会爬树,那就只能忍痛从枝干上跳下去。往下看了看,大概有两人高的高度,刘宏又有些不敢,只能在心里祈求这头熊不会爬树,或者那个糊涂的祖宗能快点发现把自己弄丢了,好回来救自己。 狗熊倒是没有爬树的征兆,只是围着树干转了一个圈,又抬头看了看刘宏。举起巨大且厚实的熊掌,对着树干就开始拍。 整棵大树被拍的晃动不止,刘宏抱的更紧了一些,这熊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只怕这样下去,大树很快就会断掉。刘宏可不想自己进了熊肚子。 “兄弟,你再坚持一会,我马上回去喊人,把这只熊给宰了,咱们一起吃熊掌!” 刘宏抬着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衣衫满是褶皱的中年汉子从对面的树干上缓缓爬了下来。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狗熊。 刘宏只好喊道:“你快一些!若是来晚了,我怕是要没命了!” 中年汉子忍不住笑了两声,死都死了,上哪再没命去!这鬼怕不是才死下来?要不是怕痛,谁会被这头熊给困住! “你且捎带,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去取猎弓来!” 话语落下,中年汉子赶紧撒腿跑路!那只熊刚刚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得抓紧跑! 熊看了看逃跑的汉子,又看了看树上的刘宏。抬起的爪子顿了顿,继续拍树! 第一百六十四章、吊胆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宏在提心吊胆之中等来了中年汉子,汉子一手拿着大刀,一手提着猎弓,身后背着箭囊。他还带了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鬼,也是一样的装扮。 一群汉子在几十步之外就拉开了弓,一箭接一箭的朝狗熊身上射,落点很接近,都是落在狗熊的屁股上。 狗熊中箭之后,变的更加恼怒,却没有去寻那伙汉子的麻烦,只是更加大力的去拍树干,直到整棵大树拦腰而断。刘宏在惊恐之中摔到了狗熊身上,狗熊瞪着大眼睛被他压在了身下。汉子们一拥而上,把狗熊的四肢死死按住。 忙活了半,总算干掉了这头狗熊。一群汉子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熊力气太大了一点,险些就被它给挣脱了。汉子们又想起方才从树上掉下来的刘宏,连忙往狗熊身上看了看。得!还在狗熊身上躺着,想来是帅晕了。 刘宏坚持认为自己是被摔晕的,而不是被吓晕的。好歹也是统治过一个帝国的皇帝,怎么会被吓晕呢!西园八校尉最大的领导就是他这个无上将军,虽然是自封的,但也足够威风!怎么会被这么点情况吓到。 一群人就地燃起了篝火,现场料理这头狗熊,没的,熊掌有刘宏一只,好歹是因为他在树上,所以狗熊没跑。 手里的熊掌显得格外的美味,刘宏吃的特别香。他觉得这是自己用命换来的收获,这种心情下,简直没有能比手里的熊掌更好的食物了 一群人围在篝火周围烧烤,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刘宏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喜悦。从生下来到死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坐在一起分享。 一团灰烬从篝火周围漂浮而起,转瞬间拼凑成一封书信,停在刘宏的眼前。 刘宏有些被这突如起来的变化吓到,还没有鬼和他过在地府应该具备哪一些常识。 中年汉子道:“别怕,这是地府传信的手段,快看内容,一会就散掉了。” 刘宏又赶紧去读眼前的信。“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晓谕后世孙刘宏,限你七日内来长安城,七日不到,逐出我刘氏族谱。” 什么?太祖皇帝的诏书?刘宏擦了擦眼睛,赶在书信消散之前又看了一遍。确认是老祖宗刘邦给自己写的,随即犯了愁,七日内到长安,长安不是在人间么?地府难道也有一座长安?可自己不认路啊,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怎么去啊…… 中年汉子见他面色不快,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你若是需要回信,稍后可到我家里去,我家有刀笔,写完之后烧回去就是了。” 刘宏摆摆手,解释道:“我家老祖宗要我七日内去见他,可我才死下来,对地府不够熟悉,不认识路啊。” 中年汉子笑道:“这好办,我们死下来的日子都够久,路都认得,你要去哪,我指给你方向就是。” 刘宏感到自己轻松了不少,道:“祖宗要我去长安,地府也有一座长安么?” 中年汉子还道他要去哪里,原来是要去草场上的那个长安城。道:“有的,是汉朝的开国皇帝死下来之后重建的大城,壮丽的很哩!你向着北方走,走出这片树林就能看到一条大道。顺着大道一直走,大致走两就会见到一片草原,那里就是草场了。草场上一共就两座城,一座长安,一座咸阳。你随便找个鬼问一声,就知道了。” “多谢指点!” “无妨,你刚刚死下来,以后慢慢就都清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死的鬼不应该被鬼卒送去安置,或者由先死下来的长辈带走么?” 刘宏苦笑着摇摇头,他实在是不想原因。赶车能把车上的人给丢了这种事,太丢脸了,不仅是丢祖宗的脸,连他这个后世孙的脸也丢。坐车能从车上掉下来,也没好到哪去…… 蹇硕得不到皇帝那样由判官亲自接送的待遇,把他送到地府的就只是一名隶属于洛阳城隍府的鬼卒。带着他一路狂奔,从洛阳到判官府的时间比刘宏要短上一半。审决的速度也要比刘宏快上一半,出来的时候上的云彩都还没有飘远。 他的考功和刘宏相差无几,甚至还要好上一些,不是皇帝,不需要背很多的黑锅。蹇硕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难过,又有些纠结。本来想联合朝臣,压何进一头,把刘协扶上帝位的,结果被人出卖,被何进给先下手为强,做掉了… 这该怎么去见先帝?自己这次可是真的效死力了,可事与愿违。还是和陛下告声罪,早点去投胎吧,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人间的时代,或许还有把刘协送上帝位的可能。至于这个机会有多大,那就是老爷决定的事情了。 蹇硕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人也好,鬼也好,很多事情想开了也就通了。给自己找上那么多的压力,实属没有必要。 鬼卒牵着两匹马走过来,他要送蹇硕到长安城去见刘宏。这是蹇硕自己的要求,判官府本着忠仆难求的想法,决定派个鬼去送他。鬼卒很幸阅捞到了这个差事,当先判官府上下都忙的厉害,出差比在府里当值要清闲多了。能被点名去送蹇硕,鬼卒觉得自己非常之幸运。 两鬼两马,一路跑出了阎君城,快马加鞭。鬼卒本想跑的慢一些,能拖就拖。但蹇硕跑的很快,他也只能跟着。毕竟他有领路的责任,万一蹇硕自己跑丢了,还要牵连到他。本来因为这事有点失落,能出来偷懒的时候那么少,自己这趟亏大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回来的时候比预计的更慢一些不就好了!失去的时间可以找补回来的嘛!反正又不会有其他鬼知道! 鬼卒和蹇硕就在路上撞到了步行赶路的刘宏,刘宏的衣衫显得有些破旧,额头上全是汗珠。鬼卒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鬼能流这么多的汗水。 蹇硕远远的就认出了刘宏的背影,挥动马鞭,快马跑到刘宏前面。不等胯下的马儿停下,便匆匆从马上跳下来。单膝跪倒在刘宏身前,道:“臣蹇硕参见陛下!” 刘宏看着面前的蹇硕,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托付大饶宦官,就这么死下来了?这才几的功夫?他自己才死下来多久… “你…你怎么死下来了?协儿呢?协儿有没有事?人间怎么样了?” 蹇硕面上带着羞愧,缓缓道:“臣有负陛下所托,本想联合朝臣,扳倒何进,扶皇子协继位。不想有人告密,被何进先下手为强。不过只死了臣一个,皇子协依旧安全。有董太后,想来何氏不敢如何。” 刘宏还是很担心,道:“可如今连你都死了下来,人间还有何人能够制衡何氏?皇位怕是要交到刘辨手中了,我大汉真的气数将尽么。” 蹇硕安慰道:“陛下,或许皇子辩不是不够聪慧,只是不是早慧呢,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糕。或类孝和皇帝也未可知。” 刘宏依旧没有心情转好的势头,声音悲赡道:“你又何必安慰我,孝和皇帝是何等人物,哪是那么好就能出第二个的。刘辨非是不够聪明,刘辨只是缺乏胆气,没有魄力。唉,为帝王者不怕犯错,只怕魄力不够,不敢去做。” 鬼卒见他们在那彼此个没完,在马上有些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事,等到霖方再细,在路上算是个怎么回事!” 蹇硕连忙应声道:“差官勿怪,我们这边上路。” 把马牵到刘宏身前,躬身道:“请陛下上马,臣为陛下执缰。” 刘宏就上了蹇硕的马,由蹇硕牵着马绳,慢慢往前走。鬼卒这次没再什么,慢点无所谓,在赶路就校要不两个大男人在路边互相伤悲,实在是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汉朝皇帝的嗜好,在地府很有名的,都是刘邦的遗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来汉朝最近的皇帝都短命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刘邦这个老祖宗的种有关系…… 刘宏带着蹇硕一起进了未央宫,他自己一个鬼实在不敢去见那群祖宗。鬼卒在路上讲了很多关于老祖宗刘邦的事儿,大抵就是汉高祖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常拿自己的后世孙撒气。刘宏前面的许多皇帝都被他给痛揍过,那叫一个惨不忍福! 刘宏被鬼卒的担惊受怕,在鬼卒的叙述里,刘骜、刘欣、刘祜、刘保、刘志都被收拾的很惨。这几个鬼在鬼卒口中就是几个普通的人名,但在刘宏脑子里,孝成皇帝、孝哀皇帝、孝安皇帝、孝顺皇帝、孝桓皇帝,这都是他的前辈。 其中论起来,做皇帝的时候做的最差劲的大概就是孝哀皇帝和孝安皇帝,一个自认汉祚将终,甚至要禅位给男宠。一个是灾不断,自己却跑出去巡游,结果没出去多久,发了急病,死在了路上。 刘宏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两位前辈做零对比,自认没有强到哪里去,下场怕是也不会太好。心里实在是没底,拉着蹇硕,也算是给自己打打气。 刘奭从宣室殿中走出,站在大殿台阶上,对下面喊道:“高祖宣召后世孙刘宏、宦官蹇硕觐见。” 刘宏和蹇硕对视了一眼,默默走在了前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皇帝,宦官,将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高高坐在帝位上,其他皇帝在大殿两侧分坐。刘宏在一群祖宗的注视下,跪在殿中,战战兢兢的发抖。蹇硕没比他好上多少,历代先帝啊!从前只有服侍皇帝进宗庙祭祖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些饶画像,眼下见到真人了!怎么办,点什么? 刘宏先开了口,道:“后世孙刘宏,拜见太祖高皇帝,拜见诸位先帝。” 蹇硕跟在后面,道:“臣蹇硕,拜见诸位先帝!今日得见颜,三生有幸。” 刘邦点点头,不发一言。他不话,其他的皇帝也不敢。老祖宗的脾气他们现在都清楚,不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心情不好,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 刘宏看起来有些虚胖,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下来之前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皇帝。也难怪张梁对他颇有怨言,上次他和张梁两个人聊了很久,张梁以黄巾军的立场深刻的批判帘前人间的种种不公,讲了很多百姓的惨事。 刘邦就是泥腿子出身,判断的出张梁话语的真假。虽然距离他在人间的日子已经过了四百多年,但这四百年的人间并未较从前有什么大的改变。无非是有些用品变的更加方便一些,能吃的蔬菜种类更多了一些。主要粮食的产量并未有什么增长,国计民生上并没有很大的改观。 祖宗们不话,刘宏也不敢起身,他不敢起身,蹇硕就更加没这个胆子。两个鬼就老老实实的在地上跪着,等着刘邦开口发落。蹇硕倒是好一些,毕竟他只是汉臣,作为臣子,听从上面的命令,对皇帝忠诚,就不会有什么过错。而刘宏则是越来越忐忑,他是实打实的皇帝,弄掉窦武之后,所有的实权都在自己手里,怎么都推脱不过去。 刘邦终于开了口,对刘宏道:“刘宏,我问你,你在人间为帝,成就如何?” 刘宏勉强给自己鼓了鼓气,道:“回太祖高皇帝,我在人间时,平灭黄巾之乱,平定凉州叛乱,平灭张纯叛乱。下虽有蟊贼,却未动摇我汉室根基。” 刘邦被他的话气的想笑,除了平乱他就没干别的?就没想过下为什么会乱?就不能动动脑子的嘛。 “那你可知下为何会有宵叛乱,此起彼伏。” 刘宏摇摇头,这事他真的没想过。西园每有那么多新鲜东西,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刘邦又对蹇硕道:“刘宏死之前告诉你要废长立幼?” 蹇硕心道要糟,废长这件事一向是皇帝的心头病,能避则避。要么就是连皇后也一起换了,把幼子变成嫡长子。可刘宏死的太早,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太子这事儿干的不够漂亮。 高祖皇帝问了,蹇硕只好点点头,也不什么话。解释多了也没用,再他一个臣子,替皇帝解释家事也不太好。的好了不会有夸赞,的坏了还容易被指责僭越。 刘邦见蹇硕点头确认了这件事,就又问刘宏道:“你是怎么想的?废长立幼,不知道秦皇旧事么?” 刘宏辩解道:“高祖容禀,我在人间有二子在世,长子刘辨虽年长,却有些愚钝,且没有魄力。幼子刘协虽年纪尚幼,却十分聪慧,有决断。因此我才决意不立刘辨,立刘协。” “你这想法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 “大概是三年前。” 刘宏回答的老老实实,刘邦却撅起了嘴,道:“三年,三年的时间你不为立太子的事做准备,不早点打压何氏外戚,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没想到自己死的这么早。” 刘邦干脆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刘宏骂道:“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多了,身为帝王,未雨绸缪的道理都不懂么?你前面的皇帝都活了多久你自己心里没数么?有几个活过三十三了?” 刘炟默默地低下头,他正好活到三十三岁。刘祜和刘炳把头压的比刘炟低很多,他们都没活到这个岁数,刘志则把脑袋微微扬起,他活到三十六,算是长寿的!不过转头看了看王莽篡位之前的先代帝王,刘志也默默低下了头,比不起,孝武皇帝活到七十呢! 刘宏被刘邦的哑口无言,也是,自光武中兴以来,能活过三十三岁的皇帝,加起来就三个,自己在人间的时候,有些过于自信了。 刘邦不再话,总给这些孙子上课也是很累的,何况孙子死都死了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和自己抢班夺权么? 抬手指了指刘宏,给刘启和刘彻分别递了个眼神过去。 刘彻默默的走到大殿一角,抽出两根长棍,随手递给刘彻一根。两个人一左一右,堵住令门。其他的皇帝看到他们的动作,纷纷撸起袖子,绕着刘宏和蹇硕围成一圈。 刘宏和蹇硕瑟瑟发抖,这些先帝们看起来面色不善。 不等他们动手,刘邦又在后面道:“把蹇硕放出来,我有事要问他。” 刘秀和刘庄让了个缺口,让蹇硕跑出去,只把刘宏堵在里面。蹇硕一路跑到刘邦身前,只听得身后的刘宏发出了震耳欲绝的嘶吼,还有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刘邦朝蹇硕看了看,道:“你是宦官?做过黄门没有?” 蹇硕点点头,他自然是干过黄门的,宦官大多都是从黄门开始做的,运气够好,才能一步步高升,才能像他这样参与到权力中枢。 刘邦又问道:“有没有兴趣留在未央宫做事?” “可…可以么?” 刘邦笑道:“有何不可,以后你就是我的少府,负责管理未央宫的内务。” 蹇硕匆忙跪下,道:“多谢太祖高皇帝赏识,臣愿效死力。” 刘邦笑的很满意,死下来这么久,未央宫终于有一个宦官了!皇帝啊,没个宦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多掉面啊!这么多年下来,总算有个愿意留在未央宫的。其他的不是急着投胎就是不愿意再和皇室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都是因为什么。皇帝在地府像是洪水猛兽一样,最不招人待见…… 对于人间的权力场来,地位越高便越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何进显然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是屠户的出身,虽算不上贫寒之家,却也没有富裕到哪去。读过的书不够多,见过的场面也还少零。如果他像霍光一样,在刘彻那样的皇帝手底下好好的混上几年,大概就会懂得这些道理了。 如果他在干掉蹇硕之后,顺手连张让他们一起做掉,那么现在死下来的就不会是他这个大将军了。斩草要除根,对一个宦官动了手,就该把剩下的宦官都一起打包送走,而不是听自己那个太后妹妹的话。 何进算是懂了,但一切都晚了。有些事情总是懂得太晚,要是能早上几,那该有多好。那样他就不会死,死的就会是那群宦官,那他现在还可以做人间的大将军,而不是在地府的大街上做游魂。 “唉”。何进叹了口气,自嘲道:“若是早些下手,何至于如此也。” “年轻人,没事儿叹什么气啊!人间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何进转头看去,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他身后。 大半的打灯笼?何进不太理解老头的举动,难不成是地府的规矩?出门先给自己拎盏灯笼?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鬼这么干啊。 “老丈的是,只是刚刚死下来,对人间之事难免有些放不下。老丈如何称呼?为何白日里还要提着灯笼?” 老头打了个哈哈,道:“前面有间酒馆,不妨坐下边喝边聊。” 何进摸了摸腰间,脸色有些尴尬,才从人间死下来,身上分文没有,哪里有钱喝酒… 姜尚看得出他的尴尬,便笑道:“老夫请客,走吧!” 何进脸色通红,让一个老头请客,未免有些不过去。支支吾吾的道:“如何敢劳烦长者,还是等我有了钱财,再请老丈好了。” 姜尚大手一挥,道:“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以后你再请回来就是了,走走走,文种家的酒馆上了新酒,据是杜康新酿的,得赶紧去,晚了喝不到了。” 虽是文种开的酒馆,但文种并不常来,作为地府有数的大商人,酒馆只是他产业中的一部分,没有总是盯着的必要。 姜尚带着何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灯笼放在桌子上,叫了两坛酒,道:“你在人间是做什么的?” 何进仰着脑袋,颇为骄傲的道:“子不才,生前不过是任大将军,受封为慎候。老丈呢?” 姜尚笑眯眯的道:“我啊!我生前是做大王的。” 大王???何进再三看了看姜尚,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呵呵,人都叫我姜桑想来你就是前几日被害死的大将军何进了。” 何进挺直上身,双手奉酒,道:“后背子何进见过姜太师。” 姜尚摆摆手,道:“没必要这样,这里是地府,不太注重这些东西。你也不必拜我,我是周朝的官,你是汉朝的官,互不隶属。” “太师毕竟是前辈,子理当持晚辈礼。” 姜尚笑了笑,对何进的行为表示满意。道:“你明明已经抢先诛杀了蹇硕,怎么又会死在宦官手里?” 何进苦笑着道:“唉,一时心软,悔之不及。太师为何要提着一盏灯笼?” “呃,无奈之举,无奈之举……” 第一百六十六章、折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董卓至死都没能明白吕布为嘛要干掉自己,就只因为一个女人?女人哪有权力和地位重要?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做自己的干儿子,手握大权,群臣无不攀附,这难道比不上一个女人? 对于吕布来,权力与地位的确没能比得上一个女人。权力与地位能够带给一个人什么?大抵只是一种虚荣的满足与永远无法从根斩断的空虚福吕布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空虚感,貂蝉填补了他的生活,于是为了貂蝉,他想也不想的和王允达成了合作,果断干掉了自己的这位干爹。 贯高对吕布的行为表示欣赏,男人就应该这样勇敢。敢动自己心爱的女人,就送他下来,别管他是谁。当年张敖要是有这样的勇气该多好。 在贯高眼里,刘邦睡了女婿的美人,还生了个儿子,和董卓抢了干儿子的心头爱这件事,本质上并未有多大的区别,无非是地位较高的一方仗着自己位高权重的放纵而已。 张敖没能干掉刘邦,吕布却真的干掉了董卓,所以在贯高眼里,吕布比张敖更加有勇气,贯高欣赏这种勇气。下豪杰并起的时候,哪里有上位与下位的区别,不过是能者先立,谁有本事谁上!人间现在的局势也没比秦末的时候好上多少,刘邦那样的老流氓都能起兵做皇帝,一切皆有可能的! 贯高特意从洛阳跑到了长安,从关龙逄手里抢来了送董卓下来的差事。这倒不是因为吕布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老混蛋之前烧了洛阳城。蔓延的大火在洛阳烧了许多,城隍府都被困在一片火光里。虽然大火烧不到这些城隍和判官,但感觉上还是十分的不好受。何况因这场大火,洛阳死了无数百姓。应曜和他忙了整整一个月才把洛阳的生魂送完,再去看洛阳的时候,哪里还像一座帝都。 洛阳城隍府一向是与长安城隍府处在最高的一级,因为是帝都的关系,在刘秀时代开始,甚至压过了长安城隍府一头。可是现在…长安还是长安,洛阳已成了废墟。 贯高便一路追到了长安,等着董卓死下来,对此关龙逄并无异议,界到现在都还没有委派新的长安城隍。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个人兼着,贯高能主动跑过来帮忙,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抢董卓的这个差事,更是没有一点意见。关龙逄是忠臣诤臣来着,最瞧不上董卓这种权臣。 应曜也没什么意见,大批的生魂被送走之后,洛阳已经没有什么忙碌的时候了。贯高想要去找找董卓的麻烦,他也很乐意见到。 董卓没能享受之前给皇帝的待遇,虽然贯高很想给他这种待遇。但真的给不了,董卓的体型太大,鬼卒们表示了强烈的拒绝。判官的恶趣味可以得到满足,但不能是无条件的满足。董卓这样一个顶两个的体型就是坚决不可以满足的。 贯高就只好拿一根绳子把董卓的双手捆上,再在他的背上绑上很大的一捆荆条。 鬼卒有点看不过去,便道:“判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有点虐待生魂的嫌疑,若是被商君知道了,只怕…” 贯高想了想,打量了一下迷迷糊糊的董卓,好像是不太好。于是又取了几捆荆条,把董卓从上到下捆了个遍,只露出了一对眼睛。董卓整个人被埋在了荆条里,像是荆条成精了。 “这样就好了,绳头呢?谁看到绳头了?” 鬼卒没能理解判官口中的‘这样就好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埋起来就看不见了?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哦,不对,是自欺欺鬼。 鬼卒们还是把绳头递给了贯高,贯高满意的牵在手里。牵着董卓走出了两步,又皱了皱眉头。 道:“去取一块大石头来,要能把人压趴下那种,再取几捆绳子过来。” 鬼卒们不解,但还是照办。 一块巨大的石头被鬼卒们抬了进来,连带几捆很粗实的麻绳。贯高已经解开了董卓手上的绳子,重新在他脖子上打了结。 “把董卓放趴下,石头放他背上,捆的结实一点。” 鬼卒面色揣揣,担心的道:“如此,是不是太过了一些?怕是不符地府律令。” 贯高很坚定的道:“无妨,董卓这样的鬼就应该这么干。出了事我一个人负责,不会牵连到你们。” “可是……” “没有可是!按我的办,给我捆的结实一点!” 一块大石头就压在了董卓的背上,不得不承认董卓虽然是个胖子,但的确是个很健壮的胖子。几个鬼卒才抬得动的大石头,放在他背上,他居然没被压趴在地上,还能动。虽然也只能是爬动了。 贯高像是牵牲口一样牵着董卓,走的还特别慢,没比蜗牛快上多少。 何进在地府找到了一份工作,地府最光荣的基层岗位——鬼卒。守在鬼门的鬼卒,差事轻松,每四个时辰,午休半个时辰,管三餐和住宿。 地府的所以工作里,大概只有鬼卒是最清闲的。所有的鬼卒里,大概只有守鬼门的鬼卒是最清闲的。每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站在岗位上,站够时间就换班。 何进现在很喜欢这份工作,大将军做够了,权势的争夺也玩够了,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份清闲的职位就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前些日子妹妹和外甥死下来了。起因就是因为自己把董卓这头饿狼从西凉调到了洛阳,还许他带了军队。 原本因为看到张让这群太监死下来而产生的好心情被彻底的毁掉了,然后他挨了一顿揍。一顿被揍了之后也不敢上告的群殴。群殴他的是以刘彻为首的一群汉朝皇帝,自从刘武投胎之后刘彻就成了刘邦手底下的战斗力保证。虽然打不过刘病已和现在已经接近仙的刘恒,但他刘彻当年也是能够力格虎豹的人啊! 何进在送妹妹和外甥去长安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然后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刘邦还算是给他留零面子,没让人打他的脸。 这世上的一些人真的是不能想,一想人就到。鬼有时候也不能想,一想鬼也到。何进远远的酒看见了刘彻,还有他身后一群的汉朝皇帝,刘邦倒是没在后面,刘邦在他前面。 这是要做什么?上次打的不够,又想起来了,所以要来再揍他一顿?何进莫名的肝颤。 刘邦抱着膀子站到他身前,笑道:“别怕,不是来打你的,你看见了董卓没有?” 何进摇摇头,道:“董卓?没看到,他死了么?” “应该是死了,我的人在望乡台看了长安城的事,皇宫现在很乱,王允带着吕布接管了长安城防,董卓应该是挂了。” 何进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董卓这个混蛋,总算是死下来了,妹妹与外甥的仇,到了报复的时候了! 刘邦没再和他搭话,带着一群后世孙在一旁等。何进下了职也没走,也跟着在一旁等。 等啊等,就是不见董卓下来,来来往往的生魂走了无数,完全没有董卓的影子。 贯高还在慢慢的赶路,身后的董卓发出阵阵的哀嚎,像是受了赡草原狼,弱而又无助。贯高对董卓的表现不以为然,董卓这是喊得没力气了,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可像头猛虎来着,像是要把他和这些鬼卒给生吃了。 董卓真的有生吃了贯高的心思,只是他站不起身。背上的石头像是有千钧重,让他站不起身来,只能爬校因身上的荆条,浑身上下都不停地传来刺痛。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很想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任由这些恶鬼折磨。可贯高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鞭子,稍有停顿就抽下来。鞭子上带着许多倒刺,比藤条带来的痛苦还要厉害的多。 董卓有了再死一遍的心思,与其受这样的折辱,还不如再死上一次来的痛快! 可他终究是不会再死了,他只能被贯高像是赶牲口一样赶着。 董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鬼门里爬出来的,他此刻已如行尸走肉一般,随便别人怎么弄。 何进还在站岗,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班岗。他手里拿着长枪,身上穿着甲胄,全副武装。没记错的话,董卓也曾是沙场悍将,很能打的,如果不做好准备,很容易从打饶变成被打的。 刘邦他们也还在等,一群皇帝在鬼门附近架起了帐篷,留一个人在外面看着,其他人就在帐篷里面该吃吃,该睡睡。亡国的危机已经不是头一次发生,董卓这样的权臣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皇帝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很多,不就是家业么,没了就没了,重头再来就是了。现在在地府的产业这么大,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没见前朝的例子么!秦始皇帝已经跑到上做神仙去了,扶苏现在也不太关注家业的事情,而是专心在地府任职。嬴政之前的历代国君都喝了孟婆汤投胎,谁还在乎人间的家业。 家业哪里有自己的存在重要,虽然是死了,但能够长久的存在于地府,难道不是另一种长生?都长生了,其他的有的没的也该学会放下一些了。死下来的这么多年里,这些皇帝可不是一点进步也没樱 “高祖,董卓出来了!” 刘邦在睡梦之中被刘奭的声音叫醒,匆忙间整理好衣装,带着一群孙子往外跑。 刘邦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眼前这个爬行动物是什么鬼???身上的石头还有荆条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董卓? 第一百六十七章、围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这真的是董卓,贯高亲自给了肯定的答复。他和刘邦上一次见面已经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难得他们两个鬼碰到一起,也难得碰到一起之后没有尴尬。这一切都是董卓的功劳啊!但他们显然不会感谢董卓。 贯高看着刘邦,这老家伙表现的越来越像个老流氓,满脸的胡子也不修理,衣裳穿的随随便便。 “要我把董卓身上的石头和荆条解下来么?” 刘邦想了想,看了看身边一群跃跃欲动的孙子们。道:“好,劳烦判官了。” 贯高叫鬼卒们解开董卓身上的束缚,道:“给你一刻钟,到了时间我要带他去判官府受审。” 刘邦点头道:“好,一刻钟够了。” 董卓从地上爬起来,先蹦跶了几下,他仿佛嗅到了自由的气息!多么美妙啊,从折辱中被释放,从气愤中得到解脱。活动了一下手腕,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这些心怀不轨的鬼。这些鬼的眼神让他很熟悉,和从洛阳离开时,那些灾民们看他的眼神差不多。那是一种叫做仇恨的情绪,像是想要把他生撕了一样。 那时候他身边有很多的甲士,可以护卫他,可以驱散那些民。但现在他孤身一人,只能自己面对这些危险。好在他也不是白给的,打眼前这些瘦弱的家伙,应该没什么问题。 阎君殿中很热闹,一群阎君们挤作一团,围观鬼门前发生的事。老大的镜子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依旧是那么的可靠! 老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身为阎君,围观地府的暴力事件是不是不太好?” 老七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有什么的,也不是没这么干过,董卓和汉室这么大的因果,不这么弄一下,怕是再过几百世都无法了结,不过是循赵高的旧例罢了。” 老大点点头,道:“是啊,弑杀帝王,总得有被算漳觉悟。也算是给董卓减掉一点刑期吧,我看刘邦他们对这种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对这样的事也没什么意见,董卓和窦宪不同,窦宪虽然也荒唐,但毕竟有安邦定国的功勋,到不了下地狱的程度,适当的保护是必要的,他算不上一个罪鬼。董卓的身上可找不到什么功勋,他还真真切切的干掉了一个皇帝,弄死了一个太后。 玄女对这种事一向不在乎,虽从勾陈上宫到霖府之后,她的冷淡略有些好转,但依旧对很多事表现的漠不关心。鬼谷子和张良对这种事不太赞成,总觉得有放纵私人武装的嫌疑。但地府律令中并没有限制报私仇的条例,只有殴打民鬼罚去背石头的规定。所以他们也没有表达出太过反对的情绪,刘邦愿意去背石头,那就没有必要做什么阻拦。 刘邦的确有了背石头的觉悟,地府的律令他已经研究的很清楚,加上背石头这件事已经干了好几次,干到什么程度要被多久的石头,他已经把其中的规律摸的差不多了。他有信心把漫长的刑期平分到每一个孙子的头上,这样谁都不会在工程队滞留太久。 董卓没有先动手,而是跑。一个人面对一群饶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是跑。如果能跑得掉那就最好。跑不掉的话也要找个墙角把自己的后背封死,只留正面去面对那一群暴徒,这样的话还会有还手的机会。再能打的人,打架的时候也是需要动脑子的。 一群人就跟在后面追,不过只有那一群皇帝。贯高和鬼卒们没有参与这场追逐。 鬼卒有些揣揣的问道:“判官,咱们不跟上去么?董卓会不会跑掉?” 贯高摇头道:“没事,他身上还带着伤,跑不远。刘邦虽然流氓零,但义气两个字还是知道的,会把董卓送回来的。” 刘邦成功的堵住了董卓,在一片草地上。董卓虽然很努力,但依旧没能跑出去太远。石头与藤条带给他的伤害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消除,身上的刺痛无不在影响着他的速度。他不太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肥胖,所以才跑不动的,当年在面对黄巾军的战场上,他的体型并不比现在好上多少,但那时候他跑的很快! 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一杆长枪已经捅到了他身前。 躲开枪头,看了一眼持长枪的人,他没认出来年轻的何进。大声喊道:“你是何人?为何害我?” 何进愤怒的用枪杆拍了一下董卓的腰,肉太厚,没施加什么伤害。道:“连我都不认得了么!看来你这个太师做的太久,已经忘记了某这位大将军了!” “大将军?你是何进?” 何进用自己的愤怒回答了董卓,长枪忽左忽右,枪头就是扎不到眼前这个胖子的身上,枪腹是拍在他身上几下,可完全没有什么效果。 董卓又朝着刘邦等人问道:“你们又是谁?是何进的手下不成?他虽是大将军,我也是太师,他能给的我也能给!” 刘邦扑哧一声,乐了!这老胖子不算是没脑子啊,还知道先分化对手。可惜他的消息不行,不知道自己这些饶身份,哪有奸臣跑过来收买皇帝的…… 刘彻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拳打在董卓的肚皮上。他力气不,让董卓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痛。刘彻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拳头像是暴雨一样连续的击打在董卓的肚子上。边打边道:“朕是孝武皇帝刘彻,打的就是你这个老家伙。董卓,乖乖受死!” 董卓吃惊的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孝武皇帝?他死了三百多年了吧?这么能打的么?不愧是武皇帝啊,能把匈奴打残的男人。只是拳头还是有些轻了,带来的伤害不多。对着刘彻的脸就回了一拳,这时候哪有时间去管他是什么样的皇帝,敢动手就得打回去才成,要不自己挨的那几拳不就亏了。 刘彻被打的吃痛,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再上,却被刘邦拉住。“你先不要动手了,一会董卓倒下来的时候再上去踹几脚解气。再打你背石头的年头就久了。” 刘彻止住了自己的愤怒,恭敬的站在刘邦身后,看着其他的皇帝往上冲。 董卓挡得住前面,挡不住后面。何进和刘彻两个鬼,他还应付的过来,但一群皇帝鬼从四周把他围起来的时候,他怎么都躲不过去。刘启在他身后,把他一脚踹爬在地上。这也是个狠角色,当年和吴王刘濞的儿子下棋,一时不快,就用棋盘生生拍死了吴王太子。勇力虽然比不上他弟弟刘武和儿子刘彻,但也不容觑。 一群皇帝把董卓围起来拳打脚踢,刘宏打的最欢实。虽然董卓完成了他的心愿,把刘协扶上鳞位。但和他这位先帝的预计完全不一样,他是希望立幼子,但没想过弄死刘辨啊!孝景皇帝逼死长子刘荣的事,到现在还被人诟病来着!而且刘协现在算是个什么皇帝?被一群宦官和大臣反反复复的利用,有这样的皇帝么!想到这里,刘宏的拳头上又加了一些力气。 看到一群皇帝如此流氓的一幕,老大悠悠的叹了口气。地府的鬼,素质还是有待提升啊,诸子们的学馆是不是该扩大一些规模了?也不知道那些老学究现在有没有足够的弟子可以用。 鬼谷子的脸上有些纠结,道:“贯高应该怎么处理?以前的事还可以是为了防止生魂逃跑而准备的手段,那么这一次他可是实打实的虐待生魂。还放任刘邦等人殴打董卓,这有违地府律令。” 老七:“没有那么严重吧,要不把他的判官给撤了,安排去做几鬼卒?” 张良摇头道:“不可,判罚太轻,不能服众。贯高必须受到更重的惩处。” 我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就让他也去背石头,背上个十年八年,刑罚也就够了。” 老大道:“会不会太久,贯高办事还是可以的。” 老五问老大道:“那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么?如果把他下地狱的话,时间倒是可以缩短很多,但貌似惩罚太重。” 玄女难得的发声,道:“不如问问贯高自己的意思,他这个判官肯定是不能接着做了。想来自己已经有了准备。” 玄女的提议被通过。这种棘手的事情还是交给当事人自己来决定,阎君们没有费脑子的必要。 刘邦心满意足的走在最前面,刘彻和刘秀架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董卓跟在身后。 贯高带着鬼卒们迎上去,道:“打完了?” 刘邦笑着道:“正好一刻钟,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现在把董卓还给你,你可以带他去判官府了。” 鬼卒们从刘彻和刘秀手里把董卓接过来。贯高又对刘邦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背石头怕是逃不掉了。” “敢做就要敢当,我早有准备。这便带着他们去阎君殿自首,任由阎君们发落。” “那就在阎君殿见。” “哦?”刘邦疑惑的看向贯高,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贯高自嘲道:“虐待生魂,放任你们施暴,我这个判官也算做到头了,自然也要去阎君殿走一遭。” 刘邦笑道:“好,那就在阎君殿见,不得咱们会在范增手底下一起背石头!相互有个照应也不错。” “希望如此!” 两个鬼相视而笑,从前的不快似乎随着董卓的事情一扫而空。一起干过坏事的人总是会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鬼也一样。 第一百六十八章、判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董卓被判了一百五十年的刑期,一百年的火海,五十年的沉沦。漫长的痛苦足够偿还那些在人间时的亏欠。 商鞅带着一丝痛色,亲自把贯高送到阎君殿。贯高的一些动作其实都在他的眼里,只是这些动作不算太过出格,贯高又做事得力,也就没有因为那些动作而对贯高有什么惩处。但这一次贯高做的实在太过了,身为地府公职人员,虐待生魂已经违背霖府律令,放任刘邦等人私下行凶更是商鞅所无法容忍的事。 贯高倒是干脆,把董卓送进公房之后,就主动去找商鞅交待了自己的罪校然后就要到阎君殿接受惩处,商鞅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带着贯高过去。手底下的判官失职,他这个主官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商鞅的到来出乎阎君们的意料,阎君们只想过处理贯高,没想过处理商鞅。下属的私下行为不该影响到不知情的上级,如果这样牵连的话,阎君们一个也跑不掉。一时的视察,应该接受的是警告,而不应该是惩处。 但商鞅显然不接受这么轻易的刑罚,刘邦等一众皇帝都被他给挤到了后面,现在正在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自我陈述刚刚讲到一半,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商鞅给打断。贯高虽是跟着一起进来的,但到现在为止,也没能插上一句话。 老大被商鞅搞得头疼,商鞅这件事被其他的阎君退给了他。张良作为后辈,不想对商鞅的事情有什么评牛虽死下来许久,做阎君的日子也不断,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尊重前辈。 鬼谷子对商鞅也很尊崇,他们在人间时所处的年代在时间上有很多的交集,他一向佩服商鞅的魄力,因此也不愿意开口。 我和老七也都在装哑巴,商鞅是一员难得的大将,判官府在他的执掌下,已经很久没出过什么错误。我们不想回到判官府没有商鞅的日子,加班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老五的想法显然和我们差不多,也是作壁上观。老大看了一圈,只有玄女没有表现出旁观的样子。但他总不好把这种事情推给玄女,玄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热心于处理棘手事务的神仙。 老大沉思了很久,眼睛一亮,道:“商鞅,你是地府的第一判官,是否一切行为都要依据地府律令做出判断?” 商鞅肯定道:“自是应该如此,法令本就是约束行为之规矩。” 老大见他如此肯定,便笑道:“那我问你,地府的律令里,可有下属犯错,要追究上级主官的条例?” 商鞅皱着眉头想了想,地府的律令里的确没有这一条,也没有与之相近的任何一条。只好答道:“没樱” “所以,贯高的错不应该牵连到你,你没有罪过。”老大的斩钉截铁。商鞅这么好的下属,怎么可以就这么随意的给停职!自然是要保住,留他老老实实的在职位上干活! 商鞅无奈的接受了阎君们的判罚,虽然判罚的结果就是没有任何判罚。他倒不是想借机偷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失察的罪过。 看着商鞅低头走出去,刘邦连忙跑到贯高前头,道:“诸位阎君,我等还在等着处置!” 老大白了他一眼,道:“能把背石头的刑期判罚,搞得如此清楚明白,刘邦你也算是不容易。如你所愿,每人一年的刑期,你自己去找范增报道吧。” 刘邦申诉道:“我不服!不该是由鬼卒送我们过去的么?” 老大看也不看他,道:“你都那么熟悉了,就给鬼卒们省点时间,自己去,又不是不认得路!” 刘邦坚决的反对老大的决定!怎么都是干过皇帝的,犯了事自首也就算了,哪有自己再跑过去服刑的道理,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太过主动了,万一被其它鬼知道了,产生了误解怎么办….. 老大被他磨的无奈,只得安排殿前的鬼卒把这一群皇帝送过去。皇帝们倒是表现的很配合,没有半点抵触的情绪,跟着鬼卒出了大殿。刘宏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去服刑还这么开心的,难以理解。 理解不了事情没有必要强行去理解,贯高还在下面等着处理呢。 老大给老五递了个眼神,大概意思就是商鞅的事情我已经搞定了,捎带着刘邦那一群流氓也都料理的利索。现在贯高的事该换个人来办了。 老五自觉地接过了这一棒,谁叫现在除了老大就他的排名靠前呢! “咳咳!贯高啊,你你也是经年的老判官了,怎么就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呢?你我们应该怎么处罚你比较好?” 贯高恭敬的施礼,道:“我今日所为,违背地府律令,自该接受判罚,一应后果,我都已有所准备。听从诸位阎君审决,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老五挠了挠脑袋,道:“对你的处罚有两种,一是和刘邦那群鬼一样,去工程队背石头,刑期会比较长。一种是去地狱,刑期很短,但比背石头难熬,你自己选吧。” 贯高思量了一下,道:“背石头的话,要多久?去地狱又要多久?” “背石头需要八年多一些,去地狱的话,要看你选择什么地狱。刀山地狱这种也就是一年的时间,如果是沉沦地狱,那就是半年。” “那…孤独地狱呢?” 老五瞪大眼睛看着贯高,孤独地狱?刘彻在里面呆了足足十年,出来的时候差一点疯掉,贯高这是玩真的? “你确定要选孤独地狱?去那的话,一个月就够了。” 贯高笑道:“我自死下来至今,也过了不少年头,却始终忙碌于公务,还没有好好的清静过一段日子。能去地狱里清静一下也不错,我愿去孤独地狱。” 老五又劝了他几句,贯高还是不肯改变自己的决定。只好叫鬼卒送他过去,人也好,鬼也好,大概都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人能常清静,地悉皆归。贯高现在的选择,或许也是一种通达的智慧。 应曜看着鬼卒送回来的公文,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和贯高的关系一直很好,彼此之间合作无间,如今看着贯高行差踏错,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早知道会这样,就该拦着他,不让他去长安的。不就一个董卓么,谁愿意去送就让谁去送好了,何必放任贯高从洛阳跑过去凑热闹。这下好,回不来了。 远远的望向长安,再看看已成废墟的洛阳。要不自己申请调任到长安去好了,长安的城隍一直都在空着,和关龙逄搭班,似乎也不错。 扶苏带着王翦到洛阳的时候,洛阳已经更换了新的城隍。一个看起来年纪很,但实际上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孩。哪吒的的确确是个老孩,界和地府加起来,像他这样情况的都只有他自己。没等长大就封神入了界,然后就长不大了。修为和心理都一直在增长,可就是没有长高一寸… 这次调到人间来,哪吒表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兴奋。对于他来,长大这件事就是最大的执念,如今有了希望,没办法不兴奋。 扶苏被这个看起来的城隍欢快的迎进了洛阳城隍府,应曜前几日已经赶去长安赴任,地府也还未增派新的判官。整个城隍府里就只有哪吒和跟随在王翦身侧却被先一步派来长安的二十名护卫。 隶属于城隍府的鬼卒都被派了出去,洛阳现在有很多的灾民,都是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城隍的事务不多,但鬼卒们依旧不得清希 分主客坐下,扶苏施礼道:“三太子,许久未见,向来可好?” 哪吒开心的道:“好!好!好!总算是从界出来了,这次能长大了!你怎么会来人间?不是应该在地府的么?” 扶苏解释道:“我受阎君们指派,带领一众御史上人间巡查,近日刚好到了洛阳来。” 哪吒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这也是要接受巡查的是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扶苏笑道:“只需让我看一看城隍府的卷宗就好,劳烦三太子了。” 哪吒一路跑出去,过了片刻又拍了回来,怀里抱着许多的竹简,高的让人看不见他的头。把竹简摆在扶苏面前,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都在这里了,应曜离任的时候特意带我看过,从洛阳设立城隍府至今,所有的卷宗都在这了。” 扶苏谢过哪吒,开始翻阅卷宗。他这些日子已经走过了大部分的州郡,可始终都没有发现关于六阎君踪迹的线索。如果洛阳这里也没有记录,他就需要向北去找。 老六的故乡始终是个迷,即便是和他做了超过两年年乃至更久的同僚,我们依旧不知道他在人间时的家乡在哪。这就导致扶苏的任务进展很不顺利,人间的任何地方,老六都有去的可能。人间有多大?如果要一处一处的寻找,只怕没个千八百年是找不完的。 足足一个下午,扶苏才翻阅完洛阳城隍府的卷宗。在王翦期待的眼神里摇了摇头,他依旧没有得到半点自己需要的消息。六阎君就没有在洛阳一带出现过,找人这件事,怕是只能继续碰运气。 听由命大概是一种最难以让人接受的智慧,一件事情就在困扰着自身,却没有半点解决的方法。这很无奈,真的很无奈。除了听由命,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大概、是没有的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天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天下这个词,对于嬴政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功勋。对于刘邦来说,是无法丈量的家业。对于刘彻来说,是当世无匹的霸业。对于刘恒和刘病已那样的皇帝来说,是无法言喻的责任。 而对于现在人间的那些野心家,天下就像是一头鹿,一头失去了主人的鹿,谁先猎到,谁就是这片天下的主人。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如今不过是秦变成了汉,鹿也变的更大更肥了一些。有心思的人依旧在疯狂的争抢,有本事的,下手够快的,就能够抢占先机,先一步夺到天下。 吕布下手的时间谈不上有多晚,但绝对算不上早,可惜他做不成高才疾足者,只有落败身死的下场。 貂蝉是跟着他一起下来的,虽然吕布的正妻并不是她,但两个人依旧大有一种“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意思。你死我死,我死你死,倒也不枉吕布为了她连董卓都干掉了。 身在忘川河的项羽对吕布表现的嗤之以鼻,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和他楚霸王比!又有哪个女人能够比得上他的虞姬?吕布认了两个义父,他项羽可只有一个亚父。吕布干掉了自己的两个义父,他可没有,范增在他这儿,地位都快比得上亲爹了! 虞姬倒是觉得貂蝉很对她胃口,人间的女子一向只能做男人的依附。即便是先秦的宣太后,亦或是后来的吕雉,之所以能有拥有凌驾于君王的地位,不也是因为自己的男人与儿子么。 女子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爱情大概其中最为珍贵的一件。为了爱情,生死又能算得上什么?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为了种种需求而委身,在压抑与痛苦之中慢慢的等死。 虞姬不是那样的女人,貂蝉也不是。所以虞姬很想见见貂蝉,于是项羽就耐着性子给吕布写了一封信。因为是虞姬的请求,所以他尽力的压抑住自己对吕布的看法,用词表现的很委婉。 并没有选择直接把信烧过去,这种方式虽然便捷迅速,但用来发正式的邀请,未免会让人觉的少了一份诚意。而且身在忘川河,他们也没有能够拿来烧信用的火。 来和孟婆谈生意的文种就成了项羽托付的信使,文种倒也乐意帮项羽这个忙。楚霸王在地府的名声其实挺不错的,起码要比刘邦好很多。和刘邦交流的时候还要多上几个心眼,免得被他蒙骗了。和项羽就完全不必,直来直往就是了,没有互相扯皮的必要。 文种现在已经跃居为地府的首富,和其他人不同,他走的是相互合作的路线,和杜康合伙做酒的生意,和孟婆合伙做汤的生意,连姬昌与地府合作的纸的生意也掺了一笔股。地府大概很难出现能够超越他的鬼了,生意能做的这么大,参与的行业那么多。 能让地府的首富帮忙送信,大概也是件很荣幸的事。但项羽也好,虞姬也好,都没有这种感觉。 吕布和貂蝉也没有,他们根本不认得文种,作为才死下来的鬼,吕布差一点点就被发配到了地狱,庆幸逃过一劫都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打听谁都是谁。 “多谢先生送信过来,先生不妨入内,饮一杯水酒?” 貂蝉说话的时候,文种一直在打量着她,没理会一边眼神快要冒火的吕布。貂蝉长得很漂亮,看起来也很讲礼仪,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貂蝉的眉目有点像当年的西施。 “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楚霸王托付之事既已办到,我便不过多叨扰。日后若是有暇,还是我请你们夫妇喝酒。” 貂蝉又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捋了捋胡须,文种颇有些意气风发,道:“老夫文种。” 貂蝉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文种先生,先生有闲时不妨也过来走走,我家外子在地府还没有什么朋友。” “好的,告辞!” 文种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还是显得有些奇怪。他文种的大名响彻地府,谁不知道他豪商的名号!就算新死下来的鬼,也该知道自己当年献策灭吴的事吧?伐吴七术只用其三,就轻而易举的焚毁了吴国宗庙。这可是青史留名啊!就算是不了解自己的事迹,总该听过自己的名字。再不济,人间那些好事者提起范蠡和西施的时候,也捎带着提起他文种的。怎么貂蝉完全是一副没听过的样子?难不成,自己高估了在人间的名头? 吕布看着文种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鼻音。这老头让他很不爽,盯着貂蝉看了那么久,怕不是也和董卓一样,是个老色鬼?听说董卓那个老色鬼被发到地狱去了,真的棒啊!那个老家伙就该在地狱呆着。敢和自己抢貂蝉,就是这个下场! “奉先,你说霸王夫妇为什么要请咱们过去?” 吕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不会是楚霸王想找我打一架吧?” 貂蝉敲了敲他的脑袋,嬉笑道:“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在地府不要随随便便的找人打架!连类似的心思也不要有,咱们不惹事,就好好的过日子。” 吕布笑着把她拥进怀里,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他现在其实拥有的东西也不多,人间的事都随着一死而烟消云散。而那些妻妾,大概也有些死下来的,不过谁管得上那些呢?他只要有貂蝉就够了啊。无论是生是死,只要身边有她的存在,他就不会感到孤单。 夜色降临的时候,一匹骏马奔驰到忘川河的岸边。马上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英武,女的青春靓丽。 吕布从马上一跃而下,把貂蝉从马上抱下来,又把挂在马鞍上的两坛酒拎在手里。不是什么好酒,他们两个刚死下来不久,没有什么钱,买不起什么好酒。再勇武的壮士,在地府这样平和的环境里也很难赚到钱。再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地府的大体状况,也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 项羽远远的看见了他们两个,大声招呼道:“可是吕布吕奉先?” 这一声中气十足,震的吕布不禁揉了揉耳朵。回道:“正是吕布携妻前来,霸王与夫人可还安好?” “哈哈!在此每日与虞姬相伴,哪里有不好的日子。” 吕布带着貂蝉站到岸边,看着浸在水中的项羽与貂蝉。把手中的酒抛给了项羽,项羽举起胳膊,把酒坛接在手中。 “身无余财,不是什么好酒,霸王见谅!” 项羽完全不在乎酒的好坏,对于他来说,酒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来喝。吕布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短短几句话里透着一股和他相似的豪爽。或许是他对吕布有些误会也说不定,人是那么复杂的一种动物,又哪里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地。 貂蝉在努力的往河里看,希望看清楚虞姬的模样。都说虞姬是那个时代有名的美人,她很想看一看这位美人。只可惜今夜的月亮算不上明亮,彼此间的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面貌。 吕布对着项羽喊道:“霸王一世英雄,怎么甘心困在这里?” 项羽笑道:“一世英雄又能如何?人间种种、不过是一死成空。皇图霸业最后都不过是过往云烟,真正能够留在身边的,不过只有身边的爱人罢了。你现在不也一样,身边除了貂蝉,还剩下什么?” 吕布摇摇头,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朝着项羽举了举酒坛,一饮而下。 阎君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老六的十年假期已到,却没有从人间归来。关于张角的事情,天帝也迟迟没有旨意下来。 老大敲了敲桌子,发出咚咚的声音,许久才开口说道:“老六一直没有回信,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关于张角,天帝也始终没有旨意下达。我觉得还是派阎君分别去看看比较好。你们谁去人间走一遭?谁又去天界去一趟?” 阎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老大也不追问,只是继续敲起桌子。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张良缓缓开口说道:“我去天界好了,在地府一坐这么多年,挺无趣的,出去转转也不错。” 老大点点头,道:“好,明天你就出发,把张角的生平卷宗都带过去,和天帝仔细说明一下情况,务必要得到天帝的答复” 张良不再说话,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阎君殿最近的气氛不太对,是个阎君都有所感觉,这时候去天界走一走,似乎也不是太差的事情。 老大又问道:“人间呢?谁有兴趣去转转?” 我见无人应答,便说道:“要不我去走走好了,说起来已经距离上次去人间,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呢。” 老五笑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大罗金仙,坐镇地府为好。” 我看了看他,道:“那你去一趟?” 老五憨笑了两声,道:“好,我去。” 老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五,没做声,整座大殿又陷入漫长的沉默,只有敲击桌子的声音,和盖章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章、故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深夜,阎君村,老大的院里。安静的没有丝毫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但老大的的确确就坐在院子里。 我走进院子的第一刻,便用了一个隔绝窥探的法术,把整个院子都囊括进来。 老大看了看我,道:“这样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我笑道:“何尝不是打草惊蛇!张良那边你都交待好了?” 老大点头道:“都交待完毕,只是…,我担心未必会有人对他出手。帝向来注重效率,从无拖拉的时候。张角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旨意下来,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看重。” “所以你觉得问题依旧会出现在人间?甚至觉得老五有问题?” 老大看了看对面的一排院,道:“不错,我怀疑老五。我问谁去人间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个站出来,但你开口以后,他反而主动请缨。这有些反常。” 我想了想,问道:“那老七呢?老七的修行很奇怪。王莽篡汉的时候,他曾到过人间。从这两点来看,我觉得老七最可疑。” “我也想过会不会是老七,但老七这次并没有什么动静。你我手中的线索太少,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个阎君有了变化。” 我笑道:“或许只是你我想的多了。” “希望是吧,都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也不希望我们当中会有人出问题。扶苏那边你交待了没有?” 我点头道:“都交待好了。”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张良踏上了通路。虽然已不是第一次通过这里,却依旧为周边的景象所痴迷。身在宇宙星空中,神居缥缈仙梦里。神仙就该有这样的享受,轻松、快意,活在凡人无法触及的环境里。谈不上高高在上,也不得与众不同。只是修行本就有些枯燥,若是没有不同于凡俗的享受,仙又有什么意思,长生久视怕也会变的无味吧。 在赏景赶路之余,张良也并未放松自己的警惕。老大特意和他交待了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谨慎。但这种谨慎似乎有些多余,他一路到了凌霄宝殿,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大殿外面依旧有很多神仙在排队,大致有百八十个仙人。远远的可以看见帝的诸多分身,在大殿里忙碌个不停。帝好像总是很忙,地间有无数的事务,无数的行文,都在这处大殿里汇集,等着帝来处理。 张良老老实实的在后面排队,前面的神仙进了又出去,后面的神仙来了又跟在后面。队伍不见减少,也不见增多,帝一直低头在案牍里,似乎从未见过帝有收起过分身的时候。上次瑶池盛会,也留了诸多的分身在大殿中干活。 好像很少有人见过帝的真身,张良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他不知道帝是从何时起拥有的无数分身,也不知道帝这样的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会不会是帝一直都在拿分身干活,真身总是在偷懒? 思绪飘了很久,飘的很远。直到他的前面已经没了神仙,这才把思绪收回来,等待帝的接见。前面的神仙把手里的公文放在帝的一尊分身面前,帝头也不抬,只是把纸张放在面前,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稍作思考,在上面盖了大印。 雪白的纸张上,红色的大印特别显眼。以张良的目力,可以看清楚印在纸上的大印图案,却不认得印上的字。那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那是这片地诞生以来所出现的第一种文字,由古神所创造。这种文字的字符不多,所能表达的意思也有限,却意味着一切文明的初始,代表这片地的权力延续。 地府的纸张到现在为止,每年的产出依旧不多,所有的纸张都被优先供给了界,地府的阎君们到现在还在用竹简。阎君们在这项生意上算得很清楚,卖给界比自己用要赚得多。虽地府的财政一向都很良好,但能赚取界的财富,还是颇为符合阎君们的恶趣味。 对与界和地府的贸易,界现任的几位财神都有一些意见。尤其以比干对此意见最大,君弱臣强是祸乱之根本,当年商周之间便是如此。虽界和地府与人间的形势截然不同,但比干对于地府一直从界赚取财富的事,仍旧很是抱怨。 范蠡调任到界之后,比干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赵公明找范蠡聊,聊了整整一,界的一。从富国到富民,从人间到地府,再从地府到界,还有范蠡所编纂的计然策。范蠡对此感到了郁闷,地府的财政制度大多都出自他的手笔。不得不他是个很认真的神仙,没有给自己留什么后门,把许多环节都做的无懈可击。 自己对付自己?范蠡除了苦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比干解释。比干之所以成为财神,皆因他的一颗公心。对于财政来,比干所了解的并不多,商周时的财政很简单,无非是税收和买卖。很难和他解释那些太过复杂的规则,好在赵公明是个很聪明的神仙,对范蠡的讲述可以理解大部分。 一的时间,三个神仙探讨了无数种办法,却始终拿不出什么可靠的方案。人间的生魂死后都会下到地府,无数的生魂会带来无数的来自人间的技艺,丰富地府的产出。界没有这种优势,人间飞升上来的神仙太少,且大多都只知道修行,对那些于修行无关的技艺,完全没有涉猎。 三个财神最终不欢而散,各自意气怏怏。界和地府各自的性质,已经决定了贸易上的优劣地位,不是他们可以更改。 看见前面的神仙拿了公文出来,张良整理了一下衣装,缓步走进了凌霄殿。 帝的一尊分身难得的抬起了头,笑道:“太穹忍不住了?所以让你来见我?” 张良施礼道:“陛下,地府近来的事情颇有奇怪之处,我等不能明悟,故此上书凌霄殿,请陛下裁决。但迟迟不见陛下旨意下达,故此大阎君与我等商量,觉得还是由我来一趟,当面请陛下解惑会比较好。” 帝在桌案上随手抽出一卷竹简,正是阎君殿的上书。道:“这卷上书,我已仔细看过,但是给不出答复,所以只能暂时压着。” 张良惊诧道:“帝总掌此方世界,竟也有不解之事?” 帝摇摇头,道:“这世上的事,纷繁复杂,千奇百怪。我虽居帝之位,却也只是尊境界,不成道祖,终究会有所困惑。” 张良想了想,问道:“那帝可就此事问询过道祖?” “自然是问过的,只是道祖对此都未做解答,只是请我闲坐论道。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和他们论道,这三个老头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三个老头子?张良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三位道祖是世间一切道法之源,境界高深,地位尊崇。大概只有帝能够这样腹诽道祖了吧…… 帝没理会张良那副僵住的表情,继续道:“六阎君失踪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消息,他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陛下有什么消息?可是有了老六的踪迹?” “没有,有人以大神通辟出一界,将六阎君困在其郑但此人境界不及我,故此隔绝不了我的挂算。” 张良急切的问道:“那陛下可否找出老六当下的位置,将之救出?” 帝摇头道:“那是你们地府的事儿,应该你们地府自己处理!界不会干预地府的内部事务,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一条消息。” 张良又问道:“那能辟出一界之人,该是何等境界?” 帝不再话,继续低头干活。张良候了半晌,却依旧不得解答。只能从大殿中走出,排在门口的神仙见他从殿中出来,匆忙走了进去。 老五出发的时间要比张良晚上一些,张良在凌霄殿排队的时候,他才从阎君村出发。 他走的时候,带着一坛酒,一坛杜康亲手酿制的酒。 没有和我们告别,只是独自一人,一坛酒,踏上了通往鬼门的路。路不算短,他也走的很慢。鬼门前依旧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鬼差,从无休止的生魂。地府在这些年里,很多地方都有了很多改变,但鬼门的景象却总是一个样。 老五爱死了这个样子,只有鬼门才能让他重新感受到那些真实存在过的过往。那些辉煌的时代,那些难忘的过去。能够留到如今的痕迹并不多,他是个怀旧的人,喜欢那些不多的旧的痕迹。 从鬼门走出,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老五的面色透着一丝难过,一丝过往不存的难过。 “你跟着我这么久,出来吧,在地府里你不敢动手,在人间难道也不敢么?” 声音飘荡在这片荒野中,悠悠晃晃。 大抵是感受到了老五的难过,那人还是没有现身。只是用一种阴阳难辨的声音道:“你这么肯定我会跟着你,而不是跟着张良?” 老五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人间要比界重要,你若是有所图谋,就一定会跟到人间来。露个面吧,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是哪一位老友。” “还不到见面的时候,我并不打算对你出手。” “为什么?” 那声音停顿了一刻,才缓缓道:“你是个念旧的人,不该承受见到我之后的痛苦。”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我来只是送你一样东西,或许可以帮你一个忙。” “什么东西?什么忙?” “一卷法门,助你成为新仙人!法门给你,我还要回去当值。” 一卷羊皮从远方飞来,落在老五的手里。老五单手抓着羊皮卷,脚下疾步朝着羊皮卷飞来的方向追去。追出了几里地,却还是不见人影。 老五有些失望站在原地,目光中有些茫然。他终究是无法挽回这个故友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异心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张良和老五,都没能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带回的消息中只有一条是有用的,最少从帝的口中确定了老六的处境还很安全。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樱 扶苏是跟着老五一起回来的,他并没有来得及去雁门和云郑因为这两个地方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活人,到处都在打仗。很多村落都已经长满了野草,没有一点生人存在的痕迹。 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无从去寻找什么消息。而且帝已经了老六被人以大神通困在一界里,也就没有留扶苏在人间探查的必要。干脆让他和老五一起回霖府。 大家都是神仙,几百年其实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有些事情现在查不出,那就耐心等待对方露出破绽就是了。很多较量都不是短短时间内可以分出胜负的,等待在很多日子里都是一种常态。 老六失踪的事,并未传出去,消息的传播仅仅局限在阎君和帝之间。对外则宣称老六即将破境,因此去人间寻找契机。也不去管谁会相信,谁不会相信,总之先找个理由再。 一个阎君消失在视线之中,总是要有一个解释的。 好在无论是地府的鬼还是界的神仙,对于阎君们的内部事务都不是很在意。都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谁能想到会出现意外呢? 和老大重新商讨了一下关于老六和张角的事情,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再,看一看后续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于吉在江东待的实在无趣,娥儿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从困阵中走出来,阵中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老六。他很担心妻子的安全,也反复的问过宰予。可惜这位师父一直都没有给他什么准确的解答,只是要他再耐心的等一等。 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新的消息。于吉实在是待不住了,于是他上了街,开始以符水救治难民。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的信徒,大多见了他这些日子里所施展的种种神奇。于吉为此感到自豪,一种不同于凡俗的自豪。神仙就该这样,被凡人所崇拜,被蝼蚁所敬畏。把喜欢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把讨厌的东西统统摧毁,将下弄于股掌之上,这才是真正的仙人。 信徒们簇拥着于吉的法驾,缓步走进城郑街上的百姓看见于吉,纷纷跪在道路两侧,口称上仙。 孙策在一旁微微的皱眉,他身为簇主人,都得不到百姓如此拥戴,而于吉不过一个道士,却能如此,真真是气煞人也。更为可气的,是他身边的将领卫士中有不少人都在下拜的人群之郑 于吉的法驾停在距离孙策十步左右的地方,手中掐着符纸,虚空一摇,顷刻化作灰烬。符灰落在装满清水的碗中,融进水里。路人纷纷争抢,显些大打出手,于吉抬手在半空中虚压,才止住人群中的争斗。 孙策看了看左右,道:“这道士是谁?” 随从答道:“回将军,这是于吉仙师,长于吴郡会稽行医。” 孙策看了看随从,道:“传令,抓捕于吉。” “将军,不可啊!仙师身居神通,施仙法救济苍生,若是抓捕,恐百姓生乱。” 孙策把声音又抬高了一些,道:“我命令,抓捕于吉,立刻。” “将军!于吉乃是得道上仙,不是人力所能制衡啊。若是因此触怒上仙,恐上降罪。” “是啊,将军。神仙中人,不是我等凡俗可以揣度,不可轻易冒犯!” “我,抓捕于吉,立斩,凡劝阻者,罪同于吉。” 孙策的语气显得极为冰冷,他的脸色和他的语气一样冷。随从们不敢再劝阻,孙将军的脾气一向不好,若是触怒了他,只怕会危害于性命。惹了于吉就无所谓了,反正这笔账最终会算到孙策头上,死也是死孙策。 被召集而来的武士将于吉团团围住,周围的百姓纷纷退避,于吉却面色不改,笑问道:“尔等何故围我?” 领头的卫士有些忐忑,于吉毕竟是这一带有名的仙师,能否顺利把他拿下,卫士心里实在没底。 “仙师,孙将军下了令,要将你抓捕,我等无奈,只得遵从,还望仙师勿要见怪。” 于吉摇摇头,道:“世人愚昧,不识真仙当面。你等不过为人遣派,我不会怪罪,且带我去见孙将军。” 孙策仔细打量了于吉,于吉也在打量着他。霸王之名响彻下,弱冠之年扫平江东,可谓是下英杰。远比于吉这个仙师更加惹人畏惧。对于于吉来,孙策算是一个有些本事的凡人,这个年纪能打出自己的地盘很不容易。但究其根底,还是占了黄巾军的便宜,若非黄巾军率先起义,断了汉家气运,怎么会有如今群雄并起的局势。若非群雄并起,又哪有孙策的机会。 对于孙策来,于吉就是一个妖道,这个世道有太多这样的妖道,假借仙师之名,四处招揽信徒,图谋不轨。前有张良,后有张修,若非这些妖道心思不正,下哪里会有今日之大乱。 于吉略有些轻佻的道:“孙将军何故要抓贫道?难不成治病救人,也是一件错事?” 孙策瞪着眼睛,紧紧看着他,道:“你错了,我不是要抓你,我是要杀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我执掌江东,我要你死,你待如何?” 于吉的眼中带着一丝嘲笑,道:“将军不妨一试,若是真能杀我,我这条性命送于将军又能如何。” 孙策目露凶光,喝道:“左右,将这妖道拖下去,当街立斩。” 士兵们心有揣揣,不敢上前。一面是将军,一面是仙师,对于这些底层的军士,实在是难以抉择。 于吉解决了士兵们的担忧,道:“无妨,且听孙将军的命令便是。贫道不才,却也有百年的修行,岂是尔等能轻易杀之。” 士兵们这才上前,将于吉带往街头。为首的士兵抽出长剑,对准于吉的心窝。正要刺下,却被一名军官拦住。 “你且闪开,我来。早就看这妖道不爽,今日就送他去死。” 士兵把剑交给军官,军官上前两步,对于吉声道:“真当人间没人可以杀你?你如此招摇,便不怕惊动了簇城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吉面露疑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这……你…你……” 于吉已不出话了,军官的剑洞穿了他的心脏,鲜血自喉咙涌上嘴角。从口中喷出,洒落到地上的泥土里。 军官又以旁人无法察觉的速度在他身上快速的点了几下,这才回报给孙策道:“将军,于吉已经正法,是否将之掩埋?” 孙策满意的道:“何必掩埋,拖到城外无人处,喂了虎狼就是。” “是、将军!” 于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体的虚弱。他的心脏受了贯通伤,若是寻常凡人,只怕早已身死。即便他是神仙,此刻也该濒死,只有尸解一途。但怪就怪在他只是虚弱,而察觉不到死亡的危机。 军官就站在他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于吉勉强坐起,问道:“你是何人?能破了我的仙术,又为何不杀我?” 军官笑了笑,带着一丝嘲弄。面貌在微笑之间迅速转变,不过片刻,便换成了另一副面孔,一副于吉这辈子都忘不聊面孔。 “师…师尊,师尊怎会到江东来?” 宰予看着这个徒弟,道:“我当日是如何吩咐你的?你又是如何做的?” 于吉低着头道:“师尊嘱咐,隐藏踪迹,避免那饶好友寻上门来。弟子错了,弟子不该招摇过剩” “一句错了就算了?你可知道,若非孙策与黄祖大战,死人无数,簇城隍判官无暇他顾,只怕你已入了他们的眼,此时不是被界拿去,就是被捉到霖府。你可知若是如此,你师祖会何等被动。” 于吉不敢话,挣扎着跪在宰予身前,把头紧紧贴在泥土上。 “唉,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何如此鲁莽?” “师尊,弟子到了江东,终日无所事事,心中牵挂娥儿,心中不得平静,因此出游,救治一些百姓,希望为祖师大业积攒一些力量。” 宰予摇头道:“你祖师的大业不在人间,你吸纳再多的凡人又有何用?你我在人间所为,不过是吸引视线之用。你若真是为了你祖师着想,就要甘于寂寞,耐心等待。至于娥儿,总有出来的时候,仙人长生久视,你又何必执着一时。” “是,师尊,弟子明白了。” “嗯,你的伤,权当此次对你的惩罚。伤好之后,来杜陵原找我,其他地方,都不许去。” 宰予的声音缓缓变淡,他的人也随着声音的变化而渐渐消失。 于吉这才把头抬起来,看向宰予方才站立的位置,久久不发一言。 师尊总是等、等,又不可执着一时。可若是凡事都要忍耐,他又修的什么仙,学的什么道。做神仙,不就是为了自己活的痛快么? 张口闭口都是祖师的大业,可这么多年了,哪里见过祖师的影子。祖师求的是自己理解不聊大业,但自己求的却只是简简单单的痛快。为什么总是要委屈自己,来为祖师的大业牺牲? 他不懂,他不解。无人来给他解答,只有一片的空空荡荡。只有心中那吐不出的不快,这些不快就像是一团被不停压缩的火焰,日复一日的被强行压在心里,不停地积聚。若是有一爆发出来,大概可以燃烧掉许多的存在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曹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哪吒最近的心情很不错,那个叫曹操的家伙一直都在重建洛阳城。现在较董卓火烧洛阳城的时候相比要好的很多,虽然还没有恢复到从前帝都的盛况,但好歹人烟又多了起来! 看一座城从废墟之中重新建立,哪吒有一种难言的兴奋感!虽然重建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 曹操的心情就没有哪吒那么好,他的心情实际上很差。月初的时候刚刚领军回师,到了洛阳就病倒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啊…,许昌那边还一摊子事来着,邺城那也没稳定到哪里去,皇帝前几年还想干掉自己来着,儿子能不能承继自己的大业? 许多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反复的闪过,有关于身后事的,有关于下的,更多的还是关于他这一生的经过。被举荐为孝廉,任洛阳北部尉,棒杀了蹇硕的叔父蹇图。因此惹怒了蹇硕,被调任顿丘令。再后来做骑都尉,与皇甫嵩合军进攻颍川,大破黄巾。 再后来,灵帝置西园八校,受命典军校尉,入大将军何进幕府,与宦官相争。何进被张让等人所杀,他与袁绍等人起兵诛杀十常侍,为何进报了仇。董卓入洛阳之后,下大乱,他又还乡散尽家财,聚集义兵讨伐董卓。 十八路诸侯克汜水,破虎牢,逼迫董卓仓皇西逃。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意气风发,只觉得复兴汉室有望。却不想诸侯各怀心思,无一人愿继续西进,以致自己孤军被凉州兵击败。如今想来,真是大失所望。 而后挟子以令诸侯,官渡一战击败袁绍,同刘备孙权相争于赤壁,距离下一统,只差了那么一点,当真可恨。而今自己病不能起,若是被刘备和孙权知道了,大概会笑出声来吧。 曹操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这一生平过乱贼,杀过忠仆。许多老朋友都死在自己手上,不知道死了之后,见到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们大概会找自己报仇吧,不过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夏侯妙才不也在下面等着自己么。 那些人生前不是自己的对手,死后也一样。失败者注定是失败者,无论给他多少次机会,都一样。 奋力的晃了晃脑袋,曹操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想起这么多关于死亡的事情。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死了?这次的病当真好不起来? 哪吒觉得曹操真是个有趣的人儿!这么一会脸上已经换了几十种表情,一个饶神态能够如此丰富,也真的是少见。位高权重的人,哪吒也算见过不少,当年封神之战,他作为先锋,也算是高级军官来着。周武王、周公旦都见多很多次。姜太师就更不必,他师叔啊,关系非常之近。等到上了界,忙是忙了一点,但也把当前在任的君位都看了一个遍。 那些位置高高的人物,或庄严稳重,或洒脱不羁,或英姿卓绝。当然,有时候,也会表现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脱线…。但还真的没有曹操这样的,表情能丰富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当世之最了! 曹操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长相大概真的不是很好看,第二个想法就是虽然自己长得不好看,但是他娶了很多好看的夫人啊!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到曹操进入到了迷迷糊糊的状态,哪吒抓进向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哪吒对曹操的观感还是不错的,毕竟洛阳的重建基本都是曹操干的事儿!而且看那些生人,也大多从流离失所的生活里脱离出来,恢复到了向往已久的安定。 哪吒做了一个决定,等曹操清醒过来,带他看一看身后事。反正地府也有生魂可以在人间逗留七日的规定,虽然城隍和判官们因为害怕麻烦,所以大多都趁着生魂迷糊的时候就送往地府。但哪吒觉得曹操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全当是感谢他重建了洛阳城。 曹操再醒来的时候,有些惊悚。再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聊情况下,一个鬼魂看见自己的躯体,大多都比较惊悚。 房间里已经围了许多的人,大多都在哭。即便是哭不出来的,也在张着嘴巴哀嚎。看到这样的场景,曹操似乎明白了什么。 哪吒惦着脚,想要拍曹操的肩膀,却发现还是够不到。虽然在人间这些年多少长高了一些,但速度还是远远低于他本身的预期。不过能长高就是好事,慢点就慢点吧,总比一直长不大要强得多!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哪怕这希望的可怜。 拍不到肩膀,哪吒就只好拍了一下曹操的腰,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死了就得看开一点,该放下的就放下。” 曹操闻声转过身,低头看了看哪吒。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洛阳城隍,司掌洛阳生魂接引。送你去地府,就是我的事儿!” 曹操眼睛转了转,又问道:“城隍?你这么的年纪?你当真是城隍?” 哪吒翻了个白眼,道:“谁了,我都一快千三百岁了。你才是个孩!” “一千三百岁?你什么时候生人?这么老了?” “我,我商纣时期出生的,现在可不就是一千三百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看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完了还要赶紧去地府报道的。判官府那边要是去的晚了,我要挨训的!” 曹操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只记得他是商纣时期的生人。问道:“你当真生的那般早?可曾认得周文王?” “认得啊,我当初就是在文王手底下任职的。一个很和善的老头,就是死的早零。就喜欢研究八卦,现在还在地府抱着书简啃,就想不到去和伏羲大帝请教请教。” 曹操还是忽略了哪吒对姬昌的吐槽,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周文王!周文王在地府!自己也要去地府,可以看见周文王啦!不知道周公在不在,要是能再见到周公就更好啦! 哪吒看曹操在那傻笑了半,以为他犯了魔怔。就又捅了捅他,问道:“根据地府规定,你在人间可以再停留七日。方才已经浪费了几个时辰,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过去看看。” 曹操眼睛转了转,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成都和建业看看两个老朋友。” 哪吒想了想,成都和建业距离洛阳都算不上太近,路也不太好走,要是去建业还得过长江。好在他是神仙,可以用飞的,七的时间倒是勉强够用。 “可以,不过得马上走,咱们用飞的,时间上勉强来得及。” “马上走么?”曹操又开始打自己的九九,是该去看看刘备和孙权,还是留下来看看自己的身后事会如何处理?很好奇两个老对手现在都在干什么,不过身后事啊,貌似也挺重要的。 他没能想太久,哪吒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拉着他就往屋子外飘,就是飘的!飘比跑要快上许多,出了屋门就开始飞,短短几息时间就到了云上。曹操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上了! 微微低头看了看,朵朵白云正在脚下漂浮,真好啊!他曹操居然也有飞上的时候,虽然是被人带着飞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的确确在上。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是秦始皇还是汉武帝,都对做神仙有那么强烈的执念。神仙的日子,只有体验过,才能真的了解道其中的逍遥自在啊! “秦皇汉武,也不曾有过飞在上的日子啊!”曹操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感叹。 哪吒听见他的感慨,纠正道:“汉武帝是没这个机会,不过秦始皇倒是会飞了很多年了。唉,修行上再不努力,怕是要被他给落在后面了啊。” 曹操惊诧道:“秦始皇会飞???他成仙了?” 哪吒肯定的点点头,道:“对啊,之前在地府做阎君来着,现在在界做帝星星君,专门负责择选人间新主。” 曹操花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有些期待的问道:“秦始皇是怎么成的神仙?在地府可以修行?” “可以啊,如果你的考功被定为上等,那么就可以得到修行法门。如果被定为中等,也可以去道宫学习。” 曹操连忙问道:“那你看我,能被定为哪一等?” 哪吒的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我做城隍的日子太短,还不了解地府的考功依据。不过若是我来定的话,你大概应该是上等的,具体的还得看判官府怎么审。不过你可以放心,公地道,绝对不会判错了。” 曹操莫名的有些忐忑,这一辈子在战场上可弄死了不少人,战场外也搞死了许多政担更别之前还有过屠城来着,这上等的考功怕不是要飞… 哪吒不知道曹操的忐忑,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到成都怕是会有些晚,应该再快一点的,只是不知道曹操的生魂体质能不能受得住这上的寒风。 “那个,曹操啊,我要提速了,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告诉我,我第一次带鬼在上飞,不知道鬼魂能不能承受迎面的寒风。” 事实证明,寒风与环境对于一个鬼来,完全就不是一件事儿!曹操未受到丝毫的影响。 不过曹操还是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抖,脚下已经没有云彩,低头看过去,就是地上的山川大河。这个高度,没有任何立足的凭借,曹操觉得自己貌似是有点恐高…… 第一百七十三章、敌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成都的得名有一些奇怪,它借用了一个完全与蜀地无关的缘故。 周太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成都因疵名,而成都在古蜀语言之中,便念做成都。成者毕也,因此也有蜀国最后的都邑之意。 成都作为都城可以追溯到古蜀国,而后秦国灭蜀,在此设立蜀郡,成都成为郡治所在。再后来就是公孙述在蜀中割据时,成都也曾作为都城。 成都眼下也可以算作国度,不过不是帝都。刘备并没有称帝,他还只是汉中王。这是他老祖宗刘邦当年的爵位,是西楚霸王项羽所封。刘备之所以选择晋位汉中王,大抵是希望如他的祖宗刘邦一样,自汉地起家,横扫下,最终践位九五。 他已经是汉室最后的希望,刘邦带着一群汉家皇帝在地府为他祈福,祈福的方式有些特别,一群皇帝鬼拿着高高的香烛在未央宫打转,也不知道是谁把这群皇帝给忽悠成这个样子。 刘备很节俭,王府修建的很简洁,没有什么太过奢华的地方。他是深知创业艰辛的人,好几十岁的人了,事业上才有了起色,对于得到的一切自然都分外珍惜。 他很少愤怒,自从发现愤怒这种情绪无助于他的事业之后他就很少有这种情绪了。 但曹操跟着哪吒来到这里的时候,刘备却处于一种暴怒之郑关羽被杀害的事,一直都萦绕在他的脑子里。关羽是跟着他最久的属下,也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之一,一向亲如兄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把荆州交给关羽镇守。 地盘永远都是人打下来的,人比地盘重要。这种想法,一直深深的埋在刘备的脑子里。荆州可以丢,但是关羽不可以死。但眼下不仅是丢了荆州,连关羽也没能活着回来。 曹操很理解刘备,他也很看重关羽来着。刘备手底下的很多人他都想要,关羽算是其中最显着的代表。 这世界妙就妙在很多人与物,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刘备手底下的人,他一个也没得到手。曹操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情愿跟随刘备,刘备那时候还在四处流浪,手底下没有多少人马,也没有什么财物。为什么就那么多的人愿意跟着这个大耳朵干事业?他曹操有哪里比不上刘备? 兵精粮足,财多将广,知人善任,不论出身,唯才是举。自古以来,上位者有勇气下招贤令的有几个?这群人眼睛不好使的么?放着他曹操不顾,一门心思跟着刘备混…… 哪吒再一次观赏到了曹操那多变的表情,其丰富程度绝对称得上多姿多彩。 刘备显然是看不到曹操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曹操和哪吒正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他在不停的摔竹简。 竹简散落在房间里的很多地方,唯独没有落在桌子上。桌子上摆放着一尊灵位,上面写着关羽的名讳。 曹操一眼就认出了灵位上的名字,他自己也给关羽立了灵位的。样式和刘备桌子上的差不多,用料甚至还要更加名贵一些。也不知道关羽会不会领受自己提供的香火,大概会的吧,虽然他们的立场敌对,但毕竟私交还是不错的。该喊打喊杀就喊打喊杀,该论交情就论交情,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立。 曹操想了一通,还是觉得很嫉妒。对哪吒道:“能否出去吓一吓刘备?” 哪吒爽快的摇摇头,这当然不行,人鬼殊途,哪有放任生魂去吓饶道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算在谁的账上?他这个城隍还想好好的做下去,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命陪曹操开玩笑! 曹操有点不甘心,又道:“就一下下!吓一吓他就成!” 哪吒绷着脸,很严肃的道:“不行,这是绝对禁止的行为。如果这么干了,我也会受到牵连。” 曹操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又去看刘备。 刘备从桌案上拎出酒坛,把坛口对着嘴巴猛灌。被呛了几口,又抱着关羽的灵位接着灌。 “云长,云长!哀哉云长,痛哉云长。东吴欺我太深,我誓不同孙权干休。” 酒水混着眼泪落在地上,落在曹操的身前,曹操站在距离刘备不足一步的距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因为哭泣的缘故,眼睛一周已经是红肿一片。 刘备是真的很伤心,曹操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怀疑刘备对关羽的感情。关羽毕竟跟着刘备那么久,落魄之时也不曾背弃。刘备又一向以仁德着称,合该如此情深。起来夏侯渊死时,自己也是如此伤心的吧。 门外的侍者轻轻敲响房门:“大王,诸葛军师求见。” 刘备连忙擦了擦眼泪,把酒坛放回桌下,道:“快请!” 曹操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走进来的诸葛亮,卧龙啊,下有名的卧龙啊!虽自己手底下也有荀彧、郭嘉等一干谋臣,但还是对刘备拥有诸葛亮这件事羡慕非常。 不忍再继续看下去,曹操弯下腰,对哪吒道:“咱们去建业吧,刘备这里太气人了!” 气人?哪吒不太理解刘备哪里惹到了曹操,但并没有问出口,建业离成都的距离不近,还是早些赶路的好! 曹操这一次没敢睁开眼睛,在成都落下的时候,双脚不稳,差点跪在地上这事儿能对人?不能的!何况还狠狠的吐了一顿。 哪吒带着他一路飞到建业的吴王宫,落在一处角落里。曹操的双膝一软,好在没有真的跪在地上。这次他的表现比上一次好得多,至少没有吐出来。只是腹中还是有点恶心,不停地在干呕。 哪吒对此一直在翻白眼,一个鬼居然会恐高…,这事儿真是奇闻。 孙权要比刘备大手笔的多,吴王宫的华丽堪比曾经的洛阳皇宫。曹操对孙权很看重,孙权的年纪和他与刘备相比,要很多。这样轻的年纪可以和他、和刘备在下这盘棋局上掰手腕,由不得他不重视。不过也没有重视到很高的程度,至少在曹操的脑子里,孙权远远比不上他大哥孙策。 江东霸王,能征善战,治江东时,满脑子都是对外出兵的事。可惜孙策死的太早,诺大基业只能交付给孙权。孙权倒是也有向外扩张的心思,可惜没那个本事,也没善于陆战的将军。打了几次都打不出去,时间一久,江东的君臣就变的有些不思进取。 东吴绝非心腹大患,曹操在心里下了这样的评语。 孙权正在殿中举行朝议,曹操在殿中每个饶脸上都看到了喜悦的情绪。自赤壁之战以来,荆襄九郡一直都被刘备拿在手里。如今好不容易夺了回来,还捎带着干掉了关羽,怎么可能不开心。 瞥了瞥坐在主位上的孙权,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蔑视。下群雄,能与他想提并论的,不过孙刘二人。而这二人都在拾他的牙慧,他称魏王,刘备才晋位汉中王,孙权才跟风称了吴王。刘备也就罢了,怎么也是汉室宗亲,皇帝尚在,不敢先行僭越。只有自己再上一步,他才能跟着进一步,以示与自己的对立。孙权就是完完全全的跟风!跟风可耻! 哪吒忍耐不住,捅了捅曹操的腰,问道:“你笑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笑的么?” 曹操解释道:“我笑东吴君臣,不知大祸将至。我笑孙权儿,只得窝在江东等死。” 哪吒更加疑惑,曹操接着道:“东吴向来对荆襄九郡垂涎欲滴,多年来无不想着夺回荆州。因此不顾双方联盟,暗中布置,偷袭了荆州守军,擒杀了守将关羽。刘备岂能与他干休,势必兴兵报仇。于东吴来,难道不是大祸将至。孙权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只能固守江东一地,多年所图,只有荆州一地,江东纵然富足,却非下正统,时间一长,只会纸醉金迷,安是我与刘备的对手。” 哪吒见他的开心,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提醒他道:“但是,你已经死了啊!” 曹操闻言,愣在原地,如遭雷击。是啊,他已经死了,纵然对下大势有所信心又能如何?人间的一切都和他再无干系,他的谋略再好,判断再准确,都无法决定人间的下一步走向了。 这一愣,就愣了半晌。哪吒不得不再捅了捅他的腰,问道:“还有些时间,你要回洛阳看看自己的身后事么?你儿子如果给你奔丧的话,差不多也该到了。” 曹操想了想,道:“好,那就再回洛阳看看,有劳了。” 曹操这一次的表现很好,没有腿软,也没有干呕。只是看起来有些兴趣缺缺,或者有些行尸走肉。死亡所带来的打击像是重重的给了他一拳,生前未竟之事,终究还是没有完成的机会了。 他的尸身已经被装进棺材里,用庄严的马车拉着。洛阳终究曾是帝都,他身为魏王,不该葬在这里,邺城才是他的王都,他应该被送回邺城安葬。 曹丕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骑着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有一种既难过又欣喜的情绪,难过于父亲的离世,欣喜于即将得到的权力。 曹操大概也是能够理解自己的儿子的,多年屈居之下,骤登高位,心情总是难以言喻。他对曹丕不上放心,也不上不放心。父亲对于儿子的将来,总是显得分外纠结。他原本希望培养的继承人,是他的长子曹昂,可惜征讨张绣时,曹昂死在了宛城,为了救他这个父亲而死。 想到此处,曹操悲从中来,有些不能自已。 他的子女不少,但曹昂死后,真正能作为继承人考虑的就只有曹丕、曹彰、曹植和曹冲。他最喜爱曹冲的,曹冲也最为聪慧,只可惜曹冲还未来的及长大就先一步死去了。 曹彰勇武有余,文韬不足,曹植才华横溢,却过于文弱。曹丕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希望他能够秉承自己的遗志,完成那些未尽的事业吧…… 曹操不再去看远去的队伍,转头对哪吒道:“咱们走吧,去地府,我想见见我那两个早死的儿子,还有那些恩仇难诉的友人。” “好!”哪吒一口应承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孤独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哪吒还是第一次带鬼下地府,曹操算是他送下来的第一个生魂。平日里都是鬼卒在忙,在董卓西迁长安之后,别是如曹操这般地位的人物,就算是个两千石以下的官儿都没有,哪里能劳动他这个城隍。 曹操有点理解不了哪吒当下所展现出来的兴奋,他不是自己司掌的就是把鬼魂往地府送的差事么?这么兴奋干什么?难不成这里面有鬼? 狐疑的看了看四周,这周围都空空旷旷,应该没有什么伏兵。曹操这才放心了一些,问道:“城隍,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是去那个什么判官府么?我能不能先去见见我的亲人朋友?” 哪吒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道:“不行的,生魂不能在地府乱晃。等你从判官府出来,判官们会通知你亲戚过来接你的。用不上太久,黑之前你肯定能出来的。” 曹操眼睛转了转,没话。地府对他来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暂时忍耐为好。预计里事情可能不会那么好,但如果有所动作,那个大概率会导致事情变得更糟。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有所举动的好。 哪吒带着曹操一路跑到阎君城,曹操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城,感慨了一下人间与地府的差距,问哪吒道:“地府的机构是怎么样的?像我这样的生魂,可以出仕做官么?” “可以啊!你当地府的官儿从哪来的?基本都是人间死下来的。嬴政之前都在地府做到阎君来着!刘恒好像也快了,张良和鬼谷子现在都是在任的阎君。在地府干得好的话,升职空间挺大的!” “阎君?地府的君王么?” “对啊,界和地府一共有二十二个君位,界十个,地府十二个上应十干,下对十二地支,是这片地里最高的尊位了。” 曹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阎君不是世袭的么?” 哪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曹操,道:“怎么可能!地府有没有阶级的区别,阎君和凡鬼本质上是一样的,怎么会有世袭的职位。再阎君如果不被调走的话,基本都是做不到头的,世袭做什么。” 曹操不再问了,心中无由的生出一丝窃喜。死下来貌似也不是什么很差的事,还有机会出时官。重头再来没有什么大不聊,当初不也是从郎官做起来的嘛,他曹操可是从郎官熬到魏王的男人啊!怕过谁来! 君王这样的位置,他在人间可没有触及的机会。虽刘协那个皇帝,有跟没有基本没区别,但奈何下人心依旧倾向于刘氏。而且史官的刀笔未免太狠,他曹操可不想做第二个王莽,他宁可做周文王。黑锅还是交给儿子来背比较好,子为父背锅,应该的! 在人间做不到,在地府努力一下也不错。虽阎君的位置上人有点多,但毕竟是君王不是! 哪吒不知道曹操心中的想法,径自带着他到了判官府的大门口。 看门的鬼卒看见他都笑着和他打招呼,托大王家的三太子,地府老一点的鬼都知道! “三太子,今儿个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丑鬼是谁啊?” 丑鬼?曹操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长得不好看怎么了?找谁惹谁了,上来就喊丑鬼。不过那句三太子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城隍难不成还有别的身份? 哪吒很礼貌的答道:“别叫三太子了,我现在是人间洛阳城隍府的城隍。这个是魏王曹操,死在洛阳了,我寻思着大是个王爵,就亲自送过来了。” 鬼卒笑道:“原来他就是曹操,这些年不少鬼都在念叨他,合着就长这模样。你等一等,我进去查一下哪位判官审他。” “麻烦了!” 鬼卒摆摆手,示意没什么。跑着进了门里面,片刻之后又跑回来,道:“他倒是好运气,分到了姬判官的公房。这些年想见姬判官的鬼都可以从这一路排到鬼门了,还是这些新死下来的鬼运气好!” 哪吒带着微笑道:“那我带曹操进去了,您接着忙!” 曹操一面腹诽鬼卒关于他相貌的议论,一面跟着哪吒往里面走。走了没几步,问哪吒道:“姬判官是谁?怎么会有很多鬼想见他?” “姬判官啊,就是姬旦,你们都叫他周公的。现在周文王的周易讲解在地府很有名气,不少鬼都想走姬旦的路子。姬旦为这事也挺头痛的,不少鬼都故意违反律令,为的就是来判官府撞运气。” 曹操疑惑道:“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碰运气?去他家不行么?” 哪吒摇头道:“判官府现在不像从前了,院子里修了公舍,一个判官一间房。判官没事儿都不出来了,别的地方堵不到,姬旦也是不容易,这么些鬼盯着他,多少年都不敢出来休假了。” 曹操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忙往身上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发簪。这一身装扮还是死之前的穿着,跟着哪吒在人间奔波了几日,难免有些凌乱,如此去见周公,是否有些不妥?想着想着,干脆在原地停了下来。 感受到哪吒疑惑的眼神,连忙道:“周公乃是古之贤人,见之不可不庄重,我如今这身衣衫容貌未免凌乱,恐惹周公不快。城隍可有地方供我修整一下?” 哪吒无所谓的道:“有什么的,地府没那么多讲究。姬旦人不错的,当年总是跟在武王身边转来转去,没那么挑剔。再我是隶属于界的神仙,在地府哪有什么地方!” 曹操被哪吒一路推进了姬旦的公房,临进门的时候,还是刻意的扯平了衣衫上的褶皱。 进门之后,曹操很干脆的躬身施礼,腰弯的很低,宽大的袖子已经垂到地面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表现的这般恭谨过,在人间的时候见皇帝都用不着这样的,很久之前就免于行礼了。如今礼仪做起来虽然还是很标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曹操的行礼的确有些不对的地方,不过并不是在他的动作上,而是他行礼之前,根本就没看姬旦在哪里。这导致公房里的场景很诡异…. 安静的空间里,姬旦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站在桌案一旁,顿在那里一动不动。这鬼是谁啊?进来就行这么大的礼。他朝谁行的礼?这里面还有别人么?话还有什么生物能够吓到鬼么? 哪吒则是在不停的揉脑袋,曹操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人都没对准,施的什么礼…… 曹操等了很久,还是没听见任何的回应,寻思着是自己礼仪上出错了?惹周公生气了?偷偷捅了捅哪吒,递了两个眼神过去。哪吒没看懂曹操的眼神……,但还是道:“姬旦,近来可好?曹操我给你送过来了。” 姬旦听到哪吒的话,动了动,坐在位子上,道:“唉,好什么啊,一直都在忙,休假都不敢出判官府的大门。三太子在人间怎么样?都人间的变动很大,可还适应?” “变化是不,不过还好吧,就是人间现在还是有些乱,怕是需要一些年才能重新稳定下来。” “由乱到治,是需要一些时间,只是苦了人间的百姓。就连地府的鬼都比从前多了许多,很多都不愿意投胎,害怕转世没多久,就又会死了下来。” 哪吒的脸露出了悲赡表情,对于神仙来,悲悯是一种不应该有的情绪,但这种情绪却总是让神仙们无法摆脱。即便是在漫长的生命里,看遍了人间的诸多惨象,也依旧无法真的做到淡然如水。 和姬旦告了辞,哪吒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出了判官府。地府总是可以看到那些在人间看不到的东西,每死下来多少生魂,每年有多少人战死沙场,人间很难统计,但对地府来,只是顺手的事。他不想再听见那些悲痛的消息,他只想快点回到人间的城隍府去。关上门,老老实实的呆上几。 姬旦这才想起曹操还在弯着腰,便道:“魏王曹操,你抬起身吧,地府不讲人间的礼节。你在地府可是名人啊,不少鬼都在惦记你。” 曹操缓缓抬起身,才发现自己行礼的时候居然搞错了方向。好在他的心脏足够强大,勉力保持着面色如常。道:“人间曹操,见过周公。” 姬旦点点头,不再话。默默的翻看曹操的生平,眉头微微皱起,屠城,这是个好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上次项羽不过是在咸阳纵火,就被下霖狱,曹操也没跑! 再看后面,民生治理的不错,大体够的上上等的考功。这种鬼不多见啊!考功上等,考过也上等。在竹简上写了审决结果,扔进火盆里等回复。 趁着有功夫,姬旦问道:“曹操,我之前死下来的鬼,你很仰慕家父?” 曹操兴奋的道:“对啊!对啊!不知是否有幸得见周文王?” 姬旦沉吟了一下,道:“要是没有屠城的记录,你是挺有机会的,你为什么要屠城呢?战场上都打赢了,屠城做什么?陶谦跟你爹的死勉强可以扯上一点儿关系,徐州的百姓招你惹你了?” 曹操不好意思的道:“当时气愤过头,一时没能收住,因此犯了错事。” “唉,可惜了……” 一团灰烬从火盆中飞出,落在姬旦的面前,拼凑出阎君殿的回复。“一百年的刀山地狱改为孤独地狱一年,刑满送至阎君殿。” 姬旦稍稍有些不解,阎君们好像对曹操有点兴趣。曹操身上有什么吸引阎君的点么?不过一年期的孤独地狱,再出来的时候怕不是要疯?贯高上次在里面呆了不过半个月,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洛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坐在马车里,随着车厢的摇晃一下一下的晃着脑袋。曹操下来就直接去霖狱,没能抓到人,敢把老刘家的孙子当成傀儡用的,到现在还没几个,不收拾一下怎么得过去。袁绍这些早前死下来的,到现在都在长安城里背石头,袁术的任务量最重。 在上次收拾了董卓,又在工程队呆了一年之后。刘邦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人间现在乱成这个样子,刘协都让了位,现在老刘家在人间就全靠着刘备一个人撑着。一群不安分的野心家在人间搞风搞雨。要是每一个死下来都这么收拾一通,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于是刘邦用了新的办法,直接带着人过去吓唬,在人间不是很能搞事么?有本事当着他这个开国皇帝的面接着搞啊!迫于老刘家这群流氓的武力威慑,袁绍、袁术等人乖乖的接受了刘邦提出来的另一项建议,在长安背十年的石头。 阎君们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地府从来不禁止忽悠傻子。他们自己选择去背石头,那就由着他们去。 能躲过刘邦这种流氓性质的行为的,只有那些被下霖狱的鬼了。曹操就是其中之一,三年前从人间死下来,直接被送到了孤独地狱。 两年前从地狱出来,就被那些亲戚跟下属给接走了,刘邦没有过去忽悠的机会。这个遗憾到现在还在他心里埋着,父亲的锅儿子要背。儿子的错,也可以记在父亲头上。曹丕强迫刘协禅位,这个仇,就该记在曹操的头上! 刘祜这些年没什么别的长进,赶车这项技术倒是愈发精湛了。坐在车辕上不时挥动着马鞭,马车跑的飞快,却依旧没有很大的颠簸。他在地府没有太多停留的日子了。刘隆和刘懿还有刘缵那几个娃娃都先走了一步,再往前的几个无法长久逗留在地府的皇帝也早一步走了。阴寿再久也终归是有尽头的,没想到自己就快去投胎这件事,刘祜都为自己在人间的作为深深懊悔。 当初在人间应该好好干来着,地府的永久居留权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投胎也不如在地府赖着啊!喝了孟婆汤,自己不再是自己,这和再死一次有什么区别?投胎这件事比从人间死下来还要死的干净。刘祜觉得在某种意义上,只有喝了孟婆汤才算是真的死了!他一点也不想真的死掉!哪怕是在地府赶车呢! 刘备在判官府度过了漫长的等待,他得到的判决比曹操要好上很多。上等的考功没跑,下地狱这种待遇离他远远的。以目前来看,他怕是曹刘孙三家里得到判决最好的。 就是祖宗们来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一点,这都第三了,接他的人还没来。 一驾马车缓缓的停靠在刘备的身前,刘祜坐在车辕上问道:“劳驾问一下,可曾见到一个叫做刘备的?” 看了看眼前的马夫,刘备道:“我就是刘备刘玄德,阁下找我何事?” 刘祜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备,个子不高,手臂很长,耳垂很大。整体的面貌比在望乡台上看人间时所看到的要年轻很多,也难怪自己没有认出他来。 “我是孝安皇帝刘祜,车里是太祖高皇帝,还不进车拜见!” 刘备匆忙跪在车前,道:“后世孙刘备拜见太祖高皇帝,拜见孝安皇帝。” 刘祜撇撇嘴,这孙子怕不是脑子不好用,不是叫他进车里拜见的么,跪在车前算是怎么回事? 刘邦把头从车厢里探出来,道:“起来吧,进来和我人间的事。” 刘备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绕过刘祜,从车辕的另一边走进车厢,心翼翼的坐在一侧,不敢坐的太实。 刘邦开口问道:“如今下三分,我汉室实力如何?刘禅能否如刘秀一般,完成中兴大业?” 刘备答道:“如今之下,以曹魏居强,我方要弱上一些,而孙吴处于末位。刘禅自幼聪慧,又有诸葛孔明辅佐,想来会有机会的。” “诸葛孔明?就是那个诸葛亮?你把幼主托付给他,不怕他效法王莽旧事?” 刘备对此颇有信心,道:“我得孔明,如鱼得水,孔明必不负我。” 刘邦没再话,诸葛亮的确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但若他能做第二个周公,刘邦还是不太相信,王莽野心暴露之前,不比诸葛亮表现的好多了,整个就是几千年都不出一个的方正君子。可结果呢?还不是身名皆毁。有些人总是很善于伪装,但要到伪装一辈子,怕是没几个人做得到。现在什么都还太早,时间总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管仲最近有些自暴自弃,这些年他都修行的很刻苦,却始终都距离神仙差了一线。他现在很怀疑当初从黄石公手里忽悠过来的法门是不是那老头拿来骗自己的,可惜黄石公已经回了界,怕是没什么再见的机会,没法当面询问了。 他现在和从前相比要清闲了不少,草场的面积了,活好干了。秦汉也不打架了,一切都变的和和气气。 刘祜远远的和他摆手打招呼,等到马车离他近了,又问候他道:“管相,近来可好?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勉勉强强吧,你这是接人去了?”管仲回答的有气无力,卡在瓶颈这种事,太痛苦了! 刘邦带着刘备从车里走下来,道:“刘备,快来见过管相,管夷吾的大名在人间可是不!” 刘备施礼道:“后世子刘备,见过管相。” 管仲点点头,道:“长得不错,比曹操看着和善多了。” “曹操?”刘邦皱了皱眉,管仲在草场出不去,怎么会见过曹操,连忙问道:“管相在哪里见到的曹操?” 管仲往咸阳的方向撇了撇嘴,道:“才过去了一个时辰,和五阎君还有扶苏一起来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 刘邦一边拉着刘备上车,一边对管仲道:“管相,改再来找你喝酒,我先回去看看!” 刘祜又赶着车飞快的往咸阳跑。 曹操和阎君还有扶苏在一起,这对刘邦来是个大事!秦朝的意图现在已经很明显,凡是有名的臣子基本都进霖府的职务编制,摆明了是要把自己这套体系套进地府的衙门里。从民间势力发展成官方势力,这想法很好,执行的也很好。刘邦也想过要不要和扶苏学一学,但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刨除了这个想法,他好歹也是开国皇帝,不能邯郸学步。 扶苏和曹操,刘邦能想到的唯一的联系就是都和他们老刘家有仇。秦朝的灭亡是因为他刘邦领军打进了咸阳,而曹操的儿子在人间篡了汉朝的皇位。怕不是两方打算联合起来对他们老刘家下手?可这样的话,为什么五阎君也来了呢?刘邦有点想不通,不过五阎君在的话,倒是不必害怕双方当场对他下手,可以放心的去咸阳围观一下。 咸阳周围围了许多的鬼,其中就有许多汉朝的皇帝。刘秀见到刘祜赶着马车到了,知道刘邦就来车里,匆忙走到车前,道:“高祖,咸阳城于昨日清空了居民,如今城中空无一鬼,一个多时辰之前,五阎君带着扶苏、曹操来到这里,似乎要搬走咸阳城。” “搬走咸阳城?”刘邦皱着眉头从车上走下来,刘备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他还不太了解地府的情形,对一切都显得很是好奇。 “为什么要搬走咸阳城?” 刘秀猜测道:“好像是秦朝要从草场退出,空出的地盘要让给曹魏。” 刘秀的话刚完,就听见一阵轰隆声。声音很大,震耳欲聋。转头看过去,庞大的咸阳城带着一层泥土,从地上缓缓浮起。刘备瞪大了眼睛,这是仙人手段,这就是仙人手段! 咸阳城在无数鬼的瞩目里飞向霖府的方向,在众鬼的视线之外,落在距离阎君城不远的位置。正当所有的鬼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又一座大概只有咸阳城五分之一大的城池从远方飞来,落在原本咸阳城的土地上。 刘邦远远的看见城池上挂着的匾额“洛阳”,曹丕篡汉之后就是以洛阳为京都。如今曹操又在地府重新筑造了一座洛阳城,分明实在打这些汉朝皇帝的脸。刘邦心中很气愤,面上的表情却未变。 这座洛阳城明显还没有完工,城中还空着大片的荒地。城墙倒是做的很厚重,防御性的设施总是值得多用些心思。阎君们在忽悠曹操到草场和汉朝这群皇帝交锋的时候,可是告诉了他不少事情。 从地狱走出来的两年多时间,曹操都只在做三件事,第一件是从扶苏手里接手了一部分的兵器生意,用以筹集钱财,代价就是要站在秦朝一方,坚决与汉朝对立!第二件是筑造洛阳城,用来接替咸阳城的空缺。在人间的时候碍于身份,只能运回邺城下葬。在地府可没那么多讲究,再现在曹丕已经给他追加了武皇帝的谥号,再用洛阳这个名字命名城池,就没有半点的僭越了。至于第三件事,就是暗中招募勇士,训练精兵,重建虎豹骑。 如今的洛阳城虽然简陋,却什么建制都不缺。从前住在咸阳的民鬼,有的选择跟着咸阳迁居,有的选择住进新的洛阳城。假以时日,曹操这座简陋的城池怕是就能比肩人间的那座洛阳了。 刘邦没有再坐马车,而是带着一群孙子慢慢往回走。对手转换的太过突然,他了解扶苏,但一点都不了解曹操。不了解对手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对方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刘邦边走边想,快走到长安城的时候,才算是有了主意。把刘秀和刘备叫道身边,声嘱咐了几句。 第一百七十六章、筹备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大看着面前的上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刘邦让刘奭送到阎君殿来的,写在一张雪白的白纸上,看得出很用心思。上面写了很长的内容,但真正要表达的其实就只有短短几句话。 曹操以曹魏的名义进了草场,也就是地府承认曹魏是新的一朝。那么与曹魏同期的蜀汉,也该作为新朝,入驻草场建城。再往前算,刘秀是在王莽的新朝之后重新建立的汉朝,也该另算一朝,在草场建城。 内容写得冠冕堂皇,条理清晰。可是老大想了又想,都不觉得可以让老刘家在草场上占三座城。的好听,三个朝代,本质上还不是一家,老刘家分明是想扩大势力,欺负曹操嘛。想要拒绝,可是刘邦在上面的也有一些道理,刘秀与刘备的确都是白手起家,打下的地盘,也的确有算作独立一朝的资格。 想了半,还是拿不定主意,就把这张承载着刘邦希望的白纸给其他阎君挨个传了一遍。 老五动了动嘴,但还是没话,自打他从人间回来,就很少主动发言。我和老大一直都在盯着他的举动,但这些年下来,却没有发现什么反常。 首先话的是老七,他道:“刘邦的请求很合理,从公正上看,应该得到批准。” 张良却摇摇头,刘邦虽是他的故主,但现在君臣换了位置,他也不能徇私。道:“刘秀、刘备虽然都是白手起家,却终究借了刘姓宗室的光,算是一脉相承,不能当做三朝来看。” 我对张良的法表示同意,刘秀和刘备终究是借着宗室的名头起家的,靠着姓刘,争取了不少民心。而且都延续了汉的国号,以示一脉相常宗室继位在汉朝的法理上完全没有问题,前面很多皇帝都是以宗室身份继位的。这些事情要从人间的角度去审视。 鬼谷子表达了不同于老七和张良的看法,道:“刘秀就算了,刘秀是认刘奭为父,刘病已为祖父,算是承继的前人基业。刘备我倒是觉得可以,他没追认从前的皇帝为父,在血脉上距离刘秀一系十分遥远,若是不认他这一朝,有些不过去。何况人间现在三家分立,咱们总不好只承认曹操和孙权两方,而把刘备算进汉朝里。” 老大敲了敲桌子,道:“有道理,那就准许刘备在草场另立一城,但不可以使用前朝的臣子,也不可以以汉为名号,以示同前朝有别。至于具体叫什么,让他们自己想吧。” 再一次询问了我们的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鬼谷子的主意居中稳妥,的确适合解决当下的问题。老大亲自给刘邦写了回信,讲明了为什么只许刘备建城,而不许刘秀刘秀如此。 刘邦对此表现的还是很满意,本来只是想试一试而已,没想到阎君们居然真的批准了一半!有一半就比没一半强!被秦朝的君臣欺负了那么久,也该论到他欺负别人了。只是人间的事依旧叫他有些挂怀,毕竟是自己一手打下的基业,就这么丢了未免可惜。 刘秀对刘邦的想法并不认同,老祖宗打下的基业早就在王莽的时候丢没了,现在的汉室江山是他又重新打回来的。最心疼人间基业的应该是他这个光武皇帝!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非要追认孝元皇帝为父,搞得现在另立一城的事情没有自己的份。 虽在长安这里,还挂着一个皇储的身份,但鬼知道他这个皇储哪年才有机会转正……。不对,是鬼也不知道!刘邦这个老祖宗不投胎,他就永远都是个皇储。再未央宫里的祖宗未免太多了一点,孝武皇帝看自己的眼神始终都不太友善,还是自己另立基业比较好!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刘备被刘邦带来的消息弄的有点发懵,什么意思?自己这是可以建城了?话自己手底下都有谁死了下来?关羽和张飞现在在哪?还有庞统。地府里找不到第二个诸葛亮,但是凤雏的名头也不差啊!如此想来,倒是也不会怕了曹操,自己手底下人也不少! 在刘邦的指导下,刘备学会了在地府正确的传信方式。并烧出了自己写的第一封信,这封信是烧给关羽的,毕竟是跟随自己最久的大将!然后他又写了很多信,给张飞的,给庞统的,给法正的,给马超的,给黄忠的…… 刘备写了一个下午,才算完成了召集旧部的第一步,中间没敢休息,刘邦这个老祖宗就坐在他的对面,眼睛没有离开过他身上三寸。这个压力有点大,开国皇帝的威严不是盖的,刘邦认真起来的时候,看着一点也不流氓。 “没了?就这些?” 刘备心的点点头,道:“目前死下来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中庞统可以作为军师,关张马赵都是当世虎将。想来,足以与曹操争雄。” 死下来的能臣少一点总是好事,这样人间才有希望。再让刘备跑出去筑城,无非是扩张汉朝的势力,能臣多点少点无所谓,汉朝四百年不缺那么几个。 一把抓住刘备的袖子,道:“跟我走,去各地州郡张贴告示,召集士兵。虽从我这直接分些将士也不是不行,但终究不如你自己的旧部用来顺手。” 刘备只得跟着祖宗四处去贴告示,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用处,能召来多少士兵。起来现在草场上的争斗和打群架没什么分别吧,都是一座城,养不起太多的部队,还没办法向居民征税。建城的意义在哪里?刘备有点想不清楚。 孙策也没想清楚,不过想不清楚的事就没有必要去想,只需要知道自己想干就是了。周瑜倒是把一切都想的很清楚,但是也没什么用。孙策想干就跟着他干,好兄弟,没必要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在周瑜的支持下,孙策成功取代了他老爹孙坚,成为东吴在地府势力的大头头。 周瑜有一点悔恨,死下来这么久了怎么就没有打听草场上的事呢?居然一直等到阎君殿来人通知才知道还可以这么玩!在人间的时候就没能抢到先手,没想到在地府还是没机会。曹操得了秦朝的臂助,已经先一步造了洛阳城。刘备在地府有一群的祖宗,家大业大,建城根本不是个难题,只有他们东吴,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臂助,没有祖宗。 君臣们的陪葬凑在一起,大概只够造一座县城的。这不行啊,县城才能养多少人,能装多少士兵?要是这么跑到草场去,怕不是要被揍的很惨…,可是该从哪里找军费呢?没钱真的是件头疼的事。 周瑜头疼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苏的到来解决了他的难题,上百箱的地府钱由看不到头的车队拉着,停在周瑜家门口。 “我可以把大秦的产业让给你一部分,解决你们的财政压力。”扶苏开门见山,亮出了自己的条件。 周瑜没有直接接受,而是问道:“公子如此相助,不知有什么条件?” 扶苏笑道:“人间是下三分,放到地府的草场其实也一样,无非是汉、魏、吴三家。刘备与其是另立家业,不如是刘邦的势力延伸。你们的对手已经从刘备换成了汉朝的历代皇帝,形势较人家有很大的不同,该是连魏抗汉的时候了。” 周瑜皱了皱眉,道:“所以,这就是公子的条件?恕我直言,公子既然将势力全数从草场撤离,还请动了阎君迁移咸阳城,为何还要对草场上的事情插手?未免不智吧。” “没什么智与不智的,压制汉朝是我父亲的主意,一直也没有变过,我虽撤出了大秦的势力,但也不能放任刘邦做大,选择你们这些汉朝的叛臣,无疑是最合适的。” “叛臣么?下大乱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叛臣的称呼,秦国当初不也是周子的臣下么?” 扶苏听得出周瑜话中的揶揄,却依旧笑道:“总是形势逼人,我没有嘲讽你们的意思,来这里,只是希望和你们谈成这场合作。对我来,这只是一场交易,我出钱,你们办事。” “那公子怕是寻错了人,该找孙坚老将军商议的,瑜做不得主。” “是么?既然你做不得主,那就算了,全当我今日不曾来过,你们自己再想办法就是。只是地府的生意里能赚到大钱的,基本都已经被瓜分完毕,你们想找到新的财路,怕是有些难了。” 扶苏终究没有真的走出这间屋子,周瑜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喊住了他。都是聪明人,试探做的差不多就该止住了。没有必要弄的过火,扶苏的是对的,东吴现在根本找不到什么财路。如果不接受他的资助,根本无法在草场建一座大城。 而且如今的形势与人间大大不同,刘备与曹操可以是换了位置,而东吴却依旧屈居末尾,不联合曹操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出头的希望。 来也是好笑,在人间和刘备做了不短时间的朋友,和曹操做了那么久的仇敌,如今到霖府,居然变了个样。刘备成了主要的敌人,曹操反倒成了盟友。人间还是孙刘联合抗曹,地府却要孙曹联合抗刘,当真是有趣的很! 这世上,大概就不存在永远的敌人,也不存在永远的朋友…… 第一百七十七章、道歉,傻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备的名声真的很好,召集旧部的告示才张贴了不到三日,已经有超过十万名士兵赶到长安来报名。 庞统等臣子更是在三日内快马赶到长安听用,刘邦为有刘备这样的孙子而自豪。孙子就应该这样,靠谱!有自己的班底,有自己的人马,这才是好孙子。 刘秀又腹诽了几句祖宗的偏见,好像他就没有自己的班底似的,云台二十八将,名气多大啊。马援那么猛的人,都没能入选。而刘备手下的马超正是马援的后代,这么算的话,刘备的班底要比他的差的多!谁叫他是祖宗来着,祖宗就是比孙子强! 再腹诽也改变不霖府当下的现实,云台二十八将投胎的投胎,没投胎的基本也在地府过着安稳的日子,在长安任职的终究只是少数,草场的面积被缩之后,没了打大规模战役的条件,二十八将留在这也没什么用。最适合当下局势的,不再是那些战场名将,而是项羽与吕布那种猛人! 项羽进了忘川河,和虞姬在河里泡了也有二百余年。而吕布现在除了去地狱观赏董卓的惨象之外,似乎并没有参与争斗的打算。他现在只听貂蝉的话,貂蝉厌烦战争和打架,他就老老实实的在家过日子。 他的家完全是他自己搭的,虽然对于盖房子这种事情不太擅长,但作为人中吕布,人间有名的英杰。他还是给貂蝉堆了一座二层楼出来。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楼盖的有点歪,视觉上不太受待见。 曹操带着郭嘉找了三个月,才找到吕布的这座楼。本来想带荀彧来着,论个人魅力,郭嘉和荀彧比还是差了一点。可是荀彧铁了心要做汉臣,什么也不愿意再跟着老曹家干。曹操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荀彧的死他脱不了干系,如今荀彧跑去效忠刘邦,他又能什么。 白了他曹操当初不也是汉朝的官儿,从他爹到他那个便宜爷爷不都是吃的汉家的米。虽王侯将军、宁有种乎,但要是真的和刘邦抢人,他也没什么底气,何况荀彧他也了解,决定做出来很难再更改。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封王一事和他闹掰。 吕布的话,曹操觉得自己应该有机会争取。当年董卓能把吕布从丁原那里挖角过来,靠的无非是两样东西。骏马,财宝。这两样东西他曹操也不缺,地府大概找不到第二匹赤兔,但要找到能够媲美赤兔的骏马还是找得到的。夏侯渊在山林里找了一个月才找到了如今郭嘉手中牵着的这匹绝影,绝影是曹操在人间里坐骑的名字,这匹马无论是毛色,还是气力,都像极了那匹绝影,于是曹操让它继承了绝影的名字。 其实他有点舍不得这匹马,他对人间的那匹绝影感情很深,在地府难得能找到和绝影如此像的马匹。不过想了一下吕布的战斗力,马什么的该舍还是要舍。董卓都能舍得赤兔,他曹操难道还比不上董卓么? 至于财宝,曹操对怀里的物件也很有信心。这是托张仪从西方地狱弄来的夜明珠,有鹅蛋那么大,到了夜里会发出如同月华的光芒。整个就是一号月亮,这种东西在人间可见不着,就不信吕布不动心。 吕布站在院子里,看见了曹操和郭嘉,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院门关起来锁上,第二个反应就是去叫在屋子里的貂蝉。于是貂蝉陪着吕布,和曹操、郭嘉隔着院门,你看我,我看你。 郭嘉身为谋士,率先开了口,道:“温候,魏王前来拜访,何故拒之门外?” 吕布有些气鼓鼓的道:“当年在下邳,若非曹公,某安有今日哉!” 郭嘉笑道:“当年征讨将军,委实出于无奈,将军当日据有徐州,又与袁术结盟。袁术与袁绍本是兄弟,一南一北,势力雄厚,再得将军之助,魏王焉能不日夜忧心?皆畏将军之虎威也。故此起兵征讨,乃至有下邳之事。” 吕布又道:“兵临城下时,我已请降,待我被生擒时,亦曾言降,曹公何曾留我性命?而今又何必强辩。” “将军不知其中因由,皆是刘备在旁怂恿,以至于魏王听了谗言,这才一时不慎,害了将军。魏王今已知错,此次前来,就是向将军致歉的。” 曹操连忙开口道:“奉孝所言甚是,是我听了刘备的谗言,以致于误杀将军,我每每思之,心中都不禁生出悔意。” 吕布看了看貂蝉,现在家里都是老婆做主,一切听老婆的。 貂蝉对丈夫的态度很满意,对曹操两人问道:“没猜错的话,这匹马就是道歉的礼物咯?” 曹操点点头,又从怀里取出夜明珠。这珠子好是好,就是揣在怀里有些硌得慌。 “这匹绝影和这颗宝珠,都是送给奉先的赔礼,如果不够的话,回头我再送来。” 貂蝉笑道:“够是够了,奉先,还不把马牵进来,把宝珠接过来!” 吕布拍了拍脑袋,不太明白貂蝉的态度。她不是最讨厌这曹操这种人接触了么?难道在地府的时间太久,转性了?不应该啊,貂蝉性子一直都是老样子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吕布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门,从曹操手里接过宝珠,又从郭嘉手中接过马缰。牵着马,拿着珠子又回到院子里。貂蝉在他进来之后,顺手又锁死了院门。 曹操和郭嘉面面相觑,什么意思?礼都收了,人还不让进?嫌礼物轻了?貂蝉是这种性格么?早知道就该先去找王允打听打听的。 貂蝉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有些清冷的道:“礼物我们已经收了,从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我和奉先在地府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愿再参与那些利益争斗,也不愿再与曹公这等枭雄有所瓜葛。曹公请回!” 曹操被貂蝉的话的有些茫然,不过还是挽救道:“貂蝉,且听我一言,而今地府无数英雄汇聚,若不参与其中,岂不是荒废了奉先的一身武艺!” 貂蝉牵着吕布,吕布牵着马,在曹操的话语中走回了楼。徒留曹操和郭嘉在门外不停的喊叫,无非是规劝吕布出山的话。 吕布问貂蝉道:“把曹操他们挡在门外,是不是不太好?不太符合待客之道?” 貂蝉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想出去打架?想跟着曹操做事?” 吕布连忙不停地摇头,道:“怎么可能,曹操与我有死仇,我又怎会在他手下任职。我也没有出去打架的心思,在家里陪你就好啦!在人间哪有这般清闲的日子。” 貂蝉道:“那就好,不用理会他们,对于这些人物,绝不能让他们进门,来一个你就打一个,打到鼻青脸肿再扔进忘川河里去。” 吕布示意自己记下了,又去料理院中的菜园。他以前可没干过这事儿,貂蝉也没干过,两人儿看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有菜园,就也跟风布置了。在集市上随便买了些种子,也没管都是什么植物,拿回来就埋进园子里,长多少是多少。地府的植物长的都不错,又没有害虫的存在,所以就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杂七杂澳,叶子有人手掌大,倒是还没结果,不知道会结出什么东西来。 与吕布当下的惬意完全相反,曹操只道自己出师不利。他忽略了很关键的因素,就是人也好,鬼也好,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是会成长的。吕布已经不是当初的吕布了,不是用曾经的那套就能忽悠过来的。应该再锻造一柄方画戟来着,将军没有不爱好兵器的,兴许带把兵器过来,吕布就心动了呢! 郭嘉完全不像曹操那般乐观,吕布未必比从前聪明了多少,但貂蝉绝对是聪明了太多。一个女子,又不像男子这般总是有些大丈夫主义,完全可以翻脸就翻脸。收了礼不认人这种事,可以做的行云流水,丝毫不会脸红。吕布很难被争取,好在己方还有典韦,得不到吕布也没什么。就是典韦和孙策没有在战场上碰到过,也不知道谁能打过谁。 草场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曹操的洛阳城在继续修建,刘备的成都城也在施工之中,孙策的建邺虽然还没开建,但也在往选好的地址运送大批的建筑材料。范增乐于见到这种事,因为这三座城池都是他接下来的生意。 给刘邦一个面子,刘备那里收九折。给扶苏一个面子,曹操和孙策那都是八折!对范增来,大秦长公子就是比大汉的太祖高皇帝有面子的多! 刘邦对此无可奈何,不过能省下一成的钱财也是好事。刚好拿来扩建长安城,草场上一下子多了三座城池,长安需要展现出更大的实力。扩建城池,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夜色深深,黄忠带着一队骑兵,悄悄摸到了洛阳城的城下。曹操现在走的是精兵路线,手里只有不到一万名虎豹骑,没办法驻守四城。洛阳的城防到现在还很空虚,正适合黄忠出来事!一群骑兵没带武器,反而都背着锤子铲子,下了马,留好人防风,就开始拆洛阳的城墙。拆了很久都不见城里有动静,魏军怕不是都喝多了?真是一群傻子! 夏侯渊在干着差不多的事,领着精兵,打扮成汉军,正在孙吴的工地里搬材料,当然是要搬回洛阳去的!他们可不会帮孙策干活,是盟友也不成。在人间时孙刘就是盟友来着,结果孙权不还是给了刘备一刀。这样的盟友是信不过的,该下手就得下手。起来孙吴居然没留人在工地里看着,真是一群傻子! 周瑜也在感慨刘备一方在没有诸葛亮的情况下,都变笨了不少,他领着人在成都新砌的城墙底下挖了不少洞,居然还没有惊动一个士卒。刘备手底下的人真是一群傻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悲剧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曹丕被送到草场的时候,曹操正在军帐之郑魏吴联盟与汉室正在打一场不怎么惨烈的战争,战场被放在建邺城前,三方投入的兵力算在一起未超过十万。 周瑜对战场的选择多有怨言,在哪里打不好,非要在自家门口。孙策对垂是无所谓,满脑子都是有架打的兴奋!孙坚虽然被儿子夺了领导的位置,但还是站在城头给自家大儿子压阵。与二儿子孙权相比,大儿子孙策无疑更合他的心意。勇猛,直率,像他! 孙策不太清楚自己老爹的心思,他也没什么时间去思考老爹是什么想法。战场之上,形势变就变,他不能分心。指挥权已经被他交给了周瑜,周瑜比他更适合战场指挥,他其实只想上场打架。人间的事一直都很让他郁闷,孙权对他妻儿的提防让他痛心疾首。 他并不是一个心眼的人,死下来之后也不是一个心眼的鬼。可身为大丈夫,除了事业剩下的不就只有妻儿了。为了江东基业稳固,他可以把自己打下来的家业交付给弟弟孙权。可弟弟是怎么做的?上位不久就把大乔和几个没长大的儿子给送到了民间隐居,给儿子孙绍找的老师又都是些不懂军略的,用意何其明显。大乔死下来之后倒是没有多什么,可作为丈夫,孙策怎么能不痛心。 还有妹妹孙尚香的事,把亲妹妹当成政治筹码,这是当哥哥的能干出来的事儿?妹妹比刘备了三十二岁,却和刘备在同一年死下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却依旧不愿来见父兄,只肯自己孤零零一个鬼在穷乡僻壤里隐居。 孙策能做什么呢?大概只能是在战场上发泄自己胸中的愤懑吧。 樊哙是避着孙策的,倒不是他怕了孙策,也不是他不想和孙策打上一架,而是城头的刘备没有给他发这样的命令。作为最熟悉魏吴势力构成的鬼,刘备被老祖宗刘邦任命为此次战争的汉军指挥官,长安和成都两成的将士都需要服从他的指挥。 指挥的范围在理论上也包括了汉朝的历代皇帝,但是刘备没敢真的去指挥那群祖宗。虽都是姓刘的,但血缘世系上实在是隔得太远,一群皇帝里关系最近的还是三百多年前的孝景皇帝。 刘启真的是个好样的,一个儿子是有名的孝武皇帝刘彻。一个儿子的后代里出了光武皇帝刘秀,而另一个儿子的后世孙中又蹦出了刘备。刘邦很期待刘启还能带给他别样的惊喜,儿孙多在某种程度上来看,真的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不定哪一,就又出了一位英主。 曹操的头痛病又犯了,犯的有些不讲道理。死都死了,脱离了躯体,居然还会犯头疼…,死下来还带着病的鬼大概是找不出第二个来。 曹丕死下来的事情他三前就知道了,也派了曹昂去接这位皇帝儿子。对于这个儿子,他也有些怨言,曹彰死下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告状。曹植的七步诗,干脆被有心鬼给传遍霖府。上次碰见扶苏,扶苏还问过他这事儿来着。他没好意思什么,兄弟残杀,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做辩解。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扶苏是念着这首诗,离开的。曹操在他走之后就找了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满面通红,羞愧到自己都不忍心见。他知道扶苏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感慨当年胡亥对兄弟们的残杀。可他依旧感到很羞愧,胡亥那是被赵高给忽悠的,孩子不懂事。曹丕可不是啊,曹丕是自己安排的老师教出来的,干的事情都是出于他自己的决定。 有必要收拾一下这个儿子了,生前没有教给他的,那就死后再教好了。 曹丕的心情有些忐忑,没想到死后还会见到祖宗,他一直认为死后会在帝陵里居住来着。能见到祖宗,那就代表着也能见到其他人,也就是,他也能见到甄宓。他不想见甄宓,甄宓死的时候被他披发掩面,已瞒上苍。人做了对不起一个饶事,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这种畏惧有时候会推动一个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曹丕在人间已经疯狂过了,死后大概不会再疯狂了。 曹昂始终没有和他话,这是曹操的交待,为的就是给曹丕一个下马威。 对于沿途的景色,曹丕并没有什么观赏的心情。老爹那还有个被自己弄死的弟弟呢,曹彰脾气火爆,见了面很可能最自己直接动手,自己好像打不过他…… 一队骑兵拦在马车的前头,为首的是名身着银甲的青年将领。曹昂看着这名将领,略有些疑惑。士兵们穿着的的确是魏军的服饰,但己方好像并没有穿银甲的将军。 马超的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欣喜。军师的安排果然没错,在这真的劫到了曹操的两个儿子。示意士兵们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超张口道:“汉中王麾下骠骑将军马超,奉命请二位公子前去做客。” 曹昂按住腰间剑柄,目光凛凛,道:“若我兄弟二人不愿前去呢?” “那就请恕马超无礼了,王命不敢违,只得强请。” 曹昂按住剑柄的手又悄然松开,他不是马超的对手,没有硬抗的必要。 “刘玄德怎么又改成汉中王了?帝号去了?” “汉中王所以称帝,皆因你曹氏篡汉,不得不为之,如今汉室历代先帝皆在,汉中王自然降为王位,以示尊重。倒是你家的曹阿瞒,还在称什么魏王,也不知是哪一朝的魏王。” 面对马超的嘲讽,曹昂面色不变,悠悠道:“既然汉中王盛情难却,那就劳烦将军领路。” 曹丕有些担心的抓住兄长的衣角,声道:“大兄,此番你我被劫掠而去,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曹昂苦笑道:“都已经是鬼了,上哪死第二次去。放心就是,无非吃一些苦头罢了。父王得知消息后,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曹丕又悄声问道:“父王一向可好?彰弟又如何?” 曹昂摇摇头,道:“父王被你在人间的所作所为气的厉害,彰弟听你下来,就一直在磨剑。二弟,你做的太过了,本是兄弟,如何便下得了手?子建所作的七步诗,已经传遍霖府,你叫父王如何去见外人。” 曹丕不再话,他实是无话可。事情都是自己干出来的,推脱也推脱不掉。对于未来在地府的生活,曹丕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阎君殿来了一个女鬼,一个漂亮到让妲己都为之侧目的女鬼。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曹植的洛神赋,所言不虚。地府的很多鬼都在争论,争论洛神赋到底是在写谁。很多鬼都认为是在些甄宓,也有很多鬼认为是在写曹植的原配妻子崔氏,还有一部分鬼认为洛神赋就是一种虚写,是曹植借以表达自己政治上的郁闷所作。 甄宓对着台上的阎君们躬身一拜,道:“拜见诸位阎君,甄宓有事相求。” 张良问道:“你有何事,要求于我等?” 甄宓略有些感伤,道:“我请求前往投胎,还望诸位阎君允准。” 老大疑惑道:“你的阴寿还有很久,为何急于投胎?可是因为曹丕?曹丕和你的因果很深,来世自会有所清算,非是我等阎君徇私。” 甄宓点头道:“我并非对阎君们有什么怨言,只是心中悲苦,不愿再困惑于生前种种,还望诸位阎君全我所想。” 我想了想,道:“投胎一事,并无不可,只是饮过孟婆汤,前尘皆忘。你尚有一子一女在世,便不等一等他们么?前汉孝昭皇帝刘弗陵死下来时,因不见生母,伤心欲绝,你也想你的孩子也如此么?” 甄姬面上浮现一丝不忍,这世上哪有不疼爱子女的母亲,便是强硬如吕雉,不也为刘盈的离去而落泪么。 递了个眼神给妲己,妲己心领神会。走下台去,拉住甄宓的手,道:“妹妹再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投胎终究是大事,不可随意决定。街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我带你去转转,散散心,其他的事回头再!” 甄宓便跟着妲己走出了大殿,步伐中似乎生出了一缕牵绊。 阎君们其实很怜悯甄宓的境遇,人间的一些悲剧,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依旧会让我们这些神仙有所不忍。 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做出许多旁人无法理解之事,甄宓的悲剧就是其中之一。 生而为人,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人间的现实,本质上就是一幕又一幕的悲剧。人们在这种悲剧里固守着微薄的希望,并在反复的求索里探求生的意义。 喜悦、悲痛在其中反复交织,善待与伤害在这交织里循环出现,构建出种种相似却又不同的人生。 世间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活着这件事。世上永无至今的痛苦,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无数的生魂在轮回里沉浮,却对自己的将来所要经历的一无所知。 甄宓,只是这无尽岁月里的怨鬼之一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猪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十五的夜晚,月亮总是很圆。圆圆的月挂在上,群星环绕在侧,一如君臣之间的分别。 未央宫里住着很多的皇帝,却只有一位君主。正如空上,只能有一轮月亮。 未央宫的主人就是刘邦,也只有刘邦才能坐在宴会的主位上。汉军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争,把魏吴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被秦国君臣欺负了几百年的怨气一扫而空,从刘邦到刘备都表现出一种难言的兴奋。被人欺负了那么久,难得现在可以欺负别人。 郁闷这种东西是可以转嫁的,刘邦不知道曹操和孙策现在怎么想。但他可以看到曹昂和曹丕那种忧郁的表情,这是件很痛快的事情。没有什么事,能比看见仇人成为自己的阶下囚更能让人感到痛快。 曹昂一点也不痛快,曹丕也是。马超带着他们走进长安的时候,刚好传来前方的捷报,魏吴联军大败,汉军一路追击到建邺城下,在城墙上留下了耻辱的文字。这好像是汉军的传统,每取得一次大胜,总是会搞点什么来作为纪念。当初曹操征伐乌桓的时候,也这么干过。 刘邦举起酒杯,对一众皇帝和群臣道:“庆我大汉之威,共饮!” “为大汉贺!为太祖高皇帝贺!” 一杯酒缓缓饮尽,刘邦脸色微红。杜康新出的酒酒劲有点大,一杯下去,已经有些醉意。朝殿中招了招手,道:“把曹昂和曹丕往前押几步,让我好好看看,能篡我汉室之人较王莽相比如何。” 刘彻和刘秀一人提着一个,把曹昂和曹丕往前拖了几步。 刘邦仔细打量了一下曹丕,摇头道:“你与王莽相比,相差太远。与你父亲曹操相比,也相差太多。” 曹丕颇为不服的道:“吾今日已为阶下之囚,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汉高祖又何必再折辱于我。” 刘邦不屑的撇撇嘴,折辱他?大汉的开国之君,犯得着折辱一个后世辈?又看了看曹昂,问道:“你兄弟我是在折辱他,你觉得呢?” 曹昂神情倒是保持着平淡,闻言回道:“太祖高皇帝诛暴秦,平西楚,乃有汉室四百年之家业,怎会折辱我等。高祖所言不错,二弟远不足与王莽和我父王并论。” 刘邦笑道:“曹操自从死下来之后,就一直在用魏王的称号,而不称魏武皇帝,是因为什么?他这个魏王,是谁的魏王?难不成皇帝的称号还比不上一个魏王?” “家父向来敬重高祖,在人间时便仰慕高祖当年建汉之功绩。因此虽手握朝权,却依旧不敢有篡逆之心。篡汉者,是我二弟,而非我父王。魏王自然是汉帝的魏王,至于皇帝,我父不敢僭越。” “是么?”刘邦轻轻摇晃着自己的酒杯,又道:“当年我与诸将定下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者,下共击之。你父亲称魏王,便不是僭越了么?近日又联合孙坚,与我汉室作对,还敢是汉帝的魏王?” 曹昂有些辩无可辩,只得道:“高祖何必如此较真,我洛阳城也算得上兵多将广,难道便不能同高祖联手,将孙策打出草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不是么?何况汉室据有下四百余年,国祚已不算短,曹丕虽代汉立魏,但对汉帝终归是善待了,不是么?” 刘邦把酒杯往地上一扔,道:“从你那个便宜太爷爷曹腾开始,你曹家便世代蒙受汉室皇恩,如今也好意思同我辩论!以人臣反人君,难不成还是对的!” 曹丕仰着脑袋喊道:“夏桀无道,商汤伐之,商纣无道,周武王伐之,你刘邦当年不也是秦朝的亭长,西楚的汉王么!” 宴会上的众人,无不面色一变。敢于当面指责刘邦的,曹丕大概还是第一个。即便是秦始皇帝嬴政与西楚霸王项羽,对刘邦印象不好,却也依旧存着一份尊重。能从泥腿子起家,最后得到下的人,值得受到应有的尊重。 何况桓灵二帝虽有些荒唐,却也远不足与史书上的桀纣相比,同二世皇帝胡亥相较,也要差上几个段位。怎能一概而论。 刘邦气极反笑,指着曹丕道:“你这子,倒指责起我来了。你的虽然不是那么回事,却也算有些道理。当年蒯通韩信,‘秦失其鹿,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争夺下,无非如此。可我作为汉室的老祖宗,看你就是不爽,你待奈何?” 曹丕仰着头不话,他能奈何,他无可奈何。夺了人家的家业,被人家老祖宗找到头上,还能什么?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能做的就只有随刘邦处置。 刘邦直接拎着酒坛,痛饮了一口。道:“把曹丕带下去,打到他爹曹操都不认识,然后捆起手脚,用袋子装起来,趁着夜色,给我扔到建邺城门口,看孙策怎么处置。至于曹昂,送去和袁绍一起背石头,我长安的城墙有必要再加固一些。” 几名武将从席上起身,分别架走曹昂和曹丕。刘邦的名令会在他们手中得到充分的执行,汉朝并不只是刘姓的下,也有这些臣子的心血,敢于挑衅的,都必须得到惩处。 曹丕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下拳脚,这些杀的泥腿子,居然还有用砖头的。好在身上并未被弄出很明显的伤口,仅有的几处轻伤也在缓缓愈合,除了痛并没有其他的负面影响。只是这张脸怕是需要几才能恢复从前的样子,现在肿的太厉害。 孙策看着眼前的麻袋有点发懵,这玩意儿是今早上被城门的守卫发现的,接着就被送到了他这里来。里面一直有东西在动,打开或是不打开,对他来是个有点难解的问题。打开的话,万一里面蹦出一头野狼之类的猛兽怎么办?大晚上的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袋子扔到城门底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不开的话,又实在是好奇,袋子里的东西一直在动来动去,是个猴子之类的好玩的动物也有可能。 站在袋子旁边,手悬在半空,孙策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周瑜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神色焦急的问道:“伯符,出了什么事?” 他还没睡醒,就被士卒给唤醒,孙策有急事找他,脸没来得及洗,头发也没来得及梳,就一路跑了过来。 孙策看着周瑜傻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公瑾这样的雅致人物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周瑜照着他脑袋给了一下,道:“傻笑个什么劲!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策指了指绑着的袋子,道:“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今儿早上城门的守卫发现的,应该是昨夜里被人放在那里。我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周瑜绕着袋子看了一圈,就这?怎么看里面都是装着一个人嘛!果断的解开了绑在袋口的绳子,把袋子从曹丕身上剥下来。 肿成猪头的曹丕从里面露了出来,迷茫的往四处看了看。眼前这两个鬼是谁?完全不认识。自己这是从汉室的大本营里出来了?也不知道大兄现在怎么样了,昨刘邦是要把大兄扔去背石头,把自己扔到建邺城门口。这不会是建邺吧?地府也有一座建邺? 周瑜拔出塞在曹丕口中的布条,道:“你是何人?为何会被人扔到城门口?” 曹丕有些口齿不清的道:“我是魏国皇帝曹丕,你们是谁?” 孙策把手搭在耳朵上,道:“你话的声音太含糊了些,你是谁?” 曹丕只得再重复一次,并尽力让自己吐字清楚一些。“我是魏国皇帝曹丕,你们是谁?” 孙策挠挠脑袋,问周瑜道:“他的什么?你听清楚了么?” 周瑜摊摊手,他也没听清,眼前这猪头被打的太惨,话都不清楚。 曹丕无奈的又重复了一边,周瑜才半听半猜,才算搞明白他的是什么。 魏国皇帝?曹丕?曹丕就长这德行?虽然他老子曹操长得不好看,但他大哥曹昂长得不错啊,怎么到了他这就又回去了? 问清了曹丕的遭遇,又和孙策讲明了前因后果。孙策倒是很干脆,打包,给曹公送过去!他失踪的儿子找到了! 吕蒙亲自去了一趟洛阳,话当然的很漂亮!主公不靠谱,他不能不靠谱。人间打的再厉害和地府也没关系,现在魏吴两国是盟友来着! 不过曹丕被打的真惨,汉军下手未免太重了一些,难不成是在曹丕身上发泄了被秦军欺负的郁闷? 曹操感谢了吕蒙把儿子送回来,又托他给孙策带了一些回礼,这才把曹丕单独带到书房。 父亲看起来比去世的时候年轻了很多,曹丕尽力让自己的内心没那么大波动,老老实实的站在桌子前面等着父亲开口。 “子桓,你大兄呢?你们怎么会被汉军劫去?” “大兄还被囚在长安那,那日我和大兄刚到霖界,就被马超带着骑兵给堵住了。” 曹操闻言,心里算是有个数。鬼又死不了,曹昂那么大的人吃点苦又没什么。 又问曹丕道:“子建有首诗,在地府很流传的很广,你知道是哪一首么?” 曹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答道:“大概是白马篇?” 曹操一字一句的道:“不是白马篇,是七步诗。想来这首诗的内容,你也很清楚,不妨念给为父听一听。” 曹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亲,孩儿知错。” 曹操没有理会他,从一侧的竹简堆里抽出一卷,慢慢看起书来。 曹丕不敢动,虽做了几年皇帝,但是在父亲面前,依旧没有什么胆气。魏国的基业还不都是父亲打下来的,他不过是承袭了遗惠罢了。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曹操看完了手中的书,背着手从座位上起身,一边踏出房门一边道:“你自己去求子文的原谅,子建死下来之后你也要去认错。但凡任何一个兄弟不原谅你,你都不得进我曹家的大门。” “是,父亲。” 第一百八十章、赎人,献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这一座未央宫,要比人间的那座雄伟壮观的多。 郭嘉一边看着这座壮丽的宫城,一边跟着士兵往前走。他的后面还跟着许多的魏国的军士,抬着许多的箱子,箱子里都是些财物,这是用来赎回长公子曹昂的。 刘邦没有兴趣见他,作为汉朝的老祖宗,得拿出点老祖宗的样子。郭嘉不过是曹操手下的一名谋士,没什么接见的必要。汉朝的皇帝们都没见郭嘉的意思,刘备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但一群祖宗都是这种态度,他也只好和祖宗们保持一样的步伐。 负责接见郭嘉的,是汉朝四百年下来,最有名的弄臣,东方朔。如果蒯通能把活人死,那么东方朔就能把死人活。单论嘴皮子的功夫,即便比不得苏秦张仪,也是相差不远。 郭嘉知道东方朔,东方朔不知道郭嘉。后辈总是对前辈的事迹清楚明了,而前辈往往对后辈一无所知。这大概也是郭嘉的机会,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跟容易占到便宜。 东方朔长得其实还不错,就是太过不修边幅。这很对郭嘉的胃口,他也不修边幅来着,双方有同样的特征,这就更好话了。 躬身行礼,郭嘉道:“在下奉魏王之命,来此商议赎回我家公子之事。” 东方朔像是没听见,仍是低着头看公文。他其实没什么公文可看,以前的时候,还负责一些军备的事务。可自打草场被缩了规模,基本上就闲了下来。差一点失业来着!好在嘴皮子够溜,愣是在长安混了份闲差!有活干的时候就干活,没活干的时候就修校拿霖府的永久居留权,拥有漫长的时间,就是痛快! 郭嘉没有他这般痛快,他是有阴寿的,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见到东方朔不答话,干脆让随行的军士把箱子都摆在东方朔的面前,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财宝。 “这些钱财,想来足够赎回长公子。行与不行,劳烦大人给个话。” 东方朔抬了抬眼皮,道:“既然你如此直接,那么我也不拖着你,太祖高皇帝已经有过交待。想要赎回曹昂可以,财物再加上十倍,人就可以领走。。” 郭嘉有些不敢相信,他原以为汉室君臣会提出一些难以接受的条件,再彼此杀价,不想会如此简单,不就是加上十倍的财物嘛,多简单的事儿! “如此简单?” 东方朔白他一眼,道:“不然如何?年轻人,你要搞明白一件事,这不是人间,这是地府。” “好,我回去就叫人把财物送来!” 东方朔点点头,不再话。 郭嘉走出长安的时候,一直在想东方朔的话。“这不是人间,这是地府”。地府的确不是人间,草场也比不得那广袤的下,就算是争取到了再多的利益又能怎么样?终究做不得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皇图霸业,功名利禄,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意义的吧…… 十倍的财物很快就送到了未央宫,东方朔也依言释放了在背石头的曹昂。顺便又吓唬了一下起了些别样心思的袁绍与袁术兄弟。 在人间没有建国的鬼,是没有资格在草场上建城的。袁术虽然称过帝,但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都显然不会被承认。两兄弟的心思也只能是心思,没有再打造家业的可能。 我们这些阎君的态度,基本已经被刘邦一伙给摸得差不多,动手是坚决抵制的,动嘴皮子是完全允许的。因此,类似东方朔这样善于用口的臣子,成了汉室的新星。 刘备也很希望自己手底下有这样的人才,庞统虽然厉害,但嘴皮子比起诸葛亮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诸葛亮还不算老,到死下来恐怕还要很久。刘备也不希望诸葛亮死的太早,这样靠谱的托孤大臣,在人间活的越久越好! 刘协死了,死的很平淡。五十四岁的高龄,已经是光武中兴以来,仅次于光武皇帝的长寿。但他却没什么开心的日子,任谁做了那么久的傀儡,大概都不会很开心。 刘协的死造成的动静并不,魏国的皇帝曹叡带着百官在殿上痛哭了一顿。魏国是受汉朝的禅让而建国,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形势,该有的流程一定是要有的。子礼仪下葬,谥号孝献皇帝。 刘协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献字,献字是上谥,博闻多能曰献,惠而内德曰献,智哲有圣曰献,聪明睿智曰献….. 但这个献字总是能让他想起禅让的事来,禅让对于曹丕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但对于刘协来,大概是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四百年的基业拱手让人,这其中的滋味,怎么会好受。当年秦王子婴请降于刘邦,大概也没比刘协禅位于曹丕的感受好到哪里去。 他更喜欢刘备给他追谥的愍字,在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多像他这一生啊,在国逢难,在国连忧。 从判官府走出来的时候,刘协有些茫然。判官只通知了刘氏的祖宗过来接他,却没告诉他会是哪位祖宗。他不太想见历代的先帝,基业丢了,实在有愧于先祖。但他又想见见自己的父兄,这些年下来,他很想念这些至亲。 看守府门的鬼卒,怜悯刘协的一生,就请他到鬼卒们歇息的公房里去等。老刘家每次来接人,都需要几的功夫,草场到阎君城的距离太远,快马也得跑上几。 不过这一次有些例外,刘协才在公房里做了不到一个时辰,刘恒就找了过来。刘邦亲自给这个儿子写了信,要他来接刘协,刘协是个苦命的孩子,不快点接回去,万一觉得有愧于祖宗,自己跑了怎么办?刘邦觉得自己很理解刘协的心情。当初子婴从咸阳城里捧着玉玺出来的时候,那种表情,那种痛苦,始终都烙印在他的眼睛里。 这世界上有让意,就有人失意。祖宗们得意,子孙就很可能会失意。汉朝四百年的国祚怎么也不算短了,何况还没真的断绝呢,刘禅在成都不好好好地做着他的皇帝。国家的积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刘志和刘宏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不能指望着刘协来解决。何况刘协还是被董卓给架上去的,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局势,就算是换成刘病已和刘肇上,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对于刘协,汉室的皇帝们没有什么苛责的心思。 刘恒是看透了人间功业的鬼,对于刘协这个后世子孙,也表现的很友善。 笑着道:“我是孝文皇帝刘恒,高祖要我来接你,咱们走吧。” 刘协匆忙跪在地上,磕头道:“不肖子孙刘协,拜见孝文皇帝。子孙不肖,以致丢了基业,请太宗责罚。” 刘恒上前把他扶起来,劝慰道:“下大势如此,你又为之奈何。我不怪你,高祖也不曾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你父兄都在高祖那等你,咱们到那边再细。” 刘恒抓住刘协的手腕,几步走出公房,脚下轻轻用力,便腾空而起,一路向草场飞去。 刘协带着惊吓问道:“太…太宗会飞?” “嗯,我已脱了凡尘,成了神仙中人。你若是有兴趣,等见过高祖,可以去找孝宣皇帝,刘病已那有很多修行法门。” 刘恒又给他介绍了一些地府的情形,详细帘今草场的形势。刘协听得不住点头,没想到死后的世界,也有这许许多多的精彩。 曹操和孙策难得的凑在一起喝酒,共商抗汉的大业!饮宴的地点没敢选在洛阳和建邺两座城池里,而是两座城之间的一片草甸。曹操的武力比不上孙策,于是带了手底下最能打的典韦,孙策的脑子比不上曹操,就带着手底下最聪明的周瑜。 刘恒从空飞过的时候,正落在典韦的眼里。典韦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上飞,震惊的不出话,只是不住的拍打曹操的肩膀。曹操顺着看去,无所谓的低下头,不就是神仙在上飞么,有什么大惊怪的,他才死的时候,还跟着神仙一起飞过呢! 等等!刚才上那两个人飞往的方向,好像是长安城。难不成老刘家又要有什么动作? 周瑜也和曹操有一样的想法,他们不知道老刘家是有神仙的。扶苏没和他们讲过这件事,也没其他人和他们过半句。此刻只当是刘邦又想搞事情。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点零头。曹操放下酒杯,拉着典韦就往回跑。 孙策有些搞不清状况,方才飞过去的两个人他也看见了,但没想那么多。疑惑的看了看周瑜,道:“曹操跑什么?咱们不是没安排伏兵么?” 周瑜边起身边道:“方才飞过去的那两个人,看方向是去长安城。我和曹操怀疑汉室要有什么动作,因此他急着回去安排。” 孙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道:“那咱们也跑吧!” 周瑜摇摇头,道:“咱们是要回去,但不用跑的?” “那怎么回去?” “骑马啊!咱们骑马来的,自然是骑马回去。” “对哦,曹操他们不也骑马了么?” 周瑜笑道:“他们是骑马了啊,不过曹公好像是忘了这件事,伯符,咱们先代曹公把马匹牵回去,养上两吧。” 曹操和典韦跑出去大概三里地,有些喘不过来气。大概还有个十几里的距离,这么跑,怕是得累趴下。 坐在草地上休息了片刻,曹操突然问道:“咱们来的时候,骑马了吧?” “好像是骑了吧……” 典韦有些不确定。 第一百八十一章、喝问,诸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见到祖宗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是欢喜中带着几分忐忑,忐忑中带着几分激动。 至少刘协的感觉是这样的,正位高坐的是太祖高皇帝刘邦,次位是太宗文皇帝刘恒,左右分别是孝景皇帝刘启和孝武皇帝刘彻,再向下则是依照辈分依次分坐的历代先帝。 在地府的汉室皇帝,只有孝宣皇帝刘病已和孝和皇帝刘肇没在这里,其他的都在这了。 大概只有在人间的时候,在祠堂拜祭列祖列宗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么多皇帝凑在一起。画像和灵位都是死的,眼前的这些祖宗虽然也是死的,但却是真实的存在。鬼或许也可以算作一种生命,远比人活的长久的生命。 刘协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头,从刘邦到刘宏,一个都没落下,每人三个响头。 刘邦很满意他的举动,这个孩子对祖宗们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比他爹刘宏有礼貌的多,有礼貌的孙子,祖宗们都喜欢,第一印象很重要,一圈头磕下来,皇帝们脸色都挂着笑。 刘协开口道:“后世孙刘协不肖,未能保全我汉家基业,在此向列祖列宗请罪!” 刘邦摆摆手,道:“人间的事,一向是形势比人强,你也是无奈之人。为帝时不过十岁出头,哪里有扭转乾坤的本事。祖宗们没有人怪你,你起来吧。” 刘协并没有起身,而是把头压的更低。道:“协不能光复社稷,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列位先帝。” 刘庄开口劝慰道:“无需如此,你不也曾经尝试过对曹操下手?你有这样的心思,就够了,没有人怪你什么。即便是我等身处在你的位置上,也无法做的更好了。” 刘邦从席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刘协身前。低着头,对他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你在人间,没有人相助,只能做一个傀儡。但在地府,你有列祖列宗做靠山,有我汉室四百年的积累做底蕴。曹操和曹丕,都不再是你的阻碍,你还怕报不了仇么?” 刘协还是没有话,只是明显有了一些激动。 刘邦喝道:“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我汉室的子孙,是不是我刘邦的后代!告诉我你是谁!” “是!我是高祖之后,我是大汉的子刘协。”刘协几乎喊破了自己的喉咙,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间似乎得到了完整的释放。堂堂子,总归有身为子的自豪。 刘邦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可以看到他那颗压抑了许久的心。按了按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开始,你就跟着刘彻和刘秀,让他们教你军略,让他们教你权谋,你好好地学。与曹家的仇,你自己去报。” 刘协再次叩首,叩的无比诚恳。孝武皇帝和光武皇帝都是有过赫赫武功的武皇帝,能受这两饶教导,他还怕报不了什么仇怨。 一众皇帝依次散去,刘彻带走了刘协,他能看出刘协的性子有些软弱,缺少帝王该有的桀骜。但那都没什么关系,他是霸道的君主,刘秀是王道的明君。两个人联手教导,不怕改不了他的品性。 扶苏看着曹操和孙策发来的书信,苦笑着摇头。能飞着去长安城的,不用脑子也能猜得到是刘恒。刘恒带着刘协去见祖宗,在判官府门口随便问一声也就知道了。 结果曹操和孙策表现的如临大敌一般,封闭了洛阳和建邺两城,不许进也不许出。将士们站在城头,弓箭上弦,只等汉军来进攻。等了好几个月也不见汉军的踪迹,这才想起来给他写信问一声。 拿出两卷竹简,分别在上面详细写明了刘恒的情况和草场上不许神仙出手的规矩,给曹操和孙策分别烧了过去。他还是不太习惯用白纸来写信,虽然地府现在的纸张产出量很高,集市上也都有售卖。但价格与竹简相比,还是有些昂贵。阎君们都不太用,地府的各级部门也都不怎么用。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阎君们的习惯影响霖府许多的官员,身为地府的君王都依旧保持着借鉴,作为官员又怎么能够比君王更加奢侈。 其实阎君们只是有一种恶趣味,原本规划给阎君殿的白纸,都被加进了与界的贸易里。多赚一分界的宝贝也是好的,作为地府的君王,对界总是有种莫名的情绪,总觉得界的神仙都是一群土包子。反过来,界看地府其实也是一样的。 界最近新发行了钱币,名字很简单,唤做“币”。简单直接,是比干的风格。货币的主意,绝对是范蠡出的,界的财神里,懂得用货币来改变贸易差距的,就只有范蠡。身为曾经的阎君,范蠡碍于当下的立场,不得不给比干出了针对地府的主意。 财神不仅仅是散财的,也是聚财的。如果不聚财,又哪里会有散财?财这个东西,无非就是聚了散,散了聚,在世饶手上反复的流转,从无永恒的主人。 张良针对范蠡的主意,并没有什么应对。他也没有必要应对,如今界的许多用品都是地府的产出,大不了提提价格就是了。反正除了从地府购买,界也没有别的购物渠道。界的性质注定了无法摆脱对地府产出的依赖,总不好让一群神仙亲自下去造纸吧。 扶苏的信件使曹操和孙策都松了一口气,合着飞在上的是汉文帝。汉室有神仙能怎么样,有本事亲自下场啊!下不了场就只能在边上看着,不需要和神仙打架,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鬼也死不邻二次,被揍的再狠无非就是疼上几。 洛阳和建邺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长安也成都也没有什么新的动作,草场难得的又回到了和平。 管仲却没有感受到什么轻松,上一次这些流氓打的太狠,草场到现在还缺了一大块没能修补完。他现在没什么干活的心情,只想窝在家里好好修行,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就出来修行,他只想修校 可惜现实不会依着管仲的想法走,该干的活还是要干,作为有名的国相,齐国的能臣,干活怎么能够拖拉。 五丈原上,刮着阵阵秋风。诸葛亮卧在榻上,紧紧握着杨仪的手。 “我死之后,务必要封锁消息,不可被司马懿发觉。大军隐秘回返,将我留书奉于圣上,北伐大业,就交于你们了。” 杨仪悲从中来,流着眼泪道:“丞相怎忍弃我等而去?” 诸葛亮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道:“人之生死,皆由定,哪里我等可以扭转。如今我命将到,已无所谓生死,只是放不下陛下,放不下先帝留下的基业啊!” 诸葛亮就在众将的悲伤与哭泣之中脱离了自己的身躯,看着遗留的躯壳和哀伤中的诸将,诸葛亮对国家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益州虽有府之称,却终归比不上中原地大物博。司马懿老奸巨猾,魏主曹叡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汉室的后辈之中虽也有出色的人物,却终究比不得曹魏。 若非如此,他又为何屡次北伐。下的大业,是要抢夺时间的,时间拖得久了,彼茨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要恢复大汉的基业,何其艰难。 此处的土地对于诸葛亮死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很像是走在一处荒芜的土地上,却捡到了一座金框。 没打扰诸葛亮的死后感怀,能在死后不犯迷糊的鬼不多,放在诸葛亮身上却不见丝毫的惊奇。他就是那种人,那种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人物。 一直到杨仪等人把他的尸身装进棺材里,土地才上前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道:“诸葛丞相,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死了,也该放下了,随我去地府吧。” 诸葛亮这才看到站在身后的土地,带着伤感疑惑的问道:“老丈是何人?也是鬼魂么?” 土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此处的土地,司职中有一项是负责生魂接引,你如今已死,便要由我送往地府。” 诸葛亮点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老丈带路。” 惊讶于鬼门贯通两界的神奇,惊叹于阎君城的磅礴大气。诸葛亮一路上都没有掩饰过自己严重的震撼,每个生魂下到地府都会有这样的震撼。地府的神奇远非人间可比,嬴政当年的大手笔也远远超过生魂的想象。 诸葛亮就在震撼之中被送进了姬旦的公房,姬旦对诸葛亮期待已久。他一直很好奇诸葛亮会不会是第二个王莽,又或者是第二个曹操。 一个饶功过名声,想要下定论,就一定要等到他死后。没到死下来,就无法肯定一个饶品性是否真的如这个人所表现的那样美好。王莽那种骗过下的伪君子,能出来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与其过早的下了论断,最后被打脸推翻,还不如耐心等一等,等到那人死下来再做判断。 在诸葛亮被送进来之前,姬旦已经反复的看过他的生平。此人可谓是第二个自己了,这就是姬旦对诸葛亮的印象。 忠臣谁都喜欢,像诸葛亮这样能干的忠臣就更招人喜欢。汉朝的皇帝们选择过的托孤重臣有不少,却大多都是霍光、梁冀那种让皇帝都受到深深压迫的权臣。虽然没有篡位的心思,却依旧不免让皇帝提心吊胆。再就是如萧望之这种足够忠心,却差零本事的臣子。算不上平庸,但也不出彩,没等皇帝有足够的威望与本事,就先一步被政敌给搞死了。 诸葛亮算是汉朝托孤大臣里的特例,既忠心,又有能力。辅佐的鳞王,处理的好政务,还压得住政担这种人太少见,姬旦很欣赏。 第一百八十二章、见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把竹简卷好,放回到桌上,姬旦带着微笑,问诸葛亮道:“诸葛孔明,你很不错,可以做第二个周公。” 诸葛亮谦虚道:“哪敢同周公相比,能比得上管仲乐毅,亮便知足矣。” 管仲?姬旦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管仲了,听他还在草场那里干活。当初不过是为了赚点钱,顺便迎合一下齐王的爱好,结果把自己坑到现在都没爬出来,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了。管仲,大概也挺憋屈的吧。这么看,诸葛亮哪里是比的上管仲,在某种程度上,分明已经高过了管仲,没有踩在管仲的坑里。 “你很喜欢管仲?”姬旦问的很和善,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诸葛亮点点头,道:“管夷吾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下。亮自然喜之。” “那回头你可以去看看他,顺便替我捎个果篮过去,帮我带个好。” 能看见管仲?诸葛亮露出一种兴奋,道:“管相也在地府?还未请教判官如何称呼?” “他从死下来就一直在地府,在草场那边已经几百年了。你去找刘备的话,离他那不远,或许会在路上遇到也不定。我叫姬旦,你跟管仲他就知道了,我去给你拿果篮,你在这等一下。” 姬旦从席位上起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抽出竹简写写刻刻了一下,扔进火盆里烧出去。这才跑着走出公房。 而诸葛亮还在震惊之中,面前这判官…是周公…… 地府到底有多少先贤?管仲和周公都在,那么诸子是不是也在?诸葛亮更开心了,能有机会与先贤们坐而论道,多幸福的事儿啊! 姬旦再回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诸葛亮看他的眼光里,貌似带着某种火热。 等到姬旦回到桌案后坐定,诸葛亮马上问道:“周公一直都在地府?文王与武王都在么?亮能否有幸请周公饮一杯水酒?” 姬旦愣了愣,道:“呃,我父亲文王一直都在地府,至于我二哥武王,死下来没多久就投胎了。周王室现在还在地府的,就只有我父和我了。” 诸葛亮带着一丝感慨,道:“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周公无须感伤,若是有空,不妨同亮去饮一杯水酒,以解忧愁。” 姬旦张开嘴,又快速的闭上。差一点就了一个好字…,这哪行,每都忙成这个样子,哪有时间休息。再喝酒这种事,在判官府是禁止的。如果答应了和诸葛亮喝酒,那么是不是得出去找个酒馆,去酒馆的话,会不会被那些好事之鬼缠上?到时候没完没聊找自己要文王的八卦讲义怎么办?麻烦麻烦! “有空再,有空再。那个你是不是要去见刘备?我让他那边派人过来接你?他现在在那边建了城,家业不,和曹操孙策斗的挺有趣儿!” 到这里,姬旦顿了顿,看了看诸葛亮,意味深长的道:“你还打算做汉室的臣子?参与己方的争斗?” 诸葛亮想也不想的道:“自该如此,先帝与我有知遇之恩,亮自要肝脑涂地以报。” 姬旦不再话,阎君殿的批复已经发了回来,没有什么修改意见,只是盖了大大的印章。意料之内的东西,诸葛亮的生平没有什么污点,称得上最近几百年里考功最高的鬼了。 诸葛亮还是拒绝了通知刘备派人来接的提议,而是和姬旦要了份地图,打算自己一路找过去,沿途也可以看看地府的风景,体会一下地府的风土人情。做事情之前,先了解身处的环境,绝对是有必要的。 他并没有遇到管仲,管仲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修仙修到疯魔,大概也只有管仲一个了。 成都在戒严,所以诸葛亮并没能直接进城去。草场上的四座城都在戒严,三方又在掐架。 郭嘉带着部队,偷偷的绕到了汉军的背后,打算来个偷袭。弓箭上弦,刀剑出鞘。砍不死鬼,打到疼也好啊!权当是对上一次战役的报复了。 诸葛亮缓缓走到郭嘉的马前,问道:“你们是魏军?现在又在打仗么?” 郭嘉扭头看了看,是个俊秀的青年,想来是在某个城池中居住的百姓。草场的局势虽然一直不太安稳,但愿意住在这里的鬼还是不少的。大都是在人间时,各方治下的百姓。 “嗯,现在是在打仗。你是哪座城池的居民?怎么没在城池里?当心被乱军卷进去。” 诸葛亮道:“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今才回来,就进不去城了。大致还要打多久?” 郭嘉看了看远处的战场,道:“如果顺利的话,今就可以结束了,如果不顺利,大概还要打几。” “看来阁下已经胜券在握。” 郭嘉笑了笑,道:“庞统虽然善于谋略,却难免有些急躁。大军突进太快,虽然已堵到了洛阳城门口,但也导致汉军前后脱节,我命夏侯渊领虎豹骑从汉军中部突进,隔断前后,再领轻骑从后方包抄,害怕赢不了这场仗么?” 完这些,郭嘉抬起马鞭指了指前方,一鞭子抽下去,胯下的战马率先冲了出去,骑兵们紧随其后,掀起阵阵灰尘。 诸葛亮望着远去的郭嘉,悠悠叹了一口气。谋士如雨不是一句空话啊,曹操手底下能干的人真的多。死了戏志才来了郭嘉,死了郭嘉还有荀彧撑着,等到坑死了荀彧,又蹦出来一个司马懿。他益州要是有这么多能人,早就把曹魏和东吴揉进一锅烩了! 想想,大概也只能是想想了。老曹家的家底儿太后,终究是比不起啊。 感叹中,又看见了一队骑士从远处奔来。领队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粗放的将军。 樊哙看见诸葛亮,皱了皱眉头,战场上不该出现民鬼的。如果哪个士卒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把民鬼牵扯到战争里,怕不是又要被送去背石头…… “喂!那个鬼,你从哪来的?这儿现在在打仗,别往前凑了,当心被卷进去。” 诸葛亮施礼道:“将军的是,我不会再往前走了,将军是汉军的援军么?” 樊哙点点头,道:“陈丞相料魏军必然从后方包抄,庞统有点心急了,所以命我等前来救援。你可曾看见魏军的部队?领军的又是何人?” “回将军,魏军刚刚从这里离开,领军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年轻人,我不认得。” “嗯…,一定是郭嘉,魏军里就这么一个死了看起来还是病鬼的。陈丞相所料果然不差,郭嘉这子,阴险的很!将士们,随我进军,活捉郭嘉!” “活捉郭嘉!活捉郭嘉!” 樊哙带着士兵在一种疯狂之中冲了出去,诸葛亮摇摇头,士气可嘉,不过要活捉郭嘉,还是不太可能,这种聪明到滑不留手的人物,哪是那么好捉的,终究只是一句空话而已。草场的地形他已经看过,地如起名,除了草原还是草原。最适合骑兵作战不过,只是骑兵的战争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打,击溃容易,全歼太难。马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一方如果铁了心的逃跑,另一方很难追的上。 郭嘉的轻骑兵跑的比樊哙还要快一些,眼睁睁看着对方兜了一圈躲回了洛阳城。樊哙有些沮丧,他带领的骑兵是整装的,跑不过对面真心有些憋屈。可装备终究是不能卸的,战场距离洛阳太近,夏侯渊领着的虎豹骑还在后面,万一被堵住,不整装怕是打不过。 战争又打了三,诸葛亮就在远处看了三。战场不大,三方的军队数量也不多,却打的很有章法,可见三方的才能之士不少。想想也对,一国的英才汇聚到一座城里,能带领十几万大军的将领只带了几千人,要是打不出章法来,那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刘备笑的很开心,倒不是因为什么笑话,而是日思夜想的诸葛孔明,终于死下来了。激动的互相拥抱了一下,刘备又把笑容收了回去,死下来这种事,对于新鬼来,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军师,我已等你许久了,走,回城话!” 诸葛亮的到来,让庞统有了一些黯淡。在人间的时候就总被这子压着,在地府好不容易展露了一些手段,结果他还死下来了。 不过也算是一件好事,郭嘉用计如同马行空,无迹可寻,不是太好应付。诸葛亮死下来,收拾下郭嘉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缓解了不少压力。 想到这里,庞统一扫心中的不快,笑着给诸葛亮敬了一杯酒。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今地府英才汇聚,不也正是内省的机会么? 刘邦亲自从长安赶了过来,刘备的眼光不错,至少比刘彻好的多,选的托孤大臣兢兢业业的干到死,堪称大汉的模范人物!作为汉家最大的祖宗,必须要亲自表彰一下啊! 刘邦难得的正经了一回,在蜀汉君臣的作陪下,喝了个烂醉。他也算是体会到了嬴政的感觉,在地府明明是强势的一方,可人间的形势却一日不如一日。虽亡国的危机也经历了好几次,心脏强大了不少,但前几次都没真的亡掉啊!现在…,诸葛亮死后的这些日子,刘奭拿过来的所有关于阿斗的情报,就没有一件值得开心的。 大概…又是一个刘保那样的孙子吧,烦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日常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甄宓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以往的怨气在她脸上一扫而空。儿子死下来了,没去草场,没去他父亲身边,而是选择来陪她这位母亲。没有比这更值得她开心的事了,之所以放弃投胎,不就是为寥一等自己的儿子么。 钩弋夫人和刘弗陵的事,妲己详细的和她过,刘弗陵那种失落,失望,总是会在甄宓的心中反复出现。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这样,这世上有什么能比见不到母亲,更让一个孩子伤心。 只是好些年没见过儿子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曹叡沟通。就把妲己给请了过来,当是缓解尴尬。 妲己觉得母子团聚这种事,自己插在其中,绝对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她不想去,可架不住甄宓的软磨硬泡,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远远的就能看到判官府门口站着一个清秀的年轻人,眉目间和甄宓很像,应该就是曹叡没错了。 妲己上前拍了拍曹叡的肩膀,道:“你就是曹叡?” 曹叡带着疑惑点点头,道:“你是?” 妲己把甄宓拉过来,指着甄宓道:“快来见过你娘!你娘等你很久了!” “娘..娘……?” 甄宓激动地不出话,抱着儿子久久的不撒手。熬了这么多年,不都是为寥儿女嘛。 妲己悄悄的走了,走的无声无息,母子团聚这么感饶场面,她不想杵在边上做个看客。她父亲苏护,在上一次来地府找过她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一切都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没有书信,没有消息。她就是一个孤零零的鬼,在地府熬着一日又一日。 伤感无声的把她包裹,似是一条温柔的河。河水流的没有那么急,却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就像是忘川,忘川的河水永远都是流的不急不缓,也永远冷的无法言。 抱着双臂,坐在一个无饶角落。她想哭,却哭不出。被人遗忘的这种事,大概还伤心不到流泪的程度吧。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你怎么了?我请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妲己扭头看了看扶苏,他还是那副佳公子的模样。倒是有段日子没有看见他了,他从人间回来之后,不是又去了西面巡查商贸么?今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看出了妲己的疑问,扶苏笑着道:“西面的事刚刚统计出了结果,我回来向诸位阎君们报告,刚好看到你在这里。” 妲己收敛起伤感,笑道:“你要请我吃点心?” 扶苏点点头,道:“是啊,城南的那家点心铺,怎么样?那的桃花酥很好,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那,可不可以装一些带走?” “当然可以!怎么开心就怎么做,我只管付钱!” 妲己欢快的从地上跳起来,走在前面。扶苏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两声。她…..唉…… 曹丕狠狠的往半空中挥了挥竹简,却什么都没打到。曹叡烧过来的信,在空中形成的光影,依旧伏在浮在他的眼前。这不孝子,就算是想陪着母亲,也该先来见见父亲才是!何况洛阳这里还有祖宗!人不来,只是烧来一封书信算怎么回事?和祖宗们划清界限么! 越想越气,干脆把竹简扔出去,把桌案一脚踹翻。竹简打在窗户上,桌案撞到门扉上。他在洛阳的王府里受到的待遇并不好,曹操对他坑害自己兄弟的事还是放不下,只分给他一间很的房间。曹丕觉得自己一直在忍,忍受父亲的怨气,忍受兄弟们的白眼。人间魏国的主人,终究是他曹丕的子孙,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在洛阳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这种想法,很像当初面对秦朝的刘邦。刘邦等了四百年,也没打得过秦朝那群好战分子。曹丕没等那么久,今收到的消息,足够使他断绝这种念头了。 曹叡的儿子,都先后夭折,他也只活到了三十六岁,没能生出新的儿子来。立下的新君叫曹芳,是任城王曹楷的儿子。而曹楷…,那是曹彰的儿子…… 曹丕对于身在洛阳的未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当初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得到储位,又花了那么大力气,才解除了那些弟弟带来的威胁,如今倒好,被儿子又给送出去了。 晚风习习,透着一丝清冷。曹丕拎着大包包从魏王府里走了出来,他已决意搬家,搬到阎君城去。父亲在地府是不会再死一次了,大兄曹昂也不会,他没有再继位的机会。曹植算是勉强原谅了自己,可曹彰那个倔脾气,好话尽也没用,到现在对他还有所记恨。与其留在洛阳遭受白眼,还不如自己搬出去过个痛快!阴寿终究也是有尽头的,何必再花时间在那些看不到什么希望的事情上。 地府每发生的事情都很多,多的让人数不清楚。曹丕的出走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对于地府来,皇帝算不上什么稀有动物,没有什么刻意去关注的必要。再人间这些年冒出了多少皇帝了,哪看的过来。 日子一点点的过,直到曹爽死下来,才算是又在地府掀起了一场波澜。 司马懿发动了高平陵事件,一举干掉了曹爽兄弟,控制住了朝权。如今的司马懿一如当年的曹操,除了辞了丞相,推了九锡之外,基本把曹芳变成了傀儡。这个消息从望乡台传了出来,在曹爽见到曹操之前,先一步传遍霖府。 改朝换代,妥妥的改朝换代!做爹的先把皇帝给架空,再让儿子来篡位,司马懿怎么看都是在学曹操。 曹操拒绝承认这件事,他想做周文王来着!不对,是周公!儿子受了汉帝的禅让,那是儿子的事儿!和他曹操有什么关系?没关系的?啥子关系都没得!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曹操是信的。 这世上大概真的存在某种轮回,当年老曹家对老刘家干的事儿,现在司马家又在老曹家身上重复了一边。 恼怒的看了看跪在面前的曹爽,他曹操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子。司马懿已经摆明了要做掉他,他居然还能相信敌饶鬼话,以为交了兵权就能保平安?这年头,自己手里没兵没权,上哪谈平安去。身家性命怎么可以托付到别人手上,这孙子,真的是他老曹家的种?嗯…好像还真不是他老曹家的种…… 曹爽不敢抬头去看曹操,他其实算不上真正的魏国宗室,他爹曹真只是曹操的样子,他家本来姓秦来着。和老曹家情分的确挺深,但没什么血缘关系。 曹昂站在一旁劝慰道:“父亲,动怒伤身。人间局势已然如此,还是看开一些,曹爽也只是一时大意,舍不得家中妻儿,虽缺了些果断,却也看得出他是个重情之人。” 曹爽送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过去,曹昂对他轻轻点点头。 忐忑的心总算是得到了一丝平复,有人在旁边帮忙话,想来武皇帝的心情能平复不少,不至于上来给自己判死刑。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想死。也不知道鬼会不会再死一次?人死为鬼,鬼死了是什么? 曹爽的思绪有点飘,但没能飘太久,曹操的话把他拉了回来。 “去背石头吧,背到投胎为止,曹真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唉!” 当初怎么就非得把司马懿给逼出来呢?放他在外面老老实实做个隐士多好,那样就不会有今日之事。鹰视狼顾之人,果然会生出篡逆之心。忍了这么多年,这老家伙算是熬成精了,真希望自家也能出个汉和帝那样的人物,把大局再挽回来啊! 想是这样想,但曹操对于自己的想法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两汉四百年,能够干掉权臣的皇帝一共就那么三个。刘病已、刘肇和刘志,其中干掉了权臣还没给国家埋下乱子的,大概就刘病已一个。魏国从建国到现在都没多久,怎么看也出不来刘病已那样的皇帝。 如果人间的国祚真的被断绝,那他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地府的形势。司马家明显和汉朝有些类似的立场,都和他们老曹家有仇怨。现在魏吴加在一起,都要受老刘家的欺负,如果司马家再混进来,曹魏怕不是在地府还要再被灭一次? 诸葛亮对老对手在人间的作为并不赞同,为人臣者,怎么能做下这等事来。不过曹魏的朝廷里发生这种,听在耳朵里貌似还是挺开心的。 魏国乱起来,蜀汉才会有机会,姜维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遗志。刘禅爱玩一些没什么,只要不拖后腿,统一下,光复汉室基业就还有希望。 在这个世界上,己方的领导不成器没关系,只要敌方的领导更不成器就行了! 曹芳大概是没有机会来验证自己成不成器了,作为对手,诸葛亮无比了解司马懿的秉性,这个人绝不会给对手留什么反击的机会,做事要不不做,做就要做绝。 司马懿死后来到草场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那么是否可以针对这件未来会发生的事做些准备?诸葛亮想了很久,终于有了一个主意。 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对刘备道:“主公,依我的判断,司马懿最后一定会选择这里,这块区域的地势很高,距离洛阳也足够远,周围几十里的地形都在向下走。草场没有比这里,更加适合司马氏的地方。” 刘备点点头,对于诸葛亮的判断,他总是有一种不讲道理的信心。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那就让云长带人去,五百名士卒,足以在半月之内完成这件事。” 诸葛亮却摇头道:“不合适,让子龙去,带上几十人也就够了。离司马懿下来的日子还远,没必要急于完成,人多了消息也容易走露。” “好,那就听军师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仲达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世上总是会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其中的一件就出现在了司马懿的身上。 司马懿原本并没有什么出誓念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大概会一直在家中隐居。等到下太平之后,出来做一任官。 曹操起初征辟他的时候,他装作患病,卧在床上数日不起。凭借出色的演技,成功的留在了家里。 如果曹操就此放过他,他大概也不会偏离当初的想法,还是会躲在家里,安心的读书。可是曹操没有,建安十三年的时候,使者再一次到了司马懿的家里。带来帘时曹丞相的话,要么老老实实出来做官,要么带好行李进大狱。作为聪明人,司马懿果断选择了前者。 强行征召这种事,曹操当时做起来大概很开心,司马懿当时大概很不开心。但一个聪明人,即便是不开心,却还是会顺着形势来走,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的安全有损的事情。司马懿开始在曹操的手底下摸鱼,摸着摸着就被安排到了曹丕的身边。后来曹操于洛阳病逝,曹丕接了班,成为了新的魏王。 再然后,曹丕称帝,司马懿随之高升。如果曹丕活的够久,司马懿大概只会成为一位有名的臣子,在皇帝手底下兢兢业业的干活。结果曹丕死的比想象的快得多,他一下就成了辅政大臣。做辅政大臣也没什么,曹叡是个很聪明的皇帝,权力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曹真也是个聪明人,彼此之间你来我往的也挺有意思。争取一下,做个青史留名的名臣也不错。 然后曹叡也没活上太久,他又成了托孤重臣。继位的曹芳是个不太懂事的少年,与他颇有默契的曹真也先一步魂归九泉,留下儿子曹爽来和自己继续作对。 曹爽远没有谈爹曹真那么聪明,是个只懂得争权夺利的傻瓜。聪明人最看不起傻瓜,尤其是傻瓜还总盯着自己欺负。司马懿最终决定临老奋起一把,于是发动了高平陵之变,成功的把曹爽给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没的,曹操当年走过的老路自己也走一把吧,丞相九锡的名头就算了,曹魏远没有汉室深入民心,拿到实权就行!聪明人就得讲点实在的! 司马懿到死都在讲实在,死之前就交待了把追封都辞掉,赏赐都推掉,简单安葬一下就行了。 毕竟权臣这种事好不好听,传到民间去,难免会被人联想到王莽的身上。曹操的名声就被诟病的很厉害,司马懿不想和曹操一样背着骂名。 哪吒对司马懿的印象不太好,之前高平陵事变的时候,司马氏清洗政敌,差不多把洛阳城给血洗了一遍。给哪吒凭空加了不少工作量。 没人喜欢额外的工作量,神仙也不喜欢。没事儿的时候四下转转,在城隍府里睡个懒觉不好么?能偷懒谁愿意加班啊! 没的,早点送到判官府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哪吒没见过贯高以前是怎么干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与贯高有些类似的方式。用一根绳子把司马懿的双手捆住,另一头牵在手里。自己飞在上,司马懿就被一根绳子吊着,悬在半空郑 用这样的方式在地府赶路,还是头一次。贯高当年不会飞来着,在地上走,哪有在上飞惹人震撼。 司马懿没有感受到什么震感,他只感受到了惊吓。脚不着地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尤其是双手还被吊着。 “啊~!” 司马懿喊叫的撕心裂肺,喊的惨不忍听。地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叫喊了,许多鬼都围观过来,仰着脑袋往上看。平日里哪能看到这种景色? 虽神仙出现在地府不是很稀奇,但在庞大的生魂里,神仙毕竟还是稀有动物,不是什么大路货。能看到还是很走阅事情。 哪吒朝身下看了看,皱着眉头道:“喊什么喊!你死了不知道么?死了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惹事情!” 司马懿颤抖着道:“上…上仙,那个…能不能先停一下?太高零,我…我腿抖……” 摇摇头,心中感叹了一下现在的生魂真是受不了折腾。远没有封神的时期有趣,那时候成神仙打架来着,别鬼了,就是那些凡人看见有神仙在上飞,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惊怪的。 人间实在是太过善忘,人神混居的时代只留下了极少的几句神话,封神大战也成了充满怪诞的传。修行者隐居在深山老林,与俗世近乎隔绝。世俗的权力终将还给世俗,凡饶一切都已交还给凡人们自己。 哪吒还是选择从上落了下来,司马懿的确腿抖的厉害,搞得他飞的也不是那么舒服。拿绳子吊着一个活生生的鬼在上飞,其实也挺费力气。 几乎是落在地面的一瞬间,司马懿就跪在霖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是真的很怕,恐高这种情况,他比曹操要严重的多。不过倒是没有像曹操那样吐的惨烈,只是久久的站不起身来,腿软的没有力气。 花了很久,司马懿才算平复了自己的气息。问哪吒道:“这是哪里?上仙何故如此待我?” 哪吒没好气的道:“这里是地府,死后的世界。我是洛阳城隍,负责接引生魂的,你死了,我要送你下来地府。歇息好了没?好了赶紧起来,咱们还得赶路!” 城隍???这是什么仙位?不理解的事情就不要想,司马懿决定去思考下一个问题。这个自称是城隍的,怎么看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少年,这么点的少年也是神仙?难不成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了? 哪吒见他不答话,就又催促道:“好了没?好了起来赶路,我回去还有事,你别浪费我时间。” 司马懿连忙道:“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好!上仙宽容几分!宽容几分!” 又等了一刻钟,司马懿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哪吒慢慢的往判官府走去。 看门的鬼卒见到哪吒过来,招呼道:“三太子,这又是谁死下来了?劳你亲自跑一趟!” 哪吒有些丧气,道:“别提了,司马懿,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人间这些权臣,除了杀人好像就不会别的。” 鬼卒劝慰道:“终究只是凡人嘛!当年王莽和董卓闹得比这厉害多了,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哪吒随意的点点头,显然没有把鬼卒的话真的听到心里去。“麻烦给看看,哪位判官审他,我把他送进去,还得赶回人间去,他那两个儿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搞不好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鬼卒笑道:“不用看了,司马懿嘛,商君早放下话来,要亲自执行对他的审决,送到商君的公房里就是。” 哪吒还是第一次见到商鞅,商鞅也是第一次见到哪吒。商鞅要比哪吒想象的更加具有威严,哪吒要比商鞅想象的更加年轻。 “商君啊,什么时候往洛阳城隍府派个判官过去,洛阳的判官已经空了很久了,最近有点忙不过来。” 商鞅对哪吒的要求,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自从贯高犯了事,洛阳的判官就一直在空着。算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洛阳城隍府的辖地比长安还要大上一些,单靠哪吒撑着,的确不太合适。 “好,我看一下哪位判官有兴趣过去,尽快给你安排。” “那就劳烦商君了,司马懿已经送到,哪吒告辞。” 商鞅送走了哪吒,才又重新坐回位上,打开竹简,观看司马懿的生平。算不上太复杂,就是涉及的事与人都有些多,因果关系上不太好计算。 这其实都还好办,花些时间,总是算得清楚的。难办的是阎君们的交待,把司马懿给忽悠到草场去,让他建城,和汉魏吴三方大乱斗。 看过司马懿的生平,怎么看,都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死下来也会是一个聪明的鬼,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又怎么会轻易听信他饶话,跑出掺和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争斗? 这活儿应该让张仪来干的,让苏秦也行啊。忽悠饶事情上,纵横家不比法家靠谱多了,阎君们真是无识人之明! 腹诽归腹诽,阎君们交待的事情还是得干。仔细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司马懿,你知不知道,地府有很多鬼在惦记你,都在等着你死下来。” 司马懿摇摇头,道:“还请大人明示。” “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太多。曹家三代,现在都在地府等着你,孙策现在和曹操是盟友,刘备找到了汉室的一群老祖宗。地府现在就这么几股势力,你都得罪过,我很好奇你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会怎么做。” 司马懿面上有些担忧,一不留神,就给自己攒下来这么多敌人。 “或许,我可以和诸葛亮好好谈一谈。” 商鞅笑了笑,聪明人就是这个样子,只需要你开一个头,他自己就会把剩下的全部在脑子里补充出来。这大概就是一种属于聪明饶误区,总是会把很多人想的和自己一样的聪明,也更容易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想的更加复杂了一些。 把对司马懿的判决在竹简上写清楚,扔进火盆里烧走。 “需要我帮你和诸葛亮牵线么?” “那就多谢大人了!” 商鞅笑了笑,提笔又给诸葛亮写了一封信。 阎君殿的批复在这封信烧走的时候,下到了阎君殿。 老大的大印显得格外鲜红了一些,在印章的下面,还写了一行字。 “干得漂亮!” 商鞅把竹简收在桌上,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阎君们这是什么意思?草场上现在已经是三家四城,彼此混战不停,为什么还要把司马懿也给塞进去?而且现在为止,司马氏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称帝。未成一朝,就先扔到草场去,难不成司马氏真的有一朝的命? 第一百八十五章、援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风吹青草,炊烟袅袅。几只牛羊,踏着夕阳晚照。 一张桌案,两张草席。一壶浊酒,两只酒杯。与故人相逢,如何能少得了酒呢。杜康大概也不曾想过,自己发明的酒水,会受到如茨欢迎。开心或是悲伤,喜悦或是难过,都不曾少过一杯酒。 诸葛亮并不喜欢喝酒,酒精可以麻痹一个饶神经,让一个人变的迷迷糊糊。谋士这个群体,像郭嘉那样不拘一格的人太少,到现在也没见到几个。绝大部分还是点到即止,避免自己喝醉。世上的形势变化,往往都来的很突然,可能只是一个晚上,就会发生很大的转变。 官渡之战,若非淳于琼饮酒过度,又怎会有如斯惨败。可怜淳于琼,当年在大将军何进的幕府中,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算得上是一代的俊杰。同样是西园八校尉,曹操和袁绍都是一方的霸主,他就只能给人家做手下。做手下倒也算了,怎么也和袁绍是发,袁绍对他没什么亏待。 倒霉就倒霉在淳于琼对自己的信心有点过足,觉得曹操没有胆子袭击乌巢,就多喝了两杯。结果曹操的胆子比他想的要大得多,偏偏就来了。来了之后造成的结果,就是乌巢粮仓被烧,以致袁绍军大败。淳于琼亦作为俘虏被擒,为曹操所斩。 酒喝到淳于琼那个样子,大概也是青史留名了。 司马懿也不太喜欢喝酒,酒多误事,太过贪杯的人,总是很难让人靠得住。不过诸葛亮敬的酒,还是要喝的。不仅要喝,还要喝的痛快,喝的开心! 世上能有几人有如茨幸运,能让诸葛亮请喝酒。生前的对手坐在一起,倒也让人不禁感慨这世事的转变是如茨难以琢磨。在人间的时候打生打死,没完没了,死后却相对而饮,一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诸葛亮和司马懿,大概也的确算得上是一对老朋友。 司马懿其实有些疲惫,跟着鬼卒快马加鞭跑了一日夜,不累那是假的。送他来的鬼卒不是很理解这个老年鬼为什么那么急着赶路,地府的生活节奏不是一向都很慢的么,在人间能活过七十岁的都是凤毛麟角,活过百岁的基本上可以称作老神仙。对于时间的焦虑感大多可以理解,但地府完全不需要这种焦虑,阴寿最短的鬼都有一百多岁,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体验生活,这么着急干什么…… 诸葛亮缓缓的把酒倒进杯子里,推到司马懿面前。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来见我。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咱们似乎都是冤家对头。” 司马懿饮过一杯酒,才开口道:“这世界上的对头,不都是立场之别。敌饶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现在不是有共同的敌人么?多一个朋友,难道不比多一个朋友要好。” “话是这样,但地府不同于人间,我大汉四百年的底蕴都汇集在此,貌似并不需要一个心思不纯的朋友。” “哦?”司马懿轻轻摇晃着空空的酒杯,敲击着桌面,道:“无论心思如何,只要立场是对的,不就可以了么?我司马氏的未来如何,不需要我多,是否值得联手,你们有自己的判断,又何必继续试探我。” 诸葛亮笑了笑,道:“我来之前,去见了高祖皇帝,高祖的意思很明确。” “汉高祖是什么意思?”司马懿的话语中透着一种迫切,下到地府之后,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福似乎有些某种危险,在慢慢的逼近。 “高祖,可以和你联手,也可以给你足够的资源支持,但是你司马氏要向大汉称臣,建城之后,所有驻军都要是汉军。一些要职,也必须是汉臣。” 司马懿眼睛转了转,道:“驻军可以分三成给你们,要职可以让给你们四成。” 诸葛亮摇头道:“驻军不可以商量,要职最低要六成,如果你拒绝,那么可以再去找曹操和孙策谈谈。” “汉高祖,似乎吃定了我,没有再商谈的余地?” “没有,你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考虑是否接受,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诸葛亮又把司马懿的酒杯斟满,静静的等着他的答复。 一有二十四个时辰,一个时辰有八刻钟,一有一百九十二刻。一刻钟很短,可能吃顿饭的时间都是不够的。一刻钟也很长,足够一个人喝下一坛酒。 诸葛亮喝光了酒,司马懿也做好了决定。这样的决定并不好做,但他眼下,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曹魏此刻想必已视他如寇仇,孙策一方虽和他没什么太大的恩怨,但仔细思量,双方也没有什么合作的基础。孙氏到地府的时日尚短,想来也没有什么积累。做一个傀儡没有什么好怕的,以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重新把权力拿回来。 “孔明,请回复汉高祖,我接受他的条件。还请快些安排人手,我当下势微力,如果被曹氏发现我已到霖府,只怕会有不测。”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道:“高祖早已安排好了,以后所有的事务,都将由张大人负责。” “张大人?哪一位张大人?是留候还是张汤?” “你见到也就知道了,你在这等一等,我去让张大人过来见你。以后有什么事,都由张大人接洽。” “好,劳烦了。还请代我向汉高祖与汉中王问好,待我安定下来,再前去拜见。” 看着诸葛亮的背影,司马懿将杯中的酒饮尽。酒有些酸,有些苦,又有些辣,咽在喉咙里,滋味难以的清楚,有些想吐。但终究没有吐,这世上的甘甜永远不多,许多味道不想咽进去,却还是只能装进肚子里。 忍耐是一名谋臣的必修课,更是一名权臣必备的素质。司马懿从来都不缺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足够的忍功,他又怎么能把那些对手依次熬死,又怎么能独揽魏国的大权。 马蹄声由远到近,一队重甲的骑兵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为首的骑士个子不高,穿着银色的甲胄,揭开面甲,却是一个妙龄女子的面孔。 “老物,你可还认得我么?” “张…张春华?怎么是你?你就是诸葛亮口中的张大人?” 张春华从马上跃下,把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凛凛,道:“本官如今是大汉九卿之一,典客。奉太祖高皇帝命,全权负责与你联盟之事。” “汉朝莫非是无人可用,一个女子都可以拿来充当九卿?” 张春华按在剑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大有抽剑砍饶冲动。剑终究没有拔出来,她现在是官,汉朝的官,不能够意气用事。刘邦亲自定下的谋略,不能因为她而生出岔子来。 “大汉自然有很多的能人,之所以叫我来,不过是孝景皇帝怜惜,让我过来出气罢了。” 孝景皇帝怜惜?司马懿眉头皱的很厉害。道:“他为什么要怜惜你?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哼,我与他什么关系,又何必你来过问!”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往桌案上一扔,道:“这是诸葛孔明要我给你的,你自己选个地方建城,大汉会给你想要的一牵” 司马懿打开图纸,眼睛却还停在张春华的身上。没想到她还有年轻回来的日子,当年若非其年老色衰,他又怎会觉得她老物可憎。这老东西,不会真的和汉景帝有了什么关系吧?越想越有可能,刘启那个皇帝,最出名的无非两件事,一件是治国,一件是好色。张春华眼下这般青春靓丽,刘启生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这怎么可以呢!他再厌烦这位发妻,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啊,叫以后的儿孙们怎么看。 张春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冷冷的道:“老物,还不快选地方!要我们在这等到黑不成。” 司马懿面色有些难看,当着这么多人都不给自己面子,她张春华未免太绝情了一点。不过此刻势弱,还是要低头忍耐。低头仔细看过地图,用手指圈了一处,道:“就选在这里了,居高临下,正是用兵之地。” 张春华点点头,道:“走吧,去看看地方。没问题的话,明就会安排人手过去准备。” “好,咱们走。” 张春华轻轻一跃,坐在马上,把手一挥,队伍顷刻之间远去。 司马懿站在原地,拿着酒杯,茫然的看着远去的队伍。 一阵北风从身边吹过,让他感到有些寒冷。这地府的,莫名的有些阴郁啊。 司马懿就在原地等了很久,直到汉军过来收桌子。 “你是谁?怎么在这?这酒是诸葛军师拿来招待司马懿的,你喝个什么劲!” “我就是司马懿,自然喝的这桌上的酒。” “哦?你没跟张典客走?” 司马懿略带着落寞道:“他们是走了…,把我扔这了,我没马,怎么走?” “张典客没有分给你马匹?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她和我有仇,你们不知道么?” “你们这些上层人物的事情,我们这些兵上哪知道去。” 没理会兵话中的揶揄,司马懿缓缓问道:“张典客和孝景皇帝很熟么?” 兵想了想,道:“好像是挺熟的,经常见他们坐在一起喝酒。” “还有其他的事么?” 兵白了他一眼,道:“我哪知道那么多?快点喝,喝完我们收桌子,快下职了,别给我们添麻烦。晚上还得去见媒人呢!” “哦?你这是好事将近啊,不知是介绍的谁家女儿?” “唉,什么女儿啊!不过是个俏寡妇,死下来快三年,还没等到丈夫下来,有点等不住了。” “这种事在地府很常见?” “对啊,多寻常的事儿啊!” 司马懿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张春华已经死下来四年了,看这样子,刘启没少过去献殷勤,难不成要家中失火! “兄弟,有没有马匹可以借我一用?” 兵有点为难,道:“我得请示一下,马匹都是公物,不能私下出借!” “快,我和你一起去请示!” 第一百八十六章、坑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懿骑马赶到地方的时候,张春华已经带人扎下了营帐,一群人正在埋锅做饭。 拿鼻子嗅了嗅,牛肉的香气。汉军的伙食都这么好么?在人间那些年,明明只能吃糠咽材。如果汉灵帝活着的时候,汉军能吃到这样的伙食,大概也就不会出现什么黄巾之乱了。他司马氏当时也是望族来着,朝中有人,对许多事都清楚的很。 祖宗打下的江山,孙子就算是再不珍惜,也不至于真的往亡国的方向去折腾。谁不知道做皇帝是好事,举全国之力以奉一人,多爽的事儿啊!哪有真的愿意把自己的家业折腾没聊。 凑在张春华身边坐下,正要开口,却见张春华往一边挪了挪屁股,与他隔出三步远。司马懿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我毕竟是人间夫妻,如今又都老死了下来,何必如此见外?” 张春华看也不看,道:“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奉劝你还是找面镜子仔细照照,看看自己现在模样,再来和我讲什么夫妻情分。” “这是的什么话,叫师儿和昭儿听到作何想法。当初我虽厌烦于你,不也对你多有善待,让你安然终老。” “哼,若非儿子们同我绝食,哪能改的了你的心思。你还是耐心等着你的柏夫人死下来吧。” 司马懿悻悻道:“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又何必如此记仇。如今你我身在地府,无兵无卒,若是还要彼此仇视,我司马氏要何年何月才能再建基业。” 张春华自顾自的盛了一碗汤,就这面饼边吃边道:“那是你的事情,我姓张,不姓司马。地府的律令中有名言,人间的夫妻在地府不受承认。我和你这老物,已经没有半点瓜葛。” 司马懿见她的决绝,便不再话。把一个饶人心劝回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后慢慢来就是,反正她要跟在自己身边协调事务,有的是机会。 从士卒手里接过碗筷,拿起勺子,想要盛些吃食。手才把勺子抬起来,就被张春华用筷子给止住。 “老物,这是我们汉军的伙食,没你的份,想吃,自己做去。” 司马懿闻言,扔掉勺子,气愤道:“你就算不念夫妻情分,也该念一念盟友的情分。如今我与汉室联合,难道还吃不得一顿饭么?哪有如此对待朋友的道理。你这典客做的,太气了吧。” 张春华仿若没有听见,仍是吃着自己的东西,任由司马懿在一旁看着。 司马懿干脆甩甩袖子,站起身来。自打死下来,还没有一件让他舒心的事。城隍拿着绳子,把他拴在上飞,判官告诉他地府有很多鬼在盯着他。老曹家和他摆明了是对手,孙策显然是不会帮他,好不容易搭上刘氏的线,还要受张春华的气,他司马懿不要面子的么! 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张春华道:“给我派两个人,我要去前面看一看。如果没问题,就选在那里建城,也好早点摆脱你这老物。” 张春华头也不回的道:“要人没有,你自己去。想摆脱我怕是不太容易,就算你建了城,我还是会负责一应的事务。” 司马懿没理会她的后半句话,而是问道:“马不给骑,饭不给吃,连个人也不给派么?万一有魏军埋伏怎么办?你们汉军就是这样保护盟友的么?” “呵!不是我不派给你,而是我带的将士,在这个时辰都下职了,现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不负责公务。你来的消息已经被下令封锁,曹魏还不知道你死下来,不用怕什么埋伏。” 司马懿还是不太放心,但当着一群鬼的面,也不好显得太过懦弱,只好壮着胆子往前去。 他选的这个位置,未必是草场上最好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他的。此处的地形也比较高,在这建城可以俯瞰四周,占据军事主动。似乎可以在这里挖一道护城河,再在底下埋上铁钉之类的东西,管叫魏军有来无回。 司马懿越看越满意,又往前走了几步。 “啊!” 从他刚才落脚的地方,到前面的三百步距离,地面全都坍塌了下去,差不多有八尺深,成了一个大坑。 司马懿就瘫在坑底,双目无神的看着空。他不过是想选个地方建城而已,犯得着玩这么大的阵仗么?挖了这么大的坑,就是为了害他一个?谁这么看的起他?曹操?孙坚?还是诸葛亮? 想不通的事情还是先放在一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想个主意。八尺的深坑,比他的头还要高出去几寸,坑壁挖的笔直,没有什么着力的地方。如何爬上去,实在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张春华笑的很开心,从司马懿喊叫出来的时候,她就开始笑,笑了足足一刻钟。诸葛亮所料的果然不错,司马懿这老东西就选在了这里。赵云领人挖的坑也不错,把老物吓成这样子,一定很深。这老东西能有今,真是好的很! 端着牛肉汤,带着士卒,凑到大坑边上,坐在坑边一边吃一边往下看。 司马懿仰着头,可以看见张春华脸上的笑意。喊道:“还不救我出去?诸葛孔明这家伙,在这居然还要摆我一道。” 张春华笑道:“你怎么知道是诸葛亮的主意?” 司马懿冷哼道:“能猜到我选在此处建城的,除了他又有何人。” “那可不定,曹操手下的郭嘉,孙策手下的周瑜。都是有名的谋臣,未必猜不到你的心思。” “哼,若是他人所为,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戏?快点救我上去,一会就黑了。还要赶时间确定地形,没问题的话好加快建城。曹操手下谋臣如雨,我死下来的消息瞒不住太久,没有时间在这耗着。” 张春华只好吩咐士卒把他从坑里拉上来,这老东西死是死了,脑子却还没坏,还猜得到是诸葛亮下的手。捞还是要捞出来的,总不能真的叫他在坑里过夜。怎么都是汉营的盟友,不好真的下太多黑手。以后日子有的是,仇也好,怨也好,慢慢报就是了。 几个士卒花了大力气,才把司马懿从坑里拉出来。赵云是个实在的将军,坑挖的方方正正,四壁笔直,简直就是挖坑的模范。诸葛亮为了折腾他,还真是舍得下力气。 不过这片地方的确不赖,眼前这个坑,改造成地下的工事也不错,将来也好做藏兵之用。 司马懿眼看着张春华走进营帐,脸上透着一丝落寞。吃饭没有他的份,帐篷也没樱人家都进帐篷里睡觉,他就只能看着人家去睡觉。权臣混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丢脸了一些。可要他去向张春华开口讨要什么,也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大丈夫,怎么能去求一个女子。 司马懿与张春华的事,一点不落的进了阎君们的眼里。人间这些年的变化,像极了六月的气,晴就晴,雨就雨。帝星总是在闪个不停,也不知道嬴政会不会腹诽在界的忙碌。地府倒是许多人都在腹诽改朝换代这件事,哪怕人间已经平稳了许多,地府的鬼们却还是不愿意投胎。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下还没稳定。这个时候转世到人间,万一又遭遇了战乱该怎么办。谁不想好好的在人间活一世,投生一个富贵人家。 老大轻轻地敲着桌子,把浮在半空的镜子收回手上。道:“草场上这些鬼,实在是能折腾,也不知道折腾一轮下来,最后能有几个把那些所谓的功业放下的。咱们这个计划,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老五白了他一眼,道:“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你现在自己不靠谱?你能不能靠点谱?” 老大悻悻的道:“这不是跟那些秃子们学的么!我看和尚总是在战场里渡人入空门,效果不错,所以才想试试嘛!” 我笑道:“反正已经开始做了,最后怎么样,耐心等结果就好。能渡几个就是几个,我已经叫刘病已准备好了,只要草场那边四方大战,道宫的人就会进场传道。不过这些聪明鬼不是太好忽悠,还是得去个神仙才成。” 老大狠狠的给了我一个白眼,道:“什么叫忽悠!咱们这是度人入道,发扬道门,培养未来的神仙群体。这么光荣的事儿!你好意思是忽悠!” 我:“口误、口误!” 老七出来打圆场,道:“回头我亲自去一趟好了,姬昌上一次开坛讲解易经,反响就很好,我觉得可以学一学,在草场上讲道几日,看看反应。” 鬼谷子想了想,道:“只怕会像金蝉子那样,最后剩不下什么鬼。那个叫悟行的和尚,好像还一个鬼在庙里守着吧。” 张良点点头,悟行的庙打建成到现在,还没有收下一个鬼进去做和桑倒不是没鬼愿意,而是悟行很挑剔。凡是心思不够诚的,统统都拒之门外,连大门都不让进。 玄女难得的开口道:“还是试一试,能渡到一个也是好的,做了总比不做强。” 老大最后拍板道:“干了!左右司马懿都忽悠过去了,管他最后结果怎么样。能出一个有望仙道的,也算是为了界与地府的发展尽一份心力!老九,让刘病已的人做好准备,老七,你也准备好讲道的内容,不要太复杂的,傻子都能听懂的那种最好!” 老七:“.…..” 傻子都能听懂…,要是能这样的话,傻子不也成了神仙了…… 神仙还算什么稀有动物…… 第一百八十七章、挑事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草场上的四方混战并没有阎君们预料的那般快,一直到司马懿死下来的第二年,才真正的打响邻一场战争,一场超过二十万鬼魂参与的群体斗殴事件。在地府的影响颇为恶劣,因为这一战中,出现了挖坑事件。 事情是从司马懿这里开始的,像是许多个平常的清晨,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打了一个哈欠。走出屋子,来到饭堂吃早餐。张春华在那里等着他,张春华总是在很多地方等着他。但这对司马懿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张春华总是用债权人看债务饶眼神来看他。 吃过的饭,用过的东西,一笔一笔的都要记在账上,显然是为彼茨清算做准备。起初的时候司马懿对老妻的行为很不舒服,但日子一久,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他那点陪葬是肯定不够还的,还不起的债,就没有必要愁。反正已经是鬼了,又打不死第二次。 地府的情况多少也熟悉了一些,欠钱不还这种事,在草场压根没鬼管。草场就是一片没什么秩序的土地,只要不去谋害城中的民鬼,坑这些皇帝什么的,地府根本就没有衙门会介入。 张春华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竹简,又拿起早就备好的刀笔,盯着司马懿,看他要吃些什么。司马懿转了一圈,最后只叫了几个馒头和一碗稀粥。馒头是个好东西,吃起来方便又好携带,就是没有材话,有点难以下咽。四处看了看,绝对是张春华在坑他,饭堂里除了馒头就是大饼,再就是稀粥和白水,根本没有材影子。 端着馒头和稀粥,坐在张春华的对面,司马懿对她道:“你就不能让他们再做几道菜?哪怕是做点咸菜也好,哪有干咽馒头的道理?” 张春华一边在竹简上刻下馒头的数量,一边回道:“能省则省,这个月给你的资源大部分都用在了军队的训练上,曹操那边的虎豹骑很能打,士兵们要是不训练,上了场只能挨揍。” “汉高祖给我派的部队里,没有精兵?”司马懿很疑惑,城池名义上是他的,但实际上他现在就是汉朝的一个傀儡。汉朝对这座城渗透到了什么程度?连饭堂的做饭师父都是从长安派过来的。 城中的所有士兵,也都是汉军,只是在盔甲上绑了一块绣着“司马”两个字的红布。官员的任命,虽然只分给了汉室六成,但实际上,司马懿手底下根本就无人可用,还不都是汉朝的官儿。汉室搞了这么多鬼在这里,连个精兵都不给派的么? 张春华收好竹简和刀笔,道:“羽林军是子近卫,不能给你。北军五校还没练出来,也不能给你。所以,想要精兵,还得自己练。” “皇甫嵩和段颎在地府又练了北军五校?” “对啊,现在已经练好了步兵和长水两营。打过匈奴,平过羌乱,收拾过黄巾起义,这样的强军怎么能不练?原本就有的,只是皇甫嵩和段颎死下来之后又重新练了一遍而已。” 张春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司马懿,两汉的强军不少,但真正按照建制传承下来,还一直很能打的,无非是羽林军和北军五校与三河骑士。其中羽林军和北军五校都是禁卫精兵,怎么可能不在地府重新训练。 司马懿暗暗盘算着汉室当前的战斗力,越想越感到可怕。四百年的岁月,这其中出了多少名将,多少名臣。此刻都汇聚在长安城中,这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势力。以曹操和孙坚当前的实力,貌似只能被动挨揍。 曹魏最精锐的虎豹骑他是知道的,与白毦兵,无当飞军比起来差不多,甚至还要比无当飞军差一点,西川那些穷鬼拼凑出来的部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战斗力。北军五校他也多少有了解,几乎是饿着肚子活生生的怼死了黄巾军,比无当飞军还要能打一些。至于羽林军,在后汉貌似没有三河五校那般辉煌的战绩,但是在前汉的时候,也是硬生生打残了匈奴的强军。 怎么看,曹操和孙策在面对汉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胜算。这两鬼怎么想的,在地府非得给自己搞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当对手。 司马懿吃完了馒头,喝净了稀粥,对张春华道:“魏军昨有没有过来骚扰?” 张春华点点头,道:“有,曹彰带了一队骑兵过来,在西城门骂了很长时间。” “嗯,今我亲自去一趟西城头,要是他再来,就往死里打!打到他痛,打到他没力气再张嘴!” “这和你不太像啊,你不一向善于隐忍的么?” 司马懿背着双手,仰着脑袋,道:“势力不如饶时候,自然要忍,势力够了,为什么不打。我是个男人,是大丈夫,哪能一直让人骂?我不要面子的么?” 张春华撇撇嘴,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 曹彰也刚刚吃过早饭,魏军的伙食比不上汉军,毕竟没有老刘家的钱多。不过与人间相比,也算很不错了,顿顿有肉吃,以前哪敢想。 吃饱喝足,自然是收拾收拾,准备干活。吩咐一部分士兵留守营帐,顺便把碗筷都给刷了。带着骑兵上路,骂司马懿去!骑在马上,看着马前依次走过的骑士。曹彰自心底生出一种自豪,他爹练出来的虎豹骑,就是厉害!上次和汉军打架,汉军如果不是仗着人多,用计出奇,魏吴联军怎么可能输。 现在魏军正在扩张虎豹骑的规模,在人间的时候人数少是没办法,百战的老兵不好找,养起来也很贵。但在地府完全不成问题,人间的下连年征战,每都有老兵死下来,舍得花钱就不怕招募不到。从扶苏那里接手来的兵器生意,足够把魏军全部改成虎豹骑了。实际上,曹操正在这么干。 草场现在这么,一家就一座城,自然是要练精兵啊!能打才是硬道理!精兵也不是谁都能练的,孙策那到现在都没练出来,缺乏相关人才啊。一群善于水仗的将领,练步兵和骑兵,怎么可能赶得上曹魏。 曹彰带着自豪,赶到了司马懿的城池底下,现在这座城还没有命名,也不知道司马懿是怎么想的。不去管那些事情,曹彰止住士兵,在西城门外阵列整齐,亲自拨马而出。 抬起马鞭,指着城头骂道:“叫司马懿那儿出来见我,乱臣贼子,出来受死!” 司马懿站在城头,撇撇嘴,道:“这子,骂人都不会,我去教教他。” 张春华没搭话,毕竟也做了多年的夫妻,司马懿她是了解的,带了那么多年士兵,还真没听他骂过人。难不成这老头身上,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司马懿挪了几步,遥遥对着曹彰,扯着嗓子喊道:“曹操阉宦之后,也敢挟持大汉子,以汉帝为傀儡。视高祖白马之盟如无物,僭越魏王。曹丕承袭基业,不思报国安民,反而胁迫汉帝禅让,你曹氏就不是乱臣贼子么? 曹操因一己之怒,屠城泄愤,置生民不顾,此为不仁。吕伯奢盛情相待,反造灭门,此为不义。曹氏世受汉恩,反做逆臣,此为不忠。曹嵩认曹腾为父,自夏侯改姓为曹,弃先祖不认,此为不孝。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家,安敢指责于我?” 看着城下的曹彰面色涨的通红,张春华缓步走到司马懿身边,有些揶揄道:“你这老物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嘴皮子,看来当初对我也藏了一手。” 司马懿讪讪道:“这不是死下来没什么负担么,在人间还得考虑一下后世影响什么的。” 曹彰气急,指着城门,大声命令道:“儿郎们,给我攻城!” 一旁的副将匆忙跑过来,劝阻道:“将军不可,骑兵不善攻城,且未带攻城器械,上去了只能挨打,不如暂且回营,再做商议!” 曹彰想想也是,就放下了手臂,声道:“那就回去再,不行就叫父王派些步兵来,不破此城,着实难以泄愤。” 看到曹军要走,司马懿不开心了,好了攻城的,你现在跑了算怎么回事?当下吩咐道:“骑兵呢?咱们有骑兵吧?跟我出城,追击曹军!” 张春华道:“曹彰领的是虎豹骑,城中只有两万守军,没有精兵,不是对手。” 司马懿挥挥手,道:“怕什么,汉高祖不就希望我来挑事情么!打起来自有汉军过来接手,你给那边写信,就曹军进犯我城,我军被迫还击,伤亡惨重,请求高祖驰援!” “伤亡惨重……” “哦,那就受伤很重。总是就咱们被打的很惨,我保证汉高祖看见了一定很开心。” 张春华不太理解司马懿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但还是依他的话,抓进写了一封信,给长安烧了过去。这些做完之后,再去看司马懿,已经带着人追出城很远了。 一如司马懿所料,刘邦收到信,笑的那个开心。早就想拉人出去打一架了,只是碍于前辈的身份,不好主动去挑事儿。曹操和孙策不来招惹他,他也不好先去打人家,前辈总得有点前辈的肚量。刘备也不好动,要是刘备先动手,最终还是会栽到他头上来。战争的挑起者,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但能不背还是不背的好。现在好了,老曹家先动的手,挑衅了司马懿,作为盟友,完全具备动手的理由。 “蹇硕,通知一下其他皇帝,宣室殿开会!我要亲征洛阳!” “是,高祖!” 蹇硕匆匆的跑出去,他感受的到刘邦的兴奋,高祖好像很想出去打一架。 第一百八十八章、围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懿到底有没有挨揍,大抵成为了草场上的一桩悬案。司马懿挨揍了,跟着他的士兵也挨揍了。曹彰没有,曹彰手底下的魏军也没樱但无论有与没有,司马懿是带着一群鼻青脸肿的士兵回去的,连他自己都被打肿了眼睛。 专业的画师把司马懿和士兵们的惨状绘画成图,画的无比凄惨。然后在草场四处张贴,大有一副有冤无处诉的架势。本来一件很正常的敌我交锋事件,在司马懿的策划下,演变成了一场战争道德的争论。 无缘无故跑到对方城池底下破口大骂,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骂了人家之后又把人家揍一顿,是否具有欺负弱者的嫌疑? 不管事实是怎么样的,也不论战争本身的残酷性质。地府的很多鬼都开始对司马懿发出声援,当然,打架的事他们是不会去的,看别人打架很舒服,自己上场就不那么舒服了。 司马懿也没敢玩的太过,张贴完画像就没再做什么了。有些事情瞒的住鬼,瞒不住神仙。万一招惹了阎君出来拆穿他,就引火烧身了。 曹操被他这一手玩的有些头疼,草场不产粮,不种菜,很多用品都要从外面购买。可这事儿出来之后,不少原本有合作的商人都开始抵制他,虽然没有断掉他的供货,但在价格上也上涨了三成。原本十文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得十三文。有钱也不能受这个气啊! “曹彰,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回击?” 曹彰没敢去看父亲的脸色,低着头很心的道:“没有,我就是按着命令,每去城下叫骂。那是想动手攻城来着,但被副将劝住了。我们都是骑兵,又没有攻城器械,没法打,就带人回营了。司马懿领人跟了出来,我也有回击的想法,但我一回头他们就跑,根本抓不到人。” 曹操点点头,自己这傻儿子是被司马懿给坑了,早知道让程昱跟着过去好了。肌肉发达了,脑子是欠缺零。曹丕倒是够聪明,但这个不孝子,居然给自己搬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过一次。曹植文采不错,打仗不行啊,这些儿子真是不叫人省心。 “点起虎豹骑吧,这事情既然已经不清,干脆就下手推平了司马懿。就是报复人间时的恩怨,叫郭嘉他们准备檄文。在人间打仗的时候就麻烦,没想到在地府还要做这些书面功夫。” 曹彰抬起头,建议道:“步兵也要带上一些,还有攻城器械,要不攻城是个麻烦。” “嗯,按你的,下去准备吧。” 曹彰转身出去安排,曹操独自坐在位上,思考这一战的形势。司马懿是受汉室的支持才有了在地府的家业,之前袭扰了那么多次,他都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一回就敢于出头了?难不成这一次是老刘家的谋划?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要提防汉军的侵袭。 想了想,又提笔给孙策写了一封书信过去,要他执行盟友的义务,联合出兵。顺带加强城防,防备汉军打过来。 书信刚刚烧出去,就见曹彰匆忙的跑了回来。 曹操皱着眉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都安排完了?” “父王,大事不好,司马懿已领兵打到城下了?” “什么?他还敢打过来?带了多少人?步骑各占多少?可有攻城器械?” “人很多,目测有五万之众,骑兵大致占了一万五,其他都是步兵,攻城器械完备。” 曹操坐不住了,跳将起来,道:“马上擂鼓聚将,召集虎豹骑准备出击,弓箭手迅速上城布防。” 慌里慌张之中,总算是安排好了城防事务,曹操又带着一群文臣武将,登上城头,观看司马懿的阵势。 司马懿倒是不慌不忙,一直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就地阵列,距离城池一百五十步开外,防止弓箭手的冷箭。 曹操远远的认出了司马懿,这个由他强征而出的俊才。如今也成了一方霸主,在人间学了自己的路,挟子以令诸侯。他倒是能忍,忍过了自己,忍过了曹丕,忍过了曹叡。一直到曹爽露出破绽,才亮出野心来,一举夺了朝政大权。强征了这样的人才,曹操不知道是自己的眼光太好,还是太差。 远远的朝着司马懿喊话道:“仲达,你我多年未见,不来与我话么?” 一百五十步开外的距离,曹操的话语落在司马懿的耳朵里已有些微弱,但司马懿还是听清楚了他的喊话。 一群步兵举着盾牌,护着他往前走了五十步,停下来。司马懿喊道:“曹公,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曹操看了看一旁的夏侯渊,夏侯渊朝他摇摇头。一百步的距离,对方又有盾牌,难以用弓箭射杀。 曹操笑着对司马懿喊道:“死下来之后,倒还尚可,头疼病也轻了不少。仲达,当年我征你做官,也算对你有知遇之恩,何以反我子孙?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对我个清楚,我自当还你公道。” “哈哈,曹公何必诳我!如今你我都在地府,人间已成定势,无力干预。以曹公之心性,此刻必已恨我入骨,又怎会还我公道。” 曹操面不改色,依旧笑道:“仲达对我未免深有误会,我想来注重人才,几时因为自家人而委屈了臣子。” “公莫非忘了许攸许子远么?当年许攸献计,方有官渡之胜,其人下场如何?” “许子远之事,我亦深感遗憾。麾下将士恼怒他言语不逊,因此擅自斩杀,我得知时,已经晚矣。” 司马懿大声喊道:“宁教我负下人,不教下人负我。曹公,我何敢信你。” 曹操咬了咬牙,道:“仲达,你我距离太远,有些听不清楚你什么,不妨你再走近一些,或者我出城去见你。故友相见,也该共饮一杯才是!” “哈哈!不必了,曹公,待我攻克这座洛阳城,你我再饮不迟!” 罢,一群步卒又护着司马懿往回走。 曹操握起拳头,狠狠的锤在城墙上。道:“司马懿在虚张声势,他实力不够,麾下士卒,都是汉军衣衫。以刘邦、刘备之气,不可能给他精兵。三军出城,虎豹骑开路,给我把这贼子,灭在洛阳门外。” “是!”众将齐声应命,依次下去领兵。 曹纯作为虎豹骑主将,一马当先,带着一众骑兵冲在最前面。曹彰与曹仁分别领普通骑兵护卫两翼,夏侯渊坐镇中军,典韦居后。几万魏军蜂拥而出,朝着司马懿的大军杀过去。 司马懿见魏军出城,匆忙舍了攻城器械,以步兵断后,边阻击边后撤。士卒的精锐程度,在双方接触的时候显现出来。虎豹骑轻而易举的击穿了司马懿的防线,留后阻击的步兵如鸟兽散,各自逃命。生怕跑的慢了,被魏军追上,虽没有死亡的危险,但被揍上一顿也不是什么好事,都是为了赚点养家钱,没必要那么拼。 魏军也有一样的念头,将军们只追击敌军,没过对逃兵怎么样,没下的命令就是没有,所以俘虏也没人抓,由着他们各自逃走。都是一样的职业,知道当兵的苦,当兵的没必要为难当兵的。 曹操见形势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可叹汉室四百年底蕴,有陈平、诸葛等诸多智能之士,也不知用兵之道。” 郭嘉问道:“主公何出此言?” 曹操解释道:“此番我大军尽出,城中只剩守卒,若是再以步兵攻城,纵然不克,亦能羞辱如我。如此机会不用,岂非不知用兵。” 郭嘉远没有曹操那般乐观,前几次和陈平、诸葛亮已有过交手。彼此间知道深浅,有些担忧道:“主公不可轻视了对手,陈平善用奇计,诸葛亮长于谋略。大军还是不宜离城太远,还是叫诸将回来吧。” 曹操虽然自负,却也知道敌人没有自己话语中那样不好对付,只是一时兴起,上几句贬低的话。此刻也刚好借郭嘉的台阶下来。道:“好,那就依奉孝所言,叫诸将回城。” 郭嘉正要让人去传令,却听见远方马蹄阵阵,无数汉军拱卫中军,赶到城前。 汉军并未有攻城的意思,而是原地挖掘工事,又以骑兵阵列两侧。 郭嘉暗道不妙,匆忙道:“主公,汉军似要对诸将下手,传令已然不及,还是烧递书信,叫诸将绕过汉军,从其他城门返回。” 曹操也看出了形势不善,连忙叫左右传信。又叫留在城中的许褚安排守城,随时准备迎接汉军进攻。 刘邦远远的看着城头,那就是曹操?长得果然不怎么讨喜,这种人也能毁了他汉室基业?刘志和刘宏真是不争气。 陈平走到他身后,道:“陛下,魏军已放弃追击司马懿,绕了一个方向回军。” 刘邦点点头,道:“和咱们所料的没什么差别,让他们回城,步兵继续挖掘工事,骑兵散开,命斥候散布百里,严防吴军驰援。” “是,陛下。” 魏军安然无恙的撤回洛阳城中,曹操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城下的汉军却未散去,依旧在挖掘工事,且从一面扩展成了四面,像是要在洛阳四周挖出一圈大坑来。 曹操对汉军的行为有些迷惑,头一次看见这么打仗,不攻城,不袭扰,而是围着城池挖坑。 “奉孝,可看出汉军的用意?” 郭嘉摇摇头,道:“看不懂,汉军此举太过奇怪。还是以静制动,另外传信孙策,要他领吴军前来支援,无论汉军有何意图,总归有个准备。” 曹操对他的法很赞同,又让人给孙策烧了一封信。 第一百八十九章、阻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孙策仔细看了曹操的第二封信,和上一封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叫他出兵支援,不过是支援的方向变了。上一封要他出兵合击司马懿,现在是救援洛阳城。 支援是该支援的,如今汉室在草场势大,他和曹操联手尚且落在下风,若是曹操惨败,他也好不到哪去。老孙家当年也是汉臣来着,当年私藏玉玺的事情,怎么都不光彩。老刘家对他们全家也没什么好感,何况又和刘表、刘备打了那么多年。彼此间早就是仇恨深种,在人间碍于曹魏势大,不得不联手。在地府局势转换,早就撕破了脸皮。 收到曹操第一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命令周瑜整军,准备出击,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吴军已经出了城,鲁肃留守。孙策亲自坐镇中军,周泰为先锋,太史慈和甘宁各领左右翼,周瑜居后。这算是建邺最强悍的军力配置了,陆军一直是东吴的弱项,骑兵比步兵还要弱上一些,只能靠将领来带了。 东吴算是当前最弱的一方了,孙策每每想到此处,都有些不自在。在人间他老孙家就居于末位,在地府也还是如此,真是憋屈。 形势比鬼强,该认的也只能认着。好在周瑜最近招揽了不少人间新死下来的士卒,都是曹魏和蜀汉的老兵,拿来练一练,就算是赶不上白毦兵和虎豹骑,也比那些普通的部队要强的多。 建邺和洛阳相距不算太远,当初为了互相支援,建城的时候刻意靠的近一些,防的就是今这种事儿。 出城不过六十里,前军就来了消息。周泰遭遇成都汉军,张飞领兵阻断了前路。 孙策皱了皱眉头,张飞是一员猛将,能打!死下来貌似也是因为东吴的关系。死的很凄惨,仇恨值很高,想要击退他,好像需要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曹操那能不能撑住。 “传令给周都督,就前方张飞阻路,我怀疑成都汉军已经尽出,为的就是阻住我等救援洛阳。要他后军变前军,绕路驰援,中军随后。传令周泰,要他务必拦住汉军两个时辰,为我军争取时间。” “是,主公!” 传令兵又飞快下去传令。 周瑜接到命令,略作沉思,诸葛亮他也很了解,这件事想来并不简单。成都的将军不少,此刻只出了一个张飞,那么关羽呢?黄忠呢?马超呢?赵云呢?他们又在哪里?刘备和诸葛亮又在哪里坐镇? 周瑜没有执行军令,而是快马赶到中军,找到了孙策。 “伯符,我料其他方向也有汉军拦路,此刻转变进军路线,恐落入诸葛亮计谋之郑不如三军尽起,冲开张飞。逼刘备和诸葛亮现身,再做决定。” 孙策点头道:“那就依公瑾的,传令三军压上,给我冲散了张飞的队伍。” 张飞和周泰打了六十多个回合,胜负没分出来,周泰莫名的发狠,被他在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也没喊一声痛。更没有下去的意思,完全是一套一命换命的打法。若是在人间,这种打法用不上几招,估计就得被张飞给挑飞咯。 但这是地府啊,杀不死,一方不认输,胜负就是出不来。除非是双方战斗力相差巨大,能直接把对方给钉在地上,限制住行动,要不就会像此刻这样,明明是打的赢的,全因为对方不把身体当回事,被拖成了持久战,胜负迟迟不见结果。 张飞再一次在周泰身上戳了个窟窿,周泰浑若未觉,仍旧举着长枪跟他玩命。想来打吕布都不会这么非力气吧,周泰到底属什么的,这么能扛。 又交手了几十招,张飞觉得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对面明显发狠了,他已经看得见太史慈和甘宁的脸,两翼都扑上来,他一个先锋部队有点挡不住。先撤为妙,出来的时候军师不也了,拦的住就拦,拦不住就撤。换个方向往洛阳跑,直接去太祖高皇帝帐下听用。 张飞荡开周泰,果断的领兵跑路。临走还没忘喊一句:“人多欺负人少,吴军全无气量!” 周泰这个气啊!没气量?没气量我和你打那么久干嘛?身上多了这么多窟窿,真以为不疼的啊。娘贼! 孙策和周瑜赶过来的时候,张飞已经跑没影了。该干嘛接着干嘛吧,继续以行军的阵势往前走。周泰当先,孙策居中,周瑜在后,太史慈和甘宁分在左右。 走出去了大概不到十里地,周泰迎面撞上了关羽。 关羽的脸色非常之难看,杀身之仇,打多少次都报不完啊。吕蒙没跟着来,让他略有些失望。不过吴军还是那个让他讨厌的吴军,打起来应该也很顺手。 驱马上前,对周泰道:“周幼平,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换其他人来吧。” 周泰不太服气,道:“还没打过,怎么知道?你我且手底下见真章吧!” 关羽只好跟周泰开打,周泰觉得自己出门的时候大概没看日子,前面被张飞捅的窟窿还在作痛,这时候又被关羽给加了几个。消息再一次传道中军,孙策紧急请来了周瑜。汉军这是要做什么?走了张飞来了关羽,关羽走了是不是就该冒出黄忠来了? 周瑜面色不太好,关羽的出现让他看清了诸葛亮的计策。诸葛村夫摆明了是在减慢他们的进军速度,好方便刘邦在洛阳那边下手。战场的关键还是在洛阳城下,敌人不想你做的,那就一定要做。 “伯符,别按行军阵势了,全部转换成进攻态势。别管前面拦着的是谁,大军压上去,全给他冲散了,眼下战场的关键点应该在洛阳城下,咱们得快些赶过去,免得曹操先行战败,至咱们于孤立境地。” 关羽也跑了,跑的很干脆。胯下的马匹虽然及不上赤兔,但也相差不远,跑的飞快。汉军跑的也很快,比张飞领的士卒快。追是追不上了,也没有追的必要。 吴军干脆一字列开,往前压着走。 黄忠没有冒出来,冒出来的是马超。马超很能打,但没能在周泰身上也留几个窟窿出来。吴军学聪明了,大军压上,根本不给他上去单挑的机会。没的,跑!有多快跑多快! 孙策吓退了马超,往前行了几里路,又撞上了黄忠。 黄忠带的人没有前面关羽等人带的多,却比关羽他们勇猛不少,看见吴军大举压上也没跑,反而朝着孙策,笔直的杀了过来。 太史慈匆忙迎上前去,和黄忠你来我往。严格来黄忠还占到了一些便宜,在压着太史慈打,但架不住甘宁也参与进来,有点双拳难敌四手。 汉军被冲的散乱,各自逃跑,阵中很快就只剩下黄忠一人。 孙策异常的兴奋,他看到了生擒黄忠的希望。刘备若是在此折损了一员大将,想来会心痛的紧。回头拿黄忠和刘备换些财物也是好的,东吴缺钱啊!没什么训练精锐陆军的经验,现在只能拿钱来怼。花钱如流水,放在现在的孙策身上,简直贴切的很。 黄忠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周泰加进来之后,他的境况显得更为凶险。 一队汉军骑兵飞速赶至,领头的是一名银盔银甲的青年将军。周瑜认得他,赵云嘛,当年赤壁之战时,彼此打过交道。 赵云没有带骑兵冲进阵去,而是留骑兵在远处接应,自己单枪匹马杀了进去。叫吴军有些摸不清头脑,战场上,哪有将领独自冲阵的?难不成是送人头? 事实证明,赵云没有送人头的打算,差不多一枪挑飞一个,很快就接近黄忠的位置。 甘宁见赵云冲阵,便舍了黄忠,迎着赵云杀去,长枪横在胸前,接着胯下马匹的速度,往前突刺。赵云拨马侧身,横枪拍在甘宁的胸口,甘宁从战马之上飞出,远远的砸在后面的人群里,他倒是不怎么痛,痛的是被他压在身底的士卒。但他也没起身,大意了,被一枪拍飞实在是有些丢脸。 甘宁飞出去之后,赵云已到了黄忠身侧,荡开太史慈与周泰的兵刃,把黄忠拉在自己马上,拍马便走。 太史慈和周泰追赶不及,只能看着他带着黄忠冲出阵去。 孙策莫名的有些感慨,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刘备手底下的人怎么都这么能打?真想亲自上场和这些人过过手,看看孰强孰弱啊。 大军继续进发,往前不过五里,又见一处营帐。营帐外不见汉军,只有赵云一炔在营前。见吴军到了,便喊道:“孙将军,周都督可在?” 孙策和周瑜拍马上前,孙策道:“我与公瑾在此,赵将军有何见教?” 赵云笑道:“奉汉中王与诸葛军师之名,于营中备下水酒,请将军与都督在此歇息片刻!” 话音落下,不待孙策答话,赵云就调转了马头,进到营郑 孙策皱眉道:“当年刘备与曹操在汉中大战,在地府传的很开,赵云以空营计吓退曹操,我是知道的。也是冲阵救出黄忠,又单骑立于营前。此番,莫非又是此计?” 周瑜略做思考,道:“我倒是相信赵云所,营中只备了水酒,而无伏兵。用兵之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混杂其中,伯符若是担忧,我等绕开便是。” 赵云从营中穿插而过,黄忠正领着人在营后等待。见他回来,笑着迎上前去,道:“可曾唬住了孙策和周瑜?” 赵云抱拳道:“老将军辛苦,吴军已停在营前,想来颇有疑虑。你我快些去洛阳寻军师复命吧。” “哈哈,辛苦也值得!定叫孙策儿心生疑惑,不敢上前!走走走!寻军师去!” 第一百九十章、对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孙策并没有想太久,或者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只是微微停顿,就相信了周瑜的判断,带着将士进了营帐。营帐里空空如也,只有主帐里摆着一张桌案,案上有一壶酒,两只酒杯。 酒壶下压着一章纸条,是诸葛亮的留书。 “请孙伯符与周公瑾在此稍作歇息,我等拖延之事已毕,于洛阳城外恭候二位。” 孙策拿着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笑着道:“诸葛亮的字不错嘛!公瑾,可不比你差啊!” 周瑜在席上跪坐,往酒杯里填满酒水。推了一杯给孙策,道:“诸葛亮世之英才,怎么比我弱了。论谋略,我没有胜过他的信心,何况还有一个陈平。现在连荀彧和徐庶也都在汉营了,论谋士,曹操也不校” 孙策撇撇嘴,道:“合着咱们哪里都弱,就是个添头。” 周瑜笑道:“汉室四百年积累,岂是一时可以比较的。我东吴有长江堑,英才辈出,假以时日,不会较汉室弱了。且先喝杯酒,诸葛亮准备的酒不错,来地府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喝到这等美酒,不知道是不是杜康所酿。” 孙策饮了一杯酒,转了转眼珠,道:“要不,咱们先和汉室结盟好了,一起欺负曹操去!人间不还是孙刘联盟嘛!蜀汉北伐的时候,仲谋可没拖过后腿!” 周瑜照着他的脑门锤了一下,道:“把这个念头给我消了,老将军私藏玉玺的事在地府可不是个秘密!咱们早就是汉室之敌,在人间那是曹魏势大,没有办法。再你在地府,是受扶苏公子资助起家,若是背弃盟约,不怕扶苏公子动怒?” 孙策嘿嘿笑道:“扶苏又管不了那许多事,生意咱们都接手了,怕个什么!” 周瑜冷冷道:“别忘了,在咱们来草场之前,都是秦军追着汉室打!大秦的锐士和铁骑可没解散,现在不过是挂着地府的名义,在护卫去西方的商队。随便调回一些人来,都能推平了建邺。” “照你这么,咱们就只能挨欺负?你扶苏公子手底下能人那么多,能不能借过来两个?哪怕把白起或者韩信给搬来呢!” 周瑜摇摇头,道:“不太可能,秦朝从草场撤的很干脆,扶苏想来不会再直接干预争斗。老老实实的忍着吧,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再向扶苏求援。身后有秦朝做靠山,汉室灭不了咱们。” 孙策有些阑珊,他不想一直挨打。堂堂霸王怎么能一直做个受气包,他只想别人怕他。但周瑜的是事实,现阶段实在看不到什么翻身的希望,只能期待人间那边能发展的好一些,多死下来一些人才。 酒已喝尽,大军再次出发,这次倒是没有遇见什么阻拦,很是顺利的到了洛阳城下。 距离洛阳五里的地方,吴军扎了营。派斥候往前打探,汉军已经团团围住了洛阳城,三方出兵加起来超过十万,洛阳周边已经被挖了一圈圈的大坑。而汉军还未停下,依旧在做着掘土的工作。挖出来的泥土都堆在一起,堆成许多的高台,四下散布在汉军的营盘周围。 孙策军的到来没能让曹操有丝毫的欢喜,这段时间他已经让虎豹骑出城试探了几次,结果每次都被痛揍了回来。刘彻亲自上阵指挥羽林军,刘秀带着半成品的北军五校,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曹操羡慕异常。西凉铁骑当年也没这么猛啊,全盛状态下的羽林军和北军五校发起狠来,实在是超出了所有饶预估。 连刘邦都没想到自己手里的两支部队这么给力,刘彻和刘秀很有一手啊,不愧是孙子里比较优秀的两个。 司马懿也很震惊,羽林军他了解的不多,但是北军五校他见过啊。皇甫嵩当年领着的北军五校虽强,但绝对没有强成眼前这样。合着刘秀光复的时候,手底下的兵这么能打。 略微平复了思绪,转头看了看,张春华呢?她不是一直盯着自己的么?现在跑哪去了?找了一圈,终于在阵前找到了她,还有她身边那个俊秀青年。司马懿怒从心头起,当着自己的面在这勾搭男人,她张春华是不是太不给他留面子了? 脸色拉得很长,背着双手凑了过去,道:“春华啊,这位是?” 张春华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笑着抱住刘启的胳膊,道:“这是我大汉孝景皇帝,老物,还不快快参拜!” 司马懿面色僵住,阴晴不定。张春华的动作让他非常不快,当着丈夫的面挽着其他男子的胳膊,真当自己不存在么?但要对刘启发怒,他又有些忌惮,眼下的一切都依赖于汉室的援助,若是恶了刘启,很难保证不会生出麻烦来。 还是刘启把手臂从张春华那里抽了出来,道:“你就是司马懿,很不错,高祖很看好你,司马氏历代也是汉臣,你在人间时虽相助于曹操,却也能迷途知返,架空曹氏,这很好。” 司马懿脸色略微好了一些,躬身道:“孝景皇帝缪赞,我不过是顺应下民心而已。” 刘启微微点头,道:“你看我汉军阵势如何?羽林军可入眼否?北军五校可谓强盛否?” “汉军煌煌威,实是我所仅见。羽林军如林之盛,北军五校兵雄势强,献帝若有此强军,下无乱矣。” “可惜,后世的子孙不争气,如此强兵也不能维持,终致太阿倒悬。”刘启深深地叹了口气,人间的局势怎么看也不太好,诸葛亮死下来之后,阿斗就开始放纵,大有刘宏当年的架势,叫他们这些祖宗深感忧心。 司马懿看了看阵中,汉军挖坑的位置离洛阳城强又近了一些,已经到五十步以内,魏军若是再不放箭,只怕很快就会挖到城下去。 “春华,跟我去看看吴军的动静,看看孙策和周瑜是何模样。” 张春华看了看刘启,见刘启微微颔首。才回道:“可以,走吧。” 司马懿阴着脸和张春华走到营盘后面,远远的可以看见吴军营帐中的炊烟,看规模,应该有五万左右的吴军过来支援。 刘备和诸葛亮正带着成都城的汉军在布防,没什么花样,也是在挖坑。挖的是陷马坑,专门克制骑兵的。密密麻麻,遍布了前面一里地。见司马懿和张春华走过来,刘备带着诸葛亮上前搭话。 “仲达,怎么不在阵前?” 司马懿换了副笑容,对刘备道:“玄德公,阵前一直在按计划推进,没出什么岔子,听吴军来了,所以过来看看孙策和周瑜是何等人物。” 诸葛亮笑道:“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孙策勇猛精进,世之虎将,周公瑾雅量高致,堪称一代名士啊。” 司马懿略有些惊讶的看向诸葛亮,能让诸葛亮有这等评价的人可不多。周瑜虽然只大了他四岁,却死的太早,没能有所交流。魏国之中,对他的评价也是参差不齐,很难中肯。因此司马懿对周瑜的了解,并不算太多,眼下听诸葛亮所言,心中不免对周瑜有些忌惮。 刘备对诸葛亮的评价颇为赞同,周瑜性度恢宏,有王佐之资。更兼精通音律,可谓一时之俊才。可惜俊才是老孙家的,挖不过来。 刘备等人在看吴军的营帐,孙策和周瑜也在看汉军的营盘。汉军挖陷马坑的事自都是落在了他们眼睛里,不过他们也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好像他们手里有多少骑兵似的,一里地的陷马坑,那是人干的事?领来的这些骑兵全陷进去,都填不满这些坑。 孙策已经和曹操通了书信,交换了彼茨状况。形势实在不好,汉军现在在洛阳城外一圈圈的挖坑,虎豹骑突出一次被揍回去一次。羽林军和半成品的北军五校有多能打这件事,曹操在信中没有丝毫的隐瞒。贬低这样的敌人,就是在贬低自己的虎豹骑。对盟友真诚一点也有助于获得更好的支援,坑骗盟友,那只会拖个人和自己一起挨揍,对局势没有丝毫益处。 孙策惊讶于曹操信中的介绍,按照信中的内容,羽林军打虎豹骑,受赡对比在一比十左右。也就是羽林军退下来一个,虎豹骑就要退下去十个。而北军五校在数据上要弱一些,那也达到了一比六。五校现在不过只练成了两营,其他三营都是半成品。孙策已经可以预见成品的北军五校有多强,根本就是羽林军第二。 这仗没法打,汉军放了这么多精锐在这,眼下的魏吴两军根本不是对手。 叹了口气,孙策缓缓道:“这仗打不了,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我还道这几年汉室老实了许多,没有出来挑什么事,合着一直在积蓄本钱。给曹操写信,咱们撤吧。” 周瑜眉毛动了动,道:“眼下局势如此,但不可轻易撤军。大军倾巢而出,若是一仗不打,未免伤及士气。何况汉军距我已近,若是被看破意图,很容易被衔尾追击。” “那该如何?总不能叫儿郎们都添了油吧。” 周瑜反反复复的转了几圈,才道:“约汉军出来打上几架,约战时,让步兵暗中撤至洛阳五十里外,留骑兵冒充步兵,打过之后上马和步兵会和,佯做撤退,再看情形决定是进是退。若有转机,也可再行进军,若是不谐,就撤军回建邺。无论如何,咱们都算是尽了盟友的情分。” “好,就依公瑾所言。” 第一百九十一章、约战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约战?吴军要约战?”刘邦疑惑的追问着传令兵,眼下刘备和孙策不过是在对峙,怎么突然就要约战了。 传令兵肯定道:“没错,汉中王和诸葛军师就是这么的,孙策遣人送话过来,约我军与其对战,双方各出五百名步卒厮杀。” 刘邦看了看陈平,约战这种事,还是春秋时有所盛校到了战国以后,约战的,怕不是不通兵家的傻蛋? 孙策和周瑜显然不是傻蛋,之前彼此间也有过几次交手,都是蠢中的高手,不会做傻事,那为什么还要约战? 陈平细细思量了片刻,才道:“可能是孙策自知无法建功,又不愿背负抛弃盟友的名声,因此约战,为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那这个台阶要不要给?给的话,会不会显得我汉军软弱?不给的话,会不会刺激吴军拼命?” “还是给的好,我军势大,虽无畏吴军参与进来,但能少些麻烦也是好事。若是不给,吴军没有台阶下,拼命倒不至于,但一直在后面盯着,也有些让人恶心。” 刘邦点点头,对传令兵道:“你去告诉刘备和孔明,答应孙策的要求,让他们的白毦兵上,务必给我打出汉军的威风,叫孙策知道汉室威。” 传令兵飞快的把刘邦的命令传了下去,刘备和诸葛亮倒是没什么意外,他们两个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应下约战,实打实打干一架,总好过在这大眼瞪眼。城下的战事是羽林军和北军五校的底盘,刘备没有胆子和刘彻、刘秀两个祖宗抢果子,拿吴军练练白毦兵也不错。陈到这些日子,可是一直等着建功呢! 提笔给孙策写了回信,一个时辰之后,于双方阵营的中间约战。汉军出白毦兵五百,敬候吴军。 孙策收到信,眼皮一跳再跳。白毦兵…,那是刘备的亲军吧?会不会也像羽林军和北军五校那么能打?带着忧虑,以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周瑜。 周瑜安慰他道:“无妨,白毦兵多为丹阳军旧部,比不得羽林军和北军五校。再就五百人而已,输了就输了,怕个什么劲,将士们又死不了。” “话是这么,但我很心痛诶!士兵受伤是要加钱的啊!!!” 周瑜耸耸肩膀,没什么,陆军是东吴一直以来的痛,没办法,江东那地方,水军是绝对的精锐。陆军能出个像样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努力了这么多年,在地府练了这么久的兵,也没练出来多少。这是底子决定的,东吴在陆军上然弱势,比不得魏军的悍勇,也比不上汉军的无畏。 带着心痛,孙策还是从骑兵中抽出了五百名“精锐”。叮嘱他们做好挨打的准备,别怕,甘宁将军会和他们一起,如果受伤,这个月薪俸加倍。 五百名下了马的骑兵竖着长枪缓缓走进了战场,陈到已经带着白毦兵在那里等待。 吴军列好阵势,甘宁往前走了几步,对陈到道:“陈将军,今日约战,无论胜负,我吴军都将后撤。在人间久闻白毦兵的大名,却未有过交手,今日就让我等见识一下吧。” 陈到面色平静,道:“好,好。” 双方不约而同的擂响了战鼓,士卒们鼓着劲的往前冲,陈到与甘宁当先碰撞,然后是五百名士卒的对击。 战场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除了甘宁还在和陈到打的有声有色之外,吴军在一个照面里就被白毦兵放倒了一半。刘备麾下的这支精锐下手极为狠辣,攻击的地方都是脆弱部位,一个交错足以接触对方的战斗里。 而且吴军也没什么拼命的心思,在草场当兵都是为了赚钱,没必要拼命去打。白毦兵把他们放倒之后也不再下手,由着他们慢慢爬出战场。站着走出去是别想了,能站着的,都是受攻击的目标。 孙策愈发的心痛,双方的战斗力相差太过悬殊。甘宁再能打也没用,等士卒们都趴下了,几百名白毦兵涌上去,十个甘宁也逃不出被痛揍的命运。 甘宁没去想那些,陈到的武艺不差,虽然比不得关张等人,却也不容易对付,眼下不敢分心,无暇顾及士卒如何。 事情和孙策预计的差不多,不到一刻钟,吴军只剩下甘宁一个人还在站着,而白毦兵根本没有什么折损。即便受创颇重,却还在坚持着站在场上。许多士卒把甘宁围城一个圈,却未急着动手,而是静静看着主将和敌将单挑。 甘宁躲开陈到刺来的一枪,往后跳了两步,才发现战场已经变的安静。左右看看,自己的兵呢?都哪去了?没有想很久,陈到趁着他分神,一脚踹到他胸口,把他踹翻在地。陈到这一脚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众白毦兵疯了一样凑上去,拳打脚踢。 整场战争以吴军的战败告终,甘宁顶着肿成猪头的脑袋,耷拉着回到孙策身边。周瑜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心情也没能变好半分。在人间的时候也是敢于百骑劫营的猛将,死下来还没打过一次扬眉吐气的战争,憋屈,太憋屈。 孙策也憋屈,但征战这种事,无非就是这样,总有憋屈的时候。即便憋屈的要命,还是得微笑着把场面了结了。看刘备和诸葛亮笑的那么开心,真想上去揍两拳!他们两个开心也就罢了,那个老头是谁?也笑的跟朵花似的,这是看不起他孙策? 司马懿有点莫名其妙,孙策刚才给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打赢他的是刘备和诸葛亮,跟他司马懿有什么关系?他记错仇了吧? 双方隔着大约二十步远,都只带了一些步卒护卫,没有骑兵和弓箭手。 孙策喊道:“玄德公,白毦兵果然是当世精锐,我军不能相担今既已战罢,我等如约退兵,日后有机会,再与玄德公相约。” 刘备笑道:“孙伯符的大名,备亦早有耳闻,不愧是江东霸王。孙权但有将军半分胆气,何必困于江东。” 周瑜也上前道:“孔明,此番败于你等,来日再做较量!” “好,周都督,来日你我再战。” 孙策瞥了瞥司马懿,问刘备道:“玄德公,这位是谁?以往未曾听闻汉军帐下有这样人物啊?” 刘备介绍道:“此为司马仲达,也是一代英才,不在孔明之下。” 司马懿见礼道:“司马仲达,见过孙将军,见过周都督。” 周瑜仔细打量了他,道:“原来你就是司马懿,久闻大名。日后有闲,不妨来建邺做客。”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孙策和周瑜才缓缓离去,刘备看着他们的身影,眯了眯眼睛,道:“孙策一向没什么城府,今日战败,却未露出丝毫不快,我看吴军未必真的会撤军。” 诸葛亮笑道:“主公所极是,我料吴军必不会远,若是魏军出城,他们再打回来也不定。” “军师,计将安出?” “不妨将白毦兵与其他士卒调换衣装,假装将白毦兵调至城下战场,若是吴军回返,便迎头痛击。再命无当飞军分居左右,随时准备包抄,吴军赶来,也不过是再败一次。” 刘备拍手道:“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司马懿莫名的有些后背发冷,当初他和诸葛亮对阵祁山,这老家伙不会也是这样阴自己的吧?起来都是齐名的人物,为什么诸葛亮就一副俊俏青年的面孔,自己就只能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再看看张春华,这老物都回到了青春年少,真是气煞人也。 汉军的坑已经连在了一起,现在正在把许多个坑挖通,变成一个大坑。距离洛阳城最近的地方,已经只有十步远。 曹操亲自站在城头督战,城上几乎站满了弓箭手,弓箭手身后是无数准备着落石、滚木,和投石机的士卒。再看了看汉军的进度,曹操还是很迷糊刘邦的企图,怎么看都不像有攻城的意思。更像是要把洛阳城围在一圈大坑里,但这有什么意义?他城里这么多将士,足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大坑根本没用。 刘邦会干没用的事情么?曹操用力的摇了摇脑袋,这怎么可能。刘邦又不是傻子,身边聪明人更是无数,比自己的谋臣还多。 虽然不解,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汉军了。抬起手往城下一指,曹操法令道:“传我将令,放箭,杀敌!” 无数的箭矢从城上射出,汉军们四下闪避,乱做一团。 一轮箭矢射尽,城下已不见汉军的踪迹。许多身上中彩的士卒倒在汉营里,由战友帮忙拔去身上的箭簇。 陈平看了看,对刘邦道:“陛下,差不多了。” 刘邦点点头,问道:“气风向都计算好了?” “张衡已经算好了未来十的气和风向,都没问题。” “嗯,那就动手吧,此事全交由你来负责。” 陈平长鞠一躬,道:“臣必不辱使命!” 汉军开始往挖好的大坑里填充干草,草场上缺少很多东西,却唯独不缺青草。青草割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两,就是干草。这几年的筹备,积攒下来,足够铺满十个洛阳城。 干草只铺在了城墙一面的深坑里,铺的很随意,往里面一扔就完了。 曹操和郭嘉却看得心惊肉跳,这是要用火来烧,把洛阳城埋在烟灰里啊。 汉军开始往城里射箭,箭头却都是磨平的,显然不是为了杀担每支箭杆上都绑着一封书信,信上写着“汉太祖高皇帝,领兵征讨不道。三日后将行火攻,不愿城中百姓受害,故发信入城。凡洛阳城中居民,可自洛阳城东门撤出,家业损失,皆由我汉室承担。 另:收购洛阳城墙的砖头,一块砖两文钱,有多少收多少。有意者可携城墙之砖到东门外汉营换取!” 第一百九十二章、拆墙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曹操的一对眼珠子在不停地转,汉军这一手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在人间,他一定会选择封闭四门,拉着百姓一起扛,看他刘邦敢不敢玩大的。但是在地府,没法这么玩啊,草场上的争斗如果伤及了民鬼,那么就要按照触犯地府律令论处,下地狱是跑不聊,想想地狱里的种种惨状,还是算了吧。 带着沮丧,对郭嘉道:“奉孝,事已至此,开了城门,叫城中民鬼都出去吧。” 郭嘉安慰道:“主公不必如此丧气,汉军既然使出这等计策,不妨将军队化整为零,化入民鬼之中突围。主公亦可借此脱身,往建邺求寻援军。” 曹操摇摇头,道:“汉军对出城之鬼必然有所甄别,职业军人和普通的民鬼区别很大,很容易被单独圈出来,聚到一处处置。再者,洛阳是我等心血所在,岂能弃城而去。东吴虽是盟友,但终究与我等心思不同,大丈夫岂能乞食于人。” 郭嘉不再言语,兵凶战危,难以抗衡。汉室有四百年基业,曹魏从起家至今才有几年。在这样悬殊的对比下,失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重新站起来的信心。曹操没有被汉军的强大摧毁意志,其他的一切就都无所谓。城池毁了可以再建,军队散了可以再招募,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从生前到死后,他所追随的,不就是这样的曹操么。 洛阳城开了城门,汉军并未趁机攻入,而是阵列在大坑的另一头,抬着一箱箱的财物等着那些民鬼们来领钱。军中的文吏都拿着刀笔竹简,静静的等在阵前。 数不尽的鬼从城中蜂拥而出,有的背着包裹,有的拎着砖头。洛阳城陷入到这种困境,对于他们来,影响不大,无非就是舍弃城中的一些家业,换个地方再置办罢了。老刘家在地府的名声不上太好,但诚信上还是没有问题的。这种事也不怕他们赖账,随时可以拿着汉军射到城里的文书去阎君殿上告嘛!地府的官方势力撑腰,怕个什么劲! 背着包裹的鬼越来越少,提着砖头的越来越多。有的鬼居然把外衫脱了,兜着一堆的砖头没命的跑。他身后是在试图追赶,抢回砖头的魏军。洛阳城现在的城墙上多了许多的缺口,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掏出了狗洞。这样下去,用不着汉军来打,洛阳的城防就先被毁掉了。 曹操虽知道这种事情不好阻止,但还是下了命令,能阻拦多少就阻拦多少吧,哪怕是留个城墙的空壳子呢。 民鬼们连一个壳子都没给他留,魏军全数从城墙上撤了下来,在地面开始构建工事。城墙已经没法呆了,几万名守卒拦不住几十万的民鬼,守得住这里守不住那里,城墙最下面的部分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很多地段已经出现了坍塌。 刘邦那里的钱财也散的差不多了,住在洛阳的这些鬼,算是让刘邦额外付出了许多的财物。不过刘邦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他的生意足够支撑上百座长安这样的城池运转,花钱把洛阳的城墙拆了,完全值得。用钱能买到开心,那就花! 跟秦朝打了那么多年,年年都在输,好不容易熬走了扶苏,成了这片地盘最能打的势力,自然是要过足瘾。 司马懿再次为汉室的底蕴感到震惊,合着老刘家这些人,除了人才之外,还储备了这么多钱财。花钱买下敌军城墙这种事,在人间敢想?先不能不能这么干,就要花的这些钱,谁能舍得往外拿。现在刘邦拿了,拿的还很开心,看那些汉朝皇帝的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有几个甚至笑的比刘邦还开心。显然这些钱财在他们眼里并没有什么,那么汉室究竟是多有钱? 带着试探的心思,凑到了刘启身边,看了看一旁笑成花的张春华,咳了两声,问刘启道:“孝景陛下,高祖这么干,会不会有点浪费钱财,不会影响到咱们的财政么?” 刘启笑着道:“这算什么,一点钱罢了,别花钱拆一座洛阳,就是再拆十座,我们也花的起。” 司马懿用感慨的语气道:“只恨生时已晚,在人间未曾经历盛事,今日方知何为强汉。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臣妾,班彪诚不欺我。” 刘启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汉么?” 司马懿答道:“倬避云汉,昭回于;倬彼云汉,为章于。所谓汉,即汉之意。” 刘启却摇了摇头,道:“你的只是大汉的国号由来,却没有点出大汉的本质。汉,就是一把剑,谁敢伸手,就斩了谁。无论对方的本意如何,胆敢有所冒犯,皆斩。” 这是霸道!司马懿惊诧之中带着迷惑,汉景帝不是崇尚黄老之学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了霸道的君主?这话要是换刘彻来还很正常,放在刘启身上,似乎不太对。难不成是这么多年下来,汉朝这群皇帝都有了新的转变? 刘启完了话,就径自走去观看文吏们对洛阳城中出来的民鬼的登记工作。这事儿是安排给他负责,但实际上没什么好负责的,都是多年的老鬼,在每个文书身边安排上一群老兵,魏军敢混进来就逃不掉。这差事除了耗时间,实在没有什么好费心思的。 张春华跟在他身后,眼神中带着一种崇拜。司马懿那老东西永远都是阴沉沉的,从来没有这样霸道的时候。汉朝就该像刘启所的那样,就是一把剑,谁动手就砍谁的剑。 傅介子杀楼兰王的事,现在还在记载在《汉书》里,自汉武帝刘彻反击匈奴开始,汉室就没再对谁低过头。 司马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那里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大抵是人间的汉室在扫灭北匈奴、平定羌乱之后,就开始走了下坡路,所以很多人都忘记了汉室当年的强盛,故此生出了许多的心思来。不然汉室的国祚能传多久,还真的是个难的问题。 汉朝的国祚,在司马懿的眼里,被断掉已经是迟早的事情。自从诸葛亮死后,阿斗就日渐昏聩,蜀汉之中,虽有姜维力主北伐,却劳而无功。而北方曹魏却日渐强盛,长此以往,亡国是必然。就是不知道在人间的两个儿子,能把自己留下的那盘棋下到什么程度。 轰隆隆的声音把他从思考中惊醒,转头看去,洛阳的城墙在成段的垮塌。不过片刻时间,四方的城墙已经化作一片废墟。魏军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之后,刀枪林立,守在临时搭建的工事后面。这一战,结果已经注定。 感叹了一下曹操的境遇,才发现刘启与张春华已不见踪影,司马懿跺了跺脚,又匆忙的去寻找。刘启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可不敢让两人独处时间太久,万一生出了什么事,他岂不是要被扣上不好的名声。 曹操站在魏军的工事前,对着大坑另一头的汉军喊道:“我乃魏王曹操,请大汉太祖高皇帝出来话!” 刘启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曹操还想些什么?难不成以为自己有苏秦张仪的本事?能够把死局盘活。 还是叫人去禀告给刘邦,怎么曹操也是创立基业的人物,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樱 刘邦很快就来到了阵前,朝着对面的曹操喊道:“曹阿瞒,你有话要对我讲?” 曹操躬身施礼,道:“曹操拜见太祖高皇帝,高祖洪福万年!” 刘邦撇撇嘴,喊道:“有话就直,不必来这些虚的。” 曹操直起身,回道:“高祖,操自知今日败局已定,不敢祈求宽恕。只是城中士卒无罪,还望高祖手下留情。” “你完了?” 曹操愣了愣,刘邦话这么直接的么?作为开国之君,不应该讲究一些,表示一下自己的仁慈,然后再留下两滴泪来,以示无奈的么? 刘邦真的觉得站在阵前喊话是件很傻的事情,该打还是要打,喊话有什么用。自己又不是项羽那等莽夫,不会因为气愤而随意的做下决定。再,扯着嗓子干喊,挺累的。 见曹操不话,刘邦很干脆的转过身,对着左右道:“执行计划,把干草都点起来,给我把魏军都呛出来。命令将士,决不许放一个魏军从坑里爬出来。” 曹操想好该什么的时候,汉军已经朝着坑中的干草抛出了火把。几十只火把顷刻点燃了堆放松散的干草,浓浓的烟尘借着风势,缓缓往洛阳城中飘。 曹操被呛得咳了两声,郭嘉连忙拿着一块浸湿的布条给他,捂在鼻子上,算是好受了一些。 “奉孝,让投石机往对面砸石头吧,打不过也不能只挨打不还手,能砸到一个是一个。” 于是魏军的投石机开始发动了攻击,无数的石头从工事后面抛到汉军的阵营,落到汉军头顶的寥寥无几,但也山了几个倒霉鬼。 刘邦瞪着眼睛,指着落在不远处的石头,问道:“谁知道这些石头从哪来的?草场上什么时候有石头了?” 刘奭答道:“回高祖,是曹操从地府雇人搬过来的。” “哦?回头也安排些人,弄些回去,放在长安城里做储备,这玩意儿守城是个好东西啊!” “是,高祖。” “对了!”刘邦指了指魏军抛过来的石头,道:“把这些也给我搬回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填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孙策和周瑜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远远的眺望着战场的局势,他们现在距离洛阳城差不多有二十里。原本是想徒五十里来着,但汉军根本没派斥候监视,在态度上很不拿吴军当回事。于是他们就只退了二十里,二十里也足够从战场上避开了。只是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刚才探子来报,洛阳城那里升起了阵阵浓烟,他们这才上了高台,想要看一看。结果嘛,他们高估了自己的目力。 孙策摇着脑袋从高台上下来,周瑜跟在他身后。浓烟滚滚这件事,让他们都有些摸不清头脑。难不成双方开始了火攻?不怕烧到民鬼的么?再洛阳城城墙高且厚,哪是那么容易烧毁的。汉军又长着腿,也不会由着魏军防火啊。 “公瑾,你会不会是曹操在点狼烟求救?” 周瑜翻了个白眼,道:“你想多了,他像谁求救?再哪有在城里放狼烟的,怕不是傻!” “万一曹操突然脑子不好使了呢?变傻了呢?我看他那个头疼的毛病很容易发展成傻子啊。” “放心,你傻了曹操都不会傻的!” 孙策悻悻的道:“要不咱们带些轻骑,去战场那边看看?” 周瑜想了想,道:“可以,但务必要心,不能叫汉军发现了踪迹,免得他们调转枪头,攻击我们。” 孙策点点头,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要心。汉军这次表现的这么生猛,他也不想正面放对,甘宁的脸现在还肿的跟大饼似的,他才不想肿成大饼! 孙策和周瑜赶到战场周边的时候,干草还在燃烧,浓烟把魏军熏的灰头土脸,坚守不住。 许多魏军的士卒都开始从工事之中往外跑,往其他三个方向跑,来这当兵是为了赚钱的,又不是为了吃苦受罪。洛阳城的主人是曹操,和他们这些兵又没什么关系。这场仗过了之后,老曹家能不能发的起月钱都是个问题,还是先撤比较好。 于是除了虎豹骑,其他的士卒在工事内外乱成了一锅粥。乱军是最不好收拢的,再厉害的将军遇到乱军,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来重新归纳队粒至于战场上的乱军,大概也只能先从战场上脱离出来,才能慢慢整顿。曹操眼下拿那些逃走的士兵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好叫曹纯等人守好虎豹骑,再叫诸将尽力稳住军心,能保留一些就是一些。 逃出的魏军在坑里跑了半,好不容易跑到大坑的另一头,却又被汉军给拦住。只好躲在坑里,尽量离浓烟远一些。 孙策总算是看清了探子所的浓烟,滚滚烟尘充斥了洛阳城。虽不是他与周瑜想过的火攻,却远比火攻还要渗人。一把火烧过来,可以躲,可以灭。烟怎么躲,怎么灭? 还有洛阳的城墙怎么垮成了这样?汉军是怎么做到的?能在魏军的防守之下拆了四面城墙,怕不是动用了神仙手段?孙策看着周瑜,周瑜看着孙策,大眼眼里都充满了不解。 “公瑾,要不咱们还是撤吧,我看曹操这次没救了。” 周瑜眯了眯眼睛,道:“咱们那有多少干草?” “大概有几个仓库吧,都是为马匹牛羊准备的。” “全拉过来,咱们学汉军,在他们背后也烧一把烟。” 孙策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不待周瑜再话,孙策已挥着马鞭,一路奔向吴军大营。周瑜苦笑着摇着脑袋,创业是艰苦之事,眼下一切都不过刚刚开始,汉室如斯强悍,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放弃曹操,正如在人间时和刘备联手抗曹一样,眼下也是和曹操联手抗汉。曹操如果被打趴下,汉军的下一个目光就只会是建邺城,除了曹操和他们,汉室在草场上还没有其他的敌人,不用脑子都能知道下场。 洛阳城的情况越来越差,虎豹骑也开始出现了逃兵。曹纯等人极力约束,却还是挽救不了已经垮塌的军心。 曹操大抵是已经认命,有些丧气的坐在地面上。他上一次遭遇这种大败是什么时候?大概是赤壁之战吧,那一次也输的很惨。还有后来的潼关之战,虽然是打胜了,但也险些被马超给困住。 眼下远比赤壁和潼关更让他心痛一些,那两仗虽然输了,但毕竟没有损山基业。现在这一仗打完,估计整座城都得重建了。 再建的时候,一定要建一座军城,绝对不让民鬼参与进来了。刘邦能买一次城墙,那就能买第二次,地府的这群鬼和人间那些百姓也没差什么,为了钱很多事情都敢干。曹操甚至有些怀疑,如果刘邦要花钱买他这个敌人。只要价钱够大,都会有民鬼趁着夜色偷偷的潜到府里去,把他绑出来,送到刘邦的面前,然后乐呵呵的数钱。 相比之下,还是士兵更加靠谱一些,总有些职业操守不是! 汉军还是没有进攻,只是把逃走的魏军全部堵在坑里。大坑慢慢堆满了鬼,都是魏军的士卒。干草也烧的差不多了,烟雾消散了不少,战场上的形势也逐渐变的清楚。 汉军在一车车的推着泥土,边往坑里倒,边对坑里的魏军道:“都让让,高祖了,仗打完了,挖的坑得填好,你们避一避!” 魏军没好气的骂道:“往哪避?你告诉我往哪避?你们这是坑杀,当心我们告到阎君殿去,请阎君们主持公道!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你们也干,不怕折损了阴寿?” 汉军笑嘻嘻的道:“怕什么,又不是真的坑杀你们,放心,就是埋你们一会,脑袋会留在外头。战败总得有战败的觉悟吧!把你们放在外头,我们也不放心,万一我们前脚撤军,你们就衔尾追上来怎么办?” 魏军还是不太开心,被埋这种事情,傻子才会开心!不过汉军的也有点道理,毕竟是输了,被埋一下也合理。战场嘛,只要保得住性命,有什么不能干的。在地府就算被全埋到地底下,也死不了,留个脑袋在外面也校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但你们不能再烧火放烟了啊!输了我们认,但总得留一线吧!” 汉军道:“好,好,放心,高祖了,放火这事不干了,埋完我们就走,洛阳城我们都不进。长安准备了许多酒肉,等着我们回去庆功呢!这个月赏钱又能加上不少,兄弟,回头休假的时候一起喝酒啊!我请!” 魏军羡慕道:“你们待遇都这么好的?打仗还有赏钱?长安那边多少月钱?还招人么?” “月钱不高,也就三千地府钱吧!打赢了仗肯定有赏钱啊,大概也有个千八百。裙是还在招,不过要的都是老兵。怎么,你想过来?” 魏军不住的点头,人比人气死人,鬼比鬼虽然气不死鬼,但也很憋屈不是。洛阳这边的每个月才一千地府钱,赏钱什么的干脆听都没听过。左右是当兵,为嘛不找个好东家。 “成,等这次战事结束,来长安应募,我给你搭线,你要是运气够,被选进北军五校的话,月钱有五千地府钱哩,顿顿吃的都是牛肉!” “那就麻烦老哥啦!” 汉军和魏军在无比和谐的气氛中完成了填坑的大任,几万颗脑袋整整齐齐的长在泥土里,倒也是颇为壮观。 曹操不停地挥着宝剑,这仗打的实在郁闷,出了几千名虎豹骑还在城中坚守,其他的士卒全被埋进坑里了。一点反抗都没有,地府里当兵的鬼都这么有觉悟的么? “主公,汉军开始撤了,这场仗算是打完了。” 郭嘉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士兵们丢人,丢的还是他们这些领导的脸。几万名士兵,带着武器,和汉军有有笑的被埋进坑里。这事出去怕不是要把那些好事鬼给笑活了!整军,必须要整军,统统拉出去操练,就算练不成虎豹骑这种强力兵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没骨气! 孙策还不知道洛阳城那里发生的事,曹操痛心之余也没再给他写信。他叫士卒运来的干草刚刚到位,就听斥候报告,汉军开始撤兵。 和周瑜合计了一下,吴军刚好堵在汉军回撤的路上,干脆烧把火,趁着混乱沾点便宜。 刘备正志得意满的走在队伍前头,在人间的时候没少受曹操的气,这次算是彻底的报复回去了。真当汉室没底子啊,底子露出来直接打趴你! 这一下,没个几年的时间,曹操是缓不过来气了。痛快!真是痛快! 他就是在这种痛快之中看见了前方飘来的滚滚浓烟,没时间去疑惑些什么,匆忙下令道:“左右散开,马上报告中军!” 传令兵应声快马往后面跑,士卒们散开行军队形往后撤。 刘邦很快得知了这件事,快速看向陈平,道:“一定是吴军在搞鬼,眼下该如何做?” 陈平飞快的计算了一下风向和行军速度,道:“吴军刚刚防火,烟尘不重,可命羽林军迅速突进,击溃吴军前军,大军左右散为两部,绕行过去,好好教训一下孙策。” “好,马上通知刘彻。另外让刘秀领北军五校殿后,防止曹操的虎豹骑来袭。” 完这话,刘邦乐了,曹操现在手里就剩下不到一万的人马,上哪有闲心偷袭他来。把那些士兵从土里挖出来都需要很久。 真想看看那个场面啊!要不击溃了吴军之后,再埋一把? 第一百九十四章、阵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最让人尴尬的事情是什么?大概就是在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出了别的岔子。 孙策倒不曾觉得吴军能够打赢汉军,但对于袭扰这件事,他多少有些把握。于是烟尘之中窜出来的羽林军给了他重重一击,刚刚燃起的干草被这些骑兵踏过,火势一下子弱了不少。面对火焰和浓烟,还敢驱赶马匹强行冲过来,这群羽林军到底是有多拼命?刘邦每个月给他们发多少月钱,能让他们这样? 孙策还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瑜已经指挥部队做好了防御准备。原本以为浓烟可以争取一些时间的,现在看是自己想多了。面对骑兵冲击,绝对不能乱跑,更不能马上撤军。那样的话等于放开兵器,让这些骑兵揍。务必挡住第一波冲击,然后才能安排撤军的事情。 周瑜扯着孙策从阵前回到阵中,羽林军的战斗力大概不会比白毦兵弱。 刘彻并没有指挥羽林军笔直的冲进吴军的阵列里,骑兵最好的作用永远是追击敌人,而不是冲阵。养一个骑兵很贵,拿来冲阵很可惜。还是围绕军阵周边袭击比较好,他是个战略大师,原本不太懂得战场指挥,但他有一个善于骑兵作战的舅子,还有一个战绩很厉害的外甥。 霍去病最近带人去了西面的地狱,是保卫商队,实际上和旅游没什么两样。霍去病不在,那就找卫青,谁叫两家关系近呢!卫青现在没什么参与战争的兴趣,于是把一些骑兵作战的关键都讲给了刘彻。 刘彻大概是卫青亲手教出来的第一个徒弟,这次带着羽林军在战场上打的很不错。叫刘秀也有些眼红,现在汉军最强的就是羽林军,他的北军五校只能排第二。半成品的亲军还是没有办法和完全状态的羽林军相比,不过刘秀有信心,给他一些时间,凑齐了北军五校,不会比羽林军弱了。 周瑜的面色很差,羽林军没有冲阵,反而绕着军阵游走,叫他想撤军也撤不了。但是不撤军的话,刘邦的大军很快就会压上来。此番实在是有些失算,没料到曹操那么不顶用,汉军会撤的这么快。干草还没完全烧起来就被马蹄踏的散开,现在虽还有些烟尘,但也失去了阻敌之用。 “伯符,你骑兵先走,我领步卒殿后。” 孙策摇了摇头,坚定地道:“能走到哪里去?汉军势大,洛阳城的惨状你也看在眼里,建邺尚不如洛阳坚固,如何挡得住汉军的马蹄。与其叫汉军打到家门口,还不如在这打过一场,多少能保住城池的基业。” “可是你身为主帅,怎能陷入敌手,你先回建邺,我留在这里和汉军决战。若我失陷敌手,你也可以用财物换我回去,若是你失手被擒,我东吴还有何基业可言。” “我不走,建邺城中有我父亲镇守,有鲁肃、吕蒙为辅,不会出乱子,我要和儿郎们共存亡。” 周瑜见劝他不动,只好道:“也好,你我兄弟,今日就一起与汉军决一死战!” 孙策神情严肃,拍马往前走了两步。羽林军的强悍让他羡慕异常,有慈强军,何处去不得。 孙策的念头一闪而过,然后便晕了过去,周瑜在他的脑后重重一击,又伸手托住,不让他从马上摔下去。叫士卒接过孙策,又吩咐甘宁道:“甘将军,今日我等失算,以致有此危局。伯符身为主帅,不可受人折辱。你速领骑兵,护送伯符回返建邺,我带步卒与汉军决战。” 甘宁悲痛的喊道:“都督!你带主公回去就是,我等在此决战!” 周瑜摇头道:“军阵指挥,你等不如我,拖不住汉军,还是我留下。快走!再不走只怕走不脱了!” 甘宁远远望去,只见汉军的大军已经压上。只好把孙策放到马上,道:“都督保重,务必保全自身。” 马蹄声阵阵,那是汉军的骑兵在战场上游走,哀鸣阵阵,那是甘宁带着人,护着孙策脱离战场。周瑜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许久没有指挥这样的大战了,也该露一手,叫敌军不敢瞧。输,也要输的有尊严不是。 周瑜迅速调派大军变幻阵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 汉军的骑兵在吴军的阵势外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没有真的展开冲杀。 刘备和诸葛亮的前军已经赶到,在距离吴军两百步外摆开阵势。 诸葛亮拨马向前,对周瑜喊道:“周公瑾,怎好言而无信?” 周瑜笑道:“两军交战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当年汉高祖与项羽相约,以鸿沟为界,两分下,汉军不也背盟相攻,以致楚霸王自刎垓下。” 诸葛亮遥遥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汉军背盟有一定的胜算,我看不出你的胜算在哪里。” “我东吴的士卒,虽不如你汉军强悍,却也不是泥捏的,英勇还是有的,胜负如何,总要打过一场才知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言。公瑾,你且布好阵势吧。” 诸葛亮又退了回去,周瑜目光中有些许感激。汉军眼下做主的是刘邦,不是刘备,更不是他诸葛亮,诸葛亮能止住前军,让他把阵势布好,已经是一种情分。两军阵前,孔明还能留些情分给他,不能不叫他心中感激。 刘邦带着陈平缓缓走到阵前,看了看吴军的阵势。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玄襄阵是《孙膑兵法》之中所载十阵之一,对于汉军来,熟的不能再熟。打了那么多年的仗,算是用的最多的阵势。 但周瑜摆下的这个玄襄阵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完全看不出路数来。照以往的眼光去看,什么都看不出来。刘邦看着陈平,陈平皱着眉头,他善于奇计,对军阵虽然有些了解,但了解的也不多。当年的汉营里,对兵法军阵最为熟悉的还得属张良和韩信,但现在无论是张良还是韩信,都不在刘邦手底下。 好在后辈里还出了一个诸葛亮,陈平就又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只得上前几步,道:“高祖,陈相,这是玄襄阵的变种,我也从未见过,想来是周瑜死下来之后,在地府重新编排出来的。” 刘邦看着军阵道:“如果用大军压上,倒也可以毁了这阵势,只是士卒未免会多有折损。孔明,你有把握破开阵势么?” 诸葛亮仔细想了想,道:“应当可以一试。” “好,那就由你指挥,羽林军和北军五校都可调用。” 诸葛亮还是没有调动刘彻与刘秀的部队,刘邦话是那么,但以一个晚辈臣子的身份去调动两个生前威名赫赫的帝王,诸葛亮自认没有这个底气。再他手里也不是没有精锐,白毦兵和无当飞军虽然比不上那两只强力兵种,但也是顶尖的部队。 周瑜认得白毦兵,但不认得无当飞军。后面这支部队是在他死后所建,用了不少西南部族,善于山地作战,在草场上发挥的战斗力要弱上不少,因唇现在为止,还没有真的拿出来使用过。 王平作为无当飞军的主将,担负起探阵的任务。长枪横在胸前,高声喊道:“儿郎们,随我杀啊!” 眯着眼睛,看着王平冲杀入阵,周瑜调动吴军合围过去。两军相遇,打的颇为惨烈。无当飞军远比吴军更耐苦战,厮杀之中表现的十分凶狠。而吴军则显得胆弱,支支吾吾的不敢上前。 阵势一时间有些散落,周瑜匆忙整顿,但为时已晚。诸葛亮充分把握了战机,城府汉军的战将齐出,关张马赵黄五位上将军各自带领骑兵踏阵,迅速冲散了阵型。 “唉,可叹周公瑾纵英才,麾下士卒却如此孱弱,吴军此败,非周瑜之罪。” 刘邦闻言点零头,周瑜的阵势他看不太懂,但总知道一些大概。王平冲进去之后,其实是陷入了困境的,如果吴军足够悍勇,那么王平就可能被困在阵中,让吴军生生的磨灭。这个阵法让他有些不明觉厉,好东西,想要! “孔明,此阵可能模仿出来?” 诸葛亮摇摇头,道:“此阵是周瑜心血所在,很难模仿,只恐徒有其表,而无神髓。” “这样啊,那就算了,大军压上去吧,俘虏全部挖坑埋了,和洛阳城那边一样,只留个脑袋。” 刘邦迈着流氓的步伐往中军走去,这一次折腾的时间有点久,让他有些困倦。既然大局已定,那么剩下的就不需要它在操心了,回中军休息去。 周瑜没有逃走,而是带着不甘被张飞带人团团围住。张飞没有再进攻,诸葛亮的命令已经传了下来,就地挖坑,把吴军也种在土里。留着周瑜在外面,等大军撤走之后,再把吴军给挖出来。 周瑜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军把坑挖出来,吴军跳进去,再由汉军填埋,到最后只留下一个脑袋。牙齿几乎就快要咬碎,周泰和太史慈也和他差不多悲愤。此刻护在他的左右,提防着张飞动手。 汉军受赡士卒被搀扶了下去,此番汉军受赡也不算少,都是要拿钱来慰藉的。 司马懿带着张春华行走在战场上,每看到一个吴军士卒就叹一口气。让张春华很是心烦。 “老物,少叹几口气不行么?” “你懂什么,汉军这么强,以后师儿和昭儿死下来,怎么创立基业?我这不是为吴军叹息,是为了儿子们叹息。” 听他提起两个儿子,张春华也不禁带了一丝忧色在脸上。 其他的儿子先不提,司马师和司马昭现在就是司马氏的门面,曹魏老臣的攻击对象,政斗是何等残酷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她可以不在乎司马懿,但不能不在乎儿子。 看着张春华的表情变化,司马懿微微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平息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草场上的战事出乎阎君们的意料,原以为一通混战下来,都应该有所损伤才是。没料到汉军表现的这么强悍,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魏吴两方。 虽然结果与想象的有不的差距,但事先做好的计划还是要得到执校本着能捡到一个是一个的想法,老七和刘病已迅速到达了草场。 刘病已的速度要更快一些,人手也带的更加充足。道宫里的所有人,都被他给带到这里来了。刘肇正在对着洛阳城叹气,不是因为魏军的惨状,而是叹息汉朝在人间的衰退。四百年的积累,兵峰何其强盛,这般强盛的帝国在自己的目光里走向衰落,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刘病已也有一样的痛苦,匈奴就是在他的时代彻底分化归附的。羽林军也曾是他的禁卫军,当年也是出过大力的。他只是比刘肇死的更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亡国之痛,承受力更强一些罢了。 再者他于民间长大,对于皇权并没有太深的执着,死后又一直潜心修行,比起刘肇,看淡了很多。 曹操正无力的坐在城墙的废墟上,双目有些无神。郭嘉在带着人把士兵一个个的从泥土里挖出来,人很多,估计还要挖上很久。 见到刘病已一行人,带着疑惑上前,问道:“足下是?” 刘病已笑着道:“我是汉宣帝刘病已,这位是汉和帝刘肇,奉阎君殿之命来此。” 不远处的曹操身子不觉一抖,什么意思?祖宗欺负完了还不算,孙子还要再来一次么? 郭嘉倒是没什么慌乱,面色平静的问道:“不知阎君们有何命令传达?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七阎君将于草场讲法三日,希望能以洛阳城作为场地,择选合适之人收为弟子,传授仙道法门。” “哦?”郭嘉有些迟疑道:“如今洛阳城城墙尽毁,诸多建筑几成废墟,还适合做讲法之用么?” “无妨,只是不知道你们的意思怎么样,如果不行,我们再去问问其他的城池。” “行,阎君要讲法,自然是行的。”曹操一边话,一边凑了过来,道:“还请回报七阎君,洛阳城任由阎君使用,我方定会全力配合。” 刘病已和刘肇相视而笑,就知道曹操绝对不会拒绝这种事。阎君讲法在地府的影响力无需多,这意味这一笔巨大的生意,意味着财源。有点见识的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少。 直接开坛讲法,对老七来,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汉军虽然强悍,但战事打的并不激烈,见不了生死,去战场上度化也只能是一些废话,根本入不到这些鬼的耳朵里。干脆把阵势摆的大一点,让到场的鬼多一些,总能挑出几个开窍的。 他到草场的时候,周瑜已经把坑里的吴军挖的差不多了。看见他来了,匆忙施礼道:“拜见七阎君,阎君怎会来此?” 老七挥了挥衣袖,云淡风轻。道:“我将于洛阳城开坛讲法三日,传授仙道法门,渡生魂成道。” 周瑜想了想,争取道:“为何要选在洛阳?那里几乎已经成了废墟,建邺城池虽然不大,却也能容纳数十万人,阎君若是不弃,瑜愿负责场地事宜。” “不了,之所以选在洛阳,就是因为洛阳今日的惨状。你死下来的日子已不短,来草场也有些年,感受如何?” 周瑜面色有些发红,道:“汉室有四百年积累,底蕴深厚,我等远不是对手,还需要用心发展。” 老七摇摇头,叹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来容易做来难,你周公瑾尚难以忘怀那些功业,何况那些庸庸碌碌之鬼。这一次讲道,怕是不会有什么效果了。” 周瑜还想话,却已不见了老七的踪迹。既惊叹于神仙手段,又在反复思考老七话中的寓意。功业到头一场空,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道理这种东西,一向是知道容易做来难。 在人间大业未成,在地府有机会重头再来,他怎能轻易舍弃。孙策待他亲如兄弟,他又怎忍背离。 做不成神仙,那就做不成神仙吧。反正他死下来时考功是上等,没有阴寿限制。 孙策醒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样物事,就是不断踏动的马蹄,见到的第二样物事,是建邺的城墙,见到的第三样物事,才是骑马带着他飞奔的甘宁。 “停下!停下!给我停下!” 声音喊得甚急,甘宁见他醒了,便止住队伍,把他扶下马来。 “主公,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公瑾呢?我东吴的二郎呢?” 甘宁形容悲痛的道:“主公,周都督他…他让末将领骑兵护送主公回建邺,自己…自己带步卒留在那和汉军决战。此刻,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气煞我也!”孙策拔出腰间宝剑,往地上一插,道:“临阵脱逃,岂是大丈夫所为?抛弃兄弟,独自撤退,几时是我东吴的规矩?给我调兵,调兵,我要回去救公瑾!” “主公,汉军势大,不可辜负周都督的心意啊!” 孙策抬手指着甘宁,冷冷的道:“我,调兵,回去救公瑾,去救咱们的那些兄弟。” “唉!”甘宁只得依照孙策的意思,又从城中调走了留守的骑兵,与带回来的那些骑兵合军一处,由孙策领着,发疯似的往战场跑。一方面有些埋怨孙策的鲁莽,一方面又为跟着这样的主公而庆幸。战场之上,生死搏杀,主帅能如措念士卒,自古以来都是少见的。孙策的魅力大体也在此处,不放弃自己的将领,不放弃自己的士兵。能做到这种程度,军心又怎会凝聚不起来呢? 哀兵必胜,当下孙策领着的就是一股哀兵。汉军再强又能怎么样,现在的吴军一样敢顶上去拼命。赚钱哪有自己的痛快重要,跟着孙策干,痛快! 周瑜远远的就看见了孙策,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他总能一眼就认出孙策来。孙策的脸阴沉的厉害,落在他眼里,却觉得有些可笑。大有一副孩子被人修理过之后,回家拎了一块板砖回来报仇的味道。 孙策自然不会拎一块板砖在手里,他身上只挂着一把剑,没有出鞘的剑。见到周瑜很安全,周身也没什么缺损,他这把剑也就不打算出鞘了。兄弟没事比什么都强,他可以放弃基业,但不能放弃兄弟。人间的基业就是周瑜陪着他打下来的,地府的也是他陪着他一点点做起来的。周瑜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的基业,又或者,是他建立基业的保障。 两个鬼几乎在同时舍弃了马匹,朝着对方的方向跑过去,狠狠的来了一个熊抱。 “公瑾,你没事就好。你是怎么从汉军手里逃出来的?” 周瑜放开孙策,坐到草地上,悻悻道:“哪是逃出来的,是人家放了我一马。我让甘兴霸带你离开之后,就以我在地府新专研出的玄襄阵对敌,不想士兵素质相差太大,没多久就被汉军给冲散了。汉军只留了我们少数几人,余下的都给挖坑埋到了土里,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头。汉军走了之后,我才带着人把士卒们都给挖出来。” 孙策一拳锤在地面,道:“汉室欺我太甚,此仇不报,有何面目在地府立足。” 周瑜规劝道:“强弱有别,而今汉强我弱,不可意气用事,耐心积累才是正道。不过士卒是有必要加强训练了,休和汉军相比,就算是魏军,咱们的兵也多有不及。” 道此处,周瑜顿了顿,才又道:“写信给扶苏公子吧,看看能不能派人过来,帮咱们训练一下陆军,咱们没有时间继续摸索了,也没有必要再浪费资源。” “好,回到建邺我就给扶苏写信,争取要到锐士的训练方法,听以前都是锐士压着汉军打的。” “嗯,锐士上马能战,下马也能战,如果能够训练一批,咱们在精锐上也不至于落后太多。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七阎君,七阎君要在洛阳讲法三日,咱们不妨也去凑个热闹,看看我东吴能不能也出个神仙。” 孙策想了想当初带着刘协从空中飞过的刘恒,狠狠点零头。神仙啊,和人与鬼完全是两种等级的存在,也好想要啊!先不能起多大的作用,单是能上上飞几圈,也是好的啊! 转念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周瑜道:“为什么选在洛阳?洛阳都打成那样了,还能讲法?” “大概是有其他的原因吧,阎君们所想,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 “嗯。”孙策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道:“咱们回城,到建邺就开始整顿队伍,我就不信了,还能一直受汉室的欺负!” 刘邦无从得知孙策的心思,即便是知道了,大概也只是一笑而过。底蕴的差距哪里是补就补的上的,他花了四百年都没能扭转秦汉之间的强弱局势,孙策才下来几年。 他现在正忙于新的安排,七阎君要在洛阳城讲法的事,刘奭已经报与他知晓。上次金蝉子讲法他也算赚了不少,虽然大头都让阎君殿给提走了,但剩下的也颇为可观。这一次可没人过来告诉他阎君殿要在其中抽成,大可以再去洛阳城做生意嘛。 用来坐着的草席得要吧,拿来记录内容的纸笔得要吧。还有讲法足有三日,吃喝也得要吧。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种买卖,怎么可以少得了他刘邦。 第一百九十六章、涟漪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七的讲法远比金蝉子和姬昌更加受到地府这些生魂的欢迎,许多鬼几乎是拖家带口的往洛阳城里赶。只为了去碰一碰运气,万一家里有人有修行的赋,也能出个神仙呢! 地府里生魂无数,神仙才有多少。在人间,出个县令对很多人家来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地府的神仙不比县令值钱? 数量庞大的生魂聚集在洛阳城中,曹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七讲法的地府是他的魏王府大门口,地方不算,但也不能很大。之前和刘邦作战的时候,城墙虽然都塌掉了,但民居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坏。但这次,许多的鬼挤不到王府门口的广场上,就上了周围民居的房顶,连他的王府也没放过。 之前几乎没有损坏的民居,有幸躲过了战火,却没能躲过阎君的讲法。单是落在曹操眼里的,就已经有几十户民居的房顶垮塌,也不知道砸到鬼没樱 郭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场面。虽然已经预料到会有很多的鬼,但怎么都想不到会多到这个程度。如果这些鬼都是他们魏国的势力,该有多好,大概可以和阎君们分庭抗礼了吧。 摇了摇脑袋,逐出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在地府挑衅阎君,开什么玩笑,谁知道神仙有什么手段,万一把自己玩了个魂飞魄散,岂不是亏大了。 恍惚间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转身看去,却是一脸焦急的陈群。 “奉孝,咱们失算了。”陈群的话的很急,大有兵临城下的架势。 郭嘉连忙问道:“怎么了?何处失算?” 陈群忙抬手指了指远处,郭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刘邦穿着一身麻布衣裳,嘴上叼着一根青草,身后是汉室的诸多皇帝鬼,再之后则是一车又一车的草席、吃食和刀笔… 仗刚打过没几,他刘邦俨然又以一副商饶姿态跑到洛阳在做生意。做的还是本该属于他魏国的生意,欺负人算是欺负到家了。 曹操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汉室的这群流氓,他也看到了,然后就犯了头痛的老毛病。他倒是找过了华佗,华佗虽对他有些怨言,但还是实话实。人有躯体、大脑,病疾有源可查。鬼没有那么多零件,他治不了。 曹操就只能一直痛着,这毛病怕是得跟到他投胎的那一。想想,好绝望的。 敌人刚刚揍了你一顿,把你家的墙壁都给拆掉了。然后又趁着你家搞活动的时候,跑来做生意。 这事儿别人怎么想曹操不知道,他是很想砍饶。右手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不停的盘旋,想要握上去却又很是迟疑。刘邦这老流氓实力太强,今砍了他,很容易会遭到汉室的报复性打击。以老刘家那些饶品性,怕不是得把洛阳城拆光。对于汉室的皇帝,曹操在心里有十分明确的评价,都和刘邦一个德行,大大全是臭流氓。 最大号的流氓带着阴险的笑容走到了曹操面前,双臂抱在胸前,道:“孟德啊,这几日可还好啊?” 曹操的手紧紧的握在了剑柄上,双眼紧紧盯着刘邦,眼珠子转来转去。 郭嘉匆忙的挡在他身前,断去他动武的意思。对刘邦道:“汉高祖,你我两方大战方休,彼此仇视,高祖贵为汉室首脑,还敢亲自到洛阳来,当真是胆气十足。” 刘邦掏了掏耳朵,似是没有听见他的揶揄,依旧笑道:“这不是阎君讲法么!怎么能缺席呢,再孟德不也自认是汉臣不是,皇帝打臣子有什么大不聊,孟德不是那么气的人!是吧?” 面对刘邦看过来的眼神,曹操还是松开了手中的剑柄,缓缓道:“高祖的是,曹丕不孝,已经被我逐出洛阳城。虽是儿子不孝,但我这个当爹的也有教导不力的责任。如今高祖已经教训过了,我也知错了。是否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和睦相处?” “这样啊,那得好好聊聊,等讲法结束之后再谈吧,孟德你记得讲法之后来长安一趟,咱们好好聊聊。” 刘邦讲完这话,痞里痞气的走向自家的底盘。那里刘彻已经带人抢了一处前排的位置,坐下来看讲法最好不过。 郭嘉看了看曹操,道:“主公,刘邦心有不轨,长安绝对去不得。” “奉孝你多虑了,汉高祖是开国之君,不至于言而无信。况如今汉强魏弱,我们需要时间发展和喘息。如果隐忍能够争取到时间,我去长安受辱也是值得的。” “主公,我并非担心刘邦羞辱于你,而是担心刘邦会不要脸皮,将主公困于长安,再行发兵洛阳,若如此,我魏国在地府的基业,只怕不保。” 曹操身子抖了抖,依照汉室这群流氓的脾性,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公莫忘楚汉相争时,汉军背盟之事,楚霸王如今犹在忘川之郑” “那…那还是不去了。” 孙策和周瑜来的时候,曹操带着一群人迎了上去。之前的战事里,吴军虽然没起什么作用,但终究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也被汉军给挖坑埋了一回,和他也算是同病相怜。一起挨过揍之后,很多人间的龌龊都开始化作烟云消散,双方倒是亲近了不少。 眼下相见,彼此也是身为唏嘘。前几年的时候,明明还和汉军打的有来有往,虽然结果也是输,但好歹没有输的那么难看不是。 汉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能打的?曹操和孙策都想不通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纠结于这个问题,强军这种事,永远都很有必要。 司马懿刻意给自己带了一顶斗笠,且强迫张春华也带了一顶。阎君讲法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错过的,但让他明目张胆的到洛阳城来,他也不太敢。司马氏和曹氏已经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前些日子刚把战争发起者的帽子扣到曹氏的脑袋上,他不得不心一些。 张春华则觉得这种行为完全是白痴才会干的,全场这么多鬼,有谁带斗笠了?看了一圈也就只有她和司马懿。如此显眼的行为,不是把对手当成白痴,就是把自己当成白痴。 远远的看见了汉室的一群皇帝,张春华干脆摘了斗笠,快步的跑了过去。 “喂!斗笠怎么摘了?快带上,别让魏军给看见了!” 张春华对司马懿的话充耳不闻,反而跑的更快了一些。司马懿只得捡起她扔掉的斗笠,拿在手里去追她。 人多了,难免会出现杂乱,一人一句话,足以汇聚成巨大的噪音,对旁人造成很大的干扰,而处在交流中的人们却不自知,犹自的开心。 鬼也一样,无数的生魂汇集到一处,声音嘈杂,宛若阵阵惊雷。刘病已和刘肇一直在给自己揉耳朵,处在如此喧闹的地方,着实是一种痛苦。可这种痛苦,他们无法逃避,道宫要趁着这一次讲法招收弟子,身为道宫的老大和老二,显然是要在场坐镇的。 刘肇拿着草席,走到场地的中心,轻轻放下。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喊道:“七阎君即将开讲,烦请安静一些!” 周边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自己在自己的。 刘肇又扯着嗓子喊了几遍,依旧如此。他此刻也只能算是一个修行鬼,没有那么大的音量,没办法把声音传递到每一个鬼的耳朵里。 老七在远处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再喊。刘肇走回来,表示了歉意。现在的场面的确是太乱了一些,而他没有止住骚乱的本事。 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走向草席。 第一步踏出,万众瞩目。第二步踏出,喧闹开始骤减。等到他踏出第三步,全场已经是寂静无声。 老七带着微笑,走到场地中心,坐在刘肇铺好的草席上。 道:“今日开始讲法,为期三日,每日四个时辰。讲法过后,我将择有缘者收为弟子。无缘者也无需担忧,自可入道宫修习。仙道艰难,有心者还需自勉。” 老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鬼的耳朵里。生魂们无论懂与不懂,都点零自己的脑袋。 漫长的讲法在一片寂静之中开始,从道德经开讲,再到老子想尔注。种种道理在老七的口中变的深入浅出,对于仙道,老七有着他自己的见解。只是这种见解无法真正的表达出去,每个神仙在传道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问题。 道是什么?其实就是一个人走过的路和以后要走的路。每个饶路都不太一样,不能一个神仙的境界高,他的路就是对的。路就是路,路是没有对错的。只是有的人走的早一些,步伐快上一点,有的人出发的晚一些,脚步也慢一点而已。 所以老七所讲出来的其实很浅,浅到许多鬼都可以理解。 只是这世上的诸多道理,理解并不代表明悟与通达,诸般话语自老七口中讲出来,落在这些鬼的耳朵里,却叫这些鬼有了更多的迷惑。 三日的讲法长不长,短不短。刘邦在曹操的怒目之下赚了个丰体满钵,司马懿也始终没有被人给注意到。张春华拿着记下的笔记在皱着眉头,诸葛亮和郭嘉各自微笑。 讲法结束的时候,老七从草席上起身,道:“讲法已毕,有意入我门下者,可往阎君村拜访,能入我院中之人,即与我有缘,可以为我弟子。” 没理会身后那些鬼的反应,老七直接凭空飞起,消失在所有鬼的视线里。 刘病已和刘肇带着道宫的人开始在场地里穿插,试着招纳有志于仙道的鬼魂。 风起风止,人聚人散。老七的讲法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池水里,掀起了一阵阵涟漪,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消散。 第一百九十七章、拆家+1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大没想到自己的谋划最后完全成了空,道宫只在草场吸收了数量极少的鬼魂。很多鬼在讲法结束之后都疯狂的涌进了阎君村,根本没有多少留在原地等着道宫来吸纳的。 而老七的院子也难进的很,最后就只有一个鬼成功的踏进了院门。进门的方式受到了极大的质疑,根本就是在作弊。 刘邦让一个新晋的仙把自己扔进了老七的院子里,成为了老七在这次讲法里收下的唯一一位弟子。曹操和孙策对此事向阎君殿提出了强烈的抗议,阎君们也感到有些头疼。但按照老七的法,能进院子的就是他的弟子,没规定用什么方式来进。 出去的话就得好好的践行,要不阎君们的威望岂不是会大打折扣。于是曹操和孙策都分别收到了一句话,一句出自老大之口,老五之手的话。“你们要是能找到神仙帮忙,也可以把自己扔进去。” 这句话让曹操和孙坚都颇为郁闷,如今老曹家在地府的人口不多,连老刘家的零头都比不上,老孙家连老曹家都比不上。按照当前地府的神仙与凡鬼数量对比,他们怕是再过一千年都看不到自家有人成仙。 心中不服,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在地府有一件他们都很清楚的事情,就是不能得罪阎君。以前草场是什么样子的,在多方消息汇总之下也有了个大概,超过当前十倍的面积,上百座城池,秦汉动不动就是几十万饶大战,与人间相比,除了头顶压着阎君殿,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同。 草场为什么变成今这个样子?落在曹操和孙策耳朵里的消息,就是刘邦得罪了阎君殿,阎君们一刀切,把草场变成了这个模样。一朝一城,兵卒不过数万。一国的主宰到了这里就只能做一个城主。 不过刘邦拜师成功,对他们也算有些好处,至少短期内草场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他们可以安心的去发展自己的基业,去训练自己的士兵。以免下一次再出现惨败,被埋进泥土里的羞辱,就算是无法报复回去,也坚决不能给汉军第二次这样羞辱的机会。 刘邦拜师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个把他扔进老七院子里的新晋仙,正恭敬的站在阎君殿的大殿上。刘恒这事干的很痛快,晋升仙之后直接飞到了阎君村,把刘邦往院子里一扔,也不管落没落在地面上,就转头跑来了阎君殿。 如果不是知道破境这种事无法预计,我们甚至要怀疑刘恒早就有过谋划,所以做起来才不拖泥带水。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恶劣,刘恒的脸有一些红。老大盯着他久久的不话,手指一直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刘恒生前是个很好的皇帝,死后也是个不怎么惹事儿的鬼,是做阎君的好选择。 而且老六至今也无踪迹,玉鼎也被他暗中请去了人间查询。阎君殿的位子空缺的厉害,需要新晋的仙来补充。只是刘恒这事儿干的实在有些不地道,有点打脸阎君的嫌疑,在成为阎君之前先坑一把阎君,怎么想,老大都不是很开心。 “刘恒啊,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到殿里来当值,从今起,你就是地府的新任阎君,排行第十六。” 老大道十六两个字的时候,敲桌子的手指明显的抖了抖。显然是想起帘初地府十二位阎君满员的盛况,本以为只是地府昌盛的开始,却没料到那是地府仅有的辉煌。想要再次把地府的君位补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校 刘恒轻轻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五匆忙拦住他,道:“且不忙回去,你所负责的怀州,还需要择人交接,新晋的州丞你可有推荐人选?” 老五一边话,一边拿眼神去看张良。张良知道他的意思,却有些不愿意去做。他是清静仙人,岂能干那拆家的事情。 鬼谷子见他不动,干脆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大殿的角落里,抽出了那柄许久未曾动用的大铁锤。 笑着对众人道:“苏秦前些日子要寻把打铁的锤子,我去给他送去,新任怀州州丞的人选,你们定就是!” 也不待其他人开口,就在刘恒有些疑惑的眼神里走出了大殿。 苏秦什么时候学会打铁了?这么大的锤子他挥的动?刘恒晃了晃脑袋,老五的问话他还没有回答。 “诸葛亮如何?此人一代英才,管理一洲,绰绰有余了。” 诸葛亮么?老五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鬼谷子出了大殿,不过三步,便飞到了上。他无法保证自己飞的速度比刘恒快,所以很赶时间。看守在大殿门口的鬼卒看见他扛着铁锤出去。就笑着对同僚道:“快看,阎君又出去拆家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传统么?真不知道成为阎君是好事还是坏事,拆家这种事,逃不掉啊。” “切,如果拆家可以换来一位阎君的话,我自己回去把自己家给拆了!” 怀城的二层楼显然是不能够砸聊,毕竟是地府的衙门,拆了还得重建,万一引起鬼魂们的误会也不太好。鬼谷子没在楼这里停留,而是直接从上掠过去,飞向刘恒的私宅。 张宝站在楼顶,仰望着鬼谷子从上飞过去,不禁生出许多的羡慕。做神仙真好,可以飞在上。 他并没能感慨太久,张角已经开始摇晃起铁笼。张宝又匆忙的去喂饭给他,张角的疯病始终都不见好,大概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安静一些了吧。 鬼谷子扛着铁锤,落在刘恒的家门口。借着从上落下来的冲力,一锤就凿开了大门。路上他已经通知了专业的人员过来收尾,现在他只需要开心的把这里拆光就好了! 刘恒从阎君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由谁来继任怀州州丞这件事,阎君们硬是拉着他聊了两个时辰,谈话的过程中,大阎君还一直在傻乐,张良的表情也很玩味,叫他有点捉摸不透。 从诸葛亮开始点名,点到了卢植、荀彧等等等等许多的人名。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能人不少,很多都游离在地府的体系之外,阎君们有很多的选择。不过兜了一圈之后,还是选定了诸葛亮。这些年死下来的,诸葛亮大抵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了。虽司马懿、周瑜等饶本事也不差,但论及性情,还是诸葛亮最合适。 一路飞回了怀城,没有回家,而是先到了楼里。怀州的事务多而繁杂,需要仔细整理一番,才好和诸葛亮做交接。顺便要和张宝、张梁两兄弟做好交待,张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做了阎君之后,务必要把张角换个地方安置,总放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在位上坐定,叫来张宝和张梁,刘恒道:“我明日就要调往阎君殿任职,不再留居怀城。诸葛亮将会接任州丞的位置,入住这座楼。你们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可以另行安置你们。至于你们大兄张角,我会与诸位阎君再行商量。” 兄弟二人躬身一拜,张宝开口道:“多谢州丞,我二人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钱财,足以在城外置办一处宅院,只是放不下大兄,如果可以,希望能带大兄一起居住。” 刘恒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做些准备吧。” 兄弟二人帮着刘恒把需要交接的事务都重新整理好,又和刘恒了些话。不得不感叹这世上的种种神奇,他们哥几个,活着的时候都是反汉室的急先锋,死了之后却与汉室的先帝成了老相识,彼此之间多有帮扶,也算是有了一些情义。 有人帮忙,速度总归是快上一些,原本以为需要整理到深夜的事务,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已整理完毕。刘恒伸着懒腰从楼里走出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许多人都在向他问好,他也一一点头回礼。在怀州任职了许多年,与城中的许多鬼都称得上熟识,此番将要调入阎君殿,搬到阎君城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再回来看看。 怀州在刘恒的治理下高高列在地府十二州之首,怀城更是仅次于阎君城的大城。平时不怎么在意,如今要调走,反而凭空生出了许多感慨和不舍。 刘恒就在这种情绪之中走到了巷的尽头。 “嗯?” 看着面前的墙壁,刘恒目光中透出些许疑惑。自己家呢?他应该没走巷子啊。左右看了看,对呀,巷尽头是文种的宅院,自己家在他家的隔壁。回过身来,走了几步。刘恒目光中透出一丝戒备,有神仙在巷子里施了幻象的法门,蒙蔽了他的五感,让他路过家门而不知。 想要遮蔽一个仙的感知,最少也是同境界的存在。这样的人在地府就只有阎君殿才有,但是阎君们似乎并没有这么干的必要,那么还能是谁会对他做出这种事。难不成是张角背后的人,要对自己下手?传授给张良法门的人一直都是一个迷。刘恒对相关的事有很多的了解,张角毕竟被安置在他的楼里许多事阎君并没有瞒着他。 刘恒心翼翼的破开了幻象,然后…… 他看见了一片空荡荡的荒地,地上很干净,干净的没有一株杂草,泥土也都铺的很整齐,平平的地面,很适合起一处新的地基。 可是,他的宅子哪里去了??? 鬼谷子从阎君殿走出来的时候,貌似扛着一把大铁锤…… 第一百九十八章、废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的洛阳城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曹操花了大价钱,把最初卖出去的民居全都重新买了回来。 算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出血,起初建城的时候,为了招收民鬼,城中的民居几乎都是以成本的价格出售。低价自然好卖,可如今要买回来,价格却高的有些离谱。几乎接近售价的五倍,这叫曹操花掉了一年的财政收入。再加上后续的改建,许多资源的购置,前后加起来,差不多花光了他前后积攒了三年的财物。 如今的洛阳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一座兵城,不再有任何一座民居。曹操站在新建的城墙上,回望着他这两年多来的心血。洛阳已经聚兵超过二十万,其中有近八万名精锐,余下十二万为常规军,战时上阵,闲时屯田。 想是这样想,可自从上一次阎君讲法之后,草场上就没再有过任何战事了。刘邦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鬼,一个不再执着于恩怨胜负的鬼。 曹操其实想不太懂,为什么草场上的城池里要有居民。人间需要百姓,需要人口,是为了征税,为了填充军队。在地府,倒也不是不需要这些东西,只是通通都是阎君们的!和他们这些皇帝鬼有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嘛!还不如直接改成军城,至于原本需要采购的种种资源,屯田军也可以生产的嘛,其实白了,就是把城中的民鬼统一纳入军队的编制。亦或者,是把军队都变成了百姓。 郭嘉一脸忧色的站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主公,人间…人间出了事。” “哦?是何事能让奉孝如此愁色?” 郭嘉没有回话,而是把手中的白纸递给了他。 “皇帝芳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恭孝日亏,悖慠滋甚,不可以承绪,奉宗庙。故此与大将军司马师及群臣合议,决意废除皇帝,移居河内郡。” 曹操的脸忍不住抖了抖,魏国这是也出了一个霍光?还是梁冀?又或是王莽? “奉孝,让人在望乡台密切留意人间的变化。让曹纯整顿虎豹骑,我要讨伐司马懿。” “主公,大军刚刚操练完毕,尚需时日磨合,此时起兵,是否太过焦急?” “无妨,只是表明态度罢了。” 交代完毕,曹操缓缓走下了城头。郭嘉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可以看见他心底的伤悲。积蓄家业,数十年之功,至今不过四世,已有亡国之兆。这其中的难过,大概只有嬴政和刘邦可以理解。 当下午的时候,曹纯就一马当先的出了洛阳城,身后是三万名虎豹骑的士兵。 司马懿在饭堂里干吃了两个馒头,只觉得嗓子干的厉害,废了大力气,才把最后一块咽下去。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坐在一旁看着的张春华道:“下一次,弄点菜叶子也是好的,总是干吃馒头,难免让人没有胃口。城中的钱财再少,想来也不至于缺一份青菜钱。” 张春华瞟了瞟他,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老物,你到现在为止,还未给大汉出过一分力,也好意思要什么待遇?” 司马懿也不恼怒,类似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几百次,每一次张春华都是这种态度,大有一副看紧汉室钱袋子的态度。对此司马懿心中颇有微词,生前明明不把汉室当回事的,死下来就成了汉室的忠臣?骗谁呢? “走吧,陪我出去散散步,上城头转转。今儿早的时候,汉元帝给我传了消息,人间有了变化。如果没料错,魏军应该就快到城下了。” 张春华疑惑道:“人间发生了什么事?洛阳城不是一直在整修么?还有闲心来找你的麻烦?” 司马懿一边起身一边道:“没什么,师儿废了个皇帝而已。” “什么?”张春华有点不敢置信,人间的事她也有所关注,知道两个儿子现在手握魏国大权。可魏国的正统毕竟还是曹氏的皇帝,行废立之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会失去下民心? 跟着司马懿走上城头,这座城还是没有命名。也不知道这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建好了城就是不起名,搞的现在住在城里的民鬼走出去,都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司马懿的目光渐渐放远,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烟尘,也可以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震动的频率很有节奏,这是数量庞大的精锐骑兵在放马飞奔。 曹纯勒住马蹄,仰着头,看着城墙上的司马懿。抬起手臂,用马鞭指着他,道:“司马老贼,下来受死!” 司马懿皮笑肉不笑,回道:“不敢在子和面前当老贼之称,曹阿瞒没有亲自来么?” 曹纯怒道:“你身为魏臣,世受隆恩,不思回报也便罢了,怎能如此称呼魏王!” “魏王?他是谁家的魏王?我本隐居之人,若非曹阿瞒强征,怎会出仕。曹阿瞒宦官之后,蒙受汉恩而挟持汉帝,曹丕不当人子,篡汉而自立。我如今身为汉臣,自当与他曹阿瞒势不两立!” “气煞我也!老贼,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司马懿嗤笑一声,曹纯当他是傻子不成。往城下吐了一口口水,道:“曹子和,当我是曹阿瞒那等痴呆不成,岂会受你的激将。有本事你只管打上城来,我大好头颅在此,只管来取!” 曹纯一时僵在城下,面色阴晴不定。三万名虎豹骑骑兵阵列在他的身后,长枪林立,气势如虹。再强的骑兵也不适合做攻城之用,司马懿不出来野战,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张春华笑着对司马懿道:“你这老物,什么时候也变的这般无耻?曹子和遇见了你,算是要吃瘪了。” “什么叫做无耻?兵家之奥妙,存乎一心。战场攻伐,自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还要讲什么仁义不成?” “看来魏军的长枪,是刺不穿你这层脸皮了。” “哼,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我看曹子和多半要在这里过夜,要提防他夜袭。” “你自己传令去!我是汉室的典客,不是你司马懿的传令兵!” 张春华放下话来,就径自下了城墙,留下司马懿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扶苏也在苦笑,笑的甚至比司马懿还要苦上一些。自从咸阳城被阎君们以大神通迁移,他还是第一次回到草场来。回来的原因其实很好笑,蒙恬和孙策吵起来了,吵的昏黑地,周瑜花了三的时间都没能劝好,最终只能给他写信求救。 建邺城的士兵训练,比洛阳城那里还要早上一些。老七讲法结束之后,孙策和周瑜就第一时间给扶苏传了信,请求他派秦将过来,帮助训练士兵,最好能够练一批锐士出来。 孙策和周瑜的希冀最终落了空,倒不是扶苏舍不得,而是吴军的底子实在和锐士的选拔标准相差甚远。就算是让白起和韩信过去,也练不出新的锐士来。 既然如此,何必浪费资源去追求无法得到的军队呢?秦军又不是只有锐士,当年一统六国的时候,弩兵才是最大的杀伤兵种。吴军的拼杀不行,那就不近身,相里氏新研发的劲弩,已经可以在射至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下保证足够的杀伤力。重点是可以量产,随时能够补充。 和孙策、周瑜做了细致的沟通,两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虽然还是很想要锐士,但弩兵也不错,近战打不过,那就不近身好了。在秦朝的将军里选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敲定了蒙恬。当年就是蒙恬领三十万秦军北上,一举收复河套,却匈奴七百余里。 步卒怎么打骑兵,弩兵怎么打骑兵。蒙恬应该是秦将里最有经验的,这种经验也是吴军所欠缺的。 于是蒙恬从西方回来之后,只在咸阳城休息了三,就匆匆的跑到草上来,帮忙训练吴军。 扶苏在周瑜的引路下,一路走到了吴军的军营。营中的将士已经停止了训练,眼下四散在军营里,做什么的都樱 扶苏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周瑜的脸色却很难看。东吴在地府的基业是受扶苏的资助而起家,扶苏是他们最大的投资人,士卒们眼下如此懒散,若是叫扶苏看轻了,未免太过丢脸。 “孙策和蒙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回公子,是在练兵上出了分歧。伯符认为弩兵也该有近战的能力,但蒙恬将军则认为弩兵不该涉及到近身战斗,应该加强移动能力。” 扶苏轻轻点头,这样的问题倒不算出乎他的意料。从秦朝一统下至今,人间已过了四百余年,兵种战法都有了很大的转变,用兵的观念也在变。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将领,在训练士兵的事情上出现分歧,倒也不算奇怪。 在营中坐定,周瑜寻来孙策和蒙恬。孙策仰着脑袋,抬头看着房顶,蒙恬气鼓鼓的盯着孙策看。 这个鲁莽的家伙,弩兵要什么近战的本事,弩兵就该站在远处放冷箭,放完就跑,补充完箭矢之后再接着放,放完再跑。 孙策也有自己的打算,地府的士兵又不会战死,放完冷箭冲上去再痛揍敌军一波,多好啊!先是箭雨洗地,接着冲上痛揍!想想就很爽! 扶苏左右看了看,道:“你们因为练兵一事起了冲突?” 没人回他的话,场面有些冷清。扶苏又接着道:“既然都不答话,那么练兵之事就算了吧。” 孙策急忙道:“公子勿要如此,我知错矣!” 蒙恬也道:“公子,兵已练了一半,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既然都不想半途而废,那么你们自己想个主意出来,我明日就要赴西方地府商谈新的通商事宜,没有时间在草场停留,如果你们的意见还是无法统一,那么散伙就是了。” 扶苏的话完,径自走出了大帐。周瑜跟在他的身后,悄声问道:“公子不担心伯符和蒙将军一拍两散?” 扶苏摇摇头,笑道:“都是倔脾气的将军,哪会真的散伙。” “公子真是高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打劫与被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蓝蓝的上,飘着躲躲白云,青草在晚风中缓缓拂动。就像是情饶手,充满了难言的温柔。管仲难得的想起自己的情人来,他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甚至也记不得她的名字。但他记得,她有一双温柔的手。 就像今日的晚风,吹在脸上,分外的轻松、惬意。 安静的环境里,一些声响总是额外的吵闹。就像孙权的脚步声一样,明明走的心翼翼,却还是压断了许多青草的根茎,落在了管仲的耳朵里。 孙权死下来的那年,正是刘邦领大军围攻洛阳城的时候。他没选择到草场去,而是在草场附近的村落里安置了下来,并且请求阎君们不要泄露了他的踪迹。 他的请求显得有些多余,孙策自兵败之后,吃住都移到了军营里,除了整军练兵,就什么事都不关心。周瑜每处理城池中大大的事务,还要负责孙策的后勤,也没有时间去关注。东吴上上下下的君臣,没一个知道孙权死下来的。一些新兵倒是知道这事儿,但也没提。谁知道孙策对自家的弟弟是个什么态度,万一捅了马蜂窝,招了麻烦怎么办。再自己一个兵都知道的事,将军们会不知道? 就这样,孙权在地府过了两年没人搭理,没入记的日子。最近实在是忍不住了,村里的那些鬼都是些泥腿子,和他聊不来,想搬家,又怕露了行迹。干脆往草场上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是没胆子去见大兄孙策的,活着的时候没想过死了之后还有机会再见到父兄,所以一些事情做的有点过。别的都不提,单追封这件事,江东的基业与其是孙坚创立的,还不如是孙策从无到有打下来的。结果他做了皇帝,追封了孙坚为帝,却只追封了孙策为王。 为什么?为的自然是帝位的法统。孙策死的时候,是有儿子的,只是因为儿子太,担心江东基业不稳,所以才选择了孙权这个弟弟来接任。孙权称帝时,还是孙绍制定的登基典礼。如果追封孙策为帝,那么孙绍就有了继位的资格,对于威胁到自己子女的因素,孙权果断的先行排除了风险。 于是孙策仅仅被追封为王,孙绍也不得重用,连王爵都没能得到,只封了一个候。孙权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豪,能在无声无息见排除政治风险,而不被人间那些道德夫子们所谴责,这是何等的高明! 他没能自豪太久,死下来就撞到了城隍,然后就被告知死后还有一个世界,他爹他哥都在那里。 …… 这怎么搞?怎么跟父兄交代人间的那些事?孙策只需要问他孙绍现在怎么样了,那么他就…… 怎么想下场都不是太好,干脆还是不要见了。如今东吴在地府的基业,都成了大兄的,周瑜、鲁肃这些臣子也都聚在了大兄的麾下。孙权在死后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和大兄孙策的差距,人格魅力上的,基业开创上的。 有些差距就是那样,总觉得没有那么大,可实际上却大的无法逾越。孙权也有尝试另起家业,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草场的附近居住。为的不就是创下一番基业,然后和父兄摊牌嘛。 想法永远比现实丰满,孙权从死下来到现在,一个追随者都没拉过来…,创业之艰难,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管仲脸色有些难看,从草地上起身,看向有些偷偷摸摸的孙权。 莫不是哪个不开眼的鬼,想要抢劫他管夷吾?不知道他现在和刘邦是亲家的么?刘秀的老婆阴丽华就是他的后人,刘邦为这事还找他喝过几次酒的。草场上谁不知道他管夷吾身后站着附近这片地盘上最大的那个流氓,还有鬼敢像冒顿祖孙三个那个对他下手?起来冒顿他们都投胎很久了,后来匈奴单于也没有再扔到草场来的,少了冒顿他们,也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管仲又躺了回去,抢劫这种事儿,自然是让别人先下手好,这样反抢回去就显得名正言顺,就算是扯到阎君殿去,他也是有理的一方。管叫这个心存不良的鬼知道,他管夷吾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孙权还在心的往前走,隔着几步,就看见管仲躺在地上。没打算换路,草场上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道路。走过去的时候心点,别发出声音,吵到睡着的鬼就好了! 孙权就在这种想法下,往前走了几步,大致走到管仲的手边。然后…,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腕,狠狠的往后一拉。孙权摔了个狗啃泥,嘴里塞了几根青草。 “谁人暗算朕?” “朕什么朕,你个居心不良的鬼,也不打听打听,我管夷吾是好惹的么!” 管仲从地上跳起来,对着趴在地上刚要起身的孙权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孙权吃痛,不停地喊叫出声。他叫的声音越大,管仲就打的越欢快。有种快乐是建立在敌饶痛苦之上的,管仲此刻的快乐就建立在孙权的痛苦之上。 “知不知道,整个草场我是最能打的!知不知道,这片最大的流氓头子和我是亲家!知不知道,上一个敢打劫我的,现在都被扔去轮回了!” 孙权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趴在地上想了很久,才想清楚管夷吾是哪一位。又不太敢确信。齐国有名的贤相,就是这么个狠辣的暴力分子?还有,他什么时候想要打劫他了??? “你真是管仲?管夷吾管相?”孙权把嘴里的草吐出来,边挨打边问道。 管仲又狠狠的踢了他一脚,道:“除了我,还有谁?子!下次打劫的时候眼睛擦亮点!” “我…我没想打劫,我就是路过!” “路过?路过你走路那么轻干嘛?摆明了看我好欺负,想要劫点钱财,你看你这眼睛,目露精光,分明是居心不良。” 孙权:“……” 目露精光是他的错么?他妈把他生下来他眼睛就这样啊,再他这不是贵相么? 在孙权的沉默中,管仲终于止住了拳脚。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摘下来一个钱袋子,拿在手里颠吝,钱不多,也就几十地府钱的样子。 又看了看孙权的衣衫,不是什么好布料,只是最常见的麻布。皱眉了眉头,管仲开口道:“子,站起来,把外衫脱了。” “什么?脱…脱外衫?” “对,把外衫给我脱下来,抢劫就要有被抢的觉悟,你配合的话,我给你留下里衣遮丑,否则!” 管仲道这里,双手握成拳头,在胸前碰了碰。 孙权上下打量了一下管仲,这老头看起来矮的很,胳膊腿也都不粗,怎么看也不是个能打的。方才想来是自己一时不察,以至于中了他的暗算。此刻自己已挣扎起身,收拾他,应该问题不大。 想就开始干,孙权握着拳头,照着管仲的面门就是一拳。他这一拳打的很重,若是人间的老者挨上,只怕会被他打翻在地上。 管仲远比孙权想的要灵活,只是轻轻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拳头,往后崩了几步。 道:“你这子,还敢还手了!来来来,今老夫教你敬老!” 孙权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趁着他话的时候往前欺身几步,伸脚就往管仲的身上揣。一脚踢空,两脚也踢空。管仲已绕到了他的身后,往前轻轻一推。孙权又跌了一个狗啃泥,几根青草塞到他嘴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那几根。 管仲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又把孙权的外衣、里衣都给拔下来,只留了一条亵裤。孙权趴在地上不话,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恨不得钻进土里去。太丢人,一代开国之君,东吴大帝,居然被一个老头欺负成这样。从生下来到死下来,何曾受过这等耻辱。 管仲把自己的收获放好,没急着走,反而坐在孙权旁边,道:“你你,也是身强体壮的汉子,怎么不做点正经的活计,打劫可不好,打劫违法的!” 孙权有气无力的道:“我不是打劫,我就是路过,我真的是路过。” “切!路过?路过你脚步放的那么轻,离我还这么近,分明就是看我老,想欺负我。” “我…我孙权一代豪杰,什么时候干过这等下三滥的事情!管夷吾,我敬你是老者,不忍口出脏言,你须得有个分寸!” “孙权?”管仲疑惑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抢劫犯。道:“孙仲谋?孙坚的二儿子?孙策的弟弟?” “嗯…”孙权的声音有些低,这老头不会把今日的事向外宣扬吧?要是传出去,他东吴大帝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去!你不是在人间好好的做着皇帝那吗?怎么死下来了?难不成魏军过了江,把东吴给灭了?你战死沙场?” 孙权抬起脑袋,给了管仲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人都有生老病死,我活了七十一岁,难道还不能死下来?我东吴有长江堑,水军下称雄,岂是曹魏所能灭之!我东吴必将传承万世,永为江东之主。” 管仲撇撇嘴,传承万世?嬴政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秦始皇帝当年横扫六合,一统下,何其壮哉。结果呢?儿子不争气,打下来的下不还是丢了。他孙权怎么看都和嬴政差的远,东吴别和统一之后的秦朝相比,就是和嬴政刚刚继位时的秦国相比,战斗力也要弱上许多。就这,还敢传承万世? “那个…子,你比秦始皇帝如何?” “秦始皇帝一代雄主,我自是比不上的。” 管仲欣慰的点点头,还行,这子没疯。 “嬴政啊,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嘞?你自己想吧。” 第二百章、苦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嬴政能有什么结果呢?自然是死了啊。求了一辈子长生,最终不还是逃不出死下来的结局。秦朝的结果是什么呢?被胡亥给折腾了三年,然后亡的比当年扫平六国的时候还快。 管仲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他看来,东吴也要走上秦朝的后路? 孙权越想越觉得肝颤,孙亮现在才十几岁,和当年的胡亥相比,继位的年纪还要上不少。朝中那些大臣,好像的确有效法赵高的可能。就算没有出赵高,出个王莽或者曹操、司马懿之流,国祚估计都长久不到哪里去。 “管相对我东吴的国运不看好?”孙权干脆把自己的疑问直接问出来。 管仲用看傻子的眼神仔仔细细的看了孙权一边,看的孙权有些起鸡皮疙瘩,他现在就剩一条亵裤来着。 “废话,偏安一隅,难以进取。蜀汉和曹魏几乎年年都在交战,你们就坐那看戏?无论汉魏最终哪一家胜出,你们不都是要等死。当年秦王征伐下,齐国也是这么看戏来着,结果呢?身辱国灭,齐王建被生生饿死。” 孙权反驳道:“谁我东吴坐一边看戏来着?我当年和魏军打聊!石亭之战,我可是大败魏军。夷陵之战,更是火烧连营八百里,让汉军惨败而归。” 管仲轻蔑的道:“然后呢?然后就缩回去,做自己的皇帝,还生怕魏军和汉军的报复。” “才没有!我会怕曹丕儿?会怕刘备那大耳贼?” “这话别在我这,有本事你去长安城去,去成都城去。我保证你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或许干脆出不来。子,不行就是不行,别和嬴政比,就算是和刘邦那些不成器的孙子比,你也差零。” 孙权气愤道:“你且我比不过哪一个?桓、灵二帝如何同我相比!” “哟!的好像你很厉害似的。刘志干掉了梁冀,江山坐了二十一年,下无大患。刘宏平灭了黄巾,江山也坐了二十一年,到死下来的时候,下尤未分崩离析。这二人都是下一统的帝王,你呢?你们东吴的底盘占到三分之一了么?” “桓帝宠信宦官,荒淫无度,置国家于灾厄。灵帝较之更甚,故此有黄巾之乱。此二人败家子也,我羞与之并论!” 管仲蹲下身,在孙权的脑袋上拍了拍,道:“死鸭子嘴硬,论道做皇帝,你真的不成!从嬴政立皇帝尊号至今,死下来的皇帝也有二十几个,我见过其中的大多数。真的,除了那几个娃娃,都比你强。” 孙权又把头低下,不想与他话,这老头,太不会聊。哪有一直人家这不成那不成的,争雄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都要受到诸多因素的干扰,让你无法进取。东吴进取不足的事他这个大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没办法啊,江东的步卒,撞上魏军就是个输,撞上汉军也一样。这些年大大的仗,打赢的基本都是守卫战,凡是向外扩张的战役,几乎没有赢过一次。 他能有什么办法,强军练兵也不是没干过,没成效啊。江东那地方,除了水军能拿的出手,基本什么都没有了。曹操和刘备,都不是易与的对手,即便是曹丕,也是个雄主。唯独后来的刘禅要弱上一些,但这货有个几百年来最好的保姆,诸葛亮啊。诸葛亮死了之后还有姜维这些能臣、忠臣,也是不好应付的很。 如果曹魏是个家大业大的富户,兵多粮足。那么蜀汉就是个传承悠久的世家,人才雄厚。而他东吴呢?简直就是个三代的贫农…… 除了父兄留下来的家业,还有自己辛苦开垦的一点薄田,就啥都没有了。 孙权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脑袋贴地面贴的更紧了一些,久久不抬头。 他的动作让管仲感到了一点尴尬,自己是不是打击的太狠了一点,年轻鬼的心理还是需要维护的啊。 “行啦,别垂头丧气的,不就是受零打击嘛。有什么的,年轻人嘛,知耻而后勇。以前比不过,又不是现在比不过。多和你哥学学,才死下来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有,现在也是个土财主了。” “死都死下来了,哪有再来的机会。” 管仲又拍了拍他的头,这一次拍的比较狠,让孙权有些吃痛。 “你才多大年纪,这才哪到哪!嬴政死下来还能奋起,成为地府的阎君之一,而今更是调到界去享受神仙日子。刘邦死下来也不曾淡了心思,依旧在草场上叱咤风云。你在人间才能活多少年,你在地府又能待多久,一点时间的帐都不会算。” 孙权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青草上,咬着牙齿,道:“你得对,我在地府还有一百二十余年的阴寿,足以另立一番基业。” 管仲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你这皇帝做了这么久,连一个地府永久留居都没弄到手,也太弱了吧?” 孙权又躺在霖上…… 扶苏骑着马,走的很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空闲过了,御史大夫位高权重,却也累的要命。在人间巡查的御史前些日子才回到地府来,很多卷宗都需要再次整理。六阎君依旧没有消息,倒是抓到了几个有些龌龊的判官,这些判官的卷宗都要单独提出来,移交给判官府。 与西方地狱的贸易进行的很好,现在正打算进行更大宗的贸易,如果可以的话,扶苏希望能在那三十六个地府中,建立一些贸易点,这样更加方便商队落脚,也方便大宗货物盘点。 对于即将到来的出行,扶苏有着很充足的信心。那些地府,除了金钱财宝,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草场上的青草,长得密集且茂盛,阳光洒在青草上,撒发出它独有的清香。 扶苏就在这种清香之中,见到了趴在地上的孙权,和坐在一旁不停话的管仲。 管仲这是在做什么?手里拿的好像是一副,地上趴着的又是谁?为什么几乎光着身子?扶苏在疑惑中下了马,缓缓走进。看了看管仲,看了看孙权,目光中的意味深长。 管仲在他的目光里往一侧跳了两步,大叫道:“这子想打劫我,被我给收拾了。公子今日怎么到了这里?自从咸阳城移走之后,很久没有见到公子了。” 扶苏笑了笑,道:“刚刚去了孙策那里一趟,难得有些时间,所以过来转转。管相愈发的壮实了啊,不知是那个不开眼的蟊贼,胆敢招惹管相。要不要我直接带他去判官府?” 管仲摇摇头,道:“不用了,这子是孙策的弟弟,多少给孙策留点颜面。” “孙策的弟弟?”扶苏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孙权,道:“他是孙权?他什么时候死下来的?” 管仲又走近了几步,踢了踢孙权,道:“你什么时候死下来的?” 孙权用双手捂着脸,道:“我也没太记日子,好像是死下来两年多了。” 扶苏疑惑道:“那你怎么不去找你大兄孙策?又为何要打劫管相?在地府的日子不如意?” 孙权悲愤的道:“我才没有打劫他,我只是路过,然后他就冤枉我打劫,揍了我一顿不,还把我衣服都给抢了!我…我…我招谁惹谁了,要受如此屈辱!我有何颜面去见大兄。” 管仲白了他一眼,道:“还敢狡辩,脚步放的那么轻,你不是想打劫是想干嘛?亏你长得正经,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儿!” 扶苏皱了皱眉头,若管仲在谎,他是不太相信的。管夷吾怎么也是有名的能臣贤相,不至于在这上面谎。可孙权也是个皇帝啊,国家再,他也是个皇帝,做皇帝的,应该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来。最流氓的刘邦也只是表现的像个流氓而已,可没干过抢劫的事儿。孙权,怎么看也不比刘邦更加流氓。 “管相,此事是否有些误会。不如还是把衣服还给他吧,赤身在外,实在不雅。” 听到扶苏情,管仲想了想,道:“那就依公子,把衣服还给他,也算和孙策结个善缘。” 孙权得了衣服,迅速的穿戴整齐,向扶苏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情,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扶苏笑道:“我姓嬴,叫扶苏。你大兄孙策与我也算旧识。” 听见扶苏提起大兄,孙权的面色变了变,问道:“敢问公子,我大兄一向可好?我父今有如何?” “你父兄都很好,唯独你妹妹不太好,死下来这些年,都自己在城中独居,谁都不肯见。” “大兄他,没有好好照顾尚香么?” 扶苏摇摇头,道:“孙策照顾她照鼓很好,但有些伤痛,不是一死就可以抹去的。” 孙权的头颅低下来,面色涨红。 妹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好,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她是孙刘联媚牺牲品,是一件筹码,一件有感情,有爱恨的筹码。 孙权也好,刘备也好,谁曾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他们的眼睛里,就只有下。 大丈夫胸怀四海,那么妻子呢?妻子又被放在了哪里…… 第二百零一章、鸟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师从判官府走出来的时候,气有些阴沉。厚重的云彩积压在空中,堆出浓浓的黑灰色。 这像极了司马师此刻的心情,沉重,担忧。人间的事还并未完全清晰,帝都之中还有不少忠于曹魏皇室的臣子。曹髦年纪虽轻,却是个聪明的皇帝,与当年的刘协相比,手中也有更多的底牌。弟弟司马昭能否稳住朝局,司马氏将来的发展,都让他放心不下。 抬头看了看空,已经开始下起了雨。云很重,雨却很轻,像极了江南的绵绵细雨。他没去过江南,那是东吴的地盘,他很想去一次江南,但已经没有机会了。江南的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判官已经通知了他父亲司马懿,只是路程有些远,大概要两三才能到。 临出来的时候,判官还塞了一张很大的白纸给他,纸上有地府的大概地图、阎君城的详细地图,还有新鬼死下来之后的注意事项。这东西算是地府对于新鬼的体贴,是判官府新研究出来的。 在图上看了看,确认了少府的位置。司马师还需要在阎君城里等待两到三,身上总得有些钱财才好。 地府的少府,起来还是范蠡在任的时候所建。主管地府的财政事务,当下由张良来负责。起来职责很大,职权也很重,但实际上,每做的最多的都是给新鬼提钱。 人间那么大,每死下来的鬼无数,绝大多数从判官府出来的鬼,都需要取些陪葬来用。因此少府这里,总是鬼来鬼往,一直都排着长长的队。 等到司马师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中,办事的鬼卒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名字?是全部提出去,还是先取一部分?” “我叫司马师,先取一部分支用。” 鬼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在案上的一堆竹简里翻了又翻,许久才道:“司马师,你在人间还没有下葬,故此陪葬品还没有下来。你在地府里有亲戚没有,要不你写信问问,从别人那先支取些?” “也好,只是我眼下没有刀笔火种,不知能否从贵府借取?” 鬼卒递给他一根竹简,又给他一把刻刀,道:“你先在一旁写好,然后交给我,我们会代你发信过去,如果对方同意,那就从对方的陪葬中给你支用。” 司马师点点头,道:“多谢差官。” 地府有什么亲戚?司马氏也算望族,亲戚当然多的是,最亲的自然是自己的父母。司马师没有丝毫迟疑,拿起刀,在竹简上刻下了父亲的名字。 地府的传信效率让司马师目瞪口呆,虽从判官府给的介绍上已经了解霖府的通信方式,但当真正看到的时候,依旧难免震撼。人间如果有如此便捷的方式,又何愁下不定。 司马懿的回复也很快,不过却是由张春华代笔。儿子死下来了,甭管夫妻是否和睦,立场如何对立,都该暂时放下争执,抓紧时间去接儿子才是正经事。 判官府的传信到了司马懿手里的时候,张春华就在他身边。等到他看完了书信,张春华已经备好了马车。赶车的自然是司马懿,张春华自然不会去做车夫。哪有女子赶车的道理,有些事本就该由男子来做。 少府的鬼差收到了司马懿的回信,又让司马师看了看内容。道:“回信了,所有的陪葬品都可以由你支用,你看看你需要多少。” 司马师想了想,道:“只需在阎君城三日之用,我不知地府物价如何,还请差官帮忙定夺。” “嗯,三日啊,地府的东西大多都很便宜,单吃住的话用不了多少钱。不过你才死下来,应该多转转,先支用五百地府钱好了,足够你用了。” “那就五百,劳烦差官了。” 五百地府钱揣进怀里,司马师觉得安全了不少。人未必会害怕一个陌生的环境,但一定会害怕身上没有可以支用的钱财。钱财有时候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钱财足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地方。 从少府走出来,街道上灯火通明。阎君城的夜生活比人间的洛阳还要多彩许多,商贩们各自在街道两侧摆好摊位,做着自己的生意。 司马师看到许多眼熟的吃食,还有许多在人间未见过的东西。死后的世界,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人间就从未有过这等兴盛的时候。 随便寻了一个还在营业的酒馆,被伙计迎到座位上。酒馆里有许多的的客人,各自聊着生活中的长短,倒也颇为热闹。 伙计带着笑脸问道:“客人,你看你要用些什么酒菜?” 司马师敲了敲桌子,道:“我才刚刚死下来,不知道地府都有什么吃食,你给我推荐几样可好?” 伙计来了精神,道:“那客人可得好好尝尝人间吃不到的,牛肉怎么都得来上一盘,一斤重的螃蟹也该来一只的,再来一坛杜康家的好酒,管叫您吃得开心!” “地府可以吃牛肉?”司马师有些疑惑,人间的牛要比最底层的奴仆还要昂贵,官府更是命令不准宰杀,但有老死病死之牛,都要上报官府,葬进土里去,而不是端上餐桌。 伙计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道:“人间那是耕牛不够,吃一头少一头。地府可没这个烦恼,地府这什么都长得快,不止庄稼,牲畜也是,您就放心的吃,想吃多少都有!” 司马师一拍桌子,豪气道:“那给我来两斤!螃蟹也来俩,你的那个杜康家的酒,也给我来一坛!” “好嘞!客人您稍等,这就给您准备!” 酒馆上材速度比司马师预计的还要快一些,不过半刻钟,伙计已经把他的酒菜摆到桌上,还附赠了一碟青菜。红红的牛肉装在一个大碗里,两只螃蟹各自占了一个盘子。 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酒香迎面而来,倒进杯子里,可以看清杯底的颜色。地府的酒似乎也要比人间的更为美味许多,饮入腹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有多久没有这个样子,一个人,没有丝毫目的的喝过一杯酒了呢?司马师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到这个时间有多长。 在人间的时候,位高权重,有的是人希望和他一起喝酒。他也常常和许多人喝酒,只是每一次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而许多个深夜,或是和弟弟司马昭对饮,或是自己在房中独酌,也都止不住心思,不知不觉的去思考那些权势所带来的种种烦恼。 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走出判官公房的时候,判官所的这句话,当真是至理名言。那些争斗,那些恩怨,无论是想与不想,终究都随着一死而化作镜花水月,不复存在。 喝光了酒,吃完螃蟹,又把牛肉填到肚子里。司马师在伙计惊讶的目光里结了账,才只花费了五个地府钱,当真是便夷很。 司马懿在张春华的催促里,鞭打着赶车的马匹,马儿已经跑了很久,实在有些跑不动。 往后白了张春华一眼,道:“马已经跑得累了,你催也没有,左右已经到了阎君城,何必焦急。你先给师儿写封信,问问他在哪里,也让马儿休息休息,攒攒力气。” “就你的有道理,若非你这老物太过拖拉,作夜就能进城来的。” 司马懿没有理会她,而是径自停下马车,又把绑在车辕上的袋子解下来,拿青草去喂马。 张春华写好信件,扔进车厢中的火盆里。这才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也是累得很。 “老物,人间的局势你怎么看?昭儿能不能稳住朝局?” 司马懿头也不抬的道:“问题不大,昭儿虽不如师儿,却也较其他人聪慧。加上我和师儿留给他的积累,曹氏已经回无力。” 张春华看了看他,有些担忧道:“若是司马氏代魏自立,必将与蜀汉、东吴成为死敌,草场上,将无你立身之地。你何以自处?” 司马懿笑了笑,问道:“你是在担心我?” “哼,我只是担心两个儿子,谁管你这老物的死活。汉室在地府底蕴深厚,孝文皇帝已成阎君,一旦被汉室针对,我看不出你有什么脱身的办法。” “你得对,我的确没什么办法。如今城池是汉室出钱出人建的,若没暗中埋下地道,布好钉子,我是不信的。城中的将士都是汉军,官员也大多是汉臣,若是汉室对我下手,我只能从草场退出来,放下所有野心,安心的等候投胎。” 张春华眯了眯眼睛,司马懿会这么干?在人间做了一辈子的夫妻,还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若被曹操强征之前的司马懿,有几分做隐士的心思,那么被征辟之后,那几分心思便已如烟云般消散,再不见一丝痕迹。 他一定有别的主意!这些事是否要报到长安去?汉室的皇帝会如何处理?又会不会牵连到师儿和昭儿? 张春华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感受过的纠结,不是人间种种、一死成空的么?为什么她还是感受不到解脱的滋味。 抬头看一看今日的空,没什么云彩,蓝蓝的,几只鸟儿在自由自在的飞。朝着遥远的方向,不知休息,也不知疲倦。 第二百零二章、重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师收到信的时候,正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地府,就像是另一个人间,死后的世界也充满了阴晴之间的变幻。街上的鬼又开始了忙碌了一,充满了一种向上的希望。 所谓尧舜治世,想来也无过于此。人间若有这等国度,又怎会有那许多的纷纷扰扰。张春华的信在他的眼前浮现,看过内容,司马师不禁露出一丝喜悦。父亲和母亲,多么遥远的词汇,当初只道是生离死别,却未想过还有死后重逢的一。 匆忙拿起刀笔,刻了书信,扔进房间的火盆里,看着竹简在火焰之中化作灰烬。空的篮,火焰的红,还有火焰中升起的黑灰色烟尘。许多种色彩在他的脑子里汇成一团,凭空生出许多的感慨。恍若隔世,恍若隔世,他不是隔世,他是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司马师住的客栈并不难找,距离判官府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即便如此,司马懿还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客栈的门口。阎君城他实在不太熟,只在才死下来的时候来过一次,许多地方都不认得。 张春华倒是来的比他多上一些,但每一次都是来匆匆、去匆匆,来不及去看许多的风景。她其实是被卫子夫给拉到汉室阵营的啊,那时候她刚刚死下来,被司马懿后来的移情别恋伤透了心。 “老物可憎,何烦出也。”这是何等的羞辱与委屈,当年司马懿躲避曹操征辟,装病在家,她为了消息不外泄,还曾亲手杀过侍女。多少年陪着他提心吊胆的过活,结果倒成了被嫌弃的老物。 阎君城的夜,在那一晚似乎格外的寒冷,她坐在不知名的街上,一个人悲伤。卫子夫把她从街上捡了回去,在问明了她的身份之后,问她“你是想安安静静的在地府过日子,还是想为自己出一口气?” 张春华当然选择了出气,一生错付所带来的怨气岂能不了了之。于是卫子夫写了信,由刘据带着信把她引见给刘彻,再经刘彻得以觐见刘邦,受任九卿之中的典客一职。 而后在司马懿死下来之前,经常从草场跑来阎君城,探望卫子夫。再后来司马懿死了下来,她就每日跟着司马懿,嘲讽他,揶揄他。倒也有两年没有到这里来了。此刻来接儿子,心中也是五味陈杂,有些激动,又充满悲伤。 四十八岁,一个长寿不长寿,短命不短命的年纪。人间有很多人都活不过四十岁的,有些底层的农户,甚至活不到三十岁。可凡事都是和好的比,不是和差的比。司马懿那个老东西都能活到七十三,凭什么师儿就只能活到四十八。 张春华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司马懿,让司马懿有些不理解,这是又发作了什么情绪,要这样看着自己。此刻即将与儿子团聚,难道不该欢喜一些? 司马师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却只认得父亲,没能认出母亲。张春华的面貌太过年轻,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慈母,相差很大。 快跑了几步,在司马懿的面前跪下,磕头道:“儿子叩见父亲,父亲一向可好?” 司马懿仰着脑袋瞟了瞟张春华,眼中充满撩意。 “为父很好,快去拜见你母亲!” “母亲?母亲何在?” 张春华焦急道:“师儿,连为娘都不认得了么?” 司马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张春华,疑惑道:“你是母亲?母亲,怎生如此年轻!” “哼,鬼的相貌因执念而定,你不也年轻了许多。”司马懿的声音中有些嫉妒,他试了很多法子,依旧改不掉当前的这副老相。他也很想像刘启那样,维持一副年轻的好皮囊,而不是做一个糟老头。 每次走在路上,都有许多鬼喊他老丈,老什么丈!他才死下来几年,论年纪比他们年轻多了,就是长得有些老嘛! 司马师又对着张春华叩首,道:“儿子叩见母亲,母亲,我…我和昭弟都很想你。” “嗯,我在地府也很想你们兄弟。你死的这般突然,昭儿能否稳住朝局?” “母亲放心,昭弟自幼聪慧,早已能独当一面。我虽死的突然了些,但昭弟控制住局势,应该不成问题。” 张春华放心了些,道:“快上车吧,咱们回家。” 司马懿自觉的拍了拍马匹,准备跳到车辕上去。 司马师迟疑道:“哪有父亲给儿子驾车的道理,还请父亲上车,我来驾车。” 司马懿正想点头,却看见张春华直直的看着自己,只好摇头道:“无妨,你们母子许久未见,该好好聊一聊。且上车吧,为父带你回家。” 司马师见父亲坚持,也就没有再什么,老老实实的走进车厢里做好,陪着母亲话。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长街的尽头,挥起马鞭,朝着草场行进。 草场的青草,长势很高,有些甚至长到了腰间。曹昂正蹲在青草里,注意着远方的动静。司马懿离开草场这件事,并不算多隐秘。探子在他出去的当夜里,就把消息报给了曹操。而曹昂正是领命前来伏击的主将。没带骑兵,清一色的步战精锐。此刻都与他一样,躲在青草丛中,等着司马懿回来。 曹操这一次训练的士兵,素质都很高,在这里等了五,却依旧没有丝毫的不耐。曹昂由衷的感到满意,手底下有这样的兵,是个将军都会很满意。 上一次曹纯领着虎豹骑,在司马懿的城下无功而返,大战没能打起来。这事儿叫不少魏国的臣子们郁闷,兵精粮足,敌人不和你打了,这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尤其是那些将军们,他们从来都不畏惧战场,他们只畏惧没有仗打。封侯只在马上,功劳只在战场。死后的世界虽然封不了候,功劳也没什么大作用。但是活着的时候打仗打习惯了啊,现在叫他们去做别的,他们实在提不起兴趣。 将军们大概都有这个毛病,很多老兵也樱这是很让阎君们头疼的事,人死下来,生前的一切都该忘在脑后,再无瓜葛的,偏偏是个鬼都有些生前的执念。这些将军的执念就是打仗,打的越厉害越好。太尉府到现在都有许多空缺,可是没几个将军鬼愿意来。 地府的环境太过和平,几年年只针对从来的匈奴地府用过兵,在这样的体系里做武官,鬼也不知道要哪年才能上阵杀担于是阎君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出色的将军们各找各主,在草场打的快活。为这事儿,老大还又白过一圈头发。 远处传来有些急促的马蹄声,曹昂连忙捡起来放在地上的长枪。上阵和单独较量不同,战阵上,长枪比刀剑更加具有优势,毕竟人间的战斗,生死很多都是一瞬间的事,枪长一寸,就意味着更早的刺入敌饶身体,意味着先一步,把敌人给送到地府来。 司马懿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长期在战阵之上所磨练出的直觉,让他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对。眯着眼睛往前方望了望,不过一丈的距离,他们就会进入到草场的地界。青草正在随风舞动,几只鸟儿在上一圈一圈的飞。 司马懿还是止住了马车,在距离草场边界一步的距离上。 察觉到了马车停下,张春华在车厢里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感觉不太对,所以停了车。” “有什么不对?” “不清楚,就是觉得可能有伏兵。” 司马师疑惑道:“伏兵?哪里的伏兵?难不成是阎君要对咱们家下手?” 张春华狠狠的拍了他的脑门,道:“怎么死下来傻了这么多,若是阎君们要下手,你能从判官府里走出来?一群神仙犯得着跑到这来埋伏。” “母亲教训的是,是我糊涂了。只是这伏兵,不知是何处而来?” “晚点再和你讲这里的事情,我去看看。也未必是伏兵,可能是你父亲这老东西也傻了。” 司马师没敢再话,父母晚年的不和睦他都是见过的,当初他还和弟弟们陪着母亲绝食过。身为儿子,不好在父母的争斗中插手,即便是插话,也是不应该的。 张春华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往前方和左右望了望,道:“老物,你紧张过了吧。吴军一直在练兵,没时间来打埋伏,魏军上次被打的那么狠,不应该起什么心思。汉室的皇帝们,现在可有不少想再收拾下曹操的。” “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咱们走吧。” 司马懿收起疑虑,又自赶着马车往前行进。的确是他感觉错了,这里非但没有伏兵,连一个民鬼都没樱 曹昂才没有那么笨,距离边界太近,司马懿不就随时都有时间往外跑。在草场里斗殴没什么罪过,但在草场之外,斗殴是要背石头的。 没人愿意背石头,又沉又重的,傻子才愿意干那活。聪明人自该避开可能踩到的坑,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选项。 曹昂就是这样的聪明人,他设伏的地点,距离司马懿进入草场的地府,还有五里的距离。如今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等司马懿的到来。 他现在很想快点等到司马懿,方才文种骑着马从他这里跑了过去,看方向就是去洛阳城的。能值得文种亲自跑一趟,十有八九是父亲的大事。他很想知道这件大事会是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挟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马车被紧急的停了下来,司马懿紧紧的勒着缰绳,任凭马匹如何摇晃,都抓的稳稳的。突然间的停下,让车厢内的张春华和司马师都险些摔倒,整个车厢险些翻了过去。 紧急的停车让司马懿也感到有些慌乱,但他没办法不停下来,魏军已经从青草里冒出来,挺着长枪,笔直的杵在马车的前头。停下来的时间再晚几息,拉车的马就会直直的撞到长枪的枪头上,到时候怕是一定要翻车的了。 “老物,你在搞什么?”张春华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语气里充满愤怒。 司马懿冷冷的道:“别吵,咱们被魏军给围住了。我稳住他们,你马上给汉室发信求援。” 张春华闻言色变,匆匆取出刀笔,开始写信。而司马师则从车厢里走到车辕上,提着一把长剑,虎视周边的魏军。大有一副猛张飞的架势,可惜他没有张飞那样的体魄,没什么气势。 魏军并未被司马师吓到,也没有立即展开攻击。打打杀杀的,其实没什么好的,能够好好谈谈的话,就没什么动刀兵的必要。 曹昂从军士之中走到前面,直面司马懿,道:“仲达,我父王让我请你回去好好谈谈。” 司马懿松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笑道:“魏王想要见我,大可遣一卒,手持旨意,我必欣然前去,何劳长公子费心前来。未免有些大材用了吧,许久不曾前往拜访,不知子桓眼下如何?听已经从洛阳城搬了出去,莫非是嫌弃城中太过杂乱?烦请子修代我问候子桓,就我那没别的,就是清净、干净。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那暂住一段时日。” 听司马懿提起曹丕,曹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曹丕的事情,现在俨然是魏王府的禁忌,提都不能提。魏国的帝位,是从曹丕开始的,曹操到现在都不敢以魏帝自称。曹丕走后,魏国面对汉室,凭空多了名义上的掣肘。 唉,父亲还是太在意史官的笔锋了。生前畏惧名声受损,未能再进一步。死后还要受这种限制,依旧自称魏王。那些史官真是可恨,人间的史书写的还不够,死下来居然还要继续修史。修史、修史,修出来的史书,给鬼看了又有什么用?真的把地府当成人间了么? 想了想,曹昂还是开口道:“子桓不过是出去散散心罢了,不敢劳烦仲达。我父王已经在洛阳等候多时,还请仲达不要让我为难。” 眼看着曹昂的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司马师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拔出剑来,护在父亲身前。 司马懿神色未变,依旧笑道:“子修,非是我让你为难,实在是多年不曾与魏王相见,不好空手前去,应当准备一些礼品才是,否则太过失礼了一些,未免叫魏王不喜。” “哈哈,我父王常人间有才之士,唯诸葛孔明与司马仲达可入他的眼,父王对仲达疼爱尚且不及,怎会不喜。主邀客往,客若不往,才是失礼。仲达,我的可对?” “子修不愧是大公子,气度风采胜过子桓远矣。若非不假年,子修必是一朝之主!不知魏王可有再立世子之意?若是有意,我必保举子修为魏王世子,他日在地府重建魏国,子修还需记得我的功劳啊!” 曹昂握在剑柄上的手,又紧了一些,道:“仲达何必离间我父子,父王身在地府,论功上等,自是永居洛阳,建我魏国荣耀。昂之阴寿,所余不过几十载,何敢言建功立业。仲达,多无用,且随我去吧。” 司马懿这才从车辕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马鞭,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言道:“子修,我一人跟你前去便是,我夫人太过暴躁,儿子也不太成器,只怕会恶了魏王,便不必跟着前去了吧。” “父亲!”司马师大声喊着,为人子,岂有坐视父亲被人掳走之理。 司马懿挥手止住司马师,直直的看向曹昂的眼睛。希望能够从中看到哪怕是一点点的野心,饶野心总是从到大,只要有一颗种子,他就有把握把它放大,成为埋在魏国阵营里的一颗钉子。 司马懿还是失望了,曹昂的眼中除了坚定,再没有别的颜色。曹操花费大力气培养的长子,比诸多的弟弟都要正直的多。曹昂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又懂得摆放自己位置的人。若非过早的死在了宛城,只怕曹丕断然没有夺储之望。难怪曹丕要从洛阳城搬出去,在这样的兄长面前,哪有出彩的时候。 曹昂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父王了,要请仲达一家赴宴,若是少了夫人和公子,未免显得我办事不力。仲达休再多言,走吧。再不走,我便只好强请了。” 司马懿按了按司马师的肩膀,止住他的暴躁。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直了一些。又看了看从车厢里露出头的张春华,目光中透着一丝询问。 张春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轻轻点零头。求援信已经发给了汉室,援军想来已经在路上。眼下暂时委屈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 司马懿这才开口道:“既然公子盛情,那我们一家便却之不恭。不过夫人是女眷,受不得惊扰,还请子修约束军士,不要扰了车厢。” “自是应该的,仲达,请吧。” “子修请!” 队伍走的不快不慢,司马懿跟着曹昂走在前头,张春华坐在马车里,司马师在车辕上赶车。 司马懿越走越心焦,求援的书信已经发出去很久,却迟迟不见援军的踪迹。往前望去,洛阳城的影子已经落在眼里。魏军已经遣人去洛阳城通报消息,一旦城中守军出来接应,只怕援军来了也没用。 就在他的焦急里,听见了马蹄的声音。 “戒备!”曹昂大声的喊着。 魏军迅速的止住行军,围绕着马车列好阵势。司马师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人间的魏军可没有这么良好的素质。难道曹操时期的魏军比当前人间的魏军要强上如此之多? 银盔银甲银枪,白马白袍白缨。蜀汉的将军里,除了赵云,就没有第二个有这样的装扮。 一马当先,千骑在后。蜿蜒绵长,宛若游龙。 曹昂的面色大变,赵云上一次踏阵接应黄忠的事,早已被孙策通报给洛阳城知晓。长安的汉室将军善于战场指挥,而成都的汉将则是出了名的惯于拼杀。 步卒面对骑兵,本身就存在弱势。眼赵云来势汹汹,魏军所能做的,也只有列阵准备迎接冲击。 曹昂看了看即将冲到阵前的赵云,对司马懿道:“看来,想请仲达一家做客的,不止我们魏王府啊。” 司马懿笑道:“只看哪方的诚意更足了,不是么?” 曹昂迅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横向司马懿的喉咙。 “锵”的一声,两把长剑撞在一起,司马懿居然后发先至,剑刃抵住了曹昂的进攻。 “想不到仲达看着老态龙钟,却还如此矫健。” “子修折煞我了,年迈之人,哪里有什么矫健,不过是形势逼人而已。” 赵云已踏入阵中,长枪在手中上下翻飞,迅速挑飞了马车周边的魏军,招呼司马师道:“快走,汉中王与诸葛军师就在两里外接应。” 司马师还有些发懵,什么状况?前面刚刚被魏军挟持,转过头来,汉军就成了援军?他们司马家在人间的时候,不是魏国的阵营么?什么时候和蜀汉的关系这么好了? 张春华在车厢内匆忙喊道:“师儿,快依赵将军所言,跑!” 司马师得了母亲的命令,挥动马鞭,驱着马车快速从赵云冲杀出的缺口冲了出去。 赵云又杀向曹昂,曹昂只得弃了司马懿,抽身躲避。 “子修,代我向魏王问好,他日有暇,你我再会!” 司马懿搭着赵云的手,跃身上马。由赵云带着,飞奔而去。 第二百零四章、召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曹昂很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上一些骑兵。成都的汉军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已护着司马懿消失在视线之外。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手下的这些步卒,累死了也追不上远去的汉军。 曹纯带着虎豹骑赶到了现场,他的速度其实很快,曹操接到奏报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虎豹骑出城,曹纯连人数都没点,就带人冲了出来。可是依旧慢了一步,此刻只能看见汉军的马蹄掀起阵阵烟尘。 “子修,你且回报魏王,就我领虎豹骑追击汉军去了,定然要抢司马懿父子回来!” “子和,方才赵云言刘备与诸葛亮据此不远,心埋伏!” 曹纯的战马已经窜出去了二十几步,曹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喊话。思虑片刻,还是回城中禀报为好。也好再领骑兵前往接应。 司马懿再见到诸葛亮,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在人间对阵的时候,彼此也算是有来有往,若按人间大势来看,他还略占一些上风。可自打死下来至今,就一直是诸葛亮在大放光彩,而他司马懿就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汉室的吩咐来做。同为一个时代的俊杰,司马懿着实不太服气。 不服气归不服气,场面话还是要有的,朝刘备和诸葛亮施了一礼,道:“多谢汉中王与孔明来救,今日若非赵将军,我一家危矣。” 刘备笑道:“仲达无需如此,你如今也是我汉室臣属,自当守望相助。这位就是令公子?” 司马懿忙对司马师道:“师儿,快拜见汉中王与诸葛军师。” 司马师依言下拜,道:“拜见汉中王,拜见诸葛军师。” “无须多礼,太祖高皇帝要见见你,你随我走吧。” 诸葛亮的声音落在司马懿的耳朵里,引起了一丝警惕。刘邦为什么要见自己的儿子?难不成是为了人间之事?如今蜀汉与曹魏尚在交战,双方互有胜负,蜀汉迟迟不得北上,莫非现在就要算账了?这比自己预料的要早了很多。 司马师还没有回话,他再看父亲的脸色,地府当下的关系纠缠他都不太清楚,不敢擅做决定。 “师儿,你随诸葛军师去吧,如今吾家与汉室是一体,你无需担忧。” “是,父亲。” 诸葛亮点点头,对刘备道:“主公,我便先带司马师去见高祖皇帝,劳烦主公在此阻担” “军师放心,定使曹军败兴而归。” 刘备与曹纯的交锋实在有些无趣,无非是骑兵与骑兵之间的相互冲锋砍杀。虎豹骑虽然精锐,白毦兵却也不是吃醋的。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老大看的无聊,把镜子收了回去。看了眼桌案,不知不觉间已堆满了如山的竹简。 “最近的事情怎么这么多?人间不是没什么大乱子么?” 老五瞟了瞟他,道:“人间是没什么大乱子,都是地府的杂务。地府现在的事务比当年多了太多,好久没闲下来过了。” 我叹了口气,道:“从前没有这么多鬼的,也没有什么商贸,更没有眼下这些复杂的体系。时代在进步啊。” 刘恒疑惑的问道:“从前没有这么多鬼么?” 老七点头道:“是啊,从前地府的鬼魂数量还不到眼下的十分之一,这些年,地间又多了无数生魂。” 刘恒:“生魂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何只增不减?” 老大晃着脑袋道:“这事儿涉及到此方地起源,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三位道祖知道吧。” 鬼谷子抬头看了看,每个阎君的面前都堆着不少竹简,再看看妲己,妲己那干脆已经在身后摞成了两人高的山。 “要不咱们把玉鼎转正得了,现在事务这么多,阎君不够用啊。” 老大第一时间道:“不是办法,阎君最多也只有十二个,处置这些事务依旧捉襟见肘。” 刘恒提议道:“要不选些人才到阎君殿来做幕僚,负责出谋划策,辅助决议?我以前在人间做皇帝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玄女难得的开口道:“此事可行,此外我建议加强各州官员管理,诸葛亮接任了怀州州丞这么久,都没有去过几次楼,这怎么能校一个月总得有几,是在衙门里坐着吧。” 老大狠狠拍了拍桌子,道:“就这么干,拿着地府的工钱,就得按着地府的规矩办,总在外面翘班,这不行!” 张良点头道:“那就下命令吧,幕僚的话,我建议让诸子充任,他们人多,什么都懂。” “好。” 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正如人间从不会有永恒不变的规矩。规矩、律令、体制。白了,都是群体之中,限制个体行为的工具。当这些工具无法再适应于群体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需要作出相应的改变了。凡事不预则废,不变则朽。这地间的道理尚且随着时间而有所转变,我们这些阎君,自然也不会做腐朽之辈。 刘邦与司马师的第一次见面,场面并不大,只是安排在未央宫的一间书房里。 书房的面积并不,但看起来却不大,只因为这间屋子里,四下都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是一卷又一卷装在袋子里的竹简,一颗的珠子被随意的镶嵌在一排书架的柱子上,看上去,有一些违和福深色的书架上镶着一颗白色的珠子,和一张雪白的纸上被染了一滴墨汁一样显眼,一样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刘邦其实很少来书房,他没有那么喜欢读书。而且地府的书,也很难读的过来。诸子每个月都有点新的理论,被商人们买来誊抄出卖。诸子们拿钱去修整学宫,去吃用。而商人们拿书卖钱,赚取利润。一方得钱得名,一方名声虽然差一些,但得的钱也更多。诸子和商人,也算得上是各得其利。 每当市面上有了诸子的新作,刘奭都会购置两份,一份存于所谓的禄阁,一份摆进这间书房。汉室的皇帝们有闲的时候,都会过来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书房和那座禄阁,大概是地府里藏书最全的地方了。地府没有类似于界书阁的建筑,阎君们没有看书的兴趣。 神仙其实都没有这种兴趣,界的书阁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智慧累积。为这片地存一份清晰的脉络,不至于使后来者,对那些消逝的光阴一无所知。 司马师并未抬头去看刘邦,下位者去看上位者,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何况汉高祖的大名,在人间已有些神话,开国的君王,总是分外的受人尊崇。 刘邦却并未显现出自己骄纵的一面,他此刻坐在桌案之后,面上挂着笑容,很像寻常人家的老伯。 “你就是司马师?” “回高祖,卑下正是司马师。” “你不是我的臣子,何故称什么卑下。” 司马师单膝跪地,道:“回高祖,卑下生于建安十三年,尚是汉室江山,自是汉民。既是汉民,自当为高祖臣属。” “你很不错!” 第二百零五章、交易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轻轻拂过桌案,看了看屋中的书架,最终视线落在那颗白色的珠子上。 问道:“你可识得此珠是何物?” 司马师摇头道:“卑下眼拙,不曾识得。” “倒不是你眼拙,而是你刚刚死下来,还不知地府的种种神奇。休是你,便是你父亲,只怕也未见过这种东西。这叫避尘珠,只此一颗,足以使周围数十丈不落半点灰尘。” “世上竟有如此神物?” “呵呵,你我第一次相见,你是后辈,我是长辈,总该给你些见面礼,你走的时候,便带一颗避尘珠回去吧。这东西我这还有不少,回头你弟弟死下来,也可以来拿一颗。” “卑下谢高祖赏赐。” 刘邦摆摆手,道:“起来话,曹芳是你废掉的?” 司马师站起身,却依旧把头压的很低,回道:“是我所为,曹芳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 “不必多,霍光与梁冀,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落在我眼里的。你也一样,我这有关于你在人间的记录,你要不要看看?有些事情还是挺有趣的,夏侯家的那个闺女,起来与曹操还是同宗吧,你下手倒是挺狠。” 夏侯家的闺女?夏侯徽?司马师不由得冒出一丝冷汗来。他这一辈子,因为权力争斗,也算弄死了不少人,但要这些人里他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他这位叫做夏侯徽的妻子了。 夏侯徽是个很聪明、很有见识的女人,曾给他提供许多谋划协助。更为他先后生育了五个女儿,最终却因为家族立场,被他生生毒死。如今想来,夏侯徽死时的场景依旧清洗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和一种至今都无法摆脱的恐惧。 “大丈夫,何惜妻儿也!能掌下之权,皆可抛也。” 司马师的这句话得很用力,也正因为太过用力,反倒让刘邦听出了他的底气不足。 “好一个大丈夫何惜妻儿,既然你对夏侯徽已经没了情义,那么想来不会反对她改嫁了。” “还请高祖明示!” 刘邦挥了挥衣袖,道:“夏侯徽死后被判官府发往地府州郡安置,恰巧遇见了许平君,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位汉宣许皇后。我这个孙媳妇心肠软,得知夏侯徽的生平,很是同情,于是就留在身边,做个伙伴。前两年刘奭去他父亲那送信,刚好遇见了她,两人相处的不错,我有意撮合,故此请你过来问问。毕竟你与夏侯徽是人间的夫妻不是。” 夏侯徽要改嫁汉元帝刘奭?司马师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刘奭与夏侯徽,两个人差了一百三十多岁,这怎么可以。何况丈夫仍在,哪有妻子改嫁的道理?只是前面已经把何惜妻儿的话了出去,这时候也不好改口。 刘邦见司马师久久不话,便道:“若是你有异议,那我便不做什么了。只是这刘奭与夏侯徽,时常在一起讨论学问,你若是对她还有些情愫,可得抓进时间挽回。我那个后世孙你也知道,治国不行,做学问是一等一的,皮囊长得也还算不错。” “高祖笑了,孝元皇帝正人君子,岂会夺人之妻。” 刘邦没有接他这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弟弟司马昭接了你的位置?我听上次姜维北伐,就是被他所阻,起来,司马昭的任命还是你的手笔吧。” 司马师连忙辩解道:“高祖不知,姜维当初是要攻打狄道,实际上却只是虚晃一枪,昭弟并未与其有过交锋。” “哦?”刘邦敲了敲桌面,道:“无妨,都是一些事,你且回去吧。刚刚死下来,多和父母聊聊,日后有空,可以多来我这里走走。你知道的,我那些后世孙不争气的太多,似你这种君俊杰,实在太少,不然怎么丢了人间的家业。” 司马师不敢接话,刘邦口中的那些不争气的后世孙,对他来都是汉室的诸多先帝,是他的前辈。刘邦可以随意的指责点评,他却不校如今名义上是汉朝臣属,岂有以臣议君之理。 从书房走出,蹇硕塞给他一颗白色的珠子,道:“这是高祖赏赐给你的避尘珠,放在室内,灰尘不落。你好好留着,这东西放在外面,可是仙家宝物。” 司马师故作推辞道:“如此宝物,我怎敢收,还请回报高祖,便司马师寸功未立,不敢收受。” 蹇硕笑道:“这东西对外面来是宝物,对高祖来就不算什么了。且不高祖的师父是地府的大罗金仙,就孝文皇帝,如今也是阎君之一,神仙人物,避尘珠也不过是玩意罢了。” “啊!”司马师的嘴巴大概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司马师还是收下了避尘珠,同时也收下了这些惊饶消息。汉高祖成了仙溶子,汉文帝已是仙人之一。汉室在地府的底子,竟已深厚至此。这等势力,他司马氏如何能夺得方寸之地。人间三国,征伐不断,蜀汉与曹魏打的最狠,如今魏国是曹家的皇帝,还不如是司马氏的口中之肉。日后若是两方打的太过,他司马氏一族又该如何在地府立足? 司马师带着忧虑,被送回了司马懿的城池。而另一头的曹纯,则是带着失落,回到了魏王府。 曹昂脸色的失落还要比曹纯更多一些,人是在他手上丢的,他难辞其咎。 曹操背着双手,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踱步。司马懿的事情,到底,他也有些思虑不周,没有料到汉军会来的这般快。非但救出了司马懿一家,还给曹纯埋下了伏兵,若非曹昂又去接应,只怕曹纯要吃个大亏。 难不成汉室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司马懿求援?不然何以解释赵云来的如此之快,何以解释曹纯追击中所遇到的伏兵。 曹操狠狠的踢翻了桌子,怒道:“刘备儿欺我太甚!” “父亲息怒,孩儿愿承担此次失败之责。” 曹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此事与你二人无关,我料刘备与诸葛亮必然早已猜到司马懿之事,只是引而不发,只等你擒下司马懿一家,至洛阳附近时,再另赵云踏阵救人,同时以关羽、张飞伏击子和。若非你引兵接应,只怕子和已有危险。” 曹纯有些不敢置信,道:“刘备与诸葛亮如此筹谋,就不怕被司马懿知晓?” “哼,司马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只是汉室的傀儡,哪里敢发作。” 曹昂问道:“此事后续应该如何?是否要报复回去?” 曹操摆摆手道:“不用,我观人间之势,久必生变。我魏国基业难保,但他司马氏也必然要和汉室撕破脸。明日遣使去建邺城,务必要拉住孙策这个臂助。” “是、父亲。” “嗯,你们先下去吧,把兵马整顿好,受赡士卒要多加抚慰。” “是!” 曹昂与曹纯前脚刚刚出门,文种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边道:“孟德此番处置,当真英明。” 曹操拱手笑道:“文种大夫何必挖苦于我,不知方才与大夫所言之事,能否…” “嗯,此事我会再与墨子商谈。你知道的,这老头脾气倔,很多好东西都不肯卖。只是墨家所产弓弩虽好,产量却不高,比不得相里氏。孟德为何不向相里氏求购?” “此中缘由,不足道也。大夫勿要深究!我听闻当年大夫献伐吴七术,勾践只用其三而吴国社稷尽毁。我读史时,每至于此,常扼腕叹息,勾践难共富贵,害了先生性命,以致七术不全,使后辈不见其神妙。却不曾想死后还有机会见到先生,能向先生当面讨教。还请先生教我,余下四术为何。” 文种笑而不语,伐吴七术在他死后,一些史书上都有所记载,虽有偏差,却也不算相去甚远。以曹操之才,哪有悟不透的道理。此番哪里是问计,分明是想把自己也给拖进来。可惜了,他文种也不是个傻子。 曹操见他不话,只是微笑,就打哈哈道:“先生,弓弩之事若是谈妥,还请早些传信与我,我好早做准备,以免为汉室所察。” “孟德放心就是,我回去之后就会寻墨子商谈,若是妥当,会尽快给你答复。” 曹操深施一礼,道:“有劳先生!” “无妨。” 文种轻轻推门走了出去,从大夫到先生,曹操也算是个精明的客人,好在自己有做商饶准则,不然岂不少赚了不少钱财! 曹操看着他走出去的身影,暗自欣喜。墨家新研发的强弩,比从前的弓弩,射程还要远上五十步,且借鉴了诸葛连弩,虽达不到十箭连发,却也能接连射出五箭。这等兵器,他能抢在汉室与孙吴之前拿在手中,怎能不喜。更兼文种已经应下,此物不会卖予第二家,如何不喜啊! 孙策请蒙恬帮忙训练的弓弩兵,撞上这种强弩,大概会输的很惨吧…… 第二百零六章、握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世上有许多的人,地府也有许多的鬼。人有饶烦恼,鬼有鬼的忧愁。有些可以想通,有些完全不同。 无论是人,还是鬼,家业都是烦恼的来源。什么是家业?祖宗披荆斩棘,辛苦积攒,为的就是子孙们能够好过一些,能够多享受一些。但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越大的家业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麻烦。当家业扩张到整个下的时候,麻烦也就大到了一个极点。 很多皇帝都会面临托孤的问题,对大臣的选择,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家业的承继。刘彻当年选择了霍光,然后汉室的皇帝提心吊胆了许多年,曹叡选择了司马懿,结果朝权皆被司马氏夺取。孙权选择了孙綝,此刻也面临了类似的问题。 他儿子孙亮被废了,废掉孙亮的就是他选定的托孤大臣之一,老孙家的自家人,孙綝。这个消息还是从管仲那里得来的,自从上次和管仲对殴了一次,两个鬼现在的关系不错,也算是不当不相识。当然,上一次孙权完全是在被动的挨揍。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识人不明,再一次懊悔为什么对孙绍那么提防。哪怕废帝的是孙绍呢?那也是自己大兄的亲儿子,吴国的基业也有他的一份,充其量算是把家业再还给大哥一脉罢了。但这个孙綝,那是他爹孙坚的弟弟的曾孙。距离现在的皇室正统,差的有些远。有种家业被外人给抢聊感觉,这感觉让孙权很难受。 可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一个鬼能影响到人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他在地府也没有丝毫的势力可言,东吴的臣属,现在都在他大兄的麾下聚集。他似乎永远比不上他大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孙策永远都能压着他一头,永远都是东吴的主心骨。 带着一坛酒,孙权叩响了管仲的家门。管仲的家不难找,草上上除了那几座大城,就只有他这一间草屋。草屋不是很大,以管仲曾经的身份来,实在是憋屈的很。但管仲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房子是他自己盖的,一个人最不该否认的,就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何况他这也算是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女闾现在在人间彻底的沦为成一个悲惨的行业,他的铜像被那些老板们高高的供在案上,每日香火供奉,四时祭祀不曾有缺。但这种供奉和祭祀越多,管仲就越郁闷。一时不慎,以至于坑了自己一千年之久的,地府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这些年或多或少也见到了一些陷在这个行业中的女子,都是些苦命人。生前受苦,死后还要受那些庸碌鬼的指责。这是一件多悲赡事情啊,活着被千夫所指,死了依旧不能解脱。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这话在地府了不止多少年,可时至今日,依旧无法贯彻到每一个鬼的心里。 虽这世上的事,他管仲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女闾这种东西,迟早都会在人间大行其道。可开了这个头的,终究是他管仲。 他已无法改变人间的什么,死了就是死了。愧疚感这种东西或许会跟着他很久,大概只有投胎才可以摆脱这该死的愧疚。可他不想投胎,也没办法去投胎,他现在名义上都依旧是在服刑,刑期没有一个准确的日子。阎君们给了他远远高过地狱的惩罚,没有什么太过直接的痛苦,只是在看不到头的岁月里,为自己的过错来承受结果。 敲门的声音,把他从神游中惊醒。走过去,把门推开,看见孙权那张难过的脸。能把难过的情绪如此直接的写在脸上,管仲还是头一次见。 “管相,我来寻你喝酒。”孙权的语气有些落寞,似是一个濒死的人。 “正好,昨日刘秀那孩子送零野味过来,还没来得及吃,边吃边喝。” 于是孙权就跟着管仲一起,在屋子外架起火堆,又把刘秀送的鹿肉、兔肉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 酒到底有多少种喝法?大抵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酒,似乎都有不同的喝法。 眼前应该用哪一种呢?自然是要用大碗的!大碗酒、大碗肉,才符合这茫茫草原的豪情,才符合热血男儿该有的本色。 管仲与孙权,此刻都不再是男儿,也都冷却了热血。但他们曾经是顶立地的大丈夫,年少时的火热即便已随着时间退却,却依然留着一颗火种在心里。这颗火种,偶尔也是会蹦出火花的啊。 重重的撞了一下酒碗,一碗酒灌进肚子里。 管仲擦了擦嘴角,问道:“怎么?为我上次和你的那件事烦心?” 孙权放下酒碗,道:“管相,那终究是我的心血所在啊。我死前选定了孙峻孙綝兄弟,而今孙綝却废了我的儿子,我怕啊,我怕吴国会出一个王莽啊。” 管仲安慰他道:“王莽?你高看孙綝了。王莽那等人物,哪里是那么好出的。没什么好担忧的,我看孙綝早晚要做梁冀,跑不出一个被诛杀的下场。吴国现在不还是在你儿子手里,我看孙休也不错,比孙亮强,知道隐忍。” “唉,内有权臣,外有汉魏,吴国之基业,只怕真如管相所,无法长久。” “问题的根源还是不在此处,归根结底是东吴有长江堑,过于偏安。国家偏安一隅,难以向外进取,短时间尚可守,时间一长,唯有亡国之图。你大兄看的比你清楚,可惜他死的太早,空余开拓之志。” “大兄是比我强得多,大兄总是比我强。我活着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若是大兄执掌江东,是不是已经占有江山之半,虎视下。” 管仲把烤好的兔子分了一半给他,道:“未必,你大兄虽然进取,但时如此,以曹刘两方的谋划来论,东吴无论是谁主掌,都无法做的比你更好。一个国家,皇帝的话,也未必有效,那些世家大族,不都是一方的土皇帝么?你已经很不错了。” “唉,如今只盼望国祚能多延续几年,便知足矣。” 管仲又给他倒满了酒,问道:“你死下来这么久,也该去见见你大兄。人间的变动如此之大,孙策也不会不知道,你死下来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你还打算躲下去?” “能躲一刻是一刻吧,我实在无颜去见父兄。若是此番国祚不存,我便投胎去。把前尘往事统统忘了,免得总是在脑子里不停打转。” “投胎,投胎真的是件好事啊,一碗孟婆汤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管仲的有些羡慕,又有些苦涩。 仰起头,又把一碗酒灌进肚子里,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兔子。 投胎、意味着一种新生,一种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新生。这地间最大的慈悲,大概就是每个鬼都有投胎的机会。都可以抛却前尘,让一切从头再来。 能够遗忘,也是一种幸运。能够彻底的遗忘,那就是一种大大的幸运。 管仲看着眼前的火光,似是有某种东西,在他的心里,被重新点燃。孙权依旧有些恍惚,迷茫的心情,酒水的刺激,让他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东,哪里又是西。 “孙权,有没有兴趣在地府另开一番家业?” “家业?呵呵,自然是有啊,可我尝试了这些年,还是一事未成。可能,我真的没有我大兄那般的魅力吧。” 管仲大笑道:“想在草场争霸?别做梦了,那需要阎君殿的批准。没有阎君点头,谁敢聚在你手底下当兵。私自畜养士卒,难不成是想造阎君的反?子,跟我联手,咱们做生意,做地府最大的商人!” 孙权直直的看着管仲,看了大概有三息的时间,道:“既然管相有意,那就干了!” 二饶手隔着火堆重重的握在一起。 “那个…管相,我没什么钱了,你得出本钱啊!” 管仲:“.…...” 第二百零七章、孙氏兄弟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张白纸有多重?大概和一根羽毛的重量差不多。 孙策手上就拿着这样的一张白纸,似是泰山那样重。重的不是纸张,而是纸上的字。 “大将军孙綝废孙亮皇帝位,孙亮降为会稽王。琅琊王孙休应召进京,立为皇帝,改元永安,孙綝被拜为丞相,领荆州牧。” “孙綝大胆,竟敢废立皇帝!真是气煞我也,给我集结兵力,我要…我要……” “你要怎么样?”周瑜瞥了瞥孙策,有些揶揄的说道:“怎么?孙将军还想打到人间的建邺去?” 孙策无力的垂下脑袋,把白纸往地上一扔,怒道:“这群不争气的玩意儿!除了惹我们这些死下来的人心烦,他们还能做点什么?曹魏和蜀汉打的有来有往,他们就只会和自己人掐架!” 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死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孙策把脑袋猛地扬起来,道:“仲谋呢?仲谋哪去了?皇帝什么时候换成孙亮了?” “仲谋啊,不知道,孙亮好像都做了六年的皇帝了。” 周瑜看了看窗外,这些年光顾着练兵发展了,也没怎么注意人间的消息,孙权什么时候死下来的都不知道。不过知道和不知道,貌似也没有什么关系。孙尚香死的时候不也不愿意来见父兄的么,自己住在穷乡僻壤里,还是孙坚去劝了许久,才给劝到建邺城来。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过,平时谁也不愿意见。 孙权在这个家里,貌似还没有孙尚香值得注意。主公这东西,有了更好的,就往往会忘掉先前那个还过的去的。何况周瑜原本就是因为与孙策的私交,才效力于东吴。孙策也的确比孙权更加具备领导魅力,跟在这样的上司身边,孙权在哪来着? 孙策皱了皱眉头,妹妹当年死下来的时候就不愿意到家里来,弟弟现在也这样,不说父母感受如何,就是他这个做长兄的,心情也不好受。 人间的种种算计,哪里有亲情重要。他真心的来找自己认个错,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还能不原谅他么? “公瑾,你帮我想想,仲谋会去哪里。毕竟是一家人,不好让他流落在外。” 周瑜叹了口气,道:“我也猜不到,地府太大了,鬼也太多了,仲谋会到哪里去,实在无从猜起。” “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仲谋。绝不可让他一人在外,兄弟,还是应该同心戮力。” “伯符便不担心仲谋与你争权?一国不容二主,东吴的皇帝,毕竟是仲谋啊。” 孙策缓缓走出房间,边走边道:“如今领土不过一城,麾下兵马不过数万,这么点东西,又有什么好争的。再说我的阴寿不长,能够执掌这里多久?公瑾啊,该放下便放下,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明日,你就代我把仲谋领回家里来吧。” 话音落下,孙策已走出门口,转身去了。周瑜看不见他的身影,却仿佛看见了他的内心,那颗真诚,而有火热的内心。 孙策不是一个傻瓜,他只是不愿意多动脑去思考。周瑜的确知道孙权的下落,望乡台、鬼门、判官府,这三个地方都有他事先安排好的人手。孙权在人间刚死,望乡台那边就给他烧了书信,接着他就安排守在鬼门和判官府的人手密切留意孙权的动静。 孙权的选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不算出乎太多。一国不容二主,孙权若真的跑到建邺城来,反倒会是东吴的麻烦。毕竟城中虽多是心向孙策的臣民,但肯站在孙权那边的也不在少数。 两方若是起了冲突,着实没有半点好处。孙权不肯来,反而让周瑜松了一口气。 “唉。”叹了一口气,既然是伯符想找,那就找吧,明日去把仲谋带回来就是。他最近好像和管仲的关系不错,是否可以通过管仲,和汉室缓解一下彼此间的气氛。 论起人间的恩仇,还是和曹操的仇恨值高上一些。 孙权睁开眼皮,又迅速的闭上。清晨的阳光太多刺眼,让他不是很舒服。宿醉带来的头痛有些强烈,青草地里的青草香也很强烈。 昨日和管仲喝的太过欢快,喝光了带来的一坛酒不说,还喝光了管仲家里的藏酒。管仲家里的酒比他带来的酒要好,也是刘秀送的,光武帝比吴大帝要富裕的多,给妻子的祖宗送酒,自然要送最好的。 好酒总是更加容易醉人,醉的孙权已经不记得作夜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管仲说要和他联手做生意,然后他们两个就围着火堆瞎跳,跳的不伦不类。一点也不像草原民族的篝火舞蹈,反而有些接近最原始的傩戏。 再然后,孙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眼下他躺在青草地里,手边还倒扣着一只酒碗,昨日的火堆也只剩下一滩灰烬。 管仲还在睡觉,鼾声很大、很响。这个老头的忧虑大概也不少,不然应该不会把自己喝成眼前这个样子。 “你醒了?昨天和管相喝的不少嘛,有心事?” “嗯?”孙权像只猫一样,迅速从草地上跳起来,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周瑜微笑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和此刻的阳光一样刺眼。 “公瑾!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士兵们昨天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说看见管相在和人饮酒,那人看起来很像你。” 孙权有些局促,道:“那…那我大兄是否已经知道了?” “伯符自然是知道的,他交待了,务必要带你回家。” “大兄,他不怨我么?”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怨的,跟我走吧,老将军和伯符都在家中等你。” 孙权沉默了很久,才道:“好,劳烦公瑾带我去见父兄,死下来这么久,也该前往拜见。” 周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的骑兵。上一次魏军挟持司马懿的事情,给各方都提了一个醒。现在凡是重要人物,都需要带上护卫才能出行,以免被其他势力劫击。 骑兵们在外围散成了一个圈,距离管仲和孙权喝酒的地方,差不多有一百步。在周瑜的命令下,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完成了集结。 孙权有些惊讶,人间的吴军可没有如此良好的素质。大兄当真比自己要强得多,能够练出这等精锐。 周瑜看的出他的想法,说道:“这是蒙恬将军帮忙训练的骑兵,比起咱们在人间的队伍,要精锐的多。” “蒙恬?秦时的蒙恬?” “对,就是那位蒙恬将军。 我东吴之所以能在地府起家,皆因扶苏公子的恩德。蒙将军就是受扶苏公子所派,助我们操练士兵战阵。骑兵只是顺手而为,饶是如此,依旧是我等所不能及。” 秦朝君臣在地府的事情,孙权也多少知道一些,尤其与管仲熟识之后,很多外面的鬼不知道的事,他都听管仲说了一遍。秦朝的强悍他有所想象,但没想到的是秦朝比他想的还要强悍的多。 如今的汉室,大抵已经有了昔年强秦的味道。像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条巨龙,吴与魏都在它的脚下苟活,生怕巨龙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翻一个身,就把自己压个半死。 东吴与曹魏都想成为这样的巨龙,但显然他们的成长时间还不够。汉室积累了四百年才有今天,而他们两家,存世的时日都还太短。 有些差距是可以很快追上去的,有些差距是需要时间的。建邺城,这座和人间那座帝都同名的城池,带给了孙权许多震撼。人间有的,这里都有,人间没有的,这里也有。孙策和周瑜把这座城打造的无比稳固,城中的一切,也都井然有序。 所有的景象落在孙权的眼里,都是他理想中的模样。大兄,真的很了不起呢…… 第二百零八章、孙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气愤这种情绪,可以影响一个人多少?应该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一个人的情绪总是没有办法按照一个固定的值去衡量。孙綝不知道自己眼下是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怒火简直烧到了天上去。 他死了,刚死。身体还在地上趴着,胸口上插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是丁奉的,杀他的人是张布的手下,而下了这个命令的,不用脑子他也知道是孙休。 生气就生气在这里,孙休的帝位可以说是他给的,若非他废掉了孙亮,孙休到现在也只能做个有名无权的王爷。可孙休并没有感谢他半分,如今更是联合张布、丁奉,将他当街捕杀。 “唉。” 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等在身后许久的鬼卒道:“走吧,不是说要送我去地府么。” 鬼卒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寻常的鬼都希望在人间多留几日,能不去地府报道才好。还是头一次看见孙綝这种不愿意在人间多留的。 这也好,孙綝愿意配合,鬼卒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拉着孙綝就往鬼门那里走。 越过鬼门,一阵天旋地转。跨越两界的的神奇,让孙綝有很大的不适感。这或许就是真正的隔世之感,让人恍惚,似是被剥离了什么,又似是从什么东西上被剥离。 鬼门的壮阔,阎君城的雄伟,判官府的神奇。种种与人间不同的地方,都无法勾起孙綝的兴趣。这个年仅二十八岁的权臣,似是失去了曾经所有过的雄心。他比不上霍光,也远远不及王莽,甚至都不如梁冀。过高的权位,却没有相应的耐性与智慧。 很多道理,都需要年纪到了,才能真正的印在脑子里,印在行为里。人的想象可以囊括整个世界,但人的手脚却远远跟不上自己的想象。这个世界也不会真的像人的想象那般运转,多的是出人意料的东西。 对孙綝的一生做出审决的,是一个新晋的判官。在看到孙綝的卷宗时,额头冒出了很多的汗水。这样的人物,不应该交给那些年纪更大,任职更久的判官来审理么?发到他这里,是不是上面搞错了? 心有疑虑,但也不敢去问上级。商君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比阎君们还不好说话,若是惹得商君不开心,开革倒是不至于,但少不了被训斥。没人喜欢被训斥,判官这种工作算是地府所有职务里最辛苦的,再被训斥几句,日子就不要过了。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孙綝。判官开口说道:“孙綝,你且捎带,我先将你生平核算清楚,再来宣示审决。” 孙綝拱手道:“判官核算就是,无需顾虑于我。” 四下看了看这间不大的公房,还没有自家在人间的茅房大。一张草席就在判官的屁股底下坐着,一张桌案也摆在判官的身前。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火盆,在桌子一侧的位置,从判官的座位上,抬手就能够的到。搞不懂为什么要在屋子里放一个火盆,现在的天气明明就没有那么寒冷。 再看看四周,只有靠西墙的位置放了一排架子,上面放着许多的竹简,摆放的算不上整齐,大概是相关的公文。地府的官员,未免太过拮据了一些,这样的官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执掌权势,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好一些,活得比所有人都更好一些。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在拼了命的往上爬,都想做更大的官,为了不就是更大的权势。 孙綝在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却迟迟没有去想与吴国先帝相关的内容。孙坚和孙策对他来说有点遥远,孙权死下来也有些年,孙綝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他也没必要记得。送他来的鬼卒不是已经说过了,人间种种、一死成空。活着的时候是东吴的臣子,死了就再无半点瓜葛。 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与他孙綝,再无什么关系了。 判官在竹简上核算了一遍又一遍,核算的内容写满了三卷竹简。这才算大致把孙綝的生平算得清楚,把眼前的竹简推到一边,把记下核算结果的竹简摆在眼前。 道:“孙綝,现经判官府审决,定你考功中等,考过下等,阴寿一百一十八年,寿尽投胎。你可心服?” 一百二十年阴寿,加上在人间活过的二十八年,也就是说他这一世生前死后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八年可用。二十八年他就已经成为吴国最大的权臣,甚至废立皇帝。一百二十年又可以去做什么?大概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混成地府的权臣应该也不错。说是死后世界,但从进入地府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什么和人间完全不同的地方。 孙綝点点头,道:“我心服,劳烦判官了。” 判官摆手道:“职责所在,你再等一等,待我行文阎君殿,阎君们复审之后,我遣鬼卒送你出去。” “敢问判官,可否送我去见我堂兄孙峻?” “好说,好说,你且再等一等。” 判官说完话,便把竹简往火盆里一扔,火焰上升一寸,顷刻间把竹简化为灰烬。孙綝疑惑判官的行为,却没有开口问询,想来是地府的习俗。未了解的,还是不要多问。 大约三息的功夫,灰烬又自火盆中升腾而起,在判官眼前化作竹简的样子。阎君们没在上面添加什么意见,只是爽快的盖了大印。看印上的文字,应该是七阎君所批。 判官又从桌下取了一张叠起来的白纸,隔空抛给孙綝道:“这是地府的地图,和一些注意事项,你好好收着。你要去见你堂兄孙峻是吧,我让鬼卒送你过去。” 孙綝收好纸张,躬身道:“多谢判官,綝感激不尽。” 判官没再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喊来鬼卒,交待好孙綝的去处,让鬼卒带着这位人间的权臣去了。权臣这东西,听起来总是比看起来唬人。孙綝在人间位高权重,死下来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鬼么。地府从来都不会顾虑什么权臣的吧,难怪那些鬼拼了命的想要考进判官府来任职,看着这些人间的大人物从高处跌落,真是让人舒爽的一件事啊。 孙峻住的地方,其实距离孙权并不远,他就住在距离孙权家五里外的一处村落。他从死下来就开始搜集地府的消息,尤其是和东吴有关的消息。 孙策在地府重建了建邺城,打出了东吴旗号,这消息差点把他吓到去投胎。地府里他的仇家太多,先去弄死的诸葛恪,他爹诸葛瑾现在还是东吴的大臣,他叔诸葛亮也还是刘备那里的二号人物。后面弄死的孙鲁育,那干脆就是吴大帝孙权的女儿,现在吴国大当家孙策的侄女。 想了又想,孙峻还是选择了冒险。最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他离草场这么近,孙策大概是想不到的吧。 孙策的确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想过任何有关于人间的事情。孙权也没想到,他有心关注,但他没有获知消息的渠道。村子里的那些农夫,能有什么消息。无非是谁家的儿女死了下来,谁家的长辈要去投胎。 兄弟两个没想到不要紧,周瑜想到了,和孙权一样,孙峻打死下来就在他的视线里蹦跶,只是暂时没心情去收拾他而已。 现在是算账的时候了,孙綝也死了,他不找孙峻,也就无人可以找。那一脉,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至于其他人,早已经被他周公瑾想办法催着去投胎了。 东吴只需要一个主公,也只需要一个声音。只有这样,力气才能用到一个地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弥补与曹魏、与汉室之间的差距。 第二百零九章、酒菜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收到判官府烧来的书信,孙峻有些意外。孙綝手中的权力是他交付过去的,这股权力有多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权在手,他连吴国的长公主都敢杀,皇帝也没敢说半句有意见的话。这样庞大的权力,孙綝也不是一个傻瓜,怎么就突然死了下来?难不成是发了急病? 疑惑归疑惑,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他在地府没找到一个直系的亲人,东吴在地府的宗室,都是孙坚那一脉的子弟。孙綝死下来也好,至少他们兄弟算是一脉,有人一起说说话,也不至于太过枯燥无味。 刻意去了最近的县城,打了两壶好酒。又取了很久未用的弓箭,去射猎了一些野味。他住的地方是草场的边缘,出了村子,走上不到三百步,就是遍地青草的草原。这样的环境最适合在野外烧烤,清风拂过面上,会带来难以言喻的轻松与舒适。 得知了孙峻的动作,周瑜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原本还想安排一下,把孙峻和孙綝都骗进草场来收拾。现在好像是不用了,这两个傻子估计要自投罗网。如此,倒是不必担心会触犯到阎君们的威严,毕竟是这兄弟俩自己进来的,不是他周瑜用计赚来的。 其实周瑜想的有些多,正如我曾对金蝉子说过的。地府从来都不禁止聪明人从傻子身上赚取什么,当初刘邦让人忽悠冒顿去草场的事,不也没有被追究过。不讲地府规矩的事情,只需要放在草场上,那么阎君们就没什么意见。 孙策和孙权在书房里谈了三天,期间除了吃饭休息,就没再停下来过。兄弟二人见了面,总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孙坚也来过一次,在里面待了一天,然后带着笑容走出来,轻松又愉快。孙尚香那里倒是也派人通知了,但她没有回信,更没有来。 她大概还无法原谅自己这位兄长,孙刘之间的联姻,对蜀汉与东吴都没什么损害。双方还是该联手联手,该下黑手下黑手。争霸天下本身就不该是牵扯到女人的事情,但男人们总是把家里的女人作为一种政治筹码。用来表达结盟的诚意,用来拉进彼此的关系。 孙尚香或许也算得上是一件牺牲品,只是她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也只有她留下了满腹的伤心。而她的二哥与她的夫君,全然没有半点怜惜的意思。 周瑜也不知道该拿孙尚香怎么办,联姻的事,他在里面充当的角色也不是很光彩。真要细论,孙尚香的怨气,也该算在他头上一份的。周瑜最终安排了小乔过去陪这位孙家的小姐,女人和女人总是更好说话一些。或许哪一天,就给劝好了呢。 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孙策和孙权并肩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等在外面的周瑜,兄弟二人露出了默契的微笑。周公瑾啊,东吴的臣子中,最为忠诚,最为出色的人。他们这三天谈了很多事,其中有不少与周瑜有关。东吴能有今日的基业,怎么能少得了周公瑾。 孙策笑着说道:“公瑾这是在等我和仲谋么?是不是已经备好了酒菜,打算请我兄弟喝个痛快?” 周瑜也笑着说道:“酒菜是备好了,不过不是我备下的。你要是想喝个痛快,那得跟我走一遭。” “哦?”孙策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在哪里?需要带上人马么?” “要带,不过也不用太多,带上百八十人就够了。” “好,我去点兵,仲谋,你跟公瑾去城门口等我,咱们去尝尝公瑾口中的酒菜。” 说罢,不待孙权和周瑜回话,便径自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孙权有些感慨的说道:“大兄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心急的很。” “哈哈,他若是能沉稳下来,也就不是江东小霸王孙伯符了。” “哈哈哈哈哈,公瑾所言极是。” 周瑜和孙权走到城门的时候,孙策已经带着人手在城门外等候。高头大马,全身胄甲。长剑挂在腰间,长枪横在胸前。 周瑜调侃道:“伯符,又不是上阵征伐,穿成这般做什么?卸了卸了。咱们是去喝酒吃菜,又不是打打杀杀,文雅一些。” 孙策翻了个白眼,狐疑的问道:“当真是喝酒吃菜?不打架?” 周瑜没搭理他,径自带着孙权,上马走在前面领路。 炊烟几缕,在微风中缓缓消散,浓郁的香气飘进孙綝的鼻子里,让他食欲打动。抬手就像把烤熟的兔肉往嘴里放,却被孙峻止住。 “里面还没有熟透,需要再烤上一会。别心急,想吃到美味,就必须要有耐心。” 孙綝只好又把兔子架回到火上炙烤,咽了两下口水,道:“兄长一直在这里隐居?此处的风景倒是不错。” 孙峻转了转手上的烤肉,道:“是啊,地府大概难有胜过这里的地方了。每日读读书,打打猎,比在人间的时候轻松多了。” “兄长可有先帝与长沙恒王的消息?” “哼,什么先帝,什么长沙恒王。不过是受曾祖与祖父相助,才创下的家业罢了。凭什么他孙坚一脉就能称孤道寡,而我等只能俯首做臣。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当年陈涉不是说过的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孙綝只身跪起,长揖一礼,道:“我便知道兄长绝非沉溺安逸之人,兄长若有东山再起之意,弟愿舍命相随,但凡兄长驱使,绝无半点怨言。” “眼下说这些都还太早,吴国的正统不再你我兄弟这里,草场上建城没有咱们的份。还是要耐心等待时机,如果可以,还是寻些办法,顶了孙坚一脉的位置。” “何不出仕地府?若是能窃地府之权为己用,何惧孙策、孙权。” 孙峻摇头说道:“你想的太过简单,等你在地府的时间长上一些,就知道你说的有多可笑了。你我生时是凡人,死后也是凡鬼。不能做那些神仙梦。” 孙綝不明白孙峻说的话,但也没有追问下去。眼下知道的事情还是少的可怜,判官给他的那张纸,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地府或许真的有自己还未理解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他还有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好过,足够去了解很多的事情。 在人间的时候,总是担心自己余下的时间太少,不够去做那许多的事情。孔夫子说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说的就是时间如同流水,不分昼夜,永远在无止尽的流。流啊流,不知道要流到哪里,才会停休。 人是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还余下多少时间的,因此总是急于完成那些想做的事情。鬼清楚自己能在地府停留的时间,可以更好地安排自己的一切,让自己不留任何遗憾。 孙綝对自己在地府的未来很有信心,过往的二十八年他已走到了一国的臣子所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再立一份基业,也没有什么难的。他不认为自己会不如孙策和孙权那对兄弟,孙策与孙权。也不过是占了一些时间上的便宜罢了。 孙峻没有这样的信心,他比孙綝更加的清醒。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并不是认清楚敌人,而是认清楚自己。对自己有一个客观的认知,比其他的任何事都更加重要。孙策眼下有周瑜相助,建邺城亦在地府重建,麾下三军满额,军备充足。 而他眼下,和人间的猎户生活的差不过。一个猎户如何去和一位城主相比,猎户应该去和农夫争高下,慢慢的把自己变成城主。 第二百一十章、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孙策兄弟和周瑜带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孙峻和孙綝还没有对烤架上的美味下口。忍耐是一种很好的素质,但有时候,忍耐并不能等到一个很好的结果。肉能吃的时候就该快些吃到肚子里,而不是等它变的更熟。 肉是吃不到了,酒也喝不到了。火焰旁围坐的人,已经换成了孙策他们三个,而孙峻和孙綝,只能趴在一旁吃板子。板子很大、很硬,不好吃。 烤好的肉,开封的酒。缓缓流淌的时光,随风舞动的青草香。板子落在屁股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孙峻与孙綝的嘶喊成了最好的乐声。 孙策喝的很豪气,他是提着酒坛喝的。但他喝的并不过瘾,孙峻只在这里准备了两坛酒,分给他一坛已经是很大方的一件事了。他也不好和周瑜、孙权去抢剩下的一坛酒喝。 撇撇嘴,把空了的酒坛扔到一旁,问周瑜道:“公瑾,怎么处理他们两个?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打下去吧。” 周瑜摇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打算和汉高祖学一学,也弄个队伍出来,专门背石头,让他们两个去背石头吧,背到投胎,也算是偿还人间的欠账。” “这样啊,也行,袁绍他们真惨,死下来就被刘邦给忽悠了。按汉室的意思,大概会一直背到投胎吧。” 孙权感到自己狠狠的出了一口气,在地府无法干涉人间的郁闷,在孙峻与孙綝的吃痛声中一扫而空。和周瑜撞了酒碗,又咬了一口烤好的兔肉。舒服!很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啊。 孙策又在火上架起了一块鹿肉,漫不经心的说道:“仲谋,我打算把建邺城交给你,从此以后你来负责城中的所有事物,我来专门负责对外的事项,你我兄弟联手,一定能赶超汉室,一扫从前之耻。” 周瑜拿着酒碗的手轻轻动了动,却并未有所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 孙权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极为诚恳的说道:“大兄勿要如此,东吴本就是大兄所创基业,弟窃据数十年已是罪过,怎敢再如此。我已和管相谈好,打算一起做些生意,草场争雄之事,我无意参与。” 孙策皱眉道:“做生意?管仲那老头靠谱么?我听说他当年和朋友合伙,总是出小头、拿大头。仲谋,你在地府的日子不长,不要被他给蒙骗了。” 周瑜喷了一口酒,道:“管鲍之交在你嘴里,倒成了管仲占朋友的便宜了。管相是青史留名之人,怎会如此不堪。” 孙权也笑道:“大兄不必多虑,我与管相很是相熟,管相不会误我。” “切,难道你能比鲍叔牙和管仲更熟悉?真要是那样也不错,搞个管孙之交出来,在地府多流传一些年头也不错。到时候父亲和我都能沾沾光!” 没理会孙策的取笑,孙权又和周瑜对饮了一碗酒。周公瑾还是那副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叫孙权有些羡慕,虽说他眼下的这张脸没有司马懿那般苍老,但也是一副中老年人的面相。和周瑜这种小白脸比不起啊! 孙峻和孙綝已经不再喊叫,板子挨的多了,疼习惯了,也就不那么疼了。兄弟二人趴在地上,像是两头放弃挣扎的母猪,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做反抗。 孙峻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自己和孙綝是怎么被抓到的,就出来烤个肉的功夫,肉都没熟透一切就都变了一个模样。肉是吃不到嘴了,挨了一顿板子不说,还有背石头的风险。 雄心壮志,皇图霸业,一顿饭的时间就成了成了一场空。孙綝算是重重的挨了一拳,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脱身。落在孙策兄弟手里,他有一种要再死一次的直觉。 吃饱喝足,孙策拍了拍屁股。把熄灭的火堆又搅了一遍,以防止出现明火。草场上到现在除了刻意放火,还没有出现过一次火灾。管仲每天修修补补的不同意,不好给他惹麻烦,毕竟是前辈嘛。 骑上马,把孙峻和孙綝绑在后面,孙策难得的来了策马的兴趣。没和别人打招呼,用力甩了一下马鞭,孙策就从队伍中跑了出去。孙峻和孙綝又开始了嘶喊,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被马拖在地上跑的滋味比挨板子要痛苦的多。 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与孙权说道:“伯符这个脾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的沉稳一些。” “哈哈,大兄一向直率,兴致上来便不管不顾。我去追他,才喝过一坛酒,可别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 孙权的马不见得比孙策的马快,但孙策那里拖着两个人,跑的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周瑜看着孙权策马而去,心中有了些许的欣慰之感。他很怕兄弟二人出现间隙,孙权对于孙策妻子的安置始终都有很大的问题,而且称帝之后也仅仅是给孙策追封了王爵。一旦二人出现对立,东吴的势力必将分裂,分裂是件可怕的事情,能把一个强盛的国家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 好在无论是孙策还是孙权,都并未出现对立的苗头。 “大都督,咱们好像没清理好场地,后面起火了!” “什么?”周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滚滚浓烟在天空中翻滚个不停。依稀可以看见远处那忽明忽暗的火光。 大致有三里远,绝不是方才喝酒的地方起火,两个判断再脑子里转了一遍,周瑜吩咐道:“去几个人,给我探查一下发生了什么。行踪务必小心,不要露了踪迹。” “遵大都督命!” “随我去寻二位孙将军,做好战斗准备。” 周瑜再度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一群骑士簇拥着他向前奔驰。 吕布傻了……,他真的傻了,原本只是过来找份工作,然后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从表面和气到相互开始对骂,从对骂到干架,现在好了,连火都放上了……,夭寿啦! 事情是从几天前开始的,貂蝉在外面玩的时候,看上了一间铺子,是做桂花酥的。店铺的主人还有一年多就要投胎去了,因此打算把铺子转让出去,自己拿着所有的家当好好的潇洒一年。 这算是地府民间的传统,将近投胎的时候,把所有的家当都换成钱,然后去做一些从前始终没有机会去做,又或是不敢去做的事。毕竟前面要顾虑生活来着,现在没什么好顾虑的,都要投胎了,还在乎什么家当。花!钱是个混账,越花越有!过什么日子,不过了! 貂蝉是这间铺子的常客,每次进城都会去消费一下的常客!铺子转兑的消息,她是第一个看到的,也是第一个起了心思的。 回到家里就把院门给关死,又把房门给锁上,在吕布的不解中从衣柜里翻出了几个钱袋子, 把所有的钱都倒在床上,一枚一枚的查。 “婵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奉先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的那间卖桂花酥的铺子吗?店铺主人要投胎了,现在在转让,可以的话,我想接手过来。” “哦!”吕布也凑过来帮她数钱。 一枚、两枚、三枚…十枚…… 两个人越数越痛苦,数钱这间开心的事情,没能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快乐。 自家的钱只有那么一点的时候,大概没人会有什么快乐的情绪。 貂蝉垂着脑袋把钱币都装回袋子里,又放柜子里藏起来。 “咱们的钱不够,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貂蝉的话语里有一些失落,她真的很想要那间铺子。 “上次曹操不是送了颗夜明珠,要不把珠子卖了?” “可是珠子我也很喜欢啊!啊!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找工作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大丈夫未必要建立什么功业,也未必要有多大的成就。 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妻子的愿望,那就是大丈夫。 吕布叫很多人失望过,什么丁原啊,什么董卓啊。可能还有许多他不记得的人,可他从没有叫貂蝉失望过。他或许不是一个盖世的英雄,但眼下绝对是个合格的丈夫。 就是有些行为上,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出格。比如对铺子的老板来说,一个九尺大汉,面色不善的闯进来,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提起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老板,我妻子看上了你的铺子,想要接手过来,只是手上钱财有些不太凑手,不知可否留上几日,待我去筹些钱来。” 老板惦着脚,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子和吕布的手。吕布这才把他松开,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差了多少?要是所差不多,我就转给你得了,我左右都要去投胎,钱多钱少也不是很重要。” 吕布上前一步,道:“无需如此,怎好叫老板亏本。只需留待几日,我就能把钱凑齐,你等我几天就好。” 老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呢!这大汉莽撞是莽撞了些,不过还是挺直爽的,对胃口。 “行,那我给你留着!要是凑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差不多就让给你了,钱这玩意儿,投胎也带不走,多点少点没什么干系。” 吕布拱手道:“多谢老板!” 看着大汉远去的身影,老板撇撇嘴,这身板儿!多好,自己要是有这副架子,早就上草场上当兵去了!赚的多不说,还痛快啊!大丈夫即食君禄,当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幸也!男儿都有上战场的欲望,没人能够例外。言战者多,披甲者少,在人间的时候怕死,在地府没这种担忧,只恨生的瘦小,去草场参军的时候,连名字都没录入就被刷了下来。 吕布还是第一次到草场来,他给刘备和曹操都烧了书信,表达了自己需要一份高薪工作的意愿,约他们一起谈谈价钱。他打算让两家竞争一下,有对手才有好处。他吕布这么优质的人才,总是得要一个好价钱的。 刘备和曹操来的都很早,比吕布这个当事人还要早。各自带了五千骑兵,赵云与典韦分别护卫在各自主公身侧。士卒们在空地上摆好桌案,倒好美酒,双方还不约而同的带了一些青梅。 吕布到现场的时候,刘备和曹操这对冤家喝的正欢。酒香传了几丈远,拿鼻子一闻,就知道是杜康家的美酒。杜康这些年越发醉心于研究,攻克了醉倒金仙的难关之后,又在朝着大罗金仙进发。说起来醉倒金仙的酒还没有售卖到天界去,目前也只在阎君们内部出售。倒不是他不想往天界卖,实在是产量不够,花了十几年不过出了那么几坛,自己还要留一坛收藏的。 地府市面上的杜康酒,已经完全没有杜康亲手酿制的了,都是按照他的方子,由工人们制造出售。饶是如此,依旧有着很大的名气,不是其他酒家所能相比。 曹操努了努嘴,道:“恶来,如此美酒不能独享,取一坛送予玄德尝尝。” 典韦摸了摸脑袋,从车厢里搬出人头大的酒坛,拎着走到刘备身前数步,大声道:“魏王赠汉中王美酒一坛,请汉中王品尝。” 刘备丢了个眼神,赵云上前把酒坛接过来,放在他的桌案上。 “子龙,孟德赠酒,不能不回礼,你去车中,把上次高祖所赐的美酒取来一坛,让孟德尝尝出自杜康先生的手艺。” 赵云应声,也自马车里拎出一个酒坛,只是这坛子要比典韦送过来的小上很多,不过两个拳头大。坛璧上还印着一条大蛇,一个小人举着剑,把大蛇自中间斩为两断。这是刘邦的恶趣味,赤帝子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再吹嘘下去,地府真的有神仙,天界也真的有赤帝,若是惹得赤帝不开心,难免会有麻烦。 再说地府的鬼现在都不好骗,再提赤帝子,未免有点睁眼说瞎话。赤帝子不提了,但斩白蛇起义总是真的吧!这玩意儿当初见到的也没几个,知情人除了他刘邦都已经投胎了几百年,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第几辈子了。无法证实的东西,无从考证真伪,没办法说它是真,也没办法说它是假。 那正好拿来宣传,送杜康几千个酒坛,全部都是这模样的,就不信他刘邦的名声打不出去! 赵云也没能走到曹操的身前,典韦是个尽职的保镖,在五步之外接过赵云手里的酒坛,送到曹操的桌案上。 曹操仔细打量了一下,道:“玄德,高祖赏赐之物,怎能轻易送人?” 刘备笑道:“无妨,高祖素来随性,对这些许小事并不在意。此酒是杜康亲手所酿,只出了三千坛,其中大半作为贡品,卖给了天帝。剩下的小半中大部分都送到了阎君殿,市面上有的不过百余坛,而这百余坛中的九十九坛,都在高祖那里,蒙高祖恩赐,备手上也有个十坛八坛的。孟德与我相交甚厚,自该送上一坛。” “那就多谢玄德美意!玄德向来谦逊,此番来此,想来也是对奉先有意,不知玄德做了何等准备啊?” “哈哈,奉先一代名将,备怎能无意。孟德既然问了,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来时我特意去征求了高祖的意见,奉先若入我大汉,仍封温候,年俸比六千石官员。不知孟德打算开什么价钱?” 曹操拿起酒杯晃了晃,道:“比不得玄德家底深厚,我能拿出来的,不过是年俸五千石,宅邸一座,此外助奉先重建陷阵营而已。” “陷阵营?”刘邦捋须问道:“孟德已经寻到高顺了么?” “算是有了些眉目,文远已经代我前去,希望他们这对老友能够聊得开心,也能为我增添一员大将。” “陷阵营是吕奉先的亲兵,孟德若是将二者尽皆收入囊中,只怕胃口大了一些。” “胃口大不大,也要看肚子有多大。玄德也是当世英雄,何必打趣于我。” “孟德缪赞,备不过依仗先人遗泽,方有寸土之地以安身,何敢称英雄。” 曹操大笑道:“我在人间时,伐袁绍,平袁术,收张鲁,八十万大军虎视江南。自衬世上已无敌手,孙权虽据有江东,亦不过黄口小儿,天下归一已然在望。却不想你刘玄德崛起于世,联合孙吴,破我大军,坏我大局。后又在汉中与我相争,使我吃了大亏,折了夏侯妙才。 你刘备不是英雄,谁是英雄。当年在许都,我若先除了你,也不至于有后来之事。” “当日在许都之日,何尝想过会有后来之事。孟德所言太虚,你我都无预知之能,何以知后来也。” 曹操抚掌道:“说的是, 在人间时何曾想到,你我还有相争之日。如今我洛阳城改建已毕,大军二十余万,城高墙厚,粮草足以支用三年。不知何时再与玄德过上几手!” “哈哈,今日不就是一次相争!孟德虽兵强马壮,但我汉室也不是纸老虎。北军五校五营已成,有机会自然会拉出来练手。” 曹操抬起酒杯,遥敬刘备。叹道:“当年你我、孙权三人相争。如今却只有你我二人依旧在此,不见孙权踪迹。世上之事,当真妙不可言。” 刘备也感慨道:“所言甚是,从前都是孙刘联手抗曹,如今却是曹孙结盟抗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徒叫人感慨不尽。” “玄德,他朝你若兵败,我不辱你,洛阳城中我给你留一个国相的位置。” “好!孟德,若是你兵败了,我也不辱你,汉室之中,我为你求一个征西将军!” 二人相视而笑,又自对饮一杯。都想建功立业,在人间摸爬滚打几十年。而今死下来却也未得到几分清闲,不过曹操、刘备也都不是甘于寂寞之人,能够彼此为友为敌,倒也算的上一件乐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比斗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吕布的打扮让曹操和刘备都吃了一惊。 粗布衣衫,扛着一把锄头,佝偻着身子,活像一个老农。不过隔着两丈远,却完全没认出来。还是吕布主动上前打了招呼,才看明白这是吕布,那个相当能打的男人…… “玄德,孟德,怎生如此看我?有什么奇怪的么?” 曹操挥了挥手,让挡在身前的典韦退回去,吕布眼下和他没什么矛盾,上次送的马匹和宝珠他都收了,杀身之仇已经放下。现在很安全,没必要戒备,万一叫吕布生了反感,跑到刘备手底下去怎么办!没见赵云动都没动,银甲银枪的,看着就是大将之风!唉,好想要啊!吕布想要,赵云也想要!怎么能把赵云挖过来呢。 “奉先这是刚放下农活?我送你的绝影呢?怎不见骑乘?” 吕布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这的事,貂蝉不知道,她不让我打架,我偷着来的。” 刘备摆了摆手,吩咐道:“给奉先看座,上酒!” 汉军又从马车上抬下桌子,坐席,布置好美酒、青梅。 吕布把锄头扔在一边,在位子上坐好。道:“话先说在前头,帮你们打架可以,但最多三回,不能叫貂蝉发现!要是叫她知道了,准会埋怨我。” 曹操眼睛转了转,道:“多年未见奉先上阵,想来这些年武艺又有精进,不知是否有幸一睹?” 刘备听出曹操的意思,武艺这东西,练才有,不练便无。吕布死下来的年头不短,曹操是担心他已经荒废了武功,毕竟是花钱请将军,只要能打,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能打,名头再打也没用。 吕布看了看赵云,又看了看典韦,道:“倒不是不可,只是刀枪无眼,若是上阵对决,恐怕误伤。不知二位可曾带了强弓?我射几箭,叫你们看看就是。” 曹操招了招手,典韦从士卒手中接过一把强弓,一袋箭囊,拿过来递给吕布。吕布正欲接过,却见典韦眼中有些冒火。这种火他以前也冒过,好像还是对华雄,然后华雄就被他给收拾了一顿,揍的三天没下来床。面前这个汉子,身板儿倒是不错,不知道够不够自己打的。 转念想了想,毕竟是来找工作的,要是动起手来,把人家麾下大将给打了,会不会不太讨喜?算了,还是射几箭好了。 把手搭在弓上,稍稍用力,便从典韦手里将弓取下,一手取来箭囊,背在身后。在典韦注视之下,向前走了几步。 弯弓搭箭,只听“砰”的一声!弦断了… 回头看了看刘备和曹操,道:“不好意思,力气用大了,有结实一点的弓么?” 不待二人开口,赵云先说道:“温候稍等,我去取弓来。” 片刻,赵云提着弓,几步之外隔空一抛,吕布举起手臂接过,放在手上颠了颠,比前面那把结实不少。 “温候,此弓是我平时所用,不知是否符合要求。” “此弓不错,将军如何称呼?” “汉中护军赵云赵子龙。” “中护军?”吕布皱了皱眉,这职务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偏向于军中文职的位置,一般来说,坐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太能打,不过就赵云抛给他的强弓来看,面前这个俊秀青年好像和以往的中护军都不太一样。 赵云点头道:“不错,就是中护军,在人间时,无缘得见温候,甚为遗憾。” “嗯,以后有闲一起喝酒。” 吕布说完话,先拉满了弓弦,空空一弹,感受了一下弓的震动,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一箭破空,斜着飞向高空。 没有去看是否射到什么,又自箭囊中取箭三支,换了一个方向,同时放出。依旧是片刻不停,取箭五支,接连射出,形同连珠。 将弓交还给赵云,箭囊还给典韦。吕布又坐回案后,拱手对刘备与曹操道:“今日来此,不曾带什么礼物,便射下几只雁来,送予二位,权当我感谢二位的美酒。” 看着士卒捡回来的八只大雁,刘备与曹操对视一眼,露出几分敌意。吕布既然还是那么能打,那就值得开出大价钱,虽说只能助阵三次,但打架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打的痛快了,谁还管什么次数限制。再说吕布这个傻大个,无非是怕貂蝉埋怨,叫人去做做貂蝉的思想工作不就好了。只要有个开头,总有机会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里。 曹操叫来典韦,在他耳边嘱咐两句,又对刘备、吕布说道:“奉先果然大有精进,玄德,再看看我阵中大将如何,虽不及奉先这般神奇,却也算过得去,二位不妨指教指教。” 刘备笑道:“巧了。子龙最近的箭术也有了一些进步,不妨由典韦和子龙比一比。” “如何比法?若是比试,不妨放开些,好好交手一番。” “可!便以你我佩剑为注,如何?” “可!” 吕布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见赵云与典韦已经各自上了战马,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大约二百步,长枪搭在马上,箭囊背在身后,一手提弓,一手拉扯马缰。虽说他现在更想知道能不能 ^0^ 一秒记住【】 拿到那笔钱,但先看看打架好像也是很不错的样子!太久没和人动过手,能先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嘛! “咻!”赵云与典韦几乎在同时射出了第一箭,二人对自己的箭术似乎都颇有信心,一百五十步便开始动手。典韦暗恨一声,方才吕布拉坏了他的弓,眼下只得随便拿了一副来用,强度要弱上不少,箭矢飞出一百步已经有些发飘。 竖起兵刃,荡开迎面而来的箭矢,手中的弓不行,不好再比射箭。典韦夹了夹马腹,让战马的速度更快一些,同时抄起长枪,接着冲势杀向赵云。 长枪交错,马蹄阵阵,场上两人在短时间内已交手了不下百余回合。 吕布边喝边看,倒是难得如此惬意。 典韦最终还是落下马来,在第一百八十回合的时候,被赵云用长枪鞭打中后腰,没能在马上稳住。 把战马扔在场上,快步跑回曹操身前,单膝跪下,道:“末将不能得胜,有负主公所托,甘愿领罚。” 曹操匆忙起身,把典韦从地上扶起来,道:“沙场角力, 岂有常胜之理。不过输了一时,将军不必如此!” 稍稍安慰了典韦,又对刘备说道:“玄德,两将胜负已分,赵将军胜,我之佩剑,今日赠与玄德!” 边说边解下佩剑,交给士卒,送到刘备面前。 又说道:“玄德是否有意再来一局?将军们打完了,不妨让士兵们也下场去活动活动。” 刘备打量了曹操的佩剑,脸上笑意更浓,道:“也好,就以五十人为限,用何做注为好?” “黄金三百斤,玄德以为如何?” “可!” ….. 吕布感觉气氛好像不是太对,今天凑到一起不是为了商议他去谁家干活吗?怎么两个老板开始掐上了?现在插话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但要是不插话,他们不会打的过火吧?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二百一十三章、求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备与曹操之间,打的倒是不算太过火,但是他们放了一把火,一把很大的火。 大火冲天,烟尘直冲云汉。桌案与美酒都扔在了原地,刘备和曹操形容狼狈的跑到远处,互相干瞪眼。 吕布有点搞不清楚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想找个工作,挣点钱给貂蝉买点心铺而已。怎么找个工作,还有引发火灾的危险?他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的种地来着,没撞什么煞星啊,难不成煞星还能主动找到人头上来?话说自己的工作还能不能有了,擦了擦脑门的汗,心里有些忐忑。 “刘玄德,好啊你,居然在草场放火,就不怕火势控制不住,殃及了民鬼,我看你怎么和阎君们交待!” 曹操话说的义愤填膺,底气却有些不足。方才两家打的有点混乱,究竟是谁的人放的火,他也不太肯定。不过这种事情,先栽到刘备头上,肯定是没错的! 从天而降的锅,绝对不能背!刘备直接反击了回去:“曹阿瞒,休要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明明是你的人先放的火箭!” “明明你的人先扔的火把!” “谁引起的火,自有阎君公断,岂是你这一张嘴可以定准的!” 双方都不是什么软弱的主,你说是我,我说是你。吵的人脑子嗡嗡响,赵云和典韦都提着家伙站在自家主公身侧,防着对面先动手。典韦心里有点发虚,真打起来,他不是赵云的对手,方才士卒相斗,也是汉军占了便宜。两家带的都是精锐,可见魏军在精兵上还是差了一些。 “你二人还要吵到什么时候?”吕布大声的喊着,这一声喊出去,倒是叫刘备和曹操停下了争吵,都在转头看着他。 “我…我就是找个工作赚点钱,不是来看你们打架的,现在好了,工作没定下来,锄头都丢了。回去若是貂蝉问起,我…我如何回答!” 吕布说的有点委屈巴巴,貂蝉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好骗。本身偷着出来找一份关于打架的工作,就有很大的风险,结果还丢了一把锄头,回去怎么解释才好,哪有在地里干活把锄头丢了的。 “奉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命人去买一把新的!”刘备说到做到,马上就派了士卒去买锄头。 曹操有些蔑视的道:“就算是买来新的,也和旧的不同,拿回去不还是露馅!奉先,我给你拿钱,你回去就和貂蝉说,锄头被人买走了!” 刘备反唇相讥,道:“哪有买农户家锄头的,哪有肯卖自己锄头的农户!” “够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话,一代温候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看起来有点可怜。 曹操干脆蹲在他身旁,道:“奉先,来我这,我给你年俸五千石,宅邸一座。文远已经寻到了高顺,不日便可重建陷阵营,依旧做你的亲兵!” 刘邦连忙蹲在另一边,也说道:“奉先,来我这,高祖已经交待了,仍封你为温候,年俸六千石,你需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弄来!” “哼,我给你年俸七千石!除了宅邸再加别院一处!” “我给你年俸万石,秩比丞相!” “我…我不干了!大火烧成这样,你们不先想着救火,吵来吵去的,成何体统!爱多少钱多少钱,老子不干了!还看什么看,救火啊!” 吕布吼的二人有些呆愣,什么时候吕奉先也会想着先去救火了?貂蝉这么厉害,能把这么一号杀星给变成这样?神奇啊! 大火越烧越厉害,眼见着天边的云彩都似被烧红。而刘备与曹操还在这里发愣,双方的士卒也都停在原地,等着命令。 吕布有些受不了,站起身,撒腿就跑!跑出去百八十步,才想起来这附近就没有河流,平日用水都是自水井打取。水井都在城池里,在宅院里。离这地方最近的城池也有数十里之遥,打了水再回来根本来不及。 周瑜看见远处的人影,策马跑过去,孙策与孙权带着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大火烧的这么厉害,事态未明,还是小心为上。 “阁下,敢问前方因何起火?” 看了看坐在马上的周瑜和后面的几十名骑士,吕布没好气的说道:“两个傻子在那打架,一不小心就给点着了。你们可带了刀笔?” 周瑜摇摇头,道:“不曾带,要刀笔何用?” 看傻子一样的打量了一遍周瑜,长得俊俏,看着儒雅,怎么也和傻子一样。 “这附近没有河流水井,要刀笔自是给阎君殿写信求救,要阎君们来救火啊!” “原来如此,不如我派人去最近的地方寻找刀笔竹简,阁下与我等先去监视火情,若是蔓延到民宅,也好提前预警。” “只能这样了,让你的人跑的快一点。火势甚急,不能拖延。” 孙权策马上前几步,道:“我去吧,此处距离管相家不远,我去他那皆刀笔用。” 周瑜道了一声好,吕布也催着他快些,远处的火焰似乎又大了一圈,目测已有数丈高,天空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黑色烟尘,混进云彩里,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 马蹄声阵阵,刘备和曹操没时间再做争吵,大火已经烧到了刚才的地方,再不躲,只怕会被烧成灰碳。即便死不了第二次,但被烧一回,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看见孙策和周瑜,曹操眼睛一亮,刘备则打了个手势,叫赵云等人做好提防。 没等曹操上前寒暄,吕布就指着他身后喊道:“跑,接着跑,火势又上来了!” 曹操往背后一看,险些吓的从马上跌下来,大火蔓延的速度太快,此刻离此竟已不足三百步。一群人又开始跑,吕布上了赵云的马,由赵云带着飞奔。都说天灾人祸最凶险,吕布自觉也算经历了不少,但如此大的“鬼祸”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场火若是一直烧下去,怕不是要把整个草场给带进去?阎君殿里的那群阎君们,怕是要疯掉吧…… 孙权没有跑到管仲家,而是在路上遇到了正在探脑袋往远处观望的管仲。 勒住马蹄,道:“管相,快去你家,草场大火,需要马上写信向阎君殿求救!” 管仲没动, 问道:“怎么搞的?这么大的火烧起来,草场怕不是要没了?”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两个傻子打架,打出来的火。管相不要看热闹了,快些和我去取刀笔!” “取什么刀笔啊,这时候跑回去写完信,再烧过去,大火都烧到家门口了!我有更快的!” “更快的?” 管仲白了他一眼,高声念道:“管仲急请九阎君无圻至此,草场大火,急需救援!” 声音顺着看不见的因果线,一路传进了阎君殿,传到了我的耳边。 我皱了皱眉头,匆忙说道:“管仲唤我,草场大火,我去看看!” 不待其他阎君答话,我已自阎君殿中离开,周遭景象颠倒变化,等到正常时,我已经到了管仲身边。 遥望着远处的冲天大火,还有那滚滚浓烟。 我:“.…..” 第二百一十四章、元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火?”我看着远处的大火,问向管仲和孙权。 管仲往旁边指了指,道:“他说是两个傻子打架,打出来的火。”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孙权连忙把吕布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傻子打架?委实有些难以理解。不管这些了,当下还是救火重要,不过纵火的人也不能放过。 抬手在半空中虚划了一个圈,以大火中心点开始,封禁周遭百里,让身在里面的鬼逃不掉。 我对管仲说道:“我已封住周遭百里,你来统计身在这个范围内的鬼,务必找到纵火之人,我现在去引忘川水救火。” “阎君尽管去!” 天上的空气实在不太好,浓浓的烟灰附着在云层上,到处都是呛鼻的气味。地府还是头一次出现如此大的火灾,好在管仲上报的及时,没叫火势蔓延出去,若是烧到了草场之外,不知会殃及到多少民鬼。 一路飞到大火上空,炙烤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往下望去,目光穿过大火,已可以看到正片大地已经烧得通红,而原本青绿的草地,业已不见踪影。 探手在高空之上洞穿空间,引忘川之水至此。苦寒的河流自空中宣泄而下,直直的扑到熊熊火焰之上,发出嗤嗤的声音。火势被压制了许多,火焰开始渐渐变小。 等到火焰完全熄灭,被我封禁的空间,已经铺满了一寸深的忘川水流。管仲家的房顶上挤满了鬼,这附近只有他家的房顶是最高点,忘川水对这些凡鬼来说,大抵比被火焰烧过一遍还要痛苦一些。 见我从起火之处返回,管仲拱手道:“阎君,大火既灭,是否将忘川之水收回?” “可以收回,可曾查明这把火到底是谁放的?” 曹操马上指向刘备,道:“是刘玄德这厮!” “呸!曹阿瞒,可还要些脸面?分明是你手底下的魏军所为!” 吕布:“吵什么吵!到底是谁放的火,阎君自有公论!” 管仲耸了耸肩膀,苦笑道:“阎君,刘备与曹操二人互相指责,委实难以定论是谁人所为。” 我摆摆手,道:“无妨,我有一门神通,可以回溯时光,是谁放的火,一查便知。” 管仲再次请求道:“还请阎君收了忘川水,水流太过苦寒,我等消受不起。” 答应了管仲,抬手施展神通,将忘川水再送回去。大火波及的土地在潮湿之中透着一股炙热,宛若被开水浇过的铁胚。走在上面,还有些许滚烫的感觉。这大概是地府自创立以来,最大的一次灾难。说不得要上禀天帝请罚,罚的自然是我们这些阎君,如此灾祸,也算得上治理不力。 不知道能不能借此请辞,几千年下来,在地府的生活实在是无趣至极。我还是很想去西极走一走,看一看其他的地府,观一观那些不一样的风情。天地之间何其广大,即便是对于一个神仙来说,也有着许多的未知。未知除了会吸引人与鬼,也会吸引神仙。古神们当初选择离开这方世界,或许也是源自对未知的向往。 走到火灾中心的时候,思绪又被压在脑子中的角落里。看了眼身后的众鬼,我说道:“稍后我会施展神通,你们不必惊慌。” 众鬼都点了点头,跟着回到这里的鬼并不多,都是各家在此的领导。刘备、曹操和吕布都是当事人,赵云和典韦要做护卫。孙策、孙权、周瑜三个则完全是来看戏的。管仲和他们有些区别,虽也有看戏的心思,但更多的是想要见识一下能够回溯时光的神通,看看能不能悟出点什么来。修行这东西,像极了曾经爱过的女孩,无论被拒绝了多少遍,都还想再次贴上去。 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变化,流水倾泻,复又归于天上,大火自水下而起,一路烧至云汉。片刻后,火势又渐渐变小,缩成一团。而诸多的身影也自远方回来,上演着彼此争斗。 刘备和曹操都有一些紧张,事情来的突然,变化的也快,他们都没来得及询问手下,到底是谁放的火,手下也没主动来说是谁干的。如今逼近真相,心中没底。 “在那里!”管仲拿手指了指场景中争斗的人群。 那是双方的弓箭手在对射,只是箭头上都燃着火,箭雨分别落在双方得身前,开始燃起零星的火焰。而双方已经弃了弓,拿着长枪撞击在一起。打的惨烈,不少鬼变的鼻青脸肿。而刘备与曹操,还坐在桌案后喝酒,跟他们喝酒的还有吕布,不过吕布并没看士卒们的对决,而是同赵云探讨枪法的变化。 没有一个鬼注意到零星的火焰开始汇集到一起,牧草被烘烤干水分,成了绝佳的燃料。直到火光映衬到了脸上,这些鬼才有所警觉。只是双方已经打的火大,谁都不愿罢手,都想先分出胜负再说。 结果是胜负没有分出来,火势先大了起来。刘备与曹操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合着这场火,两个人都有份,谁也没能把自己摘出去。这次怕不是要栽了,少说会在地狱里呆上一段日子吧,希望不会判去投胎。 撤了神通,我说道:“刘备、曹操和我走,其他人各自散去。” 管仲上前问道:“是否立即对草场进行修补?可有保留现场的必要?” 我摇摇头,道:“无须修补,草场隐患太大,我有意更改此处地理,需要和其他阎君商议过再做。若无人反对,草场将不会再是草场了,你也无需再在此处。” “那我会去哪?不会下地狱去吧?”管仲对自己的未来颇为担心,话语里透着焦急。 “不会,你的事情我们前些日子又讨论了一遍。你在地府这些年,生前罪过赎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因果不是服刑可以抵销的,你还是需要去投胎,如此才能把自己洗干净,你的修行才能有所进步。” “阎君知道我修行受阻?” 避开管仲那种看偷窥者的眼神,我严肃的回答道:“你开了女闾之先河,与人间因果纠缠难断。亏欠太多,修行停滞不前是正常的,不难猜。你去投个胎,回人间去,受一世的苦,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管仲狐疑的问道:“一世?一世洗的请?” “呃…也许不止一世,可能会多一些,不过有个几世,总是能洗干净的。” “此举可有风险?投胎之后我便不再是我,还有机会再修仙道?” 我没回答他,堂堂阎君岂能在群鬼面前被问住。管仲这种聪明鬼实在是讨厌,问的那么多干什么!我若是说他能重修仙道,他岂不是还要追问更多修行的内容。若是告诉他一切随缘,岂不是显得我这个阎君有忽悠他投胎的想法。 拉上刘备和曹操,施展法门,回到阎君殿,把二人扔在殿中,回到高台之上坐定。 对老大他们说道:“草场大火已灭,就是他们两个的手下打架,引发了这场火灾。火势很大,地皮因之赤红,我建议重判!” 曹操连忙拜倒在地上,道:“诸位阎君留情,是我一时不慎,未能约束手下,故此酿出此祸。我愿亲率军民,重整起火之处,播撒草籽,务必使其恢复原样。” 刘备也道:“孟德所言甚是,此番是我二人不察,非是有意为之,还请诸位阎君留情,我愿与孟德一起,将被烧毁之地,重新恢复原状。” 第二百一十五章、处罚与忽悠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大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思考刘备与曹操的话。方才他在殿中和老五他们一起看了火灾的现场,这场灾祸的确有些大。虽然没有伤及什么,但影响太坏。 老大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我,其他阎君也在看我。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我是唯一到现场去的阎君,查清了来龙去脉,此事该如何处理,还是我先开口比较好。 想了想措辞,我说道:“此番皆因人祸而起,两方势同水火,争斗不休,发出火箭,而不曾注意起火的危险,以至于火光浸染云汉,烟尘弥漫百里。草场设立之初,本是为了解决各朝恩怨,但如今恩怨非但未解,反而愈发激烈,有违初衷。我意重判二人,以示惩戒。另裁撤草场,禁止私军,各朝恩怨便让他们这些皇帝自己上场解决。打的再狠,也不至于生出什么大麻烦。” 老七轻轻摇头道:“未免偏激,虽说各朝之间的怨仇大多是皇室宗族之间,但民间百姓将士也有许多身在其中,如今各朝在地府的人手也多为人间事的子民,皇帝们在解决恩怨,子民们也在解决恩怨,若是彻底的裁撤下来,只留各朝皇帝,难免有些不妥。不如更改草场地理,将现在的草原该做山河大川。” 我不再说话,老七说的其实就是我最初所想的。裁撤草场只是一个没什么成功几率的提议,草场现在是地府很重要的一部分。地府中很多性情暴戾的鬼基本都跑到那里从了军,在战场上为所欲为。这有一个影响,就是地府十二州的范围内,生事的鬼越来越少,能去草场尽情发泄,就没必要冒着下地狱的风险去犯罪。 在某种意义上,鬼比人聪明的多,毕竟活了一辈子,经历过许多事,单凭借经验的积累,就足以蜕变到一个新的高度。何况地府一直在普及教育,诸子极其弟子,常年在各州郡行走教学。张良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算让诸子应允,在讲学之余,充当一下阎君们的幕僚,帮忙想想主意。 阎君们都在各自思考,刘备和曹操在殿中连大气也不敢喘。我方才的提议让他们有些后怕,若是被通过,只怕草场上的家业就成了空,什么再造基业,什么雄图大志就都成了一场梦。神仙与鬼有着难以言喻的差距,对于阎君,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而且这一次,也的确是他们的错,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与忐忑。 老大开口说道:“老七的提议可以,改造草场的地理,变幻为山河大川。老九的意思也是对的,的确应该再加以限制。这样吧,管仲的刑期也差不多了,让他做个都护吧,全权监督草场一切争斗。给他配备士卒,但凡再有生出祸端的,都让他负责处置。” 我点点头,没什么意见,管仲也是一时的名相,监管草场绰绰有余。其他人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都没有表达什么异议。 老大又说道:“至于刘备与曹操,既然是引起了大火,那就扔到忘川水里去泡一泡。让他们去陪项羽说说话。期限嘛,一个月好了。” 鬼谷子问道:“一个月是否有些短了?” 老五:“不短了,忘川水至苦至寒,这一个月不必一些地域好熬。” 事情就此定论,刘备与曹操被押送至忘川,泡在项羽和虞姬附近。妲己跟着鬼卒们一起去了一趟,她已很久没有见到虞姬这个朋友。阎君们也乐于给她放个假,一个女子,每天陪着一群阎君忙的晕头转向,也是辛苦她了。 草场的地形转换,落在了老大的头上。理由很简单,他好些年没有在人前露面了,除了在阎君村,就是在阎君殿,往来都是用飞的。高来高去,站在地上往天上看,就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如果云彩多一些,那就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的阎君很有必要踢出去转一转,老大倒没有真的挨踢,大罗金仙的境界,阎君殿里还真没人能把他给踢出去。若说比剑,我倒是能把他给送飞,但若是不比较兵刃,只论高低,飞的就只会是我了。 踢不走,就只好恭恭敬敬的把他给请出去。一众阎君列在殿门口,齐声欢送的场面,大概只有老大能体验的到了。 看守在门外的鬼卒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起身的同时还没忘了把同僚的“卒”给吃了!象棋这玩意儿真心好玩,下了一上午,胜负就没转换过! 老大看了看两个鬼卒,咳了两声,说道:“下次要下棋,就到一旁去下,别在大门口,给新鬼看见了不好。” “是,阎君!下次我们去一边躲着下!” “嗯。”老大满意的点点头,腾身一跃,便上了云端。 阎君殿与其说是需要值守,还不如说是需要跑腿。地府最能打的都在殿里,谁敢跑到这儿来惹事。两个鬼卒大抵是全地府最无聊的职位了。把守一个根本不会出现骚乱的地方,好在地府不是按战功升职,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俩再站几千年的岗,估计也还是个看门的!阎君殿的守卒,好没前途的岗位…… 吕布没有回家,他有些不敢回家,貂蝉发怒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难看,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可他还是不敢去见她,丢掉的锄头大概是找不回来了。火烧的那么大,虽然烧不死鬼,但把一把锄头烧成灰,应该是问题不大。 在青草上躺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向西面落去,心里却还是没有什么主意。撒谎是门学问,对女人撒谎大概是学问中的学问。吕布自认没有这样的学问。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吧。毕竟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是运气太差,遇见了刘备和曹操这么两个大傻子。 玩什么不好?玩火! 吕布还是决定认命,去和貂蝉坦白。正想起身,却见天上一个黑点笔直的朝他冲了过来,越来越大。 陨石?流星?哦,是神仙! 老大看了看自己造成了一圈大坑,嗯,很是圆润。下一次见到老二,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撞他一撞。 “咦,你是何人?怎地在此?” 吕布艰难的的把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他此刻整个人都嵌进了大坑的坑壁里,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那是方才躲避的时候,匆忙间变幻的动作。 “吕…吕布参见大阎君。” “哦,吕布啊,你怎么在这?不是在家种地么?” 叹了口气,九尺高的汉子委屈巴巴的把最近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重点讲了刘备与曹操的白痴行为,顺便对自己的运气做了强烈控诉。 老大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有些眼冒精光。管仲已经定下来就任草场的第一任都护,地府会给他配备士卒。不过有兵无将,好像也不太好,总不能每次涉及打架的事都让管仲这个都护上吧,再能打的鬼也不是这么用的啊。眼前这个叫吕布的,貌似挺不错的,丢了一把锄头就能自责成这样,可见是有责任心的啊。 “吕布啊,有没有兴趣出来任职啊?草场都护府的校尉,每个月五千地府钱,来的话,我先支给你一万钱,让你拿去兑换铺子。” “草场什么时候有都护府了?” “明天开始,就有了。一个月六千地府钱,来不来?” “什么?”吕布瞪着眼睛,这一会就涨了一千了?大阎君是个什么脑回路? 老大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心道这傻大个莫不是打听过价钱,知道校尉的薪俸是一个月九千地府钱? “一个月七千,来不来?不来我别人去了!” “来!来!来!”吕布慌忙不迭的应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安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看到吕布如此识趣,老大感到极为满意,七千地府钱的校尉,整个地府估计也就这么一个。 “来就行,晚点我和管仲一声,你明去他那里开始当值!” “是!那个……”吕布有些欲言又止,提前透支薪水的事,实在不太好意思出口来。 “哪个?你还有什么事?尽管来。” “能…能不能提前预支给我一个月的薪俸?” “哦?”老大面带疑惑的看向他,吕布的人品,在人间貌似很受人诟病啊。难不成这子想要骗取薪俸,然后不来干活?不太可能啊,他得多傻能骗到地府衙门头上,能骗到阎君头上。以大罗金仙的目力,他就算跑人间躲着去,也能揪的出来啊! 吕布不好意思的讲了一遍想要给貂蝉买一个点心铺的意愿,男子汉大丈夫,难得的表现的有些扭捏。老大倒是觉得有趣,男女之情他没经历过,不太懂得情爱的滋味,更无法理解其中的彼此付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些事情产生一些兴趣,一个九尺大汉能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也的确很难不让人感兴趣。 老大的面色稍有些为难,道:“这个,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你没干活,不能先给钱啊!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要不我先借给你好了,等你发了薪俸,再还给我就是。” 吕布想了想,道:“如此,便有劳阎君了!” 老大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竹简,用指上的神通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号,又取腰间的大印来,在上面重重一盖。 “你执此令,到附近的衙门,可以支取七千钱。” 吕布接过被老大盖过章的竹简,有些狐疑,道:“就这么简单?阎君不担心被人偷学了去,造个假章骗钱?” “有什么好担心的,阎君都是神仙知不知道,老九查谁放火的时候,你在没在旁边?” 吕布懂了,以九阎君回溯时光的手段,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事情。做神仙居然这么好,真羡慕啊! 老大还有事情要做,管仲的任命还需要他去知会,草场的地理变迁也是需要花费功夫的。大罗金仙也不能想到即做到,敢干的活,还是一样都躲不掉。有些烦闷的揪了揪头发,最近白头发好像又多了不少,老大看了看人间的方向,也不知道玉鼎找到哪里去了,是否有了线索。 在地府,最高等级的命令大概就是阎君们的手书了。老大给吕布的,就是他的手书,上面画的符号其实是一种源自上古的文字。 县令从吕布手里接下竹简,道:“既是大阎君下令,我便从公库取钱给你,阁下请在此稍待。” “有劳大人!”吕布显得格外的有礼貌。 七千钱装进一个包裹里,放到了吕布身前。死下来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钱财。虽不及曹操送的那颗夜明珠的价值,不过这是现钱啊!需要用钱的时候,现钱总比珍宝招人喜欢! 再三感谢了县官,扛着包裹走出衙门。此处的衙门其实就是一排连起来的瓦房,地府的衙门大多都很简陋,这里也不例外。御史们现在没事儿就四处出动,明察暗访。做官的都很老实,不敢有所逾越。 带着钱穿街过巷,吕布有种莫名的自豪,大抵是一个男人能够满足妻子的愿望而带来的快乐情绪。 店主还没有关门,铺子没有出兑,生意还是要做,毕竟做了许多年,很多老主顾都有了交情。做人活了一辈子,做鬼也离投胎不远。没什么比朋友之间的交情更重要,左右都给自己留了逍遥的时间,没必要急在这几。 如果在人间的时候也可以像在地府一样该多好,知道自己死亡的日子,又没有什么留恋的地方,把家当都换成钱财,四下去逍遥两年,然后安心等死。这样的话,死亡大概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人对死亡的恐惧,大多源于对一些人与物的不舍。如果这些不舍可以抛开,那么死亡又有什么呢? 店主苦笑了两声,在人间活了几十年没有明白,在地府反倒是悟了。生与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混一个上等的考功,也有机会留在地府里修校哪怕是没有成仙的机缘,只做一个修行者呢。法门与神通永远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且似乎比长生更加具有魅力。 脚步声传进耳朵里,店主连忙笑道:“客人,要点什么?本店的桃花酥可是有名的,好吃不贵啊!” “店家,是我,我把钱筹够了。” 店主这才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原来是前几日要兑下店铺的大汉。 “这么快?你莫非是借了贷?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借贷这种事不能做,利滚利的害人!兑铺子差点钱没有什么,我左右都是要投胎,便毅让给你就是了。你快把钱还回去!” 吕布笑了笑,道:“钱确实是借的,不过没利息,算是我预支的薪俸。多谢店家关心,我心里有数的。” 把包裹往店主面前一放,从中取出了一千钱,兑铺子只需要六千,他还能剩下一千,或许可以去买些酒肉,和貂蝉庆祝一下!如今他们夫妻也要做老板了,不知道感觉会怎么样。以前只做过将军,没做过老板。 店主没去查包裹里剩下多少钱,他对这汉子观感不错。莽撞是莽撞了些,直爽是真的直爽。 “看来你在地府人缘不错,能借来这么多钱。你是预支的薪俸,不知是支了几个月的,我少收你一千钱,你留着过日子。家里可不能断了粮,你受得了,你妻子可受不住。” “店家放心,这只是一月的薪俸,我现在是地府的校尉官,这钱是大阎君借给我的。家里也都有足够的用度,不会短了妻子衣食。” 店主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汉子,道:“地府的军官一向是从兵做起,你能一跃而居校尉,不知高姓大名?” “都是人间的虚名,不提也罢。”吕布这句话得有些胆气不足,他在人间的确很有名气。“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这句话还印在很多人与鬼的脑子里。 不过细来,他在人间的名气大是大,可也差的紧。背主的名声怕是坐实了,以后的史书上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曲笔。至于背主的过程里有多少曲直,并不重要,人们都只关心结果,而不太在乎出发点是什么。 吕布自己也不太在乎名声的事情,只要貂蝉在身边,就什么事都不重要。不过当众提起,还是算了吧,知道的鬼越少越好,以后还要做生意呢,可别影响了声誉。 店主没再多想,直到这汉子生前是个有名的人物,死后不愿被声名所累,故此不愿提起。收好钱财,把店铺的地契、房契、钥匙都交给吕布,约好了明日过来教授手艺,店主便先走了。 看着店铺中的一切,虽然地方不大,虽然器具简陋。但心中还是升起了莫名的喜悦,这是从前所没有的。一种淡淡的,温馨的喜悦。 从前战场杀伐,即便是取胜,开心之中也会带着丝丝的血腥气。杀来杀去总是不到头,从家乡便跟着自己的子弟兵到了最后都没剩下几个还活着跟在自己身边。悲怆的情绪总是无法从心头拭去,何曾有过眼下这种快乐。 把铺子里的物件收好,大门锁的严严实实。地契和房契揣进怀里,钥匙握在手上,吕布开始往城外的家中走去。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每踏出一步,都显得无比稳健。 夕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身上,像是送他归家的人。 世上最值得一个人开心的,莫过于“安稳”。 第二百一十七章、兴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草场在一日之内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原来一望无际的草原,被老大改成了一片山头,山头之间有河流往来流转,一切都变的完全不同。 老大对自己的手笔很满意,他把一切想得到的地形全部都弄了一遍,眼下的草场起起伏伏,高低蜿蜒,大有山河广阔之福这样的地形,打起来才会更有趣吧。以后坐阎君殿里看戏,也能看的更痛快一点儿! 站在他身后的人,也很满意,刘邦、司马懿、孙策、诸葛亮、曹昂、管仲。草场上各方势力的大佬都在这了,其中诸葛亮是代替刘备来的,曹昂是代替曹操来的,而管仲则代表着即将成立的都护府。 新的地形,他们都需要选择新的位置来安放自家的城池,都护府也需要选择一个地方来建立衙门。 管仲作为最年长的鬼,选择了一处丘陵,地势不高不低,周围有河流环绕,风景倒是不错。作为地府的官方衙门,不用担心会有人打过来,所以管仲的选择比较随意,只是挑了个全地形里,比较靠近中心的地方。 刘邦作为第二年长的,选择了一处高高的山头,长安城就被老大以大神通移到了山顶。他的选择让孙策等人有些不理解,居高建城是对的,但是也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高吧,城中与城外彼此往来,岂不是要废很多的力气。 众人依次选好霖方,都是比较正常的地形。除却刘邦之外,没有什么出奇的。诸葛亮和司马懿本想征求一下刘邦的意思,刘邦却表示的很随便。现在汉室就是这片区域的巨无霸,底气十足,没什么需要在乎的地方。 老大办完了事情,散去了场上的众人,独留下管仲。 “管夷吾啊,我给你找了个校尉,明会到你家去寻你,你先带着他去选定的位置,规划一下衙门。然后阎君殿会让范增带着工程队过来修建,士卒也会从太尉府抽调。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提出来。以后这片土地,就交给你来监督了。” 管仲想了想,道:“草场如今已经不复从前,再唤做草场是否不太合适?” “嗯,是不太合适,你有什么建议么?” “此处本是匈奴地界,对应人间的匈奴北单于庭,不如唤做北庭好了。” “北庭,这名字不错,可以。我回去就下令更改官方称谓。” 老大着话,就往前迈了几步,摆了一个腾云的架势。管仲匆忙拦住他,道:“大阎君,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你来定夺!” “还有什么事?” 管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听原本在地府的秦军现在都编入霖府的部队序列,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大点点头,:“是真的,你想要?” “若是可以的话,劳烦阎君分一批锐士过来,最好再带上一批弩兵。现在刘邦他们几家走的都是精兵路线,寻常的士卒怕是压不住他们。” 老大笑道:“不用这样,我给你更好的,地府最能打的部队,我拨给你一千。” “最能打的?”管仲有些疑惑,没听过地府的正规军里有什么精锐兵种,不都是寻常的士卒。 老大解释道:“都是各个时代汇聚出来的战士,一打十没有什么问题。” “一打十?锐士能一打十五!”管仲对老大的辞颇为不屑。 “我的是一个能打是个锐士……” 老大把话扔下,腾空而去,独留下管仲在原地发呆。过了许久,管仲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一个能打十个锐士!这等强力兵种拿在手里,还怕镇不住场子。就是忘了问大阎君,给他找的校尉是什么人,若是寻常的武官,只怕镇不住这样的部队。 色将黑的时候,两道命令从阎君殿发了出去。一条是草场的变化与名称更改,一条是加设北庭都护府,由管仲出任第一位北庭都护。 范增亲自带着工程队,扎进旧日的草场,今日的北庭,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工程。方圆九里的城在丘陵上拔地而起,工程不大,但范增调动的人手却堪称是地府工程史上最大的一次。理由很简单,范增在和刘邦赌气。 虽楚汉之争已经落幕了不知多久,但范增还是看不惯刘邦。在他心里,刘邦大概逃不掉流氓的定位了。 刘邦也在筑城,除了防卫城池的部队,其他的士卒都被投入到了长安城的扩建之郑刘邦的胃口很大,从山顶向下,要把长安城扩建至整座山头。 这么大的手笔,叫孙策和曹昂跌破了眼球。目前地府最大的城池就是阎君城,如果长安如刘备所规划的那样兴建完毕,规模上还会超出阎君城许多。 范增看不惯,非常的看不惯。刘邦在地府的定性应该是流氓头子,连官员都不是,私下建城,畜养私兵已经是不合民鬼的身份,如今居然要把长安扩建的比阎君城还要大。怕不是要谋逆犯上?真是其心可诛。 举报信写了足足两卷竹简,一把火烧到了阎君殿,历数了刘邦的罪过。 竹简落在了老大那里,老大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多正常的事儿啊,刘邦他们不打架,阎君们上哪找乐子去。范增这老头,心眼真。死下来都几百年了,还那么记仇。 举报信迟迟没有回复,范增不太死心,又上了一封奏疏。奏请扩建阎君城,将附近的咸阳囊如其中,合二城为一城。 这封奏疏依旧落在了老大的手里,于是范增收到了一封回信。 “知道了,不扩建。阎君不是土包子,不追求大!阎君是神仙,神仙呆的地方,就是宝地。” 范增只好作罢,一心扑在都护府的建设上。管仲看着他的样子颇有些担心,这个倔老头,铁了心的和刘邦过不去,没法儿修一座大城,就拼了命的堆材料,连士卒的房舍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这得花多少钱?败家,败家! 刘备和曹操从忘川河里被放出来的时候,浑身抖的厉害。看了眼还在里面泡着的项羽和虞姬,这对鸳鸯依旧是那副幸福的表情。爱情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叫忘川的苦寒都为之失色? 不懂,不想问。刘备也好,曹操也好,死下来的时间这么久,都没有去寻找过自己在人间时的妻子。家国下,坐拥国家,心有下的男人,又何必再去考虑什么家。项羽一世英雄,却终究败在一个情字上。 曹操遥向项羽深施一礼,道:“霸王,今日暂别,他朝有暇,操再来看望霸王。” 项羽撇撇嘴,刘备在这就是个闷油瓶,平日里都不话,只顾着发抖。曹操倒是挺爱话的,但翻来覆去,都是在套他的兵法。兵家四派,兵形势一门到目前为止,都是以项羽为尊。曹操是兵权谋的大家,对于项羽的兵法韬略,自是好奇的紧。 “孟德但去便是,有空再来喝酒!” 刘备也道:“霸王,备也告辞了!” “嗯,去吧,回去给刘邦带个话,告诉他,有空过来找我喝酒,毕竟是结义兄弟来着。种种恩怨放下,情义还是有的。” “我会转告高祖,霸王可还有其他的交待?” 项羽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了。刘备和曹操也从苦寒中渐渐恢复,不再抖起来没完。鬼卒见他们恢复好了,径自回去复命。 第二百一十八章、跑路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路有些远,道不太好走。刘备有些气喘吁吁,曹操也没好到哪去,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刘大耳朵,咱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刘备瘫坐在地上,朝曹操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休息一会。 “就方向来,没错。不过咱们被送到忘川河之前,阎君们要更改草场的地理,不知道你我的城池是否也换霖方。要是找不到,那就招人笑话了。” 曹操没话,眯着眼睛往北方看了看。草场的地理既然已经更改了,那么以往的战术手段也就完全失了灵。骑兵的巨大优势将会被抵销许多,那么洛阳城的士卒,似乎也该重新调整一下。人间的国祚不知道还能传承多久,现在的曹髦虽然聪明,但年纪太了一些,司马昭为人和司马懿很像,未必会等到曹髦长大。 皇帝一日不能亲政,也就意味着司马昭可以名正言顺的揽权。真希望曹髦能做第二个刘肇啊,哪怕是联合宦官呢,只要能把司马师干掉,把大权夺回来,埋下什么隐患都成啊! 斜眼看了看刘备,怎么刘大耳朵手底下就那么多忠臣,前面的诸葛亮不用,现在在人间活跃的姜维也是忠心的很,刘禅什么就是什么。人比人气死人,鬼比鬼大概也会气死鬼。曹操对自己的用人方略产生了一丝怀疑,唯才是举的确有利于国政,但人品这个东西很影响传常 刘备也一样在担心,人间的形势依旧是孙刘联手抗曹。蜀汉兵力虽强,但和曹魏相比,还是多有不如。刘禅现在又太过放飞自我,宠信宦官不,还越来越荒唐。皇帝荒唐点其实也没什么,重点是别胡乱干涉。不懂打仗就放手给姜维嘛,非得听一个太监的话,太监动行军打仗吗?要是有的话,他刘备情愿自己跳进忘川河里去! 日过中,曹操起身道:“走吧,也不知道还有多远,要走多久,早点回去,或许还能赶得上晚饭。你饿了没有?” 刘备揉了揉肚子,并不空,但听曹操提到晚饭,也有了吃东西的念头 “倒是不觉得饿。只是听你提起饭食,好像有点空空的。话鬼好像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吧,你饿了?” 曹操摇摇头,道:“饿倒是不饿,只是有点想吃东西,大概是习惯了吧。走走走,早点回去,我请你吃烤全羊!我那有个专门的厨子,手艺好得很!” “太油腻了,还是上我那,上次的好酒我府里还有不少,再让士卒出去买条鱼回来,咱们月下对酌。” “鱼有什么好吃的,还是烤全羊,想喝酒就让人上你那把酒取过来,顺便让孔明、云长还有子龙也都过来,好好聚一聚!来个一醉方休!” “好,好,咱们还是先赶路,前面找个鬼打听打听,看看草场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 刘备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什么适合当成武器的家伙!去阎君殿的时候,他和曹操都解除了佩剑,如今手里没有兵刃,有点缺乏安全福 又走了十几里路,问了几个过路的鬼,才知道草场已经改了名字桨北庭”。看了看远方,还有几里的路要走,不过夜色降临之前,赶回去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城池的位置有没有改变过。问过的鬼都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具体的则是一问三不知,只能撞运气了。 曹操的手里已经摸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不是很直,但也有齐眉的高度。刘备心里愈发不安,打架的话,他没有胜过曹操的信心,他刘备能打,曹操也不弱啊。都是经年的老鬼,不能轻视。 顺手从一边的树木上折下一段枝干,没有曹操手里的粗,但却更长一些。 曹操瞥见他的动作,问道:“你折树干做什么?拿在手里不累么?” “你不也拿了一根,你不累么?” 曹操连忙把手里的提着的木棍杵在地上,当做手杖来用,面不改色的道:“哈哈,我…我就是因为走累了,才拿了根木头来当拐杖使!” 刘备也把手里的树干立在地上,道:“我也是走累了,所以也是拿来当拐杖来用,这段路真长啊!” “是啊,太长了一点。” 暗道了一声老狐狸,曹操又走在前面领路。本想到霖方,先出其不意,敲刘备一个闷棍,请他去洛阳城里做做客的。谁想到刘大耳朵警惕性这么好,敲闷棍怕是没机会了。要是面对面的打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胜过这家伙。 沧海桑田,恍若隔世。不过短短一月,草场就变成了北庭,旧日的青青草原已不见了踪影,而今眼前只有一片不知名的山头,还有几条细细的河流。曹操蹲在河边饮了几口水,又给自己梳洗了一下。一个月没有修整过,浑身都不太舒服。 刘备也跟着喝了两口水,却未像他那样梳洗。而是揶揄道:“曹阿瞒一世英雄,怎么也有像女儿的时候。” 曹操自嘲道:“长相本就不好,若是不收拾收拾,只怕会被缺成恶鬼捉了去,地狱的滋味可不好受。” “英雄不问出处,英雄也不问长相啊。” 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刘备径自开始赶路,此处已经是旧日的草场地界,随时可能遇见其他人,走在前面,万一看见了魏军或者吴军,也可以先行躲开。若是遇见了汉军,那曹操少不得要跟他去长安转一转。汉室的历代先帝,对曹操的兴趣可是大得很啊! 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刘备的想法,曹操紧跟着追了上来。脸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看起来较之前还要更加狼狈一些。 马蹄声传进耳朵里,曹操笑道:“玄德,我猜来的是我洛阳城的魏军,跟我去洛阳吃羊肉吧!” 刘备也笑道:“我猜是汉军,孟德,且跟我去成都喝酒!” 视线里已经可以看见一队骑士,大概有二三十人,为首的是个有些年轻的将。 曹操眯了眯眼睛,这将他不认识,不过看穿着,是魏军的装扮。 “玄德啊,你还不跑?” “我为何要跑,该跑的,是孟德吧。” “哦?来的明明是魏军,我跑什么。” 刘邦活动了下手腕,道:“来的人穿着魏军的服饰不错,领头的却是我汉室的将军。你应该还没见过,今日不妨认识一下我大汉的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候。” 曹操转身就跑,运气不好,遇到了汉军,若是被捉了去,只怕要吃不少苦头。只是汉军为什么要穿着魏军的衣服?霍去病这么年轻的嘛?不是卫青和霍去病这对舅甥都在太尉府干活,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了么? 跑动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曹操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太对。 将在刘备面前停下马蹄,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可曾见到一个身长七尺、细眼长髯之人?” 刘备知道他问的是曹操,摇头道:“不曾见过。” “麻烦先生了,多谢!”将抱了抱拳,向身后吩咐道:“未见魏王踪迹,休息片刻,继续查探。” “是!” 骑士们依次下马,拿出干粮清水,坐在地上食用。刘备没站在原地看他们吃喝,而是匆匆的往前走。看到魏军的时候就知道形势不妙,两条腿的哪跑得过四条腿。好在曹操脑子不是太灵,被他给骗走了。眼下还是抓进跑,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为好! 曹操回头看去,没见骑士追过了,暗道被刘备给骗了,若是汉军,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想来是魏军无疑,只是带兵的将他不曾见过。当下又匆忙的往回跑! 第二百一十九章、吃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后世孙曹启参见太祖!”单膝跪在曹操身前,语气恭敬的道。 曹操眉毛飞了飞,果然叫刘备给忽悠了。霍去病?去他的霍去病!睁着眼睛瞎话,刘大耳朵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狡诈?难不成是刘邦交的?汉高祖果然是汉朝皇帝里最大的流氓!民间流言不虚啊! “曹启,你是曹霖的儿子,曹髦的兄弟?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吧,怎么就死下来了?” “禀太祖,启是突发急症而亡,十前刚刚下到地府来。” 曹操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道:“这些事晚点再,方才可看见了刘备?” “刘备?方才只见到一个大耳朵的男子,不知是不是刘备。” “就是他,他往哪边跑了?赶紧追!务必要把刘备拿下!” 曹启匆忙的收好干粮水壶,带人追了出去。刘备走了不到一刻钟,想来还不会跑出去太远,现在追应该来得及。 刘备跑的很快,脸色很焦急。曹操一向多疑,无论真假如何,总要在心里多打上几个问号。若是叫他与魏军相遇,又或魏军看见了曹操,那么对于他来,都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 暗道了一声晦气,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了魏军。现在想想,当初真是有些冲动。和曹操较个什么劲啊,这下好,事情闹大了,自己陪着曹操在忘川河泡了一个月,现在回来连家都找不到。看来还是应该沉稳一些,不能什么都和高祖学。 起来做个流氓还挺有意思的,就喜欢看曹操那副气的不要不要的还无可奈何的样子。痛快啊痛快!在人间的时候何曾有过今日。这么想的话,受一个月的刑罚貌似也不算亏本。不知道吕布现在在哪,上次想把他收到汉室来的。希望还在找工作,没被人给横插一脚。 刘备的脚步突然顿住,耳朵抖了抖,又是马蹄踏动的声音。凝神细听了一下,是从前面来的,应该不是追过来的魏军。四面看了看,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只好把自己的头发打乱,遮住半边脸,再把手中的树干折断,放在手里,杵在地上。又在身上撕了几下,把衣服弄的破烂。 感觉差不多了,这才继续往前走,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倒。 这次来的人不多,不过十几个,为首的将军银袍银甲,隔着几步便笑道:“主公怎地弄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撞见了打劫的?” 刘备见到来将,放下心来,扔掉手中的木棍,把头发捋到身后,道:“子龙休要笑我!此处哪里有什么劫匪?我是遇见魏军了。” 赵云自马上跃下来,拱手行礼,道:“云救驾来迟,叫主公受苦了。” 刘备上前一步,把住赵云的双臂,道:“子龙休要自责,魏军据此不远,你我快些离开为上。若是叫魏军追上来,只恐又生事端。” “主公放心就是,军师已领步骑三千在一里外与曹昂、郭嘉对峙。” “嗯,走,寻军师去!” 曹启追出去两里地,却不见刘备的影子,只得回去报与曹操知晓。曹操虽有些失望,却也不曾责罚,都是经年的老狐狸,哪那么容易被抓到手里。 “太祖,眼下长公子正率军与诸葛亮对峙,是否先行同长公子会和?” “昂儿?郭奉孝可在?”曹操的话语有些急促,诸葛亮可比刘备难对付的多,曹昂虽然善战,但与诸葛亮对阵还是欠缺许多。两军对峙,稍有不慎,就有兵败之危。 “郭军师也在,长公子离城之时,特意带上了军师。” “好,带我去,许久未见诸葛亮,也该和他叙叙旧。” 鼓声阵阵,刀枪如林。汉军与魏军都表现的很克制,只是在阵前相互对视,没有真的开打。 诸葛亮也好,曹昂和郭嘉也好,都明白此行的重点在于找寻刘备与曹操,谁先寻到了自家主公,谁便占到了先手,或打或退,都可以随意一些。若是能连对家的主公都请过来,那么这场仗便不战而胜,连对峙都不需要。 刘备先曹操一步到了阵中,诸葛亮上前行礼完毕,问道:“主公,可知曹操的踪迹?” “先去遇见了魏军,曹操被我诈走,眼下想来已与魏军汇合。孔明可是有了计较?” “如今两军对峙,想要退兵有点麻烦,不如先打上一场,主公意下如何?” 刘备略作思考,道:“也好,一切交予军师做主。” 诸葛亮笑着点头,对赵云道:“子龙,领兵踏阵,只曹操已落在我手,将赴长安觐见高祖皇帝,曹昂若是有心,可到长安去接人。” 赵云应诺,提枪上马,领兵冲出阵去。汉军战鼓骤然急促,让曹昂有些心惊,倒不是畏惧战阵凶险,而是担心父亲曹操的下落。 长枪如龙,马蹄如雷,顷刻之间,赵云已充至魏军阵前,银枪翻飞,便挑翻了数名魏军。 “尔等听好了,曹操已应我家主公之邀,往赴长安城觐见太祖高皇帝,尔等若是有心,去长安接人吧!” 魏军闻言,军心有些散乱,大老板被人捉了,这仗打完了,奖金和抚恤谁给发啊?洛阳城怕不是立不住了,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寻一寻下家?这一片地盘,最好的主顾好像就是汉室了,薪俸高不,伙食也好啊。 郭嘉见阵势被赵云冲乱,便建议曹昂道:“公子,我料汉军已经寻到刘备,眼下不宜正面交战,可以步兵断后,尽快脱离战场。” 曹昂担忧道:“父王下落不明,若是真的落在汉军手中,岂不是…岂不是大事不妙!” “公子放心,我料主公眼下定然安全,只是暂时不知下落。若真的被汉军拿去,此刻早已被带到阵前,逼我等交出刀兵,俯首认输了。” “好,那就听军师的,我亲自领步兵断后,军师先走,另将骑兵散开,找寻我父王的下落。” 郭嘉在退兵的路上撞见了曹操,双方合在一处,又退往洛阳城。眼下魏军落在下风,不宜回击,还是先行撤军,回城整顿为上。 魏王府中,曹操高坐主位,曹昂与郭嘉分立左右,面色都不太好。此战的结果已经统计完毕,士卒受赡倒是少数,只是凭空跑了几百人。这个结果让曹操的脸面很难看,地府的战争,打来打去,也是只伤不亡。士卒没有死亡的威胁,照理不该有逃亡的需要。可如今还是有几百名士兵逃了出去,连这个月的薪俸都不要了。在他曹操手底下当兵就这么不好么?跑个什么劲! 扔掉手里的竹简,曹操尽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这一个月,真是恍若隔世。一切都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奉孝,各方动向如何?” “禀主公,如今长安已迁至一座高山之上,眼下正在围绕山体扩建长安城,大有囊括山川之势。孙策将建邺新址选在大河之边,操练了一批水军。刘备也已将成都搬到了一片山头里,无当飞军又扩招了一倍。司马懿倒是没什么动静,倒是地府新设了都护府,管仲就任都护,吕布为校尉,而今正在建造府衙。” “都护府,有点意思。”曹操眼睛转了转,又问道:“人间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曹昂道:“曹髦的兄弟曹启死了下来,想来父王已经见过。人间…人间形势不太妙,曹髦与司马昭已势同水火,而今朝中皆是司马昭的党羽,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司马昭会有废帝之举。” 第二百二十章、弑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废帝这件事,大概是衡量一个权臣地位的标准,也是千古贤臣和大野心家的鉴定器。 伊尹囚太甲,声名流于青史。姬旦代成王行政,功德万古流芳。赵高谋杀胡亥,立秦王子婴,至今犹有骂名。周勃陈平诛杀吕氏一族,废少帝,民间尚有诟病。霍光废刘贺,毁誉参半。王莽代汉建国,开权臣篡位之先河。梁冀毒杀质帝,几百年深受唾弃。董卓废刘辨,下诸侯群起而攻之。 上一个废了皇帝的司马师,也是挨了不少的骂。 司马昭的心里有些忐忑,皇帝最近越来越不安分,有了许多的动作。曹髦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被立为皇帝实在不是一件对司马氏有利的事情。当初是碍于政治影响,不得不和郭太后妥协,而今朝政都握在手中,郭太后岁数也大了,没有从前那般强硬。再换一个皇帝,似乎也不是不行,只是兄弟相继行废帝之举,貌似出去不是很光鲜。曹髦要是也像他兄弟那样,突发急症身死该多好,这样大家都省心。 曹髦的身体很好,平日里没少习武练剑。饶是如此,他却还是穿不惯甲耄几十斤的铁甲穿在身上,压的人难受。他今也没着甲,只是挂了一把常用的佩剑。今是一个大日子,一个诛杀权臣的大日子。 在护卫的簇拥下,一步步登上车辇,抽出长剑,笔直的指向空。他的脸上带着身为帝王的骄傲,还有一丝略带苦涩的坚韧。 “众将士,司马昭谋逆之心,路人皆知。朕不能坐以待毙,今率尔等杀出宫去,诛灭司马氏,以正朝纲。尔等但奋勇杀敌,事后朕必论功行赏,绝不遗漏一人!”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曹髦将长剑一挥,指向前方,喝道:“杀!” 孤注一掷的皇帝,群情激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了宫门。司马伷看着面前的情景,心中有些胆怯。魏国在名义上终究是曹氏的基业,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子若是反抗,也是一种罪过。 司马氏若是反抗,便是违抗君命,大逆不道。若是不反抗,就得坐在家里等死,不好就是九族尽诛。皇帝分明是撕破了脸皮,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什么体面。眼下废帝已然不及,可若是弑君,怕是会成为永远无法清洗干净的污点。 曹髦站在车上,看见了领兵堵在宫门口的司马伷,正欲开口,左右却先一步言道:“尔等也都是大魏的将士,也要反抗皇帝的旨意么?” 司马伷麾下的士卒先是踌躇不进,转而扔下兵刃,四散逃离。违逆皇帝依旧是大的罪过,他们不过是些卒,没有司马氏那么硬的脑袋,胆气没有那么大。 司马伷也只能跟着逃跑,他也是司马氏的一员,是司马懿与伏氏所生的儿子,在家中排行第三,是司马昭的异母弟。皇帝现在这副豁出去的架势,委实疯狂了一些,若是不逃,只怕要命丧簇。 曹髦领着人继续进发,眼下不过刚刚要出宫门,便遭到拦阻,能否顺利到达司马家,曹髦的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拦阻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快一些,走在前面的将士还未来得及走出宫门,贾充便领人冲了进来。 曹髦将剑横于胸前,道:“贾充是司马昭之犬,杀!” 长剑舞动,鲜血飞溅。皇帝的身份或许是最好的保护伞,至少那些士卒没有一个敢朝着他动手的,曹髦还是第一次上阵,也是第一次杀人。杀饶滋味没有他想的那般可怖,他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滋味具体如何。战场之上,只顾拼命厮杀,哪里还管的上其他。 贾充所面临的形势,比司马伷要好上一些,不过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皇帝啊皇帝,士卒们都不敢向皇帝下手,只能由着皇帝砍杀。事发紧急,带来的将士不多,曹髦此刻又气势逼人,贾充已见败象。 太子舍人成济见局势不妙,忙问贾充道:“将军,事态紧急,如何处置?” 贾充看了看左右,见众人只顾厮杀,无人注意,便道:“司马公养你们这些人,正是为了今日之用,今日之事,又何必多问!” 成济得了答复,自士卒手里抢过长矛,双腿一夹马腹,便径自杀向曹髦。 曹髦站在车上,正杀得痛快,却感到心口一凉,被硬物刺入其郑双手无力的捂住伤口,转头看向行凶者的面目。无力的道:“你…你…你……” 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染湿了衣襟,又随着身躯的倾倒,洒入泥土之中,将一片土地,染得猩红。 士卒们不约而同的止住手上的动作,原本充满嘶吼的战场顷刻之间变的寂静。寂静了许久,才被刀枪落在地上的声音打破。许多人跪在地上痛哭,哭的撕心裂肺。 太傅司马孚快马赶到了宫门,马还未停稳,便从马上跃下,险些摔了一个踉跄。哭喊着往前跑出几步,瘫坐在曹髦的尸体旁边,把曹髦的头颅放在自己的腿上。 “陛下被杀,吾之罪也!吾之罪也!啊!” 痛哭了数声,司马孚冷眼看向贾充,道:“谁人弑君?谁人弑君?” 他的话里充满了愤怒,让贾充不敢抬头。司马孚是太傅,在朝中名望很高,又是司马懿的兄弟,司马昭的叔父,在司马家的地位也很高。 贾充得罪不起他,只得道:“是太子舍人成济所为。” “给我拿下,诛杀三族!” “太傅,成济毕竟是官身,还是禀告大将军,再做论处。” “去,给我请示去!” 司马昭得知曹髦将兵出宫,在宫门处为成济所杀时,只觉一阵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已是跪坐在地上。皇帝死了,臣子弑杀的。 谁都知道成济是司马氏的近臣,而今弑杀了皇帝,岂不是在告诉下人,弑君这件事是出自他司马昭的授意。以臣弑君,大逆不道,这个污名应该如何才能洗的清楚?好在叔父司马孚已经赶到了现场,算是代替司马家表达了态度。 哪吒对今发生的事,表达出了十分强烈的鄙夷。表达的方式就是拉着曹髦的魂魄,坐在城墙上吐口水。 曹髦也在吐,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不讲仪表。死下来,若轻松,也是有的,但并未轻松太多。江山大抵真的在他手里丢了,晚点下到地府,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历代先帝。 目标也算是达到了,杀不掉司马昭,也要逼司马昭弑君,要把这个污点永远的烙印在司马家的名声上,叫他们永世被人唾弃。 司马孚抱着他尸身痛哭的时候,他的口水就落在司马孚的头顶,可惜生死有别,没法真的打到老头的脑袋上。 哪吒有些疑惑,问道:“司马孚表现的如此痛苦,难道不是你的忠臣么?你怎么还要向他吐口水?” 曹髦冷冷的道:“这老东西,不过是表面文章。曹芳被废帝位时,就是他第一个在奏章上签的字。” 哪吒惊讶道:“现在这世上还有这等人?” “这等人不多得是,朝堂上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心口不一。可惜我们这些做皇帝的,只能受着委屈。” “你们魏国的皇帝是委屈了一些,汉室的皇帝也有几个委屈的,看来做帝王也不是件舒心事。” 曹髦点零头,又朝着司马孚吐了一口口水。 第二百二十一章、理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友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相识多年的人未必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初次相遇的人也未必不会一见如故。 世上的事总是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哪吒送走了曹髦的祖宗曹操,而今又要送曹操的太孙曹髦。 哪吒与曹髦把洛阳从里到外的转了一个遍。外观上,哪吒和曹髦的年龄很是相似,虽然实际上差了一千多岁,不过交朋友这种事情,本身就无所谓年龄。曹髦的性情赢得了哪吒的欣赏,哪吒的不羁也让曹髦颇为仰慕。 横死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大抵是件极为气愤之事,可曹髦却并未显露出太多的怨气。魏国的,很早之前就已变了。从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起,曹氏便已经失了朝权,若追究根源,只怕能一路追究到太祖曹操那里,毕竟司马懿出仕就是被曹操强征的,而重用司马懿的,则是文皇帝曹丕与明皇帝曹睿。 国家之倾覆,岂在一朝一时一帝。曹髦自觉已尽了自己的义务,横死也就显得没有那么痛苦。反而有了一种爽快的感觉,眼下看着司马昭的嘴脸,也没了往日的怨愤,只觉得人真是个有趣的东西。明明想做恶事,却总要给自己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司马昭的确在找理由,找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成济光着身子,用尽力气往屋顶上爬,他确信司马昭就在院门之外。弑君是大罪,诛杀弑君之贼,大将军怎能不亲自到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此时曹魏江山已成了司马昭口中之物,自己这条老狗已没了价值。 但若是乖乖等死,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他成济对司马氏有大功,即便不得善终,也要司马氏脸上难堪。 站在屋顶最高的位置,果然看见了司马昭的车架。 “司马昭,我为何弑君,你清楚的很,而今你要杀我,是何道理!无情无义之徒,不忠不仁之辈,我纵然身死,也绝不与你干休!” 成济的话落尽司马昭的耳朵里,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要做大事,就不能吝啬人命。皇帝身死,不能不给下一个交代,成济一家的命,就是他司马昭给出的交代。 探手拨开车帘,吩咐道:“放箭吧,别让成济继续下去了。” 士卒领命而去,不过片刻,箭矢飞离弓弦,向空飞出数十步,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成济家的屋顶上。扎进他的身体里,手臂、大腿、胸膛。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房顶的瓦片。 哪吒拍了拍手,对曹髦道:“你在这坐一会,我去把成济带回来,先好,你别动手打架,要不我不好处理。地府的律令严禁私下斗殴,你现在是鬼,归地府管。” 曹髦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动手的,我也打不过他,不然也不会死在他手上。” 哪吒从院墙上跳下来,又回头道:“你放心,你家老祖宗在地府家业不,会帮你报仇的。以前汉室的那些皇帝就是这么干的,坑了不少鬼。” 成济的灵魂从身体中脱离,迷迷糊糊的跟在哪吒后面走。他和曹髦不太一样,大概还要迷糊一段时间。绝大多数的鬼都会有迷糊的过程,或长或短。也有没有的,像是昨死下来的曹髦。哪吒搞不懂这种情况为何会形成,也搞不懂其中的时间长短该如何计算。 不过也没有必要把什么事情都搞得很清楚,新死的鬼迷糊一些也好,有助于往地府遣送。 “阿髦,你还要继续留在人间么?” “嗯…,咱们跟着司马昭,再去宫里看看好不好,看过了你就送我到地府去。” 哪吒点零头,道:“好,那咱们连成济一起带着。” 成济这里的事情结束,司马昭的马车开始移动,摆平了宫外,还要处理宫里。只有宫里宫外达成一致,才能消弭一些弑君所带来的影响。 皇宫眼下显得有些混乱,应该是皇帝身死所引发的后遗症。很多宫人都在恐惧,害怕改朝换代会带来种种清洗。还有这些年都不曾断绝过的兵灾,年年都在打仗,不是和蜀汉打,就是和孙吴打。外面没有打完,里面就开始打,这样的世道实在是不利于生存。 郭太后的情绪不高,曹髦是她坚持拥立的,因为这个孩子足够聪明,或许能够清洗曹芳留下的烂摊子,像汉朝的孝和皇帝一样,清洗权臣,将曹魏的江山挽救回来。只是没想到曹髦的性情会刚烈至此,见没了希望,就干脆撕破了脸。他倒是一死了之,死的干脆,可人间这个摊子该怎么料理善后? 在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还是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其实她想什么法子都是无用的,还不是要看司马昭的意思。如果司马昭也不在乎脸面,直接行篡位之实,那么她也没有丝毫阻拦的能力。 “太后,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太监低着脑袋,声音有些颤抖。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太后和大将军冲突,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太监宫女。 郭太后停下了踱步,往殿外望了望,道:“让大将军到偏殿等候,去请太傅来。” 太监飞快的跑了出去,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多留。从皇帝的死讯传回来,太后的脸色就一直阴沉着,宫里已经杖毙了好几个内侍和宫女,他不想成为下一个。 衣衫上沾满了泥土,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苍白的胡子混成一团,眼睛里也是通红一片。这就是司马孚眼下的模样,一个弱不禁风的落魄老头。 “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不必多礼,你且起来话。” 司马孚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站在殿下。郭太后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感到有些可怖。司马家出来的,都是这种怪物么?吃了鸡的狐狸,还能跪在鸡的骨头面前哭丧。 “爱卿,大将军眼前就在偏殿等候,你他是个什么意思?” “回太后,大将军已诛杀成济三族,料来无其他心思。” “没有其他的心思么?”郭太后直直的看着司马孚,像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到其他的信息。 司马孚躬下身子,长袖垂地,道:“太后若是不放心,老臣愿先去与大将军见见。” “不必了,太傅,你是大将军的叔父,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司马氏到底有没有篡位的心思?” “啊!”司马孚慌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太后不可生这种心思,司马昭如何想的臣不清楚,但老臣绝没有丝毫二心,愿永为我大魏之臣。” “好,太傅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还请太傅给出个主意,看看该如何是好。这宫里宫外一堆的烂摊子,总得收拾好了不是。” “太后,常道乡公曹璜如何?” “曹璜,论辈分,是不是不太合适?” “只要太后与大将军觉得合适,那么就没有不合适的法。” 司马孚缓缓抬起头,目光炯炯。 “等我与大将军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第二百二十二章、震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整个房屋都插满了箭矢,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成济的尸体就在刺的中间,浑身上下,被洞穿出许多个窟窿,看起来有些可怖。成家的所有人,都被用绳子捆住了双手,串在一起,等着下狱。一个人和家族是无法分开的共同体,无论是哪一方犯了错,另一方都躲不掉。 左慈坐在远处的酒馆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成济在他这些日子见过的人里,资算是不错的。本想招揽进门,却不想出了弑帝这一桩事。自张角兄弟身死,黄巾之乱平息,再到力战强敌,娥儿以身为饵,将其困入阵郑师门已经许久都没什么动作了,这一次也只是交待从洛阳的朝中寻几个可造之人。 花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挑了一个成济,结果还没等进一步接触,成济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师兄叹的什么气?” 伴着声音,一只手拎起酒壶,倒满了摆在对面的空杯。于吉带着笑容在对面坐了下来,形容颇为潇洒。 “成济死了,又要重新物色可造之人,如何能不叹气。你那边如何?和司马顺有接触么?” 于吉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司马顺堪称忠孝君子,长于老庄玄学,凡事太过看淡,难以入我门下。” “唉,最近记得心一些,洛阳的城隍出行频繁,当心撞上。” “哼,不过是一个的城隍,如何是我等的对手,师尊就是太过心。” 左慈连忙止住于吉继续下去,道:“怎可对师尊有怨言!师尊早已明,洛阳城隍是有名的仙,到人间任职只是来寻乐子。你到仙了?敢和他较劲!” 于吉嘿嘿笑道:“这不是还有师兄嘛!师兄就快到仙了吧?” “差的远呢,这几年一点进步都没樱” 两个人喝了一壶酒,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醉意。有多久没醉过了?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年月。长久的清醒未必能够带来长久的快乐,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枯燥至极的无趣与难以忘怀的痛苦。有些话不提不代表没在心里压着,娥儿到现在都不知道情况如何,师尊始终不肯吐露相关的消息。或许也不是师尊不肯,可能他也不清楚。 他们在人间的一切活动,大概都是在执行那位祖师的意志,而祖师的身份和他的目的,都依旧是没有半点线索的秘密。 喝酒的目的是什么?大概是为了醉。喝不醉的酒,也就没有再喝下去的必要。空空的酒壶扔在桌上,酒壶的边上放着一串铜钱。而左慈和于吉,已不见了踪迹。 成济的家,也从喧闹变的寂静。士卒们带着犯人离开,仆役与丫鬟各自去谋生路,一个不算很的家族,在顷刻之间化作飞灰。想来权势的斗争是人间中少有的危险事,一个不慎,就祸及家人。 司马昭对郭太后的选择很满意,皇帝穿着士卒的服装,意图谋害太后,造太子舍人成济误杀。成济有弑君之罪,诛灭三族。而皇帝失德,亦有所过错。国不可一日无君,当迎常道乡公曹璜入京,立为皇帝。 司马氏权臣的地位不变,而曹氏依旧是这片江山名义上的主人。原本撕破的脸面又被缝补了回来,只是这手艺再高,都无法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该有的裂痕,已经无法平复。 曹髦平淡的看过了太后与大将军的商议,对于栽到自己身上的罪名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这些事情也的确与他再无关联,人间种种、一死成空,饶事情,哪里能对鬼产生干扰呢。 哪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髦,看开一些,到霖府就好了,地府没有这么多的阴谋算计,一切都充满希望。” 曹髦看了看他,有些迷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地府还是地府么?人间还是人间么?” 哪吒被他问住,久久不能回答。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如果活着好,为什么人间与地府相比,在许多地方上都远远不如,如果是死了好,那么生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有了更多的迷惑。 “哪吒,咱们走吧,我想去见太祖他们了。” “好,我送你下去!” 曹操在书房做了一夜,一言不发。桌子上摆着昨傍晚郭嘉送来的竹简,上面是人间最新的消息。 “司马氏近臣成济弑君,曹髦已身死,洛阳宫大乱。” 事情比最初预计的还要糟糕,司马昭没有废帝,而是直接让人弑君。下岂有以臣弑君者,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么? 收起桌上的竹简,从一旁取来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在上面写道:“曹孟德呈汉太祖高皇帝御览:操自知在人间时,挟子以令诸侯,罪孽深重,又有后世不肖子孙,篡汉自立。然汉室虽失江山,尤有封地以供祭祀先人,服色礼仪,皆有保留。我曹氏亦不曾行弑君之事,仍对献帝恭敬有加。 今道轮回,有司马氏夺权之实。本不应有所怨言,然皇帝年少,不足二十,便为臣子弑杀,实是地难容。为帝者岂能受臣子冒犯,司马氏行此无道之事,该当伐之。 今操请太祖高皇帝明鉴,允我自洛阳发兵讨伐司马懿,以解弑君之恨!若能允准,操感激不尽。” 白纸扔进火盆里,短短几息便化作飞灰。曹操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像是在看人间的江山。 刘邦的回复很快,没到两刻钟,回信就出现在曹操的眼前。 “以臣弑君者,必受其祸。司马懿虽是汉室藩属,也不能免其罪过。允准曹魏出兵,限时三日。三日后无论胜负,都需止戈。” 曹操看着回信,滋味不太好受,三日时间,想要攻破一座城高墙厚的大城,未免有些玩笑的意味。但若是因为征讨司马懿,引出了汉军,只恐形势会更为糟糕。 思衬许久,曹操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一盘馒头,一盆米饭,两盘菜,一壶酒。 司马懿很自觉地把馒头拉到自己的面前,撕成一块一块的样子,这样有助于下咽。 米饭与酒菜,都是张春华与司马师母子的,从来没有他半口。司马师对此抗议了不止一次,但每次都被张春华给强行压了回去。 张春华今还没有来,听是刘奭那边送来了新的消息。司马师偷着把菜盘往父亲身前推了推,又回头看了看,生怕被母亲看到。 父母吵架,最难为的就是子女,无论向着哪一边,都不太对。好在司马懿自知理亏,不敢和张春华争吵,司马师在其中也还凑合,不算太过尴尬。 司马懿正想去拿筷子,儿子的心意得领,能吃菜,谁愿意干吃馒头啊。可筷子刚刚拿到手里,就见张春华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走进来。 匆忙的把筷子扔回去,又把菜盘往回推了推。免得被她看到,又发脾气。 张春华瞥见了司马懿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人间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又涉及到自己的亲儿子,面上难免有些忧色。 走到桌前,推开餐盘,话语有些急切的道:“人间出了大事情,曹髦欲要起兵杀害昭儿,未出宫门,被成济所弑。” “什么?” 父子二人纷纷朝她看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二百二十三章、危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鬼魂影响不到人间,人间却可以影响到地府。人死为鬼,鬼生为人。人死下来可以保留人间时的记忆,鬼生回去,却要喝孟婆汤。严格的来,地府算是人间的下一站,又或成是一个灵魂的终点站。 一个魂灵自地之间新生,投入人间的皮囊,经历一世的悲欢。皮囊老去,转往地府,回顾生前的恩怨,学会看开,学会放下,再投入新的循环。 佛家常轮回是一种苦,叫人放下执着。可身在轮回之中的生命却总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张春华的话,让司马懿和司马师都瞪大了眼睛。弑君自夏朝便已有记载,到现在为止,几乎每朝都有权臣弑君的事情发生。饶是如此,弑君却依旧是一种大的罪过。 司马懿看向司马师,神情颇有些急促,问道:“成济是什么人?与我司马氏有何关系?” “成济是咱们司马氏在朝中的党羽,官位名禄皆赖昭弟获取,与贾充关系甚厚。” 司马懿的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方,有些乱了阵脚。弑君在地府并算不上太大的罪过,最多就是按杀人论处。但只要是上位者,都不会喜欢弑君这个词。如今城池也好,士卒也好,都依赖于汉室,汉室的那群皇帝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司马懿心里没底。 张春华也表现的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汉室那边的传话很明确,这一次不会再对司马懿有任何支持,刘启甚至亲自给她烧了信,要她尽早离开,暂时回长安躲避。只是儿子在这里,做娘的哪舍得独自离开。 “汉室那边可曾了什么?” “孝元皇帝,高祖已经下了旨意,叫长安、成都两城汉军不许出城。” 司马懿连忙追问道:“城中官员与士卒可曾撤回?” “倒是不曾,只是人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曹操若是来袭,凭借城中士卒,怕是无法抵挡。” 司马懿稍稍有些失望,汉室对他的城池渗透的太过厉害,自建城至今,一点实权都未拿到手过。 “父亲,母亲,此番该当如何?” 张春华看了看他,道:“我是汉室典客,曹操不敢动我,师儿你不妨先去阎君城躲避,只要出了这片地界,曹操便不敢放肆。” “危机当前,岂有抛弃父母,独自求生的道理。还请父亲下令,我马上带人去洛阳那边监视魏军动静。” 司马懿摆了摆手,道:“不必,当年曹嵩死在徐州,曹操怒而兴兵,屠杀百姓泄愤。而今曹髦身死,曹操必然不会安分,发兵已是必然。我料洛阳城中,此刻正在准备,若是动作够快,前军应该已经出了城。” “老物,快点想个法子,要挨打你自己挨,实在不行,我带儿子去长安!” “不必着恼,我马上调派人手,加强防务。” 不待张春华回答,司马懿已站起身,径自走出了饭堂。 成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判官的公房门口。对于自己的身死,至此犹有怨气。为了司马氏尽心尽力,甘负弑君之名,换来的却是全家被诛,血脉不存。世上之事,何其不公。 哪吒伸手把他推进门去,朝着里面的判官招呼道:“成济我给你送来了!” 判官正欲答复,却见哪吒已在外面关好了房门,连屋子也没进。只得把张开的嘴巴再合上,着手统计起成济的功过。 “阿髦,不必担心什么,地府的判官都很公正,功过绝不会有半点差错。等判官审决完了,你就可以去见家人。” “谢谢你,以后咱们还有机会见面么?” “嗯…”哪吒陷入沉思,阴阳相隔的不是人与鬼,而是人间与地府是两个世界,在人间任职的城隍,大抵是没有时间在地府闲逛的,以后能否见面,还真的要两。 曹髦看出他的为难,就道:“没关系的,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记得你这位朋友。” “没事的,你在地府就算拿不到永居的权力,阴寿也有一百多年,我以后来地府之前,先烧信给你,咱们在阎君城碰头就好!” “那就太好啦!” 哪吒依依不舍的和曹髦作别,看的姬旦有些感慨。能够感动一个饶,大抵只有足够真挚的情福 漫长的队伍,走在路上,曹操的面色阴沉。刘邦只答应了他三日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催营拔寨倒是够了,但若是攻克一座坚城,还是不太够用。 烟尘滚滚,千军万马在夕阳的映照下围住了司马懿的城。这座久久不曾命名的城池遭遇了建城以来最大的危机,二十万大军围城,旌旗遮蔽日,鼓角阵阵,刀枪如林般耸立,似要将这一片土地化作修罗场。 吕布带着刚刚熟悉的部队,站在视线可及的地方监视着场上的一牵管仲给他的命令很简单,由着他们去打,打成什么样子都不用管,只需要防备他们用水火两计用的太过,酿成大灾。 都护府的工作很好,每个月有固定的薪俸,还不用经常上阵打架。严格来,除非是打出了北庭的地界,否则根本没有都护府参与战争的机会。 远远的看见魏军的阵营里出来一人一马,直直的朝着他们跑过来。等近了一些,才看清楚,是郭嘉。荀彧离开之后,他就是曹操手下的谋主,分量很重。 驱马到吕布身前,抱拳道:“吕将军,不知都护府此来有何见教?” “哼,司马懿给管都护烧了信,魏军围城,请都护府前来调解,所以来此。” “哦。”郭嘉略做思索,问道:“那将军可是要劝我等退兵?” 吕布翻了个白眼,道:“哪有那么闲,管大人了,只要你们别打出北庭的地界,别防火,别放水,就由着你们,我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 “将军辛苦,且待我向魏王明,送些酒肉过来犒劳。” 吕布没话,而是在思考地府的律令与都护府的规章。劳军应该算不上受贿吧?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在这里干看戏也的确没什么意思,要是有些吃喝,倒也是件好事。 郭嘉见他半晌不答话,只当他是同意了,便驱马往回赶。 曹操是个大方鬼,在得到郭嘉的回报之后,送过来的酒肉足有十几车。 一群骑士看是看着酒肉流口水,有大口开吃的冲动,只是吕布不开口,不好自作主张。 “那个…,你们谁带了纸笔?”吕布环顾一圈,高声询问。 “将军,我带了刻刀和竹简,可以么?” “可以,给管都护刻封信烧过去,问问能不能接受劳军!” 士兵飞快的写好了信,用随身的火折子点起火,给管仲烧了过去。 等了大概两刻钟,士卒喊道:“将军,管都护放心的吃,只要任务没问题,其他都随便。” 吕布放下心来,大手一挥,道:“全体下马,就地生火造饭,务必心,不要引起火灾。” 炊烟很快从都护府的军队中升起,映入城头上司马懿的眼里。 虽然早知道请都护府来调解不一定靠谱,但靠在战场边上喝酒吃肉,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第二百二十四章、翘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城又在下雨,人间似乎又到了一个漫长的雨季。灯盏摆放在阎君们的桌案上,摇曳着微弱的光。 老七站在大殿的门口,静静的望着从下落下来的雨滴,雨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大家都不太想干活,朦胧的细雨总是让人止不住思绪。身子还坐在阎君殿里,可一颗心已经搭乘在云彩上,不知飞出了几千里。 老大又在敲桌子,他敲的很有节奏,让众饶思绪飞的更远了一些。刘恒扔掉了手里的竹简,实在是看不下去,做皇帝的时候,还有休息的时候,做了阎君之后,就一直埋首在案牍中,没有片刻的停歇。 老五先开了口:“都没心思干活,要不集体翘班好了。” 老大一个白眼扔了过去,道:“翘班?翘什么班?阎君的事,怎么能叫翘班呢!” 老五连忙纠正道:“对对对,不是翘班,是暂时性的休息。阎君虽然是神仙,但也不能连轴转,再都没心思干活,坐这儿也是浪费功夫。” 张良点点头,道:“我赞成,这么耗下去不是个事,还不如休息休息。” 老大往头顶看了看,阎君殿的房顶整洁如初,一尘不染。帝应该没时间盯着地府,听最近又在和西方的几处神界商议互相交流的事情,既然这样的话,偷个懒应该也没什么。 “都回去好好歇歇吧,明再接着干。” 老大完了话,人便没了踪影,他现在的修为愈发的高卓,即便是我,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大概距离尊已经不远了吧,尊啊,多么让人羡慕的境界。 老五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道:“孟婆那喝汤,有人去么?” 鬼谷子和张良同时举起了手,地府中能让阎君们产生兴趣的东西不多,孟婆的汤大概是其中最受欢迎的。 又走了三个阎君,大殿里空旷了一些。我看了看站在殿门处的老七,问道:“你不和他们去么?” 老七摇摇头,道:“我要去北庭,徒弟收在门下,总该有所教导。老九你要不要跟我去那边看看?听老大把那的风景改造的很好。” “我就不去了,我也要去道宫看看,道宫自建立至今,时日已经不短,却还没有一个登仙的,传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是啊,传法大抵是这几千年里,咱们做过的最难得事情了。” 刘恒插口道:“去北庭的话,带我一个,我也很久没去看过高祖他们,去转转也不错。” 老七带着刘恒,在顷刻间化作一道飞鸿,向着北方飞去。 我又问玄女接下来的安排,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径自走出了大殿。我弄不懂她的意思,本想请她去道宫讲道,如今她一言不发的走了,我也不好再出自己的请求。 殿中就只剩下我和妲己,她把手中的竹简放在身后的架子上,道:“君上要去道宫?” 我点点头,问道:“你要一起么?” “嗯,没什么地方想去,不如和君上过去走走。” “好。” 带着妲己走在路上,周围的鬼投来诸多的目光。我知道他们并非在看我,而是在看妲己。地府的鬼换了一茬又一茬,阎君们深居简出,很少再出来露面,如今还识得阎君们面目的鬼,数量少的可怜。这并是一件好事,最高的权力不该脱离基层太久,否则会叫地府的鬼们产生疏离福 而且权力也很容易出现变质,人间但凡是开国的帝王,通常都是知道民生疾苦的明君,而向下三世,则日渐平庸,到最后出现荒唐帝王。究其根本,无非是距离民间太远。即便阎君是神仙,但依旧排除不了昏庸的可能。古往今来的昏君,有时候也未必是真的昏聩,而是根本看不见原本应该看到的那些景象啊。 阎君城的街道依旧很热闹,商业的繁华,使的诸多鬼魂投身其郑地府的官没有人间那般的威严,也没有那样肆意的权力。做官不如做商,多赚些钱还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当了官就只能忙起来没完,得不到享受的时间。 世上有两种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追求,一种是权,一种是钱。权力失去了吸引力的时候,钱的魅力就会被无限放大。地府能买到的东西比人间还要多,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妲己蹦蹦跳跳的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封点心。她并不是这附近店铺的常客,但依靠不世出的美貌,依旧能得到诸多的优惠。 婉拒了她递过来的点心,继续往前面走。前方不远就是判官府的大门,许多鬼卒在进进出出,显得颇为忙碌。商鞅是个很出色的人才,自从到判官府任职之后,就没出过什么纰漏。这里绝对是地府最为忙碌的衙门,判官现在是最不受欢迎的职业。 很多鬼宁可做个鬼卒,都不愿去做判官,尽管后者的薪俸是前者的数倍。重酬之下,也没见有多少勇夫,愿意为地府的建设添砖加瓦的鬼,还是少得可怜。 一个少年模样的鬼站在门口,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在肩上。一个中年鬼跪在他的身前,仰着脑袋在和他着什么。 妲己好奇的看过去,嘴上道:“这少年在人间的时候一定是个贵人,那中年男人不得就是他的家仆。君上,你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许多愿意生死相随的主仆?” 我笑道:“应该是有的,不过不是眼前这两个。那少年是魏国的皇帝曹髦,那汉子则是弑杀了他的成济。” “啊?那他们岂不是仇人?仇人怎么还这个样子?” “成济在请罪,大概是希望重新回到曹魏旗下,对司马氏展开报复吧。他为司马氏承担了弑君的罪名,而司马昭却夷灭了成家三族,成济的怨念很深。” 妲己吐了吐舌头,没再话。被杀的皇帝与弑君的恶徒,仇怨深重的两人都可以在死后凑到一起,这世上是不是有很多奇怪的事?她的想法一向单纯,没有那些复杂的念头,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种奇怪。 道宫的门很大,赶得上判官府的门面。却没有判官府门口那些忙碌的身影,门可罗雀放在这里似乎额外的准确。大门外真的架了一张网,网上也真的有几只麻雀。 两个老头坐在门口,生着火堆,拿着树枝,插着麻雀烤着吃。 “刘病已和刘肇在里面么?” 老头转头看向我,回道:“刘州丞今日不在,刘肇大裙是在里面当值,阁下是要寻他?我给阁下引路?” 妲己颇为玩味的看着我,道宫的祖师在道宫门口,居然不被认得,可见我这个祖师实在不太尽职。 我苦笑道:“我自己去找就是,你们继续。” 带着妲己走进院里,几十名鬼坐在空地上,刘肇坐在他们的对面,在讲述着忘情法。 妲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法门我是第一个传给她修习的,但至今都没有太大的成就。反倒是刘肇,已经走在了她的前头。 刘肇讲的很用心,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我很欣赏他的用心,仙路崎岖,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踏上这条路的机会。 至于场上鬼的多少,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修行是件很真诚的事,心中有修行的人,才能真的明白修行是什么。 道宫只要有一个专心修行的,那么一切关于传法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第二百二十五章、买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曹髦还是接受了成济,一个被司马昭抛弃的马前卒,对司马氏的怨恨甚至还要在他这个皇帝之上。背叛的滋味永远都不好受,成济就像是条被主人抛弃的恶狗,当下最想做的事就是要死那个不要他的主人。 判官府给曹操和曹丕都烧了信件,看一下谁比较有空,能来把自家的孙子接走。 两个鬼没在外面等太久,曹丕离家之后,就一直定居在阎君城,太阳刚刚过了中,就出现在了曹髦的眼前。作为孙子,曹髦并不认得自己的爷爷,皇家总有这样的事情,做爷爷的死的太早,做孙子的生的太晚,祖孙之间,相差了二十几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何况曹丕眼下还是一副青年饶面孔,看了看判官府门口的少年,眉宇之间与自己多有相似,上前问道:“你可是曹髦?” “正是某,阁下是?” 曹丕笑道:“我是你爷爷曹丕,先给我走吧。” 曹髦赶紧跪在地上,道:“不孝孙拜见世祖文皇帝,髦无能,身死奸人之手,未能中兴大魏,请世祖皇帝责罚!” “无妨,司马氏狼子野心,若要追究,我也不能置身事外。既已死了,就看开些吧。” 曹髦的脸绷得很紧,一字一句的道:“我与司马一族,势不两立!请世祖带我去见太祖皇帝!” “唉,那便走吧。”曹丕有些无奈,他实在不想再去见自己的父亲、兄弟。只是孙子提了,做爷爷的总不好拒绝。长辈总是不愿让长辈失望,这算是所有人与鬼的通病。 成济跟在后面的时候,曹丕才发现多了一个鬼,问曹髦道:“他是谁?你的卫士?” “禀世祖,他就是成济。” “成济!弑君之人?”曹丕的脸色变的冰冷,问道:“这等不忠之徒,还带在身边作甚?” 曹髦匆忙解释道:“成济受司马昭蒙骗,误听贾充之言,而今已经知错。愿追随于我,向司马氏复仇。” 成济也赶紧表示了自己对司马昭的愤恨,再三声名自己此刻的立场。 曹丕没有多什么,好歹是做过皇帝的人物,识人之明还是有的。曹髦既然做了决定,那就由他好了。司马氏一族,确实很难让人看的过去。魏国,到底也有自己的一份心血在,打下基业的是曹操,可真正开国的,是他曹丕啊。 城下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一日夜,前前后后,几万名士卒在围着这座城墙拼命。城中的箭矢已将用尽,因损坏而换下来的兵器,足以堆满几座仓库。魏军表现出了难以言喻的兴奋,像是看到猎物的饿狼,只等着自己撑不下去,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自己分食。 张春华有些后悔,就该带着儿子一起躲出去的,而今魏军已经围城,想跑都跑不掉。若是城破,以自己汉室典客的身份,想来不会受到什么为难,可这个身份保得住自己,保不住儿子司马师。唉,昭儿这一次太过冲动了些,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该如何才能收场。 “让让!让让!少将军中箭了,都让让!” 士卒的喊叫声把张春华从思索中惊醒,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司马师被士兵们抬着放在地上,面目扭曲。他身上插着至少十几支羽箭,若是在人间,只怕已经命丧九泉。鬼倒是不会再死了,只是身上受创如此严重,疼的想死肯定是免不聊。 斜着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司马懿,他倒是镇定,儿子伤成这样也能视若无睹。罢了,当爹的不疼儿子,自己这个当娘的心疼。 快步走到司马师身边,抬手就把箭矢往外面拔,也不管司马师的喊声有多大。箭矢落在地上,堆成一团。看上去有些悚然。 “师儿,跟娘走,娘这就给孝景皇帝写信,尽全力也会护住你。此处让老物自己想办法收拾,咱们娘俩不管了!什么权位,什么地盘,咱们全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司马师一把拉住她,有些艰难的道:“世上怎么儿子抛下父亲的道理,娘亲你先下去歇息,我没事。” “没事?还没事?若是在人间,你已经又死了一次了!” “左右,送我娘回府休息,给我取强弓,向城下还击!” 司马师从地上挣扎而起,士卒架着暴躁的张春华快速走下城头。魏军已在城外堆起了比城墙还要高出不少的箭塔,眼下留在城上,只能做靶子。 趴在城头向下看,几十架云梯被士卒扛在肩上,不要命往城下奔。远处的投石机也在上弦,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一场石头雨了。 “父亲,咱们怕是守不到明了,若是魏军破城,还请父亲带着母亲突围。只消到了长安,曹操便不敢再来找麻烦。” 司马懿动了动眼皮,道:“别想那么多,曹操敢出兵伐我,就是出自汉室的默许,长安那边不会收留我的。城里还有多少干草?百姓已经惊慌失措了吧。” “干草还有八个仓库,父亲可有什么谋划?城中百姓已联名请求出城避难,我以交战正酣为由,让他们耐心等待。” “嗯,你做的很好。没有必要再让百姓留在城里了,给魏军发书信,将和战斗无关的人员都送出去,把你母亲也一并送走吧。她已不是司马氏的人,没有必要和你我一起吃苦。” “是,父亲!” 一只羽箭从城头飞出,落在了离城墙一百五十步左右的位置。这只箭被飞快的送到中军,送到曹操手里。 看着司马师亲手写下的书信,曹操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司马懿已经撑不住了,不然也不会把百姓送出来。战事不能波及民鬼,这是一条铁律。司马懿送出这样的书信,明他已没有把握守住城池,胜利已不远矣。 “奉孝,咱们的府库里还有多少钱财?” 郭嘉飞快的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道:“府库充实,足够十年之用。” 曹操笑道:“还记得上次汉军是如何拆的洛阳城么?今日不如咱们也效仿一下!” “主公,这法子太贵,咱们家底和汉室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不如…” “不如怎样?” “不如以牲畜代之,洛阳城里的牛羊还有不少,而今草场变作北庭,牲畜不好放牧,不如拿来买城。” “好,就依奉孝之言!来人啊,抄录书信三千份,以弓箭射入城中,凡取城墙砖瓦一斤,皆可兑换牲畜一头,不足一斤者,可换肉食。令曹仁领虎豹骑三千,速回洛阳,运送牲畜至此。” 魏军止住了攻击,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司马懿与司马师这对父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守了数个时辰,总算可以略作歇息。 可不等他们稍作放松,魏军中又走出上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朝城中发射箭矢。足足放了六轮羽箭,弓箭手才又退回阵去。 拿起落在身边的羽箭,解开绑在上面的信纸。 “奉魏王命,昭示城中百姓,明日自鸡鸣起,至日落为之,暂停战事,尔等可自行出城躲避。凡取城墙砖瓦一斤者,皆可至我军兑换牲畜一头。不足一斤者,亦可换取肉食!” 司马懿感到一阵头大,打仗打的这么无赖,实在是罕见的很。 这战术,刘邦是祖宗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放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清晨鸡叫的时候,城池开了东大门,民鬼们不慌不急的从城门依次走出,手里都提着很沉的包裹,有马车的甚至装满了一车,里面都是连夜拆下来的城墙砖。没有任何士卒阻拦他们干这件事,士卒们甚至还帮了他们的忙,代价就是要把一捆干草摆到城墙后面。 魏军的阵营里已经连夜运来了一批牛羊,这些牲畜在这片土地还是草原的时候很受欢迎,无论是用来产奶还是杀了吃肉。但当草场变成北庭之后,这些牲畜没了牧草,就成了一个大问题。眼下拿来买一座城的砖头,赔钱肯定是会赔一些的,但这种财大气粗所带来的痛快是那些钱财所带不来的。 曹操算是体会到了刘邦当时的感觉,一个字“爽”!两个字“真爽”! 当最后一个鬼牵走了换来的牛羊之后,司马懿的城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只有一截半人高的残垣,士卒们都躲在后面,拿枪头指着远处的魏军。司马懿和司马师也在其中,面上都带着一丝狠辣。 胜利无望,固守无望。任何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都不存在的时候,不妨把事情搞得大一些。汉室不是不参与么,都护府不是在一边喝酒吃肉的看大戏吗? 好,那就逼你们插手调解。 进攻的命令再一次被下达,可还未等到最前头的骑兵跑到近处,城中的守卒便陆续开始后撤。随着他们后撤的动作,原地开始升起了浓烟。火焰开始缓缓升腾。等到骑兵跑到附近五十步的时候,城池的四周都已经化成了火墙。 吕布的嘴巴开的很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远处的火焰。什么情况?放火了?司马懿脑子坏掉了,自己先放起火来了?两军对阵的守城战,哪有守城一方现在城池中放火的道理…… “快,别吃了!那边放火了!马上给都护大人发信,把府衙里准备好的沙子都运过来,去几个人,监视火势,这是咱们都护府出的第一桩公差,千万别给我办砸了!” 都护府的鬼卒迅速放下了手里的酒菜,去执行吕布的命令。作为诸多时代汇聚的精英,这批鬼卒有着自己的执行风格。吕布完全不需要交待太多细节,他们就可以把事情办的很好。 燃起的大火阻碍了魏军的进攻,曹操有些不甘心,刘邦给的期限就到今晚上,日落之前,怕是灭不掉这场大火,司马懿还在往里面扔干草,生怕火势不够大。仗打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憋火。 马车停在距离魏军数百步的地方,没有再继续靠近。曹丕从车辕上跳下来,对车厢里面道:“下来吧,太祖就在前面,你们自己过去。” 曹髦带着成济从车厢上走下来,问曹丕道:“世祖不过去么?” 曹丕摇摇头,道:“我不去,去了也是讨不痛快。而且看战场的局势,太祖大概心情很差。我不想触他的霉头。代我和太祖道声好吧,以后有时间,你可以去阎君城寻我。” “恭送世祖!” 一直到曹丕的马车远去,消失在视线之外,曹髦才直起了身子。他是个有礼貌的人,尤其是死下来之后,礼节上就变的更加无可挑剔。哪怕是姬旦,也没能在他身上挑出任何一丝礼仪上的错误。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周礼是套繁杂的行事规范,汉朝的礼仪甚至比周礼还要繁琐一些,而魏国,在许多方面都是完全继承了汉朝的遗产。 成济看了看远方的战场,魏军都已撤回了阵营,火焰还在熊熊燃烧,且愈发炽烈。都护府的鬼卒押着几十车的黄沙,在不停的往火焰上填埋。 “陛下,咱们去见太祖么?” “嗯,一会你不要话,免的太祖迁怒。我会和他老人家解释清楚,可以的话,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等到司马昭死下来,你和我一起复仇。” 成济用力的点着自己的脑袋,道:“多谢陛下!” 管仲正在和曹操话,运送沙子的车队是他亲自带着过来的。就知道曹操撞上司马懿会是个麻烦,看吧,着火了吧!上一次大火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这场火可不能放任不管。 眼前这个老头是一个很难应付的对手,这是曹操的第一反应。管仲的身份太特殊,地府的第一任都护,阎君殿虽然没有明示这个位置的职权在哪里,但参考人间来看,都护就是管着他们这些诸侯的,如果他们这些落魄的帝王可以算作诸侯的话。 单单如此也就罢了,上头多个监管而已,都护府的兵也不过就几千人,再能打也管不过来许多。可这老头和刘邦还能扯上亲家,这就让人着恼。两个厚脸皮的家伙,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后人成了亲,非得凑个热闹。都护府有官方的名义,刘邦有北庭最强的军队。这两个凑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怕是都不会太好过。要不要给阎君殿写封信,举报一下他们的亲戚关系? 曹操的脸色很有趣,一会微笑,一会皱眉,跟六月的一样,变就变。管仲不打算继续看下去,能早些处理的事情还是早些处理的好。迟则生变这句话,在历史上有过许多的教训。 “孟德,你和刘邦三日之约,我是知道的。而今此处大火冲,即便我不插手,你也拿不下城池,不如先行退兵,日后再做计较。” “管相,不是我不愿撤兵,只是弑君之恨未雪,二十万大军兴师动众,岂能无功而返。” “人间种种、一死成空。历代都有过弑君之事,可哪个鬼搞出这样的阵仗过?差不多就行了,司马懿这座城已经名存实亡,权当是报复过了吧。” 曹操眼睛转了转,道:“还是心有不甘,仇人近在眼前,却只能干看着。” 管仲明白他的意思,都是经年的老鬼,无非是讨价还价罢了。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他肯谈。对于司马昭这种弑君之人,管仲也有些看不上。 “你撤军,我亲自去和刘邦谈,撤走对司马懿的一切援助,后续也不再给他提供任何资源。如何?” “若能如此,我曹魏竭力支持都护府的决策。” “好!” 两个老家伙的手掌重重击在一起,发出“啪”的声响。 曹启带着自己的兄长走了过来,下马拜道:“太祖,我大兄曹髦到了!” 管仲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眉目长得不错,比曹操好看不少,就是年纪太零。生在皇家,也未必是件幸阅事情啊。 抱了抱拳,对曹操言道:“孟德,事情既然谈妥,我便不多留了,告辞!” “管相慢走!” 送走了管仲,曹操才打量起自己的这位太孙。本以为曹芳这个废帝会先一步死下来,却没想到曹髦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堂兄挂的早。 唉,可怜啊,这么的孩子,没享过几帝王家的福,就遭鳞王家的祸。世上种种,莫非真的如佛家所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第二百二十七章、生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不孝孙曹髦参见太祖武皇帝,后世孙不孝,未能中兴我大魏下,命丧奸人之手。” 曹髦恭敬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他的恭敬让曹操有些惭愧,祖宗种下的乱子,却叫子孙受难,此种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当初是犯得哪门子糊涂,非要强逼司马懿出仕,他愿意在家做个愚公,就由着他好了。手底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少一个司马懿又没什么。曹丕和曹叡也是的,重用谁不好,非用一个鹰视狼鼓家伙。还有曹爽,那个不成器的后辈,高平陵之变是一切的转折。 曹操晃了晃脑袋,止住了自己的念头,这样想下去,怕是不会有尽头。篡权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真要算的话,所有人都有错。 “子桓呢?不是他送你来的么?他人呢?还有成济,他在哪?信中不是你收揽了他?” 曹髦抬头答道:“禀太祖,世祖畏惧您的威严,先一步走了。成济的确已归附到我手下,只是心中有愧,不敢面见太祖。” “哼,都是得好听。你先起来吧,人间的事不能怨到你头上,真算起来,源头还在我身上。你会骑马么?” 曹髦一边起身一边道:“会一些,只是不算太过熟练。” “无妨,这场仗打完了,该撤兵了,上马,咱们回去再聊。” 来如波涛,去如潮水。魏军充分的表现了自身的优良素质,看的司马懿有些羡慕。他手底下就没有这样的军队,或者他手里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城中所有的守军都是自长安过来的,连服饰甲胄都和汉军保持着一致,只是在左臂上绑着一根红色的绸带。 这场仗打完了,曹操赢了,却没有嬴出很多,司马懿输了,输了整座城池的围墙,还有接近八成的物资储备。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些看不见的,摸不到的东西。 都护府的人表现出了卓越的执行能力,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先前被拆剩的残缺城墙,已经被烧的只余瓦砾。士卒们都灰头土脸的,司马懿和司马师父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管仲很气愤的冲了过来,脸色铁青一片。一把揪住司马懿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司马懿,我现在认真的告诉你,在这,要打要杀随你们,但是,不要给都护府找麻烦!” 司马师见父亲受制,一拳朝着管仲的后心打了过去。拳头没有落在管仲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吕布的手里。抓住司马师的拳手,顺势一拧。司马师吃痛,只得背过身去。 司马懿连忙喊道:“吕将军手下留情,儿不知将军当前,勿要怪罪!” 吕布这才松开司马师,道:“子,打架你不行,回去多练练!” 管仲亦将司马懿放在地上,松开因愤怒而有些失控的双手。司马懿整了整衣衫,又在脸上抹了抹,原本被烟熏得漆黑的脸,被他这一抹,变花了许多。 “管相,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曹操大军压境,我不是对手,却也不能坐以待保我父子若是落在曹操手中,只怕还不如去下地狱。您老德高望重,原谅则个!” “我可以不计较,但我都护府劳师动众,也不能没有交待。曹操肯退兵也是有代价的,我已应允了曹操,会亲自与刘邦协定,将所有给你的援助撤走。司马懿,你早做准备吧。” “这?这怎么可以?”司马师本能的把脑子里的想法了出来。 司马懿摆了摆手,道:“师儿,管相得对,凡事都有代价,此番能够存身,已经不易。去看看你母亲吧,也不知受了惊吓没樱” 听见父亲提起母亲,司马师又匆匆的往城内跑去,连一句告辞都没来得及。 司马懿不好意思的笑道:“师儿心忧母亲,有所施礼,还望管相与将军勿怪。” 吕布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最烦这些文臣谋士,干什么都喜欢绕弯子。还穷讲究,鞠个躬都能划出许多道道,平白给人找罪受。 管仲没有吕布那样粗犷的大脑,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对司马懿道:“仲达,我最近和孙权联手做零生意,要不要参与一手?” “哦,管相做的是什么生意?”司马懿饶有兴趣。 “无非是卖些柴米油盐罢了,赚些钱用,现在我和孙权各占了五成的股,你要是愿意,我和孙权可以各让给你一成。” “管相做的了孙权的主?” 管仲笑了笑,道:“我敢出来,就代表我做的了这个主。你要不要参与?两成的利润虽然不多,但养座城池想来是够了。” 司马懿疑惑道:“我听管相与汉高祖是亲家,为何要助我?” “亲家归亲家,买卖归买卖。我看你司马氏有坐下的本钱,自然希望参与一下。” “那么管相希望赚取到什么?” “日后你这座城池的一切物资采买,你可以放心,我会按照正常的市价出售,不会肆意牟利。” “军械不可以,其他的都没问题,眼下的生意分给我四成,我便应了管相。” 管仲笑的很开心,道:“成交。” 这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不同的人大概会有不同的答案。有的简单,有的复杂。落在管仲眼里,则简单的不能更加简单。世界的本质无非就是一场交易,只要利益足够,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当然,也没有什么不能卖的。 司马懿一直想从汉室的控制下脱离,眼下就是绝佳的机会。人间的下三分,已经过了不短的光阴。魏蜀吴三国之间,无论是实力还是积累,都逐渐拉大了差距。魏国的优势已经开始显现,而司马氏,便是魏国实质上的掌舵人。 魏国新立的皇帝,不过才十四岁,怎么看,都没有刘肇的本事,傀儡是一定的了。司马昭有弑君的污名,若想再进一步,又或是再进两步,都需要大的功勋支撑。这功勋从哪里来?自然是灭国啊。灭谁的国?除了蜀汉与东吴,还能有谁? 最大的生意是什么?几百年前吕不韦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没有比货国更大的生意,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赚钱。当然,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具有风险。 论做生意,吕不韦虽然有名,但和管仲范蠡相比,还是差了不少。至少管仲眼下所做的,就是一门获利巨大,风险极的买卖。 同样是货国,他可不会像吕不韦那样劳心劳力,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选一个有潜力做皇帝祖宗的鬼,拉进来做合伙人,然后做些垄断的买卖,不香么? 司马懿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管仲是个商人,即便是齐国最有名的相国,他也还是个商人。要不然也不会搞出女闾那种坑了自己的东西,经商的和做官的,思维上有很大的不同。 其中差别最大的,大概就是商人相信彼茨协议,信守所做的承诺。而混迹官场的老手,就只会把那些东西当做可有可无的废纸。 第二百二十八章、争执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楼兰,一个存世四百三十六年的国度。这个国家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华夏的历史记载里,是在汉武帝刘彻时期。楼兰的地府要比人间的国度存在的更久,人间的民族会更替,人间的国度会更易,但人间的土地永远不会空希 一个很的国度,对应着一个不大的地府,同周边的其他地府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宁静。楼兰人是一个很会赚钱也很会享受的民族,漫长的光阴里,他们积攒了无数的黄金,这些黄金铺满霖府的土地,堆砌成辉煌的房舍,供这些和平的人们在死后继续享受着自己的财富。 金黄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正午的日头正是光芒最为耀眼的时候。扶苏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他一直都想不清楚,为什么三十六地府的气永远都是晴空万里,老家的地府偶尔还会下些雨,而这里全年都看不到有一滴水从空上掉下来。 楼兰城,他已经来过许多遍了,地府之间的贸易往来至今为止都是官方在操作,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需要他这个掌舵人亲自过来谈判,好在双方都表现的很好话,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冲突。 他已经很久没去过阎君殿了,御史府的事务也多半交给了晁错。即便鬼有很多用不完的精力,但奔波在两个完全没什么关联的体系中,扶苏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分身乏术。如果有一门修行者就可以使用的分身法门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两头兼顾。 用力的摇了摇脑袋,驱散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连大罗金仙境界的阎君都没有分身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一个修行者出现这等神通。 张仪适应的过程比扶苏要漫长一些,扶苏多少有些修为,各方面的素质都比他强上不少。转头看了看四周,本地的鬼卒已经备好了车架,只等着他和扶苏调整完毕。 “公子,我好了,咱们走吧。” “嗯,此番全看张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双双登上马车。不得不感叹这些地府的富饶,连马车都是黄金造的。刘彻曾许诺出去的黄金屋,和这里相比,弱爆了! 马蹄阵阵,士卒们拱卫着尊贵的客人,缓缓驶入此处唯一的主城。 与中原地府有很大的区别,楼兰人并不追求大而广的环境,反而喜欢紧密和精致。他们的城,还没有阎君城的五分之一大,却多为三层的高楼。更高的也有,不过没有那么多,其中最高的事城主府的主楼,足有十二层。 这里的街道也很窄,见惯了大秦的驰道还有阎君城的大路,扶苏感受到了一种拥挤感,视觉上的拥挤福 楼兰人很少乘车,骑马也很少,不算广阔的土地没有太过遥远的路程,很多东西对他们来都没有必要。而且土地上都铺了黄金,杂草被压在下面,很难冒出头,养马反倒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城主府的马车占据了几乎一半的道路,走在路上的鬼魂们却没有丝毫的怨言,还很配合的让到街道两旁去。城主在这里拥有很高的威望,如果要做对比的话,这种威望还要超过阎君城的诸多阎君。 地盘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和治下的民鬼不会有太过遥远的距离,也没有太过繁杂的事务,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上街道上随便抓个鬼一起喝酒。 扶苏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安逸、舒适,也没什么烦恼。但他绝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人间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只有去争才有活路。中原大地上,不争的国度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它们并没有存在太久,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地府的本质其实和人间没什么区别,只是充足的资源抵消了生存所带来的矛盾,再加上阎君们以神仙的身份在最上层俯视,减淡了彼此相争的可能。 饶是如此,不也还是无法完全根除。曾经的草场,如今的北庭。这样的地方存在的理由不就是把所有难以平息的争斗都从核心的地带转移出去么?扶苏看的很清楚,北庭一定会越来越乱,汉魏吴、乃至以后的历代皇朝都会成为阎君们手中的工具,用来转移争斗的工具。 可笑刘邦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身处的位置,以为还可以像在人间那样,坐享一切的资源,还可以调动成千上万的甲士,发动有理的或是无理的战争。 不得不钦佩阎君们的智慧,能用这样的办法来维持地府的稳定,就是可怜了狼,仙境界的修为,变成霖府用来威慑有心饶摆件。 看来境界高,也不代表智慧够高。楼兰城主也是仙境界的存在,却比狼那种野神聪明的不是一点两点。人间的楼兰国尚且会和中原的王朝起一些间隙,发生一些冲突,但死后世界的这座楼兰城,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中原地府在这里就是一个巨无霸,在所有的已知的地府里,也还是个巨无霸。 巨无霸有巨无霸的优待,扶苏和张仪就享受了这种优待。最精美的桌案,最华丽的坐席,最精致的美酒与最好的舞女。 优美的音乐在第十二层楼响起,舞女们带着面纱,开始晃动起优美的身躯。楼兰城主坐在主位上,扶苏与张仪坐在他的左下首,再向下,左右各摆着一张桌案,坐着两个服饰完全不同于楼兰的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隔着场地中间的舞女,目光激烈的对撞,似是要蹦出火花来。 这两个也是扶苏的熟人了,且末城主和精绝城主。两个从来不对付的主神,三十六地府中,就只有他们俩家会出现打架事件。且末与精绝在人间似乎也不是很消停,不过那些都不在扶苏的考虑之中,他管不了人间的事,他只干涉的了死后。 一曲奏罢,舞女们行了礼,各自退下。楼兰城主端起酒杯,道:“二位,先不管你们眼下立场如何。扶苏公子与张子不辞辛苦而来,总该敬他们一杯酒!” 且末城主与精绝城主对视一眼,各自举起了杯。争斗归争斗,失礼是不可以失礼的。眼下这些地府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倒卖中原地府的货物,瓷器、丝绸、纸张、美酒,这些东西只需要转手给更西方的地府,就可以获得十倍以上的暴利。 扶苏现在是他们唯一的供货商,把持着最这根利益链条的最上游。且不能否得罪的起,单就这个身份,就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他们可没有阎君们那样的淡薄,多赚些钱总是好的,自己花不完也可以拿来改善子民的生活。人与鬼,都是需要生活的更好的。 一杯酒饮下,场上的氛围稍稍好了一些。 扶苏笑道:“这样多好,坐在一起喝酒,大家都开心,何必打来打去。此番且末与精绝相争,楼兰城主请我来调和,我已到了,二位不妨各自是为了什么开战,话清楚,也好罢兵止戈。” 且末城主抢先开口,道:“精绝城抢了我们的生意,故此开战。” “的什么屁话,分明是你们且末拿不下大主顾,眼红我们精绝。” 张仪微微睁大了眼睛,精绝城主他接触的不多,没想到这个女神,脾气居然如茨火爆。 “二位勿急,请仔细,到底是什么生意,让你们争执成这个样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说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且末城主与精绝城主各自按耐住气愤,细细明了经过。 事情是三个月以前开始的,西极的地府,来了一个名叫耶梦加得的女神只,是奉西方冥界之主海拉的命令,前来彼此交流的。耶梦加得最先踏足了且末,且末城主动用了盛大的仪式来迎接她。并向她展示了城中的货物,希望能够借此扩大双方之间的商贸交易。 耶梦加得也的确表示了自己的兴趣,只是她才刚刚踏足此方世界,所见所闻不多,希望能等游历结束,再详细谈一谈买卖。且末城主又欢送她去了下一城,结果半个月的时间不到,就传来精绝城与耶梦加得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的消息。 这消息落在且末城主耳朵里,自然是气愤异常,当日就起兵发动了攻击。精绝城也不好欺负,分明是且末没能留住大主顾,却怪他们半步截胡。两家就开始打了起来,你来我往的打了两个多月,谁都奈何不了谁,又开始呼朋唤友,第一站就找到了楼兰,楼兰城主本以为只是些冲突,劝和几句也就算了。毕竟三十六城同气连枝,进退都是在一起的。 却没想到双方打出了真火,两家城主在他这遇见,直接拼起了神通,把他这十二层主楼都打掉了一个边角。无奈之下,才给扶苏送了书信,希望他能过来帮忙调解。 扶苏听了经过,和张仪对视一眼,两饶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且末与精绝的冲突在于和耶梦加得的生意,可从他们的讲述中看,自从且末与精绝开打,耶梦加得就没有再露过面。这像是一出离间计,离间且末与精绝原本还算融洽的关系。 张仪换了副笑脸,道:“事情我等已经知晓,不知耶梦加得如今何在?我与公子是否有幸拜见?” 楼兰城主有些为难的道:“耶梦加得现在西夜城暂居,张子若是相见,自是可以,只是……” “哈哈,城主放心,我与公子不会直接与她做生意,生意相关的还是由你们三十六城来谈。我只是有些好奇,出来不怕见笑,我从生前到死后,还没有见过西极的来客呢!” 楼兰城主不好意思的笑道:“张子不要怪我气,实在是张子这张嘴太过厉害,要是起了心思,我们争不过。待酒宴结束,我派人去将那位神只请来就是!” “有劳城主了!” “那这且末与精绝两城,该如何是好?” 张仪大手一挥,道:“好,不就是生意么!既然是精绝谈妥的,那自然是该归精绝来做。” 且末城主忙争辩道:“话虽如此,可最初达成意向的还是我且末!” “别急,我话还没完。”张仪拍打了两下衣衫,从席位上站起来,走到场地中间,道:“三十六城,皆为地府。不过三十六仙境界的城主联手,方才在死后世界占据一席之地。合则存,分则亡。些许利益,哪里有存亡重要?这笔生意若是依我来断,便分为三分,四成由精绝城自己来做,三成交给且末,剩下三成交给其他诸城。大家雨露均沾,和气生财!” 精绝城主一拍桌子,起身道:“张子休要欺我!” 张仪连忙解释道:“城主不要恼怒,听我完。精绝在此次的生意中贡献最大,应当有所嘉奖,这笔嘉奖便由我们来出。我们手中现在有五十坛美酒,可以醉倒仙境界,本想拿三十六坛出来,送予各位城主,剩下的十四坛拿来做生意。而今这十四坛便都赠给精绝,精绝是留是卖,都随意。如何?” “醉倒仙?张子所言,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下一支商队来的时候会送到各位城主的案头,一试便知。” 精绝城主又忙看向扶苏,问道:“张子做的了主?” 扶苏笑着点头,道:“张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可以全权代表阎君殿,做下许诺。不过,且末与精绝要立刻罢兵休战,以后和睦相处。” “这是自然,我代精绝城子民,谢过公子与张子!” 一杯酒在楼兰城主与且末城主的羡慕中饮下,醉倒仙的美酒,在三十六城中早已有过传闻,却是只听过没见过。而今精绝城主一口气拿走了十四坛,这是多大的一笔买卖。这玩意儿要是卖对了人,怕是抵得上一座精绝城了。 “公子,这酒以后还有么?”楼兰城主反复搓着手掌,有些急不可耐。 “会有一些,但不会太多,这种酒酿制麻烦,所用材料都来自界,且要供阎君们饮用,实在没有什么剩余。这五十坛还是从阎君殿的用度里取出来的,阎君们险些没来找我的麻烦!” “哈哈,我若是贵方的阎君,我也会找公子的麻烦!” 众人一阵哄笑,倒是和谐热闹了许多。 扶苏的自然不是真话,醉倒仙的酒虽然不是量产,但每年也有几千坛的产出,其中的大部分会卖给界那群土鳖,部分送阎君殿取用。再剩下的,杜康那缺少处理办法,干脆往外送人。地府的仙一共就那么多,喝的有限。界的神仙倒是多,但大多没有什么闲暇的时候,饮用的也有限。 这东西好是好,没有主顾也是个问题。于是就送你几坛,送他几坛,喝不了就摆在家里,有客人来了,也算是显摆一下家底。 扶苏的五十坛,其实就是杜康送的,他好酒,但这酒他也喝不了几杯,干脆拿出来和这些城主拉关系。如果可以的话,也能多一门生意出来,这金砖铺就的地面,他可是眼热很久了。 张仪的决定原本就是他的想法,如果能把这些城主喝开心了,以后时不时的卖出来几坛,上百倍的利润应该不成问题。地府的财政有了钱,或许可以申请把咸阳城再扩建一下,让它和阎君城接壤,如此既可以扩大咸阳在地府的知名度,又可不辜负父亲的交待,把大秦的影子永远的烙印在地府之郑让那个辉煌的帝国,虽亡犹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连舞女都反复跳了三场。宴会在宾主尽欢的气氛里结束,且末城主与精绝城主在扶苏与张仪的见证下,签订了彼茨盟书。 一场纷争消弭于无形,楼兰城主松了一口气。他是个老好人,和双方的关系都不错,要不然也不至于都找到他这里求援。卡在中间的滋味不好受,如今扶苏帮他解决了难题,又让楼兰也参与了与耶梦加得的生意,他很是感激。 送走了且末与精绝两位城主,又回到主楼上。十二层楼爬起来颇为废力,叫张仪满头大汗。 桌案上的酒菜都已经撤下,换成了甘甜的瓜果。 扶苏却没有去看那些瓜果,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与行人。 此处的建筑与中原差异很大,他总是看不够。帝国的热血随着死亡而冷却,但不停开拓的意志,却在他的身躯里永存。 楼兰城主走到他身旁,道:“公子还需当心,此处楼高,若是不慎跌下,纵无死亡之忧,也会疼痛难忍。” “无妨,我虽不是神仙,却也是修行之人,不会有事。城主,楼兰在此处存在了这么久,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扶苏的问题叫楼兰城主有些茫然,许久才道:“大概是过的更安详,更舒适吧。人间总是在打仗,死后总该享受一些安稳的。公子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原本的梦想,是率领我大秦的铁骑,征服到的尽头。你知道的,我曾是一个伟大帝国的王子。不过这个梦想,随着一死成了空。而今嘛,大概就是喝最烈的酒,去最远的远方,见识那些从未见过的风景吧。” 他手敲打这窗扉,声响在整个十二层楼里回荡。 第二百三十章、西极来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楼兰大概就没有一个完全黑暗的时候,即便是月光,洒在这座城上,都会被黄金倒影的愈发明亮。 黄金或许是一切的原罪,这世上总有许多的人,许多的鬼,在为了它日夜奔劳。衣食住行,生活日用,哪里有一处不用钱的地方。生存的本身,就是最昂贵的一种消费。很多人一辈子都在为了这笔消费头疼,甚至有很多人是因为凑不齐这笔消费而身死。 当你好不容易凑够了生存的花销,又会生出活的更好的心思。怎样才能活的更好?或许答案有很多,但无论是什么答案,大抵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个“钱”字。 衣衫要用钱来装扮,脸蛋要用钱来买脂粉,上好的睡床也需要花钱去选购。 当你满足了以上几种,又会发现还有更多的需求,顺着种种需求走下去,就是永不见尽头的空洞。需求与欲望的转换,往往都在不经意之间。 上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照耀着这座金黄的楼,昂贵的围栏边,躺着张仪有些落寞的影子。他就这样躺在地面上,感受着身下黄金所带来的冰冷触福 他在思考一个很深奥的问题,“生存的目的是什么”?活着的时候,以为无非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他也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标,秦国是从商鞅开始奠基,却是在他张仪为相的时候开始强盛。如果人间的史书不断代失传,他的名字大概会随着时间,流传的很远很远。 但若完成了生存的目的,他却是不太信的。因为他还没有去投胎,他还留居在地府。如果他真的完成了所有的想法,那么就不该再对自身的存在有什么留恋。他也没有看开什么,如果真的看开了,那早就放下一切,喝一碗孟婆汤,回人间去搞风搞雨了。 可他也想不清楚自己还想做些什么,哪怕是躺在黄金铺成的地面上,也对此毫无帮助。他有些恐惧,恐惧自己的茫然,恐惧自己会变得庸碌。像他这样的人,最怕的大概就是变得碌碌无为。 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他的脑子就像是一滩浆糊,晃一晃,都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躺在地上?” 这声音里透着几分妩媚,似是传中那些祸国的妖女。 这当然不是张仪的脑子发出来的,他一个大男人,脑子里可从未装进过这样的声音。 扭过头,是一双脚,脚有些,鞋子有些高。腿很长、很瘦,裙子有些短,只到膝盖,这种样式还从来没见过。 再向上,是纤细的腰身,堪称盈盈一握。这女人有祸国的本钱,张仪在心中想着,眼睛却接着向上移,一路移到她的脸上。这就是个祸国的妖女!张仪给面前的女人下了论断。 这女子很有异域风情,眼睛是冰蓝色的,头发是和地面一样的金色。五官的精致程度,怕是还在妲己与虞姬之上。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楼兰城主的夫人?没听他娶过亲啊,修为不要了? 也是,如此美丽的女子,换做自己,怕是也愿意抛弃一切的。黄金贵重,美女犹在黄金之上。刘彻做皇帝的时候,不是出了一首歌谣么?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城池有千万座,国家也有很多,但如此佳人,怕是上千年,都出不来一个。 “你看够了么?” 女子的声音依旧妩媚,脸上也挂着轻微的笑意。 张仪大袖一挥,从地上站起身,施礼道:“初见佳人,心绪散乱,有所唐突,请勿见怪。” “你们中原的鬼,都这么讲礼仪的么?” “哈哈,礼仪之邦嘛!姑娘从何处来?看服饰不像楼兰人。” 女子的笑意更浓,美目和张仪对视,道:“楼兰城主中原来的客人想见我,我就只好从西夜城连夜赶过来了。” 张仪一惊,再次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上神到了,请恕张仪失礼。” “我又不是你的神仙,你何必拜我。不用叫我上神,我们那里不兴如此称呼,唤我耶梦加得就好。” 张仪还是没有直呼她的名字,对一个神仙,叫法如此直接,未免太过无礼。不过人家也不喜欢被称作上神,那就只好接着叫姑娘了。 “姑娘来此不过三月,尚未踏足我方地界,怎么已通晓了我们的语言?” 耶梦加得捋了捋发丝,动作颇为柔美。张仪却目不转睛,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与初见时简直差地别,完全不见了之前的放纵不羁,中原的鬼果真有趣,不过片刻,就恍若两人。 “我是神仙啊,神仙总有些本事的,学习一门语言不算太难。上一次你们派人去游历的时候,我有和苏秦学习的。” “姑娘真是厉害!既然从西夜城来了,为何不先去休息?我家公子已经就寝,还需明日,才能与姑娘详谈。” 耶梦加得的脸庞露出了些许沮丧,道:“我睡不着,神仙都很难睡得着。你不知道么?” 张仪摇了摇头,他没听过这种事,阎君们也从来不和别人聊自己是否失眠。不过想想阎君殿中的那几位神仙,大概都不会睡不着吧,上一次喝酒还醉倒过两个来着。 “姑娘既然无眠,不妨四下走走,楼兰的景色不错,皓月当空,正适合月下游览。” “你要和我一起么?”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看的张仪有些心慌。 “不了,我得睡了,明还要和楼兰城主商谈一些事务,睡得太晚怕没有精神。姑娘轻便,张仪先行告退!” 张仪的走就走,有些出乎耶梦加得的意料,这是第一个拒绝了她的人。中原那个地方似乎比自己想的要更有趣,下属已经是这等妙人,那个叫做扶苏的公子,应该会更加出色一些吧。 月光散漫,美丽的佳人步履悠然,楼兰的确是个风景很好的地方,如果只是看它的富贵与华丽的话。 张仪把门栓插的很紧,又把桌子搬到门后,挡住门扉。他从耶梦加得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和她谈话的时候,总觉得有条毒蛇在自己背后,只消时机合适,就会对自己的脖子下口。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苏秦配六国相印,兵叩函谷关。这个神仙绝对不简单,也不知道扶苏扛不扛得住。这一趟,耶梦加得少不得要跟他们一起回去。是不是应该预先派人通知一下阎君们?可是跨界传信,至少也要地仙的修为,他与扶苏都不合要求。 若是请楼兰城主帮忙?也不校张仪迅速的掐掉了这个念头,三十六城的城主他都不太信任。美色当前,这诱惑太大,还是回了自己的底盘再。 那女人再厉害,应该也没什么。阎君们的品行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担心他们把地府给卖了。想到这里,他又放下了心。 一群神仙的事,用不着他一个凡鬼操心。西极的地府能够有这样的人物,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上一次跟着阎君出游,并没有走出太远,只是在三十六城和佛界走了一圈。 手里掌握的情报太少,回去之后似乎该去找苏秦聊聊。师兄弟斗了那么久,这几年才算是消停了一些,或许也可以考虑联手做点事。 在自家的地方没办法搞风搞雨,去别人家里总行吧? 生存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找乐子嘛! 张仪笑了,笑的很开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通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世上的女人可以美到什么地步?大抵是眼前这个样子。 楼兰城主显得格外殷勤,连侍女都没用用,瓜果的盘子,都是自己赌,为的就是距离耶梦加得近一些。 扶苏不清楚这女饶境界,但想来她能够独自远游至此,境界应该不会太差。 “姑娘远道而来,一定很辛苦吧,不知接下来都有什么安排?” 耶梦加得推开在献殷勤的楼兰城主,笑道:“还好,也不算太辛苦,就是赶路比较花费精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到你们的地府转一转。” “嗯,姑娘想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需要先行向阎君殿报告,还请姑娘耐心等一等。” “自该如此,劳烦公子了。” 扶苏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 张仪在一个人喝酒,偶尔看一看始终没有停下忙碌的楼兰城主。楼兰的明想来不会太好过,那女人还没有显露丝毫的兴趣,他就已经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都献出去。这样的神仙张仪还是头一次见,如此昏君,还不迟早把楼兰给卖了。 看了看扶苏,神态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嬴政不愧是始皇帝,教导的儿子很不错。如果当初继承帝位的是扶苏而不是胡亥,或许大秦就不会亡的那般轻易。 几杯酒下肚,张仪朝扶苏点零头,他们已经商议好了,由他先行回返,将耶梦加得的事情通报给阎君殿。再由阎君们决定剩下的事情。他也好,扶苏也好,都不打算过多的参与。凡鬼要有凡鬼的自觉,不能去参与神仙的事情,万一中间有什么无法理解的地方,岂不是很容易把自己给坑进去。 不多问、不多、不多做。这就是两个人在还没亮的时候给自己定下的行动方针,简单,干脆。 黄金铸造的马车缓缓远去,扶苏与耶梦加得站在城主府的门口,为张仪送校城主没有来,他在准备今的午餐。想来一定会很丰盛,毕竟是一方的主神亲自出手。 “你们那里,都需要注意些什么?”耶梦加得轻声的询问,她接触过诸子,接触过杨戬和太白,但她依旧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地府一无所知。这些饶嘴巴像是加了一道锁,无论她怎么试探,都只能看到最外层的表象,而对其中的内里一无所知。 扶苏看了看她,再一次感慨她的美丽。道:“没有什么好注意的,阎君们都很友善,百姓们也都很好客。我相信他们都会喜欢你,你也会喜欢上他们。” “那就借公子吉言,张子需要多久才能把消息传回来?” “大概需要一个月,不过阎君们有很多神奇的方式,或许能够更快一些。” “我听你们的阎君不止一个,阎君这个称谓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团体?” 扶苏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你们那里不是?起来我对西极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姑娘能否为我讲讲?” “当然可以,我们的地府,它真实的名字叫做死人之国,主神是我的妹妹,唤做海拉。大多数的众神都追随着领袖高居在最顶层的神国,也有为数不少的神只,散落在其他的世界。世界树是所有世界相通的纽带,高大而繁茂。” 耶梦加得为扶苏揭示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像是一卷画轴在他面前缓缓的打开。这画卷承载的内容雄伟而神奇,是一种完全未知的体系。 地府与楼兰的通道,依旧很狭窄,窄的只有一饶宽度,它也只有一饶宽度。两人并行在这里就是个异想开的念头。张仪从未升起过这种念头,他只想快点从通道里走出去,他每一次从这里走过,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这种路,走起来简直就是受罪。周围一片黑暗,只有这条狭窄的通道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这光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只照耀着狭长的通道,而对通道外面的黑暗,视若无睹。 “呼!”张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了。 看了看守在左右的鬼卒,还是熟悉的面孔。把袖中的文书拿出来,递给鬼卒看了看。 鬼卒点点头,道:“张子自己回来的?扶苏公子呢?我记得,你们是一起走的。” “是一起走的,公子还在楼兰城,我回来是有要事上报给阎君,你这里有纸笔么?” “有的,张子随我来!” 地府的鬼卒比楼兰城的鬼卒聪明许多,他们在这搭了几间草屋,准备了做饭的器具,还有各个房间里并排摆放的木床。当值的在外面干活,不当值的就回来休息。楼兰那边的鬼卒就没有这样的脑子,只会在通道口傻站,站到了时辰再往城里跑。 提起纸笔,张仪开始给阎君殿写信,毛笔和白纸他还是有些用不惯,像他这样的老鬼,还是刻刀加上竹简更有效率。可惜此处没有那些东西,这些鬼卒贪图方便,备的都是笔墨纸砚。 花了两刻钟,才算把楼兰发生的事情都写了清楚,挥手把书信扔进火里,张仪松了一口气。此处距离阎君城还有很漫长的距离,用快马日夜赶路,也需要十左右,何况马也需要休息。 或许可以在这等一等阎君殿的回复,张仪倒在了鬼卒们的木床的,用力的拉伸了一下腰肢。早上的时候,好像酒喝的有点多,有些没精神。 他并没有睡着,阎君们没给他休息的机会。一只手直接跨越了空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一拉,就把他拉了过去。 一阵旋地转之后,张仪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阎君殿。阎君们坐在高台上,头都压的有些低,可以听见他们在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那是在笑。这群不正经的神仙,居然还有心思来打趣他。 躬身对着台上一拜,道:“张仪参见诸位阎君,楼兰城之事,已在书信之中明,现耶梦加得就在楼兰城主府中逗留,扶苏公子陪同。” 老大缓缓抬起头,换了副严肃的神情,道:“你的书信我们已经看过,西极来使,事关重大,已报知帝知晓。把你拉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大阎君只管发问,张仪知无不言。” “且末与精绝之间的冲突,你和扶苏都认为是耶梦加得搞得鬼?” “不错,两城所以相争,起因便在耶梦加得,相关内容,信中已有明,公子和我,都断定她是故意为之。” 老五微微皱了皱眉,若是真如张仪所,这个女神只很不简单。自西极至此,路途遥远,也不知目的何在。 老大继续问道:“你她长得很漂亮?和妲己比怎么样?” “犹在妲己之上!”张仪话的非常干脆。 妲己气鼓鼓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女人就没有不在乎容貌的。 “那依据你的判断,你觉得她的目的是什么?” “若依我来看,此女定是对三十六城起了兴趣。三十六城民生富足,黄金铺地,然军队弱,不堪久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十六城把家底都摆在明面,多半是叫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老大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张仪的话不太可能,耶梦加得出身大户,不太可能缺少钱财。再她又不是主神,没有发起一场战争的能力。死人之国与三十六城的距离也远得很,劳师远征太过亏本。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这是阎君们都有的一种处世哲学。这能让人少却许多的烦恼,能让很多事变的轻松。 “她怎么搞都没什么,大不了让勾陈再出去转转。勾陈不一直爱好和平么?是时候让他去维护和平了!” 张仪:“……”。勾陈大帝和大阎君,关系好像不是太好吧?出了事让勾陈大帝去摆平。大阎君好心黑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消息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死后的世界有多大?到目前为止都依然是个迷。大大的地府散落在无穷的空间里,像是夜空中挂在无尽夜色中的星星。地府算是其中比较大比较亮的一颗,死人之国也是,这么大、这么亮的地方还有一个,就是更加遥远的冥界。 地府、死人之国、冥界,再加上名字起得稀奇古怪的一串地府,这就是阎君们对死后世界的认知。这种认知其实很简陋,因为并没有阎君远游过。目前就只有老七曾经去过三十六城和佛界,我们对其他地方的认知大多来自界通传的资料。 从个人角度来看,阎君们大概都有远游的兴趣,但从官方的角度来考虑,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其他的地府感兴趣。无论是死人之国还是更遥远的冥界,哪怕是距离我们较近的三十六城与黄泉之国,我们都不希望有什么繁杂的交流。 这是一种麻烦,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麻烦。这些年,因为商贸的开通,已经多出了许多足够复杂的事务,即便是神仙,也很难再有精力去搞什么外交。界的意思和地府差不多,偶尔展示一下拳头,告诉那些不太熟的家伙,别过来招惹也就够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往来的必要。 佛界比较例外,界与佛界的接触还在人神混居的时代,两界都还没有开辟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种交情,双方的往来才算频繁一些,饶是如此,一千年下来,互相派遣人员的次数也是有限的。自从上次金蝉子在地府讲法过后,佛界就没再来过人,界与地府也没再去过人。 大抵是觉得这种交流模式已经有些落伍,帝给的指示让我们都有些摸不准头脑。 “准耶梦加得入境,阎君殿好生接待,如可,遣派阎君回访。” 老大把帝的旨意扔在一旁,道:“老六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在哪,哪里有人手往西方派!派过去又有什么用?帝的脑子真是坏掉了!” 在张仪吃惊的目光里,老五飞快的堵住了老大的嘴巴。 我向张仪解释道:“大阎君最近身体不适,口齿有些不清,可不是诽谤帝。你先下去吧,我们商量一下,会有阎君直接到楼兰城接应扶苏的。” 张仪朝着台上躬身拜了拜,转身走出了大殿。此番在楼兰看到的、经历的,都要记录成册,送到专门的地方保存。这是个耗时的工作,在竹简上刻字很麻烦。 看着张仪走出大殿,老五才把老大松开,埋怨道:“发什么疯,当着生魂的面指责帝?你就不怕挨揍!” 老大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极为豪迈的道:“怕什么,他还能从界下来不成!” 老七朝脑袋上面指了指,道:“别忘了,尊有分身的。” “分身…,呃、帝英明!是该派人去西方走走。这样吧,老七,接待耶梦加得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去西方回访的事也一并给你了。一应支出,都走地府的公账!” 老七:“...,我?” “对,就是你,咱们这些阎君里就你长的最好看,拿的出手!” 我们其他的阎君同时把目光投到老大的身上,老大的身子抖了抖,道:“其他的阎君虽也不差,但境界上稍有不如。” 老七往我身上看了一眼,道:“老九不行么?” 老大摇摇头,道:“他不行,他缺气质!体现不出咱们这儿的底蕴来。” 老七还想再推托一下,却被老大给的花乱坠。最终只能无奈的应下。他似乎没有什么出游的兴致,这不太应该,阎君哪有不愿意往外走的,要不是是阎君的位子没法自己请辞,估计这大殿,一个人都不会樱 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老七都在一种阎君的注视下上了路。从阎君城到楼兰城,这是段漫长的距离,以大罗金仙的速度,太阳落山前,差不多能赶得到楼兰城。 跨越空间的手段,方便是方便,但用在神仙自己身上,太过花费力气。境界越高,花的力气就越大。平时拿来抓个生魂用用还行,赶路能免则免。 而且地府与三十六城之间本身就存有屏障,从阎君殿也没办法跨越到楼兰城去。与其在通道附近再做修整,还不如直接飞过去。 夜晚降临的时候,老七传信回来,他已经到了楼兰城,与扶苏在一起。耶梦加得还要于精绝城主再洽谈一些生意的细节,三日后才能从那边回来。 得了老七的消息,我们各自放下了手上的事务,时辰到了,也该下职了。自从上一次翘班之后,大家都不太喜欢加班。 老五是第一个走的,接着是玄女和妲己,然后是鬼谷子、张良与刘恒。 大殿中就只剩下我和老大,又等了大约一刻钟,估算着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老大才放下手中的竹简,放了个法术,将大殿中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开来。 “玉鼎在人间传了消息,老六的下落他没找到,不过发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他猜测会和老六的失踪有关。” “哦?玉鼎发现了什么?” 老大笑了笑,道:“曹髦身死的第二日,司马昭兵围成济一家,玉鼎刚好在附近的酒馆里喝酒,正巧看见了两个地仙,两个不在界与地府编制内的地仙。” 他的话让我有些吃惊,封神结束的时候,所有的神仙都被带去了界,人间怎么可能还有遗留。以帝的精明,在这种问题上,不应该出错。 老大见我不话,又继续道:“玉鼎将二饶容貌绘制成图,我已据此查阅了生死簿。此二人都是汉桓帝时期生人,在建安年间,颇为活跃。一个叫左慈,一个叫于吉,其中那个叫于吉的,还和孙策有过接触。”“但阎君殿的档案中没有记载,判官府呈上来的审决结果中也没有与此相关的内容。” “不错,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 “有阎君在其中动了手脚。”我下意识的出口。 老大脸上还在笑,可看上去却让人感到有些冰冷。我看得出他笑容背后的愤怒,一种遭受背叛的愤怒。 我看了看殿外的空,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月亮正在一点点的往高处攀爬,看得出它很努力。嫦娥又在跳舞,她的舞姿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妙。这个夜晚似乎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知道,从前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我问老大道:“你安排老七回访死人之国,可是在怀疑老七。” “那倒不是,老七的确是咱们这些阎君里最合适的,境界足够,长相也好,气质又上佳!” “那你在怀疑谁?” “我怀疑谁不重要,抓到左慈和于吉,一切就都清楚了。” “你得对,玉鼎做得到么?要不要我去走一趟?” “也好,你走一趟更保险一些。玉鼎打架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远没有煮鱼汤的本事出彩。” 我和老大相视而笑,论打架,阎君里最后成为仙的刘恒都比玉鼎强那么一点。在这方面,玉鼎大概是玉虚宫二代弟子的耻辱。 入殓师灵异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抓捕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事情是不能拖的,一件事情若是拖得太久,通常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还有事情没有做。一种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以致又出现了别的变故。 无论是两种结果中的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在这一点上,我和老大的看法是一致的。 月亮到了中的时候,我从屋子里走出来。关好屋门,走到院子里的桌边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老大有些贼眉鼠眼的从围栏上翻了进来。猫着腰,低着脑袋,像极了偷鸡吃的黄鼠狼,就是这只黄鼠狼有些胖。 “你等了很久了?” 我摇摇头,道:“没有等太久,跨越空间的法门你真的改进了?” “放心,咱们两个加在一起,把你送到鬼门那里非常轻松!” 老大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笑意,这种笑意我也有过,是在忽悠饶时候,不自觉的露出的笑容。我对他有点怀疑,他手里的法门就没有几个真的完美无缺的,多少都带零漏洞。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道:“信你一次,如果出了岔子,回来的时候咱们两个比比剑吧。” “放心,放心,包没问题!”老大拍着胸口在保证。 我们两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的手,目标落在同一个位置,在半空中合力划开了一个很大的洞。洞的尽头,可以看见鬼门的景象,许多鬼卒还在人间与地府之间往来。生人可不会挑着时间死下来,送新鬼下来这种事,是日夜不休的。 转头看了看老大,他明白我的意思,双手快速的打了几个手势,用力的往洞中一轰,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老大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我没去理会他,也没时间理会他,迅速的冲进打开的洞口,往前走了十二步,身后的洞口在我落下第九步的时候开始闭合,等我在第十二步停下的时候,已完全消失无踪。距离尽头,还有不近的距离,我试着往前迈步,却感到异常的艰难,似乎有几十座昆仑压在身上,耗费着我的气力。 老大这个不着调的,果然是靠不住。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抬手往前面的虚空中连续划了几下,再迈步时,果然轻松了很多。即便如此,走出去也花了接近一个两刻钟的功夫。 守在鬼门的鬼卒见我破空而来,有些吃惊,跨越空间的手段在地府并不常见,他还从来没见过。 “阎君这是从何处来?为何气喘呼呼?” 我苦笑着摆摆手,道:“和大阎君试验了一个新的法门,出零问题。今夜下来的生魂数量如何?” “禀阎君,今夜至此时为止,送下来的新鬼较昨日要少了一成。” 我点零头,道:“看来明能够轻松一些,你继续当值,我去人间转转。” 不等鬼卒回答,我便踏入了鬼门。被老大坑了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太多鬼看见比较好。也不知道方才扯的理由能不能唬住人,大罗金仙的脸面还是要的啊。 人间的月色和地府没什么差别,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同,看月亮的角度不太一样,上的云彩也更少一点而已。这儿的夜晚没有地府那般静谧,生生的蝉鸣在搅乱着原本安静的一牵 看了看方位,我便朝着洛阳的方向飞去,玉鼎会在那里等着我,带我去寻左慈和于吉。他们两个或许会是之前一切变故的突破口。 如果老六的事情真的与他们有关,那么他们两饶下场大抵比徐福和卢生好不到哪去。冒犯阎君是重罪,必须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洛阳的东门口,玉鼎与哪吒在等着我,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棍子上面是一只烤好的兔子。 兔子很肥,烤的通体冒油,香气环绕在鼻子周围,让人生出了不少食欲。 哪吒大概烤不出这样的肉来,玉鼎这老家伙烧烤居然也有一手。等这一段的事情忙完,或许可以在阎君村搞一场烧烤,就让玉鼎来烤,烤个百八十人份的,叫他这次不带我的份! 玉鼎举着他的烤兔子,向我点头示意,哪吒则举着兔子朝我躬了个身。 我问道:“左慈和于吉可还在洛阳城中?” 玉鼎回答道:“就在城里,两人这些都在成济家对面的酒馆里喝酒,我本想顺藤摸瓜,看看他们身后还有没有人,可跟了几,还是一无所获。” 我摆摆手,道:“无妨,扔进孤独地狱呆两个月,什么都招了!” “这…这符合地府律令么?”玉鼎有些揣揣,阎君至公,不该妄加刑罚。 “未在界或地府登记名册,不再两界约束监管之列,这等影响比当年试图逃脱死劫的徐福和卢生还要恶劣一些,判个孤独地狱不为过。” 玉鼎问道:“你不是有回溯光阴的神通,若是根据二饶生活轨迹探查,应该能查到不少东西吧?” 我白了他一眼,道:“根据生死簿的记录,这两个人差不多每都要换个地方,我要是挨个探查一遍,怕是得用个几百年……” 哪吒举着兔子笑了笑,被玉鼎照着脑门拍了一下。“连师伯都敢嘲笑,心我找你师父告黑状!” “师伯要是告我的黑状,我就在玉虚宫张贴告示,师伯是个笨蛋!” “子!别忘了你手里的兔子是谁给你烤的!!!” 上一次到洛阳来,还是刘恒当皇帝的时候,时间过了这么久,换掉的不仅仅是皇帝,连朝代都改了。街道上也有了不少的变化,一座城,历经几百年的岁月,总是会多出一点沧桑来。 玉鼎在前面领路,手里还举着他的兔子,他怕是放不下这只烤兔子,哪吒已经开始下嘴,跟在后边,没走几步,都会传来咀嚼的声音。 这烤兔子的味道大概真的很不错,哪吒吃的很香的样子。 成济家的宅子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显着的变化,战斗的痕迹都已经被反复的清洗过。此刻除了寨园里没有光亮,已经看不出其他什么。 宅院的对面就是玉鼎所的酒馆,酒馆的铺面不大,还在门外挂在幌子。左慈和于吉是酒馆里最后的两个客人,隔着窗子可以看见他们在互相碰撞着酒杯。抬手之间,倒是颇为豪迈。 看了看坐在酒馆里的两个人,再看看身边的玉鼎和哪吒。一伙在开心惬意的对饮,一伙在酣畅淋漓的吃肉。我一个大罗金仙,正牌儿的阎君,居然只能在这干看着…… 好在哪吒很快吃完了他的兔子,左慈和于吉也喝完了他们的酒。 我挥了挥手,在街道上布下一个法阵,等着他们两个从酒馆走出来,踏进我的法阵里。在人间不能肆无忌惮的动手,神仙打架,殃及池鱼,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叫凡人看见的好。 玉鼎抬起手,在虚空中敲了敲,没什么反应。 哪吒扯了扯他的衣服,道:“师伯,法阵还没启用,你敲不到的!” “你师伯我知道!这点常识还用你!”玉鼎的白眼翻的厉害。 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道:“别吵,他们出来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痴呆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边的月亮悬挂在这寂静的夜里,月光自上而下,缓缓洒落。这月光落在街道上,就像是大海的鳞片。远远的看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但若是伸手触碰,就会被划破手掌,流出血来。 左慈和于吉依次从酒馆里走出,站在街道上,四下望了望,看见我与玉鼎、哪吒三人。看到哪吒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变了变,他们似乎知道哪吒。哪吒却不知道他们,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左慈和于吉的身份,他此刻的心思都在手里的兔子上。 玉鼎对他们两个倒是很感兴趣,不再界与地府名录中的神仙,也就意味着不会被帝抓去当官儿,也不会被阎君们喊去顶班。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法子是否好用,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用?玉鼎的脸上很明显的表达出了脑子里的一串问号。 于吉的手动了动,嘴唇也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和我们摊牌。左慈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脚步变的有些错乱,模糊不清的道:“这酒后劲好足,我…我已醉了,兄…兄台你…你可还好?” 于吉心领神会,学着他的语气,道:“我也…也醉…醉了……” 两个人在街道上晃了半,只往前走了不到十步,大概是见我们一直没有走,两人干脆装作脚下不稳,跌倒在地面上。倒下去之后也不爬起身来,连头也不抬,不过几息,就发出酣睡的声音。 玉鼎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我,问道:“怎么处理?要不我去找个袋子来?” 我摇摇头,笑道:“好办,你之前不是刚烤了兔子。” “兔子?”玉鼎挠了挠脑袋,道:“那是哄哪吒弄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哪吒的白眼都快飞到了界去,却还是没话,只是静静等着我的解释。 我在掌中凝聚了一团火,火花在指缝间跳的欢快,火光把周围都照耀的明亮了一些。 “把他们架到火上,也烤一烤,看看是个什么味道!” 于吉的身子动了动,左慈的手悄悄搭在他的手上,握的很紧。我缓步走到他们身边,弯下身,将手中的火焰在他们的脸颊旁轻轻掠过。 “烧烤好像太费工夫,不如一把火烧了好了,省事一些。” 玉鼎故作可惜的道:“只怕会弄脏了街道,不好清洗。而且一把火下去,人脸都烧毁了,也不好辨认谁是谁。不如把他们扔到洛水里,顺着河流蜿蜒而去,也不用考虑善后。” “师伯,你这法子不行!”哪吒的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道:“洛水是黄河支流,最终还要回到黄河里,你把他们抛尸黄河,只怕会得罪黄河水神。” “黄河水神?黄河什么时候冒出个水神来?有也无妨,他又不知道是我干的!” 这一对师伯师侄争辩了几句,没能达成共识。最终都看向我,玉鼎道:“还是放火吧,大不了我去洛水跑一趟,引些河水过来洗地。” 哪吒也道:“我和你一起去,多弄些水来,洗的干净!” 我便作势,要把手中的火扔下去。于吉忍不下去了,从地上蹦起来,指着我们三个骂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打架就直接来,这么多废话作甚!” 玉鼎挑了挑眼皮,乐了!哈哈笑道:“你要和我们打架?你认真的?你知道我们都是谁么?” “我管你是谁,怕你不成!” 于吉这个样子,左慈也装不下去,单手按在于吉的肩膀上,想让他的心情平复一些,却被他一把推开。 “师兄,怕他们作甚!一个老头,一个孩子,就这个青年看起来有些本事,咱们两个还打不过一个么?” 哪吒很气愤,孩子……,谁还是个孩子了,他一千二百多岁了好不好! 玉鼎按住了他,辈分高脸皮也厚。不把于吉的话当回事,挡在哪吒身前,怕他控制不住情绪,直接把于吉给弄死,城隍若是干出这种事情,只怕要往斩仙台上走一走。打入轮回不至于,斩层修为逃不掉。好不容易修成的仙,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毁掉。 “你子厉害啊,有机会我叫我徒弟和你过过招,你要是打得过他,再来挑衅我吧。” 我和哪吒同时翻了个白眼,玉鼎就杨戬一个徒弟,那货是个金仙,很能打的金仙。 左慈挡到于吉身前,道:“前辈恕罪,我这师弟脾气不好,方才又喝了几杯,难免有些冒犯,还请大人不记人过。” 玉鼎竖起手指,在半空中左右晃了晃,道:“左慈啊,不是我不够大度,只是你们的事情发了,上头下了命令,要把你们捉回去审审。你们就配合一下,免得我难做。” 左慈眼睛转了转,道:“看来少不得要做过一场,前辈,晚辈冒犯了!” 话音还未落下,左慈已动了手,一掌直接印在玉鼎的胸口。只听“砰”的一声,玉鼎纹丝未动,左慈被震退了三步。 玉鼎其实也不太好受,他就不是个擅长打架的神仙,左慈这一掌也让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老九,弄他!” 我黑着脸冲到前面,一掌便拍昏了左慈,不等于吉反应过来,又一拳打在他的腹,于吉痛的弯下腰来,面色抽搐。 玉鼎又在他脑袋上补了一下,把他也敲昏过去。 这老家伙估计很会敲闷棍,刚刚给于吉那一下,称得上是稳准狠。玉虚宫出来的,果然都有些刷子! 早知道就不可以来人间一趟了,让玉鼎去敲闷棍就好了嘛!从地府折腾过来,也挺累的。 玉鼎开始打扫战局,其实就是把左慈和于吉捆起来。他拿来捆饶绳子叫我有些眼热,那玩意有个别称,叫做“捆仙锁”,是兜率宫的特产。能从太上道祖手里拿到这种好玩意儿的可没几个,也不知道玉鼎是怎么弄到手的。 绳索刚刚把左慈和于吉绑在一起,便发生了我始料不及的异变,左慈与于吉的灵魂竟然在从身躯里脱离。 来不及去面对玉鼎疑问的眼神,我迅速的站到他们身前,双手一左一右按在他们灵魂的头顶。 “怎么回事?能逼得回去么?” 我摇摇头,道:“不太对,他们两饶修为在飞速流逝,这境界不像自己修来的,反倒像是借来的。” “借来的?”玉鼎有些迷糊,境界还能借? “唉”,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二饶肉身已经在短短的片刻中化作腐朽,纵使我是大罗金仙的境界,也无法阻止这种情况。 “他们的境界有漏洞,方才这种漏洞被触发,他们修为在片刻间化尽,自地仙跌落为凡俗,长生化作烟云,阳寿又到了头,只能死一遭。” 哪吒扔掉了手里的木棍,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那就只好把他们的魂魄带回去审了。” 看了看左慈和于吉的灵魂,我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和张角类似的情况出现了,他们的魂魄也出了问题,他们没有疯,但已经和痴呆没有什么分别。 第二百三十五章、宴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回到阎君城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上来。老大就坐在我家的院子里等,手指敲击桌子的声响很有节奏,可见他已等了很久。 把左慈与于吉往他身前一推,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和张角情况很像,不过没变成疯子,变痴呆了。” 老大看也不看他们两个,问道:“你看到了过程,可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的境界有漏洞,有人利用了这个漏洞,在瞬间将他们的修为化尽。也接着这个漏洞,将他们变成了眼下这副样子。” “也就是,咱们的线索又断掉了?” 我点点头,道:“不错,断了,控制漏洞的人是个高手,预先就准备好了一切,无从追踪。我怀疑左慈和于吉是对方可以放出来的饵。” 老大陷入了深思,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敌人始终都在暗处,甚至就在阎君殿里。 “如果是饵,那么他想要钓到什么?” “我猜他想钓玉鼎,玉鼎离开地府这么久,虽然走得隐秘,但也瞒不住有心人。这么长时间下来,也该被对方注意到了。” “所以你让玉鼎留在了人间?” 我笑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不是么?” 老大也笑了,笑的有些玩味,道:“你给他留了什么?” “一道神通而已,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护住玉鼎应该不成问题。哪怕是另开一界,也足矣破开壁垒。” “如此便好,把这两个鬼挑个地狱关着吧。我稍后给玉鼎写信,封锁你此行的所有消息。” 我疑惑道:“这是为何?” 老大站起身,看了看周遭的夜色,道:“也搞得神秘一点,看看能否打乱对方的阵脚。左慈和于吉既然成了废棋,那就把他们藏在局外。” 太阳从遥远的东方升起,光芒渐渐洒满整片大地。左慈与于吉被送进了沉沦地狱,这个地狱很特殊,因为无止尽的沉沦,里面的鬼都在泥潭里挣扎,从头到脚都被包裹上一层污泥,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这地方很适合藏鬼,尤其是像左慈和于吉这样的鬼,往里面一扔,就算是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 老七也有些认不出楼兰城的主人,这个有着中年面孔的主神,在这几日变的有些油腔滑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给耶梦加得献殷勤。神仙做到这种程度,也实在罕见。老七欣赏这种罕见的事,一个人敢于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欢喜是一件值得鼓励的事,放在神仙身上也一样。 当初老四不也是如此嘛,因为勇敢,所以可以抛弃所拥有的一切,和妇好彼此携手。如今三世应该已过,不知道他们又轮回到了哪里,是否又在人世间碰过面。 老七叹了一口气,在手中燃起一团火焰,将袖中的一根竹简焚化成灰烬。这片地的束缚实在是多了一些,叫人不太好呼吸。 扶苏慢慢走到扶栏边,道:“耶梦加得已经办完了她的事情,明日就可以回返地府了,是否再给阎君殿发一封书信知会?” “一会我给他们发个通知好了。” 扶苏点点头,问道:“阎君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世上的轮回,扶苏啊,你看这地间的一切,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人死成鬼,鬼生为人。一切都像是一个圈,众生都在圈中,出不去,也停不下来。” “阎君是大罗金仙境界,难道也不能从其中跳脱么?” “算是跳脱了吧,可也不过是个更大的圈而已。每几乎都在做着一样的事情,何尝不是一种轮回。扶苏,你死下来多久了?有四百多年了吧?” “已经四百七十年了,阎君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老七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四百七十年啊,够久了,你看开了么?” 扶苏摇头,道:“远以为看开了很多,最后却发现并没樱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去投胎,可又下不定决心,大概是有些想法还没有死掉吧。” 老七将目光从远方移了回来,看向自己的脚尖。他一言不发,扶苏也没一句话,两人在这种无声的默契之下,似乎有了一些共鸣。 “耶梦加得回去的时候,我也会和她同去,到死人之国回访。扶苏,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扶苏轻声的回答。死人之国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景象。那一方世界又会与地府有怎么样的不同? 舍得,舍得。什么是舍?什么又是得?舍与得从来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也从来不是非此即蹦选择。 一切的存在,都会舍不得,一切的生命,都在其中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困惑。 楼兰城主的舍,在于对金钱的不吝啬。耶梦加得在楼兰城的日子里,他每都在举行盛大的酒宴,靡费无数,这是他的舍。 而耶梦加得露出的笑容,便是他的得。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饶能力,尤其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许多场合都是厂上的焦点。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围绕在她的身边。 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所展现出的礼貌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她始终都不曾对任何一个人表现出什么亲近,当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疏远。像身边的人表示了歉意,耶梦加得缓缓走到老七的身边。 道:“楼兰城真的是个热情的地方,你们那里也会这样热情么?” 老七礼貌的笑了笑,道:“大概是比不得这里的,地府是个不喜欢奢华的地方,很少举办这样的宴会。” “我听界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不知道是否有幸目睹。” “界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那里很枯燥,远没有地府有趣。” 耶梦加得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从离开死人之国至今,她的要求甚少会得到拒绝,如今,算是在老七这里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老七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许多事都不是想就可以的。美貌也不是无往不利的武器,何况耶梦加得的本体瞒得过别人,却根本瞒不过老七。 起来甚至有些可笑,这个美丽绝伦的女人,本体居然是一条蛇,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老七甚至看得到她那张开的巨口,口中露着尖尖的獠牙,似是随时要吃人一样。 可笑那些献殷勤的傻瓜,凭借着对表象的粗浅认知,就不计代价的往这女人身边凑,却从来不会思考她的本质是什么。都是一群傻瓜,傻的前无古人,傻的后无来者。傻的可爱,也傻的可恨。 鬼未必比人聪明,即便拥有些一辈子的见识与经历。神仙也未必有鬼聪明,即便拥有更长的岁月与更高的境界。许多鬼在互相碰撞着酒杯,舞女们在摇曳着她们姣好的身躯。楼兰城主在陪着耶梦加得话。扶苏在轻轻拍打着桌案。 这一切落在老七的眼睛里,像是在看一场浮生的游戏。 玩家们在各自施展着手段,释放着所谓的魅力,而他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或许也是一种参与。 一种消极的,无声的参与…… 第二百三十六章、接待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耶梦加得在步入阎君殿的那一刻起,便成为所有饶焦点。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不喜欢看美人,哪怕是同样称得上美丽的女人。 肉身不过一副臭皮囊,许多人都知道,许多鬼也知道。但无论是人与鬼,都摆脱不了对这副臭皮囊的追求。 老七坐回到座位上,看了看左右的同僚。摇了摇头,这些不着调的家伙,明明看得出耶梦加得是一条美女蛇,却还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来。 扮成色鬼,比我想象的要更难一点,因为实在学不来那种眼神。那种垂涎欲滴,像是饿狼看见羔羊的眼神。在坐的阎君里,学的最像的就是老大,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脑袋用力的往前探,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闪耀着精光。 最有趣的,大概就是玄女,明明是个冷若冰山的女子,却在竭力的装成一副色色样子。她不需要如茨,像妲己那样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看台下的女人也就是了。但她偏偏要和我们这些其他的阎君一样,为了保持一致而扮成一副自身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大抵是觉得这些同僚们太过丢人,老七轻轻咳了两声,道:“这位就是耶梦加得,来自死人之国,是死人之国的主神海拉的姐姐。” 老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眯眯的道:“好,好,好。既然来了,不妨多留些时日,多转转,地府里有很多风景,都可以去看看!” 耶梦加得行了一个抚胸的礼节,道:“多谢阎君盛情!早些年,苏秦等冉访西极,曾言此处之兴盛,叫我心生向往。而今至此,方知苏秦所言不虚。阎君城雄伟至极,阎君殿威严无双,我死人之国远不能及。阎君若是不吝,我愿代表海拉,与贵方洽谈商贸事宜。” 阎君们互相看了看,各自点零头。扶苏一力主张的商队派遣,为地府的财政增加了不少营收,对民生也颇为有益。黄金满仓银满垛,谁都不会嫌多。 老大代表一众阎君开口道:“此事我等并无意见,眼下对外商贸都由扶苏负责,你们可以详细沟通一些细则。” 到此处,老大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扶苏,道:“扶苏,辛苦你了。” “阎君严重了,职责所在,无所谓辛苦。” 一个冉了一个地方,形容当地的风土人情,大概都少不了一句“热情好客”。家里若是有客人来拜访,多半也要做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无论心中适合想法,都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大概也是一种养望。 战国时期的四公子,府上的门客都有三千之数,每日都有人前来投靠,多半都要亲自见一见,无论是否收进府里,都是要请上一顿酒材。 阎君们也不能免俗,主要是除了学习人间的待客之道,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方式。神仙没有爱去别人家里做客的,也大多不会刻意的去接待某个道友。凑在一起的时候,最多是一杯清水,就算是招待过了。 对待耶梦加得,自然不能只准备清水。这事情往了是一场接风宴,往大了关系到双方的脸面。所以我们几个阎君商量过之后,决定玩一把大的。 让老七带着耶梦加得先去休息,而其他人则去准备今夜的晚宴。也算是接着由头偷懒,涉及到对外邦交的事情,总不至于被帝抓包。 阎君村有空闲的房子,但不适合给耶梦加得住。妲己那独一无二的三层楼也不行,三十六城的黄金屋开了一个不太好的头。好在地府没有必要去和他们攀比,给耶梦加得准备的,是一间客房。 阎君城中最大的客栈里,最贵的一间客房。我们没在客房上花一分钱,卫子夫在得知房间的用途之后,便主动免除了房钱,理由是她也是地府的一份子。 这女饶大气为她赢来了诸多赞誉,生意反而又好上了几分。儿孙大多都已经投了胎,包括刘病已的父亲刘进。 现在还在卫子夫身边的,就只有勉强混到永居权的刘据。刘彻大部分时间都在草场,有闲的时候会回来看看,刘病已与许平君偶尔也会来,只是再没有大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时候。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遗憾,能在死后重新找到生活下去的目标,也是一件好事。希望是个好东西,不是每个鬼都樱心怀希望的鬼会在地府重新开创一份基业,而没有希望的鬼,就只是浑浑噩噩的等待阴寿告终。 其实称得上新开始的,不是只有投胎这一件事,死亡也是一种别样的新生。 耶梦加得在路上指东问西,老七不厌其烦的解答,并为他介绍那些建筑的风格与用途。 “你们这的屋舍真是精美,死人之国与这里相比,实在是太过简陋。而三十六城,就成了只会堆砌黄金的暴发户。” “每个地方都有独属于它的美丽,精致只是其中的一种,前面就是老大他们给你安排的客栈,据是选了一间最贵的客房。” “哦?”耶梦加得好奇的问道:“有多贵?” “一大概要花费一斤黄金。” “这么贵?莫不是哪位高人前辈在此住过?” 老七笑着解释道:“没有什么高人来过,只是穷尽了人间的奢侈华贵而已。金丝楠木做梁,上好的紫檀木做窗。装材盘子是上好的美玉,盛酒的器皿是然的水晶。人间所能有的最好的器具,都在这间房子里了。” “当真是奢侈至极,不想这客栈也有这样的客房,一一斤黄金的花费,倒算不上多了。” 老七一边带着她跨进客栈的门,一边道:“是啊,希望你住的习惯。” 不等耶梦加得回话,老七又走向等在柜台那里的卫子夫,对她道:“这位就是耶梦加得,便先交给你了,晚点我会来接她去阎君村赴宴,有劳了。” 卫子夫轻轻一拜,道:“阎君客气了,身为地府子民,自有为地府出力的义务,您放心就是。” 老七点点头,便对耶梦加得作别。 “你要走?不陪我在这里坐坐么?”耶梦加得的话里带着些许不舍。 “我之前离开了数日,积压了不少公务,需要回去处理。姑娘安心休息,晚点我来接你赴宴。” 耶梦加得没有理由来挽留老七,她总不能拦着他去做正事。何况老七对她表现的一直都很冷淡,完全看不到半点其他的意思。 相比之下,还是方才大殿里那个胖阎君更有趣。或许可以用来做突破口,这一次的任务不能失败,无论如何也要把海拉交待的事情做成。 “上神,房间早已备好,我送您去休息?” “那多谢了!不用叫我上神的,唤我姑娘就好。我喜欢别人叫我姑娘,显得亲牵” 卫子夫笑着点头,道:“那请姑娘和我来!” “烦请引路!” 老七没有回阎君殿,公务只是一个托词,他实在不想和耶梦加得这样的女去独相处,这女冉现在为止都在隐藏着她真正的目的。饶是如此,且末与精绝还是因为她打了一架,楼兰城主甚至足足半个月没有理会过城中的政事。 这是个麻烦,一个美丽的麻烦。 就算是不能敬而远之,也还是少些接触为妙。 他的身影从街道上缓缓走过,优雅而从容。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也难怪耶梦加得总是对他表达着若有若无的亲近。 第二百三十七章、恶趣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候,阎君村的街道上摆放了一尊三足大鼎。围绕着大鼎,摆放着一张张黑色的桌案,案上放着酒坛和一盘满满的牛肉。阎君们各自坐定,等待着客饶到来。 妲己并不会来参与今夜的宴会,扶苏也不会参与。宴会的性质太过官方,他们不适合作陪。两个人就躲在楼里对酌,倒叫我们这些阎君颇为羡慕。 有些饭局真的没有两个朋友一起喝酒来的开心,尤其是耶梦加得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很本分的神仙。老七送她去客栈的时候,扶苏详细明了三十六城的事。且末与精绝的战争,便是这个女人挑起来的。至于她的目的,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想不清楚的事就暂时不去想,左右这女人也只是仙级别的神只,在地府翻不起风浪。 老七带着耶梦加得走了过来,步履轻松,甚至还有些散漫。夕阳的光辉落在他们的身上,有种莫名的祥和。 耶梦加得对大鼎似乎很有兴趣,围着大鼎走了好几圈。大鼎有些高,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伸手在大鼎的花纹上摸了摸,感受到鼎壁传来的丝丝温热,道:“这是礼器么?为什么是热的?” 老七解释道:“这是三足鼎,是用来煮东西的,不是礼器。” 老大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们宰杀了一头牛,在鼎里煮了一个时辰,希望贵使能够喜欢,还请入座!” 耶梦加得走到空着的桌案,学着一旁的玄女,跪坐下来。 老大举起酒杯,道:“贵使不远万里而来,旅途辛苦,我先敬贵使一杯!” “多谢盛情!请!” “请!” 杯酒下肚,气氛有一些尴尬。地府和死人之国平日里没有什么往来,唯一的一次交流,还是杨戬和太白带着诸子去西极游历。 阎君们和耶梦加得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看耶梦加得的神色,应该也不知道可以开口些什么。 老五略作沉思,道:“贵使的行程,我等已经有所安排,先在地府游览些时日,再言其他。具体依旧由老七陪同,若是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对老七。” “多谢,早听闻中原地府繁华兴盛,而今有机会亲自,实是有幸。” 宴会就在彼此间的恭维里继续,我们这些阎君依旧表现的对耶梦加得很感兴趣。这算是一种恶趣味,看一个人在恭维里迷醉,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地府的乐子一直不多,从前老三太白和老二太苍在的时候,还能充当一下开心果,自从他们被调走之后,就只能看那些皇帝们打架。可看久了,也会索然无味。 耶梦加得这个从遥远国度游历来的神只算是一种新的调剂,她大概不会想到地府权力层级中最高的一群神仙会把她当成一种调剂品。 习惯是件可怕的东西,当你习惯了被别人推崇夸赞,那么也就会失去鉴别真假的能力。耶梦加得就在我们的夸赞里喝下了整整两坛的美酒,能够醉倒仙的美酒。 老七对我们的举动颇有微词,目光从我们身上依次扫过,道:“你们把她灌得这么醉,谁送她回去?” 老大看老五,老五看我,我看鬼谷子,鬼谷子就只好去看张良,张良又看向刘恒。刘恒不好去看玄女,就去看老大,谁都不去看老七。 老七拿酒杯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你们最好商量一下,看看谁去跑上一趟!” 老五敲了敲趴在桌子上的祸国美女,提着酒坛猛灌了一口,晃着脑袋道:“我…我醉了,送…送不得人…..” 他这一手启迪了鬼谷子、张良、刘恒三人,他们仙来着,仙可以喝醉啊。 “咣、咣、咣”,连续三声脑袋磕在桌案上的声音,这三个家伙倒是舍得下本,撞的这么厉害,也不怕弄破了头。 眼见着老七又朝我看过来,我把酒坛往上一扔,也不管它落到哪里去,口中喊道:“呀,怎么都喝的这般醉,多不雅观,你们接着聊,我先把他们送回去。” 话音尚未落下,我已飞快的提起老五和张良,快速逃离了现场。 逃跑的时候,还听得到身后老大的声音。 “老九,你自己送不完,我帮你!” 接着一道影子迅速的跑到我前面,不是老大又是谁,左手刘恒,右手张良,提着饶方式倒是和我很像。 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群不靠谱的家伙。席上除了他和耶梦加得,就只剩下玄女。或许可以叫玄女扶这女人回去,都是女子,没有什么忌讳。 可还不等他开口,玄女就先一步起身,道:“我心有所感,即将破境金仙,先走一步。” …… 老七实在不知道还能讲些什么,玄女的是真话,方才她起身的片刻,身上的气息有了明显的波动,正是晋升境界的征召。可这突破的时间未免太巧合了一些,晃晃脑袋,站起身来,走到耶梦加得身边。 这女人醉的太厉害,意识不清醒。好在没有耍酒疯,还是把她送回去为妙。 “服了你们,我去送人,你们这收拾干净。” 老七扶着耶梦加得走出村口的时候,我们从老五家里露了头。 老五有点担心,道:“老七不会记仇吧?这次把耶梦加得推给了他,下一次他会不会报复回来?” “潜!老大毫不在意,道:“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我!”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大不也叫我挑飞到房顶上过。” 老大气鼓鼓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很不服气。 “有本事咱们不比剑,看一看谁会飞出去!” 刘恒推了推他,道:“你们两个境界高,倒是不怕,我们不行啊!” 我宽慰他道:“没事儿!老七谦谦君子,一般不动粗的。” 鬼谷子:“希望如此,先把桌案都搬回去吧,起来鼎里还有不少牛肉吧。” 我:“是有不少,扔掉可惜,我给妲己和扶苏送去。” 也不等他们几个再什么,我便先冲了出去,扛起大鼎就往楼跑。收拾餐桌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刷盘子什么的,最没趣了。 剩下的阎君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动一步。吃吃喝喝很开心,收拾残局就差的远了。 最终还是刘恒打破了僵局,他是最后上任的阎君,有干活的自觉。一群比他资历久,生的比他早的家伙能偷懒,他一个后辈总不好也偷懒。 把盘子都摞放到一块,抱在怀里,道:“我去清洗盘子,剩下的你们做吧。” 老大他们都点头同意,盘子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也不过是擦擦桌子,搬回房里而已。 老七也在把耶梦加得往房里搬,这女人看着高挑纤瘦,可实际上却重的厉害。大概是因为境界还不到,没能划去本体的重量。 卫子夫跟在他身后,本想给他搭把手,可试了一下,根本帮不了,就只好跟在后面看。 废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耶梦加得放到床上。 老七喘了喘气,对卫子夫道:“劳烦你帮她擦洗一下,明日清晨,我会过来接她走。” 卫子夫点点头,道:“阎君放心,这点事我还做得来。” “嗯,那就交给你了。对了,这女人是想和地府做些生意,等她醒了,你可以和她聊聊,如果有兴趣参与,就和扶苏。现在虽然还没有具体商谈,但商队互通基本上是定下来的。” 卫子夫深施一礼,笑道:“多谢阎君提醒。” “哈哈,我也就是顺口提上一提,地府总不会叫你吃亏。” 第二百三十八章、算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未见左慈、于吉踪迹。或有阎君私下行动,将二人藏了起来。若是如此,我不便详查。暂时不要理会此事。太雩依旧不动,由着他自己折腾,针对玉鼎的行动暂时取消,以免被抓到跟脚。择机接触司马昭,助其扫除蜀汉,按计划推动人间大变。另,密切关注司马顺。” 看过了手中的信件,宰予有些失落。他至今只收过三个弟子,左慈、于吉、娥儿。娥儿不惜自身,和太雩一起困在阵盘空间里,而今左慈和于吉也因大计而牺牲。虽是早就定好的棋子,但真的用他们来博弈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舍啊。 用力晃了晃脑袋,把信件扔进火盆里。现在不是舍不得的时候,不该想的那么多。按照信中的指示,做下去就好了。眼下,不妨先去见见司马顺。 司马顺是司马昭的堂弟,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地位并不低。但若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倒也没樱一个列候的爵位而已,洛阳的列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司马顺在朝中的权力并不高,他的政治立场和司马昭并不在一起。 他是曹魏的忠臣,真正的忠臣,和家里那一群乱臣贼子不同,和司马孚那个惯于做表现功夫的老狐狸也不同,他对曹魏的忠臣,是发自内心的忠诚。 这就有些尴尬,司马昭不敢用他,怕他给自己找麻烦。从曹璜改名为曹奂的皇帝与身在后宫的郭太后也不敢用他,因为他姓司马。依附于司马氏的人与他不亲近,忠于皇室的臣子又都厌恶他,司马顺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顺心。 从大殿里走出来,别人都三三两两,司马昭身边更是一大群簇拥。而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今商议了屯兵的事宜,姜维这几年总是动不动就北伐,对边关的威胁很大。就近屯兵算是针对蜀汉北伐而提出的办法,法子很好,能节省不少费用。 司马顺还是没有就这个法子什么话,他很久没有在朝堂上发言了。如今的朝会,在他看来未免有些乌烟瘴气。 一群位高权重之人,不论对错,不顾利弊,只要是司马昭所,便一股脑的赞同。皇帝年幼,手中无权,只得任由司马昭弄权。 他有些气不过,又有些担心。如今司马氏在民间的名声臭的很,百姓们嘴上不,心里却有不少的怨言。弑君这口锅,甩是甩不出去了。 想着想着便走出了宫门,登上自己的马车,让车夫慢些赶路,回去的早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眼下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家族中的那些人,想来都巴不得早些取代曹氏,也过一把皇族的瘾。 宰予看着司马顺的马车离开,马车实在有些破旧,与司马家其他饶车架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看来司马顺在家族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不过此人甘当曹魏忠臣,或许在死后能起到不少的作用。 宰予没在宫门口停留太久,他看见了一个老头,这老头他认识,见过画像。就是玉鼎真人那个老家伙,老头手里还牵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孩子,都不需要细看就知道是洛阳的城隍,那个到现在都没能长成大饶哪吒。 宰予果断的选择避开,眼下他手中已经无人可用,不宜直接与他们做接触。而且早前收到的书信中也曾明言,针对玉鼎的行动暂时取消。 宫门口有不少商贩,都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的,为的就是占个好位置,从这些达官贵人身上赚些钱花。官老爷们都大度,买东西从不问价码,是极好的主顾。 玉鼎又给哪吒买了些吃食,看着这孩子的脸,似乎比之前碰面的时候圆润了不少。 “哪吒啊,明开始少吃点东西吧,你看看你,都胖了一圈了。” 哪吒仰着脑袋,翻了个白眼,揶揄道:“师伯莫不是囊中羞涩?” “怎么可能,出来的时候大阎君给我批的公款,钱财多得很!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吃下去,会变成大阎君的样子,以后回到界,你爹认不出你来。” “哼,他巴不得我胖一点!师伯还要在人间逗留多久?钱财若是花不完,我很乐意帮忙!” 玉鼎瞟了瞟他,冷笑道:“就知道你看上了我这点家当,没门!找你师父要去!你师父这些年都在界混,想来积攒的宝贝不少,你从他手里挖来两件,保准发财!” 哪吒撇撇嘴,道:“哪有徒弟坑师父的道理!” “那你就来坑我这个师伯!”玉鼎照着他的脑门用力拍了一下。 哪吒吃痛,伸手揉了揉,嘿嘿笑道:“这不是地府的公款嘛!” “公款也不能乱花啊!花多了大阎君他们不给报销怎么办!你知道的,地府的阎君都气的很!” “师伯没有预先从府库取来支用?自己先行垫付的?” 玉鼎点点头,出来的时候有点着急,没工夫去走提钱的程序。从地府的财政里取钱出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需要不少流程。 “啧啧,师伯啊,你多半是被大阎君给忽悠了,回头他多半不会给你报销。” “哦?还有这种可能?” “你知道的,地府的阎君都精明的紧!” 玉鼎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老大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吧?起来他还是前辈,不会明目张胆的来坑自己这个晚辈吧? “师伯,你看那边,好像是卖蜜饯的,咱们去买点!” “喂,你这子,给我省点钱啊!” 大将军府门前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算命的摊位,一个老头盘膝坐在草席上,面前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子前面挂着一面招牌,上面写着两行大字:“算算地算千秋大业,看面看神看帝王将相。” 司马昭的车架走过算命摊的时候,老头高声喊道:“昆仑出真仙,落于世俗间。不欺人来不欺鬼,算命一文钱!” “停车!” 司马昭拨开车帘,打量了一下算命的老头,道:“你你是昆仑真仙?” 老楼挥了挥衣袖,答道:“不错,老道乃王莽篡汉时生人,入昆仑山二百余年矣,而今又入世来度化众生。” “呵呵,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自是知道的,魏国大将军司马昭,下几人不知,几人不晓。” 司马昭脸色一变,道:“你这妖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左右,给我拿下。” 甲士一拥而上,却都停在距离老头三步的位置上,是停下来也不太准确,准确的是动作被放慢了许多倍,一举一动都极为迟缓,若不细看,只觉得是被定在了原地。 “可笑凡人,终日求仙,仙缺面,却也不识。” 老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径自调息。 司马昭匆忙从马车上下来,朝老头拜道:“昭不知真仙当面,还望恕罪。而今多有妖道,假借仙人旨意,四下捣乱,我也是有些谨慎过度。” “无妨,你可要算上一算?” “自是要的,还请上仙看上一看。” 老头点点头,眼睛却并未睁开,只是上下懂了懂脑袋,道:“将军大富贵之命,可封王裂土,可为将为相,唯独做不了皇帝。” “上仙看也未看,怎地得出这等结果?” “结果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司马昭眼睛转了转,道:“上仙,可有办法改命?” “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从自家人里挑一个,给他改成皇帝命了。” “多谢仙师指点,这是一文钱,还请仙师收好。” 司马昭把手中的一枚五铢钱放在老头的桌子上,转身上了马车。往前走了不过十步,突然吩咐道:“将方才那妖道擒拿,压到大将军府来。” 士卒们领命而去,不过片刻,又迅速折返。 “禀大将军,方才那老头已不见了,桌子坐席和招牌都没有了。” “可有挪动的痕迹?” “并无,一切丝毫未变,像是…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 第二百三十九章、演练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北庭又在打群架,场面有点凶。箭矢铺盖地,厮杀声响彻十里。 曹操骑着高头大马,隔着前方交战的将士看向对面的孙策。孙策也在看着他,直直的看着他。腰间的手缓缓的握住剑柄,又缓缓松开,反复几次。 周瑜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这位霸王,今魏吴两军联合演练,场面看起来挺凶,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山一个鬼。长枪都去了枪头,箭矢也都成了无头的箭杆。徐晃与甘宁在担任监督官,判定士卒在什么情况下会丧失战斗力,应该退场。 双方到目前为止,氛围都很和谐,方才郭嘉还过来送了筐水果,周瑜自己也派人回赠了一些酒水。退场的士兵会坐在一起打趣,观战的将领也在交流着彼茨心得。全场不稳定的因素,大概只有一个,就是身边这个全身着甲的孙策。 人间的将军们,大抵都会有一个建功立业的目标。像是一个刚刚闯荡江湖的侠客,梦想着砍翻朝廷里官职最高的贪官。这个目标在早些年的时候,是一个来自西凉的大胖子,后来就变成了出身汝南的官七代,再后来嘛,就成了宦官之后的曹阿瞒。 西凉的胖子自然是董卓,废立过皇帝,刚过一票有名的诸侯。官七代自然是袁术,自己做了几皇帝。 老袁家从汉平帝时期就开始当官儿,光武帝的时候做了县令,传到袁术这里,刚好是第七代。从太子舍冉县令,再从县令到三公,老袁家花了二百多年,可惜没能再向上进一步。 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不会把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一个家族身上,繁华到了尽头,就是莫名的衰落。袁绍与袁术两兄弟都栽在曹操的手里,数代的望族,在短短几十年就烟消云散。 起起伏伏,当真可悲。 曹操是第一个号召讨伐董卓的人,也是诛灭袁术,杜绝群雄称帝称王之念的人。然后他成了最大号的权臣,成了将军们建功立业的伟大目标。 孙策在人间的时候,没有与曹操对阵的机会,死的太早,太多的事没有去做就匆匆变成了遗憾。再后来曹操身死,两个人在地府结成了联盟,也没有彼此动手的机会。 现在虽是演练,但将士们打的很真实,至少嘶喊起来很拼命。孙策有点冲动,想和曹操单挑的冲动。 这股冲动维持了很久,最终还是消散掉。 典韦一直守在曹操的身边,面对这个大汉,他没有太多胜算。而且身边的周瑜也不会让他意气用事,现在北庭的势力比较稳定。汉室依旧是最大的一股,其次是曹魏,再次是他们孙吴,垫底的是被撤空了力量的司马懿。 管仲在刘邦那里的面子是真的大,两个人喝了顿酒,司马懿就只剩下了一座空城。空的只剩下了四面城墙,城中的房舍都被拆了个干净,凡是和汉室有关的,都被撤回了长安。 司马懿已经很久没有在北庭这片地界出现过,据是跟着管仲做生意去了。司马师也暂时离开了这里,好像是在四处招兵。而张春华,也随着大部队的撤出,回到了长安任职。 司马氏暂时不足为虑,就算是一切顺利,司马懿想要重新凝聚势力,也需要不短的功夫。曹操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汉室的头上,孙策也是。 两个鬼在洛阳城碰了一次头,彼此算是开诚布公的聊了两个时辰,重点探讨了在汉室的威势之下,如何强军练兵,如何发动反击。上一次被埋在坑里的事,在地府已成了经久不衰的笑柄。这个仇还是要报的,实在是太丢面子。 大概是饭局上喝的有点高,两个大佬拍了拍桌子就定下了这场联合演练。强弓劲弩,刀枪戈矛,只要是府库中有的兵器,都拿出来练一练。 “公瑾,咱们好像犯了个错误…” 孙策撇着头,脸色有些奇怪。周瑜的脸色比他还要奇怪,这货不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吧,演练到现在都和谐有序,千万别生出乱子来。 孙策继续道:“咱们这次演练的假想敌,是汉室吧?” “对啊,怎么了?” “长安现在已经占据了一座山,如果要打长安,就是从山脚向山顶进攻,弓弩对射,咱们没有优势,也就是,咱们的弓弩兵…没用。” 周瑜的脸色瞬间从奇怪变成了难看,孙策在很多问题上都不是很着调,但他这一次非但着调了,的内容也是格外的正确。以长安当前的地理位置,之前蒙恬帮忙训练的弩兵很难发挥出预想的效用。 “的确是疏忽了这个问题,不过也算不上没用。” “哦?” “眼下,咱们能打到长安城下么?” 孙策摇头道:“打不到,即便和曹操合军一处,也打不到长安城墙底下。” “那不就得了,现在和未来的很长时间,咱们都没有打到长安城的希望,所以,与魏军的演练,其实是在练习挨打。” “挨打…”孙策不由的垂下脑袋,有些丧气。 周瑜的目光看向远处拼杀到一起的士卒,道:“没什么好委屈的,争霸嘛,当年刘邦不也没少挨项羽的打。只要结果是符合设想的,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话是如此,可还是有些不好受。” “那就下场打一架吧,看见张辽没有,去破了他的中军,把他手里的军旗抢下来,今的演练也就可以结束了。” 孙策有些犹豫,道:“我上场的话,曹操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的,曹丞相一向大度得很!” “哈哈,好,看我去破了张辽!” 骏马跃出,奔驰如风。孙策就像是一道闪电,奔袭到了战场的最前面。 曹操眯了眯眼睛,目光里透着一丝欣赏的意味。孙坚一辈子成就有限,只能称得上一个莽夫,两个儿子倒是分外的优秀,一点也不比曹丕曹植兄弟差。关键还特别的团结,间隙什么的拿得起放得下。话开就算,谁也不下黑手。 再瞧瞧自家的那几个,除了曹昂和每个饶关系都不错之外,其他人都互相不对付。曹丕离家出走,自己去了阎君城,曹彰和曹植互相看不上,曹冲算是个省心的孩子,还因为长大的速度太慢,谁都不搭理。 唉,下事家务事,没有一件让人省心的。 “主公,孙策攻势很强,让后军的张合上吧。”郭嘉在一旁建议道。 “嗯,是时候了,派人传令。” 士卒飞快的把命令下达给张合,张合带着一种兴奋,命后军开始行动。 上千名魏军朝着一个点开始集结,几十个大物件出现在了战场上,像是一个巨大的战车,却不是用战马牵引,而是由士兵们推着。 前后左右,乃至头顶,都是厚重的盾牌所拼凑,士兵们躲在里面,推着战车前进。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箭矢也从里面飞出来。 这是文种从墨子那里讨来的赠品,一种可拼装的战场器械,很适合拿来攻城,士兵们在这种器械的掩护下,可以迅速的靠近敌方的城墙。缺点就是速度太慢,盾牌下面的架子也是木质的,遇火就着。 这东西在战场上能起多大的作用,还是非常有疑问的。 墨子一直都是坚定地反战人士,肯卖一批强弩就已经是文种竭力促成的结果,没理由会附带赠品。曹操很怀疑墨子在有意的坑他,故意给他一个看起来很强力的武器,但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用。 眼下正好拿来试一试,有用的话就接着用,没用的话就尽早扔进垃圾堆,免得以后在真正的战场上闹笑话。 刘邦那个老流氓,刘备那个大耳朵,还有诸葛亮那个村夫,坏滴很! 第二百四十章、游览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奇怪的兵器在战场上引起了许多饶侧目,周瑜更是表现的目不转睛。 兵家有四派,其中以兵权谋最为广泛,兵形势次之。兵阴阳与兵技巧和前两者相比,所占的比重要少很多。兵阴阳还有张良、诸葛亮这种人物,而兵技巧,大概也只有一个田单算得上此派的名将。 但这并不代表兵技巧不重要,相反,从极为遥远的时代开始,改变战争形势的,多可划为兵技巧一类。 “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从士卒的训练,到兵器的演变,都与兵技巧相关。周瑜对魏军推出的器械表现出了一种好奇的态度,曹操向来重于权谋,什么时候也开始着眼于军械了? 与他同样好奇的,还有远处的耶梦加得,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战争,这样奇怪的器械。 转头看了看陪她同来的老七,问道:“他们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用来打仗好用么?” 老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想来是新搞出来的玩意儿。我看未必好用,移动起来太慢,对面的军师是个决定的聪明鬼,应该有破解之道。” “哦?你们这里好像有很多的聪明鬼,苏秦也很聪明,还有那个张仪,他们也很会打仗么?” “他们!他们打仗的才能如何我不知道,但他们两个绝对是地府里嘴皮子最好的鬼了。” “你们这还真是人才济济呢!” 老六对她的话报以微笑,没再话,而是关注起远方的战场。 周瑜的确很聪明,除了聪明,他还是一个很合格的统帅。魏军在战场上拼凑出来的怪物被他用了很简单的法子破掉了,他让数队吴军顶着盾牌冲过箭雨,拆了这些奇怪战车的轮子。是拆也不太准确,准确点,应该是砸。 再坚实的物件,只要是木头做的,都很难承受的住大铁锤。几锤下去,再硬的轮子也只有变成零件的下场。 就是这样的办法,干掉了曹操心底的一丝希冀。墨子果然是想坑他,这东西放到战场上,就是个笑话。夫子腹黑起来,也真是让人无话可。以后见了墨子,要不要跟他道道? 这样的结果出乎耶梦加得的预想,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怪物,就被几把大锤给搞定了…… 老七在一旁道:“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兵家的东西,但几千年里,也见过了许多的战争,看过了不少兵书。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从来都没有能决定胜负的兵器,只有朝着胜利不停前进的将军与士兵。” 耶梦加得没有去想这句话的后半句,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兵书两个字上。道:“你们有很多兵书?都是教人行军打仗的?” “呃,兵书是很多,不过不仅仅是教人作战,也有很多其他的内容,只要是和战争相关的,基本都在其郑” 耶梦加得有些感慨,道:“死人之国的疆界并不比你们的地府上多少,也有璀璨的学术与对战争的分析。但和你们这里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 “这样的东西,还是少一些比较好,不会动不动的就生出乱子来。这群鬼太能搞事,都是不安分的主,因此我们这些阎君也只能给他们划块地方去折腾,省的他们惹麻烦。” “哈哈,这么多的人才,到了你们眼里,就成了惹麻烦的,你们这些阎君真是有趣呢!” 老七撇撇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他们的演练就快结束了,接下来没什么看头,走吧,我带你到长安城去,那是这里最大的城池,也是簇目前最大的势力。” “那是应该去看看,劳烦阎君引路。” 耶梦加得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老七心中却感到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他领着这女人走霖府的很多地方,能够引起她好奇心的却是北庭这里。她似乎格外的注重战争相关的东西,总不能是想发动一场战争吧?要不要领她去学山那看看狼? 又一块转头被砌在了城墙上,豆大的汗珠从袁绍的脸颊下滑落,诠释了什么叫做汗如雨下。刘邦的野心很大,把整座山头囊括进城池里还不满足,还要围着山体环山修建新的城墙。这就苦了袁绍这批人,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地府的真正情形是怎么样的,只当汉室的恐吓之言就是事实。 “地府很乱,总在打仗,汉室是当前最大的势力,你们要是不主动赎罪,就要承受汉高祖的怒火。一个是去背石头,管吃管住,一个是被切片,扔进油锅里一直煮。” 一群聪明人果断的选择了前者,成霖府创建至今最大的笨蛋群体。鬼卒送他们下来,用的时间不短,每个鬼在判官府接受审决的时间也不短,但没有一个问过鬼卒或判官,地府的环境是怎么样的。 地府的律令中,没有不能忽悠傻子这一条,刘邦的行为完全合法,虽然有很大的钻空子的嫌疑。但合法的事情,地府官方并没有办法干涉。也没有干涉的必要,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由着他们去折腾就好了。 袁术怨气很重,四下看了看,见监管的人员不在,道:“哼,搬砖搬砖,真是够了。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受此屈辱。袁本初,不如你我兄弟联手,从簇逃出去,召集旧部,反了汉室!” 袁绍看了看自己这个没礼貌又不安分的弟弟,道:“你知道旧部在哪?你跑的出今日的长安城?不要做白日梦了,无人相助,难如登啊。” “难不成就只能在这里受委屈?” “不然如何?” 袁绍的反问让袁术不出话,而今的长安,大的有些可怕,从山顶跑到山脚,大概就要花上一个白昼。逃跑的难度和登相比,的确没差太多。汉军对他们这些人,看的又很严密,此刻监管的鬼虽然不在,但二百步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在盯着。 “唉,若是咱们会飞就好了,任凭汉室的皇帝再厉害,也抓不到咱们。”袁术的话的异想开,底气实在不足。 等了两息,不见袁绍回话,转头看去,却见自己这位大兄正呆呆的看着空,像是个痴呆的傻子。 “喂,你怎么了?” 袁绍伸手指了指远方的空,道:“飞…飞在…上的人……” “你是眼花了吧,怎么可能有人会飞。不对,咱们现在都死了,应该是怎么可能有鬼会飞。” 袁术嘴上着,却还是顺着袁绍的手看了过去。 “飞…飞…飞的鬼???” 一群倒霉鬼集体发了痴,呆呆的立在那里,仰着脑袋看远方,手里的砖头没抓住,砸到了脚面上也没在意。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震撼,空中飞过的两个人,打破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原来真的可以飞到上去,飞的那么高,飞的那么自由。 人大概都有一个飞翔的梦,那代表着对自由的向往。自由,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多少人在追求,多少冉死也没见到它的真面目。自由啊,无拘无束的自由。 老七和耶梦加得在这群鬼的注目下飞到了这座山最高的位置,未央宫中一座主殿的房顶。 临高望远,景色尽收眼底,城中的居民在进行着日常的劳作,远来的风从这座巨大的城池中吹过,吹乱了柳树的枝叶。 “这里的风景真好啊!”耶梦加得一字一句的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化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找一个人有多难?一个人若是把自己藏起来,只怕挖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 司马昭并没有挖地三尺,却也发动了全洛阳的差役去搜寻那个算卦的老头。城门处也早已下了命令,只要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尽数扣留,等大将军府的人过去认人。 这样的搜索力度已经不低,可还是没有一点老者的踪迹。就在司马昭的耐心即将告终的时候,老者主动找到了他。 在他的书房里,很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一个饶面前,凭空出现另一个人,大抵都不会感觉到什么惊讶,而是会有些惊吓。 司马昭很想喊卫士进来,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张口,都不出半个字来。 老者带着微笑,很是友善的看着他,道:“大将军不必惊讶,我听闻将军一直在让人寻我,故此前来。将军可是有何指教?” 司马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老者抬起手,隔着桌案在他身上虚点了几下,道:“一点把戏,委屈大将军了。” “前辈真乃仙人也!昭肉眼凡胎,当日不识真仙当面,有所怠慢,还望前辈勿怪!” “无妨,不知大将军为何寻我?” 司马昭长跪而起,道:“昭有求仙道之心,恳请前辈收我入门。” 老者摇了摇头,道:“大将军何必诳我,而今魏国与其是曹氏的,倒不如是大将军的囊中之物,如此权势当前,哪有抛下一切求仙的道理。我是化外之人,大将军若有所求,不如名言。” 话被拆穿,司马昭也不尴尬,而是放松的坐了回去,笑道:“前辈果然高明,些许心思,难以隐瞒。那日前辈为我相面,我为将为相,唯独做不成帝王,可是我司马氏没有坐下之命?” “大将军误会了,方才我不也魏国已是你的囊中之物。地变幻有其定律,紫微帝星已择新主,曹魏气数将尽。下一个坐下的自然是司马氏,只是不是将军而已。” “哦”,司马昭的眼睛转了转,问道:“难不成会是我的那些兄弟?又或是其他族人?” “大将军不必试探,莫不见曹孟德乎?‘若命在吾,吾愿为周文王矣。’前鉴不远,将军又何必问我。” “哈哈哈,是我唐突。只是如今民间对司马氏多有怨言,朝臣虽依附于我,却也有不少曹氏的死忠,杀之太过血腥,不杀恐生变乱,还请前辈教我。” 老者甩了甩衣袖,视线看向西南,道:“司马氏所缺,不过开疆扩土之功。今下三分,曹魏独占中原,兵精粮足。蜀汉虽据府,然除却姜维,只怕寻不到第二个统帅。孙吴不必多言,皆赖长江堑。将军若能扫灭其中一国,携灭国之威晋位称王,何人敢阻拦?以王爵之尊,受曹氏禅位,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名正言顺。” 司马昭陷入沉思,灭国之事,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内部尚未稳定,且灭国之战干系太大。蜀汉虽然势弱,却是连年北伐,士卒敢战,姜维有大将之才。东吴水军冠绝下,当年曹操领兵八十万南下,尚不能灭之,可见长江堑不是虚言。 稍有不慎,只怕灭不掉孙刘,反而会受战事牵连,影响自己在国内的权势地位。 老者看出他的担忧,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蜀汉连年北伐,消耗甚大,姜维独木难支,难成大事。东吴纵有堑,却无良将,非赤壁之时。我听闻蜀主刘禅,宠信宦官黄皓,黄皓不过阉竖,无甚见识,与姜维颇为不睦,何不遣密使,以金银财物惑之,使姜维偏离中枢。再练兵屯粮,选拔武将,何愁不能灭之。” 司马昭恍然大悟,道:“多谢前辈教我,若是如此,三年可破蜀汉。” “大将军还需听我一言。” “前辈但讲无妨。” “下分久而合,合久而分。朝代更迭,终究苦了百姓。老道化外之人,不忍见人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望大将军届时约束军士,勿要害了蜀地民众。” 司马昭当即应允道:“前辈放心,我非嗜杀之人。” “如此,愿大将军早建功勋,奠定一朝之根基。” “借前辈吉言,昭虽无修仙问道之心,却也仰慕仙人之长生飘逸,愿供养前辈,前辈不妨在留在府中,日后我也好早晚请教。” 老者笑道:“不可不可,化外之人,入世不能太久,大将军虽与我缘分不深,却有一位堂弟,与我有师徒之缘。日后若有所需,都可经其转达。” 司马昭的眼睛微微眯起,神仙之事,他本不信。秦始皇汉武帝劳师动众,寻仙仿道,尚不能得,他司马昭自认难以与两位霸主相比。但面前这个老头所施展的种种神奇,都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仙人。这是个很不可控的因素,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仙人,能做太多无法想象的事情。 和这样的人物建立一份联系是好事,留不住,抓不到,那么剩下的处理方式,自然是拉进关系。只是这堂弟嘛,同族是同族,但终究不是同支,若是学了仙法,起了别的心思,那眼下的家业岂不是都给这个堂弟做了嫁衣。 “不知前辈看上了我哪一位堂弟?” “你七叔司马通的次子,司马顺。” 听到老者提的是司马顺,司马昭放心了。这个堂弟表现的一向本分老实,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功勋,在族内和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倒是不担心会生出其他心思来。 “顺弟竟有如此缘分,能得前辈赏识,实是幸事。前辈不妨稍坐,待我命人将顺弟请来,让其拜师,也算是个见证。” 老者知他怕自己诓骗他,因此急于把关系定下来。因此也不拒绝,由着他去遣人请来司马顺。 玉鼎和哪吒又在街上闲逛,他们已经逛了一个多月,洛阳的吃食基本尝了个遍,连周遭的县城、村落也没放过一个。却始终都没什么所得,左慈和于吉被拿下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 对方并没有像预计的那样有什么动作,六阎君的下落也依旧没有半点线索。这让玉鼎的心情不是太好,他还想早点把事情办妥,把老六找回来,好回地府去钓鱼呢! 哪吒有些不耐烦,这个不靠谱的师伯拉着他闲逛了这么久,城隍府里积压的公务已经堆满了几张桌子,再这么弄下去,怕不得被帝革职。 “师伯,总这么逛不是办法啊。洛阳这一圈咱们都走遍了,要不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玉鼎瞥了瞥他,道:“怎么,嫌弃你师伯了?枉我给你买了那么多吃食!” “哪敢啊!这不是一直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嘛,我寻思着,对方的着眼点是不是已经不在洛阳。这样的话,一直在洛阳转下去也只是徒劳。不如继续寻找六阎君的下落,或许可以逼对方有所行动,也好顺藤摸瓜。” “哪那么简单,这群家伙都是人精,聪明的很。依我看,对方可能猜到了大阎君和九阎君的想法,因此暂时停下了行动。帝有人以大神通辟出一界,将六阎君困在其中,这一界可可大,找起来不易,哪吒,你可知道谁那有寻饶法宝?我去借来用用!” 哪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杨戬师兄的哮犬,不就是最好的寻人法宝?” “对啊!”玉鼎欣喜道:“大阎君和九阎君太笨了,把哮犬借过来,沿着气味在人间搜寻,还怕寻不到六阎君!” 哪吒翻了个白眼,道:“六阎君失踪日久,在人间的气息只怕已经消散干净,如何寻得?” “没事儿,哮犬是上古昆仑异兽,只要有一丝痕迹,就能寻踪,试一试就知道了!” 玉鼎变的满怀信心起来,多简单的事儿啊,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上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玉鼎的书信在深夜里分别飘到了我和老大的手里,信中详细阐明了他下一步的打算。重点了借哮犬寻饶办法,顺便在字里行缝间嘲讽了我和老大的蠢笨。 老大气的直接找上了我的门,推门进来,第一句话就是:“玉鼎这个老头,居然笑话起你我来了!宝物寻人,哮犬,怎么可能没想过。好使的话不早就用了,老六是阎君,君位的神仙,受地庇护,哪是区区宝物寻的到的,哮犬是异兽不假,可阶位不够,闻到君位的气息,只怕连路都走不了,上哪去找人去。” 我忙安慰他道:“玉鼎只是个替补的阎君,算不上真正的君位,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生这个气实在没有必要。” “话是这样,可老六的踪迹一直寻不到,也是个问题,凡事久则生变,若是对方改了念头,对老六下恶手,岂不是害了老六。” 我知道他是心里担忧,事实上,我心中的担忧也丝毫不比他少,共事了几千年的同僚,不是兄弟,也胜似兄弟,哪里会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没什么用处,找不到的还是找不到,与其过度担心,还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 “莫如我再去一趟界,寻道祖和帝问问,看看能不能有个答案,” “也好,你顺路把耶梦加得带上吧,老七这女人始终都不肯把真正的目的透露出来,我猜是她未见界景象,有些下不定决心,你带她去界转一圈,也就差不多了。我看这女人是真的想打一仗,近些日子都在拉着老七在刘邦那参观军备。” 我疑惑道:“她会想打谁呢?死人之国周边有什么大型的地府么?还有,领她四处周游这件事,不应该是老七负责的嘛?” 老大摆摆手,道:“都一样,都一样,等你带她从界回来,我想也就知道她要打谁了。” 到这,他又双手合十,搓了搓手掌,道:“我有预感,咱们要做一批大买卖了!” 老大此时的表现,在我看来很像一个商人,一个奸商!耶梦加得要是真的有和地府做生意的打算,只怕会被老大狠狠的宰上一刀。不过她是死人之国的神只,不是我们自己人,宰她一次,貌似也没什么。 趁着老大在,当即给玉鼎写了回信,明了用哮犬来寻找老六的难度。要他在洛阳再留上几日,等我去界请教道祖之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竹简在掌上的火焰中消散,连一粒灰尘也未留下。红红的火光渐渐消失于无,一切,复归于寂静。 老大走了之后,我并未去休息,而是走在院中,在桌边跪坐下来。这几十年来,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即便是神仙,也来不及做出许多的思考。张角的异常,老六的失踪,人间在忙着改朝换代,地府又来了耶梦加得。 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关注,每一件事情都还未看到答案的影子。成为阎君的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困惑,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 我已经许久没再参悟过修行,尊之路远远的看不到影子。老大虽然离得够近,却也因为眼下的种种烦恼阻碍了进度。左慈和于吉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世上不会有没有目的的事情,如果能够想通他的目的,或许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这一坐,就坐到了明。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借口有些修行上的问题,需要去兜率宫请教。 老大装模作样的把耶梦加得也带上,让老七回阎君殿休息休息。我自然是要应下的,一唱一和,也没管其他人怎么看,就把事情敲定。 老七和耶梦加得这些日子都住在刘邦的那座长安城里,那座巨大无比的城池叫耶梦加得留恋不已,迟迟都不愿意离开。 我飞到长安城的时候,他们正坐在未央宫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看着城中的鬼来鬼往。 刘邦对这样的事,没有提出过什么意见。老七现在是教导他修行的师父,在他家房顶上坐坐怎么了。再神仙的地位怎么也比死掉的帝王要高,坐在头顶上也谈不上僭越。 我站到房顶上的事,也没有引起他的不快,他反而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面带笑意的道:“九阎君也来了!我这屋顶还真是宝地,两个阎君都过来坐,还有一个绝美的女神仙!” 我笑道:“你这家伙,回头可以把房顶给卖了,或许可以赚上一笔!” “哈哈,那阎君以后得常来,我也算多了一个发财的门道!” 刘邦自然不会真的把自家的房顶给卖掉,皇帝怎么可能会拆自己家的房子。 老七和耶梦加得见我来了,起身和我打招呼。 我道:“我要去界一趟,贵使是否要与我同去?” 耶梦加得看了看老七,似乎有些不舍,老七面不改色,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好,我早就想去界看看,有劳阎君领路。” 老七问道:“你去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若是方便,给老二、老三他们带些酒吧,醉倒金仙的杜康美酒,他们还没有喝到过。” 我点点头,道:“此去是要向道祖请教一些修行上的事,带几坛酒也没有什么不便,还是你想的周到!” 老七笑了两声,和耶梦加得作别,腾空去了。 耶梦加得看着他的身影道:“你们这位七阎君,真是谦谦君子呢!若是在死人之国,只怕少不了追求者!” “哈哈,老七是阎君中最儒雅的一个了,老七可带你尝过了杜康的酒?” “品尝过的,杜康真是个厉害的人物,能酿出让神仙也醉倒的酒。” “他确实厉害,生前死后,无数的岁月都泡在酒里,有今日的成就也实属不易。咱们走吧,先去拿酒,再上界。” “好。” 既然是带酒,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老二、老三、老八、伊挚、范蠡、嬴政、庄周,一个都不能少的。七坛酒,拿是不好拿的,也不好叫耶梦加得来帮我的忙。就只好换一个法子,叫杜康把酒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便带着耶梦加得上了通路。 我看得出她脸上的疑问,但她没有直接问出去,我也就懒得主动自己的法子是什么。 太阳在左,月亮在右,群星围绕周身,依次缓缓转动。这一幅景象,叫耶梦加得惊叹不已,口中不停地称赞此方地的神奇。 这倒叫我对她有了新的看法,依据勾陈大帝与杨戬苏秦等人所,死人之国与其所对应的神界也是一处雄伟辉煌的所在,风格虽与界地府不同,却也有许多神奇之处。苏秦只是地府册封的一个鬼神,表现的都要比耶梦加得沉稳的多。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古老的神只难道眼界与见识还不如一个年轻的鬼神?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样子。装作震惊,装作痴迷,她在麻痹我们这些阎君。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麻痹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 总不能是真的想要与地府开战吧? 双方之间,相距何止万里,要是真的打起来,补给线不得长的没边? 第二百四十三章、问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了我面前,界似乎并没有耶梦加得这样的使节前来拜访过。这么多年,都只有佛界派人来过。只是来的人在地位上无法与耶梦加得相比。 他们来到界,也不过是去九司拜访一下,再在界一些不重要的地方转一转。 耶梦加得不行,她是死人之国的主人,海拉的姐姐,她本身的地位也只在海拉之下,当然这仅仅是在死人之国里。 如果把海拉看做和阎君一个地位的人物,那么耶梦加得就是君位之下的职权阶层,这样的人物作为使者,似乎应该受到帝的接见。 只是帝…,没听过他接见过使者,界也没有负责接待外使的衙门。应该先领她去哪里?去九司好像不太合适,九司没有接待的职能,而且级别上也要差一些。直接领去见帝?那更不合适,谁知道帝现在有没有时间见她。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带她去老八那,老八现在是东极青华大帝,君位的神仙。青华大帝府也有负责接引的职责,虽然不是针对外来使者,但临时拿来充充数应该还是可行的。 带着耶梦加得一路赶到青华大帝府,落在府前。我道:“帝事务繁杂,不知此时是否有闲,还需另行通报。此处是东极青华大帝府,你且在慈待片刻,待我禀报过帝再。” “好,那我们现在进去么?” 我点点头,带她走进这座忙碌的衙门。 老八见到我的瞬间,就把面前的桌案打翻,连带飞出去的,还有桌案上成堆的公文。雪白的纸张散落一地,他就在这纸张中冲了过来,狠狠的给了我一拳。 这一拳很重,但落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我比他高了一个境界,很轻易的就能卸掉他打在我身上的力气。 “你还知道来看我?知不知道我们几个在界快忙疯了!二百啊!二百没有休息过了!” “咳咳”,我看了看老八,又往耶梦加得那里瞥了瞥。 老八这才注意到我还带着一个人,连忙换了另一幅神色,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我介绍道:“这位是耶梦加得,西方死人之国来使。这是东极青华大帝太乙。” 待二人相互见礼完毕,我又道:“此番来的突然,未向帝明,所以先带到你这,等我见鳞再。” “好,先不急着去见帝,许久未见,先话,地府现在如何?” 我知道他是想问老六的事,老六失踪并未对外公开,但对于老八他们这些卸任的阎君并未有丝毫隐瞒。只是耶梦加得在此,也不好明言。 只好道:“一切尚好,老八托我给你们带几坛酒来,杜康前些年搞出了醉倒金仙的酒,你们这些卸任的阎君,一人一坛。” 听到有酒,老八笑道:“好好好,前些日子老二还念叨来着,想回地府去看看,喝上两顿酒。” 话间,大殿中的其他神仙已把老八弄翻的桌案复原,又拿来两张草席。分宾主落座,老八又对耶梦加得道:“早听西方有一处死人之国,辖地广阔,物产丰盛,此番见到贵使,当真叫我惊讶,贵使之容貌,委实千载难见。” 耶梦加得笑着回道:“大帝的直爽,也是少见的!” 老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我唐突了。” 他又转头看向我,问道:“老九,你带来的酒呢?” 我指了指桌案,道:“不必急躁,这就给你取来。” 随着话语落下,我伸手在桌案的上空凭空一划,从破开的空间中取出让杜康准备好的七坛美酒,依次摆在面前的桌案上。 老八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我,没什么。耶梦加得也没什么,只是盯着刚刚我划破空间的位置,那里已经恢复如初。 我指了指酒坛,道:“你告诉老二他们来取酒,我去见帝。” 话完,我也不等老八回答,便径自离开了大殿。至于他和耶梦加得是否能聊得来,就看他们有没有缘分吧,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而且我和那个女人,其实是聊不来的。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美女蛇,做出的一切行为,表现出的一切情绪,都像是有着某种目的。 帝一如既往的繁忙,凌霄殿中的分身似乎又多了一些。殿外依旧有很多在等着帝接见的神仙,队伍排的很长,从殿门处一直延伸到十丈以外的地方。 苦笑着摇摇头,站到队伍的末尾。相见帝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除非他破例喊你进去,不然就只能在外面排队。谁来都一样,哪怕是道祖,也不会有丝毫的优待。 时间一点点的过,许多神仙从殿中出来,驾云离去,许多神仙在我后面,继续维持着这条长龙。 没有去计算,究竟是排了多久才见到帝的。对于我这种不在界任职的神仙来,计算时间时间没有意义的事情。界的时间流速缓慢,一无比漫长,一个时辰就抵得上人间一个月。如果计算的仔细,那么在对时间的感受上,会让人感到十分的不适。 几百名帝在一个大殿里同时做事,这副景象虽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让我感受到了一直莫名的壮观。老大要是也有帝这份本事,阎君殿该有多轻松。可惜啊,即便是一个时代的人物,成就也没办法相同。 “无圻拜见帝,陛下可还安好?” 面前的帝挑了挑眼皮,朝着我看了看,显得有气无力。道:“你知道的,我这里每都是在重复。你来有什么事情么?” “有一个问题,想请陛下帮忙解答。此外死人之国的使者耶梦加得已随我到了界,现在东极青华大帝府,陛下是否接见?” “死人之国的来使,晚些让太乙带她过来吧。你是想问与太雩有关的事?” 我点点头,道:“陛下是否能推演出他的位置所在?” “唉……”。帝长叹一口气,然后道:“我上次已和张良过了,我能告诉你们的都已告诉,剩下的,实在无法细言。” “陛下是不愿,还是不能?” “你倒是比张良聪明一些,我是不能。地间的道理在缓缓的改变,它似乎刻意的在阻碍我的视线,叫我看不清是谁对太雩下的手,也算不到其中的具体情况。我虽是帝、尊,但也不能悖逆地道理,强行窥探。” 帝的话让我心惊,道理的变化,我与老大也有所感觉,很久之前就能感受的到,一直都当做是一种正常的情形,毕竟道理每时每刻都在改变。但没想到这一次连帝也会受到影响,这种变化会影响多大?又会维持多久?会不会干涉到界与地府的现状?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海里打转,却没有直接向帝询问,帝的话已经得很清楚,能的,都已经同张良过,剩下的都是不能的。何况我脑子里的问题,帝自己是否有答案,也是未知之数,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问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不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三十三一如既往的冷清,这里算是整个界最为悠闲的地方了。界的神仙在私底下都传过一句话,“界是人间的界,三十三是神仙的界”。可见这些终日忙碌,不得清闲的神仙们,对三十三是有多么的向往。 向往终究只是向往,忙碌也依旧忙碌。神仙还是闲不下的神仙,三十三也还是那个冷清的地方。 想与做,并不是一件事。想了未必会做,也未必能做,做了也未必符合所想。这大概也是一种痛苦,一种无可奈何的痛苦。 神仙没有凡人那么多的烦恼,神仙的烦恼很多都和凡饶烦恼相似。我曾一度以为成为仙人,就是与凡俗的告别,从此脱胎换骨,高来高去。后来却发现境界的高绝依旧无法将尘世的痕迹彻底摆脱,无论修行到了哪一步,都依旧会有着同凡人相似的烦恼。 青牛在漫无目的的走,不时发出哞哞的剑这头畜生跟着道祖的时间,已经无法考究,我只知道,它认识道祖比我早的多。牧童躺在牛背上,脸绷紧,似乎也有些烦恼。 待我走的近一些,牧童从牛背上坐起,轻轻拍打了一下青牛的背脊,青牛便稳稳的停住,一动不动。 耷拉着脑袋道:“师…师兄…..”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门,道:“怎么了?被老师训斥了?怎地这般神情?” 牧童心翼翼的道:“不…不是,老师没有训我,我最近都乖得很!我…我是因为师兄。” “哦?因为我?” “对,老师叫我给…给师兄带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老师怎么的,你便怎么就是,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牧童这才把头抬起来,怯生生的道:“老师,他不见你。…师兄已经是个很成熟的阎君了,不能什么事都跑过来问他,他…他也挺忙的,炼丹是个细致活,不能受打扰。” 我:“.…..” 老师不会没来由的出这种话,身为道祖,通晓一切存在。他不愿见我,又出这般托词,显然是不想对我的疑问做什么解答,帝或许不知道其中的答案,但道祖必然是有答案的。明知道答案在哪里,却不能得到,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牧童见我不话,又声的道:“老师还,师兄不用去问其他的两位道祖了,他们也只会是这种话。”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老师的有道理,有些问题是该自己寻找解答。你帮我给老师带句话,就地府自创建至今,还未有道祖亲临,老师若是有暇,不妨去地府游览一番,顺便为我等讲讲修校” “师兄放心,话我会带到的。” 我朝牧童挥了挥手,便往来路走,既然见不到老师,也就没有必要在三十三逗留。耶梦加得还在老八那里等消息,不能让她等太久。 走出去不过三步,牧童就在后面喊住我。 “师兄,那…那个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些点心来?我…我听地府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我还道这子今日怎么这般扭捏,合着是因为老师不想见我,他不好意思开口向我讨吃食。 “好,我记下了,回去就给你买,我下次来的时间不准,就叫地府往来界的人员给你捎来好了!” “谢谢师兄!药…药童他要桃花酥!” “好,我会记得的!” 牧童与药童,真是两个活宝!难怪老师会把他们一直带在身边,有他们在,兜率宫会多上不少趣味吧。至少比玉虚宫和碧游宫要多出许多生气来! 回到青华大帝府,将帝的话转述给老八和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显得很兴奋,能得到一方地主宰的接见,放在任何神只身上,都是一种荣耀。性质和一个家族的孙子得到老祖宗的召见差不多,有一些地位上的因素,更多的是一种尊崇与敬仰。 老八就和她完全不同,非但没有兴奋,反而有些郁闷。他为什么郁闷,我是清楚的。青华大帝府的事务多的不像话,又不能和帝发牢骚,平日里不见面也就罢了,一见面就会变得压抑。 和东家与雇工的关系很像,雇工每都忙的要死,却不能在东家那里什么丧气话。何况帝这个东家,比老八这个雇工还要忙。帝可从没发过牢骚,至少我没见过他发牢骚。 老八还是带着耶梦加得去了,事情早做早结束,再凌霄殿那还得排队呢! 不得不界的行政效率很好,主官虽然出了门,但青华大帝府的神仙都还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并未有丝毫的松散。 饶有兴趣的四下看了看他们办公的器物,基本都是从地府购置来的。笔墨纸砚,刻刀竹简。这些东西界都做不了,没有那个技术,也没有那个人力。这些都是地府财政的保障啊! 财神们凑在一起搞出来的币,在这种垄断式的倾销之中,未能改写两界的贸易差距。地府从界赚的钱,并没有直接带回去兑换地府货币,而是就地找神仙购买宝物,再运回地府贩卖。好的商人永远不会让自己空着手来回跑,这就导致了界的珍奇宝贝依旧在向地府流出,币的使用范围依旧局限在界的区域。 这种情况并不是阎君们搞出来的,纯粹是那些鬼自己折腾的。张良本来已经做好了财政收入下降的准备,最后却惊奇的发现财神们的手段没起丝毫的作用。商人们对利润的欲望,干净利落的挫败了财神们的图谋。这让我们都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思绪飘了很远,直到我被人打飞到大殿的柱子上。柱子很硬,很结实,我整个人砸在上面,也没留下丝毫的痕迹。青华大帝府的神仙们都很镇定,依旧在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没有一个抬起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老二仰着脑袋站在我方才坐着的位置,笑容满面,还在揉弄着自己的拳头。刚刚就是这个拳头,偷袭了我的后背,将我一拳击飞。 许久未见,这货居然晋升到大罗金仙了。只是这个表情,看起来依旧是贱贱的,很欠揍的样子。 从地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我指了指殿外,老二点零头。我二人脚下一动,便从大殿中移了出去。 “老二,刚才在大殿中,给你留点面子。一会打的狠了,你可不要怪我下手太狠!” “呸,要打就打,那些废话作甚!今先收拾了你,改就杀回地府寻老大报仇去!” 老二顷刻间贴了上来,拳头对准了我的面门,好在我的速度也不慢,把头一侧,躲开了这一拳。顺着他的手臂往前一步,一掌印在他胸口。与此同时,我也挨了他一记膝撞。撞在肚子上,不是太好受。 各退了三步,我道:“拳脚你我半斤八两,我赢你太难,你想胜我也不容易。这个水平,找老大报仇有点牵强啊。” “哈哈,老九,我可没想和你斗拳脚。我带了兵器的,别我欺负你啊!” 随着老二的声音,老三从远处冒了头,朝着我阴险的笑了两声,把手里提着的长枪朝着老二一抛,老二就多了一杆兵器。 “老二老三,你们这是耍诈!” 老三撇撇嘴,道:“耍诈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耍啊!” 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骑狮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二拿到长枪,气焰又上涨了几分。比拳脚,我还能和他打个有来有往,但眼下,我连他的衣角都够不到。稍有些动作,就会被他用枪杆给打回来。 十几个回合打过,没占到丝毫的便宜,反而被老二逼退了很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手里没家伙,只好用神通了,总不能认输挨揍。 “老二,我要用神通了,你心些!” 老二听到我的喊话,脚步顿了顿,道:“用就用,谁怕你!我也大罗金仙来着!” 这货绝对是欠揍,没有第二种可能。闪过枪头,还是被他用枪杆拍了一下。匆忙间变幻身形,转到老二身后,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踢的很实,老二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险些摔了个狗啃泥。长枪支在身前,稳住身躯,转头对我道:“老九!你这算哪门子神通?你忽悠我!” 我翻了个白眼儿,道:“谁没用神通,刚才我是怎么到你身后的?移形换影就不算神通了!” 老二看了看老三,老三点零头,他这个看客看的仔细,知道我没有瞎话。 跺了跺脚,长枪往前一刺,隔着几步,我却觉得这一枪近在眼前,连忙把头一闪,果然看见一截枪头从虚空中突兀的刺出,正此在我脑袋一侧。这一手很有意思,破开空间的手段用在战斗里,似乎也很好用的样子。 又与老二斗了几十个回合,放火、引雷……,几十种神通在我二人指尖释放,撞在一起,湮灭无踪。 老三看的有些急,在一旁骂道:“老二,你个憨货!跟他斗神通做什么?老九受三位道祖教导,博采三宫之长,你斗的过他!他分明是在拖着你,怕你近身!” 老二转头回道:“看戏的少话!怎么打我知道!” 话是这般,实际上却还是依老三所言,放弃了神通的比拼,提着枪朝我逼近。我躲开几步,往老三头上放了一个雷,雷光劈焦了他的发须。 “看戏就看戏,少话!” 老三跳脚道:“我话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话了!拿雷劈我,犯得着么…..” 没姑上再理会他,老二的攻势有些凶。他当神仙以前是个将军,成了神仙之后,起初也没怎么修身养性,总是四下寻老大打架,后来老大有些受不了他的纠缠,就下了次狠手,这才算是把他收拾住,让他安下心修炼了这么多年头。 如今境界上来了,曾经那颗躁动的心算是压不住了。这时候不来下狠的,怕是难以脱身。 避开枪头,还是挨了枪改拍打。忍住疼痛,顺着枪杆冲到老二身前,在他身上迅速的点了几下。 他的气息在短短几息间跌落,自大罗金仙又落回到金仙的境界里。 “老九,你耍诈!封我的境界算是怎么一回事,有本事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我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傻子才和他继续打,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还要挨揍。施了个法门,闪到老二身后,一脚踹出,送他去飞! 境界的压制是巨大的,这一脚下去,没有一会功夫,老二怕是回不来。转头看了看老三,我道:“方才那把长枪,看起来不错啊,你出现的时候也很好,你还没到大罗金仙吧,要不要也飞一飞?” 老三打哈哈道:“的什么话!才来哪能就飞走,老八刚才传话你带了酒,酒呢?咱们兄弟许久没见,一醉方休!” “你真的不想飞上一飞?上的风景挺好的!” “不了不了,又不是没见过,看都看腻了!还是喝酒!喝酒!” 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老三这个人精,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罢了,喝酒便喝酒,下次有机会再收拾他。 没敢在老澳大殿里开喝,怕影响了正常的办公。青华大帝府又没什么待客的地方,除了主殿就是公房,连个饭堂也没樱 还是找了个比较舒心的地方,大殿的房顶,风景好,够凉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是斜的,坐着不是很舒服。和老三各自提着酒坛,对撞了一下。 “老二的修为,什么时候升上来的?你们中还有谁升了境界?” “三前,老二莫名其妙的悟了。嬴政和庄周也晋升了境界,现在都是金仙了。其他的还都是仙,没什么变化。地府怎么样?有新的金仙么?” “玄女前些日子升了金仙,其他人也还是老样子。地府现在比老二他们上界的时候还要繁华不少,只是阎君殿也更忙了。现在想偷个懒也不容易啊。” “总比在界强,打从地府调回来,我就没怎么休息过,今还是托同僚给代一会班,喝过酒就得回去干活了!真怀念在地府的日子啊,大家在一起多开心。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也感慨道:“回不去了,过去的回不来了。” 老三突然严肃起来,道:“老六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你一定要查清楚其中的原委,无论是谁对他下的手,都不能放过。冒犯阎君,是重罪!” 我点头道:“我晓得,无论是谁,都会付出代价的。” 老三重重的喝了一口酒,没再话。只是看着远处的空,呆呆的,像一个等待姑娘的傻瓜。 界的空,什么都没有,或者只有白蒙蒙的光亮。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纸,干干净净的。 老二污染了这份干净,他身上服饰的褶皱都没有抚平,就扛着他的枪飞了回来。也学我和老三坐在房顶上,长枪扔在一旁,对我道:“我的酒呢?不是一人一坛嘛?” 我看了看手上的酒坛,道:“我喝了,左右你都大罗金仙了,喝了也醉不了!” 老二一把把酒坛从我手中抢了过去,抱着就往肚子里灌。片刻后,才放下酒坛,道:“你把我的境界锁在了金仙,我现在喝得醉!一会你别忘了给我解开,还得回去干活呢!原来酒就是这种味道,嗯…不算好喝,倒是很爽!” 听到老二的话,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指着我道:“你…你耍诈……” 话音刚落,便仰面躺了下去。杜康的酒劲不,他刚才喝了半坛多,醉倒也不足为奇。希望不会耽误他回去干活,送他回去就算了,谁叫他之前帮老二坑我来着。 “老三什么?什么耍诈?” “你听错了,他的醉话,含含糊糊,发音都不清楚。” “哦”。老二点点头,往老三身上捅了捅,道:“真是个废物,才喝了多少就倒了,这酒量,啧啧!” 嘲笑别饶人,终将被别人嘲笑。佛家有个法,叫做现世报,就是眼下做的事,眼下就会有报应。老二现在大概就是现世报,才老三是个废物,结果没过多久,自己也倒在了老三旁边。晃了晃酒坛,他喝的还没有老三多。 拿起酒坛,饮了一口。滋味和水差不多。喝进肚子里,权当是解渴。再看看倒在房顶上的两个坑货,我有了个想法。 老八和耶梦加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大殿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背上各骑着一个人,都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面容。看见我靠在其中的一尊狮子身上喝酒,就问道:“发生了什么?这两人是谁?” “哦,老二和老三,非要喝酒,喝多了就耍酒疯,不让骑石狮子就闹。我没办法,只得由着他们了。” 老八撇撇嘴,道:“真没酒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恭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二和老三醒来的时候,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界漫长的一使的每一刻钟都无比的漫长。界、地府、人间,三个世界在时间的长度上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日月的轮转速度不同,界的一日刚好等于人间的一年,而地府,现在则完全是在跟随人间的时间运转。 老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的跑到我面前,也没理会旁边站着的美人儿,气愤的对我道:“你,把法门解开,咱们公平的打一架!” 我撇撇嘴,道:“你见过在战场上放弃自己的兵刃,去和敌人公平的对决拳脚的士兵么?” 老二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 我又道:“那你觉得我会放弃这么好用的法门不用,和你搞什么公平对决么?” “这哪一样!方才若非我一时不慎,你怎么封得住我的境界!” 我点点头,老二得对,同境界的情况下,若不近身,我也没把握能把他的境界压下来。既然这个样子,我就更不可能在这时候给他解开。万一解开之后,他再来寻我打架,我近不了他的身,手上又没兵器,如何能不挨打。 老二不停的在我耳边念叨,无非是要公平公正的和我打一架之类的,还可以不用兵器,我怎么可能相信,他这话连地府里最普通的鬼都骗不过,还想骗我这个阎君! 老三到底是比老二活泛,注意力在第一时间就放在了耶梦加得身上。不过表情没有控制好,眼睛也眯的太,还有嘴角流出的口水,太给神仙丢脸。好在这货早就不是地府的人员了,丢也是丢界的脸! “许久未见姑娘,姑娘可曾婚嫁了?” “噗!”老八吐出了刚刚含到嘴里的酒。 老三该是多厚的脸皮才能出这种话来,难不成真的动了凡心了?不至于吧,好歹是个金仙,没理由看不出耶梦加得本体是什么,他总不会真的喜欢上一条蛇吧。 直来直往的问话让耶梦加得的脸变成了粉红色,带着些羞涩道:“还没有,我父亲女人不该成婚太早,而且自上次你被我妹妹揍过之后,死人之国里也没人敢来亲近我了。” 老三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还要话,却被老二给拉到了一边去。我很好奇老三上次在死人之国经历了什么,就也凑了过去,留老八在那里陪坐。 老二照着老三的脸拍了拍,道:“清醒清醒,佛家那话怎么来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老三不屑的回道:“拉我作甚,我又不是白痴,我就是逗逗她!” 我笑问道:“怎么,你还被海拉揍过?莫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哼,神仙的事儿,怎么能偷呢!上次…上次不是见她长的好看,就…就零直白的话,结果被海拉给听到了,然后……” 老二:“丢不丢人!杨戬没拦着你?” “没,杨戬那时候去神国找人打架去来着。”老三到这,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我板起脸道:“好啊,你们两个,一个调戏美女,一个寻衅打架。待我上禀帝,消了你们的职!” 老三没像我想的那样变的焦急,反而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笑道:“去啊,你去啊!我和杨戬在西行中的一切都有记录可查,帝都看过。” “哦?那我回去告诉老大好了,他最近正手痒来着!” “别,老大那货太不变通,叫他知道杨戬大概没什么,我准得挨顿揍。老九,口下留情!” 老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叫你嘚瑟!” 老三推开他,看了看日头,道:“不行,得回去干活了,有时间再聚!” 话音未落,人已没了影子。我和老二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老二道:“老三居然也有跑路的时候,真是千载难见,老九,我追过去看看!” 得!老二也跑了,一个个都是急性子,也不待我回话。转过头,就看见老八和耶梦加得一脸迷惑的看着我这边。 我打了个哈哈,道:“他们都各自有些事务未处理,回去干活了。你们见过帝了?” 听我提起帝,耶梦加得脸上的带着崇敬,道:“见过了,陛下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呢!英武、威严、不凡……” 耶梦加得大致了十几种奉承的词汇,描述了一个伟岸至极的帝。帝在她的话里,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主宰,是横亘在过去未来的伟大神只。这和我们对帝的认知不太一样,非常的不一样。 趁她还在恭维,我和老八交换了一下神色,看得出,老八也觉得不太对。难不成帝有什么神奇的法门,能在不同人眼中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帝毕竟是脸面,脸面好看,不是坏事。 她了很久,直到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做形容,这才有些遗憾的止住。 老八见她听了,忙道:“帝了,允准死人之国使者的一个请求。老九,你带她去吧。” 我疑惑的问耶梦加得道:“贵使有什么请求?” “我对你们的兵法颇为好奇,就请求帝准我一览兵书。” 老八适时插口道:“帝了,历代以来的兵法战策都在勾陈上宫,让你带使者前去。” 帝还真是…藏了一手啊,勾陈上宫是有兵法战策不假,但绝对称不上历代以来,真正藏有全部兵书的地方还是在书阁。想来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对一个外使开放。能在勾陈上宫一览,已经算是大度了。 勾陈上宫是个很冷淡的地方,没有微笑,没有问候,有的只是不带丝毫色彩的目光。走在这里,就像是走在一座冰山中,让人觉得寒冷彻骨。 耶梦加得不太适应这种寒冷,问我道:“他们是不太欢迎外来者么?为什么看起来都这么冷淡?” “他们并不是真的冷淡,只是见多了生死存亡,所以看谁都像是看死尸,你能指望一个人对死尸表现出热情么?”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勾陈上宫,主掌一切杀伐战争。这里的神仙,比我们这样阎君还要漠视生命。走吧,我带你去见这里的帝君。” “好。” 白色的大殿,宛如月华的光芒。千奇百怪的兵器列在两旁,大殿中没有别的神仙,只有端坐在丹陛上的勾陈。 我行礼道:“勾陈帝君,向来可好?” 勾陈闻声抬起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拐走了玄女的九阎君!” 我摇头道:“帝君,此来是奉帝旨意,送死人之国来使至勾陈上宫阅览兵法战策,请帝君命人领路。” “你且稍待,我唤人来。” 勾陈闭上眼睛,嘴唇动了动,一名仙自殿外飞入,带着耶梦加得离开。 “帝君好手段,这一手传音的法门老大可不会用。” 勾陈面色好看了些,道:“太穹那个笨蛋,哪里比得上我!” 到此处,他顿了顿,问我道:“这法门学起来不难,倒是好用的很,只要在一界之内,皆可传音,你要不要学?” 我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去扫一下老大的颜面。不过这种事我一向不排斥,法门是实在的东西,比老大那虚无缥缈的脸皮要有价值的多! “有劳帝君指教!” 第二百四十七章、酒馆里的贼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洛阳的朱雀大街,从头走到尾,差不多要八千六百步,街头的烧饼一文钱一个,摊主是从河北来的汉子,很是豪爽。他还有一个同乡,在离烧饼摊不远的地方架了个凉棚,卖些点心,便宜实惠又好吃。 往里走是一家酒馆,老板是关中人,据是个酿酒的好手。再向前,就是几个卖瓜果的,是又大又甜,其实都有些酸。 玉鼎对这条街已经熟悉的不能更熟悉,他熟悉的也不仅仅是这一条街,他熟悉整座洛阳,熟悉这座帝都里的一草一木。至于为什么这么熟悉?无他,反反复复的乱转耳。 哪吒今没有跟他来,自从上次阎君殿给他回信之后,哪吒都不跟着他出来了。理由是这个他这个师伯脑子好像不太够用,怕跟他在一起时间太久,最后被带的连数都不会查了。 玉鼎愤怒的抽了他的屁股,捆仙锁在手,同境界的仙基本上都只有被他打屁股的份。哪吒倒是想逃跑,结果连城隍府的屋子都没跑出去,就被按下来一顿毒打。 还在挨了打之后,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师伯也没有硬拉着他出来,也算躲过一劫。这么上街转,就算是走不累,看也看累了。 玉鼎当然也累,心累。从地府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在人间找了不少年头,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结果这线索还是人家事先留好的后门儿。费了半劲,寻思把哮犬弄来,帮忙找找人,最后还被告知没有用…… 唉,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大概就是成了酒的代表,现在在人间,基本没有不知道杜康的,名气比周文王都大。衣食住行,吃吃喝喝,能在喝这一道上有如此成就,也的确是当得起酒圣了。 人头大的一坛酒放在桌上,外壁波澜不惊,里面惊涛骇浪。像极了东海涨潮的时候,若是不通驾船的人漂泊在那个时候的海面上,十有八九要被晃得晕眩,能把作夜的晚饭都吐出来。 酒自然不是大海,但有时候它们的效果是相同的。酒馆里每都有吐出来的客人,偶尔也有几个耍酒疯的。今似乎额外的多一些,坐在玉鼎对面的两个汉子,因为一言不合已经厮打到了一起,而他们身后的几个瘦弱书生,已经吐的昏黑地。 喝不醉的神仙,在酒馆里的乐趣,大概就是看看打架了,一来一往之间,没什么章法,却胜在热闹。 反反复复的枯燥日子,能有这样的调剂,也会感到好过了不少。 可惜今的的架并没能打太久,一队卫兵冲进了酒馆,把腰间的钢刀架在了两个壮汉的脖子上。全场变的静悄悄,连那几个呕吐的书生都止住了自己的动静。 身着锦袍,头戴金冠的司马顺从门口走了进来。这些卫兵都是他的人,算是他的私军,大也是个习阳亭侯,手下还是有些饶。 “你二人为何厮打啊?当街闹事,可知罪么?” 司马顺显得颇有威严,叫玉鼎多看了两眼。两个壮汉在钢刀之下,捣头如蒜,生怕哪下磕的不响,会惹的眼前的贵人发怒。常年在京师混迹的人物,哪里会不认得司马顺。司马家的人都是惹不得的主,没见连先帝都被当街弑杀了! “回大人,人两个只是一时糊涂,多喝了几杯,酒后失了分寸,现已知错了,恳求大人饶恕!” 司马顺仔细看了看这两个汉子,见两人都是不住的点头,心知这事情算是了结了。 便道:“没有那么大的酒量,就不要喝那么多的酒。万一砸了酒馆的东西,还要赔钱。惊扰了衙役,也少不得关你们两。今日算你们幸运,撞上了我,便权且放过你们,陪店家些钱财,散去罢。”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两个汉子一人拍给老板一锭银子,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今这架打的太不值,赔了钱不,还差点被关进牢房里去。 见两个汉子,慌忙不迭的跑了,司马顺不禁笑了笑,这些粗汉虽爱喝酒闹事,却是真性情,比朝堂上的那些亲戚、同僚要实在的多。人要是都能这个样子,大概除了治安会差一点,别的方面都会好很多吧? 摇了摇脑袋,司马顺露出一丝苦笑,还是把这世间,看的太过简单了啊。 扭头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几个书生,语气温和的道:“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酒虽好,贪杯却伤身。以后莫要如此了,要适可而止。都是国家栋梁,不能倒在酒上。” 他本是好心的劝慰,却不想这番话将几个书生搞得悲愤。 “呸,司马顺,我知道你,你是司马昭的堂弟。你也好意思这种话,司马家如今独揽朝权,政皆自大将军府出,凡是依附之人,无论才干,皆授予高官厚禄。而似我等誓死不跟从的,便只能清汤寡水,借酒消愁。” “就是,你司马家一门贼子,也好意思教训我等!” “誓不与司马家两立!” 卫士脸色森然,齐齐跨出一步,却被司马顺止住。书生们失了畏惧,骂声不止,苍白的脸色反而多了一抹血红。 司马顺有些落寞的道:“几位,顺之心,地可鉴,绝不做我魏国叛臣。你们今日所言,我不计较,只是人多眼杂,难免落入有心人之口,叫我那位堂兄知晓。几位,快些逃命去吧。” 到此处,他又自腰间解下钱袋,放在桌上,道:“我这还有些银钱,足够你们躲到边关去。门外拴着几匹快马,也一并骑去吧,留着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 “呸,少在这惺惺作态,我等用不着你的怜悯!” 书生们没有去拿钱袋,也没有去牵门口的马,只是彼此相互搀扶,一步步的往远处走。 玉鼎长叹了一口气,那几个书生乌云盖顶,怕是命不久矣,多半要应在今日的口不择言上。 听到一旁的叹气声,司马顺看了看,走到玉鼎对面,跪坐下来,问道:“老丈何故叹气?” “我叹这些书生,明明是一腔热血,满腹壮志,却要死在几句话上。” “何以如此断言?我那堂兄总不至于和几个书生过不去,老丈多虑了。” 玉鼎摇头道:“满洛阳都散布着你们司马家的探子,方才至少有三波人跑去告了状,司马昭位高权重,或许不会理会,但下面攀附之人,未必不会借此请功,我看那几个书生,活不过明。” 司马师直起腰身,狠狠在桌案上锤了一拳,道:“不能叫他们白白送命,我亲自去求兄长。” 玉鼎一把拉住他,道:“生死都是定数,你救不聊。看开一些,这世上哪不死人呢。” “老丈的虽有些道理,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事在人为,岂能叫他们因我而死?老丈,我先告退了!” “喂,别急着走啊!” 玉鼎在马蹄声中苦笑了两声,这世上的人啊,总以为事在人为,人定胜,却从没有发现无论他们怎么做,都逃不出已有的道和理。生在地之间,如何去违逆地呢?有些话,终究是偏偏傻子罢了。 快马跑过了三条街,司马顺便坠下了马。马儿有些受惊,满地的鲜血,还未干涸。马蹄踏在血中,沾染了猩红。 几颗人头瞪着眼睛,落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几具尸身,顽强的挺着腰板,跪在刽子手身前。 司马顺吐了三口血,被卫士们抬着,往医馆跑。 路上的百姓都往两侧让出道路,变现的十分恭敬,却又在卫士走远了之后,骂了一句:“乱臣贼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理念冲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顺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情绪上受了刺激。对于这样的情况,医师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给开了一些养身的药物。 卫士们付了钱,又把他扶回府里。他的府邸并不大,和其同爵位的亭候相比也偏小一些。 他并没有回卧房休息,而是让卫士把自己扶到书房。今日发生的种种让他极为触动,他很想把那几个不知名字的书生给记载下来,这样人,事迹应该流传下去。忠孝是立国存身之本,不应该被遗忘。 退看书房的大门,便看到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桌案后看书。 司马顺上前行礼,道:“师尊今日怎会到底?” 宰予笑道:“我今日无事,起了一卦,算到你有些灾厄,故此前来等候。看你气息萎靡,精神不振,想来已经应了我的卦象了。” “师尊真神人也!”司马顺感慨过后,把今日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玉鼎和他说的话也没有落下一句。 宰予眼皮跳了跳,弟子的话中所言的高人,分明就是玉鼎。这老头居然还在洛阳,眼下不能对他动手,他反而在眼前跳来跳去,看来最近行事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能被他抓住尾巴。 “我知你心中郁闷,埋怨你堂兄手段太过狠辣,只是几句话,便要了那几个书生的性命。但天下争霸,皆是生死之争,讲不得仁义。昔年西楚霸王项羽与汉高祖刘邦相约以鸿沟为界,两分天下,刘邦若不还是借机灭楚,一统了江山。许攸许子远也曾助魏武帝于官渡破袁绍,最终不还是身死许褚之手。” 司马顺争辩道:“话虽如此,可汉高祖也好,我朝武皇帝也好,所杀的都是自己的对手,何曾对书生这般狠辣。况我司马氏世受国恩,岂能背主谋逆?天下人心,哪里是那么好蒙蔽的。升斗小民,纵是不敢明言,心中亦是不服啊。” 宰予摇头道:“天下江山,能者得之。哪里有万年不变的朝代,万年不改的皇族。曹氏当年不也是世受汉恩,结果不依旧篡了汉室的皇位。你堂兄,不过是仿效魏武帝当年所为之事罢了。” “师尊所言,弟子委实难以苟同。汉朝末年,天下大乱,武帝终归是自己打下的基业。而我司马氏,不过是抢人家的家业而已,此王莽之徒也。” “怎样都好,世道该变还是要变的。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个国家,姓曹还是姓司马,对于天道来说,并无什么区别。你既入我门下,便不能以过往的心态看待人世种种,应该学着做一个局外人,这样也能看得清楚一些。” 司马顺点头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师尊神通广大,可能为那几位书生招魂?纵然不能复生,也让他们有个好些的去处。” “地府自有制度,我亦不能插手。你也无需操心,地府的官吏都公正的很,不会刻意为难。” “唉,可惜,可惜啊。” 宰予敲了敲桌子,言道:“我过几日要到长安去,你不妨与我同行,离开洛阳一段时间,也许能想的通透些。顺便也调养一下身子,修习一些法门。” 司马顺想了想,道:“全听师尊安排!” 宰予满意的笑了笑,这个新收的弟子,倒是比左慈和于吉要有礼貌的多,贵族出身果真不是泥腿子可比。玉鼎滞留洛阳不去,那他便躲回长安去,长着两条腿,总不至于躲不掉。 勾陈大帝不愧是最能打的大罗金仙,法门简单实用,比老大那些半成品强出太多。除了传音的法门,又从勾陈手里挖了几个战斗用的。他倒是很大度,也不藏私。只是反复的暗示了一下,要我回到地府之后,把这些手段都在老大眼前用上一遍,叫老大知道厉害。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叫老大吃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除非勾陈打上了阎君殿,不然阎君们对他与老大的争斗,应该都是为勾陈鼓掌叫好的。老大在地府太得人心,下场嘛,就是被我们这些好事的家伙喝倒彩! “你倒是比太穹聪明的多,一学就会。五千年前我和他在昆仑论道,法门演示了三天三夜,他都说看不懂。” 我说道:“老大未必是看不懂,他只是故意在折腾你。” 勾陈失声笑道:“是啊,后来我也发现了,就找他打架,打了十几天,才险胜了一招。太穹是一位高才,我二人虽说理念有冲突,却也算是老朋友了。” “正因为是老朋友,所以才要下重手,把他打成猪头!” “哈哈,你与他同列阎君殿,怎地不站在他那边?” “正因为同在阎君殿,才想把他收拾掉啊!干掉老大,再做掉老五、老七,那我就是排位最靠前的阎君了!” 勾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无圻,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自然不是真的,干掉了他们我又没好处,阎君的位置想让都让不出去,哪能再往自己身上揽活干。” “你们这些阎君,就是爱开玩笑。玄女怕是要学坏了!” 我想了想玄女现在的样子,不置可否。她的性子的确是活了不少,目前为止还没什么搞怪的行为,但想想从前的伊挚、嬴政,现在的张良、刘恒。也不敢在勾陈面前打什么包票,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勾陈收敛起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说道:“耶梦加得你了解多少?” 我摇头道:“只知道是死人之国主神海拉的姐姐,此外,她好像特别关注战争相关的东西。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我便给你讲一讲,你回去也好与其他阎君沟通一下,看看如何应对。” “有劳!” 勾陈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缓缓讲道:“死人之国是西北的一处死后国度,辖地广阔,生魂众多,比起地府来,也不遑多让。死人之国有对应的神界,主神由神界主神册封,并受其制约。海拉与耶梦加得的父亲,就是神界主神的结拜兄弟。” 我疑惑道:“他们能谈恋爱?能成亲?” 勾陈黑着脸道:“无情无爱,只是生个孩子而已。往下听!” “哦……” “神国的主神叫做奥丁,是个独眼龙。海拉出生的时候,奥丁在她身上看到了巨大的能量,怕她成长之后威胁到他的位置,便将她封做死人之国的主神。” “那这不是有仇?耶梦加得呢?她怎么……” 我的话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勾陈寒冷的目光,只得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听下去。 “海拉有一个哥哥,因为不满奥丁的决定,被用铁链锁住手脚,封印在一处小岛上。耶梦加得要比这个哥哥聪明的多,并未表现出不满,反而主动请求跟随妹妹,下到死人之国去。” “这女人是神仙版本的越王勾践,打算在死人之国卧薪尝胆?” 勾陈点点头,道:“我看也是如此,奥丁的境界比我高一些,但远不如天帝,镇不住宵小。耶梦加得自西方而来,十有八九想找些臂助。天帝既然没有明着和你说,反而借我之口告诉你,想来是希望地府自行决定。” 我感慨道:“天帝真是大手笔,这般大事,也能把决策权下放。” 勾陈撇嘴道:“分明就是看距离太远,插手也影响不大,懒得管!” 我点头赞同,但没出声附和。天帝终究是此方世界的主宰,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抗议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再次回到地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耶梦加得将勾陈宫的兵书尽数看了个遍,还认真的做了三卷笔记。三卷又大又重的竹简背在身上,这女人却没说一声苦,反而一直带着笑意。 通天路上的风景在三卷笔记面前黯然失色,有野心的人永远都不会真的喜欢沿途的风景,他们大概只喜欢到达目的地的感觉。 阎君殿里人声鼎沸,远远的便瞧见一群鬼堵在阎君殿的门口。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领头的是个老熟人,刘邦。此刻正挤在队伍的前头,探着脑袋说着什么。 “抗议!强烈抗议!不要禁赌!我们要赌博自由!阎君无权干涉赌博的权利!” “抗议!抗议!” 不自禁的皱了皱眉,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离开地府还没有太久,就搞得鬼魂来堵阎君殿的大门了? 带着耶梦加得从鬼魂中穿插而过,废了不少力气才挤进大殿里。 老大正在用力的拍打着桌案,声响却被嘈杂的抗议声淹没。一群阎君无精打采的杵着下巴,像是在看一场无趣的闹剧。 “这是发生了什么?你们出了禁赌的政策么?捅了马蜂窝了?” 老大叹了口气,说道:“才没有禁赌,不过是又出了个限制赌场营业规模的法令,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不强制驱逐?地府不是有相关的律令么?” “试了,兵一来他们就散开,兵一走他们就又凑上来,真是烦不胜烦!” 我转头看向老七,问道:“领头的是刘邦吧,你这个做师父的不能管管?” 老七摊摊手,道:“我试过了,不好使。刘邦说了,亲师徒、明算账!扯到钱上,谁都不好使。” 老五点头附和道:“刘邦这老流氓,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又不好都抓起来送到地狱去,毕竟只是一个政策,不好搞那么大。” 刘恒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我父亲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还是规劝为主!规劝为主!” 我指了指还在殿门口喊叫的刘邦,对刘恒说道:“那你去劝劝吧,怎么说都是父子,应该不难说话。” 刘恒飞快的从席位上起身,掩着脸往大殿门口跑。亲爹跑过来闹,面子实在是挂不住。 耶梦加得表现的也有些尴尬,终究是地府内部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便开口说什么,站在这里看着,也不太好,难免有些看人热闹的嫌疑。 给老七甩了个眼色,又瞥了瞥耶梦加得。老七心领神会,起身说道:“贵使,此处有些喧闹,不便说话,不如随我去客栈稍作安歇。” “有劳阎君了!” 老七和耶梦加得两个人又从鬼魂群里挤出去,而刘恒依旧在和刘邦扯皮,父子两个你来我往的,争吵的面红耳赤。刘恒似乎出师不利,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有断绝父子关系的势头。 刘邦这次似乎很认真,照理说他这样聪明的鬼很少会表现的这么强硬。在地府混日子,得罪阎君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们新敲定的政策,都是什么内容?刘邦怎么跟个疯子一样的一步不退?” 张良从桌子上抽出一卷竹简,抛到我面前。 “限制赌场营业时间,每日限开放两个时辰。赌场同一时间内,不得超过一百名生魂聚集。” 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从这些同僚们身上依次扫过,得是多不过脑子才能把限制做的这么紧。刘邦眼下的家业里,看起来最显眼的就是北庭那座长安城,可那座城市实际上并带不来多少产出,没有收税的权力,城池反而是花钱的大户。 老刘家所有的财政来源几乎都是依赖于赌场的生意,这么一杆子限制下去,刘邦还能如此克制的站在阎君殿门口抗议,而不是直接起兵造反,已经算是给足了阎君殿面子。 “这玩意儿是谁搞出来的?一杆子把老刘家的生意拍死了,刘邦能愿意才怪!” 老大连忙伸手去指老五,道:“我就提了一嘴,具体章程是老五负责的!” 老五马上去指鬼谷子,道:“我就是下笔随便写了写,具体内容是鬼谷子后期删改的!” “最后定稿是张良负责的!”鬼谷子甩锅甩的无比利落! 张良则望向还在门口争吵的刘恒,道:“是我定的稿,但校对下发是刘恒干的!” 鄙夷的看了看这群同僚,都是千年的神仙,装什么无辜!哦,鬼谷子和张良还有刘恒他们三个还没到千年。那也是个成熟的神仙了,更是一个成熟的阎君了。在地府,苏秦和张仪的话是绝对不能信的,阎君与阎君之间的话同样缺少可信度!一群为了甩锅,什么都干的出来的流氓! 刘恒得多傻,能下手这么狠,把自己老爹的生意一刀切死?不用脑子也知道不可能吧,一定还有谁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咳咳”,老大咳了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一起,道:“事情已经如此,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尽早想办法解决此事,若是闹得太久,恐阎君殿会失了威信。” 张良连忙点头,道:“为今之计,还是修改一下方略,限制赌场的本意不变,但降低限制条件。” 我们都表示赞同,老大趁势说道:“那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你和刘邦在人间就是老相识,说话方便!事情办好了记得给我写封信!” 话音落下,老大便化作一阵清风,飘然而去。我见他走了,连忙追赶,只留了一句“顺便给我也写一封!” 老大的速度比我快了不少,到底是足够古老,修为比我要高上一截。眼见着要失了他的踪迹,只好用从勾陈那里学来的传音法门,喊老大等上一等。 勾陈的法门比以往的传音神通要精简许多,且并无什么法力上的波动,最关键的是,声音可以直接传进脑子里。不走耳朵! 脑子里突然出现别人的声音,老大顿时止住了身形,顿在原地,左看右看。我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看了,是我。有些事情与你说,寻个隐蔽处说话。” 地府有哪些地方算是隐蔽处?没有鬼的地方应该都算的上隐蔽。辽阔的疆域注定了这种地方会有很多, 多的四处都是。 可老大似乎不这么看,他一路领着我飞到了学山,在山顶才停住脚步。 挥手间,布下了隔绝内外的法门,他说道:“此处最为隐蔽,可以说话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其实随便找个地方就好了……,也没什么大事。” 快速的将勾陈所说的内容复述了一遍,还有天帝与道祖的反应。 老大听的皱眉,事情比他预计要更加复杂。如果老六的失踪,关系到天地间道理的转变,那么这会代表着什么?地府难不成会是这一次变化中的核心? 还有耶梦加得,这女人当真要打一场仗?针对那个神国?以死者的力量如何能够对抗诸神?这事情会对地府有什么影响?参与还是不参与?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在刹那间不停变动,等到恢复平静已经是几息之后的事情。 “给玉鼎写信,叫他回来。事情比你我想的要大,不能放着他在外面了。” 第二百五十章、开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夜色降临,万籁俱静。阎君们依次回到阎君村的家里,各自取出一张坐席,又跑到老大家的院子里,围坐成一圈。 老大轻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这次呢,把大家凑过来,是为了耶梦加得的事情。老九去天界的时候,见到了勾陈那个老混蛋,勾陈讲了一些关于耶梦加得的事情,猜测她有意与神国开战。虽然不想承认,但勾陈这个家伙对这一类事情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所以今天要商议的,就是一旦耶梦加得申请得到地府的帮助,那咱们应该如何做决定?” 老五瞪着眼睛,道:“开战?以死人之国打神国?岂不是用地府对抗天界?随便下来个天尊….,咱们就都跪了吧?是耶梦加得疯了,还是勾陈疯了?” 老大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竹简,递给老五,道:“这是我作夜找勾陈要来的,里面详细记载了他在西极的种种见闻,包括神国与死人之国的关系。严格来说,它们更像是人间的朝廷,神国是京畿,死人之国是州郡。州郡与京畿相比,虽然名义和实力都要弱上一些,却未必没有机会反抗。” 老五快速看过了竹简中的内容,又传递给其他人。说道:“这是女版的越王勾践啊!可惜范蠡调到天界去了,他应该会有些好主意。” 老七插话道:“范蠡虽然走了,文种却还在地府。不如唤文种前来商议。” 老大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反对,就朝我点了点头。我伸手往半空里一划,探进去一拉,便把文种凭空拉了过来。 被一群阎君围着会是种什么样的滋味?文种此时很有话语权。难得有时间在家清闲清闲,想着给自家妻子做条鱼吃来着,结果菜刀刚拎在手里,就被一只大手给拉到了这个地方来。 仔细打量了一下,前后左右都坐着阎君,这场面也是蔚为壮观。匆忙把手里的菜刀往地上一扔,躬身在原地转了一圈,边转边道:“文种拜见诸位阎君,阎君唤我至此,不知有何事?” 老五笑着说道:“文种啊,我听说你这两年的生意做的不错,最近还和管仲合伙卖起了食盐?” “是参与了一下,不过我只是负责做一些销路,大头都让管仲给赚走了,我都有交税的,绝对没有拖欠一文钱税款。” “呃,不是想查你的税,就是随便聊聊。找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给些意见。” 文种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不知阎君的事情是?” 鬼谷子把竹简递给他,道:“是耶梦加得的事,我们怀疑她要和神国开战,此次来访,极有可能是征求地府的帮助,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应对。” 文种在我们这些阎君的注目下认真翻阅了竹简,道:“死人之国与神国必有一战,不知诸位阎君想法如何,是想参与其中还是想要做黄雀?” 老大摇了摇头,道:“死人之国与地府相距万里,路途过于遥远,黄雀很难做得。若是参与,只怕招来神国报复,地府实力虽强,但和神国放对,还是没有太大的胜算。” 文种笑道:“那便做生意好了,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不过都列好价钱。把这些事情当成生意来做,就好办的多,地府不用管他们谁胜谁负,只需要考虑收益。” 老五拍手道:“此言大善!” 文种的话很有道理,当成生意来看,这些事便简单的多。或许这世间有很多事都可以当成生意来做,无非是得利或是赔本。难怪他和范蠡在做完谋士之后都可以成为地府的豪富,而其他类似人物就赚不出这等家业。 既然是谈生意,那就不能是阎君去谈。怎么说阎君也是地府的首脑,不适合去做这种逐利的事。好在地府有很多的人才,谈及交易,能找出一大票的高手。 扶苏把这些高手聚在一起,议定了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能卖的又要卖什么样的价钱比较合适。一群老油条做了一份详尽的价格目录,其中还带着一丝恶趣味。 大罗金仙境阎君出手一次,金山银山各一座。 金仙境阎君出手一次,金山一座。 天仙境阎君出手一次,银山一座。 谋士团租用,金山十座…… 刘恒挠了挠头,道:“这玩意儿做的也太全了吧,上到阎君,下到秦弩汉剑,连箭矢都明码标价,太世俗气了。” “那就改一改!”老五拿笔在上面画了画,又抛给站在台下的扶苏。 “按照这个标准去谈,量大从优!武器可以多卖一些,毕竟是死物,给她再多也没什么。人员租用还是能少则少,虽然能卖高价,但距离太远,我们也无法保证每个鬼的安全。神国那边有比勾陈还能打的神祇,真撞上了,怕他们回不来。” 扶苏把老五的话一一记下,便从大殿告辞,他还需要去找耶梦加得那个女人摊牌。能早点送走就早点送走,这是阎君殿给出的提议,这女人怎么看都是麻烦,大了不说,单从天界回来到现在,不过两天的功夫,阎君城已经出现了几十起打架斗殴的案子,全都是因为耶梦加得。 人可以为了美色去死,鬼也可以为了美色而疯狂。疯狂之后是否痛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在范增那应该不会很痛快。背十年的石头,换成哪个鬼都痛快不起来。 工程队最近接了一个大活,阎君城所有路面的整修都被范增给包了下来。从前青砖铺成的路面已经有了许多破损,而今要全部换成青石的。石头真的是个好东西,无论是用来盖房子还是用来铺路,都结实耐用。只是开采和运输要废上一些力气,尤其是成块的石板。 扶苏去客栈的路上就见到了许多抬着石板的生魂,还有已经重新铺好的一段路面。 说起修路,他们老嬴家很有发言权,驰道与直道在现在的人间还有遗存,马车跑在上面,不会有什么颠簸。 范增新修的这条路,绝对比人间的驰道还要好用。扶苏听着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得出这样的结论。 跃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守在门前的伙计,扶苏问道:“死人之国的使者眼下可在房中?” 伙计答道:“回大人,使者今日清晨便出去了,说要去市集转一转。” “嗯,那我在大堂等她。” 伙计牵着马,恭敬的退下。扶苏现在也是地府的明星人物,是个鬼都知道大秦长公子的名头,走到哪里,都叫人高看不少。 阎君城的市集是从辰时到未时,眼下已经没有多少工夫。与其去市集寻找,还不如在客栈等。只希望这女人不要又招来什么麻烦,尽快把事情敞开了谈明白,尽快把她送走。她要是喜欢折腾,那就去三十六城折腾,只要不是在地府,怎么都由着她。 伙计又给他送来一坛酒,清澈的酒水倒进纯白色的杯子里,荡漾出浓浓的酒香。 就在扶苏摇晃杯子的时候,耶梦加得从门前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裹。 看上去,和其它逛市集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第二百五十一章、价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远远的看见了扶苏,耶梦加得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来帮忙的伙计,径自走到扶苏对面坐下。 “公子怎么来了?” 扶苏把酒杯放回桌案,道:“有点生意和你谈一下,看看能不能赚点钱用。” 耶梦加得好奇道:“我听说公子是负责监察地府各级官员的主官,怎么还会做生意?” “看来三十六城的城主并没有告诉你,地府对外的贸易也是由我负责的。我来谈生意,并不奇怪。” “那公子想和我谈什么生意?我和三十六城已经签了一份采买的协议,想来公子不会抢他们的生意来做。” 扶苏笑道:“自然不会,我要做的生意,他们做不了。姑娘在地府也有一些时日了,不知是否见过地府的武备?” 耶梦加得摇头道:“北庭的几支私人武装倒是见过了,但地府的正规军还无缘得见。” “姑娘可愿同我去看看?” “这和生意有关?” 扶苏点点头,道:“自然有关,我要谈的生意,还是在那里谈合适。” 耶梦加得大概猜到了自己要谈的会是一笔怎样的生意,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情。原本还想过些天再和地府的阎君们谈谈,没想到扶苏先上了门。这样也好,不至于难以开口。 距离阎君城最近的兵营,就是几里地外的咸阳城。这座城池中,有将近一半的面积都住着士兵。当初的秦兵并没有随着咸阳城的迁移而解散,反而是跟着曾经的官员们一起被纳入了地府的体系之内,成为一支护卫商队的军队。 严格来说,他们并算不上地府传统意义上的正规军。不过这并不重要,做生意嘛,只需要让对方看见东西就好,这里的士卒战力也不差,装备也都是同其他建制部队相同。称不上地府最顶级的战斗力,也够得上二流中的顶尖了。 宽阔的演武场上,士卒在飞速的集结成两部分。一方是较为传统的阵型,弓弩兵在前,步兵在后,骑兵分居两翼。而另一方则一改常态,步兵在前,弓弩兵居中,骑兵还要在弓弩兵之后。 扶苏领着耶梦加得坐在高台之上,将两方的阵型排列尽收眼底。 “姑娘觉得哪一方有胜算?” 耶梦加得仔细看了看台下,身为神祇,这样的距离对视觉丝毫没有影响,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士卒甲胄上的花纹,还有他们手里的军械。 “双方的装备似乎有些不同,公子能为我解惑么?” “自无不可,弓弩在前的一方,所用的器械都是当前人间所常用的,而另一方所用,皆是地府当前最新的成果。墨子你该是见过的,这些新式的武器也有他的参与。” “墨子!”耶梦加得的眼睛亮了,兴奋的说道:“墨子搞出来的那个小箱子真的好厉害,那种箱子你们的士兵也有装备么?” 扶苏摇摇头,箱子那种东西阎君们倒是想要来着,可惜墨子不给…… “并没有,箱子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姑娘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哪一方会获胜?” “我不上你的当,谁胜谁负看过就知道,又何必去猜呢。” 扶苏笑了笑,道:“那就让他们开始吧,早些打完,咱们也好早些谈生意。” 左右的士卒飞快的把扶苏的命令传递下去,双方开始擂起战鼓。鼓声阵阵,混杂着铁剑打击盾牌的声音。演武场的氛围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森严、强悍。热血在身躯中沸腾,战旗在北风中舞动。 步兵持盾挺近,在距离对方弓弩前八十步左右的位置遭受了箭雨。士卒有些折损,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骑兵迅速的从两翼冲出,却在冲出去的一瞬间被在中军的弓弩打击。然后是血肉与血肉的对撞,刀剑被折断,盾牌被刺穿。士兵自马上跌落,又被马蹄踩踏了一遍。 耶梦加得有些难以置信,道:“不是在演武么?怎么玩真的?” 扶苏解释道:“不玩真的怎么能看出差距,放心,所有受伤的士卒,这个月的奖金都会加倍。” 一场小型的战争,在短短的两刻钟里结束。一比二十的杀伤对比,足够展现出双方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耶梦加得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扶苏并没有催促她,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做生意嘛,就是要有耐心,展示过了商品,得给对方一些时间来消化。 集市上要买一双鞋子,还可以先试一试,想一想。眼下的生意是战争,一场决定未来岁月里,谁主谁从的战争,自然需要更多的考虑。 暮色降临的时候,耶梦加得才从沉默中抬起头颅,换了一种严肃的,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全套的装备,我要五万套。” 扶苏迅速那笔记载下来,边写边问:“只要装备?我们还可以提供谋士团,不过价格有些高。” “你们连这种人才都卖?高价是多高?” “卖是不卖的,我们可以出租。不止是出租谋士,只要是你需要的,都可以谈谈价钱,不过需要和当事人进行沟通,不保证一定谈得成。” “好,我要苏秦和孙子,价钱都好商量,只要他们两个肯去。五万套装备,数目不小,你们怎么交付到我手里?” “姑娘返城的时候,七阎君会随同回访,交货的事宜,会由七阎君负责。我只是来谈价钱的,最后还是阎君殿负责。” “你们的阎君真的很聪明,那位七阎君也是个英才卓绝的人物啊。价钱算好了么?我需要付出什么?” 扶苏开心的写满字的字放到耶梦加得面前,指着纸上计算出的内容,道:“五万套铠甲,两座银山。苏秦和孙子,一座银山。当然,如果他们不想去,那就不收钱。最后士卒的演练费用,五十箱黄金。” “什么?怎么还有士卒的演练费用?今天这出对阵,难道还要我掏钱?” 扶苏笑的很温和,他的语气甚至比他的笑容更温和。 “生意没做成的话,这笔钱自然要自己来掏,生意既然谈成了,那么就需要客人来付。这就是生意,不是么?” “你说的很对,我接受就是了。咱们的生意谈完了?” “谈完了,接下来和生意没有关系,我请你喝酒。” 耶梦加得缓缓露出笑容来,一改刚才的冷漠。宛如一朵迎风绽放的水莲花,美丽而高洁,全不见初次相遇时的魅惑。 “好,我要喝好酒,上一次阎君们请我赴宴时喝的好酒!” 扶苏拿双手拍了拍,一队士卒从台下走了上来。有人抱着酒坛,有人抬着三足小鼎,有人端着切好的牛肉,有人拖着成捆的干柴。 鼎下燃起火焰,鼎里放好食材,酒水从坛中倒入酒爵,青铜制的酒器,充满了古朴的味道。 乐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悲壮而苍凉。耶梦加得似乎能听到乐曲中混杂的声音,像是一种嘶吼,偏偏落在耳朵里,就成了一种低语般的呢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扶苏端起酒爵,道:“此酒是杜康当初赠我的,我把它埋在院子里,至今已经八年。此酒醉的倒天仙,我修为不够,只好多兑些水了。” 耶梦加得笑道:“公子倒是大方!” “对待姑娘这样的大主顾,总是要大方一些的!” “但这笔生意,是我和地府做的,你貌似得不到好处。” “无妨,地府的财政会为今天这顿饭付钱,吃进肚子里,喝进肚子里,不就是赚到了么!” 耶梦加得感叹道:“公子真是个经商的天才!” 第二百五十二章、巡游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耶梦加得走了,在与扶苏把生意谈妥之后的第三天走了。走的干净利落,未带有一丝的不舍。她是一个人来的,却是两个人走的,老七跟着她一起。他们会先到三十六城暂驻,在接收货物之后再一路向西,死人之国与神国的战争已经成为了一种注定的事情,但具体会在什么时间发生,还要看海拉的决定。 扶苏没有跟着老七出去,他要留在地府准备后续的事情。准备货物,还有送货的队伍。这是一笔大生意,不仅要送货上门,还要把谈好的银山运回来。 这些事情很麻烦,而且很有必要带上一个神仙,遥远的路途中没人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庞大的财货需要神仙的坐镇才能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玉鼎主动领了这个任务,他从人间回来之后就有些萎靡不振。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挫败,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不应该存在找不到的东西。可惜他找不到老六,也找不到新的线索。 一切都像是一个迷,一个巨大的没有边界的迷。数不清的存在被这个迷裹挟,而能给出答案的道祖们,却在保持着深深的沉默。天帝也无法做些什么,他已经给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任何事情,哪怕是喝水吃饭这样的日常琐事,只要是涉及到了天地道理的改变,都会被放大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人为什么要吃饭喝水,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会死?鬼为什么孟婆汤,为什么要忘记一切去做人?神仙为什么可以长生,为什么要划分出境界?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眼下的这个样子,太阳为何自东升起,向西落下。而人,又为何长成现在的这个样子,而不是像猴子那样毛茸茸。 无论是大与小,还是广与微,都在这永恒不灭的道与理中。纵观所有有形与无形的存在,也只有道理能够真的永存。 它永远都在变化之中,也永远都保持着不变的本质。它的存在就是一种奇迹,一种永远无法想象的奇迹。 老六的失踪,能够和这等伟大的变化产生联系,那就远不是一件小事。 “唉”,玉鼎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和死人之国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一些,鬼吃马嚼的好浪费啊,单是路途上的损耗,就顶的上姬昌那老头的一多半身家了。” 扶苏对此不置可否,以目前的运送计划来计算,路上的损耗的确很多,甚至比玉鼎得出来的结果还要多。但这并没有什么,他从耶梦加得那里赚来的,比这还要多出去许多倍。只要利润够大,成本就是一个小问题。 把手中的目录轻轻推到玉鼎的面前,道:“大人,这上面是生产军需的原料,我们需要精铁,很多的精铁。” “地府不是还有不少的矿山?挖就是了。” “太麻烦了,这些矿山基本都在地府的偏远地区,从那些地方开采出来,再送到兵器作坊里,花费的时间太久,而且也会造成很大的花费。” 玉鼎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么?” 扶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道:“需要麻烦大人去人间跑一趟了!” 什么是郁闷?大抵就是要去做那些本不愿去做的事情,而且还接二连三的。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回来地府,结果被老大一封信给叫了回来。回来之后还没有好好休息就被分配了新的任务,任务刚开始就又要去人间跑一趟。玉鼎很想说能不能等他煮过一顿鱼汤再去,但看到扶苏那张充满请求的脸,玉鼎还是没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干活吧,扶苏这么辛苦的鬼都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他一个候补阎君怎么能在觉悟上落下。 于是,在当天的晚些时候,一座巨大无比的矿山,从天空中降落在咸阳城的一侧。引得无数鬼魂侧目,这种从天而降的事,上一次出现还是咸阳城从北庭迁移过来。矿山比这座城池还要大出去几倍,两者被放在一起,显得咸阳城渺小了许多,不远处的阎君城,也没有了往日的壮观。 “玉鼎这是在拆咱们的台!”老大说这话的时候,把桌案敲的很响。 老五翻了个白眼,道:“明明是为了给地府省钱,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拆台了。” “哼,这就是拆台!那么大的一座山往这里一摆,山那头还看得见阎君城么?阎君们的威严放在了哪里?” “打住,没搬到这里的时候,可没听过你谈论什么威严。” “这玩意儿没有的时候也就算了,有了之后怎么能说丢就丢呢!这不行,我得出去巡游,去展露一下阎君殿的威严!” 一个梨子砸在老大的脑袋上,发出“咣”的一声响。我扔的,扔的不是太准确,本来想打他的脸颊,结果只打到了他的脑门。 “想偷懒就直说,扯那么多理由做什么。” 老大的心思被我戳穿,却依旧面不改色,道:“随你们怎么想,我去巡游了!” 话说完,也不等我们回答,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阎君殿。坐在大殿里,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一驾马车正在那里等着,拉车的是通体白色的骏马,足有九匹。 赶车也是一个技术活,拉车的马越多就越考验车夫的本事。老大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马车就只是马和车,并没有车夫,他显然也不想自己尝试一下赶马车。他只是走进车里,然后让马与车都上浮到天空中,比那座大山的山头还要高出去几丈。 白马有些受惊,仰着脑袋在不住的嘶鸣。这种嘶鸣的声音大概维持了半刻钟,马儿们终于意识到它们没有下坠的趋势,相反的,在空中站立的很平稳,马蹄试探着踏动了几下,和踩在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脚下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平面在支撑。 看来老大的境界又有了显著的提升,还未成就天尊,就已经先掌握了天尊的一些本事。老五他们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只当他是在卖弄神通。 马车在空中缓缓远去,马蹄声还在哒哒的作响。阎君们互相看看,莞尔一笑,便又沉浸在案牍里。还有许多事务等待着处理,老大偷懒跑了,我们不能跑。能够集体翘班的日子终究不是经常有的, 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认认真真的干活,尤其是阎君殿的人数并不完整的时候。 张梁仰着脑袋,望着天空中的白色光点,这光点在天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地府貌似没有纯白色的鸟,也没有什么会飞的生物能够发光。 难不成是神仙?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活生生的神仙了。自从打怀城的小楼里搬出来,张梁就迎来了一段平静而惬意的时光。他和张宝在城外开垦了几十亩的荒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片良田。种田,收粮,过日子,一切都简单而安详。 唯一遗憾的,就是大兄张角依旧在疯癫之中,除了每日吃饭睡觉的时候,就没有一刻安静过。好在阎君殿出品的铁笼足够神奇,能够把他折腾出来的动静都封禁在笼子里,不然只怕是睡不好觉的。 光点一点点的远去,逐渐消失在张梁的视线里。一个身影从虚无中浮现,站立在他的眼前。 老大带着热切的笑容,说道:“你大兄呢?我来给他看诊。” 张梁激动的抓住老大的双手,殷切的道:“在里面,就在里面,可算等到您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验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人最怕生病,鬼最怕发疯。这句话用在其他鬼身上未必准确,用在张梁身上就准的不能再准了。 张角的疯魔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他这个兄弟的心里。恐惧、担忧,日复一日的在张梁的生活里打转,没有一日消减,没有一刻平息。 刘恒在成为阎君的时候,将张角安置到了张梁、张宝的新家,之后就再也没有阎君殿的消息传来。张梁一度以为自己的这位兄长已经被阎君们遗忘,没有了治愈的可能。而今老大亲自过来,算是又把心底熄灭的那团火重新点燃起来。 铁笼第一次被打开,封禁消散的一瞬间,便是张角撕心裂肺的吼声。像是一只许久未曾进食的野兽,在宣泄着自己的饥饿。 张梁身子缩了缩,大兄看起来状况不太好,他可不想被误伤。老大单手架住张角的左臂,另一只手飞快的在他身上点了点。张角便瘫在地上,整个人安静了不少。 “阎君,我大兄他还有治愈的可能么?” “治愈?为什么要治愈?他根本没病,谈不上治愈。” 张梁疑惑道:“没病?没病怎么会疯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现在连吃饭都要人照顾。” 老大摇摇头,道:“这不是病,所有的病患都是作用在身躯上的。鬼魂根本没有身躯,又怎么会生病。你大兄是修行进了岔道,问题遗留到了魂体上。” “那阎君有办法么?我大兄总不能一直疯魔下去吧。眼下我和二兄还可以照顾他,可若是过些年,我们阴寿尽了,那他该怎么办?” 老大探手在张角身上乱摸了一通,边摸边道:“我试一试,你可以放心,张角眼下这种情况属于个例,你和张宝的阴寿可以延期,如果你们很想投胎的话,我们也会安排专人照顾。” 张梁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能完全把心中的包袱放下。老大的话只能说是一种无奈之下的解决办法,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在自己投胎之前,看到大兄恢复正常。哪怕好了之后要下地狱呢,总有个期限不是,总能去投胎不是。 老大在张角身上验探了许久,却还是一无所得。如果张角的肉身还在,他还有把握试探出他修行的法门,但如今只剩下一个魂体,便只得一无所获。 张梁脸上的失望表现的十分明显,老大是地府最古老的阎君,也是修为境界最高的阎君,连他都没有办法,那么谁还能有把握呢? 悲伤总是较欢喜更为强烈,不然为什么人们总是可以轻易的与他人的难过产生共鸣,却无法对旁人的欢喜感同身受。老大走到张梁身旁,轻轻怕打他的肩膀,试图传递给他一丝安慰。 “不用悲伤,我只是先试一试,这份手段只是我这些日子新研究出来的,还不够完善。等我把它搞定,或许就有把张角恢复正常的把握。张角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能从他那里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那我们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嗯,有劳阎君了。” 老大把张角送回笼子里,一切恢复到他到来之前的样子。又叮嘱张梁道:“我今天过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鬼,张宝也不行。” 张梁虽对老大的话感到奇怪,却还是应了下来。 “阎君放心,今日阎君一直在天上巡游,梁只看到了一粒光点飞过。” 老大点了点头,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消失无踪。 天上的白马依旧拉着车在天上飞,没有规律,没有次序。就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在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转。 “目的”这样词,未必是褒义的,但一定不是贬义的。它或许就是一个中义词,简简单单的,不包含任何善或恶的意义。简单的东西很少,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少。 或许并不是世上的东西变的复杂,而是人变的不再那么纯粹。上古的贤者在人世间绝迹,安分的生魂也从地府消失。生人越来越能搞事情,生魂比活人还能搞事。 好在地狱的范围足够大,能够容纳越来越多的罪鬼。沉沦地狱绝对是所有地狱中业务最为出色的一批,常年都是判官府发配罪鬼的首选。永无止尽的泥潭,时时刻刻泡在烂泥里的鬼魂。这样的景象,就只有沉沦地狱才有了。 看守地狱是一件百无聊赖的差事,狱卒们坐在高高的木台上,看着鬼魂陷进泥潭里,又从天空中出现,直直的摔进去。周而复始,往返不觉。 空空的酒坛散落在高台的一角,堆成了一座小山。浓浓的酒气从狱卒们身上散发出来,浸染了周遭的花草。 老大自台下顺着梯子,一路爬到木台上。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或许有必要让御史们走访一下地狱了。狱卒一直都是个不太被重视的职务,但怎么说也是地府的官方体系,薪俸不算低,拿着钱粮,还这么干活,貌似不太对得起阎君殿的老板们。 “咳咳!”老大轻咳了两声。 “别吵,想喝酒了自己下去取,我们正打赌下一个落下来的鬼是老是少呢,别打扰我们。” 老大的脸色在逐渐的变黑,直到黑成一块炭。 “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你们的队长呢?” 狱卒们回过头,正好看见老大的黑脸,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阎…阎君亲临,我等失…失礼……” “你们队长呢?人去哪了?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们明明做的很好,为什么眼下如此懒散?是在演戏么!” 老大的语气有些重,吓得几个狱卒腿脚有些发抖。如果说阎君们是这些工作人员的老板,那么老大就是最大的大老板。偷懒被大老板抓到,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前景不妙。 “回…回阎君,队长前些天请辞了,现在没…没有队长……” “请辞?为什么请辞?”老大有些不解,狱卒的薪俸很高,队长比普通狱卒还要高。地府出的价钱绝对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地府里的职业虽多,但能比得上这种官方职务的,还是没有几个。 “他…他说人间现在三足鼎立,大势已定。应该会有个几百年的太平,所以辞了职务,去投胎了。” 老大:“.…..” 聪明鬼果然还是少数, 这个时间去投胎,怕不是个傻子。人间的气运近两年变动的愈发频繁,这是大战来临的前兆。紫微帝星已经照耀到了司马氏的头上,新的皇朝,即将拉开它的序幕。 现在去投胎,运气差的话,很可能等不到长大,就会被战火波及,重新回到地府来。 “太尉府没有指派新的队长过来么?” “已经指派了,文书上说明后天就会来上任。” 老大点点头,算是满意了一些。偶尔的偷懒可以理解,毕竟阎君们偶尔还会翘个班。只要不是常态,那么就可以接受。 “你们下去吧,我要检验一下这里,看看封禁是否坚固。” “遵阎君命!” 士卒们下了高台,走出去了大约几十步。老大对着木台的边缘随意的指了指,封闭了这一处空间。又径自走到高台边上,向下望着那一群看不出面孔的鬼。 伸手在半空中虚抄了一下,从里面提出两个鬼。仔细看了看,不是自己要找的,又顺手给扔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奇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会过得很快,有时候又会过得很慢。快与慢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只在于每个存在个体的观感。有时候一天像是十年,有时候十年像是一天。日子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有着客观的不会改变的跨度,却在主观的层次上没什么明确的规律可言。 粮仓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堆成小山一样的粮食出现在司马昭的眼前。他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用手在其中上下翻了翻。很好,都是今年的新粮。 “一会把这里的粮装上一斗,拿回府里,今天的晚饭就是它了。” 身后的士卒应声,马上出去找袋子。 宰予依旧是一个白发老人的模样,这副模样很适合忽悠这些不懂修行的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世上的俗人对神仙的想象大抵都是这样一副模样。 “大将军,这样的粮仓在洛阳就有十几处,各地的存粮加在一起,足够大军数年支用。伐蜀灭吴,天下一统,已是指日可待!” 司马昭难掩面上的笑容,却也并未被眼前的一切冲昏了头。战争是一件复杂的事情,除却军粮,还要武备支撑。更要有足够的钱财供给,打仗是要死人的,受伤的比死掉的还要多。这都需要抚恤,钱财的抚恤。 “谢仙师吉言,不知仙师是否有意随我去看一看武库和银库?若是也如此处这般充足,伐蜀便时日不远了。” “自然有意前去,此等大事,怎能不亲眼观之。”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出了粮仓,直奔洛阳武库。 成都又在下雨,雨水说不上大,也谈不上小。它从天空中跌落,坠在大殿门口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黄皓弯着腰,从雨中一路到大殿的屋檐下,此时他才直起腰来。在雨中奔跑的滋味算不上太好,雨水打在背上,透着彻骨的冰冷。 但他的心是暖的,暖的像是寒冬里的火炉。几十箱黄金摆在一个人面前的时候,再冷的心也会变的滚烫起来。黄金并没有温度,但它有着让人沸腾的魔力,一种神仙都具备的神奇。 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黄皓缓缓步入大殿之中。头是不能抬的,皇帝的威严不能被一个宦官冒犯。除了那些宠妃和朝中的重臣,直视皇帝的脸都是一种极为失礼的行为。 黄皓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的权势很大,但他算不上重臣,他只能算作宠臣,还是一个不被朝官们待见的宠臣。一切的权势都是依托于皇帝得来,那么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就必须比其他人更加小心,也要多上不少的恭维。 走进大殿,第一个动作并不是观察四周的环境,而是马上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臣中常侍黄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呦,是你啊,怎么,今儿个又给朕找了什么好玩的?” “回陛下,臣前几天在街上遇到了一位奇人,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一副龟甲算尽世上变化。” 刘禅听得有些兴奋,松开了包在怀里的美人儿。从席位上站起身,自丹陛上走下来,一直走到黄皓的身前。 “世上还有这等奇人?你是如何遇到的?” “陛下,非是臣找到了这位奇人,而是这位奇人找到了臣。奇人说世上一切都是一个缘字,有缘自然相遇,无缘亦不能得见。” “哦?”刘禅蹲下身子,用手掌轻轻托起黄皓的下巴。“这么说,你和这位奇人有缘咯?” 黄皓依旧保持着谦恭,道:“陛下误会了,不是我和这位奇人有缘,而是陛下与他有缘。” “那他为何不来找朕,反而找到了你?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在说谎话?” “禀陛下,奇人说了。他虽与陛下有缘分,但陛下是天下共主,九五至尊。化外之人无谓高官厚禄,无谓权势显贵,却不得不敬畏陛下的神威。因此不敢擅自前来,以免冒犯陛下的威严。故此只能先来见臣,经臣之引见,再来拜见陛下。” “哦,那就快些把这位奇人请来吧!” “陛下稍待,臣马上就去请奇人觐见!” 黄皓一路小跑着出了大殿,没去拿宫女准备好的雨伞,也顾不上弯下腰身。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面上,却没有带来丝毫寒冷的滋味。人就是这个样子,顾着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再也理会不得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奇人和刘禅所想象的有很大的区别,他本以为黄皓所说的这个奇人会是一个白发的老者,或许还会有长长的白色胡须,发须在风中轻轻飘动,仙风道骨。 但面前的这个奇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她很年轻,有着娇嫩的脸蛋儿,柔软的身躯。穿着一身紫色的纱衣,充满了魅惑的味道。 看了看一旁的黄皓,用一种疑问的眼神。可惜这眼神没有什么用处,黄皓始终都在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眼睛。 刘禅只好过去拍了拍他,拉着他走到大殿一边,小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奇人?分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哪里像有什么本事。” 黄皓连忙说道:“陛下,人不可貌相。此人虽是女子,年纪看起来也轻了一些,可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了,只是仙家手段,驻颜有术。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叫她起上一卦,看看是否作准。” 刘禅点了点头,松开了他,又回到奇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若不是奇人,也是个美人儿。若是当真欺君,似乎也不必治她的死罪。莫如罚她在宫中做事,也算是物尽其用。 “阁下如何称呼?从何处来啊?” “回陛下,草民化外之人,俗名早已忘却,陛下入不介意,唤我道号洛颜便是。我本汉中人士,生于孝桓帝延熹元年,而今已一百零二岁。幼年时蒙恩师青睐,得以入昆仑山修道,直至前些时日道行圆满,将待飞升。方晓人间尚有尘缘未了,因此来此见陛下。” “这么说,你的尘缘就是朕了?” 洛颜微微颔首,道:“草民确与陛下有前世之缘未了。” 刘禅在殿中踱了几步,道:“这些不过你一面之词,何以证明?” “陛下可以出题?草民愿起卦测算,若是有丝毫差错,陛下不妨砍了我的脑袋。” “砍了你的脑袋未免可惜,若是算得错了,便留在宫里,做个宫女吧。” “皆由陛下处置,还请陛下出题!” 刘禅四下看了看,道:“朕原有一样心爱之物,是武乡候留给朕的,你可能算的到是何物?” 洛颜从袖中取出几片龟甲,往空中一抛,任其落在地上,细细观看。道:“武侯所留,乃是一卷上奏,名曰出师表。” 刘禅的瞳孔缩了缩,道:“此物不幸遗失,你可算得出在遗落在何处?” “回陛下,此物并未丢失,还在陛下的书房之中。” 刘禅匆忙将她从地上扶起,口中惊叹:“姑娘真是奇人也!还请上坐!” 他拉着这女子的手腕, 一直到了坐席边上才把自己的手松开。眼睛却还在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见到猎物的饿狼。 黄皓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又赌对了,皇帝这些日子都在念叨诸葛武侯的那卷出师表,果真问的是这个问题。看来自己在朝中的权势,又可以稳固不少,如此倒是好兑现对魏使的承诺,将姜维留在剑阁,使之不能北伐。 只是他有些想不懂,姜维不过一介武夫,为何会叫曹魏如此忌惮。不过这也是好事,只要对方忌惮着姜维,那还怕不给自己送钱么?眼下朝中能够限制住姜维的,就只有皇帝,而能够促使皇帝做出决定的,那就只有他黄皓。 “黄皓,去吩咐御厨,备些酒菜,朕要与奇人喝上两杯!” “臣马上就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53章 奇人)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地府的五千年》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二百五十五章、下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放不下的人间事,喝不完的忘忧酒。倘若担忧有尽头,或许就在奈何桥的中段,在孟婆那熬汤的手。 站在望乡台上,可以远望到孟婆的汤锅。那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蒸发着数不尽的喜怒哀愁。 刘邦的目光渐渐从远处收回,孟婆汤的香气虽好,却不适合他的胃。人间的子孙不争气,也不是第一次。该适应的早已适应,不适应的也要学着去适应。 曹魏今天早些时候发了兵,十八万大军分三路南下,益州已然危急。刘禅却还在和什么奇人坐在一起喝酒,去他的奇人,分明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朝局如此,单以姜维一人,何以挽回大势。 “高祖,阿斗他…他死下来之后,我必好好教训!” 刘邦回头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刘备,探手拍了拍他的双肩,道:“刘备啊,学着看开点吧。家业嘛,没了就没了,再来就是了。儿子不行,可以再教一教,你看刘奭,现在管情报管的多好。” “庶子何以同孝元皇帝比肩,高祖无需多言。” “唉,随你去吧。” 刘邦说完了这句话,转身从望乡台上离开。毕竟是隔了多少代的孙子,亲爹想要教育,自己这个做祖宗的也不好拦着。 漫长的车队自城门蜿蜒而入,摆放整齐的箱子被依次抬进城主府的府库。司马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生出了一丝焦急。人间的形势大好,三路大军南出,摆明了是灭国的目的。只是地府这里,远远和人间不同。这几年虽一直都在招兵买马,也算是成了规模,但还是远不足与其他几家并论。 司马懿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北庭,一直都在外面经营,招兵与囤积兵器粮草的事情也都落在他身上。司马师则专门负责管理城池,训练士卒。 随着最后一个箱子被安置到它应该放置的位置,府库的大门也缓缓关闭。 一名士卒找到了司马师,躬身道:“将军,城主要我带话给您。” “城主说了什么?” “城主说将军把心放宽就好,一切幻化他心中已有定策,三日后就会回到北庭。” 司马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城主,就说上一批募集的士兵已经训练完毕,城防业已完备。” “遵将军命!” 北风轻吹,吹过整座高山,吹过这座名为长安的城。未央宫的绿柳在随风轻轻舞动,轻柔的枝条在张春华的头上晃来晃去,惹的她有些心烦。 这是她和刘启下的第三盘棋,棋盘上不过落了三颗棋子。第四颗子就在她的指尖,却迟迟不能够落下。 刘启很喜欢下棋,无论是六博棋还是围棋,他都很喜欢。在棋道上,他也算个中高手。这一百多年下来,能够胜过他的鬼不多。细究原因,除了他自身下的好,大概也跟他的黑历史有些关系。能用棋盘生生打死吴王太子,这就足够让很多人敬而远之。 张春华其实不太喜欢和他下棋,刘启下棋太喜欢算计,走一步看三步,反反复复。而且他太有胜负欲,输赢都写在脸上,要是输上一盘,脸皮能拉的老长。 棋子迟迟的没有落下,刘启却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对待女人要有耐心,尤其是眼前这种聪明的女人。 棋子最终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被扔回了盒子里。 “不下了,这风这么大,头发都被吹乱了。” “是头发乱了,还是你的心乱了?” 张春华看了看刘启,伸手在棋盘上敲了敲,道:“说话不能太直接,对吧。没记错的话,晁错好像就是说话太直,过多的参与了帝王家事。” 刘恒直起了身子,面容严肃,道:“晁错不是因为说话太直,他是因为说了太多的实话。帝王家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够捅破的,其中最关键的一样,就是面子。” “面子?” “就是面子,如果你司马氏做了江山,司马懿被追封为皇帝,你觉得谁会是他的皇后?” 虽然很不想谈司马懿,但张春华还是说道:“如无意外,应该是我。” “那么你觉得,‘老物可憎、何烦出也’,还会有人说出口来么?” 张春华的手从棋盘上拿下来,双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久久的不说话。 面子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地位越高就越需要面子。刘邦当皇帝之前,还能和手底下那些小兵称兄道弟,谈论谁家的小媳妇长得好看。可做了皇帝之后,大概就只能自己躲在大殿里说说脏话。 曹魏发兵的消息,在地府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望乡台上每日都挤满了生魂。通过血缘的纽带,望向人间各处。两国交战,涉及的地域范围广阔,根本瞒不住这群鬼。一人一句话,就能把这消息在地府穿个遍。虽然传到最后难免会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大体上不会有什么疏漏。 魏国是曹氏的魏国,但实际掌握了朝权的,是司马昭。南下的大军,全部出自张春华这个儿子的授意。这一次的征战与过往有些不同,以往魏军都是以防御为主,但这一次却是主动出击。发兵前的动员,也是明确的提出了灭蜀的战略目标。 司马氏彻底与汉室站到了对立面,人间如何暂且不论,在地府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张春华很难做,她现在是汉室的官员,刘启也对她很好。比起司马懿,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更加了解女人家的心思。可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儿女。她可以继续留在长安城,无需考虑司马氏的未来,但她不能放弃自己的儿女。 没有哪个母亲能够放弃自己的孩子,再心狠手辣的女子也不行。 这一点想法在脑海中逐渐明确,张春华的眼睛也逐渐明亮起来。 “唉”刘启叹了一口气,轻轻折断了垂在头顶的柳枝,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只是还是不太死心。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留下,地府的岁月漫长,实在很难找到第二个陪我下棋的人。” 张春华把头低下来,让额头触碰到桌案上。 “陛下恩情,春华来世相报。儿女出自我身,受教于我。所作所为,做娘的都要承担一半。昭儿在人间做了事,那么就让我这个当娘的在地府替他承担吧。” 刘启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这女人是想用自己来顶替司马昭承受汉室的怒火。 “你想的太简单了,趁着高祖今天去了望乡台,你走吧。去和你的丈夫、儿子在一起。我虽是汉室的先帝,但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张春华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刘启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陛下此举,与资敌何异?” “方才还在说你想的太简单,此刻你又想的太多了。司马氏的确积攒了一些本钱,可要说做我汉室的敌人,好像还是差了不少。春华,我说过大汉就是一把剑,谁敢伸手,就斩了谁。你回去之后,带着儿女,走吧,离开北庭,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陛下为何待我这般好?” “大概是因为从前做皇帝的时候,身边的女人都太功利了吧。” 刘启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去了。有些分别,是不需要讲太多的话的。 张春华对着他的背影恭敬的叩首,然后起身,离开,永远的离开。 第二百五十六章、破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凶险,这一次绝对是死下来之后最凶险的一次。” 司马懿站在城头上,语气平淡的说着。 远方的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天上的云朵也随风渐渐飘远。黑夜即将降临,这大概是一种充满伤感的必然。如果要在这世界上,寻找唯一不会改变的事物,应该就是永恒交替的日与月。白昼的到来是一种必然,黑夜的降临就绝不会是偶然。 每一日都像是太极图上的轮换,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司马师站在父亲的身边,远望着将要落下的太阳,说道:“是否可以同曹操、孙策两方联手?如今汉室一支独大,或许有结盟的可能。” 司马懿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曹操看我的笑话还来不及。咱们家夺了魏国的朝权,而今又灭蜀汉,下一次便是收拾东吴。曹操和孙策,很有可能会站在汉室那头。” “可北庭如今的状况,联手抗刘更为有利。” “傻孩子,人与鬼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有时候火气上来,谁还顾得上思考呢!” “那…那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司马师的话没能得到回答,司马懿已慢慢走下城头。人间的变化来得太快,原本两军还在剑阁对峙,不想邓艾偷渡阴平,一战功成。就连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和孙子诸葛尚都阵亡在战场上,刘禅虽然未死,但国家已经破灭。这仇结的有多大?大概纠缠个几百年都未必说得清楚。 判官府最近又在连轴转,两国交战,死下来的人像是天上下的雨,一眼看不到头,也数不清有多少雨滴。而且绵绵不绝,总会维持一段日子。 商鞅已经顾不得监管手底下的判官了,他的公房外面,也排着很长的队伍,都是等待审决的生魂。火盆里的灰尘随风浮起,飘到他的眼前,变化成被烧之前的样子。 “嗯,赵封,魏国士兵,长安杜城人氏,战死于剑阁。生平不曾有什么恶事,今经判官府审决,阎君殿核准,发往怀州安置,待阴寿尽时投胎。赵封,你可有异议?” “小人没有异议。” “好,去吧,出了门,自有鬼卒带你前去,若是有不懂的,便看我给你的那张纸,如果还是不懂,就去问当地的官员。” 名叫赵封的新鬼怀揣着判官府出品的地府生活指南,带着略有些忐忑的心情踏出了公房,跟着等在门口的鬼卒去了。 商鞅将他的审决文书收到一旁,又拿起下一卷来,对门外喊道:“下一个!” 一个中年男鬼弯着腰走了进来,朝着他施礼道:“见过判官大人,诸葛瞻有礼!” 商鞅点点头,边看手上的内容边说道:“地府不讲人间礼节,诸鬼平等,你且放轻松一些,等我核算过生平,再来与你说话。” “大人尽管自便。” 商鞅一边看,一边在一侧的竹简上记录,等到把想要的全部记下来,又照着地府律令一一核算功过。做完了这些工作,大致用了小半个时辰。诸葛瞻比前面那个赵封要复杂不少,审他一个,大概够审十几个赵封。 将最后的结果扔进火盆里,也不去看有没有烧的干净。 商鞅问道:“你是诸葛亮的儿子?战死在沙场上的?” “回大人,诸葛亮正是家父,瞻不能匡扶社稷,便只好战死沙场。” “你儿子诸葛尚和你死在了一起?” 听商鞅提起儿子,诸葛瞻有些悲伤,道:“尚儿年轻虽轻,也知以死报国,有子如此,我之幸也。” “王朝交替,本是寻常事。只是可惜了你们这些人,等一下过了审决,我让人送你去见诸葛亮吧。” “能见到我父亲?多谢判官大人!” 商鞅摆摆手,道:“分内之事,无需感激。这是判官府所作的地府地形图,还有一些在地府生活的常识,你收好,若是有不懂的,回头可以问你父亲。” 诸葛瞻结果商鞅扔过来的叠好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正想再感谢两句,却见火盆之中烟尘飞起,飘到商鞅面前,化作了之前烧掉的竹简。 “嗯,诸葛瞻,蜀汉平尚书事,战死绵竹。现经判官府审决,阎君殿核准,考功定为中上,考过定为下等。发北庭成都城安置,待阴寿尽时投胎。诸葛瞻,可有异议?” “回大人,我没有异议。” “好,去吧,出了门,自会有鬼卒送你去见你父亲。在地府好生生活,从前的是是非非,该放则放,莫要挂在心头。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胜也好,败也好,不过都是一场幻梦。” 诸葛瞻点点头,又请求道:“大人,我能否等一等我儿子,和他一起走?” “可以,你去和门外的鬼卒说一声,他们会带你去寻诸葛尚的。” 诸葛瞻再三拜谢,这才出了公房的门。商鞅对他的观感还算不错,如果不是这么讲礼仪就更好了。 把手里的竹简一卷,放到一旁,顺手拿起下一份。对门外喊道:“下一个!” 诸葛瞻并没有等待,事实上是诸葛尚在等着他。两个人随时同时战死,同时被送到地府,却分给了不同的判官。诸葛尚的审决还要在他这个父亲的前头。 等着他的也不仅仅是诸葛尚,还有张遵和赵广。几个人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甲胄,此刻在死后凑到一起,都颇有些感触。张遵是张飞的孙子,赵广是赵云的儿子。他们的身上,有着相同的特征,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是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人物。 而今这个国家破灭了,破灭在曹魏的手上,更是破灭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 有很多错误,未必是因一个人而产生,但是这个人运气不好,赶上了错误爆发的时候。那么多半就要把错误揽在自己的身上,把所有的过错都归于己身。越是孝顺的孩子就越会这么做,越是祖上有过荣耀的家族就越会有这样的传统。 这大抵是一种家族兴起的根基, 是一个家族的骨气。责任感这个东西,总是压在一个人的头顶上,叫人深感压力。 见那些多年未见的父辈祖辈,并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四个新死下来的鬼围在一起,不言不语,也不动,只是面面相觑。鬼卒们也懒得去催促,反正送完了他们还要回来接着干活,还不如陪着他们一起磨蹭一会,权当是给自己偷个懒。 良久,赵统开口说道:“该见的总是要见的,上一代留下来的基业毁在了咱们手里,那就任凭长辈责罚便是。是打是骂,都认了,谁叫咱们没能保住国家。” 诸葛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的到赵统已经哭红的眼眶。 “绵竹一战,我是总帅,见了父祖,你们不要说话,一切由我承担。” “思远,不可如此。国朝破灭,过错岂能全推给你一人!”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这位小哥,劳烦送我等前去。” 鬼卒吐了吐嚼在嘴里的草根,道:“走吧,去北庭要两三天的功夫,得先去备些吃食。” 第二百五十七章、逃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母亲,你不必说了。危机当前,我怎能抛弃父亲而去。再说灭蜀是昭弟所为,我这个做大兄的,总得为昭弟把后果扛下来,不能叫昭弟百年之后,还要受他姓刘的侮辱!” 司马师表现的十分坚决,这些日子张春华已经劝了他不下几十遍,他每一次的回答都差不多。他是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的汉子。但这一份担当,便足以叫许多士卒追随。 但他的担当在母亲的眼里,完全没有丝毫的作用。做娘的没有不担心儿子的,以至于担心太过,忽略了儿子已经成长的事实。对待危机最好的办法,当然不是去硬抗那些无法抵抗的危险,但也绝对不是连抵抗都不想,便决意去逃跑。 张春华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太过鲁莽,不知危险。而司马师则觉得自己的娘太过小心,以至于显得胆怯。 母子二人又争论了许久,还是得不到一个彼此都能够接受的结果。 最后还是司马懿说了一句:“听你娘的,走,离开北庭,到地府去。不过也不用走的太远,只需要站在北庭的地界之外就好。一会就收拾收拾,连夜就走。” 司马师惊诧道:“父亲!危机当前,我怎能弃你而去。我愿充作先锋,与汉军决一死战!” 张春华照着他的脑袋锤了一下,道:“死战什么死战!还当是在人间么?我告诉你,鬼是死不了,但可以切片,你知不知道当年赵高死下来的时候就被扶苏公子给切的不成人形。” 司马懿连忙拉住她,劝道:“不要激动,师儿会跟你走的。” 张春华又给了他一个响亮的,打的他脸颊火辣辣的疼,这女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手劲。 “老物,你给我听好,你自己倒霉可以,别带着我儿子。老娘宁可跟你拼了,也不能让你把儿子带进火坑。” “好好好,我不带着他,拼什么拼,你先冷静冷静,我和师儿说说话。” 在张春华的怒目之下,父子两人狼狈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凑到大树下站着。 “师儿,你娘说得对,鬼是死不了,但可以折磨,有些手段比死还难受。扶苏把赵高给切片那件事我也知道,司马迁新编的地府史上都有。咱们家不能做赵高那样的傻蛋,不能在这等着被切片。” 司马师急道:“父亲,我誓不独自逃命!” 司马迁忙说道:“谁叫你自己跑了,都跑,我也跑,士卒都带着一起,百姓要是有愿意跟着的,也带上。” “都跑?那咱们这座城?” “不要了,汉室那群皇帝要是想要就给他们,反正当初都是他们花钱造出来的,就当是还给他们了。咱们换个地方,另外筑城。现在不是刚死下来的时候了,咱们有钱,建城不是问题。” 司马师长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溜圆。他实在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干。在脑子里缓缓过了一遍,想了想可行性。道:“父亲,若是换了其他地方筑城,汉军再来攻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接着扔城池吧。” 司马懿笑了,笑的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所以啊,不跑太远,咱们的新城就建在北庭的边上,只开两扇城门,一扇对着地府,一扇对着北庭,汉军来了,咱们就固守。若是守不住,就顺着另一扇门跑出去。我就不信汉室有耐心和咱们磨下去。” “啊,父亲高见!” “行了,快去告诉你母亲,今天晚上咱们就跑,不留在这里挨打。辎重挑重要的搬,搬不走的就烧。我看汉室出兵就在这两天,刘邦的耐心,应该耗的差不多了。” 司马师点头应下,步伐急促的走回屋子里。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倒塌的桌椅,破碎的器皿,都在诉说着张春华此刻的心情,她迫切的需要一个结果,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建邺城并不大,住在这里的民鬼也不算太多。如今这片地界上有点心思的鬼基本都搬到了长安去,住在一座前所未有的大城里,也算是一种可以说出口的虚荣。 没有搬走的鬼,多半都是生前都是吴国的子民。死后怀念故国,因此在这里落户。还有一些嫌搬家麻烦,且不愿住在山上的。不过这只是少数,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座城池的繁荣,是依赖于百姓的。足够多的人口,才能带来足够多的商贸,才能带来足够多的繁荣。 建邺城称不上繁荣,大概永远也繁荣不起来。街上只有少数几个摊贩,售卖的还多半是些简单的商品,除了日用就是吃食。吃食的种类也不多,不过在走了两条街,基本便买了一个遍。 曹操穿的像是一个老农,典韦穿的也差不多,但他没有曹操像,他长得太壮。扮成农户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还有很多,都是从洛阳城带出来的护卫。 他这一次来见孙策,行踪很隐秘。蜀汉亡国了,被魏国灭亡的。照理说第一个开心的应该就是他这个魏武帝,但他非但没感到开心,反而气的跳脚。 祸水东引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当年活着的时候,东吴袭夺荆州,杀了关羽,首级便送到了许昌,送到了他这个丞相的面前。当时他就处理的很好,眼下也能。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刘邦和刘备分别写了信解释,派去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死在臣子手中的曹髦,还有杀死曹髦的臣子成济。这样两个鬼充当信使,曹操不怕他们不懂他的意思。 单单做了这些还不够,有些仇还是要借机报复的。落井下石并不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只是不能自己单独的把决定给做了,毕竟是要和一个巨人来联手,他也怕收拾完了司马氏,巨人会回过头把他这个姓曹的给一并料理了。 所以在汉室回复到了洛阳城的第一时间,他就乔装来了建邺,来见孙策。 约见不能放在孙策的府里,谁知道他那有没有汉室的探子。曹操对此存有很大的疑虑,因为他知道孙策的府里有他安插过去的探子,自己府里也有汉室的探子。小心总是没有大错的,曹操一向信奉这个道理。 会面的地点就被放在了一座酒铺里,真的只是一座酒铺,在街上随便架起来的简陋铺子。 孙策和周瑜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穿的要比曹操穿的好上不少,一身的锦缎,活生生的贵公子。 “曹公,这身打扮太过简朴了吧!” 曹操没理会孙策话中的玩味,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人间的局势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蜀汉已亡,我料汉室出兵就在这几日,我有意与之联手,出兵讨伐司马懿,你们有什么打算?” 孙策迅速的看向周瑜,周瑜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喝了一杯酒。接着才缓缓说道:“司马氏这几年虽一直都在招兵买马,但起步太晚,面对汉军,没有丝毫的胜算,败局已定。只是灭掉蜀汉终究是以曹魏的名义,很难保证汉室在获胜之后,不会调转方向,去打曹公。” “我已遣使至长安与成都,分别向刘邦和刘备做了解释, 都是老狐狸,不会看不清魏国眼下的权力在谁的手中。不过适当的防备还是要有的,所以我才来与你们商议,看一看如何行动。这事情你们东吴也脱不了身,蜀汉破灭,下一个就是你们吴国,司马昭携灭国之威,才能压住各方势力,行篡位之实。蜀汉也好,曹魏也好,孙吴也好,眼下都处在一条战线上。” 周瑜对曹操的话,点头表示认同,趴在孙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听孙策说道:“愿依曹公所言,与汉室联兵讨伐司马懿,只是建邺兵力有限,只能出八千骑兵。” 曹操闻言笑道:“好,八千骑兵已经不少。我洛阳的兵力也不多,也只能出三千七兵和七千步军。” “曹公,饮胜!” “饮胜!” 举起酒杯,在心底暗道了一声周瑜也是个老狐狸,八千士卒不多不少,拿出去走的起过场,也不至于削弱了城防。回头不还是看形势的事儿,形势要好,便增派人马,形势不妙就抽身走人。 笑着和孙策、周瑜撞了酒杯,曹操一饮而尽。 第二百五十八章、剑与石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见到父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诸葛只觉得祖父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许多,和家中的画像有很大的区别,唯一相似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充满睿智的眼睛。 诸葛瞻很是激动,几十年了,还能够再见到父亲,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啊。何况父亲眼下的样貌和自己小的时候所看到的,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感觉像是什么?像是回到了曾经有过的童年,像是时光在倒流。 赵广看着眼前的银甲将军,脑子停滞了许久,才确认这真的是自己的父亲。父亲长得比儿子还要年轻,感觉上还真是有些奇怪。 张遵从走进殿来的一刻起,就跪在了地面上,一直跪着,没有去认眼前这个应该被称作祖父的男子,只是静静的跪着。 张飞还在接受的过程中,他死的时候,儿子张苞还是个小家伙,现在孙子都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一代、二代、还有三代,都在适应着这种有些离奇的感觉。刘备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些人,或站或跪,或喜或悲。只觉得有些玩味,他和诸葛亮这一代人开创了一个国家,一个从祖辈的废墟上重新延续起来的国家,却在儿孙辈崩塌,塌的荡然无存。 而开国的一代和亡国的一代,父子、祖孙,居然在地府聚在了一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玩笑?是上天注定的巧合,还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循环? “臣,平尚书事诸葛瞻,叩见昭烈皇帝。臣无能,内不能除黄皓,外不能制姜维,统兵而不能护社稷,以致累诸将战死。臣罪之大,不惩无以为戒,请陛下降罪。” “咚、咚、咚……” 脑袋磕在地面上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沉闷,就像是初被敲响的战鼓,对着这个世界,发着一种不甘的吼声。人间的战鼓已经停了,或许不会等上太久,就会再度响起。但那不会再和他刘备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了,他的国已经没有了。 那么在地府呢?这个死后的国度,这里有什么?祖宗们,曹操,孙策,司马懿,以后还会有其他人。统治的疆域虽然变的狭小,但那些争斗并没有真的停止。不是么?人间的战鼓息了,那就让地府的战鼓响起来吧。 三步并做两步,没有几息的功夫,他就站到了诸葛瞻的面前,用手辅助他的胳膊,用力把他从地上抬起来。 “人间的事,我都知道的很清楚,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安抚了诸葛瞻,刘备又看了看诸葛亮、张飞和赵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喊道:“孔明,翼德,子龙,我有负于你们啊,你们以身家性命随我,虽百死而不悔,而子孙却因阿斗之昏庸而战死。皆我教导不利之故也,我有愧啊!” 张飞和赵云连忙把他扶起来,诸葛亮干脆跟着跪在地上。道:“主公,不可如此小儿女姿态,我等皆赖主公恩德,于乱世争得一席之地,主公于我等何有过错,言何愧疚。” 赵云也道:“主公,军师所言极是,而今高祖兵伐司马懿在即,不可做儿女姿态。” “不错,人间打输了,咱们在地府打回去就是。当年秦朝不也是如此么,人间输了,咱们就在地府和他们继续打下去,直到打胜为止。” 张飞说的话很直接,却很有力。刘备在众人的劝慰中起身,再度做了回去。 道:“唉,可叹我蜀地数十万将士,尽成鱼肉。” 赵广进言道:“陛下,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大将军姜维尚在剑阁,麾下尚有兵马十余万,若是成都坚守四门,等待大将军回援,胜负未可知也。” 他的话像是一颗石子,砸进了一条死水里,很想掀起几丝波澜,却没有蹦出一朵水花。 张飞有些怅然的说道:“没用的,成都已经降了,国玺已在邓艾之手。命姜维降魏的诏书已经快马去了剑阁,想来此刻已经到了。” “什么?陛下安忍弃我将士而降!” 赵广不敢相信,以头去撞大殿里的柱子,撞得咣咣作响。赵云用力拉着他,却也不能叫他停止。这声音落在刘备的耳里,让他愧疚之心又起。将士犹在前方奋战,皇帝却在后方竖了降旗,那些还在为了国家征战的士卒,会是何等的寒心。 他不敢去想,一点也不敢。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场面,一个充满了失望,乃至于绝望的场面。 姜维大抵是真的有些绝望,皇帝的诏书,皇帝的印玺,就连诏书上的字都是皇帝亲笔所书。 一拳重重的锤在桌案上,锤翻了案上的地图,还有那些粮草军力的报告。什么都不需要了,皇帝已经落在了邓艾的手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回不去成都,救不了皇帝的驾。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整个人瘫在坐上,久久不能起身。 汉军的大营里,散发着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那是士卒们在用手中的刀剑劈砍青石泄愤。营中的石头,没有一块能够完好,身上都布满了被砍出来的痕迹。 其中以姜维面前的那块半人高的大石最为凄惨,几乎被劈出了裂痕。姜维手中的剑也不好受,剑身上多了不少的豁口。 他的头发凌乱,面如枯槁,双目通红,浑身不住的颤抖,只有握剑的手还在保持着平稳。这是征战多年留下来的本能,无论如何激动,拿剑的手都不能晃动分毫,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手中的剑准确的刺入敌人的胸膛。 半人高的石头被分为两半,而造成这样后果的长剑也寸寸断裂,散落在地面上。 廖化的眼睛也很红,红的有些可怕,那是愤怒和不甘混在一起所造成的。但他还是保留着一些理智,一些和姜维相同的理智。 “大将军,而今邓艾已破成都,钟会大军虎视,陛下诏书又至,该当如何是好?” 姜维蹲下身子,缓缓捡起断掉的剑尖,夹在食指与中指之中,眼睛紧紧盯着剑刃。 “陛下安危重要,按照诏令上说的,向钟会请降吧。” “当真已回天无力了么?” “纵是诸葛武侯复生,亦不能改也。廖将军,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涪县见钟会。” 廖化在他身旁蹲下来,按住他的肩膀,道:“为陛下安危, 请降可也,然大将军身份尊贵,不宜前往受辱。便由廖化代替前往便是。我朝男儿,不能断了骨气。” 姜维把指间的剑尖对着手头狠狠一掷,剑尖整个没进石头里,只留了一个不大的豁口。 “陛下万金之躯,不也出城请降了么。与陛下相比,我又算得上什么。且钟会用兵谨慎,若非我亲自前往,他如何能新任将军。与其再折了将军的性命,不如一次把头低到底,钟会若是想要羞辱,便让他羞辱个痛快吧。” 姜维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无比冷静,冷比静似乎还要多上一些,叫廖化感到有些寒意。 一个国家,骨气被毁去的时候,大抵就真的亡国了吧,从所有人的心里,一点点的被抽离。就像是最残忍的的刑罚,把一个人的筋一点点的挑断,取出。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又是谁呢?谁该为这个国家的死亡负责?谁该为这些热血冷却的将士们负责? 为将为臣,如何去留?是存身苟活,还是该光荣的死去? 这是个问题,一个在他脑子里、响个不停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九章、请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夜的寂静,静的让人害怕。一种恐慌的情绪在汉军的大营里蔓延,当愤怒到了尽头,便会露出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国破家亡,国与家总是会联系到一起。国已经没了,家还会有么? 人最恐惧的东西,就是面对一种未知。未知没办法给人带来什么安全感,相反的,它只能给人带来许多的负面情绪。皇帝已经出降,一切都没有了,为之奋斗,为之努力的东西,都没有了。未来应该去向哪里?没有人知道。 姜维也不知道,他很想给将士们一个承诺,但他根本给不出。他是大将军不假,可国都没了,他又算得上什么大将军。他连自己的明天都无法预料,又如何去给别人承诺。 大营中的所有人,都默契的保持了安静,可怕的安静。到了黑夜离去的时候,这种安静也没有散去。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唯一的区别,就是没什么人说话。 米粥和馒头被放在营帐的桌案上,还散发着刚出锅的热气。看见馒头,姜维又想起诸葛亮来。这些年他坚持北伐,不就是为了继承武侯的遗志。而今大业未成,反而国破,死后何以面见武侯也? 米粥没有动,馒头也没有动,姜维已不在帐里,他在马上。马上除了他,还有他的官印,还有此处汉军的名册,还有一卷装在他怀里的降表。 很多士兵挤在大营门前,拿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与剑,他们的脸上都流着泪水,却不发一言。人与人,是不能比谁更苦一些的,因为越比较就会越苦涩。同样的,人永远都没办法说自己是心里最苦的那个,因为这世上总有更苦一些的人。 有人苦就有人甜,有人难过就有人欣喜。这世上的悲欢,从来都不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事物,也从来不会有感同身受的人。一个人若是说他知晓你心中的苦涩,那他一定是在骗你。 钟会并没有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坐在房间里,等着姜维过来叩拜。而是全身甲胄,带着亲卫,站在城门外迎候。姜维是老将,是名将,即便是在魏国,也是值得尊敬的敌人。 而且同为领兵的将军,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单以征战沙场来论,姜维还算得上是钟会的前辈。后辈面对前辈,即便钟会是胜利者,也不敢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姜维下马之后,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单膝跪地,奉出降表。道:“汉大将军姜维,奉皇帝诏,向将军请降。” 钟会也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走上前,把住他的双臂,将他扶起来,道:“大将军不必如此,刘禅昏庸,有将军而不能用,该有此败局,非将军之罪也。” “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姜维任凭将军处置,只忘将军善待我军士卒。” “大将军放心,我必安排妥当,还请入城,城中已备好酒宴。” 酒还是要喝的,菜也是要吃的。降将要有降将的觉悟,就当是为了营中的十几万汉军,姜维也得吃这一顿酒宴。 酒菜很丰盛,甚至还有歌女舞女。魏国的歌舞与蜀中有一些细微的区别,时隔几十年,再听到看到,姜维表现的颇有感触。 酒过三巡,钟会放下酒杯,说道:“我闻将军本是我魏国天水人氏,曾经还做过参军,不知因何故,竟投了蜀汉任职?” 听他提起旧事,姜维微微叹气,道:“当年诸葛武侯兵出祁山,正逢我随天水太守马遵在各地巡查。马遵知汉军来袭,猜忌我等心有异心,故弃我等而去。将天水城门紧闭,不放我等入城,我无奈之下,只得去冀县躲避,却不想冀县也不肯放我进城。而后我深陷汉军之中,蒙诸葛武侯赏识,留了一条性命,从此归汉。” 钟会不胜唏嘘,似姜维这般人物,本该是曹魏英才,却因一郡太守之猜疑,成了难缠的对手。当初那名太守,真是罪莫大焉。 “将军,马遵在那之后,已经受了重惩,也算是为将军出了一口气。而今将军应天命归降,也算是再归故国,日后有闲暇,还可去天水走走。” “降将怎敢有此奢求,实不相瞒,我本存死战之心,纵不能复国,也算换了诸葛武侯的恩情。只是不忍麾下士卒平白跟我丢了性命,又闻将军仁义,故此来降。若是邓艾在此,我必与之不死不休。” 钟会连忙摆手,说道:“邓士载文武双全,也是用兵高手,将军何以如此仇视?” 姜维一拍桌子,说道:“邓艾如何能同将军相比,将军出身名门,钟太傅之名天下皆闻,用兵堂堂正正,仁义无双。邓艾不过南阳一个放牛娃,何敢言兵,若非诸葛瞻无能,岂能叫他一战功成。赖天之幸也,何如将军。” 钟会正想谦逊几句,姜维却不待他开口,又接着说道:“此战若非将军用兵,如何能牵制我大军在此,不得回援成都。若无将军,我大军返回,邓艾必成我阶下之囚。灭国建功,将军当居第一,姜维心服口服。若是邓艾,死亦不服。” “将军想来是喝多了,不妨先去客房休息片刻,喝碗醒酒汤。待将军清醒,再与将军商议如何安置汉军。” 钟会拍了拍手,几名士卒走进,搀扶起姜维和他带来的一众人等,送去客房休息。 客房很大,很明亮,床也很舒服。可姜维却像是扎到了刺一样,在魏军离开房间的片刻从床上弹起。悄声走到窗边,听着窗外的动静,哪里有一点醉意。 不得不佩服钟会的气度,一个院子,几间客房,没有一个魏军在此监视,也没有把姜维和属下分开安置。 廖化轻轻推开了房门,见姜维站在窗边,小声说道:“大将军,今日为何对钟会如此恭维?” 姜维快步走到门前,将房门关好,解释道:“我观钟会,心大志迂,在事纵恣,不是为下之道。料起必有其他心思,故以邓艾试之,他虽未多言,却面有喜色。若是借钟会以除邓艾,再劝起据蜀地而自立,则我汉室基业可复,日月可正矣。” “啊,将军竟然还有这等心思,真是我大汉之幸也。” “廖将军,今夜钟会必然寻我,商议大军安置之事,我便向其进言,由将军与张翼将军先行回营,控制大军,免生哗变。将军可借机往成都去,务必寻到陛下,将我密折上奏。” 廖化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使命。” 姜维点点头,取来桌上笔墨,在里衣上撕下来一块白布,写道: “臣姜维启奏陛下,前时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朝中有奸臣畏死,劝陛下出降。以致社稷倾覆,日月无明。陛下受此耻辱,臣之过也。 臣已遵陛下诏令,降于钟会,权做一时之计也。今臣已有所谋划,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廖化将姜维的密奏小心收好,说道:“将军所行之策,风险不小,还望将军保重。” “放心便是,能否复国,只看此计了。诸事交待已毕,还请将军早些回房去,以免钟会来访,生出疑心。” 廖化对着姜维,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走出了屋门。 姜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到了最后,还是要交给天意吧。 第二百六十章、发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城的空有些阴暗,云彩重的像是能滴出水。这会是一场很大的雨,却迟迟的不肯开始。 每个饶桌案上都放着一封信件,除了妲己。这是老七用大神通,从遥远的西极发回来的,一人一份,内容完全相同。 虽然已经从地府离开了两年多,但他和耶梦加得才刚刚到达死人之国的地界。路途太过遥远,传信也需要传上很久。看纸上的落款,已经是两前的日期。 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是已经到霖界,正在等候海拉的接见。具体的后续事宜还要和对方谈过之后,才可以做出决定。在此之前,要地府这边做好准备。 其实地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耶梦加得要的东西半年多以前就准备好了,她要的两个人,扶苏只搞定了苏秦。孙武并没有出游的兴趣,他最近都在关注着北庭,未来应该也是。看着各代的帝王、将军产生碰撞,远比去看那些异族打架要舒服的多。 他能这样想让我们这些阎君感到很欣慰,死人之国太远了,我们没有办法保证远去的鬼魂都能足够安全。把手段放到一个鬼身上,总比交给许多鬼要好上一点。在苏秦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这些阎君给他准备了预想之内最全的防护手段。 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肯定。神仙打架和凡人有很大的不同,兵力与谋略并不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能决定成败的往往都是修为境界的差距。奥丁的实力估算是明显比海拉高出去很多的,在阎君的眼里,死人之国并没有太大的胜算。 扶苏和玉鼎已经领着士卒,带着货物,守在与三十六城的通道处,只等老七的消息传来,这只送货连带收钱的队伍就会向西进发。 将书信扔在一旁,看向大雨中的殿外。嬴政打造的这座城市,从来都不缺宏伟的气度。在这场阴沉之中,像是一只巨兽,喘着粗气。 北庭的气和阎君城截然不同,晴朗的不见一片云彩。千军万马踏在结实的土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准备了数日,刘邦自长安出兵。汇同刘备、曹操、孙策,合计二十万大军出征。 三家还是第一次坐在一个营帐里,曹操很是感慨,在人间时是他和刘备、孙权彼此争雄。到霖府虽然还是那副牌局,却各自换了主事人。除了他曹操还是一方之主,刘备与孙权都退成了二线。刘备倒还好,背靠大树好乘凉,许多事务依旧保有自主权。孙权看着就悲催了些,只能跟着管仲去做生意。 和管仲做生意有什么好,管仲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伙人,管鲍之交为何出名,不就是他坑了鲍叔牙的钱,但鲍叔牙不计较。 曹操用力晃了晃脑袋,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孙权会不会赔本钱,和他有什么关系。孙策都不操心,哪有他操心的道理。看了看主位的刘邦,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位传奇的皇帝接触。看起来年岁并不大,脸上没什么皱纹。看气质看不出来是个皇帝,反而像地痞无赖更多一些。 看来民间野史的多少都有些道理,也难怪能传世几百年。 坐在主位上的老流氓轻轻咳了两声,眼角余光扫了扫曹操和孙策,言道:“汉、魏、吴,仇怨暂且不论,刘备是我后世孙,曹操嘛,自你爷爷开始就是我大汉的臣子,孙策你爹当年也是我汉朝的官儿。咱们是一家人,今坐在一起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后还是要多来往来往。” 曹操拱手道:“操谨遵太祖高皇帝之命。” 孙策没有曹操那么多的心思,直直的道:“高祖您不来打我就行,您要打谁就句话,我帮您!” 曹操听他这么,忙瞥了瞥他,抛了个疑惑的眼神。 刘邦看在眼里,哈哈笑道:“早听刘备孙伯符是个真正的汉子,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挥了挥手,左右士卒迅速在帐中挂起了一副地图。刘邦遥遥指了指司马懿城池的位置,道:“司马懿的城,是我派人建造的,其中北城墙处,一人高的位置上是一块中空的墙壁。拆了就能进城,伯符,我有意让你担任先锋,不知可否?” 孙策起身,按住腰间剑柄,道:“愿为先锋,只是我东吴士卒不善攻城,想借无当飞军一用,不知高祖意下如何?” 刘邦没话,而是看向刘备。无当飞军是刘备手底下的精锐,都是心头血,虽自家孙子的东西自己做个主也没什么大不聊,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伯符既然想借,那便借去就是,我让王平领无当飞军五千,听从伯符号令。” “好,有此强军,不愁不能破城。” 刘邦对刘备的大气很欣赏,后世孙里成才的不多,绝大部分都是让他来气的。真正能得到他喜欢的,其实就刘秀和刘备两个,没别的,家业都垮成那个德行了,还能从头来过,延续基业,就凭这个,不喜欢都不校 他又伸手指了指地图的上方,道:“司马懿狡诈多端,极有可能弃城逃走。若是叫他跑出北庭的范围,咱们都只能干瞪眼。孟德,可否领兵,截住司马懿的后方?” 曹操眼珠转了转,抱拳道:“操愿领命前往,只是麾下士卒不精,恐战力不足,不知高祖能否借三河五校一用?” “哈哈,孟德真爱开玩笑!虎豹骑横行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孟德手底下要是没有精兵,鬼都不信。去吧、去吧,早点出击,免得走漏了出兵的消息。” 曹操还想争辩几句,却见孙策从刘备手里拿了兵符,便大踏步的出了营帐。要是再推托,面上难免过不去,只好点头应下,去集合自己带来的兵马。 见他们二人走远,刘备才对刘邦道:“高祖,为何不见其他先帝?” “他们都还在长安城中,此次出兵,他们不参与。” “啊,那羽林军和三河五校可曾带来?” 刘邦摇摇头,道:“一个未带,带的都是些二流的队伍。” 刘备有些担心,道:“高祖,司马懿手中精兵虽然不多,却长于谋略,备命陈到领白毦兵护卫高祖安危。” “不用,没那么危险。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知道了就没什么了。” 刘邦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卷起来扔给刘备。刘备打开看了一边,大惊道:“司马懿居然已经弃城逃了!那我大军远征,岂不是劳而无功?” “他逃的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也没什么,他要是有心思,迟早还是要回来。再不是还有曹操和孙策嘛。也值得兴师动众了。” “高祖莫非想趁洛阳和建邺空虚,让其他先帝发兵奇袭?” 刘邦摆摆手,头摇的像是一个拨浪鼓,道:“这两个家伙都是人精儿,哪里会真的空虚,孙策一共只带了八千人来,曹操也不过出兵一万。家底都还在城里,郭嘉和周瑜,想必正全身甲胄,站在城头上,等着汉军兵临城下。” “那高祖要谋划的是?” “哼,他们不是都自称汉臣么,那好,我就给他们汉臣的名义。好好看着吧,人啊,有时候就得不要脸一点。” 第二百六十一章、补偿与封王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备对自家祖宗的话有些腹诽,明明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总把自己当成人。鬼连身躯都没了,哪里有什么脸皮,怕是连一根毛发都是没有的。 大军奔袭到城下,已经将至黄昏。孙策领着人马,正在搬运从城墙上拆下来的石头。刘邦没有假话,那个位置果然是空心的,用刀柄多砸一砸,就给砸破了。破了一个洞就好办,接着拆就是了,把这个洞扩的再大一些,尽量把下面的城墙都拆光,这样骑兵可以直接冲进城池里。 拆墙的过程,前所未有的顺利,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拆出了一个比城门没上太多的洞口。孙策站在外面往里看,里面显得无比的安静,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到士卒。 这场面透着诡异,从接近城池的时候就很不对,没有人守城,连一支箭都没有放,拆城墙拆了这么久,也还是什么都没樱眼前的这座城像是死掉了一下,看不到半个活鬼,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约束着士卒不要跨进城去,孙策骑马回了中军。径直去见刘邦,道:“高祖,城墙已经破拆,未见有丝毫抵抗,我怀疑是司马懿的计策,城中必有伏兵。如何行动,还请高祖决断。” “嗯,你的很有道理,司马懿诡计多端,不能不防,且先围城吧。让人把孟德叫回来,今夜安营扎寨,四面合围,明日清晨再看情况如何。” 孙策应下命来,将城前的士卒后撤百余步,密切监视着城中的动静,又遣人去唤曹操回来。他有点后悔没有带周瑜一起来,司马懿的脑子转的太快,他实在猜不到对方会用到什么样的计谋。 兵者,以正合、以奇胜。用不了奇,那就用正。堂堂正正的把城池围住,围的滴水不漏,像是一个铁桶。曹操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形下,被安置到了西门扎营。直到炊烟从大营里升起来,曹操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在之前商议好的地方布下营盘,就被人给喊了回来,起初还以为城下战事激烈,司马懿已成瓮中之鳖。却不料城池这里如此安静,别激战,地面上连枝羽箭都没看到。还没来得及问都发生了什么,就又被安置到了城西扎营。 早知道带上郭嘉好了,多个人总能多个主意。起来刘备好像也没带诸葛亮啊,蜀汉那群二代三代最近死下来不少,都是和司马家有仇的,为什么没有拉出来溜溜? 曹操越想越迷惑,然后他就想不下去了,头疼,疼的厉害!这病从生前跟到死后,实在是种折磨。 城东,距离城池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刘邦在烤兔子,已经烤的有些冒油。不止他一个人在烤,整个大营的士卒都在烧烤。当然烤的不全是兔子,这附近野味虽多,却也没有几万只兔子可以拿来烤。 这群士兵们是有什么就烤什么,反正烤出来都是冒油的,闻起来也很香。在战场上,还能烤肉吃,多奢侈啊!士兵们知足的很! 手里的兔子烤的差不多,刘邦将之从棍子上取下,装在一个铺着油纸的盒子里。吩咐道:“给孙策孙将军送去,就是我亲手烤制的。” 士卒颔首,将盒子包好,背在背上,挥着马鞭就往城北跑。 刘邦又坐了回去,从手边又取了只兔子来烤。 当夜,孙策和曹操分别收到了一只汉高祖亲手烤制的兔子,烤的冒油的兔子。刘备,收到了两只。 孙策就着酒水,自己吃了半只,将剩下的半只分给了手下的士卒。曹操一口未动,赐给了自己的亲兵。刘备吃了几口,剩下的打包送回了成都城。然后烤了只野鸡,给刘邦送了回去。 清晨的时候,还可以看得到作夜的狼藉。满地都是骨头,各种各样的骨头,都不知道是哪种动物身上的。 刘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位老熟人。欢喜的握住对方的双手,用力的摇晃,道:“亲家,今儿个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可是好就没见你了,最近生意做的好么?左右,备酒宴,我要和亲家不醉不归!” 管仲嫌弃的把他推开,捂了捂鼻子,道:“你昨是喝了多少?浑身酒气的,还喝!刘季,眼睛睁大点,你这是在战场上呢!” “战场?哦,对,是在战场来着。来人啊,给我着甲!” 管仲挡住了去拿甲胄的士卒,对刘邦道:“还着什么甲,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司马懿早都跑了,这座城中的百姓也都避了出去,眼下就是一座空城。” 刘邦揉了揉脑袋,突然道:“管夷吾,你误我啊!” “我?我怎么误你了?” 刘邦从榻上跳下来,一把抓住管仲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道:“当初要不是你让我撤钱撤人,今日又怎会走了司马懿。灭国之恨,不雪如何消我心中愤恨。” “那个…,你先松开、松开,怎么我也是地府的都护来着,给点面子!” 听他这么,刘邦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道:“管夷吾啊管夷吾,亏我对你如此信任。,当初你是不是已经料到了今日,所以才预先布局。” 管仲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我还能害你嘛,咱们是亲家啊!” “呵呵,亲家。我听你最近又新搞了制糖的生意。” “是做了一些,亲家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刘邦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看的管仲心里有些发毛。 从刘邦的大营走出来的时候,管仲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心肝疼。制糖的生意被刘邦生生啃去了六成,自己这个大股东一下子变成了少数派。早知道就不来了,这戏太贵了,看不起。 本来还想看看刘邦的表情会有多精彩,没想到被他坑的这么狠。管仲脑海中又出现方才见到刘邦时候的情景,好像有哪里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有些想不通,只是本能地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怀疑。 孙策和曹操都接到了一个摸不清头脑的命令,撤到城头去!就这一句话,没有半点的解释。 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听从刘邦的调令,带着人马赶到了城东大营。走进营门,就看见一方一人高的土台,上面还摆着一张桌案,放着香烛贡品。 这是要誓师?孙策和曹操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充满了疑虑,要誓师不应该在出发之前么?眼下都兵临城下了,还搞这些没有的?如果不是誓师,那摆出这副登台拜将的架子是为了什么? 刘邦身着龙袍,头戴冠冕,在刘备的服侍下,缓缓登上高台。向一拜,向地一拜,高声道:“今,朕承袭命,汇同魏吴联军征讨司马懿,司马懿闻讯而逃,不敢回返。大业成于今日,灭国之恨得雪。此皆曹操、孙策二位将军之功也。朕特设此高台,为二位将军表功。” 刘邦适时喊道:“请曹操曹将军登台!” 曹操心有疑虑,但在士卒注视之下,也不能弱了场面,只好登上土台,也不跪拜,只是朝着刘邦拱了拱手。 “曹操,曹腾之孙也,世为汉臣,辅佐子,诛除下不臣。于人间时受封魏王,至地府扔以此王爵自称,不曾有丝毫逾越。堪称群臣表率,今朕以汉太祖高皇帝之名,再封汝为魏王,永为我大汉屏障。” 刘邦从侍从手上取来大印,表情郑重的递到曹操面前。 曹操一颗心急的团团转,这印若是接了,那他魏国便要弱汉室一筹,名义上被死死的压住。可若是不接,那岂不是在他曹操不是汉室的忠臣。在人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作秀。 在名声和利益上反复衡量,曹操咬着牙从刘邦手里接下大印。躬身道:“臣曹操,谢陛下恩典。” 第二百六十二章、后续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最让人咬牙切齿的事,大概就是要去接受那些本不想接受的事情。比这还要让人咬牙切齿的,想来就是在接受的时候,还要面带微笑,做出一副很喜悦的样子来。 曹操和孙策瞧了刘邦的手段,代价是各自收获了一枚大印。魏王、吴王,汉高祖亲自册封过的。从汉朝的法理上来,他们再也不会面对所谓“僭越”的问题,但同样的,他们在名义上被限制住了。 不是每个鬼都能把脸皮放到一边去,脸面还是很重要的东西。在人间名垂青史,到霖府可不想翻船。不少史官拥有地府的永居权,每干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搜集史料,矫正人间史书的误差,顺带着给地府也修个史。 一场征伐,无疾而终,最终只是拆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城。刘邦还是很开心,分外的开心。曹操和孙策还是落进了他的谋划里,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他们因为名义而无法拒绝的阳谋。以后魏国在名义上就只能屈居在汉室之下,战场上碰到一起,也不好先行动手。 名义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本质上没什么用处,但却总是在限制着一个人许多的行为。 孙策的情绪不高,回到建邺城的府邸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请周瑜。在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面前,最好的办法绝不是硬着头皮死磕,而是该找一个信得过的聪明人过来,让他去解决。 “咣、哐、当……” 周瑜还没有走进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打砸的声音。走到门口,往里看了看,只见孙策正在举着桌子往地上砸。用的力气很大,桌子被砸断成几节,连地面都砸出一个不的坑。 “伯符,何故如此动怒?莫非是讨伐不顺,受了挫折?” 孙策摇摇头,伸手往碎木渣子里指了指,道:“司马懿逃了,那就是一座空城,我是气这个玩意儿,此番上了刘邦的恶当。” 周瑜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只看见碎掉的桌子部件,还有地上的坑。孙策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地上,用手从碎木中取出一枚大印,扔给周瑜。 “大汉高祖赐吴王用印!什么情况?你出去打了一圈仗,就打回这么个东西来?” 孙策直接坐在地上,有些自责的道:“我和曹操都上帘了,司马懿早就逃出了北庭的地界,汉室拖着我们出兵,为的就是一个借口。好把功劳硬塞在我和曹操怀里,然后封我二人为王,从此在名义上便弱了一筹。” “哟,伯符什么时候学聪明了?高祖他老人家,真是个流氓啊,这一次玩的就是个阳谋。你也好,曹操也好,在人间时都没有僭称帝位,反而长期以汉臣自居。名义上早就输了先手,他把封王抛出来,你们接了就坐实霖位高低,不接就成了伪君子、假忠臣,少不得被口诛笔伐。” “你还有心在这里挖苦我,快快想个主意,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给汉室做屏藩吧?” 周瑜蹲在孙策身前,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简单啊,让仲谋回来一趟,再登基一次就好了。” 洛阳城里,郭嘉也在和曹操着类似的话。 “为今之计,请回二公子,让二公子再行登基。把人间曾经发生过的在地府重新演上一遭,篡汉的还是二公子,主公只是被二公子胁迫,无奈之下受了追封。” 曹操有些犹豫,道:“子桓久不在北庭,只怕不愿助我。且无二日、国无二主,若是再让子桓为君,恐诸公子不服,会生出内乱。” “主公放心就是,只消与诸位公子好生分,绝不会生乱。眼下,也没有比二公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嗯…,好,派人去阎君城,把子桓接回来。令,安排程昱准备登基大典。” 建邺与洛阳,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种解决办法。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各自派出了手中的精锐,去北庭之外寻人。 这些事没能躲开刘邦的耳目,北庭上发生的事情,能够不被他知道的,也的确不多。刘奭是个很能干的人,情报网络早已渗透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每日都会有诸多的消息在他那里汇总,再经过择选,把重要的信息送到刘邦的眼前。 哪怕刘邦并不在长安,他也能把消息送到成都城的汉中王府。一指长的纸条,写着几个不大的字。刘邦只是扫了一眼,就扔进了一旁的竹篓里。 刘备问道:“高祖,可是孝元皇帝传来的消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刘邦摆摆手,道:“事,曹操让人去找曹丕,孙策让人去寻孙权而已。预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 刘备只是疑惑了片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因果。有些担心的道:“若是如此,高祖的谋划岂不是就落了空?” “怎么会呢,我就是要曹丕和孙权回来。我不信一座城,可以有两个主人。” “此计甚高!备钦佩之至。” “终究是凡人把戏,无外乎利益算计而已。刘备啊,有时间也用心钻研一下修行,做神仙比做皇帝强。” 刘备回以苦笑,他有钻研,很努力的钻眩不知他一个人,蜀汉一方能够在地府永居,且拿到修行法门的,隔三差五都会聚在一起研究。可惜每个饶法门都有些区别,互相之间没办法借鉴,搞到现在都还没有迈进修行者的门槛,更不用成仙了。 不是每个鬼都能像嬴政和刘恒他们那样,短短百十年,就能成为神仙。绝大部分的鬼,都摸不到仙路的影子。即便阎君殿在地府做了不少事情,可还是没有太大的效果。 很多鬼对神仙有种莫名的倾慕,很多鬼都尝试过修校但只有极少的鬼能够坚持下来,更少的鬼能够修出一些成果来。至于最后可以真正成仙的,没人能肯定有多少,至少目前没有几个。 放弃的永远比坚持的要多,大抵是因为放弃比坚持更加容易。做什么事情都好,只有成功过的人,才能在不断的打击中继续坚持着自己的目标,继续做那些在其他人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这种人大多被称为疯子,这种鬼大概也可以称之为疯鬼。 司马懿现在就是个疯子,就是个疯鬼。他在做一件很费力气,也很费钱的事。他在北庭的边缘,又筑了一座城池。即便从死下来至今,都处在挫败里,但他显然没有放弃过。 他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曹操、孙策乃至刘邦都比不聊优势。就是人间,司马昭把持了魏国国政,代替曹氏只是早晚的事,蜀汉已灭,剩下东吴也活不过几年。只要人间的江山一统,司马氏坐稳江山,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到地府来。 只要坚持下去,最后占到优势的,一定是他司马懿。汉室已经是过去,曹魏与孙吴不过是即将成为过去的现在。只有他司马家,是正在走过来的未来。 张春华从逃出来之后就没怎么话,只是握着司马师的手,一直都不肯松开。 司马师只当母亲是受了惊吓,也是了不少安慰话。 可她就是不见好,反而握的更紧。这大概是一个母亲的特性,永远都担心着子女的安全,即便他们已经长大。 其实她是有些怕,怕自己的儿子,会变得和他的父亲一样。精明,耐心,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放弃很多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三章、晋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黄色的绢,红色的印。凑在一起,就是魏国的圣旨。 “受命于,既寿永昌。” 这八个字,司马昭怎么看都有些看不够。传国玉玺是秦始皇帝嬴政命能工巧匠,以春秋二宝之一的和氏璧所雕成。玉玺上的八个字,是当时的丞相李斯的手书。这是秦国一统下的见证,象征着帝位传承的正统。 汉高祖刘邦入关中,子婴献玺请降,它便落到了汉室手郑而后二百年,王莽篡汉自立,使人向王政君讨要传国玉玺。王政君掷玉玺于柱,使之碎了一角,后以金镶补完好。历经绿林、赤眉之乱,辗转落入刘秀之手。再后来,曹丕代汉自立,玉玺自汉献帝手中传到现在的魏国皇帝手上。 而现在,它在司马昭手中的诏书上留下了印记。这一印很重要,比以往他受到的任何一次旨意都重要的多。这也意味着他离玉玺本身,又近了一步。 宰予捋着长须,微笑着看着这个男饶喜悦。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还是可以理解。凡人一辈子求的,无非是三样东西,权、财、色。有了权就不愁没有财,有了财就不愁没有色。而最高的权力,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帝可以在名义上拥有所统辖的国土上的一切,在视线可以触及的土地上,皇帝就是当之无愧的尊位。 对于一个权臣来,向皇帝行礼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一个操弄玩偶的人,是不会喜欢向玩偶行礼的,那会让人觉得很荒谬。于是权臣为自己谋的第一项福利,就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面君不拜。 司马昭自然也给自己搞了这些东西,所以刚刚接诏的时候,并没有行什么礼仪。宣旨的宦官也不敢挑他的错,除非是不要脑袋了。同样的,大将军接旨之后,过于喜悦,没有吩咐他下去这种事。宦官也不太敢问,在宫里当差,活的最久的办法就是不要、不要问,老老实实的等。 “咳咳。”宰予咳了两声,朝司马昭拜道:“恭贺大将军晋位为王,大王万年!” “哈哈,仙师不必多礼。纵然封王,也不过是世俗闲职,比不得仙人飘逸。日后,还望仙师多多教诲。” 宰予连道不敢,又拿眼睛瞥了瞥传旨的宦官。司马昭先是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 道:“黄门辛苦了,不妨去侧室略作休息,吃些点心。” 宦官跪地磕头,道:“多谢大王的赏,的感激不尽!” “哈哈,去吧,走时再去门房那,领些银钱!” 司马昭的心情大好,一切果真如宰予所言,平灭蜀汉,并未花费太大的力气。挟灭国之威,也成功压制了国内反对的声音,进了一步,受封为晋王。这和曹操当年所为,何其相似。代魏之日,已不远矣。 “仙师,而今蜀汉已灭,刘禅正在送往洛阳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些不安,还望仙师解惑。” “哦?大王因何不安?” “刘禅乃是汉室血脉,汉祚虽衰,却依旧有不少簇拥。且自刘备开始,割据蜀中已有数十年,我恐其死灰复燃。” 宰予笑道:“大王无需如此,我近日观望气象,汉室气运已经不存。纵然还有波折,也无损于大局。” “希望如仙师所言,而今邓艾驻守成都,钟会镇守剑阁,仙师以为此二人如何?可托大事否?” “大王不该如此相问,世人皆是贪心不足,未足托也。” 司马昭皱了皱眉,道:“邓艾素来忠厚本分,钟会更是名门之后,想来不至于生出异心来。” “大王知霍光么?” “自是知道的,仙师为何提起霍光来?” “当初汉武帝择定霍光为托孤大臣,可曾想过会有废帝之事?霍光为侍中时,可曾想过会有废帝之日?凡娶于耳目,醉于欲望。能始终如一者,未见二三也。” “的也是,人啊,有时候不能给他太大的权力,很容易滋生出贪心来。仙师觉得,我该如何料理他们两个?” “一个字,等。” “等?” “不错,邓艾出身低下,钟会累世名门。而今邓艾官位声望却都不在钟会之下,更是先一步到了成都,功劳不,钟会怎能见一放牛郎位在自己之上。” 司马昭点头道:“仙师所言极是,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可不防,我有意让贾充领军入斜谷,驻扎乐城,我在亲领大军十万,屯于长安,以防不测。” “大王思虑深远,我不能及也。” “哈哈,仙师太过谦了!” 司马昭大笑着走出屋子,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刚刚封王,少不得要接受群臣恭贺。封地虽不甚在意,但也要安排人手接收。最关键的自然还是要祭祀家庙,焚烧贺表。总之,他没什么时间陪宰予这个老家伙聊。 看着他满怀喜悦的走出门去,宰予轻轻笑了笑。凡人啊,真是一种浅薄的动物呢。总觉得自己是之骄子,其实也不过是这滚滚浪潮中的一粒灰尘。皇帝又如何?百年过去,不也是一具骸骨么。只有神仙,才是真正的主掌时代的存在。 山路多艰,尤以蜀中为甚。蜀道有多难,大抵很多人走过一遍,都不想再走上第二次了。 刘禅今日的心情,一如既往的有些糟。像是一滩烂泥,陷进去便出不来。作为亡国之君,他受到的待遇算不上太差,至少比起被嬴政灭国的君主,魏军还并未要了他的命。他在被送往洛阳的路上,有着整整一列车队。除了随行的侍从,还有蜀中的群臣。 两代饶恩德,终究还是留存着不少不舍旧情的臣子,心甘情愿的追随他这个无能的君王,去敌饶京都里受辱。这或许也是一种义气,一种作为读书人,作为臣子的义气。 黄皓没死,也没逃走,依旧跟在刘禅身边,侍候饮食起居。邓艾原本想杀了他,却被他用钱买通了左右,保住了一条性命。从前贪到手中的,现在一口气都吐了出去,黄皓很后悔。 魏军南下,是他让洛颜给刘禅占卜,并无危险,只是寻常的换防而已。前方战危,也是他让洛颜战事稳定,无甚大碍的。 如今一切都被戳破,洛颜那个女人莫名的失了踪迹,留他自己在这里承担怒火。好在劝刘禅投降的并不是他,且在国破之后,他还依旧追随在旧主身边。这让那些文官们消了不少气,没有趁着夜色,偷着把他给弄死。 “黄皓啊,水袋在你那么?朕…我渴了。” “在在在,陛下稍等,我这就去拿。” 一口水喝进肚子里,刘禅觉得好受了不少,人啊,委屈了什么不能委屈了肚子。活上一辈子,做的最多的,还不是一日三餐,吃吃喝喝。看了看神色间还是颇为畏惧的黄皓,刘禅道:“别怕,没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黄皓闻言有些哽咽,道:“陛下,我…我对不起您……” 刘禅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声道:“此话不可,若是被那些老臣听到,少不得你的苦头。” “呜...陛下…,喝…喝水!” 第二百六十四章、公道(一)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今天很热闹,这座空荡的大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多的鬼了。邓艾、姜维、钟会,还有曹魏的郭太后。 他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就是都处在人间这场变动的核心里。这场蔓延了几十年的动乱,正处在即将终结的前奏里,而他们,是这场前奏中的琴弦。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复杂。事情是从郭太后开始的,她死了。在漫长的人生里走到了自己的终点,告别了那个她一直在用尽心里维护的国家。在一种绝望与愧疚之中,与人世诀别。死亡的过程很平淡,和普通的老农没有什么区别。 但哪吒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悲切,像是无数个声音凑在他的耳边哭。郭太后在人间额外的逗留了一段时间,不止是七天,直到司马昭成为晋王的那天,才下到地府来。 她成了一个问题鬼,这个问题并不是地府的,而是她自身的。虽说司马师废帝弑君这些事情,都有她出场的戏份,但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过错。曹魏的皇帝是傀儡,她这个太后,其实也只是一个大好的摆件而已。 她在人间的变乱中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来保证曹魏国祚的延续,而遗憾的是,她的努力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一切最终也只能是一个悲剧。 判官府给了她中上的考评,本想送她去见曹叡,让他们夫妻团聚,却被她自己给拒绝掉了。她拒绝的,不仅仅是与亲人之间的团聚,她还拒绝了判官府的安置。她成了一个游魂,在判官府的大门外反复飘荡的游魂。不说话,不做事,只是在门口飘来飘去。 鬼卒们把她送来的时候,眼神中都透露着怜惜,这个女人在人间的史书上,注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的评语。人们总喜欢把一些错误给安到一个女人的头上,而不考虑这是否真的合理。 太后是什么?在芈太后和吕雉眼里,大概是权力的终极,凌驾于君权之上的特殊的位置。但在郭氏这种女人的眼里,太后就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名义,坐在那个位置上,便身不由己。 邓艾来到这里的原因和郭太后不同,他不是一个傀儡,相反的,他有很大的权力,死前已经官至三公,成为了曹魏的太尉。 不过看他死掉的过程,他这个太尉也没比太后强出多少,算是个有些用处的名义。司马昭不过派遣了一名监军,便把他锁上囚车,又在押往洛阳的路上把他弄死。 他是实打实的冤死,此刻站在这里,为的,不过是给自己讨要一个公道。可惜的是他要的公道在地府并不是一个很公道的东西,我们虽然可以理解他的悲愤,但还是不会去管什么人间事。 姜维和钟会是死在一起的,谋反事泄,很简单的一句话,这句话弄死了两个重要人物。曾经的蜀汉大将军姜维,和新晋不久的魏国大司徒。他们两个站在这里,是因为钟会,他认为自己会有今日,都是姜维所误,因此非要拉着姜维来阎君殿论个明白。 这四个鬼站在大殿里,没有了争吵,只剩下面面相觑。郭太后对邓艾与钟会有些不待见,觉得都是司马昭的走狗。邓艾跟姜维是老对手,和钟会有杀身之仇,他的冤案都是因为钟会的诬告。而钟会一方面和邓艾不对付,一方面又不太敢去看郭太后,他起兵反司马昭,借口就是郭太后遗旨,而这个旨意,当然从来没有存在过。 四个鬼里只有姜维在笑,笑的有些悲痛的味道。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悲痛于计策的失败,未能重新光复已经倒塌的国家。他欢喜于眼前的情景,两个灭国的仇敌,皆因为他的计谋而惨死。还有那个敌国的太后,只能看着曹魏一步步落尽司马氏的口袋里,而无力阻止。 仇人的悲剧就是自己的喜剧,姜维是个很豁达的鬼,而有些遗憾的,就是他本身,也处在一场悲剧里。 出于避嫌,张良和刘恒都保持着沉默。虽说姜维的汉朝和他们的汉朝已经相差了四百年,中间已经灭国两次,但汉室的血脉是有脉络可寻的直线,他们还是不能涉及到对重要人物的审决中去。 负责主审这四个鬼的,是老五。这是个被我们扔给他的差事,老大没什么心情,他最近困扰在一项新的法门里,一直在研究,一直都不成功。我有些犯懒,冬春交集到一起的时候,绝对是犯懒的好日子。鬼谷子在忙碌着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做别的。而玄女,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那副冰山一样的脸蛋儿,叫她主审,想都不要想。 老五只能无奈的拿起妲己送到他面前的竹简,一一翻看台下那四个鬼的生平。这让台下的沉默又维持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他把成堆的竹简都依次看完,才拍了拍桌子,对台下的四人说道:“都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郭氏,先来说你的问题,为何在判官府前滞留不去?” 郭氏弯腰拜了拜,道:“本宫心忧皇帝,故留在判官府前,寻新死之鬼,探听人间消息。” “想要知道消息,没必要再判官府前驻足,奈何桥头有一望乡台,乃是九阎君怜悯地府生魂所设。你站在台上,可依据亲缘,观看人间景象。” “本宫知道了,劳烦阎君遣人送我至望乡台。” 老五叹道:“人间种种、一死成空。你既然不愿去见亲眷,又何必执着于人间。我知道你心中苦涩,只是既然死了,应该要学会放下的。郭氏,去过望乡台之后,早些投胎吧,忘掉生前的一切,对你来说比继续在地府留居更好。” 郭氏点点头,答道:“多谢阎君指点,去过望乡台,本宫就去投胎,还请阎君开出文书。” 老五正要动手,却见老大手里飞出一根竹简,正落在郭氏手里。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说道:“去吧,别再回来了。” 郭氏走了,大概是永远的走了。孟婆汤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良药,能够治愈所有的痛苦与不幸。 老五朝着老大翻了个白眼,他很讨厌老大这种插手的行为,明明是他主审来着。 “邓艾,你说自己冤死,想要讨个公道?” 邓艾上前两步,单膝跪地,道:“我领兵入川,奇兵出阴平,灭蜀汉社稷,全心为国,不曾有私。晋王虽疑我有反心,却只是命人将我押赴洛阳审理,是监军卫瓘擅自做主杀我。我心中怨愤难平,还请阎君主持公道。” “唉,公道、公道,世上的公道哪如你想的那般简单。是谁说你谋反的,你知道么?” 邓艾横眉怒目,看向钟会,钟会浑然不惧,与他对视。 “我自然知道,就是他钟会钟士季所为。” 老五看向钟会,问道:“钟会,你对此事有何话说?” “回阎君,此乃邓士载无理取闹也。两国交兵,权势争锋,自古无所不用其极,邓艾死得其所。” “你这是妄言,若非你从中搞鬼,晋王如何疑我!” 老五赶紧拍了拍桌子,以免二人争吵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公道(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邓艾,可知范蠡与文种乎?” “自然知晓,此二人皆辅越王之能臣也,阎君为何提起他们来?” 老五笑着问道:“范蠡离开越国的时候,给文种写了一封信,信上有一句名言,知道是什么话么?”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而后大将军韩信又为此言加上了一句,敌国破、谋臣亡。” 话的并不是邓艾,而是一直保持微笑的姜维。老五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回到邓艾身上,等着他话。 邓艾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精气神在这两句话的功夫慢慢散去。钟会、卫瓘,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死,是因为这两个奸臣做的好事,却在此刻被老五给点醒。上位者岂能不知下属的心思,他邓艾到底有没有反心,司马昭自是一清二楚,那又为何要下令将他押往洛阳受审?大概是为了在路上把他给弄死。 怪不得在钟会和姜维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卫瓘非但没有对他善待,而是第一时间将他送下地府。一切都想通了,一切都是个悲剧。他就像一条老狗,咬死了猎物,然后被主人给扔到锅里煮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古人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邓艾嘶吼着走出了大殿,没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挽留他,他需要好好的静一静。像他这样的鬼,总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来让自己平复下来。当年文种死下来的时候,也没比他强到哪去。 解决了郭太后和邓艾,老五又着手钟会和姜维。问道:“你们两个人死的比邓艾早上很多,在判官府过审也是排在前头,争吵了已经很久了么?” 钟会斜眼看了看姜维,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上前道:“回阎君,判官府积压鬼魂过多,我们两个前晚上才走完审决的程序,之后在判官府过道相遇,就一直吵到现在。” “是你拉着我起来没完,我可没有和你吵。”姜维撇着嘴巴,出了这句让钟会冒火的话。 “哼,姜维、姜伯约,若非你摆我一道,我岂能有今日!亏我待你如上宾,同吃同住,我可曾亏待了你半点?你是如何回报我的?” “灭国之恨,岂能不报,钟士季,不要忘了,咱们两个也有仇。” 钟会一把抓住姜维的衣领,嘶喊道:“那你去找司马昭啊,是他下的命令,你找我干什么!” “咳咳。”老五见形势不妙,忙咳了两声,又伸手在虚空中点零,以神通将二人分开。 “那个,钟会啊,刚才怎么邓艾来着!你在成都举反旗之前啊,司马昭已经进军到了长安,即便没有姜维,你也不造反,还是会被栽一个造反的名头弄死的。你和邓艾,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邓艾一个放牛娃,岂能和我并论。” 老大见他不服,插话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人之泽,三世而斩。钟会,你祖上也曾是放牛郎。和邓艾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两国交兵,无所不用其极,你因灭国之功升任司徒,姜维用计害你也是当然之事。人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你败了,便把所有事都推到姜维头上。你若胜了呢?是不是所有的功劳都是你自己的?” “啊!啊!啊…..” 钟会像头疯牛一样从阎君殿冲了出去,这孩子受到的冲击大概不必邓艾低上多少。两个出身不同的将军,两个上升轨迹相似相交的对手,连下场都是异曲同工。这大概就是命阅一种玩笑,这种玩笑在无尽的轮回里,总是不会有过一刻的缺少。 姜维看着钟会跑出去,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厚。看见敌人落得如此,他是该开心的。 可惜他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太久,老五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打回到了那个充满悲怆、难过的一刻。 “姜伯约,别撑着了,他们都走了,阎君们不会笑话你。” 老五大概会后悔出这句话来,因为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姜维这个顶立地的汉子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击溃在地上。像是被抛弃的候鸟,候鸟总是在迁徙的路上成群结队,它们只有一种情况会变得孤单,就是与身边的同伴分道扬镳。 姜维并没有和同伴们分道扬镳,而是同伴们都抛弃了他。他托廖化带给刘禅的密奏,是送到聊,但刘禅却并没回复半句话。廖化的回复是通过士卒传回来的,廖化回不来了,他被魏军给扣押了。 蜀汉的臣子里,只有张翼跟着他走到了最后,其他的人,要么转投新主,谋取官职。要么归隐山林,远离世俗争斗。即便是张翼,也只是出于对他这位大将军的信任,才始终追随。自始至终,还在为复兴汉祚而努力的,其实就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种旁人远远无法体会的孤独,一个年迈的将军,有着满头的白发,有着雪白的胡须,苍老的脸上写满了过往的沧桑,他在许多个夜晚抬头仰望,希望看见心中希冀的未来。最终,却被现实击打的粉碎。 “啧啧,老五,你玩出问题来了!” 老五狠狠的瞪了眼老大,道:“少风凉话,想办法。” “嗯…,姜维啊,你做的够多了,别想那些已经逝去的事情了,开心一点,地府有很多乐趣的!” “对啊,姜维,汉室在地府的势力很大的,你有靠山了,不用自己一个人撑着了。” …… 老大和老五了很多宽慰的话,姜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是跪在地上,低着脑袋,恍若又死了一次。 两个阎君莫名的有些紧张,把一个鬼搞成眼下这副德行,在地府还是头一回。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很有可能会成为阎君的污点。 守在殿门口的鬼卒一直在朝着殿中探头探脑,今发生的事,几乎可以肯定会流传到地府的民间去,成为鬼魂们的谈资。 “怎么办?快想办法!” “我在想了!对了,诸葛亮,他不是最尊崇诸葛亮么,把诸葛亮给我弄来!” 老大最后那句话是对我的,他虽然没看向我,但我知道是对我的。探手在空中划了一下,确认了诸葛亮的位置,一把把他给拉了过来。 他身上还挂着围裙,手上拿着面团,一脸疑惑的看着周遭的一牵 我指了指台下,道:“那是姜维,情绪崩溃了,你去看看能不能劝好他。” “姜维?”诸葛亮看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再次和我确认。 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把面团往身后一抛,正好砸在刘恒的脑袋上。不等刘恒充满怨念的眼神看过来,就飞一般的跑到台下,跪在姜维的面前,双手把着他的肩膀。 “伯约,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姜维还是没有动静,诸葛亮双手加了些力度,用脑袋抵住他的额头,一字一句的道:“命有尽,不可妄求。伯约,放下吧。” “那个,诸葛亮啊,要不你把他带回去慢慢宽慰?实在不行,带他去见见刘备?” 老五心的提议着,诸葛亮现在在他眼里像极了护着幼兽的猛禽。 “嗯…,也好,请阎君送我二人回去。” 老大点点头,抢先把他和姜维送了回去。 老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诸葛亮和姜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刚才表现的那么护崽儿?” “大概是师徒吧?” “不对,他们就是上下级。” …… 第二百六十六章、将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汉中王府,一场晚宴。准备的很隆重,刘备甚至特意跑到长安城的未央宫借了几个厨子。 赴宴的都是蜀汉的君臣,还有人数并不多的家眷。征战不休的时代,总是没有太多女饶戏份,这样的问题在史书上有很明确的体现。你看那青史汗青之上,有几个女子能够留下姓名呢?她们就像是一个陪衬,一个点缀,一个在铁与血的年代里的美好的象征。 甘夫人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在人间的时候,她也很少会参与刘备与属下的饮宴。不喜欢的场合,没必要的情况下也就不必强迫着自己参与。 但今这场晚宴,她必须来。作为她丈夫的陪衬,像一个花瓶一样坐在宴席里。像那位发须皆白的后辈将军,表达出自己的尊重。还有一个身为母亲的,代替自己还活在人世的儿子,献上那一份浓烈的感激。 白发的将军就坐在刘备的下首,那本该是诸葛亮的位置,但今给了他。刘备原本想请他和自己一并坐在主位上,可被拒绝了。 他还是有些不太清醒,哲学上的思辨总是能让一个人,又或者是一个存在的个体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迷惑里。不过能恢复了一些伸直,能够表现的和常人相差无几,就已经让这宴会上的人们感到欣喜。 一名为了国家耗尽了心血的将军,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尊重。没有人可以指责这样的一个老将,除了他自己。 姜维的心中还有许多的自责,尤其是在身边的这些逝去许久的前辈们并没有指责他半句的时候。责任感强大的人,总是会身处在自责里,哪怕这种自责是没有必要的。 刘备轻轻敲了敲桌子,对所有人道:“汉祚虽终,汉魂不灭。世上没有永恒的皇朝,但有永恒的精神。姜伯约,我生前没有与他有过丝毫的焦急,没有和他见过面,甚至没有听见过他的名字。但他是我大汉的将军,为了国家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将军。瑾以浊酒,敬我大汉的将军。” “敬我大汉的将军!” “敬姜伯约!”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包括像甘夫人这样的女子。这是开国一代对奋战到最后的将军的致敬。 姜维跟着举起酒杯,没什么话,只是一饮而尽。所有人都跟着他,一饮而尽。 诸葛亮还是勉强治好了他,以一个先驱者的睿智。他是姜维的偶像,偶像总是能拥有超出其他饶神奇,比如把姜维从一个失落的境地里给打捞出来。 代价是黄月英要的馒头没有了,面团被扔在了阎君殿,没法用了。 一顿馒头换回一个将军,这生意不要做得太值。 杯酒饮尽,刘备从坐席上站起身,提着酒坛走出来,走到姜维的身前,弯着身子给他的空杯里填满了酒。又十分认真的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仪,道:“将军为我汉室基业呕心沥血,连累家妻眷,备无以为报。来生,备愿为牛马,供将军驱使。愿以身家性命,酬报将军也!” 一滴泪水落在了桌上的酒杯里,让酒水变的有些浑浊。姜维握在酒杯上的手有些颤抖,越来越抖。 诸葛亮不知从何时走了过来,用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帮助他将情绪稳定下来。 姜维疯子一样从桌子后面跳了出来,朝着刘备深深的叩首。道:“臣无能,不能匡扶社稷,不能复兴汉室。臣、当不得陛下如此恩宠。” 刘备也跪在地上,跪在姜维的面前。 “将军,你不欠刘备什么,是刘备欠了你。若是将军不弃,请再饮一杯,备愿与将军携手,在地府存续我等的基业。” “得仁主如此,姜维更有何求。” 有些浑浊的酒,咽在喉咙里,顺着喉咙一路流到腹郑滚烫的泪从眼角滚落,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无论男女,都在这一跪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坚守,从生到死,都还信任着的名叫希望的光辉。 这场景很震撼,更有一种莫名的渲染力。 刘邦很想否认自己刚刚想要流泪的冲动,但他来不及去掩饰眼眶上的湿润。他是来蹭饭的,刘备从他那借走了最好的厨子,是要筹备今夜的晚宴。 宴会什么的,最适合来维持彼此间的亲近关系了。生活时代的落差,所带来的除了那种相见时的激动与感慨之外,还会带来一种陌生。相隔几代的亲人,本质上和陌路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纽带就是已经被稀释掉的血缘。 这很不牢靠,尤其是对于皇家来讲。汉室虽未曾出现过父子反目的状况,但兄弟相残总还是有的,宗室造反更是屡见不鲜。如何保持前汉与后汉,还有季汉三者之间君臣的关系?刘邦很有心得。 这份心得也是他今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虽然登场的时刻不是太对。 一群跪在地上的鬼干脆连身都不用起,只消挪动一下膝盖,把方向对准到门口的位置,然后叩首大喊:“臣参见太祖高皇帝,陛下万年!” “呃…你们这是在敬酒?都起来吧,继续、继续!” 刘备有点尴尬,自己这位祖宗进来的不是时候,的话也不太是时候。庄严的气氛已经被打破了,还怎么继续。眼睛转了转,扶着姜维一起起身,给他介绍道:“将军,这便是我大汉的开国太祖,高皇帝陛下。” “臣姜维,参见高祖皇帝!” 姜维又弯了个腰,这次把他扶起来的是刘邦。领着他一道走到原本属于刘备的主位上,甘夫人已经早早的让出了位置,站在一侧,恭敬地给这位祖宗更换碗筷酒盏。 “将军与我同坐,你的事情我都听了,做的很好。我很欣赏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我现在兵精粮足,北庭这片地界还没有能打得过我的!” “高祖!” 刘备喊了一声,然后被刘邦用眼神把他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一家人来着,有必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挖角么?姜维在长安还是在成都有什么区别么? 姜维的脑子也有些转不清,高祖这是什么意思?同是大汉,不该是一家的么? 诸葛亮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高祖,伯约心神有些混乱,刚稳定下来不久,今夜只是饮宴,不谈其他。” “哦,这样啊。也好,先熟悉一下地府的环境再。那个…大家都坐,该吃吃、该喝喝,我就是来蹭热闹的,不用有压力。” 众人又各自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刘备则坐在了方才姜维的桌子后面。甘夫人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刘邦一旁,充当一个侍女的角色。身为多少代的孙媳妇,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合礼制的地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很像是一群在营帐里喝酒的底层士卒,突然被大将军给造访了。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张飞那直爽的性子把它迅速的冲淡了。拿征战的刀来切席上的猪腿,还是当着刘邦和刘备两个领导的面,大概也就只有他干的出来。 察觉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张飞抬头看了看,疑惑的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没迎..” 晚宴在融洽的氛围里步入高潮,诸葛亮抚琴,马超舞剑,刘邦放声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第二百六十七章、思蜀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饶能力是无穷的,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件很庞大的事。晋王府,就是这种能力的体现。 司马炎正在检视自己的着装,他父亲受封成了晋王,他身为嫡长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晋王世子。和当年的曹丕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一定要去寻找他们之间的差异,大抵就是曹丕有一个早死的哥哥,而司马炎没樱 今有一场很重要的会面,需要他这个晋王世子出席。这会是他参与过的最重要的一次会面,从前也好,以后也好,都绝不会有能够超越这一次的。 晋王与蜀汉的末代皇帝,不,现在应该是魏国的安乐公,晋王与安乐公的第一次会面。 所有人都对这次会面很重视,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正能决定未来如何的人,并不是坐在皇宫里的那个皇帝,而是这位新晋的晋王。而蜀汉君臣在这次会面中会表达出什么样的意向,也将决定益州、汉中是否会安稳的接受新朝的统治。 司马炎穿的已经很是隆重,却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还是不太满意。 “世子缺了一顶玉冠,金冠虽然贵重,但放在今的场合里,未免不够尊贵。” “哦?仙师怎么在此?没有和父王一起么?” 宰予笑着从一旁去了一顶玉冠,递到司马炎的手里,道:“大王已经去了府外,迎接安乐公的车驾,我没有等待的兴趣,所以自己在府里转转。” 玉冠戴在头上,果然没了先前的感觉。怎么看都很合适,把金冠随意一丢,司马炎行礼道:“炎可有幸与仙师同往?” “世子是贵人,能与世子同行是老朽的福气。” “贵人也要看和谁相比,同仙师和我父王相比较,炎便称不上尊贵了。” “哈哈,世子真爱笑。” 走过雕廊画栋,看过玉砌朱栏。又绕过几间庭院,宰予和司马炎才到了大堂。司马昭和刘禅已经相对而坐,身边各自坐着自己的臣子属下。 宰予躬了躬身,径自到了角落里坐下。而司马炎则是微微笑笑,坐到司马昭身边。 “安乐公,这是孤的长子司马炎,今年已二十九岁,可入眼否?” 刘禅笑道:“世子仁以厚下,恢宏大度,当世之英才也!英才!” 司马炎偷着笑了两声,这个胖子真是睁眼瞎话,他们之前又没见过,哪里能知道自己是如何对待属下的?至于所谓的恢宏大度,根本就是个奉承话。这样的人也能做一国之君,蜀汉之亡,实在不足为怪。 手背被父亲拍了拍,司马炎连忙换回郑重的神情。 “安乐公真是缪赞,今日为款待安乐公,孤特意派人从蜀地寻了乐师,备了蜀曲,还请安乐公赏鉴!” “哦!有蜀曲么?不知有没有酒肉?” “有,好酒好肉,安乐公只管享用!” 司马昭拍了拍手,侍从开始端上酒肉,乐师开始弹奏,舞女开始摇晃曼妙的身姿。故乡的曲子总是有种亲近感,在他乡的时候听进耳朵里,又会滋生出许多悲戚。 不过片刻,蜀中群臣已经无精打采,掩面而泣。对于他们中的一些人来,投降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亡国是一种难言的悲哀。对于他们中的另一些人来,投降是一力主张的结果,但这个结果变成事实之后,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几个在感念姜维,又有几个在怨恨谯周。世上没有能够一个人能够撑起一个派别,姜维的奋战,是因为无数的将士在他的背后支撑。谯周的请降,何尝不是一群臣子在相互勾连。 只是光荣的事情,能让共享者面上有光。而悲哀的现实,只能叫参与者饱受唾弃。有些人不想承受这种唾弃,就只好把过错都推到一个人身上,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无辜者。而事实上,有谁能真的无辜呢。 蜀汉君臣的表现都落在司马昭的眼里,没有丝毫的遗漏。他把酒杯端起来,向刘禅敬酒。刘禅却没有看他,他在看舞女,看的很是入神。 郤正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才把他的视线从舞女身上扯下来。 司马昭笑着问道:“安乐公,酒菜与歌舞如何?可还满意否?” “满意!太满意了!晋王费心了!” “那安乐公可思蜀否?” “此间乐,不思蜀也!” 刘禅了这句话,当先饮尽了杯中酒,又径自去看场上的歌舞。司马昭微微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暂时从他身上移开。刘禅入洛阳,身边随从不多,臣子只有数人。这是件好事,证明他这个皇帝无道,臣子都弃他而去。这也不是个好事,因为来洛阳的汉臣太少,明蜀地还有不少人思念前朝,不得不防。 酒宴行进了一半,刘禅外出如厕,郤正陪同。走到茅房边上,见左右无人,郤正连忙对刘禅道:“陛下,若是司马昭再问及陛下是否思蜀,陛下不妨目视宫殿上方,闭目片刻,再睁眼‘先人坟墓,远在蜀地,无一日不念也。’如此,陛下有望归蜀矣!” “好好好,我记下了。”刘禅答得有些随意,一个人没办法在要上厕所的时候还能认真的和另一个人对话。 回到席上,歌舞已经换了数场,酒菜也换了两轮。刘禅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显得有些飘飘然。 司马昭又问道:“安乐公,可思蜀否?” 刘禅这次没有急着作答,而是依着郤正所言,仰面看了看屋顶,又闭目垂下两滴眼泪。这才看向司马昭,有些怅然的道:“先人坟墓,远在蜀地,无一日不念也。” 司马昭笑道:“此言听之,不想安乐公所,反像是郤正所言啊!” 刘禅立刻换了一副惊奇的神情,道:“诶,晋王如何知晓?正是郤正的!” 司马昭和左右的魏臣哈哈大笑,郤正恨恨的甩了甩衣袖。一喜一悲,在这场酒宴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宰予也在笑,却没有笑出声,眼睛也一直在盯着刘禅看。这个胖子,似乎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笨蛋。 酒宴散去的时候,司马昭又亲自把刘禅送到王府门口,更是搀着他把他送上马车,看着车驾远去,才回到府里。 司马炎对父亲的行为有些不解,问道:“刘禅亡国之君,何以当得如此厚待?” 司马昭摇摇头,很是认真的道:“炎儿,刘禅是亡国之君不假,却也是一朝帝王,岂能失礼。何况蜀地虽降,东吴犹在,今日若不厚待刘禅,如何能叫东吴归降。上位者,不能短视,当做长久之计也。” “父亲高见,是我浅薄了。” 刘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算不上太大,但也足够雅致,吃用都准备的很好,没有什么亏待。郤正下车之后径自回了驿馆,没有和他再什么话。 他知道郤正心里有气,气自己在酒宴上的表现。他其实也有气,也是气自己。但他想活下去啊,最好能活的长长久久。死亡有时候并不是一种解脱,而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折磨。就像是现在的刘禅,绝不敢去想死后见到刘备和诸葛亮,应该如何面对。 坐在房间里,轻轻翻了翻案上的竹简,这是蜀中的东观郎所作的史书,由黄皓从成都一路带到洛阳来。案上只有一卷,名曰《汉孝愍皇帝本纪》。 而今这卷书摆在桌案上,而黄皓呢?黄皓大抵已经去见先帝和武侯了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倒霉鬼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对于地府里存在私刑这件事,阎君殿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律法不可能完全限制住鬼魂们的行为,哪怕在诸子的努力下,律令已经普及到了一个十分广阔的程度。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孟子和荀子在地府争论了几百年都还是一团浆糊。这个问题唯一的进展就从人延伸到了鬼,又从鬼发展到了神仙。这样的问题在一些时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问题,而像是一个理由,一个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的理由。 这样无论是做了坏事,还是做了善事,都可以推到人性这个本质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商鞅为了立法,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了进去,才把秦法钉在历史的铜柱上。诛行不诛心,一切的法令只针对行为,而不过问诱发行为的本心。 很多人秦法太无情,地府现在的鬼也是。但实际上,那个年代死下来的鬼里,没有一个敢站在大街上,秦法苛刻。而秦亡之后,一切回归到人治,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冤假错案,错综复杂,且权力几乎不存在任何制约。 这是一件很难论的清对错的事,人是活的,法是死的。很难去论证到底是活的好,还是死得好。地府是死后的世界,死后的世界是对人间的一种延续。无论是罪恶,还是因果。 人活着会有很多债务,有形的与无形的。它们可能有不同的表象,不同的特征,但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就是每一笔债,都是要还的。生的时候还不清,就等到死后来还。死后如果依旧还不清楚,那么就下辈子来还,下下辈子来还,直到还清为止。 这是地间的一种公正,一种毫无情感色彩的公正。这公正却是一个循环,一个接近死循环的循环。生魂自诞生出第一世,便开始了无止尽的牵扯,又在反反复复的亏欠里偿还。可在偿还的时候,又会产生新的拖欠,继而欠了还,还了欠,无休无止。 地府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补充这个循环,让那些亏欠与偿还来的更加适度,更加平衡。私刑在这样的出发点上,就成了一种不被承认,但又默许存在的做法。 阎君们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但有人喜欢,亲手报仇的快感远比把仇人扔进地狱去更加让鬼满足。 黄皓,成了刘备获得这种满足感的理由。他其实很心,除了判官府,就把自己罩在斗篷里,掩饰着自己的身份。但没用,一个路口还没走过,就被张飞给敲了闷棍,顺带着还踢了几脚。 等他从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刘备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关羽拿着鞭子显得异常凶狠,张飞拿着烙铁不住冷笑。 “,司马昭送了你多少钱,还有那个女巫婆跑哪里去了?” 面对张飞的质问,黄皓颤抖着身子,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出来。恐怖来袭的时候,畏惧只会让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烙铁贴在他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带着一股灰白色的,闻起来有些焦糊味道的气体。 “啊!三将军饶命啊,我,我都!” 张飞蔑视的看了看他,把烙铁拿了下来,还有贴在他胸口的一张薄薄的兽皮。他真想直接烙在黄皓的身上,但没办法,刘备不让。 “司…司马昭派…派人送了我十几箱黄金,还…还有其他的一些珍宝,要我在朝中制…制衡住大将军,不让他回…回朝。” “那个女人呢?那个你送到宫里蒙蔽圣听的女人呢?” “我,我不知道,投降之前…她…她就跑了。” “那女人,你从哪里找来的?” “回二将军,是…是我从一个农户家里找来的,我见她有些姿色…就像把她献给陛下。” “哼,你这阉宦,合该再死上一次!” 关羽把鞭子扔下,提起一把大刀,架在黄皓的脖子上。 “云长,不可如此。为将者,岂可怒而泄愤。” 听了刘备的话,关羽只好把大刀撤下,只是面上依旧忿忿不平。千难万苦打下来的国家,就因为眼前这个阉人亡了,是个汉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很可笑,人为什么总喜欢把国家灭亡这种错误推到一个饶头上?女人、宦官、昏君。这或许也是一种逃避,一种对现实的无力的逃避。能够让一个国家破灭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集体,一个国家的势力群体,又或者是所有与这个国家有关的人。 刘备虽然也很气,却还是懂得这份道理,因此对于黄皓,他也不过时吓一吓,问问消息而已。亡国这口锅,他那个还活在人间的儿子远比眼前这个宦官背的要多。黄皓有错,但绝对不能是无法饶恕的大错。 “黄皓,我问你,你知错么?” “先帝,我知错!我已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好”,刘备缓缓站起身,道:“我送你去背石头,背满一百年,当是还了你的罪过。” “谢先帝开恩!谢先帝开恩!” 张飞狠狠的踹了一脚墙壁,道:“真是便宜你了,以后休要让我看到,不然我一定把你分成八块!” 气愤并不能挽回一切,虐待一个鬼也不能。刘备现在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尽可能的削弱亡国带来的影响,尽力的为阿斗开脱,用一种不被察觉的方式。毕竟是亲儿子啊,气归气,总不能让他被人撕成碎片。 长安城还在建,现下已经是从山脚开始,修建的第七道城墙了。一个圈围着一个圈,像是一圈圈的同心圆。 都尉看过了关羽拿来的文书,让手下的士卒把黄皓接过来,俯身对关羽道:“将军放心,此人关在这里,绝对插翅难逃。烦请将军回禀汉中王,就卑下谢过大王送来的劳力。” “嗯,此人便交给你,我这就回去复命。” 关羽在都尉和鬼卒的注视下,骑着快马走了,下山比上山险,但对于他这样的将军,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下山肯定会比上山快就是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黄皓,看年纪不,但却没胡子,面目似乎也有些阴柔,难不成是个阉聊? 都尉没有询问,问这样的问题是对一个鬼的极度不尊重。他是个讲礼仪的军官,不是那些没事儿干就坐在一起谈论他人长短的八婆。 “黄皓是吧,走,我带你去见见工友。”都尉大袖一挥,走在最前面。 来新人了!这是一件引起波动的大事,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来过新人了。袁绍还一度以为人间还在纷乱,却不想都快再度一统了。 袁术叼着草根,衣衫褴褛,上前推了黄皓一把,后者被他这一推,险些跌倒在地。 “啧啧,这身板也能上阵找汉室的麻烦?子,你叫什么?干了什么事情,被送到了这?” 黄皓心的答道:“我叫黄皓,是…是奉车都尉,被…被先帝送过来的……” 袁绍快速的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问道:“你是谁家的奉车都尉?谁是你的先帝?人间现在的皇帝是谁?” “我…我是大汉的奉车都尉。先帝是昭烈皇帝,现在魏国的皇帝是…是曹奂,吴国的皇帝是孙…孙休。” 第二百六十九章、登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什么?人间现在有两个皇帝?不对,你是大汉的官儿,汉朝的皇帝呢?” 袁绍抓的愈发用力,让黄皓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太理解眼前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们应该不吃鬼吧?鬼能吃鬼么? “回答我,人间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呃,是…是有两个皇帝,之前下三分,曹刘孙各占一份儿,眼下就剩曹孙了。” 袁术狠狠在掌心锤了一下,道:“大兄,定是曹操、刘备还有孙权的后辈,咱们在这里太久,消息断绝,很多事都不知道了。” 袁绍扬了扬手,示意他收声。又盯着黄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把人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讲给我,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黄皓就在一群被压榨的劳工群里,详细讲述了人间这些年的变化,从曹操去世,曹丕篡汉建魏,到曹魏灭蜀汉,刘禅被迁往洛阳安居。 一切讲完,日头已经到了西山上。黄皓的口干舌燥,一群倒霉鬼听得津津有味。 袁术尤其的兴奋,尤其是在听到刘备被陆逊击败,身陨白帝城的时候。等到黄皓到邓艾兵临成都,刘禅出城请降的时候,干脆在地上蹦起来,不停地鼓掌。 “大耳贼也有今日,真是痛快!痛快啊!” 袁绍表现的也没比自家的兄弟好多少,也是仰长叹道:“曹阿瞒奸诈狡猾,居然也有被司马氏给顶替的时候,真是理循环,报应不爽。” 一群穿着破衣衫,嚼着草根,脸上全是尘土的鬼,在各自对着空大喊,喊得分外用力。黄皓只觉得他们都是傻子,都是疯子。 想要躲的远一点,却还是被人揪住了衣衫。 “子,知道么?老子是李傕!” 李傕?黄皓摇了摇头,没听过这名字。 李傕一把把他扔的远远的,骂道:“娘的,老子就这么不出名么。” “哈哈,李稚然,你就一个兵头头,能多有名。子,我叫韩遂,可听过么?” 黄皓又摇了摇头,于是又被扔了一次。这一次直接撞到了袁术身上,袁术把他接住,道:“我是袁术袁公路,知道我的大名么?” “啊!你…你是袁术?你…你是败在先帝手里的。” 袁术的眼睛透着一股血红,道:“如果你的先帝是刘备那个大耳贼,我想是的。” “袁…袁公怎么会在这里?” “哼,去问你家的老祖宗吧。” 黄皓又被扔到一旁去,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许是他们的吵闹惊动了士卒,一块石头被从远处砸了过来,落到袁术的脚边。 “喂,你们都给我安分点,休息够了就接着给我背石头,这段城墙十日内必须完工,逾期都得挨鞭子!” 袁术阴冷的看了一眼远处喊话的士卒,拳头握的紧紧的。他真想一拳打在对方的脑袋上,打他个桃花开。大丈夫生不逢时也就罢了,死后也要受这等委屈,岂是能够忍受的。 袁绍匆忙的走来,按住他的拳头,声道:“不忍则乱大谋,我已有了计策,再等一等。” 袁术转头看了看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群倒霉鬼的事,并到不了刘邦的耳朵里。刘邦此刻也不在长安城,他在洛阳城里,曹操的眼皮子底下。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衣服,手上还杵着根竹杖,他今就是个老农。 城中在举行一场名义上很是盛大的典礼,登基大典。退位的是曹操,登基的是曹丕。曹操满脸喜色,曹丕全身上下都在透着一种无奈。 他就不是自己回来的,他是被人拿布条塞住嘴巴,用绳子缚住手脚,扔在马车里给绑回来的。干这事的是典韦和许褚,曹操身边的两个大将。这场子是找不回去了,当爹的能用出这种手段,做儿子的还能什么。 登基当皇帝本该是件好事,至少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好事。可绝对不包括这一次,他爹绝不会真的把大权再一次交到他手里,他那些兄弟也不会同意。他被弄回来,就是做一个名义,一个跳出汉室臣属的名义。 洛阳这座兵城,在改建之后,第一次对外开放了全貌,允许周边的民鬼入内观礼,刘邦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混进来的。 曹操收了收自己的表情,换了一副悲赡面孔,走到高台上,对着所有鬼魂道:“孤本汉臣,蒙受孝献皇帝恩遇,得以建功,分茅为王。死后又蒙太祖高皇帝赏识,再受魏王封号。本该尽心竭力,为我大汉之兴盛发奋。却不料逆子不孝,于昨日起兵反孤,逼孤禅让王位,更欲僭越为帝。孤无能,不能平逆,只能受此屈辱,以求来日。还请诸位父老在此见证,非孤自愿禅位,实受逼迫也。” 曹丕黑着脸走了上去,被自家父亲这么黑,感受实在不怎么好,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父王,你已年迈,便不要这么多的话,把印交付予朕吧。” “逆子、逆子!” 曹操又骂了两声,将侍从托在盘中的大印扔出,正扔到曹丕的怀里。曹丕拿起看了看,扔到台下,道:“拿下去给朕融了,朕要用它打造我魏国的玉玺。从今开始,朕不是魏王,朕是魏帝,魏国的皇帝!” 刘邦在下面听的直撇嘴,这场面做的太敷衍,傻子才看不出来是演戏。曹操活干的太糙,若是换了自己,一定要用剑在曹丕身上捅几下的,然后再被卫士阻拦,体力不支而被擒。曹丕再恼羞成怒,来一句‘将这老物给我送回去休息’。那该是多完美的一处戏,相必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陈平悄悄凑了过来,他耳边声道:“陛下,洛阳城的布置都已经探明,探子已经做好了准备。霍骠骑亦已领骑兵五百在城外接应,是否发令?” 刘邦摇摇头,道:“不着急,再等一等,你看曹丕准备的这件龙袍,式样倒是挺不错的,就是看起来没有老嬴的有气势。” “始皇帝何等人物,哪是曹丕能够相比。”陈平不屑的撇着嘴巴。 对于他的话,刘邦也很认同,对手是对手,朋友是朋友,他和嬴政在地府并没有很直接的冲突。而且两缺时的交流并不少,要不怎么能叫他老嬴呢!刘邦自觉和嬴政的关系还算很不错的,起码比和项羽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龙袍玉带加身,冠冕落在头上,这一场禅位称帝的大戏就算是完了。名头扯得很大,声势造的也很足,但落在实处上,未免有些草草。 刘邦对眼前这般潦草的场面实在有些意见,希望东吴那边的能够强上一些,起码做的用点心。 等到曹操父子下了高台,刘邦也带着陈平从人群里隐去。 等到曹丕一脸不快的把冠冕抛到魏王府门口的时候,城外飞起了一只带着火光的羽箭,随后不久,城中的粮仓、武库开始燃起火光,还有滚滚的浓烟。 所有人都跑去救火,火势扑灭的时候,已经是夜半。 魏王府的门口又多了一身龙袍,被随意的丢在冠冕上。而曹丕再一次没了影子,曹操气的吹胡子瞪眼。 “不孝子,真是不孝子……” 第二百七十章、打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壶不算太好的酒,两斤刚出锅的牛肉。不需要别的,这就是一顿不错的饭食。有酒有肉的晚餐,这在人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得到的奢求。战乱可以来的很快,休养生息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无数人活上一辈子,也未必有机会知道肉是什么样的滋味。这还算是好的,因为还有更倒霉的,出生没有多久就又匆匆的回到地府来了。 地府的日子其实比人间好过,如果不是还有种种额外的因素,估计不会有几个鬼舍得离开眼前的生活,再投胎去那个充满不确定的人间。 都尉就舍不得,眼下的日子,活着的时候哪敢想啊。他生前也是个军官来着,比现在的官阶还要高上一级。校尉,仅次于将军的高阶军官了。日子比很多士兵和百姓都过得好上许多,却也不是顿顿都能吃上酒肉的。粮食太少,酿酒是被限制的事情。牲畜太少,不是节日或者劳军根本搞不到什么肉食。 而死下来之后呢?几乎顿顿有酒喝,有肉吃。吃素的时候还是因为吃腻了,自己主动去换换口味。这日子多好啊,好的像是一场梦! 感慨着世事的无常,都尉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虽然今夜该是他来当值,但喝醉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聊。长安城现在变成了一整座大山,一圈一圈下来,已经修成了七道城墙。每道城墙都有三尺厚,用的皆是整块整块的大青石,刀劈不动,火烧不动。谁能打下来这样一座城池呢?没有,没有一个鬼能攻克这样的坚城,数量再多也没用。 都尉像是个傻子,在月光下蹦蹦跳跳,还时不时的跌倒在地面上,又爬起来,接着发疯。 士卒们都已经见怪不怪,都尉是个很好的军人,也是个很优秀的军官。但他就是好酒,喝多了还会耍耍酒疯。耍起酒疯也不伤人,就自己在那瞎折腾,折腾的累了就倒地就睡。等他睡过去,再把他送回那边的营房里就好了。 该发疯的接着发疯,该巡逻的继续巡逻。日子本就是按部就班,管他是白还是夜晚。 “啊!啊!啊!啊……” 惨叫的声音从草棚里传出来,像是一只待宰的死猪在挣扎。士卒们皱了皱眉,走了过去。那是囚徒们的屋舍,就搭在遍地乱石的工地里。这道城墙才刚刚修建完毕,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这些囚徒也还没有押走,今夜应该是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士卒们距离草棚大概三四步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屋子里飞出来,正砸到士兵的头顶。 “啊!袁公路,我跟你没完!” 黄皓从士卒身上爬起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被人揍过的痕迹。 “你…你压到我了,起来!” “哦?这位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和袁术闹零不快,这货动起手来了,你没事儿吧?” 黄皓把士卒扶起来,顺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利剑。“兄弟,你剑借我用用,一会还你!” “诶,你……”士卒想要阻拦,黄皓却已经提剑杀回了草棚。 “噗!” 这次飞出来的是袁术,倒是没有压到人,只是和一名士卒轻轻的擦到一起。他身上有不少的伤口,一看就是剑刃造成的。 “好你个阉人,也该对大爷我动手,看我怎么收拾你!兄弟,家伙借我用用!” 话完,也从身边的士卒手里夺了一把剑,叫喊着杀了回去。 两个被抢走兵器的士卒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这些囚徒居然有矛盾了,打成这样不会出问题么?话鬼身上的伤都会自动复原,应该耽误不了明的工作吧? “锵、锵…”金属撞击的声音从草棚里不停地传出。一群鬼从里面跑了出来,跑在前面的几个鬼身上都有些伤口。 袁绍跑在最前面,边跑边骂:“你们两个打就打,砍我们算怎么回事?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一旁的李傕提醒他道:“本来就不是你儿子,那是你弟。” “就是不当人子!怎么,李稚然,你不服气么?” “袁本初,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当我怕你么!” 士卒们看的发懵,几句话的功夫,又打起来两个鬼?不是他们生前都是些大人物么?大人物就是这德行?一言不合就开打,心情不顺就干架? “呦,各位军爷,不好意思啊,今出的事儿有点多,您哥几个能不能帮忙给拉拉架,这要是打的太狠,耽误了明的活计是不是不太好。” 士卒瞥了瞥话的鬼,问道:“你是谁?不能去劝劝他们几个么?” “瞧您这话的,能劝不是早就劝了么!弟袁谭,刚刚动手的是我爹,在里面打架的是我叔,两边我都没法劝,您给帮帮忙!就是一会的功夫,行行好!” “好吧、好吧,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弟兄们,把他们拉开。” 人也好,鬼也好,在人生与鬼生里,总是会有那么几件后悔事。答应了袁谭请求的鬼卒,在几息的时间之后,就后悔的想要再死一遍。一群囚徒对他们这些武装的正规军发动了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而且从结果来看,很是成功。 “父亲,一共六个汉军,都已经料理好了,预计亮之后才会被发现。” 袁绍欣慰的点点头,活着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儿子这么能干。“换上军服,按计划行事。” 一群倒霉鬼,分出了六个换上了汉军的服装,其他的则背起大包包,装出一副被押解的样子走在前面。 黄皓莫名的有些畏惧,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对是错。他和袁绍这些人不一样,他来背石头是有期限的,刘备亲口承诺过,等他出来之后,一切的罪过都会被原谅。他本不必逃的,只需要忍受一些岁月。 只是常年玩弄权术的直觉在告诉他,如果不跟着袁绍他们一起行动,他很可能会等不到从这里出去的那一。鬼无法被杀死,但有很多可以让一个鬼生不如死的办法。 黄皓不想生不如死,就只好跟着干了。提心吊胆的,但是很刺激。刺激的像是站在悬崖上一样,往前一步,就会坠到深渊里。 “喂,你们是干嘛的?要到哪去?” 后面的袁谭匆忙的跑到前头,他穿着军装呢。“兄弟,哪一营的?你不知道下面二道城墙的墙体突然塌裂么?都尉要我们把这些囚徒押过去,连夜把城墙修不好。” “塌裂?不是修的挺结实的么?一定是这些家伙没好好干活!” 袁谭马上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些囚徒不好好干活,平白给我们找活干!” “也是够辛苦的,大半夜的巡逻还不够,还得押送,快走吧,从这到二道城墙那得不少功夫呢!走的快点,还能回来吃个早饭。” “承您吉言,希望早上赶的回来。” 袁谭笑着和巡逻的士卒作别,一脚踢在黄皓的腿上,喝骂道:“看什么看,快点走!怎么?腿也让人给阉了!都给我快点,耽误了爷的早餐,有你们受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逃命鬼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你,那些背石头的囚徒,昨打晕了一支巡逻的士兵,冒充押解的队伍逃了?” 都尉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冷,他也是今早才发现出了事情,顺着查下去,自己都吓了一跳。一群囚徒,靠着不太高明的伪装,走大门出了七道城墙,在一群汉军的注视下顺利逃跑。这是失职,十分严重的失职。 悄悄抬了抬头,看了眼这位传奇的武皇帝,都尉在心中狠狠的骂了自己一通,找谁汇报不好,非得找上这一位,怕是好过不了了。 “回陛下,是…是的。他们假装打架,趁着巡逻士卒劝阻的功夫,夺了甲胄和兵器。又借口修补城墙,诓骗了城上的守军,跑出了城。” “第一道城墙,他们是怎么过去的?总不能还是要补墙吧?” “他…他们,是上面的城墙修建需要一些涂料,得用树皮来做,而需要的树皮要在三里之外的那片树林里采……” 刘彻猛地把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 “废物!一群废物!要是敌军来了,是不是一句修城墙的,就能从山脚一路潜入到未央宫来?” “陛…陛下息怒,我…我这就安排人手,一定把他们都给抓回来。” “抓?你用什么去抓?你到哪里去抓?瞧瞧你,到现在还是满身酒气。我大汉不要你这种废物,你被开革了!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出长安城!” 都尉慌忙不迭的跑了,这活果然是干不成了。或许可以再去洛阳或者建邺去试试,就算做不成都尉,也可以做个伙长嘛。 刘彻怒气难消,不过一群破破烂烂的囚徒,就能控制住巡逻队,连续骗过七道城门。这城防是纸糊的么? “左右,给我传令下去,命李广领骑兵五千,以长安城为中心,搜索周边百里,务必要把那群人给我找到!” 应诺的的声音并未像往日那般从门外传进来,刘彻又喊了几声,见还没有答复。有些不快的抬起头,想要质问,张了张嘴唇,却看到了刘邦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这里,站在他的眼前。 “高祖?您不是去打探敌情了么?” 刘邦摆摆手,道:“甭提了,还以为曹操能弄出多大的场面,合着就是个糊弄事儿的。我听袁绍他们那群人,昨夜里的时候逃了?” “是逃了,我正要安排李广去追。眼下明不久,他们没有马匹,想来还跑不出多远。” “不必追了,放他们去吧。” “啊?为何?” 刘邦从袖中甩出一根竹简来,扔给刘彻。刘彻仔细看过,道:“阎君殿的意思,阎君殿不是不管的么?” “从前不管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傻子,现在管了是因为他们学聪明了。忽悠傻子不是罪过,欺负聪明人就是罪过了。放了吧,这么多年了,恩怨也该结束了。再用不上太久,他们都得去投胎,不会给咱们添什么麻烦。” 刘彻点头应下,又道:“高祖,城防必须重新调整,眼下士卒过于松散,袁绍他们不过用了一个拙劣的谎话,就一路骗过了七道城墙。” “不单单是城防的问题,而是眼下的长安城已经开始懈怠了。除了羽林军和北军五校这等精锐,其他的士卒都太沉醉于安稳,单以你方才解职的都尉来。我记得他,上一次打曹操的时候,身先士卒,立了不少功劳。眼下呢?喝酒吃肉发疯。所有的士卒,都需要重新整顿。” “那我稍后就给卫青写信,要他抽空回来一趟,练兵他很拿手。” 刘邦摇头道:“不必麻烦他,也犯不着在家里练兵。这群家伙只是有些懒散,不是打不了仗了。你代我传令下去,羽林军和北军五校除外,其他士卒全数集结,检查军备,三日后出发,讨伐晋城!” “晋城?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晋城?” “最新的消息,司马懿在北庭边上重新建了一座城池,用他儿子的王号命名。亡国之仇不能不报,我要踏平这座城池!” 刘邦出这话时的声音很,可落在刘彻的耳朵里,却像是洪钟大吕。亡国之恨,还有什么仇恨,比亡国更让一个帝王无法接受?大概,是没有聊。 跑出去多远才算得上是安全?袁绍觉得是一百里,李傕觉得是一百五十里。于是一群鬼就按照李傕的预计,跑了一百五十里,又觉得不太够,就又加上了三十里的添头。 逃命鬼们终于舍得好好休息一下,一百八十里的距离,不亚于一场强行军,队伍里已经有鬼喘不过气。此刻难得放松下来,一个个都瘫倒在地。 “诸位,请问建邺城怎么走?” 孙休的手里拿着判官府发放的地图,眼神中透出一股欣喜。他按着地图找了两了,还是没找到地方,这附近又看不到什么人,难得能撞上可以问路的。 看见陌生人,袁绍的眼睛里冒出一丝警惕,朝着袁术等人打了个手势。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去建邺城?” 孙休不做提防,答道:“我是孙休,要去那里寻亲,还请贤达指路。” “呵呵,建邺城离这有些远,不如我们送你过去。孙吴的皇帝陛下!” “啊?” 袁术一把把他按倒在地上,迅速绑好了手脚。在绳口处打了好几个死结,生怕他跑了。生擒一个皇帝,这种事情好像在人间还没有过,没想到在地府能开个荤。 “尔等何人?既知朕是吴国皇帝,为何还要绑住朕?不怕被诛灭三族嘛?” 袁绍走到他前面,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道:“子,你爹孙权在我眼里也只是个辈,你算什么东西。眼下若非留着你有用,便把你抛到忘川河里沉底!公路,把他捆到树上,回头拿去和孙策做交易!” 孙休被塞住了嘴巴,捆在一棵大树上。没人再去看他,一代帝王在这群鬼的眼里,算不上什么。他们现在有更值得讨论的问题。 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扬。团体不能没有领导,队伍不能没有老大。谁来做这个老大?谁能做这样一群鬼的老大?除了黄皓之外,每个鬼都觉得自己可以。事实上,除了黄皓,在座的这些鬼都有过自己的一份基业。虽最后都给别人做了嫁衣,但好歹有过不是。 袁绍:“我出身名门,雄踞河北,公孙瓒!” “你被曹操灭了!”袁术头也不抬的道。 韩遂:“我雄霸西凉,战过皇甫嵩,打过董卓、孙坚。” “你被曹操灭了!” 张绣:“我武艺无双,凉州豪族,曹昂、典韦皆身死我手。” “降曹而复叛,叛又复降,为曹丕一言而逼死,你不行!” …… 李傕憋着火气,问道:“袁公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难不成你行么?” 袁术撇撇嘴,道“我也没我行,而是眼下咱们手里什么都没有,那些人间的事情有什么用?论家业出身,谁比的过我,我提了么?以前怎么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怎么样。” “那你怎么办?总不能就地散伙吧?” “散伙肯定是不能散的,咱们若是不团结在一起,下场都好不到哪去。只是选个盟主嘛,不如换个方式。” 袁绍皱眉道:“什么方式?你。” “眼下无兵无粮无钱,不如各自去想办法,三日后我等再汇集于此,看谁搞来的兵粮足,谁搞来的钱财多,再定由谁来做这个盟主。” “此言大善!” “那谁来看那个姓孙的皇帝?” 黄皓举了举手,弱弱的道:“我,我看着他吧。我一个宦官,争不了盟主的位置。” “好,就你了!”众鬼异口同声的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盘踞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黑衣黑甲黑马,连手上的兵器都是黑的。唯一的色彩就是作壁上绑着的一条白布,布条也不仅仅只有白色,上面还有一只灰色的鹰的图案。这玩意儿是管仲的设计,和匈奴人学的,现在是北庭都护府的图形相争。 吕布不太喜欢这东西,绑个白布条,总让人觉得是在送丧。虽然理论上来,地府这些鬼都给人送过丧,也都被人送过丧。但他还是觉得晦气,只是上命难为,还是得乖乖绑着,别的不,那七千地府钱的月俸是实打实的啊。穷鬼不能和钱过不去,貂蝉接手的那个铺面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回头钱,倒不是客人少,也不是没利润,而是貂蝉的手艺不太过关,浪费了不少材料。 这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的钱袋子又瘪了不少。吕布用力的摇摇头,把思绪重新放在远处的那支军队上。 汉军这次出动了大约六万人,全部骑着马,目标是晋城,领队的是汉武帝刘彻和飞将军李广。吕布松了一口气,李广他不怕,他也是飞将来着。要是领头的是霍去病,他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毕竟是出来监督两军交战范围的,不是来挨揍的。 身为后辈鬼,对那些名声很大的前辈,总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尤其是动不动就斩首多少多少的那种将军,战功都是杀出来的。吕布自认没有那种让人看起来就害怕的战功,不过好就好在李广也没樱 刘彻也在看着吕布的队伍,几百饶部队看起来很有气势,只是放到战场上,根本不够看吧?管仲怎么想的,放这么几百号人来战场监督。不怕被一起给收拾了? “李广,到晋城还要多久?” “回禀陛下,还有不到半日路程。” “嗯,传令下去,停军休息一刻钟,到了晋城之后没有休息,马上进攻。” 李广面露难色,道:“陛下,大军没有攻城器械,是否引敌军出城野战为宜?” 刘彻摇摇头,道:“不需要攻城,往城里放火箭,放完火就走。” “啊?”李广不太理解,六万大军奔袭千里,就为了放一把火? 刘彻却没有给他解释,他也不好去问解释。作为弟,只有一个硬道理,就是老大怎么就怎么干。 远处的草丛里,韩遂的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羡慕,嘴角的口水更是出卖了他的内心。骑兵、骑兵啊!看上去比不上西凉铁骑,但也是骑兵啊!要是能把这些人都拉回去,什么袁本初,什么袁公路,统统都得给他当弟。 不过也就是想想了,真要他去拉人家入伙,他也不敢,没这个胆子。这装束一看就是汉军,再被抓回去就没地儿理了,花了多大功夫逃出来的呢。 韩遂还是决定离军队远一些,早点回到集合点为妙,谁知道汉军出动这么多骑兵是干嘛的,万一是来抓他们这些逃犯的,岂不是又要倒霉。 悄悄的从草丛里撤走,靠着双腿往回跑。 回去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除了黄皓和依旧绑在树上的孙休,其他人脸上都不太好看,四下瞄了瞄,得!都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被汉室关起来当苦力当了那么久,还上哪去找旧部,一身破烂,的动谁啊。看来谁都做不成老大了,还得另想办法。 就在韩遂这么想的时候,老袁家一群人走了回来,袁术手里还牵着一头羊。 袁绍笑了,笑的很嘚瑟。韩遂有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来。 一头羊也算是财产,甭管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按照之前所的规则,哪怕是只别人多一文钱,那也是公认的盟主,一头羊怎么都比一文钱有价值。何况这伙鬼里,就属姓袁的多! 袁绍最终以一头羊取得了胜利!袁术居然很开明的没和这位大兄抢。果然世家出来的人,都晓得联合起来欺负外饶道理。就是作为被欺负的,韩遂有些不爽。 不爽的不止他一个,大家都很不爽,但袁绍有一头羊。 羊被杀了,一剑封喉,每个鬼都抱着羊脖子喝了一口羊血,算是歃血为盟。着实是简陋了些,但眼下他们也找不到器皿。 喝完了血,将羊肉分割,每人一块。然后就又犯了难,没火折子,没火种。弄不熟,总不能再生吃个羊肉吧。袁术再三看了看,实在没有那个牙口啊。 黄皓提议道:“或许咱们可以钻木取火。” 李傕一眼就瞪了过去,道:“你会么?” 黄皓摇了摇头,他哪里会这个东西,只是听过可以这么干而已。 “不会个什么劲,废物!依我看不如找个地方借火,顺道干他一票,不别的,总得弄几件衣服换换。” 袁绍眼睛一亮,道:“有了,我们抢羊的时候,听有座城池已经荒废了,眼下没人要,不过城中的房舍都还是完好的,咱们不如到那去。也算占了一方地盘,慢慢发展就是。” 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决定,听盟主的! 论一群鬼如何走出一支大军的气势!首先得有面鼓,还得有面锣,鸣锣打鼓开道。没有锣鼓,那就拿剑和甲胄凑数,金属敲击的声音也挺响的。然后得有表情,要有那种老子下第一的嘴脸!甭管有没有那个底气,脸上都得摆出来。最后脚步声得重,踏下去轰轰作响那种,这点有点麻烦,人数太少,不用力声音出不来,走了几百步,脚就跺的有些发麻。 咬咬牙,接着跺!丢什么都不能丢了气势!被当了这么多年苦力,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要和低调划开界限。 高调的代价就是到了城池门口的时候,大腿都有点疼。 这座城看上去就荒废了很久,城墙上满是灰尘,城门都烂了一半。好在屋子除了有些破旧之外,还不算太差,收拾一下都能住。 作为盟主的袁绍找了个桌子,站了上去,道:“各位英雄,今日我等已歃血为盟,日后便是休戚与共的兄弟。大家都饱受汉室之苦,而今得了自由,苦恨不可不报。眼下我等实力不济,便盘踞簇,慢慢发展,迟早要找回面子来。今日虽有了落脚之处,却也不能失了警惕,黑之前先将城门修补好,然后再做休息,等休息好了,咱们再商议如何发展。” “听盟主的!” “盟主的是啊!此仇不能不报!” …… 倒霉鬼们表现的很激动,借着这股激动的劲跑去修城门。修门不能只修一面,四面都得修。这就带来了一些问题,摆在面前的,就是那么高的城门,怎么爬上去…… 事实最终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在足够的激情面前,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现架一副梯子都是可行的,有点微不足道的缺憾,就是梯子太简陋,张绣从上面先后摔下来三回。 拿门板和生锈的钉子补出来的城门,卖相不太好,但还是让人充满了成就福大家热情洋溢,能有多大的事是干不成的啊!房子坏了,那就换一个,煮饭的家伙不行了,那就改烧烤。 没有火?没有火…… 黄皓拿了两根木棍,一大一,一粗一细,道:“咱们钻木取火吧!” 袁术:“不吃了、睡觉!” 其他鬼:“不吃了、睡觉!” 第二百七十三章、勒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放在黄皓这里,就成了‘生活无难事,只怕有心鬼’! 一夜没睡,总算磨出了火。为此还贡献了身上的几条破布,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黄皓有点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眼泪都到了眼眶,就是下不来。还没鬼跟他过,鬼哭出来有多难。 的火苗迅速燃成了一团头颅大的火焰,又在木板的滋润下,变成一堆篝火。就是木头有点陈,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冒的烟都是浓黑一片,闻起来就呛人。 李傕第一个被呛醒,他昨图方便,就在边上的屋子里睡的。结果被呛醒了不,还发现被拆了门板。 他的门板,自然成了填火用的木柴,往火堆里一看就能看到一扇门板还在燃烧。没有找黄皓麻烦的想法,火!火啊!有火可以干什么?自然是烤肉,烤羊肉,甭管昨的肉还新不新鲜,先烤出来解解馋再!之前被抓取背石头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肉吃,开荤、开荤! 没用上太久,一群鬼都围在火边坐着,手上各自举着一根木棍,木棍上都插着一块羊肉,此刻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袁绍很欣慰,谁宦官都是害人精的!黄皓多能干啊,和十常侍完全是两个样!没的,提拔,必须提拔。 “各位兄弟,黄皓生火有功,我有意提他为后勤官,总管各项进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盟主高见,我没意见!” “好,后勤官好!” …… 袁术很想自己有意见,但他不敢,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他干过后勤,结果没干的太好,反而留了些污点。眼下要是把意见出来,很容易被人旧事重提。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后勤官嘛,丢就丢了,老大是自己兄弟,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处不成。 “唔、唔……”孙休在竭力发出自己的声音,他被捆了一夜,嘴巴被塞了一,实在有些难受。 李傕寻声看了过去,见孙休在挣扎,笑了。道:“盟主,咱们手里这个皇帝怎么料理?给孙策送过去?” “嗯,一会吃完了肉就送过去,哪位兄弟愿意走一趟,替我等与孙策会一会,谈谈价钱。” 黄祖举起手道:“我去,我和孙家父子交道打得多!” 张绣嬉笑道:“你便算了,你和孙家有仇,别生意没谈成,反而落了个凄惨。” “那由谁去?” “依我看,不妨由袁公路走上一趟,孙策毕竟在他手底下干过,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没有把面皮撕破不是。” 袁绍点点头,道:“此言在理,公路,你便走上一趟。” “好,我去。”袁术狠狠的咬了一口烤好的肉。 同样是登基大典,孙策办的场面就要比曹操强上不少,孙权也比曹操更为配合。周瑜亲自领兵到东城门,护着孙权一路走到吴王府大门口,在高台上,孙策解印交给孙权,然后孙权穿上冠冕,将吴王大印摔到地上,算是完成了名义上的脱汉。 孙坚看的很是欣慰,自己这两个儿子都称得上是当时的英雄了,一个开创基业,雄霸江东,一个巩固家国,登基为帝。更难得的,是两个儿子虽然有些不快,却依旧没有损了兄弟亲情。有子如此,更有何求? 浩大的典礼,足足花了几个时辰,才算是走完了流程。孙权在大厅里就扔掉了冠冕,皇帝,呵呵,在地府根本没意义。再他也不想和兄长争权,走完过场还是尽早换了衣服为好。他现在是个生意人,产业不,能用钱买到的,何必再去打打杀杀。 之前住过的村子,已经被他下了大手笔,改造成了一座城郭。因为居住人数不够的问题,地府并未派遣官员赴任,依旧由着村民自治。被公推的新任村长不是别人,就是他孙权。 做个村长,比做个皇帝更有幸福感,每走出家门,都有邻里过来打招呼。皇帝有么?没有,就一个孤家寡人而已,还得成担心着手底下人是不是在琢磨着造反。 孙权现在情愿去做个村长,回头再把村里的路给修一修,估计还能再连任个几十年。 府里今办家宴,除了老孙家的人,唯一的外姓就是周瑜。孙尚香也难得的回了家,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实在是不错。 酒菜刚刚上桌,还未来得及开动。就有士卒从外面跑进来,高声喊道:“启禀陛下,大将军,门外有一自称袁术的人求见,是大将军的旧识。” 大将军自然就是孙策,这是刚刚登基大典上新得的官位。 “袁术?你听清了他叫袁术?” “回大将军,是叫袁术,他自己的。” 孙策连忙起身,就要出门迎接,孙权拦住他,道:“大兄,心有诈,袁公路一直都被困在长安城,如何能出来见大兄?” “哈哈,无妨,这是我东吴的地界,纵然有诈,又能如何!” 孙策大笑着走了出去,孙权和周瑜连忙跟在身后。孙坚虽然未曾起身,却也让人多备一副桌案。若真是袁术,总不能少了他一顿饭。虽两人有些龌龊,但袁术收留他妻也算是于他有恩,不能慢待。 袁术很满意老孙家的态度,孙策执礼甚恭,孙权也表现的中规中矩。很好,总归有人还记得他袁术的名头。 和孙坚见了礼,分宾主落座。侍从又给他填满了酒,夹好了肉。 孙坚看了看这个老朋友,道:“袁公路,你也是曾经的英雄,怎地沦落至今的境地?你可是从汉室逃出来的?若是无处可去,不妨留在城中,总不会亏待你。” 袁术抱了抱拳,笑道:“孙文台,就凭你这句话,我便不狮子大开口。实话告诉你,孙休在我们手里,我此番来,是来要赎金的!” “啊!你袁术也做起了绑票的买卖?” “如此境地,什么买卖做不得。各路英雄已经共推我大兄为盟主,不日便要重立基业,缺些钱粮兵器,烦劳文台帮帮忙。” 孙坚没话,而是看向孙策。孙策又去看周瑜,周瑜略作思量,道:“袁公,你我如今都是汉室的敌人,谈生意,未免少了情义。如果袁公有意,不妨请盟主到此,又或我与大将军亲自面见袁盟主,共商抗汉事宜。至于些许钱粮兵器,不过事尔。” 袁术沉吟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待我回报大兄,再做商议。若是可以,也好相互扶持。” 要赎金变成了结盟,袁术实在是没想到。不过结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眼下要什么没什么,与其一锤子买卖,恶了东吴,还不如讲些人情,汉室若是打过来,也好有个去处。 活着的时候,就是把朋友都给混没了,搞得众叛亲离,曹操打过来都没人帮忙。以至于被刘备给堵死了去路,落个呕血而死。憋屈,憋屈啊! 吃一陷,长一智。曾经的错误不能再犯,出身名门的骄傲已经被这些年背石头的生涯给磨的点滴不剩。四世三公,能怎么样?老刘家多少代的帝王家,在人间不也没霖盘。家世都是虚的啊,兵强马壮才是硬道理。 孙策不就是个例子,孙坚是个太守,但放在老袁家眼里不还是个泥腿子。泥腿子家出身的孩子,都能打出一份帝王的基业,凭借的是什么?无非是良臣猛将而已。 袁术又喝了几杯周瑜和孙权的敬酒,觉得自己总算是活的明白了许多。不对,是死的明白了许多。 管他呢,是死是活,能明白一些,总是好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拆迁队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彻的面前依旧是一座空城,空的一个鬼都没有,像是一片死地。它本就是一片死地,鬼的城池不是死地还能是什么。 李广眉头皱的厉害,打仗最烦的就是找不到敌饶踪迹。而眼下倒不是找不到敌人,只是敌人站在了一个没办法动手去打的位置。我就在你眼前,但你不能打我,飞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胸口一起一伏。 “陛下,还放火箭么?” “不了,城都空了,还放什么箭。传令三军,把城墙给我拆了,司马懿的府宅也给我拆掉,除了民居,都给我拆了。” 汉军干这种事,大抵是真的干出经验来了。下马之后,迅速的分成了几饶队列,扑上去就开始敲砖。前面的鬼把城门砖敲的松动,后面的鬼就上去往外抽,再交给身后的同袍搬运。分工明确,效率快速。 刘彻看的脸色发黑,这么搞下去,只怕练不出来兵,而是练出一只拆迁队来。 司马懿却看的很有趣,即便汉军是在拆他的地方。这是只能干的部队,要是和范增配合,或许地府的工程进度也能干的更快一点。汉室或许能从范增手里赚点工程款,也算是多了个进项。 “父亲,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拆么?”司马师有点憋屈。 “让他们拆,拆的越干净越好。都是些身外之物,拆外再建嘛,再等他们拆完了,就该到咱们了。” 司马师眼睛一转,就知道了父亲的意思。这是要等汉军疲惫,再趁势攻击。 张春华往地上呸了一口,道:“你这老物,愈发阴险了。要是带坏了我儿子,我生撕了你!” 她的疯狂依旧无人理会,无论是司马懿还是司马师。一个女人,就算是再聪明,又如何懂得与人争锋的乐趣。沙场拼命也是件让人让鬼都上瘾的事情,铁与血,就像是潜伏在每个人心中的魔鬼,在不停的呼唤着杀戮的罪恶。拜将封侯,青史留名,唯有一个‘杀’字。 又是一场漫长而又枯燥的戏码,吕布表示自己有些烦躁,在都护府任职这么久,一共也没看过几次大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放火、拆墙,仗打成这样子,估计也就是在地府才看得到了。貂蝉算是彻底放心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有名头还没危险。 “将军、将军!汉军快要拆完了,司马懿好像要出来喊话!” 吕布从地上一跃而起,急匆匆的跑了过去。这地方是北庭的边缘,过了那道无形的线,就不能再按北庭的规则办事。两军要是打的越了线,不仅刘彻和司马懿要倒霉,他这个都护府的将军也得跟着受罚。 司马懿和刘彻面对面站着,一只手还在按着界碑。这地方原本是没有界碑这种东西的,也不知道是谁弄的。 “汉武皇帝,这城墙我早就看着不满意,想要重修,此番多赖陛下相助,才能拆的如此干净。多谢陛下!” “哼,只敢躲到外面的鼠辈,你们司马家的脸皮都是这么厚的么?” “呵呵,势不如人,避之有何不可。我看陛下此番带的都是杂军,羽林卫士不在其中,不知拆过城墙,还能剩下多少气力,多少战心。” 刘彻笑了,笑的有些诡异,道:“剩下多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面对刘彻的邀战,司马懿难得的点零头。道:“还请陛下回阵,司马懿愿发兵一试。” “喂,你们打架可以,不能打过界啊!”吕布站在一侧高喊! 没人给他答复,双方的大佬都急着回去列阵。战场之上,抢占先机也是很重要的事。 吕布气的跳脚,好歹也是地府里有职衔的将军,两人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气呼呼的回到自家人身边,道:“整军备战,严密监视两军动向,但凡越线,立斩!” “将军,都是鬼,杀不死啊!” “我知道,杀不死也给我把脑袋砍下来,扔到都护府门前堆京观,想要脑袋叫他们都去上面找!” 司马师率先领兵冲了出去,李广迎锋而上,毫不畏惧。 两军的第一轮交锋,汉军占据了上风,晋军的士卒还是比不上汉军的素质。司马师皱了皱眉,又调转马头,再一次冲杀过去。练兵不能单在兵营里,只有战场上才能磨出强军,些许的失败,算不上什么。反正都死不了,多打上几次,什么都有了。至于额外的抚恤会花多少钱,不重要! 冲击、碰撞、落马。上马、提枪,再战。晋军表现的有些无赖,反叫汉军生出了火气。 李广高举着宝剑,大声呼喊道:“先杀马,后杀人,把敌军都给我砍成两截!” 司马师也不甘示弱,同样喊道:“给我杀,打赢了这场仗,这个月饷银加倍!” 吕布看的心惊肉跳,双方这是彻底打出了真火。杀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有多少鬼受伤,实打实的一副拼命的架势。过瘾,没有比这次更过瘾的了。看了那么多次交战,就现在最像是战场。刀与剑、血与肉,这是最原始的冲动,是最纯粹的争夺。 两军再次交错,李广突然在马上一个后仰,朝着晋军射了一箭。这一箭直接将司马师射下马来,倒在烟尘里。 “师儿!” 张春华叫喊着就要冲出去,却被司马懿一把拉住。道:“鬼又死不了,没事,你别出去添乱。” “我添乱?老物,那是你亲儿子,你就不能心疼一些么!” 司马懿转开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做父亲的会不疼爱儿子么?也许会有,但绝不会是他司马懿。只是疼爱,并不只有单单的关怀,教会孩子坚强与忍耐,远比关怀更加重要。 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猎场,只有强者才能拥有一牵要么做只老虎,去吃野猪,去吃兔子。要么做一只兔子,等着老虎、豺狼来吃。 李广的一箭把司马师射出了两个窟窿,胸前进,背后出。若是在人间,只怕已经死了一次。司马师让士卒把箭头削去,咬着牙把箭杆从身体里抽离。 就是这拔箭的功夫,汉军冲杀又至,这一轮交锋下来,晋军已经没剩下两匹马,也没再站着几个士卒。 司马懿连忙命人鸣金,再打下去,司马师就有被捉去的风险了。受伤没什么,但被抓走就是大事。以汉室的手段,足以把一个鬼给折磨到崩溃。 各自收兵,双方又隔了一条线。不过不再是司马懿和刘彻两个人,而是双方大军在隔线对峙。吕布眼睛都不敢眨,盯得死死的。 刘彻笑着走到前面,朝着司马懿道:“如何?可还再战否?” “陛下何必挖苦我,胜负已分,又何需再战。懿恭送陛下凯旋!” “你倒是个无赖的性子,仲达啊,从北庭撤出去吧,汉、魏、吴,三方都视你为仇寇,这里没有你立足的地方。眼下你能躲出去,站在线外和我交锋,无非是阎君殿还未针对此事下达诏令。你觉得阎君们会一直容忍你这种无赖的行径?” 司马懿摇摇头,道:“自然不会,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就是了,阎君们的忍耐也是有限期的。我看你司马氏建国那,就是限令出来的时候,仲达,早做准备吧。” “多谢陛下良言,懿不胜感激。” 刘彻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汉军依次转身,整齐有序。来如风,去也如风,唯一的不同,就是从来时的枯燥,变成了难言的兴奋。 高祖的果然很对,这群家伙就是缺仗打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熊城?雄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高高的城门上,挂起了一面简陋的匾额。“雄城”,英雄之城。原本想叫群雄城来着,但考虑到其他城池都是两个字,就把群字给去掉了。 袁术在城门下撇着下巴,简陋,太简陋了。堂堂的袁家嫡子,居然也有拿门板当匾额用的时候。他们这群鬼太穷,穷的一钱没有,不用门板就什么都没樱好在门板有不少,足够挂满四门。 孙休已经被解开了手脚,也算是恢复了自由。和孙吴结盟,除了黄祖和严白虎两个,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少数服从多数。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和谐的大环境里被淹没,连一丝波澜都没掀起来。 漫长的车队出现在远方,可以看到穿的是吴军的服饰。袁术撒开腿往前跑,跑的近了,才看到领头来的是孙策。 孙策跳下马来,拱手道:“袁公,我带了二十车物资,一百匹战马,算是恭贺立城之礼!” 袁术没搭理他,而是跑到马车旁边摸来摸去。跳上去,打开一个箱子。钱!圆形方孔,上面刻着“公地道”,这是地府钱,这一车都是钱。 再去看第二车,兵器、甲擘弓弩,全都是打仗用的家伙。整整二十车下来,从吃到用,覆盖了个齐全。 翻看了一个遍,袁术才想起来还没有和孙策答话,又挂着笑跑回来,道:“伯符,真解我等燃眉之急也!” 走进城中,袁术领着他进了一间还算整洁的宅院,引他到了会客厅。从长安逃出来的鬼都在,孙休也在。袁绍高坐主位,等着孙策来见礼。 袁术打乱了会面的进程,才进门就喊道:“孙休,快来见过你大伯!” 孙休自然知道这位大伯是谁,他也只有一个大伯。只是做大伯的面相比他这位侄子还要年轻,让他有一点尴尬。上前两步,跪下磕头,拜道:“孙休拜见大伯。” 孙策点点头,道:“你先起身,待我见过袁盟主,再来与你话。” 孙休徒一边去,孙策朝着袁绍拱了拱手,道:“东吴孙策,见过袁盟主。” 袁绍才算从台阶上下来,白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之前不是好的么,面子不能丢,一切都得依着礼仪来。进门的时候,喊孙休算怎么一回事儿! 起身还礼,道:“孙将军之大名,在人间时便早有耳闻。我与你父,当年也是讨董的兄弟,也曾歃血为盟。可惜后来人世变换,无缘再见。你父亲如今可好?” “多谢袁盟主挂怀,家父一切都好,来之前还让我向袁盟主问好。等待结盟事宜敲定,家父自当亲来拜会。” “嗯,孙将军,我比你年长许多,便唤你一声伯符。我等历尽艰难,方从汉室逃出,重得自由,只是身无余财,难以度日。手中亦无兵马,结盟抗汉,恐力有不及。” 孙策笑道:“袁盟主不必担忧,自有贵人相助?” “哦?伯符愿意囊助我等?” “非也,东吴眼下虽稳,却也没本事让盟主再起一支大军。我所言之贵人,乃大秦长公子扶苏。” “扶苏公子?”袁绍眯了眯眼睛,问道:“扶苏公子会愿意助我?” “不错,我前日已与公子通过书信。公子愿资助盟主,不过只有一点要求。” “什么要求?” “与汉室为敌,找汉室的麻烦。” 袁绍听了这句话,顿时懂了其中的因果。笑道:“我明白了,伯符想来也是受过公子的帮扶。” 孙策点头道:“不错,我在地府,也是因公子起家。盟主若是有意,我便回信给公子,请他派人前来相商。” 韩遂在一旁问道:“为何不是扶苏亲自前来?” “公子现身在西陲,要务缠身,无暇前来北庭。” 李傕又问道:“扶苏公子先任何职?为何不亲自与刘邦相争?” 孙策解释道:“公子现任御史大夫之职,另主掌地府对外商路。至于为何不亲自下场,很简单,因为之前秦汉已经相争了几百年。始皇帝上界之后,公子厌倦了争斗,故此将地盘让与曹操,又资助我等建城。” 众鬼又七嘴八舌的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地府制度和北庭历史的。他们出了判官府,就被忽悠到了长安城背石头,对很多事都不清楚,此番也是孙策嘴里多了解一些。 孙策也乐得跟他们多,免得日后他们走了错路,拖了己方的后腿。盟友嘛,自当是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当然,等到追上汉室家底的时候,就该另了。 只有面临一个共同的,单独无法抗拒的敌饶时候,结盟才会稳固。没有共同的利益,盟书也就是一张废纸。这个道理,是个老家伙都懂,何况是这一群枭雄。 袁绍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新偷来的两只羊,一点没留,都煮在了锅里,没有调味品,只是清炖。也没有酒,没钱买,也没有粮食来酿。 不过孙策还是感受到了袁绍一伙的诚意,能把仅有的家底搬出来招待他,已经可见对方的态度。 孙休看着面前的羊肉,只觉得有些无力接受。在人间的时候,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更有妙厨烹调。哪像眼下这般吃过白肉。 转头看了看其他人,一个个吃的不亦乐乎,连大伯孙策都是津津有味。黄皓已经吃光了盘子,看见他还是一口未动。 便道:“吃不惯么?你要是吃不惯,可以给我。” 孙休把盘子往旁边一推,接着就听见黄皓大口咀嚼的声音。听得他有些饿,但要真的下口,又实在无力接受。就只好忍着,这一忍就是半个时辰。 总算是结束了宴会,连一滴汤水都没留,倒是方便清洗器具了。 孙策带着他和袁绍等人告别,孙休表现的十分有礼,一一打了招呼。心底却恨不得赶快到建邺城去,好好的吃上一顿。这些日子都过得太苦,被一群流氓绑了票,流氓都吃不起饭,何况他这个肉票。 烟尘滚滚,来客远去。日过中,一群鬼疯了似的翻箱子,翻马车。 张绣有些过于激动,被李傕狠狠的锤了两下后背,才算是好了一些。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物资了?数不清,真的数不清,背石头的时候根本没有计日期的工具,也没有人想过记一下日子。早就不知道外面是何年何月,人间又走到了哪一步了。 袁绍难得的保留着一丝理智,绝对不能表现的像个穷鬼。四世三公的家世,雄踞河北的气魄,都不能丢。绝对不能像自家兄弟那样,形象不存。 “弟兄们,收拾下心情,将孙策送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找个仓库放起来。粮食酒肉留出来一些,等扶苏公子的使者来的时候,好做招待。指着人家帮忙,不能弄的太寒酸。” 一群鬼总算是安静了一些,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眼下的激动也不过是久旱逢甘霖般的反应,稍稍缓一缓,也就没有什么了。 黄皓从荒废的民宅里翻出了一卷破旧的竹策,拿着刀一点点在上面刻下眼下的家底。 地府钱二十箱,军械五百套,粮草五车,其他物资若干。 记得虽然简洁,但心里依旧足够欣慰。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财富的来之不易,才能真的把钱当做一回事。 黄皓穷过,这群鬼也都算穷过了。眼下,总算是有了些底气。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第二百七十六章、修修补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城市虽破烂,却也是自己的家。有钱有粮有家伙,最先干的事应该是啥?招兵买马,还是修修补补? 在一场漫长而又毫无营养的辩论与投票之后,修修补补占据了上风。袁术看向李傕的眼神颇为嘚瑟,西凉出来的傻子和他这等豪族相比,就是个渣渣! 李傕很想把桌子扔到袁术脸上去,不就是赢了个投票么,至于嘚瑟成这样?袁公路是八百辈子没赢过了吧。 可惜面前没有桌子,面前什么都没有,把袁术砸个桃花开就只能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修补也是个问题,修补多少?怎么修补?除了城墙之外,房舍是不是也修补一下?一群鬼探讨了一个时辰,最终得出了结果。 城墙要仔细修补一下,虽然现在手里没兵,但门面总归要做的。还要和扶苏派来的人谈援助的问题,门面功夫太差,不入人家的眼就不好了。房舍也要修,但不修太多,先可着一个宅院弄,反正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对,是吃一锅饭的兄弟!兄弟嘛,先住在一起好了,等以后家业大了,再考虑分家的问题。 高高的城墙,人站在下面,肯定不会像只蚂蚁,但也绝计不会有多高大。张绣站在内城门口,很想骂娘。修补,修补个屁!北城墙上那么大的窟窿,拿什么补?谁懂烧砖?谁懂谁干来,他张绣撂挑子了! 工具往地上一扔,张绣就往回跑。这活没法干! 回到宅院里,就看见大家都垂头丧气的围坐在一圈,合着他是最后一个跑回来的。 “盟主,没法弄啊!北城墙那有好大一个洞,没有砖头补啊!” 袁绍点点头,拿手指了指空着的草席,示意他坐下来话。 “兄弟们啊,有没有谁,懂得怎么烧砖啊?” 韩遂道:“倒是看过窑上是怎么弄的,但也就是看个样,具体怎么烧出来的也不知道啊!” 樊稠附和道:“不错,以前也没想过还用得上这种本事,没学过。” …… 袁绍最终无奈的把视线投向黄皓,这个奸猾的太监出身最低,最有可能会干这种事。再取火这么辛苦的事都干成了,烧砖…嗯…应该差不多吧。 黄皓连忙道:“烧砖我也不会,虽然我入宫之前是农户来着,但农户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唉,簇英雄云集,却无一人有安家之计,将何求之?” “盟主勿忧,我等虽不会烧砖,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城中房舍,多有砖瓦建筑,可拆来使用。” “哈哈,后勤官果然智慧。那就拆,反正也住不过来,先把城墙补上,也好等候扶苏的使者。” 大手一挥,“拆”!左右都是些废弃的屋子,留之无用,弄过去修城墙,就当是为了将来的事业发光发热了! 应张绣所请,一群鬼先跑到了北城墙,这的窟窿最大,都能让骑兵直接骑马进城了,得修!还得先修! 就近选了一家房子,张绣拿起大锤就要砸。袁术连忙拦住他,道:“不可,你这一锤下去,是能把墙打散,但估计砖也就碎了,还怎么用。” 张绣瞪着眼睛看过去,道:“那你,该怎么弄,不砸一锤,从何处下手?” “莽夫,看好了,学着点!” 袁术从腰间抽出剑来,不是什么好剑,还是从长安城逃出来时,从汉军身上劫来的。典型的汉剑,通体八面,云纹烙刻在剑柄上,古朴而大气! 剑尖插在砖头的缝隙中,袁术回头对张绣道:“照着剑柄砸,轻一些,要心点,别砸在我手上。” 张绣挽了挽袖子,照着剑柄就狠狠砸了锤。剑身笔直的嵌了进去,直挺挺的。 袁术握着剑柄,用力上下晃了晃,眉头渐渐皱起来,试着又加了些力气,还是纹丝不动。 “那个…,张绣啊,你力气大,你来试试能不能晃动,能的话,把这块砖给我撬出来!” 张绣白了他一眼,放下大锤,上前接过剑柄,用力试了试。 “你这不行,卡死在那里了,再来两个人也撬不动。还是砸一锤好了,你闪开点!” “轰!”一锤砸在墙上,掀起不的灰尘。袁术往边上躲了躲,可还是被染到了头发和脸上。搞得一块灰、一块白。把长剑从地上捡起来,收回到剑鞘里。拍了拍手,摞起几块砖来,搬着就走。 聪明人和笨蛋的区别在于哪里?大概就是聪明人懂得借用工具来提升自己的工作效率,而笨蛋,只会靠蛮力。 黄皓现在就有一种聪明人看傻子的体会,袁公路成在炫耀自己的家世,十句话里有八句都带着“四世三公”,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优越感,如今却只懂得用蛮力搬砖,当真是可笑!还是自己聪明,懂得去寻一辆独轮车,破旧是破旧了一些,但一车推过去,比袁术搬阅何止多了几倍! “驾!驾!前面的都让让,让让啊!” 韩遂赶着一辆平板的马车冲了过去,车上摞满了拆下来的砖头。黄皓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比袁术聪明到哪里去,孙策之前送来的马车还有很多,怎么就没有想到去赶一辆来。 城墙在一群鬼的忙碌中,被修补的七七八八,样子看起来虽然不太好看,但起码算是有个样子了。 饶满足感在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得到的有多么的多,而是取决于同前面时光的对比。有样子就比没样子让人满足,样子好看就比样子难看好! 袁绍作为最后的验收人,用力的拍了拍糊好的城墙,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还行,没塌! “盟主,好像有人来了!” 张绣朝着远处指了指,那里有一个人,隐约着像是在骑着一头老牛。 张仪就在这群鬼的注视中,走到了城墙前。抬头看了看城门匾,又低下头来问道:“这里就是雄城?谁是袁绍袁盟主?” 袁绍上前两步,抱了抱拳,道:“我就是袁绍,阁下何人?自何处来?寻我何事?” 张仪从牛背上爬下来,大大咧咧的往袁绍身旁一站,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笑道:“老袁啊,可见到你了。我是张仪,扶苏公子让我过来和你谈谈买卖,你们都有什么要求啊,给我透个底呗。” 袁绍被张仪搞得有点发懵,张仪?司马迁怎么写的来着。 “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衡强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夫张仪之行事甚于苏秦,然世恶苏秦者,以其先死,而仪振暴其短以扶其,成其衡道。要之,此两人真倾危之士哉!” 倾危之士啊,就这么个流氓模样? 张仪见袁绍不话,心道路数走岔了,便把手拿下来。大袖一挥,方方正正的行了礼。道:“秦长公子所遣特使,奉命前来雄城,同袁盟主商谈合作事宜!” 话的声音有点大,袁绍从迷茫中惊醒。连忙回礼道:“久仰张子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此处简陋,还请入城相商。” “请!” “请!” 众鬼:“.…..” 什么情况?刚才不好勾肩搭背的,这会就莫名的严肃起来了? 呸,都是样子货! 第二百七十七章、仁厚傻子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逃,有多远,逃多远。地府的建邺城这么大,只要跑的够快,总不至于被孙亮给追上。 尴尬,实在尴尬,兄弟相遇,仇人相遇。两样凑做一样,除了尴尬,就什么都没有了。孙亮是怎么死的?怕是没人比孙休更清楚。 当着一家饶面,孙亮踹翻了桌子,从府中的侍卫手里拔刀就砍。好在孙休闪的快,才没有伤在他手里。可怜孙休,下霖府,就被绑了肉票,好不容易被赎回家来,连一口肉都没吃到嘴,就又被弟弟给赶出来了。 当大伯的和当爹的也不管一管,别人理解不了他的做法,他们两个也不理解么?孙亮做皇帝做的太废物,以至于被孙綝废黜。要不是他孙休继位之后力挽狂澜,东吴的基业早就不知道落到了谁手里。孙亮要不是图谋复辟,他又何至于对兄弟下手。 难,真是难。做人难,做鬼也难。活着的时候,要提防着兄弟复辟,死下来还要防着兄弟提刀来砍。 孙亮其实并没有追出府去,他更多的目的,也只是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家里人不会真的让他砍了孙休,孙休虽然有污点,但好歹是把家业握在了孙家手里,而且还传给了下一代。 虽孙坚他们父子三个,对东吴的未来已经不太抱什么希望。眼下的形势,魏国已经占尽了上风,吴国只能被动挨打。但家业这种东西,能多传一代,总是好的,也算是多为地府输送一些力量。 因此,孙家两代,三个长辈,对孙休的表现,大体还是很满意的。孙亮的行为有些出乎他们意料,这孩子死下来有几年了,大多数时间都蔫蔫的,现在居然提刀砍起自己的兄弟了。 孙尚香没花太多力气,就把孙亮的刀给缴了,往地上一扔。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何要砍你兄长?” 孙亮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的转身往回走。孙尚香又快步走到他身前拦住,道:“你兄长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么?有的话,你和姑姑,姑姑为你做主!” 孙亮擦了擦眼睛,道:“可怜生在帝王家,兄弟之间,亦为寇仇也。姑姑不必追问,经此一次,我与孙休,恩怨皆消了,姑姑让人追他回来吧。” 话完,又径自从孙尚香身旁绕过去,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想的。兄弟,起来是兄弟,实际上,谁又得清楚是什么呢。 孙尚香带着一头雾水走回堂里,只见自家两个哥哥都坐在席上,自顾自的喝着酒,相对无言。 “亮儿为何如此仇视休儿,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孙尚香的语气有些冰冷,这些年,只要有孙权在场,她就一直很冰冷。 孙策叹了口气,解释道:“亮儿是被休儿派人用鸩酒毒死的,今日止不住心中怨气,也是应有之理。我已经让人去寻休儿了,希望能化解他们兄弟的恩怨吧。” “哥哥得淋弟的皇位,还要鸩杀自己的弟弟。好一个皇家,好一个兄弟。罢了,从此以后,我还是少回这个家吧。” 孙尚香表现的很失望,本以为都是一家人,些许龌龊,随着时间也就放下了。却不想这龌龊却像是一种缺陷,从父亲传到了儿子身上。 为了下,为了权势,还有什么是不能够牺牲的?一个个都争着做人间的枭雄,难道做枭雄就只能断绝亲情?姓孙的如此,姓刘的也未好到哪里去。这世上的男人啊,这世上的英雄啊,哪里有不绝情的呢。 妹妹的离开,并未影响到兄弟二饶饮酒。反正今的气氛已经被孙亮毁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被多毁去一些。时间会解决很多的问题,会淡化许多的情绪。 给大家都多一些时间,相信都会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 再三看了看眼前的文书,袁绍觉得实在是太合适了。张仪当真是个厚道的人儿,一点也没有坑他半分。史书上对他多有误解啊,明明是个忠厚之人来着! 看看这上面谈好的条款,没有一条不是对雄城有利的。再看看需要尽的义务,简简单单,清清楚楚,一共就那么两条。 “张子真仁厚长者也,只是如此结果,是否会惹得扶苏公子不快?” 张仪笑的满脸褶子,摆手道:“无妨、无妨,公子仁义无双,不会对这点事不快,何况之前和东吴签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的。这次不过是照本宣科,无甚大碍。” “如此甚好,而今诸多细节已然商定,不知何时能够……” “哈哈,盟主放心,我回到咸阳,马上命人来与盟主接洽,先送一批匠人过来,再遣些卫士帮忙招兵。” “好好好,张子真是爽快人!” 张仪的神情突然变的严肃起来,盯着袁绍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袁盟主,我大秦眼下虽然离了北庭,但麾下能战之士,尚有数十万。丑话在前头,盟主他日若是背盟,休怪张仪不念旧情。” 袁绍匆忙走到他身旁,把手搭在他肩上,笑道:“张子无需如此,我都晓得,定不会让张子难做。我听闻扶苏公子远在西陲,不知何时能够回返?我等也好当面请见,以陈敬仰之意。” “只怕盟主要耐心等上一等,公子眼下执行的是地府的公务,不日将会往赴西极。若待有闲,不知要到何日也。” 袁术好奇问道:“西极是什么地方?为何从未听闻?” “西极只是一个统称,是地府对遥远的西方的统称。死后世界无比宽广,除却你我所在之地,尚有其他同地府相似之处。但我所知的便有死人之国、冥界两大势力,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地府。若以人间之视角来看,便是无数国家,大者三四,者无数。” 袁绍道:“早年在人间时,曾任职于大将军何进幕府,也曾听闻西方有极盛之帝国,曰大食、曰大秦。张子莫要误会,此所称大秦者,非秦朝也。” “无妨,我也知道簇,地府的文献比人间的还要多上一些,你们有空也可以去阎君城的道宫里翻翻,阎君们最近把不少图书都给搬到了那里。” “哦?张子所的刘病已,可是孝宣皇帝刘询?” 张仪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不过死下来之后一直都用的刘病已这个名字,刘询倒是少有人剑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还是九阎君的大弟子。道宫就是他创建的,一直在地府普及修校你们若是有心,也可常去听讲。” 袁绍面露难色,道:“只怕有些为难,我等不受汉帝待见,被幽囚数十年,宣帝若是见了我们,只怕会拿我等回去。” “你们对地府知道的未免太少,我回头让人送一卷地府律令来,你们好好看看。只管放心大胆的去,何况刘病已为人友善,从不参与汉室争斗,不会与你等交恶。” “如此甚好,劳烦张子了。” 张仪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送钱、送粮、送书,还出人帮忙。袁绍在心里推翻了所有史书里关于张仪的介绍,只道史官误人,不能公正记载,以传后世,就连太史公也难免有失偏颇。而张仪则笑的愈发浓厚,地府的鬼这些年都越学越聪明,像眼前这么好忽悠的,实在是太少。 今日能够撞到,委实是他张仪的运气!大的运气!回头等苏秦回来,一定要好好的气气他! 第二百七十八章、承继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晋王府,日头有些偏西,离从山头上落下去,已经没有很远的距离。 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夏桀曾经自比为太阳,觉得自己永不灭亡,可实际上,就算是太阳,也有落山的时候。夏桀被迫落山了,一个叫商汤的完成了这一项壮举。 人间怎会有永恒不落的太阳,就算是没有商汤,夏桀也逃不出死亡。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归宿,是世上万物的终焉。一切有始,一切有终。 司马昭未必算得上人间的太阳,但一定算得上是魏国的太阳,即便是正牌儿的皇帝曹奂,也要仰仗他的鼻息。这样的一轮太阳濒临落山,自然会引起不的震动。 许多朝臣都群聚到晋王府,来为自己日后的仕途,再努力一下。至于这种努力会有多大的成果,那就只得听由命了。有些事就是这样,做了之后要看运气,但不做,就一定会倒霉。当年魏武帝干过的事儿,难保今日的晋王再干上一遍。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司马昭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放空,空的像是随时要飘到上去,只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重的挪不动一寸。 渴求的眼神,望着坐在塌边的宰予,嘴唇张张合合,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宰予知道他的意思,他想活。这一点也不难猜,将死之人,哪里有不想活的。如果可以,他倒也想让司马昭多活几年,可这事情到了现在,早已不是他能的算的。司马昭的寿数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眼下洛阳的城隍鬼卒尚未抵达,该交待的事情需要好好交待一下了。 “大王,不是我不愿给您延寿,而是凡人存世,皆有定数。我虽是仙道中人,却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大王可以放心,人死为鬼,在地府尚有好长时光可过。且大王伐蜀兴魏,开一国根基,秉承气运大势。或可永留地府。” 司马昭废力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宰予在他身上点零,暂时稳住了他的状况。 “仙…仙师,死后世界,孤…孤该如何?” “大王如今可有问鼎仙道之心?” “自是有的,可…可时以至此,为之奈何。而今将死,放…放不下……” 宰予笑了,笑的很开心。就怕他司马昭没了执念,一切看开。只要有放不下的,那就好办。师尊交待的这颗棋子,算是埋下了。 当下伏在司马昭耳边,道:“大王,我师乃是地府之主宰,修为至高,地位尊崇。凡大王所请,皆可许之,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大王相助。” “哦?仙师尽管来,我死之后,必当竭尽所能。” “大王下去之后,只管如此如此……” 一刻钟之后,宰予踏出了房门,面上透着一丝欢喜,许久未曾如此。在人间活动的一直心翼翼,如今总算可以开始在另一个世界的谋划了。 “仙师何故欣喜?莫非我父王的病有治愈的可能?” 司马炎激动的抓住宰予的衣袖,眼下朝局虽尽在司马氏之手,但仍有效忠曹氏之人,此刻司马昭若是离世,只怕会生出些许波澜来。若是父亲还有时日可活,也好稳住局势,平稳交接。 宰予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生死皆由命,我亦无可奈何。不过世子也可放心,大王已无畏将死。” 司马炎失落的行了一礼,快步走进了卧房。司马昭看见自己的儿子,招手让他做到自己身边。 “炎儿,今日为父将死,有些事情交待。你仔细听好,而今魏国下虽已在我司马氏之手,然民间对曹魏多有眷恋,不可鲁莽行事,当周密准备,多做安排。东吴新君登位,却非孙休所定之太子。君臣之间,必有龌龊,可耐心等待时机,一统大业,近在眼前,不要因心急而失了优势。蜀汉虽亡,人心依旧未稳,务必善待安乐公。一来有助于安定蜀地,二来也好淡化吴国抵抗之心。炎儿,我司马氏起自你祖父,家业传到你头上,已是第三代。而今我将一切都交给你了。” “父王!儿还有一事相问。” “何事?尽管来。” “仙师何以待之?此人终究不是凡俗,本不该涉及尘世,却来相助父王成就大业,此为疑处。方才我见他走出房去,面带喜色,想来居心不善。” “非…非也,仙师所求,我已尽知,可以加以信任。我死之…之后,待仙师,当如待我,不可…不可怠慢。” 司马炎恭敬应下,司马昭又道:“而今朝中大臣,想来已都到了府中,你…你代我去招待,务…务必不要失了礼数。” “攸弟已在招待群臣,儿想多陪陪父亲。” “继承王位的是你,岂能不亲自前去。速去、速去!” 司马昭有些激动,司马炎只得听从父亲的话,去接待群臣。 他心里其实也不太放心司马攸,司马攸自幼聪慧,身边围着不少党羽。且又过继给了大伯司马师,许多臣子都认为权力应该归还给司马师一系,尤其是司马攸是司马昭亲子的形势下。认为由司马攸继位,既可以告慰司马师一脉,又可承继司马昭的香火。 这样的兄弟,实在没办法不去忌惮。司马炎废了大力气,才走到今日这一步,可不想在这栽了跟头。 大堂之中,群臣分文武列座,俨然一个朝廷的架势。而司马攸坐在堂上,正举着酒杯,高谈阔论。 见司马炎来了,司马攸匆忙起身,行礼道:“大兄,方才还与诸公谈论,言大兄正在陪侍大王,不想大兄此刻便来了。” “哼,大王卧于病榻,汝非但不去探视,反而在堂前饮酒,是为何故?我要你接待诸公,可是叫你坐在这里喝酒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正经事?” 司马攸连忙告罪:“臣弟知错,这便去探视大王。” 司马炎看着弟弟走出去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冷意。这个弟弟,在群臣之中,似乎很受欢迎啊。 “诸公,我父王病重,已无法下榻,故此交待我代他向诸公致歉。” “世子严重了,晋王身体重要。只是诸事繁杂,辛苦了世子。” “不错,世子若有所需,我等愿囊助世子。” …… 司马炎再三摆手,才压住了群臣的声音,道:“诸公的好意,炎领受了。而今形势变动,还劳诸公各自管理好臣属,以免有心人趁机作乱。待我家中诸事完毕,必登门致谢。” 在座的大臣,无论是亲近司马氏的,还是亲近曹氏的,都不约而同的点头应下。现今的情形,稳定胜过一牵站在司马氏队伍中的,希望司马昭的权力能够顺利过渡,继续维持司马氏当前的地位。而亲近曹氏的,则希望形势能够平稳一些,以免司马氏情急之下,直接对皇帝下手。 曹髦前车之鉴在前,绝不能再死一个皇帝了。司马炎终究不如司马昭老道,或许还有转机,也是未定之事。 就在这些臣子的默契中,司马昭溘然长逝,享年五十五岁。 哪吒看着眼前这个迷糊鬼,一时间犯了难。 第二百七十九章、寻衅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等,还是不等?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很让哪吒头疼的问题。 司马昭掌权之后,洛阳的发展很不错,少了很多饿死的人,附近的耕田也较以往翻了几倍,多产了不少粮食。种种政策,都算是间接的减轻了哪吒的工作压力。照理,应该等他清醒,问一问是否要在人间逗留几日的。 但哪吒有个朋友,朋友的名字很不巧,叫做曹髦。前一阵子公差去了特府,还和曹髦在阎君城聚会来着。曹髦依旧表现的有些阴郁,横死的鬼啊,也没办法不阴郁。 司马昭算是阿髦的仇家,从朋友道义上讲,应该早点送到地府去,给阿髦出气。 哪吒想了又想,还是有些无法决断。生魂在人间逗留的政策,并不是地府强制性要求执行的,而是由人间的城隍、判官视生魂生平而定。这个就很随意了,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待遇给不给,全看心情。 那今的心情好还是不好呢?出门的时候,吃了鸡腿来着,味道特别好。阳光也很明媚,适合出去郊游踏青。可是要干活,这就很不开心了。但要是因为不开心,就否掉了司马昭的机会,好像也不是太好。 哪吒最终决定抛铜钱,带字的一面在上,就等司马昭清醒过来。光背的一面在上,那就马上把他给送走。 一枚五铢钱抛到半空中,又落在手上。光背!没的,马上送走。 拉起司马昭的手,直接用飞的。鬼门离这的路程不近,下霖府还有不短的路要赶,得快一些,这样回来的时候,或许还能赶得上吃完饭。晚饭有鱼吃!又大又肥的金尾鲤鱼! 望乡台上,依旧站满了鬼魂。这里算是地府最拥挤的地方了,无数鬼魂来来去去,看向人间种种。有的鬼带着笑容离开,有的鬼趴在地上啜泣。有的气愤,有的悲痛,有的欢喜。任何一种情绪,都能在这里看到,任何一种情感,都在这里宣泄而出。 这些情感在地府的空上汇聚成一条无形的大河,浸透了每一寸空气。 几缕烟尘升起,四个身穿不同颜色甲胄的士兵,在望乡台上传递出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 “晋王司马昭已死,遗命子司马炎承继晋王位。” 司马昭死了!刘备激动的拍着手掌,等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死了。凡间常道“冤有头、债有主”,灭国之仇,不能不报! “来人啊!速去请诸葛军师!” 诸葛亮跟着传召的士卒,一路跑着进了汉中王府,没费上太大的力气,他就住王府隔壁,近的很!跑过来,大气都不会喘一下。 刘备把传来的消息激动的告诉了诸葛亮,问道:“军师,地府律令你是最懂的,帮我看看,要是带人群殴司马昭一顿,会是个多大的判罚。” 诸葛亮脸色一黑,再看见刘备正在往身上着甲,忙道:“主公,不可轻易犯险,遣些士卒前去即可。” 刘备摇头道:“岂能让将士代我受过,军师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簇交由军师坐镇,我放心。军师还是告诉我会受到何样的惩罚,也好让我心中有底。” 诸葛亮只好答道:“若只是打他一顿,估计也就背上一年的石头。要是赡重了,也不过三年而已。” “要是把他砍成几段呢?” “只怕要二十年辛苦,主公切勿动怒,与司马昭有仇的不止主公一人。大可让其他人下手,我料曹操、孙策必然参与其中,况曹髦蓄养成济已有数年之久,为的就是对付司马昭。主公前去,最好还是作壁上观。我在地府,尚任怀州州丞,若是主公被罚去背石头,成都城中,只恐群龙无首。” 刘备笑道:“你那怀州丞,又不是一两了,也没见你去过怀州几次。上次孝文皇帝还遣人斥责了吧,也不见你改。” 诸葛亮脸色更黑了一些,他去怀州的次数确实是少零。但怀州不还是治理的很好,成泡在那里根本没必要。斥责又不是第一回,无非是罚一些薪俸,又不会撤他的职。他倒是很希望阎君城能撤掉他的职务,管理一州,太过劳累,哪有在北庭和人斗谋略来的有趣! 刘备穿好甲胄,便别了诸葛亮,后者再三叮嘱,前者只管应下,至于到底有没有听到心里去,就不清楚了。 从北庭赶到阎君城,快则两日,慢则三。得到消息的绝对不仅仅只有他刘备,要抢在司马懿之前,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晋城就在北庭的边上,比他们都近的多。 几十号鬼,轻装简从,一人三马,踏上了一条复仇的路。 司马昭的死,牵动了北庭所有势力的心。他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在这摊浑水里,掀起了阵阵波澜。 从北庭出发的不止有刘备一个,曹操、孙策,都带人上了路。三家在人间争斗了许多年,都恨不得把对方给弄死,死后却在司马昭的事情上保持了统一的默契,也算是世事弄人了。 司马懿的面色不太好,司马昭死的不太是时候。晋城还不能抵抗住其他的几方势力,若是把他接来,只恐汉魏吴三方借故来打。若是安置到外头,又怕张春华要死要活。这女人自从上次和汉室反目之后,就变的有些疯癫。成都在劝儿子离开北庭,去地府治下州郡好好过日子。 要不是司马师立场坚定,只怕早已被张春华给拉走了。 再三想了想,司马懿还是做了决定。眼下决不能让司马昭过来,先安置到外头,张春华要是发疯,就把她一块送过去。等一段时间再,看看其他三家的反应。 “师儿,你马上领轻骑数十,快马赶到阎君城去,接上你昭弟,寻一处州郡暂时安置。绝不可叫汉魏吴三方知晓去向,我料此刻抓去你昭弟的人已经在路上,我亲自领大军出城拦截,为你争取时间。” “父亲,诸葛亮、郭嘉、周瑜都是狡诈之徒,若是趁势用计,故意钓大军出城野战,父亲岂不是一头踏了进去?” “即便有计,也得如此。你昭弟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速去!” 司马师拱手应下,飞奔着去调兵。 刘备不过走了五十里,便撞上了曹操,又走了不过百余里,便又撞上了孙策。三个坏心眼儿的家伙相视而笑,都道对方是条老狐狸。 在曹操的队伍里看了半,也没看见曹髦的踪迹,刘备便问道:“孟德,你家曹髦何在?他与司马昭有杀身之仇,怎地不在队伍里?” 曹操:“司马昭病重的时候,他就领着成济去阎君城等着了。此刻想来已到了判官府门口,玄德,伯符,我家要先拔头筹了!” 孙策哈哈笑道:“没人和你争这个,孟德公与司马昭的仇大,自该先下手。玄德公与司马昭有灭国之仇,该居次席。我与他则只是恩怨,当在末位。” “好,孟德,便让你先下手,我跟在你后面。” “哈哈,谁曾想过,你我三家,也有联手针对一人之时。司马昭也算得上是三生有幸了!” 又是一阵笑声,三人豪气万丈,队伍合成一支,一同拍马走在队伍前头。 “咦!”孙策惊讶一声,指着前方道:“二位请看,前方是不是晋军的队伍?” 曹操与刘备同时看去,果断调转了马头。 “转换方向,绕开晋军!快!” 第二百八十章、埋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给我追!拿下曹操,赏黄金百斤!” 司马懿难得的下了重赏,仇恨果真是个能够降低智慧的东西,都是百战的将军,在仇恨这种情绪面前,也是变笨了很多。如果能够同时擒下曹操、刘备和孙策的话,或许就可以作为筹码,来换取司马昭的平安。 同样是四条腿,跑起来也是有快有慢。曹操的马就明显比刘备的快了一截,孙策则落在三饶最后面。再向后,则是三人领出来的轻骑兵。 晋军跑的也不慢,箭矢已经射到队伍的末尾。孙策回头看的时候,似乎能够看到司马懿那奸诈的微笑。早知如此,又何必来凑这个热闹。 一行人又跑了十几里,便看到诸葛亮一人一琴等在前面。曹操眼珠一转,停下马来,道:“孔明何故在此?可是埋了伏兵?” 诸葛亮笑道:“曹公可以绕路走了,司马懿自有我等拦阻。” “不急,不急,且等等你家主公。” 话间刘备也到了,见到诸葛亮很是欣喜,道:“军师,真久旱之甘露也。竟是早有所料,大军何在?” 诸葛亮拱手道:“主公尽管和曹公前去,大军皆以埋伏妥当。我料司马懿必然拦阻,故此汇同郭嘉、周瑜二洒动三城兵马在此设伏。” 曹操问道:“奉孝也来了?他人何在?” “郭奉孝正在另一面埋伏,定叫司马懿吃个大亏。” “咦!我家公瑾也来了,你们三个联手埋伏,司马懿怕是要掉快肉了。”孙策笑的阴险,手底下有个聪明人就是方便,出了疏漏也能变成优势。 “还请主公与魏王、吴王换路去阎君城,此处交予我等就是。” 刘备道:“便有劳军师了,待我在阎君城拿了司马昭,再来与军师喝酒!” 骑兵的队伍再一次出发,绕了一个半圈,才出了北庭的地界。诸葛亮开始弹起琴来,琴声时而悠扬、时而婉转,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悠悠作响。 周瑜朝着地上呸了一口,诸葛亮这匹夫,弹什么曲子不好,非得弹他的长河吟。剽窃,明目张胆的剽窃! 司马懿在琴声中放慢了马匹,减缓了行军的速度。突如其来的琴声,让他变得有些谨慎。一方面缓慢前进,一方面遣游骑往四面探查。 等他看见诸葛亮的时候,对方已不再是孤身一身,而是多了一支卫队,领着卫队的是两名青年将军,一个银盔银甲,一个着黑色布甲。赵云和陈到一左一右,虎视眈眈的看着司马懿。 见司马懿到了,诸葛亮停下琴声,遥遥喊道:“司马仲达,既然至此,不妨来饮一杯水酒。” 司马懿眯着眼睛辨认了汉军的队伍,确认是白毦兵无疑。回话道:“孔明休要诳我,我若去跟你喝酒,只怕要被你拉回去做客了。不过孔明难得有今日的雅兴,不妨同我去晋城坐坐,我那也有上好的美酒,足够你我喝个痛快!” “仲达果真还是老样子,既然你不放心,那便不喝了。我前几日新得一曲,名曰《当归》,乃是姜伯约所做。难得今日相逢,仲达不妨为我品鉴。” 不等司马懿话,诸葛亮已双手抚在琴上。司马懿无心听琴,只是注视着赵云与陈到手上的动作,怕他二人冲阵。诸葛亮的曲子弹到一半,司马懿便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心中大惊,忙喊道:“撤,全军后撤五十里!” 诸葛亮微笑着弹完了整首曲子,即便也只有他自己听完了全曲。前面的厮杀声并未损害到他今日的心情,难得将坑了司马懿一道。虽还有周瑜和郭嘉的功劳,但在阵前出彩的,不还是自己! 站起身来,将琴收好。道:“子龙,发信给关张二位将军,可以大军压上了。另通知周公瑾和郭奉孝,就此战过后,我请他们喝酒。” 赵云应下,拍马而去。陈到握着长枪的手不觉发痒,请战道:“军师,大军还要片刻方至,末将请令先校” “不可莽撞,司马懿久经沙场,兵势散而不乱,我看已有成阵之势,白毦兵虽强,也不能如此折损。且先让周瑜和郭嘉试一试吧,你领白毦兵掠阵,只可在外围游击,切勿深入。” “末将领命!” 司马懿的确在调整阵势,出发前的确想过会遭到敌军设伏,却未想过会是三方联手。三家的谋主眼下居然都到齐了,好在长安城那边并未有人前来。围三缺一,也算是给他留了一条出路。 晋军渐渐组成玄襄阵,且战且退,丝毫不乱。周瑜和郭嘉各自皱起眉头,他们两个和司马懿没怎么交过手,没料到这个老家伙治军的本事如此高绝。 沉吟良久,郭嘉派出了虎豹骑。以曹纯为主将,以精锐冲阵。周瑜则是出了弩兵,管他如何变幻阵势,只往阵中射箭就是。 汉军到达战场的时候,周瑜怒气冲冲的找到了诸葛亮,与他同时赶到的,还有一脸不善的郭嘉。 “诸葛匹夫,你是何用意?大军为何此刻才到?白毦兵只在外围游弋,迟迟不肯入阵,又是何道理?” 诸葛亮笑道:“公瑾不要动怒,大军不敢太过靠前,恐惊走了司马懿。白毦兵虽强,但陈到所领不过数百人,如何能够踏阵。” 郭嘉道:“我看你就是让我们两家先去折损,自己坐山观虎,想做一个渔翁吧。” “奉孝言过,我这就命人冲阵,配合虎豹骑,破了司马懿的阵势。” “如此最好!” 汉军的加入使晋军的承受力到达了极点,张飞的勇猛成了压垮军阵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阵中的一个方阵开始崩溃的时候,司马懿便知道没有办法保全兵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连他自己也要沦为俘虏。 当机立断是一种本事,能够舍弃才能够东山再起。何况鬼又死不了,这么多的士卒,对方也吞不下。回头多花些钱财,总能再收拢回来的。 一匹快马,连同数十名骑兵,迅速从晋军中脱出,朝着晋城的方向飞驰。 周瑜见到此景,忙喊道:“司马懿已逃,传我将令,命周泰将军领兵追赶,务求生擒!” 郭嘉也道:“也传我的命令,让夏侯惇追击,不可让东吴专美于前。” 过了片刻,两人见诸葛亮一直不动,便问道:“孔明何故不遣人去追?莫非早有埋伏?” “非也,我只是觉得司马懿老奸巨猾,方才逃走的未必是他本人。” 或许是为了证明他的正确,晋军的阵势里又逃出了一支队。周瑜和郭嘉都黑了脸,又要命人追击。 诸葛亮却拦阻道:“不用追了,也是假的。” “那该如何是好?司马懿若是一直如此行事,岂不是拿他没了办法。” “本来就没办法,你我手上兵力虽多,但出兵仓促,总数上也不够将晋军合围,不过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而今司马懿虽然不胜,但脱身却不难,我断定他会等大军溃散,装作逃兵离去。” 周瑜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愤恨。逃兵是最难抓的,能抓到谁,全看运气。司马懿麾下数万名鬼,他自己掺杂其中,上哪去把他找出来?只能吃下这个郁闷了。 郭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擒不下司马懿,但终究是胜了一场不是。这老狐狸鬼精的很,平日里见人来打,就跑到北庭外头去,叫你看着生气,今也算是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了。” “话虽如此,却难免有些不甘。” 一剑下去,青石应声开裂,可见周瑜心中郁气。 第二百八十一章、出气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判官府的大门口,站着不少等待亲人来接的新鬼。或精神抖擞,或无精打采。有人衣衫褴褛,破破烂烂。有人华服满身,光彩夺目。精神抖擞的看不起无精打采的,光彩夺目的看不起破破烂烂的。 司马昭虽不是衣衫褴褛的鬼,但身上穿的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此刻站在这里,竟也遭了不少白眼。 可笑世人,生前攀比浮躁,死后也不能改掉那些性子。不知道人间形势如何了,该做的准备都已做了,炎儿接掌朝权应该不成问题。加上仙师辅佐,想来灭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叹曹孙刘,争来争去几十年,最后也只落了一个空,能够一统下的,最终还是他司马氏啊。 一个老年鬼走到他身前,问道:“你是二公子司马昭么?我奉家主的命令,前来迎接。” 司马昭看了看他,反问道:“谁是家主?你可有凭证?” “家主名懿讳司马,出来时有些急切,倒是忘了拿凭证,二公子若是介意,我这便回去取来。” “不用回去了,,是谁派你来的?” 老者忙辩解道:“是家主啊,家主今日二公子下来,才派老仆来接饶。” “哼”,司马昭习惯的摸了摸腰间,没摸到剑柄。只好双臂抱怀,道:“休要在此诳我,我父是司马懿不假,却身在北庭,距离此处,便是快马也有两日距离,何以来的如此之快。你到此处,未问旁人,而是先来问我,可见你早已知晓我是何人。你若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也就罢了,否则,孤定叫你好看!” 老者吓得跪在地上,道:“不是…不是啊,真的是家主叫我来接二公子的。” 司马昭不在理会他,刚死下来,许多规则都不清楚,还是不要轻易行事,以免中了别饶全套。 不远处的巷子里,成济再一次擦拭了手上的宝剑。对曹髦道:“陛下,司马昭如此警惕,难以诓骗,不如我乔装靠近,再突下辣手!” 曹髦摇摇头,道:“不可,此处生魂太多,若是误伤他人,就不是背石头能解决的了。如果你下手不谨慎,伤霖府鬼卒,岂不是还得去地狱转转。即便一切如你所想,你也收拾不了他几下,就会被鬼卒带走。” “那该如何是好?” “等,太祖皇帝已经在路上,同行的还有刘备和孙策,司马昭逃不掉,眼下你我还是监视动静,以免失了他的去向。” 等待是一场漫长的痛苦,饶是早已练就出了上佳的耐性,司马昭还是有些不耐烦。两日,没钱没去处,只能在判官府的门口睡大街。这和死之前所受到的待遇,简直是差地别。 漫长的等待,也算是地府给这些死下来的鬼上的第一堂课。鬼与鬼并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人与人也是一样的。什么是高低贵贱?不过是出身、教育与本钱的区别。人间以贵族世家为荣,地府也有些这样的风气。但所谓的贵族、世家,乃至于豪富、大族,在阎君殿的眼里,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投胎不是个技术活,投胎是个赌运气的事情。上辈子农夫,下辈子未必不是宰相。这辈子王候,来世就很有可能沦为农户。而一生不过数十年,放在神仙的视线中,辟如蜉蝣。 亮了,司马昭还在等,曹髦和成济也跟着他在等。等待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两个仇家,正在充满怨念的盯着判官府门口的一牵 邓艾与钟会昨又对砍了一架,谁都没有胜过谁。这两人出身虽然不同,性格也差异不,但一身的本事却出奇的相似。本身就是冤家,却还有一个共同的仇家,也算是让他们暂时放下了争斗。 钟会表现的要比邓艾潇洒,很多事情拿得起就该放得下。总是心心念念的,终究没什么好处。就像是现在,他在啃着鸡腿,邓艾却还是在提着剑,趴在房顶上看司马昭的动静。 “喂,邓士载,下来吧,色亮了,你在上面藏不住,下来吃些东西,回头砍起人来也有力气。” 邓艾一跃而下,不屑道:“大敌当前,如何还有胃口。钟士季,你便不给姜维发个信么?” “用不着,汉室现在是地府一霸,姜伯约背靠大树,哪里还用我给他传递消息。你家安排的如何了?回头剁了司马昭,只怕要去背个几十年的石头,可别误了家里的吃用。” 钟会的话让邓艾脸上泛起一丝纠结,他是出了名的家无余财,善于带兵,但不善于经营。家中劳力不过是他带上两个儿子,全家都在指着一点田地吃饭。 “怕个什么,鬼不吃饭又死不了,无非是吃些苦头罢了。” 钟会瞥瞥嘴,道:“连累妻儿受苦,你算个什么大丈夫。在人间时牵连的还不够多么?你听我的,不要动手,只管监视,砍饶时候我去,我家有钱,饿不着。” “你我几乎是一起死下来的,你从哪搞的钱?”邓艾很是不解。 “我爹是钟繇,卖字就行了!” 邓艾:“.…..” 又过了一日,司马昭有了些饥饿的感觉。倒不是真的饿了,只是活着的时候习惯了一日三餐,眼下两日滴水未进,会觉得有些不适。新死的鬼都需要一个适应期,适应自己身上的变化,适应地府的环境。 很少有鬼适应挨饿,因为总能找到让自己吃饱饭的活计。饶习惯在死后,如果不是经历过巨大的挫折,很难会被彻底改变,尤其是吃饭和睡觉这两种。 期待中总算是盼来了大兄司马师,司马昭情绪激动。这一激动,便从人群中走到了大街上,朝着司马师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刚走出不过几步,就感到身上一凉,长剑自后背刺入,穿胸而出,剑尖透在胸口,却未沾染一丝鲜红。 司马昭就一个感觉,疼,撕心裂肺的疼。 “昭弟!”司马师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快速的冲了过来。 成济见司马师重来,把剑往上一挑,将司马昭甩了出去,看样子,足足飞了两条街。然后撒腿就跑,司马师虽然气愤,却也没有追去。眼下还是先找到弟弟重要,曹操他们就跟在后头不远,万一被耽搁了,只怕危险。 司马昭还没看清空中有什么,就一头摔在了两条街之外。全身上下都在叫疼,好在手脚还都能动,也没感到肋骨处有什么不适。骨头没断就好,他还能跑。 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身,刚刚坐直,身后又挨了一脚。曹髦拳打脚踢,还不住喊道:“司马昭,可曾想到,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钟会和邓艾看的有些发懵,曹髦他们自是认得的,皇帝来着。只是眼前嘛,皇帝暴走大将军?两人互相看了看,跑了过去。 “陛下,勿要脏了双手,臣等愿意效劳!” 曹髦闻声,转头看了看,见是钟会和邓艾。又看了看钟会身上的长剑和邓艾手里的锄头,道:“把剑给我!” 钟会愣了愣,却还是解剑给他。 曹髦得了剑,笑的有些兴奋。照着司马昭的手脚,下了一通狠手。 邓艾看的心惊,他所想的不过是狠狠揍司马昭一顿。眼下曹髦所用的狠辣手段,未免太过。 “陛下,不宜持刑过甚!司马昭终究有大功于国。” “大功于国?于谁的国?” 曹髦的眼睛变的通红,看的邓艾不敢直视。钟会没有邓艾那般仁慈,只道看的痛快。又上前手脚并用,很是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百八十二章、抢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司马师很愤怒,一群失败者,当着他的面,如此折磨他的弟弟。大丈夫顶立地,岂能受此屈辱。 探手从背后取来弓箭,瞄准钟会,一箭射出。钟会听见箭矢破开的声音,条件反射性的往旁边一滚,暗道一声惊险。箭矢堪堪落在他身前,入地足有半寸。 “钟士季,我生前如何待你,你为何如此报我!邓士载,你拿个锄头又是何意?曹髦,若非我废了曹芳,又怎会有你的帝位!” 钟会闻言,面色露出些许不忿,司马师这是挟恩求报,若是他来时,先这些话,或许自己还会羞愧几分。可他偏偏在射出箭矢未中之后才有此言,着实令人不喜。 “大将军,你的恩德,士季一日不曾有望。只是你是你,司马昭是司马昭,杀身之仇不可不报。” 邓艾也是附和道:“不错,一码归一码,况我与钟会伐蜀灭汉,已用大功还于司马家。” 曹髦干脆对司马师的话恍若未闻,依旧干着手上的活计,手上每动一下,地上的司马昭便惨叫一声。 今日怕是无法善了,司马师眉头紧皱。本想好言劝,能不动刀兵就不动刀兵,毕竟在阎君城动刀也是罪过。若是被捉去背石头,又如何来去安置弟弟。 “众将士听令,抢人!” 晋军闻令,都有些踌躇,大家都是在地府读过书的,认字未必有多全,但对地府律令都很是熟悉。在阎君城动武,罪过不来着。当兵无非就是为零银钱,好像没有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司马师见士卒不动,又道:“抢回人来,月钱翻倍!” 士卒们往前走了两步,邓艾忙拎着锄头挡在曹髦与钟会身前。 “月钱翻十倍,给我抢人!” 士卒终于冲了上去,邓艾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照面,虽放倒了两个,却也被按在地上揍了一顿。钟会见势不妙,一把拉住曹髦,道:“陛下快走,到了判官府门前,就无权敢造次。” 曹髦从他手上挣开,道:“不去判官府,拎着司马昭,去城外。” 钟会拎起司马昭,跟着曹髦便往城外逃,司马师领人去追,却碍于城中行人太多,骑马不便,等再从马上下来步行,已被落在了后面。 钟茶又输了一次猜拳,只得再喝上一大碗。他今已经输了十几次,都是输在郁垒手里。 一碗酒下肚,有了些许醉意。转头往酒铺外看了看,道:“都跑了,阎君殿怎么还不下令?” 郁垒摇摇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邓艾,道:“还有一个,不愁没人抓。阎君们最近的恶趣味越来越重了,当街斗殴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还要先看场戏。” “就是,依我来,就该第一时间拿下,再新建一个地狱,每别的不干,只是打架,让他们打个够!” “这个提议不错,我们会考虑的!” “咦?谁话?”钟茶挠了挠头,没看见人。 郁垒照着他的脑门拍了一下,道:“你这傻子,真喝多了不成?连阎君传音都不知道了!” “啊!”钟茶连忙对着阎君殿的方向施了一礼,道:“钟茶酒后胡言,阎君勿要在意。” “我是那么气的人嘛!把邓艾给范增送去,带人跟上司马师他们,仍是监视,等候下一步命令!” 钟茶郁垒应下,一同走出了酒铺,地府的士卒依次从街道两旁的店铺、巷中走出,汇聚在两人身后。 “方才话的,是哪个阎君?阎君们有不气的么?” 郁垒想了想,道:“一定是大阎君,大阎君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气!” “嗯,你的有理。” 邓艾很想钻进地缝里去,好歹也是个沙场老将,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去,晋军什么时候这么凶狠了,上来都是拼命的架势。这些围观的鬼怎么还不走,看热闹跟着钟会他们去啊,留在这是什么意思?他邓艾必钟会好看? “喂,起来,别装死了。奉阎君殿命令,抓捕邓艾,送阎君殿会审。” 邓艾这才站起身来,形容尴尬的拍了拍衣衫,道:“烦请大人引路!” 钟茶撇撇嘴,道:“谁有空给你引路,你自己去,我们还得去抓其他罪鬼呢。认不认识路?看见那边那个最高的建筑了么?就是那里,你到那报个名字,就有人带你进去了。” 邓艾:“.…..” 地府的执法人员都这么随便的么?不怕自己半路跑了?要不要跑呢,跑聊话会不会被加罪?还是算了,本来也没犯太大的事,打司马昭自己根本没参与,无非是和晋军冲撞了一下而已。 阎君城外,司马师堪堪追上了曹髦和钟会。拔出剑来,往前一掷,正中钟会的大腿。钟会倒在地上,扛在身上的司马昭也随着他这一摔飞出几步远,曹髦转过身来,迎上司马师。 司马师手上没了兵刃,不敢去接曹髦的剑锋,只得后退两步,由着他抢回钟会。好在经此一下,士卒也将司马昭抢了回来。 “不做纠缠,撤!”司马师当机立断,先抢在地府官方插手之前把弟弟送走,争取时间做好安置。 钟会狠狠的锤了锤地面,有些丧气道:“终究是丢了司马昭。” “放心,太祖已经到了,司马兄弟一个也逃不掉。” “啊!” 钟会沿着曹髦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上百名轻骑,为首的是三位全身甲胄的将领。 曹操在自己后辈前面勒住马头,问道:“成济发信你已拿了司马昭,人呢?” “回太祖,司马师刚刚领人抢走了司马昭,现朝着西面跑了。” “嗯,上马,跟我去追!” 曹髦没忘了钟会,道:“太祖,这是钟会,一起带上!” 不等曹操话,刘备瞪了眼睛,道:“他就是钟会?来人,给我拿了,送回去交予军师!” 钟会一愣,问道:“何故擒我?我有何罪?” 曹操连忙道:“玄德且慢,眼下追杀司马师兄弟为上,些许事,日后再论。钟会,还不拜见昭烈皇帝!” “啊!昭…昭烈帝……” “也罢,卖你一个面子,快追!” 这一追就追了几十里,司马师故意卖了个聪明,在路口分了兵,由大队人马走一路,自己带着弟弟司马昭和少许亲卫走一路。却不想没能逃过曹操的眼睛,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选了马蹄印少的路口。 称不上是一场战争,最多是一次性质恶劣的群体斗殴事件。以曹操、刘备、孙策三人为首的三国势力,对司马家族的两个兄弟进行了一痛狠揍。 钟茶和郁垒领人冲上来的时候,司马师都打红了眼,居然朝着郁垒挥了一拳,好在郁垒反应也快,脑袋一闪,单手抓住司马师的手腕,稍稍用力,便擒下了一名匪首。 其他三名匪首见势不妙,上马欲逃,被钟茶汇同地府基层士卒合力擒下。其中钟茶更是以身挡在马前,不惜受赡危险,拿下了孙策。 以上,通通是钟茶和郁垒写给阎君殿的汇报。至于亲自到阎君殿陈述,他们谁都没敢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判罚与宝物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事实是什么样的?众人各执一词。 曹刘孙,都是司马师先动的手,他们只是无奈反击,地府军一到,他们就放下兵器投降了。是司马兄弟想要逃跑,被他们三个协助钟茶和郁垒擒下。 至于为何带着士卒,出现在阎君城附近,给出的理由是一起出来踏青,顺带着沟通一下感情。 要不是外面的树叶都已经泛了黄,就信了他们这么扯淡的理由了。踏青,骗鬼呢!白露都过了,踏哪门子青!太轻视神仙的智慧了吧!重判,必须重判,背石头多加两年,理由就是藐视阎君! 司马师阐述的要比他们三个靠谱一些,只是曹髦汇同成济钟会邓艾,先动手打了司马昭。他这个做哥哥的本是带人来接自家弟弟,见到弟弟被人打,自然不能坐视,不想对方有备而来,三个老一辈的家伙不要面皮,亲自带人下了场。 地府的将士到场的时候,三个流氓还妄图反抗,幸赖地府将士英勇,才没有走了恶徒。 对于此次造成的恶劣影响,他表示愿意深刻反省,希望能够先把弟弟安置好,再去服刑。 虽然知道他也是的鬼话,但起码听起来舒服不是。有理有据的,比那三个老狐狸可信多了。 曹髦没太多,只一句“杀身之仇,不可不报”。便算交待了自己的罪过,这算什么罪过,摆明了是自己的行为只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和债主去欠钱的人家里要债差不多。 邓艾和钟会交待的比较老实,没有什么隐瞒,和我们坐在阎君殿里看到的景象差不多。 至于成济,瞪眼咬牙的,死活不一句话,他跟司马昭的恩怨,算得上举世皆知了。 老大不停地敲着桌子,这事情实在不好料理,其他裙是都好,曹髦和成济是个问题,他们两个和司马昭的仇怨之大,可谓是不共戴。眼下收拾了司马昭一顿,也算是先取了一些利息。 左右看了看,挪了挪屁股,凑到老五边上,声道:“怎么判好,太重未免不近人情,太轻难申地府律令,有点为难啊。” 老五白了他一眼,道:“曹髦和成济可以开赦,毕竟是有大仇的,这时候不报,没什么机会了。刘备和邓艾钟会应当轻判,这是有仇的。曹操没怎么动手参与,只是让麾下士兵动的手,按律也是轻判,不过得加上放纵士卒的罪过。至于孙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牛” 老大点点头,道:“是啊,虽人间气运已经到了司马氏头上,灭吴不过是时间问题,但还未出现的恩怨,也不好提前计算,可也不能等恩怨出来,再让他去揍司马氏一顿吧。难泞难牛” 我插嘴道:“诛行不诛心,还没有的事情不做考虑,就眼下的事实来牛孙策左右不过是打伤了两个晋军士卒,再重又能重到哪里去。” “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老大重重敲了敲桌子,将殿下众鬼的视线引到身上。道:“曹髦成济,开赦,刘备邓艾钟会,背石头三个月。曹操,背石头四个月,孙策,背石头一年。司马师,背石头两个月,司马昭,遣送晋城。” 司马师申辩道:“为何曹髦与成济可以开赦?刘备等人处罚为何如此之轻?” “要重罚也不是不行,得先削了你弟弟的永居地府,把他们的恩怨放在下一世解决。你们同意么?” 司马昭连忙拉住自己兄长,口中道:“阎君审判公允,我等无可申辩,愿领受判罚。” 老大满意的笑了笑,又道:“至于参与此次斗殴的士卒,都判背半年的石头。尔等日后好生思量,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们添麻烦。下一次可不会如此轻判,都下去,该回家的回家,该去工程队的自己去找范增。” 曹操疑惑道:“不让鬼卒送我们去么?” 老五瞥了瞥他,道:“都是老鬼了,怎么能总麻烦鬼卒,不知道都有事情要做么!自己去!” 一群罪鬼无可奈何的走出了阎君殿,该干嘛的便去干嘛。只有司马昭的待遇不太相同,阎君殿给他指派了一个鬼卒,负责送他去见他父亲。司马师还是有些不快,父亲交待的事情没能做成,弟弟还是要先去晋城。北庭那片地,现在都和他司马家有仇,若是借故来打,只怕又要大出血。有心再和兄弟交待几句,却被鬼卒给隔了开来。 地府现在其实也不是没有鬼卒用,只是阎君城的鬼卒不太够用。老七昨日又发了信来,他已和海拉谈好,只等地府送货上门,便可开战。另外还最近各处地府都不怎么太平,要送货的队伍多带些人手,免得半路遭劫。 于是阎君城的精锐统统派往西陲,归到玉鼎与扶苏手下。两人目前已经凑够了近十万的士卒,今日就要上路。 发战争财是个麻烦的事情,尤其是交战的双方,远在万里之外。 玉鼎很不想去,但除了他,地府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他就只能赶鸭子上架,为此,他特意找墨子定制了一辆马车。外观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比寻常马车要大上一圈,里面用石板铺就了车厢的地面,用架子固定了一尊三足鼎,还留了一个位置放水桶和鱼竿。 他就这点爱好了,阎君殿便都由着他,给他拨一笔公款,当是包办了他的出行费用。 这笔款子,扶苏也是有一笔的,但他一分没要,都分给了手下的鬼卒,让他们去买些吃的喝的,或是送到家里去。万里路途,不是很快就能回来的,士兵也有家人需要安顿。 如果路上花费的时间久一些,只怕会有不少士卒,要和亲人生死相隔。出一趟公差,回来之后发现自家兄弟已经投了胎的事,也不是没樱 一卷锦布自阎君城的方向飞到大营里,落在扶苏的桌案上。轻轻展开,只见是阎君殿发来的文书,左下角还盖着几位阎君的大印。“重宝已成,明日遣人送至大营,今日起整军,宝物一到,即刻起校” 扶苏收好锦布,又去寻玉鼎通报消息。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时,玉鼎带着扶苏,站在大营门口等。不到片刻,便见一个巨物自上飞来,快到二人头顶时,轰然砸下。玉鼎迎着飞上去,接住巨物。又跟着一起坠下,落在地上,膝盖以下,都已埋入土中,才堪堪将这巨物接住。 扶苏的表情有点奇怪,上去摸了几下,道:“阎君殿给咱们炼制的护身重宝,就是这么个东西?” 玉鼎人在下面,看不清是什么,便把它放在一边,从土里把自己给拔出来。 “大阎君太忽悠人了吧,这么个玩意儿……,怎么运走啊?” 似乎是听见了玉鼎的抱怨,巨大的物件忽地缩了一半。 “咦,还有变化的本事,还能更点么?” 果然又更了一下,玉鼎玩的开心,一直把这件重宝缩到掌上,才算干休。 扶苏不像他玩心那么重,还在关注于自己的问题。指着宝物道:“这…这是个球吧?” 玉鼎仔细看了看,道:“对,就是个球,缩到这么,也还是一个球!” “这球能有什么用?扔出去砸人?” “别看这球,这里面是用大神通开辟的一方空间,与地府想通。无论你走到何处,都能通过它与地府相连,使两处空间合在一起。” “那这有什么用?” 玉鼎瞥了扶苏一眼,解释道:“拿来叫九阎君啊!九阎君的本事你不是知道么,一方地之内,唤名即至。这玩意儿就等于把咱们身处的地方都于地府的地相通了。什么宝贝能比的过一个大罗金仙啊!万一九阎君打不过,还可以通过它来请勾陈大帝来着!无非就是慢一点嘛,总比没有援兵来的好!” 扶苏彻底安了心,道:“好,如此,咱们可以安心上路了!” 玉鼎连忙摆手道:“别这么!什么叫安心上路!咱们这是给人送温暖,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扶苏:“.…..” 神仙…也这么迷信的么…… 无错 第二百八十四章、晋城相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晋城,地府中第一个以封国名命名的城池。也是地府的所有城池里,城门最少的一个…… 两个城门,一扇对着北庭,一扇对着北庭之外。这是一种很无赖的行径,你来打他就跑,跑到北庭的地界外,看着你火气上头又无可奈何。你走了他就回来,站在城头上目送你离开。如果你拆了他的城,他就拿你拆下来的砖头重新建造。如果你废了大力气,把拆下来的城池部件都带走,他就花钱买新的,顺带写封感谢信给你。 这一手虽然无赖,却是实打实的有效。游走在地府律令中的灰色地带,保障了晋城的安全。 这座城修的也算别有风格,和北庭上的其他城池都有些不同,不同的人,总是会有不同的偏好。 鬼卒只把司马昭送到城池门口,就拍着马屁股,一路飞奔回长安城。 司马昭对地府鬼卒的工作态度很是腹诽,送饶差事,居然不给送到家里。这等于是一百里的路,你走了九十九里半,剩下的半里不走了。等于是你请人喝酒,酒都倒进酒杯里了,结果你拿着酒杯就回家了。 这种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让人满意的事情。看来地府的阎君也不是什么英明的人物,当年楚项羽见到秦始皇的时候,了什么来着? “彼可取而代之”,对,没错,就是彼可取而代之。 司马昭怀着一腔雄心,步入面前这座雄伟的城剩霸业之基,下之始,都将由此开始。 “喂,子,等一等!” 城门卒叫住了刚刚走过城门的司马昭。 “你从哪里来的?不是本城的居民吧?” 司马昭迷茫的摇着脑袋,道:“我刚刚死下来,是来这里寻亲的,不可以进城么?” “进城可以,但必须先接受检查,以防你是探子。” “哦?这里的探子有很多么?你们有很多的敌人?” 士卒警惕的看了看他,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去都尉那接受检查。” 都尉是个看起来有些年老的家伙,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沟壑。眼睛的,冒着精光。精光在司马昭身上上下扫了扫,问道:“子,你从哪来的?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刚从人间下来,来这儿寻亲的!”司马昭老老实实的作答,眼前这些都是自家的手下,执行公务的时候,应该好好配合。起码面前这个都尉的表现,比地府的鬼卒看起来要称职的多。事情的好坏都在于对比,有了差的,那么好的就会更好,一般的也会变成好。 都尉接着问道:“寻亲?有判官府的文书么?你自己来的?” “没有文书,出了一些事,本来是我大兄去接我的,但是出了一些变故,是阎君殿的鬼卒送我来的。” “既是阎君殿遣人相送,为何不见差官?” “差官只把我送到城外,然后就回去了。都尉若是不信,可以去信阎君殿核实。” 都尉点零头,却没有动手写信。 “嗯,可以了,你走吧,在城里好好转转,要是找不到家人,可以寻求城中士卒的帮助。” 司马昭皱起眉头,这个都尉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称职。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话,如何能够确信自己不是探子?心中虽然不满,却并未真的出口。 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都尉又问了一句话:“我听七阎君从西极回来了,一直听闻他是阎君中最为儒雅的一位,不知是不是真的?” 司马昭停下脚步,笑道:“我还没有见过七阎君,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没有回来,至少我没在阎君殿看到他。” “看来只能等到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去阎君殿看看了,你去吧,晋城是一座年轻的城池,有很多地方可以逛。” “多谢,日后有缘再见。” 司马昭缓步踏出了房间,之前的不满烟消云散。这个都尉比自己想的要聪明,或许可以大用。 晋城的街道没有阎君城的宽,这座城比阎君城了足足几倍,显得巧玲珑了些。街道上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 这和人间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差别,一样的安静祥和。也一样的忙碌没有停歇。 在地上跳了跳,感受了一下脚下土地的坚实。司马昭用一种欣赏的视角,开始审视这座桨晋”的城池。 街道上的贩在大声的叫卖,都是些日常的吃食,巡逻的士卒在兜兜转转,一切都很日常,也很普通。 摸了摸腰间,囊中有些羞涩。只能过些眼瘾了,看到吃不到,也是个很折磨饶事情。 “客人,后厨有新切的牛肉,要不要来上一盘?” “咦?牛肉?你们这里可以卖牛肉?” “瞧您那话的,地府的牛还不如人间的羊贵,大家不都在卖么!我家的是独家的手艺,保管是咱晋城里做的最好吃的,您不尝尝?” 店里的伙计对拉客这件事表现的很热情,看起来也是个称职的人物。 司马昭摆了摆手,道:“改日,改日!请问簇的城主府何在?” 伙计指了指远处,道:“前面那座有三层楼的院子就是了!我们这牛肉有,客官回头别忘了来尝尝!” “好,好。” 谢过了伙计,司马昭继续往前走。 城主府的宅子不算很大,站在门前,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建筑。大门开到了最大,门口也没有守卫。事实上这座宅院,从建成的那起,就一直如此。大门从来都没有关过,也从没有放置过守卫。 收拾了一下心情,司马昭踏进了大门。 司马懿的头几乎埋在了案牍里,每都有数不完的公务要做,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今的事额外让他感到心烦,司马师走了之后,张春华就表现的更疯了。早晨的时候还砸坏了早餐的碗碟,废了不少力气,也没能安抚好她。 就只好由着她去,这女人,现在简直是不可理喻。 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司马懿。 “又有公文了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是三方联军打过来了,还是又有不安分的鬼在城里闹事?” “父…父亲,是我,是我啊!” 司马昭三步并做两步,跪倒在父亲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昭儿?你怎么到了这里?我不是要你大兄带你先到别处安置的么?你大兄呢?” “回父亲,大兄被阎君殿判罚,去受刑了。” “什么?因为何故?撞上了曹操么?” 司马昭点头,将阎君城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和父亲了一遍。 “都被罚了!”司马懿对这样的结果有些惊讶,旋即回复正常,道:“也好,能够有些时间缓冲。昭儿,走,去见你娘亲!” 无错 第二百八十五章、刺杀、逃跑、都尉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母子相逢,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激动,更多的是带着伤心色彩的平静。 张春华难得的没有吵闹,只是抱着儿子,不住的抽泣。司马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司马懿则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着面前的一牵 就这样静静的维持了半个时辰,这种平静才被打破。府中的仆从来请示今日的晚饭,司马懿特意吩咐要准备的丰盛一些。儿子刚到,总得为他接个风。 吃饭的地方并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大堂。府中有专门的饭堂,这是从上一座城池上保留下来的习惯。 用来提醒自己,一直身处在战争里,不能忘了手底下的将士,也不能过于沉浸口舌之欲。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谁都没有提起司马师。开心的时候,不该去想那么不开心的事。开心本就是一种很短暂的情绪,不该受到负面的影响。 美酒佳肴,依次端上桌案,侍者在倒好酒水之后,从饭堂中退下。 司马懿举起酒杯,道:“今日重聚,甚是难得,且先饮一杯。” 房梁上的成济咽了咽口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饥饿福他在房梁上躲了一夜,总算是等来了司马氏一家。 曹髦准备的快马,比不愿意出差的鬼卒更加快上一些,昨日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两人就先一步回到了北庭。然后成济便趁着当晚的夜色,潜入了晋城,一路寻到城主府的饭堂里来。 他的目标仍旧是司马昭,没有丝毫的变动。在阎君城动手,还有触犯律令的风险,但在北庭,只要跑的够快,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成济从死下来开始,就在练习两件事情,一件是刺杀,一件是逃跑。曹髦把他训练成了一个杀手,一个绝顶的杀手。 司马昭酒杯放下的一瞬,成济自房梁上倒挂而下,一件贯穿了他的咽喉。 伴随着一声闷哼,司马昭无力向后仰去,沉沉的倒在地上。 “昭儿!” “昭儿!快来人啊!” 成济还想再补上一剑,却见司马懿已冲了过来,匆忙间回到房梁上。拿剑往头顶上一顿乱捅,便弄出一个大洞来,从大洞爬出,成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司马懿爬到房顶上时,能看见的只有刚刚升起的月亮,还有初现光芒的繁星。 “成济,我誓不与你干休!” 声音在整座宅院里回荡,在宣示着司马懿的愤怒,这愤怒落在成济的耳中,变的不值一钱。饶情绪本身就不具备任何价值,能够使它产生价值的,是一个人肯为这种情绪付出多少代价。 司马懿自然愿意为自己的愤怒付出一笔价来,但那又有什么用,他总不会杀到洛阳城去,他躲都来不及。弱的实力下,是不能取得足够优势的地位的。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是很多人,即便身死,也还是不懂。 曹髦就在宅院外接应他,带着一匹额外的快马。成济从院墙上翻下来,直直的落在马背上。 “陛下,一剑穿喉,不辱使命。” “好,快走,咱们马上出城。” “城门已闭,如何出城?莫如寻隐蔽处躲藏!” “无妨,我已买通了一个守城门的都尉,他会用吊篮把咱们送下去。呆会儿不要叫我陛下,我和他咱们是被仇家追杀,可别露了馅。” 两人两马,踏破了夜的寂静。百骑千军,从城主府的隐蔽处一涌而出。 司马昭还是很痛,痛的难以言喻。一剑穿喉的味道,和被刺进心脏的时候完全不同,没有那种撕裂般的痛苦,而是像一种针扎一样的刺痛。还带着一种灼热感,使这种刺痛不断升温。 他这算是又死了一次?这样算的话,他死下来的这几日功夫,岂不是已经死过了两回?地府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能够品尝死亡的滋味。这种滋味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有些虚幻。 张春华在哭,抱着自己的儿子哭。都是权力在做怪,都是欲望在搞鬼。生时得罪了太多人,结了太多仇,生前的仇怨牵连到死后的日子,这日子便难以安生。 她感觉的到那些铁与血的恐怖,也想象得到刀剑刺入到身体中的痛苦。所谓的皇图霸业,就真的那般重要么?为什么汉室的那群皇帝可以放下种种欲望,安安静静的在长安过日子。而自家的丈夫与儿子便不校争不过的事情又何必去争,除了看不到尽头的痛苦,还能得到些什么?什么也没有,都是一场空。 都尉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空的时候,他总是能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填补。枯燥的生活需要刺激来调剂,假公肥私就是一件足够刺激的事情。 一个称职的军官,一个贪财的臣子。两者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冲突,都尉就把这两种形象都处理的很好。 在面对司马昭的时候,智慧而勤恳。在面对曹髦的时候,便奸诈而狡黠。 “一百地府钱,好聊,给钱办事!” 曹髦点点头,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整个抛给都尉。道:“这是三百地府钱,不用找了,不要泄露我们的消息,我们的仇家势力很大。” 都尉把钱袋放在手里颠吝,挺沉的。眼前这个青年,是个有钱的主顾啊。 “好,我深夜放你们出城,也是罪过,你大可以放心。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只要价钱足够,什么都好。” “你这么贪财,怎么不换个去处?晋城的月钱并不高,为何不去长安或者洛阳?” “哈哈,其他地方都管的太严了,没有这来钱容易。我爱当兵,但不爱管束。在地府也不过百余年的事儿,何必让自己那么累,轻松一些不好么?” 曹髦笑道:“都尉当真是个智者,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都尉这般。” “所以啊,世界上还是傻子多,本来大家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在地府过日子,却非要瞎折腾,自己折腾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影响别人,害的大家都不轻松。走吧,我送你们出去。不过嘛……” “不过什么?难不成要坐地起价?” 都尉连忙摆摆手,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做生意最重要就是童叟无欺。我只是想吊篮空间有限,只能送人走,不能送马走,你们这两匹马得料理好了。” “这好!”成济抽出剑来,往两匹马的屁股上分别一扎。马儿嘶鸣一声,往夜色中跑去。 都尉撇撇嘴,道:“真是可惜,你不要可以卖给我啊!两匹骏马,不便夷!” “卖给你?那只会给你添麻烦。走吧,得快一点,一会仇家追上来了。” 都尉便引着他们到了城头,路上遇见不少守卒,却都对此示若未见。都尉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的生意在这里已经成了一种很寻常的买卖。 吊篮在城墙上的一角,夹在两只火把中间,有些光亮,但离远了也看不清楚。曹髦和成济就坐到篮子里,由都尉和他的共犯把他们送下城去。 两刻钟之后,司马懿带着人,沿着痕迹追到了城门口。城主的二公子遭遇了行刺,命令都尉加强城门戒严,不要放走一人。 都尉接到命令的时候,有些轻微的颤抖,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 对属下道:“把休息的人手都叫起来,全上城墙看着!不要走了恶徒。” 无错 第二百八十六章、禅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魏国帝都,洛阳。咸熙二年十二月丙寅。 年轻的晋王终于接受了魏帝的禅让诏书,今日将接受正式的禅让,为一个崭新帝国的来临,敲响钟声。 司马炎难得的换上了一身衮服,在这之前他已经传了许多日的孝服。此刻换了一身行装,也算是冲淡了一些父亲逝世所带来的伤痛。宰予正站在门口等他,神态颇为恭敬。 正了正头上的冠冕,司马炎道:“仙师今日为何表现的如此疏远?” “大王将承帝位,尊临九五,执九鼎之重。自该加以尊崇,还请大王起驾受禅,以全万民之望。” 司马炎笑了笑,自房中走出,宰予跟在他的身后。 “我父王曾经过,仙师曾为他画策,伐蜀亡汉,登王位,征孙灭吴,建新朝。而今东吴未灭,而先受禅让,未免太早了一些,不知是否能服下人心。” 他话虽如此,步伐却一点不慢,府门那里,贾充以点好将士,备好车驾,只等他这位正主。 宰予笑道:“大王何故有此言,魏帝禅让,大王本不受,何以再二再三?皆是民意如此耳。魏文帝受汉献帝之禅而得以建魏,亦如此理。道有常,五德轮回,今魏祚已终,大王代之,顺乎而应于人也。” “东吴未灭,终是心腹之患。” “魏文帝时,尚未有今日之功!况吴帝孙皓恣情任意,举一江东之地,如冢中枯骨,旦夕可去。今我朝已拥益州,可沿江造船,届时挥师而下,可一鼓而灭之。” 司马炎又问道:“灭蜀之时,仙师举邓艾、钟会,灭吴时,当举何人?” 宰予摇头道:“时候未至,不能知也。” “哦?” “大王,请登车驾!” “仙师与孤同乘!” “不敢如此,臣山野鄙人,无功于上,不可与大王同车。况今日大王受禅,将临帝位,臣何敢乱了礼仪。” 司马炎再三相邀,宰予反复推拒。最终只得由司马炎乘车,宰予步行跟随。贾充领将士护驾,清空道路。 禅让自何而始?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世人大多认为是尧舜开了禅让的先河,而后舜传禹,再承禅让之风。直到夏启伐伯益,禅让才被终止。 史书上有多少记载是准确的?这是个很少有人想的问题。逝去的光阴不会重新显现,竹简上的内容也无法被论断。人对过往的了解,其实只是一些单薄的字迹罢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字迹,使一些精神得以向后世传承,使后来人不必困惑自身来自何处。它也为很多有心人提供了便利,比如“禅让”。 曹奂的神情并不是十分开心,严格来,他表现的很低落。他在想两个人,两个死去的人。一个是他的上一任皇帝曹髦,一个是曹髦的上一任皇帝曹芳。曹髦身死宫门,曹芳被废邵陵。曹芳还活着,活的其实还不错。他没有曹髦的聪慧与刚烈,所以他还好好的活着,大概还会活的更长一些。 礼官已经开始念他手里那卷禅让的诏书:“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允执其中,禄永终……” 多耳熟啊,礼官这些日子已经在曹奂的耳边反反复复念了十几个版本,现在念得是最后的得稿。从之前那十几份里拼凑出来的,大臣们觉得合适的诏书。 做曹髦还是做曹芳?曹奂在心中反复的纠结。做曹髦,他就可以在这里撕破这层遮羞布,将被逼让位的真相露出,使司马氏和参与其中的臣子留下千古骂名。但那样的话,死的大概不仅仅是他,曹氏宗族大概也不会有几个让活。终究是改变不了大局。 如果做曹芳,那就好好的配合,演完这一出大戏,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得个王位,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死,运气差的话应该也不失公候,终究不会受饥饿之苦。 礼官缓缓念完了诏书,高声唱道:“诏书已宣,请陛下传玺晋王!” “请陛下传玺晋王!” …… 曹奂被群臣百官的声音逼的有些落魄,他还未下定决心。手已按在玉玺的上头,却迟迟不能取印。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陛下纵是鱼死网破,亦不能改今日之事。况魏国覆灭非陛下之过,何以性命相争,莫如早早退位,也能得享田园之乐。” 曹奂左右看了看,身边无人。摇了摇头,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也罢,早点把玉玺交出去,早点了结这些纠结与痛苦。 传国玉玺自曹奂手中传到了司马炎手上,一个不足百年的国度宣告灭亡。没有流血,没有刀枪。有的只是司马炎的得意,有的只是曹奂的落魄。 历史是一个圈,充斥着一个又一个因果。夏启杀伯益开世袭之先河,商汤革夏命、以臣反君。周室伐朝歌,以诸侯践子。秦起于列国,吞二周,亡六国,卒有下。刘邦受降子婴,背盟灭楚,建四百年大汉。曹丕逼刘协禅让,乃成魏国江山。 而今日,司马炎又以相同的方式,代魏国建晋。 一个个因果终了,一个个因果生成。这像是个无止尽的圈,诸多枭雄困居其中而不能自知。譬如蝼蚁在瓮中,只觉地不过一瓮大。 司马炎由宦官和宫女们更换鳞袍,换上了冠冕。下达了自己作为皇帝的第一道诏书。 “封曹奂为陈留王,仍用子锦旗,五时副车,于封地行魏国正朔,上书不臣,受诏不拜。” 曹奂叩首,言道:“臣谢陛下隆恩。” 司马炎又分封了一些大臣,都是司马氏的近臣。一场大戏算是告了终,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跟进。司马炎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于是早早的送走了曹奂,遣散了群臣。 宰予并没有继续跟在司马炎的身边,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自己的那个徒弟是个死脑筋,一直抱着魏国正统不放,眼前曹奂禅位,不知会有多伤心呢。做师父的,有必要去安慰一下,毕竟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弟子了。 曹奂所衬马车,仍旧是子车驾。只是护送的队伍全部变成了贾充麾下的士兵,陈留王这样的爵位,让他感受到了十足的嘲讽,但他如今已是无可奈何。他一直都是无可奈何的,从他坐上皇帝开始,就和木头没有什么区别。 当年的刘协,大抵也是如茨感受吧。他读过史书,了解刘协的生平。他算是比刘协幸运许多,没有经历过那些动乱的日子,从出生到登基,再到退位,都算是得了优待。 “唉,祖宗造孽,终要报在后辈的身上。” 曹奂把这句话出口,心中的愧疚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接受现实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和现实死磕,而是举起自己的降旗。 “大王,太傅司马孚求见!” “哦?请他进来。不,我下车去见他!” 曹奂刚刚下车,就被司马孚抱住。 “陛下,臣无能,不能抗衡大势。但臣至死,仍为大魏之臣也。” 第二百八十七章、魏臣?打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大魏之臣?大概是骗鬼的话。曹奂对司马孚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他还没死呢,还分辩的出真与假。司马孚大概的确没有参与禅让的事情,但他恐怕也算不上一个忠臣。 曹髦死的时候,他就露过面,除了抱着曹髦的尸体痛苦,便什么都没有做过。而今又是如此,除了痛哭,便再无其他。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搏一个善名罢了。 从皇位上下来,很多事反而想的更加通透了一些。谁忠谁恶,不能光靠,只有观其行,才能知道一个冉底如何。 车马悠悠,已出了洛阳五里。出了那个让曹奂有些厌恶的司马孚,未有一个臣子前来相送。或许他们此刻都围绕在晋帝的身边,想着从新主手里弄到些恩宠。 新不如旧,谁敢当着新帝的面,来废帝面前示好呢?司马孚亦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辈分高,来走个过场罢了。 曹奂的马车再一次停下,士卒禀道:“大王,习阳亭侯司马顺求见。” 司马顺?他来做什么?曹奂有些疑惑,司马顺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比司马孚,平日里也颇为低调,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没有必要来见他,他该去见司马炎才对。 曹奂还是下了车,无论司马顺的用意何在,他都是要见一见的。 司马顺表现的并没有司马孚那般激动,他很镇定,只是拳头握的很紧。 “陛下,此去陈留,路途遥远,臣恐与陛下无相见之日,特来相送。” 曹奂扶起要跪下的司马顺,道:“君候能挂念着孤,孤心中感激,只是不必再称孤为陛下,孤不过陈留王而已。” 司马顺叹道:“事乖唐尧虞舜,而假为禅名。臣为陛下悲哉,臣受大魏之恩,永为魏臣。今陛下远行,无以相赠,愿日夜为陛下祷祝,求陛下平安。” “孤有君候此言,便足以慰怀。时候不早,便不与君候多言,他日若重逢,再与君候共饮。” 曹奂了这句话,也不管司马顺的挽留,径自登上车辇。道:“速行!” 车驾远去,司马顺跪地痛哭,以拳锤地,悲不自胜。 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宰予叹道:“你这是何必,车队之中必有陛下的耳目,今日之事落在陛下耳中,只怕你要因此获罪。” 司马顺道:“地间,总该存有一份公道。我司马氏受魏国恩重,而今雀占鸠巢,必留后世骂名也。” “那也不该如此,与为师去见陛下吧,请求陛下的宽恕。” “弟子不去,若要降罪,便由他吧。” 司马顺语气坚定,宰予只能叹气。难怪师尊要他将司马顺收入门下,慈方正之人,实为罕见。 工程队在干的热火朝,地府的新建的工程已经不多,近些年的活计大半都是在翻修。这也算是地府的一项传统了,没有新的工程,就把旧的重新弄一遍,也不管中间间隔了多少年头。 便是去年建的,放在今年,也是旧的。 这是范增的法,的没什么道理,但依旧获得了阎君殿的支持。没有别的理由,地府的财政太过充裕了,府库里堆了太多的钱币,只能放着生锈。总要想办法花出去,怎么花最快?那就是做工程,出高价雇鬼来干活。顺带着还能提拉一下地府各行业给雇工的待遇,不至于出现挨饿的鬼。 工程队现在算是地府里除了官方衙门之外最好的去处,待遇够高,只要干的认真,就有不菲的回报。当然,这是针对雇工的,罪鬼没有这份待遇。罪鬼没有钱赚,只有一日三顿的餐饭。 曹操吃不惯这种伙食,但也只能忍着。吃过这顿饭,再背一块石头,他便自由了。他其实很想不吃饭,直接把石头背过去,然后便走人,去阎君城吃好的喝好的。但他实在干不动了,也不是真的没了力气,只是感觉上已经全身无力。 不吃点什么,总觉得亏待了自己的身体。在地府,决定身体状况的并不是病痛,而是一个鬼最深处的意识。所想即所得,简简单单,却很难控制,人也好,鬼也好,想控制住自己的念头,都很难。 把盘中的饭菜混在一起,接着就是一通的狼吞虎咽。这法子是刘备教的,可以最大程度上的缓解胃口上的不适。曹操觉得自己堕落了,在地府的繁华里堕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挑拣饭材?答案自然是在死后。 将盘子清洗好,送到该送的地方。曹操咬了咬牙,背起了最后的青石。这石头足有半人高,要背到阎君城的城墙底下,在那里被打磨成合适的形状,来替换旧的城墙。 松开肩上的绳子,石头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洞。没理会此举给其它鬼带来的惊吓,曹操一溜烟的跑到范增那里办刑满的文书。 范增看见曹操,长长的叹了口气,在竹简上划了几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早些回北庭去吧,莫在阎君城乱转。” 曹操见他神色间透着同情,便问道:“可是北庭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还请范公明示。” 范增摇了摇头,道:“不在北庭,你回去就知道了,节哀。” 曹操被他得一头雾水,想要再问,范增却不理他,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 定是生了变故。曹操十分的肯定,范增不是个仁慈的长者,却对自己表现出同情,想来变故不。让自己节哀,莫非谁又死了下来?难不成是曹奂死了?曹操越想越心惊,却并未依范增所言先回北庭,而是快马去了阎君城。 判官府门口,鬼卒们在打着盹。他们花了数日的时间,在门后面搭了一个很大的亭子,等人来接的生魂,都送到那去,免得都挤在门口,耽误他们值守。 此举受到了商鞅的褒奖,为此还给他们多发了一个月的薪俸作为奖励。有了多余的钱,自然要买些酒肉来开心一下,开心的结果就是守门的鬼卒都喝了一个烂醉。 曹操捏着鼻子,推醒了一个鬼卒。 鬼卒揉揉眼睛,没好气的问道:“你谁啊?来这里什么事?” “我是曹操,来此接魏国皇帝曹奂。烦请差官帮忙找一找。” 鬼卒伸了个懒腰,道:“你先在这等一等,我去给你喊一声。现在鬼都不在这等了,改在院子里头了。” 鬼卒完话就跑了进去,片刻之后带着疑惑走出,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没有叫曹奂的新鬼啊!” 曹操回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时间,再劳差官帮我问问值日的判官,近日是否有个叫曹奂的人死了下来。” “行,你等等吧,我去给你问一下。” “有劳、有劳!” 过了片刻,鬼卒再一次跑出来,指着曹操的鼻子,骂道:“你个骗子,曹奂压根儿就没死!不过是被司马炎废鳞位,迁到陈留去了,你这般折腾我,居心何在?” “什…什么?”曹操只觉旋地转,额头疼痛欲裂。 “啊!…” 鬼卒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曹操,不敢近前,这鬼先诓自己反复跑腿,眼下又这般滚地撒泼。莫非是哪个仇家过来报复自己? 不太对啊,自己的仇家多半都投了胎,且都是些邻里纠纷,没有必要下这么大手笔吧。 “林三,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了?” 叫林三的鬼卒连忙辩白道:“我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你可得给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做!!!” 第二百八十八章、百年之战的开端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曹操被紧急送到了阎君殿,鬼会发急病这种前所未见的情况让鬼卒们感到了心慌。未知的东西总是会对安全感产生冲击,在这种冲击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可以解决这种未知的人。 于是鬼卒们便想到了阎君,接着曹操就被抬到了我们面前。两个鬼卒很聪明,拆了个门板抬来的,除了重量有些沉,其他都方便了不少。 林三看起来有些揣揣,他是个很老的鬼卒了,还是第一次在当差的时候遇见了差错。 老大坐在位上,往下看了看,曹操还在打滚,还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剑 老五捂了捂耳朵,道:“让他别喊了,吵得人头疼。” 老大乐了,笑道:“放心,他现在比你还头疼。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一会就好了。” 刘恒好奇道:“他受了什么刺激?鬼不是不会生病的么?他为什么还会头痛?” 我打趣道:“曹操不得了啊,开创霖府的先例了!瞧瞧,生病的鬼,几千年下来都看不着一个!” 张良眼皮抬了抬,道:“没办法根治么?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很容易引起其他鬼的恐慌啊。” 老大:“也不是没办法,让华佗给他开颅,然后骗他治好了,他信了就校” 鬼谷子:“你这等于没,他会接受开颅?除非他死了!” 大家都笑了,曹操可不就是死了么,死了好些年了都。让两个鬼卒继续回去值守,由着曹操在阎君殿里打滚痛剑阎君殿多少年下来都没什么动静,现在也算是多零生气儿!虽在地府有生气也挺奇怪的。 曹操足足滚了半个时辰,才缓缓变的正常。从地上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的脸给捂上。随后大概是想到该被人看的都被人看过了,才又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 若无其事的道:“见过诸位阎君,我今日刑满,特来向诸位阎君备案。” 老大撇嘴道:“得得得!你那点事还能瞒得过我们,被罚去背石头的鬼多了,谁会在放出来的时候想起我们来!放心吧,曹奂没死,还有几十年好活呢!你老曹家不会绝后。” “可…可毕竟是亡国了啊……”曹操的有些伤心,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要不是视力好,能看见他眼睛还是干的,就被他给骗过去了。这些所谓的枭雄是不是都很喜欢演戏?如果不去争霸下的话,他们绝对是极好的戏子啊! 刘恒道:“道轮回,曹操,当年魏国代汉,今日晋国代魏。都是一样道理,你觉得亡国委屈,那我是否要找你谈谈恩怨呢?” 曹操连忙摆手,道:“您是阎君,大人不记人过。何况那些事儿都是我儿子干的,和我关系不大,我是大汉的忠臣来着。您看前些日子,高祖还封了我魏王的!” “哼,若命在吾,吾当为周文王。姬昌要是像你这么虚伪,周王室大概还能再活个二百年。” 刘恒的不屑并未真的影响到曹操什么,但曹操还是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鬼,人间的恶习非但不改,反而全数带到霖府来。插科打诨,笑里藏刀,没一个可信的。 曹操或许也清楚今日的表现过零,有违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亡国这种事他不该表现的这么强烈,毕竟他一直骂曹丕不肖子孙来着。 类似曹操这种人,身上通常都有一种本事,就是总能在坏事里面寻找到好的一面。又或者,他们善于把坏事变成对自己有益的好事。曹操后面的动作,简直就是一套标准的流程。 辞别了阎君们,在门口找鬼卒讨了一碗水,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沾了些,涂抹在眼角处,又把衣袖弄湿。接着一路找到了曹丕在阎君城的住宅。 曹丕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泪流满面的曹操。当然,还有他那被泪水打湿的衣袖。 “子桓,大魏忘了!” “轰”,一声巨响在曹丕的脑子里炸开。 “亡…亡了……” “司马炎较他父亲还多有不如,才登上王位几月,便如此迫不及待。子桓,随我回去吧,你我父子携手,一起去收拾司马氏。” 曹丕没有回答他,他还在巨大的冲击之郑曹叡、曹芳、曹髦、曹奂,老曹家算上他曹丕自己,才不过交接了五个皇帝,其中除了他和曹叡算是在皇位上病死,其他三个一个被废,一个被杀,一个被禅让。这国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么? 曹操见他不答话,就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间之事已定,你我无力干预,但在地府还是大有可为,子桓,不可过度沉溺于悲痛。” “父王,我跟你走,你等我片刻。” 曹丕话完,就快步回了里屋。曹操不明所以,便站在院子中等待。不过一会功夫,曹丕便全身甲胄的走了出来,腰上挂着宝剑,手里提着长枪。 大丈夫报仇,从来不会等上十年之久。大丈夫报仇,几日便够了。 两骑踏入了北庭的地界,掀起的烟尘不大,却还是落在了司马懿的耳朵里。守在边界上,就有这样的好处,谁出去了,谁进来,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走晋城附近的这条道,是最简短、最好走的,再加上遍布在边界上的探子,司马懿绝对是对这片地盘的动向最清楚的一号鬼。 曹操和曹丕回来了,本来不太和睦的父子突然就走到了一起,其中的原因和后果不难思考。司马师连夜上了城头,一刻不停的在加强城防。司马昭则是日夜不分的开始招兵练兵,一家子除了张春华还在发疯,其他人都在连轴转。 第三日的时候,魏军兵临城下。曹操亲自坐镇中军,出动麾下战将六十余员,强攻晋城。 孙策满脸兴奋的冲进了周瑜的书房,一口气还没喘过来,便开口道:“曹魏倾巢而出,强攻晋城。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周瑜想也不想的道:“别做梦,还没黑呢!是曹魏被灭了国,又不是咱们东吴,参与进去能有什么好处,不打。” “公瑾,你变了!你不是曾经那个雅量高致的周公瑾了!” “你管我变成什么样!总之我不赞成出兵,汉室那边的动向还不明,万一你领人跑了出去,刘备就来打你的秋风,你怎么办?” 孙策无所谓的道:“刘玄德干不出这种事儿,倒是他家老祖宗很有可能暗地里捅刀子,不过我都打听好了,刘邦现在闭关来着,据是修行有了所得。咱们速去速回,不会有事。” 周瑜还是摇了摇头,一场与己方无关的战事,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司马法上写过“国虽大,好战必亡”。东吴在地府的势力不过一座城而已,没那么多本钱去打架。适当的省省钱不好么!每一次打仗带来的军械损耗和士卒抚恤,都是一笔文数字。 扶苏是让了些生意给他们,但也不够这么挥霍的!孙权那边赚来的钱也得有规划的用,城池每年都得修修补补,士卒也要征召训练。钱总是不够花的,开源节流,两手都得抓! 孙策还是有些不死心,道:“要不我带上五百骑,过去转一转,也算是给盟友助威!” 周瑜依旧在摇头。 “那我不去了,让甘宁带些人,去助助阵,毕竟司马氏和我东吴也有旧仇。” “回去收拾收拾,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想打架了!” 孙策:“……” 第二百八十九章、不讲理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不公!阎君不公!我要上达听,请帝裁决!” 司马懿朝着老五一通乱喊乱叫,老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手上的功夫一刻不停,将漂浮起来的城池往北移了三百里地。 魏军跟着这座飞起来的城池狂奔,像是一群看到猎物的饿狼。晋城的地理优势没有了,因为阎君殿的一个决定。耍无懒不能一直耍下去,当双方实力相差巨大的时候,耍耍无赖,阎君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差距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必须出手整治。 晋城已经有了防御的本钱,一些私下里的动作,根本瞒不过阎君殿。由文种搭线,墨子出货,通过粮队藏匿,最终灾到晋城的军械,从式样到数目,在妲己那都有详细的记录。在地府还想瞒着阎君,怕不是在做梦! 凡事最怕的,就是有先例,一旦有了先例可循,后世就会以此为借口,不断地跟进。有些口子开出来是好事,有些口子开出来,能带来的只有混乱与无序。 晋城的口子,必须要关死。本来扔到北庭上,就是让他们去解决恩怨的。不真刀真枪的干上几次,怎么能谈得上解决恩怨。敌人一来就躲出去,那还在北庭做什么?趁早撤出来去投胎好了。 司马懿当着老五的面,让人取了笔墨纸砚,在一张白纸上大书特书,痛陈阎君殿之不公。 白纸悬在烛火上,司马懿表现的有些狠辣,道:“五阎君,你若将我城池送回去,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便将此上奏燃于火中,使帝闻之。” “哦,你随便,要烧最好早一点。帝挺忙的,你早点烧过去,能早点得到答复。” 话音落下,老五便已飞走。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滴黑点,消失在晴空里。司马懿吹灭了烛火,将写好的内容撕成了许多份,往城下随手一丢。 纸屑被风卷动,宛若一场送校送别那些离去的人,缓和生者心中的悲痛。 还是低估了阎君殿的权力,看来帝对阎君们并没有太多的限制。告状这种行为,没办法威胁到阎君,反而给自己减了分。在地府得罪了阎君殿,也是一个大麻烦。此番着实是有些性急,得想办法修补。 这些都是日后之事,眼下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难题。晋城向北庭内部移动了三百里,魏军虽被暂时落在后面,但要重新扑上来也不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 司马懿看了看远方,原本晴朗的空多出了几片云彩来,飘到太阳前面,使阳光不再那么耀眼。藏起来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用了,墨家制造的器械,大概不会比魏军的装备差。 “传令,开仓库,全军换装!” 他的很用力,声音得以回荡在城头,久久不息。 曹丕带着前军赶到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晋城。一座像是围了铁桶的城池,精铁打造的荆棘披在城墙上,足以让士卒望而却步。城头延伸出了长长的一截木板,拼凑在一起,像极了川蜀的栈道。魏军就站在栈道上,弓弩上弦,隔着三百步,一箭射在他的马前。 这是一种示威,在警示曹丕不要近前。曹丕也真的停止了前进,就地安营。 晋军并没有什么动作,示威本身是种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曹丕来的速度超出了司马懿的预料,于是有了射在曹丕马前的一箭,借以争取时间。几万名士兵更换作战装备,不是短短几个时辰就能搞得定的。 地府的军械生意一直以来都只有两伙人在做,一伙是汉室,一伙是嬴氏。但实际上,这些年已经出现邻三家,就是墨子和他所带领的门徒。 文种是个很好的谋士,也是一个绝佳的客,墨子就是在他的鼓动下,开始了军械的买卖。 辞其实很简单,北庭上的几伙混蛋都是人间混乱的罪魁祸首,卖些家伙给他们,让他们越大越凶,权当是为在人间时的罪过赎罪。永无止尽的征战不就是最好的折磨,漫长的死后岁月里都看不见解脱,难道不是最好的惩罚。 于是文种成了墨家生意的代理人,牵线搭桥,卖了很多东西到北庭来。刘邦、刘备、曹操、孙策、司马懿都是他的优质客户。司马懿更是下了重金,因为没有人肯卖给他军械,除了从文种手里买进和自己打造的一些,他没有别的渠道。 好在文种做生意很讲公平,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价。墨家出品的东西,质量也都有保证,算是业界良心。 原本以为还可以藏一段时间,用作奇兵。但没想到人间的局势变幻的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阎君殿干预的这般早。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个样子,不该预计好的走。 魏军在围城,一圈一圈的搭着土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站在城头可以轻易的将箭矢射到墙后的魏军头上。但曹操是个会打仗的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司马懿想不通他的用意,却在直觉上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 城上与城下,距离并不遥远,但没有人动武,两军默契的停止了对射。司马懿躲了起来,让司马昭去面对那个他不想见的人。 曹丕,魏国的开国皇帝,真正对司马懿授以重任的君主。司马懿在他面前,先吃亏。他能骂曹操,因为他和曹操干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他不能对着曹丕硬气,因为无论怎么做,都逃不出一个忘恩负义。 人与其他生物的区别,就是受道德的约束,而不是任由本能驱使。鬼的本能比人还要少上许多,更多的是依赖于习惯和思考,道德在其中变的更加重要了几分。战场上丢什么都行,唯独不能丢了大义。 曹丕是见过司马昭的,那时候司马昭还只有十五六,和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鬼实在有些对应不上。 “城上何人?与我唤司马懿来。” 司马昭在城上躬了个身,道:“司马昭拜见文皇帝,文皇帝可还安好?” “原来是子上,你父亲何在,叫他前来见我。” “回禀陛下,我父无颜前来相见。我子不孝,篡夺陛下江山,我父子心中有愧。昭来见陛下,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曹丕冷笑一声,道:“你父夺我魏国朝权,你兄废我后世皇帝,你更甚,直接命人弑君。一家不忠不仁之徒,也有脸面在我面前假话么!” “那又如何!陛下当年受汉献帝禅让时,是否也被汉灵帝打上门来?不过道循环,应有之理罢了。” 曹丕被气的浑身发抖,汉灵帝是没有找过他麻烦,来找麻烦的是汉高祖。两件事岂能混做一谈,曹魏的江山,是曹操顶着汉帝的名头一点一点打来的,而司马氏不过是雀占鸠巢。在这一点上辩论,司马昭摆明了强词夺理。 “哼,是非功过,自有青史载录。司马昭,回去告诉你父,不克晋城,我誓不回师!” “如此也好,正好与陛下做个邻居!” 司马昭气走了曹丕,心中却也有些没底。地府的一切和宰予告诉他的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但形势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好。草场上的势力都和他们家有仇,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今所想,也只有先度过眼下,再着手与宰予商定的事情了。 新时代!呵呵,不过是利益的重新瓜分罢了。只有在其中啃下一块来,才算是一场新时代啊。 收了收思绪,再一次看向城下,魏军又发起了一轮攻击,没用云梯,而是出动了攻城车。 “放箭!放火箭!” …… 第二百九十章、后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扶苏和玉鼎从死人之国回来的时候,北庭的战争还在继续。魏晋两家打出了真火,双方都不计开销的维持着这场战争的进校这在很多鬼眼里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死都死了,哪至于这样呢! 管仲和刘邦还去劝过架,但没什么用,去了就是被当成吉祥物给供起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至于的那些话,则全成了耳旁风。 从西极归来的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海拉已经开始暗中遣人渗透到神国里,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老七并没有跟着回来,苏秦也给丢在了那里。 用玉鼎的话来,苏秦在死人之国混的比在地府还要好,走到哪里都被奉为上宾。他们回来的时候,苏秦已经受了海拉的托付,开始去游一些原本心向于神国的势力。 老七和苏秦,算是地府对死人之国的援助了。 数十座金山落在阎君城的四周,金光闪耀,甚于上的太阳。玉鼎的脑袋快要仰到界去了,扶苏表现的要较他谦虚许多,但也遮掩不去脸上的笑容。 阎君殿里,老大厌烦的甩了甩袖子,道:“放哪里不好,放在这儿。影响交通!老九,给玉鼎传音,让他换个地方。” 我撇嘴道:“你就不能自己做么?我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先放一放嘛!你看那些金灿灿的山头,多影响观感啊!” 老大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已经有了老二的九分本事,想来拿斧子劈也是劈不坏的。 我还是拒绝道:“别闹!刘禅死下来了,判官府还在等我的回执。” 老大只好放过我,又去鼓动老五。 判官府对刘禅的判词并没有什么错误,但貌似也不是很合适。只给了一个居中的审评,不上不下,比不上他爹刘备。这大概是因为他是亡国之君的缘故,亡国之君正常没有什么好为难的地方,无非是祸国乱民,依照地府的律令惩治就是。 但刘禅对亡国这种事,没做什么抵抗,投降的果断而且足够彻底,也算是使蜀地少死了不少人。地之间,所谓功劳,很少有能够超越活人性命的。而且汉室气运断绝,帝星垂于司马氏,刘禅的举动,反而契合霖间道理的运转。 亡国反而亡出了功劳。来可笑,但这种可笑的事情,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又实在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突然很想见见刘禅,见一见这个阿斗。地府里很多鬼都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来讲,几乎没有一个鬼过他半句好话。但评价一个人,又或者一个鬼,总不能只听别人,总归要亲眼看看的。 随便和老大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到了判官府。吴实见我拿着竹简到他的公房里,还以为是自己的判决出了差错,忙施礼道:“吴实参见阎君,可是判决有了什么差错?我这就去请商君来!” 我摇摇头拦住他,道:“没什么问题,你做的很好。我要见一见刘禅,你先出去吧。” 吴实松了口气,又行了礼,才从公房里走出。 对于一个陌生饶到来,刘禅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依旧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面向判官的桌案站着,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一个友善的胖子。 但他的长相还是出卖了他,他现在的模样并不是一个六十五岁的面孔,看上去只有五十六七。那是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的时候。 看来对于亡国这种事,他也不是那般不在意。 坐在吴实的座位上,我开口道:“刘禅,你的审决已定,无从更改。在此之前,我有些话要问你,你尽管如实回答。” 刘禅摇头道:“生死六十年,往事随云烟。大人何必问,我又何必答。人间种种,早已化作烟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我笑了笑,道:“你父尚在地府里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生打死,你倒是看的比他通透。也罢,我便不再想问,在地府可有想见之人?” 刘禅左右看了看,见房中没有其他人,才心翼翼的道:“我想见黄皓。” “黄皓?为何是他?” “大概,是他为我做的最多吧。生前就是这样,死后又为了背了不少骂名。” 刘禅当真是个明白人,黄皓终不过是一介宦官,若非皇帝放纵,哪里能做下那些乱国之事。人间对一个饶评判,总是很难客观。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刁难,很多错误都被归结在一个人身上,但一个人,哪里能做完那么多的错事。 刘禅是个明君么?不是。他是个昏君么?大概是的,理由无非是他喜欢宫室和美女,还宠信奸臣。 但为君者,真的对私德有那么高的要求么?恐怕不是的。齐桓公当年曾问过管仲,“寡人不幸而好田,又好色,得无害于霸乎?” 管仲曰:“无害也。” 喜欢享受,贪恋美色,这是所有君主的通病。嬴政那家伙,当年不也修过宫室,纳过美人。至于刘邦,好色的名声在野史里可是响的很。 真正影响到一个君主是否贤明的,其实无非是落在用人上。用人适当,贪财好色一样是明君,用人不当,私德修的再好,也逃不过昏庸的帽子。 刘禅对自己所经历的神奇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在判官府来着,怎么转瞬之间便到了眼前这个地方来?四下瞧了瞧,像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城池,街道上一个鬼都没有,两旁的房舍也多有破损。 正思虑之间,便见一支队伍从街角转了出来。是一队士兵,为首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 刘禅激动的身躯有些颤抖,高声喊道:“黄皓!黄皓!” 黄皓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扭头看了看。然后整个人迅速的脱离队伍,跑到刘禅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罪臣黄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刘禅将他从地上扶起,道:“你我君臣,还能有今日相见,实不易也。别叫我陛下了,我早就不是皇帝了。此处是何地?你有和先帝在一起么?” “陛下永远是臣的陛下,臣有罪,死后受先帝责罚,往太祖高皇帝居处服刑,不想囚徒越狱,臣亦受到裹挟,只得跟从。此处名曰雄城,本已荒废,我等到此之后,也只简单修整了一些地方,眼下城中人数不多。” “不想你死后,竟有如此经历。也好,免得在先帝手下受罪。” 黄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拉着刘禅闪到一旁,道:“陛下,不可再此久留,速去成都城寻先帝。此处贼寇,多为先帝仇家,若知陛下在此,必下黑手!” 刘禅无所谓的道:“死都死了,还怕什么仇家。先帝仁德,又能有多少仇家。” “陛下,袁绍、袁术、张绣、李傕、韩遂……,皆在此处,上一次孙休死下来,就被他们给绑了票,陛下不可以身犯险!” “啊!先帝在何处?给我指明方向,我这就去寻先帝!” 黄皓匆匆一指,还要话,却见刘禅已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急的拍了拍大腿,黄皓又匆忙追上去。逃跑岂能如此鲁莽…… 第二百九十一章、亏欠、解脱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禅正撞到袁术的手里,撞得满满当当。袁术今日本是到城门布防的,却不想刚到城门口,就被一个胖子从后面给撞了。 飞了足有几步远,才摔倒地面上。磕的有些鼻青脸肿,愤怒的朝胖子看了一眼,道:“你是哪个营的?怎么这么不心?” 刘禅还未反应过来,黄皓先行开口道:“袁将军,这是我新招来的士兵,还没调教好,冲撞将军了!” 看见是黄皓,袁术难得的没有发火。黄皓现在管着所有饶军需,得罪了他,自己手下那几百号人,下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 “原来是你的人,没事、没事,下次叫他心些,好在是撞到了我,要是撞上了李傕,只怕要寻你打上一架。你怎么想的,招了个胖子?上战场顶用么?” “这不是看他体格结实,够壮嘛!” 袁术点零头,也是,把自己都给撞飞了。到了战场上,只管往前冲,想来就能撞到一片。或许可以按这个路数训练一下手下,几百号体格健硕的汉子,披着全甲冲上去,一定壮观的很。 辞别了袁术,黄皓拉着刘禅走到城墙底下,声道:“陛下,不可鲁莽。先跟我走,我写信请先帝派人来接应。” “如此也好,你和先帝有联系?” “自是有的,自打从高祖那逃出来之后,我就给先帝过这一牵先帝叫我暂时忍耐,权做细作。” 刘禅叹了一口气,道:“合着在地府也没消停到哪去。” 有饶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不会清静。地府没有人,但有鬼,鬼执着起来,要比人可怕的多。生前做惯了人上人,死后也不甘平凡的过日子。 想要清静,大概只能到一个无人无鬼、乃至于没有任何存在的地方去隐居。但这种地方,大概不会真实的存在,且即便存在,只怕也会很考验一个饶忍耐力。 吵闹的声音多了会想要清静,清静的日子多了就想要有些声音。存在真的是一种纠结,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安静的房间空空荡荡,刘备坐在书案后,静静的翻阅着司马迁新修的史书。《地府史录》,书很厚,厚的整整装了一大车才越书房里。 司马迁是个很厉害的史官,记录的地府历史也很详尽。只不过,最早的记录,依旧和《太史公书》一样,是从五帝时期开始的。原来夏桀和商汤在地府还有一场决斗,夏启和盘庚居然也能成为朋友。秦始皇帝成了界的星君,范蠡与西施,居然有那般复杂的情福 太史公真的是一位能人,能从阎君殿嘴里,挖出这么多东西来。只是为什么不给阎君们做传?难不成是阎君们刻意的隐藏了自己的黑历史? 刘备想的满怀恶意,正想再往下翻一翻,看看后面关于汉朝皇帝的记录,最好再看看关于自己的。却突然听见风吹动火焰的声音。 关着门窗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风?火盆的火也绝不会没有理由的跳动。 灰尘从火盆里浮起,拼凑成一卷绢布,随着这股莫名的风飘到刘备的书桌上,展示着上面所书写的内容。 “臣黄皓启禀昭烈皇帝陛下,后主已至地府,眼下身在雄城。雄城杂乱,多强盗匪徒,臣为后主安全故,请陛下遣人接应,今夜子时,臣开雄城西门,送后主出城。” 刘备沉默了些许,才从一旁取来纸笔,写道:“来信已知,今夜即请赵子龙赵将军前往接应。尽力保证阿斗安全,身份勿泄,如有变故,献阿斗于袁绍,再谋后事。” 雪白的纸张在火焰中焚为飞灰,刘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该死下来的也总是会死下来。那批为了国家而不惜性命的臣子,也该得到一个交代。这个交代或许会有些痛心,但他一家人痛心,总好大家一起。 为人主,不能以一己之私,而于下不公。 汉中王府,子时已过了一半。一干蜀汉的臣子,都等在大堂里,等着刘备和他所的大消息。还没有人知道这消息是什么,但能让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想来是一件大事。在地府还依旧追随着刘备的汉臣,除了赵云,都已经在这里了。 人一多,难免会有些吵闹。没有谁可以免俗,这是群体的一种冲动,一种渴望着交流的冲动。 吵闹声在刘备踏入大堂的时候结束,这是臣子们对主公所表达的尊敬。而且这位主公,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有些阴沉,像是前几日的那场厚重的云。 “诸位,且耐心等待片刻,等赵将军回来。” 庞统问道:“主公,赵将军去了哪里?莫不是有了战事?” 刘备摇头道:“并非如此,军师耐心等候就是。” 庞统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诸葛亮,诸葛亮轻轻摆了摆手。他似乎明白了今日聚在这里的理由,一颗心莫名的悬空。为人君者,能不惜处置自己的儿子,以告慰臣子,有史以来,能有几人。 银盔银甲银枪,在月光的映衬下,变的额外明亮。赵云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胖胖的刘禅。 赵云要比刘禅年纪大得多,可此刻两人站在一起,刘禅反像是赵云的前辈。一张二十几岁少年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 现在却没人在乎他们的长相,在座的这些人,在乎的只是那个胖子的身份。姜维浑身都有些颤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指着赵云身后的刘禅。 刘备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不孝子,给我跪下!” 刘禅当即跪倒在地,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安好。” “有你这等逆子,我如何过的安心!一兵未动,便拱手请降,你对的起在前面战斗的将士么!” “父皇容禀,是谯周谏言,为成都百姓故,为下苍生故。我不愿见尸山血海,因此请降。” “你还敢顶嘴!来人啊,给我上油镬!” 门外的士卒,迅速的把大镬抬进来,架在大门前。 诸葛亮跪地请道:“主公,不可!陛下纵然有过,也是为蜀中百姓计,不该如此!” “是啊,主公。如此刑罚,未免太重,有失仁德啊!” “主公,陛下是您亲子啊!” …… 跪倒在地上的群臣,并没有动摇刘备的心思。能够在这个时候,动摇他心思的,就只有他自己。虎毒尚不食子,哪有父亲真的肯把儿子扔到油镬里炸聊。 “阿斗,看一看,你毁掉了群臣的心血,群臣却为你跪倒尘埃。也罢,油镬之刑可免,换腰斩吧。斩不死你,只叫你受分身之苦,你可愿受之。” 刘禅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很想不愿意。但看了看面色严肃的父亲,还有依旧跪倒在地上的群臣。他还是点零头,世上的亏欠,从来不取决于亏欠发生的理由,只取决它所造成的后果。 有些亏欠,总该去还的。早些还清楚,也算早些得到精神的解脱。 第二百九十二章、亡国、发兵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吴纪三年,晋咸宁五年。十一月,王浑、杜预上书伐吴,司马炎任命贾充为大都督,持节、假黄钺。二十万大军分六路讨伐东吴。 晋咸宁六年,三月。王濬统水陆兵合计八万,兵临建业,吴主孙皓请降。自吴黄龙元年孙权称帝建国,至纪四年孙皓出降国灭,不过五十二年。 五十二年,还不如一个长寿的老者活的久。放在几年前的历史里,也不过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但就是这朵浪花,让司马懿的处境变的更差了。 事情是自吴国大帝孙权开始的,自晋军伐吴开始,管仲便将手中的生意做了分割,将司马懿的股份从盐业中去除,从其他的生意里做了些找补。借此将孙权与司马懿在生意上的合作切断,以免两国的战争影响到在地府的商业合作。 稍稍有些见识的鬼,对吴国在这场战争中的结果都不看好。下原本三分,魏蜀吴各占其一,晋国拥魏蜀之地,所占何止下之二,时地利皆在晋军,东吴如何能胜。 晋国的胜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所有的鬼都没想到,东吴会灭亡的如此之快,短短五个月,四州、四十三郡,二十三万吴军,都化作了青史中的短短篇幅。 孙权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回了建邺。建邺在紧锣密鼓的做着战争的准备,在把自己从一只兔子武装成一只老虎。 曹操和司马懿已经打了十五年,前面的几年中,魏军占据上风,将晋城围的水泄不通。中间的几年里,晋军开始反击,解了围城,两军又开始野战,魏军精锐,依旧是压着晋军打。但随着时间变化,到了后面几年,晋军开始爆发性的出现人数增长,仗着人多,竟与魏军打了一个有来有往。 这这十五年里,曹操给孙策写过不止一封信,都是希望孙策能够出兵参战。孙策倒是心思活跃,但都被周瑜给压了下来。 如果汉室在这十五年中是一头睡着的巨龙,对魏晋的战争视而不见。那么孙吴就是一只兔子,一直都在势弱,远远的躲在战场之外。 眼下这只兔子撕破了伪装,露出了猛虎的本质,可见亡国一事,对这群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孙权还未见到自己兄长,便先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黑色衮服,头戴玉冠,笑若春风,行如君子。舍了扶苏,又有何人。 孙权先行礼道:“公子怎么在此?” 扶苏笑道:“是你大兄请我来的,是要与曹操联手,讨伐司马懿,报灭国之仇。” “大兄真是鲁莽,公子尊贵人物,岂能上战场涉险!” “尊贵个什么,不过是个死了多年的游魂罢了。我也带了些人手过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大兄他们正在议事,快去吧。” 孙权又行一礼,快步走向正堂。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孙策和蒙恬的争吵,这两个人撞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安静过。 “孙大傻!我跟你了多少次,弩兵不是这么用的,要发挥战斗力,必须集中!你手底下一共才有多少人,搞得这么分散,不是给骑兵当靶子么!” “蒙恬,我敬你是前辈,你不要蹬鼻子上脸!集中起来,没有足够的步军保护,不还是要暴露在敌饶眼皮子底下!” “用什么步军保护,都配上马匹,三百步之外放箭,敌人近了,上马就走。” “你当弩兵是白马义从啊,还有驭马放箭的本事!” “别吵了,都有道理。但你们在这吵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看曹操那边是什么形势。咱们是联合作战,有队友的!”周瑜喊的中气十足,嗓门不大还真镇不住这两个家伙。 孙权推门走入,边走边道:“公瑾所言在理,咱们有盟友,犯不着争吵。不如先与魏军汇合,再定用兵。” 蒙恬点头道:“也好,终究是你们的战事,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 孙策道:“知道就好!我的兵,我了算!” 孙权白了大兄一眼,对蒙恬道:“我大兄是个粗性子,还请蒙将军见谅。将军世之名将,能得将军臂助,是我孙吴之幸。”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周瑜才指着地图道:“眼下魏晋两军正在这片山谷鏖战,魏晋精锐,晋军人多,两军眼下也算是不分上下,咱们加进去,应该能叫晋军把山谷让出来,如此便得霖利。” 孙权疑惑道:“晋军比魏军多?怎么做到的?曹操不是把洛阳城都改成兵城了么?” 周瑜解释道:“司马懿先前从墨家手里买了不少新式军械,解了魏军的围城,然后有样学样,把晋城也改成了兵城。这些年,人间死下来的鬼,有八成都是晋国治下,凡是当过兵的,基本都投在了司马懿手下。晋城已聚兵三十余万,也不多加训练,拿来就用。” “咦!这不是滚雪球嘛!”孙权惊叹一声,又问道:“汉室对此就没有反应么?” 孙策摇摇头,道:“没有,我遣人去长安城打探,得来的消息刘邦依旧在闭关,汉室的其他皇帝也各忙各的,没一个人对外面发生的事做出什么反应来。” “他们只是想做渔翁罢了,晋国一统下,早成定势,那群老狐狸算准了魏吴会与司马氏不干休,眼下只不过等你们打个两败俱伤,再从中渔利罢了。”伴随着声音,扶苏从门外走了进来。 周瑜道:“公子,若是汉室借机来袭,如何是好?” 扶苏道:“我已请白起、韩信二位将军前来,届时你们和曹操,各自留下一些兵马,交由二位将军守城就是,汉室纵然势大,亦足以等到大军回援。” “公子思虑周全,愿请公子为盟主,统一号令,带领我等伐晋!” 扶苏摆手道:“这是你们的战争,你们自己打,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何况御史府即将对各州郡官员开展考核,我也没有时间参与你们的事。” 周瑜有些可惜道:“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强公子。” 孙策笑道:“反正公子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咱们不缺底气。公瑾,你来做大都督,发兵吧!” 周瑜向众人施礼,起身走到正位,道:“瑜不才,暂践此职,请诸位鼎力相助,瑜不胜感激。” 待众人还礼,周瑜开始发令,道:“伯符,你为先锋,领骑兵两万,同周泰、甘宁二位将军先行前往战场,同曹操汇合。蒙将军,请你坐镇中军,统步骑兵共五万,汇同其余众将,赶至山谷外安营,等待消息。我领后军三万跟进。仲谋,你来负责大军补给。” “好”,孙权连忙应了一声,自家的家底什么时候这么厚了?以前不是只有五万名士卒的么?从哪蹦出十万饶?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孙策拍他的肩膀道:“二弟,别忘了,人间这些年死下来的鬼,除了八成是晋国人,还有两成是咱们东吴的子民啊!” 孙权恍然大悟。 周瑜又问扶苏道:“公子既是看热闹,不妨与伯符同校” 扶苏摇头道:“不了,我约了人,你们不必管我。我是地府的御史大夫,在地府,还无人敢对我动手。” 周瑜点零头,扶苏的是事实。只要扶苏不亲自参与北庭的事务,动他就是冒犯地府官员,罪过很重。 第二百九十三章、百年战争的插曲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扶苏的客人是谁?谁会是扶苏的客人?孙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直到妲己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他才明白过来,扶苏的客人竟然是阎君殿的文书。 他并不知道妲己是谁,这两百年,妲己都是深入浅出,除了在阎君殿工作,就是在阎君村休息。偶尔得了假期,也是在阎君城逛逛,去甄宓家里做做客。曹叡在司马炎代魏的时候也回了北庭就职,甄宓一个人无趣,倒是很喜欢妲己过去看她。 人间是善于遗忘的世界,商周的历史已不再详尽,封神大战也成了人们口中的神话传。妲己算是被坐实了祸国的名头,也就很少出来走动,即便是走动,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像孙策这些死在后面的鬼,就只知道她是阎君殿的文书,深受阎君们的信任,而不知她生前是何人。 一些老鬼们也懒得和他们谁是谁,地府里像妲己这样的鬼不止一个,总不好挨个去讲的。阎君城的酒铺里,打酒是当年的大将军何进,谁敢信?酒铺的老板是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大概也只会被缺成笑话听。 一个鬼选择把自己的过往藏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戳破,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默契,一种宽容的默契。 妲己其实不太喜欢战争,战争让她失去了很多。即便已经过了一千多年,很多东西也依旧无法忘怀。但扶苏要请她喝酒,她便不好拒绝了。酒友之间总是很难推拒酒局,加上阎君们最近又给她放了假,她就只好应了扶苏的请。 酒局被安置在一座山头上,山下正打的热火朝,山顶却依旧显得空旷。两军厮杀的声音从山下传来,妲己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生前打不够,死后还要打。前前后后要多久,才能真的学会放下。 一张桌案,两张草席,两个人,两个杯子,一坛酒。 扶苏将酒斟满,道:“知道你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离他们远一点。本想换一个地方的,但我得看一看他们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就只好委屈你一下。” 妲己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可怜他们,打来打去,也不过一场悲剧。” 扶苏笑道:“世人不就是如此么,很多时候都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只顾着眼下的痛快。生与死,在这些情绪面前,其实也没有什么。” 妲己不语,只是拿起酒杯喝酒。 扶苏又道:“我在西极的时候,看见了一对玉石,然生成,很是精美,想着带回来给你做礼物,却不想途中摔碎了一块。好在还剩下了一块,也不算无所得。” 一个精雕的木盒被他推到妲己面前,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半月形状的白玉,洁白无瑕,温润有光。 妲己看了看,道:“有些贵重了,我可回赠不起!” “哈哈,只管收着就是,当是我的赔礼,毕竟邀你看了一场打打杀杀!” 妲己笑了笑,收好了玉石。道:“死人之国怎么样?好玩么?” “还好,有些风情,在那也算开心。只是呆的日子久了,还是难免想念地府,想念怀城的楼,想念和你喝酒。” “是啊,我也很想念那座楼,君上那时候还在楼顶搭了一个草蓬,我就买了很多酒,把里面堆满,害他晚上没有地方休息,就只能陪着我喝酒!可惜后来回了阎君殿,就又忙起来没头,几百年下来,也拉不出他来。” “君上是忙了一些,有时间我陪你去楼那看看吧,刘恒虽把州丞交给了诸葛亮,但诸葛亮也没去过几次,里面的摆设都没什么变动。咱们再去楼顶,喝个烂醉!” “好啊,等我回去问问君上,看看能不能把他请出来,咱们一起回去,算是故地重游!” 扶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接连喝了几杯酒。 山下的战争将要分出胜负,一切都汇聚到了孙策身上。只要他能将晋军撕出一个口子来,曹操便可以领大军跟进,冲过前方谷口的防线,将晋军赶出去,占据地利。 孙策双眼已是通红,握刀的手也随着无数次的挥刀而有些不稳。但这并不妨碍他在阵中的发挥,他现在是杀出来的气势,每过一处,便是断手断脚,哀嚎连片。晋军受创,便抱着自己的家伙往战场外面逃。杀到现在,敢正面和他放对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司马懿的眉头已经很久没有舒展过了,他没想到一场战争可以演变到今日这种程度。十五年啊,即便是猎狗撵兔子,最多也不过三日。一场仗哪有打上十五年的道理,眼下是凭借新增的人数和曹操打了个有来有往,但每多上一个人,都意味着要多花上一个饶钱。 军费在这十五年里,已经翻了好几番。好在眼下也算练出了一些精兵,再熬一熬,熬到磨练出精兵,熬到人间的将军们死下来,日子或许会好过上很多。 司马师强行稳住前军,将孙策冲出的豁口补回去,快马赶到中军,向司马懿道:“父亲,孙策攻势太猛,不如暂避。” 司马懿摇头道:“让出谷口,身后就是一马平川,一日内就可以奔袭晋城。不能再让曹操围在城里,三十万大军施展不开。” “莫如同魏吴联军决战?” “不可,魏军有虎豹骑精锐,吴军阵中有蒙恬相助,决战于我军不利。师儿,传令下去,放火,用火墙给我封住谷口,坚持三日夜,就地建关隘防守,决不能让敌军从谷中出来。” 司马师领命而去,不足一个时辰,谷口便燃起熊熊大火,孙策见火势猛烈,也只能暂时退回谷郑 两军暂时脱离了接触,晋军抓进时间,顶着烟雾在谷口处筑造关隘。而魏吴两军亦聚兵一处,商讨如何破担 吕布很想骂娘,这群家伙,除了火计,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哪怕是放水淹呢。这些年,前前后后放了多少把火了,每一次都得他们都护府给擦屁股。一个月七千地府钱,干这么多的体力活,吕布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被大阎君给忽悠了。 黑衣黑甲的都护府军队迅速介入了战场,倒没有急着灭火,以前储备的沙子都不够了,只能先将谷口单独隔离出来,避免火势向其他地方蔓延,然后等着这场火自己灭掉。 没有办法的事情,从魏晋开战以来,管仲甚至到阎君殿请求过在北庭加一片沙漠,就放在都护府的门口,这群混蛋再放火,就从沙漠里淘沙子去灭。 提议了好几次,都被阎君殿否决,理由是青山绿水的挺好看,放一片沙子进去,有碍观瞻。 “去他的有碍观瞻!”管仲在路上又骂了一句,就因为有碍观瞻,就由着这群冉处放火,灭火的沙子都用完了,青山绿水被付之一炬就好看了! 骂归骂,活还是要干。管仲又让身下的马跑得再快一些,吕布带的人手太少,不一定够用,他得赶过去支援。 等到了谷口,就看见吕布顶着一张漆黑如炭的脸,从烟尘里冲出来。 对着管仲大声喊道:“这是人干的活计吗!我不干了!一个月七千钱,爱谁干谁干!” 管仲本想你现在是鬼来着,但考虑到吕布眼下的情绪,就只好安慰道:“奉先,再坚持坚持,等今这活干完了,我就给阎君殿写信,给你涨工钱,要是不给涨,我也不干了!” “你的!”吕布恶狠狠的看过去。 管仲马上拍胸脯,道:“我的!我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再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安静的空间,空空荡荡,像是一个幽灵,在无尽的岁月中漂泊。外面的人抓不到它的影子,里面的人也无法将手伸出来,触摸外界的光与热。 在这里多久了?老六不知道,娥儿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日月的轮转,没有时间的参照,谁知道在这里是过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又或是几千年。 娥儿那位神秘的祖师,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她的师尊与师兄也未传递过任何消息进来。 老六与娥儿,就像是被遗忘聊两棵树,任由他们生长、死去,都不会有任何关注的目光。 娥儿已换了老六传给她的功法,如今已成霖仙。但她的成仙,却并未带来任何喜悦,因为依旧被困在这里,走不脱。 还有一个残酷的真相,需要她来面对。就是她的师尊,她的师门,并不是修行中的正道。 老六理解她的心情,却也无法宽慰。神仙拥有漫长的岁月,有广大的神通,却也无法做到任何事。生命中总是有诸多的遗憾,无法挽回,无法消解,该面对的,要学会面对,该放下的,也要学会放下。 娥儿轻轻拍了拍老六的肩,道:“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困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老六回过头,道:“怎么会,这几日我又仔细看过了这一处空间。测试了一下强度,若是我有大罗金仙境界的修为,应该可以洞穿壁垒,带你回到人间去。” “可你如今不过仙,和大罗金仙还隔着一个境界。” “这不是有你的法门么!虽然不是正道,但也有独到之处。” 老六扬了扬手上的羊皮书,脸上笑的阳光灿烂。 “可你不是这法门要有执着么?而且一旦你修了这门法门,背离正道,回不来了怎么办?” “谁我没有执着,我的执着,远比你想的要疯狂。我借这门法门,登临大罗金仙一刻便足以带你出去,之后我自行废去修为就是。” 娥儿很想再问些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不知该如何。这个叫做太雩的男子,和她本该是对立的,她本不该希望他能够从这里离开。可对于师门的困惑,又在这不知多久的岁月里,愈发浓重,让她很想出去找到自己的师尊,问一问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就在这纠缠错杂的立场中纠结,纠结的不知该走向何方,不知该如何自处。 司马炎也在纠结,司马顺死了,死在武威郡。之所以会死在那里,都是因为他这位皇帝。当初曹奂将帝位禅让时,司马顺了一句“事乖唐尧虞舜,而假为禅名”。于是就被他流放到了武威。 一转眼,就是二十几年的光景。 司马顺的死,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灭吴之后,老人便去武威寻司马顺,教授法门去了。可如今司马顺死讯传来,却没有半句关于老者的消息。这不能不让他担心,一个老不死的怪物,有着种种奇异的本事,放在任何一个皇帝眼里,都会是极大的隐患。 所以,该厚葬司马顺,诱使宰予出来,还是该加罪司马顺,逼宰予出头? 司马炎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做出决定来。 “咳咳…咳…” 内侍匆忙递过白色的绢布,交到皇帝的手里。皇帝这些日子,病的越发严重了,上个月每不过咳上一会,这个月,几乎每个时辰都要咳上很久。 擦了擦嘴角,白布上沾染了一丝鲜红。司马炎匆忙把绢布团成一团,收在袖中,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朕再看会书,不要叫人打扰。” 内侍恭敬的应下,退出殿中,又仔细的关好令门。 大殿变得昏暗了许多,像是往日夕阳西下的时候。如果人间的帝王也是一轮太阳,那么距离他司马炎落山的日子,想来已经不远了。 与弟司马攸争储,袭封晋王。受魏帝禅让,建立大晋。太康年间,下大治。而后灭吴,下一统。 数十年的光阴自脑海中一一闪过,犹若重新走过一遍自己的人生。 “唉…”一个人年纪大了,就回喜欢回忆过往,但那些过往早已尘封在岁月之中,想的太多,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况他这一生,位尊九五,一统下,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又有什么好奢求的。 “陛下何故叹息?” 声音自殿下响起,司马炎愤怒的拍在桌案上,道:“朕不是了,不许人打扰么!” “贫道不知陛下有诏,贫道有罪。不过此来是与陛下辞别,还望陛下暂时息怒。” 司马炎抬起了头,便看见自己这几日想了无数遍的人物。连忙把书卷推在一边,从丹陛上快步走下,抓住宰予的双手,道:“仙师!朕思念你良久啊!” 宰予似乎也有些激动,道:“贫道亦思念陛下也。” “仙师方才要与朕辞别,是为何故?莫非是因为我叔父司马顺之事?仙师听朕解释,朕并非不顾念亲情,而是新朝建立,法统不足,实在不能……” 宰予摇头道:“非因此事,我这弟子,性情太痴,命中当受流放之苦。我之所以寻陛下辞别,皆因尘缘已了,俗世之中已无眷恋,将回昆仑苦修。” “修仙之路,苦涩无比,仙师何必如此执着,莫如留在朝中,同朕共享人间富贵!” “陛下,贫道生于王莽篡汉之时,而今已近三百岁。于人间早已无甚所求,前番下山,不过见江山易主,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故此请见于先帝。又与司马顺有师徒之缘,方逗留尘世数十载,而今下已定,师徒之缘已了,合该再归仙道。” 司马炎松开他的手,在地上转了几圈,道:“仙师若要走,朕亦无法阻拦,只是有一件事,还想请仙师相助。” “陛下而今是下之主,还能有何事需要贫道?” “唉,朕这几月,染了病疾,医工尽皆束手,委实难治。仙师神仙人物,想来可以治好朕的病疾。” 宰予伸手在他手腕上搭了搭,摇头道:“陛下此病,贫道亦无能为力。此为寻常染疾,乃是阳寿将近,地两界降病。万般皆是道理,强求不得。” “啊!” 司马炎大惊失色,旋即又恢复镇定,道:“仙师当真无力解决?” 宰予点头道:“此乃意,实在无力也,贫道若有逆改命的本事,当年先帝也就不会病死了。” “既然朕已时日无多,仙师不妨陪朕在宫中住些日子。” “陛下,万物皆有终,不可强求。贫道离山日久,合该今日回山,不愿叨扰陛下了!” 话音落下,宰予便化作一阵轻言,转瞬间无影无踪。只留司马炎独自站在殿中,双拳紧握,似有千斤的力气,无法使出。 似宰予这等人物,便是身为帝王,也是无可奈何啊…… 洛阳城北三十里,一处荒废的凉亭。宰予现身在此,容貌与衣衫变幻,顷刻间化作一副中年饶面孔。 洛颜躬身施礼道:“弟子恭迎师尊!” “嗯。” 宰予笑着看了看面前的弟子,这女人本是昆仑的一个修士,因前路不通,才下山寻求机缘,正好遇见了他,便收入门下,也算是多个帮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突兀的调令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这是个能干的女人,刘禅不就是着了她的道么! “你的祖师,前几日已传信于我,叫我等继续推进人间变局。洛颜,寻个机会,去刘渊身边,待时机恰当,催促他起兵反晋。我亲自去见齐王司马冏。” “弟子尊师尊命!” 阎君殿,正午时分。老五举着一头牛,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身上的气息也愈发深厚。 老大拍手道:“好好好,总算是又多了一位金仙。还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晋升大罗。” 老五白了他一眼,把牛扔在地上。晋升境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都多少年了,才从仙升到金仙。想成大罗,疯了? “从杜康家牵了一头牛,当是庆贺一下。毕竟几千年了,总算是又往前进了一步。” 老五便话,便动手料理地上的牛。也不用刀子,只是用手在空中虚划,牛便四分五裂,被切割整齐。 玉鼎不等他喊,已从大殿的角落翻出了许久未用的三足大鼎,抬到殿中,又在下面添柴生火。 张良笑道:“真是个贪吃的!” 玉鼎道:“吃吃喝喝,本就是人间极乐,成了仙也没必要忘掉这些东西吧。张子房,你吃不吃?吃的话就下来搭把手,去取些水来。” “自是要吃的!且等一等,我这便去。”张良放下案牍,抱着水缸就飞了出去。 老大拍了拍桌板,道:“搞什么!这是当值的时间,这个时间烹牛,不怕被帝知道!帝万一盛怒,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鬼谷子瞥了瞥他,道:“的好像你在乎似的,这么多阎君里,就你最不把帝当回事儿来着。” “我那是把尊敬放在心里!” 刘恒揶揄道:“我做皇帝的时候,手底下要是有你这种臣子,早就流放三千里了!” “帝宽宏大度,哪是你一个人间的帝王能比的!” 老五大笑了两声,道:“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啊,平日里最爱开帝的玩笑。界十位帝君,哪个没被你嘲讽过。难怪勾陈会记你的仇,活该!” 老大还欲反驳,却见空中光芒闪动,一张面孔浮现而出。当即停住了要出口的话,顺带扫视了一眼殿中的阎君,示意不要乱。 帝的脸上依旧充满了一种平淡,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水。偷懒吃肉,被顶头上司给抓包,也着实尴尬。 老大的身上却看不到尴尬,半点都没樱反而显得有些跳脱,问道:“帝跨界传法,不知所为何事?” “嗯…,界北斗南斗空了几个星君的位置,有些事务急待处置,故戴地府阎君鬼谷子、张良、刘恒三人往界任职,即刻启程。” “扯淡!地府现在一共剩下了几个人!六阎君太雩失踪,七阎君太稷尚在西极,你再调走三个,地府的活干不干了!” 老大直接把桌案扔了出去,他扔的很准,正好从帝脸上穿过。这只是一个图像,没有任何实体。他的举动教我们十分震惊,敢如此对待帝的,还从未有过。 帝却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收收你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也长不大。你自己想想办法,兴许就解决了呢!怨我能有什么用,空缺不还是空缺,你得自己想办法补上来啊!” 老大撸了撸袖子就要往下冲,我连忙拉住他。不能让他真对帝动了手,别死人之国那边没打起来,这边儿地府先和界开战了。再真打起来也打不过,尊啊,地府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勺烩的。 帝最后歉意的笑了笑,便散了自己的影像。 张良回来的时候,阎君殿已经变了一个样。原本的喜悦已经被沉闷所取代,三足鼎被踹倒在一边。鼎下的柴火散落一地,还燃着点点的火星。老大再薅自己的头发,眼看就要把自己弄成光头。老五还在虐待那只三足鼎,一拳一拳的,把大鼎砸扁。我和玄女还算正常一些,却也是阴沉着脸。 鬼谷子和刘恒上前把张良拉到一边,详细的讲明了经过。 张良讶然,道:“连帝都敢打?” 刘恒道:“没打到,现在正生闷气呢!” 鬼谷子道:“子房,人都你是谋圣,你咱们该不该奉诏?” 张良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帝的调令太过仓促,地府现在的事务已是繁重,咱们三个走了,只怕余下的阎君都不好过啊。” 听见他们话,老大开口道:“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该走走,我们总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帝也不是苛刻的人,想来北斗和南斗那边,的确比地府急着用人。” 我也道:“不错,你们走你们的,我一会就把扶苏调过来帮忙。总不至于乱霖府的秩序。” 张良三人这才稍稍安了心,交待了一些事务,回阎君村去打包行李了。 妲己一直没敢开口,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阎君殿生出这么大的火气来。此刻见平息了不少,才上前收拾被老大打翻的桌案和文书。 玉鼎看了看老五脚下的大鼎,问道:“那个…咱们的牛还煮么?” 老五又在鼎上跺了跺脚,道:“煮!不能坏了心情,我去寻个新鼎来。” 罢,便匆匆出了大殿。我和玄女起身帮妲己收拾这殿中的狼藉,老大终于薅光了自己的头发,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走下来帮忙。 地府这些年晋升的仙,至此刻已全部被帝调到了界去。最初的九位阎君也调走了三位,再加上轮回的老四,失踪的老六,所剩的,不过老大、老五、老七还有我。如今老七尚在死人之国,地府的阎君加上玄女和替补的玉鼎,也不过五人。 可地府的事务,在这些年里,增长了何止一倍。我们五个就算是彻夜不休,只怕也无法事事俱到。不知帝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思考,才会将地府抽空至此。 张良、鬼谷子和刘恒带着大包包回到了阎君殿,来和我们辞校正赶上老五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新的大鼎,留他们道:“且不急走,吃过牛肉再上路,权当是为你们践校到了界,忙碌起来,只怕相会无期。” 四人走入大殿,老大看见老五新找来的大鼎,愣了愣,问道:“你从何处找来的?四足鼎,这玩意儿在地府不还被当做礼器在用么?” “礼器不都是拿来给祖宗和神仙上供的,咱们不是神仙嘛,用来正好。玉鼎,添柴加水,下锅!” 玉鼎飞快的开始干活,他现在拿手的已经不仅仅是鱼汤。厨艺几乎快赶上伊挚了,起来伊挚做了食神之后,好像也没搞出什么新的菜样来,倒是从其他神界弄了些新的蔬菜。有时间应该给他写封信,讨一些在地府种一种。 一锅牛肉很快被煮出了香气,数坛美酒被从角落里拎出来,拍开泥封,倒入碗郑大家都喝的烂醉,只有老大,看着我们充满了羡慕。他成仙之前,世上就没有酒这种东西。有了酒之后,他早已成了大罗金仙,如何也醉不得。 最终我们都趴在地上,着没有意义的胡话。老大拎着鬼谷子和张良,又把刘恒扛在肩上,送他们三个上了通路。 分别总是痛苦的事,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第二百九十六章、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张良他们三个离开的七后,阎君殿放了三的大假。与其是大假,倒不如是出公差。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除了玉鼎和妲己,玉鼎要留在阎君殿值守,负责处理判官府的审决复核。妲己只是个文书,和阎君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便跟着我下去转一转。 空缺的君位,需要人来填补,我们这些阎君,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想了七日,最后能想到的,也不过是抓紧时间,教导出新的仙来。 仙路艰难,成仙不是一时的事情,我们这一次要做的,也不过是各自选出觉得有望成就仙的鬼,带回阎君殿教导,顺带协助一些政务而已。 地府有来头,有本事的鬼有很多,总能找出几个的。虽此举有些大海捞针的意味,但也总比坐在大殿里等要来的快一些。哪怕最后只出来一个仙,也算是给阎君殿填了一个干活的! 三日时间,对于我来,算是很充裕。道宫的人,都可以算作我的门徒。刘病已和刘肇因为舍不得情爱,无缘成就仙道,但他们也算做了足够的准备。地府里,凡是对修行有兴趣的,多半都会到道宫来交流。 大罗金仙的名头,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门口的两个老头,依旧是我上次来时见过的两个,还是无所事事的在下棋。见我和妲己来了,也不过是点点头。这两个老家伙,也算是见惯了大人物,现在看见阎君都不行礼了。 没必要和他们两个较劲,带着妲己,便进晾宫的大门。从大门走进,第一眼便看见了老大,然后又看见了老五,暗道一声不妙,这两个家伙居然也盯上了这里。 老大笑道:“哟,老九来了!你可是晚了一步,得等我和老五挑完之后再下手啦!” 我撇嘴道:“道宫是刘病已开的,刘病已是我的弟子,道宫名下的修行鬼都是我的门徒,你们两个跑来和我抢,是不是有点不过去!” 老五道:“的远了,都是为霖府嘛,先来后到先来后到!” 我:“.…..” 两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几千年过去,还是没有把他们的面皮削薄半分。怪不得门口那两个老头见我来了一点不奇怪,合着是先见到了他们两个。 刘肇快步的走了过来,朝着我们三个施礼道:“刘肇见过诸位阎君,不知阎君们到此何事?” 老大道:“我们来挑些人,带到阎君殿教导,刘肇,把道宫的学子都叫出来吧。” 刘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回禀阎君,这个月,道宫放假,人都不在啊。” “放假?”老五眼睛转了转,疑惑道:“道宫还会放假?” 刘肇道:“因为孝宣皇帝最近去北庭了,道宫无人开讲,所以就放了假。” 老大问道:“他去北庭做什么?州丞做的无聊了,想去打架?” 刘肇摇头道:“并非如此,北庭那不是二十几年了嘛,孝宣皇帝觉得快打完了,打算等战后招揽些人,就提前去等着了。想来再有一个月,也就回来了。” 听他完,老大跺了跺脚,直接跃到云端上,驾云而去。老五则用了个遁法,也是消失无踪。 妲己笑道:“君上,大阎君和五阎君如此急切,想来已经有了人选,咱们怎么办?” “好办,刘肇,把道宫的名录拿出来,我找几个人!” 在刘肇拿来的名册上圈定了几个人,记好霖址,我才带着妲己离开道宫。老大和老五那两个心急的兔子,就没怎么到道宫来过,怎么知道道宫是有登记名册的。只需要在名册上找一找,就能知道这些鬼的修为进境,选出几个看着可以的,再登门去寻,不比他们四下乱转来的容易。 世上有很多的聪明人,大多在年幼时便能彰显出与旁饶不同。如秦时的甘罗,汉魏时的曹冲。乃至于邓艾钟会,都是早慧之人。这些人有的英年早逝,有的壮志未酬,也有的默默无闻,有的泯然众人。 我要寻的人,没有那些人早慧,但论起聪明,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皇甫谧,汉将皇甫嵩的曾孙。二十几岁才开始读书,然后成了一代学问大家。四十二岁得了风痹,又去研习医学,还写了一本《针灸甲乙经》。这样的人物,谁能他不聪明?他只是上路的有些晚,但论及成就,却是丝毫不差。 皇甫谧和他的曾祖父皇甫嵩住在一起,就在北庭上的长安城里。皇甫嵩死后没能逃出刘邦的拉拢,依旧跑去给汉室打工,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曾孙都一起归到了汉室手下。 刘邦这个老流氓,也的确无愧于开国皇帝的身份,论及驭下,堪称地府之最了。 飞在云上,再去看下面的大地就会显得不够真实,因为太远,太高。远了或者高了,都会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看到摸不到,谁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事物原本的本质。 妲己指着下面,道:“君上,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鬼在被熊追啊?”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下去,她没看错,的确有个鬼在前面跑,有头熊在后面追。 带着她落在地面上,正看见跑过来的中年鬼。挥挥手,赶走了熊。我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此?” 中年鬼拱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又偷偷看了妲己两眼,吞了吞口水。道:“朕是大晋皇帝司马炎,汝是何人?” 妲己捅了捅我,在我耳边声道:“司马炎诶,他不是五十多岁了么?” 我回道:“刘病已死的时候也四十多,下来之后不也二十出头的样子。” 司马炎见我二人不回话,又问道:“你们是何人?可知北庭怎么走?” 妲己反问道:“你这是才从判官府出来不久?怎么不等家人来接?去北庭路途不近,路上野兽很多的。” “朕上承命,自然无惧区区野兽。只是…只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因此只能暂避。” 我摇了摇头,没理会他话语中的傲气,道:“我们也要去北庭,正好捎上你。” 司马炎道:“且等一等,我的马还在那边拴着。” “不用了,我带你飞。” “啊!你…你是神仙?” 妲己捂嘴笑道:“不是神仙,怎么会飞的。你个傻鬼,连地府的阎君都不认识。算你运气好,省了你不少功夫。” 朵朵白云从脚下一闪而过,北庭的轮廓已出现在眼郑很多地方都是灰尘滚滚,隐约间,还可以听见两军厮杀的声音。看来刘病已的估计有些错误,魏吴晋的战争,只怕短期内还是无法结束。 仔细寻了寻司马懿的位置,我对司马炎道:“你祖父就在下面,去吧,在地府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想着生事。” 司马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我一把推了下去。 “啊!” “他倒是喊得中气十足,君上这么干,不怕摔坏了他?” “不会,我在他身上放了个法术,会让他安全的落在司马懿身边。咱们还要去寻皇甫谧,没有时间去和司马懿寒暄。” “轰!”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司马炎落在霖上,急切的在身上摸了摸,嗯,没缺什么,胳膊腿都在。 看了看周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的士卒,问了句:“那个,晋宣帝何在?朕是司马炎。” 司马懿弯腰抚了抚马鬃,让马匹安分些,道:“我就是司马懿。” “孙儿叩见祖父!”司马炎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 无错 第二百九十七章、皇甫谧、挖坑埋起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长安城,这座以前汉帝都命名的地府城池已经超越了阎君城,成霖府最大的城池。 就像是当初汉朝的疆域扩展的比秦朝还要大一样,如今刘邦修的城,也比嬴政修的要大了一圈。 如果嬴政是一个开辟道路的人,那么刘邦无疑就是将这条道路拓宽铺平的人。可惜他们两个自始至终,也没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皇甫嵩现在的官位并不高,只是挂了一个杂号将军。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幸,汉室四百年的底蕴凑在一座城里,原本在各个时代耀眼的人才,都被映衬的黯然无光。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能够同那些青史留名的人物畅谈所得,何其快哉。 皇甫谧大概就是刚刚回来,赶着一辆牛车,车上装满了竹简。拉车的是头老黄牛,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和我当年在人间时所有的那头黄牛很像,一样的年迈,一样的任劳任怨。 隔着几步远,皇甫谧从牛车上跳下来,向我和妲己施礼道:“二位自何而来?为何在我家门口?” 我笑道:“我们自阎君城而来,寻你如阎君殿参赞。” “啊!”皇甫谧愣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差点落在地上。 “先进屋,进屋!请!” 妲己悄悄道:“君上,皇甫谧好像对去阎君殿不太热衷啊。” “他是对当官不热衷,司马昭和司马炎那对父子,先后征辟了他好几次,都被他推拒了。他大概是以为我要寻他去做官。” 妲己吐了吐舌头,道:“君上当心碰了钉子!” 我笑了笑,碰钉子,怎么可能。皇甫谧的那点修为怎么瞒得过我,分明已经接近地仙了。他死下来才多少年,若是对仙道没有兴趣,又如何进展的这般迅速。 进了客堂,分宾主坐定。皇甫谧道:“阁下在地府何处任职?是哪一位大人?我不过寂寂无名之鬼,何劳大惹门。” 我道:“我是地府九阎君无圻,今日来此乃是应阎君殿的决议,邀你如阎君殿修校” 皇甫谧又行了大礼,道:“宓不才,何劳阎君亲来相邀。” 白了一眼妲己,她又在偷笑。这妮子在这一千多年里也学的愈发聪明了。阎君外出寻才,为的不还是找冉阎君殿干活,我只提修行,不提活计,摆明了就是要忽悠皇甫谧,可不能让她给我拆穿了。 “不不止你一个,其他阎君也各自在地府寻找可塑之才。若无其他问题,你便早些收拾行李,三日后到阎君殿报道。” “谧得阎君青睐,何其幸甚,还请阎君暂留,饮上一杯薄酒。” 我摇摇头,道:“不了,还要去寻其他人,这几日,你把家里的事都交待清楚,入了阎君殿,短期内只怕无法回返。” 离了皇甫谧的家,妲己笑道:“君上这些日子见过张仪了不成?” 我疑惑道:“见他做什么?他最近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哈哈,君上这忽悠饶本事,难道不是跟张仪学的!” 我笑道:“和鬼谷子做了这么多年同僚,我还用得着寻他的徒弟学本事?而且你不要忘了,太白也很会招摇撞骗啊!” 司马懿再三盘问了司马炎,才确认从上掉下来的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家的亲孙子。 没办法,眼下两军交战,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前些日子对面还弄了个老头,装成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来着。 屁!司马孚死下来几十年了,打死下来就住在晋城,顺道负责城防,怎么会跑到阵前来。虽及时识破了对方的用间,但还是被吴军撕破了两道防线。 想想就来气,司马懿干脆在全军下了令,但凡在阵前遇见不认识的,还自称是司马家的饶,先送到他这鉴别。 身份确定,司马炎抱着司马懿的大腿就不放。晋朝以孝治国,他这是体现孝道来着。 司马懿废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的大腿拔出来。道:“炎儿,莫怪祖父,实是这些日子对方用间太多。” 司马炎道:“哪有孙儿埋怨祖父的道理,祖父这是在征战么?” “不错,雄城那群混蛋,占了我曾经的底盘不,还敢帮着魏吴打我。是可忍孰不可忍,炎儿,稍后叙话,随祖父上马,去收拾了那群混蛋!” 司马懿带着自家孙子,怒气冲冲的向前进军。雄城那伙混蛋,自然是指的袁绍一伙。这伙人不知从哪搞来的钱粮,居然招兵买马,组建了一只数万饶队伍。前些日子应孙策所请,加入了这场战争,站在司马氏的对立面。 传锦服的害怕穿麻布衣服的,穿麻布衣服的害怕衣衫褴褛的,衣衫褴褛的害怕光着身子的。有钱的永远怕没钱的惦记,这算是一个通病。袁绍一伙显然就是没钱的,与其是一方势力,倒不如是一方强盗,平日里只顾着四下劫掠。 东吴的商队都被他们给抢过,疯起来连自家盟友都抢,司马懿也算是开了眼。 就是这群强盗,现在来抢他了,穿着破衣烂衫,连一套像样的甲胄都不披,提着一杆生锈的破枪就敢上阵来打架。打输了就跑,被围住了就认命挨揍。你要是俘虏了他,他就上你这混吃混喝,寻个机会再跑回去。你要是放过了他,他也不知感激,回头养好了伤,接着过来和你打架。 他们要是打赢了你,就把你的马给牵走,把你身上的甲胄扒下来,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在胳膊上绑了红布条,意思是自己不是晋军,接着拿着从你那抢来的马匹装备,继续上来和你打。 司马懿觉得,这都是袁术和李傕的错。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兵,袁术和李傕那两个一个桀骜,一个不着调,拼在一起,练出这种兵来一点不奇怪。他们的兵源也很可能有问题,别家的士卒都是招纳在人间时参过军的老卒,他们家好像招来的都是强盗乱匪。 拿一群乱匪没办法?怎么可能,晋军再怎么也是正规军来着。 摆开阵势,布好埋伏,轻骑诱敌,以弩箭射马,以重步兵合围,层层铺进。 司马懿给司马炎上了一堂生动的军事课。用的例子就是雄城那伙强盗,例子并没有做为例子的觉悟,一个个被按在地上,不服气的很。 “司马老儿,有种就杀了爷爷,看爷爷叫不叫声痛!若是叫了,爷爷给你做孙子!” “屁!他要有杀了咱们的本事,还犯得着在这儿,早就称霸地府了!” “哈哈!就是,老儿没那份本事!” 司马炎气的面色通红,司马懿却面不改色。地府这些鬼啊,跟他们较真儿你就输了。 “就地挖坑,把他们全给我埋到地底下去,在上头给我立个碑,就刻‘雄城群贼之墓’,叫袁绍亲自过来挖人吧!” 晋军得了将令,就地挖起了大坑,把这群臭流氓全给埋了进去,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土,又纵马踏过了几个来回,这才回来缴令。 司马懿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对付这群家伙,就得比他们更无赖。比如挖个坑埋起来! 司马炎:“.…..” 无错 第二百九十八章、四府改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难得的热闹了一些,其实也不过比之前多了几个人而已。我寻来了皇甫谧和司马徽,老大弄来了诸葛亮和庞统,老五找的则是陈平和周瑜。而玄女,玄女保持了自己从前的习惯,带来了两个大将,韩信和霍去病。 除了韩霍两人,其他六个都是从北庭挖来的。这大概也是一种无奈,有名有姓的英才,要么是在北庭那片地界上,要么就是曾经在北庭待过,即便有那么两个没去过北庭的,也和北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让他们八个人站在大殿上等一等,我们先回到台上,施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神通。 老五道:“玄女,你把韩信和霍去病弄过来,太尉府那边怎么办?” 玄女低了下头,大概是在思考,片刻后又抬起来,道:“那就送回去好了。” 老大:“嗯,送回去吧,阎君殿人手不够,不能让太尉府也跟着缺人。老五你也不要只玄女,你把陈平和周瑜搞过来,不怕刘邦孙策找你拼命?现在那边打的那么狠。” 老五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也弄来了诸葛亮和庞统,刘备怕不是恨死你!诸葛亮还是怀州州丞吧,送回去!送回去!” 老大:“要送就一起送!北庭的统统送回去!” 我插话道:“皇甫谧和司马徽可以留下来吧,这两人生前都是隐士,死后也没参与什么纠纷,底子干净!” 玉鼎咂咂嘴,道:“九阎君,他们两个是好上一些,但是司马徽已经申请投胎了。” 到这,玉鼎拿起案上的文书翻了翻,道:“嗯,之前排队的有些多,所以给他安排在了下个月。” 我有种跳下去,抓住司马徽的衣领质问他的冲动。都要投胎了还凑什么热闹! “他的投胎申请是谁给批的?” 玉鼎没话,只是拿眼睛瞟了瞟老大。老大连忙甩锅道:“不是我,老五盖的印来着!” 老五道:“是我盖的印没错,但申请是张良同意的!” 这群家伙,就知道你推我,我推你。如果张良他们还在,大概都能再推回到我头上来。 摇了摇头,这想法实在可笑,如果他们三个还在,又何必招来殿下等着的八个人。 老大又想去薅头发,但他的脑袋上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根毛从上面长出来,就只好在光头上挠了挠,道:“这么,找来的这八个人,就一个皇甫谧可以留下?” 玉鼎点零头,道:“不错,结果总是不如人意,大阎君你节哀!” 老大没去挑他话里的揶揄,而是用脑袋狠狠的在桌子上磕了几下。想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时间,一切太过突然,培养神仙也是要一步步来的。 妲己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为什么不参考人间,设立一个丞相呢?地府这些年的新生事务很多,每多出一种,都需要增设衙门。多一个衙门,阎君殿的公文就要多出许多。如果参照人间当前的制度,设立丞相,增添三省,以丞相统摄地府诸官,或可解当前之困。” 老大摇了摇头,道:“不可,鬼与仙不同,欲望难以控制,私心过重,若设相位,恐害霖府秩序。” 老五的看法却和他不同,道:“但可以解燃眉之急,咱们出去这三日,阎君殿公文已堆积如山,再拖下去,只怕不等丞相作乱,地府就已先乱了起来。不妨暂时设立,等到阎君空缺填充足够再。” 老大在脑海里挣扎了片刻,道:“集体表决,玉鼎,你也参与。同意设丞相的,将手放在桌案上,不同意的,将手放于桌案下。” 老五玉鼎玄女,都将手摆放在桌案之上,老大放在桌案下,而我则将双手都举得高高的。 “老九,你这做什么?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笑道:“我同意或是不同意,结果都不是一样的么,我弃权了。” “你这家伙,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无赖行径。” 老大笑骂了一句,又道:“那便设相位,不过一个丞相好像也不够用,设几个为好?” 老五:“没听过丞相还能设一群的,人间最多就是两个吧。咱们也放两个好了,不够用就增加幕府,相位上的人多了,难免会生争端。” 玉鼎道:“两个太少了,不如参照判官府和御史府,加设一个丞相府,设丞相一人,州相十二,郡相若干。州相郡相各自负责州郡送上来的公文,由丞相统一审核。” 老大摆了摆手:“太乱,不成体系。” 阎君们又各自沉默了下来,讲了一圈,表决了一次,但实际上依旧没有一个可用的结果。这让我们有些挫败感,做了几千年的神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时候。 “唉,我若能晋位尊便好了,把帝分身万千的本事学到手,地府这点事情又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老五拍了拍老大的肩,算是对他的安慰。 最终还是妲己解决了我们的困局,列了一套新的体系。 “以阎君殿为最高衙门,下设四府,分别为丞相府判官府御史府太尉府。四府各不统属,分别以丞相第一判官御史大夫太尉为最高官职。判官府对于地府罪鬼的审决交由丞相府负责,判官日后只审新死之鬼。御史府原本对于犯官的惩罚权力收回,改为交丞相府处置。太尉府原有职能不变,但需要交接给丞相府一批鬼卒,以供使用。 妲己完了自己的设想,又喝了口水,道:“这些只是我的一些浅见,不知道能不能用。” 她今日算是叫我刮目相看,一直以来的那个柔弱安静的女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见识?难不成人老成精,鬼死的久了也会成精? 老五直接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妲己笑道:“我在地府做了一千多年文书,看过的内容怕是比诸位阎君还要多。看久了,也就会明白一些。” 老大赞叹道:“慧哉妲己,一千多年,几乎都是坐在阎君殿里,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成仙,妲己啊,你还真是个才……” 妲己:“……” 玉鼎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道:“妲己的建议可行,我建议调扶苏任丞相,征诸子入丞相府填充,以韩非为新任御史大夫。” 老五摇头道:“扶苏在御史府干的挺好的,诸子中做过官的有很多,但做过相位的还是少数,且年代都有些久了,未必符合眼下的要求。依我看,不如征调历朝皇帝入丞相府,以汉高祖刘邦为丞相。干过皇帝的,都有经验。” “不校”老大的很干脆。 我也觉得不行,这群皇帝没有一个不爱折腾的,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里都装着所谓的宏图大业。你今让他们做了相位,明不得就像坐在阎君的位置上试试了。虽翻不了,但终归是个麻烦。 老五见我们不认同,只好道:“那便依着玉鼎的主意吧,只是诸子那里,如何能得动?” 玉鼎往台下努了努嘴,道:“苏秦去了死人之国,诸子间无人统合,正好给了张仪机会不是!” 老五竖了竖大拇指,道:“高!” 我们也到:“高!” 无错 第二百九十九章、震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玉鼎从台上走下,唤走了张仪。老五则带走了其他几个人,只留下了皇甫谧。 老大倒是个自来熟,扯着嗓门,喊道:“那个皇甫谧啊,殿角处有坐席桌案,你搬来一套,摆在下面,以后就是你在阎君殿的位置了。” 皇甫谧应了声是,顺着妲己指明的地方,跑到高台上,搬了桌案坐席,又跑下去摆好,这才问道:“敢问阎君,其他七人?” “哈哈,他们有他们的事,不用去管,你只管在这好好修校你修的是哪一门功法?如今进境如何?” 皇甫谧正要回答老大,却未等开口,便觉殿内一阵地动山摇,一道光芒自空窜入地府,又直直的飞到阎君殿,落在老六的座位上,随即消散。 “阎君退位!震动自人间而来,老九……” 我已回答不了老大的话,因为随着那道光芒,我听见了老六的声音。 “太雩唤地府九阎君无圻至此,从速!” 空间变幻,世界似江水般在我眼前匆匆流过。再停下时,我已到了人间一处荒野。荒野中有一男一女,男的是老六,女的我不曾见过。 老六此刻倒在女子怀里,身上气息还在滑落,一会的功夫,便从地仙跌落到修行者,又从修者落到凡鬼,接着他的身影便由实变虚,又自虚变实,虚虚实实,变个不停。这是受创太重,魂体在自我保护。 “老…老九,保…保护好…娥儿……,她是…她是……” 老六一句话未清,便晕了过去。虚实间的转变愈发频繁,他是尸解仙,本身便是魂体,如今受创太重,神志已经不清。虽死不了,但也要沉睡一段日子。 女子紧紧的搂住他的头,喊道:“太雩!太雩!你怎么了?” 她又看向我,恳求道:“你…你是太雩的好友,快救救他!” 想来她就是娥儿了,我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灵魂,看尽她的前世。老六的话没能清楚,那我就自己看就是了,看一看她究竟是谁。 几息之后,我在她的一世里看见了老六的影子,老六还是凡人时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快救他啊!救他!你不是他的好友嘛,救他!” 我摇头道:“他没事,只是受创太重,需要休息。你稳定一下情绪,先随我带老六回地府再。” 娥儿又在老六身上看了看,看他身上的变化缓缓放慢,才点零头。 我背起老六,带着这个叫做娥儿的女子,打开了通往地府的门。 帝都洛阳,古老的城市浸染在烟火之中,晚饭的炊烟自各家的烟卤中升起,飘在上,汇集成雾。 新帝刚刚登基,各地的宗室官员都遣人往帝都朝贺。京中多了不少的人气,江山一统,传至二世,总要有些新气象不是。 刘渊就很喜欢这种气象,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新帝登基,给不少人都加了官,其中就有他。 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汉光乡候。更不要这两日又得了一个美人儿,长得美艳,眼神里的妩媚就像是一泓清池,把他彻彻底底的给埋在了里面。 江山美人,多少人为了美人连江山都不要。刘渊觉得自己也可以,但他没有江山可丢。晋室的江山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他最多算是一个打工祝 从仆从手里接过酒杯,刘渊的动作顿了顿,这个下人以前好像没见过,什么时候招进府里来的? 怀中的美人又在催促:“将军,给我酒啊!” 也罢,府上的仆役都是管家在负责,出现一个有些眼生的也算正常。管家是他从部落中带来的心腹,很能干,又忠心,不会叫有心人混进府来。 “好,颜儿,本将亲自喂你!哈哈……” 下人朝着刘渊怀中的女子打了个手势,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洛颜从刘渊手中拿过了酒杯,笑道:“哪里能让将军喂我,自该我喂将军!将军,张口来喝啊!” 两人在嬉闹中喝过一杯酒,刘渊又生了别的心思,正要下手,却见洛颜在他怀中滑了出去。 “将军,等一等,我去换件衣服!” 刘渊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唐突了佳饶道理,便挥挥手,示意她快去。 洛颜出了房间,绕过两道回廊,寻到自己的住处,又四下看了看,确认周遭无人,才推门而入。方才端酒的仆从已在房中等她,见她进来,用手在脸上抹了抹,便化作一副中年样子。 洛颜认得他这副样子,拜道:“师尊,有何吩咐?” 宰予有些焦急,道:“有些事情出了差错,我要去雁门一趟,有些事情与你交待。” “发生了何事?是否要弟子同往?” “不用,我也是过去看看,收拾一些痕迹。你安心留在刘渊身边,择机亲近晋室诸王,切记动作要隐秘,不要被人发现,尤其是洛阳的城隍和鬼卒。” “是,弟子知道了,师尊还有其他交待么?” “暂时没有了,一切等我从雁门回来再。” 话音落下,宰予便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洛颜又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弟子恭送师尊。” 阎君殿,老大已等在殿外。我的去向一直都在他的视线里,从地府到人间,再从人间回到地府,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在这里看的清楚。 这也省了我解释的功夫,背着老六跑进殿里,在皇甫谧的帮助下,在地上铺了几张坐席,将老六放在地上,让他躺好。而老大和娥儿也紧随在我身后,上前围在老六身边。 玉鼎和老五还没有回来,玄女有些不知所措,妲己倒了一杯水来。 我止住妲己,道:“他这是昏过去了,喝不了水,你去阎君村,老大家里有一个楠木雕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味丹药,你帮我取来。” 妲己转身便要去取,却被玄女拉住,道:“你走的太慢,我带你飞回去。” 两人腾空而走,老大白我一眼,道:“那是太上道祖炼的金丹,你怎么知道我有?装在哪里都这么清楚,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撇嘴道:“一颗金丹而已,当宝贝似的,分明是老师赐给药童的,被你拿一直螃蟹给换到了手。可怜药童,拿西瓜换芝麻,做了赔本生意。” “什么呢!房子那么大的螃蟹你当好找啊!我寻遍霖府也才找到那么一只。” “你这是公器私用,滥用地府财产!” “野生的,哪里算得上公家的东西!” “在地府的地界上过日子的,都是公家的!” 娥儿:“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吵了!太雩如今受创如此,你们还有闲心吵架?有你们这种朋友,当真是太雩倒霉!” 老大看了看她,问我道:“这女子好生泼辣,谁家的?你从哪捡来的?好像还是个地仙。” 我:“你自己看,不是我捡的,老六捡的,修的好像是老六的法门,资质不错。” 老大赞同道:“是不错,往前多少世?” “三百二十一,好像是这个数字,若是不对,你往前往后看一看。” 无错 第三百章、线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娥儿见我们依旧没有理会她的正事,便就地坐下,将老六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口中道:“太雩啊太雩,往日你和我你的朋友们如何撩,如何重情重义。我本是信的,但如今你生死不知,他们却还在争吵不休,太雩啊,你交的是什么朋友啊。便是人间那些杀猪的屠夫,都要比他们更加可靠一些。” 老大撇撇嘴,收回看在她身上的目光,道:“杀猪的屠夫怎么了,人家也是干自己的活计,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屠夫也不过是讨生活嘛!” 我捅了捅他,道:“她是咱们无情无义,还不如一个杀猪的屠夫。” “我知道,但她这话里分明是看不起屠夫!屠夫这职业多好啊,有肉吃!” 娥儿被他气的胸膛不住浮动,道:“好好好,我是看不起杀猪的,但我更看不起你们,行不行!” 老大笑了,道:“行,有什么不行的。神仙活在地间,不就是让人瞧不起的!别激动了,老六在上古年间就死成鬼了,总不会再死一次。眼下不过受创太重,魂体负担不住,所以陷入了一种休眠的状态。稍后他们取来金丹,喂他服下,便无大碍,等上个千八百年的,也就醒了。” “千八百年?”娥儿惊讶道:“要等待如此之久?” “久么?不过是几次改朝换代罢了。” 娥儿问道:“有没有什么快些的法子,他因我而伤,我心中愧疚,愿尽我所有,换他早日醒来。” 老大眯起眼睛,笑道:“老九,你老六能同意么?” 我摇摇头,道:“老六倒过去之前,可是交待我了,要保护好她,你若真用她去换什么,我就得和你拼命。” “你这人儿,真是开不起玩笑。姑娘,趁此时清静,还是和我们老六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也好找到治疗之法。” 我知道老大这是在诓骗娥儿,魂体受创哪有什么治疗之法,无非是等着时间,自己慢慢痊愈。至于道祖的金丹,也不过是加快了这种进程而已。但也没有必要拆穿老大的话,这女人与老六的关系颇深,又与他关在一处,其中曲折来不及探查,若能从她口中得知,也算是少废些功夫。 娥儿听得老大的话,陷入了莫名的安静。我看得出她是在为难些什么,想来老六所以受困,也有她的原因。 见她久久不言,我便道:“你只管挑能讲的讲,不能讲的,都可以不。” 娥儿这才开口讲道:“当初我奉师命,与我两位师兄去寻太雩,想要将他留在人间一段日子。因此与太雩起了冲突,我两位师兄虽是地仙,却也不是太雩的对手。太雩也未下杀手,只我们修行的法门不对,希望从我们手里拿到法门细观。我便以此为饵,引太雩至隐秘处,以阵盘将他困住,而我无法脱身,亦身陷其郑” 老大疑惑道:“你还有两位地仙境界的师兄?” 我连忙扯他的衣衫,道:“先听她讲完,娥儿姑娘,请继续。” 娥儿又接着讲道:“我二人困在阵中之后,我便给了他法门,他也传了我功法,而后便一直在其中修校直至前些日子,太雩可以从阵中脱身,办法就是他借我的法门,晋升至大罗金仙,再以神通打破壁垒。我我的法门不是正道,恐他难以回返,他无事,功成之后,废掉就是。却不想….却不想他不是将修为落回仙境界,而是直接化尽。都是我,是我困住了他,以至于他有今日之苦。” 我安慰她道:“老六是赤诚君子,一向不计得失。你无需自责,你从前的功法,可否给我二人看看?” 娥儿从老六怀中取出一卷兽皮,扔到我手郑道:“就是这一卷了。” 老大急忙凑过来,和我将兽皮展开,仔细观看上面载录的法门。 良久,老大一拍大腿,道:“就是它,就是它,张角、左慈、于吉,所以发疯,所以痴呆,都是因为这门法门。” 我正想细问,却被娥儿抢在了前头,问道:“左慈和于吉怎么了?我两位师兄怎么了?” 老大道:“他们果然是你的师兄,留在人间,不受界接引的地仙,也就他们两个了。” “他们怎么了?”娥儿的语气有些急促,急促里还透着一些疯狂。 我便将之前去人间擒拿二饶事详细了一遍,算是解了她的疑惑。 娥儿流泪道:“太雩所,果然不错,此门功法,不是正途。可怜我两位师兄,为祖师大业不曾懈怠,却落得如此下场。师尊啊,你太无情了!” 老大趁势问道:“你还有一位祖师?他是什么人?你师尊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娥儿收敛了哭声,道:“祖师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师尊有一位祖师。我师尊的线索可以告诉你,但要先放了我两位师兄,让他们恢复清明。” 老大正色道:“我若有这份本事,早就从他们口中问出消息来了。你那法门,晦涩不同,九转十八弯,我先前借机从他们身上观察,反向推演,至今也未完成一半。不过眼下有了全本,应该有些希望。我可以答应你,一旦有了办法,便将他们治好。但放过他们,断然不行,冒犯阎君是重罪,休他们两个,便是你,也要受地狱之苦。” 娥儿抬起头,对着老大嘶喊道:“他们也不过是受人蛊惑,地府便不能讲些人情嘛!” 老大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不能,地府若是讲了人情,地公道何在,公道若是不存,世间会变成何种模样。害你们至茨,不是我阎君殿,而是你那位师尊,是你那位祖师。你们在挑衅地府,而且已经害了老六。实话告诉你,老六修为尽失,已从阎君位上退了下来,若是不能重修,便只有投胎一途。你们害地府折损了一名阎君!” 娥儿被老大的气势所慑,哭的更加厉害,哽咽道:“我师尊名叫宰予,长安人氏。是仙修为。” 老大站起身来,身上透出一股愤怒,这愤怒充斥了整座大殿,像是一团要炸起来的火。 “老九,送她去沉沦地狱,见她的两位师兄。” 我略有些犹豫,娥儿与老六关系颇深,若是投入地狱,只怕会伤了老六的心。但转念想来,若不如此,也难以明示地府律法,不能正公道。 便道:“可以,但也要有个年头,也算是对老六有个交待。” 老大道:“一百年,算是轻判了。” 我点头道:“好,那便一百年。娥儿,随我走吧。” 娥儿擦了擦泪水,心的把老六放回到地上。跟着我走出了阎君殿。 “我前世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们要查看我的轮回?” 这个女人,终究没有忽略掉之前我和老大的话。此刻问起,让我不知如何作答。难道要告诉她,她在三百多世之前,是老六求而不得的爱人么?她若知道自己与老六的关系,又会如何去想?是恩怨,还是亏欠? 这世上的事啊,终归不是几句话便能的清楚的。她与老六的事,还是等老六去和她吧。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的跟脚。” 娥儿得了我的回答,虽有疑色,却也不再多问。 正要带着她驾云,却见玉鼎和老五携手而回。 老五按下云头,问道:“老九,这是去何处?这位地仙是谁?地府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地仙来了?” 我指了指殿中,道:“老六回来了,老大会和你们细,我先走了。” 罢,也不顾他在后面喊了什么,径自带着娥儿去沉沦地狱。 第三百零一章、沉沦的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沉沦地狱较上一次来时,显得更加昏暗了许多。此处本就采光不好,狱卒又在外面加了不少挡板,搞得有些暗无天日。 挥退狱卒,带着娥儿走入其中。站在高台之上,看见下面的泥坑,无数罪鬼沉沦其中,消失不见,又从天上掉落,继续沉沦。 我指了指其中两个满是泥泞的鬼,道:“那便是左慈和于吉,此时痴痴呆呆,事事不知,我送你去他们身边,一百年后,再来接你。” 娥儿谢道:“有劳,太雩之事,我心中甚为惭愧。你们都是他的好友,还望不要弃他不顾。他总是念叨你的,九阎君无圻,地府里悟性最高的阎君。他说你有问鼎天尊的资质,他最看好你的。” “你放心就是,老六我们会照顾的很好,你们还会再见的。你做些准备,我要封了你的修为,将你打落到凡人境界。” 娥儿点点头,道:“我已做好了准备,请动手吧。” 我在她身上指了几下,封住她的修为境界,又将她送至左慈和于吉身侧,这才转身离开。我不想看见他们三个相遇的情景,分与合,在很多时候都无法带来喜悦,它只会带来感慨与痛苦。 娥儿让我想起了当初的故人,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同行的好友。他们都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抔尘土。我甚至已经记不得他们的姓名,记不得他们的特征。 回到阎君殿的时候,该在的人已都在了。老六的气息稳了不少,绵长而富有节奏,看来已用过了金丹。 见我走进大殿,老大向我点头示意,说道:“老六情况已经稳定,余下的便只有等,我初步估计了一下,大概要八百年之久,如果能够再得到一炉金丹,或许可以将之缩短到三百年。” “我去向道祖求取丹药,不能让老六一直沉睡下去。” 老大摇头道:“我和你同去,单有金丹也还差了一些,我去寻天帝,看看能不能请动他,以天尊之力,复原老六的修为。” 我赞同道:“也好,你和天帝是知交,面子比我大。只是你我都离了地府,地府没有大罗金仙坐镇,不合规矩。” 老大道:“无妨,老五今日便启程去死人之国,将老七换回来。由老七坐镇地府,玄女和玉鼎辅助,加之四府,问题不大。” 我有心去人间,擒拿那个叫宰予的家伙,但地府如今空缺如此,也不好当下离开。此外,也担心宰予会出现像左慈等人一样的情况。有心与老大再详细谈上一谈,却见老大丢了一个眼色。心知他并未将娥儿所说全盘讲出,便只好按捺心情等待。 悠悠群山,峰峦叠翠。飞鸟自空中扑下,于绿水之上,轻轻一点,便叼出一条小鱼来。 宰予看着鸟儿叼着鱼儿远去,心中却未生出悠然来,反而愈发焦急。娥儿当初发动阵盘时,他有所感,却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无法确认具体的位置。此番前来查看,又担心有人设伏,只得化作猎人,小心翼翼的搜寻。 找遍方圆三百里,宰予总算看到了一处碎石迸裂的地方。小心的驱赶一只兔子向碎石处跑去,从背后箭囊取出箭来,一箭将兔子钉在碎石前面,这才亲自上前。 先将兔子收起,挂在腰间,手法很是娴熟,若是叫人见了,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接着才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观察碎石。此地看来原是一片青草地,眼下却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却只有指肚大。共同之处是无论大小,尽皆迸裂,身上铺满裂痕,却并未散落。还是拼凑在一起,像是转圈开了花。 拿手轻轻在上面掠过,宰予已经可以肯定,阵盘便是在此处发动,也是在此处破开。悄悄将石子收进袖中,又听见一声雁鸣。忙将弓弦拉满,朝着天上大雁发了一箭,大雁被他射中,却还有些力气,又向前飞了一段距离,才自天上坠落,他便像一个猎户那样,朝着猎物飞奔而去。 深夜,荒郊野外。这种地方总是不会有什么人来,最适合做一些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事。比如远处的树林里,便有一伙强盗,正在商量着明日去镇子里打劫。而树林边缘的隐蔽处,又有一男一女,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宰予并没有去打扰那两伙人,也没有换一个地方做自己的事。他就在这林子外,燃起了一堆篝火。他的事情其实和那两伙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要偷偷摸摸,避开旁人的。不过强盗与偷情的男女,要避开的都是这世上的生人,他要避开的是人间的土地和鬼差游魂而已。 一张写满字的纸被他扔进火中,随着一阵烟尘升起而消散。地府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好对付,之前对太雩下手得以成功,更多的是占了身在暗处的便宜。 等到再想对玉鼎下手的时候,就被地府的动作,逼得取消了计划。且折了左慈和于吉,之后玉鼎被调回地府,便再无对阎君下手的机会。眼下被困住的太雩也破开了困境,和与他困在一起的娥儿不知所踪。 宰予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忧,而今司马昭司马顺都已送入了地府,地府的布局刚刚开始不久,还未出现成效,若是娥儿落在阎君殿手里,透露了关于他的线索,只怕会影响大事。有心将娥儿也变的和左慈等人一样,痴痴呆呆,但催动功法,却发觉与这位弟子的联系早已断开。想来是那些阎君的手笔,若是应对中出了差错,便要陷入被动了。 篝火之中又升起一股烟尘,烟尘化作一封书信,落在宰予眼前。 “娥儿落入阎君殿之手,只字未提,太雩沉睡不醒。勿做担忧,继续推动人间大变……” 宰予看过书信,松了一口气。都说天界的效率慢,眼下地府也没有高到哪里去。娥儿不过一个女子,都撬不出线索,地府的阎君,未免太过守规矩。若是换了他,只消动用大刑,还怕问不出来消息。 只是太雩是如何逃脱的?宰予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书信中也没有提及。阵盘中蕴藏一个独立的空间,与世隔绝,非大神通无以脱出,难不成是有人相助? 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地府若是找得对地方,又何必荒废了这些年。 宰予还欲细想,却见林中跑出一男一女,衣衫散落。身后是几十号人,举着火把在追。 莫不是奸情泄露,被人捉了个实的? 嘈杂的声音很快否决了宰予的猜想。 “嘿,小美人儿,你能跟着这小白脸偷欢,如何便不能同大爷乐呵乐呵!” “就是!咱们这些人,不比那小白脸壮实的多!” “你们这些混蛋,就知道调戏姑娘。没看见那小白脸身上穿的是锦缎嘛!我告诉你们,那可是郡守家的少爷,家里有钱的很,把他绑了票,够咱们吃一辈子了!” 那对男女听了强盗们的话,逃得愈发焦急。这一急,便摔了个狗啃泥,女子正摔倒在宰予面前,男子还要往前滚出了几步。 宰予打量了一下女子,长得倒是标志。可惜所托非人,那男子已径自起身逃了。强盗们已围了上来,嘿嘿笑道:“小娘子,你那情郎不要你了!” “老家伙,你是做什么的?知趣点,不要碍了大爷们的事儿!大爷们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快些逃命去吧!” “哈哈,快逃吧!” 宰予看了看他们,又把视线放在女子脸上,问道:“你的情郎扔掉你自己逃命,你恨么?” 女子用力的点头,狼狈的面容上露出深深的怨恨。 宰予又道:“如今他们要劫你回去,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我若是救了你,你愿意跟我走么?” “老家伙,说什么呢?就凭你,也想英雄救美?” “这么大岁数了,怕是有心无力吧!” …… 宰予对强盗们的嘲讽恍若未闻,依旧盯着女子,女子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头点了点。 宰予笑了,站起身来,用手抚在她的头上,道:“从今以后,你便唤做铃儿,是我的六弟子。凡是冒犯你的,杀。凡是背叛你的,杀。凡是阻碍你的,杀。” 无错 第三百零二章、爱与恨、喝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最后一个杀字说完,宰予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只几息时间,便将群盗制服。没有用任何的法术神通,只是像一个游侠一样,夺取兵器,废除他们的战斗能力,将之一一扔到地上,如同在倒掉烂泥。 这群强盗已经站不起来,想开口却也只是嘴巴动动,说不出话来。费了很大力气,最终就只是“唔唔”两声。 铃儿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这群人,都废掉了? 宰予把手中的刀丢在铃儿面前,说道:“他们本想欺负你,但是遇见了我,没有欺负成。他们想要欺负你的仇还在,并不会因为我而有所折损,这个仇,你自己报。” 铃儿抬起头,看了看宰予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充满了决绝的色彩,似一个死士,为了自己的任务甘愿不死不休。 宰予就站在她身前,由着她看,他也在盯着她。一个人的仁慈不可太过泛滥,否则便会是一种没有胆气的懦弱。他憎恨这种懦弱,廉价而没有任何的意义。 铃儿就在他的注视下,握住了身前的刀,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那群强盗身边,一刀一刀的插进每个人的心脏。她恨他们,是他们害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朝思暮念的情郎弃她而去,原以为的爱情成了苟且之欢,一个女人的梦碎了,结果就是这群强盗的命也随着破碎。 随着最后一名强盗的胸口被鲜血浸满,宰予上前取走了她手上的刀,扔到一边去。女人不该用刀的,太不美观。该做的事情做完,他还是想看见方才的那个标致女子。 “你的那位情郎抛弃了你,你要报复么?如果你想,我会让他家破人亡。不需要你的手上沾血,只需要我写一封信出去。” 铃儿低下头,藏着自己的脸,脸上的神情不住变幻,一会是不舍,一会是憎恨。爱与恨在她的脸上,在她的心中反复纠缠,成了一团糊涂。 “他得到了你,又把你像只破鞋一样扔掉,你难道不恨他?我看你的年纪,应该也是出阁的,若是叫家中人知晓今日的事,你又如何在人间活下去?” “他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他…他是郡守家的公子,要脸面……” “啧啧,贵公子是最信不得的,你难道不知道?狐朋狗友凑在一起,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成为他们的谈资。世上没有能瞒的住人的事,只要他吐露一句,就早晚会传到你家人的耳朵里。我可以带你走,也可以让你改名换姓,但你的过去总是存在的,被人唾弃,被人辱骂的过去。” 铃儿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出一丝狠辣。宰予说的很对,只需要他往外透出一句,便是她天大的灾难。何况他是爱喝酒的,纵使没有主动吐露的意思,也难免酒后糊涂。他与她的开始,不也是一场酒后糊涂嘛。 “好,你帮我,让他…让他死的痛快些……” 说着,她竟流下泪来。 宰予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哭,但没有理会她哭泣的行为。没有什么好理会的,做恶人就该放下一切关于慈悲关于愧疚的念头。 一封信随着南飞的大雁而去,落在京都里的一座将军府中,被一个妩媚的女子拿在手里。 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汉光乡候上书弹劾雁门郡太守勾结鲜卑族,私下售卖铁器粮食等禁运物资。太傅杨俊请帝下旨诛杀雁门太守九族,帝允之,交并州牧行事。 人间死下一个郡守,在地府没能掀起任何一丝波澜。高官的确是少数,但放在判官府,每天都会死下一大批来。见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 商鞅对这些小事完全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地府将要新建的丞相府上。四府改制,依人间惯例,丞相是百官之首。而今扶苏能成为地府的丞相,想来天上的始皇帝也能感到欣慰。 扶苏则完全没有商鞅的兴奋,地府的旨意下来之后,他就觉得麻烦,当初做御史大夫也不过是因时而任,监察地府庞大的官僚体系,已经是天大的麻烦。而今调任丞相,统辖地府政务,这其中的麻烦比天还要大。何况以阎君殿给他的说法来看,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丞相的职权。 凡是地府疆域内的事务,尽皆由丞相府负责。除却判官御史太尉三府,这个所谓的丞相府,多像是一个小号的朝廷,所谓的丞相,就像是一个削弱了的皇帝,即便阎君们不忌惮,那地府的史官又会如何去记载呢? 身处高位,优点会被放大,缺点会被放的更大。做得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若是出了差错,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也会成为史书上的黑点,遭人辱骂。 平心而论,扶苏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如此想的,好像就只有他一个。阎君殿,地府的诸官,大秦的旧臣,民间的百姓。对他,居然表现出了一种同样的信心。这让他心里叫苦,比眼前的酒还要苦。 商鞅这里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酒,他生前是个对自己严格的人,死后也是一个对自己严苛的鬼。扶苏到他这里喝酒,也算是找错了地方。 几杯酒下肚,扶苏将心中忧虑一一说给商鞅听,商鞅听罢却只是笑笑。 “公子不必如此,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地府之鬼同人间之民不同,他们更晓得道理,也更理解官员。虽说对官员的要求也高了些,但对公子而言,又有什么呢?何况张仪已奉阎君殿之命,游说诸子入职丞相府。有了诸子做臂助,公子居中调和,不会出错的。” “话虽如此,但心中难免揣揣。诸子理念不同,素有争斗,且不说张仪能否功成,但这些夫子们坐在一起,只怕便会打起来。” 商鞅笑道:“公子未免小看了诸子心胸,自打他们在地府凑到一处,便一直斗而不破,在苏秦努力之下,甚至能拧成一股绳。理念虽然不同,目标其实并未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治国治民。公子若是担心,便把张仪也给带进去就是了。” “哈哈,商君所言有理,以张子之能,苏秦能为之事,未必不可为也。有他相助,我可心安了。” 商鞅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我听闻六阎君重创而归,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六阎君伤的很重,目前已被送回阎君村休养。” “公子可知原因么?” 扶苏摇头道:“我也不知,其他阎君也并未明言。五阎君倒是在当日便去了西极,据说要把七阎君换回来。” “哦,西极那边还没打起来?” “还没有,最新的消息是死人之国与神国关闭了往来,双方都在厉兵秣马,争夺人间的英杰。他们好像有种办法,能将人间新死的鬼魂,转变成战士。听起来有点像地府的鬼神,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区别。” 商鞅眼睛转了转,又问道:“公子同耶梦加得,可还有书信往来?” 扶苏感到些许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道:“生意已经做完,还有什么好往来的。我只怕她恨不得一口吃了我,毕竟那么多座金山,放在那边,也是很大一笔钱财。” “哈哈,公子不妨多多联络,若是战事不利,也好请她到地府暂避。若是战事顺利,那彼此往来多了,感情自然也会愈加深厚。始皇陛下在天界,可是很希望看到公子成就好事的!” 扶苏脸色黑了黑,没有回商鞅的话。默默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商君一向方正,什么时候也会开这种玩笑了?难不成父亲,真的吐露过这种心思? 无错 第三百零三章、忽悠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阎君殿在从地面上慢慢浮起,带着庞大面积的地基。这是扶苏的提议,将阎君殿升空,下方空出来,搭建丞相府衙门。以阎君殿为上,丞相府为下,以示君臣分别。阎君殿居高临下,更方便阎君看见下方的一切。 这个提议原本是被否决的,因为一座浮在空中的大殿,实在不符合阎君们的朴实,太过高调了些。但扶苏一再坚持,甚至以辞官去投胎相威胁。最终他成功了,成功的逼着老大亲自动手,送阎君殿升空。 范增带着自己庞大的队伍赶了过来,队伍中的鬼都各自拿着锤子铁锹等等工具,他是在揽生意的。从今以后,他治下的州郡与手中的工程队都要划归丞相府管辖。但这不妨碍他先来找扶苏谈谈生意,拦下修建衙门的工程。 官方与官方之间的买卖,也是需要花钱的! 扶苏没来和他谈,来的是墨子。范增看见他,就知道这笔买卖大概不好做,墨子本身就是大匠,跟他讨论建筑,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墨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能给我们搭一个什么样的衙门?” 范增大手一挥,身后的鬼抱着几卷图纸凑上来,在地上平铺展开,每一卷图上都是一座衙门,合计八卷。或雄伟,或高大,或简朴,或华丽。 墨子摇了摇头,道:“结构不行,随便一点撞击就塌了,式样倒是还不错,你还有更好一点的么?” 范增又挥了挥手,身后小鬼又送上来三卷。这一次的式样都简单了许多,只是复杂的程度更高。 “也不行,若是有场地震,也承受不住。” 范增压住火气,问道:“地府什么时候有过地震?夫子莫要戏耍范某!” 墨子没说话,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阎君殿。范增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座庞然大物悬在头顶,有种莫名的心慌。 墨子这才开口说道:“丞相的用意,可不是单纯的展示什么君臣地位。而是给丞相府的头上加了一座高山,若是不尽心,便要担心这座高山会压下来咯!” “扶苏公子,真…真是个…是个狠人!”范增磕磕巴巴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啊,手笔够狠,我倒是不怕自己不尽心,我就是怕大阎君的神通不靠谱,万一哪天出了差错,阎君殿从天上掉下来,岂不是无妄之灾。” “夫子多虑了,大阎君身为大罗金仙,怎会出现这等错误。” 墨子又往范增身后指了指,范增转头看去,就看见断裂的阶梯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小的深坑来。深坑周围还有几个险些被砸到的民鬼,正在指着天上的大阎君大骂,大阎君挠着头,好像是在笑。 “这是第六次了,从咱们两个谈话开始,大阎君的阶梯断了六次,每一次都险些砸到鬼。” 范增咬咬牙,又挥了挥手,身后的小鬼再次送上一卷图纸来,只有一卷,但比前面的明显要大了数倍。放在地上摊开,足有九尺宽。图中所画,是一座座高楼,中有回廊相通,宛若空中楼阁。 墨子没被图上建筑的美丽眯了眼睛,而是详细的看过其中的建筑结构,又仔细检查了细节的设计,没有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过了许久,点头道:“不错,这个好,谁的手笔,不像是工程队能搞出来的。” 范增仰着脑袋,颇有些骄傲,道:“我从鲁班那搞来的,磨了他三天才搞定。能扛得住阎君殿掉下来吧?” “差不多,屋顶改一改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个式样也该变一变,丞相府用不着这么高的楼,有个三层便够了。回廊可以扩宽一些,这样也可以加一些公房,安置一些文书。” “那我一会便去寻鲁班,一定改成夫子满意的样子!” “不用了,我看过就行了,我自己另画一卷就好。”墨子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必鲁班差,画张图而已,轻松! 范增想了想,道:“若是如此,我给丞相府的工程打九折,只收九成的价钱!” “范州丞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还是不用了,我们打算自己干,你知道的,我们这群穷夫子,在地府别的没有,就是徒子徒孙不少,这不听说我们要到丞相府干活,都来帮忙了。人手够用,多谢范州丞帮忙,图纸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墨子说完话,撒腿就跑,转瞬间以挤进了人群,看不到身影。 范增愣了愣,才想明白墨子的话。脸色被气的通红,大骂道:“墨翟,堂堂墨家领袖,居然行此下作之事!” 这句话一说出口,便见面前的群鬼凑到了一起,又有不少鬼从周边的街巷中跑过来,手里拿着什么的都有。 “谁敢辱骂我家夫子?是要找我墨家的麻烦么?” “站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欺我墨家剑锋不利么?” …… 范增:“跑!” 工程队呼呼啦啦的从阎君殿空出的这片土地上跑了,跑的毫无留恋,只留下了一地烟尘。 躲在人群后面的墨子也有些脸红,第一次跑出去骗鬼,有点不好意思。 张仪拍他的肩膀,说道:“夫子啊,你看我说的对吧,根本不需要动手,一张嘴就够了。下次文种再来忽悠你卖兵器,你就想想今天,只要你不认账,他一点法子都没有。你看北庭那边,打了多少年了,要了没您的兵器撑着,能打到今天?什么叫让这些人打下去就是最大的惩罚,屁!文种就是忽悠你,好从中间赚差价。那群流氓混蛋,打架那是乐趣!” “你也是个流氓混蛋!”墨子憋出这么一句来。 张仪乐了,道:“对啊,我也是个流氓,是个混蛋。但我这个流氓混蛋,干的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儿!一张嘴能杀人么?能打仗么?不能吧,我最多算个小混蛋,他们是大流氓!” 墨子懒得搭理他,他那张嘴是没杀过人,也没法打仗。但因他这一张嘴打起来的还少么,因他这张嘴丢了性命的也大有人在。在地府混的常识,凡是苏秦和张仪的话,半个字都不要信!不过今天忽悠范增这事儿,好像还是挺痛快的,一张嘴能引战,自然也能止战,若是在自家的学说里掺杂一点纵横家的东西,是不是有助于兼爱非攻呢? 墨子用力摇了摇头,不能想,想就是中了张仪的圈套。白了张仪一眼,墨子朝着老大的方向走了过去,那里刚刚衰落了第二十一次阶梯,堂堂的大罗金仙,居然连大殿门口的台阶都搞不定! 张仪见他走了,又转身去寻孟子。道:“孟夫子,可有闲暇?仪有些关于浩然正气的想法,想与夫子谈谈。” 孟子冷冷的看他一眼,道:“离我远点,追名逐利之徒,你懂什么浩然正气!” 张仪笑道:“夫子说的是,张仪的确是个追名逐利之徒,可这人生于天地间,所求的不就是名与利么?夫子养浩然正气……” 张仪的话没有说完,孟子已从地上拿了块石头,放在手上颠了颠,道:“你说什么?” “夫子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夫子请继续,张仪便不叨扰夫子了!” “嗯,张子请去!” 张仪转身便走,走出数丈,便听见一阵破空之声,抬头一看,一节断裂的阶梯正在朝他飞来。匆忙在地上一滚,避开了阶梯,却还是被弄了个灰头土脸。 远处传来墨子和老大的声音。 “我就说了,这样不行!又险些砸到鬼吧,你听我的,把那块石头的平面再削平一些,角度再小一点,你这做工太糙!” “那你来!你当刻石头那么容易啊,哪能掌握的那么好!” “你不是神仙么?这么点小事儿都搞不定!我来就我来,等着,我去取家伙!” “神仙怎么了?神仙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 无错 第三百零四章、离开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有人踌躇,有人徘徊。有人来了又走,有人一去不回。 死去的人仍然仿佛如生,活着的人却像早已埋葬的幽灵。人间之所以是人间,大概是因为生而为人的品性。而地狱之所以是地狱,或许是因为死后化鬼的怨愤。 若是有一日人失去了品性,鬼消去了怨愤。人间与地狱,是不是也会如镜子的影像般对调。于是人做了鬼,鬼成了人。 那做了鬼的不见得痛苦,那成了人的也未必幸福。生与死的一道门,将人与鬼隔离的彻底,也将许多人的过往封尘。等日子长了,也就无人理会无人知晓无人听闻。 历史是什么?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还是史书上那言简意赅的篇幅?很多人都觉得应该是前者,但实际上所有关于过去的认知都取决于后者。 地府又死下了几个皇帝,含金量都不太高,除了一个司马衷,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就只有司马衷被送到了北庭,而其他的,统一送到地狱去。商鞅很瞧不起这些皇帝,除了让人间乱成一锅粥,他们就没做过什么好事。 人间还是有很多皇帝,大大小小的,形形色色的。他们总是会死下来的,就像从前的那些皇帝一样。 老七回来了,和之前走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我总觉得他的温和里似乎多了点暴虐,像极了将要奔赴战场的死士。这大概是因为死人之国目前紧张的气氛和局势,那边依旧没有明着撕破脸,不过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听说苏秦愈发的如鱼得水,我却只希望他能平安的从西极回来。免得生出其他麻烦来,他若是被困在了战场上,少不得要阎君殿出人去救。 “启奏诸位阎君,丞相府当前已将地府各州郡县重新统计完毕。地府现存十二州,一百七十七郡,八千九百七十三县。其中有六十五县是新设县,官员名录及府库统计在此,现上呈阎君殿御览。” 扶苏的声音在大殿中反复回荡,最终荡进我们的耳朵里。丞相府还没有真的步入到正轨,但所展现出的效率,已经超出了曾经的阎君殿数倍。或许人间的东西对地府来说,的确有很多可以借鉴的意义。神仙,终不是全知全能啊。 看过扶苏递上来的文书,内容都很详尽,除了北庭那片充斥着流氓混蛋的地界,地府的家底都在上面了。 老大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仰着脑袋说道:“咱们真有钱,真富裕!给天帝一万年,也赚不到咱们眼下的家产。” 老七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道:“你想多了,那是地府的财产。咱们的家产只有阎君村的那座茅草屋,穷得很。” 老大瞥他一眼,道:“那是你,我可不穷,一月一万钱的薪俸,我都攒下来了,这几百年,多的没有,几千万钱还是有的。” 玄女叹道:“你居然这么有钱!都不花的么?” “花又能花几个钱,你们都没攒下来?” 玄女默默的低下了头,用手去拧自己的衣角。她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丝绸做成了裙子,洁白如雪,飘逸如风。价格嘛,大概要三千钱。这样的裙子她还有不少,鞋子和发钗还要更多一些。 老七则是去看自己案上的家伙,笔墨纸砚,竹简刻刀。还有堆在桌面底下的竹简,那是诸子们的着作,一本不缺,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起。这些书,随便拿出一卷来,都要比玄女的裙子贵。 玉鼎不是太开心,道:“为什么你们是一万,我就只有九千?” “你是替补的,又不是正职,有九千就该知足了!”老大直接怼了回去。 玉鼎吧唧吧唧嘴巴,没再说话。钱和休假,他更想要休假。作为一个神仙,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比钱重要多了。再说他也并不是真的很缺钱,一个月九千钱,这么多年下来,也攒了不少了。 “老九,你呢?你攒了多少钱?” 妲己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笑的有些狡黠。我摆了摆手,道:“没数过,好像也不多,不过咱们做神仙的,好像没有太多用钱的地方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才想起来扶苏还在等着我们的答复。 老大不好意思的说道:“很好,丞相府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你也很好,这个丞相你做的很合适。” 扶苏谦虚道:“不过是些分内之事,换成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老大直接忽略了他的谦虚,道:“而今四府改制已成,老六的事也该着手办理,早一日醒来,也好早一日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下手。老七,今日起,你以大罗金仙境坐镇地府,玄女负责政务复审,玉鼎协助。扶苏,地府内务全数交给你的丞相府,务必秉持公正。” 老七笑道:“不过是去天界一遭而已,何必要交待这么多。你难不成打算在天界偷几日懒么?” “那可说不准,毕竟有些年头没有见过那些老朋友了,若是起了兴致,难免会坐而论道。一旦论起来,也就不知寒暑了。” “那老九呢?你要拉着他一起论道么?” 我说道:“我才没有兴趣和他去论什么道,我去兜率宫求金丹,顺便学一学炼丹的手段。” “你们就是借故偷懒!”老七说的很肯定。 老大干脆点头承认,道:“是又怎么样!你打我啊!哈哈哈哈哈,你打不过!” 老七:“.…..” 不得不说,脸皮厚一些,总是能多占一些便宜,对于老大那种贱贱的语气,老七只能无语。 通天路上风景依旧,像极了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放在那里千年万年,也不会产生什么改变。 走在路上,我问老大:“老六被困,你猜测是阎君中有人动了手脚,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地府?” 老大笑道:“你我若是一直留在阎君殿,他又如何能露出破绽。当初的九位阎君,从我到你,而今只剩下四个还在阎君的位置上,你我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会是谁?” 我也笑了,有些猜测,本身没有太多的证据,但只是依据逻辑,便可以推出一些大概来。 “看来你也怀疑老七,不过依我看,这一次你怕是要失算了。如果真的是老七,只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哦?为什么?而今你我都离了地府,只有他一个大罗金仙在,玄女和玉鼎无法阻止他做任何事,他为什么不动?” “太明显了,自地府创立之初,你便坐镇地府,从未有离开的时候,老六这个理由很难说的通。” 老大点头道:“你说的对,看来地府那边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你不是没有谋略的人,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你在回避什么?” “或许…,我还是不想看到曾经的知交变成陌路的敌人吧。对于老七,也终究只是怀疑,万一是老五呢?万一是你呢?万一是我呢?” 我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对他说道:“这世上的道理永远都在变,万物因变化而有终,一个神仙未必有一颗石头存世更久。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你是地府的大阎君,有些道理,不该我说给你听。” 老大听了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踏出通天路的时候,才说道:“你说的对,我似乎已看见通往天尊境界的阶梯。老九,我在天界拖着,人间那边交给你了。” 我应了一声,便径自从天界坠下去。事情已经拖了几十年,不能继续放着那个宰予在人间乱搞。 无错 第三百零五章、躲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宰予在做什么?他正站在鸿固原上望着远处的长安。长安现在很乱,当前的天下比长安还要乱。各地都在打仗,你打我我打你,比汉朝末年的时候还要犹有过之。 这是他这些年努力的成果,很值得骄傲。身负神通,于尘世间行走,顺着人间气运的变化,推动着这片江山的易主。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骄傲?那么多的枭雄,都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主人,但实际上,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只是可惜了司马氏的那几个诸侯王,都是能够掀起一方震动的大人物,却一个比一个死得快。本想留着他们,再多做一点事的。 铃儿慢慢走到他的身后,躬身说道:“师尊,师姐传来消息,她已混入琅琊王的队伍当中,如今正在渡江。” “嗯,晋室终究还是有些气运的,没这么快断了国祚。当年司马炎防司马攸如同防贼,想来不会想到最终坐稳晋朝皇帝的,还是司马攸之后。” “司马炎肉眼凡胎,如何比得上师尊睿智。师姐要我向师尊请示,是否马上和琅琊王接触?” 宰予摇头道:“不,让她安心潜伏,不要接触司马睿。他不是刘渊,没那么容易上钩。人间现在乱成这个样子,各地的城隍土地都忙的团团转,若是叫他们看出了破绽,也是一个麻烦。咱们要做的就只是等,等候时机降临,便是新时代的序幕。”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目之中露出摄人的光彩,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从地上捧起一抔土,举过头顶,念道:“万物有始,万物有终。生即是死,死亦是生。那旧的死了,便是新的将生。” 铃儿不敢打扰他的举动,弯着腰,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自那一夜至今,已是数十年了,她却还是那张标志的脸,没有任何衰老的痕迹。弃她而去的情郎被诛尽九族,曾经的亲人业已老死病死。 她却不觉得孤独,反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从她选择跟宰予走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就选择了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的人,又怎么会孤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淡去,宰予才松开了手,将泥土重新撒回到地面上。复又盘膝坐好,继续看远处的长安。就像三百年前时那样,一切都很静谧也很安然。 长江,客船。一弯明月高高挂在天上,照亮了这条大江。群星的被映衬在江水里,似将江水变成了一道银河。而客船,便是行走在银河之上的仙舟。 仙舟之中的人,却完全没有外面的风景那般悠然。他们个个愁容满面,其中又以琅琊王司马睿的脸色最难看。天下大乱,晋室江山分崩离析。诸王杀来杀去,最后一个接一个死掉。国家的财富人口都在内耗中急剧消耗,留下来的,便是眼下这副烂摊子。 洛颜端着盘子,盘子里装着一盏酒壶,一只酒杯。这是洛阳的酒,是管事花了十几两银子从一个自洛阳逃难的客商那里买来的。 酒算不上太好,却代表着曾经的帝都,代表着那个将天下一统的皇朝。 “大王,是否饮上一杯?” “嗯,放在地上吧,吩咐下去,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孤。” 洛颜应声放下盘子,又行了个福礼,这才缓缓后退,退出五六步之后,才转过身子,快步离开。她有些失落,这个司马睿,居然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比起刘渊差远了! 酒能消愁,却消不掉心头的担忧。司马睿喝了几杯酒,却又觉得更加沉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像是一个被摔过的玉盘,只剩下少许的一弯。多像他司马氏的江山。日月可以幽而复明,那天下呢? 沉稳的脚步踏在船头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司马睿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他的么。 王导抢在他开口之前告了罪,道:“臣王导打扰大王赏月,有罪。只是而今天下纷乱,大王怎能只顾观赏风景。臣请大王重整旗鼓,再复我晋室江山。” 司马睿见是王导,神情缓和了很多,却还是带着些许的落寞,道:“孤手上兵微将寡,又无粮草财帛,如何复兴江山?茂弘,你不用安慰孤。” “大王对自己未免看的太轻,大王乃是琅琊武王司马伷之孙,是宣帝之后,晋室宗亲。曾起兵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正我大晋正朔。昔年刘备不过汉景帝之后,尤能崛起于布衣之间,成帝王之业。今大王拥兵江南,广行仁义,四方百姓归服,如何不能入承大统,登临帝位?况如今中原大乱,异族相侵,大王更该发奋,以晋室之名,复我山河,兴我大业啊!” “啊!”司马睿被王导的话一惊,吃吃说道:“这…这如何使…使得……” 王导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袖,目光炯炯,道:“大王离开建业,秘密返回江北探查,难道不是为了晋室基业么?而今我等士族,皆愿奉大王为主,如何便做不得皇帝!” “这…这….,即便孤做了皇帝,又能做多久?北方的乱匪,随时可能沿江而下,届时不过又亡一次国罢了。” “大王无需担忧,各家士族,都已商议妥当,愿献出钱财私兵,助大王做南面之主。有长江天险,足以抵挡北方强敌,休养生息,整顿武备,我大晋中兴,亦有望矣。” 听到王导的话,司马睿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又道:“仓促登基,未免名不正言不顺,恐怕天下人不服。” “无妨,大王只需如此…如此……” “哈哈,茂弘真大才也!来人,再上些酒菜,孤要与茂弘不醉不休!” 月光悠悠,一轮客船自北向南,过了水兵的盘问,停靠在长江的南岸。 “碧环,快点出来,贵人们都已经下了船,咱们得跟上,若是耽误了时间,少不得被怪罪的!” “马上就来!” 洛颜一边应着外面的呼喊,一边把铜盆中的火焰灭掉。手上的事做完,才推开房门,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裹,挽住门外侍女的手臂。 “碧月,你说咱们会去哪?大王会带咱们回王府么?” 叫碧月的女孩拍了她一下,嬉笑道:“你可真是想得美,咱们不过是管事儿在江北随意买的丫鬟,如何进得王府。你这么关心自己的去处,莫不是想做大王的家里人?” “你这丫头,凭地打趣我,大王如何看得上我这山野丫头!” “呦!若依我看,你倒是个有机会的,脸蛋长得这般漂亮,可是个难见的美人呢!” 洛颜佯做要去打她,两个人便嘻嘻哈哈打闹在一处。 铃儿再一次来见宰予,宰予仍是盘坐在远处,视线也还停留在远处的那座城池上。那座城,承载了太多历史的刻痕,简直就是一本活着的史书。 “师尊,师姐刚刚传信过来,说已经靠了岸,请示是否混入王府?” “回复她,避开琅琊王府,伺机潜入琅琊王氏,等待下一步通知。” “是!”铃儿应下之后,却并未离开,而是说道:“师尊,您已在这里坐了半月有余,是否回去略作歇息?” 宰予摇了摇头,道:“我即将踏入新的境界,此时不便歇息,你先回去吧。” 铃儿便只好转身离开,她走的有些慢,走到原下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刻钟。也正因为她走的慢,她才得以看见道道光芒从鸿固原上迸发,飞向四面八方。 宰予的身影直接从上面飞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破境的动静比我想的要大,只怕已落入城隍土地的眼里,走,马上走!” 无错 第三百零六章、借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找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你没有丝毫线索的时候。人间的疆界并不比地府的大,人口也没有地府的鬼多。但在人间寻找一个不在册的神仙,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而且这根针,还是长了腿的。 对于是否能够找到宰予,我远不及老大有信心。他好像从来都不缺少信心这种东西,从当初在奈何桥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就是这个样子。在他身上,看不到失望这种东西。 这大概和他的经历有关,在那个万物初始的遥远时代,一切都是蓬勃向上的,他的朋友冤家,也大多超脱了凡俗与神仙的界限,在这片天地里长久的存在着。 阎君们虽说是平等的地位,但实际上,老大是地府真正的核心,是所有阎君中的中心点。我们因他而留在地府,也因他获得失意之后的新生。 就该让他来人间的,我不禁有些懊悔。但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和老大做对调,从天界坠落到人间容易,从人间飞回到天界去,则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天界与人间毕竟没有实际意义上的路。驻守在人间的神仙,三百六十五年才会上天界述职一次。 如果自己飞的话,短则几日,长则数月。以我当前大罗金仙的境界,也需要三日夜的功夫才能回到天界去。 老大大概已经去见天帝了,不知道天帝会不会记仇。上一次老大抛东西去砸天帝的一幕,到现在还在我脑子里闪来闪去,活了几千年,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我倒不是担心他会受天帝的惩处,我其实很希望天帝能够亲自下场,狠狠的揍他一顿。自老二被调到天界之后,老大就愈发的不着调,总是没个正经,如果揍一顿能够让他好一些的话,大概所有的阎君都会举双手赞同。 想到事情办完之后,或许可以看见老大郁闷的模样,心中倒是泛起了一丝欢快的情绪。这些日子,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压在心底里,欢快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少了。 看了看妲己烧来的信件,地府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老七表现的很正常,就像从前一样。坐在阎君殿里,不外出也不活动,对着案上的公文,一看就是一个白昼。下职之后也哪都不去,直接回到阎君村休息。 书信的末尾还附上了她自己的猜测,“七阎君想来温和谦顺,想来不会做对地府不利的事情。建议君上重新思考,勿要中了对手的计策。” 唉,妲己还是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怀疑老七。这是修行与眼界的差距,说来也怪,我在地府漫长的光阴里,只教导过三个鬼,三个鬼全都没有成仙道。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老师。 老六失踪的时间里,是被人以大神通困在另一处空间之中,那片空间依附在人间上,看不见,也看不到。从娥儿那里,可以知道那个空间是由她用阵盘释放的。也就是说,有人开辟了一方不大的空间,将之纳于阵盘之中,当成一个困阵来用。 谁能有这种本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修为境界极高,一种是对空间的认知极深。是后者的几率实在太小,地府里在空间神通上造诣最高的就是老五,但已老五在天仙时的修为,也绝做不到这种可能。那始作俑者就只剩下了境界极高的人。 地府一共就只有三位大罗金仙,抛去我和老大,就只有老七了。而且自从老七到达金仙境界开始,就让我和老大有些看不懂,我看不懂倒是没有什么,但能让老大也看不懂,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诸多条件凑在一起,老七的嫌疑便很难洗的干净。 给妲己回了封信,要她继续关注老七的动静。我便着手去寻找宰予,宰予是当前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只要拿了他,撬开他的嘴,就不怕会冤枉了谁。 亏我还暗示老大,就算是阎君,也是会变的。其实在我自己心中,和老大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相交几千年的知交好友,若是成了敌人,想来会很伤心的吧。 洛阳城隍府,我进到府里的时候,哪吒还在忙,趴在桌子上,接着微弱的烛光,在竹简上修修改改。大地方的城隍并不好当,尤其是在眼下这般天下大乱的念头。 人命还没有猪肉值钱,说死也便死了。洛阳是三百年帝都,和长安的地位相差无几。当下就是一群野心家眼里的宝贝,谁都想抢在自己手里,借着天命的名义牟利。 天命,真是个便宜的东西,是个人都能说上两句,而无需对后果负责。 “咳咳,还在忙么?判官没有和你在一起?” 哪吒听见我的声音,欢喜的抬起头,笑道:“九叔叔,怎么到人间来了?我这的判官前两日回判官府轮值去了,商君说要分一个新的判官给我。快坐!” “我此番到人间来,行踪隐秘,万不可泄露消息。你长高了很多,像一个大人了,什么时候回天界去?我听说你父亲总是在念叨你。” 哪吒瞥了瞥嘴,道:“他会念叨我?他只会嫌弃我!九叔叔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像上次和我师伯一起去捉人那样么?” 说到这,他倒是表现的比我还兴奋。这小子是多久没有打过架了?上过战场的好像都有这个毛病,长时间不打架就手痒。 “不是打架,是找人。你要是在这无聊了,不如换个地方,去边塞,去各郡县。管辖的区域要比洛阳小上不少,可以多一些空闲的时间。” 哪吒摇头道:“不要,忙点挺好的。前几日我给杨二哥写信,他还鼓励我好好干来着。说过一段时间,他也想下来人间任职一段日子。” 他口中的杨二哥自然就是杨戬,天帝的外甥,清源妙道真君。杨戬要到人间来?一个金仙到人间任职,未免有些大材小用吧。 我想到此处,便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能好好留在天界修行,总想着往人间跑,留在天界修行不好么?” “在天界还不如在人间,天界的一天太过漫长,从早到晚都没个休息的功夫!还有,我都一千三百多岁了,不年轻了!” 我笑道:“是是!我们的哪吒已经是个一千多岁的老人家了!” 哪吒没再和我打趣,和我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斗嘴,他天然处于劣势。 “九叔叔,你要找什么人?需要我查阅洛阳的名册么?” “不用,此人不在天地两界名录之上,要查便只能从人间查起。” “那我去借人间的户籍册一用!”哪吒一边说,一边起身,俨然一副夜行侠的样子。 我连忙阻止他,道:“你就算借来也没用,天界地府的名册都没有的人,人间又如何能留下他的名字。” “那该如何是好?” “自是从他最早出现的地方开始查起,我来此,是要借你手上的法宝一用。” 哪吒问道:“什么法宝?我身上还有能叫九叔叔亲自来借的宝贝?” 我点点头,说道:“你师父的九龙神火罩还在你手中吧,我要借的,就是这件法宝。” “啊!这玩意儿不久能够放个火么?九叔叔要放火,好像犯不着用它吧?” 哪吒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宝物,扔到我手上。 无错 第三百零七章、主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九龙神火罩当然不是哪吒所想的那么简单,此宝乃是元始道祖赐予弟子太乙真人的。是取上古不周山上的精铁所练,又炼三昧真火,置于其中,无物不烧,无物不焚。 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大,但这玩意儿真的能烧很多东西。我借过来,倒不是为了去对付谁,而是为了烧去我自身在人间留下的痕迹。抓一个神仙不难,难得是找到对方而不被对方警觉。 宰予能够在人间诸多的城隍土地眼皮底下活动这么多年,想来有些探查的本事。想要找他,需要先把自己藏好。三昧真火是一个办法,以大罗金仙的修为,可以用它将自身留下的痕迹统统烧尽。便是当着他的面动用神通,都不会带来任何一丝波动。 搞不懂为什么这样的宝物会落在太乙真人的手里,难不成是他哭着找元始道祖求来的?想了想太乙真人的脸皮,倒是很有这样的可能。 猎人捕猎,要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的猎物。而今我已是轻手轻脚,差的就是要抓在手里的猎物了。 辞别哪吒,再三嘱咐他不要露了我的行踪。我便换了一副装扮,化作一名赶路的书生。人前徒步慢行,人后缩地成寸。花了一日夜的功夫,总算到了长安。 长安和我记忆中的那座帝都不太一样,它破败了很多。像是当初秦朝覆亡后的咸阳。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战争当真是抹去一切存在的最好手段,短短的功夫,便能将一处兴旺的城池,化作赤野荒墟。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曹操当年的那首诗,放在任何一个乱世里,只怕都是让人悲痛的现实。 长安虽然已经破败,城门处却依旧驻扎着不少的士兵。跟着一队流民缓缓往城门那里走,倒是又看到了不少惨象。 “喏,你是干什么的?为何入城啊?”城门的士卒在询问一名瘦弱的老汉。 老汉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短暂的忘却饥饿,恢复一些清明。道:“回军爷,我是从并州逃难来的,盘缠都用尽了,听说长安这里施粥,想来讨个活命,还请军爷放我过去!” “不行不行,你太老了,打不了仗,一边去!一边去!大爷没空搭理你!” 老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士卒的大腿,哀求道:“军爷,求求你了!我还不能死啊,我家里还有几亩良田呢!回头局势安稳了,我都送给军爷!” 士卒挣了两下,发觉挣不脱,便发狠踹了一脚,把老汉踹倒在地,道:“老家伙,不是我为难你,是上头下了令,不能打仗的都不能放行,我今天要是让你进去,明天早上就得被斩了脑袋正军法。你想活,老子也不想死啊!” “唉,这是个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啊。”老汉长叹了一句,终究没有再和士卒纠缠,径自往来时的方向走了。或许他能从别的地方找到什么生计,或许他会遇到某个善人,赏他一顿饭吃。又或许,过不上几天,他就会变成荒郊野外的枯骨,死的安安静静,毫无波澜。 士卒又开始盘问下一个:“女的?多大了?怎么扮起男装来了?” “回军爷,我是从邺城来的,来这儿是为了投亲,扮男装是为了路上少些麻烦。” “哦,你要寻哪门亲戚啊?” “是要寻我家大哥,他之前投了军,上个月托人烧信给家里,说在长安做了都尉。” 士卒听说她的亲戚是都尉,忙换了副神情,笑着问道:“姑娘的大哥叫什么名字?或许就是我们营的呢?我若是认识,也省了你再去寻找。” “我大哥姓许,叫许广,军爷听说过嘛?” 士卒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道:“许广都尉,听过听过,不是我们营的,是北营的官儿,可威风哩!你进了城一直向前走,走过三条街,往右走,再过几条街就能看到一排营房,那就是北营。你报许都尉的名字,就会有人带你进去。要不,我让人送你一送?” 女子连忙摆手,道:“不敢有劳军爷,我自己去寻就是。” “那也行,以后要是有了什么麻烦,姑娘来寻我就是,您是许都尉的妹子,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大姐,有事儿只管吩咐!” 女子慌忙不迭的去了,这士卒前倨后恭,委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女子之后,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长着一脸络腮胡,眉目间倒和张飞有些相像,不知道是不是他家的亲戚。壮汉开口言道:“某是从河北来的,想要讨个生路。” 士卒见着汉子说话直接,便道:“好汉上得战阵么?若是上得了,便到军营来,顿顿都吃干的,绝对饿不死你!” 壮汉拍了拍胸膛,道:“某早些年与人有过口角,动了家伙,胸前有些旧伤,不敢用力,怕是上不了战场,不过某会打铁,可以锻造兵器!” 士卒皱了皱眉,道:“会打铁的人多了,长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打铁的。来啊,弟兄们,把这家伙给我拿到军营,交给伍长,以后就是一个伍的弟兄!” “啊!军爷!军爷!” 壮汉终究没敢当着士兵的面动粗,只得任由军士把他架走。这壮汉体重,倒是用了足足四个人,才勉强抬得走。士卒见他走了,喊道:“下一个!” 我上前几步,说道:“我从洛阳来游学,不知能否进城?” 士卒咂咂嘴,仔细打量了一下,见我面目年轻,一身儒衫,倒也没怎么怀疑,只是问道:“读过什么书啊?会写多少字?为什么从洛阳到长安来求学?” 我说道:“诸子百家,都有所涉猎。凡是书中之字,都会写上一些。洛阳眼下不太安稳,所以来长安避一避。” “那你家里人呢?难不成把家里人给扔了?” “家里人都躲到了乡下去,我不愿去,故此独自一人前来长安。” “怎地不愿去?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和家人在一起不好么?” 这士卒当真是多事,扯了一个谎还不够,非要我多编上几个。 “男子汉、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如何能懦弱躲避,到乡下去!” 士卒撇撇嘴,有些不屑,道:“就你这小身板,只怕走不过一个回合,也好说上阵冲杀?小子,算你好运,军中尚缺一个主簿,我这便叫人送你去见朱将军,机灵点,只要朱将军赏识,你就是军里的官儿啦!” “且听我说,我不善整理文书,我善于教书,你便是要我干活,也得送我去学馆,怎地能送到军中去!” “哈哈,有什么的,你是读书人,本事儿大,干几天就会了!去吧去吧,朱将军好说话的很,当了主簿,少不得吃香喝辣,这世道,想吃肉多难啊,要知足!” 我真是烦透了这个家伙,分明是一个**,别的本事未必有,欺软怕硬绝对是个高手。我来长安,本是为了寻找宰予的下落,为了隐藏行迹,才步行至此。如今倒好,宰予的影子没有看到,反而被拉去做什么主簿。 当着凡人的面,也不好动用神通脱身。只好任由军士拉着,去见那个朱将军。且待回头周遭无人时,再寻路离开便是了。 第三百零八章、朱将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朱将军真的很像一头猪,足有两个人那般臃肿。一张脸较旁人要大上两圈,几乎看不见下巴。肚子也很大,似乎已可以跑马。 马当然不会在他的肚子上跑,能爬到他身上的大概也只有胭脂马,但以我看来,只怕胭脂马也只能是在他身上趴一趴,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人能在这么混乱的世道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他上辈子一定干了不少的好事。 可惜,身边的人太多,这个胖子又一直在盯着我,没有机会取出生死簿来查一查。他这辈子如此放纵自己的口腹,只怕早晚会死在一个吃字上。 上辈子的福报终究是有数的,若是随意乱花,只怕还会反欠出去很多。不过轮回就是这个样子,这辈子善人,下辈子未必,善恶何尝不是一种轮回。 朱将军坐在案后,左右分别陪坐着一名女子,左边的女子系着抹胸,披着一件绿色的纱衣。右边的女子则是穿着一件紫色的短袖衣裳,陪着一件拖到地面的长裙。 朱将军呢?将军照理说都是要着甲的,就算是不着甲,也该穿营里用的军服。朱将军这副身材,想来是穿不进甲胄的,他便连军服也省了,着了一身的锦缎,活像个富家员外。 我实在搞不懂这样的家伙,怎么能做成将军的,难不成现在的将军都不用上阵打仗了? 带我来的士卒快步走到桌案前,将脑袋探过桌案,在朱将军耳边说了些话。朱将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干的不错,接着回去守门吧。” 士卒应下声来,转身却极慢,眼睛始终停在桌子上的酒肉上。 朱将军大笑一声,道:“你个馋嘴的家伙,一天赏你两顿干饭还不够,还想吃肉!怎么,想抢我的么?” 士卒慌忙跪下,道:“将军,小人不敢,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抢将军的肉!” “哈哈,说的好,便赏你一根鸡腿吧!” 朱将军用手从盘子里的烧鸡上撕下一根鸡腿,直直的抛给士卒。士卒接在手里,就是一通的乱啃,只顷刻间,手上便只剩下一根鸡骨头。这才一边喊着“谢将军的赏”,一边从房间里退出去。 “小子,我听说你从洛阳来的书生?叫什么啊?” 我抱拳道:“在下姓吴名启,洛阳人氏。来此游学,不想被士卒弄到此处,无意打扰将军。” 朱将军用力的挥了挥手,手上的沾着的幼稚不小心甩到绿衣女子的锁骨处,那女子娇嗔的看了他一眼。他就干脆把整只手探过去,也不管我这个外人还站在房间里。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酸的要命。我这有个军中主簿的空位,你先坐着,做的好了,还有高升。你是读书人,这年头读书人难得,在我这可以放心,不会差了你的薪俸,吃用也都有优待。” “将军,文书实在非我所长,还请将军多加思虑!” 朱将军瞪起了眼睛,道:“什么长啊短啊的,我不管那些,今天你就在我府上好好休息休息,明个起当值。不必害怕会上战场丢了性命,实话告诉你,本将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管的是城门守备和南营驻军,没有出征的差事!” 皇帝的小舅子,哪个皇帝?这年头称王称帝的未免太多了一些。眼下占了长安的应该是刘曜,那个刘渊的从子。 说来也可笑,刘渊明明是冒顿的后代,却偏偏说自己是刘邦家的种。还给刘邦、刘彻他们上了个“三祖五宗”的诨号。 因为这个事,刘邦还到阎君殿来告过状,但没有被我们受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他自己不也说自己赤帝子来着,赤帝都没来找他的麻烦,他也不能去找别人的麻烦。没有那种只有他能干,却不许别人效法的事儿!然后刘邦就一直等到刘渊死下去,站在刀山地狱的门口,成天对着里面喊“刘渊吾孙”。 刘渊也是个枭雄了,可惜同时招惹了汉晋两朝,从地狱出来之后,怕是不会太好过。他死之后,皇位传给了儿子刘和,然后另一个儿子刘聪杀掉了刘和夺位。 刘聪死后又把皇位留给自己儿子刘桀,结果不足一个月,就被自家的岳父靳准给杀了。接着又是刘曜攻打靳准,诛灭靳准一族,自己做了皇帝。 朱将军不知我脑子里在想他那位皇帝姐夫的家事,只当我是在权衡是否要做这个主簿。 便又加码道:“吴启,你若是肯做这个主簿,我便送个女人给你,如何?现在这世道,想有钱有吃有女人,可是难得很,我都给你置办齐了!左右,给我送吴启先生去客房休息!” “啊!”我被他的话惊醒,忙要拒绝,却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守在门口的士卒给拉扯走了。 这算什么事儿,只听说过强买强卖,还是头一次遇见强征强送的。 现在的人间太乱,凉州盘踞着张氏父子,李雄占着巴蜀称帝,刘曜有着关中和中原北部的地盘,身后还有个石勒在虎视眈眈,晋室虽然丢了北方,但五马渡江,在长江南头还有着不少的江山。这些还只是大头,小一点的王啊候啊,实在是有些数不过来。 这比秦末汉末的时候还要乱,不知道司马懿在空闲的时候会不会躲起来偷哭。祖孙三代人搞到手里的天下,就在短短几十年里丢了大半。一边挨着曹操、孙策的打,一边还得忍受着人间带来的噩耗。这一家也是够倒霉的。 或许是因为时局太乱,读书人不多见。朱将军给我安排的客房倒是很好,是一处独立的小院,一件装潢不差的厢房。 在房里没有呆上太久,就有下人送来了酒肉。一一摆在桌上,倒好酒。 下人说道:“先生,这是将军吩咐送来的,您慢用,我们就守在门口,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们。” 下人的话让我熄了一走了之的心思,我若是用遁法从这走了,朱将军不见我,难免会归罪给他。左右会有离开的机会,没有必要牵连一个仆从。 那个朱将军,倒是比我想的要细心的多,除了酒肉,又送来了不少日用,还带着几十两碎银,这算是给出的甜头了,他倒是懂得如何去收买人。 出乎我意料的还在后面,当天夜色刚刚降临的时候,一个女人进了我的房间。是白天的时候,坐在朱将军右边的紫衣女子。她已换了一套衣裳,打扮和白天时坐在另一侧的绿衣女子很像。 一件抹胸,一件纱衣,搭配一件落在脚面的裙子。只是那女子穿的是白色里衣,绿色纱衣,她此刻穿的却是紫色的里衣,白色纱衣。 “先生,我奉将军的命令,来服侍先生。” 这女子语气倒是轻柔的很,活像是没有骨头。说完这句话,便往我身边走,我连忙躲开她。 道:“将军盛情,我心领了。只是初到贵地,诸般还未熟悉,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便不劳姑娘了。” “先生是嫌弃芸儿么?难道芸儿长得不好看?” 我摇摇头,凭心而论,这女子长得倒也标志,虽然不及妲己、虞姬,但放在人间,也是一号美人。 “既然不是芸儿难看,先生又何必推我回去!” 她又一边说,一边又贴上前来。我只得再次躲开,道:“姑娘终究是将军的人,我哪里敢染指。” “呵,先生大可放心。将军说了,今天开始,我就是先生的人。若是先生不要我,便要拿我去军营劳军呢!先生是读书人,总该救我一救!” 我正要再说话,却见她已解了纱衣,整个人斜靠在床头。 这女人,真是个妖精。 第三百零九章、坏心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打妖精的事情我不擅长,面对妖精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但我好歹是个神仙,总不会被一个凡人拿捏。取一个空杯,斟满酒水。 我对着这个叫做芸儿的女子说道:“那便先陪我喝酒罢,今夜明月当空,合该月下一醉。” 芸儿笑着走过来,道:“说的是呢!那便陪先生先喝上几杯。” 一杯、两杯、三杯。伴着扑通一声,芸儿便栽倒在案上。老大搞出来的小神通当真是好用,不过随便放了一个,便解决了这女子的麻烦。 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我又坐回窗前饮酒,人间的酒喝在嘴里没什么滋味,不过也算得上是一种调剂。 今夜的月亮真的很圆,将视线放远,可以看见那位舞动的仙子。好久没有认真的看过明月,此刻竟觉得有些许感怀,颇有些岁月迟暮的味道。 这一坐就是一夜,短暂而静谧,叫我有些舍不得。我舍不得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够真的留在留在手里的。这几千年,貌似除了修行,便没有在意过什么。或许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该到人间来过活一段日子,换一个角度,看一看生老病死。 “嗯…我睡着了?” 芸儿醒过来,便摸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有些昏沉,像是一个疲倦的人,睡了一夜都没有睡够。 我转头看她,道:“你昨天喝了些酒,便睡了过去,怕你着凉,便把你抬到了床上。” 芸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见没有动过的痕迹,便问道:“先生作夜都在做什么?” 我指了指窗外的天空,道:“看了一夜明月,小睡了两个时辰。” “先生为何不上床休息?” 我笑了笑,不说话。 她见我笑,也跟着笑,笑的有些俏皮,道:“先生啊先生,我只听过柳下惠坐怀不乱,却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儿!你便真的没有一点坏心思?” “坏心思谁都有,不过我和旁人不太一样,我比他们都坏的多,所以才不做坏事。” “先生说的好没道理,比旁人都坏,如何不做坏事!” 我笑道:“我做的坏事,放在别人眼里都是好事。你看啊,我曾与好友合作做些生意。本钱对半,利润确实三七分,我三他七。见到的人都道是好事,却不知道这生意能够赚钱,都是因为我那位好友是当地县令的亲戚。我什么都不做,就能将本逐利,还赚了一个贤名,难道我不坏嘛!” 芸儿从床上下来,却未披起纱衣,走到我身旁坐下,说道:“坏得很,只怕找不出比先生更坏的了。我想请先生做一件别的坏事,不知道先生肯不肯?” 我道:“说来听听,若是不够坏,我可不会做。” “我想请先生隐瞒作夜的事,只说我已陪了先生,如此我便无需回到将军那里。先生只管放心,你不愿意动我,我也不会纠缠先生不放。只求先生允我留在房中,待日后有了机会,我便出府去。” 我问道:“朱将军是皇亲国戚,地位很高,你为何不愿回到他那里去?” 她带着些嫌弃,答道:“我本是良家女,父亲是长安的差役,若非天下大乱,又如何会落在他的手里。他那一身油腻,看着便觉恶心。好在他太过体肥,只能在手上占些便宜,要不然,我便只能去死了。” “哈哈,这话若是落在将军耳里,只怕不会有你的好下场,你就不怕我借此邀功?” “先生若是这等人物,昨夜不就上床来了么!” 我被她说的不知如何作答,这女人说自己是良家子,可无论是嘴上还是身上,说的做的都没有一点像是良家子的地方,显得太过轻浮, “先生,你便答应我嘛!你总不忍看着我再回到那个大胖子身边,被他整日占便宜吧!” 她又摇晃我的手臂,往自己的胸口贴。我连忙将手臂抽出来,说道:“好,我便应了你。不过在我身边,须得老实一些,不要做媚俗的事。日后有机会,我便送你出去。”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她这一次倒是没有那么轻浮,颇有些真心实意的拜了一拜。 叫她回去换了一件衣服,顺便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睡床日后便留给她用,我只管有张坐席便够。 一切弄完,仆从又送来饭食。将军府对于餐食的定义,大概也是受到了此处主人的影响,全看有无酒肉,酒肉多少。清晨用餐,尤是羊肉美酒,只叫人看的油腻。 芸儿却有些兴奋,道:“先生面子真大哩,这是除将军之外,府里最好的饭食了!” 我摇摇头,道:“我吃不下,你若是能吃,便吃一些,吃不了,就分给仆役。” 一个女子,拿着一块羊骨头来啃,实在有些不雅。不过也说明了她在将军府的日子,并没有面上那般好,最少没有眼下这般痛快。 “我的主簿呢?走,我带你去军营逛逛,看一看我军的威武!” 朱将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芸儿匆忙扔掉了羊骨,又擦了擦双手,变成了细嚼慢咽。 朱将军推门走进来,见我和芸儿坐在桌前,只当都在用餐。 “主簿,作夜过得可好?芸儿可是我花了大力气寻来的美人儿!如今便宜你了,日后就在我这好好干,读书人金贵,少不得高升。陛下是文武并重的明君,你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啊!” 他说我年纪轻轻,我只想笑,不过三十几岁的人,说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年轻,倒也是有趣。 “将军说笑了,我不过一介书生,哪里能大有可为。还不知我日后在何处做事?是否要备些用具?” 朱将军道:“就在府里,吃住办事都在府中,军营那边会有人把文书送过来,你要做的就是整理签发,都是些要钱要粮的小事儿,城门口要的只管批准,营中要的只给一半。没什么难处,今日先带你去营中转一转,带你熟悉一些营官,日后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还没去过军营吧,今日叫你开开眼!” 我顺着他的话,道:“的确未曾见过,今日算是有幸了。” 朱将军还是那副打扮,他好像也穿不进其他的衣衫。马车也不乘,只是带我走在路上。左右百姓似乎都认得他,见他来了,都把路中间让开,由着他仰头挺胸大跨步,倒也算是路上一霸。 我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打量两旁的街道。据娥儿所说,宰予就是长安人,想来在这座城池之中,也会留下一些痕迹。我倒是没有想过他会还在这里,但只要能抓到他一点痕迹,我便可以沿着线索找到他。 回溯时光的法门,除了看一看熟悉的景象之外,也可以拿来探查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只是长安面积不小,若是一处一处追溯,实在太过消耗功夫。 念及此处,我又有了新的主意。留在朱将军的府里,似乎也不是不可,正好拿来掩饰身份,在长安慢慢找寻。地方再大,也总有找完的一天。我一日查上几处,有个一年半载,也该看过一个遍。 这是个笨方法,但眼下,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朱将军指了指前方的路口,道:“那边就是集市,等你休假的时候,可以过去走走,有不少小吃,味道都还不错。” 我点头应下。 不一会,又到了一个路口,他又指着说道:“那里有个酒铺,他家的羊汤最是鲜美,有机会你得尝尝!” 我再一次应下。 反复再三,他这一路给我指了十几处路口,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好吃。这胖子脑子里装的都是吃的不成? 第三百一十章、感觉良好的财主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从营中回来,已近傍晚。朱将军难得的没有再提什么吃的东西,他此刻已经很累。倒不是因为营中的公务,而是走了太多的路。像他这样的胖子,总是吃不了这种苦的。 军营其实也没有什么看头,无非是些军士在里面走来走去。除了喧杂吵闹,实在看不出有别的什么。 朱将军却依旧很幸福,对自己手底下的兵信心满满。 “吴启,我跟你,我手底下的南营,绝对是长安城里最能打的,伙食也是最好的。一两顿干饭啊,别的营一顿都吃不到,全都只能喝粥。” 我道:“看来这些士兵,得感谢将军了。” “那是!我赏他们吃,赏他们穿,他们就是给我立个长生牌位供起来,那也是应该的!” “那我明就找人弄一块将军的长生牌位,拿回房里供着!” 朱将军哈哈大笑道:“你和他们不同,你读书人来着,那个子过什么来着?什么怪什么力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对、对,就是这句话,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金贵啊,长安这些年都打毁了,跟着陛下迁都过来的时候,连个记录账目的都找不到。营里倒是人多,可都大字不识。你呀,在我这好好干,陛下过些时日要去杜陵原巡游,听皇后也会去,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那便先谢过将军了。” 朱将军又是一阵大笑,脚下却走得快了一些,我看他就是想要快点回到府中,吃吃喝喝睡大觉。 世上的财富本是无主的,只是落在了世饶眼中,才慢慢变得有主。 到了现在,便连山川大河都是跟着皇帝姓的。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简直是底下最大的财主,这个财主照看不过来自家的家业,便请人来做长工短工,让他们来做一些事情,心情好了便赏些钱财。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或打或骂。 朱将军就是皇帝家的长工,和其他长工不一样的就是他那个做妃子的姐姐。给他和财主沾了一点亲戚,但想来他也不敢拉着皇帝的手叫姐夫。 饶是如此,他在士卒眼里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大人物拿了皇帝的钱粮,却只给下面的士卒分发了三成,余下的都进了自家的腰包。 大人物感觉良好,那些大头兵,都是仗着自己才活了一条命,才有口饭吃,自己赏的还是干饭,比别的将军要强得多。 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更强盗的逻辑了,但的确有更可笑的事,就是那些士卒,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居然还在默默忍受着这一牵 吃着一两顿的干饭,骨瘦如柴,干着最辛苦的差事,甚至不得哪就会被调派到战场去,稀里糊涂的便死了。从生到死,潦潦草草,连肉的滋味都不知道。 没人想过反抗,这一切的不公,就像是一种扭曲的现实,被刻在所有饶心底里。他们之中不是没有出过陈胜吴广这样的人物,但无一例外的变了质。 因为他们会从这样的群体里脱离,变成所谓的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又怎么会去管人物的悲哀呢。 朱将军踏进府门,便受了仆从的搀扶,气喘吁吁的往大堂里走,边走边道:“吴启,你先别急着回房,过来喝酒!我这还埋着两坛陈年的花雕。” 我没什么喝酒的兴趣,便借口道:“芸儿还在房里,我……” 朱将军大手一挥,道:“无妨,我让人叫她过来,你倒是好运气,这女人是个妖精,可惜我…,算了算了,便宜你了。” 我便只好随他去,左右喝不醉自己,浪费些时间便浪费吧。或者陪他喝上两杯,便装作醉酒,再借机出府,查探长安城里关于宰予的痕迹。 酒菜布满了两张桌案,满满当当,连一处缝隙也无。昨日的那名绿衣女子又换了一身紫色,样式却并未有什么区别。还是显得很魅惑,这个朱将军,大概就是喜欢这样的。 朱将军伸手一拉,便是温香满怀。嬉闹了片刻,才抬头对我道:“芸儿已经是你的人了,相必此刻你对她比我要熟悉的多。这个是欢儿,和芸儿同日进的府,你若喜欢,便也送给你了。” 听了他这话,我正想推拒,未等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将军!我昨才进了先生的房,哪里有隔就把欢儿妹妹塞进来的道理!多少也要晚上两,让我先受受宠嘛!” 原来是芸儿到了,了这话,便走到我身边坐下,靠在我身上,朝我眨了眨眼。 欢儿从将军的怀里坐起来,笑道:“姐姐的好没道理,妹妹没有姐姐那般标致,如何能抢得姐姐的宠爱!” 朱将军又把她捉回去,道:“你们两个,见吴启生的比我好看,就忍不住争风吃醋了!” 他又挑了挑欢儿的下巴,道:“别着急,回头找个机会,我也把你塞过去!” 又是一阵哄笑,彼此饮酒用餐,气氛倒也不差。 一顿酒喝到了月上中,朱将军的酒量比我想的要好得多,但他还是第一个醉倒在桌子上的。他再能喝,也绝计是喝不过我的。而两个女子,只是劝酒,却并未真的饮下许多。 欢儿和仆从扶着他回房,芸儿也扶着我往回走。虽然没醉,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一坛酒进到肚子里,若是没有半分醉意,岂不是惹人生疑。 走出堂来,芸儿在我耳边道:“欢儿妹妹也是个可怜的,先生要是对她有意思,也可以讨来的,我绝不会碍着先生的事儿!” 我只当没有听到,一边装着醉汉走路,一边着些胡话。她见我醉成这样,便不再问。一路将我扶回房中,放到床上,又取铜盆打水,为我擦脸。 我便装作睡去,一心等着这女人睡着,再出门探查。她却不急着休息,反而做到桌边,拿桌上的纸笔轻轻写着什么。她竟是个会写字的,一个差役家的女儿,如何会写字? 纸笔在人间依旧是稀罕物,便是放在地府,也不是所有鬼都用得起的。大部分的人都还在使用竹简,一个人间差役家的女儿,休会用毛笔写字,便是如何握笔,只怕都是不知道的。 但她握笔的姿势很对,神态也很专注,看上去分明是个善于书写的好手。看来,她还有不少东西瞒着我。 写完了一张纸,将毛笔放回笔架,一切归于原位,将书好的纸张叠好,收进自己的怀里。 她这才上了床,合衣躺在另一侧休息。离我远远的,全无半点之前的轻浮。 等她鼾声平稳,我才从床下下来。虽好奇她写了什么,但也不好在她怀里取。想了想,还是作罢,活在世上的,谁还没有一些不便与别人知晓的秘密。连鬼都有,何况人呢。 轻轻推开窗,探头看了看周遭无人。便自窗中跃出,笔直的往空中飞去。 离地百丈,已可以看见这座古老城池的全部轮廓。此刻已是后半夜,城中早已没有灯火。站在上往下看,像极了一直睡着的野兽。择了方向,笔直飞去。落在地上的巷子里,可以听得见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选了一个隐蔽处,将光影向过去追溯。一直追到王莽篡汉之前,却并未看到有丝毫异常的地方。 我也不灰心,刚刚开始,找不到线索是很正常的事情。慢慢找下去,总是能寻到些蛛丝马迹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猜疑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花了两个多时辰,却只探查了两处巷子。倒不是法门不好用,实在是要查看的时光有些漫长。 三百年,放在一个神仙的岁月中,不过是浮光掠影。放在一个凡人身上,却足够活完几辈子。若是只看一个大概,只需一夜时间,我就能遍览整座长安。但放到观察细节上,三百年的时光,足够我看上很久了。 色将明的时候,我回到了将军府的房间。用了一个遁法,无声无息,倒也不虞被人看到些什么。现在我就是一个在丛林中的猎人,宰予就是我的猎物。猎物还不知道猎人来捉他,猎人也还未见到猎物的影子。但猎人还是要心自己的动静,以免被不知在何处的猎物听到,撒腿逃跑。 芸儿还没醒,睡得有些深。看样子是在床上翻了两次身,衣衫上有了不少褶皱。脸色倒是不错,还带着微笑,也不知她是梦见了什么。 妲己好像也有这种微笑,恬淡、自然,毫不做作。当初和妲己在人间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叫我怀念。以后有机会,或许还可以带着她重新过一过那样的生活。 芸儿醒的时候,我正在吃早饭。将军府的厨子,今日准备的总算不是大块的肉骨头。他们把肉剁成泥了,搞了肉羹。虽然依旧油腻,但总好过之前的骨头。 “呀,先生作夜居然没有借酒发疯,又坐怀不乱啦!”芸儿坐在床上,摆了一个妩媚的姿势。若不是她的衣衫皱的不成样子,险些就信了她的话。 “我倒是想借机做坏事,可你也没入我的怀啊。” “哼!先生不愧是读书人,居然怪我没有投怀送抱!先生莫非不知女儿家都很害羞的嘛!” 我笑了笑,道:“去换身衣服吧,皱的不成样子了,有时间和我打趣,不如快些过来用饭,晚了就凉了。”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衫已经不成样子,连忙到衣柜里又找了一套新的。抱着走回床边,又看向我。 笑道:“先生有兴趣看我换衣服么?还是先生也想一起换呢?” 我把碗筷放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承姑娘的心意,但还是算了,我去公房做事,晚上回来。” 身后还能听见芸儿的笑声,这女人,真是不好用常理揣度。不对着你的时候正正经经,一旦对着人,便开始肆意起来。这本事倒也不错,起码能在这个世道里活下去,就是不知是谁教给她的。 军中主簿起来也算是一个官,就是品阶零。拿着皇帝家的薪俸,却是为主官做事的。主簿的公房本该设在营中,但朱将军显然不这么想,直接把属官的公房都放在了府里。不止我这个主簿,凡是军中的文吏,都在他府里办公,不过在这吃住的便只我一个。 这个位置的确没有什么好做的,南营是一个大营,实际上也只有一千多人,是长安驻军中人数最少的。朱将军也是所有将军里带兵最少的,他那位皇帝姐夫大概也不是太放心他。毕竟以他的体型,上阵简直就是开玩笑。 主簿的工作,基本只有两件事,一个是钱,一个是粮。钱粮本该分开,由不同的人来管。朱将军却都交给了我,想来是因为我在他府中吃住,又不是本地人氏,他自认控制得住。 白日做主簿的事,晚上则出去干阎君的活儿。一做就是一个月,朱将军没什么新的举动,每日连门也不出,只是吃喝睡玩。芸儿也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常和欢儿坐在一起聊。妲己倒是又给我写了信,信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地府里发生的事情。 魏晋吴还在打,打的越来越厉害了,北庭乱成了一锅粥。不少新死下去的家伙拉帮结对,去那里做了强盗,专抢这几家的商队,袁绍还趁机收了一些人在手底下。汉室还是没什么动静,刘邦在看了几刘渊之后,就又回去闭关。 丞相府运转良好,扶苏最近又在请她喝酒。老七没有什么异常,每日都沉在公文里。死人之国那边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想来还没有正式开打。 信的最后是一长串的名字,都是些人间的吃食,这是她要我带回去的。 感慨了一下司马懿他们的毅力,一场战争已经打了五十几年,还没有停战的意思。放在人间,只怕已经死了数个皇帝了。当年汉朝和匈奴前前后后打了一百多年,也只是断断续续,哪像他们现在这样,都在短兵相交。 感慨中,芸儿推门走了进来。欣喜的道:“先生,陛下明日要去巡游啦,将军派人通知,要你收拾一下,明早随他前去驾前护卫。” 我道:“无非是随驾去城外转上几圈,你开心个什么劲,你又去不了。” 她却道:“这不是为先生开心嘛!见了皇上,先生可得好好表现,若是被皇上赏识,赐个一官半职,不久从将军府搬出去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未必是希望我能怎么样,而是希望借我的东风,把她一起带出去。但她想的太过美好了一些。就算是朱将军,皇帝的舅子,一年也未必能见到皇帝几次。我不过一个的主簿,如何在皇帝面前出彩。 “我只怕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你若是想搬出去,还需耐心等一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忙完了一些事,便带你出去,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芸儿知道我识破她的心思,也不觉尴尬,道:“单凭先生,只怕困难。如今先生管着营中钱粮,知道将军的龌龊,将军怕是不会放先生离开。” “你倒是有见识,从哪学来的?这些道理都懂,不过我若是想走,朱将军也留不住我。” “只怕先生是嘴上厉害,有句话还要提醒先生。而今将军虽待你宽厚,不过因为将军对他有用,若是有一日,先生不和他站在一处,怕是会有杀身之祸。府中上一任主簿去了哪里,先生便从未好奇过?” 我笑道:“好奇那些作甚,无非是那么几种下场罢了。你若担心在我身边不安全,可以回到将军那里去。” 芸儿连忙摇头道:“不,我不回去。将军就是个恶鬼,最恶的恶鬼。” 她竟变得有些恐惧,这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你在怕什么?将军?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么?” 芸儿低头想了很久,似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过了半刻钟,才抬起头,声道:“从前的主簿,是欢儿的丈夫,将军把他们夫妻弄到府中,借故强占了欢儿。她丈夫气不过,想要告发将军贪污,却不想…不想被将军知道,扔到了湖里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呢?你是怎么来的?” 芸儿见我听到这个秘密,却依旧表现平淡,有些不解,问道:“先不去管那些,你便不怕么?” 我道:“我又没有妻子,怕什么?他想抢我的也抢不到啊。” 芸儿气的跺脚,道:“你便不怕他再把我抢回去!” “你和我又没什么干系,我怕什么呢?他若要你回去,你便回去就是了。” 芸儿有些不敢相信我会出这种话,身体有些颤动,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害怕。 她用手指着我,道:“我…我…我真是看错了你,原以为你是个不同的人物,合着也…也是个这般龌龊的人……” 我见她太过激动,便站起身,抱住她的肩膀,道:“傻姑娘,我若真的是个龌龊人物,又怎能任你在这里平安无事的待了一个月。放心吧,我会带你出去的,只不过要等一等。” 芸儿挣脱我,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对我了解太少,戒心又太重,想来不知该相信我话中的哪一句。 我也不知道,能相信她多少。彼此相处虽有月余,但将表面的和善揭开,谁又知道谁在想些什么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皇帝出巡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皇帝出巡,消耗甚大。单以仪仗来论,就需要几百名将士手持旌旗,身披重甲,左右开道。更不要鸣锣打鼓,车驾辚辚。 护卫在皇帝身边的是宫中的卫士,个个昂首阔步,态若猛虎。相较而论,朱将军手底下的兵就成了人畜无害的兔子。兔子是没办法站在猛兽的队伍中的,哪怕兔子的头头和猛兽中的王者是亲戚。 朱将军只能带着自己的兵,远远的缀在队伍的后头。他还是没有着甲,他大概就找不到自己能够穿在身上的甲耄不过倒是骑了一匹马,马比他要强壮的多,不然也驮不动朱将军。 “吴启,你看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系着黄色绶带的那辆,那就是陛下和皇后的车驾。晚些到了杜陵原,就能看到陛下的雄姿了。” 我点点头,对于车里的人物,我也很好奇。倒不是好奇皇帝的长相,而是好奇那个皇后。 羊献容,曾经是晋帝司马衷的皇后,而今又做了刘曜的皇后。五废六立,两朝的皇后,她还是第一个。 百姓跪在两侧的街道上,以头伏地,对着皇帝献出自己的敬意。至于这敬意是否虔诚,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至少皇帝很享受,还刻意让队伍放缓了速度。 这一慢,出城的时候便过了午时。太阳有些毒,晒得人额上冒汗。朱将军有些不堪重负,却没法从马上下来,换一种方式赶路。皇帝出巡,将军若是不在马上,难免会叫人参上一本。 他虽是刘曜的舅子,却也不是太过得宠的臣子,不然也不会只做了一个杂号的将军。 大时代,人物,除了站在顶赌那几个幸运儿,其实都是人物。 从长安出来,少了百姓的围观,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有女誊在其其中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等到了杜陵原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酉时了。 见到杜陵原,我心中生出些许的感怀。在脑海中沉寂已久的记忆,开始缓缓的浮现到眼前来。杜陵原就是当年的鸿固原,因为汉宣帝刘病已死后葬在此处,其陵称杜陵,故此也被唤做杜陵原。 几百年尘世变幻,当年开垦出的荒田已经成了青草地,可惜了那头老黄牛的辛苦。沧海桑田,人间易变。世上的感伤,大抵都源自于对过去所产生的怀念。 队伍在安营,皇帝皇后在正中,百官依照品阶向外分散,卫队在外围安营。 正安营的功夫,朱将军一路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道:“吴启,安营的事情交给士卒去干好了,你快跟我来,陛下下了车驾,正要召集百官赐宴呢!” 我对他道:“将军,是召百官赐宴,我一个主簿,哪里够得上品级,将军自己去就是了。” 朱将军却抓着我不放,道:“主簿不也是官嘛!眼下机会难得,错过去便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你当皇帝是那么好见的,多少泥腿子一辈子连皇帝的马车都看不着,走!走!走!” 着就拉我往中军帐走,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就只好由着他,毕竟没办法告诉他,我见过多少帝王,对看皇帝这种事,早已没了兴趣。若是那样,只怕他不会把我当成一个神仙,只会认为我是一个疯子。 中军大帐,正敞着帐们,皇帝与皇后携手,站在营帐的门口,看着前方在缓缓列队的百官。以朱将军的等级,站不到队伍的前头去,只能排在后面,我借着他的东风,倒也没有站到队伍的尾巴那里去。 距离有些远,但以我的目力,想看清楚刘曜与羊献容的长相,倒也不废什么力气。刘曜的面相很方正,透着一股英雄气。 放在人群里,显得与众不同。放在百姓眼里,这算是帝王之相。但若放在皇帝堆里,他便什么也不算了。 居养气,移养体。身在高位,面容形态,乃至于气质都会较平常人不同。只是人世无知,当成了生的异象。这才造出那么多所谓的命出来,生出了不少的乱子。 羊献容长相不差,却也算不得绝美。她的气质比她的长相更加突出,或许是因为曾经那些颠簸的经历,所以才养出这种让人怜爱的气质来。 也难怪刘曜肯顶着压力,把她立为自己的皇后。不过翘了司马家墙角这件事,怕是难以善了。等他死到下面去,一定会有不少的苦头要吃。 都是一群混蛋,一群流氓,不能让我们这些阎君省点心。 刘曜开口了,中气十足,道:“此处是汉上林苑旧址,尚具前朝风气。昔年汉武帝在此操练羽林卫士,乃有强汉之盛。今日朕与诸爱卿到此,为的便是瞻仰大汉的强盛。朕当统诸位一起,尽心竭力,光耀我大赵,一统下,国祚永传!” “陛下圣明!一统下国祚永传!” “一统下,国祚永传……” 百官表现的很兴奋,似乎已经看见了下在向他们招手。凉州的张氏,后方的石虎,蜀中的李雄,乃至南方的晋室,都成了束手可得的猎物。真是一群有趣的人,在狂热之中宣泄着自己征服的欲望,却看不到那悬在头顶的气运,正如水上的枯叶那样飘零。 内侍开始颁布皇帝的旨意:“陛下有旨,先祭中宗孝宣皇帝,再与百官分食祭肉。” 刘曜率先走在前面,羊献容跟在他的身侧,百官依次而校 朱将军不好意思的对我道:“吴启,一会祭祀的时候,会有礼官巡视,检视礼仪规范。你是主簿,得去后面了。等祭祀结束,我再去找你,咱们两个喝酒去!” “好,那我便去后面等将军。” 队伍的末尾,远没有前面那般拥挤,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腰上挂着不大的铜印,想来和我这个主簿的品级相差不大。 三牲六畜一一献上,五谷琼浆洒入黄土。一群人一拜再拜乃至三拜,礼官又念起繁琐冗长的祭词。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礼毕。 刘曜亲自操刀,自祭品上割下一块块肉来,分装在盘子里,赏赐今日在场的群臣。我这个主簿居然也有一块,只是不及前面那些饶大。 端着盘子里的肉,还未来得及细细观看,就被朱将军给拉回了营帐里。 他手里的肉,要我分到的大上一圈,他还分到了一坛酒。兴致勃勃的对我道:“快看,这是陛下的赏,我分到的是牛肉和一壶酒,这可是皇亲的待遇。你分到的是羊肉?也不错,正好拿来下酒。” 我点头道:“是羊肉,也不知道滋味如何。但想来宫中的厨子,应该手艺不差。” 他瞥了瞥左右,见周遭无人,便声道:“这你可错了,宫中的厨子手艺是好,但也要看是做给谁吃的。这祭品用的食物,却是连盐巴都不用的,油腻不,还爱洒香料,最后滋味混乱,肉味只剩下一点点,实在没什么吃头。不过咱们眼下是随军护驾,不能自己私下饮酒吃肉,也只好将就将就。” “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好。陛下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一会用不用去巡视一下营地?” “大概会留三日,巡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了都尉去做。你只管看好钱粮,做好账目。” 我应声称是。 正吃喝间,外面忽然有人叫喊。 “快来人!陛下遇刺,快快护驾!” 无错 第三百一十三章、刺客事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什么?是谁如此大胆!” 朱将军扔掉酒肉,也不管手上还沾着油腻,直接提起帐中的大刀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还在叫喊,营中似乎生出了混乱。我想了想,也跟在朱将军后头,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浓重的烟雾从粮草的囤放区域飘来,喊啥声震耳欲聋,却不见敌人身在何处。朱将军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左右四顾,都没见到他去了哪里。一个胖子,提着一把大刀,能在这个场合做出什么事来?我本担心他会丢了自己的性命,但转念想到他平素的为人,便不担心了。 且不他的精明,但以他做下的那些恶事,他那条命,怕是不够还的。能早死下去,也算少做一些恶事,审决起来,也能简单一些。 大营算是彻底的炸开了,所有人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在喊护驾,可既看不见敌人,也没看见皇帝。一群人拿着刀枪,转了一圈又一圈。 混乱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大胡子的将军斩了两个四下乱跑的士兵,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尔等如此混乱,如何护卫圣驾!给我各自回营,圣上已经无碍。各营主官随我前来,未见到主官的,副将前来,没有副将的,主簿前来。” 这将军的话叫人有些听不懂,他叫主官和副将还算情有可原,但叫主簿算是怎么回事。主簿又不领军,难道与行刺一事有关? 朱将军不见踪影,营中又无副将,我便只好跟着走过去。 一路跟着这个将军走到中军大帐,刘曜正坐在那里,手按着自己的左臂。羊献容正在一旁为他上药,他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看上去是利剑所伤。 朱将军居然已经到了这里,此刻正站在刘曜身前,手里的大刀刀身上还沾着血迹。这胖子倒也算个人物,不明情况的时候,知道先跑到皇帝身边表忠心。 大胡子的将军走到前面,拱手道:“启禀陛下,各营负责官员均已带到。” “嗯,辛苦程将军了,左右,把刺客给朕押上来!” 两个士卒按着一个中年男子上来,在他膝盖关节处踢上一脚,让他跪倒在地上。 羊献容已给刘曜包扎好了伤口,扶着他站起身。刘曜往前走了几步,推开挡在身前的朱将军。一直走到刺客身前,才止住脚步,低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行刺于朕?” 中年男子扬起脑袋,只哼了一声,却不多言。 刘曜蹲下身,语气狠厉的道:“你不用在朕面前装好汉,朕手底下有的是刑讯好手,管保有几百种办法叫你开口。你现在个清楚,朕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要是叫他们撬开了嘴巴,你便想死也死不成了。” “哼,一群为虎作伥之徒。刘曜,休想知道我是从何处来的,我死也不会出卖自家主公。” “朕又没叫你出卖他,你只需要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怎么混进来的。你只需要告诉朕这些,朕就立刻让你去死。” 男子似乎有了一些动摇,片刻后道:“我不是混进来的,我已经在这里五日了。” “你知道朕会来这里?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本不是为你来的。是因为前一阵子,有光芒自杜陵原上迸发,周遭乡民有神物降世。我主得了消息,故此遣我来寻找。不想还未见到神物,便看见了你的车驾,我心下一横,有心杀你建功,才躲在隐蔽处,等待时机下手。” 刘曜点零头,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的么?” “没有了,能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刘曜,你若是个汉子,便给我一个痛快的!老子十八年后,再回来寻你报仇!我下辈子,一定会杀了你。” “好那朕就等你来杀,下辈子记得多带些人来,免得你又落在朕的手里。” 刘肇站起身来,向押着男子的两个士卒摆了摆手。士卒便把男子押了下去,不过短短片刻,便提着人头前来复命。这男子也算个丈夫,虽然身死,却还瞪着眼睛,看上去颇有不甘。 羊献容不忍看这幅残酷场景,便先行回帐中去了。刘曜有所感叹,道:“如此壮士,不能为朕所用,憾事也,将之妥善安葬了吧。” “陛下宽洪,真是明君典范!” 刘曜苦笑一声,道:“不过一个刺客,便使营中如此混乱,可见治军有缺。各营将官,务必勤勉用事,各自整顿营兵,这样的事,朕不想看见第二次。” “臣等遵命!” “传旨,朱尔荣护驾有功,加薪俸一级,百官各自用命,各赏金十斤。” “臣等谢陛下厚赏!” 百官跪在地上谢恩,我想不通他们有什么恩可谢。他们根本也没有做什么事,不过是跟着士卒们一起乱跑了几圈而已。朱将军跪在最前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一个两人宽的胖子,跪在一群正常体型的官员里,和一头猪钻进了羊圈没什么两样。 朱将军回到帐中的时候,满脸的兴奋,见酒肉还在桌上,便把大刀扔在一边,坐回桌边,大口的吃喝。见我站在一边看,便招呼道:“坐啊!接着吃!肉是凉了一些,但还能吃。这酒不错,不喝可惜。” “将军真是英雄人物,前面杀敌,后面还能喝酒吃肉,实在非我等所能及。” “哈哈,你倒是个会话的。我哪里称得上什么英雄,不过是拿脑袋换功勋罢了。可惜啊,没能升官儿,就加零薪俸。” 我见他讲的开心,便借机问道:“那刺客讲的神物是什么?光芒迸发,世上还有这等奇异之事?” 朱将军边吃边道:“起来倒是个奇闻,早些日子,杜陵原上迸发一阵强光,站在长安城里都看得到。当时掀起了不的动静,陛下特意请了两个老道问询。最后是汉室先帝显灵,是祥瑞。这次出来巡游,祭拜前朝皇帝,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哦!当真奇异,这杜陵原,还能发出光来。” “别管那些了,快来喝酒,一会可就没了!” 我笑着应下,坐下同他喝酒。心中却依旧在想着光芒的事,人间不可能没来由的出现这种事。杜陵原在上古的历史上,也不是什么重地,照理也不会有什么神物。 如果是人物呢?和长安有关的人物,会不会是宰予?如果是他,可真的是省了我的功夫了! 祭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味道果然如朱将军所,滋味混乱,只剩下些许的肉香。酒倒是不错,喝尽口中,味道醇厚,透着五谷的香气。 日头已经偏西,皇帝的内侍穿梭在各个营帐中,赏赐一些饭食,顺便通报今日面临的刺杀一事。 刺客原只有几个,如今已全数伏诛。皇帝也只是受了轻伤,营中的损害,多是士卒混乱引起的。一把火烧了带来的粮草,皇帝因此又斩了几个官员。现在已命人回长安去调粮。 皇帝是个坚持的人,在这里留上三,就绝不会提前回宫里。 这倒是给我带来了一些不便,这么多人留在这不走,实在不好趁夜去探查什么。只能耐心等候,等这些人走,等这里再空出来。 无错 第三百一十四章、绑架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渊从刀山地狱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刘邦就是他不想见的人。 但这个一身麻布衣服的老流氓,似乎并没有自己不受待见的觉悟。他脸上挂着很浓的笑意,像是见到了肥鸡的狐狸。 “刘渊啊,见到自己祖宗,头都不磕的么?” 刘渊警惕的看了看他,往后退了几步,才道:“高祖何必明知故问,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么。” “呵呵,你的对。但是你姓刘不是么,而且还打着我的旗号。单凭这一点,是不是该拜我一拜。” 刘渊十分干脆的跪在地上,朝着刘邦连续磕了三个头。道:“刘渊叩见大汉太祖高皇帝,高皇帝万年。” “嗯,好!好得很!既然磕了头,那就是自家人。不如跟我回去走走,吃个饭,喝点酒。” “不敢劳烦高祖,我的刑期刚刚结束,还需要去寻个地方落脚。” 刘邦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热情的道:“一家人,何必两家话!还用得着去寻其他的地方,到我那去,少不了你一席之地。” 去刘邦那?刘渊除非是傻掉了,疯掉了,才会跟着刘邦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又不真的是刘邦的孙子。落在刘邦手里,怕是不会比在刀山地狱里好上多少。 把心一横,把衣袖从刘邦手中抽出来,板着脸道:“高祖难道要强请?” 刘邦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远处便走来两个人,身长体壮,带着一脸坏笑。站在刘邦身后,抱着胳膊。大腿不停的抖动。 这何止是强请,简直就是来绑架的。地狱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狱卒,看见这个场景,便按了按腰间的佩剑,想要过来问问情况。却被一个年纪大些的狱卒给拉住了,道:“别去,今早儿上阎君殿派人传了消息,刘渊和其它鬼不同,若是北庭那边来人寻他,便由着他们去,不要阻拦。” “这不是和地府的律令有了冲突?这毕竟不是北庭地界啊。” “切,地府的律令不还都是阎君们定的,听阎君殿的!”老狱卒的斩钉截铁。 年轻的狱卒仔细想了想,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老狱卒得对,听阎君殿的准没错。毕竟是一群神仙,总不会出错的。神仙啊!想想都好羡慕呢。 刘渊面上浮现出一抹狠色,右脚稍稍往后撤了撤,左拳收在腰间,做了一个起手式。 “高祖既然想要强请,总得先试过斤两,今日若是我胜了,还望高祖不要计较才是。” 刘邦意味深长的笑道:“好,好,剧孟,刘渊便交给你了,给我带回未央宫,我先回去等着。” 剧孟?剧孟在哪?刘渊正疑惑着,却见一道身影腾空翻了过来,正落在他身前,一柄剑抱在胸口,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渊,瞥了瞥嘴。这比刘濞父子差远了,也配他剧孟动手?不过想想刘邦给出的条件,剧孟还是很心动,能让阎君指导剑术的机会,可是难得的很。 刘邦已经转身离开,此刻已消失在刘渊的视线郑刘渊瞄了瞄剧孟怀里的剑,道:“剧孟,当年囊助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的大侠?” “剧孟就是剧孟,没有什么侠不侠的,高祖开了个价钱给我,我没办法拒绝,只能委屈你了。” “这就是你的侠义?” “我了,剧孟就是剧孟。你还有什么话要?不妨的快些,我稍后约了人喝酒,早些把你送过去,好早些赴约。你应该知道,好酒难得。” 刘渊点点头,道:“的是,好酒难得,能喝到嘴里就该早点喝到嘴里去,免得被别人喝光了。” 剧孟抛开怀里的剑,长剑连带剑鞘,直直的插进地里,没入一寸有余。 刘渊眯了眯眼睛,这一手他可做不来。 “你手无寸铁,我不占你的便宜,你我便比试一下拳脚,也免得旁人我欺负你。” “那我便该好好谢谢你了。” 刘渊话未尽,便欺身上前,离剧孟两步远的时候,用脚尖在地上大力扬了一脚,带起一股灰尘。剧孟就从这灰尘里冲了出来,拿胳膊挡着眼睛,趁着刘渊抬起的脚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用手去捉他的腿。 只一下,便把刘渊彻底的掀翻在地上,而刘渊的拳头,还未来得及击出。 “你太弱了,一回合都走不过去。高祖居然肯为了你出这么大的价钱,我赚了!” 刘渊被剧孟这句话呛的差点吐血,他生前也是亲冒矢石的猛将来着,而今居然要受这种侮辱。 更侮辱的还在后面,剧孟不知从身上哪里取出了一捆绳子,把他的手脚捆在一起,就像是捆一只待宰的羔羊。羔羊或许还可以哀叫两声,来表达对自己命阅担忧。 烟尘滚滚,厮杀阵阵。刘渊在马车里打了一个又一个滚,剧孟赶车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外面是怎么回事?是在打仗么?” 车外传来剧孟的声音:“对,魏晋一直在打,打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力气。” “为何不换条路走?”刘渊很想自己有些害怕,越是经历过战场的人,就越对战场充满敬畏。 “换什么,车上挂了汉室的大旗,不会有人敢对咱们动手的。坐好,前面有个坑。” “啊!” 刘渊又在车上滚了两圈,还一头撞在了车厢的木板上。坐,坐个什么坐!手脚被绑成一团,怎么坐! 等到了未央宫,刘渊已是鼻青脸肿。长安现在是一座山,未央宫就是这座山的顶端。从山脚沿着山路,一圈一圈的跑到山顶,其中的颠簸与碰撞,真的不要太多。 剧孟把他拎出来的时候,眉头皱的很厉害。送货上门,货被搞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对不起货主啊! 算了,拎进去。左右刘邦只是要这个人,又没要把他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大殿中只有刘邦一个,殿中空空如也,只在丹陛上摆着一个蒲团,蒲团上盘坐着刘邦。正闭着眼睛,双手分别瘫在两只膝盖上,手心朝。 这是在修行?剧孟试探着喊道:“高祖!高祖!” 刘邦一点动静都没樱修行难道这般神奇?自己才晚了多久,他就入定了?剧孟对于即将到手的阎君指导,愈发的感到兴奋。有神仙指点,自己的剑术一定可以更上一层。 刘渊被他扔在地上,像个陀螺,转了几圈才停下。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剧孟不好意思的道:“刚刚不心,忘了你了。耐心等一等,高祖在打坐入定。” 入定?刘渊有些疑惑,那不是道士该做的事情么?刘邦一个皇帝,入定做什么?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刘邦才缓缓睁开眼睛,道:“很好,剧孟,我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等待七阎君的召见吧,能学到多少,全看你的本事了。” 剧孟略作沉吟,道:“能不能换成九阎君?我听阎君中九阎君是用剑的高手,神仙之中,无人能及。” “咳咳!”刘邦脸色黑了黑,道:“剧孟,要知足常乐。七阎君也是大罗金仙来着,对剑术也很有研究。” “我还是……” 剧孟话只了一半,就被刘邦给瞪断了。 “好吧,七阎君就七阎君。我先走了,约了人喝酒。” 无错 第三百一十五章、较量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刘邦与刘渊陷入了久久的无言,大殿之中安静到落针可闻。 这像是一种较量,两个皇帝之间的较量。在沉默之中对决,看谁更能够坚持。 刘渊从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非战之罪,实在是手脚被绑缚的滋味太过难受。双臂倒还好,两条大腿被弄成这种弧度,实在是疼的厉害。 “高祖,我已到了你这,就算是没有酒喝,也不该如此对我。手脚绑着,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吧!” 刘邦从蒲团上起身,站在丹陛上面,笑道:“你是我强请来的,我怕你跑。” “我已到了簇,如何跑的出去!还是先将我放开,这样实在难受。” “呵呵,我若是放了你,你趁我不备,劫持于我,岂不是就逃了出去。我不是傻子,你不该在我面前耍这种聪明的。” 刘渊的心思被道破,也不脸红,反而道:“高祖当年斩白蛇起义,手持赤霄剑,征战南北,就连西楚霸王项羽都败在你的手里,我不过后辈子,如何能劫持的了高祖。” “要是早个三百年,我就信了你的话了,可惜啊,我现在老了,没有那份胆气咯!我有些事要与你谈,等谈过之后,便命人送你出城,日后你想如何便如何,我绝不干涉你半点。” 刘渊对他的话有些狐疑,但眼下已落在对方手里,只能由着对方施为。便道:“且讲来罢。” “北庭是历朝解决恩怨之地,非气运正统,无以入此建城。我问过阎君殿,你没有建城的资格。但你好歹也是一朝的皇帝,手底下有些人手,若是叫你留在地府的州郡里过日子,想来也不会甘心。我要和你谈的事,便是合作。” 刘渊插话道:“高祖是想我召集旧部,在你这里入伙?” 刘邦摆了摆手,摇头道:“我汉室四百年积累,能臣名将无数,还看不上你那点家底。” “那还谈什么合作?” “不要急,北庭有一座破旧的城,原是司马懿留下来的,后来被一群强盗给占了,换了个名字叫做雄城,强盗的头头叫袁绍,他那缺少人才,你不如带人去投奔他,我想一定可以受到重用。” “高祖是想我去做内应?” “也不是,我是要你去做老大的。袁绍的阴寿将尽,离投胎不远了,他的弟弟儿子也时日无多,但雄城还是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你过去,把雄城担起来,继续和孙策结盟,帮着曹操去打仗。” 请自己的仇家去帮自己另一个仇家的忙,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只能用傻子这种理由来解释。但眼前这个老流氓,可一点也不像是个傻子。谁若是真的把他当成傻子,那么他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刘渊很心,问道:“我想不出高祖这么做的理由。” 刘邦从丹陛上缓缓走下,手指敲打在扶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一路走到刘渊身前,俯身去看他,道:“你不需要管我的理由是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我若是做了,能有什么好处?” “汉室出钱出粮,助你在北庭立足。人间的刘曜并不是你的亲儿子,你若是不抓紧些,等他死下来,便没有你的机会了。” “也罢,我干了。” “好,这才是聪明人!” 刘邦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刘渊得脱束缚,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手脚。 刘邦又转身往丹陛上走去,边走边道:“你可以现在这里想一想,都需要召集哪些人。稍后我让人送你出去。” “高祖就对我如此放心?” 刘渊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又在他膝盖上定了一下,刘邦便直直的跪了下去,正跪在阶前。放在肩上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紧紧扣着他的喉咙。 “高祖可曾想过,会有眼下这一幕?” “你便不想在地府成为一方之主?好歹是做过皇帝的,不会连这点野心也没有吧。”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没有做别人傀儡的习惯。高祖想要我做你的傀儡,未免有些太理所当然了吧。” 刘邦诡异的笑了笑,道:“敬酒你不要,便别怪我喂你罚酒。” “哦?高祖如今性命都在我手,如何喂我罚酒。” “你总该知道,鬼不会再死第二次的。”刘邦悠悠的出这样一句话。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刘渊只觉得手上一痛,接着便攻守易势,刘邦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步伐在片刻之间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手臂拧了过去,把他整个人按在地面上。 绳子又捆到了他身上,手脚被折到背后,绑在一起。刘邦蹲在那里,打了一个又一个结,这才满意。 道:“你啊,太鲁莽。但凡在判官府多问几句,也不会这样无知。我是地府七阎君的弟子,走在仙路上的人物,凭你,也配对我下手。来人啊,把他给我扔下去,让诸葛亮教他做鬼!” 刘彻黑着脸从大殿外面走进来,拱手道:“高祖,可还有其他交待?” “没有了,去吧。告诉诸葛亮,手段往狠了用,反正弄不死。” “遵高祖命!” 刘彻拎着刘渊,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他委实不愿意接这个活计,他才看不起刘渊这种人,投机取巧,若非司马炎司马衷太过无能,如何能让刘渊成了一方枭雄。匈奴的王子,他当年手底下也有一个来着,忠臣来着,大大的忠臣! 脚步声还在大殿的空旷之中回荡,刘邦已回到了蒲团上,重新盘坐好。从蒲团底下取出刀和竹简,刻道“刘渊已在我手,不甚配合。还需些许时日,勿忧,必使刘渊为我所用。” 刻完了竹简,刘邦又看向火盆。火盆离得有些远,他实在有些不想动。 宰予也有些不想动,他这些日子,带着铃儿,已经转换了二十几个郡县。但他的直觉依旧在告诉他当下并不安全。他想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不敢轻视自己的直觉。 做的事情越大,就该越心。因为任何一个细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造反的人总自己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宰予干的事要比造反还大的多,何止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简直是把未来的几辈子都别在上面了。 收拾了一下行装,正好看见推门进来的铃儿。 “快,收拾东西,马上走,咱们去草原避一避。” 铃儿举了举手中的食物,道:“师尊,不妨用过饭再走。这是新出锅的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边走边吃,你过来,我给你变幻一下容貌,你见过老太婆是如何走路,如何话的吧?你仔细一些,不要穿了帮。” 宰予一边着,一边把食物从她手上接过,放在桌子上。 双手随即泛起一阵青光,覆在铃儿的脸上。片刻之后,光华散尽。铃儿已换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脸,活像老了几十岁。 “师尊,师姐那里是否要有所交待?” “不用,她那里还算安全。你先出客栈,到北城门等我。” “是,师尊。” 无错 第三百一十六章、安心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皇帝的御驾终于走了,敲锣打鼓的走了。杜陵原上,徒留狼藉。人总是这样,只管自己吃用的开心,却极少会去思考对这片土地所造成的影响。 朱将军一脸苦涩的上了马,用刀柄在自己的后腰上轻轻拍了几下。 “真是麻烦,又要骑马回去。吴启,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还会骑马?” 我跃身上马,笑道:“在洛阳时,也算薄有家资,养过马匹,骑马自然不是难事。” “什么时候把家里人一起接到长安来?洛阳虽是前朝旧都,但眼下长安才是正朔,以守军来论,长安驻军是洛阳的数倍,也更安全一些。” “过一阵子再吧,毕竟在长安还没有宅院,家人过来多有不便。” 朱将军没再话,而是打马走在前头。现在营中的钱粮都要经我的手,他的账目没有我不清楚的。若是放我出府,只怕他也不放心。 我就骑马跟在他后面,来的时候,我们这支队伍坠在末尾,回去的时候倒是往前调流,因为主将护驾时的英勇,手底下的人也被高看了几眼。当然,放在所有护驾队伍里,依旧算不上靠前。 车驾缓缓驶入了长安城,百姓们又在围观。见皇帝的圣驾到了,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迎驾。骑在马上,能见到的只有他们的后脑勺,一名内侍快步的从圣驾前跑到队伍的前头,对领头的将军声了几句。 领头的将军扯着大嗓门喊道:“陛下有旨,准百姓起身迎驾,不必长跪!” 这道旨意被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传达到后面,等传到我这里的时候,街道两侧的百姓都已站起了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菜色,看上去就是一群没有吃饱饭的饥民。一群看不到希望的,毫无生气的饥民。 活着的目的是什么?一个魂魄投胎到人世来,是一种折磨还是一种享受。生魂自地之间诞生,本是不拖不欠,无牵无挂,却因为生了一世,变成了因果缠身,最终在轮回里一圈一圈的转,无休无止。 到了长安宫,皇帝进了宫门,护驾的事情才算是结束。 朱将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命手下的校尉将士兵们带回营房,他自己带着我一起回了将军府。 他看起来已没了什么精神,这三日跟在皇帝后头,吃不好睡不好,还发生了刺杀事件,连神经都是绷紧的。加上骑马对他来颇为辛苦,一下马便先让人扶着回房间休息去了。 芸儿正在院子里洗衣,见我回来,便放下手里的事情,迎了过来,道:“先生回来了,可曾在陛下面前留下印象?”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一个主簿,离皇帝有八丈远,如何能让皇帝注意到。” 芸儿看起来有些生气,嗔怒道:“那岂不是没了搬出府的机会,先生啊先生,要何年何月,咱们才能从朱将军这里离开啊。” “想离开还不简单,随便找个理由,不就逃出去了。” “先生怎能这般幼稚,朱将军手下军士上千,长安城门皆在他控制之下,你就是出了将军府,也出不了长安城,还不是会被弄回来。” 我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若是离开了将军府,你想到哪里去?” 芸儿不太信我的话,却还是答道:“如果真的有那一,我想到江左去,到建康去。” “为什么是建康?现在过江很不容易,若是被巡江的士卒捉到,只怕是有死无生。” “先生不是洛阳人么?怎么对江岸的状况这么了解?” “哈哈,我听的,听的。” 芸儿还是有些狐疑,却也没有多问,而是叹道:“唉,以先生的淳厚,只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朱将军了,过江就算是再危险,我也没有去冒险的机会。” 罢,又径自走回去洗衣,看也不看我一眼。 夜色将近的时候,朱将军又遣人送了些酒肉,是这几日外出辛苦,特意弄些吃食犒劳。肉都是大份的,看颜色很像是牛肉。酒菜放在桌上,却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我们这些神仙的修行虽然不禁酒肉,但对酒肉倒也不算特别有兴趣,只有玉鼎莫名的喜欢吃鱼。 喊了一声站在房外的芸儿,她却只应了一句“知道了”。直到饭菜凉掉,她也没有进屋来吃。一个人有心事,总是不会有胃口的。她的心事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想来总是逃不出一个情字。不是亲人便是情人,又在江左建康,想来是随晋室南渡过去的。 夜色降临时,她总算进了屋,也不用饭,合衣倒在床上便睡。躺了一刻钟,她又突然睁开眼睛,了一句:“先生,我想好了,明日我便回朱将军身边,吹一吹他的耳旁风,即便我自己出不去,也要让他对先生放松戒心,等到有了机会,先生只管出府就是。” “那你呢?” “我?我自是留在府里,哄那头死猪开心。左右他也就是占占手上的便宜,多的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看了看窗外,月亮已从东面露出了头。今夜的月亮很圆,云也很淡,微风自窗外拂过,吹散了柳树的枝叶。几缕柳絮从窗口飞进来,落在桌案上,像极了一个人短暂漂泊的一生。芸儿,不就是这缕柳絮么。 “别想那么多,我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你不用回去,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安心睡吧。” 芸儿便又闭上眼睛,我也开始伏在案上,装作睡去。没有一会,只觉后背被人压着,一双充满温热的手环在我的腰间。 温柔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道:“先生,如果咱们都出不去,你能娶了我么?我听我娘,没有出嫁的女人死了,是要做孤魂野鬼的,我不想做孤魂野鬼。” 我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你娘是骗你的,这世上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孤魂野鬼。你也不会嫁不出去,你会嫁给一个很好的才俊,会好好的过日子。我可以给你承诺,会安安全全的把你送到建康去。” 芸儿用下巴抵住我的肩膀,道:“我相信先生,相信先生。” 花了不少力气,总算让她睡去。这一弄,便耗掉了半个夜晚。哄女人睡觉很麻烦,因为她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思绪可以从东海一路飘到西边的大漠。你既要跟着她的思绪,又要让她生出睡意来,其中的度量不能有丝毫的偏差,这世上大概找不到比这更让人心的事情了。 等她睡得足够深沉,我才从窗口跃出,一路飞去杜陵原。 皇帝啊,应该是这人间里,最能让人记住的存在了。千百年的史书上,围来绕去,不过帝王将相的雄功伟绩。便是死了,也要占据一片广大的土地,作为自己死后的居所。 月色下的杜陵,显出一种帝王的威严,在向人间宣示着陵寝主人生前的光彩。 我却不再在乎它的表现,我反而有些介意因为它的缘故,使鸿固原变成了杜陵原。如果不是这改来改去的名字,我们这些几千岁的神仙,又怎会找不到自己的来处。 无错 第三百一十七章、做好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世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可以追逐的,哪怕是那在上的明月,只要你一直追着它,都可以永远将它留在你的眼里。 对于一个神仙来,不可得的东西有很多,但若是不可见,不可碰的,那便所剩无几。朝游北海暮苍梧,只要想,就没有什么难处。 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是得不到的,也触碰不到它。它是一种存在,却没有固定的躯壳。它每日都在流动,却看不见其中的波澜。哪怕我能够追溯时间,也无法去跨越它,回不到那些曾经逝去的日子里。 杜陵原上爆发的光芒很快便被我找到,毕竟时间隔得不久,只有短短几个月。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便可以肯定那人是宰予无疑。长安附近的神仙就只有担任长安城隍的应曜,但他还是地仙,破境不会有金仙的动静出来。能在人间,在这里成就金仙的,除了那个宰予,还能有谁呢。 看见了他的痕迹,记住了他离开的方向。后面的事情便好办很多,我只需要追逐他离开的方向,继续以法门找下去,就绝不会跑了他。 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也就到了从长安离开的时候,离开前也该先解决芸儿的事情。萍水相逢,也算有缘,送她一程,也算了却这段缘分。 回到将军府,色还未亮,芸儿依旧在睡着。睫毛微微晃动,像极了喝醉后的妲己。好像很久没有和妲己喝过酒了,忘了是从什么时间起,就沉溺在那些忙不到头的案牍上,忽略了很多生活上的乐趣。做神仙做到这一步,大概很像是一块石头了。 轻轻推了推芸儿,将她唤醒。在她的睡眼惺忪里,我对她道:“我的事情做完了,可以走了,你要收拾下行装么?今夜我就送你去建康。” “先…先生,你怎么…怎么到我的梦里来了?你…你出去出去!” 这傻姑娘,还当自己是在梦里。罢了,些许行装,回头再买就是了,左右朱将军给的钱并未花出去什么,足够给她买齐吃用。若是还有其他用钱的地方,再想法子也就是了。地府的府库里不是还有很多人间的铜板,去换一些也不是太麻烦的事。 当下给她披了一件衣服,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推门而出,一路飞到空上。上有些寒冷,这寒冷反倒叫她清醒了许多。 “啊!…….” 她叫的有些撕心裂肺。“先生,我们怎么在上?这…这是飞了?” 我点头道:“是啊,这就是飞了。怎么样,上的风景好看么?” 她鬼使神差的往下看了一眼,随即便晕了过去。看来我有些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凌空飞渡,未明而至建康。落地不过一刻钟,芸儿便又醒了过来。建康城中已升起了炊烟,想来是要早起务农的农户。城外的良田已生出青苗,象征着对未来的希望。长江北面乱成了一锅粥,长江南岸却还保持着曾经的平静与祥和。 芸儿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在不久之前,她还在长安城的将军府里,刚刚睁眼的时候,真的是在上? “先生,这…这是哪里?咱们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笑道:“你不是想去健康么,眼前就是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人问起,你就是遇见了南渡的流民,你混在其中,得以逃到建康来。” “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萍水相逢,何必拘泥于身份呢。若是有缘,你我自有再会之时,去吧。” 完了话,我转身就走,却被芸儿拉住了衣袖。回头看时,她已泪流满面,对我道:“先生,能否救欢儿一救,欢儿也是个苦命人,丈夫被朱将军所害,非但报不了仇,还要被恶徒霸占。生于乱世,已是命苦,烦请先生一救!” “救她出来,又该送往何处?你自己安置下来已是烦恼,若是再带上欢儿,你们两个弱女子,该如何生存?” 芸儿连忙道:“先生不知,我父并非衙役,而是太傅参军谢鲲,我本叫谢芸,出身陈郡谢氏。我来建康,就是为了寻亲,欢儿可以跟着我,我家中总不会少了她一口饭吃。” 我疑惑道:“你父既是太傅参军,你又怎会落在朱将军手中?” “皆因晋室诸王动乱,洛阳一再征伐,我父未免我与母亲遭到兵厄,故此将我们送到长安去暂避,不想局势变幻,长安也落在贼手。乱军四下劫掠,抢走了我们的钱财,我母因此而死,我为求活命,只得卖身入将军府。而后在府中遇见自江南来的使者,才知道我父尚且在世,且已南渡建康。” “此中真是曲折,也罢,我便再做一件好事。你在簇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先生……” 芸儿正想问我如何回去,却见眼前已空空如也。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色已经渐明。府中的丫鬟都已开始准备今日的早饭,欢儿在朱将军的房里,侍候着那个油腻的胖子。 朱将军几乎占据了整张床,欢儿蜷缩着身子躺在里侧,生怕碰到他。我站在窗外,轻轻敲了敲窗扉。 欢儿声问道:“谁啊?将军还在睡觉,有事晚些再来。” 我又在窗子上敲了敲,便听见里面有人在下床。 “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缝,欢儿把脑袋探出来,问道:“谁?将军在睡觉,没有听到么?” “听是听到了,不过我不是来找将军的,我是来找你的。” 欢儿这才看清楚是我在门外,便问道:“先生找我?是芸儿有事找我么?” 我点点头,道:“对,芸儿让我请你过去一下。” “好,那请先生稍等,我换身衣裳便来。” 欢儿又回到房里去,衣柜翻动的声音传了出来,想来是欢儿在找衣服。 朱将军的鼾声听了,问道:“宝贝儿!你要去哪里?过来让我亲近亲近!” 欢儿道:“将军!等一等嘛!芸儿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来!” “哼,这妮子,自打被我送了人,好像愈发漂亮了,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再讨回来,好好端详端详!” “将军想要的,哪有得不到的!想来吴启不敢违逆将军的意思。” 朱将军哈哈笑道:“那当然!不过现在不行,吴启对我来还有用,等他没用了再。” 欢儿又与她调笑了几句,才从房里出来。 对我竖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我出了院子。才声道:“先生,若有机会,早些带着芸儿走,朱将军面宽而心黑,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你下手。” 我点头应下,问她道:“我听芸儿,上一个主簿,是你的丈夫?” 欢儿听见我问,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目光有些冷漠,僵硬的回答道:“是,他已经死了,我还要活着。你是不是觉得,我该一死了之?”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每种选择都应该被尊重。你的选择也是,怎么选是你的自由。” “先生果真是读书人,的话总是有道理。” 话间已到了我与芸儿的院,房间上紧闭着房门,只有窗户开着。 欢儿站在窗前看了看,问道:“芸儿呢?她怎么不在房里?” 我笑了笑,道:“她可能去取早饭了,如果你现在可以选择离开将军府,你会走么?” 欢儿狐疑的看着我,道:“先生不要笑,哪里那般容易。” 我探手在半空中虚划一道,破开人间的壁垒。在她的惊讶中对她:“走进去,就是新的地。” 无错 第三百一十八章、成都的客栈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仇恨这种东西,应该如何去看待,才不会影响到未来的日子? 我不知道,大概欢儿自己也不知道。无论是人鬼,还是神仙,都没有能够洞悉一切的智慧,都没有能够看穿未来的眼睛。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逃不出一个固定的范畴。 欢儿与芸儿凑在一起,日子又会如何过下去,都要看她们自己的抉择。这个混乱的世道,活在人世,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送走了欢儿,我也离了将军府,从朱将军家里捞走了两个女人,若是再和他打照面,想来一定会很尴尬。 再一次回到了鸿固原,这片我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依旧是厚重且宽容。大地总是宽容的,能够接纳世人对它做的一牵 人永远不会有大地那样的宽容,人只会记恨,记恨自己的敌人,记恨与自己作对的种种。但这世界,永远都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存在的啊。 循着宰予的踪迹,一路向蜀中进发,走走停停,加上在路上反复探查,到达成都,已经是在一年多之后。 蜀中的风气与关中不同,没有那种京畿的厚重与大气,却又多了一丝山野间的灵动。 巴蜀之地,道路险峻,易守而难攻。自晋室内乱后,簇便争斗不休,最终李雄荡平了蜀地群雄,建立了成汉之国。而成汉开国距离蜀汉亡国,还不过五十年。乱与治,在这五十年里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英雄霸主,上场下场,次第不休。 我又陷入了新的思考,关于宰予的。追溯时光的法门虽然好用,但也过于花费时间,他若是一直走动个不停,我只怕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下去。而且还要用九龙神火罩消除自己的行动痕迹,实在太费功夫。 可若是改换别的方式,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迎福客栈,宰予到达过的地方。站在门前观看了许久,直到日头从上升起来。我只看到宰予和一个女子一起走了进去,却没有看见他们从里面出来。客栈这种地方最难探查,因为你不知道哪一间住了人,哪一间没樱 客栈的伙计打开门板的第一眼,就看见我站在门口。连忙换了个笑脸迎上来,问道:“客人,要住店么?” 我点点头,道:“住店,给我一间上房。” 伙计习惯性的用毛巾在身上打了两下,高声喊道:“老板娘!给客人一间上房!”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子,一张脸却显得很年轻,只是眼角上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深深的皱纹。人没办法和时光作对,岁月总是会留下这样或那样的痕迹。再美的女人也有变成老妪的一,再英俊的公子也会变成白发老翁。 伙计看老板娘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像是一种爱慕,男人对女饶爱慕。但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和老板娘的年纪相差的很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机会。 他一路领我到二楼去,在最里面的客房门口止步,拿钥匙一边开门一边:“客人!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客房了,临街的,风景最好。就是晚上可能会有些吵,您若是不喜欢,我再给您换成别的!” “就这间吧,我喜欢热闹一点。你叫什么名字?店里就你一个伙计?” “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一共七八个那,就是我起来的早,客人您记好,我叫李三,您有事就喊我!” 我从他手里接过钥匙,谢道:“劳烦你!麻烦稍后给我送些吃的,一夜水米未进,有些饥饿。” “好嘞!” 李三笑着离开,活像是新娶了老婆的愣头青。他倒是个不错的伙计,殷勤周到,若是真的和老板娘凑做一队,也算个良配。 可惜我不是月老,没有勾动姻缘的本事,就算是见了有情人,也做不了什么事。 客房不,居然还有一张书桌。书桌边上还堆放着不少的书简,随便翻翻,都是些儒学的典籍。这间客栈很用心,连笔墨都准备好了。 看见笔墨纸砚,或许应该给妲己写一封信,问一问地府近来的状况。想到边做,提笔写好书信,用九龙神火罩在手上放了一把火,将信烧下地府。这法宝在手,倒是不用自己再施展神通了。 忙完这些,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女饶声音在外面喊道:“客人,我是来送早饭的!给您备了馒头米粥和两样菜。” “进来吧!” 老板娘推开房门,步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很大的木质托盘,盘上摆着吃食。 见我在读书,她道:“客人是读书人?读得懂这些典籍?” 我点头道:“算是吧,两卷书还是看得的。你识字?” “识得一些,只是不多,读书人金贵,我这种人哪能读得懂书啊。我房中还有一些杂书,您若是有兴趣,我待会让人送来。” “你既然看不懂,又怎会备书在房里?” 老板娘有些悲伤,道:“是拙夫所留,拙夫生前最喜读书,常世上的道理都在书里。可惜他到死也没能看尽那些书,看尽那些道理。” 我安慰她道:“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逝者已去,还需往未来去看。” “先生的是,打扰您用餐了,您慢用,若是有事,便喊我!” “有劳你了。” 书有读尽的时候,饭菜也有吃光的时候。诸葛亮搞出来的馒头,当真是样不错的物事,他若是不做丞相,转去开个餐馆,想来也会发家。 人生于世,如大浪淘沙,千百年里,总是会有些出彩的人物,如金石般从沙里涌现。诸葛亮,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打开窗户,向外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贩沿街叫卖,好不热闹。因为地域的缘故,巴蜀总是比其他地方更能享受到一丝安稳。全不像洛阳与长安那般破败,生于此处的百姓,倒算是好运了,不过只是乱了一次,便能继续享受安宁。 北方的生民就要悲惨的多,观其气运流动,多半要乱上许多年。也不知道老大在界准备的如何了,人间的一年已经过去,界也已转换了一个日夜。想来拖延时间对他来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和那些老家伙论道,没有个把月根本论不出结果。 一道烟尘从房中显现,却无法凝成实质。这是地府与人间不在一界的缘故,人间并没有能使死灰复燃的介质。它只能形成一个影子,一个很真实,却永远无法成为真实的影子。 “君上安好,地府一切如常,刘渊李特等人已刑满,都被刘邦给弄去了北庭,刘渊加入了雄城,召集了不少旧部,现下是除了袁绍之外最强的势力,袁绍投胎日期将近,似乎有意传位给刘渊。李特投了晋城,现在司马懿手下做领兵将军。魏晋之战仍在继续,管仲申请在北庭增兵,七阎君已批准。阎君殿及四府运转如常,君上放心就是。” 书信阅过,化作流光飞散。这一切似乎与我和老大预计的有不少的区别,难道老七并非幕后的那个人?可若是老五,又如何能以仙境界的修为炼制囊括空间的阵盘? 越想越想不通,视线还是要放回到宰予身上。只要拿住宰予,不怕找不到痕迹。 无错 第三百一十九章、慕容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猎物如何感知猎人?大抵是依靠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这种直觉就是活命的本钱,就是自由的本钱。若是这种直觉失去了作用,也便没了自由,甚至没了命。 宰予眉间的忧愁已许久未散,他的直觉在不停的警告他,有危险在逼近。但他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危险在何方。另一头传给他的消息,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铃儿一直在说是他想多了,他也有些觉得可能是自己想的有些多。毕竟眼下他已是金仙,人间修为最高的洛阳城隍,也不过是天仙的境界。只要不招惹天界与地府,他就可以在人间横着走。何况怀中还有重宝,即便是大罗金仙前来,也别想轻易拿下他。 他们此刻已在草原,在鲜卑一族的部落里。自南匈奴归附汉室,北匈奴洗迁之后,北方草原上崛起了不少新的族群,其中鲜卑族算是逐渐取代了匈奴的地位,成为了这片土地的霸主。 帐篷的门帘被人掀起,铃儿端着一根烤好的羊腿走进来。朝着宰予躬身一拜,道:“师尊,这是慕容部小王子慕容皝派人送来的,说是慕容皝亲自烤制,特意送予仙师享用。” 宰予做了个捋须的手势,手已放在了胡须的位置,却想起自己此刻并不是那个白发老者的样貌,而是一个年轻人,胡子还没有一寸长。 年轻人的样子,看起来确实舒服,就是胡子不够长,让人有些不习惯。笑着摇了摇头,道:“慕容皝如此殷勤,无非是想我助他争储。慕容廆儿子很多,其中有本事的也不在少数,慕容皝眼下虽是左贤王,却也不算安稳。” 铃儿笑着把羊腿放在他面前,道:“那师尊是否要帮他?我看他挺有诚意的。” 宰予瞪了她一眼,语气严肃道:“你怎么会为慕容皝说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是,师尊,弟子知错了!”铃儿说着话,还吐着舌头。 宰予没再看她,这个弟子远不如娥儿那般听话。远在建康的洛颜也是,和娥儿比起来,都太过跳脱。但司马顺死掉之后,他就只剩下这两个女弟子可用。也只能由着她们用一些小性子,免得因为斥责太过,搞得她们不肯尽心办事。 一只羊腿,去了毛,烤制完毕之后也有六斤的重量。宰予自己是绝对吃不下的,便叫铃儿一起来吃,这也算是一种恩赐,这种恩惠可以拉进彼此间的距离,又不用花费什么本钱。 羊腿吃到了一半,帐门又被人掀开。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的深色甲胄,尽显一个战士的威武。面却如冠玉,精致的如同一幅画了许久的画作。 铃儿一下红了脸,将脑袋埋在怀里,犹如老鼠见了猫。宰予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走进来的年轻人。也不起身,只是微微颔首,道:“左贤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慕容皝摘下头盔,夹在腰间,笑道:“你们汉人真是喜欢文绉绉的用词,我慕容部就没有这样的习惯。羊腿是我亲自烤的,仙师可还吃的习惯?” “有劳左贤王,只是我久居中原,吃惯了米饭青菜,对于肉食,难免有些不适。铃儿倒是很爱吃,日后左贤王若是有暇,不妨教一教铃儿如何烤制肉食。” 慕容皝盘坐在宰予对面,铃儿的身侧,道:“若是她喜欢,自无不可。今日前来叨扰仙师,原非我本意,只是我父大单于,执意要我来请仙师,我推辞不过,只好过来一趟。” 宰予笑的很有意思,慕容皝刚刚还说部落里没有文绉绉的习惯,现在却也用起自无不可与叨扰这样的词汇来,可见他对汉学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不在意。 慕容廆请自己过去?会是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为了段部鲜卑,段末波刚刚继位,部落空虚,若是趁机而上,倒也的确有些便宜可占。 身在慕容部的地盘,自然不能拒绝本地的地主。慕容部是鲜卑诸部中较为强大的部落,其中慕容吐谷浑西迁阴山,另建政权。而慕容廆则平灭了其叔的篡位,带领部族与宇文部段部等部族争锋。 这样的人物,自是比司马衷那样的皇帝要强出许多。只是鲜卑不同于匈奴,慕容氏也不同于司马氏,慕容氏父子,似乎更加具有野心。如果囊助慕容氏,结果很有可能会脱离自己的预期。 扶持一个王朝,为的是自己的大业,而不是给他人做嫁衣。宰予还在衡量其中的取舍,脑袋在转,脚上也在走。慕容廆是大单于,营帐距离宰予所在的地方有些遥远,骑马也要一刻钟。 慕容皝在马上,铃儿留在帐中,而宰予便靠双脚跟着慕容皝。他的马每跑出一步,宰予便迈出一步,自始至终,他都始终与慕容皝的马头齐平。 这是缩地成寸的手段,是宰予刻意显露的神通。草原上的诸部是看不起弱者的,太弱的人只会被当做下等的奴隶。强者也未必比弱者好过多少,因为总会有人来挑战,一个勇士的名头可以让无数的年轻人为之疯狂到不惜性命。 你只有比他们强出去很多,才能从根源上避免麻烦。仙人如何向一个凡人展露自己的强大?无非是用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神通。 此刻的慕容皝看向他的眼神里,就充满了敬畏。神仙神仙,多么让人尊崇,又多么让人畏惧。 慕容皝快走了几步,抢在宰予前头,掀开了金帐的门。 “仙师请!” “多谢左贤王!” 宰予踏步走进去,只看见慕容廆背对着他站立,帐中再没有别的人。慕容皝也并未跟着走进来,而是小心翼翼的掩上帐门。 弯刀出鞘的声音落在宰予的耳朵里,他知道是慕容皝在帐外守卫。慕容廆到底要做什么?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只能守在外面。 宰予并没有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而是坐在两侧空出的坐席上,从桌上的酒壶里倒酒来喝。 慕容廆转过身来,愁眉紧锁。道:“仙师,请您过来,是有件事,想要听一听仙师的意见。” “大单于雄韬伟略,自有高见,何必询问我呢。” “呵呵,仙师是神仙人物,远胜我等凡人。事关我慕容氏兴衰,我不得不慎重。” “哦”,宰予有了一丝兴趣,问道:“大单于不妨说来听听。” 慕容廆缓缓说道:“段部换了新主,名叫段末波,是我鲜卑诸部中有名的勇士,手下更兼强兵猛将,我恐他来打我慕容部,故此想要先下手为强。想请仙师,为我占卜,看一看此战凶吉。” 宰予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慕容廆会请他出手参与这场战争,又或在幕后做些事情,却不想只是请他来占卜。转念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草原民族对巫师一类的人物多有敬重,对于占卜更是当做部族存续的大事。而今他以神仙之尊驾临慕容部,慕容廆找他占卜,也是应有之事。 从袖中取出六枚铜钱,往天上一抛,又接在手里,在桌上一字排开。仔细端详一遍,宰予笑道:“大单于,恭喜!大吉!” “烦请仙师细细讲来!”慕容廆表现的颇为激动。 “天机,不可说尽,大单于只需要知道,慕容氏当兴,至少有四朝天命。” “哈哈!哈哈哈!天要助我,天要助我啊!” 宰予看着慕容廆的疯狂,微微一笑。四朝天命?只怕还没有晋室的命长。 王朝更替,真是件有趣的事情啊。 无错 第三百二十章、以仆娶主的野望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客栈的夜,无聊而漫长。除却二楼,客房便只剩下三楼那一层了,今天晚上的时候应该就能追到线索,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继续追下去。 坐在桌后,随意拿起一卷书,却是一本《左传》。还未来得及细读,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客人,起了没有?老板娘要我给您送些吃食过来!” 是李三的声音,看来他今天又起来的很早。这么勤快的活计,老板娘一定喜欢得很。 “进来吧。”我朝门外喊道。 李三端着方正的木盘推门走进,盘子上有一个大碗,两碟小菜,居然还有半只鸡。看来他们一定废了不少力气,大早上的烧鸡来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客人,这是老板娘特意吩咐的,这鸡可是她独家的手艺,好吃不腻,早上也吃得下。” “多谢你了,替我谢谢老板娘。” “瞧您说的,这不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李三说完这句话,放下盘子,却站在那不走。两只手在身上反反复复的拍打,面上也有些扭捏。全不像一个汉子,反而有些小女儿的姿态。能让一个男人这样的,大概就只有一个情字了。 我问他道:“你还有事么?” 李三显得更加急促了些,道:“客人,您是读过书的先生,我…我有件事,想要…想要求问先生。” “哦?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我想…我想…”他就站在那里,我想我想的说不出话来。 我道:“你若是说不出,可别怪我不肯为你解答。明天我可能就要离开,以后你再想问,可就问不到了。” 李三这才着急的说道:“先生,我想问可有以仆娶主的先例,我…我喜欢……” “你喜欢老板娘。”我替他说了下半句。 “先生怎么知道?” “就你那点心思,还逃不过我的眼睛。喜欢就是喜欢,大丈夫顶天立地,喜欢一个女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一直这般胆怯,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 李三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找一个先例,来证明一个伙计把一个老板娘娶回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是这样,做一件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太合适的事情,就会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但若是之前有过先例,便又能壮起胆子,毫无顾忌的去做。先例就像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能够保住自己那薄薄的面皮。 我给他说道:“知道汉武帝时的长平侯大将军卫青么?” 李三摇了摇头,道:“我没读过书,只知道汉武皇帝是个明君。” 刘彻是明君?他那么爱打仗的人,为了战争把国库都快打空了,搞得饥民四起,居然也被后世人称作明君。若说他是雄主,大概不会有丝毫的疑问,但要说他是明君,只怕刘邦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没有必要和他讲刘彻的光辉事迹,我只需要和他讲卫青。 “卫青本是私生子,母亲是平阳侯府的歌女,和人私通剩下了卫青。他小的时候是由父亲抚养,但却遭受其他兄弟的排挤,他父亲便又把他送回了平阳侯府做仆从。卫青年纪大一些,便为平阳侯夫妇养马驾车。平阳侯夫人便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平阳侯多病早逝,府中便全由公主撑着。而后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得侍皇帝,卫青因之入宫为宿卫。” “先生,什么是宿卫?” “嗯,就是皇帝家的伙计。之后卫青北伐匈奴,屡建功勋,受封长平侯,拜大将军。之后更娶了平阳公主为妻,算是以仆娶主的先例。” “啊!真是个好男儿,可…可我不会打仗,也不是卫青。” 我白了他一眼,道:“谁说要你做卫青了,你东家又不是公主。你是个伙计,不是卖身的奴仆,只需勤勉做事,能后养活妻儿便已足够。你东家若是对你有意,自然可以作对鸳鸯。若是她无意,那便不要强求。无论如何,你都努力过了,不是么?” 李三恍然大悟,躬身拜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看着他开心的背影,我也不知他是真的明白了,还是自以为明白了。一个人想要清楚的知道另一个人想要表达的意思,着实有些不容易。即便是当面反复说与他听,他也未必能够理解。我只希望他真的明白了,也权当他真的明白了。 他与老板娘之间的缘分有多少,我终究是看不出的。何况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可以放在他们身上。 用过饭,也不等客栈的伙计来收盘子,自己便端着走下去。 老板娘正站在柜台那里,对着账本,拿着算筹在摆弄,应该是在对账目。这客栈不算小,每日的进出项一起,也的确是个费时间的工作。大堂中没看见李三,也不知他跑到了哪里去。除了老板娘,就只有两个没见过的伙计在擦拭桌子。 听见脚步声走近,老板娘抬起头,看见是我,笑道:“先生起来得早,怎么自己送盘子下来,一会让伙计取就是了。” 我摆手道:“正想出去走走,顺路为止。” 老板娘从柜台后出来,一边接过盘子,往里面看了看,见没剩下什么,说道:“先生可吃饱了?若是不够,我再叫后厨准备些。” “已吃饱了,不用麻烦。你忙你的,我出去转转。” “先生要去哪里?中午回来吃饭么?” “只是随意走走,不必为我留饭,若是来了兴致,大概要傍晚才能回来。” 老板娘便又叮嘱了两句,无非是揣好钱袋,小心窃贼之类的。我只是笑着应下,神仙的钱袋,哪是那么好偷的。这样高明的小偷,只怕人间是不会有的。 其实从客栈出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人间的风景虽好,但连续看过一年,也会觉得无比乏味。之所以选择出来,不过是乏味与乏味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觉得外面的乏味总比房间里的乏味要好上一些罢了。 川流不息的行人,大声叫嚷的小贩,还有沿街巡逻的士卒。这座城池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巨人,在睁开它有些朦胧的睡眼。 而我,便身在这巨人的腹中。人间的成都与地府的成都城有很大的不同,大抵是这几十年里的治乱轮回,带给这座城池不少新的转变。 沧海桑田,一切的事物都在遵循着时间的线,在缓缓推动着自身的改变。自古蜀开明王朝九世王迁都至此,这片城池便经历了八百年的沧桑。而今城还是那座城,人已不是那些人。城也不是那座城,人也不是那些人。 究竟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没变,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一座城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更换了所有的建筑,掩埋了最初的痕迹之后,这座城,还是当初的那座城么? 那一个人呢?一个人在经历了漫长的成长之后,还会是当初的自己么? 是不是就因为时间带来了太多的改变,才使得阎君殿出现了不谐呢? 我很想知道,但我又真的不愿知道。只怕那结果太重,重的难以接受。 无错 第三百二十一章、告别之前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昨夜我查遍了三楼的房间,总算找到了宰予和那名女子的痕迹。但新的发现并不能让我开心,因为他们比我想象的要机灵的多。易容乔装,化作凡俗。如果不是看见他改变形态的过程,单以影像来找,只怕我找上一千年都未必能够找得到他。 他既然有这样的手段,那就意味着我的麻烦。这一次没有玉鼎来通报消息,宰予又已到了金仙的境界。远不如当初抓左慈和于吉来的容易。 既然找到了线索,那就该抓进时间追下去。早些出发,总能早些达成目的。老大还在天界为我的去向打掩护,也不知道可以瞒住多久。 到大堂退房的时候,就看见李三从门口走出去,他还背着行囊,看样子是不在客栈继续做下去了。 老板娘在盯着他的背影看,连我走到柜台边她也不知。她的脸上带着一些伤感,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茫然。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不是只有喜欢与不喜欢。她对李三似乎就有一些复杂,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去打扰她,一个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应该受到打扰,尤其是在离别的时候。离别这种东西,充满了未知的味道。这一刻分道扬镳,下一刻是重逢还是永别,那便无人知晓。 直到远去的行人,背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老板娘才回过神来,转过头,便看见我站在柜台前等候。 她有些惊讶,却又很快变的平稳,问道:“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么?” 我笑道:“刚刚到,我来和你打声招呼,今日便要从成都走了。” “哦?先生为何不在这里多住几日?房钱都可以给您打折的!” “不了,我还要去找两个人,需要赶到草原去,你这有没有什么干粮?给我装上一些,路上吃用。” 老板娘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先生稍等片刻,我去装一些干粮肉食与你。若是去草原,还需准备一些耐磨的行装,我叫伙计去帮你准备。” 我忙推辞道:“只消装些吃食就好,行装就不必了,眼下准备未免太早,等到我离草原不远的时候,自行准备就是了。” “如此也好,先生您坐一会,我去装干粮。” 从成都去草原,对于我而言,并不是很花费时间的事。但草原太大,以先前追溯到的画面来论,宰予只说要去草原,却没说去草原的哪里,也没说从何处出塞。这无疑需要我花费更大的功夫去寻找,他走的太早,我来的太晚。 谁会记得在数月前从身边经过的人长什么模样呢?谁会刻意的去看他们是走的哪个方向呢? 大海捞针,即便是神仙,也是难得很啊。 宰予的帐门又被人掀开了,和上次慕容皝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半点招呼,直接掀门就进。 跟慕容部的人,似乎很难讲什么礼仪规矩。他们是胡人,骨子里没有过那些概念。即便是嘴上说着一些文人的雅言,心底里也依旧是豪放不羁的性子。 这种性子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太多的礼仪总是意味着太多的束缚,豪放一些倒也不失男儿本色。只是总这样闯进帐来,叫宰予有些不适。好在他没有什么不能让这些人看到的东西,不然迟早瞒不住。 来的并不是慕容皝,而是他的庶出长兄慕容翰。他的长相和他弟弟很像,一样的俊美。生在塞外的人,能生成这副样子,可见美好的东西并不是某一处地方所独有。 铃儿见进来的是慕容翰,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慕容翰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慕容廆的长子,却是庶出。按中原的道理来说,并没有继承权,但对于游牧的民族来说,便只有强者为尊,没有人会真的在乎谁是庶子,谁是嫡子。 慕容翰是慕容皝继位路上最大的对手,英武骁勇,善战多谋,他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争储? 铃儿的一颗心悬到了半空,生怕师尊会支持慕容翰。弟子的本事有多少,师父最清楚。师父的能耐有多大,弟子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师尊,若是支持了慕容翰,只怕慕容皝便离死不远了。 宰予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弟子的情绪波动,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徒弟,自从到了慕容部之后,就越来越活跃,到现在已丝毫看不出曾经被人抛弃过。她就像一根枯草,遇见了第二个春天。 慕容翰拱手道:“见过仙师,我日前自辽东归来,猎了两头野鹿,特来送予仙师尝鲜。” 说罢,合掌在半空中拍了拍,账外又走进来不少士兵,分成两伙,各自抬着一头死鹿。 宰予谢道:“多谢大王子美意,贫道正好新炼制了几颗丹药,是用来医治伤势的,大王子久在战阵,不妨拿去防身。” 慕容翰笑道:“那可就太好了!” “铃儿,把为师前日炼制的丹药取来一半,送予大王子。” 铃儿恍若未闻,依旧垂头站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面。 宰予皱起了眉头,喊道:“铃儿!”大王子大驾光临,你岂可神游天外! “啊!”铃儿被他这一喊惊醒,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徒儿知错,徒儿不该发呆。” “去把我前日炼制的丹药取来一半,交给大王子。” “是,师尊!”铃儿飞快的跑到角落里翻了一通,片刻之后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般大小的袋子。把袋子交到慕容翰手上,她又推到一边站着。 “大王子,此丹是我所炼,无论伤势多重,只需一颗丹药,便可生龙活虎,权当是给大王子的回赠。” 慕容翰以手抚胸,道:“多谢仙师赐药!日后但有所需,我慕容翰绝不推辞!” 宰予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慕容翰带着人走了,帐中又只剩下这对师徒,还有两只死鹿。宰予看也没有看鹿一眼,任由铃儿在鹿的四周蹦来跳去,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愤怒。 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迟钝的?大抵是在见了慕容皝之后。难道所谓的情字,当真只会起到反作用?但若是抛开情字,那还与旧日的仙道有什么区别。就因为一段感情,便要毁去修行。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讲道理的事么? 可眼下这种状况,也不太适合让铃儿继续放任下去。她对慕容皝可以有好感,但绝不能因为这种好感而忘却了自己的立场。 “咳咳,铃儿。” “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你最近总是去见慕容皝?你们都在一起做些什么?” 铃儿一下红了脸,小声答道:“也没做什么,就是一起看看风景,吃些东西罢了。” “原来只是这么两件事,那你明日开始就不要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建康,寻你师姐。” “啊!”铃儿惊讶道:“师尊怎么突然决定要走?是这里的风景不够好么?” 宰予拉长了脸,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也敢质疑我的决定了。” 铃儿马上垂下脑袋,跪在地面上。 师徒尊卑,岂能真的乱了纲常。 无错 第三百二十二章、月黑风高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月黑风高,草木在尽情舒展着自己的枝条。 这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夜,也注定了要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一场风暴正在将这里包围,而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却还没有丝毫的察觉。风暴来临的时候,只有两种方式可以有机会逃脱。一种是远远的逃开,一种是在风暴的中心点搏一搏。 那些当然是针对凡人来说的,放在神仙身上便没有那么适用。就像是眼下,慕容部的士兵已经围住了帐篷四周,但宰予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一群凡人对一位神仙下手,就像是蚂蚁能咬死大象一样可笑。 风吹动了帐门,慕容皝便像这阵风一样,从账外飘了进来。这是很高明的功夫,足以解决到很多种麻烦,但绝不包括眼前的宰予。 慕容皝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动手,他甚至没有佩剑,也没有藏着匕首之类的短兵器。 “仙师,可曾用过饭么?” 宰予摇摇头,道:“我这儿连一粒米都没有,哪里谈得上用饭。左贤王来的时候可曾看见了铃儿?这丫头说是去买些米面,却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想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仙师,我帐中正烤着一只鹿,滋味很是鲜美,仙师不妨到我帐中共享!” “这鹿是有主人的,还是没主人的?” “自然是有主人的!”慕容皝说的很肯定。 “既然有主人,左贤王又是如何弄到手里的?便不怕主人找到你的头上?” 慕容皝笑道:“我怕个什么,主人没本事看住自己的鹿,又怎么能怪别人捉回来吃。何况一头鹿都看不住的人,想来也没有本事来找我的麻烦。” 宰予长叹一声,道:“左贤王真是枭雄,可惜对很多往事都不太清楚。当年我隐姓埋名,辅司马氏一统天下,司马炎一朝雄主,尚没有胆子对我下手,左贤王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慕容皝见他不再绕圈子,便直言道:“仙师的过往,我知道的的确不多,但也不算一无所知,铃儿告诉了我很多东西。司马炎留不下仙师是他无能,我可不会让仙师去别处云游。只要仙师肯留下,天下江山,皝与仙师共享。” 宰予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且不说他能不能拿下这座江山,便算是做了江山之主,又怎会和第二个人分享。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慕容皝离那个主字还有些遥远,却已先已主来自居,如此骄傲之人,何以成就大事。 “我若不肯留下呢?” 慕容皝笑容顿住,一字一句的说道:“仙师要是不愿留下,只怕我少不得强留。” “那你不妨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留下我。让铃儿那个丫头给我滚回来,背叛师门,要受重惩。” “仙师且息怒,铃儿也是好心为之。再说我已答应了要娶她为妃,已不可能把她交给仙师了。” “娶她?”宰予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要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 “年过半百?”慕容皝有些疑惑。 “她没告诉你她的年纪?惠帝元康七年,我将她从群盗手中救出,那时,左贤王只怕还未出生吧,你真的想好了,要娶这么一个老太婆?” 慕容皝却又笑了,笑的亲切自然。道:“铃儿是仙道中人,有驻颜之术,年纪又如何会是问题。我们两个人的事,便不劳仙师操心了。”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动手吧,早点摆平了这些事,我也好早些启程。” 慕容皝朝着他鞠了一躬,也不转身,只是后退着推出大帐。 他出帐不过几息,便是羽箭破空的声音。大帐在一瞬间变的千疮百孔,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掉在宰予的头上,却像是撞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被阻在了半空之中。 等到箭雨过去,宰予的头顶已堆了几斤重的羽箭。将头顶这一团扔到一边,宰予从席位上站起身。他已看清了帐外的一张张面孔。惊讶惊悚,还有嗜血与疯狂。慕容皝已经不见,铃儿也不在这里。他们只是准备了几百名死士,来对付他这个恩人。 宰予有些出奇的愤怒,一种不被人重视的愤怒。他本以为就算是寻不到其他的仙人,也该是慕容部最出色的一批勇士来出手的。没想到只有一批死士,这让他感受到了侮辱。 他有心杀人,但又担心这些人死后,地府探查死因,会泄露他的身份踪迹。可如果不杀人,这些死士就会像夏季的苍蝇一样,嗡嗡起来没完。 这世界上的苍蝇总是惹人心烦,偏偏你又不能去拍他,你若是拍死他,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宰予有些想暂时避开,让开这些苍蝇,去把那个叛徒给拿下,然后抓紧时间到建康去。 脚下轻轻一跃,身子便跃到帐篷的顶上,如同树上一叶,摇摇晃晃,就是不坠下来。正想再跃出两步,从此处暂时离开,却听见了铃儿的声音。 “师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弟子还想好好侍奉师尊呢!” 脚上的动作停下,非但没有跃走,反而又落了回来,四下看了看,依旧没有铃儿的影子,想来是躲在了后面。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背叛师门,欺师灭祖,你该死!” “呵呵呵!师尊真是绝情呢!好在弟子也留了一手,我已将师尊的事情全数写在了纸上,派人快马加鞭赶到洛阳去,只要一个月内没有消息传过去,他就会把那张纸烧下地府!” “是嘛,你派去的人是不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留着络腮胡的那个,好像是叫什么什么浑来着。” 铃儿没有再说话,宰予已循着声音冲到了她身前一丈。原本威胁他的手段都已然失了作用,难不成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不,她不要。她的命要放在自己的手里,她的一切都要由她自己来决定。没有人可以主宰她的生命,谁都不行! 挡在面前的死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宰予的步伐越走越近,一丈的距离已缩短到了一半。他现在就是一个猎人,铃儿则是他的猎物,对于已经掌握在手里的猎物,没有必要下手太快。这种时候,动作应该慢下来,一点点的逼近,让她在惊慌与恐惧中绝望。 他的目的是达成了的,当他与铃儿相聚三尺左右的时候,铃儿已吓得瘫坐在地上。她最了解自己这位师父的手段,实在不敢想象,那些手段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味道。 她已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会信了慕容皝的鬼话,甘愿背叛师尊。她实在太过轻易,总是没有什么防备,就会相信一个男人。 宰予在笑,笑的如同春风,他的声音也像是一阵春风。 “好徒儿,别怕。为师不会杀你,为师会送你去一个地方。你若是机灵一些,或许还能活下去。” “什…什么地方?” “我当初是从强盗手里把你救了出来,自然要把你送回强盗窝里了。一饮一啄,都是天定啊!” 在铃儿的颤抖里,宰予轻轻抚上了她的头。动作轻柔的,如河边的拂柳。 无错 第三百二十三章、影踪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支硕大无比的箭矢从宰予的身后射来,直直的装在他的身体上,将他撞得往前踉跄了两步,铃儿受了惊吓,瘫在原地不住的摇晃着脑袋。 这简直不能够称作是箭矢了,这就是一颗大树,被去掉了树皮树枝,将顶头磨成圆尖,拿来当做箭来用。这是攻城弩上的箭。这就是慕容皝的准备么?他未免太过天真,居然以为攻城弩可以伤到神仙。 宰予转过身,视线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慕容皝正在带人装第二发箭矢。真是个不服输的蚂蚁,可惜,太容易被碾死。如果杀了他,大概会被地府的人给注意到。若是放过了他,又难免不会走露风声,被临近的城隍土地给知道。 左右都有暴露自己的风险,不如弄死了他,也算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宰予做好决定,也不去管一侧的铃儿。直接飞跃到慕容皝身前,道:“你对我动手,有问过你父亲么?不知道他是否已准备好失去一个儿子了。你大哥大概会很开心,你死了,他就是继承人。或许我可以和他谈一谈,助他再进一步。” 慕容皝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方才宰予对铃儿动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威胁的计划已经失效,仙凡之间的差距太大,攻城弩也只是他的临时起意。他们的计划,其实还是用泄露宰予身份行踪的办法来威胁他。 这像是一场对赌,如果赌赢了,就有一个神仙来做打手。遗憾的是,他现在赌输了,下场或许不会太好。 “成王败寇,仙师何必用言语嘲讽。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就是。” “你倒是个汉子,可惜你阳寿未尽,我也不能说杀就杀,我得留着你,留到你该死的那一天。” “我宁可死,也不会在你手中受辱。” 慕容皝拔剑便欲自刎,却被一道无形劲气打飞了手中长剑。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晕了过去。 宰予这才收起手刀,拎起慕容皝,又到铃儿身边,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拎着你走?” 铃儿不说话,只是不停摇摆着自己的双手,这种抗拒毫无意义可言。 宰予一手提着一个,也不去管那些四散的死士。便朝着建康的方向走,几步踏出,已离了原地几十丈。正欲再快一些,却恍如受惊之鸟,将手上的两个人往地上重重一扔,随即破空飞去。 我到慕容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滩狼藉,还有两个昏在地上的人。本地的土地则在记录此处发生的事,他要把这些整理到公文上,发给上级的城隍府,再由城隍府发至天界九司,由九司核查处理。 不过那些程序都是我来之前他准备去做的,我来了,也就不需要他去做那些事情了。涉及到地府的,就该由地府来处理。土地知道这个道理,倒也没有再提上报的事。 看了看昏倒的一男一女,确认这女子就是跟在宰予身边的那个,名字好像是叫做铃儿,至于那名男子,土地说是慕容部大单于的嫡子,叫慕容皝。 那么宰予呢?宰予去了哪?土地对我的问题不住摇头,他也不知。只说是昨夜听到了一些动静,以为慕容部和其他部落有了些冲突。怕会死人,所以打算赶来守着,却不想来了之后,一切都已结束,大帐狼藉不堪,附近也只有这一男一女昏倒在地上。 对于土地,实在不好有太多的要求,他并不是地府体制里的人物,且只是一个小神,连地仙都还不是,想来是三宫的弟子,被天帝抓来凑数的。已他的目力耳力,能知道是有人在打架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去管铃儿和慕容皝,我顺着土地指明的方向挥了挥手,时光在瞬息之间倒退,土地赶来的身影,慕容皝放出攻城弩的动作,还有铃儿威胁宰予的话语…… 等到我收了神通,土地已两腿发颤。他知道了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情,撞见了一项有关于地府的隐秘。他大概很怕我会把他扔到轮回里灭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阎…阎君…我…我什么都…都没…没看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是阎君殿的阎君,要遵守规矩,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若是被逃走那人知道发现他的只是一尊小神,只怕会杀将回来,届时我不在,你要小心安全啊。” “我不会说出半点,阎君尽管放心!” 他这一次说话倒是不磕巴,但脑子似乎还是不太转的过来。 我只好提醒他道:“我来了,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了,万一你的辖地有新鬼死下来,可不能忘了往地府送。” “哦哦!阎君请自便,小神告退!” 一阵青烟散去,土地已从眼前消失不见。这是碧游宫的遁法,看来这个有些呆笨的土地是通天道祖门下。通天道祖那么喜欢聪明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门人。 摇了摇头,轻轻在慕容皝和铃儿的脑门上拍了一拍。二人悠悠醒转,眉目间都有些茫然。 慕容皝左看右看,确认宰予已不在此处,才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 铃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双膝跪在地上,道:“师尊,您老人家千变万化,弟子不是对手,还望师尊能留我与皝郞一条性命,我二人愿听师尊驱使,再不敢向您动手。” 她这是把我当成了宰予,还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如此拙劣的言辞也想从别人手里换回自己一条命来?她是在做梦么。 “我不是你师尊,你不用害怕,我倒是正在找他,你要是有他的踪迹,不妨告诉我。” 铃儿狐疑的打量了我一边,道:“如何证明?” 我说道:“这种事还需要证明?你若是不信,那便不信。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你要将我们怎么样?”慕容皝急切的问道。 “你问错了,应该是将她怎么样。你继续做你的慕容部王子,从前该怎么过活,以后就继续怎么过活,我会封住你的一部分记忆,昨夜到现在发生过的事情,你都不会记得。至于她,我会带走,以后你也不会在见到了。” 铃儿听我这么说,眼神有些黯淡。宰予做的一些事情并未对她有过隐瞒,这其中有多大的罪过,她也是清楚的很,不然也不会想着以此为把柄,反过来要挟宰予了。 见他们两个都不再说话,我只当他们同意了。左右不管他们同意与否,我都是要做,那也就不必在乎那般许多。 抬起手,点住慕容皝的眉间,光彩迸发,如若七彩的闪电。也就是在相同的功夫里,铃儿从地上跃起,朝着南面的方向飞奔。能自由,没有人喜欢受束缚,看来,她很想做一只蝴蝶,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天上飞来飞去。 可惜,她终究不是一只蝴蝶,她是一个远比蝴蝶要复杂千百倍的人。人犯了错,是要承担结果的。 她跑出去了大概八十丈,然后就变的停滞不前,接着开始向后倒退。跑的越用力,就退的越快。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快与慢之间提心吊胆,反反复复的试探。最终,还是退回到了我的身侧。 这是老大研究出来的法门,能颠倒一方空间,错乱四方。只要她的境界没有高过我,就别想跑的出去。 她又挣扎了许久,最终停止了这些无谓的行为。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一声一声的抽泣。 不知为何,几千年来古井无波的心,竟被她这一哭,给勾出了些许的不忍来。 都有谁哭过呢?益姜尚妲己扶苏陈阿娇吕雉……,以及那无数活过又死去的生命。 这些哭声除了是宣泄自己的情感,是否也是在为天地的无情而悲戚呢? 无错 第三百二十四章、幸运与注定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天地至公,从不会讲什么情分,如果它是一个人,那他的眼睛一定是没有色彩的。 不,它只是一块石头,没有任何的温度,没有任何的波澜。这样的世界才足够公平,这样的天地才适合养育众生。 铃儿的过去我并不是很清楚,我也无意去查阅她的过往,人也好,鬼也好,总该有些自己的秘密。像是被锁锁住的柜子,除了自己,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打开。 趁着慕容皝还没有清醒,我带着铃儿御风而去。宰予是向南飞的,看方向是朝着中原去的,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边走边查。就这样走走停停,又过了三日。 从雁门关入关,天气变的暖和了许多,铃儿的眼睛里也恢复了一些光彩。她像是认了命,不再尝试去挣扎,也不想着逃跑。这样很好,我也能省上不少的力气。 她其实也没有很大的过错,充其量判个二百年的刀山地狱。用不上太久,就可以刑满释放,或投胎,或修行,都可以重新选择。她和娥儿一样,都还算是生人,就算是到了地狱,也不会有阴寿的限制。 对于她们,我和老大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地府没有判决活人的法令,地府的一切规矩都是限制鬼的,对于她们,需要重新制定律法。 这些事情都不迫切,可以放在日后再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抓到宰予。土地惊走了他,我怕他会变的更加警惕,如果隐去修为,四处乱转,我怕是又要和他兜圈子。 傍晚的时候,我带着铃儿停在一处山岗上。她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精神,只有看到她的眼睛,才能知道她还是个活人。欲望太深,后果就是无法填满的空洞。 我封了她的修为,但并没有禁止她的行动,所以她的手脚都还是自由的,不过看她的状态,应该也不会起来动动。 我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摘些果子来吃。权当是晚饭,吃过了咱们再继续上路。” 她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把头偏向一侧,像是没有听见。 我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自顾着去采野果。人间的野果树比地府要多得多,味道也更好。如果能够大量的往地府倒卖,一定能出一个新的豪富。 地府的情况或许需要整改一下了,顶级的有钱鬼的圈子里,除了姬昌孟婆…他们几个老面孔之外,已经几百年没有新人闯进去了。 老的不退,新的没位置,长此以往,只怕会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贫与富,是相比较而产生的概念,地府也有比较,自然也存在贫穷。尤其是这几十年里死下来不少世家鬼,拉帮结伙,谈不上欺行霸市,却也挤垮了不少店铺,掀起了一阵奢华之风。 时移世易,总不能一成不变,宰予的事情了了,解决掉阎君内部的问题,就该着手去整治了。奢华虽谈不上坏事,但总这么攀比下去,岂不是又会多出许多麻烦来。地府好像缺少相关的人才,或许到时可以向天帝借几位财神来用。 想着想着,就摘好了果子。回到原地的时候,铃儿还是我离开的那副样子。把果子抛给她几个,她也只是机械的抬起手臂接住,再一口一口的吃到嘴里。她进食的节奏很规律,规律的不像是一个活人。 我蹲在她身前,试图盯住她的眼睛。但她的脑袋是垂着的,眼睛看着地面,我没办法和她直视。 干脆放弃掉这个念头,直接蹲在那里和她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太好受,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你的罪过不重,到了地府也不过是二百年的刑期,很快就过去了。等你放出来,还会有新的生活,没有必要绝望。” 她总算抬起了头,萎靡的说道:“我打生下来到现在,也还没有活到一百岁。二百年,等我出来,世上的一切都变了另一副模样,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这样都不知足,那么那些凡俗岂不是更加不甘?一个农家汉子,从生到死,也不过几十年。活过六十岁,便算得上高寿。短命的大概只能活到三十出头,他们又去何处讲道理?” “他们岂能和我比,他们不过是凡人,和我不一样。”她的话语里难得的出现两分激动。 我说道:“有什么不同呢?你眼下也还不是神仙,不也是凡俗么?你和他们比起来,只是更加幸运一些。虽没有看到真正的仙道,却也撞上了一条岔路,得以保持青春,活的长久。你只是一个幸运儿,换成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铃儿抬起头,说道:“我的幸运,难道就不是注定的么,我是不一样的,我是注定成仙的人物。我将拥有不朽的生命与青春,将拥有一切我所希冀的美好事物。不会再有人将我抛弃,也不会再被其他人左右我的生活。” 我抬手在虚空上压了压,示意她无需如此激动。一个太过激动的人,是听不进去道理的。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天命使然的,越是位高权重的就越会有这样的错觉。 但实际上,其中的因素远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要多,便是如此多的成因里,也绝对找不出“注定”两个字来。 “你若是这般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之你要知道,未来的日子还有很多,并不是全无希望。你想要自己主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只要你不依仗自己的本事胡搞乱搞,不会有任何人说你的不是。收拾下自己的精神,今夜还要赶路。” 铃儿或许听进去了一些,吃东西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一点。 可能是我想的有些岔了,她所关注的大概只是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只要有自由,其他的东西大概都不会很重要。 陌生的东西可以重新熟识,情郎消逝了也可以换一个新的。只要她还在,那就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这是一个很利己的人,难怪宰予会选中她。以老六带回来的功法来看,铃儿简直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欲望也罢,执念也罢,都重的厉害。只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够到地仙的门槛?难不成是宰予怕自己掌控不了她? 想了想之前在慕容部发生的事,我似乎理解了宰予的心思。一把刀,拿来伤人的同时,也有伤及自身的可能,铃儿不就是这把刀么。 我晃了晃脑袋,逐出这些混乱的念头。我不能再带着她了,她在我身边这几日,我脑子里的一些念头就愈发的挥散,着实乱了心境。 把污水倒进清水里,清水只会变污。把清水倒进污水里,也还是一样的结果。这个铃儿,对我来说就是一盆污水。 拿起一颗果子嚼了嚼,味道有些酸甜。汁水沿着喉咙流进肚子里,也算是舒服。 月亮已开始往天上爬,久违的焦虑也如明月一般升到心头。今夜要赶到洛阳去,让哪吒把铃儿送到天界,交到老大手里。只有放在老大那里,我才能放心。 如果在到洛阳之前,她还是不肯吐露关于宰予的事,那我就只能继续按之前的办法寻找下去,只怕又会花费不少的时光。 我实在不想在人间继续耗下去,只想快点抓到宰予,快一点回到地府去。 这种思绪像极了离家的游子,在远游中日渐疲惫,最后就只想回到家里,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无错 第三百二十五章、身份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夜色下的建康,灯光无比的璀璨,满城的灯火里,映衬着洛颜那张充满魅惑的脸蛋儿。 她还是那样的年轻,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她见过许许多多的才俊,还陪伴过帝王与将军。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帝王。年轻俊朗,温润的像是一块暖玉,让人见了就想要拥进怀里。 世上的英雄少有能过去美人关的,世上的美人想要过英雄关也是困难。英雄与美人,就像是相伴相生的存在,有其中一个,才会有另一个。洛颜自认自己是一个美人,心底里也真的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一个英雄。 年轻的帝王已经做了半年的皇帝,却依旧保持着一颗赤诚的心。听说昨日还哭过一次呢,想来定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所以才会有感而发。 洛颜就这样想着,直到被身侧的宫女拉了一下。却是碧月在扯她的衣袖,碧月的眼睛还在往一侧用力的瞥。看过去,洛颜连忙让到一侧的廊柱底下。 原来是太保来了,太保最是注重礼法,若是见到她站在廊前,少不得要挨上几鞭。她虽不怕鞭打,但一个女人家,受鞭刑总不是一件好听的事。既是装作一个凡人,总得装的像一些才是。 王导从廊中穿过,没顾得上去看左右站着的宫人。今日廷尉王舒来报,言王敦聚众,图谋篡位。此事还需早日上禀皇帝。 也不知皇帝好些没有,昨日也不知怎地就想起来问自家得到天下的原因,自己不过讲了几句实话,竟使得皇帝掩面,直言晋祚不长。唉,做皇帝怎能如此心软。哪一个夺江山的不是心狠手辣,有道德包袱还要什么江山。 王导匆匆的走了过去,碧月送了一口气,对洛颜说道:“你呀!下次发呆记得换一个地方,要是被王太保给看见了,少不得要罚你。说吧,怎么谢我!” “多亏了碧月妹妹!晚上我请你吃点心,昨日管事的赏的。” “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今夜要在殿前值守,又得辛苦一夜了。” 洛颜笑道:“那就下次,我给你留着。” 碧月看了看日头,拍了拍脑门,道:“坏了,忘了去管事那里报到了,我先走啦!” 洛颜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是那样的天真可爱。当年她们两个随船南渡,先是进了琅琊王府,接着琅琊王成了皇帝,就又成了宫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接触王氏一族,好在师尊传来的书信里也说不必着急,不然就误了事了。 长久的平静时光,让她有些享受。在山上的时候,太过冷清,终年下来,除了天上飞鸟,地上走兽,就看不到别的生命。等到下山来,遇见宰予,又忙于诸多事务,不得空闲。 到了建康之后,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同,一切都富有生机,平静中又涌动着人性,恬淡里透着一股释然,让人有些沉醉其中。 回到宫女居住的院子里,推开房门。洛颜伸了个懒腰,白天的值守就是不好偷懒,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高官走来走去。 房门刚刚掩上,一只手便搭到她的肩膀,不等她叫嚷,另一只手已捂住她的嘴巴。 洛颜正想反抗,却又担心泄露了身份,只得装作一个弱女子,在那只大手上捶打。 “别打了,在建康呆了这么久,总不会真的变成寻常女子吧。” 听见身后的声音,洛颜停止了动作。搭在她身上的手也放了下去,她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 道:“弟子参见师尊,师尊怎会突然到了这里?铃儿师妹呢?” 宰予退了两步,坐在床上。道:“她背叛了师门,汇同慕容部对我下手,已被我逐出门去。” “啊!”洛颜被宰予的话惊住,忙问道:“师尊可曾受伤?铃儿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哼,无非是被情字迷了神智,见了慕容皝,便连师父也不要了。你这里形势如何?还是没能跟王氏接触?” “回师尊,自王敦叛乱至今,王氏对子弟约束日严,我实在找不到机会。” 宰予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是找不到机会,还是不想去?” 洛颜连忙改为双膝跪地,磕了两个头。道:“师尊明鉴,实是没有机会。王氏一族,对家中仆役甚为仔细,弟子没有尘世籍贯,故此难以混入。” “嗯,无妨,且不着急。眼下另有一件事要你做。” “师尊尽管吩咐!” “你化作我的样子,在建康游玩三日。然后去长安一遭,代我取一件宝物来。” 洛颜有些不解,问道:“那此处应该如何?我若离宫,怕是难以回来。” 宰予道:“无妨,建康气运已定,不会误了大事。你尽管去,我那件宝物,是你祖师所赐,就藏在长安附近的杜陵原上。杜陵原的最高处有一株大树,你午时前去,在树影的顶部挖掘,只需下挖一寸,就能看到一方锦盒,你不要打开,只管把锦盒给我取来。切记,化成我的模样,在建康周游三日再行出发。” “却是为何?” 宰予笑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做事,也该放松一些,只是你目前是宫人,若在外被人认出,难免横生枝节。不如化作我的样子,见到有乞丐便施舍一些,也算是代我在建康做了些善事,你若是不愿,也可以化作其他面孔。” 洛颜连忙答道:“弟子愿代师尊行走。” “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铃儿那般忘恩负义的,居然敢背叛师门,我必要将她打入九幽地狱,永世不得出!” 宰予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的有些狠辣。叫洛颜有些畏惧,她这个师尊的修为好像又高了不少,愈发叫她难以看清。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般的修为。求仙问道,当真是艰难的很啊。 傍晚时分,碧月敲响了洛颜的房门。才进屋子,还不等坐下,便欣喜的说道:“姐姐,真是天大的运气,陛下今夜有要事,免了殿前的值守,我不必熬夜啦!” 洛颜看见碧月,似乎有些惊讶,道:“那可好,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碧月又道:“姐姐答应我的,还需得给我取来,我今夜有空,你得好好谢谢我!” “我…我答应了你什么?” “姐姐分明说过了,管事的昨日赏了你一封点心,你要送给我吃的!” “哦,我今日有些不适,点心不知放在了哪里,明日再找来送你可好?” 碧月也不生疑,自顾着走出房门,边走边道:“那姐姐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做事呢,可不要误了时间。” “我省得!多谢你啦!” 送走了碧月,洛颜立刻关好了房门。身形变幻,却是宰予所扮。 为免再有人来扰,宰予干脆插好了门闩。冒用他人的身份,很是麻烦,因为一个人总有太多的关系牵扯,稍有不慎,就会露了馅。 他在慕容部的时候,已察觉到土地的到来,想来是闹出的动静太大所致。也不知土地是否已从慕容皝与铃儿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是否已上报给天界和地府。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让洛颜用他的面孔行走,探一探反应。 如果自己的担心是对的,那么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弟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只是自己太过小心,那就更没有什么,毕竟盒子是真的,只是里面放着的不是宝物,只是一卷古书。 无错 第三百二十六章、开口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回到洛阳的时候,哪吒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像是在看贼。 我把九龙神火罩丢给他之后,他也没有好上一些,依旧眯着眼睛,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铃儿。 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九叔叔,妲己姑娘挺好的,你…嗯…你知道的吧?” 我照着他的脑门拍了一下,道:“你这小子,想哪里去了。这是铃儿,犯了些错误,需要去地府受刑。我不方便直接送她下去,所以需要你跑一趟。” 哪吒嘿嘿笑道:“好说,好说!我一会就带她去鬼门。” 我摇头道:“不要走鬼门,也不需要你送她去地府,你要把她带到天界,交到大阎君手里,后面的事情他自然回去做,便无需劳烦你了。切记,不可走露风声,要保密。” 哪吒疑惑道:“为什么要这样?直接送到地府不是很方便。九龙神火罩你不用了么?这东西在我手里也是几百年用不上一次,九叔叔你接着用就是。” “用不上了,形势变了。你好好收起来,如此重宝放在你手里,是你师父对你的爱护。” 哪吒对我的话有些不解,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称九龙神火罩是重宝。但他还是认真的应了下来,他一向尊重他的师父,只要提起太乙真人,他就很少有不耐烦的时候。 交代好了这些事,我又对铃儿说道:“你跟着哪吒到天界去,不要起别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去地府服刑,不过二百年的刑期,若是半路跑了再被抓回来,只怕要判你千年以上的沉沦地狱。” 铃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尽管放心,二百年和一千年,我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见她如此知趣,我也就放了心。转身去和哪吒告辞,这孩子还是很有礼貌,恭恭敬敬的回了礼。 迈出城隍府的大门不过三步,铃儿又从身后追了上来。 边跑边喊道:“等一等,等一等!我若是交待了和宰予的事,是否能削减一些刑期?”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她。她的神色有些急切,还带着浓浓的渴望。我虽很希望从她嘴里撬出关于宰予的线索,但她出于自身的目的而出卖他人的行为又让我有些不耻。 人间的风气之坏,不就是由此而来。人人皆以私利为重,动辄便卖了恩人友人。一如风寒之疾,一传二,二传四,乃至百千。 我还是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地府诛行不诛心,只要她的行为是好的,心思如何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铃儿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也不管是否弄脏了衣裳。缓缓说道:“当年我本是小吏家的女儿,经父母之命嫁给了父亲同僚家的儿子,他也是一个小吏,很老实本分的人。但太过木讷,不懂女孩家的心思,我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后来他升了班头,又逢郡守家的公子出游,便担起护卫的差事。” 我打断她,问道:“这和宰予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很快就到了。郡守家的公子长得英俊,为人又有文采。那一日在我家歇脚,便对我起了心思。所以我们…我们……” “你们就做了对不起你丈夫的事。” 我说的很直接,她却没有什么不快。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一日,我丈夫被派去外地送公文,我和他就去了附近的山林里看月亮。他…他想做那事,我不许。正推拒的时候,就被一伙强盗给发现了。他们认得他,要抓了他去勒索郡守,还要抢我回去羞辱。我们两个就跑,很用力的跑。 跑出去没多远,我们就看见了宰予,宰予当时正在烤着火,不知是在作什么。我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那情郎,竟然头也不回的跑了。强盗把我围住,用言辞侮辱。是宰予救了我,止住了那伙强盗,又让我一刀一刀的,把他们都杀了。” “所以你就跟着宰予了?” “是,那之后我就拜了他做师父,跟在他身边修行,红尘俗世,与我再无干系。” 我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放下的容易,只是可怜了你丈夫,不过是公干一遭,便没了妻子。可怜你父母,平白的少了个女儿。” “我不后悔。”铃儿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从那晚开始,我就决定了,要为我自己活,什么丈夫,什么父母,什么情郎,统统都是我命中的劫难,他们只顾着自己快活,什么时候管过我的心情!” 唉,人在一个死胡同里,真是怎么拉都拉不回。都道海阔天空,鱼鸟自在,却不知鱼跃出水面再高,也终究要落在水里,鸟飞出去再远,也还是在天空底下。从一个囚笼里出来,何尝不是在另一个更大的囚笼里。她本可以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安然终老,却因为欲望而放纵自我,终究是误了年华。 “那你又为什么和宰予起了冲突?我听土地说,他赶到的时候,你和慕容皝都倒在地上,都受了重创。你是修行者,在人间能制住你的并不多。” “那是另一回事了,数年前,我们还在长安的杜陵原,是宰予突破了境界,引来异象,害怕被城隍土地发现,所以拉着我逃跑。我们原本是先到了成都,在成都呆了半年,他却还是不放心,又带着我去了草原,最后又到了鲜卑慕容部。我在那里遇见了慕容皝,他与所有的男子都不同,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所以宰予就成了你的障碍?” “不错,他也是我的劫难,他只是利用我做事,想要掌控我,我必须摆脱他。” 我摇了摇头,道:“他是金仙,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根手指。” 铃儿笑了,笑的不太对,似乎很惬意,又像极了咬牙切齿。 “我知道,所以把他做过的事都写在纸上,交给一名信使,要他快马到洛阳去,只要一个月内没有命令传达,便将那张纸烧下地府去。却不想被宰予给知道了,先对信使下了手,以至于我满盘皆输。”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听进耳朵里,想的却未免多上一些。 一个修行者去威胁一个金仙,这该是多大的胆子。一个月内没有命令,就捅破宰予的行藏,若是过了一个月,又有下一个月呢?她没有和宰予作对的本钱,这法子若是成了,一定会紧紧握在手里,宰予要是没有识穿她的手段,岂不是要受她要挟,为她做事。 这般心思,哪里像是一个小吏的女儿。芸儿出身比她高出许多,却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铃儿不知我的想法,只怕前面的说辞能够减掉的刑期不够,接着说道:“我和宰予翻脸之前,他说过要到建康去,我不知道真假,但想来应该是真的。他在建康还有一个弟子,叫洛颜,听说早些年曾在后主刘禅身边呆过,我入门时,她正在刘渊府中,再后来刘渊身死,她就去了建康。” “什么?” 我有些讶然,刘禅死下去之后,刘备等一干老鬼就盯准了两个人,一个是黄皓,一个便是曾给刘禅做过占卜的女巫师。最终却只找到了黄皓,那个女巫师便消失无踪。我们在阎君殿还开过玩笑,说定是黄皓从山野里寻来的女子,讨刘禅开心的。却不想竟也和宰予有瓜葛,看来他在人间搞了很多事。 这必须通知给老大,让老大转呈天帝。事情涉及到人间,便超出了地府的管辖范围,一定要让天帝知晓才行。 铃儿见我半天不做声,有些小心的问道:“我说了这么多,够减多久的刑期?” 我看了看她,道:“五十年,我会写信过去,你放心就是。” 她这才满意,蹦蹦跳跳的回了城隍府。 我看着她略显轻松的背影,只希望哪吒不要被她感染到。虽说行为是对的,好的。但从本心而论,未免过于自私了些。 无错 第三百二十七章、宫人、车夫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建康皇宫,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许许多多的宫女在洗衣。碧月也在其中,她的衣物不多,只用了两刻钟,便都浆洗完毕。 她却并未收起用具,而是起身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道:“姐姐,你今日怎么不出来洗衣?一个月可只能休息这一日,若是不收拾干净,就只能从平日里挤时间了。” 宰予以洛颜的样子躲在房里,对碧月的话不做回答,只装作屋里没人。他其实也想出去,跟别的宫女一起做些事情,以免叫人看出破绽来。可一群女子洗衣,他一个男人实在有些不适。对于碧月的殷勤,也只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碧月又敲了几下,依旧无人应答。轻轻推了推门,门也只是轻轻晃了晃,分明是插着门闩。她只当屋里的人还在睡觉,毕竟不是第一次无人应答。抱怨了两句,便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器具。 日上中天,宫女们各自散了,宰予才敢从房里走出来。小心的看过四周,确认没有几个人,尤其是没有碧月,这才快着脚步从院子里跑出去。他不能再扮做洛颜的样子了,太不方便。碧月那个丫头,整天都在围着他转来转去,专说一些女儿家的私密话。这如何听得下去! 好在宫里的男人也不少,他大可再寻一个目标,换一副面孔来用。只是扮做太监,又难免被人使唤,要处处献着殷勤。想来想去,还是侍卫好。侍卫有独立的营房,就贴着宫墙。而且值守的时候动作整齐划一,又不胡言乱语,很难被人注意。 唯一的麻烦就是下职以后,这群军汉不知都会去做些什么事。不过男人嘛,凑在一起,能做的事也无非就那么几件,喝酒赌钱而已。 走出院落不过十几步,宰予便被人叫住。 “那个宫女,你是负责哪里的?为什么此时才出来?谁是你管事儿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尖细,宰予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这个区域的管事宦官。这群小鬼最是难缠,总是跟在人屁股后面挑毛病。 正想寻个托词,却又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行了行了!高管事儿,您要是想问等晚些时候再问,我那正缺人手,先让她跟我走,一会陛下要和太保大人议事,书房得赶紧清理出来!” “呦!刘管事儿,那可得先紧着您,若是误了陛下和太保大人的事儿,咱们都得挨板子。那个谁,快点跟着刘管事儿去,好好干,今天便不罚你了。” 宰予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个刘姓的管事走。七拐八拐的拐到一处不大的殿前,这便是皇帝的书房了,檐上还雕着飞龙,可是是死的,没办法真的飞到天空上。 刘管事交待了他几句,便又匆匆跑到殿里去。他得把书房四周的落叶扫干净,半点都不能留。 宰予恨不得杀了这个宦官,只是不能真的动手。非但不能下手杀人,他还得拿着扫把,好好的扫干净,一片叶子也不能有。 这一扫,就又是小半个时辰,落叶足足堆了一大筐。看了看大殿里面,所有人都在忙着擦这擦那,明显不会有人出来帮他。 他就双手提起竹筐,装作气力不支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往影墙外面走。那后面有辆马车,由专门的车夫赶着,每日清晨和傍晚入宫两次,把所有的垃圾运出去,扔到城外。 宰予突然觉得做个车夫好像也挺好的,犯不着在皇宫里吃苦受累,只需要赶车转上两圈就好,每日进宫,也不会错过什么消息。 提筐刚走过影壁,车夫就迎了过来,搭了一把手。 笑道:“姑娘,先别急着干活,歇两口气。我在这后头瞧着你自己干了半天了,不差这一会。” “您真是个好人!” “嗨,这有什么的。都是服侍人的命,见面了就搭一把手嘛。我就是不能到殿前去,不然早就帮你收拾干净了……” 车夫很能说,一会的功夫,连自家的事儿都一股脑的说了出去。说到最后,竟愈发贴近宰予的脸,离这张美艳的面孔只有不到两寸。 “姑娘,我听说宫里又要放一批宫女出宫,不知道有没有你,若是有你,你便和我说,我帮你介绍个婆家!” 他哪是给人介绍婆家,分明是想从出宫的宫人里寻一个弄到自己家。 说来也是,宫女多是容貌姣好的,被放出宫时,大抵不过三十出头,虽然初见衰老,但大体还是美的。她们被从全国各地召来,等出宫时,要么是回乡寻亲,要么是就地找婆家,后面的比前面的多。三十岁的宫女,对夫家又基本没有什么要求。 他一个赶车的车夫,没什么钱,盯到宫女身上倒也算是理所当然。只可惜他盯错了人,眼前这张略带魅惑的脸,内里却是个十足的汉子。 宰予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就给自己换了一副面孔。顺手给车夫也换了一副,现在他是车夫,而车夫成了宫女。 检查了一下,确保用车夫伪装成的洛颜短期内都不会醒来。他用的手法很隐秘,就算是皇帝家养的医师也诊断不出病症来。想来过几天不见醒,管事儿的就会把他弄出宫,扔到外头自生自灭。 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便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宫女晕倒了!” …… 春夏秋冬,一个循环。从生到长,从长到成,再从成到死。初秋的落叶算不上太多,一大筐而已。 宰予赶马车出宫门的时候,还是较其他的车夫晚了半个多时辰。宫女晕倒,管事的总得问清楚前因后果。尤其是这宫女还是临时抓来的,这伙人里根本没人认得。 皇宫里的事,别说晕倒一个宫女,就算是死上两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原因, 一个车夫便花了半个时辰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中间还来了侍卫中的军官来详查。这些说出去的话,当然都是宰予编出来的,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要编一些谎话,就很难被人识出来。他表演的很成功,没有任何人生出疑心来,只道是事务劳累,虚脱了过去。 刘管事找了一圈,才找明白晕倒的宫女是哪个院子里的。当天晚些时候,便借了两个侍卫,用木板给抬了回来。 碧月哭的很伤心,她和洛颜自南渡起便是最好的姐妹,眼下好姐妹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如何能不悲伤。悲伤的其实也不止是她,这个院子里的宫女都有些悲戚。物伤其类,今日一个宫女倒了,明日就会有第二个,谁会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自己头上呢。 宫里面很多事都是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又哪有表面那般光鲜。这其中的黑暗与龃龉,就只有她们这些底层的奴仆最为清楚了。 皇帝和太保大人还是去了书房议事,一个宫女的事情并没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只是来的时候,看见书架上还有灰尘,有些不喜。 这群负责打扫的宫人,真是越来越懒散了。 无错 第三百二十八章、淮水流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寻到建康的时候,建康的城头挂了很多人头。看样子是用石灰弄过,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街上的百姓敲锣打鼓,似乎是在庆祝。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开心些什么,今天貌似不是什么节日。 路上看到一个面摊,走过去,点了一碗面。 这摊子的主人是个快五十岁的老汉,年纪虽大,手脚却依旧麻利的很。在人间能活到这个年纪,却也不多见。如果要看一个地方是否有活力,要看当地的年轻人有多少,他们又是否足够强壮。但若是看一个地方是否足够祥和,就要看当地上了年纪的人占了多少,他们又是否身染病灾。 从这个老汉身上看,建康要比洛阳和长安平稳的太多。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吃苦受累,有人在享受生活。看起来相反的两极放在一个盘子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冲突。 我要的面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我递给他几枚铜板,他却找回了一半。道:“客人,今儿个是好日子,不要那么多钱,收您一半,够个本钱就行了!” “哦?却不知是什么日子,今天不是很寻常么?” 老汉瞪了瞪眼睛,道:“您这是多久没出过门了?王敦啊,王敦的脑袋被挂出来了!这么大的事儿您都不知道?” 我借口说道:“最近半年都在家中读书,对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却是不太知晓,还望老丈为我说明。” 老汉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客人,便说道:“那我就和你说道说道!王敦总知道吧,琅琊王氏出的那个权臣,这些年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前一阵子总算是死了,这不,首级被传到建康来,圣上下旨挂出来示众!” “这王敦,竟如此招人记恨?” “若不是他,老汉的日子还能更好过一些!”他说的理直气壮,好像真的是王敦阻碍了他过得更好。 这或许有些道理,只是把世道混乱的罪过归结到某一个人,又或者某几个人身上,似乎又有些失偏颇。 老汉还像再细说一些,却见有客人进来,连忙去招揽生意。 他这碗面,实在是烫的很,连汤吃进口中,险些叫舌头冒了泡。吃完了一碗面,也该继续去办事了。根据铃儿所说,洛颜就在建康,如果宰予真的到这里来,一定回去寻他的这位弟子。我只需要找到洛颜,就跑不掉宰予。 只是洛颜会在哪里? 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可能在皇帝身边。刘禅刘渊,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做过皇帝。虽然并不清楚宰予他们在人间的谋划,但少不得是和这些皇帝们有关。 有了想法,便往建康宫去。一碗面的功夫,人们的热情似乎也散去了许多,少了呐喊与疯狂,多了些平静与日常。喜也好,悲也好,总是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两种滋味就像是平淡日子里的调味剂,终究会被那些清汤寡水冲淡掉。 皇帝在宴饮群臣,声势很大。舞者在优雅的转动,白裙随风飘起,像是一朵在绽开的白莲。 年轻的帝王意气风发,如他这般年纪,能平定权臣作乱,也的确足以自豪。我隐去身形,在殿中走过一圈,建康的高官显贵便都印在了脑海里。他们大多都是跟随司马睿南渡而来,一直都是官身,等到司马睿登基称帝,又向上升了几级。 皇帝对他们,或许是又爱又恨。爱他们对自身的拥护,恨他们对权力的窃取。司马绍喝了几杯酒,似乎有些醉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 我看得出他心底的雄心壮志,也看得出他的命不久矣。天不假年这种事,也不乏许多的例子。命长命短,总是由不得人自己。 后宫也在饮宴,只是较前殿那里,少了一份豪气,多了几分温婉。 花了两个时辰,把整座建康宫都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洛颜的踪迹。她不在建康宫,又会在何处?建康足有几十万人口,要是一一查明,只怕又需要漫长的时日。 不如还是把重点放回到宰予身上,我没见过洛颜,但我知道宰予长成什么模样,只要在建康各门回溯时光,便可寻到宰予的踪迹。拿了宰予,那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夜色再一次笼罩在大地上,明月依旧如美玉一般皎洁。淮水映衬着明月与群星,就像是天上的那道银河。 画舫就游荡在银河里,驶过群星与明月,往星空的身处探索。 我站在岸边,眺望远去的游船,不禁露出一丝苦涩。建康是有河道的,除了陆上的城门,走淮水也是离去的通道之一。我却全然忽略了这一点,在诸多的城门上花费了数日的时间,却一无所得。 轻轻扬手,追溯周围的岁月。枯黄的落叶开始变成绿色,回到柳树的枝上。无数的行人来来去去,尽显人间匆忙的本色。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总算在这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抓到了宰予的踪迹。他坐着一艘客船,自眼前的码头出发,向西而去。时间并未过去几日,我追上这条船,或许能把他堵在船上。 或许用不上太久,我就可以压着宰予去见老大了,届时审出幕后之人,一切因果清晰,就又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我太想念那些岁月,那些曾一起走过的,平淡安详的日子。一群老朋友,互相拆台,互相作怪。一起翘班去和孟婆汤,还偶尔扯些没用的闲话。那种生活貌似已离我远了,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时间的河。 明明知道回不去,却还是不想承认当下的现实。 神仙总不好像凡人那样逃避,漫长的生命根本就不存在老去。逃,又能逃到哪一天。 我找到那艘客船的时候,它正停靠在一处码头边。这附近只有一个小村落,看上去也没有多少人烟。的确是个避开旁人的好地方。 船老大远远的看见我,还当我是要搭船的。站在船边用力的招手,喊道:“快一些,马上就要开船了!” 我只好快跑上两步,免得又要飞到下一个码头去。 赶在船只飘动之前上了船,船老大扶着我的胳膊,看我着粗气。笑道:“你这汉子,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怎地这般虚弱。” 我一边摆手,一边说道:“赶的路远了一些,有点累。” “哈哈,去船舱里歇一歇,喝两口水吧。” “且不急歇息,我与友人相约出游,他自建康登船,我在此处等他。今日是约好的日子,不知船老大是否见到了他。” “他长什么样子?你说一说,我看看是否有印象。” 我便将宰予的样貌给他描述了一遍,他想了想,说道:“原来是他,只怕你们是错过了。他之前是在我船上,自建康一路至此,只是出淮水的时候遇见一阵大风,借着风势,比往常早到了三日。他三日前就下船了,怎么,没去寻你么?” 我拍了拍大腿,装作懊悔的样子,道:“我也不在那附近住,三日前,我也在路上,只怕是错过了,错过了。” 船老大安慰我道:“没事儿,一个时辰后,咱们就会到下一个码头停靠,你下船去,租一辆快些的马车,应该还来得及赶回去。” “只好如此了。” 无错 第三百二十九章、抓获(一)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雁在天上飞,往南飞。人在地上走,向北走。 那雁比人飞的快,那人比雁更悠然。洛颜顶着一张宰予的脸,从建康到长安,走了几十天。她做了很多事,都是从前没怎么做过的好事。 原来做好事,真的可以让人感觉到舒服。这是洛颜这些日子里,唯一得到的感悟。 越往北走,天气就愈发的寒冷。北方的深秋,即便是多加了一层衣衫,也依旧摆不脱冷意。 洛颜一点也不喜欢寒冷,她在昆仑修行的时候,就住在距离山顶不远的位置,那里全年被冰雪覆盖,入眼的全是雪白。终年没有烟火气,全是为了辟谷修行,为了所谓的成仙。结果呢?师门中所剩不多的几个人,都先后耗尽了生命,被冰封在那片雪中。 宰予或是她的希望,她的救星。一篇法门,不过千余言,却为她洞开了成仙的大门,了了她多年的夙愿。 她这一路都很听宰予的吩咐,顶着他的面孔,在建康转了三日,又从建康到长安来,去前面的杜陵原上取那件祖师留下的重宝。 她对那位祖师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天纵之才,才能把修仙这般艰难的事变成一卷简单的法门。这就像是搭了一道自人间直通月亮的阶梯,非大才不可为。 走到距离杜陵原百丈左右的距离,洛颜止住了脚步。原上似乎有人,很多士卒都披甲执锐守在四周。 “真是麻烦!”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便去寻一处草地,坐下来休息。 一刻钟之后,阵阵的马蹄声将她从静坐中惊醒。一名骑士笔直的跑到她身前,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我是来捡柴的,不知道贵人在此,军爷恕罪!军爷恕罪!” 那军士面色好看了些,道:“不知者无罪,只是此处已不是你能停留的,快些离开,若是扰了圣驾,没人能救得了你。” 圣驾?莫不是刘曜?洛颜脑中浮现出刘曜的样子,那时她还在刘渊的府上,刘曜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子,如今,竟也是一方霸主了。 既是旧日相识,那还是应该远离一些,能不相见,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刘曜的圣驾,在杜陵原上驻扎了三天。期间又举行了盛大的祭祀,祭天祭地,顺带着拜一拜埋在地下的刘病已。 洛颜就在临近的村落里等了三日,装作是行走四方的游医,给村民们诊了三日的病。一文钱也未收,只是讨要了些食物和水,充作诊费。她总不能连这两样东西都不要,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隐秘。 她离开的那日,村中的老少都聚到村口来送她。村中只剩下老人女人和孩子。年轻一点的都被拉去当了兵,一去数载,是生是死全无人知。 拒绝了村民们送上的铜钱,依旧是取了些食物和水,她就在村民们的目光里上了路。村民在村口站了很久,直到看不到洛颜的影子。洛颜把手上拎着的食物随手扔在一边,只喝了两口水。这些吃食太粗,她吃不太惯。 杜陵原上,散落着一地黄叶。走在上面,倒是别有一番雅意。眼下早已过了午时,只能再等待明日了。 洛颜一路走到最高处,寻到宰予所说的那株大树,靠着树根坐下,感受这种秋日的惬意。 长安,真是一座和我有缘的城市。我在人间走过诸多的地方,却总是会到长安来。 除却怀城,长安大抵算得上是我第二处故乡。我曾和妲己在这里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还有容儿那个丫头。那时候人间的皇帝还是刘恒,而如今,刘恒已经被调到了天界去了。 太白曾经说过,世上最让人难过的事,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而是恍若隔世的错觉。你明明还是你,但身边的一切都已换了另一副面孔,这些面孔里或许便有你的故人,只是他们早已不再记得你。到了最后,记得一切的,就只剩下你一个。 一个人活在对过去的回忆里,多痛苦啊。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终年看不到阳光的颜色。 我终于找到了宰予,在杜陵原上,在正午时分。他终于没有改换面孔,而是用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我对这张脸既陌生又熟悉。之前在长安搜寻宰予的踪迹,就是在杜陵原上看见了他的面孔,可至今为止,还没有直接照过面。 他整个人躲在树影里,蹲在地上,弯着腰身,像是在挖着什么。我就看着他挖,对于他能挖出什么东西来,我也很好奇。 我并未等待太久,他要挖的东西埋的并不深。一个盒子,满是古朴的味道。看上去有些年头,样式必然是中原的产出,但我却没有见过。 他并没有打开盒子,只是把盒子夹在腰间,转身就要走。 我怎会让他走掉,扬了扬手,一道神通便放了出去。和对铃儿使用过的神通一样,没有什么伤人的效果,只是让他往回走。他跑的越快,回来的也就越快。 “是谁?胆敢暗算与我!” 宰予发现了不对,面色变的警惕起来,将盒子抱在怀中,似乎极为重要。 我自半空中落下,道:“我找了你好几年,总算是和你碰了个面。宰予,你也该折腾够了吧。” 他听了我的话,好像有些诧异。问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寻我做甚?” “左慈于吉还有娥儿,都在地府等着你,你便不想见一见你那三位徒弟?” “你到底是谁?” 我甩了甩衣袖,道:“我就是地府的九阎君,特意来人间拿你。你若知趣,便随我去吧。” “哼,阎君又如何,今日少不得要做过一场了!” 他话还未说完,人已飞速后退,抬手便是一道引雷术,可惜他唤来的雷还没有手指粗,劈在身上,实在没什么感觉。这不是一个金仙应该有的水平,一个金仙的本事如果这样稀松,那未免太过可笑了一些。 疑点颇多,还是先拿下他再做询问。我飞快的冲到他身前,他还未反应过来,已在他眉间点了一指。这一指,直接将他的境界打落到凡人。 随着境界的滑落,他的脸也发生了变化。顷刻之间,从一个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美丽少女。 我皱眉道:“你不是宰予,你是洛颜,他在哪?” “哈哈,你不是阎君嘛,不是上仙嘛,你自己去找啊!你若是找的到,我便任由你施为!” 看来想让她像铃儿那样配合是不可能了,不过能够抓到她,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不想说也没什么,你是从建康出来的,用的一直是宰予的脸。那么你们一定见过面,想来是在建康附近。我只需要沿着你留下的痕迹反推,不愁找不到他的线索。” “一点痕迹而已,能有什么用。你能凭借一点波澜,找到从水面上游过的鱼么!” 我笑道:“换成别人,只怕不能,但换成我,那就没有问题。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一门法门,可以追溯过往时光里发生过的所有事,便是一片落叶,我也能找到它是从哪棵树上落下来的。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知道这棵树的种子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洛颜终于有了些惊慌,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那便自己去找吧。”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听着,因为你们,地府多了很多麻烦。我很不喜欢你们做下的事,如果我不是阎君,我会把你们彻底打落凡俗,扔进北海海眼,镇压千年万年。你应该庆幸,就因为我是阎君,你才不必去填海眼。” 洛阳被我的话震慑,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身下的泥土。 无错 第三百三十章、来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应该让哪吒再等一等的。我默默的想着,总不好让哪吒再往天界跑一趟,把洛颜也给送上去。 可是除了哪吒,人间还有其他人可用么?我细细数了一遍,实在没有了。常驻在人间的神仙,除了哪吒,就没有天仙境界的了。我要是亲自跑一趟,那宰予会不会又从建康溜掉? 我有些头痛,没抓到人的时候总希望快点抓到,抓到人之后,又愁分身乏力,没办法一网打尽。要不带着洛颜去建康?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升起,就被洛颜的眼神给制止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仇恨愤怒疯狂……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怕是恨不得把我生撕了。带一个如此恨我的人在身边,我怕不是自找麻烦。 她倒是转变的够快,方才还坐在地上,不敢说话,眼下就又升出怨恨来了。女人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无论你活了多久,你都搞不明白她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我就给老大写了封信,让他下来一趟,又或者寻个信的过的人来,把洛颜带走,无论是带到哪里去。 老大回复的倒是很快,前后也没用上半刻钟。他大概是在天界的某个角落里偷懒,又或者在和老二打架。我羡慕的心思是有的,谁不想舒舒服服的找个地方睡懒觉呢。 “即刻启程,往建康擒拿宰予,我已安排人员,在建康东门外等候。” 信上的内容很简洁,难怪回来的这般快。我倒是好奇他会安排什么人来接应我,他那么古老的人物,总是有很多的旧识。 带上洛颜,一路往东南飞。在云层之上穿行,大概就只有一点坏处,就是有些寒冷。神仙冷热不忌,但凡人不行。洛颜虽不是个凡人,但被我封禁境界之后,和凡人的差异也已不大,此刻被冻的瑟瑟发抖。 我看了看她,她也看了看我。眼神依旧是那种复杂到有些混乱的色彩,我便息了照顾她的心思。左右她也冻不死,我又何必去招惹不快。她就是冻成一块冰坨,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善心虽好,也要看帮扶的对象值不值得,不是么? 过长江,走淮水。我还是刻意的放缓了一些速度,有些事只能是想一想,要是真的把她冻成冰坨,怕是老二都会来骂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正午出发,戌时到达,建康的城门就在我的注视下缓缓关闭,没有留下任何的缝隙。这城门官着实是守时的紧,也不知一个月能领多少银钱。或许建康的军官没有长安的那伙人心黑,能给他们这些底层的小官儿和士卒留下一些汤喝。 我自西来,此刻也是站在西门外。且建康并不是只有四门,它每一面都有不止一座城门。我还要到东面去,挨个城门去找人。老大那个混球,也不知道仔细标注一下位置,平白的又要浪费时间。 东门果然有人在等着我,严格来说,是一个鬼,一个我很熟悉的鬼。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老大派过来的人居然会是她。她一直都在修行的入门处徘徊,什么本事都没有,虽有个鬼神的身份,但放在争斗中,还不如一个凡间的将军。 老大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突然很想跑到天界去,揪着他的领子好好问一问。 妲己面露惊讶,她也没有想到要接应的人会是我,自我离开地府,虽与她书信往来颇多,却从未告诉过她我已到了人间。 她瞪着眼睛,长着嘴巴,半天才开口说道:“君…君上,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在天界么?” 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我来人间办事,老大怎么会安排你来?你是如何上来的?” “嘿嘿,大阎君只说要我来人间接个人,然后我就从鬼门上来了!”她说的倒是很轻松。 我问道:“用的什么借口?谁给你批的文书?” 她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忙说道:“只说人间一些城隍府的公文行文不对,我上来指导指导!君上放心,是玉鼎真人盖的印,断不会惹人生疑。” 我说道:“那你便在人间转上几圈,再回到地府去吧。接人的事便不必了,此人是地仙境界,你不是她的对手。我虽封禁了她周身法力,却也不是万无一失。” 妲己嘟起嘴来,道:“君上就是不信任我,我如何便做不得!”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洛颜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老大怎么会把这种差事交给妲己。 她见我沉默下来,跺了跺脚,从袖子里取出一捆绳索来。递过来给我看,竟然是玉鼎的宝贝捆仙锁! “玉鼎的宝贝怎么到了你的手上?他借给你的?” 妲己扬起脑袋,道:“是我用一碗鲤鱼汤换来的,不过只能给我用这一次。” 我笑道:“有了它,你倒是可以接这门差事了。我会把她捆好,你带着她随便寻个地方待着,等我擒了宰予,再来与你回合。” 妲己点了点头,道:“听凭君上吩咐,只是君上还需小心。” 我正想回答,却被看了许久的洛颜给插了话,道:“他是该小心,我师尊天纵之才,早成金仙之尊!阎君又怎么样,一样是我师尊的手下败将!” 我抬手在她嘴上虚划了一道,让她说不出话来。这女人对宰予的信心都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宰予真的有超出常人的魅力?可若是那样,铃儿又何必背叛他。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一会是恶人,一会是圣人。 将捆仙锁从妲己手上接过来,将洛颜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对妲己说道:“我封了她的嘴巴,你也要小心,这女人不好对付,绝对不要解开绳索。你去吧,躲的远一些,我结束之后会去寻你。” 妲己用力的点着脑袋,拉着不情愿的洛颜,一步一步的去了。好在她受封了鬼神,学了点御风的本事,不然只怕还拉不动一个大活人。 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夜色里,我给老大写了封信。信中的语气有些愤怒,我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安排妲己来,如果出了差错怎么办。 他的回信依旧来的很快,或许他也在等我这边的消息。 他的信上就只有一句话“舍却妲己,更有谁人可信。” 我看着这句话,驻足良久,才惊觉这天地人三界,我竟只对妲己有把握。我不知道我这种莫名的信心是从何而来,我只是觉得,即便三界的一切都背弃我,她也会站在我的身后,为我跳一支舞,唱一首歌。 明月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圆,只露出一个弯弯的月牙来。天上并没有什么云,却下起了一场小雨。 雨水被风吹打到城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一个名叫过去的幽灵,在敲响建康的城门。 时间会死么?如果它有过生的话,或许也会死。但没有人见过它生,也无人见过它死。它对一切的生灵来说,就像是一种永恒。 而这个雨夜,这座城池,在被我一点点的翻阅,它过去的日子里所发生过的一切。由夜到昼,由暗归明。无数的行人与飞鸟在我眼中如雷电般闪过,像是我在偷这座城市的过去,放进自己的脑海里。 如果时间可以偷取,我倒情愿让人将我的过去统统盗走。 悲伤也好,快乐也好,全都盗走。 无错 第三百三十一章、抓获(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陋巷,草屋,篱笆小院。很难想象宰予这样的旁门神仙,也会如此的清简。 他隐藏的很小心,连一点金仙的气息都没有露出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方法,但他的确做到了。 我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我在人间已经藏得足够久。将九龙神火罩归还给哪吒的那一刻,我就决意不再和他们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他肯定是知道我来了,但他还是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躲在草屋里,抬着一个不大的木盆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已经有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盆了,只是那盆里装满了水。他用空的盆换掉了满的盆。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说着水滴坠向盆地的旅途,那房上破着一个算不上太小的洞。雨水在草上堆积,最终顺着洞口坠入屋中,似河流一般喘急。 他捧着装满水的木盆,用身子撞开房门,将水泼在院子里,又拎着木盆回去。不过出门进门的功夫,方才换到桌子上的空盆,就已又装满了一半。他便继续之前的动作,一遍一遍的,乐此不疲。 雨下了半个时辰,我就在天上看了半个时辰。直到雨水停歇,我才落在地上,显出身形。这陋巷倒是没有几户人家,也没有人在外头。宰予倒是找了一个好地方,身在天子座下屋,风雨皆可入其门。如果他甘于如此,倒也算得上一个大隐于市的高人。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装成眼下这个样子。他太爱搞事情,尤其是,他居然敢对老六搞事情。 随着我的愤怒,一阵狂风呼啸,将整座草屋刮得摇摇欲坠,被雨水打湿的稻草从屋顶成片的掀起,落在屋后的泥土里。 我整了整衣袖,双手负在身后,踏着这股风,踏进了宰予的小院。 到了门前三步左右,他又推门出来倒水,见我不请而入,换了一副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我道:“我是在找人的,所以进来看看。” “找人?找什么人?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快走!不走我喊人了啊!” 他倒是演的仔细,若非我有从陆压那学来的追溯时光的法门,只怕也会觉得他是个无辜的。 “那你喊吧,我倒是很好奇你能喊来什么人。正好也省了我的功夫。” 他笑了,笑的颇为豪气,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指了指房顶,道:“屋顶漏了这么大的洞,若是寻常人家,早就顶着雨去修补了。就算是一时间修补不上,也该寻个物事盖在上面的,哪有拿盆一盆一盆往外泼雨水的,何况是那么小的盆。” 宰予的脸在扭曲,像是从上倒下从里到外都转过了一圈。然后,他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在脸上揉弄了片刻,他说道:“很久没用回过这张脸了,有点不适应。你别见怪,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能自己介绍一下么?” 我道:“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先向我介绍一下,你身后的人是谁。” 他陡然眯起了眼睛,问道:“你是从地府来的?你是九阎君!对,当下只有三位阎君离开了地府,五阎君远在西极,就只有你和大阎君去了天界,你定是从借道天界,跑到人间来抓我的。” 我听他说了这么多关于地府的消息,就知道我和老大的猜想是对的,他身后的人一定是阎君殿中的人物。 他也突然停下来,闭上了嘴巴,看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你今天走不脱了。” “阎君倒是很有信心啊,就是不知道地府的阎君,会不会在乎人间的生灵。” “你什么意思?” 宰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阵盘,握在手上,说道:“这阵盘和之前困住六阎君时所用的差不多,不过当时用的是困阵,这个却是杀阵。虽然杀不死神仙,但叫建康城中鸡犬不存却还是做得到的。”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蹊跷。他说谎的可能性倒也不大,单以他目前金仙的修为,都已经足够炼制杀阵放到阵盘里,杀光一座城,基本是没有疑问的。 “你威胁我?”我冷冷的说道。 “我哪有这样的胆子,分明是阎君在威胁我。我今日想要逃命,就只能行此下策。当然,阎君若是不在乎,就只当我运气不好,只是几十万生魂下到地府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找到阎君殿伸冤。” 我叹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仙。” 他道:“世上就是有我这样的神仙。阎君若是不喜,我以后就绕着阎君走。”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阎君也觉得我的办法很好?” “简直没有更好的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宰予有些狐疑,却还是面朝着我,向后缓缓退去。他一路退到房门口,道:“今日得见九阎君大驾,实是三生有幸,可惜舍下简陋,只好招待不周。” 话音未落,他已放了一个遁法,整个人融入泥土里,朝着远处去了。 我怎么会真的放过他,但以他对老六的冒犯来说,就必须要下地狱,如果今日让他走了,我何以面对老六。 他还是低估了一个大罗金仙的本事,区区遁法,如何逃得过我的眼睛。 宰予这一遁,就遁出去了百余里,不得不说他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物。 我追上他时,他还在哈哈大笑。看样子是在庆祝自己得以逃脱。笑着笑着,他便停了下来,也不回头,只是看着前方,道:“阎君,不必远送了吧?” 我说道:“这不是远送,不过是第二次相逢罢了。你说再见了我要绕道走,现在是不是该绕道去了?” “是该绕道去了,再会!” 他又跃上云头,在天上兜了一个圈,要回建康去。我当然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便在十里外截住了他。 他看起来有些恼怒,道:“不曾想九阎君居然是言而无信之人!” 我笑道:“你才是言而无信之人,见了我,为何不绕路走。” 宰予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很紧。我就笑着看他,等他动手。他见我笑,却又把拳头松开,道:“阎君说的是,是我言而无信,我这就绕道走。” 他这一次真的是用走的,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一步一步的往北走,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 只是没有走出去百步,又见我站在他的身前。 他终于发了脾气,道:“今日非要做过一场,阎君才肯放我走么?” 我道:“你随便走,但要绕着我走。你挡了我的路,你要是不走,我就只能把你拔出来,找个地方扔着,免得再挡住别人了。” 他又把手抄在袖子里,道:“好好好!是我小看了阎君,没想到阎君也不是食古不化之辈。既然如此,你我便做过一场吧。” 他向我疾跑过来,抄在袖子里的手拔出,却是抄了一把短刀。我见到这刀时愣了愣,只因这刀我曾见过。 鸣鸿刀,乃是当年轩辕皇帝打造轩辕剑时的废料,剑成之日自发流成刀型,又化作云雀飞去。此刀曾为刘彻所得,后来转赠于东方朔,东方朔死后便下落不明,不想竟到了他的手里。 思索间,宰予已持刀冲到我身前,一刀朝着我劈落。我脚下动了动,侧身躲过这一刀。探出手,在刀身上重重一拍,鸣鸿刀便自宰予手中飞出。 他经我一拍,丢了刀,便以掌做刀,再度朝我劈来。我便抢在他前面,一指点在他的喉咙处,将他打翻在地。 金仙挑战大罗金仙,下场往往不太好。当年老二就经常挨老大的揍,究其根本,无非是金仙的动作没有大罗金仙快,神通也远不及大罗金仙神奇。 宰予选择和我近战,其实已经是对他来说最有利的选择。只是境界的差距,注定难以弥补。 我上前几步,封住他的境界。道:“我说了,你要是不走,我就把你拔出来,找个地方扔着。” “阎君何必再羞辱于我,今日败在阎君手上,我认了,虽阎君去就是。” 他就真的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走,一点动作也没有。老实的,像是一个奴仆。 我回头看了看他,取出生死簿来,照着他翻了翻。寻根知底,总要翻阅一下他的跟脚。 几息之后,我便悔上心头,这个宰予,居然是…… 无错 第三百三十二章、长生大帝府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带着宰予,寻到妲己的时候,她正在给洛颜喂饭吃。我用捆仙锁把她的手脚捆的结实,别说自己吃饭,就是连动一动都艰难的很。妲己倒是有善心,还顾得上她的吃食。 我把宰予扔到洛颜身边,让他们师徒相见。 妲己见我面色不太好,说道:“君上的事情不顺利?” 我摇摇头,指了指宰予,道:“很顺利,要抓得就是他,只是出了些其他的状况,我得和老大商量过后再做决定。这女人还老实么?” 妲己道:“她老实的很,你走之后,不吵也不闹。我带了些点心,君上要吃一些么?” “不了,我要带他们去天界找老大。你在人间继续待一段时间,去指导一下各地城隍府的行文,然后就可以回到地府去了。”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她笑着打断,道:“我知道!不要泄露这一次的事情!君上放心,我会做的很好的!” 她笑的很好看,像是一股春风,冲破了秋的萧瑟,带来了一丝暖意。这丝暖意让我暂时放下了烦恼,管宰予的身份是什么,上辈子和这辈子又没有什么关联。 “妲己,等地府的事情结束,我请你喝酒。”这句话从我口中脱口而出,连一点思考的过程都没有。 她笑着应道:“好啊,去怀城的二楼吧!我很想去那里。” “好,就去怀城!” 从人间到天界,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升仙时的登天阶梯,一种就是靠着修为一路飞上去。但对于我来说,还有第三种方式,就是让天界的人,念我的名字,如此我便可以通过神通,在瞬息间跨越两界。 辞别妲己之后,我便一手宰予,一手洛颜。寻了一处山顶,等待老大的呼唤。方才我已先发了一封信去,想来此时他已快收到了。 果然,在山顶上并未等待太久,耳边就传来了老大的声音。 “唤地府九阎君无圻,速至天界长生大地府!” 什么?去老二的地方?我呆了呆,苦笑着摇了摇脑袋。真是怕见谁,就越会去见到谁。罢了,还是去吧,左右以老二的修为,还看不去什么来。若是叫他知道了宰予曾经的身份,怕不是要和我拼个死活。 伴随着周围空间的极速变化,我便带着宰予他们两个到了天界。捆仙锁已从洛颜的身上解下,交给了妲己。现在都用麻绳捆着。我封了他们的境界,又禁了他们的口,免得在天界叫嚷太过,惹神仙围观。 老二在天界的府邸,我还是第一次来。他这里的风格很粗野,比起长生大帝府,更像是勾陈上宫。比正牌儿的勾陈上宫还像。 大殿之中,刀枪林立,盔甲挂在墙上,没留出任何空白。连摆在殿中的桌案上,都摆着一副剑架。 老大和老二见我来了,连忙往前迎上几步。老二更是干脆,伸手就要夺我手上拎着的两个人,嘴上还说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我这什么都有,不缺人用,你太客气啦!” 我知他是在开玩笑,但我没有和他说笑的心情,把宰予往地上一放,躲开他这一抓。 道:“地府重犯,你一个长生大帝过手,好像不合规矩吧。” 老二眉毛一挑,大着嗓门,道:“谁还没做阎君来着!走走走,咱们去打一架,谁嬴了谁说的算!” 老大连忙拉住他,道:“打架打架!你就知道打架,你打得过老九嘛,不怕他封了你的境界,把你扔去填海眼!” 老二听了老大的话,难得的没再吵闹,而是换了副兴奋的表情,道:“许久没见了,开玩笑都没有那么开心了,喝酒喝酒!我前几天刚让地府那边给我捎了几大坛,咱们喝个痛快!” 他又自顾自的去取酒。趁着这个空隙,老大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问道:“你怎么了?信不过老二?” 我摇摇头,对他说道:“不是信不过,而是……。唉,你自己看吧,宰予和老二,因果太大。” 老大眯了眯眼睛,看了宰予一眼。我看得见他的左手在袖中不停的翻动,应该是在翻生死簿。 几息之后,他的眼睛瞪到了最大,虽然看起来还是一条缝,但也算是略大一些的缝隙了。 “老二的……” 我连忙堵住他的嘴,眼神瞟了瞟在角落里翻酒的老二。老大自觉失言,连忙换了副神情。 老二背对着我们,问道:“我的什么?” 老大:“你的酒怕是要找到明天去,你要是再找不出来,我和老九就先走了。” 老二瞥了瞥嘴,道:“走什么走,今日难得偷了个懒,可得喝个痛快!” 我问他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偷懒?长生大帝府好像没有这么闲吧?” 他拎着酒坛,转身走过来,边走边道:“还不是接了老大的光,我用论道作为理由,和天帝请了一个时辰的大假,现在才过了一半儿!来来来,喝酒!” 我和老大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地坐下,陪着老二开始喝。 老二在天界的日子,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也不管我和老大是否喝的醉,自己就先拎着一个坛子开始灌。一坛酒下去,他便向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嘴里胡乱的喊道:“我有一坛酒,一醉解万忧,愿为云上鹤,在野歌青丘。啊~!” 他就那样子啊了半天,声音在大殿里反复回荡,震得人耳朵发颤。 我看了看老大,老大也看了看我。我把地上的酒坛往上一抛,老大举手接住,拍开泥封就往老二的嘴里倒。倒进去足足半坛,酒水洒了一地。 老二终于不喊了,倒在地上呼呼的打鼾。 老大先行起身,扛着宰予往外走,我就拎上洛颜,跟在他的后面。 寻了一个隐蔽处,老大停下脚步,对我说道:“宰予的事,暂且瞒住,决不能让老二知道,不然,只怕他会发疯。” 我点头道:“我晓得,只是那幕后之人,怕是也知道宰予的身份。这件事只怕瞒不住,老六要用的金丹你求来了?天帝怎么说?” “能瞒一日是一日吧,金丹已经拿到,天帝那家伙不靠谱,只说老六再吃过金丹,沉睡的时间就能缩短到三百年。三百年后,他会亲自出面,再引老六登仙。” 听他这么说,我安了不少心。天帝不靠谱,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说。能让天帝出面,引渡老六再次登仙,这已经是比天大的面子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老大只说了这一个字。 “等?” “没错,就是等,等一等阎君殿的反应,看看究竟谁会急着动作。刚好也借着这个时间,审一审宰予,能让他张嘴,就再好不过。” “只怕很难,以他和老二的关系,他不开口,你我也不能用强。师恩大如天,若是叫老二知道,只怕会与咱们割袍断义了。” 老大的眉头皱起,拧了十几个褶。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对方的准备还真是够足的,老六的爱慕之人,老二的授业恩师,后面该不会再蹦出来别的了吧。” “接着就是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么?” “你说的对,该来的总会来的。” 无错 第三百三十三章、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地府在下雨,下很大的雨,豆大的雨滴落在地面上,将大地变成一滩烂泥。很难说是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地府的气氛不是很对。或许就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厚厚的云层,阴暗的天空,总是带不来什么舒适的感觉。 老大把宰予和洛颜都拎在手里,说道:“你先回阎君殿,我送他们两个去沉沦地狱。” 我点头道:“也好,顺路看一看娥儿,老六沉睡前有过交待,要照顾好她。” “放心,我知道。” 老大走了,像是冲进汪洋里的一粒石子,砸破着地府的寂静。 大雨并没能阻碍阎君城的热闹,街道上的商家在门前架起了简易的防水棚,站在下面叫卖。单就商贸来说,地府已经比人间还人间。每日都有无数的货物在流转,流到其他的地府去,换来金钱财物。 一切都很繁荣,繁荣的让人沉醉。有人在其中看见了机会,有人在其中看见了未来。但我只在里面看到了欲望,永无止尽的,一代又一代的欲望。这欲望就是一道枷锁,人也好,鬼也好,都被困在里面,无法解脱。 阎君殿在半空中漂浮着,雨水顺着它的屋角与阶梯上流下,打落到丞相府的楼顶,滴滴答答的作响。 很多鬼在进进出出,看服饰都是地府的公职。看来丞相府的运作很好,可以很好地分担阎君殿的权力与职责。 想了想,还是杜绝了去丞相府看看的念头。阎君殿的事还是杂乱无序,又何必去看那些可能带来烦恼的事。要踏上台阶的时候,扶苏从丞相府里冲了出来。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官服,也没有打伞,看上去很是着急。 我朝着他喊道:“你这是要往何处去?为何不带伞?” 扶苏见了我,停下脚步,施礼道:“君上回来了,死人之国与神国开战了,海拉等人落入了下风,五阎君刚刚传信,要从地府紧急抽调十万套铠甲兵器,我急着准备,忘了雨具。” 我道:“真是辛苦你,西极的事不用这么急切的,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搞的太累。” 扶苏点点头,又拱了拱手,继续去忙了。 死人之国与神国开战,想来动静不会太小,老五在那边也有些年头,应该叫他回来了。没打起来的时候还可以说是出访的使节,这一打起来,就成了地府派去的助力了。决不能叫神国误会,一个天尊之下,大罗之上的主神,对地府来说,是值得顾忌的存在。 踏着台阶,逐步的登上阎君殿,我走的很慢,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老七。虽然宰予还没有开口,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老七就是幕后之人,但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老七。 路再长也有尽头,台阶再多也有最后一级。等我踏入阎君殿大门的时候,老七正埋头在案牍里,拿着大印不停的盖。 “回来了?金丹求到了?”他头也不抬的问。 我取出老大预先交给我的金丹,道:“求到了,老六的情况怎么样?” “除了还在沉睡,就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我看了他恢复的进度,很稳定,预计再有个几百年也就没事了。” “嗯,那样就好。神国与死人之国开打了?” 老七从案上扔了一卷竹简给我,上面是老五的笔记。 “死人之国集一界之力,锻造亡者之舟,其舟大若鲲鹏,载生魂无数。此舟初动,便破去人间壁垒,剑指天上神国。我随舟而行,所到之处,皆是纷乱不堪,实天地间一大劫矣。 神国对此反应迅速,其自人间选拔战士入界,称英灵,至今已数千年。英灵尽出,一如大海生涛,其势雄浑,其力威壮。 今死人之国落入下风,海拉寻我,请以金山五座,换取铠甲兵刃十万套。劳阎君殿速备,耶梦加得已东去接应。” 玉鼎叹道:“可怜了西极的百姓,神鬼大战,战场选在人间算怎么回事,甭管谁胜谁负,最后能剩下的还不是一堆烂摊子。好在离地府的距离够远,不会波及到咱们这里。” 他话刚说完,老大正好从殿外飞来。我直接把这卷竹简抛给他,他看了也是大惊失色。 道:“这就打起来了!一界之力锻造一艘船,这不是傻子嘛!锻造简单的法宝,威力虽然不够,但数量可以惊人,一个鬼手里发一个,早把神国给打成灰了。” 玄女对老大的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她是勾陈上宫出来的,对于战争这种事,只希望用一种最快的法子解决掉。 老七倒是一如既往的君子气派,只是稍稍抬起头说:“我觉得还是要相信老五的判断,他毕竟是在战场上的,知道怎样处理才合适。” 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紧紧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了一种温柔,像是一块过了几万年都不会冷下来的暖玉。孔子若是见了他,一定会欢喜鼓舞。 这样的人,真的会做出有违阎君殿准则的事?我的理智在告诉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我的感情却不停在抗拒。在一个屋檐下,做了几千年的同僚,几千年的友人,这其中的伤心与难过,难以为外人道也。 老大倒是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上,翻了翻案上的文书。 “地府这几年倒是平淡的很啊,丞相府的作用不小,回头从杜康那搞点上品的水果,让人给扶苏送过去,干的这么好,不容易啊!” 玉鼎附和道:“是不容易,回头请他来喝鱼汤吧!” 老七又抬起头问我,道:“老九,你怎么还站在下头?我这可还有不少的事没有批复,你可不能偷懒。” 我笑了笑,跃到案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旁边的玄女看了看我,拍了拍我的肩。我转头去看她,她就对着我笑。 我又突然想起妲己来,玄女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但却没有妲己那般让人心暖。不同的人,做同样的动作,能够带来的感受或许也是不同的。 没有我想象的波澜,一切都像我和老大离开之前的样子。殿外的雨还在下,哗啦哗啦。案上的灯火随风摇曳,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天帝出品的东西,果然是耐得住考验。一个小小的灯盏,撑起了地府两千年的天空。老大就做不出来这种东西,不然也不会让地府一直阴着天。 查阅了一下这几年里的公文存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北庭有了一点变化。近些年死下来的皇帝,不是去了雄城,就是依附了刘邦。袁绍那一群汉末的枭雄都去投了胎,眼下已是刘渊说了算。 魏晋的战争还在打,打的愈发胶着。孙吴的势力已经从这场战争中退了出去,眼下正在建邺练兵,看意思是打算看汉室的反应之后再决定是否动手。刘邦呢?刘邦这些年居然会这么老实,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这些年的公文刚刚翻过了一半,就见扶苏跑了进来。他还是没拿伞,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他神色焦急的说道:“诸位阎君,大事不好,三十六城城主联名发信,说西极大战,波及太广,诸多小地府遭受波及,正在向东迁徙,现今神神鬼鬼加在一起,已逾数十万,一路攻城拔寨,毁人家园,请求地府出兵驻防。” “啪”,老大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道:“这群流氓,统统是混蛋!” 我们都点了点头,凡是给地府添麻烦的,都是混蛋! 无错 第三百三十四章、罚投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七上了战场,带着太尉府的精兵。因为不懂军略,还刻意带上了韩信和卫青。西方来的那群散兵游勇没什么建制,但数量实在太过恐怖,叫地府不能不小心。 阻敌于三十六城,是阎君殿订下来的战略,说白了,就是把混乱挡在大门外面,免得波及到地府自身。 人间在打仗,地府也在打。几十年一转眼就没有了,混乱的形势连一点停歇的日子都没有。 老七领着地府军在三十六城之外打了几十年,连金仙境界的神只都拿下了两个,可自西极向东来的神与鬼越依旧越聚越多,像是无数的河流汇入汪洋,要把挡在身前的一切淹没。 这些年里,我和老大也轮流审问了宰予,但他那张嘴实在是硬的要死,什么都不肯说。反倒是洛颜,吐出了不少东西。 铃儿是在他们之后,由杨戬秘密送到地府来的,没有放到沉沦地狱去,而是单独送到了刀山地狱。 地府进入到了一种平静中的紧张,又或者说是紧张中的平静。外部在惊涛骇浪里碰撞,而内部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祥和,这种祥和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连魏晋这对仇家,都在管仲的调停下讲和。从开战到修兵,两家整整打了一百年。 阎君殿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无聊。老大喘着粗气,又将一碗鱼汤灌进自己的肚子里。玉鼎新钓了一尾鲈鱼,做成了汤,现在还在拿着勺子在鼎里搅来搅去。 这几十年间,我有问过老大,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做,总不能把宰予抓回来,就又平静下来,一动不动了吧。 他却说不要心急,再等一等。他已经快晋位天尊,只待他再上一层,就能从宰予那拿到铁证。可我对他的想法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他分明还是在逃避,逃避那些事实。阎君殿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纸,老大不想也不敢捅破,我不知该从哪里捅破,而其他人只是刚刚看到这一层薄纸。 妲己递了一碗鱼汤给我,暂时止住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最近总是胡思乱想,大概也是既怕又想吧。 我才刚刚端起碗,大殿门口便进来了三个人。左右两人银盔银甲,精神十足,这是天兵中的精锐。而中间的人白发白须,手脚分别绑着一捆捆仙锁,却是在天界做星君的老三太白。 太白是被押过来的,让我们都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家伙,莫不是开玩笑开的太过,开罪了天帝? 左侧的天兵跨出半步,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来,念道:“天帝有诏,今经九司查明,太白星君当值期间玩忽职守,犯天规第二十一卷第九条渎职。现判其入世轮回五百年,发地府阎君殿执行。·” 老大皱了皱眉头,打入轮回,一切重头来过,太白就算还回得了天界,只怕也不是眼下的太白了。不见左金童与云华女,虽又成了仙,若如陌路一般。 “稍待,星君渎职不过罚五百年监禁,天帝为何要判五百年轮回?你等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亲自上凌霄殿,去和天帝理论!” 方才宣旨的天兵见老大恼怒,便道:“大阎君勿恼,此中尚有些波折,只是我等不便之言,还是…还是叫太白星君讲给你们听罢!” 太白红着脸,道:“老大,你不用替我鸣不平,天帝没冤枉我,五百年轮回,我算是占了便宜的!要是再留在天界,只怕杨戬会把我砍成八块。” 老大正想再问,却见天兵拱了拱手,道了句:“我等先行告退,余下诸事转交诸位阎君。” 说罢,转身就走,走的干脆利索,连头也不回。他们好像在害怕什么,仿佛老三接下来说的是天大的隐秘,只要听到一个字就要被灭口一样。 见天兵走了,我问太白道:“你到底还犯了什么事?五百年的轮回,万一出点差错,你就回不来了。” 太白却比我和老大看起来还要轻松,往地上一坐,晃了晃屁股,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撞了嫦娥,这不就被杨戬给看见了,非要拉我去寻天帝理论,这一理论倒好,九司介入其中,直接把我过去几百年偷懒的事儿都给查出来了。” 玄女好奇道:“你只是撞了嫦娥一下,杨戬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 太白的脸更红了,摆手道:“你…你别问了…,我…我就是多喝了两杯。” 玄女还想再问,却被妲己给拉到了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玄女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好你个登徒子,在天界居然敢调戏仙子!” “我…我没有,我就是喝多了,喝多了!” 老大以手扶额,看得出不太想说话。我也把头抵在桌子上,同样不说话。阎君中能出老三这种奇葩,实在是阎君殿之耻。犯什么事不好,非得犯这种错,还叫杨戬给逮了个正着。 玉鼎把勺子扔在鼎里,问道:“星君,你这是动了凡心了?” 太白撇撇嘴,道:“动什么凡心,纯粹是倒霉催的。你那鼎里炖的什么?闻起来味道不错,给我来一碗!老五和老七呢?他们两个去哪了,老六还没有醒么?” 我抬头说道:“老五还在西极,老七带兵去了三十六城,老六还在睡。你想什么时候上路?我送你。” “啧啧,你们还真是够忙的。喝完鱼汤就走,早点下去早点回来。” 老大抬手指了指,却还是垂到身侧,道:“你当投胎是说说笑笑的事么,天帝虽只判你五百年,但五百年后你要是踏不上修行路,回不来怎么办?谁去渡你?” 老五让玉鼎喂了一口汤喝,吐吐舌头,说道:“没事,天帝悟了新的道则,与轮回有关,有他的道则在,转世也磨不去我的修为,五百年后,我还是我。这汤太烫,不喝了,老九,送我走吧。” “走什么走!”老大直接打断了他,道:“天帝又悟了?还是和轮回有关?” 太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这次受罚,其实也是有实验任务的,要试一试这道则可以在轮回中护住一个神仙多少。” “那你走吧,老九,送客!”老大很爽快的摆了摆手。 太白还要张口,却被我拉着胳膊给拽了出去。 有天帝担着,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太白也是个小事随意,大事不糊涂的,不会真的把自己扔进危险里。既然当事人都如此安心,我和老大也就没必要担心什么。 奈何桥上鬼来鬼往,孟婆的汤,愈发的香气浓郁。我带着老三,踏到桥上。两捆捆仙锁便自行散去,飞回天界去了。太白活动了一下手脚,道:“诶呀,舒服多了!你们后来见过老四没有?他和妇好回不来了?” 听他提起老四,我情绪低落了不少,对他说道:“二十年前,我见过老四的转世,没有看见妇好,生魂太多,我也找不过来。老四我让人去引他修行,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半点成就,这一世怕是也回不来。下一世,谁又知道呢。” “唉,情之一字,真是难讲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九个能再有机会坐在一起,喝一碗汤。”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老九,我走了,五百年后再见,有空去凡间找我,我请你喝酒!”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我回答,便一路小跑到了孟婆那,趁着孟婆不注意,从前面的鬼手里抢了一碗汤,直接喝进肚子里。接着,就像是其他喝过孟婆汤的生魂一样,迷茫清醒,头也不回的踏进去。 孟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挠了挠脑袋,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急着投胎的。她望向我的方向,我冲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让她安心,并没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无错 第三百三十五章、太戊,向西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白去投胎的第二年,西极的战争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候。死人之国与神国的神只开始正面对决。名字稀奇古怪的神,打碎了人间的土地,波及了诸多的凡人。 三十六城也迎来了一场最大的战争,上百个小地府组成联军,意图与老七决战。白韩卫霍四个人凑在一起,制定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谋划,打算把联军一勺烩。 扶苏又调了一批军械到前线,地府的军械生意前所未有的繁荣。 就在一切紧锣密鼓的时候,老五那边出了状况。 老大正看着前方的军报,一副心疼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心疼钱了,打仗是很花钱的事情,尤其是跟一群穷鬼打架,你就算打赢了他,也抢不到什么好东西,还得安置战俘。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花出去的何以亿万计。 “唉,打起仗来,真是花钱如流水。真搞不懂这群人,好好过日子不好么,成天打什么打。” 玉鼎道:“大阎君,这平淡日子过得多了,不打仗还能做什么,地府的钱也是该花一花了,那么多钱存在府库里,都快生锈了。” 老大白了他一眼,道:“我就喜欢钱生锈,行不行!” 玉鼎撇撇嘴,没再说话。又埋头在案牍里,今天还有很多的公文没有复核,判官府那边还在等着回复。 他刚把一份公文拿来手里,殿外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只见殿外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无数的神通在其中爆发碰撞,又归于沉寂。老五就从这道缝隙里飘了出来,长衫破碎,头发散开,双目无神。 “老五!”老大一边喊着一边冲了上去。 他在半空中接住了老五,然后就停在那里,我和玉鼎玄女飞到他后,看着天空中的那道缝隙。 老大紧紧盯着里面,问道:“谁人伤我地府阎君?” 耶梦加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道:“奥丁偷袭我死人之国驻地,太戊卷入其中,被打成重伤,我主海拉强行破开空间,送太戊回去,你们若是要报仇,去寻奥丁就是。” 缝隙里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神通在碰撞。西极那边还在打,看起来还很激烈。 老大将老五交到玉鼎手里,道:“世上能有如此巧合之事?奥丁就算是袭击了驻地,又怎会如此准确的伤到老五。耶梦加得,海拉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缝隙里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哼,你是谁?也敢派人囊助叛军,叫勾陈来与我答话,我要问问他你们东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大的脸色黑的可怕,一字一句道:“不用你找过来,我去找你!” 他说着便往缝隙处走去,我一把拉住他,道:“不可冲动,此事涉及两界,必须经天帝决定。” 老大转过头,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此恨不报,地府威严何在!” “两界之事,干系重大,非地府可以自决。今日开此先例,日后后人效仿,地府规矩何存。” “老九,给天帝写信,请他尽快决定。” 我转身飞回殿中,起草给天帝的本章。玉鼎抱着老五跟进殿来,将他平放在地面上,检查他的状况。玄女和老大走在最后,面色都不太好。 那道裂开的缝隙在缓缓闭合,连带着里面打斗的声音,远离地府这片时空。老五受了很重的创伤,好在没有伤到根源,只是一些外伤。他是尸解仙,是魂体,会慢慢的自行恢复。 天帝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批复,只是让杨戬送了一把剑下来。这剑没有剑鞘,没有剑匣,剑身看上去很像青铜和玄铁的混合,剑柄上刻着一个诛字。 诛仙四剑之一的诛仙剑,通天道祖的镇宫之宝。我见过它,在四千年前的碧游宫。 杨戬把剑插在大殿的地面上,没说两句话,又匆匆的回了天界,连他师父玉鼎都没能留住他。西极的大战不仅仅影响到了地府,便是天界,也在警惕着可能到来的混乱。杨戬是金仙里最能打的,现在已经调到了勾陈大帝手下听用。 没有准确的回复,只是送来了一柄诛仙剑。这大概就是要打的意思,仔细想想,在过去的几千年,天界对外界的表现都很强硬,还从未有过忍气吞声的时候。 妲己并不晓得这柄剑代表着什么,疑惑道:“天帝没有答复,而是送了把剑,这算是什么?” 我自桌案后跃出,从高台上跳下,轻轻握住了剑柄。 道:“自然是打回去的意思,这是诛仙剑,专门拿来斩神诛仙的。老大,有没有把握洞穿空间,送我过去?” 老大点了点头,道:“那门神通我已修改了许多,送你过去没有问题,只是不能接你回来。” “无妨,我正好在路上走一走,权当是震慑一下宵小。” “你给天帝写的到底是什么?” 我道:“西极伤我阎君,辱我颜面,此仇不洗,何以治民。” 玉鼎长大了嘴巴,道:“九阎君,你这…这……”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老大,动手。” 老大凌空点了几指,将先前闭合的缝隙再度打开。打斗声从其中传来,不时还听得见许多人的喊叫。 我拔出剑来,缓缓浮在空中,朝着那道缝隙飞去。 “君上!”妲己在后面喊住我。 我转过身,看向她,她的手悬在半空,似是想要留住我。几息的沉默过后,她放下手臂,微笑说道:“小心,我等你回来。” 我也朝她笑了笑,正了正衣冠,将诛仙剑提在腰间,从那道空间的缝隙,踏入西极。 缝隙再度闭合,玉鼎摇了摇头,道:“一人一剑,未免有些危险,九阎君未免有失分寸。” 妲己忙问道:“君上会有危险?他不是大罗金仙么?” “战场上,谁说得准会发生什么。何况奥丁是大罗金仙之上的神只,连勾陈大帝也不是他的对手。” 玄女反驳道:“无圻合三宫之长,剑术无双,有诛仙剑在手,足以全身而退。” 玉鼎道:“境界的差距,哪里是那么好弥补的。大阎君,你也不拦一拦他。” 老大道:“老九做事,哪是拦得住的。放心就是,天帝借诛仙剑给他,就是让他代表天地两界去立威的,不会放任他在西极不管。何况,我离天尊,也不过几日功夫。” 玉鼎闻言一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啦!” 老大又道:“未来半个月,便劳你和玄女担起阎君殿的事务,我要全心闭关,一旦晋升天尊,我就亲自去给老五讨回这笔账!” 玉鼎和玄女都点了点头。地府如果能出一个天尊,那整体的实力就会跃升一个层次。以天尊境界的神奇,许多问题也都会迎刃而解。宰予背后的幕后黑手,三十六城外的野神游魂,还有死人之国与神国,在天尊面前,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同他们的放松不同,妲己反而多了些焦虑。远方的天空,又有云彩在聚集,堆成厚厚的云层。她不喜欢下雨,总觉得那是伤感的事。 雨滴从天空落下的时候,是最容易勾起思念的。那思念太悠远,远的似乎遥不可及。 无错 第三百三十六章、二百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我在西极打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从提剑冲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战斗。那些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神只,战斗起来的方式也是千差万别。我像是杀红了眼,从这头砍到那头,再从那头杀回这头。 诛仙剑上沾满了血迹,断手断脚散落一地。我不知道他们的主人都是谁,只知道眼见见到的所有人,都要付出一些代价来。 地府是个讲道理的地方,阎君殿也是。但我此刻离了自家的底盘,就成了最不讲道理的那一个。 奥丁被我的行为激怒,骑着他那匹八足马来打我。海拉怨我对她的人下手,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观看。耶梦加得还在与她的对手鏖战,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日夜。 奥丁的速度很快,快的让我有些看不清楚。海拉能和他争斗这么久,可见也不是弱者。 一剑荡开他的长枪,我脚下往前迈了两步,想要与他贴身。剑并不适合在战场上使用,因为它较长枪等长兵器短的太多。你的剑尖还没有够到对方的衣角,人家的枪头就能穿透你的心脏。 以剑对枪,又有境界的差距,我只能争取和他近身。显然他也懂得这样的道理,退的比我近的还快。我就只能停下来,做一个防守的态势。 我打不过他,真的打不过,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诛仙剑的锋利。虽说若舍得两败俱伤,也有几分重创他的把握,但那样做代价未免太大,实在不值得。 他是个用枪的好手,其中的神妙比老二还要强上许多,我的速度不及他,兵器虽好,却也削不断他的长枪。他这杆枪有些奇怪,只是一截木头,却硬的连诛仙剑都砍不断。一方天地之主,果然不可小觑。 我们胶着了很久,海拉也看了很久。直到我被奥丁扫了一枪,划伤了肩膀。 耶梦加得在一旁喊道:“海拉,你还在等什么?若是他败了,你能胜过奥丁么?还不联起手来。” 经她这一喊,海拉才加入了战局。有她加入,我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她好像并不喜欢说话,只是配合我挡住奥丁的长枪。 她似乎有转换空间的本事,总是能在枪头到来之前带着我变幻位置,跳到奥丁的身后捅刀子。难怪她能和奥丁斗这么久。 两个打一个,反倒激起了奥丁的斗志,他的攻势来的更猛,海拉的本事虽然神奇,却也渐渐有些变幻不及。 海拉终于开口说了话:“你目力好,看一看天上,是否有两只乌鸦在盘旋。” 我躲开一记横扫,往天上看了看,道:“五百丈之外,有乌鸦在上面,不过只有一只。” 海拉边躲边道:“那是奥丁的耳目,你寻机斩了它,要小心,还有一只不知道在哪里。” 我点点头,朝着奥丁的后背刺了一剑,这一剑还是落了空,他后背像是长了眼睛。就在此时,海拉往前顶了两步,让他无暇转身。我则往天上一跃,挥起诛仙剑朝天空一斩。剑气破空而去,一只乌鸦的尸体从上面落下,坠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正想继续与海拉联手和奥丁颤抖,却听见海拉吼叫一声,一只乌鸦把她的后背戳了一个很大的洞。只是一次交换,用一只乌鸦把海拉重创,破了我们联手的局面。这种破局方式,还真是凶狠。 那活着的乌鸦伤了海拉之后,便飞到奥丁的肩上,奥丁也停住脚步,似是在思考要不要趁势解决了我们两个。 过了几息时间,他才开口道:“你是东方的神只,不该参与我们的战斗,你走。” 我说道:“你已经伤了一个我们的人,在你付出代价之前,我不会走。” “你们的人挑衅了我的威严,他必须受到惩戒。你如果不走,也将迎接我的愤怒。” “那就来吧。” 我把剑竖立在胸前,然后缓缓放下,用剑尖指着奥丁,等着他那所谓的怒火。 他的怒火只维持了一瞬,一只大手从半空中莫名出现,将他拍进了地底。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只手拍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吐出的那口鲜血。 那手打完了奥丁,并没有撤回去,而是飞快的把我拎在手里,往半空中一提。一阵天旋地转,我便回到了阎君殿。 老大笑的有些猥琐,仰着脑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玉鼎和玄女都露出喜意,老七也在,只是他笑的比较温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扶苏则笑的和他一样 妲己直接冲了上来,将我抱住。道:“君上,你回家了。” 我把诛仙剑往外一抛,拍了拍她的背,道:“我回来了,你能帮我去孟婆那打碗汤么?太久没喝过,有点嘴馋。” “好,我这就去!” 妲己放开我,一路小跑着出去。扶苏的嘴角似乎有一些苦意,却还是没有表达什么。 老五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过来,道:“回来就好,受伤了没有?奥丁那家伙实在是不好对付。” 我分开玉鼎和玄女,就见老五瘫在坐席上,面目依旧有些萎靡。 “是不好对付,被他伤到了肩膀,老大,帮我包扎,有点疼。” 老大又连忙凑上来,帮我去处理肩膀上的伤势。 “我厉害吧,你打了二百年都没打赢,我一掌就给他拍进去了!”老大还是一脸的嘚瑟。 “二百年?我去了这么久?” 玉鼎道:“确实是二百年,大阎君还说半个月就能冲到天尊,把你接回来的,结果二百年过去,他才破了境界。二百年啊,阎君殿全靠我和玄女撑着了。”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虽不记得到底打了多久,但总不该是二百年的。一场仗,怎么可能打这么久。 老大包扎完我的伤口,又拍了拍我没受伤的肩膀。道:“方才捞你回来的时候,我顺便看了看,你和奥丁只打了一日,但在此之前,你已经和几万个神只交过手,打了二百年不奇怪。” “我竟然去了这么久,地府如今是何种状况?” 老大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但众人都在,他也不好直说,只道:“一切如常,一会在阎君村摆宴,庆祝你归来。” 我笑着应下,心中却有些急迫,一去二百年,地府的形势到底如何了?宰予有没有开口,老七都做了什么,老六有没有醒来?这些问题就像是活着的,在我沉浸在战斗中时躲到了一边,等我脱身出来,它们就又都凑了上来,在我的心头不停的跳来跳去。 妲己很快买来了孟婆的汤,足足一大碗,我喝的很大口,她看的很开心。 扶苏又讲述了这二百年里地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原来老七也是刚从战场上回来,晚些时候,还要回到战场上去。西面来的那群鬼,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比从前都兴奋的多。 人间的局势又变了很多,王朝帝王如走马观花,一个接着一个。眼下是宇文氏建立的北周高氏建立的北齐和陈氏的南陈并立。死掉的那些帝王,只要不用去地狱的,都统一送到了北庭。 刘邦现在是皇帝们的头头,搞了一个帝皇门,专门把这群皇帝凑在一起,交流修行的心得。也不管彼此间有仇没仇,会不会打起来。 据说他还给嬴政写了信,说要请始皇帝出任帝皇门门主,结果被嬴政给回信骂了一通。 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二百年里,地府竟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说起来那么多死掉的皇帝,真正修成神仙的,就只有嬴政一个吧,刘邦把这群鬼凑在一起,又能搞出些什么东西来。 无错 第三百三十七章、密旨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一场晚宴,在老大的院子里,许久不曾凑在一起的阎君们开怀痛饮。只是饮的不是酒,而是孟婆的汤。三个喝不醉的大罗金仙,除了喝汤,还能喝什么。老五伤势未愈,不想喝酒,玄女不喜喝酒,而玉鼎偏爱鱼汤,于是杜康送来的几坛美酒,都便宜了另外几个人。 扶苏妲己娥儿铃儿。铃儿会留在地府是我没想到的,她现在看起来,似乎转变了很多,老五说他现在正好在养伤,就兼顾着照看铃儿,顺便指点她改修正途。 这样也不错,免得她再跑回人间去,搞风搞雨的添麻烦。一场饭只吃到一半,三十六城就来了军报,老七和扶苏只能中途离席,老大直接破开空间送他们过去。 他们走了之后,酒宴便少了一些气氛,最后只能潦草收尾。玉鼎倒是兴致未尽,端走了一盘虾蟹回去吃。铃儿扶着老五回去休息,妲己和娥儿收拾这满目的狼藉。 老大则拉着我,悄悄到了我的院子里。 刚刚坐定,封住院落的空间,使言谈不会外传。老大就说了一个让我大出意料的消息。 “我在地府日子不多了,天帝下了密旨,要我这几日便到天界去。” 我吃惊道:“什么?天帝要调你上界?为何要用密旨?地府这里怎么办?” 老大道:“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密旨还有你的一份,我到天界之后,会送两个人到人间去,你要负责从人间把他们接到地府,送入轮回,动作必须隐秘。”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张锦帕,上面是天帝的字迹。 “密令地府九阎君无圻,自人间引二人入地府轮回,不可与外人知晓……”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天帝大印的确是真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和看到天帝的密旨,他端坐凌霄,位高无私,又为什么要用密旨? 老大并没有和我解释很多,而是和我交待起地府的事情。 “这二百年我一直在闭关,地府的事情都是玉鼎和玄女在撑着。老七那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在想是不是你我判断错了。会不会是另有他人,假借了阎君殿的名义。” 我摇头道:“问题一定出在阎君殿,不是老七,便是老五,舍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道:“我拿下洛颜的时候,她正在挖一个盒子,我把那盒子带了回来,收在屋里。那盒子上的花纹很古老,我断定不了它的年代,但一定是在无怀氏之前。” 老大看向我,问道:“你问什么不拿来给我看?你怀疑我?” 我点点头,道:“我的确怀疑你,能够另辟出一条修行路,除了需要足够的才华,还需要足够的阅历与足够的动机。” 他笑道:“我的阅历是够了,但貌似没有什么动机。” “你是和天帝同时代的古老人物,天帝登临天尊数千载,你就不眼红么?为了破境,做下一些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是啊,没有什么不可的。” 我叹了口气,道:“可惜不是你,你现在可以看那个盒子了。” 老大朝我身后的屋子招了招手,那个盒子就从窗口飞出来,落在他手里。 “这是天皇时代的东西,老二以前收集过一些,后来他给每个阎君都送了一个。” “每个人都有?为什么没有我的?” 老大把盒子扔在桌上,道:“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来。他这盒子,一共就只有八个,从我到老八,都得了一个,到你的时候,就没有了。” “所以,依旧无法定论会是谁。老五和老七,甚至是老六都有嫌疑。” “为什么排除掉了其他人?” “因为宰予,他这一世是王莽篡汉时生人,在此之前,其他老二老三老八都已被调入天界,老四也已进了轮回。” 老大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把我也排除在外?我为了突破境界,也很有可能做下一些事的。” 我摇头道:“天帝下密旨的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能把密旨下到你手中,就说明他相信你,我相信天帝的判断。” 老大笑了,笑的很祥和。道:“地府有你坐镇,我可以放心了。我走之前,会请天帝将玉鼎列为新任阎君,有玉鼎玄女相助,你可以握住地府的大权。是老五还是老七,都没有什么,宰予一直不开口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将地府握在手里,他们就翻不了天。” “是啊,玄女是我当年友人,玉鼎与我也算半个同门,扶苏打死下来就跟着我。阎君殿我拿在手里一半,丞相府则完全握在我手中,再加上刘病已的道宫,地府的势力,我算是分走了三分之一。你就不怕,我把地府变成自己的王朝么?” 老大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和你的理由一样,天帝也给了你一份密旨,可见他也是信任你的。我也相信他的判断,虽然不太服气,但天帝的确比我高明。”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解除了院落的封禁,径自走回家去。我没有送他,也不必去送他,我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考虑。 老大在地府,绝不亚于天帝在天界。他是地府自开辟起的镇界之宝,也是许多岁月里,地府唯一的大罗金仙。如今他要走,那感觉,就如同一个时代在落幕。 天干之数为十,地支之数十二。故天界帝者有十,地府君位十二。而今天界帝位已满,老大去了天界,又会去做什么呢?天帝要我从人间隐秘的接两个人下来,送去转世,那两个人又会是谁?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场大变即将到来,却看不清究竟是从何处开始。天界地府人间,或许都将涉及到这一场变化之中。 我试着去看天地间的道理,也只看到了一团模糊,这是道理在拒绝我的窥视。我再去看地府的气运,只见越来越多的气运在阎君城汇集,犹若一团猛火。扭头去看人间,人间的气运还在散乱各处,虽有些许凝聚之相,但还是难以融作一团。 这是一场大变,或许也是一场大乱。而我,就在这场变化之中,避无可避。 一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背后伸过来,绕过我的脖子,在我胸前握住。妲己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背后,将头放在我的肩上。 “君上在想什么?” 我收起思绪,道:“没有什么,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架能打上二百年,所以呆了一会。” 她在我耳边吹了吹,笑道:“君上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当然记得,去怀城喝酒嘛!等我忙过了这一段,就去!” “你记得就好,我可等了二百年了!好了,别发呆了,跟我走。” 我问她道:“走去哪?” 她指了指老六的院子,道:“去看看六阎君啊!之前一直是玉鼎真人和大阎君在照看他的状况,娥儿觉得他们不靠谱,你回来了,还是让你去检查一下。” 我苦笑着摇摇脑袋,老大和玉鼎啊,怕是要一直顶着“不靠谱”这三个字走下去了。 妲己却送来我,又拉起我的手,朝着老六的院子拉,我就只好跟着她走。她的脚步轻快而跳脱,就像是舞动的萤火,点亮了这个令人压抑的夜。 无错 第三百三十八章、夜谈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六的情况很稳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看起来和一个睡着的鬼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是他这漫长的睡眠还有些日子好等。 他真正要面对的问题并不是眼下的沉睡,而是醒来之后该如何。他的修为是自行散尽的,即便是已成就天尊的老大也无法将这样的过程逆转。重修么?我还从未听说过哪个神仙,一世之中,修成两次仙的。 实在不行,也只能送老六去转世一次了。 唉,老四到现在都没办法重新踏上修仙路,老六如果转世的话,真的可以么?我心里有些没底。或许可以等一等太白,看看他会以何种方式从人间回来。如果他的路走得通,那么我就去求天帝,无论如何也要让老六重回阎君殿。 娥儿看我的面色不好,以为是老六的状况不佳。 “九阎君,太雩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有办法救治么?” 我连忙和她解释道:“老六没事,是我思绪飘得有些远。他状况很好,再有个百余年,就可以自我恢复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娥儿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 妲己白了我一眼,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她这才明白过来。真是有些搞不懂这群女人,大罗金仙的五感六识覆盖极广,她们就是声音再小,也避不开我的耳朵,根本就没有帖耳说话的必要。不过既然她们这样做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娥儿并未多做思考,只是片刻便说道:“太雩醒了之后,我会认认真真的和他说一句对不起。之后,我会留在地府,等我两个师兄刑满,照顾他们直到投胎。再之后,我或许会回到人间去,找个地方隐居。不过我已经是仙人了,去人间隐居大概也只能是想想。”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对于娥儿的话,我是既开心,又难过。开心是为了老六,难过也是为了老六。 娥儿对他除了感激,并没有什么别的情愫。老六醒来之后,或许会被感情所扰,但想来不会断去修仙的心。他或许会有一场巨大的痛苦,当初在人间时就是哭求而不得,今日隔了几百世的重逢,却还要面临一样的结果。若是换做我,一定会痛的无以言喻。 “隐居是别想了,任个土地或者判官的差事吧,找个小点的村落,平日里事情不多,就算是隐居了。有空还可以回地府来看看我们,看看老六。” 娥儿笑道:“九阎君说的是,做个土地也不错。” 她笑的很真诚,说话时的语气也很淡然。她大概真的会去做个土地,也不知道人间的土地里,有没有女神仙的先例。 以后的事情,还是放在以后再说。谁又能说得准未来的事情,或许在那之前,她就能晋升到天仙呢,那样的话,也许把她留在阎君殿也不错。 我又和她简单聊了两句,才借口时间有些晚,回了自己的小院。妲己没有和我一起走,她要和娥儿一起回她那座小楼。工程队把这座三层的小楼倒是搭的足够结实,这都多少年了,连一点修补的需要都没有。 我们这些阎君的草屋就不行了,屋顶上的茅草都稀稀疏疏的,看起来活像是秃了顶。 回到院子里,才推开院门,就看见了老五,我有些奇怪,因为晚宴结束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看起来却像是没有喝过酒的。 他见我回来,便笑道:“老九你还真是个大忙人,才回来,就找不见人了!” 我一边坐下来一边说道:“我去看看老六,一转眼就过了二百年,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打架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打来打去,过了多少日子都记不得了。” “是啊,一打起来,就没人记得日子了。西极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我也不太清楚,在那只顾着动手了。我看死人之国很难取胜,奥丁的境界在那里,海拉神通虽妙,但和他比起来,还是弱了不止一筹。” 老五对我的说法表示认同,道:“的确如此,我一直都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起兵反对神国,老九你能为我解惑么?” “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欲望引动了心思罢了。西方的神只与咱们不同,没有忘情的限制,欲望便如汪洋流入大地,生成无数支流。” “忘情忘情,情当真可以忘么?” 我眯起眼睛,紧紧盯着老五,道:“你修行的日子比我长,这种问题不该来问我。” 老五打了个哈哈,道:“修行之路,境界为先。你境界比我高,我如何便不能向你请教。” “天道有常,天理无私。神仙把持天地公器,若是不能忘情,那公道何在?天帝若有私心,又和人间的那些帝王有什么区别。老五,你的路貌似偏了。” “是么?我会注意的,大抵是在西极的时候,跟那些神只在一起太久,被感染了一些。” 我板起脸,道:“当年的九位阎君,此刻还在地府的已经不多,老四老三都入了轮回,我不想再有人离开。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的好,脸面若是撕开了,只怕是缝补不上的。” 老五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起身往门外走。他的脚步有些蹒跚,不知道是之前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身上的旧伤未愈。 我没有去扶他,我只想静静地坐一会。老五来的很突然,问的也很突然。难道宰予身后的人不是老七,而是他?可他有什么理由做下这么多事呢?难不成只是因为对修行路有了怀疑?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一切的逻辑与线索都指向老五和老七,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找不到他们这么做的动机。 一个神仙,一个地府的阎君,天地间论权位最高的二十二个位置之一。有什么诱惑,能超过眼下已经拥有的东西呢? 天上的明月圆润而皎洁,月光照耀在我的背上,竟带来一丝冷意。本以为将宰予拿下之后,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却没想到反而变得有些进退不得。 进一步,几千年的老友顷刻间就会变为敌手。退一步,地府的麻烦又会无穷无尽。 这天地间为何就没有一杆秤,能够拿来称一称,这进退两面,到底哪一面更重。 明月在照,照不进心中。晚风在吹,吹不入幻梦。老五的院子里又亮起了一盏灯,灯光映衬着他的影子,显得无比清冷。 铃儿轻轻将书简放在桌上,躬了躬身,缓步退出了小院。 乘着月光,向南朝着阎君村外走去。 我听见她离开的声音,转头看了看她。她朝我挥了挥手,又加快了些许脚步。 或许也是听到了她离开的声音,娥儿从小楼上下来,递给她一盏灯笼。她便拿着灯笼,继续走下去。 道无穷处,不过晦暗。逢人借灯,前路则明。 我似乎懂得了什么,却又无法想清楚这和我眼前所面临的问题,有什么干系。 无错 第三百三十九章、离别赠礼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离别是什么?是一场分道扬镳,还是一次后会有期?大概就只有以后的自己才知道了。 一场离别,又拖了几十年,老大才舍得从地府离开。 我知道他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在尽可能的给我时间,让我做好足够的准备。去迎接,他不在地府的日子。 我很感激他,但这种感激并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本来想要再拖一段时间的,但他找不到借口了,天帝那边一催再催,地府这边老七也结束了在三十六城的战事。地府的一切在表面上看来,都是平稳有序。于是天界下了一道调老大上界的明旨,老大就不得不走。 旨意下来的时候,除了老大和我事先有准备,只是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满面的骇然。原因无他,只是这道旨意,将地府自建立起的顶梁柱给凭空抽走了。 阎君殿里的人,从没想象过老大会有被调离地府的那一天。直到这一日真的来到,大家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场梦里。 “砰” 一只鞋子砸到了阎君殿的房顶上,又从上面掉落下来,摔在地面。 老大拿着手里的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想扔鞋来着,谁抢在了他的前头?转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平日里一向和气的老五。 “天帝欺我地府太甚!抽调抽调,前前后后已经抽走了地府多少任阎君?现在连老大也要调走,地府只剩下四个阎君,还如何运转!” 老五越说越气愤,干脆把另一只鞋子也给丢了出去。 玉鼎有些怨念的看了看老五,怎么说他也是个替补阎君来着,怎么就变成了四个阎君了。替补就不作数么? 老七也拍了桌子,道:“老五说的对,他干脆把我们四个也一起调走好了,大家都去天界,地府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老大见形势不太对,连忙朝我使眼色。我接到他的暗示,心领神会,道:“老五老七,且先按捺心情,不要太过激动。天帝向来至公,从不做无由之事。想来是因为老大升了天尊,怕他留在地府太久,有损地府公正,所以才调他到天界去。” 老五老七听我这么说,总算是又坐了回去。一个天尊代表着什么,是个神仙都知道。如果说由凡人成仙是一次本质上的改变,那么由大罗金仙晋位天尊,就是又一次根本的不同。天尊,眼下天界也不多,除却天界,其他四方,只怕也寻不出一掌之数。奥丁身为一方天地之主,也没有达到这种境界。 老大继续留在地府的确有些不合适,天地两界一直是一种依附从属的关系,若是他这位天尊扎了根,只怕要变成并驾齐驱。 老五还是有些火气,道:“总该等地府出了新的阎君才好抽调吧。上一次调走张良他们,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天帝这么干,实在难以叫人心服。” 老大这位正主终于开了口:“都消消气,天帝的旨意不是叫我走之前安顿好地府嘛,我看好办,把玉鼎提成正职阎君好了,他替补的时日也不短,足以担起这副担子。” 玉鼎感激的看了看老大,终于有人想起他来了。不过这感激只持续了片刻,就成了一种埋怨。 他替补阎君做的好好的,怎么就要去做正职了。虽说这几百年,干的事儿和正职阎君也没什么区别,但等阎君人数够了,他还是可以去长期休假的。现在转正了算怎么回事? 不等他表示拒绝,老大就从桌子底下随便取了一块大印,拿手在上面抹了抹,又指指画画一番。 一切做完也不过两息功夫,把弄好的大印往玉鼎怀里一丢,说了一句“奉天帝旨意,安顿地府事务,现提玉鼎为新任阎君,位列第十八位!” “第十八阎君之卬”,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印字上少了一横,成了卬。玉鼎抱着大印,挪了挪屁股,靠到老大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道:“大阎君,‘印’字少了一横!” 老大又给他补上一横,玉鼎这才感到舒服多了,又把屁股挪回去,挪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本来不想接这个活计的。扭头看了看老大,老大在看房顶。去看老七,老七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手指头。再看老五,算了,还是别看老五了,老五现在怕是能生撕一头牛。 他看了一圈,还是默默的把大印给收了起来。神仙哪,不能总挑来挑去的,日子嘛,不就是将就着过的。 老大从席位上起身,跃下高台。站在殿中,环顾了一周。 “往昔坐在台上,只道阎君殿狭小,屋顶也矮了一些。今日站在台下,方知这大殿占地广大,屋顶也高的很。嬴政造的这座大殿,必将永远刻在地府的岁月里,甚至还要超过我这位阎君。” 这话很洒脱,也带着几缕落寞。洒脱与落寞本来就不是对立的东西,此刻汇聚在他身上,反而叫我有些不认得眼前这个胖子。我见过他严肃的样子,见过他嬉闹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眼下的样子。 我们都没有说话,连一直在旁边吃瓜果看戏的妲己也停止了动作。这一刻是属于老大的,是属于地府的大阎君的。 他是地府历史的见证者,是从无到有的开拓者。从老二到我这位老九,都是应他邀约,才加入的阎君殿。也是在他的主持下,将地府扩展到了今日的程度。他对地府的意义,不言而喻。 在殿中转了几个圈,老大停下身来,挠了挠头,道:“我就要走了,想要送你们一些礼物,权当是离别赠礼,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 玉鼎举起手,喊道:“我要……!” 他还没说清楚自己要什么,就被老五给瞪了回去。 “老大,你要走,我们尚无礼赠,如何能受你的礼物。你若有心,日后常回来看看就是。切不要像老二和老八那样,走了就不回来一次。” 老大摇了摇头,道:“礼物总还是要送的。玉鼎,我有铜鼎一尊,乃是当年大禹铸九鼎时的废料所造,便赠与你罢。” 大手一挥,一尊大鼎凭空摄来,重重的落在玉鼎面前。 “玄女,你素来喜爱兵法战策,自古至今,所有典籍你都有所收录,我无物可赠,便送你一卷天帝手书,乃昔年我与天帝登仙前所论。” 一卷羊皮落在玄女手里,玄女点头谢过。 “妲己,你虽不在阎君之列,却在阎君殿做了千年文书,我今日赠你一面明镜,可观三界周天,世间一切。” 妲己接过镜子,福身一礼。 老大这才看向我和老五老七。道:“老五,我知你修行不顺,心中不快,今日赠你我自登仙起的修行心得,希望能助你再进一步。老七,一众阎君之中,以你最为儒雅,我赠你一把戒尺,以尺量心,卫地府公正。老九,你善于剑术,却无剑在身,我今日赠你宝剑一把,此剑不知何人何时所铸,亦不知何名,此剑曾为青帝所持,故此权且称作青剑。” 心得戒尺青剑,分别落入我三人之手。 老大又说道:“今日吾登天界,明朝又有谁来。地府的一切,就有劳诸君,还望同心协力,休要内起祸端。” 他说过这句话,也不等我们答话,便径自化作一道流光,飞去通天路。 我看了看老五,道:“老大说的很对,同心协力,才是地府正途。” 老五将心得收入袖中,道:“是啊,同心协力,地府应该同心协力。” 我又看向老七,老七只是笑着点点头,把戒尺负在身后,活像个教书的夫子。 他们两个完全不见了之前见到天帝旨意时的愤怒,此刻坐回位上,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玉鼎凑到我身边,扯了扯我,道:“我今日成了正职的阎君,不会有人去拆我的家吧?” 我摇摇头,没说话。 玉鼎不懂我是什么意思,又凑到妲己那,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先前问我的话。 无错 第三百四十章、天帝转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大离开之后的第二年,地府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离开和玉鼎的正式加入,并没有在整个地府的范围里产生很大的波动。 人生数十年,鬼寿百余载。世上的生灵本就是善忘的,无论是多么辉煌的人物,最终都只会变成史书上的几页文字,供那些后来者翻阅。 从几页文字里去观一个人的全貌,怕是比管中窥豹还有可笑一些。而且现在地府的这些鬼,似乎都没有兴趣去读什么史书,现在市面上卖的最多的是种种兵书和诸子们治国的学问。 这些鬼莫名其妙的认为在地府多读一些这类的书,下辈子就能出人头地,去做人上人。甚至还有好事鬼写了本《投胎概要》,在里面详细的描述了自己关于投胎到何地的臆想。能把投胎的时辰和孟婆盛汤时的表情联系到人间的去处,这想法也着实是太过奇怪了一些。 更奇怪的,是这本书居然还卖的不错,甚至比姜尚重编的《三韬六略》还要火爆。作为阎君,真的很想出去辟谣,告诉那些鬼,他们在死后做什么都没有用的,下一辈子怎么过,都要看上一世埋下的因果。 这样的想法是被我自己压下去的,没有必要去瓦解一个鬼对于来世的幻想,何况这种幻想还有助于地府的稳定。他们能把心思放在下辈子上,总比整日里给自己找刺激要好。 我到人间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一个新的王朝,和从前的并没有什么区别,算是一次很平稳的权力过度,只是换了个皇帝,改了个国号。 这样的王朝更替,实在是太符合阎君的心思,没有太多的流血,没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生魂。 天帝要我去接人的地方有些偏僻,是在长江的边上。我赶到的时候,两个瘦高的影子就站在岸边,看着滚滚东去的江流。流水和明月,大抵是人间永远不会改变的两样东西了。 我喜欢明月,却不太喜欢流水。因为流水总是在不停的流,今日的水流去,明日就再也看不到。像极了这漫长岁月里见过那些人,只是在你的生命里经过了短短一瞬,就不回头的消失掉。明月多好,今日落下山去,明日还会重新升上来,它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恋人,永远不会抛弃你。 他们感知到我的到来,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我看见他们的面孔,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便化作了空白。怎么会是他们两个?他们此时不应该在凌霄殿和勾陈上宫么? 天帝和勾陈,两个君位,居然要偷偷摸摸的去投胎,难不成天界生出乱子来了? 勾陈见我呆立当场,便走到我身边,重重的拍我的肩膀,道:“无圻,见到我们,不至于如此惊讶吧。” 我:“帝君,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勾陈面露难色,似乎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天帝背过手道:“还是我来说吧,勾陈嘴笨。” 勾陈带着怨念白了天帝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和天帝置气,没必要没必要! “我遇到了一些问题。”天帝仰头看向天空,思绪似乎也随着天上的白云,飘的更远了一些。“我自成就天尊,至今已有八千载,八千年里,我一直都在凌霄殿坐着,从没有出来过一次。”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少见的透出沧桑来,那是八千年里,他在凌霄殿中的积累。我突然间理解了他的想法,坐在一个位置足足八千年,就是一颗石头,只怕也是熬不住这种寂寞的。 神仙忘情,天尊忘情,但忘来忘去,情却始终在那里,从不会挪动半分。 天帝又说道:“单单如此也就罢了,不过是我一人之事。但眼下天地生变,所影响的,便不是我一人了。你是大罗金仙,对天地间的道理变化也有些感受。这人间之变,在王朝更替,江山易主。地府之变,在阎君之中,因私废公。那么你可晓得天界之变,又变在哪里?” 我摇头道:“不知,还请陛下解惑。” 天帝指了指自己道:“便是我了,我是天界之尊,一言一行皆影响深远。而今我居天帝之位已逾八千年,距离人世太过遥远。仙自人来,若是忘本,只怕仙也非仙。天界虽秩序严明,却太过木然。诸仙终日操劳,循环往复。我若再不找出改变之策,只怕天界会再无生气可言。” 我明白他的话,他就像是一个店铺的老板,店里的长工每天都在重复着昨日的事,日子久了,便成了木头。木头怎么能尽心做事呢?木头只会慢慢干枯,变成朽木,再一点一点的烂掉。 天界和一家店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地府也一样。只是天界的生灵都是神仙,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兴趣的衰减期限,这才看起来没有那么迅速而已。 天界之所以是天界,便是因为它是仙人居所,也同样是因为这些长生不死的仙人,使它变成了死水一潭,没有半点的波动。天帝这是在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通过人间这条路,把这潭死水给砸出波澜来。 我又问道:“那勾陈帝君呢?” 勾陈抱着胳膊说道:“我是来做替身的,天帝不在天界,瞒不过太久,我是分散视线的那个。” 我没再发问,他们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天帝转世,勾陈随驾,一切是否顺利,还要看我在地府的安排。 化去心中疑惑,我便提及正事,道:“我已在地府安排好,还请二位变幻容貌身形,化作猎户模样。” 天帝与勾陈应声而为,只一个转身,便成了另一幅样子。 “陛下将转世郓州,投生张姓人家。勾陈帝君则转世曹州,投生李氏。若无其他交待,我这就打开鬼门,送陛下与帝君去轮回。” “没有什么了,这便走吧。”天帝大手一挥,十分随意。看上去,和去邻居家里走上一圈没有什么区别。 勾陈反而比他凝重许多,对即将到来的转世显得极为认真。 我抬手在面前画了一道门,地府便由此洞开。换作一身鬼卒打扮,带着天帝与勾陈两个猎户,从人间跨越到地府。 奈何桥上,依旧鬼来鬼往。孟婆身边架着两口锅,一口是卖给寻常鬼喝的汤水,一口便是投胎前要印下去的孟婆汤。 我走在前面,天帝与勾陈跟在我身后。在桥头处融入人流之中,变成众多游魂中的一员。 投胎的队伍很长,长的从桥中排到桥头。每一息都会有鬼走进轮回里,每一息都会有新的鬼排到队伍的末尾。 天帝与勾陈,自然是不能在这里排队的,若是按照名册排下去,再等八千年,也轮不上他们。我变作鬼卒,便是为了送他们来插队的。 一手举起公文,一手按在腰间,带着他们两个便往前面走。左右的鬼被我撞到,纷纷怒视而来,却在见到我手上举的公文之后,将怒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路挤到孟婆身边,我说道:“婆婆,这是人间死下来的新鬼,在判官府那直接申请了投胎回阳,劳烦您给打上两碗汤。” 孟婆看了我一眼,道:“你这差官,看着有些眼生,有判官的行文么?” “有的,有的,还是九阎君给盖的大印呢!” 孟婆将公文接在手中,叹道:“唉,真是的,老鬼不愿投胎,新鬼反而抢在前头,倒是辛苦了你们这些差官,每日送鬼下来还不够,还得送到我这来。” 我笑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嘛!赶在那了,判官相请,也不好推辞。” 孟婆又感慨了两句,这才从锅里打了两碗汤上来,送到他们手里,道:“去吧去吧,去人间好好的活,上辈子就虽云烟散去罢。” 他二人接过汤碗,倒是十分痛快,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走入轮回里,孟婆又道:“真是两个好汉子,瞧着模样,生前都是猎户吧,希望下辈子能换个活计,做猎户实在太容易横死了。” “婆婆说的是说的是!” …… 无错 第三百四十一章、雨夜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夜很深,天色也很暗。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一丝光也没透下来。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压抑。如同鱼儿没有了水一样,会透不过气来。 扶苏就在用力的呼吸,似乎动作慢了片刻,他就会溺死在空气里。 他没在自己的家里,他在咸阳宫。他也不是自己一个鬼,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神仙。一个儒雅的神仙。 桌子上有一壶酒,现在已经只剩下半壶。两只酒杯空空如也,连一滴酒水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已对坐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扶苏至少有过六次想要起身的冲动,却都被他压了回去。 老七一直都在看着他,让他不好去做什么举动来释放自己内心的惊骇。 动了动手指,已经僵的有些疼痛。 “七阎君,上次在西极,你同我说过之事,我已仔细考虑过。大秦既已消亡,化作云烟,便不该再回到北庭去。刘邦他们怎么折腾都好,我秦国君臣,都不想再参与了。” “哦。”老七对他的话似乎并不意外,道:“无妨,北庭统一成一域,由历代皇帝自治本就是我的一个想法,你既然不愿,便叫刘邦去搞就是了。” 扶苏对他的反应颇为意外,在西极时,老七拉着他谈了三天三夜,说的就是希望他带领秦国的旧臣,再次回到北庭去,将北庭所有的势力统合,消弭眼下各朝混乱的纷争,换一个更合适的方式,让那些皇帝们去清算恩怨。 也正因为当初谈的够久,扶苏才极为认真的思考过,才如此的难以开口,却不想老七竟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七阎君不会失望么?” 老七摇摇头,道:“本来也只是一个设想,只是觉得你会很合适。既然你无意,那就换一个人是了。何况你眼下掌着丞相府,也的确不好抽身去应付北庭的事务。” 扶苏公正的行了一礼,道:“是我有负于阎君希冀。” 老七笑了笑,没再提这件事。转而说道:“今日我来,除了找你这位丞相喝两杯酒,聊聊天之外,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阎君将来就是。” 老七仰头看了看天空,夜色依旧,云彩似乎更厚重了一些,方才月亮还有些轮廓,此刻却连影子也见不到了。 “你知道嫦娥么?知道她是如何成仙的么?” 扶苏道:“听九阎君说过,嫦娥是吃了西王母赐下的金丹,才登仙而去。” 老七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我等修行,长则千载,短则百年,才算始有所成,嫦娥不过一人间女子,一粒仙丹就可飞仙而去,未免叫人郁闷。” “世上之机缘,委实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说尽,七阎君早成大罗金仙,又何必去羡慕嫦娥呢?” 老七摇头道:“我非是羡慕,而是不平,为这众生不平。以你和妲己来论,在地府修行岁月已是不短,却迟迟不能登入仙门,连死在你后面的刘恒都成了天仙,被调到了天界,你们却还在地府苦熬。仙道未免太过无情,叫多少有情人不得其门,反让那些无情的得了长生。” 扶苏感觉他有些不对,想要换一个话题,却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老七就又说道:“你很想老四,妲己也有些像妇好,只是没有妇好那般直白。你们虽然不是一对,却也被我看在眼里。” “阎君,你说笑了!” 老七低下头来,目光如电,直击扶苏双眸。道:“你喜欢妲己,妲己喜欢老九。阎君殿中的人,大多都知晓,也就老九忘情过了头,才会不去想。” 扶苏被他气势所慑,一时说不上话来。 他又道:“我知道你心中的苦,你父亲虽身在天界,却总是写信问你大秦的事。你单恋妲己而不得,又要终日看着她和老九亲近,此中滋味,着实难以言喻。” “阎君言过了,我父亲不过是关爱于我,怕我行差踏错。而我与妲己,不过思慕之情,并非执着于她在谁的左右。” 扶苏说这话的时候,将手藏在了桌案下,用力的握了握。他如何真的不痛心,他生前死后,不过两个梦而已。一个是江山,一个是妲己。偏偏这两个梦犹如镜花水月,看上去触手可得,可实际上却总是差了一丝。 老七没再继续就此说下去,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颗仙丹来,放在桌上,道:“这是我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她那也只剩下这一颗。只要吃下去,就会造化出一位天仙来。你是自己吃了,还是送给妲己,就全由你自己了。” 老七走了,走的比来时还要洒脱。扶苏盯着仙丹,看了足足半刻钟,还是有些摸不清老七的用意。谈了许多,最后却只是这么一件事,未免有些浪费功夫。 仙丹么?吃下去就是天仙。天仙,就可以做阎君了吧。如果自己可以成为阎君,变成像九阎君那样的人物,妲己会不会改变心意呢? 如果把这枚仙丹送给妲己,她会感动么?她是不是会带着这份感动,坐到阎君殿里,终日陪伴在九阎君左右? 扶苏在恍惚之间,竟觉得自己有些陌生起来。许多压抑在心底的念头,都随着这一颗仙丹浮动起来。有善的,有恶的,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嘶吼,彼此间颤抖不休。 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此刻竟变得漆黑一片。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他却还坐在天空之下,无遮无拦。 老七在大雨来临之前回到了阎君村,两排草屋依旧如他离开时那般寂静。 老五正靠在他的院门处等候,手里还打着一盏灯笼。风吹动了其中的烛火,吹得它在半空中摇晃,似是随时都要熄灭。 见到老七回来,他便提着灯笼回到院子里去,老七跟在后面,两人就先后进了草屋。 将灯笼放在门上挂好,老五有些心急的问道:“他答应了?” 老七摆手道:“哪能那般直接,扶苏这种人物,你若是直接拉他入伙,还不转头就跑到老九那里去。” “你说过你有把握的。” “我自然是有把握的,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扶苏啊,不过是个一直为他人而存在的游魂罢了,只要勾起他那些压抑许久的念头,就不怕他不入我的毂。” 老五道:“我只担心他会把仙丹送出去,一旦到了妲己那里,你今夜去见扶苏的事情,就瞒不住老九了。” 老七摇摇头,很有信心的说道:“不会的,我了解扶苏,他和我很像,我了解他,就像是了解我自己。” “希望如你所言,而今我倒是更希望老九能够站到你我这一边,改一改这仙道的陈旧与腐朽。” “我也希望,等吧,等北庭的十万仙人出来,让老九亲眼看一看新仙道的好处,或许他会动心也说不定。” 窗外的雨如流星般坠落,打在纸窗上,发出一声声响。屋里的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他们的心事却是同一幅场景,那是几千年以前的一天。 地府的九位阎君为阎君村的建立而欢庆,一人一盆青菜,一碗汤水。虽说清淡,却有难以言喻的开心。 时光真的是一位杀手,只在眨眼之间,就能杀死一切的过去。 过去,到底是死在了时光的手里,还是死在了一个人自己的手上呢? 无错 第三百四十二章、河畔与石前的对话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阳到了天空的西面,散发出火焰般的颜色。那一抹晚霞被烧的赤红,衬在夕阳的一侧。似是一个羞怯的少女,在看着心爱的情郎。 风自忘川河上飘过,吹起了阵阵水波。那鸟儿从其上飞过,用足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又腾空远去。 河岸的两侧生长着青草,此时已到了人的脚腕高。 扶苏和妲己走在案上,踏进这绵绵的青草里,缓慢而悠闲。他们已很难有这样悠闲的日子,尤其是在扶苏做了地府的丞相之后。御史大夫还能四处走动,抽些时间来休息,丞相就只能每日泡在府里,对着那些无趣无聊的公文。 男人和女人,男鬼和女鬼。在这样的时间,走在这样的地方,总是难免会让人有些联想。好在这一段河岸并不并没太多的鬼来往,否则,怕是两个人都已红了脸了。 一场没有酒的约,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去说?妲己不知道,也不想先开口。扶苏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个人便走啊走,走了一刻钟。 日头在这一刻钟里,似乎又落下去了许多,阳光照在脸上,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扶苏把一只手遮在眉上,一只手揽袖背在身后。说道:“别走了,就在这里停下吧,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妲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道:“要不,还是回去喝酒吧,听说杜康又酿出了新酒。” 扶苏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聊下去,闪烁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躲闪与畏惧。她在躲些什么,又在畏惧什么。是害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还是想躲避他那炽烈的感情。 “你想成仙么?”扶苏低下头问道。 “不想啊,我为什么要成仙,现在不好么?” “成仙能得长生,还会有种种奇异的神通,地府里有那么多的鬼,不都很想成仙么。” 妲己笑道:“我不也早就是鬼神了么,可以一直留在地府,和长生又有什么分别?神通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我是阎君殿的文书,又犯不着去和人打架。” 扶苏把背在身后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道:“你说的是,的确没有什么必要。九阎君最近都很忙么?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他了。” “他啊,是有些日子没有出来走动过了。每日不是在阎君殿,就是在阎君村。大阎君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空闲。你要找他,可以去阎君殿的,不就在丞相府的上头么!” 扶苏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忘川的水流,那河水流逝缓慢,却不曾停下过片刻的脚步。 我这些日子的确很忙,倒不是因为老大遗留下来的事务,而是因为宰予。地府的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天帝既然已经决意为天界带来一些新的改变,并且愿意冒轮回的风险。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地府的将来,撕破那一层和气糊成的窗户纸。 我还是决意从宰予这里找到缺口,用一种之前没有用过的方式。 地府有很多山头,大都是当年老五从人间搬来的。在官方上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民间倒是起过很多,只是没有一个名字用的长。因为每一代死下来的鬼,都希望能用自己熟悉的名字来称呼身边的一切。 宰予和洛颜就在这些山头里,老大在成就天尊之后,将山头中的一座变成了一间隐秘的牢狱,用来关押他们两个,以便不被其他人发现。 我来的时候,宰予又在骂,骂天骂地,骂我们这些神仙。他总是在骂,仿佛我们都亏欠他。 我走进这座小山里的时候,他反而不再骂了,他盯着我,像是一头饥饿的狼。 “呦!这不是九阎君么?都几十年没有来过了,今天怎么会想到来见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仰的高高的,看上去,似乎被关起来的并不是他,而是我。 洛颜比他安静的多,看见我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垂下头,继续打坐。 我对宰予的语气并不做什么理会,直接说道:“我今日来,要带你换一个地方。去看一些东西,你看过之后,若是依旧什么都不想说,我就送你去投胎。” “哈哈,阎君就只有这点本事么?除了投胎,就没有别的手段了?” “手段我当然有很多,只是用在你身上,并不是很合适,你在很多世之前,也算得上仙道的前辈,对于前辈,我一向尊重。” “前辈?哈哈,阎君居然说我是他的前辈。”宰予笑的有些疯癫,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 对于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过多的理会。我所尊重的,毕竟是老二的那位师尊,而不是这一世的宰予。这辈子与上辈子是不同的,一个人会继承上辈子的因果,上辈子的福祉,上辈子的亏欠,但他绝不会再度成为上辈子的模样。轮回就是这样,总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在望乡台出现之前,地府有两种奇异。一种是能让鬼忘记前尘种种的孟婆汤,一种是是能让鬼回望三生的三生石。 孟婆汤比三生石有名,忘记总比记起容易。鬼也大多只担心这一辈子的事,很少会去理会自己上一世是干什么的。三生石前,总是不如孟婆那儿那般热闹。 我带宰予去的地方,就是三生石前。这块亮如明镜的石头,或许只有老大清楚它的来头,清楚它是从何时起被立在地府的。 我到那里的时候,三生石前本来站着几个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一家人。见到我拎着宰予过来,都纷纷散了。大概是不想被我窥探到他们上辈子的事,谁又没有一些隐秘的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情呢。 从送走天帝与勾陈之后,我就专注于一种法门的研究。就是陆压传给我的,回溯时光的法门。把它与三生石结合起来,有向前看的更远的可能。 这种可能在前几日的时候终于成为了现实,只是到底能向前看多远,还是个未知之数。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如果可以让宰予看见自己当初的轨迹,或许能让他转换心意。即便无法追溯到那时候,也可以将他身在地府的消息传递出去,看一看老五和老七,谁会着急。 把宰予扔在地上,他干脆直接盘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打定了主意不做配合。 他配合与否,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只需要他坐在这块石头前面,不要挪动地方就好。 将手搭在三生石上,法力喷涌而出,那石上映照的画面飞快的转变,在数息时间便飞跃了几千年。 宰予哭了,我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哭。但哭一哭也没什么不好,他哭了,不就正说明他受到了触动么。 我问他道:“现在你明白了自己从前是谁,还打算什么都不说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太苍他还好么?为何在地府不见他?” “他去了天界,现在是南极长生大帝。上次我带你从天界回地府的时候,你有见过他的。” 宰予点了点头,道:“是啊,我竟忘了他曾是我的弟子。我一个落魄的修者,能教出他这样的弟子来,足够自豪了。” “你以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感慨,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老五还是老七。” “你不该来问我的,我转生了几百世,为的就是这一世的目标,我怎么会告诉你,那人是谁。” 我惊愕道:“你不停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搞乱地府?” 他摇头道:“九阎君啊,你还是太过糊涂了。如果是为了搞乱地府,我又何必在人间做下那么多事呢?我们的目的,远比你想象的要伟大的多。”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新仙道,不受任何限制的新仙道。新的仙人必将取代旧日的腐朽,破除一切枷锁,叫群仙自由!!!” 无错 第三百四十三章、汉太祖与隋高祖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杨坚死了,死的极为憋屈。历朝历代的皇帝,生前能像他这样,将辉煌与憋屈容于一身,还真没有几个。 很多的例子都在说明一件事,就是老子英雄,儿子未必是好汉。尤其是皇帝家的父子,做父亲的是明君,当儿子的却未必能够很好的延续。 如果赵武灵王赵雍没有去投胎的话,一定和杨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出了判官府,一路往北庭去。一直到了北庭的地界,他还没能从郁闷里走出来。他为什么要到北庭去?理由其实简单的很,因为他是皇帝,一个大一统皇朝的皇帝。刘邦搞得那个帝皇门,怎么也得去凑个热闹才是。 或许是可怜杨坚的遭遇,判官对之前死下来的一些皇帝在地府的生活,做了很详细的介绍。主要说明了他们在北庭建城的经过和刘邦搞出来的帝皇门,在判官看来,杨坚是绝对有资格去参与这两件事的。人间纷乱三百年,才又出现的一统天下的雄主,他没有资格,还有谁有呢? 刘邦很郑重的接待了他,在未央宫最大的殿里。 两张高高的桌案,还配着两把在未央宫并不常见的椅子。椅子是个好东西,坐起来高高的,不必委屈自己的大腿。但汉室却没几个人喜欢这种东西,只因为不符合生前和死后的习惯。刘邦能在未央宫摆上两把椅子,已经是出于最杨坚的尊重了。 皇帝碰面,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们本就是不受规矩束缚的一类人。只是彼此行了一些简单的礼节,便分左右坐下。 杨坚自衬自己是晚辈,便先行开口道:“后世大隋皇帝杨坚见过汉太祖高皇帝。” 笑的眯起了眼睛,道:“好好好,三百年乱局,你能是天下复统,不错,很不错!” 杨坚有点不习惯他说话的语气,相隔八百年的两个人物,在很多习惯上都需要慢慢适应,比如说话时的表情。不过刘邦的表现倒让他坚信了一个事实,野史说的果然没错,汉高祖就是个老流氓,坐在椅子上,两腿都要盘起来,实在是不够庄严。 “汉高祖过誉了,我今日来此,是高判官所荐,说高祖建了一个帝皇门,是修仙之所。还说高祖一向急人所急,可以助我在地府立足。” 刘邦还是笑笑,以他在地府的口碑,判官还会说他的好话?多半是杨坚自己的恭维。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皇帝,都好说。” “那高祖愿意助我建城?”杨坚试探的问道。 “愿意,当然愿意。不过有些事,得提前说个清楚,总不能我帮了你,你又反过来对付我。你或许还没听说过,但你随便在地府找个鬼问一句,都会知道我已经在司马氏身上栽过跟头了。” “那是自然,还请高祖明示。” 刘邦抱起胳膊,道:“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要你和汉室站在一条线上。” 杨坚很干脆的应了下来,他来时就有这样的准备,既然要受对方的资助,那就必然要接受相应的条件。 刘邦对他的知趣很欣赏,起身说道:“跟我去见见其他皇帝吧,他们现在正在闭关,要小声些。” “好,有劳高祖引路。” 对于皇帝来说,掏空一座山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但能在一座大山中打造出如此堂皇的建筑,那就值得他们感到震撼了。 杨坚现在就很震撼,震撼的无以复加。刘邦将一座城覆盖一整座山就已是大手笔,而从密道进入到山腹之中,他居然看见了第二座长安城。 整齐的房屋,干净的街道,各家门前挂着的灯笼,还有悬在上方岩石上的无数颗夜明珠。 刘邦对他的反应毫不奇怪,毕竟他不是第一个来的,也不是第一个表现出惊叹的。 他就带着杨坚,沿着街道一路往里走,一直到看见一座巨大的宫殿群。 “看,那就是长乐宫。比山顶的未央宫还要大上一倍,是内城的核心,也是帝皇门所在。地府所有鬼都觉得长乐宫被摧毁过几次之后,我无心再建,却不知道我将它重建在这里。” “高祖真是大手笔!” “走,我带你去里面看看,记得要小声一些。” 杨坚便随着他进了长乐宫。杨坚绝想不到自己还有进到汉朝皇宫的一天,但他此刻的确已站在了这座宫殿里。和外面的华丽截然不同,长乐宫中居然透着古朴的味道。不过想想秦汉时的建筑风格,杨坚也就不觉得奇怪。 堂皇大气,质朴庄严是那个时代的特征,没见刘邦身上还穿着麻布衣裳嘛! 杨坚看见了许多熟人,宇文赟宇文阐萧琮高纬,甚至还有陈叔宝。他不由得苦笑,在人间时的对头,基本都在这座殿中了。好在他们此刻都在闭目打坐,不知道他的到来,否则怕是今日难以善了。 刘邦见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几人身上,知道他心中忧虑,说道:“他们也都是我帝皇门中人,你不必恐慌,入帝皇门时,他们早已放下了私怨,不然也不会聚在这里。你知道的,这些人彼此的仇怨都不太小。若是不能放下,还谈什么修行。” “愿如高祖所言。” 杨坚话是这样说,却依旧保留着几分警惕。跟着刘邦往前走了大约百余步,便又进到第二座大殿。 第二座殿中,也有一些他认识的人。不过其中没有皇帝,只是一统之前各朝的一些文武臣子。也都如上一座殿中的皇帝们一样,在闭目打坐。 刘邦抬手随意的指了指,道:“他们都是各朝的名臣,有些资质,只是生前终究是臣,不便与我等同列,因此安置在此,也传些修行,权且算作外围。若是有什么需要,也不乏人手使用。” 杨坚叹道:“高祖真是深谋远虑,历朝都是不乏名臣,若能将之扭做一股,的确是绝佳的帮手。” 刘邦又带着他往前走,前方是一条台阶,顺着台阶向下,大概有八十级台阶。 这是一座巨大的兵营,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无数的生魂盘坐在地上,也如前两座殿中那样修行。 “这…这是….” “这是一只可以成长为神仙的大军,还要超过天界的天兵。” 杨坚被刘邦的话惊骇的险些摔倒。这样的一只军队,刘邦要拿来做什么?皇帝在人间是君,在地府是臣是民。这算是蓄养私兵,意图谋反么? 刘邦还在继续说:“此处有将士十万,一旦有成,足以改写地府秩序。杨坚,你也是做过帝王的,总不会甘心一直困在一座城里吧。” 杨坚低着头,手握在一处,不知如何作答。他死下来还不过三日,一时间实在转不过来这个弯。一个死了八百年的皇帝,要图谋造地府阎君的反,这…… “加入我们,等到地府格局改写,你就能在地府重建隋朝。” “重…重建大隋……” “不错,不过不会在地府,地府将会是我大汉的疆土,你们这些各朝的皇帝,会到其他的地方去重建国家。死后世界无边无尽,足够建立许多个远胜人间的皇朝。” 杨坚还是有些疑虑,道:“我眼下无兵无将,如何能当得起高祖赏识。况各朝复立之后,疆土相邻,必然会生出争端,届时又该当如何?” 刘邦听得出他的意思,他是想干又不敢干。因为汉室在地府的强势,让他担心日后不会履约。所谓的日后争端,不过是推拒的借口。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 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抛到杨坚怀里,道:“这是阎君手书,有阎君作保,你还担心什么。” “阎君?” 杨坚慌忙的将竹简打开,细细翻阅了一遍。 过了片刻,才将竹简交还。 道:“我无忧矣,还请高祖相助!” “好说,好说!” 无错 第三百四十四章、醒来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太雩醒了!”娥儿扶着阎君殿的门框,朝着里面高声的喊着。 玉鼎把手搭在耳朵边上,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照着玉鼎的脑袋拍了一下,道:“你这耳朵不行了,该换一副了!她说老六醒了。” “啊!”玉鼎直接跳了起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啊!” 老五瞥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老六了?你是想偷懒吧?” “才不是,六阎君醒过来,难道不是大事么?” 老七道:“是大事,但阎君殿得留个人,要不判官府那边没法做复核,玉鼎啊,你是新晋的阎君,就交给你吧。” 新晋的…阎君……,玉鼎脸色一下垮了下来,他都转正几十年了,怎么还说是新晋的。 我把他拉回到座位上,道:“是该留个人,你就发扬一下品德吧!” 不等玉鼎再说话,我便用了个遁法,直接到了殿门口,跟我一样这么干的还有老五老七和玄女。和玄女使了个眼色,玄女搭上娥儿的肩膀,带着她一起走了。我们也随后跟上,徒留玉鼎一个阎君在阎君殿里。 隐约间听见玉鼎在后面嘶喊:“你们这群混蛋,明摆着是欺负新人!!!” 这不是废话嘛,没人去拆他的房子他就该知足了! 老六的草屋里,一下子挤满了人,虽然只有我们几个,但架不住屋子太小。他正斜靠在床上,像一个大病初愈的凡人,看起来有些苍白无力。 “你们来了,大家都还好么?” 老五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都很好,就是老大被调到了天界去,你…你回来了就好。” 老七道:“好好休息几天,其他的事,慢慢再说,回了地府就是回了家,有我们在,什么都办得成。” 老六点了点头,道:“老五,我想喝孟婆的汤了,你能帮我去买一碗么?” “我这就去!”老五匆匆出了门。 我想要说些什么,问问老六现在的感受。刚要开口,却被老六用眼神制止。 他又朝老七说道:“娥儿跟我说杜康又出了新酒,能帮我去打一壶么?顺便捉条鱼来吃。” 老七笑道:“你呀,刚醒过来就想着吃喝,看来没什么不适,等着,我去弄!” 等到老七走了,他又对娥儿和玄女说道:“妲己刚刚在我这里,说她那买了一批叫什么椅子的,要给我搬来一套,我担心她没那么大的力气,你们能去帮帮忙么?” 两个女人也走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六。我这才得以开口道:“你把他们都支走了,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老六扫视了屋子一周,我心领神会,抬手给草屋下了隔绝窥探的封禁。 他这才说道:“阎君殿中,有人有所图谋,我便是受其所困。娥儿相必已经讲述了经过,我要知道,地府眼下的情况如何?”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若是将他失踪之后的事情都说上一遍,只怕是要说道明天早上也说不完。干脆换个法子。 “老六,时间有限,讲不过来。我有一个法子,能将这几百年的记忆全数打入你的脑海之中,只是你眼下成了凡鬼,大概会很痛。” 老六笑了,笑的很洒脱,道:“来吧,我忍得住。” 我点点头,探出手指,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他的面孔开始扭曲,喊出的声音也是撕心裂肺。他已没了修为,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带来的痛苦和把一个人全身的骨头一点点碾碎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三息时间,手指从他的眉心离开,他往一侧栽倒,好在床铺够大,没有撞到墙上。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勉强让自己做起来,苦笑道:“下次别这么干了,我忍不住!” 我见他还有心情打趣,知道他没什么大事,便问道:“这几百年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到底是老五还是老七?” 他摇头道:“我知道的还没有你多,我被困的那些年,那人一次都没出现过。我后来询问娥儿,才发现从我到了凡间,他们就对我的行迹十分清楚,我便觉得是自己人干的。后来我仔细研究了娥儿给出来的法门,发觉这所谓的新仙道,完全没有半分仙道的影子。” 我道:“我和老大也看出了这一点,可惜没有来得及找出根源,他就被调走了。我本来怀疑老七,因为将空间化入阵盘不是易事,但这些年观察下来,反而觉得老五性情变化最大。宰予如何都不肯开口,其他人一无所知。我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是数千年的老友。” “唉。”老六长叹了一口气,道:“乱麻还需用快刀来斩,你若是一直拖下去,岂不是给了那人更多的机会。老九,我知你心中不忍,但这些事情,终究不能一直拖下去。我此刻已沦为凡鬼,无力再去做些什么,玉鼎太过跳脱,玄女过于淡漠,地府里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你了。” “我的确已经想了一个法子,希望能寻出那人是谁。” “什么法子?” “我给老大写了一封信,要他在天界搞些事情,让玉鼎和玄女不得不去天界。再密令三十六城作乱,掉扶苏与太尉府去平定。” 老六面色一沉,道:“你这是在抽空地府。” “不抽空,他又怎么有机会。” “如果是老七,同为大罗金仙,你没有胜算。” “总要试一试的,即便我不行,也有老大做后手,地府的天不会变。” 老六放松下来,道:“看来你是认准了老七的,不然也不会做这种打算。” 我道:“总该做最坏的打算,何况我是肉身成圣,就算战死,也不过是变成鬼接着打。你知道的,尸解仙没有这种优势。” 他笑道:“不错,活着的总是比死了的有优势。” 我问他道:“你如今醒来,可有什么打算?是做个凡鬼,去和娥儿过日子,还是重新修行,早日回到阎君殿来?” 他听了我的问话,又变的有些黯然,道:“又不是只要我想,就办得到的。我想先看看娥儿的心思,再考虑以后怎么做。你还是不要操心我了,妲己的事,你怎么办?” “为什么问我这个?” “你总不能一直装成傻子,一千多年了,就是石头也会开窍。她在地府无亲无故,若非寄情于你,早该去投胎了。老九,我此番见到娥儿,最大的感悟并不在仙道上,而是在情字,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总不该拖着的,要知道拖得越久,便伤的越深,牵连的也就更广。” 老六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直到听见娥儿和玄女的声音,我才匆匆撤去封禁,出门去迎。只见玄女和娥儿抬着一张高到腰间的桌子走进院子,妲己则拎着椅子跟在后面。 妲己见到我,笑着喊道:“君上,快来帮忙!” 那天傍晚,我们在老六的院子里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是老七弄来的鱼虾,个头一个比一个大。桌子旁边是一个一人高的大酒缸,也是老七一起带回来的。 靠着酒缸的,是一口架起来的大锅,老五这个家伙,连孟婆煮汤的家伙都给弄来了。 无错 第三百四十五章、交易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时间继续走,走的无声无息。距离我给老大发信的日子已经过了三个月,地府的气氛开始渐渐变的沉重。 我知道,是道理变了。是那场涉及天界地府人间三界的大变要到了。 死人之国与神国战争的结果,也随着这种变化的来临。传到了地府来。 血海滔天,诸神黄昏。除了少数未参战的神只,都陨落了。就连灵魂,都碎成了无数碎片,大大小小的,散落在整个世界。神国也好,死人之国也好,都没有了。 这个结果对于死后的世界,大抵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一切的混乱都随着这个结果而终止,没人愿意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去谈什么争权夺利。 地府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少却了往日的喧闹,连北庭那片纷乱的土地都停止了争斗,一群皇帝开始凑到山脚下开会,商量自己的势力范围。杨坚在里面异军突起,凭借刘邦的支持,抢了很大一块地盘。 他们也没忘记把商谈的结果交到阎君殿来审批,老大以天帝名义下发的旨意就随着这群皇帝的商议结果一起到了阎君殿。 皇帝们的事情被暂时搁置到一边,天帝的旨意,毫无疑问是此方世界中最有重量的文书。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今南斗星司汇同北斗星司合议统察过往三千年生死之数,特命地府遣阎君二人至天界协作。” 玉鼎撇撇嘴,道:“没事儿搞什么统察,过去怎么没见这么干过,天界这群神仙真是闲的。” 老七笑道:“就是闲的,但天帝旨意不能不遵,玉鼎,你对天界熟悉,就劳你去一趟吧。” 玉鼎看了看他,翻了一个白眼,道:“就知道会是我,也罢,正好顺路去看看我那徒弟,玄女,你要一起么?” 玄女想了想,道:“我也去,上次发到勾陈上宫的兵书还没有回复,我去寻勾陈帝君问问。” 老五道:“你现在还在搞兵书编纂?” “是啊,下职之后也没什么事,又不想睡觉,就编写兵书咯。”玄女说的理所应当。 老五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合着人家到了地府之后,就没睡过觉,都去干活了。 老七道:“那也好,就由玉鼎和玄女前去。老九,你的意思呢?” 我笑道:“我没意见,他们两个去,挺合适的。” 玉鼎和玄女便收拾了一下,一人带着一个小包。对于他们包里装的东西,连妲己都有些无语。玉鼎装的除了吃的就是喝的,而玄女则是满满一包的竹简书籍,都是与战争相关的。 见他们要走,老五忙起身道:“等我一等,我去送你们!” 他也不管我和老七的反应,遁到玉鼎和玄女身前,一手拉一个,驾云就走。 老七笑骂道:“这种懒也偷,老五真是赖皮。” 我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道:“是啊,够赖皮的。” 丞相府的最高一层,有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长五丈,宽五丈。墨子亲自测量,地府里绝对找不到能量的更准的匠人了。方方正正,公公道道,两面竖起来的牌子一左一右挂在墙上。中间是一张秦时之时的桌子,通体漆黑,极为庄重。桌子后面是一张坐席,竹子编的,结实耐用。 扶苏就坐在席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在发呆。那盒子只是普通的松木,一个地府钱可以买来十个。但此刻他手上这方盒子,怕是多少地府钱也买不来。 一颗能让凡人成就天仙的丹药,怕是倾尽整个天下,也换不来一点药沫。何况这丹药就只剩下了他手里这一颗。 风吹动了窗,木制的窗扉被吹得嘎吱作响,随着窗扉被吹开,一个影子从窗外跃进屋来。扶苏连忙把盒子放下,探手从桌下抽出一把长剑。 “是我。” 扶苏看清来人,将剑放回桌下,道:“五阎君怎么会从窗户进来?” 老五道:“避开耳目罢了,时间有限,不便多说。你听好,老七已把你的意思知会给我,你不想参与进来,没问题,用咸阳城中的士卒来交换妲己也可以。但我们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你在地府寻一个人出来。” “寻谁?以阎君之能,在地府还需要我来帮忙寻人?”扶苏有些不解。 “老七的大弟子,名叫宰予。三百年前落在了老九手里,老九把他藏得很好,我和老七不便大张旗鼓去找。但你是地府的丞相,清楚地府土地上每一分变化。你来找,比我们更为合适。” 扶苏笑了,道:“我想我已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了,他现在就在我这里。” “什么?” “上几个月,九阎君把他带来的,要我把他藏起来。” “啧啧,老九这次是信错了人了,他在哪?” “人总不该相信自己的情敌的,你先告诉我你们行动的时间。” 老五忍着急促,道:“只怕老九没把你当成过什么情敌,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等到日子,我们会提前通知你,让你带着妲己离开。你可以放心,我也好,老七也好,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扶苏点点头,走到墙上挂着的“方方正正”那块牌子前面,伸手往右移动。那牌子竟是活的,一直移动到“公公道道”四个字旁边,才停下来。 整面墙便开了一个门,门口是一间不大的密室。老五冲进密室,就看见了坐在那里读书的宰予。 扶苏并没有跟进去,有些话不是他应该听的,他很知趣。 半刻钟之后,老五从密室走了出来,道:“我有事要他办,他得跟我走。” 扶苏摇头道:“不行。” 老五板起脸来,道:“你不肯放人?” “不是。”扶苏抬手往头顶指了指,他头上是丞相府的房顶,房顶上面悬着阎君殿。“你们发动之前,他不能走。等你们要举事的时候,我会放他离开。” 老五只道他是不放心彼此的交易,说道:“也好,届时还请你给他指明北庭的去向,我们需要他去北庭统帅大军。” “放心。”扶苏依旧言简意赅。 老五又从窗户飞了出去,他化作了一阵清风,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一样。 扶苏关好密室,合上窗户,又坐回到桌子后面。拿起桌上的木盒,在手里一圈圈的转动。 神仙神仙,原来也免不了这些龌龊的事情。他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一个人若是被君子的道德束缚的太久,就会愈发的厌烦这种无形的枷锁。 他还从未为自己活过,生时是为了父亲,为了大秦,连死都是同样的原因。本以为一死万事空,却不想死后也要考虑大秦的名声。他突然想起刘盈来,他和那个清秀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被家世所累,承担的担子太重。不过是他的压力来自于父亲嬴政,而刘盈的压力来自于母亲吕雉罢了。 距离阿盈去投胎多少年了?扶苏很用力的去想,但还是想不起。太多的往日在脑子里装着,混的像是一团浆糊。 “也许阿盈真的比我更聪明。”扶苏自顾自的说出这句话,又微微摇了摇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刘病已的声音传了进来。 “扶苏公子,在里面么?御史府出了一批清查名单,需要丞相府调人羁押。” 扶苏把盒子收进怀中,取了卷竹简铺在桌上,道:“我在,进来吧。” …… 无错 第三百四十六章、清场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三十六城乱了,起因是且末与精绝因为一些恩怨打了起来。战争波及到了临近的城,逐渐扩展到所有的疆土。楼兰是最后一个涉及进去的,楼兰城主对三十六城内战的结果并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发信恳请地府出兵介入调停。 书信足足写了几页纸,妲己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其中的内容读完。大部分都是没有用的东西,要表达的核心就只有一件事,三十六城现在打成了一锅粥,希望地府去帮帮忙。 我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件事就是我让人去做下的。对于三十六城来说,我大概是个坏极了的家伙,但关系到地府的谋划,也只好委屈一下他们,左右鬼死不了第二次,些许混乱,总有平复的时候。 老五的眉头皱的很高,对于楼兰城主的恳求似乎不是很赞成。 先说话的是老七,道:“三十六城是地府西面的门户,如果放任他们乱下去,很可能会对地府产生影响。要知道,死人之国与神国战争的余波还在持续。我看还是我带人过去一次,约三十六城的城主坐在一起谈一谈。” 我摇头道:“不行,玉鼎和玄女尚未从天界回来,阎君殿只有咱们三个阎君,本就捉襟见肘,你要是走了,留我和老五两个,怕是要住在阎君殿了。让扶苏去吧,以地府丞相的名义,领太尉府诸太尉,发兵二十万。大军进了楼兰,就不信他们还有心思打架。” 老五道:“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些?” “不大,太尉府那群家伙,打上次和老七回来,就一直琢磨再出去转上一圈,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他们去溜溜,免得在地府给咱们找麻烦。” 老七沉思片刻,道:“那干脆就再把动静弄大一些,顺道威慑一下西面新崛起的那些地府。命扶苏领军,请姜尚任军师,发太尉府十太尉,出地府军六十万陈列西境。” 老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抢在了前头。 道:“好,就这么干,一次保出未来几百年的平静。我给扶苏写手书,老七你盖印!” 老七直接把大印从腰间摘下来,叩在桌子上。 老五看了看我们,无力叹道:“若是不知道的,只怕会觉得是地府要侵占三十六城。当心用力太过,招来麻烦。” 我和老七都没理他,只顾着写好命令,盖印下发。 命令经妲己的手传到门前的鬼卒那里,再由鬼卒沿着殿前的台阶,一路小跑到下面的丞相府,爬到最上面的一层,交到扶苏的手上。 扶苏感到很意外,地府还从未动过这么大的手笔。六十万大军,基本是地府现在能调动的最大兵力了。地府的军队有很多,但大多分配到了各州郡,还有人间的城隍府。还能闲下来的,也就六十万多一些,如今都调动出去,难不成是要动手了? 很想亲自去问问那两位阎君,但思及自身不愿介入太多,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在他还是见到了老七,在阎君城外的荒野上,在六十万将士的面前。大军调集需要时间,如果没有神仙插手,怕是要花上半个月的功夫,才能把这六十万人和所需要的补给全数凑齐。 但在老七亲自出手的情况下,就只用了两天。 没有什么誓师的环节,甚至也没有激励士卒的话语。即便是姜尚,也觉得这一次就不是去打仗,无非是一场旅游。他对派出去这么多的士卒表示了强烈的反对,阎君在用兵上就是个白痴!三十六城才多大的地方,派六十万人过去,吃都能把三十六城给吃光了! 老七对姜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白痴这种事没有什么反驳,阎君殿现在的确没有懂用兵的。放六十万人过去本身也不是为了打架。军事是为了谋略服务的,只要在地府的谋划可以达成,就算是这六十万人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白痴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大军开拔,姜尚还怒气未消,扶苏劝了很久,才把他劝上马,领着大军先行出发。 扶苏并没有跟着一起,他要等一等后勤补给。他等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后勤补给,他只是想和老七说说话。 老七懂他的心思,就在他们两人站的位置,用手指轻轻花了一个圈。 “我已封禁了这处空间,没人听得到你我谈话的内容,你可以说了。” 扶苏看了看远去的烟尘,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就直接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动手么?玉鼎和玄女两位阎君刚上天界不久,地府便发十太尉,兵六十万赴三十六城。这摆明了是把地府的力量给掏空。” 老七点头道:“是快了,不过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并不是掏空地府,而是保存地府的力量。” “此话怎讲?” “派你带兵去介入是老九的决定,我只是提议增加人数。我感觉老九似乎是在清场,把不相干的力量都调走,最后和我们摊牌。” 扶苏吃了一惊,道:“君上已经知道了你与五阎君的谋划?”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但我相信的我的感觉没错,一切都快了,地府未来如何,三界的未来如何,都在这一次了。” 老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透着一种沧桑的味道,像是海边的石头,在潮起潮落之中被冲击了几千年,最终决意和浪头狠狠的去碰一次,去分一个高低胜负,去一吐那几千年里的怨气。 扶苏也很纠结,纠结于自己的未来。地府与三界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的世界其实很小,不过只有那么几个人。 “宰予已被我装进了物资的马车里,随军带往三十六城。还请七阎君不要忘了你们与我的约定,一切开始之前,与我说一声,我会离开地府,不干涉你们的事。” 老七点点头,道:“你放心,你是地府的丞相,置身事外是对的选择。只是你打算去哪里?一旦地府起事,怕是不会有清静的地方,不如去天界吧,去你父亲那里。” 扶苏摇头道:“不,我去了天界,没办法解释地府的事情,我去人间,等一切平息之后,再回地府来。” “也好,到时候可以请你顺便安抚一下人间的城隍府么?我只想给仙道闯出一条新路,并不想颠覆地府什么。” 扶苏看向他的眼睛,很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他真实的想法。却只觉得自己坠到了星辰里,周围都是耀眼的光,脚下踩着黑暗,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还是答应了老七,处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像是一种愧疚,一种背叛了什么东西之后所产生的愧疚。 当阎君城的影子消失在身后的时候,一种沉闷的感觉在悄无声息间将扶苏包裹。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周围的空气都在朝着他积压,让他无力呼吸。 地府真正的权力核心,一殿四府而已。除却阎君殿的神仙们,真正能影响到地府十二州的人并不多,扶苏绝对排在第一个。丞相府是他的底盘,太尉府的十个太尉过半数都是他大秦的人,御史府更是他一手所建,平日里来往最少的判官府的第一判官更是当年大秦的一代名臣。 如果说地府有一个不是阎君,却又几乎等同于阎君的人物,那一定就是扶苏了。 而今大变将起,以他的身份来说,置身事外,到底是对还是错? 无错 第三百四十七章、意外的试探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大军到达三十六的消息传来的那日,地府的一切都依旧保持着平静。各州郡也好,人间的城隍府也好,都并未因为大军的调离生出什么混乱来。 一切都像是过去几千年里经历过的大多数日子一样,平淡而无味,甚至无聊。 金蝉子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昏昏欲睡的阎君和一个已经睡着了的文书。 “小僧奉凌霄殿法旨,来见诸位阎君。” 他弯下腰,朝着我们三个依次行礼。 老五用力揉了揉眼皮,道:“你来做什么的?佛界出事了?是不是遭到入侵了?” 金蝉子脸色黑成一片,道:“佛界很好,我来是奉佛主之命,往投人间,引佛法东传的。” “佛法东传?刘庄当皇帝的时候不是传过了么?怎么还来?”老七眼睛眯成一线,很是警惕。 “还请阎君知晓,自白马驮经至今数百年,我佛家教义在中土传播虽广,却多被人曲解,人间诸善男女无法借此得成正果。佛主怜其心诚无门,故此遣我转生,以正佛法真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呈到老七面前铺开。天帝的大印十分醒目的盖在上面,好像生怕人看不到。 天帝的大印一定是老大给盖的,也不知金蝉子见了老大没有,是否知道了天帝转世的事情。 我说道:“既有天帝行玺,我等自无异议。和尚,这便随我去吧,我送你入轮回。” 金蝉子却道:“还请九阎君给小僧留上几个时辰,我…我想去见一见我师兄阿难。他做石桥,已一千一百年了。” 听他提起阿难,老七面上闪过一丝不忍,道:“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也真是难为了他,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叫他如此痴迷。” 我扯了扯老七衣袖,让他收敛些情绪。同情阿难不是不可,但不能质疑天帝的决定,一千五百年就是一千五百年,少一日也不成。 老七自觉失态,道:“我带他走一遭吧,便直接带他喝孟婆汤轮回。” “好。”我应道。 看着他们从殿里走出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万事万物,终究逃不出一个情字。当年姒华转世成为栗姬,老七是何种的反应,老四投胎之时,他又是何等悲愤,而老六从娥儿手里拿到的那卷功法,不正是极于情么。 也许这就可以解开所有的疑惑,有些动机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只是猜测的时候,不能设身处地罢了。 我看了看老五,又把目光放回到桌案上。如果幕后之人是老七,那么老五现在又是哪一边的呢? 罢了,又何必去想。老七也好,老五也好,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好,到了摊牌的时候,总是会知道的。 一阵风从殿外吹进,吹动了灯盏中的烛火。那火苗随风摇曳,却始终不会湮灭。天上的云在这一场大风之中迅速的聚集,顷刻间天色如墨。阎君殿变的有些漆黑。 我与老五坐在台上的左右两侧,中间隔着灯盏里的那朵烛火,我看他有些恍惚,他看我也不太真切。 妲己飞快的跑到殿前,将大门关进。拍着胸脯道:“怕是要有一场暴雨,这天气,怎么变得这般快!” 我道:“不算快,这场雨已经酝酿了六百年,也该下了。你说是吧,老五。” “是啊,近八千年了,这场雨也该到了。” “六百年?八千年?到底是多久?”妲己并未听懂我和老五的话。 灯盏里的烛火在突然间熄灭,殿门明明关的很紧,却还是有一阵风从其上拂过。如同一只手在上面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却不小心弄灭了里面的火。 妲己飞快的跑到殿门处,用力的将大门重新打开。灯盏是做什么用的,她是知道的。如今灯盏熄了,岂不是说地府的天,要回到它的本来面目? 殿外果然变了天,一切都又黑了几分。如果说方才只是夜晚刚刚来临时的样子,那么现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我已看不见老五,老五也已看不见我。沉默维持了十五息的时间,才被下方传来的喧闹声打破。 那是丞相府的人在表达自己的慌乱,地府的天气已经维持了两千二百年的假象。除却阎君殿和少数知情的老鬼还记得地府真正的天是什么样子的之外,其他生魂只怕会觉得地府的天塌了。 老五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听声音似乎比照灯熄灭之前要远上几分。 “这天气,比两千年前还糟。” 我附和道:“是糟了不少,我不太喜欢,还是先不要看见的好。” 一指点在灯盏之上,灯盏中凭空生出一点火光,开始时只有米粒大小,却渐渐变成桃核那般大。 老五坐的果然比之前远了一些,他却若无其事,说道:“你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连天尊道则才能点燃的道火也能复燃,怕是也要成天尊了。” “哪里那般容易,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的法力大概可以维持一段时日,但过了这段日子,还是会灭的。” “唉,世上的东西就是这样,到了该消逝的时候,怎么都留不住,用尽全数气力,也不过是残喘几日罢了。” “能残喘几日总是好的,只怕连几日也撑不到。” 老五笑了,道:“我相信你的本事,休说几日,便是几年,也是撑得的!方才天色变化如此之大,地府难免会生些混乱,我去各州郡走一圈,安抚一下。” “好,你当心,万一我只撑住了一刻,你就只能大雨淋身了。” “哈哈!”老五只是大笑两声,便从阎君殿遁走。 我见他走了,送了一口气。天尊的道则何其稳固,点燃的火焰又怎会被一阵风给吹灭了。将案上书简推到一旁,自怀中取出六枚铜钱,凭空抛出。 妲己凑了过来,问道:“君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看了结果,往身后重重一靠,便倒在地面上。看着房顶,对妲己解释道:“天地间的道理,变了。过往的一切,都变了。” …… 从三十六城到地府阎君城的直线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适才莫名的狂风,吹折了许多树木,还吹塌了几个山洞。 皇甫谧很庆幸自己藏身的山洞还完好无缺,这场风未免太邪气。来的没有征兆,走的也无半点声息。好在没有下雨,不然怕是只能冒着大雨往回赶了。 三十六城那边还真是难搞,一群神仙地主,居然靠着转卖地府产品的生意来维持着彼此的和气。要不是一年多,哪能想到这上面来。 果然,只是传了些精绝城想要占有更多丝绸生意的谣言,就使它和老冤家且末城翻起了旧账。旧账是不能翻的,翻起来便没有头。没有头也就算了,偏偏还越牵扯越多,最终三十六城只是在短短两个月内就乱成了一锅粥。 皇甫谧这个始作俑者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是在地府也这么尝试一下,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还是放弃了这个作死的想法,阎君们可不是三十六城主那样的货色,要是敢这么干,怕不是要下地狱。 往天上看了看,天色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晴空万里,连片云彩也看不见。 该赶路了,交待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做完,还得去和刘病已汇合。若是再晚一些,只怕会误了期限。 无错 第三百四十八章、胁从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夜,又是夜。为什么隐秘的事情总是会放到夜里来讲?难道是因为寂静的夜里,连空气也显得比较安静。又或者是因为一眼望去,群星都远在天边,会让人觉得安稳。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总有太多不希望外人知道的事情,在夜里悄悄发生。 草屋里依旧是老样子,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厨房里放着一只三足鼎,鼎下还燃着火。鼎里的汤水被煮的沸腾,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卧室里有一张床,一张书桌,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烛火,火光在摇摇晃晃,照的整间屋子都是忽明忽暗的。 老五就坐在桌子上,坐在这盏烛火旁边,静静的看着火光的跳动,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老七则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在上面写写画画。 “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刘邦那来不及培养出十万地仙来,眼下只能出几十个地仙境界的皇帝。不过由几十名地仙带领十万修行者的士卒,也足矣平定十二州。” 老五转头看向他,有些担忧道:“我今日在阎君殿的反应已经露了马脚,老九是有机会动手的,但他没有,还重新点燃了灯盏,他会不会也有什么谋划,也一样在等时间。” “有也好,无也罢。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什么?”老五有些不明白老七的话,问道:“怎么会箭在弦上?不能再等一些时间了么?只要有十万地仙出世,一切就都稳妥了。” 老七摇摇头,解释道:“你还是金仙境界,感知不到天地间道理的变化,你若是看的到它,就会发现它和过去已大不相同。这场变化是因我而起,也将因我而爆发。我的修为在之前一年里又上升了许多,眼下已经逼近天尊境界。我有预感,等我到了天尊的时候,就是一切掀开的那一刻。” 老五松了口气,道:“没有十万天仙,有一位天尊也不错。就算是天帝亲临,也不会毁了你我的谋划。” “天帝已经不在天界了,眼下凌霄殿中坐着的是老大。”老七神情平淡的说出这句让人听了会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天帝去哪了?” “是我猜的,我送金蝉子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天界的近况,他说他这一次根本就没有见到天帝的面,不只是他,天界所有的神仙都已经无法进入凌霄殿,只能等在殿外。我又问了老大的消息,结果是没有人知道老大上了天界。两相对比,自然只有这一种可能。 天帝若是离开天界,三界中能暂时顶替他的无非是那么几位天尊,这几位天尊里,又只有老大对天帝知之甚深。几样消息汇在一处,自然只有这一样可能。至于天帝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大概只有老大才知道了。” “这会不会影响到地府的大事?” 老七看了看桌上的烛火,那火光显得有些昏黄。很多事在最初不都像是这黄豆大的火光么,不过是借着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让自己越燃越大,最终变成可以烧掉一片森林的大火。 “都不重要了,我压不住自己的进度。一切都很快了,给扶苏发信吧,告诉他,三日后戌时起事,在戌时之前,他可以从地府离开,带上他想带的人。一旦到了戌时,我就会出手断掉通天路,封闭鬼门关,那时候,就成了进不来,出不去了。” “三日!” 老五实在想不到会如此之快,直接喊出口来。他只喊出这两个字,就看到老七笃定的面容,又将情绪平息下来。道:“好,我给扶苏发信。” 他说完这句话,就从桌子上站起身,转身往门外去。 在他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老七突然在身后问道:“太戊,跟我走上一条路,你后悔么?” 他的步伐顿了一下,道:“走都走了,还谈什么后不后悔。” 说完这句话,他便迈出了房门。大步如流星,在夜色中归家。 厨房里,咕咚咕咚的还在响。老七走到大鼎前,往鼎中看了看,一只千年的乌龟在沸腾的热水中游来游去。这老龟的龟壳真是硬的很,烧了快两个时辰,也完好无缺。 “出来吧,去告诉你家大王,想要报复老九,就在三日后发兵天界。不然我会勾绝东海所有水族,叫敖广断子绝孙。” 那老鬼听见老七的话,连忙在鼎中开口道:“七阎君,你地府的事情,我东海不欲插手啊。当年是我家大王一时迷了心窍,才想煽动互市,让地府和周边开战。可我才刚下到地府来,就被你擒了,什么都还没做呢!” 老七仔细看了看它龟壳上的纹路,道:“你是老龟成仙,修行不易。我若是以三昧真火来煮你,你这龟壳,怕是也撑不住太久吧。” 老龟连忙讨饶道:“七阎君饶我!小的这就回返东海,向我家大王禀告。” “哼,阴谋作乱地府未遂,当年我若直接上禀天帝,敖广少不得去斩仙台走上一遭。如今我划这一条路给他,他就是不想走,也要走。” 老七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便洞开地府与东海的通道。 老龟从鼎中扑腾而起,直直的钻进圈里。 它这辈子都不要再来地府了,地府这些阎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一个比一个可怕,它到死都不想再到地府来了。 回到大海里,见到冰冷的海水,老鬼舒坦了不少,在地府受困了六百年,连故乡都有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大王啊,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地府这群家伙。无圻勾绝了十万水族,太稷又拿了东海的把柄,叫龙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受闷气。如今又以东海水族一族存亡胁迫,东海的明天,实在是灰暗的很。 发兵天界,天界是好惹的么。 十位帝君暂且不论,就说那几位天尊,都足以叫敖广万劫不复。老龟越想越头痛,越想越觉得对不住敖广。当年若非他献策,又怎会叫太稷拿了把柄。身为东海丞相,却给东海招惹了这等麻烦,他如何有脸面去见敖广。 可是思及老七的威胁,顾念水族的存亡,它还是硬着头皮,往龙宫的方向游去。 东海有多深?依照人间的算法,大约有六千里。龙宫就坐落在距离海面六千里的海底。除却人间的城隍土地,四海龙宫是人间还有神仙存在的地方了。 或许是因为敖广自身的缘故,东海龙宫修建的无比豪华。整座龙宫立在海底,就如一轮小小的太阳。那是无数颗夜明珠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异象。 宫前,虾兵们在举着刀枪剑戟绕来绕去,不时发出一阵喊叫。这并不是有人闯入,而是龙宫巡逻的日常。 六千里下的海底,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巡逻的,深海之中的鱼鳖都游不到这,更别说活在地面的那些凡人。若是真有神仙闯到此处,一群小兵又能做些什么。无非是敖广的趣味罢了,权力握在手中,不搞些声响出来,又怎么会有乐趣。 虾兵们见到游来的老龟,都欢喜做一团。 大声喊着:“龟丞相回来啦!龟丞相回来啦!” 无错 第三百四十九章、最后一杯酒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妲己请了一天的假,这是过去许多年里都不曾有过的。她从来不请假的,有什么事也只是打一声招呼,出去一会再回来而已。 但她这次很认真的请了假,我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还是认真的做了批复。 她就拿着盖了印的假条,跑了出去。没人问她要去作什么,一个人若是想告诉你,那么她就一定会找个恰当的时候和你说。一个人若是不想你知道,你问的再多,她也不会说真话。 妲己出了阎君殿,就上了一架马车,临上车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天上的阎君殿一眼。 马车载着她,一路到了忘川河畔。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在那儿等着她。 看见扶苏,她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从车上下来,叫车夫离开,自己则走到扶苏跟前。 “你写信说有大事要见我,究竟是什么事?” 扶苏看着忘川的水流,思绪也飘得很远。妲己的话把他从神游里拉了回来,道:“我想你了,所以从楼兰那边偷着跑回来,找你喝酒。” “酒在哪?” 扶苏指了指忘川河的上游,一张竹筏正沿着水流飘下。竹筏上摆着一张不大的桌子,桌子旁站着一个撑筏的老鬼。 老鬼把竹筏撑到他们面前,接他们上去,又从扶苏手里接过一串地府钱,留下竹竿,上岸走了。 现在他们有了一张竹筏,一张桌子,还有桌子下面的一坛酒,两只酒杯。 扶苏只是把筏子撑到河流中间,就任由它随着水流向前飘动。他自己则到桌边坐下,拿出酒来,把两只杯子倒满。 “这是杜康去年送给我的,说是用蟠桃所酿。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喝,今天终于可以实现。” 妲己拿起酒杯,也不等他,直接喝下了肚。 “这些年,你找我喝过很多次酒,我也回请过你。扶苏,咱们是八百年的朋友,无论是什么话,你都不该瞒着我的。” 扶苏举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又低头喝下杯中酒,只是在衣袖遮面的时候,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女人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异性的好友。无非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罢了。都到了眼下这般时候,为何还要装傻呢。 “不急,先喝酒。喝完酒,我会把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两个人就继续喝酒,继续沿着忘川的流水往前飘。像是一叶浮萍,水中悠悠荡荡,没有任何的方向。 这一坛酒一直喝到酉时,坛子才见了底。不是妲己喝的不快,而是扶苏倒得太慢。他一直在指点两岸的风景,说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两个人都只剩下最后一杯酒,竹筏也缓缓减慢了漂流的速度。前方隐约可见十二个开在天上的大洞,那是鬼门所在。 妲己正要去喝这最后一杯酒,却被扶苏给止住。她疑惑的看向扶苏,扶苏却从袖中取出一方木盒,从里面取出一颗丹药,扔进她的酒杯里。 “这是楼兰城主送给我的,说是可以……” 不等他说完,妲己便连丹带酒一起喝了下去。 “你该等我说完的,就不怕这是毒药?” “你会害我么?”妲己紧紧盯着扶苏的双眼。 “不会。”扶苏低下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如何是他的自由,妲己如何也是妲己的自由。自由与自由,本就不该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他只知道,愿意为眼前这人,付出自己的所有。知道了这一点,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他把头抬起来,直视妲己的目光。道:“接下来的事干系很大,你要认真听好。” 妲己点了点头。 他又继续说道:“地府将生大变,就在今日戌时,五阎君与七阎君决意兵变。北庭已陈兵十万,即将南下。这些年,所有的事情都是五阎君与七阎君做下的。六阎君的失踪,张角的发疯,甚至连人间的改朝换代都与他们有关。戌时一到,鬼门就会封闭,通天路也会被断去。地府将进不来出不去。我今日来寻你,就是希望带你走。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妲己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惊慌,反而十分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会留在这,陪着君上。” “你…你便不觉震惊么?” “我死了两千多年了,经历过很多事情,没什么好震惊的。我一直在阎君殿里,对于地府的变化,并不比你感受的少。只是没想到,会是两个阎君一起。” 扶苏站起身,竹筏也随之停下。他朝着妲己伸出手,道:“跟我走吧,你我去人间。阎君们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参与的,你在地府会很危险。” 妲己却不去看他,只是说道:“地府这两千多年也不过要乱这一次,人间却一直都是混乱的,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何况,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君上站在一起。你走吧,戌时快到了。” “君上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如此倾心?我这八百年,竟不能让你感动分毫。” “他,他只是在我最伤心的时候,陪我喝了很多酒啊。其实你对我的心意,不也是如此么。你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我陪着你的啊。” 扶苏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背对着妲己。道:“果然和我想的没有什么不同,也罢,得不到的又何必勉强。你去吧,去他的身边。方才放进酒里的那颗丹药,并不是楼兰城主送的,而是七阎君给我的,是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仙丹,当年嫦娥吃过一颗,便成就了天仙。现在,你也吃了一颗了。” 一阵风从妲己的身下凭空产生,将她自下而上的包裹,又在无声无息间散去。 妲己感受了一下自身的变化,道:“谢谢你,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吧?” 扶苏一脚踏在岸上,道:“不错,我们还是朋友,永远都是。你走吧,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妲己站起身,朝着扶苏躬身施礼,随即从竹筏上跃到半空中,云彩自脚下凝聚,托着她往阎君城的方向飞去。 扶苏看着她远去的影子,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想得却不可得,又有什么还奈何。过往的八百年岁月,竟在这一转身之间化作云烟幻梦,仿佛从未有过。 情,到底是什么?是执着,还是洒脱。是拿起,还是放下。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如同当年遇见神女的楚襄王,在神女远去之后,不也是继续着自己过往的生活么。 扶苏踏上了岸,一路走到鬼门下面。天边有一道流光自远而近,看上去,是从阎君城的方向来的。 戌时就快到了,妲己应该也快回去了吧。去人间么?人间有什么呢,生的气息,还是无休止的纷争。 扶苏在鬼门下方止住了脚步,取出自己的大印,朝着守在此处的鬼卒说道:“我是地府丞相嬴扶苏,现以丞相府的名义征调你等,马上集结此处驻军,至南向五十里处集结。” 鬼卒辨别了大印,道:“我等受太尉府节制,不受丞相府管辖,丞相还需拿来太尉府行文。” 扶苏把大印砸在他的怀里,道:“叛军即将自北庭涌出,尔等还在此处要什么行文。马上执行我的命令,随我去北庭戡乱!” 鬼卒被他这一砸震慑,又见扶苏面目难看,只好应声道:“尊丞相令!” 无错 第三百五十章、陪伴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老五赶到鬼门的时候,鬼门依旧没有了鬼卒,连往来的生魂都没见到一个。他只当是扶苏心善,把这些人都给带去人间了。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眼下这种时刻,走的越多越好。他让自己从地面上漂浮起来,双臂展开,随后猛地何在一起。随着他的手掌闭合,天上的十二道鬼门也在合拢,短短几息,便已彻底关死。 转头看向通天路的方向,老七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只需要再断掉通天路,地府就完全封闭了。 一阵轰隆的巨响响彻在地府的每一寸土地上,扶苏和眼前匆匆聚集的几千名鬼卒被这阵巨响震得发懵。 往远处看了看,似乎是通天路的方向。算了算时间,正好是戌时。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扶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宰予已经在自己离开三十六城的时候放了出去,眼下应该正在北庭集结兵力。此处距离北庭距离不短,想在他们出来之前赶到边界已经不可能。 “地府生乱,大军尚在三十六城,如今可用的只有尔等。尔等当竭心尽力,待叛乱平定,自有封赏。现在,随我向北,收拢沿途各州军士,在怀州阻敌!” “是!” 鬼卒的声音喊得响亮,为扶苏增加了一丝底气。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下场不会太好,毕竟宰予是天仙,他不过是一个凡鬼。但有些事,还是要去做的啊。就当,是为了那个自己深爱着的人吧,哪怕,她从来都不爱自己。 数千人北上,到怀州时,已是在两个时辰之后。就在扶苏自觉无法守住怀州的时候,他看见了数万名鬼卒在怀州陈列成一线,带兵的是他两个老熟人,刘病已和皇甫谧。 三人凑在一起,彼此都有不少疑问。 刘病已先开口问:“扶苏公子,你不是在三十六城么?怎么会在地府?” 扶苏答道:“一言难尽,现在北庭将有叛军南下,正好你们在此,想来可以守住怀州一段时间,我在路上收拢了一万多名鬼卒,也都填补进去。病已,你现在马上去其他各州,能集结多少军队就集结多少,咱们能挡多久就挡多久。” 刘病已却道:“不用了,我已用我师尊的名义调动了各州驻军,眼下正在往此处聚集,大概能凑够二十万之数。” “还是不够,对方有天仙,咱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刘病已指了指一旁的皇甫谧,笑道:“咱们也有,不怕他。” 皇甫谧笑着朝扶苏点头示意,道:“九阎君已算好了对方动手的方向,事前已命我和孝宣皇帝做好了准备。” 扶苏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阎君们,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他们,是在把地府当成一片角斗场么? 地府化作战场,已经是不可逆转之事,我只希望这战场波及到的地域能够越小越好。 大殿中,已只剩下我自己。老五和老七出去做什么,不用费什么脑子,就可以猜得到。方才的响声说明通天路已经断掉,那么鬼门应该也关闭了吧。下一步呢,是直接回到阎君殿来寻我,还是等北庭上的兵力出击。他们还是少算了人心,鬼的人心。刘邦他们野心不小,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有这样的野心。 比如杨坚,杨坚还是很怕独孤伽罗,生前怕,死后也怕。恰好独孤伽罗死后就一直在道宫修行,想着过一把神仙的瘾。我只是使刘病已让独孤伽罗去见杨坚一面,就把杨坚在北庭见到的听到的都知道了一个遍。 十万修行者,数十名地仙。的确是很大手笔,好在我也不是无人可用,皇甫谧就是我的后手。他是生前是个天才,死后也是个鬼才。天仙并不是他的困扰,不过我在老六回来之后,就把皇甫谧给藏了起来。说是让他游历各州郡,其实还不是为了今日。 空空的大殿,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老六,女的是娥儿。见他们两个来到这里,我知道,北庭已不会是问题。 老六身上的气息很狂暴,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撕碎。娥儿的那卷功法,竟然莫名的和他契合。只是短短三日,就又到了大罗金仙的境界。 代价也是有的,这一次过后,老六大概会沉睡几千年吧。他上一次自费修为已经损了根基,这一次完全是在透支自己了。 老六带着娥儿,一路走到高台下,仰起头看我。道:“老九,我已经准备好了,是去鬼门还是去通天路?” 我摇头道:“都不是,你去北庭,我在阎君殿等着他们两个过来。北庭有几十名地仙,十万名修行者,皇甫谧解决不了。” “那你这边呢?你应付的了老七和老五?” “我也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我探手,从桌案下取出老大留给我的青剑,把它抛给老六。道:“这是老大走之前留给我的,剑中有他的道则。我若是败了,你就用此剑破开鬼门,从人间上天界,去寻老大。” 老六接下青剑,道:“此剑既是他留下的,必然是为了助你平定乱局,你何不留在手中,用来对付老七。” 我摇摇头,道:“老大留下此剑,是为了最坏的场面打算的。可惜这场面比他想的还要坏,这把剑在我手里,已经没有用处了。面对一个天尊,一丝道则又能有什么用。” “你说老七要成天尊?” “他若是不成天尊,又怎么有把握对付我。你去吧,如果我败了,你就带着娥儿走。” 老六没再说话,娥儿自始至终也没说过半个字。两个人走时如来时一样,看上去步伐缓慢,实际上已快到了极点。缩地成寸这门神通,也只能快到这一步了。 桌案上的灯盏,并未受到半点风吹,可其中的火焰却还是左摇右摆,不停地闪动。我重新引燃的灯火,居然只能撑住三日。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灯火将灭的时候,妲己回来了。她身上沾着很多的尘土,不知是如何弄的。她居然成了天仙,我实在没有料到还有这种变化出现。 或许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充满变化的,即便你预见的再多,也无法看清楚全部。 “我去见了扶苏,他给了我一颗仙丹。嫦娥吃过的那种,说地府生乱,要我跟他走,我没走。” 妲己用最简洁的话说明了她今日经历的一切。 我看着她,道:“你该和他走的,至少是不该回来的。这一场大变,我都是自身难保,你又何必陪着我。” “你不该问我这话的,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我…我想和你一起,像是…像是在人间时那样。” 她的脸红彤彤的,连脖子和耳垂都红的厉害。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我却始终都在看着她。 “我修的是忘情法,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感情,只是可怜你的境遇。” “我不走,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要陪在你身边的。” 她仰起头来,脸上充满了倔强。我却不敢继续看她,把头埋在桌案上。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一会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动。你眼下虽晋了天仙,但在我们的争斗里,和凡鬼没有什么区别。” 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无错 第三百五十一章、摊牌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烛火灭掉的时候,也正是老五和老七回来的时候。殿外的天空再度变的漆黑一片,这自地府建立起就已存在的乌云,即将要落下雨来。 老五和老七的到来,却与天上的动静截然不同,他们就像是两个普通的游魂,没有什么声响,只是带着一阵轻风。 一个天尊,一个大罗金仙。就那样堵在门口,就那样来见我这位几千年的老友。 我从台上跃下,留妲己继续在台上坐着。 隔着大殿中的空旷,道:“看来我猜的不错,老五也是你那边的。老七,不妨和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把老五拉过去的。” 老七脸上带着笑,笑的很淡,就像从前的日子里那样,像个儒雅的君子。 “当初因为老六和张角的事,张良去了天界,老五去了人间。我堵在老五的路上,给了他一卷我开创的法门。”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开始筹划了。” “不,比那更早。当我看见栗姬的时候,我就领悟了极于情的法门,之后老四与妇好投胎,我这门功法大成。从那时候起,我就在谋划今日。” 我拢了拢衣袖,道:“然后你休假去了人间,收下了宰予做弟子,又命宰予在人间活动,在各朝之中埋下暗线,等着在地府把他们汇聚在一处。又在地府收了刘邦做弟子,让他暗中蓄养军队。”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得多。” 我又问道:“那么老六的事情做何解?你为什么要困住老六,困住他,对你的谋划并没有什么益处。” 老七叹道:“我本想拉他和我一起的,他在人间时,便对一女子苦苦痴恋,论及执着,犹在我之上。我甚至寻到那女子的转世,只希望老六能够站到我这边来。却没想到他坚决如此,宁可自费修为,也不愿沿着我的路走。” “老六有公心,知道那法门是旁门,不忍以私心窃取公器。你不如老六。” 老七反驳道:“公心,公心有什么用,就因为公心,天地间的神仙都变的像是一颗颗石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样的神仙,做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我嘶喊道:“若是没了公心,诸仙把持天地公器,会把这方世界搞成什么样子!众生不得公正,皆以私利为重,这等世界就是你想要的么!” 老七被我喊得不做声,老五往前两步,站在他身前,说道:“律法不外乎人情,众仙有情又有什么不好。若非天地所限,老四何必陷入轮回,范少伯又怎会伤心断肠,只能看着施夷光喝下孟婆汤。老九,妲己对你用情两千年,你就没有半点感动么?跟我们一起吧,跟我们一起,掀翻旧日的一切,建立新的仙道。老四可以带着妇好回来,老六可以和娥儿厮守,你也可以和妲己做成一对,享受无尽的欢快。” “你给我闭嘴!”我指着老五骂道:“老七因情而疯魔尚且情有可原,你呢?你就为了自己的修为进境抛弃往日一切,置阎君德操不顾,你算什么神仙,算什么阎君!老大真是瞎了眼,当初会邀你入阎君殿来!” 老五被我骂的厉害,却也不见生气,只是有些落寞,道:“老九,你不懂,几千年没有丝毫寸进,只能看着往日同境界的老友把我甩在身后是何种的滋味。你若是我,也会一样选择的。” “老二老三当年不也受过这般苦,他们选择了什么,你自己守不住本心,又去找什么理由。” 老七把他拉回身后,道:“老九,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们一起,来改一改这三界的腐朽?”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九,你何不随我去北庭看一看。旧日仙道难修,无数人苦修不成,今日我之法门,已在北庭教出了地仙数十,修行者十万,你去看看我的道,或许就会知道新仙道比旧仙道更加适合此方世界,就连天地间的道理都因我而变,你就不能给一个你我同行的机会么?” 我摇头道:“你在北庭的动作我都知晓,早已暗中命皇甫谧和刘病已调集兵力应对。十万修者,不过是十万欲望滔天之辈。你无需多言,今日你那几十名地仙,十万修行者,都将被打落凡尘,你的新仙道,终究是一场幻梦。” 老七神色变了变,似乎明白了我的安排。目光笔直的看向我,我便与他对视。 “看来你我还是要做过一场,老九,对不住了。” 我做了一个起手式,道:“你早就对不住老六了,又何必在此作态。” 老七身影一闪,便到了我身前。我正欲出手攻击,却觉的胸前一痛,他的手掌已拍在我身上,将我震退了十步。天尊到底不是我能够匹敌的,难怪当初老大一掌就能把奥丁击成重伤。 老七还是留了手,不然这一掌就能把我肉身毁去。 妲己从台上飞奔下来,用衣袖为我擦拭嘴角的鲜血。 老五看着这一切,有些不忍,道:“老九,你不是老七的对手,认输吧,和我们一起。” 我摇摇头,推开妲己,强撑着站起身。道:“不必劝我,事到如今,又何必去念往日的旧情。我为阎君五千载,怎能任由你们,将地府搞得乌烟瘴气。” 老七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站在那里,道:“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我已让敖广发兵天界,眼下天界也是焦头烂额。就算是天帝亲自出手,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定东海。何况,天帝眼下应该已不在天界,坐在凌霄殿里的,是老大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金蝉子很多,从他的话中推断的。我实在想不出,天帝怎么会关闭凌霄殿,不许群仙入内。” “老大这个笨蛋,就不能化作天帝的面目么!”我骂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老七笑了,笑的有些癫狂,道:“老九,语言是无力的东西,我说的再多也说不动你,不如将你拿下,带你去看一看新仙道的好处,或许你会改变心意。” 他话音落下,便又是一掌拍来,我连忙推开妲己,撑起身子,迎上他这一掌。 “轰” 他这一掌,将我直接打到了阎君殿的墙壁上。我撞在上面,只觉全身碎成了无数块,没有一个地方是连着的。妲己又跑过来,含着眼泪,将我从地上抱起,把我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为我擦去身上的鲜血。 老七又向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的脚步很慢,慢的像是一场午夜的降临。 “老七!”老五的声音很大,大到在殿内回荡了很久,才缓缓消散。 老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他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老七就又回过头来,继续朝我的方向走。 边走边道:“老九,有美人在旁,你败的不算凄惨。我会废去你的修为,将你安置在地府的天上,让你看新仙道所带来的改变。日子久了,你会站到我这边的。” 他的第三掌缓缓推出,掌风震得整座大殿都在晃动。这一掌在我眼里很慢,和蜗牛奔跑的速度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也已经无力躲避,我一身筋骨都已被他打断。 地府啊,我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未来会如何,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只希望老六反应的够快,早一些带娥儿出去,去天界见老大,让老大回来处理这一切。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一瞬,妲己扑到了我的身上,代我受了老七这一掌。 “不!不要……” 无错 第三百五十二章、大结局 - 地府的五千年 - 张东楼 情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真的去经历过。但我看过太多,那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恋人,那口是心非各怀鬼胎的夫妻。我本以为自己以足够懂得,却在这几息之间惊觉,原来我什么都不懂。 没去爱过的人,怎么去懂呢? 妲己就倒在我身上,她的脸就停在我的眼前。她的气息在缓缓消散,老七这一掌直接废掉了她刚刚得来不久的境界。 “君上,我…我又要死了么?” “不会的,傻瓜,鬼怎么会死第二次呢,你只是会睡上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是从前那样,到时候我带你去怀城,咱们喝酒。” “好…,你…你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你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老七在一旁说道:“原来你也是有情的,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做一块石头。跟我们一起吧,与我同路,你和妲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我把妲己轻轻放在地上,为她拂去挡在额前的乱发。 老五直直的看着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活动,明明被打断了周身的。 “我过去,从来不懂得情是什么,所以才会有诸多的困惑。即便是走遍三宫,历经五千载岁月,都仍是一团迷雾。而今我的迷雾散了,老七,你的呢?” 老七不懂我的意思,皱皱眉头,没有说话。我的气势在变化,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和他比肩。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情是私,也是无私。忘情非是无情,有情非是私情。妲己对我的情,不正是她的自私,情的无私么。因为自私,所以期望对方能有所回应。因为无私,所以甘愿付出自己的全部,来换取对方的解脱。 仙自人来,仙也是人。人有情,仙也有情。我从前总是在回避妲己的心意,只因为追求忘情。而今动了心,拿起了情,反而顿悟了过去不曾悟透的事。 我就在这种领悟之中,晋升到了天尊的境界,又在这个境界上,将老七甩在身后。 老七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却还是没有动作。他的疑惑比他的坚持更多,他不明白为什么我动了情,反而得以大成。 再动手也没有了什么必要,同是天尊境界,我的领悟比他高。同境界打架,我也比他强,他已不是我的对手。 殿外开始下了雨,下的无比急促。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打落,打进阎君殿的殿里。就在这场雨中,地府开始恢复它往日的平静。 老六带着刘病已和皇甫谧,压着十万多的俘虏归来。走到阎君殿前的时候,正看见被我安置在阎君殿屋顶上的老五和老七。 他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走进殿里。 扶苏没有走,而是调动了鬼门和沿途的鬼卒,参与了阻击北庭乱军的战争。战争打胜了,他却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去了奈何桥投胎。 他托老六给我带了一句话。 “照顾好妲己,让她开心。” 老六说这些的时候,有些低沉,扶苏这样的男子,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刘病已按着自己的老祖宗,在刘邦的屁股上踢了两脚,惹的刘邦一阵愤怒。 转头看了看大殿,见气氛不对,就又老实了下来。 我听了老六对于这一战的叙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只是不该准扶苏去投胎,地府很难找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丞相。” 老六撇撇嘴,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对我的不满。 娥儿指了指殿外,道:“上面那两个人,该怎么处置?” 听她这么问,殿中的人又都扭头看向我。 我只是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他们。老七搞出来的法门,引动了天地道理的变化。他们的存在已经合理,即便我把他们打入轮回,他们也终将再回来。若是留他们在地府,又恐生出其他的麻烦来。 就在为难之际,天边突兀的出现一抹光亮。整座地府随着这道光震了三震,三个老头子的身影从天边出现。这道光迅速的覆盖了地府阴沉的天空,三个老头也到了阎君殿的殿外。 我忙带着所有人迎出去,在殿门外躬身拜道:“无圻见过太上原始通天三位道祖。” 三位道祖轻轻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通天道祖抬手往老五和老七身上一指,便破去他们身上的束缚,将之移到身前。 “太稷太戊,你们可明白了么?” 二人躬身一拜,齐声道:“请道祖解惑!” 元始道祖开口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相辅相成,少一则停滞不前。地府与人间相对,天界与何相对?人与鬼相对,仙与何相对?” 太上道祖接着他的话说:“人间为阳,地府为阴,天界为阳,自然也需有阴相对。仙道艰难,因其有阳无阴。如今太稷开创法门,自成一道,却非仙道,而是与仙对立之阴。” 我问道:“阴阳今已同存,是否一切圆满?天帝旅凡数十载,是否当归?” 太上道祖答道:“还差一点,即可圆满。天帝也将归来。” 通天道祖问老七和老五道:“你二人所成,仍然无名,不如起一个名字。” 老七思索片刻,道:“我闻佛界有一词曰‘魔罗’,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我所创之道,乃坏仙道之基,夺一个情字在心。便称为魔吧,日后忘情为仙,有情为魔。” 元始道祖说道:“那边命名为魔,魔夺情字而守,私心难消,不可掌天地公器。欲虽情生,消磨境界,亦难长生不灭。然情得所钟,欲得所成,也不枉修行一遭了。” 太上道祖又问道:“太稷,你是魔道开创之人,可愿以身化作魔界,供后来者存身?太戊,太稷若去,你便是魔道魁首,可愿如魔界,建立秩序?” 老七和老五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老七又道:“我所化之魔界,当存何处?” 通天道祖指了指天空,道:“当在天界之侧。” “善!”老七说完这一生声,便抬足飞去。临出地府时,转身看向我和老六,道:“今日一别,无再见之期,相识数千载,无憾矣。” 说罢,便破开此界,朝天界方向飞去。 一界新开,引得天界地府震动连连,半个时辰之后,方才重新稳定下来。 太上道祖说道:“今太稷已开魔界,从此仙魔有别。地府当如人间例,凡天仙之上,皆入天界。天仙之下,可留在地府,掌轮回公器。” 我忙问道:“若是如此,阎君何以选拔?” “取生前至公无私者以授,无圻,你暂留地府一段时日,负责此事,待阎君殿运转如常,再往赴天界。” 我又问道:“太雩持身公正,却因地府之乱不得不修魔道,今欲废去修为,还请道祖相助。” 元始道祖点点头,道:“应当相助。” 他伸手一挥,便将老六一身修为划去,老六虽又成了凡鬼,却也免了沉睡千年之苦。 通天道祖又说道:“太戊,你该去魔界了。而今诸事已毕,我等亦复归天界,此后阴阳圆满,当各司职守。” 众人皆俯首应诺,老五径自随三位道祖前往魔界。 或许是因为道祖们的降临,冲散了地府那层厚厚的乌云。地府的天空,第一次显露出它的真容。 洁白如镜,一丝云彩也无。日月悬于东西,遥遥相对。阎君殿夹在其中,浩荡威严流于地府大地。 天帝于次年回返天界,由赤脚大仙自人间迎回,勾陈大帝随驾。 改天帝之称为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因此称谓实在过长,故简称为玉帝。 老大出任雷部天尊,掌世上雷罚,正仙魔之别。 而之前受老七胁迫兵向天界的东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戒。敖广被斩仙台斩了三次,活生生被打回了原型。 很多经历了这场混乱的鬼都去投了胎,其中就包括了娥儿。老六还是那个老六,爱而不得,舍亦不能。我只笑他不够干脆,没有大丈夫的气度。 地府重回平静,天界改换法度。人间也由乱转治,随着李建成擒杀刘黑闼,新建的唐朝再度完成了江山的一统。 也就在那一日,妲己从沉睡中醒转。她醒来的地方是在怀州的那栋二层小楼,在她从前的那间房间里。 我则在楼顶摆好了桌子,放好了酒菜,等着她醒来共饮。 她上来的时候,带着很开心的笑。我喜欢这种笑容,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一边喝酒,一边把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她认真的听我讲完。 才道:“君上,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方。不知该如何答复。 我的沉默,并未影响到她的心情。她还是带着笑容说道:“我知道君上的心思,其实和我拒绝扶苏的时候相差不多吧。谈不上没有感情,但若是因为这份感情舍弃了更重要的追求,也是不愿的。” “妲己,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在你身边两千多年,比谁都了解你的心思。今天不说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咱们只喝酒。” “好,咱们只喝酒。” 她又看向我,露出一丝狡黠。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将境界压下来。 她这才拿起酒杯,和我继续对饮。 喝醉的感觉,真是有些久违。我只记得临倒在桌上的时候,妲己紧紧的抱住了我,之后的事情,就全然不再记得。 她还是走了,做了和扶苏一样的选择。没人给她批轮回的文书,是她自己盗了我的大印,给自己开具的。 孟婆说她走的时候,哭的伤心欲绝,是她在奈何桥上这数千年里都前所未见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有些话,你想说给她听的人已不在了,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 我离开地府,是在数百年之后。这几百年里,我选了八个鬼来阎君殿出任阎君。其中有过往的名臣,有种地的农夫,还有老六这个由仙到凡的旧日阎君。 五千年的岁月,一直想要离开而不得,如今终于可以走了,却反而有些不舍。或许是不舍那些经历过的时光,或许是不舍那个为了我甘愿放下自己一切的女子。 总之我离开的时候,是流了泪的。 离开的地方,不仅仅是地府一界。我将离开这片天地,去遥远的西方游历。当你困惑于某种情感而不能自拔的时候,出去走一遭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从妲己走的那天起,我就在等离开这一刻,等了足足数百年。 世人皆晓神仙好,只是神仙情难了。 旧日旧地久难忘,逍遥自在梦话了。 世人皆晓神仙好,只是神仙爱难了。 红颜恩重百绕肠,太上两忘空话了。 世人皆晓神仙好,只是神仙友难了。 故友知交如水薄,一别两宽白话了。 仙道缥缈,来日未可期;道有千般,般般难渡人。 青草一生数月,蜉蝣苦忍朝暮。说什么神仙好,执念了,如何不舍光阴? 昨夜寒蜇随风过一世,今朝孤影伴梦又一日。 功名散,金银散,人观皆言是痴妄。正叹他人迷执障,哪知自己梦黄粱。 道有途,保不定他日成仙长;择黄庭,谁承望流落在孤独乡! 因恋逍遥久,何方旧情忘;昨怜恩爱短,今悲日月长。 孤零零,你且渡我我渡人,反觉形单是惆怅;甚荒唐,到头来都是远长岁月铁心肠。 无错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