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夕阳 “真美啊!“ 苏羽看着从山边渐渐坠落的夕阳,将酒葫芦里面的残存的猴儿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 人虽未老,心已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羽最喜欢的休憩方式,就是坐在一座山头上,静静地看着夕阳,看着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消失在天地间的景象。 可惜,这样的美景,他只能看最后一次了。太阳沉落山下的那一刻,便是他寂灭的时候。不会早一分,也不会晚一分。 命运,总是充满了不公。在苏羽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严重的先天之症。医生甚至断定无比的说,他绝对活不过十三岁。 苏羽的父母自然不信,拼了命般的帮苏羽找续命的法子,带着他走遍大江南北,中医瞧过,西医看过,无论是佛家高僧,道家高人,风水先生,出马弟子,也都找过,询问过。但对于苏羽的病,全都没有办法。 苏羽的病,已经不是病,而是命。 随着自己渐渐年长,苏羽渐渐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不过,年纪尚小的他,却有属于孩童的天真。他认为自己只要能让张无忌,令狐冲一样,学的绝世武功,强健体魄,就能无药自愈,恢复健康。 于是,他的一颗心就扎了进去。 少林寺易筋经,龙虎山内丹术。国术八极拳,内家太极拳。现代社会固然武风不盛,但也正因如此,各门各派都不再扫闭自珍,原本的不密之传都流传到了市面上,但因为个人和家庭的缘故,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修习罢了。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苏羽的天赋本就很高,再加上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他还真练出了名堂。 但纵然练出了名堂,那又能怎样。他的修为越高,反而越绝望。 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那还会抱有一点希望。但他练武练到了今天的境界,能掌控自己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能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之后,他才真正的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过什么希望。 病入骨髓,病入膏肓,如此都不能形容苏羽身体的严重性。这种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几乎已经是苏羽身体的一部分,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他的病症也越来越严重。纵然他在内息一道,足以算是一方宗师,但也仅仅能帮自己续上七八年的寿命。 再多,那就不是人力可为了。 “时间差不多了!” 看到太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苏羽在心里暗暗想道。 死亡,苏羽真的不陌生。这些年来,苏羽无时无刻不再和死亡较劲。尤其是近些年,他一闭上眼,几乎就能看到地狱里的曼殊沙华的影子。或许,死亡还是一件好事,让他能够休息一下。 身后事,苏羽早已准备好了。这些年靠着一拳一脚,他已经赤手空拳的打下了一片江山,手上的资产已经可以用“千万”来计算,足够父母后半生所需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也不至于让父母没了指望。 俗事不论,就连苏羽一身的功夫,也已经尽数传了下去,算是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后一点印记。 那么,我死了。 随着苏羽松开手指,缓缓地闭上眼睛,心脏也终于停止了跳动。 …… “儿啊,你要有个好歹,娘也不活了!” 声音好像响在远处,又好像响在耳边,死去好像很久,又好像在瞬间之前,苏羽猛地反应了过来。 自己,尚还活着! 怎么回事? 能活着,固然是好事。问题是,苏羽早就帮自己诊治过来,那一天必然会是自己的死期。练功夫,其实也是一个了解自身的过程。功夫练到苏羽这种程度之后,那对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都是了若指掌。莫说是生死大事了。 “武圣”孙禄堂七十三岁的时候,便告知家人说自己死期将至。他的家人惊疑,连忙请德国大夫史蒂夫,名医孔伯华相继为他诊治,却都得出他身体良好,比年轻人都要健康的结论。但最终,孙禄堂却真的在数个月后溘然长逝。 苏羽不敢说自己能媲美武圣,至少他没能像武圣那般,能够在临死之前依旧笑曰:“吾视生死如游戏耳。”但以他的造诣,总不会将自己的归期都弄错。 猛然间,苏羽意识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他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虚弱,肌肉松松垮垮,似乎从未锻炼过,虚弱的好似一个文弱书生一样。 最让他震撼的是,他的身体固然虚弱,但却不再像过去那般像漏了的筛子一样,补无可补,反而充满了少年人才会有的那种生机。 一时间,苏羽不由得来了精神,奋力要将眼睛睁开。但却没想到,这个简单地动作,却变得那般困难。 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苏羽方才将眼睛睁开。随着一点阳光带来的刺痛感,他看到了一对熟悉又陌生的夫妇之后,一股激烈的记忆流从脑海深处涌了出去,让他感到刺痛无比,不由得大喝一声,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苏羽这一昏倒是干净利落,却让周边的人翻了天。一直照看着自己孩儿的赵氏见到苏羽醒了过来,本来是心中一喜,但见到苏羽又昏了过去之后,心却更痛了三分,不由得开口对自己的男人喝吗道: “你个杀千刀的混账,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惹上闻香教,哪里会给儿惹来这样的祸事!” 听到自家媳妇的骂声,男人默默坐在那里,并不作声,只是紧紧地抓着手上的烟袋,就像抓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一般。 苏南山虽然是一方豪杰。但他对媳妇拖欠太多,向来是没有办法,摆不出一家之主的尊严的。更何况,这祸事本就是他惹出来的,因此他也只能默默的听着自己媳妇的埋怨。 妇人向男人数落了半响,却又哭着说道,“当家的,你要想个办法,救救我们的孩儿啊。实在不行,你就低个头,去圣母庙那里拜一拜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先不急。明早我让虎子到松风观去请清风道长,让他帮忙看看。实在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妇人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看到男人的双眼已经变成一片血红之后,话语不由得卡在喉咙里面,只是暗自垂泪,不停地用热毛巾擦拭自己孩儿的额头。 这时,只听到院内有一阵响动,院门被人推了开来,一个瘦削汉子大步走了进来,这汉子眉眼间和男人极为相似,却脸色蜡黄,明明走的不快,却有些气喘,看着就很虚弱,但精气神却异常的足。纵然回家之后有所收敛,但依然存了几分煞气。 来人,却是苏南山的弟弟苏南方,他进屋之后,快步走到床榻前,疾声说道,“大哥,嫂子,羽儿怎么样了,他还没醒过来吗?” “刚才醒过来一回,却又马上昏了过去。”赵氏眼中含泪的说道。 “该死!羽儿这是怎地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晕倒了,莫不是被吓到了?”苏南方皱着眉头说道。 前些日子,苏南方一直在外地奔波,对侄儿的事并不知情。他见到侄儿这般摸样之后,不由得又惊又怒。 苏家向来人丁不旺。苏南山这一代,只有他们兄弟俩,下一代更是只有苏羽这一根独苗。对于自家的侄子,他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 “都怪这个杀千刀的,好端端的惹什么闻香教。孩儿这个样子,怕是被闻香教的姑子施了邪了。”赵氏看了苏南山一眼,用略带埋怨的语气说道。 “闻香教?该死!我今夜就去把他们的堂口平了,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害我的侄儿!”削瘦汉子冷声说道。 苏南方的脾气本就不好,这些年有一直在江湖上厮混,更多了几分煞气,当他听到这消息之后,哪里还按耐得住。 苏南山一把将弟弟按住,瞪了他一眼,说道,“虎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地还是那般急躁!闻香教的堂口早就平了,哪还用的着你。虎子,你来的也正好。你赶快去城外的松风观,把清风道长请来,说是让他给羽儿驱驱邪。” 听到清风道长的名字之后,苏南风连连点头,说道,“我去,我现在就去,绑也要把他给绑过来?” 说吧,苏南风就要起身。却不想,床榻之上却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水……” “孩儿,醒了。孩儿他醒了。杀千刀的,还不快去倒水!” 屋内,又变的人仰马翻,一边混乱。 第二章 “武道高人” 穿越,重生,复活。 这般的故事,苏羽的确听到过,对这种传说也不以为然。但却无论如何没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会发生到自己身上。他竟然俯身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十三岁少年的身上,能够再活一次。 从理论上来讲,一个人肉体死了,的确有附体重生的可能。按照苏羽的估计,一个人的功夫若是练到了道家秘典所讲的“炼虚合道,粉碎虚空”的境界,那他的确可能将精神凝成实质,独立存在,继而能够夺舍重生。但那样的境界,离苏羽实在太遥远了。莫说是苏羽所在的那个武学已经没落的时代,就算是将时间往前推五六百年,“炼虚合道”的境界也只是传说罢了。 对于自己能够转世重生的缘故,苏羽实在想不出来,也就只能将其归于“天意”。 天意如刀,人心难测。有些事情,本就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融合了原主人记忆的缘故,苏南已然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已经不是地球,而是一个名为大周的皇朝。 “大周”这个国号,地球上其实也有,一代女皇武则天所建立的那个短命皇朝,国号就是“周”。不过,此大周非彼大周,这方世界的大周朝可不是一位女皇篡权所,而是周朝的开国太祖赵天龙在乱世中,一拳一脚打下来。 大周疆域辽阔,东临大海,北有蛮地,南为巫沼,西面则为大沙漠,划分为十九州,帝都在大周最腹地的中州。苏羽所在的庆山郡,则归青州所辖。 周朝的官制,倒和苏南记忆中明清时代的科举制度差不多。想要当官,想要出人头地,就需要进行科举,进行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考试。成为秀才之前,有三级童试;进入学院读书后,又要进行岁考、科考,按成绩分六等;成绩取得科考一、二等者,才能取得乡试资格。 不过,自己的前身固然上过学堂,读过几本书,但仅仅是为了不当个“睁眼瞎”罢了。 科举这种事情,却是和他“无缘”的。 苏羽的父亲叫苏南山,是庆山郡的捕头,手中权力固然不小,几乎算是前世一个地级市公安局局长,交通局长,城管局局长的综合体,但在大周朝内部的地位却并不高,算是“胥吏”一流。按照大周律法,苏羽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莫说状元,苏羽连个童生都考不得。 但这样也好,苏羽对于科考什么的,的确也不感兴趣。重活一世,他可不想那般辛苦,把人生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人生,终究太短暂了。不说要及时行乐,但至少也要把握住自己剩下时光的每一天,每一时。 苏羽是莫名其妙穿越的,但原主却不是莫名其妙身死的。在原主的记忆里,他是被人在后心处轻轻拍了一巴掌,回头之后,惊悚的见到了一道白影,脑袋顿时浑浑噩噩,不久就惊惧而死了。 原主的胆子实在太小,那段记忆实在模糊的很。他并没有看清那个家伙的真实摸样,甚至连其是人是鬼都无从判断。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原主并非身体有病,而是糟了暗算。就算身体换了个主人,苏南依旧感到后心处有一股阴森的凉意,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难受无比。 有句话说得,久病成良医。苏羽前世的时候,也曾将心思扎到医道上面,看过不少医书,就算称不上国手,也能称得上良医。他如今的情况,其实就和招了邪的小儿差不度,虽然难受了些,但只要自己不想死,就绝对送不了命。日后只要多活动活动,多晒晒太阳,多吃些阳性食物,很快就会痊愈,连药都不用吃。 苏羽是这般想的。但他的这番心思,却不能和父母道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叔苏南山连夜赶往城外的清风观,将那位清风道长请了过来。 这位道号叫“清风”的道士,卖相比较一般,三四十岁的年纪,下巴留着一缕三寸上下的胡须,穿着一件浆洗过多次,半旧不旧的道袍,随意的在头上扎了个髻。来到苏羽家中之后,也不多说,直接道了声“居士”,便将手指搭在苏羽的脉搏上面。 苏羽原本以为他是要把脉,却没想到,他的手指刚搭了上去,就有一股热流从苏羽的手腕处流了进去,经左臂、胸口、心腹、右腿,而至右足足心,只蒸得他寒意尽去,全身大汗淋漓,炙热难当,似乎连病根都去了三分。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苏羽,登时打了个激灵。不由得在心中骇然: “好高的内功修为!” 苏羽前世的时候,虽然也涉及一些杀伐之术,但主要还是注重于道家的内息法,也曾在丹田内养出一口内息。但内息这东西,发起时不过若有若无罢了,若非出于静心明神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出来。苏羽纵然在内息一道堪称大家,可以将自家的内息输入到他人体内,但其效果也不过让人微微感到一点暖意,继而疏通经脉,延缓衰老罢了。最多,也不过能为垂死之人续命半刻罢了。但纵然如此,苏羽也被人封为‘气功大师’,让无数豪商贵妇为之疯狂,就算一掷千金,也要求苏羽帮他们“调理身体”。 但若将苏南前世本事和这个道士相比,却是真正的小巫见大巫了,恐怕就算苏羽将体内的内息压缩十倍,二十倍,也没有这一道热流凝实,竟然苏羽有一种大江长河倒灌进自己经脉的感觉。 那一道热流在苏羽的身体了运行了一周天,方才在苏羽的经脉里缓缓散去。清风道长收回手指,略一思忖,说道,“居士,麻烦帮令公子的衣服解下,我要看上一看。” 赵氏闻言,连忙将苏羽的衣服解了下去。结果,她登时被眼前的情形唬了一下,眼中不由得垂下泪来。 在苏羽的后背上,赫然有一个三指的白色手印,衬着苏羽那已经变得通红的皮肤,非常的扎眼,连指上的纹络都清晰可见,就好似被小鬼抓了一把似得。 “道长,我孩儿他是怎么了?”赵氏含泪问道。 清风道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不妨,闻香教的鬼把戏而已。只需让我给他扎上几针,然后帮他开上一副药。休养个五六天,自然就会好了。” 第二章 内息 “好玄妙的手段,莫非遇到高人了吗?” 苏羽见识了这位清风道长的手段之后,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连忙挣扎着坐起,开口说道,“多谢道长,麻烦你费心思了。” 清风道长笑着说道,“小郎君,不必起身,躺着就好。” 说话间,他从药匣中取出十几根寸许长短的银针,相继在苏羽阳溪、阳池、阳谷、合谷、关元、命门等穴位行针。随诊银针穿入皮肤的产生的刺痛感之后,苏南顿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针尖处蔓延开来,向自己的五脏六腑涌了过去。或许是清风道长调整了内息的缘故,这一道内息不再炙热相比,反而让苏羽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浑身上下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 半响,清风道人才将苏羽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张药方,说道,“好了,令公子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以后只要按这个药方抓药,每日分三次煎服,过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无大碍了。” 那位清风道长将药方递给赵氏,收了十几两的药费,便飘然离去了,一副高人派头十足的样子。 苏羽心中的震撼,良久未平,在清风道长走了之后,他开口说道,“爹,娘,我要去清风观,和那位道长学武功。” “你这混小子,病才刚好,就又说胡话。”原本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苏南山听了这话之后,用力在苏羽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干嘛打孩子?南儿病才刚有起色,被打坏了怎么办?“赵氏连忙拉住苏南山,劝道。 接着,赵氏又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南儿,你想学武功。那就和你爹学啊,你爹可是这庆山郡的第一高手,可比那个道士强多了。” 苏羽一时不由得哑然,他的这位爹爹,固然孔武有力,有一身外家功夫,但却没有丝毫内力,岂能会是那位清风道长的对手,他只当自己的娘在哄自己罢了。 不过,对这种氛围,苏羽却享受的很。因为原主记忆的缘故,他对自己的父母并不陌生,甚至有着一种发自心底的孺慕之情。对此,苏羽并没有感到不自在。毕竟,他修炼的本就是道家功夫,对道家的因果之说,也极为笃信。他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那他自然也就继承了原主的因果,原主的一切。但他终究不会像原主一般,对父母言听计从,把哄孩子的话当了真。 不过,苏羽这一次,却是错了。 苏南山见到苏羽那明晃晃标着“不信”两个字的眼神,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开口说道,“娃子,你不信?不信的话,等你病好了让你看看你我爹我的本事。我和你讲,莫看那老道会写神神鬼鬼的本事,真要打起来,你老子我一刀就能斩下他的脑袋。” 苏羽原本不信,但此时却不由得信了几分。 他这才从记忆里想起,他老爹其实当上捕头也没有几年。在他很小的时候,也曾在江湖上厮混过,闯下庆山郡第一高手的称号。不过,高手的名头再响,也不能当饭吃。那时候的苏家非常穷,连肉都吃不上一块。后来还是苏南上当上了庆山郡的总捕头,有了个差事,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情况,终究了解的太少了。原主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所知道的,只是一点皮毛罢了。对于大周朝的真实,他并不知晓。他父亲的武力值到底如何,等自己病愈之后,自然也就知晓了。毕竟,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要向父亲学本事,哪里会有藏私的。 黑暗又明的一霎之间,自东方,伴着第一线阳光,顿时紫霞满天。 苏羽静静的坐在校园里的一颗大树下,面向朝阳,双目微闭,嘴巴微张,随着天地间的那一点脉动一呼一吸。 冥冥中,一股若有若无的内息,沿着背脊而上,期间在尾椎、脊心、后颈、头顶,再由前额延颜面而下,再汇聚于小腹,如此运转小周天。 不知不觉中,苏羽便完成一次小周天循环,精气神相化,略有感应,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 对于自己的儿子,赵氏自然心疼的紧。从青城道长那里得到那一纸药方之后,也不管药材昂贵与否,全都在药方抓来,给苏羽按时煎服。对于母亲的心思,苏羽自然感激无比。因此他固然不想喝药,却也不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清风道长开的药,其中不乏人参,鹿茸等大补之药,乃是一剂纯阳之方,正好用于对付苏羽体内的阴气。但这药固然是好,药性却太烈了些。有句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喝了药之后,固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化解苏羽体内的寒气,但也会让苏羽虚不受补,大伤元气,甚至都可能让苏羽因此而折寿。因此,苏羽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每日呼吸吐纳,炼化体内的药力。 因为体虚的缘故,苏羽不敢用“八极拳”等虎狼之法进行锻炼。他所修炼的,只是道家流传最广,效果也最为中正平和的道家吐纳术。按照苏羽原本的想法,他只是借此炼化体内的药力罢了,却不想自己呼吸吐纳的效果却是异常的好。每一次呼吸吐纳,效率至少是前世的三倍以上。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他就在体内练出了一股淡淡的内息。 最初的时候,苏羽的确被那位清风道长给震住了。但他事后仔细想来,那位道长一身内功固然雄厚,好似大河一般浩浩荡荡。但他对自己内力的操纵,却很粗浅。他帮苏羽第一次疗伤的时候,只能用内力在苏羽奇经八脉中游走,甚至都不能将其送入苏羽的五脏六腑,不得不借用金针度气,方才做到这一点。由此可知,他体内的真气固然雄厚,但境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绝。 苏羽他爹的情况,却又是另一回事。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苏羽渐渐察觉,他爹的确没有内力,一身气血却强悍无比,力气也大的惊人。一拳一脚下去,恐怕连老虎都能打死了。在配上他那那一手祖传刀术,庆山郡第一高手的称号,的确是实至名归。若是换做大周开国的时候,凭着这身本事,怕是能够混个千户当当。 可惜的是,大周承平已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内部已是腐朽不堪。有能力的人不仅没法出头,反而会多受贬斥。他叔叔苏南方年轻的时候曾经加入过边军,亲历战场,还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但结果呢?他的功劳竟然都被一个勋贵吞没了,半点汤水都没给他留下。苏南方一气之下,趁夜将那个勋贵子弟拉了出去,揍了个半死,便连夜逃回了老家。 这时,其实还没完。二叔逃走之后,那个纨绔子弟不肯罢休,买通了官府,要置其于死地。最后还是他老爹苏南方出面,让二叔加入了青州铁马堂,方才将此事彻底了结。 第三章 闻香邪教 大周立国已经有二百年之久,自然是弊病重生。除了社会的上升空间被勋贵把持意外,地方各处更是豪强分立。开始的时候,苏羽还不明白。区区一个帮派,怎会有那般的能力,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大周的帮派,可不是现代社会里的那种不成气的黑帮。论其气候,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天地会洪帮之类的帮会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有所过之。这个铁马堂,固然只是青州地区地区性的组织,但是组织非常严密。 青州铁马堂,为首的自然是铁马堂堂主。在堂主之下,有副堂主一名,护法长老四位,接着就是舵主、香主和众帮徒,帮众几乎遍于附近各郡,总人数高达万人以上,组织严密,上下森严,并且掌握大量财富和产业。这般庞大的势力,与其说是黑帮,不如说是准军事组织。纵然是官府,也不敢有丝毫小觑。 这些日子以来,苏羽常听父母,还有叔叔之间的对话,其中不乏官府,江湖上的一些故事。从这些故事里,苏羽渐渐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 最重要的是,苏羽此时已然知道,原主的真正死因。 苏南山是庆山郡的总捕头,负责庆山郡的大小案件。他在调查数桩灭门命案的时候,发现其中有闻香教作祟,便率人杀入了闻香教堂口,斩杀了闻香教的堂主。闻香教本地的残余教徒想要复仇,却又奈何不得苏南山,便下作的对其亲人动了手,这才使得原主惊惧而死。 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苏南自然不会一笑而过,而是把这件事牢牢记在了心里。日后若有机会,他自然要找闻香教好好算算这一笔账、 苏羽既然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不安全,心里自然有了计较。于是他不仅在暗中修炼道家吐纳术,调理身体。同时开始站桩,练习“三体式”,修炼国术。 若是没有闻香教的那一茬,苏羽大概还要再养些时日。但知道了这事之后,他哪里还能安心休养。此时的他虽然不能直接杀上门取,但也要做些准备。莫等到事情砸到头上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反击之力。 事实上,苏羽不仅想修炼国术,同时还想修习他父亲的刀术,见识这个世界上的武学。为此,他趁父亲有闲在家的时候,不断地央求自己的父亲,让他为自己表演一番。 苏南山为人虽然沉稳,但也耐不住自家儿子的请求,便将他的刀术给苏羽展示了一番。 这一番展示不要紧,直接将苏羽的心思熄灭了。 苏南山的刀术,其实非常的普通。翻来覆去,就是“纵斩”,“横劈”,“斜斩”三个路数而已,每一刀下去,差不多都是直来直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的刀术,已经不是用“简单”来形容了,几乎可以称其为“拙笨”了。 若是常人看了这刀术,只会让其嗤笑。但苏羽见了之后,却顿时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前世的时候,虽然专攻的是道家的内丹术,手上的功夫只是“涉猎”而已。但身为一个武人,一个名气不小的武人,总会遇到那种不得不出手的情况。因此,他在国术上面,其实也有不小的造诣。但正因如此,他才能看到苏南山的刀术中蕴含的决绝之意。 国术,起源于民国,脱胎于施展。是一门讲究“只杀人,不表演”的杀人之术。但不管其招式如何凶戾,出手重要留下几分余地。这几份余地,不仅是为对手留的,也是为自己留的。 但他父亲苏南山的刀,却凶戾到没有半点余地的程度。每一刀,每一势,都务必要全力出手,不能有半点余力,不带半点守势。纵然敌人朝自己的脑袋砍来,也不会有半点守势,只会反手给其一刀,几欲要与人同归于尽一般。 这样的刀术,已经可以用“绝命之刀”来形容。且不说实战的时候,就算是平时练习,身体也会被自己发出的刀劲所伤,还未伤人,恐怕已经伤己。 苏羽的年纪本就尚幼,身体有还未康复。若是修习这门刀术,必然是伤上加伤,恐怕比前世的他还要短命。因此苏羽只是用眼睛看了看,将这门刀术记载了心里,却没有练习的心思。 事实上,苏羽纵然要练,也只能练出点皮毛功夫而已。毕竟,连苏羽都清楚这门功夫的弊病,苏南山又岂会不知? 老爹刀法不能练,但苏南又着实心痒。他细想了一番之后,决定去他二叔那里看看。按照苏羽偷听到的消息,他二叔苏南方的武功虽然比不上自家老爹,但也是郡里有名的高手。更何况,二叔并不像老爹那样,心思都放在一门刀术上面,在刀法,剑法,掌法,拳术上面都有涉猎,更适合当苏羽的老师。于是,苏羽略作准备之后,和母亲赵氏说了一声,便往二叔家里去赶。 苏羽出了小院之后,还没走上几步,就看到两个孩子迎面走来,一个人十岁左右年纪,比苏南微微高了一点,白白胖胖,手里拎着一根木棍,他身后跟着一个很墩实的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两个人长得相似,应该是兄弟两个。 看到苏羽后,那个胖子一愣,喘着气招呼道:“苏羽,你好了?” 苏羽点点头之后,胖子举起了手中的木棒,笑呵呵的说道,“太好了,那我们去货场那边玩去。” 说吧,还没等赵进回答,小胖子拽着他就快走起来。 苏羽此时记起来了,这两孩子是邻街孙家的兄弟俩,那胖子叫孙明,他弟弟叫孙亮。家离得近,岁数也差不多,关系自然不算差。在原主的记忆里,苏羽可有不少去货场去玩的记忆。 第四章 比试 货场离苏家宅院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那地方。此时并非是赶集的日子,所以这片货场空空荡荡,很是宽阔,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孩子在这里玩,东边几个,西边几个扎堆玩闹。 看到苏羽和陈亮来,立刻有几个孩子打招呼,直接凑了过来,好像都知道苏羽中了邪,一个个都叽叽喳喳的问起起来。甚至还有人问苏羽,他是不是见了鬼,让苏羽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折腾了一会,那边孙明挥舞了手中短棍,抬高嗓子说道:“我又学了新招式,谁和我比武?” 围过来七个孩子,有三个孩子明显比孙明年纪大一些,个子也要高,可听到这个“比武”都向后缩,其他的孩子就更不要说。 见了这个场景,苏羽倒也不奇怪。孙明是军户,祖上曾经出过一个校尉,虽然到孙亮爷爷那辈的时候,就衰败了,但底子却留下了。苏南山功夫高,那是他个人的苦练,若是论起家传,却远远比不上孙家了。 孙明的天资本就高,再加上家传的功夫,一向是这一代的孩子王。在记忆中,孙明总拿着这根短棍,可他的胜利并不是因为别人空手他拿棍子,有的孩子拿了更长的棍子,但依旧被孙明打败,还有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身高力量都比孙明强,居然占不到便宜,反而被孙明狠狠打了一顿。久而久之,周围的小子差不多都被打遍了,就算再是年轻气盛,也都服气了。 孙明喊了几圈,也没人有动静,手痒的更加厉害,目光不由得落在苏南身上,说道,“南子,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那我和你练练,怎么样?” 苏羽本想直接开口拒绝。但话到了喉咙里的时候,却变成了,“好啊,试试吧。” 顿时,周围的小伙伴都用不能相信的表情看着苏羽,还有人小声说道:“苏羽,你行吗?” 原主的性子比较内向,向来不喜欢学武,只喜欢读书。因此他虽然常常来货场去玩,但并没有参与过角斗,大家伙也不了解他的实力。只是下意识的以为,苏羽比不过孙明这个“魔王”。 苏羽也不解释,开口笑道,“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开始的时候,苏羽的确没想和孙明较量,毕竟和一个他眼中的小孩子比武,无论是赢是输,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苏羽转念一想,自己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见识见识孙家的功夫,也就同意了。 看着苏羽点头,孙亮眼睛顿时一亮,说道,“好啊!只要你打赢了我,我明天就请你吃我娘做的芝麻饼!” 说话间,孙亮将弟弟手中的木棍要了过来,递给苏羽,便向后退了五步,和苏羽拉开距离,双手握住短棍的下端,缓缓举起。孙亮年纪不大,脸上也有几分稚气,但把这架势摆出来之后,他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他手中虽然拿的是一根木棍,但却好似拿着一把刀子一般。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光是这个把式,就不是一两年能够练出来的,少说也经过了六七年的勤学苦练,根基扎实无比。 “哈!” 孙亮双手握棒,大喊了一声,一棒劈头向苏羽砸了过去。 苏羽自知身体尚还虚弱,没办法和他拼力气,就直接用棍棒轻轻一挑,将这一棒的力道卸到了一边。 乒乒乓乓,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快速的交手了十几招,互相拆解起来。 孙明这小子,倒也不像他看上去那样莽撞。开始的时候,其实还收着几分力道,眼见得苏羽和他拼个七七八八,才将真本事拿了出来。不得不说,这小胖子的根底非常扎实,这一手棍棒功夫,不仅有眉有眼,力道也很是惊人,颇有种得势不饶人的气势。这一番交手,倒是震的苏羽双手发麻,气血翻涌,有些暗暗叫苦。 没办法,苏羽前世的时候,专修的本就是内息,练的大都是那一套养生的法门。他为了锻炼体魄,固然练过形意拳,八卦掌一类的国术功夫,但并不算专精。至于在棍棒上的功夫,更是只练过太祖长棍,少林三十六棍等基础功夫。在棍术上面的造诣,虽然比孙明这一小子要强上不少,但他现在的身体并没有被打熬过,尚还虚弱的很,真正能发挥出的实力,恐怕还比不上孙明。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孙明固然占了上风,但凭借苏羽的眼力,只要拼个五六十招,自然能找出他的破绽,从容的将其击败。真正让苏羽头疼的,其实是孙明手中的“武器”。 孙明手中的木棍看上去平平常常,只是一根棍子而已。但奇怪的是,每当两根木棍交错的时候,不管孙明的主动攻击,还是被动反击。苏南手中的那根木棍上面,必然会出现一道伤痕,像是被某种利器狠狠砍了一刀一般。 两人拼到现在,苏羽手中的木棍已经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已经在折断的边缘了 那根棍子是神兵利器?棍子里面藏了一把刀?还是孙明使出了传说中的刀气? 越交手,苏羽就更加的迷惑不解。以他的见识,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招式才能造成这般的效果。 若是能继续试探下去,苏羽也许能查出一点眉目。但可惜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自己若是再拼下去,木棍必然会折断,那他就算是不败而败了。 这一番小儿之间的比试,输赢虽然没有什么打紧的。但自己若是真的输了,苏羽心里依然会有些不舒服。他略一思索,心里向孙明道了个歉,身体悄然后退一步,将左手搭在木棍上,改用为双手持棍,便以棍代斧,使出了一招“力劈华山”,自上而下,狠狠的向孙明劈去。 孙明急忙将木棍向上一架,挡住这一棍的去路。却不想,苏羽这一棍却没有着实的砸下去,反而虚晃一招,用力向下一搠,点在他的眉眼处。 第五章 斩铁 “哎呦!” 孙明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挨了这一枪,痛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连退了三五步,一屁股跌在地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甚至都因此痛呼出声来。 “哥哥” 一旁的孙亮本来看得精彩,看他见到自家哥哥倒地之后,便有些慌了神,连忙甩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跑了过来,哭喊道。 孙明此时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右眼眶上面一片通红,高高隆起了一大块,用手捂都捂不住。眼泪不断地从眼角处往下淌。他挣扎着爬起来之后,便用呜咽的声音说道,“你耍赖,你耍赖,比武是要一招一招的打才对。” 听着这带有孩子气的声音,苏羽用带有一丝无奈的声音说道,“我耍赖,那你不也一样。要不然,这棒子是怎么折的?” 说话间,苏羽将手一松,任凭木棍落到地上,便听到咔嚓一声,折成了五六段。 “我才……我才没耍赖?那是……‘斩铁’,我昨天才学会的。” 许是一时没缓过劲来,孙明的声音还有些呜咽,说话有些断断续的。 斩铁? 苏羽将这门刀术的名字记在心里之后,说道,“好了,那这一次算平手。等我们下一次在分个胜负。” 对苏羽来说,这一场比试其实只能算是“游戏”而已。胜负如何,那是一点也不重要。毕竟,他又不是小孩子。 “这一次是我输了。给,这是我娘做的芝麻饼。你等明天的,我再来和你打过 你要是赢了,我还请你吃。”孙明终于止住了啼哭,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着的芝麻饼,如是说道。 听到这话之后,苏羽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输得起,放得下。光凭这一点就可知道,孙明是一个可交之人。 或许是为了处理额头上的伤势,或许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孙明很快就带着弟弟离开了。他们走之后,其他的孩童们安静一会,都朝着苏羽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套近乎,就像围着一个王者一样。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打赢的那个,总会迎来尊重。这一点,几乎是从古至今通行的道理。 对于小伙伴的推崇,苏羽并不在意。在他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孙明刚刚使出的刀术。他此时已经揣摩出了几分,孙明手中的木棒之所以会有“刃”,恐怕是他在木棒上附加了“气”,形成一道薄薄的气刃,从而出现了类似于‘切割’的效果。孙明此时的手法还很稚嫩,效果还不理想。但若是练到大成的地步,怕是真的能“斩铁如泥”了。 苏羽本就是一个武痴,他越是琢磨这招,就越是觉得有滋味。因此,他在货场里略聊了一会,便急忙向二叔家赶去。苏家和孙家向来交好,彼此之间很是了解,想必二叔他是知道这一招的。 苏羽到了二叔家之后,也不拘谨,直接将二叔家的门推开,走了进去。苏南方见了苏羽之后,脸上很是欣喜,关心了苏羽的身体之后,便走到堂外,去给他倒水。 苏羽坐了下来,就打量起了四周。发现二叔的家里面,实在是简朴的很,并没有太多的摆设,只有一座土炕,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并没有什么饰品。若说有,那也只有挂在墙壁上的两把刀。 这两把刀和这个屋子很不协调,一把刀一尺多长,刀身有个弧度,黑色蒙皮刀鞘。刀鞘上有个圆形徽章,徽章的图案是上面一条横杠,下面三角形分布的三个黑点,黑色符号,底衬金色,黑色蒙皮和金色徽章都很黯淡,刀身也很陈旧,另一把刀则没这么精致,甚至连刀鞘都没有,刀身就用一个袋子蒙住,四尺多长,厚背方头,木柄上用布条缠绕,布条上有些黑紫色的污渍,看着好像积年的血污。 很显然,这不是普通的刀,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苏羽心里就有了谱,等二叔回屋,把水递给他,一饮而尽之后,他开口询问道,“二叔,你听说过‘斩铁’吗?” 在记忆里,二叔性子虽然有些急躁,但对自己是最宠的。因此,他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却不想,苏南方听到这门刀术之后,脸色变得很是古怪,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半响,他从墙壁上取下那把苗刀,用刀背往墙上轻轻一划。 也不见苏南方怎么用力,青砖铸造的墙壁却好似被隔豆腐一般的被割开了,划出一道三寸身前的刀痕。 苏南方将苗刀放在一旁后,说道,“你说的‘斩铁’,可是这个样子吗?” 苏羽忙说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我今天看孙明演练过。原来,二叔,你也会啊。” 苏南方闻言,苦笑着说道,“勉强算吧!这一招,只是‘斩铁’的入门功夫,是我在边军的时候,从校尉手中习得的。至于孙家,他们传下的倒是正宗的‘斩铁’,但为了学会这一招,他们家的太祖差不多把命都仍在沙场上了。” 说到这里,苏南方倒是起了兴致,和苏羽详细的讲解起来。听了一会之后,苏羽倒是听明白了。“斩铁”这门刀术,乃是当朝太祖所创,记录在《武经总要》里面的不密之传,历来只有虎贲卫,青龙卫,鸾凤卫等少数负责保卫皇室的禁卫军才能学到,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若非孙家太爷爷的时候,曾进过虎贲卫,并官居校尉之职,甚至还险些把命丢在沙场长,他也没资格留下这门刀术,作为传家之学。 苏南方当年之所以要参军,至少有三层的原因是为了从军方习得这门刀术。但可惜的是,大周承平已久,内部早已是腐败不堪,他在军中立下的功劳不少,但却被人尽数贪墨了。若非他在军中的时候,和一位曾在帝都做过十万禁军教头的将领交好,从他手中学了些皮毛刀术,他怕是连“斩铁”的边都摸不到。 斩铁这门刀术,之所以如此要紧,其功效自然是非同小可。可以说,只要能将这门刀术练成,那手中纵然只有破铜烂铁,却可以用其削铁如泥,如同拿着神兵利器一般。由此可想,若能学会这门刀术之后,在战场上会占多少便宜? 按照苏南方的说法,“斩铁”这门刀术的效果,还不仅如此。其不止能让兵器变的锋锐无匹,削金断银。甚至还能以此斩到无形之物。若是到了军阵之中,甚至还会有其他的功效。也就是今天,朝廷法度不是那么严格了,这门刀术才能在一些武勋之家里面流传。若是换做开国的时候,敢于私下传习这门刀术之人,必然会使“斩立决”的下场。 第六章 二叔的刀 斩铁? 听完二叔对这一招的讲述之后,苏羽异常的感兴趣。 苏南山的刀法,固然凶狠异常,但终究只是刀招,在苏羽理解的范围之内。但“斩铁”这一招所造成的效果,已经超出了苏羽前世的“常识”。 苏羽他抬头盯着自己叔父,郑重的说道:“二叔,那你能不能教我这一招啊。我想习武。”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做出严肃模样,看在大人眼中,却显得很可爱,二叔苏南方忍不住笑,刚要逗弄两句,却又反应过来,忙问道:“小羽,你想学武?” 苏羽点了点头,正色的说道,“是的,二叔,我想学。” 苏南方猛的一拍大腿,笑嘻嘻的说道,“太好了!小羽,你来,我来教你。” 苏南方的性子和他哥哥素来不同。苏南山为人稳重,不喜虚名。因此他虽然曾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名号,但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甘心在县里当了一个捕头。苏南为人却极为豪爽,重义轻财,算是江湖上的一方豪侠。 正因两者的性格不同,对待苏羽的态度也不同。苏南山武艺虽高,但却不希望自家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因此从未给苏羽传授过武艺,反而支持苏羽读书。日后固然参加不了科举,但也能当上一个文书。苏南方却不同,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闯荡,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他却是知道,如今的年月已经不平稳,眼看就要出乱子。因此总希望苏羽能够用心学武,至少也能够护的住自己。尤其在苏羽被闻香教施了暗手之后,他更加的心急。他却是知道,闻香教的人睚眦必报,横行无忌,又有邪术傍身,常人稍有不慎,就会着了道。他们兄弟两固然不怕,但侄儿的安全却是一个问题。毕竟,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半步不移的留在侄儿身边。 但他这一番想法,却一直没成功,哥哥嫂子心疼孩子不说,原主的性子也有些懦弱,对这件事苏南方其实一直在暗自心急。没曾想,苏羽自己提出来了。 苏羽以为自己想从二叔那里学武艺,会费上不少力气。却不想自己就那么一说,二叔就立即同意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比他自个还心急。 苏南方家里看似很穷,连大件的家什都没有。但屋后偏偏有一个面积不小演武场,内中还有木人桩,梅花桩等器械。在地上,还摆放了一把木制的长刀,一只仅剩枪杆的长枪。 或许是为了激发苏羽的兴趣。苏南方并没有急着让苏羽练武,却拿起那般木刀,给苏羽演练了一遍“花刀术”。 所谓“花刀术”,并不是某种刀术的名字。它指的是那种全是花架子的刀术。这种刀术,看上去花团锦簇,非常的好看,但其实没有半点实战意义,和街头卖艺人用的“花棒”差不太多。 苏羽心里有些无语,但还是摆出小孩子赌气的姿态,说道,“二叔,我不看这个。我想看‘斩铁’,我只想看那个‘斩铁’。” 苏南方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一点担忧之色。他思忖了一会,方才说道,“好,好。二叔听你的,我就教你斩铁!” 话音落下之后,孙南方将木刀递给苏羽,拿起了那把插在一旁的苗刀。 登时,光景依然大不相同。 苏南山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一股煞气悄悄浮在了脸上。手中的刀子好似染上一层血光一般,骤然变得杀气腾腾。 有危险! 苏羽的心中,骤然出现了一丝警兆,让他速退,让他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在他的感知,苏南方骤然变成了一个危险源点,变成了一头来自山野之中的凶禽猛兽。 危险,太危险了。苏羽惊人的灵觉让他此时有种头皮发麻,叫苦不迭的感觉,就好似有一把刺刀搁在脖子上,还能感受到刀尖的锋锐一般。若非苏羽心知二叔不会对自己不利,按捺住了冲动,他会下意识的做出一副防守的姿态了。 这般煞气,已经可以称之为势了。 苏南方单手握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里也没有半点动静。只是在无声无息间,手中的苗刀上缠上一股淡淡的黑气,如烟如雾,却不会被风吹散,好似挂在刀锋上一般。他手起刀落,苗刀结实的劈在一块半人高的木桩上,结果就是咔嚓一下,直接将其劈成了两片。 这一次,是苏羽第一次见苏南方出手。 或许因为平日里总见到二叔被父亲训斥的样子,他心里对二叔总有一点不以为然,以为他二叔虽然在江湖上闯荡,但会的只是一些花俏的招式,其实并不能打。但见到这一刀之后,他才知道,二叔他练的是真正的杀人功夫。莫说此时的他,就算是他前世,怕也挡不住这般的一刀。 莫要小看天下人! 一时间,苏羽的心中涌出这么一个念头。 苏羽前世所处的时代,终究是一个和平的时代,极少有那种刺刀见红的时候。至于像苏南山这般的人物,苏羽更是从未见过。 他的本事,毕竟是在沙场上用人命磨砺出来的刀术。 演练完刀术之后,苏南方将一身的煞气收了回去,哄也似的说道,“羽儿,怕了吗?” “不怕!”苏羽摇头说道。 佩服归佩服,但若说苏羽会畏惧,却是毫无可能。除非那一刀是往自己脖子上砍去的,他怕是不会有半点动容。 “真不怕?”苏南方略微有些不信的问道。 “真不怕!”苏羽斩钉截铁的说道。 紧接着,苏羽用手抱着苏南方的胳膊,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二叔,你这招好厉害啊,教教我呗!我真的好想学啊!” 原本依照苏南方的心思,是不想直接交手苏羽“斩铁”的。这一招固然厉害。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却是有害无益。事实上,他还曾想过,孙家是发了什么风,怎么早的就将这招交给了孙明。只是他实在却不住苏羽的恳求,终于将这一招原原本的传给苏南。 “斩铁”这一招,苏羽琢磨过,这招之所以会产生那般的效果,恐怕就是在兵器中附着了“气”。但苏羽想不明白的是,如何在兵器上附着“气”,才能起到相应的效用。 于是,随着苏南方的讲述,一道新的大门缓缓地向他打开。 第七章 所谓戾气 “人者,气之存也。人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生气’,也就是‘活物之气’,也就是道家所谓的阳气,但是,除这一道气外,人体内还有一股阴柔之气,那就是戾气,‘暴戾之气’,嫉妒、仇恨、愤怒,所有人的负面情感,都能影响到戾气……” 讲到这里,苏南方的手上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黑光,那道如烟如雾的气体再次浮现出来。 “戾气吗?原来如此!” 苏南方讲解之后,苏羽心里倒是明白了三分。他平生所学,无一不是要平心静气,好似要将心神变成一池井水一般,无视外物,方可才能炼精化气,于丹田内养出一团内息。但斩铁这门功夫却恰恰相反,务必要将内心中的负面情绪激发出来,练成于内息相反的“戾气”以此伤人。 仔细想来,前世的时候,其实也有这种利用负面情绪,激发出‘戾气’的功夫。但这种功夫其实是把双刃剑,尚未不伤人,就先伤己,自然被正统武学斥之为“魔道”,不被主流认可。若非苏羽前世苦求续命之术,未曾接触过这类功夫,他怕是早就猜出其中关窍了。 苏羽这般思索着,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那把黝黑木刀上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迅速的蔓延开来,从中央处折成了两段。 “原来,就是戾气?” 苏羽看着手中的半截木刀,微微一怔,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听到二叔苏南方论及“戾气”的时候,他心中忽地一动,有了一丝灵感,不由自主的演练起来,不由自主的就以手为刀,向木刀“砍”了一下,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将‘戾气’施展了出来。 苏南方见状,快步走了过来,将地上的木刀拾起,脸上出现出现激动之色,说道,“好,好,不愧是我家的麒麟儿!” 苏羽说道,“二叔,对不起,我只是按你说的试了一下,没想到会把你的木刀折断了。” “没事,一把木刀又值什么。侄儿你要是能多敲断几把,二叔会更高兴。” 苏南方却浑不在意,脸上反而露出了一番喜悦之情,开口笑道。 若说苏南方不珍惜那把木刀,却是假话。那把木刀看似普通,却是跟了苏南方十多年的老物件,珍惜的很。但和区区一把木刀相比,苏南方更看重苏羽的那一记指法。 木刀是苏羽亲手用柞木劈成的,异常的结实,纵然用斧头去砍,也不是一两下能砍断的。却能被苏羽一指头点断。能够出现这般效果,显然是苏羽仅仅通过他刚刚的讲诉,便领悟了“戾气”,不由自主的施展出来。 这般的天赋,实在是惊人。纵然是他那位天赋绝伦的哥哥,怕也比不上自家的这个侄儿。苏南方若是能将侄儿引入“正途”,并将这些年的所学全部传授与他。那么假以时日,家里说不定会出一位宗师高手。 在大周,习武之人如过江之鲫,能够出头的少之又少。苏南方自知,他的身手虽然算是不错,但也只是在这一县一府之地拔尖而已。他的格局,也会是如此罢了。但家中的麒麟儿若是真成了一方宗师,那就大不相同了。莫说在县府里,纵然是在皇城帝都,也是一方人物。 “不行,我得和大哥大嫂说说,可不能耽误了我家侄儿。”苏南方想道。 大凡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就是五岁至十五岁这十年之内,就像学语言,过了这段时间才学,怎也语音不正。武功更是如此,若是不在这段时间内打好根基,日后纵然再去弥补,也只是事倍功半。认真说起来,他大哥苏南山其实就是一个例子。 苏家世代贫寒,到了苏南方这一辈,更是父母早亡,家里几乎连里立锥之地都没有。为了照顾还在襁褓之中的弟弟,苏南山不得不早早的在江湖上厮混,只为赚取一点活命的银两。 在外人看来,江湖是一个鲜活的地方。有江湖豪杰,有美女佳人,有绝世武功,有神兵利器。但对于那些最底层的人士来说,江湖其实就是一方地狱。哪怕有一口吃的,哪怕有一两银子,都会像鬃狗一般扑上去,用自己的牙齿,爪子去拼命撕咬。人命?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城外的乱葬岗上,每年都会添上数百具尸首。 比较幸运的是,苏南方有一个好哥哥,一个说话不多,却好似泰山一样稳重的哥哥。 练刀,练刀,练刀。 和那些一有钱就天花酒地,大吃大喝的同辈人不同。苏南山一有空闲,他就不停的练刀,练刀,不停地练习手中之刀。他修习的刀术,其实非常普通,只是那种江湖上人人皆知,人人会练的“太祖长刀”。但在难以想象的刻苦练习之下,他竟然化腐朽为神奇,练出一身鬼神莫测的绝世刀术。 若是外人,可能会为此惊叹。但苏南方却有些心酸。他很清楚,他哥哥的成就看似惊人,但若是和他的天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哥哥当年若是能有一门上等内功,此时能有何等的成就?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如果。过去的时光,终究早就过去了。纵然想要弥补,也弥补不回来了。 但如今,苏南方却见到了新的希望。 苏南方反倒不急着教苏羽武艺了,他拉着苏南方,说道,“羽儿,跟我去找你娘。我得和你爹娘说说,让你每日来和我习武。” 自己这个二叔,做事倒是雷厉风行。他这般说了之后,便带着苏羽回到了正房,将衣服整理利落,便领着苏羽往家赶去。 苏羽回到家里后,正看到赵氏在院子里洗菜腌菜,大小坛子摆开,木盆里摆满菜蔬,赵氏在那里来回忙碌不停,看到苏羽回来,赵氏随口问了句:“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苏羽摇头,赵氏继续说道:“屋里暖和,你进去呆着,娘还要忙。” 第八章 妖鬼(上) 苏羽连忙说道,“娘,等一下,二叔来了。” 赵氏听了,忙放下手中的菜蔬,说道,“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你快去街头的孙大爷家去打二斤酒。” 这时,苏南方正好从屋里进来,忙说道,“大嫂,不用这么破费。我在这坐一会,一会就回去。大哥呢?他今天没在家吗?” 赵氏说道,“因为闻香教的事,县里人手缺的很,你大哥正在县里值守哩。看这样子,今晚怕是也回不来了。二叔,你这是找当家的有事吗?” 苏南方略略有些失望,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今天教侄儿学些武艺,发现侄儿天资极高,想要传他武艺。想和你们商讨一下。” 赵氏听了这话之后,苦笑道,“二叔的心思,自然是极好的。羽儿他就算有天资,哪里又受得了那个苦?我就希望羽儿能好好习文,日后能在县里当个文书,我就知足了。” 苏南方说道,“嫂子,你也知道。羽儿若不是那个料,我怎么也不会多说。我相信,区区一点苦头,羽儿还是受得了的。不管怎么说,岷县这边终归不太平。羽儿和我学好了武,至少也能护的住自己。” 赵氏心里有些不愿,但却不愿意和苏南方执拗,便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你和当家的说说。当家的要是同意了,我就没什么意见。” 苏南方还想说什么,但他也清楚,这种事情的确不是嫂子一人能做主的,便点头说道,“这个自然。羽儿的事,自然要大哥点头才行。日后,羽儿还要继承大哥的一身刀术。” 两人又聊了一会之后,赵氏便炒了几个小菜,硬是要留苏南方吃饭。苏南方推辞不过,便吃过了晚饭。吃了晚饭后,他又不放心的劝了两句,待的天色渐晚的时候,方才归家。 待苏南方离去之后,赵氏一把手拉过苏羽,认真的问道,“羽儿,你真的愿意学武吗?” 苏羽点点头,说道,“嗯,我要和二叔学本事。” 赵氏听着苏羽那尚还有些稚嫩的声音,笑道,“也好,羽儿学好了武艺,也免得以后再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赵氏略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说道,“不过,练武归练武,但你每天可要早些回来。不然到时候被狼叼去了,那娘可就找不到了。” 苏羽听了这话,心里略有些好笑,但却将这事牢牢记住了。他听得出来,娘虽然是用哄孩子的语气说的,但她的眼神之中,却有些紧张,并非只是在说笑而已。 今晚的前半夜,苏羽睡的很香。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并不会影响苏羽的休息。佛门有位慧海禅师,他曾讲解佛法,说修佛就是吃饭时吃饭,睡觉时睡觉。他言,“常人吃饭总是想着别的事情,不专心吃饭;他们睡觉时总是做梦,睡不安稳。而我吃饭就是吃饭,什么也不想;我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做梦,所以睡的安稳。这就是我与众不同的地方。” 对于佛门中的一些理论,苏羽并不以为然。但对于这句话,却是极为赞同。无论做什么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一心”。若是该吃饭的时候不吃饭,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那就是本末倒置,有益无害。因此,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后,苏羽就卧倒在床上,酣然入睡,绝不多想半分。 只可惜,今夜有人不想让他睡得安稳。 上一刻,苏羽还卧在床上酣睡不已。下一刻,苏羽的耳朵却忽地抖动一下,整个人便一跃而起。 窗外有人! 苏羽前世的本事已经十不存一,但唯有灵觉这一项,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更加敏锐。莫说清醒的时候,就算已经入睡,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异常之处,立即惊醒。 此时已经深夜,外面黑漆漆的,只能借着一点月光勉强看清四周的实物。隐隐约约间,苏羽发现窗外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户朝里看,目光闪闪。 就在此时,从苏羽后背的那个“鬼手印”上面,忽地涌出一股凉意,向他的四肢扩散开来,将他的身躯变得有些僵硬,好像自己背后背了一个人一般。 察觉到这一点后,苏羽不由得警惕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家里招了贼,但现在看来,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了。于是他悄然走到墙边,将挂在墙上的鬼头刀拿了起来。 握刀在手之后,苏羽顿时感到一丝凉意。但很快,凉意却变成了暖意,那把鬼头刀就好似一个暖炉一般,将苏羽的那种冰寒感顿时少了大半,顿时舒服了不少,似乎连身体都轻了几分一般。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苏羽心里越发警惕。他知道,这把鬼头刀看上去凶悍,但终究只是他父亲用来杀人的凶器罢了,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它能产生这般效果,恐怕另有缘故。 苏羽后背的鬼手印,是闻香教的手笔。也就是说,今夜来犯的多半就是闻香教了。而在苏羽打听到的消息中,闻香教可是有驱神弄鬼的功夫。 对于鬼怪的存在,苏羽谈不上信不信的。他前世没遇到鬼,所以他不信鬼。今生他若是遇到了鬼,他自然也会信鬼。 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了。 从被推开的窗户缝里面,忽然跳出了一个不过寸许的小人从窗外,蹦到了屋内。 莫看它小,等它进屋之后,却迅速长大,如同常人一般。只是他虽然有眉有眼,但却面目僵硬,不类活人,手中抓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就向苏羽刺了过去。 苏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难免有些忌惮,自然不愿意挨着一下。他的身体就微微一躲,避了过去。然后便在电光火石间骤然回手一刀,捅了回去。 这怪人轻飘飘的,异常的灵活,还不等苏羽这一刀刺到,就随着苏羽这一刀的刀风飘向后方,躲了过去。等到苏羽向前追了过去的时候,它的身体却又一飘,飘到一侧去了。 却不想苏羽这一刀下来,已经发现了他的根底,知道它看似灵活,但其实也能顺着风跑,心里早有准备,刀向骤然一变,由劈改成削,向他的腰部削了过去,竟然直接将其斩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苏羽对这玩意不了解,心里还有些担心,不仅没有向前,反而退后两步,远远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它并没有流血,反而迅速的干瘪起来,就像泄了气的皮娃娃似得。 这时,一阵夜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直接将其吹了起来。苏羽仔细一看,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张红纸剪成的纸人。这张纸人中间有些残破,好似被人用剪刀剪了一刀似得,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三分。 “我还没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苏羽心中微怒,暗自想道。 原主只是一个孩子,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能对他下狠手,施展这般诡异手段的的,恐怕只有闻香教的教徒了。恐怕那些人知道苏南山今晚不在,就趁此机会来害自己。 第九章 妖鬼(下) 真是阴魂不散! 苏羽握紧了手中的鬼头刀,静静的等着。他若是所料不差的话,今晚的事情怕是还没完。这“纸人”虽然可以算是一具不错的傀儡,但其弱点也很明显。苏南可不相信,那位赶来苏府捋虎须的贼人,只会拥有这点手段。 苏羽既然知道原主是闻香教所害,自然打听过闻香教的消息。在传说中,闻香教有诸多令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能驱妖御鬼,摄人魂魄,甚至都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传的有些神乎其神。 但若依他父亲苏南山所说,那些法门看上去神秘莫测,但大都只是些幻术,不过是一些唬人的戏法,用来愚弄愚夫蠢妇罢了。就算有些法术,但威力也是稀松平常。 苏南山斩杀的那个闻香教香主,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那人看上去诡秘非常,不似凡人,一声令下,就招来了无数鬼物,一个个青面獠牙,骇人无比,将苏南山手下的一众捕快都吓得毛骨悚然,汗流浃背,一动都不敢动。 却不想,他老爹苏南山却是浑不在意,直接用刀砍向那个闻香教香主,直接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不过,苏南山是苏南山,苏羽是苏羽。闻香教的法术,对苏南山来说只算是稀松平常。但对于此时的苏南来说,依然是一个大威胁。别的不说,方才的那个纸人,就是一个不小的危险。那玩意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常人根本捕捉不到,更是伤不了它。所幸,苏羽手中的苗刀乃是他二叔苏南方参军时所用的佩刀,用其杀人不少。阴鬼之类最怕杀气煞气,也才会被苏羽一刀所斩。 在窗外,忽地刮来一阵凉风,吹动了窗户,涌进屋内,徒然将室内的温度降低了三分。 这风,刮的异常邪乎,直吹到苏羽的脖子上,让他感到一股凉意。渐渐地,他感觉那股凉意缓缓的侵入他的皮肤,而且越来越深,深入骨髓甚至魂灵,极为的阴冷,让人很不舒服。 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却让苏羽有一种熟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自己曾经遇到过一样。 这种感觉,这种凉意,苏羽心里顿时确定了六七层。 让原主惊惧而死的,应当就是这位“客人”了。 “呜呜呜!” 诡异的声音渐渐从苏羽的耳边响起,如泣如诉,如悲如泣,仿若有一只女鬼在自己的耳边呼喊一般。 也许,那并不是好似,而是事实。 苏羽的灵觉,再一次起到了作用。尽管苏羽看不见它的存在,也听不出声音的来源。但他感觉得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鬼”。 说它是鬼,其实也不确切。苏羽其实并不清楚,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不过,它既然看不见,摸不着,还带着一身阴气,姑且先称之为“鬼物”。这个鬼物不断地想要向自己逼近,不断地围着自己打转,似乎随时要向自己扑过来。 但是,它始终不敢真正的靠近自己,只能在离自己五步之外的地方游走。 它所害怕的,自然不会是苏羽自己,而是他手中的鬼头刀。 苏羽尽管知道它的存在,但他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棵苍松一般。 在面对自己毫不熟悉的敌人的时候,要么是先发制人,一击便分出生死。要么后发制人,等其主动暴露弱点。 现在的情况,是“鬼”想杀苏羽,不是苏羽想杀鬼。是鬼拖不起,不是苏羽拖不起。既然如此,那苏羽可以慢慢等,等对方先着急。 或许过了一刻钟,也可能过了三刻钟,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声音短而急促,就像有人在吹唢呐似得。 骤然间,在离苏羽五六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白影。看其样摸样,像是一个女人,但她却脚不沾地,飘在半空。一头松散的长发垂落在地,就连她的面目都尽数遮住了。在宽松的袖子下面,露出一对卷曲如钩的手指,看上去骇人至极。 斩! 苏羽察觉她出现之后,根本没有半点犹豫,身形一动,便横跨了三五步,直接迎了上去,一刀对着她的腰横劈了过去。 这个时候,那白影正好也向苏羽扑了过来,苏羽这一刀正好拦腰劈了个正着。 这一刀下去之后,苏羽并没有劈到实物的感觉,直接从白影身上划了过去,整个人反被这一刀的余劲带着走了两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踉跄。 没劈中? 苏羽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立即湮没。因为他看得分明,那道白影挨了这一刀之后,虽然没出现什么伤口,但原本凝实的身体却虚幻了几分,变得有几分透明。 登时,苏羽的心头大定,身体微微一扭,反手又是一刀。 挨了刚刚那一刀之后,白影似乎受了重创不浅,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任由苏羽将这一刀插在它的身上。 在苏羽的手感里,自己手中之刀并没有插到任何东西。但在他的眼睛里,那一道白影就好似见了太阳的积雪一般,渐渐地冰消雪融,消散在空气中了。 苏羽一是担心那道白影未死,二是但是暗中操纵那道白影的闻香教贼人,心里自然不敢太过放松,因此他依旧是肌肉紧绷,刀不离手,注意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这一守,就是半夜。 喔喔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 听到这一声鸡鸣之后,苏羽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对于鬼物来说,太阳永远是最大的敌人。一般的鬼物,或许能够在夜间逞凶,但若是敢在白天出来,非得被太阳晒个魂飞魄散不可。 若是完好的时候,苏羽到不会担心。但此时的他,情况可不太妙。被那白影抓了一把之后,苏羽肋部一阵冰凉,半个身子都有些不听使唤,走路只能慢悠悠的。以这般的情况,莫说对付那个诡异白影,就算对付那个纸人,怕也力有不逮了。 第十章 后土娘娘庙 苏羽想了想,整理衣服,便推屋里的门,向小院走去。 还不等苏羽走出房门,就听到赵氏说道,“羽儿,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 因为苏羽的“病情”,赵氏不得不连夜照顾,早已是疲倦不堪,因此昨夜就睡得昏沉了些,并不知道其中的惊险。她一觉醒来之后,只看到苏羽要往外走,便开口叫住了。 苏羽说道,“我昨天答应和二叔习武,现在就过去。娘,等我学完之后,再回家吃饭。” 赵氏听了之后,笑道,“好,你去吧,要早些回来,不要累坏了。” 苏羽应了一声之后,就从小院往外走。但他还没走出房门,就愕然的发现,在离自己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正躺着一具尸体。 这人岁数不小,怕是有四五十岁的年纪,此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袄,打扮的像个乞丐,脸上苍白无比,没有半丝血色。有点像冻死的摸样。他此时的身体已经僵硬,恐怕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苏羽心中一动,小心的走了过去,在他身上搜了搜,结果在他身上搜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其中有六七两碎银子,五六张鬼画符,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还有一块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骨头。 恐怕,就是他了。 苏羽看了这些东西之后,心里大概明白。他应该就是那个暗中的闻香教教徒。苏羽昨夜还担心他,却不想自己破了他的法术之后,这人就因反噬而死了。 苏羽将那些碎东西收拾好之后,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之后,心里就有了技巧。他伸手抓住尸体的右脚,把他拖到离家了五六百米的地方,仍在一处死胡同里。 大周朝这些年的年景不好,几乎年年都有天灾。徐州府终究是一州州府,这一任的知府黎庆元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因此日子还算安稳。但周围的几个郡县,却都已经出现了大批的逃荒难民,其中有不少奔着徐州府来的。也正因如此,徐州府里,每日都会多出数具因为冻饿而死的尸体。这尸首只要不摆在苏羽家门口,必然会被街头的收尸人收走,绝不会显眼。 苏羽收拾好道上的痕迹之后,也就不再担心,便向二叔家走了过去。 庆山郡府是老城,城内有不少大街小巷,不知有多少路径。苏羽既然已走到了这边,也就没沿着老路走,而是顺着记忆,从一处胡同穿了过去。 苏羽走了一半的时候,却看到路边有一座祠庙。他原本不以为意,直接走了过去。但他走了五六步之后,忽然记起这座祠庙的名字,不由得停住了。 后土祠。 苏羽看着祠庙牌匾上的那三个大字,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 若是旁人的祠堂,苏羽未必会拜。但若是后土娘娘的庙,他却不得不恭敬。在传说中,后土娘娘有大慈悲,以身化为六道,让亡魂得以轮回,不至于消散。苏羽虽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穿越的,但若世上真有神佛存在,那他必须要感谢后土娘娘,感谢其庇佑亡者,让亡者能够轮回转世,不至于烟消云散。 若是没有遇到,苏羽可能想不起这一茬。但他既然撞到了,自然要进去拜一拜。 却不想,苏羽迈进这祠堂之后,忽然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身上的刺寒感,竟然少了一半,不由得心中一凛。 能有这样的功效,这座后土庙怕是真有灵验的地方,苏羽的心里不由得恭敬了三分。 这座后土寺庙面积其实不大,约有七八十米见方,虽然四下无人,但收拾的倒还干净,供桌,柱子,地面均是一尘不染。供桌上面,还摆放着一个香炉,旁边还有些供果。那香炉上面还点燃着数根香烛,供果上边还有些露珠,显然是刚刚被人供奉的。 在供桌的最中央处,后土娘娘的神像高居于上,面上尽是慈悲之意。祂背后的墙壁上,刻这一行经文,上书: “至心皈命礼九华玉阙,七宝皇房。承天禀命之期,主阴执阳之柄。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敷蓄于柔顺利贞。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岳渎是依,山川咸仗。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 苏羽来的偶然,身上并没有带香烛,只是跪倒在娘娘坐前的蒲团上,恭敬的拜了三拜。 “这位兄台,既然对娘娘这般心诚,为何不带上香烛?” 苏羽拜完后土娘娘之后,刚刚起身,却听后面传来一道干脆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愣,带他回头看时,却见到了一个美人。 这人身段修长,做书生打扮,左手持烛,右手持香。黛眉如画,丹凤眼桃花眸,狭长而妩媚,肤白如玉,标准的美人瓜子脸,俊美非凡,不似人间俗物。 正因因此,他纵然穿着一身男装,也会让人有一种“女扮男装”的感觉。 不过,男女之间,总是有些差别。这人纵然再漂亮,苏羽也不会将其误认为女性。更何况,他的声音虽然有些中性,但若是仔细分辨,还是可以从他那带有磁性的声音中分辨出那种只有男儿才具备的中气。 苏羽回答说,“我来这里之前,不知道这里是娘娘庙,但见到了,自然要拜一拜。至于香烛,我下次来的时候,自会补上。” 苏羽和这人素未相逢,本不必解释,但想到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便这般解释道道。 “原来如此!兄台,我这身上还有些檀香,这次可借于你,下次来时,莫忘还我。”这个俊美少年说道。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檀香插在香炉上,复又从怀中取出了三根檀香,将香烛一并递给了苏羽,说道,“兄台,若识字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念诵后土诰文,感谢后土娘娘大德。” 苏羽见了他的这番作为,心知自己怕是遇到了后土娘娘的虔诚信徒。心中暗自点头之后,用烛点燃了檀香之后,将檀香插在香炉上,便跪在地上,与其念诵道。 “至心皈命礼九华玉阙,七宝皇房。承天禀命之期,主阴执阳之柄。道推尊而含弘光大,德敷蓄于柔顺利贞。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岳渎是依,山川咸仗。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 第十章 天邪刃 求神拜佛,心诚则灵。 或许是受到那俊美少年的感染,或许这段经文本身就具有不可思议的功效。随着苏羽缓缓念诵这段经文的时候,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悲悯之意,自己和后土娘娘的神像之间,出现了一点淡淡的感应。这般感觉,就好似置身于火炉旁一般,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莫说他左肋上的寒毒,就连原本沉积在自己体内的寒气都尽数消融了。 苏羽感受到这一点之后,心中一动,一句赞美之词便脱口而出。 “后土娘娘大德!” 祭拜完后土娘娘之后,苏羽刚起身要走,那俊美少年却开口说道,“这位兄台,在下古中玉,冀州国人氏,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俊美少年说话说得很客气,苏羽刚刚又受了他的一点恩惠,自然不能不理,便回答道,“什么高姓大名?我叫苏羽,本地人。这位兄弟,你可有什么事吗?” 俊美少年说道,“并无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问兄台,最近可有女子来到娘娘的寺庙里?” 苏羽摇头说道,“我家不在这边,对这边并不知情。兄台去问问别人吧?” 却听那少年苦恼的说道,“不行啊,自从大周立国之后,祭拜娘娘的人越来越少了。常常一连三五个月,都没有一个人家过来,我上哪里去问啊?” 苏羽顿时语噎。大周以武立国,以文治国,历代皇帝都对宗教敬谢不敏,连带着让各地的百姓也是如此。若是佛道两家,情况还好,总是会有信徒的存在。但去祭拜皇天后土神祗,的确越来越少了。 “既然如此,我且去帮你问问吧。庆山郡就那么大,若是有外地人来了,应该会很显眼。”苏羽说道。 俊美少年说道,“那倒不必,小妹虽说也要过来祭拜娘娘。但她素来贪玩,此时未必会过来。说不定,她是故意藏了起来,让我找不到呢。” 苏羽闻言,微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这次来,是为家人祈福的吗?” 俊美少年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家世代供奉娘娘金身,每年此时都会有人过来祈福,从未间断。苏兄你呢?可是因为自己杀了人,心中有愧,要为死者祈福” 闻言,苏羽不由得有些惊愕。 苏羽倒是担心自己杀人的事。杀人其实并不是问题。根据大周的律法,苏羽杀了这人,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之所以要避开这事,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苏羽心惊的是,这人的眼力未免太惊人了些,不由得让苏羽往神鬼的方向猜测。 更何况,古中玉这个问题,问的太直白,也太让人尴尬。若是换个地方,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苏羽绝对会闭口不谈。不然的话,他岂不成了不打自招了吗?但苏羽感觉的出来,古中玉这人,心中并无歹意,他开口问及此事,或许是察觉苏羽杀人的缘故。但其根本目的,却只是好奇,好奇苏羽是否是为了所杀之人祈福。 苏羽便开口道,“我杀的那人,本就该死,如何会为他祈福?我只是路过娘娘的祠庙,进来拜上一拜罢了。” 古中玉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杀了人,却又害怕其死后化鬼的怪人呢?” 苏羽摇头说道,“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何况已经死了?最多,我再杀一次罢了。” 苏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和,但只要是有心人听了,顿时能觉得其中蕴含的杀意。但古中玉却混若不觉,反而略微兴奋地说道,“这么说,苏兄是不惧怕妖鬼一流了?” 苏羽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说道,“实不相瞒,我说杀的那人,其实是闻香教教徒。他生前本就善于操纵鬼物,却被我一刀杀了。我如何会畏惧!” 古中玉点了点头,说道,“闻香教?我的确听大姐说过,那伙人虽然是骗子起家,但的确会一些旁门左道的本事。” 苏羽在心里暗暗一喜。若说他对闻香教不忌惮,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闻香教也是一门遍布整个大周朝的秘密宗教,里面高手如云,教内弟子数以十万计,乃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苏羽想要对付闻香教,就必须先要了解其中内幕,方才能知道如何入手。 苏羽便开口问道,“古兄,你可了解闻香教吗?能否告知与我?我感激不尽。” 古中玉说道,“苏兄客气了,不过一件小事而已。相传,闻香教乃是滦州石佛口李柏森所创立。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但事实上,那只是以讹传讹罢了。闻香教其实就是白莲教的一支,李柏森曾经还是白莲教的护法。只是李柏森天赋超群,他竟然将白莲教的护法神功《白莲金身决》修炼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一身修为几乎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纵然是上任的白莲教教主,也都奈何不了他,只能默许其自立。” 苏羽说道,“这么说来,这位李柏森教主,真的是个人物。这么说来,我倒是有危险了。” 古中玉却摇头说道,“苏兄,你其实不必担心。李柏森固然厉害,但他绝不敢来这庆山郡半步。” 苏羽问道,“此话怎讲?” 古中玉说道,“苏兄,你这就说笑了。有王浩然先生在这庆山郡做太守,有哪个敢放肆?莫说是一个李柏然,就算是白莲教,密宗,无为寺的教主,也不会贸然踏足此地。” 王浩然? 苏羽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里顿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实在想不出,那位“王胖子”竟然会有这种本事。 王浩然这人,虽然是苏羽老爹的顶头上司。但原主对其却不会有半点畏惧。他虽然是一府之长,但却没有半点官僚的架子,整天笑呵呵的,好似弥勒一般。更重要的是,王浩然这人十分好酒,偏偏家里的夫人又不让他喝,因此他隔三差五,就走到苏羽家里,从他老爹那里蹭点酒水。 因为记忆的缘故,苏羽对他自然难以生出敬仰之意,但想到这一点,他却安心下来。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又说道,“既然如此,那闻香教为何又在这庆山郡活动?他们就不害怕吗” 古中玉说道,“怕?他们自然是怕的。但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第十三惊惶”,号称天下第一邪兵的天邪刃,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十一章 二十三惊惶 “天邪刃,那是什么玩意?一把刀吗?”苏羽连忙开口问道。 苏羽从未听说过天邪刃,也从未听说过什么第十三惊惶。相比于背景神秘的古中玉,他的见识终究是太少了。这种秘闻,他是半点也不知。若非遇到了这位“古兄”,他恐怕依然不知详情。 “苏兄,不是我不说。只是我的确不知道‘天邪刃’的真正摸样。莫说是我,就连号称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诸葛卧龙老前辈,也未曾将二十三惊惶的底细弄明白。否则的话,它也不会被诸葛卧龙老先生排在二十三惊惶李曼了。”胡中玉说道。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些歉意,胡中玉便和苏羽详细的讲述了,二十三惊惶这个称呼的来历。 惊惶,便是惊慌,惊恐,让人不由自主的举止失去常态的意思。所谓二十三惊惶,便是天地间最为玄妙,最为诡异,最为神秘莫测的二十三种事物。 在前朝的时候,有一位名为诸葛卧龙的书生。其人号称天下第一全才,举凡武功、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等皆有涉猎,无一不通,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样样都是天下第一。后来,他静极思动,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天竺众国,西至霜居大秦,北至极北冰原,几乎将天下游历一遍,并将平生所学记录下来,编辑成册,著成了一本《天下游记》。 及到晚年的时候,诸葛卧龙整理平生所学,发现自己平生所见所知之中,仍有一些事物让他感到匪夷所思,不明其理,不明其功效,甚至连其存在与否都不能确定。后来,他将这些事物记录下来,编辑成册,发现其中一共有二十三种,便将其合称为“二十三惊惶”。记载了“二十三惊惶”的那张榜单,便被成为“二十三惊惶谱”。 在二十三惊惶之中,有传说中武功秘籍,神兵利器。有天地间的瑰异奇景,神秘禁区,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宗门。在这二十三惊惶之中,天邪位列十三,故也称之为“第十三惊惶”。 苏羽闻言,不由得来了兴趣,忙开口问道,“胡兄,所谓的二十三惊惶,都是什么玩意,胡兄可否告知与我?” 胡中玉苦笑道,“若是在前朝,‘二十三惊惶’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但自从前朝覆灭之后,莫说是‘二十三惊惶谱’,就连《天下游记》都被战火焚毁,只有少数由前朝遗留下的家族才存留了一部分,知道一些内情。在我胡家,虽然有‘二十三惊惶谱’,但也仅仅是残卷而已。罢了,苏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愿意瞒你,我姑且将我所知告知与你,你切不可告诉于外人。” 苏羽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终究只是好奇而已,若是事关你家族隐秘的地方,胡兄你其实也不用多说。” 胡中玉说道,“这倒不是家族隐秘。只是‘二十三惊惶谱’之中记录了太多禁忌,所以这张谱单已然有些不详。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张谱单,已经可以算是‘第三十七惊惶’,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因此如非必要,苏兄还是不要告诉外人。” “据我所知,这二十三惊惶之中,包括……” “第四惊惶,天地玺,千年之前的第一皇朝——大离皇朝所刻录的帝皇玺印,色绿如蓝,温润而泽,背螭钮五盘。自大离之后,无论是大卫,大秦,每代皇室必会将这枚天地玺作为传国之用。纵然此印因战乱遗失,后人也必然会拼命寻找。否则便会江山不固,国祚至多不过两百年而已。吾思及于此,不由倍感惊惶。” “第八惊惶,万灵血。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只知其乃是十万生灵精血所凝,拥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此物从未出世,便引起无数魔道人士追崇,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百万人因此而死。吾思及于此,不由倍感惊惶。” “第十一惊惶,负棺人。每有大奸大恶,却又身怀绝技之人身死,必有一人持黑衣,持黑棺,为此收敛尸首。无人知其来历,亦不知其姓名,只知其令恶人有葬身之地。吾思及于此,不由倍感惊惶。” “第十七惊惶,儒者非儒书。相传其为一位儒家叛逆所书,内中文字颠三倒四,怪诞无比。常人观之,只以为其为孩童涂鸦。但若是大儒观之,要么当场吐血而亡,要么自此叛出儒家,令立别道。吾思及于此,不由倍感惊惶。” “第二十二惊惶,罗汉石,供奉于西云山禅林寺,罗汉石有眉有眼,刻录的栩栩如生,大小也和真人无二。每年七月十五盂兰盆节之时,这具罗汉石便会变化手印。第一年是不动明王印,第二年是大金刚轮印,第三年是外狮子印,第四年内狮子印,第六年是外缚印,第七年是内缚印,第七年是智拳印,第八年是日轮印,第九年是宝瓶印,第十年又复为不动明王印。自禅林寺开山之日,这具罗汉石便年年如此,竟持续了整整八百年之久。其中神异之处,实在难明。吾思及于此,不由倍感惊惶。” “我所知道的,也就仅此而已了。我家长辈之中向来对此讳莫如深。若非我在家中找到了一本旧籍,未必能知道此事。” 说到最后,古中玉脸上还露出一点失望之色。看其样子,似乎也对这传说中的“二十三惊惶”非常感兴趣。 第十二章 中山古家 苏羽虽然心智成熟,但听到这么多奇异的信息之后,心中难免掀起了巨浪。在他听完古中玉的讲述之后,他并没有辞别,只是说了声自己有事,便离去了。 对于苏羽的失礼,古中玉并没有恼怒,更没有生气,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半响过后,古中玉方才开口,用一种略带娇宠的语气说道,“十七娘,苏兄已经走了,你还不出来?” 后土娘娘庙就那么大,本来藏不住人。但古中玉话音刚落,一道少女的轻笑声在庙里响起,“不嘛,十三哥哥,我不出来,我就不出来。” 古中玉无奈的说道,“好,好,不出来就不出来。不过,一会大姐若是来了,可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 那少女顿时惊呼道,“大姐来了,在哪呢?十三哥哥,你快告诉我吗?” 正在这时,庙门口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小十三,小十七。你们两个真是不省心,我早就来了,你们也看不见。” 胡中玉忙起身,说道,“大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和十七娘正等你呢。” 来人是一个二三十岁美貌少妇,媚态横生,艳丽比,偏偏身上有着了一身盛装,就好似皇宫里的妃嫔一般,她开口笑道,“小十三,我若不来,哪里知道你会捅出那么多乱子,将那般秘密都告知外人,不怕老祖宗的家法?” 古中玉忙笑道,“姐姐,你可不这么说。那些东西哪里算什么隐秘?若是放在前朝,哪个会不知道?” 那丽人说道,“若是连‘三十六惊惶’都不算隐秘?那什么叫隐秘?你难道不知,自从我家被那个老匹夫列为‘第十五惊惶’之后,家里出了多少乱子?甚至都不得不把姓氏给改了?家里的老祖宗,都恨不得要把他从坟墓里刨出来,狠狠鞭挞一顿。” 这一次,古中玉倒是说不出话来,低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对于他们家来说,姓氏虽然没有外人那般讲究,但也不是说改就改的。他虽然有些敬佩诸葛卧龙老前辈,但也不敢这方面吱声。 却不想,那丽人又说道,“不过嘛,你将这事告诉那个小哥,倒也没什么。我若没猜错,他应该是苏南山那个呆子的儿子。认真说起来,他也算不得外人。” 古中玉惊讶的说道,“苏兄是苏二叔的儿子?我刚才倒是失礼了。” 丽人不由得哑然。虽然从理论上来讲,古中玉这一声“苏二叔”的确不差。但在家里,恐怕只有古中玉这个书呆子会这么叫了,因此她没好气的说道,“算了,我懒得说你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小心一些。庆山府这地方虽然太平,但也不是没有危险。你若真的惹出来麻烦,王先生未必会给我古家面子。” 古中玉说道,“大姐,你放心。我还想拜王先生为师呢.如何敢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听到弟弟这话,丽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虽然在传闻中,王浩然是心学派的大儒,讲究随心所欲,唯心而举,但总归是儒家门徒。十三郎若是到他那拜师,简直和送羊入虎口差不太多。 …… 从昨天晚上开始,苏羽就好似做梦一般。恐怕他前世的经历加在一块,也没有现在这般离奇。 昨晚遇到的是妖,是鬼,还是纯粹的术法,他全然不知。毕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神秘”。 从某种意义上讲,古中玉其实也是一般无二的神秘。从表面上,他有些天真,有些幼稚,却有些热枕,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书生一般。但他的情况,却又和书生是两回事。 有些气质,是装不出来的。古中玉和苏羽讲述“二十三惊惶”的时候,他并不是将其当成故事讲,而是有一种如数家珍的味道。苏羽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秘”的话,他必然是神秘中的一员。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 苏羽走到二叔家门口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就姑且全部放下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或许会接触那些神秘。但此时的他,最重要的事情只是将自己的武学根基打好便是了。 “二叔,我过来习武了。”苏羽进屋之后,见到苏南方之后,便开口说道。 苏南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啊,这么早就来了。来,我今天就正式教教你武艺。” 叔侄两人走到院子里之后,苏羽开口问道,“二叔,你打算叫我什么功夫?练枪,还是练刀?” 苏南方说道,“侄儿,刀枪且不要急着练,我日后自然会交你,今天且先练练马步。” 苏羽虽然早有猜测,但心中依然又是失望。不过,在他二叔将马步的架势交给苏羽之后,他也一板一眼的按照苏南方的教导去做,一动不动的扎了三个时辰的马步,方才停了下来。 练武,并非靠一门武功秘籍,闭门造车就能练好的。想要真正练好武学,那是需要吃苦头的。 各流各派的武学,虽然有不同的地方,但根子上,都在于“精”,“气”,“神”三个字上面,莫不相同。 也正因如此,练武的第一步骤,手段差不都都有异曲同工的效果,都是要通过打熬身体,淬炼精气。苏南方上次给苏羽演练“斩铁”,只是为了吸引苏羽的兴趣,将他引到习武的路上罢了。像“斩铁”这种利用人负面情绪所酝酿的招式,厉害是厉害,但对身体却是有害无利。若是没有一定武学根底的人学了,恐怕习不过两三个月,就会呕血而死。 除非,这个人有大机缘,刚一学武的时候,就吞服了某种夺天地之造化的天材地宝,让其一瞬间就省了十年二十年的苦修。否则的话,终究要从最基础的坐起。 这一点,苏羽自然清楚。因此他并没有像普通幼童一般,叫苦不迭,只是按照二叔的吩咐,直接下了苦功夫。 从苏羽蹲马步起,苏南方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苏羽的这一番作为,自然全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不由得在心中连连点头,想道道,“这份心性和天分,我侄儿果然是练武的奇才。” 他眼见到苏羽额头尽是汗珠,肌肉都颤抖起来,眼看这就到极限的时候,才说道,“羽儿,可以了,休息一会吧。” 苏羽咬着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不及,我还能坚持一会。” 第十三章 站桩 苏南方先是微微一愣,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说道,“好,好,不愧是我家的麒麟儿。” 又过了半响,苏羽彻底要临近极限的时候,苏南方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却是一种调节呼吸的呼吸法。 苏羽心中一动,连忙按照这一法门练习起来。一时间,苏羽感到体内有一缕热流从足底涌出,沿着腿部的经络缓缓向上流动。他肌肉上的疲劳感不由得消散了一些,濒临极限的他又能坚持一时半刻。 如此一来,苏羽有足足坚持了两刻钟的时间,方才真正到了极限,不得不休息了片刻。 苏羽一边盘坐在地上,稍作休息,一边回忆苏南方刚刚传授的东西,不由得大有所感。 这种简单的东西,苏羽触类旁通之下,自然是一学就会。但他却没急着去显露出来,要反而不停地思索,咀嚼其中的味道。 普通的武人,可能会追求高深的内功心法,强悍的杀人之术。但若是到了苏羽这种堪称武学宗师的人来说,反而会更重视基础武学,挖掘其中更深处的东西。 毕竟,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接近本质。 苏南方传授给苏羽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高级的东西,只是一套收心息念,练精养气法子。其中蕴含的内容,其实都很简单。莫说是苏羽,就算是普通的幼童,也能清楚理解。这种简单的东西,苏羽触类旁通之下,自然是一学就会。但他却没急着去显露出来,反而不停地思索,咀嚼其中的味道。 普通的武人,可能会追求高深的内功心法,强悍的杀人之术。但若是到了苏羽这种堪称武学宗师的人来说,反而会更重视基础武学,挖掘其中更深处的东西。 毕竟,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接近本质。 马步,苏羽自然也会。国术功夫最入门的技术,就是马步“三体式”。这两种马步看似差不多,都是模仿人骑马的动作。但事实上,这两种功夫有着本质的区别。 “三体式”这种马步,看似简单,但其中的玄奥却不逊色于一门高级拳术。站姿,蓄力都有着明确的要求,务必要在平地上站出个马来,以此来强健体魄,并且淬炼周身血气。 苏南方交手的马步,却不然。其姿势并没有细节上的要求,只是单纯的站姿,锻炼肌肉。真正的核心,反而是那寥寥数语的呼吸法门。认真说起来,效果反而和苏羽前世修炼的“内丹术”差不太多。 同一种法门,却又两种效果。其中蕴含的东西,足以让人品味。 正因如此,苏羽学的虽然辛苦,但心里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全心全意的扎了进去,一直练到正午时分,他方才赶回家去。 对于苏羽习武,赵氏其实并不是十分赞成,她更希望苏羽能够习文,日后纵然不能考个进士,终究也能当个文书。但苏羽既然将心思放在这上面,她却也不会多说,只是默默的给苏羽多准备了些饭菜。 吃过饭食之后,苏羽还想帮母亲做些家务,却不想被赵氏笑着推开了。 “羽儿,你去玩吧,这些事娘做就好了。”赵氏如是说道。 苏羽想了想,想起自己还有一场“约战”。 苏羽并非是侠客,他也学不来侠客的行为。但有一点,他和古代的侠客并无区别,那就是守诺。只要是他许下的诺言,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会反悔。他既然和孙家兄弟约好了,要在今天和他继续比武,那他就绝不会缺席。 更何况,苏羽心里还有一个心思,那就是从孙明手里“偷师”。 “斩铁”固然是孙家的传家之学,但孙明所学的,其实也只是入门基础罢了。孙明他爹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将“斩铁”这种极端暴戾的武学尽数传授给他,否则的话,那就等同于杀子了。 苏羽本就从二叔那里得到了“斩铁”的一部分精髓,他若是能够和孙明长时间交手,多半就能够透过孙明的路数,摸出“斩铁”这一招的底子,逆推出这一招。也正因如此,苏羽对于“比武”的兴趣,其实也很大。正因如此,苏羽向母亲那要了三块自家做的梅花糕,用布包好,方才带了出去。 还没等苏羽走到孙家大门,就远远地看到孙家兄弟从家门口出来。 孙明他双手都没空着,左手拿了根木棍,右手拿着一个纸包。看样子,他也将两人的“赌约”放在了心上,该准备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孙明眼见到苏羽过来之后,便开口说道,“苏羽,你来了?我这要找你去呢。” 苏羽笑道,“昨天约好要在今天比武的,我自然要过来。” 孙明听到这话之后,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伸手将怀里的一个纸包取了出来,递给苏羽,说道,“苏羽,这是昨天答应你的芝麻饼,给你吃。” 对于男儿来说,愿赌服输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因此苏羽并没有拒绝,直接接了过来,然后笑着将怀里的梅花糕递了过去,说道,“好,谢谢你!这是我娘做的梅花糕,你也尝尝。” 孙明虽然接过了梅花糕,但却并不在意,反而是孙亮他有些眼睛发亮,目光离不开这梅花糕。只不过,孙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随意的将其交给孙亮,迫不及待的说道,“苏羽,来,我们再较量一下。” 苏羽微笑道,“好啊。” 就这样说着,两人各持着一根木棒,摆开了架势。 这一次,两人交手的时间倒是极为短暂,并不像上次那样“热烈”。从一开始,孙明就被苏羽狠狠压制住了,不过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他就被苏羽一棒子扫到了小腿肚,直接扑倒在地。 “厉害!苏羽,你这是怎么打到我的?” 上一次交手的时候,孙明还不服气,认为自己是大意了。但这一次,他牟足了全力,也不是苏羽的对手,却也不得不服气了,便如此说道。 “你出手的时候太急于求成了,忘了脚下的门户了。”苏羽笑了笑,如此解释道。 “啊,是这样啊。难怪我爷爷说,‘临阵休急躁’。”孙明‘恍然大悟’道。 对此,苏羽笑而不语。 他刚刚的结实,自然不是假话。孙明这一次的确是急于求成,露出了太大的破绽,但这只是一方面而已。至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两人上次交手的时候,他出手的路数已经被苏羽看透了,自然知道他的破绽所在。两人能交手十几个回合,都是苏羽“手下留情”了。若不然的话,孙小胖怕是都接不过苏羽三招。 “苏羽,我们去货场吧,到那里再来打过。”孙明挠了挠脑袋,说道。 “算了,我今天还要去二叔家学武,就先不过去了。”苏羽说道。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反正就算去了货场,也没人跟我打。”孙明有些丧气的说道。 苏羽原本没打算去货场,但他听到孙明的话,却让苏羽动了心思。孙明苦于无人和他较量,苏羽又何尝不是?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比孙明还要迫切。孙明只是“兴趣”,他却是“需要”。 第十四章 比武 苏羽虽然从二叔那里学了武艺,但他此时的根底,却依然是前世那一套。终究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对于常人来说,练习最难。但苏羽早就拴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他若是真心想入定,都能做到三天三夜纹丝不动。对他来说,难的反而是“外练筋骨皮”。 外家功夫和内家功夫不同。外家功夫若是修炼有成,那是必须进行实战,在血和汗的碰撞中成长起来。 事实上,不仅是中原的国术,就算是高丽的花郎道,倭国的合气道,西方的拳击,西洋剑,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此时的苏羽,虽然还到必须实战的时候,但最多在练上三五个月,恐怕就会到瓶颈了。 想到这里,苏羽不由得改了主意,说道,“我有个主意,能让他们陪你一起打,不过要用掉不少糕点。” 孙明闻言,兴致冲冲的说道,“糕点值什么?我家有的是,只要能让人陪我打,多少也值!” 苏羽说道,“那好,我姑且试一试吧。你我身上的糕点加在一块,应该够用一次的了。” 苏羽将大家伙召集在一块,说道,“我和孙明在这里准备办一个比武。不准许用器械,只能空手。胜者继续,败者淘汰。只要能打进前四的,一人至少一块糕点。排在第二的,能拿两块。第一的,有四块。” 按照苏羽的想法,奖品其实应该更多一些,那样才有更大的诱惑力。但他和孙明两人加在一块,手里只有八块糕点,想多也没处多去了。所幸的是,今天在货场的孩子并不多,只有三十多个罢了,这个数量已经有足够的诱惑力了。至于日后,苏羽再想办法就是了。 听到“比武”的消息之后,一众少年开始都是兴致缺缺。在过去,孙明其实也总会拿糕点吸引人,但从未见到有人拿到手过,如何会有兴趣?但当他们听到这样的规则之后,却都来了精神。在货场玩闹的孩子里面,家境有的还不错,有的却很一般。但不管家境如何,对于香甜可口的可信总是难以拒绝。最多也就是想要和非常想要的区别罢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是爱玩闹的,不说糕点,光是这个游戏,就足以吸引人了。 在苏羽的要求下,货场上的孩子先都凑到一块,玩起“手心手背”的游戏,露出手心的一组,露出手背的是另一组,一层一层的分下去,很快就组织好了。 苏羽的对手,名叫禾正,他岁数比他大了两岁,个字高了半头,看上去很是壮硕。苏羽还注意到,他行走的时候,双脚非常稳,应当是练过的。如果苏羽没有记错,禾正的父亲应该和他二叔一样,都是铁马堂的人,似乎还是铁马堂内的一个香主。 孙明的对手恰恰相反,是一个岁数和他弟弟孙亮差不多的小个子。那小个子倒是兴致勃勃,一副跃跃试试的感觉。孙明却有些失望,因为他是想要找个像样的对手痛快打一场的。 值得一提的是,孙亮也自告奋勇的参与了进来。不过,他的运气似乎不好,是一个挺高大的小胖子。和他相比,孙亮的体型几乎差了一半。 因为裁判有限,需要苏羽,孙明,孙亮三个依次充当,比武时单场,随机进行的,大致就是那一对想先打,那一对就先进行。 孙明那一对,是第一场,有苏羽当裁判。随着苏羽说了一声“开始”,那个小个子竟抢先一步扑了上去,急冲冲的要在孙明肚子上捣一拳头。 苏羽见到这一幕,暗自摇了摇头,那小个子看似冲的猛,但其实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借一腔血勇之气罢了,不可能给孙明带来什么威胁。 果不其然,孙明的身体只是微微一蹲,扎马挥拳,砸到他的胳膊上,直接将其砸到在地。 不过,那小个子倒地之后,却没有气馁,挣扎着站起来之后,还要往前冲,却又被孙明撂倒了。 明明知道自己赢不了,那小个子还不服气,还要站起来,但这一次却被打的有些不耐烦的孙明直接按到在那,终于起不来了。 苏羽判孙明胜利之后,略感兴趣的对小个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个子闻言,眼睛一亮,说道,“羽哥,我叫王宇。” 苏羽记住了这个名字,笑道,“嗯,我知道了,你打得很好。” 若说真实水平,王宇自然不值一提,但他的一身韧劲却着实能让人赞叹。他日后若是能保持这样的心性,那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恐怕都能事倍功半。 王宇这一场,虽然无聊一些,但终究值得一看。但接下来的打斗都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力气大个子大的赢,要不然就是有打架经验的赢,少年们整曰里呆在这货场,也没什么武斗的经历,所以打的很简单。莫说是苏羽,连孙明看的都很无聊,可其他少年都看的兴高采烈,男孩子本来就喜欢打架,这种看着像打擂台一样的比武,又有那么多的奖品可以拿,参与度的确很高。 直到孙亮和那个小胖子的那一场,才让苏羽真正的双目一亮。 最开始的时候,孙亮是占优的,孙亮和那个胖子相比,虽然瘦弱得多,但动作却非常灵活,不断地左右腾挪,拳头如雨点般砸到那个小胖子身上,打个很有章法。 局面这般,连苏羽都以为孙明要获胜了。却不想那个胖子挨了一会打之后,却猛地抓了个空子,直接一把抓到孙明,好似抱婴儿一般将他抱住,然后将其一把撂倒,压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苏羽才看的出来。这小胖子原来练过摔跤,角斗一类的功夫。他动作虽然笨了些,但若是被他抓到了,连苏羽都不会好受。 第十五章 摔跤高手 “倒!” 禾正扑的固然扑的很凶,但苏羽却浑不在意。只见他右手逆缠上膨,左手逆缠下按,就那么一缠,便将禾正撂倒在地。 若是苏羽前世的时候将这一招摆出来,十个里怕是有五六个认识的。因为这一招,正是太极拳里面的“懒扎衣”。 在苏羽前世,太极拳差不过是天朝流传最广的一门拳术。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五六岁的孩童,几乎都有练习这门拳术的。在天朝里,对这门拳术的评价呈现一种两极分化的态度。有的人将这门拳术称赞的神乎其神,就差没说练这门拳术可以成仙了。有的人却将其贬的一文不值,认为其不过是个花架子,那慢悠悠的速度怕是连老鼠都打不死。 有句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苏羽在拳术方面,自然不是外行人,看法不会那样极端。他却是很清楚太极拳的真实摸样。 太极拳,固然发力有些特殊,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但归根结底,依旧只是一门用于实战的拳术。太莫看平常锻炼太极拳的时候,速度慢吞吞的,只要快的时候,招式依然会快若雷霆。相比于形意拳,八卦拳,它的性质也不过比较柔和一点罢了。 苏羽之所以用这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对手终究都只是一些十几岁的孩童,身体还脆弱得很,他怕自己出手没轻没重,打伤了几个,那就不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太极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苏羽一招将禾正击败之后,他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想要和苏羽再较量较量。但他起身之后,终究守了规矩,自觉的退出了圈子。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已经要准备进行下一场比试了。 苏羽这一场之后,第一轮就差不多了。经过这一番较量,苏羽倒是看了个通透,大周不愧是以武立国的国度,武风倒是极盛。孩童之间的大部分比武,虽然大都只是菜鸟互啄般的互殴而已。但也不乏那种真正练过功夫的。苏羽在心中默算了一番之后,发现练过功夫的孩童差不过在三层以上。 当然,练过功夫的,也不代表稳赢,功夫还没练到深处的时候,效果其实并不是那么明显,依然可能被不会半点武功,但却身强力壮的对手三拳两脚的打趴在地上。在刚刚的比试中,这样子的列子就出现过一次。有个叫吴立的,他的下盘很稳,动作也很灵活,应当练过某种腿功,但却被一个叫周波的小个子一把抱住大腿,然后狠狠挨了一顿胖揍,不得不提出了认输。 第一轮淘汰过后,接下来的比赛就精彩得多。 孙明这一次,当仁不让的在第一场就进行了比试。有些凑巧的是,他这一轮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姓孙的胖子。 或许是急于给弟弟报仇的缘故,孙明出手的时候显然有些急,出手又快又狠,似乎想要将对手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已经犯了大忌。 这一次比试,简直就是上一幕的翻版。那个叫齐云鹏的小胖子,动作本来是慢腾腾的,只能被动挨打。但等他挨了孙明十几拳头,打的孙明都有些累的时候,却骤然出手,一把将孙明抱住,然后又用力一贯,将其摔倒在地。 孙明显然没料到这个场景,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晕乎乎的。直到他被苏羽判了败北,然后被齐云鹏拉起来之后,才彻底醒悟过来。 “羽哥,我刚才是怎么输的,你看清了吗?” 孙明虽然不是输不起的人,但输个这么莫名其妙,却是有些不甘心。等他想了好一会,始终想不出自己输掉的原因之后,便向苏羽问道。 “怎么,你还没想明白?”苏羽笑着问道。 “嗯,我没弄明白。明明他是打不过我的啊。”孙明说道。 “你错了,那个小胖子可要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等下一场的时候,你认真看看,多半就能明白了。”苏羽开口说道。 听了苏羽的话之后,孙明的眼睛就死死盯住了齐云鹏这个小胖子,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齐云鹏进行第三场比试的时候,他的眼睛几乎瞪了个溜圆。 这一次,他终于看出了点东西。 齐云鹏的动作,真的是有些笨拙。在这第三场比试的时候,他依旧是先挨了一顿打。可是,无论他挨的多很,身体都没有后退半步,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的哪个对手有些累了,他才猛地出手,一把就抓住了敌人,然后用几乎摔跤的手段将对手解决。 第十六章 角力 三轮过后,四强终于角逐出来,分别是苏羽,齐云鹏,周波,以及李信。接下来就是四强对决,周波VS齐云鹏,苏羽VS李信。 管中窥豹,略见一斑。苏羽这场比武虽然小了点,但能够像苏羽一样,经历了三轮比武,依旧能够获胜,顺利进入四强的,都有着自己的底气。 以齐云鹏为例,如果没见到齐云鹏这个小胖子动手的情景,恐怕连苏羽都猜不出他的真实水平。毕竟,大凡习武之人,必然要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打磨,体型一般都会很匀称。既不会偏瘦,也不会偏胖。至于像齐云鹏这样,一个就赛俩的体型,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人若是胖了,那动作必然就会不太灵活,出手就会有些迟缓。有了这样的弱点,自然会很容易吃亏。 齐云鹏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因此他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主动出手,只是被动挨打,用身体硬抗对方的拳头。他就好似一个狡猾的猎人一样,慢慢等待这机会。只有当对手有些松懈,露出破绽的时候,他才会骤然暴起,直接以摔跤的手法将对手狠狠拴住,然后直接一招制敌。 他这一套战术,此时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有了自己的架子。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经可是算是一个高手胚子了。 在他们四个人中,周波的是唯一没正经练过武艺。不过,他虽然没练过武,但打起人来却有一股拼命三郎的气势。在一众人中,他应该是那个求胜心最强的一个,出手简直就要和对手搏命一样。就算对手练过武艺,但在他那有点不要命的打法下,也只能认输了。 那个叫李信的,也就是苏羽即将面临的对手,他表现的倒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幺蛾子。只是凭着自己一手还算凛冽的拳术,直接过关斩将。 坦白说,苏羽对于李信,本来并没有放心。相比于没学过武的人来说,李信的拳术已经堪称不错。但在苏羽眼里,他的天资只是不错,只是手熟而已,威胁性可能连周波都比不上。 有意思的是,当下一轮比赛的人员确定之后,李信直接选择弃权了,连打都没有和苏羽打。 对于李信的选择,周围是嘘声一片,但他却依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的这幅做派,倒是让苏羽真正的将其记在心里。 李信输得快,周波输得却也不慢。 说起来,齐云鹏应该是一众人中最倒霉的。他前几次遇到的对手,都是实力高强的劲敌,才不得不选用那般的战术。但周波不同,他虽然有一股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狠劲。但这股狠劲对旁人又用,但对最为抗揍的齐云鹏却是无用,反而是将自己的破绽直接送到齐云鹏手上。 三回合,仅仅是三回合,周波就直接被齐云鹏抓在手上,然后直接扔出了圈外。 虽然输了,周波表现的却很平静。他的脸上虽然有些失望,但并已经没有刚刚的那种拼命三郎的摸样。看样子,前四的位置已经让他满足了。 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场了。 虽然已经比试过很多轮。但轮到这一次的时候,气氛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那个不大的圈子外面,已经聚满了人。这些人,有的是比过武的,有的是看这边热闹,刚刚赶过来的,他们都那样挤在一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场比试。 “齐云鹏,你练过摔跤?” 这一次,苏羽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开口问道。 “嗯,我爹教我的。”齐云鹏老老实实的说道。 “家传的功夫?那你爹一定挺厉害的。”苏羽说道。 “嘿嘿,我爹在这庆山郡摆了三年擂,还从未遇到过敌手呢。”齐云鹏有些骄傲的说道。 苏羽这才记起,庆山郡这边每年七月二十二,财神爷过生日的时候,州府就会摆擂台,任由人员在台上厮扑竞技。在过去三年里,擂主都是一个名叫齐天云,外号擎天柱的壮汉,应当就是齐云鹏的父亲了。 苏羽笑道,“是吗?那我可要试一试了。” 说话间,苏羽大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向齐云鹏的肩膀抓了过去。 苏羽这一抓,倒是让齐云鹏愣住了。苏羽这一抓,固然是抓住了他。但反过来,齐云鹏自然也能够抓到苏羽。下意识的,齐云鹏反手绞住了苏羽,以一种熊抱的姿势勒住了苏羽。 齐云鹏这么一抱,那是彻底让苏羽感受到了他的力气。那种感觉,就好似被蟒蛇缠住一样,越勒越死,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感受到这股劲道,苏羽也不得不暗暗心惊。他虽然知道齐云鹏力量奇大,却不想他的力气竟到了这般地步。不要说是同龄人,恐怕就算是三四十岁的壮汉,恐怕也就是这般程度罢了。一时间,苏羽竟也挣脱不得。 紧接着,齐云鹏的身体微微一扭,那一对本就锁住苏羽的双手再次勒紧了三分,右腿就那么一绊,似乎要将苏羽一次性的摔倒在地。 这下子,怕是真要输! 面对这般困境,苏羽并没有失望,反而有一种兴奋感。他刚刚之所以要和齐云鹏这般角斗,本就是为了见识他的摔跤技术。此时既然领教了,他自然要好好品味一番。 “喝!” 苏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的内息好似沸腾了一番,剧烈的鼓胀起来。登时,他原本有些发软的双手再次生出了力气,反过来讲齐云鹏锁住。双脚也好似生了根一般的立在地上,却是一动未动。 “再来!” 稳重了脚跟之后,苏羽的动作却没有结束,直接反向用力,竟然反过来要将齐云鹏撂倒在地。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齐云鹏自然不肯乖乖认输。他上下的牙齿猛的一咬,原本就绷紧肌肉再次紧绷,他的力气登时大了几分,竟然再次将苏羽压制住了。 这一下,原本的比武彻底变成了角力,变成了力量和力量之间的较量。 第十七章 内力 此时的苏羽,并不知道。这儿戏一般的比武会逐渐蜕变成怎样的规模,又对他的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此时的他,仅仅是将其当成一场游戏。 一场游戏的输与赢,对苏羽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所能得到的东西。 因此他才没有选择稳赢的合理的战术,而是选择和齐云鹏那个小胖子进行硬碰硬,和那小胖子最强的方面进行较量,切身的体量他的真实斤两。 苏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事实上,苏羽透过两人的交手,也的确琢磨出了些东西。 齐云鹏的力气的确很大,但这并非是关键。苏羽虽然不算太能打,但他在内息一道上,却是真正的大家。对于如何利用内息暴增气力,他可是极有研究,此时的他甚至都可以瞬间将爆发出三倍以上的气力。他若是只有蛮劲的话,那他力量再大些,也早已被苏羽撂倒了。 真正的关键,却在于齐云鹏勒住自己的那股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韧劲。就好似被一条蟒蛇缠住一样。纵然他已经鼓动了全身的力气,甚至连体内的内息都彻底沸腾起来,但却依然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反而被他越缠越紧,越绞越死。 这种要被人活生生绞杀的感觉,自然不会好受。不过是片刻功夫,就将苏羽勒的面色通红,青筋暴起。 这种感觉,的确很痛苦。可是,苏羽很快就忽视了这种痛苦,反而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经脉,放在了自己经脉中所发生的玄异变化上面。 自己的内息,变得凝实了。 苏羽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发生的确切原因。他只知道,随着自己不断地鼓动经脉中的内息,借此增加自己的力气的时候。原本杂乱分布在苏羽全身上下,稀薄无比的内息竟然渐渐凝聚在了一块,越积越多,越聚越快,并且开始沿着特定的方向开始流动。 凝实内息,这是苏羽前世费尽心力,也不曾做到的事情。却不想,自己如今却莫名其妙的办到了。 认真说起来,其实也不算是莫名其妙。苏羽注意道,自己内息的行走路线,其实就是二叔传授给他的那种呼吸法的运行路线。想必,这其中有些关系。 对于这种变化的原因,苏羽并不清楚。但这种变化既然是好事,他就并没有去横加干涉,只是静静的在观察,由着自己的内息自行蜕变。 头部,颈部,双肩,胸口,小腹。 苏羽体内的内息,先是自下而上,继而自上而下,不断地在自己的体内了流动。随着那一股内息的流动,更多的内息被吸纳进去简直就好似百川东到海一般,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大河,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刷着自己的经脉。 好,很好! 苏羽的心中,不由得泛出了喜意。 刚刚的时候,他的内息仅仅是有些凝聚,依旧不过是有形无质而已。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原本稀薄的内息已经彻底凝聚成了实质,彻底成为了苏羽理想中的样子。 不,此时的内息,已经不能用内息来形容,苏羽应该称之为: 内力! 这种变化,几乎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要知道,就算一个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内息,将内息练到了圆满的境界,能够精气外溢,目露神光。他的内息也只能起到增强气力的效果,纵然能够将内息外放到体外,也很快就会消散,莫说伤人,就连蚊子都打不死。 苏羽前世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高人。论及境界,他已经可以算是当世第一,几乎都触及到了练气还神的门槛,甚至都达到了能够以目伤人的地步。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能像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般,内气外放,凭空劈出一道剑气来。最多,也不过是能用意念力,将硬币般大小的金属悬浮到半空中罢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苏羽这是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如此一来,苏羽哪里会不欣喜若狂? 高兴本来没什么,但苏羽的心境由平静变为大喜,却在无形中影响了自己那一道内力的波动,让其好似受了惊一般炸,忽然沿着最近的穴窍钻了出去。 苏羽此时正和齐云鹏角力,两人正好紧挨着。这一道迸射出去的内力,正正好好的从齐云鹏的身体钻了进去。 感受到这一幕,苏羽登时一惊,心里不由得暗道: “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苏羽新生喜意,到内力转入齐云鹏体内,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上一刻,齐云鹏还在拼命用力,想要将苏羽彻底放倒,赢得比武的第一,继而拿到那很是“丰盛”的奖品。下一刻,他就好似得了癫痫一般,忽然间就那么抽搐了一下,酥软的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这种事,苏羽哪里还有心思比赛,连忙蹲在地上,一把把住他的经脉,切探起来。 望闻问切,苏羽的医术差不多已经可以堪称国手,这一把就把出了齐云鹏的状况。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那一道内力就好似撒了缰的野狗一般,不断地在他体内乱窜,让齐云鹏本身的气机也因此乱掉了。 察觉了这一点,苏羽到清楚齐云鹏摔倒的原因了。人之所以能够活动,靠的是精神对躯体的指挥。自己的那一道内力,好似干扰信号一般,干扰了那一过程,自然让他的躯体无法自主。 比较幸运的是,苏羽的那一道内力刚刚成形,尚还浅薄。这一道内力进入齐云鹏身体之后,便不断的消散。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静静的待上一时半刻,不做剧烈的运动,自然就不会有妨碍了。 第十八章 前世的武学 内力,真是一种玄妙的力量。 苏羽过去修炼出的内息,只是一团看不到,摸不着的“气”。苏羽虽然能够凭借意念感知到它,但那种感觉,其实非常的薄弱,更谈不上驾驭了,更不可能用其影响到外物内息。内息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是能用其刺激穴位和经脉,让人能够施展出更高超的技巧和身法罢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内息简直就是一种唯心的力量。 你能感知到它存在,但你无法确定它的存在。 内力却不同,这种力量是真实不虚的。他反复测试之后,已经可以确定,内力是可以延伸出体外,是有质无形的存在,虽然这种质非常稀薄,几乎只比空气强上一些,绝对比不上液体,但这毕竟是延伸出体外的,纯粹能量化的力量。 这种感觉,实在太玄妙了,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有了一种本质的飞跃,连生命都提高一个层次一般。 当然,这仅仅是幻觉罢了。我还是我,只是多了一点力量罢了。 以苏羽的心性,自然不会在这种兴奋中沉浸太久,他很快就醒悟过来,明白这种变化的真正原因。 他已经领悟到,自己之所以能够练出那一道内力,根源其实在于他二叔苏南山传授的那门呼吸法,那门不过百余字的简短呼吸法。正是这门呼吸法的导引,再加上齐云鹏无意间的“帮助”,才让苏羽体内的内息彻底凝练起来,形成那一道内力。 发现这一点之后,苏羽反过来琢磨那短短百余句的呼吸法,反复咀嚼,理解其中的效用。他才真正发现,自己的见识,终究还是浅薄了些。 这门呼吸法,看似和苏羽前世所学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呼吸吐纳,培育内息罢了。但实际上,其中提及的各个穴窍,全都有所妙用。每当苏羽运转这套呼吸法的时候,体内的内息就会发生缓慢地流动,让内息逐渐聚集,一点点朝着内力的方向蜕变。 苏羽生出这一道内力之后,再反过来思索那门呼吸法的实质,方才惊愕的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其中蕴含的意思,其实就是道家所说的“炼精化气”。 可惜道理谁都会说,就像老子的道德经谁都可以看一样,又有谁从这上面悟出了绝顶的道术和长生不死的法门呢?若非苏羽从二叔那里学到了这一法门,他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踏入那一道简单的门槛。 幸好,他已经踏进去了。他踏进去这一步之后,却是海阔天空。他再次回忆前世所学的时候,却是依然不同。 譬如说,最简单的太极拳。 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倒卷肱,左揽雀尾,右揽雀尾,单鞭,云手,单鞭,高探马,右蹬脚,双峰贯耳,转身左蹬脚,左下势独立,右下势独立,右玉女穿梭,左玉女穿梭,海底针,闪通臂,转身搬拦捶,如封似闭。 架势还是原来的架势。但苏羽这一次练的时候,却是让自己体内的那一道内力也随着打拳的路线去心随意转。 冲,刷。冲,刷。 苏羽痛快的发现,那一道内力就好似受到某种力量的指引一般,痛快的在自己体内冲刷,不断的开拓自己的经脉,从刷自己体内的杂质。在苏羽打完这套拳法之后,发现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更是在汗毛孔中发现了一层细密无比的灰色物质。 如此效果,简直让苏羽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修炼的就是好几亿人都习练过的太极拳。 察觉这一点之后,苏羽又换了一门功夫,一门名声或许比太极拳更大些的功夫。 《易筋经》。 苏羽前世的时候,的确是一个武道荒漠。但那种荒漠,只是人人不喜习武,不爱习武,以至于根本没有武者生存的空间的缘故。但如果光论武学的流传程度,那是没有一个时代能够相比并论的。在那个时代,原本被各家收藏几十年,几百年,乃是上千年的不秘之传,都已经成了烂大街的东西,电脑一搜就是一大片。就像苏羽修过的那本《易筋经》,就是他花八百八十块从少林寺那里弄到的“珍藏版”。 《易筋经》的名气虽然大,但其实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其中的内容,不过是韦驮献杵,很简单的柔术而已,前三势分别是: 韦驮献杵第一势:两臂曲肘,徐徐平举至胸前成抱球势,屈腕立掌,指头向上,掌心相对。 诀曰:立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剑,心澄貌亦恭。 韦驮献杵第二势:两足分开,与肩同宽,足掌踏实,两膝微松,两手自胸前徐徐外展,至两侧平举,立掌,掌心向外,两目前视,吸气时胸部扩张,臂向后挺,呼气时,指尖内翘,掌向外撑。 诀曰:足指挂地,两手平开,心平气静,目瞪口呆。 韦驮献杵第三势:两脚开立,足尖着地,足跟提起,双手上举高过头顶,掌心向上,两中指相距3厘米,沉肩曲肘,仰头,目观掌背。舌舐上腭,鼻息调匀。吸气时,两手用暗劲尽力上托,两腿同时用力下蹬,呼气时,全身放松,两掌向前下翻。收势时,两掌变拳,拳背向前,上肢用力将两拳缓缓收至腰部,拳心向上,脚跟着地。 诀曰:掌托天门目上观,足尖着地立身端。力周腿胁浑如植,咬紧牙关不放宽。舌可生津将腭舐,鼻能调息觉心安。 这种运功法子,绝对说不上深奥,甚至可以用浅薄来形容。苏羽前世的时候,其实也被忽悠过,修炼过这门易筋经。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奇妙的地方,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体质有什么惊人的变化。至于后来,他只是将其当成印度的瑜伽术来修炼,调和一下身体的柔韧度度罢了。 但他这一次修炼,却感到自己体内的那一道真气好似变成一道热流一般,缓缓地在他体内流动。 但这一次,那道内力游走的地方,并不仅仅局限在经脉,更是朝着肌肉,骨骼的方向用去,让苏羽感到全身上下麻丝丝的,就好似自己的骨髓里钻入什么东西一样。 第十九章 内功 太极拳! 易筋经! 苏羽将这两门前世最有名的武学修炼了一番之后,又将他前世接触的内家武学,尽数实验一遍。 “钓蟾劲”,“八极拳”,“形意拳”,“八卦掌”,“罗汉拳”,“洪拳”,“金钟罩”,“铁布衫”,“八段锦”。 结果他发现,这些武功竟然全都另有玄妙,都是一套完整的内力循环路线,均能够调动自己体内的那一缕内气,使其沿着自己的奇经八脉运转。 话句话说,这些功夫,这些苏羽学自前世的功夫,全都是真实有效的,都是能够用于内力运转的法门。在他前世的时候,这些功夫之所以没有这般作用,只是因为苏羽从未拥有过内力罢了。 这,真是一个足以让前世所有的人全都震惊无比的事实。 知道这一点之后,连苏羽心中都不得不都生出了一种“阴谋论”。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这些功夫原本其实是有凝练第一道内力的诀窍的,只是被人给认为的抹去了,将这些功夫尽数变成了空中楼阁。 至于是谁做的,那就根本不用多想了。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对于当权者来说,任何超出自己掌控以外的东西,都是需要剿灭的。每朝每代,都有一桩桩血淋漓的例子。 武学的消灭,不可能是一代人,或是几代人所能做到的,而是无数位统治者“联手”的结果。 苏羽对于这些肮脏的东西,实在懒得去细想。他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所得上面来了。 在前世的时候,苏羽就已经将自己的精神淬炼到了可以预知自己生死的地步,自然能够做到道家所谓的“内视”,察觉自己奇经八脉的境况。只不过,当年的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能感知到,观察到,也没什么用处。 但如今的情况,却已然不同了。 能够观察自己的奇经八脉,也就意味着苏羽不仅能够察觉内力的运行路线,还能够察觉其产生效果。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练了一辈子武,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莽夫强上无数倍。 会***元、气海、神阙、建里、上脘、巨阙、鸠尾。 苏羽再次修炼那门二叔交手给他的呼吸法之后,他很容易就发现了。这套呼吸法的作用,其实就是为了初步贯通这八个关键穴位,将其连为一体,形成一个循环。接下来,苏羽只要反复修炼这门功夫,原本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内息会被内力所吸纳,融入内力之中,使其不断的壮大。如此一来,只需要通过水磨工夫,将他的任督二脉全部打通,达到传说中的“先天之境界”。 在心里,苏羽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的二叔。他此时已然清楚,这门心法绝不会像二叔说得那般不起眼,而是极为高明的筑基之法。就算在整个大周,恐怕也都弥足珍贵。不过,这种事情却是没必要说的,只要牢牢记在心里就好了。 苏羽既然知道了这门功夫的效果,他自然能够对此进行优化,让自己的运功路线更符合这门武功的真意。如果再进一步,他甚至都可以修改这门心法,让它的效果变得更加优秀。 当然了,若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之后,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此时的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基础罢了。若是想要做到那种程度,还需要有足够的武学底蕴,才能将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 有趣的是,苏羽因为前世的痴迷,并不缺乏这种底蕴。他只要能真正的消化前世所得,自然会拥有这种能力。 对此,他不会有半点怀疑。 ……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麻烦!” 自从苏羽修出第一缕内功之后,便一直激流勇进,将心思全部扎进那门内功心法上面。为此,他不仅顾不得自己已经只开架子的比武大赛,甚至连去二叔那里的次数也少了些。如此一来,他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将自己积蓄下来的内息吞噬一空,尽数转化为内力。 然后,麻烦就来了。 苏羽发现,自己若是继续按照内功心法修炼,那他体内的那一道内力所吸纳的自然就不会是内息,而是源自于肉体的“精气”。 虽然说,这才是这门呼吸法的真实,是最“正统”的修炼法。但苏羽这般尝试了之后,却发现在那道新生的内力之中,竟然还有很多“杂质”。 如果苏羽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那就算了。直接从精气中提取内力,固然会带有一点杂质,但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但对于此时的苏羽来说,那点杂质就好似将乌鸦放到鸽子里面一样显然。 这,又如何使苏羽能够容忍的? 可苏羽若是不容人,那又能如何?难道让他停止修炼内功,姑且先去修炼道家内丹术,一直自己养出足够修炼内功之用内息之后,再去修炼?光是想想也知道,那实在是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