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楔子 【re直播间】 2l：哈哈，居然挤进来了，运气爆棚！ 3l：进来了进来了！ 4l：啊啊啊猫神！我要抱大腿！！！ 5l：cm？本人么？ 6l：求当演员啊猫神！小的演技逼真，物美价廉，绝对的第六人首选。 …… 10l：喂，听得到吗？ 10l：佳佳，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下着杏花微雨，你撑着伞，仿佛是从画中缓缓走来。从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这个姑娘做我的女朋友！佳佳，我知道你喜欢cm，每晚这个时候都会泡上一杯咖啡看他的直播，所以我每天都在等着，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你的屏幕上，想在所有观众的见证下，亲口对你说：佳佳，我喜欢你！我真的…… “咳。”直播间里的真情告白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慵懒清冷的男声，不耐烦地说道，“谁特么给你的勇气，敢来我的直播间谈情说爱？我再晚来几分钟，你是不是还要上房揭瓦了？” 话音刚落，他就无情而果断地踢出了10楼。 弹幕还在沸沸扬扬地刷着“666”和“233”，而直播间的主人对此没半点兴趣。 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屏幕的亮光，影影绰绰地划过一丝烦恹。 盛夏，蝉鸣此起彼伏，他沉默着挪动了鼠标。 游戏语音已被关闭，空缺的位置也瞬间被人顶了进来。 所有的一切照常进行，并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而影响。 进度条渐渐读满。 游戏启动。 r1 “我呸！还杏花微雨，从画中走来……画皮么？”秦晓晓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冰巧克力递给面前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姑娘，“你老喝酸奶干嘛？喝我这个啊，我这甜。” 那姑娘还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无精打采地抬眸，“你认为以我现在的心情适合喝甜的么？” “要我说嘛，你这是活该。”秦晓晓那张嘴向来都不饶人，一针见血地戳穿道，“我早和你说过了，男人变得忽冷忽热绝对是有问题的。你看吧，这边刚和你提了分手，那边就轰轰烈烈地表白去了！” “这还不是重点。”秦晓晓敲了敲桌子，着重指出，“你没听他说么？他们认识都一年了，一年啊！那他到底把你当成什么了？女朋友？备胎？炮灰？诶，你别走啊，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喂，何莫！” 秦晓晓追着出门，经过前台时急急忙忙对老板说：“一会儿支付宝转账给你买单。” “不要紧，伤心的人免单。”对方微笑着摆了摆手，目送两人离去。 38度的高温天，两个姑娘气得在街上胡吃海喝，烤鱿鱼、炸臭豆腐、薯条、冰淇淋……最后吃撑了，抱着肚子去电影院二刷《魔兽》。部落和联盟的战争从银幕里一直延伸到电影院的座位，两人坐在部落区，有气无力地躺在座椅靠背上，望着大屏幕发呆。 良久后，何莫轻叹一声，闭上了眼。 认识李宗文的那一年，她刚好20岁，整天只知玩乐。从魔兽世界学到魔兽争霸，一夜一夜地熬着翻看攻略，写笔记。有次她还错把魔兽的笔记本当成作业本交了上去，把老师气得脸都绿了。潜移默化里，魔兽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甚至排到了吃饭睡觉的前面。 回头来想想这几年的自己，除了日益加深的黑眼圈，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可现在，李宗文也走了，原因是“游戏不能打一辈子”。他有学业，还会有将来的事业和家庭，不可能永远陪着她胡闹。 打游戏的人喜欢把“离开”的含义简称为afk——keyboard。 李宗文就afk了，从游戏到生活，消失得风驰电掣，无影无踪。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视线稍有些模糊。何莫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到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为了部落”。再然后，整个影院都沸腾了。 “为了部落！” “为了联盟！” “为了部落！” …… 反复不断的相互叫嚣中，何莫鼓足了勇气，朝着屏幕大喊一声：“李宗文，你混蛋！！！” 偌大的影厅里，她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秦晓晓笑着瞥了她一眼，也跟着喊道：“李宗文，你就是个辣鸡，去死吧！” 趁着群情激昂，两人混在里面把李宗文骂了个遍。最后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原本失恋的阴霾就这么被驱散了大半。 发泄完，浑身都轻松了，何莫一回头，却撞上了幽暗中的一双眼睛。 那人和她挨着坐，但被分在联盟区，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何莫能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寒意。他没说话，只静静斜睨着她。那眼神极具穿透力，似是在审视，又似乎只是单纯对她很无语。 何莫心虚地错开目光，摇了摇手里的冰可乐，低头咬住吸管，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脑袋里不断重复着两个念头： 好帅…… 可惜是个联盟狗…… 散场后，两人又去了电影院附近的甜品店闲逛。 女人失恋的时候有无数种自我疗伤的方式，而何莫的方法最为简单粗暴——吃，拼命吃。 她身高165，体重永远保持在88斤，是怎么都吃不胖的身材。这种人注定从一出生就树敌无数，而何莫的运气不错，碰上个同样吃不胖的死党秦晓晓。自从两人厮混在一起后，高兴也吃，不高兴也吃，一言不和就吃吃吃。 “我失恋的时候喜欢吃这一家的水信玄饼，绝对甜到腻，吃着吃着就把男人给忘了。”秦晓晓挖了一口塞到嘴里，满脸幸福，“莫莫，你也吃啊。” 何莫趴在桌上，凑近盘子端详这颗水滴般圆润透明的饼，透过一小片淡粉色的花瓣，眸子里倒影出落地窗外的场景。 模糊的画面里出现一个人影，连轮廓都不怎么清晰，却让她没来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又是这股莫名其妙的寒意。 何莫抬起头，目光从盘子里的甜品慢慢往上挪去。 像是时间静止般，落地窗外模糊的身影瞬间褪去了浑浊，暴露在晌午明朗的阳光下。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可那双眼睛却少年老成，像是看遍了世间沧桑一般有所沉淀，最终留下的表象则是平平淡淡的，毫无波澜。 秦晓晓大快朵颐的同时，还在继续激昂地指点江山：“要我说嘛，你吃了这块饼，就赶紧去找个新的吧。男人嘛，满大街都是，指不定你一抬头，马路上就站着个绝世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正和何莫的落到了同一处。 短暂的愣怔后，秦晓晓立刻借此作为强有力的论据：“你看，这不就是嘛，甩了李宗文好几百条街呢！” 窗外的男人只是和朋友经过，可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视线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落到甜品店里。隔着道透明玻璃墙，两个古怪的女人正托着下巴跟看动物似地围观他。 他蹙了蹙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口罩戴上，就这么走了。 ** 还没来得及调节好失恋的情绪，两天后何莫不得不回俱乐部上班了。现在是大三暑假，所有同学都忙着找实习，何莫不喜欢那些按部就班的工作，误打误撞地进了个电竞俱乐部当实习领队。 fin是电竞圈的老牌强队，今年刚拿下ti6（第六届dota2国际邀请赛）总冠军，出过不少世界知名的职业选手，包括刚退役的传奇中单第一人mul神。 每逢重要比赛后各电竞俱乐部必有人员调整的大地震，而经过了一个月的调整和磨合，fin始终没找到可以接替mul神位置的选手。这阵子没什么比赛，队里的氛围也跟着松散了不少。何莫到的时候队员们刚结束训练，正围在一起聊天吃西瓜，聊的内容是关于最近迅速走红的一个dota2网络主播。 re，自称咖啡猫警长，大部分圈里人叫他cm。而粉丝对他的称呼则是五花八门，猫神、猫长官、猫老大……此人神秘低调，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和真实身份。从没打过职业，只在koalatv做直播，因为声线的干净低沉而吸引了大批量声控的女粉丝。她们看不懂游戏，却天天守在电脑前等着他的直播和每一期视频，那阵仗简直羡煞旁人。 队里最八卦的小选手3q正跟大家分享最新的情报：“我听说峰哥想挖cm来打中单，报出了一线职业选手的转会价，还是被他拒绝了，你们知道他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吗？” “什么理由？” 3q一本正经地转述道：“他说自己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绝不能干这种自甘堕落的事儿。” “卧槽，打职业怎么就自甘堕落了？又不是要他来卖身！” “他说这合同一签，跟卖身也没什么区别了。” 霎时间，吐槽声此起彼伏。 “说白了，这年头哪有什么工作能自由自在的？他一业余选手拽个屁啊，真当咱们fin没他不行了？是不是啊，莫莫？” 不知是谁把何莫也给拉进了讨论，她倏地怔住，从刚啃了一口的西瓜里抬起头，“嗯……他的声音确实挺好听的。” “谁问你这个啦！花痴！” 何莫被思想教育了一通，讪讪地回房打开电脑。收藏夹里新增的网页是re直播间的地址，她前两天刚添加的。要不是经理姚峰说对cm感兴趣，她也不会特地去看他的直播，更不可能撞上刚分手的前男友跟新欢告白的狗血场面。 这世界太小了，有时候打游戏久了，她甚至分辨不清虚拟和现实。 比如前几天李宗文的那段表白，仿佛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可后来突然闯入的那个清冷而不耐烦的声音又把她拉回了冰凉的现实。 虽然不知道这位陌生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可他短短的两句话，就瞬间让她破涕为笑。 太解气了，忍不住想给他鼓掌。 所以说，那个咖啡猫啊……对他的感觉实在说不上好坏。 正发着呆，屏幕里的直播间就亮了起来。 依然是他清澈淡然的嗓音，简单和观众打了声招呼。趁着直播间里人还不是很多，何莫眼疾手快，跟进了cm刚建好的游戏房间，可虽然挤了进去，却也只剩下了他对面的位置。 她蹲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轻叹。 这世上游戏打得好的人大致被分成两类：一种是有天赋的，随便玩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比如cm。另一种是肯努力，并且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这上面的，比如何莫。而前者只要稍加用功，就能轻轻松松超越后者。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cm面前简直就像个小学生，奈何他身边的队友席已经没有空位。 一场凶多吉少的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Chapter 2 半小时后，何莫不出意料被虐了。2杀13死3助攻的数据，都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玩这个游戏了。 关于咖啡猫的传说有很多，花里胡哨的，几乎盖过了他真正的实力。只有真真切切地站到他对立的一方，何莫才终于明白峰哥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挖他来队里。 他的打法太飘逸了，操作和意识都是顶级的，整个局势几乎被他一个人主导着，普通人根本无法在他手下讨到半点便宜，这或许也是他傲睨一世的资本。 何莫觉得这样的人在骨子里都犯贱，好强的同时，又渴望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眼睛一亮，脑袋里顷刻间闪过灵光。 游戏再次开启的时候，何莫的房里围了一大圈人。 “选圣堂骑士啊！虐翻他！” “随机到的黑鸟也挺好的，打他绰绰有余了。” “这小子敢在我们mul神面前玩影魔，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 人群中央，mul坐在电脑前蹙眉撑着脑袋，无奈地轻叹：“早知道要被抓住代打，就不来看你们了。” 暴脾气的叉立方作势撩了撩袖子，“我早说了我一只手就能虐他，可他们就是不让我上啊！” 旁边有人笑道：“得了吧，你最近太水了，打得跟梦游似的。教训这种黄毛小子，还是让老司机上吧。” “老司机”mul神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是dota界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属于那种天赋异禀又肯努力的类型。结婚后正式退出了职业圈，成了史上身价最高的dota网络主播。虽然已经过了打职业的最佳年龄段，可操作上一点也不输给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披着何莫刚才用过的马甲，传说中的大mul神就隐藏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局游戏里。他和cm同样是打中单solo位的，注定要狭路相逢。刚对线了几分钟，就对cm的实力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而对方同样察觉到了什么，到七八分钟的时候，在屏幕上发了一句话—— re:换人打了？ 莫名其妙又相当精准的一句猜测让何莫打了个寒颤，“他怎么知道……” 姚峰双手环胸，站在边上高深莫测地笑着：“cm对局势有非同寻常的敏锐嗅觉，从你第一次和他交锋的时候，他就能从你的每一个走位和每一次补刀猜测出你的打法和实力，甚至是你本人的性格。”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让全场围观者都震惊了—— re:刚才的妹子，恼羞成怒了吗？ “我靠。”良久后何莫才反应过来，“他还能知道我是女的？” “莫莫，他调戏你！” “……滚。” 有了mul神坐镇，这次的局势彻底反了过来，cm总算遇上了今天的首败。 fin的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个什么咖啡猫也没多厉害啊。” 就在这时，屏幕上又弹出一句话。这次是私聊消息，语气满是玩笑的意味，可内容却再次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re:mul神，在外面帮妹子代打，回家不会跪搓衣板吗？ “……”这一回，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y&m”是何莫和秦晓晓常来聚会的咖啡馆，老板是个话很少的年轻帅哥，也是远近闻名的咖啡拉花高手，因此店里常年被各种花季少女包场。 暑假临近结束，又恰逢附近某高校的返校日，y&m里又来了不少年轻学生。 何莫到的时候秦晓晓已经占好了老位子，朝她招了招手。 老板过来给她点单：“今天还喝酸奶么？” “不了，今天要玛奇朵。”何莫眯着眼笑道，“对了，拉花能帮我做出个猫的图案吗？” 刘海下漆黑的眸子泛起清澈的笑意，小伙子沉默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他走后，隔壁桌有个高中女生红着脸拿出朵玫瑰花，边一瓣瓣摘下，边数道：“他爱我，他爱我，他爱我……” “噗。”何莫瞬间笑喷了，“这老板还是魅力不减啊。” 秦晓晓挑了挑眉，“怎么，才一个多礼拜，心情又好了？” “失恋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何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再说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就不信他李宗文能不遭报应。” “你这么想就对咯，为了好好庆祝，今天打算请我吃什么？” “今天不行，下午得回俱乐部了，队里要开会。” “不是我说你啊莫莫，都快大四了，你真打算留在那什么电竞俱乐部工作啊？”秦晓晓的脸色有点为难，“对了，你妈前几天找过我，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实习，我觉得她好像有点怀疑了。” 何莫吓得倒吸了口凉气，瞪圆了眼急着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替你兜着了！”秦晓晓无奈地说，“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整天和一群男的混在一起，你妈要知道非把你手撕了不可。” 她总算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我要去她给我安排的公司上班啊，那就更生不如死了。” 这时，老板把刚做好的玛奇朵端过来，两人围着那精致的猫脸图案惊呼不已。 “不得了，手艺见长啊。”何莫反而不舍得喝了，乐呵呵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上传微博，嘴角始终噙着笑。 “你不对啊。”秦晓晓这才觉察出异样，“心情也太好了点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新目标了？” “有倒好了。”何莫低头刷着微博上的评论，有人问咖啡店的地址，有人问味道如何。居然还有个缺心眼的，二话不说就咖啡猫。 关他什么事啊…… 何莫注视着杯子里散着甜香的傲慢猫脸，心虚地拿咖啡勺搅了个稀巴烂。 ** fin俱乐部dota2分部今天热闹非凡，说是集体开大会，其实每次都是闹哄哄的没个纪律。只有何莫一个人正儿八经地拿了个笔记本去开会，被其他队员嘲笑了一通，说她是活在八十年代的乡村女秘书。 直到峰哥到场，会议室才稍许安静了一些。 今天他倒是心情不错，没再拿纪律说事，“知道我找你们来干嘛么？” 所有人同时茫然地摇了摇头。 峰哥蹙眉敲了敲桌子，“诶，上次不是说了吗，以后会议提要会提前发到你们邮箱里的，开会前你们要看看啊！” 叉立方吊儿郎当地回了句：“峰哥，咱们是打游戏的，又不是办公室白领，整这套干嘛？都不习惯的。” “上头领导的意思，说要正规化条理化，你们以为我想啊？”面对这群不听话的家伙，峰哥又头疼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算了算了，我再重新讲一遍。” 说完，峰哥朝着门外做了个手势：“进来吧。” 门外的人在众人瞩目中缓缓走了进来，拉开峰哥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靠，那个联盟狗……”何莫禁不住轻呼出声。 峰哥一头雾水地看过来：“莫莫，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话……”她连连摆手，却为时已晚，那人的视线已经跟着转到了她这边。 那天电影院里黑漆漆的，甜品店里也是匆匆一瞥。 他应该……不会……记得……吧…… 峰哥顺势把她给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的实习领队何莫，平时我不在的话，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 紧接着，他又说了句震惊全场的话：“我身边这位是我们的新队员，相信大家对他的id都不陌生了——re。” “……” “怎么了？”峰哥看着懵逼的队员们，“鼓掌啊！”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何莫手里原本还假模假样地握着水笔，见其他人的反应，条件反射跟着一起拍手，结果笔头戳到左手手心，又“嘶”得一声瞬间皱起了眉头。 会议桌的另一头传来了声轻笑，何莫抬起头，刚好撞上一双笑意莹然的眼睛。 那双眸子分明写满了玩笑，却猝不及防地让她紧张起来。 何莫下意识握起被戳痛的手心，用手指轻轻按住。 后来峰哥还说了很多，她都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嗡嗡作响，直到散会以后被单独叫住，塞了一份资料。 “这是cm的档案，你帮我拿去人事那边吧。”峰哥又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对何莫交代道，“顺便带他四处走走，熟悉一下。” 何莫小心翼翼地接过档案，低眸的瞬间，目光瞥过右上角的证件照。蓝底一寸照，清爽的白衬衫，和少年不羁的眼睛。 左上角第一行是苍劲有力的钢笔字体书写的名字——任瑾。 对于字写得好看的男人，何莫向来没什么招架之力，禁不住看得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 那个名字同样秀气的怪咖正双手环胸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开口：“照片很好看吗？” 她瞬间收起了档案，心虚地扬了扬眉。 Chapter 3 cm进fin的第一晚没参加任何训练，仍旧独自待在房间里做直播。 照峰哥说的，这个大消息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最好选择在两周后的“edl秋季赛”前再公布，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自打fin接洽cm以来，网络上就传闻不断，从未平息过。何莫管理着a2分部的官方微博，没事做的时候就看粉丝和业界人士对于fin空缺solo位的各种猜测，cm的名字始终都排在前列。 而从这消息传出以来，每天就不断有cm的迷妹来骚扰她，询问这事的真假。 这些妹子的关注点和圈子里大多数职业选手们可不同，她们长远的目光放在了cm打职业后走到三次元的事。 何莫在心底里暗叹，迷妹们要是知道cm本人长这么帅，还不疯了啊。 到时候她又有的好忙了……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何莫就接到峰哥的电话，他这两天去出差了，问了点俱乐部里的情况，挂电话前嘱咐何莫，有空的时候跟新人好好聊聊，做个心理建设什么的，好让他尽快融入集体。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一个忧心忡忡的班主任，担心转学来的新同学被欺负？ 何莫倒是觉得，最该接受心理建设的是其他队员和她自己，毕竟队里来了这么个自大狂，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可她也只能想想而已，最后不得不乖乖去了楼下找任瑾谈话。 现在是训练时间，他没去参加，也没做直播，而是在房间里玩游戏。 屏幕上画面精致细腻，只一眼，何莫还看不出是什么游戏。 他开了门，眼神示意她随便坐，自己则回到电脑前，继续他的操作。 何莫傻坐着，也不知怎么开口，就顺势问道：“这什么游戏？” 对方没回头，只淡淡答道：“谜画之塔，□□g游戏。” “你还玩□□g啊……”何莫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如雷鼓阵阵。 任瑾轻笑出声：“行了，直接说来意好了，我看你也不擅长嘘寒问暖。” “……” 电脑里缓缓响起悠扬的钢琴音效，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挪动着鼠标，清瘦的背影微微侧着身，肩胛骨的线条轮廓清晰可见。 良久的沉默后，又兀自揣测道：“你不会是特地来给我做心理建设的吧？” “……你怎么知道？”何莫开始心虚了。 “真的？”他这才放下鼠标转过身，错愕地重新打量了她一遍，“你们可真行啊……你别告诉我，领队、数据分析师、心理辅导员都是你一个人？” “……是。” “你该不会……还兼当伙夫吧？” “那倒没有。” “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嗯……实习的时候比较少，转正以后稍微好一点……”何莫答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是来给你做心理建设的，不是来跟你八卦私事的！” “哈，真乖。”他笑的时候眼角弯弯的，眸似星辰，看上去格外好相处，也不知不觉让何莫轻松了不少。 “你叫何莫，对吧？” “嗯。” 他忍俊不禁：“一点都不像妹子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没多像汉子啊。”何莫反驳了他，跟着才解释道，“我爸爸姓何，妈妈姓莫，我就叫何莫，有什么意见吗？” “这名字起得也真够随意的。”他口不择言地补充了一句，“那要是咱俩的孩子，岂不是得叫任何了？英文名是any？” 说完，任瑾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莫的脸瞬间又红又黑，正想着怎么回应的时候，对方就又说：“开玩笑，别那么严肃。” “这样吧，小领队，还是我给你心理辅导一下。”说完，任瑾就自说自话地拖着椅子到她面前，端坐着和她四目相对。 何莫好笑地反问：“你一个天天打游戏的宅男，给我做哪门子的心理辅导？” “我的入职档案，你光顾着看照片了？”他语焉不详，似笑非笑地问。 “什么意思……”她顺手从包里拿出前几天多复印的几份档案，仔细往下 看到教育经历的时候，整个人怔住了——“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专业。” “你一个学心理学的海归，跑来打职业？”她觉得这人更悬疑了，“你该不会是气不过自己输给了mul神，才一时冲动做了这个决定吧？” “哎，我挺佩服你的。”任瑾笑着叹息，摇了摇头说，“以你这简单的大脑构造，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她默默接受了吐槽，继续八卦起来，“那你到底为什么放着高大上的专业不去深造，比如当个心理医生什么的？” “鲁迅先生说的，治病救不了中国人啊。”道貌岸然的胡言乱语，从任瑾嘴里说出来显得毫无违和感。 何莫眯着笑眼，好奇地打听：“治病救不了，打游戏就可以？” “差点被你带跑了……”他好整以暇道，“我收费很贵的，别浪费时间了，来跟我说说吧。” 她一脸莫名：“说什么？” “你失恋了啊，现在心态不对，需要调整。”他脚尖踮地，身体往后仰，连带着椅子一起向后倾倒，长臂一展，手指刚好够到了桌上的东西。重新坐好的时候，他的左手拿了个本子，右手持笔，薄唇微翘，笑道：“好，可以开始了。” 何莫瞪圆了眼珠，良久以后才缓过神来，惊呼道：“谁特么跟你说我失恋的？？？” “我有眼睛，我能观察。” 她想起了电影院里的那个考究的眼神，猛地拍了下手里的抱枕：“我看是你有耳朵，你能偷听吧！” “这怎么能算偷听呢？你坐在我边上鬼哭狼嚎，难道我要特地捂住耳朵不听吗？” 果不其然……他真的认出她了！ 可这家伙的话偏就句句在理，说得何莫没了辙，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就算我失恋了。但我不需要什么辅导，我现在高兴得很，早就没事了。” “情绪上下波动很正常，你认为没事，其实只是一时的。你要是不和我聊聊，过两天立马恢复到刚失恋的状态。”他满脸认真，说得煞有介事。双腿交叠的时候，把本子放在腿上，悉悉索索地记录着什么。 何莫彻底傻了：“什么状态？” “狂躁啊，比如在电影院大吼大叫之类的。” 何莫急着反驳道：“那是适当的发泄，你懂个屁啊！” “你看你看，又躁了吧？” “……” “不要害怕面对病情，你还年轻。” “滚！！” ** 半个小时后。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转了两圈笔，任瑾从容地分析道：“我这么跟你说吧，男女之情是最靠不住的，有那个闲功夫去谈恋爱，不如多打两把dota。” 何莫抱着个卡通英雄的抱枕，激动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诶，每次看到电视和小说里很甜的虐狗情节，就觉得好想打人啊！”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和我说的还不是一回事。”任瑾笑着放下了笔，“这世上很多唯美感人的爱情故事，本来就是骗骗你这种小姑娘的。嗯……天堂鸭的传说知道吧？” “就是每次都成双成对出现，一只死了另一只也要跟着绝食而亡的那种？” “对。”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当地人做过研究，结果表明：如果是母鸭子死了，公的那只会不吃不喝绝食而亡。而如果是公鸭子死了，母的那只会不吃不喝绝食两天，然后洗个脸化个妆，继续寻找下一个男朋友。” “噗。”何莫瞬间笑喷了，“你是说女的比较无情吗？” “我想告诉你的是，别那么容易轻信表面现象。你这人就是太耿直了，比如我假装残血回家那次，其实我是在树林里藏了个大药罐，吃完我就能回头继续反杀你。你只看到眼前能杀我的假象，却没想过我绕树林卡阴影走位的真正目的。”他忽然提起了上次虐她的那一局游戏，着实把何莫给说懵了。 她想起峰哥那天说的话——“从你第一次和他交锋的时候，他就能从你的每一个走位和每一次补刀猜测出你的打法和实力，甚至是你本人的性格。” 他还真把她本人的性格给猜出来了？！ 于是何莫讪讪地发问：“你……知道那局是我打的？” 他仍低着头，迅速在本子上做着记录，顺便解答她的疑问：“能随手把mul神抓来代打的，肯定是fin的内部人员，打法又明显是个妹子，我看这儿除了你也没别人啊。而且性格和你也符合，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 “瞻前顾后，磨磨唧唧？！” 还从来没人这么说过她呐…… 任瑾还状似贴心地安慰她：“没事，以后你跟我混，我带你装逼带你飞。” “……”她明明是过来关心新人的，最后的结果是莫名其妙认了个大哥。 最后等他过足了医生瘾，从手中的本子撕下一页递给何莫：“你的病理报告，不用谢。” 她接过来一看，差点没气死。 什么狗屁报告，就是一幅卡通画而已。他是用水笔画的，构图和线条看起来足够专业，只是画中的姑娘眼含热泪，满脸夸张的悲愤，还被他画上了猪耳朵和猪鼻子。 旁边还加了个对话气泡：“forthehorde！”（为了部落！） 他这是记了仇，在拐弯抹角地骂她“部落猪”吧！！ 何莫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是要挑起战争么？！” 谁知那厚脸皮的家伙竟微眯起眼，微笑着俯身靠近，“对啊，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你走！！” “这是我屋。” “好……我走……” Chapter 4 fin大多数职业选手的生活是没有上午的，他们每天睡到下午一两点，起床觅食，再一直训练到晚上。这儿不流行“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种道理，清晨的餐厅里只有两三个人，都是其他游戏分部的积极分子。 而任瑾的出现则让这画风变得怪异起来，他穿着宽松的灰色纯棉t恤，头发凌乱，右手拿着杯纯牛奶，嘴里叼了片面包，眼底漾着浓浓的倦意。 何莫上前打了个招呼：“嗨，起这么早啊？” 他倦眸微抬，懒懒地反问：“嗯，你叫何……？” “何莫！”她瞬间蹙了蹙眉，“这么快就忘记我名字了？我们昨晚才进行了心与心的对话啊。” “心与心的对话而已。”他的嘴角浮现出戏谑的笑容，“又不是肾与肾的交流。” 她没料到出来吃个早餐也会被人调戏，恨恨地从唇齿间挤出一个“滚”字。 ** “3，2，1——开始！” 训练室里机械键盘的清脆声响瞬间此起彼伏。 这是个画面简单的游戏，刚开始只需玩家按左右方向键保持木条上小球的平衡，然后会同时加入另一个任务，即按上下键躲开左右两边箭头的夹击。过了会儿还会加入新的任务，用wasd键控制，再往后还会加入更多任务增加难度。所有的任务都是同时进行的，只要其中一个任务没完成就gameover了，对选手的观察力、反应力和手速都有极高的要求。 刚过20秒，叉立方就摔键盘惨叫起来。 “搞毛啊，才20秒！！！”何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叉立方一脸无辜地抓耳挠腮，“我这……不小心按错了啊！” 其他人边继续游戏边着拿他开涮。 “你特么最近又喝假酒了吧？” “20秒，你可真够‘持久’的。” “……” 叉立方只得无奈地起身，和何莫一起围观其他人的屏幕。 对一般打过星际和war3的玩家而言多任务操作并不难，坚持到100秒基本不在话下。而这些顶尖的职业选手更是训练有素，越是往后，局势越是激烈。 158秒，队长小安跟着败下阵来。 194秒，nior也叹息着放下了键盘。 现在只剩下队里最年轻的小选手3q和第一次参加训练的任瑾还在坚持着。 键盘的声响愈发紧促，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扫过。 圈内最以手速闻名的选手是sk战队的rn，他擅长的英雄“卡尔”是整个游戏里操作最复杂的。每次施放技能都要按好几个键，而连续放多个技能的时候手上的速度极快，看起来就像在弹钢琴，因而被人称为“钢琴手卡尔”。 何莫在队里也有个响亮的外号，叫“石膏手”，原因么……从上面的故事可以推导得出。 对何莫而言，精湛的操作就像艺术品，而两个顶级选手之间的比拼堪比视听盛宴。 时间越过200秒的时候，局势着实算得上白热化，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会导致功亏一篑。何莫屏息观战，只觉得度秒如年。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她开小差悄悄看向了任瑾的侧脸。他轻抿着唇，神情格外专注，全然不像昨天给她做所谓的“心理辅导”时那样嬉皮笑脸。 仅是那么一秒钟的分心，比赛就决出了胜负。 3q在众队友的灼灼目光中停下了游戏，深深舒了口气：“唉，我尽力啦。” “275秒，成绩很不错。”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比某位20秒的仁兄好多了。” 叉立方急着为自己澄清：“刚才真的是意外，待会儿接着来啊，我肯定超过200秒。” 闲聊了没两句，所有人又默契地恢复了安静。 此时此刻，整个训练室只剩下任瑾手下键盘的声响还在继续。 几位根正苗红的职业队员互相对望了几眼，心情都挺复杂的。 左上角的数字最终停在了338，队伍中史无前例的高分。 小安记得mul神曾经的最高分是316，当时让全队都惊为天人。而这事他没敢提，和当时也在场的叉立方对视一眼，对方也神色凝重，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是毫无职业背景的业余选手，另一个是如同行业顶梁柱般的传奇大神。大家都知道民间藏着不少高手，可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总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脱离震惊。他们太敬重mul神了，打从心底里无法接受一个黄毛小子轻轻松松就超越了他。 而没心没肺的3q早已激动地扑上去和任瑾握手，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nior在边上惊得张大了嘴，反复打量了任瑾许久，才上前去和他说了句“兄弟你太6了”。 得了便宜的任瑾当然不忘卖个乖，谦虚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承让”啊，“前辈多指教”啊之类虚伪到令人发指的话。 最后才悄悄转过身，朝何莫投来个得意的眼神。 ** 下午，任瑾正式加入了训练，为了不掉马甲，特地用了何莫的dota2账号打游戏。她的id是“da”，头像是一个手臂打了石膏的卡通姑娘，满脸的衰样倒是看起来和她本人一模一样。 任瑾的打法比较激进，又爱剑走偏锋，到了游戏的战场上，他只信任自己。这类人要么是团队里的“毒瘤”，要么能最终成为拯救世界的孤胆英雄。可moba类游戏（a，即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从不推崇孤胆英雄，团队协作才是取胜的关键。 这一点是峰哥这两天常常跟何莫提起的，他从不怀疑cm的实力，却对cm是否能融入职业团队感到担忧。电竞圈最不缺的就是各路天才选手，像他这样用心理学来打游戏的人实属少见。何莫曾无意间听到过峰哥和上头领导的对话，才知道他找cm打mul神的位置其实顶着巨大的压力。多少领导想挖职业圈里现成的选手一劳永逸，而只有峰哥坚持启用新人，也只有他看出了cm身上蕴藏的潜力。 这潜力伴随着风险，她有责任替峰哥看好cm和队员们的训练，把这风险降到最低。 一下午的训练以全胜的战绩结束，队长小安领着大家出去吃晚饭。每周二是队里聚餐的日子，队员们最爱的是两条街外的某火锅店，那老板是fin的忠实粉丝，每回都热情地给他们送一大堆凉菜。 “今天还是老地方么？”小安问其他人。 nior淡然道：“我随便啊。” “那让新成员决定吧。”小安又转而问任瑾，“cm，你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就去你们说的老地方好了。”任瑾还没下线，仍坐在电脑前，“要不你们先去？我过会儿就来。” “好啊，那我把地址发给你？”小安拿出手机。 任瑾笑得恭谨而客气：“不用了，我到时候和小领队一起来吧。” “那莫莫，你待会儿带cm过来，我们先去点菜咯。” 莫名其妙被拖下水的何莫瞬间傻了，等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罪魁祸首理所应当般答道：“因为你要等我啊。” “我说过要等你了？” “咱们心照不宣嘛，毕竟都经过一晚上心与心的对话了。”他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微微往后倾，对门口的何莫说，“来，你过来一下。” 何莫乖乖上前，看到他屏幕上的dota2主页，那是她的账号，他还没下线。 “这人是谁？”任瑾精准地指出了好友栏里李宗文的账号。 她倏地瞳孔放大，“你……你记性不会这么好吧……” “前阵子有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来我直播间里说了些淫词秽语，被我踢出去了。”他抬起眸，笑道，“就是他吧？你们认识？” “他吧……”何莫自知瞒不过他，想了想就大方承认了，“哎，他就是我那个前男友。” 任瑾的思绪似乎顿了顿，转而笑道：“年纪轻轻，眼光不错啊。” 何莫蹙眉“啧”了一声：“你叫我留下来，就为了损我？” “嗯，不然呢？”说完，他敛起了眸子里的笑意，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不过，既然我们都看他不顺眼，那我干脆帮你教训教训他好了。” “你想干嘛？” 任瑾没回答，直接给李宗文发送了一个solo邀请。对方当然有些莫名，只在对话框里发了个问号。 任瑾迅速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发出去：“买卖不成仁义在，打完刀塔再拜拜。” “喂，你瞎聊什么呐！”何莫急着上前，却根本来不及阻止，毕竟他已经在刚才的训练里展示过自己惊人的手速了。 他的眼角笑意缱绻，只问了一句话：“难道你不想虐他？” 再然后，何莫就无话可说了。 屏幕上是任瑾和李宗文的中路solo，当然李宗文还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前两天还碰了他一鼻子灰的电竞主播咖啡猫。 接下来的剧情毫无疑问是血淋淋的大屠杀，那场面简直是残暴不堪，李宗文被各种越塔强杀，最后干脆待在泉水里不出门了，在屏幕上发了一句：“你真是莫莫？” 他没正面回答，只故弄玄虚地发了“呵呵”俩字，就退出了游戏。 “解恨吧？”回过头，任瑾刚好看到神色迟疑的何莫，“想什么呢？” 她愣住，倏尔又笑道：“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啊。” 他清澈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怎么，圣母心泛滥了？” “你才圣母心……”何莫轻叹一声解释道，“我就是后悔了，这么好的装逼机会，为什么没开语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那你不用担心。”任瑾这才展颜舒眉地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口不择言的模样，“反正你跟我混了，以后有的是装逼遭雷劈的机会。” “喂，你也知道会遭雷劈啊！” “哈哈，小领队你别怕。”他眼底的笑意开朗而自在，“要是装逼真会遭雷劈的话，电竞圈某些嘴炮选手早就化成灰了。” “……” Chapter 5 峰哥刚好出差回来，还没到俱乐部就直接来火锅店找队员们了。任瑾和何莫是最晚到的，大家已经点好了菜，问他们还需要什么。 这时何莫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的四个字令她惊恐万分——母亲大人。 “我不用加菜了，你们决定就好。”说完她就心虚地捏着手机跑到包厢外的走廊里。 “莫莫，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何莫硬着头皮回答：“我在上班啊。” 何妈妈又问：“和晓晓在一块儿啊？” 想起先前秦晓晓的提醒，何莫多留了个心眼，免得自家心思缜密的母亲要和证人对话，便机智地答道：“没呢，她去楼下买东西吃了。” “哦……那你吃饭没？” “吃了。”何莫擦了擦冷汗，死命捂住手机话筒，怕周围突然冒出什么服务员的声音把她给拆穿，“妈，你找我有事啊？” “这周五你外公生日，晚上别忘了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 “还有啊，工作上……没什么问题吧？” “没，领导和同事人都很好。”她心虚地往包厢里瞥了一眼。 何妈妈又抱怨起来：“可我还是觉得公司太远了，有家还不能回，非要住公司宿舍。” 这些话何莫已经听了无数次，也懒得再胡编乱造什么，只无奈地答道：“公司宿舍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何莫又回到了心事重重的状态。明知道工作的事情不可能瞒母亲一辈子，却还是没有勇气开这个口。母亲向来杞人忧天，又算不上好说话，大多数时候何莫都活在母亲为自己安排的人生里。而这一次来fin工作，是她第一次带着叛逆的主张，隐隐的成就感伴随着心虚和惶恐。东窗事发是迟早的，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 轻叹了一声，何莫收起手机转身回包厢，却忽然撞上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任瑾。 对方诧异地垂眸，看着她惊恐的模样问：“怎么吓成这样，接到鬼来电了？” “差不多啦。”她满脸愁云惨雾，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诶，你干嘛去？” “找服务员，里面没开空调，都不知道是涮菜还是涮人。” 他随口一句的形容让她倏地笑了出来。 八月底，夏天已接近终点。火锅店里还是人满为患，大厅里握着冰酸梅汁干杯的高中生们预示着暑假的收尾。 这个漫长的夏天里，告别了长达两年的感情，找了份外人眼里奇葩的工作，对未来的预期还是一片混沌。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何莫迎来了大学的最后一年。 ** 开学前的周末，何莫陪家里人吃了顿饭，得知了一件大事：何爸爸要去边疆支教了，为期两年。 虽然还要准备上好几个月才出发，可这个消息一下来，全家人都挺依依不舍的。何爸爸是市里某重点中学的领导，年轻的时候就想去支教，可因为工作和家庭的事情而一再耽搁。现在对口学校有了这么个机会，他二话不说就报名了，同行的还有两个青年教师。 何妈妈每天本就有一大堆事要操心了，这回又怎么肯答应？两人为此讨论了许久，外公外婆也在边上劝着，言下之意都透露出对自家女婿的支持。 “我也是想趁着自己还没老，做点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何爸爸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影影绰绰地闪着光。这让何莫想起了那天任瑾看着电脑屏幕时的样子，也是这般专注而执着，似乎淡忘了全世界的纷纷扰扰，眼里心里只剩下自己最热爱的那份事业。 任瑾……他热爱这事业么？可他分明表现得那样兴致索然，就好像是谁逼他来打职业似的。何莫咬着筷子，思绪飞出去反复琢磨这事。直到妈妈在旁边轻推了把她的手臂，暗示她也说几句为自己壮声势。 这时候倒想着给她个发言权了，何莫无奈地朝爸爸笑了笑，象征性地问了一句：“爸，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你们就放心吧，也不是两年都不见，每年过年我都会回来的。” “嗯，那你照顾好自己哦。”何莫刚说出口，就又被妈妈在桌下拽了拽手，顺带还被鄙视了一眼。 其实也不是非要和妈妈作对，而是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爸爸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可骨子里比谁都有主意。这个特点，何莫自己刚好也被遗传到了。 于是她悄悄和爸爸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父女两都是一个德行。”何妈妈见状，只得蹙眉轻叹，放弃了劝说。 晚上回了家，气氛还算不上融洽，爸爸妈妈私聊去了，何莫独自回房开电脑，习惯性地打开了dota2的界面。队员们都在组队游戏中，而系统提示她还有正在进行的游戏，询问是否要继续。 何莫这才发觉自己闯了祸，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给任瑾自首：“我好像把你挤掉了……” “是啊，措手不及。”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轻笑了笑，“正要推高地呢。” 何莫立刻关掉了游戏，“那你再登陆一次，应该还来得及连上。” “不需要了，这局马上结束。” “诶……我看我还是去注册个新号好了。” 任瑾拉开椅子站起身，走到训练室外空旷的走廊里，接着说：“不用，过几天我就用回自己的号了。这两天你要打的话就用我的号好了，账号是我邮箱，密码是qweqwe123123。” 电话那头的姑娘倒吸了口凉气。 任瑾有所察觉：“怎么了？” 她受宠若惊：“你……你就这么把账号密码告诉我了？” “这有什么，你的不也告诉我了吗？”任瑾玩笑道，“难不成你还能拿着我的账号出去骗财骗色啊？” 何莫大笑着，顺势接话：“也不是不可能嘛！你堂堂猫神的账号，可值不少钱诶。对了，我可以先把你库房里值钱的稀有饰品和模型什么的全都转移出来。” 任瑾倒是看得开：“那些东西，你看得上就拿去好了。” 何莫刚觉得有那么一些些感动，就听到对方继续说：“反正不管你奇装异服还是穿金戴银，实力不过关还是得挨揍。” “……” ** 大四开学第一天，何莫和秦晓晓又厮混到一块了。她们这周乖乖来上课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探这学期每个老师的路数，再决定以后逃哪些课。根据上一届学长学姐的经验，每周一的国际市场营销是系主任的课，挂科率极高，又看重平时的出勤率，基本上三次缺席就直接进重修了，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除此以外，其他课程还需要实地的考察再下定夺。 “诶！！大四了还要上选修，世界上有这么命苦的人吗？”何莫趴在宿舍桌上，愁云惨雾地看着自己的课表。 秦晓晓在边上幸灾乐祸：“你应该问，世界上有这么懒的人吗？前几年都干嘛去了？” 另外两个决心考研的室友刚开学就去泡图书馆了，何莫开始思忖起秦晓晓的问题，把自己这几年的大学生涯迅速回想了一遍，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游戏画面以外什么也没剩下。 电脑屏幕停留在re的直播间，他已经好几天没直播了，微博上的留言也越来越多，纷纷揣测着他失踪的缘由。何莫又去了队员3q的直播间，刚好看到自己的id在满地图杀人，那感觉有点神奇。 这时超神的音效响起来，3q禁不住感慨：“我靠，帅炸了。” 弹幕里的话题仍然围绕着这位新队员的真实身份，没人能说得准，但怀疑的对象基本锁定在失踪人口咖啡猫。 何莫忽然想到任瑾给她的好几天没用的账号，就打开dota2，成功登陆了上去。其实她也不是想打游戏，就是想从他的视角随便看看。 哪知道一上线就弹出好几条组队邀请，都是dota2圈子里有名的高端路人玩家。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sk.caixin，sk战队的宋北昕，外号菜心，是fin的老对手之一。菜心是打一号位后期的，被称为中国三大carry之一，是新一代年轻选手里少有的打法稳重老成的人。见任瑾的账号上线，对方连着发来了几条消息。 sk.caixin：你小子这两天死哪去啦？ sk.caixin：约好的solo放我鸽子，是不是怂了？ sk.caixin：还是泡妞去了？ re：不是本人。 那一边瞬间没了动静，何莫以为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哪知道过了几分钟后对方又回过来一句。 sk.caixin：误会误会，我以为cm被盗号了呢，刚打了个电话给他，他已经都和我说清楚了。 re：…… sk.caixin：妹子，我悄悄问一句哦……你是cm女朋友？ re：不是。 sk.caixin：将来的女朋友？ re：……也不是。 sk.caixin：其实他人挺好的，感情上单纯得很，你可以考虑一下哦。 re：…… sk.caixin：他都把自己的账号密码都告诉你了，说明他对你很有意思啊！ sk.caixin：这么好的男人哪里去找，我要是你啊，我立马就嫁给他啦！ re：…… “莫莫，你对着游戏界面脸红什么啊？”秦晓晓刚好路过她身后，八卦地凑过去要仔细观察，被何莫捂着脸躲开，还把游戏关了，抄起手机就往外跑。原本正为偷偷登他账号被抓包而做贼心虚呢，突然又冒出来个怪咖拼命给她安利cm这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热闹的校园里，宿舍门口一对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把夜色渲染得愈发令人沉醉。深吸了一口夏夜的清风，何莫的心绪稍许平复了一些。 这时，手机屏幕却适时地亮起，是他的微信消息。短短一句交代干脆利落，完完全全的猫式作风—— cm：菜心找你的话不用搭理，拉黑了也行。 Chapter 6 这两天住学校里，何莫没再敢上任瑾的账号，只好下载了他说的那个单机□□g游戏《谜画之塔》玩。这个游戏一共有三部，玩家穿梭在城堡里的一幅幅画中，解开其中的谜题，保护一位拥有预言能力的公主。因为画风和音乐都极精致，可玩性也高，连秦晓晓都忍不住加入了。 于是，何莫和秦晓晓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上课、吃饭、解谜、睡觉，有时候会翘课，有时候会忘记吃饭，有时候会通宵，但绝对没有离开过游戏。实在过不了某个关卡的时候，总忍不住去网上翻看攻略。这事被任瑾知道以后大肆嘲笑了一番，他玩冒险解谜类游戏从不看攻略。相反地，他有时候还会录此类游戏通关的视频传到网上。 《谜画之塔1》最红的视频攻略就是任瑾解说的，秦晓晓无意间搜到，点了播放以后寝室里又响起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何莫恍然间有种被阴魂不散的错觉。 刚从图书馆回来的室友听到，还随口夸了一句：“诶，这人声音真不错，咬字和发音都很耐听。” 这话她可不会代为传达，免得那家伙得意得窜上天去。 后面几天的课几乎都在打酱油，到了周五晚上，何莫总算回了趟家。爸爸下厨做了一桌她爱吃的菜，一家三口享受着为数不多的温暖相聚。 这顿饭吃了很久，吃完后何莫也没急着回房间，陪着爸妈聊了会儿天，说说家长里短的事。这样的时光令她安心，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离愁的滋味。 晚上回房的时候，手机上多出来一条半个多小时前的未接来电，来自于最近交流甚多的任瑾。 何莫没多想就回了电话，对方接起后说：“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最近怎么都没打游戏？我还以为我的账号起码被你打掉了1000分，结果今天上去一看，一局都没打过。” “你不被我打掉1000分还不高兴了是吧？”何莫握着手机大笑，“那我就成全你吧，现在就开电脑。” “好啊，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勉为其难带带你好了。” 何莫诧异道：“我的目标是掉分诶，你在的话还怎么掉啊？” “没关系啊，我文能挂机喷队友，武能越塔送人头。” “好好好，那到时候你可别哭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和他讲话心情就变得轻松起来。不需要去考虑很多，不用措辞和说话之道，就像他一样口不择言也无伤大雅。 两人分别用了对方的账号，一进游戏就开了黑店语音。何莫有点心虚，毕竟dota2的游戏是任何人都可以来观看的，她用任瑾的账号要是玩得很菜，岂不是害了他的形象？ 可任瑾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非是不肯换回来。 一进游戏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两人的id，一个是消失了好几天的dota2人气主播，另一个是疑似fin的新队员。 “咦，不是都说这个da就是猫神吗，怎么两人还同时出现了？” “看来猫神没去打职业啊，可惜了。” “……” 这下所有对手都对这两人有了提防，不约而同地选出了最拿手最稳妥的英雄。何莫很少打这么高分的局，刚开始就在河道抢符的团战中壮烈牺牲了。任瑾在语音那头轻笑了一声，似乎她的牺牲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却还装模作样地安慰道：“谁啊，敢欺负我小弟，大概是活腻了。” 可他的话却似乎不是说说而已，没过几分钟，刚才拿了何莫一血的人就被任瑾单杀了，还是一路追到家杀的，这得多大仇啊…… 游戏进行到一半，有一哥们暂停了游戏，对所有人说：“抱歉啊，我女朋友打电话来查岗了，稍微等一下哦。” 何莫轻叹一声，查看自己凄惨的数据，趁机跟任瑾忏悔：“我可能真要害你掉分了。” 对方随口答道：“不要紧，掉就掉了。” 她继续内疚着：“可你的天梯分本来都进全服前十了。” “输赢无所谓，我自己打也没办法保证百分百的胜率。”任瑾轻笑道，“你紧张什么，刚才不是你说要带我掉分的么？” “我觉得穿你的马甲很心虚啊，你的粉丝肯定都在游戏里跟踪我的第一视角。” “所以这是怕给我丢脸吗？小领队，你什么变这么善解人意了？” 她还是说不过他，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两分钟，刚才暂停的玩家还没回来，任瑾点了继续游戏。 这个游戏只要一个人选择继续游戏，就会多数服从少数。而那个离开的玩家又刚好是任瑾和何莫的队友，所以对手们也没说什么。只是接下来是4v5，打起来未免有些吃力。 何莫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不等等他？” “打游戏就好好打。”他在语音那头答道，“最烦这种边打游戏边谈恋爱的。” 她忽然想到刚开始认识任瑾的时候，他在直播间里把表白的李宗文损了一通，又把他踢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一直对秀恩爱的人特别反感。 何莫直接把这个猜想告诉了任瑾，却得到了对方大方的承认：“谈恋爱耽误事，我确实不喜欢，我觉得这世上根本不该存在男欢女爱的这种情感。”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年轻人！”何莫惊呼道，“你这是加入fff团了？” 任瑾自认不讳：“必须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总要谈恋爱结婚的吧？” “谁规定每个人必须要谈恋爱结婚的？”任瑾调侃道，“你这小老太太，未免操心得太多了吧。” “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你也有这么一天怎么办？万一以后你女朋友不喜欢你打游戏，也成天打电话来查岗，你会放弃游戏吗？还是和这个人一样敷衍了事？” “所以说啊，不谈恋爱就没这么多事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戏谑的笑意，话语间却隐隐透着坚定不移。 何莫还想深究原因，可接下来游戏的局势变得不怎么明朗了，两人也没了闲聊的空。 ** 在家里过了个周末，何莫回fin俱乐部基地的时候是周日晚上，队员们都乖乖在训练。下周edl秋季赛就要拉开序幕了，在此之前，峰哥还给她布置了个任务，在队伍的官方微博上宣布cm加入fin的事。何莫知道这微博发出去以后自己要被骚扰个没完没了，一发完就果断关了微博，又独自玩起《谜画之塔》。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何莫重新上了一次微博，刚才那条消息多出了几千条转发和留言，更有疯涨的势头。她逐一往下看，怎么也没困意，甚至也还饿了。思想斗争了十几分钟，最后实在没忍住，下楼去打热水泡泡面了。 小餐厅里灯亮着，有两个lol的选手也在那吃泡面，何莫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一转身就撞见了刚洗完澡的任瑾。他换了身干净的纯白色t恤和浅灰色长裤，典型的居家风格。眼里笼罩着浅浅氤氲，修长的睫毛挡去了些灯光，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把他的五官修饰得更精致了。 正被他的美色迷惑了片刻，何莫手里的泡面就被拿走了，耳边响起他清澈淡然的声音：“就吃这个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说话变得不再需要任何开场白，何莫也直截了当答道：“不吃这个吃什么……我还想吃小龙虾呢，可能吗？” 任瑾诧异地问：“怎么不可能了？想吃就吃啊。” “现在？” “现在，立刻，马上。”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何莫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夜里十一点半。 “吃东西和时间有什么关系？”他忍俊不禁，随手把她的泡面放在桌上，“走吧，去吃小龙虾。” “……”何莫懵了几秒，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你认真的啊？” “吃个小龙虾还有什么认真不认真的？”说完，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走。” 何莫骤然跌进思绪的旋涡里，片刻后，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李宗文。 从前在一起的几百天里，她经常像现在这样脱口而出想吃的东西，小龙虾、香辣蟹、皮皮虾、烤扇贝……而每次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好啊，改天去吃吧。” 然后她总会失望地瘪着嘴，抱怨一句：“改天改天，又是改天……我在‘改天’吃过好多东西啊。” 直到现在，她已经想不起了，当时李宗文允诺的那些“改天”究竟实现了多少。 任瑾却不同，他不说“改天”，而说“现在”、“立刻”、“走”。 这是他们最大的区别：一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另一个行事果决，雷厉风行。 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何莫偷偷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不是fff团成员，多好…… ** 深夜的大排档，只剩下一桌刚刚麻将散场的中年男人和一桌从对面网吧出来的少年。这里是何莫刚来fin的时候发现的，小龙虾是店里的招牌，几乎每桌必点。 两人点了四斤十三香小龙虾，老板一端上来何莫就双目放光，迫不及待地伸手了。 任瑾坐在她对面，撑着脑袋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 “现代女性拍到比吃到更重要，你好像不太一样。”他暗指吃东西前先拍照的现象。 何莫边拆小龙虾边哼一声：“你直接说我能吃不就行了……” “能吃是福，吃美食也是排遣坏心情的一种方法。” 握着小龙虾的手倏地停住了，何莫满脸莫名地抬起头，“你不会以为我还沉浸在失恋的阴影里吧……” “难道不是吗？”这个心理学毕业的半吊子海归又兀自揣测道，“上次打电话给你，你心情好像不大好。” “是家里的事情。”何莫垂着眸，眼光闪烁，“与他无关。” 这时老板过来，送了两瓶啤酒作为赠品：“夏天晚上吃小龙虾，没啤酒哪能行呢？” “谢谢老板。”任瑾接过来，笑着看向何莫，“你酒量如何？” “别的不清楚，啤酒倒是喝不醉。”她拿来开瓶器，熟练地开了一瓶，“你可不用担心我。” 任瑾脸一黑，迟疑着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佯装淡定道：“哦，那你负责送我回去。” “……” Chapter 7 原来任瑾不是随便说说，还真是一杯下肚就红了脸。 何莫对这位大神一杯倒的属性很无语，趁机想套套话，感情经历啊前女友啊之类的，好作为日后他再拿李宗文的事取笑她时反击的筹码。可他这时候仍比谁都精明，跟个老狐狸似地，弯着眼笑眯眯地看她，神秘兮兮地说：“小领队，你没看过电视吗？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得提早领盒饭。” “切，不说拉倒。”反正她只要有美食就高兴，转眼又乐呵呵地剥起小龙虾了，又一不小心被烫到，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任瑾抬眸，好奇地看过来，“需要帮忙吗？” “哪能劳您大驾呢？” 他随手剥了个小龙虾放到她面前，莞尔道：“举手之劳。” 职业选手的手指修长而纤细，而小心翼翼握着一颗小龙虾肉的样子，于一个吃货而言，简直如同天使下凡。 见何莫无动于衷，对方又问：“怎么了？” 她接过来，讪讪地抬起眸，“我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道貌岸然地笑了：“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他这是当成给残疾人献爱心了啊。 原本幸存的那么一丁点小感动，又被他欠揍的同情眼神毁得烟消云散。 两人喝着聊着，开开玩笑，不需要赶什么时间。后来周围的两桌人都散场了，老板却十分热情，又来问了一遍是否还需要点什么，任瑾摆了摆手说不用。 不知是困了还是醉了，他的目光愈发迷离，讲的话也越来越让人云里雾里。为了证明自己还清醒，甚至还秀起了绕口令：“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有病啊……”何莫伸出手，在任瑾面前晃了晃，“真醉啦？” 碍事的手很快就被攥住了，隔着两副沾满小龙虾汤汁的一次性手套。他轻握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最后放在了桌上。 瞬间，她如同被电流穿过，被他触碰的手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他口齿含糊地揭晓了意图：“别晃，晕。” 何莫倏地笑了出来。 可过了会儿，原本轻快心情却又遭遇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任瑾居然真的用几杯啤酒把自己灌醉了，而何莫不得不肩负起送他回俱乐部的责任。那么大个人，就算没完全断片，可也没办法好好走回去了。 郊区晚上的街道荒无人烟，风却大而清凉。路灯下，瘦弱的姑娘扶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艰难地挪动步伐。手机里的打车软件已经刷了十分钟，始终无人接单。 几个街区的距离，她走得无比艰难。 而倒在她肩头的男人似乎还尚存神志，时不时来一句：“小领队，我自己能走。” 重复了好几次后，何莫终于忍不住吐槽：“你能走你能走，你特么倒是走啊……” 她故意松开他，眼睁睁看着他往路边的树上撞过去，又不得不快步上前重新扶住，最后蹙眉轻叹：“真是拿你没办法……酒量差早说啊。” 任瑾半阖着眼，还不安分地和她斗嘴：“我早说了，你又不信……” 这个气死人的东西，她简直想把他扔在马路上了。要不是峰哥和大家都还指望着他一起振兴fin的话，她早这么做了。 想到这，何莫侧过头和他闲聊：“喂，任瑾，你……想没想过拿世界冠军？” 那时候夜风沁凉，那张耐看的脸忽然就近在咫尺，何莫一转头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她一直觉得任瑾的眼睛长得极好看，目光却总疏离而老成。就连平时和她拌嘴开玩笑的时候，那对笑盈盈的眸子都是远离稚气的。 老狐狸任瑾不答反问：“小领队，你怎么脸红了？” 她别过脸，不再与他对视，耳边却响起他清冷而果决的答案：“没想过。” “那你来打职业是为了什么？” 他弯着眼角笑起来：“为了联盟啊。” “……”她干脆放弃了和他的沟通，一到俱乐部，就趁着没人的时候把这个麻烦的家伙塞回了房间，自己转身就溜了。 ** edl线上预选赛，从分组上来看对fin的队员们并没有什么难度。 这也是re第一次公开亮相，虽然只是线上赛不用露面，却足以让所有粉丝都沸腾了。打dota2不过半年就跻身于国服前列的天才路人选手，他的明星效应可不比那些老牌电竞人差。 这场比赛fin的对手是一支老牌强队top的二线战队top.n，由几个刚打职业的年轻小选手组成。因为比赛经验还不足，在fin面前实在没什么赢面。 cm是以中单的身份登场的，不过短短8分钟就取下对面中单的一血，13分钟的时候又通过游走帮助优势路的大哥拿了个人头，基本奠定了后面一边倒的局势。 何莫在训练室里吃着薯条围观任瑾的操作，他在地图上大杀四方，本人却神色从容淡定，还厚颜无耻地张开嘴暗示她。 “我是领队，又不是保姆！”象征性地抗议了一句以后，何莫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他喂了根薯条。 哪知道对方不知感恩，居然还叨念了起来：“没有番茄酱，差评。” 旁边的小安倏地笑了出来：“你就知足吧，咱们莫莫平时可没这么好说话。” 何莫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任瑾的目光仍注视着屏幕，嘴角却微微扬起，淡笑着答道：“那只能说明你们在她心里的地位没我重要。” “……” “你能闭嘴吗？给我好好打比赛！！”她红着脸吼道。 第一周的比赛基本没什么悬念就拿下了。 第二周，何莫要照常回去上周一的课，被告知选修课也被安排在周一晚上。这么一来，她可能要在学校住到周二早上再回俱乐部了。她抱着笔记本发呆，屏幕上排版松散的课表几乎被她省略了大半。 “看什么啊？”任瑾和3q忽然出现在身后，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着她的屏幕，“外国经典文学赏析？你们还有这种课啊？” 她无奈地放下电脑，轻叹道：“这课还没上过，不知道好不好混。” 任瑾大笑：“听你这意思，学渣吧？” 何莫满脸无所谓：“学渣又怎么样？我高兴就好啊。” 3q也跟着吐槽道：“要说自信，莫莫姐认第二，队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那是。”她就厚着脸皮当成夸奖收下了。 任瑾从屏幕上挪开视线，“小领队，我来跟你说一下，我这两天有点事情要回趟家，礼拜一晚上再过来。” 何莫点了点头：“好，你待会儿再和峰哥说一下就行了。” “我和他通过电话了。”他正要和3q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对何莫说，“对了，我家离你学校挺近的，你上完课，我可以顺道来接你回俱乐部。” “哟，专车接送。”3q戏谑地挑了挑眉，“猫老大，我家也住徐汇，你下次也来接我呗。” “行啊，单程两百好吧？” “你敲诈呀？” 两人说说笑笑着离开了，关门前，任瑾最后对何莫交代道：“到时候再联系你，我先走了，不要太想我。” 还没来得及骂他一句，对方就火速闪得没了人影。 ** 周一下午，秦晓晓没有选修课，一下课就跑回家了，寝室里另外两人又去了图书馆。 独自一人安静的寝室里，何莫打算玩会儿dota2。刚上线，就看到了过期的交易提醒，是任瑾昨晚发送的。他现在处于离线状态，灰色的头像躺在一堆好友列表里。何莫望着列表中并排的任瑾和李宗文，忽然就发起呆来。 任瑾说得没错，失恋的心情总是起起伏伏，她处在这波动里，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又会被什么画面勾起了回忆。她记得李宗文第一次在dota2里送她的东西是一个巫医的法杖皮肤，当时她爱不释手，把把手选巫医。 直到现在她还喜欢玩巫医，可在当时看来酷炫闪耀的那根法杖，却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各种花哨的装备淹没了。她总是对那些小恩小惠珍而重之，可漫长的时光却会为她挑选出真正宝贵的东西。 何莫趴在桌上，发了条消息给她的“心理医生”任瑾。其实她也没什么急事，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绪变化有些不受控制，想要和他随便聊聊，什么都好。 所以她没话找话，发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我刚上游戏，你昨天给我发交易邀请了？是要送我什么好东西啊？” 发送成功后，她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 这次他没有秒回。 晚上，何莫一个人去食堂吃饭，运气不大好，刚好遇到辅导员也来吃饭。 辅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坐下就开始给何莫讲道理：“何莫啊，都大四了，你有没有好好为将来考虑过呢？你的实习单位我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能签三方么？你家里人都同意吗？” “同意啊。”她硬着头皮说瞎话，“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给学院拖后腿。” 那辅导员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老师又不是怕你拖后腿！再说了，你一个人能给学院造成得了什么影响？老师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何莫实在没法接话了，只得尴尬地连连点头：“嗯，我知道的，老师……” 辅导员继续苦口婆心地给她洗脑：“我知道你们同学背地里都讨论，你们签一份三方我能拿多少钱，所以我才逼着你们到处去签。可是你们就没想过，老师也是有压力的啊，这院里的领导每年都盯着这块呢！每年快毕业的时候，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有份好工作，出人头地呢？” 何莫听得自己都心虚了，边出冷汗边低着头，悄悄抬眸看到辅导员说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反复思忖着要怎么脱身。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妙的笑意：“小领队，我来早了。” 别人出现时的台词一般都是“我来晚了”，他偏说“我来早了”，让何莫根本不用转身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Chapter 8 任瑾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微笑着和边上的辅导员打招呼：“老师你好。” 辅导员这才停下了她的长篇大论，颔首问道：“何莫，你男朋友？” 何莫脸色一僵：“没有……同事。” “同事？”辅导员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你们单位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新兴产业，您可能接触得不多。”任瑾言简意赅地把对方打发了，又转而给何莫暗示：“我还没吃饭呢。” “那关我……”说到一半，她才恍然大悟，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我请你啊，我们食堂有不少招牌菜，你一定要尝尝。” 说完，何莫就起身，对辅导员说：“那老师，我带他去打点菜。” 辅导员正纳闷呢，只好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放下筷子，何莫逃也似地拉着任瑾跑了，连刚吃了几口的饭菜都不要了，直接拿去倒了重新打。 窗口前又大排起了长龙，任瑾双手环胸，笃定地问：“那老师什么来头，你见了她就这么怕？跑得像脱缰的野狗。” “……是野马！！”何莫恨恨地咬牙，“你在国外待久，变文盲了是吧？” “没，我是真觉得这么形容挺贴切的。”他笑着，帮她拿了个餐盘，“想吃什么？” “随你吧，我都爱吃。” “确实，我不该问你的。对你来说，这世上没什么是不能吃的。” “……” 最后两人点了两份砂锅，买单以后就在窗口等着。 何莫忍不住先跟他吐槽：“那是我们辅导员，见人就问三方签了没，这才刚开学啊！你说至于么？除了那些斗志昂扬要考研的学霸，和已经找到正经工作的同学，剩下的人天天被她的群发消息骚扰，烦不烦啊你说……” 她不吐不快，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任瑾耐心地听完，然后一本正经地提问：“三方是什么？” 何莫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像他这种海归的高富帅，又怎么能明白她这种社会底层小窒息的感受呢？ 可他偏偏没那么好打发，怀着浓浓的好奇心追问了好多遍。何莫解释了两遍，都把自己给弄糊涂了，最后崩溃地说：“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大了，惊动食堂阿姨从窗口探出脑袋四处张望：“谁？谁把砂锅打破了？” 任瑾在一边哑然失笑。 砂锅端上桌后，何莫刚尝了一口就被烫得吐舌头狂喘气，任瑾觉得她这模样更像狗了，便又兀自笑了很久。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被他的笑容感染，虽然他的笑点常常诡异得很，可那那对浅浅的酒窝却极具蛊惑的能力。何莫想起白天低落的心情和一时冲动给他发的消息，恍然大悟这才是她常常愿意找他聊天的真正缘由。 任瑾陪着她在食堂里吃得汗流浃背，忽然说起了下午的事：“你登过dota2了？” 何莫点点头：“嗯，打了两盘，你找过我啊？” 对方殷勤地笑道：“我看到你库房里有个卡尔的斗篷不错，反正这英雄你玩不好，不如给我算啦。”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宝贝要给我诶！”事实真相跟何莫设想的剧情完全背道而驰，她气结，对他吹胡子瞪眼，“原来是贼上我的东西了……” “别生气嘛，我不会亏待你的。”任瑾冲她眨眨眼，“我这刚好有个冰女套装，限量的，就勉强拿来跟你交换好了。” 她这才彻底傻了眼：“啊？限量套装可贵了，你就拿来跟我换一个小斗篷？” “我一男的，用花里胡哨的小姑娘套装，合适吗？” “这倒是……”何莫点点头，顺道厚着脸皮提议，“那你以后还有什么好看的女英雄套装，我可以帮你统统解决哟。” “好好好，都是你的。”他看似答得无奈，笑容却清澈如风。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莫现在才明白这话一点不假。刚才接受了任瑾的礼物，这回又不得硬着头皮带他去上课。谁让这位爷说自己的事情提前结束了现在没地方去，外面哪都热，他只想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待着，想来想去教室是最好的去处。 选修课的同学是各种专业的都有，互相不认识，任瑾正好在里面浑水摸鱼。可何莫却心虚得很，她听说这门课的老师是外教，和一般整天笑眯眯好说话的外教还不同，是那种被灌输了我国教育理念的升级版外教，在纪律上绝对不含糊。 “老外最喜欢互动，万一抽到你了，你可千万别捣乱啊！”这是上课前何莫千叮咛万嘱咐的，哪知道很快就完蛋了。 这位外教老师叫，是个身材壮硕的欧洲人，上课后先跟大家介绍了一下自己，接下来就让大家一个个站起来用英文介绍自己。 坐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支支吾吾地介绍起来了，教室最后的何莫心虚地扯了扯任瑾的衣角，问他怎么办。可他仍淡定地支着脑袋，轻抿起唇，笑看她慌慌张张的模样。 “诶，你英文名叫什么？”手肘被边上的任瑾顶了顶，她抬起眸，一脸茫然，反问他：“不知道啊，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任瑾道貌岸然地摸了摸下巴，庄重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母：“d-u-c-k” “d-u-c-k……？”何莫认真地想了想，在笔记本上写下来一看，“duck？鸭子？！” 她一激动，就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任瑾的目光匆匆掠过周围看过来的同学，压低声音道：“诶，你这反射弧……说实话，我挺为你的担忧的。” “滚！”她趴在桌上咬牙切齿，恨不得手撕了这家伙。 任瑾这才笑着凑过去，温声细语地服软：“英文名嘛，本来就是随便起的，你又不是外国人，要把这印在身份证上，对吧？哪怕你说你叫table，desk什么的，谁又能反驳你呢？” “那位说话的同学，我看你已经迫不及待想介绍自己了。”的眼神指向最后一排的任瑾，先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了一遍，转而又用英文说，“.” 于是，这位不省事的大神在众目睽睽下站了起来，顺便给边上的何莫飞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去得意啊…… 何莫诧异地瞪大了眼，干脆斜撑在课桌上面朝他，全神贯注听他怎么讲。 谁知道他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全场笑喷了——“isdesk.” 他居然真说得出口？！ 不止何莫傻了，就连那外教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上下打量了任瑾好几个来回，难以置信地重复道：“desk？！d-e-s-k” 任瑾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还笑着答了句“yes”。 “aningof‘desk’？？？”天真的老外还在质问，你知道“desk”的意思么？ 于是，他二度得到了“yes”这个答案。 而何莫已经快憋不住笑喷了，在桌下拽了拽任瑾的衣角，劝他不要太嚣张。 可老师却没打算放过他，面对课堂上哄笑着的同学们，黑着脸说了句标标准准的中文：“我看你们就是作业布置得太少了！” 说完以后又迅速从口里蹦出一大堆英文单词，大致是问任瑾对这门课的看法和喜欢哪本名著，摆明了是要给他点打击。谁知道对方没被打击，反而脱口而出一长串，把其他看热闹的都给吓懵了。他说他喜欢海明威，还随口就背了个句子：“amancd.” 重新坐下后，边上的何莫已经震惊地合不上下巴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上学的时候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励志好青年啊。” 何莫挑了挑眉，显然是不大相信：“我看你这是成功地自我催眠了，随便怎么口若悬河，说什么自己都信。” “过奖过奖。”他居然得意地承认了。 她崩溃地摇头，忍不住对这个脸比城墙厚的人发问：“喂，你为什么可以一本正经说出‘isdesk’这种蠢话啊？” 任瑾撑着脑袋，手指无聊地转着她的笔，“刚才和你说过啊，这又无所谓的，我听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都有。以前高中班上有个不要命的，今天叫abc，明天叫def，后天叫ghi，发音全是他自己造的。” 何莫好奇地追问：“那大后天就是jkl？” “大后天啊，老师一看到他就指着门口说了一句话——getout！” “哈哈……”她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个不停，“我估计你这种问题学生，也没少让你们老师头疼。” “我嘛……确实也让他头疼过，不过我绝对是无辜的。”任瑾见她好奇，就继续说道，“我们老师是曼联球迷，有一次他在课上大谈某场球赛，还顺口问了我一句喜欢哪位球员，我说孔帕尼。然后他又黑着脸指了指门口——getout！” 这下何莫却笑不出来了，茫然地问：“什么意思？孔帕尼是谁？” “曼城的球员。” “曼联，曼城，听上去不是差不多吗？” 任瑾笑着提起指间的笔，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沉声道：“小傻子，差别大了。” 她佯装吃痛地皱眉摸摸额头，“话说你怎么老跟人作对……” “其实我不爱站队，曼联和曼城的比赛都爱看，但没有偏向哪一支。魔兽也一样，部落和联盟我都玩，也没打算支持谁，上次在电影院只是刚好买到了联盟区的位子而已。” “哦……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只是单纯吃饱了撑着想给人添添堵吗？” 任瑾的脸色骤然僵住，伸手指向门口：“getout！” Chapter 9 静谧的车厢。 聊了一整节课后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力气，一个安静开车，一个安静玩手机。 十字路口，车子转了个弯，何莫低下头，目光刚好瞥见座位边的什么东西。 她睁大了眼，弯下腰凑近过去，小心捡起来。 “啧啧啧，长头发啊……”两根手指捏住一根细长的红发，对着任瑾摇了摇。她戏谑地调侃他有猫腻，心里却没来由得沉闷起来。 而那个被当场拆穿的人倒是没半点心虚，唇畔噙着笑，不答反问：“怎么，你捉奸啊？” “我哪来捉奸的立场啊……”何莫扔了头发，看似随意地问，“不过你挺厉害的，这么快有女朋友了？” “我说了不谈恋爱。”任瑾敛起了笑意，好整以暇道，“再猜猜看。” “朋友？妹妹？朋友的妹妹？妹妹的朋友？……”她越猜越恶趣味，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猜了不猜了，我脑洞大，再猜下去就少儿不宜了。” “呆子。”他抽空给她飞去一个调侃的眼神，“那我揭晓答案了？” “嗯。” “后妈。” “啊？！”何莫半信半疑，可这个词偏就自带敏感成分，一般人都不怎么愿意多提，她也只好顺势接话，“呃……你后妈还挺年轻的，染红色头发。” “当然年轻，和我一样大。” “……” 这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何莫再也接不下去了。她偷偷看了边上的任瑾一眼，他仍然淡定地开着车，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微微侧过脸，问道：“是不是很奇葩？” 他没半点遮掩，坦然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我爸妈早就离婚了，他们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冷战，离了以后倒是好多了。” 何莫无法评价别人的家务事，只好陪着笑脸点点头，又问：“所以你不相信男女之情？” “你要是经历过我们家这一出啊，你也不会相信的。”他把家里的事笑谈如过眼云烟，“谈恋爱能有什么意思呢？时间一久，再深的感情都磨没了。亲情，友情，哪一样不比爱情靠谱啊？”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他实在是巧舌如簧，有理没理气都壮，说得何莫一愣一愣的，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他的论调，“那……你这两天都在忙家里的事？” “嗯，我这个新上任的后妈拖家带口搬来我家住了，我爸让我去火车站接人。人家一家老小见了我，还以为我是她老公，你说可笑吗？”任瑾轻蹙起眉，摇头苦笑，“我要是不找个地方搬出去，以后就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你该不会就为了这个搬到俱乐部打职业的吧？” “不然你以为有多复杂的理由呢？” “……” 一般人加入职业电竞的理由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热爱，金钱，出风头。 可这位奇葩偏偏跟任何人都不同，他打职业更像是为了逃难。 带着满脸衰容，任瑾无声的叹息落在何莫耳中。 虽然他的话总是说得轻巧，可她却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同情他了。 周三下午放了半天假，叉立方出去约会了，小安、3q和noir决定去附近某家新开的密室逃生，过来问何莫要不要一起去。 真人密室游戏和她最近玩的《谜画之塔》差不多，可她向来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就婉拒了他们。3q知道了她的顾虑，“好心”安慰道：“放心吧莫莫姐，咱们都是自己人，又不会嘲笑你笨的。nior是密室大神，你跟我们过去抱大腿躺赢就行。” “躺赢还有什么意思……”话虽这样说，何莫还是有点心动了，“对了，猫呢？” “猫呀……”3q调皮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跟她咬耳朵，“偷腥去了！” “哈？！” “别听他胡扯，cm说一会儿出去找朋友玩。”小安敲了敲3q的脑袋，“好了，莫莫不去的话，咱们可以走了。” “别啊，你们看莫莫姐多紧张啊，哈哈！”3q还想留着起哄，最后被另外两人拖走了。 何莫无视他无聊的调侃，等人走后，整个休息室又只剩下她一人，她趴在电脑前继续玩《谜画之塔2》，有个小关卡怎么都过不去，连攻略都没看明白。 于是她只好讪讪地抱着电脑，去任瑾那儿碰运气。 他正要出门，低眸瞥了一眼她的屏幕，倏地笑了出来：“这么简单的，傻不傻啊你？” 他斜背着个包，说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玩这个了，出去透透气。” 何莫微低着头，状似不满地理起刘海，“我在这儿也能透气。” “成天待在房里玩游戏吹空调？你这不叫透气，顶多只能算正常呼吸维持生存。”任瑾笑道，“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何莫问了一路，他始终没揭晓答案，最后把车停在某住宅区附近。她跟着任瑾，到了某幢别墅前，那门口竖了块牌子——“sk电子竞技俱乐部” 她踯躅着不敢上前：“来sk做什么？” 任瑾淡然挑眉道：“预谋跳槽啊。” “啊？！”何莫瞪大了眼，脚步僵在了原地。 “我发现我说什么你都信啊。”他的笑容愈发舒展开来，“真乖。” “……” 这时候宋北昕刚好出来，一见面就和任瑾聊个没完。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一般的好，一天到晚相互调侃也不当真，吵吵闹闹得跟两个高中大男孩似的。 “这就是上次登你账号的妹子吧？”宋北昕给任瑾送去了一个玩味的眼神。 而对方没接茬，反倒是用一贯欠揍的风格答道：“你从哪看出她是个女的了？” 何莫气得掐了他一把，面上只好笑吟吟地跟菜心打招呼。心里头恨恨地想，这家伙再这么口无遮拦，总有一天得祸从口出，被人打死不可。 “咦，很眼熟啊。”宋北昕仔细想了想，“好像是……fin新来的领队吧？” 任瑾点点头：“你也觉得以她的智商能当领队很不可思议吧？” “少拖我下水，我可没这么说。”宋北昕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捶了他一拳，“进来坐会儿，给你介绍我队友认识。” 何莫黑着脸，只好气鼓鼓地跟着进去串门了。 sk和fin的内部分支基本类似，在dota2方面也属于国内强队，宋北昕所在的是sk的一队，也是fin的老对手，这几年经历了不少人员调整的动荡，现在基本已稳定。 菜心带两人去了休息室，里面的几个dota2分部队员基本都是熟面孔。 rn是sk战队的中单选手，手速极快，操作飘逸灵动，总让对手拿他没办法。他双手环胸，站在某个选手身后，看着他笔记本电脑里的比赛replay，鹰一般锐利的眸子被藏在长长的刘海下。何莫刚装上rn的眼睛，就忍不住心悸，这是个沉默寡言却有着敏锐直觉的灵气选手，难怪峰哥每次说起他的时候总是又爱又恨。 “你、你好，我是何莫，fin的领队。”何莫结结巴巴地跟rn打招呼，而对方只淡淡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你好”。 她正紧张着，就听到任瑾在一遍笑道：“嘿，钢琴手和石膏手的会晤。” 她现在已经明显有掐死这人的冲动了，可神奇的是，也正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调侃，把气氛又变得轻松了。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纷纷上前打招呼。 菜心给两人倒了饮料，一坐下来就开始跟何莫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任瑾：“我这个小兄弟啊，意识是真心牛比，跟开了挂似的。妹子，你以后让他带你玩，随便躺赢。” 何莫岔开重点，答道：“我们队里随便找一个，都能带我躺赢啊。” 菜心又反驳道：“他不一样啊！” 连任瑾都听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问：“哦？我哪里不一样？” “你帅嘛！”菜心激动地拍了拍膝盖，“太帅了，还风趣幽默，让我们这些*丝情何以堪啊！” 任瑾微笑着轻点头，似乎对他突然变这么狗腿的缘由了然于心。 就连向来后知后觉的何莫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这么无脑吹捧他……有阴谋？” “你还不算笨得太过分嘛。”任瑾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似乎对她刮目相看，“看到没，菜心大神？搞这些小动作没用，就连我们全队智商最低的都不信你的鬼话。” 菜心这才大笑起来：“好吧好吧，我不搞事了。” 何莫还是一头雾水：“你本来想搞什么事？” 菜心只好解释道：“本来想把cm推销出去啊……我想吧，你俩朝夕相处，又谈得来，不在一起多可惜啊！” 此言一出，何莫瞬间尴尬了，悄悄抬眸看向任瑾，他居然没半点别扭，反而从容地朝她扬起嘴角。 “诶，坦白跟你说了吧妹子。”菜心轻叹一声，“这家伙太特么鸡贼了，之前我把女朋友介绍给他认识，不出一个月，我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女朋友就把我英雄联盟里的符文融光了。我就想找个妹子也去治治他，顺便替我自己报个仇。” 何莫没想到世上会有这么无聊的人，难以置信道：“你女朋友融你的符文，是他教的啊？” 哪知道罪魁祸首倒是坦白承认了，言语中却没半点悔过之意：“那份攻略绝对细致，是我精心整理了一晚上的，最适合新手小白。” 菜心傲娇地哼一声：“借刀杀人，可真够阴的！还特么整理攻略，你怎么那么有空呢？” 任瑾继续反驳道：“谁让你不好好训练，沉迷于别的游戏？我这是在替天行道，你的俱乐部和粉丝都很感激我啊……” “用得着你来行道嘛？混蛋！” 知道真相的何莫已经笑得人仰马翻了，这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把这个慵懒娴静的下午变得愈发温暖。 Chapter 10 离开sk的时候时间尚早，何莫翻看着手机里刚加他好友的菜心的朋友圈，她就没见过这么爱自拍的电竞选手。 “诶，怎么到哪都有他背影的照片啊，是他女朋友拍的吗？” “他自己拍的。”任瑾边开车边跟她解释，“把手机放地上，设置定时拍摄呗。你说愚不愚？他上一个手机就是这么被人捡走的。” 坐在副驾驶，何莫再次笑抽了：“哈哈，为什么你交往的圈子都这么奇葩啊？” “就他一个最奇葩。”他无奈地笑道，“下次带几个正常的给你瞧瞧。” 何莫倏地沉默了，他的意思是……要给她介绍自己的朋友认识吗？ 任瑾没发现她闪烁的眸光，继续说道：“正好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做主。” …… 搞了半天，原来是要帮她介绍对象！ “菜心说得没错，你还真是有空。”她心口闷闷的，出口的话也愈加没底气，“我有没有喜欢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第一个病人啊，我得对你负责到底。”他说得理直气壮。 何莫还想接话，可一开口就没了继续玩笑下去的动力，只好轻叹一声。 后来两人去了网咖打dota2，任瑾的账号一上线就被各种朋友私聊，他把别人一一打发了，才拉了何莫一起双排。任瑾走中路，何莫玩个辅助，走下路保大哥。那个被保的是路人玩家，一上来就吆五喝六地指挥她拉野和点人。 何莫整个人心神恍惚的，还在想刚才车里的对话，他向来闻不惯恋爱的酸臭味，却主动提出要给她介绍。这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了，还希望她重新找到幸福。心里虽然明白能得到他的认可不容易，可何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倒是宁愿任瑾还像之前那样，把谈恋爱的各种坏处一股脑灌输给她，杞人忧天般地叫她别相信爱情。 她这是怎么了？好像每次他在边上的时候，就彻底没了主见。 十来分钟以后，路人又在游戏里打了一句：“你去做视野，我要打野了。” 何莫这才轻叹一声：“做视野……哪来的钱啊，浑身上下就那么一百块。” 任瑾瞥了她一眼：“别听他的，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杀人，就有钱了。” 她想了想，还是朝着他的反方向走了。 “诶，跟我啊。”边上的任瑾还没发现她的小情绪，话语间有些急促，“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一句话让何莫停下了手里的操作。 他总是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引人遐思，何莫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下意识转身跟着他走了。任瑾终于展颜笑道：“乖了。” 这时候指挥她做视野的路人倒是不满意了：“不是让你去插眼吗？干嘛去啊？”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着，任瑾发出短短一句话：“管好你自己，别对我的人指手画脚。” 何莫讶异地瞪大了眼：“……你的人？？？” 他的嘴角悄悄扬起，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咱俩双排，一会儿结束游戏谁都看得到，你还想跟我撇清关系呀？” 见re发了话，那路人只好无言以对，乖乖地自己买眼去了。 游戏结束的时候，也没掉落什么稀罕的装备，何莫失望地叹息，切出去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回俱乐部吧。” 两人正要动身，就听到后面一排有人在大吼大叫：“来啊，来杀老子啊！一群菜比！” 何莫平时最烦这种打游戏的时候胡咧咧的人，可高手对决时相互的嘲讽偶尔也会挺燃的。任瑾没发话，往前走了两步，冷哼一声。 “怎么了？” “看不出来？”他反问道，示意她看仔细那人的屏幕。 那人玩的是最原始的dota，基于魔兽引擎的经典游戏。曾经是一代人的记忆，现在正逐渐被dota2取代。大部分老玩家对dota都是又爱又恨，因为这个游戏和平台里，用开挂来影响游戏公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眼前这位嚣张得要上天的不良少年就是其中一个。 经任瑾一提醒，何莫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人的游戏画面，他拥有全地图的视野。对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难怪敢这么叫嚣。 这人还不消停，不停地打字嘲笑对手：“老子就是明图怎么样？有本事来杀我啊！” 玩了多年dota的人对这款游戏都会有感情，何莫也是。这种情况她也曾经遇到过，她记得当时的自己难过得快哭了，被人杀了十几次，人家还明说了自己就是作弊的，你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攥起了拳头，下意识上前两步，却被边上的任瑾拉住了。他淡然的眼神藏着笑意，俊眉一挑，就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何莫挣开了他的手，“干嘛不让我上去骂他？” “你就算嫉恶如仇，也没必要这么无脑吧？你骂了他，他就不开挂了？” “那能怎么办？” 任瑾倏地俯下身靠近，最后轻轻戳了下她的脑袋，“脑子不动一动会生锈的，小领队。” 说完，他轻笑着重新站直起来，对前台店员说：“d17无法结账。” 店员小妹一看到他就脸红了，连忙低头去看电脑记录，“d17……请问您姓什么？” “赵。” “嗯，没错。这边已经帮你下线了，欢迎下次光临。” 任瑾微笑着点头，最后淡定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对话结束后，两人几乎是逃似地跑出网咖的。大约是因为心虚，何莫拉着任瑾跑了两条马路才敢停下来，靠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人贼点子真多！” “学到了吗？” “不不不，您的套路可太深了，我哪能轻易学到呢？”她捧了他一句，又悄悄凑过去问道，“诶，你说，他发现自己打得正high的时候电脑自动关机了，会不会气炸啊？” “管他呢。”任瑾笑道，“他那是报应。” 何莫想到了什么，转而又轻叹一声：“可惜啊……开挂的人还是源源不绝。封号了还能开新号，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了开挂，就势必要丢弃这个游戏最真实的体验，也就是不断推测局势和随机应变的过程。相反地，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最有趣的。”任瑾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行动间，熟稔得似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她笑够了，又凑过去跟他打听：“诶，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姓赵的？” “猜的啊。”任瑾悠然念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随便猜的。” 何莫瞪圆了双眼，打死也不信他的鬼话。 这时天边大片流云被风吹得散尽，西下的阳光重新冒出了头。 他微微蹙起眉，起身对她说：“好了，回去吧。” 跟在他身后，时光的流逝在她脑海中转为慢镜头。 他缓缓回首，日落的光辉正在逝去，背着一夕残阳的剪影慢慢靠近过来，顺手把她耳边的乱发卷到耳后。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抹故弄玄虚又撩人心魂的轻笑：“以后告诉你。” 淡淡的触碰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的耳朵很烫，像是在正午的高温下晒了足足一整天。 ** 这天，何莫刚起床就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得闹个没完。那群队员没在训练室，反而聚在小食堂里面开小会。 她诧异地上前：“搞什么啊？今天不训练？” 3q苦着一张脸跟她抱怨：“莫莫姐，边上那家东北餐馆被查封了。” “为什么？” “无证经营啊。”任瑾手里拿了个苹果，轻轻松松徒手掰成两块，把其中一块递给她，“最后一颗苹果了，没别的吃。” 何莫惊为天人地看着他，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转而又问：“东北餐馆关门了，你们就不吃饭了？点别的外卖啊！” 3q又解释道：“这么偏僻的地方……附近的小店几乎都关了，远一点的不肯送，峰哥说这两天他会解决的，今天先随便对付对付。” “这么苦啊。”何莫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昨天刚买了个西瓜，大家一起分了吧。” 她把西瓜找出来，递到任瑾面前，欠嗖嗖地笑道：“来来来，表演个徒手劈西瓜。” “你想我死啊！”对方气得请她吃了下爆栗，“手废了，下半辈子你养我？” 小安在边上大笑着鼓励：“没事，手废了算你工伤，俱乐部养你。” 3q也来落井下石：“标题我也想好了——dota2知名电竞天才徒手劈西瓜致残，悲情葬送职业生涯。” 一群饿着肚子的家伙笑作一团，而任瑾脸色一黑，瞥了罪魁祸首何莫一眼。 分完西瓜，大家各自找地方吃去了。任瑾眼神示意何莫，她茫然地跟过去，看见他拿着她的那份西瓜，正在砧板上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 何莫瞬间明了，心里冒出些小感动来，火速找了牙签，满目期待又佯装推脱：“啊呀，你不用特地帮我切好的啦，我直接拿着吃也行……” 对方也不傻，嘴角抿起一抹玩味的笑，“那你还拿牙签？嘴上说不要，身体……？” 她瞬间变脸，连忙鄙视他：“呸，流氓！” 任瑾大笑，慢悠悠地解释道：“我是不想看你把脸凑在这么大块西瓜里吃得满脸西瓜汁，光是想想就够渗人的。” “……” 吃完西瓜，何莫去附近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菜回来，有模有样地做起了糖醋小排。事实上她是从小被爸妈宠到大的，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在厨房里安装新锅子的时候都被任瑾嘲笑了一通：“你特么见过往里凹的锅盖吗？” 他哭笑不得，把她刚装好的锅盖揭开，拿螺丝刀把盖子柄拆了下来重新装，“我觉得你这水平还是别下厨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我只是不会安装锅子而已，又不是不会炒菜！” “这不是会不会装锅子的问题，是常识问题。”他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你这么会瞎逼逼，那你来做好了。”何莫有点恼羞成怒，干脆把买来的食材扔给了他。她料定了他也就是放嘴炮，实际上水平也许还不如她呢。 哪知道任瑾的厨艺居然还不错，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一桌菜。隔壁打实况的哥们闻着香味过来都赖着不肯走了。闹着闹着，一群人都被点燃了烹饪的激情。也不管会不会做菜的，都跃跃欲试，轮流展露手艺。 任瑾端了盘刚出锅的炸鸡翅穿过闹哄哄的人群，送到何莫面前，“来，看我是不是只会瞎逼逼？” 何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尝尝，外脆里嫩带点微辣，刚刚好的火候。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渐渐靠近过来：“怎么样，小领队大人，还合您的胃口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围就响起锅碗瓢盆不慎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伴随而来的是门口峰哥的怒吼：“你们在搞什么？！要炸俱乐部吗？？？” Chapter 11（捉虫） “怎么回事，为了个无证经营的东北餐馆，集体揭竿而起闹革命是吧？”峰哥攒起拳头重重敲了两下桌子，会议室里噤若寒蝉，没人敢接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训练！”峰哥捏了捏眉心，“edl预选赛，打赢个二线队伍，还赢出成就感了？你们倒是和他们一队打打看啊！” 这时叉立方好死不死地答道：“讲道理，峰哥，他们一队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啊。” “哟，你还敢顶嘴了是吧？”峰哥作势要揍他，被他轻易躲了去，“你们这一个个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别到时候小组赛就被人送回家了！” “峰哥你放心，我们会好好训练的。”小安连忙上来打圆场。 “明天上午早点起来，约了摄影师来拍新的宣传照。都给我精神点，别一个个萎靡不振的肾亏样子！”峰哥对这群人总是百般操心，有叨念不完的事，“莫莫，你明天去抽个签，edl小组赛的分组。” “我啊？”何莫指了指自己，觉得肩上的担子骤然沉重了起来，“我手气一向不好的，峰哥……万一抽到和一大堆强队在一组怎么办？” “又不是让你去抽奖，你这姑娘紧张什么？”峰哥一和队里的女孩子说话，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放心，不会让你背锅的。我最好你抽到强队，给这些臭小子一点压力。” 她第一次代替队里去抽签，还是有些担心，悄悄抬眸，却撞见任瑾微笑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他的眼睛里除了笑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戏谑没调侃，不带任何情绪的纯粹。她骤然屏息，清晰地听见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声。 然后，他侧身慢慢靠近，用只有她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语道：“没事，随便抽，我能赢。” 我能赢。 这三个字像是被施了咒，把何莫原本的忐忑一扫而光。 她常常不知道任瑾的这份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可每次听他这样讲，又总会让她毫无缘由地选择相信他。 翌日，何莫还是垂头丧气地回了俱乐部。 走廊里，她讪讪地跟刚拍完宣传片的队员们汇报自己的工作：“a组：p，p2……” “我靠……”叉立方无奈地惊呼道，“莫莫，我知道你手气‘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种地步啊……干脆再来个lnh，当前版本五大强队就凑齐了啊！” 3q也哭笑不得：“莫莫姐，你这手气简直爆炸。” 何莫本就惭愧，这下更抬不起头了，红着脸小心翼翼道：“其他几个队的也傻了，说这是死亡之组……” “在聊什么？”任瑾推门而出，边随口打听他们的话题，边解着手腕旁的衬衫扣子。 他和其他队员一样穿了正式的西服，看上去身材挺拔俊逸，眉宇却微蹙着，似乎很是不习惯。在听说了何莫抽到的分组后没半点意见，反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挺好的，我正想和他们交手看看。”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人古怪得很。 好像她每次和其他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他就非要说几句损她的话泼泼冷水。可当别人都对她无语的时候，又只有他笑眯眯地支持着她。 “再说，你抽都抽了，大局已定，对吧？”他说完，似是替她解围般地，又对其他人笑道，“电子竞技没有后退。” 小安也跟着鼓励道：“就是啊，都好好打，有什么可怂的？” 话题总算是转移开了。 眼见大家都没再关注她的霉手，何莫这才敢微微抬起眸。 任瑾刚把白衬衫的领口打开，松了两颗扣子，修长的手指还在解着领带。 “诶，干嘛急着松开？难得人模人样一回。”她上前去，顺手帮他解领带，片刻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未免亲昵了些。幸好大家都在各自讨论，没留意到这一幕。 任瑾配合地微微俯身任由她发挥，再次皱眉表示无奈：“这么热的天，穿成这副德行，有病吗？” “热就热呗，正好锻炼意志。”她反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对这姑娘奇葩的脑回路哭笑不得：“姐姐诶……听说过冬天少穿衣服锻炼意志的，可大热天穿这么多，除了一身痱子之外什么都锻炼不出来啊。” “莫莫姐，你就当我们的意志被瓦解了吧……”3q也上前来吐苦水，“真的不行了，我先回去脱衣服了。” “……”其他人也聊不下去了，纷纷回房去换衣服。 摄影师和助理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何莫进去看了看电脑里的半成品。 那一个个小队员穿这么一身还挺容光焕发的，摄影师拍了一套正经风格的和一套搞怪风格的。她喜欢那套搞怪的，因为任瑾对着镜头抿唇蹙眉的不耐烦样，俨然就是本色出演。 那小助理是个萌妹子，凑过来指着任瑾的照片小声问她：“这个长得最帅的，是不是里面打游戏最厉害的？” 何莫哭笑不得，意味深长地凝望着妹子：“不，是最菜的，菜得抠脚。” 妹子眼底的火光瞬间熄灭，唉声叹气地感慨人无完人。 说完任瑾的坏话，何莫觉得身心舒畅，原本的紧张都被驱散了。 重新瞄了一眼屏幕上的人，忽然觉得，其实他有点可爱。 ** 经过了前两天的糖醋小排大革命以后，俱乐部总算答应请厨师了，fin的众人刚享受革命胜利的喜悦里没两天，又不得不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训练。 宣传照片一经发出，咖啡猫的那些声控粉就疯了，纷纷组团要去现场围观真人，那阵仗把评论里的男粉丝们给彻底淹没了。再加上俱乐部熙熙攘攘的造势，把今年的edl秋季赛推上了史无前例的关注值。不过这对何莫来说倒没什么大的影响，除了每天视察一下训练情况，做点数据的记录和分析，基本就没什么别的事了。 这天晚上，原本fin和p2战队约好了打友谊赛，可叉立方的女朋友身体不舒服，他还没吃饭就溜出去陪女友了，其他几个队员也只好各自安排活动。 何莫拎着一大堆零食回来，路过白天喧闹嘈杂的训练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任瑾一人，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地轻扣着桌面。 清瘦的剪影只身抵御着落地窗外远离城区的浓郁夜色，仿佛是□□里独自跟世界宣战的小小少年。 她不忍开口打扰这份宁静，便远远地驻足凝望。 良久后，座椅轻轻转动，任瑾发现了身后的姑娘，重新恢复了熟悉的笑容，和厚颜无耻的调侃：“终于回来啦，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他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在里面翻了翻，最后只抽出一根棒棒糖，拆开了放进嘴里，“来吧，带你飞一会儿。” 何莫也不多说，打开任瑾边上的电脑，顺势坐下和他闲聊，“叉立方今天还回来么？” “你认为可能回来吗？”他叼着棒棒糖，戏谑地微微挑眉，看上去就跟高校门口的不良少年似的。 “他刚才说的吗？” “他啊……”任瑾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靠过去和她轻声耳语，“他女朋友才不是病了，发小脾气而已。” “啊？！你怎么知道？”一听到八卦，她倏地双目放光。 “看出来的，他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担心，更像是不耐烦。”话音刚落，任瑾就被突然凑近的何莫吓得往后退了退，“怎么了？” 她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他，“你该不会一天到晚在观察别人吧，那你也太可怕……” 还没说完，脑门上就被戳了下，伴随而来的是他无奈的反问：“我又不暗恋他，干嘛刻意去观察他？” 何莫还是一头雾水：“那我怎么没发现呢？” 任瑾眸光微动，倏地笑了出来：“这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我要是说了，你肯定说我人身攻击。” 说完，他习惯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啦，快上线，等你好久了，都踢了几百个路人了。” 何莫忽然想起第一次和任瑾交手那天的心情，她运气不佳，挤进房间的时候只剩下了他对面的位置，那时候还真是有种英勇就义的悲壮。 而此时此刻，他的身边特地为她空出了一个位置，还在游戏里悉心教她，护着她。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了悄无声息的转变。 敌人来推塔的时候，任瑾让何莫tp到防御塔前，而自己却在敌人野区里瞎溜达。她虽不明白，却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对方也只是一个人，见到了tp的光环，知道自己有危险，立刻就回头离开了。 何莫“啧”了一声，反问他：“你看嘛，tp在这么明显的位置，都把他吓走了，根本没机会杀人啊。” “我可没指望你杀得了他。”对方运筹帷幄地轻笑一声，灵活地操作着鼠标，把地图上的自己拉到敌方野区的某个小树林里，淡定地分析道，“他状态全满，你把他吓跑以后，他肯定会在回家的路上顺便打个野的。所以……” 所以他就在对方回家必经的野点守株待兔，轻轻松松把人单杀了。 当屏幕上出现任瑾单杀的提示时，何莫才恍然大悟：“哇靠……我觉得你有点吓人啊。” “怎么吓人了？” “绝对的心机boy嘛！先利用了我，再算计了他！” “……”任瑾满脸无语，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绝对是冤枉的，那蠢货自己智商不够，还非要赖别人心机深重，真是说得他百口莫辩，没了脾气。 Chapter 12 edl秋季赛小组赛采用循环积分赛的规则，总积分排在小组前两名的有资格进入半决赛。而fin的第一个对手刚好是sk战队，cm和菜心这对相爱想杀的好基友总算是迎来了他们职业赛场上的首次交锋。 比赛前几天，这两人还在solo房里打了一晚上，任瑾的胜率在70%左右。可毕竟solo是他的强项，而刷钱才是菜心的正职，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输赢还不一定。何莫在边上观察，还像模像样地做了些记录。 “你记录这些有用么？”他轻瞄了她的笔记本一眼，前面写的都没问题，可最后那条却差点把他气得吐血，“什么鬼东西啊！！‘右手握鼠标动作不标准，疑似撸多了’？！你特么才撸多了！蠢货！” 说完，笔记本被任瑾卷成条状，狠狠朝她脑门拍过去。 她被吓得缩起脖子闭上了眼。 而那凶器最终只停在了她额头前几厘米的地方，转为了一记轻轻的敲打。 “女流氓，你再调戏我，我就……”他的话音顿了顿，唇畔渐渐浮现起隐约的笑意。 何莫忽然紧张了起来：“你就怎么样？” 任瑾高深莫测地笑气起来，又理直气壮道：“我就哭给你看呗。” 她大笑，抢过本子来，作势要揍他。刚好3q和nior进屋，看到这打打闹闹的画面，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的笑意耐人寻味。 这两人也就不闹了，一本正经地各归其位。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莫被3q拉到一边，他性格向来爽直，有话就说，一上来就问神神秘秘地问：“莫莫姐，你和cm在谈恋爱？” 何莫的脸瞬间烧得滚烫，“没这回事！哪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在造谣啊……” “大家都这么说啊。”3q继续套话，“莫莫姐，咱们俱乐部又不禁止谈恋爱，你们没必要瞒着呀。” “真没有啊！”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诚恳些，可越是要表现得诚恳，看起来反而越是心虚了。 最后她一咬牙，干脆放下狠话：“我就这么说吧，cm根本就不是我的菜。他这么狂妄自大，嘴巴又毒，绝对是我banlist上面的第一人。”（banlist：被禁止选的英雄列表） “那就好。”淡漠的声音由远及近，任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她边上。 “刚好路过，无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他先表明了出现在这的缘由，又微笑着看向死死低着头的何莫，“不过，谢谢你的嫌弃之恩咯，小领队。” 何莫佯装得意地挑起眉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被嫌弃了还得意，他是真有那么想和她撇清关系么…… 后来任瑾和3q又聊起了比赛的事，何莫已经彻底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嗡嗡作响，心里的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好像有那么种委屈，在此时此刻，和谁说都不合适。 ** edl秋季赛小组赛线下赛场，场馆坐落于浦东某会议厅。这个赛季的门票一放出去就被抢得差不多了，外面还围着大一群黄牛，见人就上去搭讪。 姚峰刚到现场就被记者团团围住做了个简单的采访，几乎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fin的新成员上。 “咖啡猫这个选手一直是圈里备受争议的，他在路人局的表现很亮眼，但打法偏向于单打独斗，单杀数据远高于助攻，您怎么看呢？” “cm是把双刃剑，而fin能给他最好的平台，并且把他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他是个很灵性的选手，在团队配合这一块，我相信他会越做越好。”峰哥答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又匆匆离开去做最后的指导。 和sk的bo3比赛是一场硬仗，两局过后，双方一比一打平。决胜局之前，姚峰还是照常给队友们分析着上一局的细节。 说到一半，他忽然敲了敲桌板，“cm，想什么呢？你今天对线怎么总不在状况，还被人游走了那么多次？” 任瑾没回答，打开手边的矿泉水，抬头灌了两口。 叉立方看热闹不嫌事大，多嘴来了一句：“莫莫一病，有人要心不在焉一整天了。” 话音刚落，叉立方就被任瑾飞去了个眼刀。 其他队员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是个无心的玩笑，可姚峰却恍然大悟：“cm，你和莫莫……？” 任瑾无奈地蹙眉，“别听他胡扯，跟这没关系。我今天状态不好，这锅我背了好吧？” “现在还不是分锅的时候。”姚峰焦虑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现场有上千个人在看着你们，他们买了票进来，可不是来看这种失误连连的低端局的！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儿女情长的小情绪，接下来都给我好好打。没状态的尽快找回状态，别一上来就被人拿下一分丢了气势，接下来一整天还怎么打？” 这话是说给任瑾听的，姚峰没把话说重，只是点到为止。毕竟这新选手跟匹野马似的，万一驾驭不好他，说不定真就心一横，从悬崖一跃而下了。 “我知道了，峰哥，我尽量。”任瑾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批评，低下头，悄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一只手操作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好点没？” 刚发送成功，对方就秒回道：“烧还没退，第一轮拿下了？” 他老实交代了心里的猜测：“可能拿不下。” “为什么？第一次参加线下赛，怯场了？” 他收起手机，不知回答何莫的最后一个问题。玻璃房外的每一次尖叫和欢呼他都听不到，却能依稀感受到努力穿越厚重玻璃而来的热情。 fin和sk的最后一局，两边都打得很谨慎，局势总是有来有回。一直打到八十分钟，菜心操作的打后期美杜莎六格神装拯救世界，为sk拿下了今天的第一分，而fin也迎来了今天的首败。 这对fin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还有一些fin的粉丝直接愤然离场，不愿再看下午的比赛。他们大多怀揣着比其他人更多的期望而来，而得到的却是这样憋屈的结果。 有几个粉丝在门口接受了采访，带着满满的失望—— “mul神一走，fin确实不行了。” “我是冲着猫老大来的，诶……” “讲道理，今天fin的失误实在太多了，好几波团战都没打好，不应该啊。” “咖啡猫的solo和mul神还是不能比啊！诶，不看了不看了，没意思。” 当然还有一些理智的粉丝充当起了解说，分析阵容的问题和打法的漏洞，最后表示看好fin接下来的表现。 外面熙熙攘攘，而休息室里也争论不休。只有任瑾沉默地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该背的锅也背了，他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第一次参加线下职业赛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心态，而刚好何莫又病了，那个向来在他周围吵吵闹闹的姑娘突然不见了，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科班出身的他自然掌握不少可以用来解释这种情绪的大道理，可医者不自医，到了自己身上，他居然彻底没了头绪。 趁着午休的时候，任瑾还是没忍住，给何莫打了个电话。 她没在睡觉，瞬间接了起来，一开口就激动地嚷嚷：“我看到网上的直播了！！可惜了哎，英雄没选好，这几个英雄的容错率真心不高啊！” “不是英雄的问题，是我自己没打好。” “诶？！居然主动承认错误……”对方难以置信，“你被打傻了？” “你才被打傻了！也不对……你本来就是傻的。”和她闲聊两句，任瑾轻松笑了起来，“赶紧退烧吧，不然可能会更傻。”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何莫冷哼一声，“你就打好你自己的中单吧，别又被人一抓一个准，丢光了我的脸。” “行行行，下午我一定给你争口气好吧，领队大人？” “嗯……那我吃药去了，下午我直接全程看你第一视角。” “行啊，那就让你学习学习爷精湛的操作。” “……退下吧。” 挂了电话，他的心绪多多少少平静了些，原本首败阴云也驱散了不少。 其实输和赢都是竞技游戏的常态，或许是他的潜意识里太过渴求胜利，又或者他本该遭受一次这样不大不小的打击，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下午，fin和另外两支队伍的比赛最终都以2：0完胜，小组赛出线基本没问题了。而另一边b组的比赛也已基本有了定数，lnh战队碾压其他对手，顺利出线。 比赛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任瑾和菜心去附近吃了顿宵夜，两人在赛场上是对手，到了场下就是好基友。男人之间的友情来得很快，一起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一起经历逆风局的大翻盘，很轻易就建立起了信任，刚好打法和实力都能契合，自然就加了好友，天天混在一起。 夏天的夜排档烧烤店，菜心又得意洋洋地聊起白天那场比赛：“你最后那局怎么回事啊，不应该啊。” 任瑾抬眸轻笑道：“少嘚瑟，下次走着瞧呗。” “诶，总和你在一块的那个领队小姑娘呢？” “发烧了，在家里。” “哦~那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难怪你今天六神无主……”菜心的说法和fin的众人如出一辙。 “……” “来跟我说说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看上你个大头鬼。” “哎哟，你看上我干嘛啦……人家可是名草有主了！”菜心欠嗖嗖地佯装害怕，抱胸往后躲了躲。 “……” Chapter 13 过了会儿，店里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lnh战队的中单flex。任瑾和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倒是菜心混久了圈子，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两拨人面上和谐，却因为没什么深交而没坐一桌上。 菜心撑着脑袋，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小声问任瑾：“喂，那个flex，你认识不？” 他点点头：“mul神走后，我来之前，fin的中单solo位。” “嗯，他已经和你们fin彻底搞僵了，你见了他就不用多寒暄了。这人脾气古怪得很，指不定会把气撒在你身上。” 任瑾放下了手里的饮料，一知半解地问：“什么气？” “那阵子新闻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你都没注意吗？”菜心压低声音提醒他，“他呀……违反fin规定，在外面私接代练，被俱乐部开除的。在此之前，他一度被媒体称为最可能成为mul神接班人的选手，是这波新人里面最被看好的一个。” 私接代练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到底对俱乐部的声誉不好。领导找他谈了很多次，那flex非是不听劝，仗着自己能力高，看准了俱乐部不敢动他，甚至变本加厉，开始故意不参加训练。可峰哥偏就是个受不了要挟的人，二话不说就把他开除了。这些暗里的曲折和纷争，在外人看来也就是“私接代练被开除”这么简单而已，孰是孰非总是众说纷纭。 任瑾只淡然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小姑娘可怜兮兮给他发来了温度计的照片，38度6，烧还没退，死活别扭着不肯去医院。 他刚想回消息，隔壁桌的人就端着啤酒来了，非要敬一敬两人。任瑾喝不了酒，又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没人敢起哄他，倒是菜心被拉着灌了不少。最后那帮人还不消停，非说什么相遇就是缘分，难得聚在一起，得来个大合照。 任瑾不怎么情愿，也只好跟着勉强地笑了笑。 那flex似乎对他颇有兴趣，阴阳怪气地拉着他说了不少关于fin的事：“你们姚峰看上去道貌岸然，整天把振兴电子竞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边，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个商人！所谓的电子竞技不过是他圈钱的工具罢了，你看看他搞的那些手游私服和淘宝店，加起来少说月入几十万……” “你喝多了。”任瑾蹙眉，毫不避讳嫌弃之情，站起身直接喊买单。 “喂，cm。”flex在后面叫住了他，“你要是保持今天这状态，迟早要被姚峰抛弃的。真的，他只需要冠军。” 任瑾还没说什么，菜心先发火了：“怎么说话的？你就没状态不好的时候？” flex继续冷嘲热讽着：“我状态再差，也不至于在中路连着被抓五次啊。” 原本没打算搭理他，可这人嘴太臭了，任瑾实在是烦他，就重新转过身，淡定地笑道：“那，要solo吗？” ** “你这孩子，白天叫你来医院的时候死活不肯，非要玩电脑，拖到晚上才肯来吊盐水。”何妈妈焦虑地轻叹，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输液室里的人寥寥无几，何莫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只有一个大字——猫。 何妈妈眼尖，立刻发问：“猫是谁？” “呃，同学。”何莫战战兢兢地接起来，碍于何妈妈在边上，只言简意赅地小声问，“怎么啦？” “你在医院吗？” “嗯。” “还好吗？” “好多了。” “那……下午的比赛，看了没？” “看了。” 对方忽然察觉到什么，直接问：“边上有人？” “嗯。” “那我先挂了，有事随时找我。” “嗯，好。” 挂了电话，何妈妈立刻察觉到了异样：“怎么支支吾吾的，这到底是谁啊？” “同学，就是同学，来通知我新作业的。” 何妈妈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何莫也彻底没了倦意，趁着打点滴的时候刷了会儿微博，搜索关键词“fin”，“咖啡猫”。排在最前面的不是关于edl秋季赛的讨论，而且关于一场私下的solo局。 山岭之歌：fin两任中单的正面交锋！没开直播，直接上游戏看，咖啡猫已经把flex2:0了！ 100%miss：活久见，flex和咖啡猫深夜solo！所以是fin的中单之争吗？ dow_xx：flex居然栽在咖啡猫手里了，还五连跪……有意思。 …… 看到这，何莫忍不住惊呼：“我靠，这都什么啊，大半夜跑去和人solo？” “看什么呐？”何妈妈满面疑云地凑过来，却什么也没看着。 何莫立马收起手机，做贼心虚地笑笑。 第二天，俱乐部里果然传得满城风雨，不只是cm和flex私下solo的事，那flex不知是何居心，还把昨天晚上所有人的大合照发到了微博上，还直接咖啡猫，搞得他俩有多熟似的。 峰哥当然不开心了，这flex是品行有问题被俱乐部开除出去的，可cm居然堂而皇之地和他混在一块，简直是不把俱乐部放在眼里。 “我觉得cm不是那种爱和人瞎混的人。”小安帮他说了几句，“cm和菜心关系好是大家都知道的，我觉得他只是和菜心吃饭，刚好遇到了lnh的人而已。不管怎么说，俱乐部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和其他俱乐部的队员来往，对吧峰哥？” “他和谁来往不行，非得和flex那种人啊？还跑去私下solo，真以为大晚上的没人看吗？” “峰哥你得这样想，cm把flex打了个5:0，这对咱们fin来说没半点损失啊。我看就是flex想搞事情成心气气你，顺便挑拨一下cm和俱乐部的关系。cm刚进来，本就和我们没多深的交情，如果这次我们还是以严厉的态度处罚他，那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峰哥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小安，你本来对cm不是一直有所保留吗？” 小安坦然点了点头：“本来是的，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大概了解了他的为人。最开始确实有多少质疑的声音，可现在，队里的每个人都很开心他能加入fin。” “那我明白了……”峰哥轻叹着感慨道，“是我太着急了，无论是生活还是游戏，cm都还没完全融入队里。像他这样成长值极高的选手，我们该给足他时间。” fin训练室外，3q拎着一袋饮料路过，倏地停下了脚步，“莫莫姐，你怎么来了？昨天不是还发烧么？” “退烧了，我现在百毒不侵。”何莫嘚瑟地笑着，目光往里探了探，“猫呢？” “我就知道，你一来就得找猫。”3q投给她一个玩味的眼神，“猫被峰哥叫去办公室了，不知道是不是训话去了。” “因为昨天的solo？” “讲不清楚，反正大家都觉得挺尴尬的，但也解气。cm这人的行事风格吧，好像一直是这样，他对俱乐部绝对没恶意的……” 何莫没怎么听进去，转身就往峰哥的办公室跑过去，刚好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任瑾。两天没见，倒是有些距离感了。 幸好他一开口就把这距离感瞬间驱散：“唉？我们小病人怎么来了？” 她无暇跟他胡咧咧，直奔主题问道：“你怎么和lnh的人混一块了？还和flex打了那么久的solo，你和他有那么熟吗？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在fin……” 他眸色深沉，言辞间却淡淡然：“我要说不认识的话，你信吗？” 她抬头望着他，不假思索道：“信啊，你说了我就信。” “……这么相信我？” “你没必要骗我。”她很坚定。 “嗯，好姑娘，乖。”任瑾终于舒展开眉眼，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早知道你这么好骗，我就该财色兼收的。” “……”何莫气得脸色通红，一把打掉他的手，“那你到底有没有？” 他大笑，干干脆脆地留下四个字就走了：“没有，不会。” 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她伫立在原地，脸颊边的绯红久久不褪。 跟队长和cm本人都谈过以后，峰哥给队里开了个会：“我们打电竞的讲究的不只是游戏里的团队配合，更是队员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大家也都发现了，现在队里凝聚力还不强，新人还没能完全融入集体，老人呢，也没有带好队。有谈恋爱耽误训练的，有沉迷于别的游戏的，还有体弱多病的，导致我们这个集体至今还没有稳定下来。所以我和上头领导商量了一下，下个月国庆假我们早放两天，安排个集体活动。” 3q双目放光：“好啊好啊，什么活动啊？” “近郊游。” 叉立方立刻吐槽：“近郊游是什么鬼……农家乐？参观大棚？摘梨摘桃？没意思的啊，还不如在家睡觉。” nior冷着眼调侃道：“你是想在你女朋友家睡觉吧？” 峰哥简直头大，只好又问：“那你们想去哪儿？” 叉立方一本正经地提议：“荒野求生啊！打猎，捕鱼，在森林的河边搭帐篷野营，随时有鳄鱼老虎蹦出来的那种。刺激！” 众人大笑，何莫最先答道：“你想死的话直接去天台，这样比较快。” “莫莫说的没错。”峰哥赞同，“叉立方，你看呢？” “行行行，就当我没说过。” Chapter 14 “峰哥他们怎么回事啊……五个人挤一辆车，就没人肯过来和我们同车？”何莫茫然地看着边上驾驶座的任瑾。 他领悟了些许，却不打算给她揭晓答案，嘴唇微翘，笑道：“可能你人缘差吧。” 何莫反驳道：“要差也是你差吧，要不是他们那车坐满了，我也过去。” “真的？”他的目光匆匆掠过她的脸，不过片刻，就运筹帷幄地下了定论，“你不会的，你舍不得我。”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掷目于窗外的景色。日头刚刚升起，初秋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凉的氤氲，三三两两过路人在街头穿梭来去。 早餐店门庭若市，有几家甚至还大排长龙。 何莫摸了摸肚子，问他：“你饿吗？” 只一句问他饿不饿，他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靠边停了车，从钱包里抽出张五十元的钞票给她：“去吧，买点你要吃的。” 何莫诧异地接过来，笑道：“哟，你这反应速度可以的。” 任瑾得意地笑了，正想接受她难得的表扬，却听到那姑娘又说：“你这眼力劲儿啊，要是在古代，绝对会成为那种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说完，副驾驶的车门就被“砰”一声关上了。 任瑾神情复杂地看着空座位，所有反击的话只能生生咽下。 算了，让她小女子一回合也罢。 她在早餐店里被各种香气扑鼻的食物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买什么好。他坐在几米外街边的车里静静等着，十指闲适地跳动，依次敲打着方向盘。像是两个平凡的为生计而奔波的人，在无尽的光阴里消磨着短暂的生命，却因为有彼此的存在而毫无怨言。 最后何莫拎了好几袋不同的早餐重新上车，顺便把剩下的钱还给任瑾，他垂眸看了一眼，“不用。” 她收下钱，翻了翻手里的早餐袋子，“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煎饼果子，手抓饼，饭团，生煎，豆腐花……”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买那么多干嘛？” “峰哥他们应该也没吃早饭，多买一点待会分给他们吃。” 任瑾无奈地笑了：“到那里都快中午了，谁还吃这个啊？而且我们已经跟不上他们了，现在只好自己导航，应该会迟到。” 说着，他就重新发动车继续上路了。何莫在边上吃煎饼果子，里面加了脆饼、里脊肉和烤肠，吃得车里香飘四溢，引得任瑾忍不住干咽了口口水。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没办法吃东西，只好不满地抗议：“你这家伙有没有良心，都不知道喂我一口。” “那你要吃什么？” “你手里的。” “我已经咬过了。” “我不介意。” “……”想着吃人家嘴软，何莫还是把到嘴边的“我介意”给咽下去了，“那你咬另外一边好了。” 她把煎饼果子转了个方向，把没咬到的那头凑到他嘴边。 任瑾咬了一口，刚好把一整块里脊肉给叼了出来。他自己也没想到，边上的吃货姑娘已经抱怨起来了：“我靠，混蛋啊！把里脊肉还给我！” 他本就没打算一个人吃光，干脆顺着她的话，嘴里叼着块肉，像只吐着舌头散热的大狗，脑袋朝她微微侧过去，口齿含糊道：“喏。” 她瞬间脸一黑，“不要了。” “真不要？” “不要。” 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把整块里脊肉吞了，还吃得一脸满足，把她气到心塞。 两人吵吵闹闹着上了高速，前面车的副驾驶窗口里飞出个香蕉皮，差点砸中这边车窗。两人都看傻眼了，何莫忍不住骂道：“有没有素质啊，我靠。” 转眼间，那辆车又到了他们边上。隔开了断距离，都能听到从车里传来的嘈杂音乐。驾驶座坐着个肥头大耳的彪汉，副驾驶的大概是他情人，花枝招展的，边吃东西边往外扔垃圾，完全无视高速上的其他车辆。 “什么人啊……都有病吧！” “别生气，皱眉头不好看。”任瑾倒是满面从容，还抽空腾出个右手拿起手机，打开摄像模式，把镜头对着她的方向，哄孩子似地说，“来，笑一个。” 何莫瞬间被他哄消了大半的气，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冲镜头挤出个微笑，还比了个剪刀手。 拍完以后，她自然是先问他要成品看的。结果照片里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有，全是她身后的背景。 “我人呢？！半张脸都没有啊……” 任瑾淡定答道：“我没说要拍你啊。” 她错愕地追问：“那你干嘛叫我笑？！” “没事找找乐子。”他悠然解释道，“再说了，多笑一笑总是好的。” “……” 这不解释倒好，一解释就更气人了，何莫又追问：“那你拍了什么东西？” “你不是看到了吗？”他垂眸，示意她留意照片。 何莫放大了照片仔细看，恍然大悟：“你偷拍他们乱扔垃圾，传到网上举报？我靠，真特么机智！” “运气不错，还拍到了违章变道。”他轻抿起唇角。 “啧啧……我发现谁和你猫神作对，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你这心机boy太可怕了。” “我又没做坏事，怎么可怕了？我给他上了一课，这点罚款就是他的学费。” 何莫放下手机，满脸服气且殷勤地笑道：“行行行，任老师，我甘拜下风。从今天起，我只对你服气好吧？”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的路，眼角的笑意却渐渐展开，轻声的一个“好”字似是要被融化在这温暖的晨光里。 目的地还是最开始选的农庄，任瑾和何莫是最后到的，其他几个人在鱼塘钓鱼，两人先上楼去放行李了。任瑾和3q住一屋，何莫一个人住走廊尽头的单人间。任瑾低头开着门，还不安分地吓她：“听说走廊尽头的房间可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 “有不好的东西。”他刻意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你看不见的那种。” 何莫这才反应过来，她向来胆小经不起吓，气呼呼地说：“我靠……我今天晚上要是不敢睡，我就过来找你，让你也睡不了！” “好啊，欢迎。那我不关门了，你想来就来。”进门前，他最后戏谑地提醒道，“反正3q也在，他会怎么想，我也不清楚。” “……” ** 吃过晚餐，一队人去附近点了个篝火围着闲聊。峰哥说这样比较气氛好，有助于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可一群大男人都别扭得很，谁也不愿意先说话。 何莫只好站出来，聊起自己高中毕业时的事情：“那次我们也是去了个农家乐玩，点了个篝火喝了点小酒，结果high得把人家店差点烧了。班主任被叫来收拾了残局，把我们挨个骂了一遍，那是她最后一次骂我们，所有人都哭了，她自己也哭了。” 任瑾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何莫：“你高中就喝酒？” 她倏地笑出来：“喂，你的关注点长歪了吧！” 小安倒是不以为然：“cm，你在国外念书的，想法还这么保守呢？现在别说高中生喝酒了，小学生叼根烟装黑社会的都有。” 任瑾闻言，哭笑不得。 何莫顺势伸出手肘搭上他的肩膀，佯装老练地指点江山：“你这孩子啊，还是太单纯了，社会之复杂永远是你料想不到哒。” 说完，还故意抄起啤酒调侃他：“来来来，现在都不是高中生了，咱们干一杯？” “哦对了，自从cm加入以后咱们还没有机会好好喝一个。”峰哥也开了一瓶举到面前，“今晚不醉不归。” 任瑾无奈地推脱：“我就不喝了，我酒量差。” 峰哥又问：“酒量再差，啤酒总能喝一点吧？你是主角，你哪能不喝呢？” 见局势不对，始作俑者何莫倒跳出来解围了：“算了峰哥，他这人一看酒品就不好，指不定待会儿要发酒疯干出什么缺德事呢。” 出发点是好的，可这话损得，当事人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那这样吧。”峰哥打开手里的啤酒，重新提议，“我们边玩边喝，一个人提问，然后每个人依次回答，不想回答的就喝酒。然后换个人提问，规则还是一样。莫莫是女生，不喝或者不想回答都行。” 这游戏倒是引起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那我先来。”峰哥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思忖片刻，开口问道，“如果在现实中可以拥有dota里的一个技能，你们最想有什么技能？为什么？” “你这提问一点都不劲爆啊峰哥，害我白期待了！”旁边的叉立方扼腕道，“当然是隐形刺客的永久隐身啦，还用问吗？想去哪就去哪，多开心啊。” “你特么想去什么地方啊，笑这么猥琐？”nior又接着说，“我想要骷髅王的大招啊，两条命，多好。” “队友都没了，你一个人活那么久有意思吗？”3q反驳道，“我什么都想要，所以干脆来个大魔导师的技能窃取好了，看谁的技能好，就复制过来用一用。你呢，莫莫姐？” 何莫仔细想了很久，最后才缓缓说道：“我想要……时光倒流。” “为什么？” 她轻叹一声：“总觉得接触游戏以后就活得浑浑噩噩，时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快毕业了，成绩还是一般般，毕业论文半点头绪都没有。” “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职业电竞选手岂不是专业的混吃等死吗？”3q笑着自嘲，“cm，那你呢？” 任瑾的目光还停留在何莫情绪稍许低落的脸上，被突然问起，猝不及防地失了神，下意识答道：“魂之挽歌吧。” 何莫的目光倏地凝滞，又缓缓往上，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瞳孔里。 四目相对时，她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声重复了一遍：“魂之挽歌。” 玩这个游戏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这个技能的。来自于全dota最受争议的一个英雄影魔，他搜集支配死灵，自身死亡后触发技能魂之挽歌，释放所有被支配的灵魂。场面震撼，杀伤力强大，是众多玩家的心头好。 可这四个字，却如同落入她心湖的小石块，激起了圈圈涟漪的同时，还让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得被卷进了那旋涡里。 Chapter 15 峰哥是最后说的：“我现在最想要的是猴子的□□技能，平时俱乐部事情太多了，真想分出另一个我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峰哥，你对嫂子真好。”何莫的眼睛亮亮的，眸子里满是敬佩。 峰哥轻叹：“哪里好了？做我们这行的，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所以我是希望你们这些臭小子趁着年轻多拿一些成绩，为将来退役后的日子铺铺路。” 小安提醒他：“我们这还有新队员呢，你就讲退役的事了？” “迟早的事，电竞选手的职业生命周期是很短的。也许没过几年，我们这几个就要各奔东西了。来，为了咱们短暂的相聚，走一个。”峰哥举起酒瓶，隔空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期间任瑾一言不发，只安静地轻呡了一口啤酒，皱着眉咽了下去。 叉立方又说：“别说这么伤感的啦，接下来我提问，每个人必须说啊，讲一件自己做过最丢脸的事情。” 3q无奈地笑道：“我就不用说了吧？大家都知道……” 去年有个线下赛，fin败给lnh，最后颁奖的时候主持人请冠军上前接受鲜花和奖杯，3q这呆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跟着对手一起上去了。这个愚蠢的壮举被做成各种段子和表情包，至今还在圈子里流传。 一说起这事，众人默契地大笑，点点头放过了他。 到何莫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坦白：“初中的时候给一个暗恋的小男生写情书，被他妈妈发现了。结果就悲剧了，他妈和我妈是认识的……” nior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不就有阴影了嘛！”何莫一脸悲催，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老实说，我从那以后再碰到有好感的男孩子，都不敢主动去接近了。” “听你这意思，还对不少男生有过好感？”任瑾的一句质问又把原本悲情的气氛变了味。 还没察觉到现场其他人眼神的变化，何莫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啊，我花季少女春心荡漾，有问题吗？” 久经沙场的叉立方意味深长地说：“莫莫，你真是real耿直啊。” 见大家都在笑，任瑾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尴尬地咳了两声：“我就随便问问，当然没问题。” 她这才明白了这股子莫名的暧昧是哪来的，他们都过度理解了任瑾的问题，搞得两人都不怎么自在，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话题。 这时3q又好死不死地提问：“cm，你以前收到过情书吗？” 他淡淡答道：“没，但我写过。” “！！！” 所有人屏息以待，想听听向来不多谈私事的任瑾会有什么样的恋爱经历，可等来的却是：“大学里某个奇葩老师的作业，说要自己设定情景，写一封感人肺腑的情书给生气的女友道歉并表白。” “……” “你怎么写的？” “lyididn’urse.” “……” “……” “……” 亲爱的未知小姐，我错了，要是我没选修这门课就好了。 ** 大家都喝了不少，散场的时候就剩下只喝了一口的任瑾和千杯不醉的峰哥还清醒着。何莫喝的不算多，就帮他俩合力把另外三人一个个送回了房间。最后峰哥也休息了，任瑾跟何莫还没什么睡意，去河边散了会儿步。 秋天夜里的风卷起瑟瑟的凉意，他特地带了件薄外套出来，省得这家伙又感冒发烧。只是这外套对何莫来说还是大了点，手缩在长袖子里晃来晃去，被任瑾笑话像个唱戏的。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许久，最后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草丛里虫鸣忽远忽近，重三叠四而起。望着河面上月亮的皎洁倒影，她的心绪空前宁静。身边的任瑾也没说话，欣赏着这一刻的静谧。 良久后，她轻舒了口气，借着微醺，不经意似地问他：“诶，猫老大，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任瑾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喝假酒了？” 她只把这当成是他的放纵，悄悄往他身边靠过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谈过恋爱？” “跟你说过的，嫌麻烦，也不信这个。”他专注地垂眸看她满脸胡闹的样子，伸手接住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扶坐正。 她不死心，又试探着问：“从来没喜欢过谁？” “从来没有。”任瑾思忖片刻，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低沉的嗓音在夜里增添了几分温柔，“你这小丫头倒是挺讨我欢心，不过……和你说的那种应该也不同吧？” 短短一句话，让她的心颤了两次。 一次起飞，一次坠落。 好不容易集结成的勇气再度消散成烟。 何莫努力抿起唇角，微笑着点了点头，接不了半句玩笑话。 他瞬间察觉刚才的话有些欠考虑，便补充道：“我不是很喜欢两个人成天黏在一起的那种关系。将来怎么样还说不准，至少就目前而言，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天天在我周围胡闹也没让我有半点反感的姑娘。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她酒精上脑，红着眼，摇了摇头。 “就是说……我的意思是……”他支支吾吾地，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在一切还没确定的时候，我暂时还做不了任何保证。不过……我会尝试去改变的，好吗？” 何莫抱紧膝盖，把脸埋下去沉思许久，脸颊又回忆起那种火辣辣的滚烫。 妈妈把她带回来痛批了一顿，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丢人丢到外面去了。那萧阿姨是何妈妈的发小，两人从小在相互攀比中长大。何妈妈是远近闻名的校花，又出生优渥，样样都能把萧阿姨比过去。没想到人到中年却马失前蹄，自家掉链子的姑娘居然看上人家儿子了。十几岁的年纪对异性有好感，本不是什么非要扼杀的事，可对方那表面喜笑颜开背地里趾高气昂的模样却着实让何妈妈受不了。 那天她给何莫上了一晚上的思想教育课，围绕“早恋的危害”和“女孩要矜持”这两个题目反反复复讲了无数次。最后何妈妈累了，让何爸爸接班。何爸爸自然是心疼女儿的，等老婆一走就笑吟吟地问女儿想吃什么夜宵，她这才将委屈通通释放，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封情书被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扔在垃圾桶里，他还一个字都没看过，就已经被双方家长读了个遍。 妈妈说的也没错，她甚至都还不了解别人，居然就好意思跑过去塞情书，大概真是被那小子唇红齿白的臭皮囊冲昏了脑。 后来何莫再也没去过他们班门口等他，等到长大了一些，问起曾经的同学和校友时，已经没人记得起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他可能只是匆匆路过的人，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大半的勇气。 肩头忽然传来厚实而温暖的触感，边上的人轻轻搂住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低沉而磁性：“被我弄哭的？” 她继续摇头，啜泣着不说话。 “那就是了。”他深谙女孩子口是心非的本领，只好无奈地笑道，“诶，怎么办呢……看来我只能写一封感人肺腑的情书给你道歉并表白了啊。” 她这才破涕为笑，可又觉得哭的时候被人哄笑特别没尊严，就重新板起脸，实际上连自己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哭。是那个擦肩而过消失在记忆中的少年，还是眼前手忙脚乱着四处找纸巾的任瑾，抑或只是酒精作祟罢了。 ** 何莫不是一喝就断片的人，更何况昨晚喝的不多，一觉醒来还是想起了两人奇怪的对话。他说没喜欢过人，她就莫名其妙地哭了，他还温柔地过来安慰她，说了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然后她又莫名其妙地笑了。整个场景都诡异得很，可再度回忆起来的时候，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得加速了。 她唯一确定的是，温暖而潮湿的黑暗里，有些事情在悄然破土而出。 一大早见到任瑾的时候还真有点尴尬，他刚从房间出来，随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见到她的时候也微微一怔，说了句“早上好”。何莫点点头，也说“好”，却在经过他的时候做贼心虚地低下了头。 早餐桌上就那么两三个人，两人不可避免地坐在了一起，谁也没开口闲聊。直到3q晨跑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递给任瑾：“这儿空气真好，晨跑很舒服。” 任瑾打开手机翻看记录，点头说了声“多谢”。 何莫的目光刚好落到手机屏幕上的画面，“这是什么？” “微信运动。”3q答道，“你说他懒不懒，自己不肯跑步，非要把手机放我身上凑步数。” 她对任瑾的无聊又有了新的认识，诧异地问道：“你要刷微信运动排名干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菜心天天往死里晃手机，非要晃到第一占领别人封面，有点烦人。” “你有病吧。”她倏地笑出来，“人家占领封面，和你有什么关系？” 任瑾笃定地扬起唇角，反问一句：“他女朋友的照片天天出现在我手机里，你能忍啊？” 何莫支支吾吾：“我、我为什么不能忍……” 他不予置评，手指往下划了划，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小3q，你的步数似乎也挺多的？” 3q瞬间明了，无奈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缴械投降，“行行行，我把我的步数都转赠给你好了吧？跟个土流氓似的，连这都要抢……” 任瑾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不用，等到晚上排名截止前几分钟再转给我，我们一起给他毁灭性的一击。” 3q打量了他一番，“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何莫也帮着说了他两句：“就是啊，自己干嘛不去晨跑？” “我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应该是昨天吃坏东西了。”一提起这个，任瑾捂着肚子哭笑不得，“我觉得，好像昨天那块里脊肉不是很新鲜。” 何莫噙着笑，佯装同情状轻叹道：“哎，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没良心的东西，我分明是替你挡了刀，你都不知道感谢我？” 熟悉的互动再度回归时，她又不可抑止地想起了昨晚的事，带着些消极和自暴自弃，随口答道：“哦，那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生今世，化成灰也不会忘了你。” “……” Chapter 16 一整天的活动任瑾都没参加，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开车的时候，他又说起了昨晚的真心话的题目：“我现在只希望有全能骑士的技能，又加血又魔免，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想得倒美。”何莫笑道，“我还以为你艺高人胆大，什么都不怕呢。” “我还是当个凡人好了，免得你仰视我太吃力。”反正他在口舌之争上从来不会吃亏，轻笑了声，又转开话题，“国庆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在家待着呗。” “不出去玩吗？” “不了，累。” “那到时候一起打游戏，带你上分。” 何莫立刻佯装生气：“咦，怎么说话的！” 他现在是没什么辩驳的力气了，果断乖乖认怂，那小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好好好，回去以后你带我上分，行了吧，莫神？” “这还差不多……” 到上海市区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两人都还没吃，其中有个消化能力出类拔萃的已经先扛不住了。任瑾还是肠胃不舒服，找了条商场边的小巷停车，有气无力地嘱咐：“你去买点吃的吧，不用帮我带。这儿不能停车，稍微抓紧一点。” 说完还自觉地掏起钱包来了，何莫连忙摆了摆手：“不用，我有。” 再次从商场出来的时候，任瑾的电话就到了，电话那头他的语气有些吃力：“买完没，大小姐？” “刚出来。”何莫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握着手机，四处张望着找他的车，“你人呢？” “被警察叔叔赶走了。”任瑾无奈地叹息道，“我在附近兜两圈了，现在过来找你，就等在刚才的地方。” 黑色奥迪很快又回到小巷里，何莫上了车，就开始一阵叨念：“里面每家店都爆满了，到处都是人，好像有个什么明星刚才在这里做活动，到处都是打扮得奇奇怪怪的粉丝……诶？你脸色挺差的，没事吧？” “你总算发现啦……”任瑾无奈地看着她，就等她什么时候叨叨完了能注意到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这两圈开得我，都快魂飞魄散了。” “啊，那怎么办？！” 他蹙眉舒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告诉我你家坐标，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医院看看。” “你都这样了还开车，是要跟我同归于尽啊？”何莫望着附近的街道，“赶紧找个地方停车，我先陪你去附近的医院。” “晚回家不要紧吗？” “当然不要紧，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嘛。” “……” 感觉自己总算乘人之危扳回一城，何莫心情大好，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炸鸡腿，啃得津津有味。边上那位拉肚子拉了一整天的司机本就要虚脱了，这下又被她满袋子的炸鸡香味气得险些崩溃。 他开着车，匆匆瞥了她一眼，虚弱地轻叹：“最毒妇人心呐。” 结果两人在医院度过了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 急性肠胃炎，任瑾可吃尽了苦头，何莫却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开点，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长假前遭点罪，是为了假期过得更好啊！” 他精明的细长眼睛微微一眯，“那这个罪你怎么不遭？” “怎么说话的……”何莫责备似地白了他一眼，反问道，“难不成你还希望我跟你一起遭罪啊？” 他瞬间无言以对，脸上的玩笑也收敛了些，居然还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是，咱俩不能全军覆没。” “……” 陪他打点滴的时候，峰哥来了电话，何莫下意识接起来。 峰哥错愕地连连道歉：“啊呀，唐突了，没打扰你们吧？” 何莫还一头雾水：“打扰什么？” “呃，没什么。之前在群里问你们安全到家没有，你俩都没回，我担心出什么事……”峰哥尴尬地笑笑，“没事了，你们继续好吧，我滚了。” “继续什么？喂？”何莫刚想说两人在医院的事，峰哥就火速挂了电话。 她望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才恍然大悟自己拿的是任瑾的手机。 晚上十一点，她用他的手机接了电话……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何莫到家时已接近零点，怕吵醒爸妈惹祸上身，就蹑手蹑脚地回房间。躺上床的一刹那，一整天的凌乱思绪终于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放空大脑，在满屋子的漆黑里望着天花板发呆。很久后才想起，该发个消息问任瑾有没有到家。 刚打开微信，刚好看到微信运动的今日排行榜。想起任瑾和菜心那无聊的两人，忽然来了兴致，点进去看看谁拿了第一。 结果，她就彻底懵了。 榜首是不知道收了多少捐赠步数的任瑾，且不论这三万多步里有多少水分，关键的关键是……他为什么用她的照片做封面啊！！ 那照片上她坐在副驾驶，努力挤出了个不自然的笑，外加僵硬到不行的剪刀手，看上去和智障没区别。这照片显然是他拍人家违章的时候顺便拍的，丑破天际不说，居然还放到封面上给所有人看。 何莫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可听筒里的“嘟嘟”声持续了许久，始终无人应答。 ** “听说，你爸找了个年轻的小姑娘？”眼前的女人转了转杯子里的搅拌棒，眉宇间的高傲与不削不言而喻。 任瑾无聊地撑着脑袋打哈欠，对这个话题表现得兴致缺缺：“您消息倒挺灵通。”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事？以前那些老朋友都把这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呢。”女人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皱纹，“男人啊……二十多岁的时候喜欢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三十多岁的时候也喜欢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到了四十岁，五十岁，甚至是六十岁，最喜欢的还是那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等等，我先确认一下。”他被绕得头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以我对您的了解，您应该不需要我对此作出什么评论或互动，只是想找人倾诉而已，对吧？” “……是。”她猝不及防被拆穿，气焰瞬间熄了大半。 这时手机铃声骤然间响了起来，任瑾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忽而扬起了嘴角。 电话那头的姑娘虽然没什么好气，质问的言语间却隐隐透着关切：“昨晚怎么没接电话？我以为你又不行了，差点就替你打120了。” “抱歉，昨晚回去以后就睡了，电话在隔壁充电。”他轻抿了抿唇角，刻意压低声音道，“在和我妈喝咖啡，一会儿找你好吗？” “啊……那你喝，我没什么事啦。”对方吓得立刻挂了电话。 任瑾放下手机，抬起眸的瞬间却看到对面母亲大人玩味的眼神，“怎么了？” “交女朋友了？” “没。”他放下手机，淡淡答道，“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任妈妈点点头，没再追问，却有意提醒道：“没接电话和晚回电话，几乎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在这两件事上栽过跟斗。” 任瑾微怔，而后不自在地笑了：“多谢提醒。” 咖啡店位于田子坊，窄巷红砖还保留着经久不衰的韵致。种满花草的院子里，母子两人安静地相对而坐，各怀心事。 良久后，任妈妈再度开口：“家里怎么样？听说他们一家老小都搬过去住了？” “嗯。” “没找你麻烦吧？” “您想多了。”任瑾答道，“我最近没在家住。” 任妈妈放下咖啡，神情跟着严肃了起来，“怎么回事，被鸠占鹊巢了？” 他不爱骗人，却也不想坦白打职业的事，只能模棱两可地答道：“没有，最近忙工作。” “哦……”任妈妈松开了微蹙的眉头，又问，“对了，你那个跟朋友合开的心理咨询室怎么样了？” “还行吧。”他不自然地低下头，随手搅了搅咖啡。 “他们还没结婚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喧宾夺主了，以后你怎么办？”任妈妈抱怨了一堆，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这样吧，我那儿最近有个新楼盘快开了，我去和你爸讲，给你买一套搬出来住算了。” “不用，我住公司挺好的。” “总不能一辈子住公司吧？以后结婚，总要有婚房的。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你老婆，和他们挤在那个闹哄哄的别墅里？就算你愿意，小姑娘肯吗？……” “妈，你想的会不会太远了……” “不远啊，时间过得那么快，一转眼你都毕业回国了，是该为将来做打算了。”任妈妈越说越觉得此事迫在眉睫，立刻翻手机通讯录，打了几个电话给老朋友咨询买房的事。 任瑾无奈地扶额，说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任妈妈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挂上电话就说：“搞定了，他们老总给我留了个负责人的电话，正好这两天放假，你找一天跟我去看房子。” 他崩溃地舒了口气：“怎么说买就买啊？我可没钱。” “傻孩子，又轮不到你掏钱，我和你爸一人一半。他要是不肯，那我来买呗！” “……” 任瑾彻底无语了，他知道每到这时候，爸妈总会通过这种方法暗自较劲。就好像谁出的钱多一点，就能在儿子面前更有威望。殊不知这种行为在他们学心理学的儿子面前，幼稚得就像小孩子。 Chapter 17 和妈妈吃完饭，任瑾第一时间回了个电话给何莫负荆请罪。 “出来吗？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何莫却倒吸了口凉气：“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电话回晚了，据我所知，这可是重罪。” “这个啊……免了。”她忍者笑，答道，“今天得去奶奶家吃饭，没空。” “那晚上还打游戏吗？” “打啊，说好了要带你飞的。” “嗯，那我等你。” 简单的对话过后，任瑾又回到了乏味的现实生活。 如何平静地打发时间，似乎确实成了一个难题。 这次回去，家里早已鸡飞狗跳，后妈和她的弟弟、哥哥嫂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自从来到任家以后就没有消停过片刻。任瑾刚回去的时候保姆李阿姨就给他使过眼色，暗示家中已风云突变。院子里任爸爸最爱的名贵花草被换成了青菜大白菜，边上还圈了块地被造成鸡窝。 这样的场面任瑾以为只有在狗血的家庭伦理电视剧里能看到，没想到还硬生生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他的房间被小孩子搞得乱糟糟，李阿姨进来打扫过一次，之后就悄悄把房间锁上了。再次见到任瑾的时候，李阿姨有说不完的苦：“那孩子是他们家里的小祖宗，没人敢管他，在别人家里四处捣乱，一点教养都没有的，和你小时候没得比。” 李阿姨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自从这家人搬进来，她每天的工作量就增加了好几倍。她说的那个孩子是准后妈的亲弟弟，十来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整天耀武扬威，嚷嚷着让任瑾喊他舅舅。这辈分是没错的，可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小屁孩，见了面直接绕路走。可任爸爸最近在四处找关系，帮这孩子转来上海念书，看来以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任爸爸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公司总有他忙不完的事，偶尔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和他的准新娘讨论婚礼的事情。 想到这，任瑾忽然觉得，或许妈妈的建议还不错，搬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和凭空出现在他生活里的琐事，于他而言实在是无人可诉。 回家后，任瑾直接进了房间，打开dota2，只有熟悉的游戏界面尚且让他觉得安心。 菜心正好刚上线，给他发来了组队邀请。 同意邀请后，菜心慵懒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机里：“哎，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他果断反驳：“早个蛋，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刚过中午12点，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不算早了，可菜心倒是答得理直气壮：“电子竞技没有上午。” “……” 菜心兀自笑了一通，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来兴师问罪：“对了，你昨天怎么回事啊？作弊是吧，让人给你捐赠步数，硬是把我的第一给抢了。” 任瑾立刻反唇相讥：“你整天摇手机摇得跟癫痫似的，就不算作弊？” “胡说！我那明明是抖腿抖出来的，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菜心厚着脸皮狡辩了一句，又换了个关注点继续问，“作弊的事咱们先不谈，你就说你的封面图怎么会是你们那小领队吧？” 他向来不爱解释，咳了两声，欠嗖嗖地答道：“我高兴就好，你管得着么？” “哈哈，说你看上人家了还不承认，你堂堂猫神也有今天……” “你到底打不打？废话真多。” “打打打，我去开个直播先，稍等哈。” 菜心和咖啡猫的双排直播每次都会吸引大批粉丝，这两人一个solo位，一个carry位，打法迥异却实力相当，几乎把把都有亮眼的操作和配合出现。 而这天的直播却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有个路人队友打到一半的时候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两位大神，我刚没接女朋友电话，她现在跟我闹呢……我想回个电话过去赔个罪，不会太久，尽量早点搞定，可以不？” 菜心倏地笑了出来，他自是了解任瑾的习惯和好恶的，当下觉得这位玩家踩了他的雷区，便试探着问：“你看呢，猫神？” 任瑾下意识答道：“没问题，你挂会儿机吧，哄好女朋友再来。” 听到这个反常的答案，菜心禁不住轻呼道：“没事儿吧你，发烧了？还是……被人下降头了？” “怎么了？” “没，没事……” “谢谢猫神！我保证马上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菜心切出去看了下直播间的弹幕，果不其然，观众齐刷刷地在质疑这咖啡猫是否为代打。 菜心把其中几条有代表性的念出来给任瑾和所有的观众听，任瑾没说话，仍然操作着英雄在地图上跑来跑去。打了个小规模的团战后，终于空下来思考了会儿菜心的话。 他不否认自己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可这变化的缘由终究耐人寻味。当那个玩家诚诚恳恳说出自己的苦恼时，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烦恹，而是同情，甚至于……某种类似同命相连的革命情谊？ 想到这，任瑾幽幽地扬起了嘴角，想到自己白天跟个小媳妇似地唯唯诺诺说出“我等你”三个字，就不由得想笑。 晚上何莫上线的时候，任瑾正在洗澡，dota2里弹出了菜心的邀请。她刚点“同意”，菜心就开始跟她哭诉：“莫莫，你得管管你家猫啊，他现在和土匪还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了？”何莫诧异地戴上耳机，“还有啊，他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 菜心轻叹一声：“我下午开到个很漂亮的披风，被他发现后，硬是抢了过去要借花献佛送给你呢。” “那他做得很正确啊。”她的回答俨然就是同流合污的土匪夫人。 “……” 菜心懵了，良久后才无奈地叹气：“虽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这黑得也太特么快了吧……想我和他认识也有一两年了，怎么我就出淤泥而不染呢？” “你自己就是淤泥，谁能染得了你？”熟悉的清澈声音忽然出现在耳机里，不知什么时候，任瑾已经加入了队伍。 菜心立刻调侃道：“偷听人家聊天，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任瑾懒得解释，在私聊框里打字明知故问：“吃好了？” da：吃好了。 ：有东西给你，来交易。 da：嗯。 ：明天有什么安排？ da：和朋友约了逛街看电影。 ：好。 女人吶，假期前问的时候分明说什么安排都没有，可真到了这时候，活动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任瑾无奈地关了对话框，重新回到游戏界面，打开直播。 ** 国庆期间，y&m保持着火热的人气，只是老板今天不在，店里奔着他去的小姑娘也明显少了。 何莫和秦晓晓点了一大桌甜品，聊着近期发生的事。秦晓晓总自诩为情圣，听了闺蜜的诉苦后像模像样地总结道：“别的不说，光是你在他肠胃炎的时候跑到他边上吃炸鸡腿这件事，他到底是有喜欢你才忍住了没把你掐死啊！” 秦晓晓的脑回路总是从吃货本身出发，却没想过不是人人都像她这么视炸鸡腿如命的。再加上个傻乎乎没什么主见的何莫，居然顺着她的思路认为很有道理，惊喜地问：“真哒？你认为他喜欢我？！” “可不是么，绝对是真爱！” 两个人端起咖啡碰了个杯，莫名其妙地继续胡吃海喝庆祝了一番。 期间话题男主角打电话来刷存在感，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赶在电影开场前挂了。 这个电话之后，秦晓晓算是彻底明白了：“你真该照照镜子看一看，你接他电话的时候笑得真叫一个沦陷。” 何莫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凑过去饶有兴致地说：“哎，他刚才问我喜不喜欢吃大闸蟹。” “废话！”秦晓晓冷哼道，“这还用问吗？对你何莫来讲，世界上所有东西把头掰掉都是可以吃的。” “……”她扶额，却无从辩驳，只得笑着投降，“还是你了解我啊。” 秦晓晓得意地笑了：“那必须的，你从前和李宗文在一块的时候我就说了，那些男人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比我更了解你的嘛。” 忽然听到李宗文的名字，何莫着实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不起来李宗文是谁了。经过了短暂的思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先前的巨大改变。前不久她还暴饮暴食，在电影院里哇哇大叫发泄情绪，如今居然都快忘了这回事。 任瑾总说她是他的病人，原来一点没错。自从认识他以后，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轻轻松松度过了。她甚至想不到，只要他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吃饱喝足high够了，晚上独自回家的路上，何莫反倒是清醒了一些。其实和晓晓聊得再多，也不过是想要一个鼓励罢了。她不会真把那些话当真，最多只能放在心里，一个人的时候偷偷乐一乐。 Chapter 18 r18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洗漱完以后十点多钟，是很多人准备入睡的时候。而对于打游戏的人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启。 任瑾和fin的队友先sk战队打了一晚上的对黑，现在各自组队去了。他关了直播，把何莫拉进队伍里，第一句话是问她看了什么电影。 “内容比较普通，好像是一对年轻人在家长的反对下谈恋爱的事吧。” “好像？……你都没好好看啊？” “用不着吧。”她现在跟他学到了满口歪理的本领，煞有介事地说起自己的论调，“有的人看电影是为了欣赏艺术，有的人则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消遣。而且据我所知，后者才是票房的主力军。” 任瑾轻笑着补充道：“据我所知，你这种主力军不是去电影院大吼大叫就是去呼呼大睡的，没错吧？” 电影院里睡大觉的事情就这么败露了，而她厚着脸皮，义正辞严地辩驳道：“不，还有吹空调玩手机的。” 他忽然发现小丫头有长进，变得伶牙俐齿多了，不晓得该不该高兴，只无奈地扬了扬眉。 这一局打得并不顺遂，对面的路人选了无脑抱团推塔的阵容，一开始就把任瑾气坏了。他打游戏向来都是有骨气的，很少选那种版本刚刚变更后强到无敌的英雄虐菜。可路人局的素质毕竟不比职业队，胜负心全写在脸上，吃相也并不好看，打到中期就集结在一起bd。 （bd：即偷塔，指在本方兵线没有到达对方塔边的时候，由一个或者多个英雄发起偷袭迅速拆掉对方的防御塔，这种战术的合法性一直是广泛争议的焦点。） 而何莫玩的是超级大后期美杜莎，这个英雄前期很容易被针对，但打得时间越久就越厉害，甚至还有1v5的潜力。对方显然是不打算拖时间给他们机会了，很快就把他们的外塔拆了个干干净净。 何莫看着身上可怜的几个装备，无奈地对任瑾说：“怎么办……他们打得太脏了，我想赢。” 他思忖片刻后，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养你。” “啊？” “我说，我养你，不用担心。”他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手里的操作没停，以最快的速度四处刷着钱。 她站在原地，懵了。 直到信使飞到她身边，看到包裹里的十几个真眼，才恍然大悟他的意思。 游戏里的养人，即一个人自己刷钱买东西给队友，让其重新卖掉折成自己的钱。这种能够团队共用的东西不多，在dota里一般是tp（回城卷轴）和药膏之类可以叠加在一个格子里的消耗品。 养人是违规行为，dota2已经修改过了，禁止贩卖队友的消耗品。而真眼的存在等同于游戏里的一个养人bug，任瑾大约是真气坏了才会想到这一出。 何莫轻舒了口气，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幸好，她的脸红隔着屏幕和网线，永远也不会落到他的眼里。 接下来的局势变得愈发焦灼，她的打钱速度实在一般，不停地拿着任瑾给她的真眼卖钱买装备，发育才渐渐好了起来。 而他身上除了鞋子以外，只有一个风杖，一把跳刀，一个原力法杖，传说中的“杂技三件套”。这样的出装非常不稳重，也只有操作极佳的人能完全驾驭得了。 后期守家的团战，他在战场上来无影去无踪，牵制了对手好几波，也终于等到了何莫装备成型，站桩输出力挽狂澜。 这是何莫打到现在为止最久的一局，打完后她已经汗流浃背，跑去冰箱里拿了冰淇淋，盘腿坐在电脑前边吃边和任瑾讨论。 对方话不多，只含糊地“嗯”了几声，静静听着她惊魂未定地发表感想。何莫也察觉出不对劲了，看了眼游戏里的状态，他正在一场solo局里。 “才刚打完，你又跑去solo啊？” “嗯，父子局。” “和谁啊？” “刚才对面那个玩炸弹人的。” “你和他认识吗？” “不认识，他嘴里不干净，还嚷嚷着要solo，我就成全他了。” “怎么不干净了？我刚没看到。”话音刚落，何莫就陡然陷入了沉默。被人养到神装翻盘的是她，对面针对的不大可能是任瑾，他八成又是替她去教训人了…… 任瑾结束solo，关了游戏说：“你就没必要知道了，除非你想多学几句脏话，离女流氓更近一步。” 她知道他开玩笑，于是大喇喇地回答：“我想啊。” “……”他轻笑出声，“真是越来越不敢小瞧你了。” “solo结果如何？” “我又多了个儿子。” “……那还继续吗？” “继续。” 他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熊孩子不敲门就闯了进来，熟门熟路地在他的房间里四处摸索着找东西。 任瑾放下耳机，转过身问：“你找什么？” 那孩子把被单都给掀起来了，却发现这床底下根本不是空的，藏不了东西，只好无奈地起身，一双小脏手在床单上蹭了蹭，傲慢地答道：“小车，我姐姐买给我的。” 任瑾见到这动作后脸都黑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答道：“我这里大车小车都没有。” 那孩子仍不死心：“不可能，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 他双手环胸叉起，无奈地解释：“小朋友，除非你的小车长腿了，否则怎么可能跑到我房里来？” “上次我在这里睡过觉的，我玩小车的时候……”熊孩子急着证明自己真在这睡过，又得意洋洋地说，“那次我还尿过床了呢，不信你闻闻？” “……” 我们的心理学高材生这一刻拼了命在脑海里自我催眠：我有修养，我是绅士，我绝不能把他从阳台扔下去……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被单和被套都被换了，为什么李阿姨非要把他的房间锁起来不可。至于瞒着自己，她绝对是出于好意的，怕他难得回家一趟住得不开心，没想到却被这位小祖宗自己给说漏了嘴。 语音没关，何莫那家伙铁定了是听到了，指不定有多幸灾乐祸呢。反正任瑾是彻底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熊孩子走后，他重新回到电脑前，对话框里果然多了两行字—— da：请允许我做一个被上的表情。 da：悲伤！！啊啊啊手残啊！ 望着电脑屏幕，他瞬间又笑了出来。 ** “我以为以你的脾气，会把那熊孩子手撕了诶！”何莫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满脸衰样的任瑾。 对方哭笑不得，反问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么凶残啊？” “不是啊。”她熟练地拆着大闸蟹，油嘴滑舌道，“也不是凶残，最多是阴险狡诈。” “我要是阴险啊，我就在大闸蟹里下毒，把你毒哑了！”任瑾抛给她一个佯装气恼的眼神，感慨道，“我好心好意请你吃大餐，你就这么说我？” 何莫这才吐了吐舌头，“开玩笑嘛，别生气，喏，赏你个蟹脚吃。” “不了，我自己有。”他无奈地垂下眸，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拆开了蟹壳。 其实他倒没什么胃口，只是最近总听朋友提起这家新开的店，想着何莫最是爱美食，就带她来尝尝鲜了。 看着她大快朵颐又心满意足的样子，任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她的世界很简单，偶尔出现的小烦恼在他看来也不足为道。想法又简单，不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开心的时候请她吃点好吃的，瞬间就又能乐呵呵的。 以前有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对他说：“这世上任何事情，看得太透都会变成坏事。”那同学是系里的学霸，拿了一大堆成绩和奖项，回国后当了个心理医生，今年年初得了抑郁症。 现在想来，这话倒一点没错，像何莫这样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却又容易满足的人，大概才是真正的赢家。 吃完大闸蟹，两人在附近商业街闲逛。最近上映的电影没什么特别让人期待的，可两人没什么去处，只好随便挑了场电影看。开场前，影院里寂静无声，昏黄的灯光诱人昏昏欲睡。朦胧的视线里，身边的任瑾端坐着，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被柔光修饰得温柔了几分。 何莫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他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双目放光问道：“哎，你不是学心理学的么？你一定会催眠吧？就电视里那种，拿个怀表在人眼前晃来晃去把人晃晕的那种。” 他不答反问：“怎么，你的病更严重了，还需要催眠？” 何莫蹙眉反驳：“我没病！” “有病没病，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任瑾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根项链，把吊坠垂在她眼前，代替电视里专业催眠师的怀表，边慢慢晃动边压低音量，用富有润泽的低沉嗓音说：“看着这根链子，现在你会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等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进入睡眠……1，2……” 还没数到3，那小妮子已经眯上眼摇头晃脑睡着了。 有这么夸张吗……吃饱了就想睡！ 晕乎乎的时候，额头上就挨了一记暴栗，何莫摸着脑袋清醒过来，视线里的任瑾已经靠得很近，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又忍俊不禁：“小傻子，还真以为我会催眠啊？” “……你不会就早说嘛，浪费我感情！” 他笑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漾开不自觉的宠溺。 Chapter 19 电影开场前，何莫无意间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颈间多了一样东西。凉凉的，反着寡淡的白光。 她拿起来一看，是那根项链，任瑾假装催眠时用的。她刚才太专注于催眠这事了，倒没去细问他哪来的项链。 这白金吊坠居然是照着dota2里面的tp（回城卷轴）做的，工致精巧，她一看就爱不释手。 “这怎么到我脖子上来了？” “你呼呼大睡的时候，它自己跑上去的。” 他不肯说实话，可她也不笨，想想也明白了，于是又问：“你知道我今天生日？” “你身份证上有。” “……你翻过我身份证？！” “在网咖充钱的时候你自己拿出来的。”任瑾无奈地解释，“看到店里奶茶的新品就眼睛放光了跟着去，还是我帮你把身份证拿回来的，记得吗？” 何莫点点头，看到他淡然的神色，心下一动，轻声道：“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别客气。”他的唇畔浮现起缱绻的笑意，侧身靠过去，观察她向来明媚的眸光被电影开场灯光扰得恍惚不定的模样。伴随轻柔的音乐响起，气氛骤然变得暧昧，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增加了几分热度。他的注意力落在她润泽的粉色嘴唇上，有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甚至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 进退两难的时刻，同样久久凝视着他的何莫先开口了：“诶，你怎么都不长痘痘的啊？” “……”他一时语塞，“我……应该长吗？” “你本来皮肤就白，睫毛又长，还不长痘痘，这公平吗？？” 她一本正经的研究把他逗笑了，倏地从那种莫名的情绪里跳了出来，佯装得意地答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我天生丽质不行？” 她不削地哼一声，啜了口可乐，好整以暇看起了电影。 这回何莫倒没睡觉，可能是边上的人不同了，可能是电影对了胃口。两人全程没半句交流，散场灯光亮起的时候，他起身，拿顺手拎起她的包，“回家吃晚饭？” “嗯，我妈买蛋糕了。” 他垂眸，沉声答道：“好，我送你。” 傍晚，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何莫不客气地提醒：“你还差了一句话。”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微皱起眉，只说了两个字：“太俗。” 她差不多知道这结果，白了他一眼，就兀自跑上楼了。 吃饱喝足躺床上，何莫仔细观察起任瑾送她的项链，这tp背面还有她的id“da”，像是特地去定制的。可他又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似乎这项链只是别人送他的，他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手机里已经收到了不少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而独独缺少的那一条，却丝毫没让她有半点不圆满的感觉。她反而觉得，不按常理出牌的才是真正的任瑾，那个在dota2里叱咤风云的大神，他做什么举动都不会让她惊讶。 ** 假期结束前，忽然有件事在刀塔圈闹得沸沸扬扬，刚好主角就是任瑾和何莫。前两天两人公开在游戏里养人的行为已经被截图发到网上，一部分玩家集结在一起声讨最近名声鹊起的咖啡猫，另一部分则站在了咖啡猫这边，指出对面的选人确实耍赖。 可选人耍赖至少在规则上过得去，养人却实实在在地踩过界了。 于是国庆长假刚结束，两人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你俩想什么呢……吃饱了没事做，非要搞个大新闻？”峰哥看起来很头疼，“养人啊！职业选手养人，虐普通玩家？素质呢？？” “峰哥，他们素质才差呢！选的阵容那叫一个脏，剧毒术士、炸弹人、深渊领主什么的，他们还bd呢！”两人并排站着，何莫先站出来解释了一句。 “他们bd是他们的事，你们是职业战队的人，id前缀是fin，你们的行为间接代表了俱乐部。”峰哥夹着半根烟的手指点了点任瑾的方向，“买真眼卡bug养人这种事，你小子想出来的吧？莫莫人老实，绝对想不到这一层。” 被夸老实了啊……即便是正在被批评，何莫还是悄悄朝边上的任瑾挑眉，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对方微微颔首，轻笑道：“峰哥，你直说以她的智商不可能想到不就行了？” 何莫：“……” 被揭穿的峰哥也没忍住，绷紧的脸忽然笑了出来，转而又故作威严地咳了两声：“你别给我贫嘴！打游戏的基本素质是什么啊？以前dota的时候没看到过吗？地图里写得清清楚楚：发现bug以后立刻提交作者，请勿四处散播。你作为职业选手，你的账号每天被多少人关注？退一万步来讲，你就算要养人，好歹也换个号吧！现在有多少玩家开始效仿了你知道么？你们说人家阵容脏，可你们做的事情负面影响却远远比他们大。说严重点，你们不尊重游戏，破坏了它的平衡，知道吗？” 两人沉默了片刻，任瑾率先开口：“对不起啊峰哥，我没想到这么远。何莫对养人的事不了解，是我叫她配合的，我的锅。” 何莫也挺身而出：“峰哥，我也有责任。” 峰哥舒了口气，无奈地看了看两人，“行吧，认错态度还可以。始作俑者cm回去写检讨，三千字以上，周五之前交给我。” 出了办公室，何莫百感交集，问任瑾作何感想。 方才的愧疚此刻在他脸上荡然无存，自在的笑容再度回归，他的总结依旧出人意料：“偶尔上头，一起挨批，感觉还不错，对吧？” 何莫想了想，莞尔道：“不过你刚才挺够意思的，还知道怜香惜玉嘛。” “嗯……所以呢，这检讨你帮我写，不过分吧？” “……滚！” ** edl秋季赛，转眼就到了半决赛。 fin又遇上了老对手sk战队，这回的状态对fin来讲简直顺风顺水，轻轻松松就杀进了总决赛。倒是总决赛的另一个名额一直悬念迭起，lnh和aoe战队打满了整整五局。等fin晋级以后，队员们没什么压力了，围在一起分析场上两队的局势。 “峰哥峰哥，aoe的eh是和mul神同一年打职业的吧？” 峰哥点点头，为3q解释道：“eh现在是圈里年龄最大的选手了，当年他刚打职业的时候是在sk战队，那时候的sk是史上最强阵容，曾经斩获十连冠。当初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现在转行的转行，退役的退役，只有他还在坚持。” “我一直挺佩服eh的。”小安专注地凝望着大屏幕上激烈的团战，仿佛朝圣般虔诚，“他曾经是中国三大carry之一，现在居然能调整好心态转打辅助，把carry位让给新人。” 叉立方也跟着感慨道：“他一直是个很不错的选手，可惜了，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状态一年不如一年。” 何莫安静地听他们聊电竞圈里曾经的人和事，恍然间觉得那一场场激烈的团战充满了悲壮的情怀。一个人能把一生最好的时光统统放在某件事里，那他对这件事必然是有着某种执念的。对于未来，她总是表现得浑浑噩噩，于是格外佩服这样的人。 大屏幕上刚好切到玻璃房里选手们的状态，镜头划过eh略显沧桑的脸。他仍旧面无表情，心无旁骛地操作着。最后对拆高地的时刻，全场观众都沸腾了，用最大的力气高喊着自己支持的队伍。 这两支战队比起来，自然是aoe更具人气。可偏偏天不从人愿，这支拥有不少老队员的战队最终还是在最后一刻输给了新人战队lnh。 舞台上，一边是欢呼雀跃的lnh队员，另一边是垂头丧气着放下键盘的aoe队员。 而eh一个人坐在玻璃房里不愿离开，倔强地盯着电脑屏幕，像是非要找出每一个失败的原因不可，甚至都不愿眨一下眼。 渐渐地，他的眼睛泛红了，手里紧攥着的拳头渐渐松开。 这样萧条的场面，着实令无数现场和正在看直播的老玩家们唏嘘不已。 “eh老了。”这是峰哥沉默了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真的尽力了。” 原本正要为杀进总决赛而庆祝的，这下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轻松了，倒是小队员3q的想法最乐观：“没事儿，峰哥，我们总决赛把lnh干掉，帮eh报仇！” 离开赛场前，何莫去了趟后台拿队员落下的东西，无意间看到eh一个人站在窗前打电话，他说的是方言，似乎是在和老家的亲人交代比赛的事情。她远远地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靠近过去的时候，eh刚好挂了电话。 因为之前的比赛碰过面，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 想起之前队友们的讨论，和刚才他和家里人说话时逞强的语气，她的恻隐之心就暗暗耸动，忍不住代表广大粉丝上前鼓励：“e神，加油。” 他微微一怔，礼貌地颔首：“谢谢，fin今天打得很精彩。” “你也很棒啊，我们队里有不少你的粉丝。” “我……”eh的神色顿了顿，才勉强地笑道，“我不行了，状态越来越差，和年轻人不能比了。” 何莫诧异：“职业选手哪能服老啊？” “我早不适合打职业了。”队友们都回俱乐部了，eh一个人留在休息室里思考了许久，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其实早就该妥协了，一厢情愿地留下只会成为队里的毒瘤。” 她急着安慰：“你才不是毒瘤！e神，你打职业十年，拿过那么多世界冠军，无论是对版本的理解还是大型赛事的经验，在你们队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eh淡淡地笑了：“小何，你不明白，电竞圈是很现实的。过去的荣誉只能当当吹嘘的资本，而成不了未来的一砖一瓦。” 何莫一知半解：“你所说的未来，难道不就是奠定在过去基础上的吗？” “是啊，版本、打法、战术……这些都和你说的一样。”eh轻叹一声，又说，“唯独打游戏的人，是被排除在外的。” “我不明白，我觉得那些电竞前辈曾经做过的努力会永远留在游戏发展史上和玩家的心里。” “这就已经是全部了，不是吗？”eh耐心解释道，“所有留下的都是身外物，名誉、汗水、贡献……而创造历史的这个人，是注定没办法走向未来的。毕竟，所有生命毕竟都是有限的。诶……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挺无趣的吧？” 何莫怔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来。 他说生命有限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段小插曲，关于老选手，关于魂之挽歌。心口闷闷的，犹如被蒙上了细碎的尘。 Chapter 2022【】 r20 “好了小何，我得走了，有机会一起打dota2。”eh背着装备包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从包里掏出个小挂饰递给她，“俱乐部新出的周边，送你吧。” 她摊开手心，里面躺了个穿盔甲的q版军团指挥官，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满脸不服输的认真。在dota2里，他的大招是强制与一人决斗，直到一方死亡。 标牌上印着一行应景的小字——“thedeath——aoegaming” 何莫惊喜地笑道：“谢谢，很可爱。”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拜拜。” 目送eh离开的时候，门口某个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目光。何莫把小军团放进包里，起身问他：“来找我啊？” 对方没说话，脸色也不大好看。 何莫又说：“我刚和e神聊了会儿。” 对方还是沉默，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就这么转身走了。 她追出去，和任瑾一起上了车。 虽然没搞明白他平白无故在发什么大少爷脾气，可一路上两人并肩坐着，何莫还是拉着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他始终没什么反应，要非说有什么的话，也只是打打哈欠，闭上眼侧过身，睡觉去了。 何莫这下可被气坏了，干脆跟nior换了个位子，坐到3q边上去了。其他人当然搞不懂这两人的套路，继续聊着刚才门口的那一幕：“flex太嚣张了，他以为他是谁啊？” 何莫问：“怎么了？” “刚才在门口遇上lnh的人，发生了点口角。”3q帮她总结道，“flex这人说话不三不四的，嘴巴实在是不干净。” 何莫听他这么说，也不追问具体说什么了，免得大家都和任瑾一个反应——“除非她想多学几句脏话，离女流氓更近一步。” 队长小安说：“反正接下来的总决赛，咱们许胜不许败。” 峰哥坐在最前面，一直没怎么说话。 ** 回俱乐部以后，大家的战斗热情仍旧高涨，自发训练了起来。峰哥在那看着，何莫就先回去休息了。 微博上转来转去都是那篇“昔日dota大神不敌新人”的文章，这样一边倒的话题除了煽动老玩家的情绪之外，似乎还暗藏不少暗里纷争。何莫看腻了，关了电脑想eh的话，想到头疼，想到犯困。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手机铃声在耳朵吵闹个不停，何莫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应道：“喂……谁啊？” “开门。”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熟稔，而刚睡醒的何莫还并未反应过来。 “蛤？” “蛤你个头啊，快开门。”他语气急促，催着她清醒过来。 何莫这才睁开眼，看了看手机屏幕——“猫”。 那只猫怎么回事，大半夜跑来敲她的门？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有诈：“你干嘛啊？” 他的气焰瞬间湮灭，妥协般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乖，你先开门，我这样站你门口很奇怪。” “对啊，所以你为什么要站我门口啊……” 很快，门外的人就没了耐心：“再不开，我踹门了。” “……” 何莫只得投降，爬起来给他开了门。 任瑾站在门口，无奈又好笑地抿着唇，奖励似地摸了摸她的一头乱发。他跟着进屋，擦身而过时带来了门外的几缕清风，和洗发水的柠檬香。 她关上门，揉着眼睛转身开了盏灯。 “这么晚，你不睡觉啊？” “训练刚结束。” “你们突然积极得有点可怕啊……”何莫找了件衣服披上，跟他一起坐沙发上，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倦意，“那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任瑾侧过身，迟疑着开口：“你和eh……很熟吗？” “嗯？”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快速眨了眨眼，联想到白天的事，才恍然大悟，“你说e神？不熟啊，怎么了？” “真的？” “他出什么事了吗？”何莫倏地瞪大眼，惊呼道，“该不会是这次比赛受刺激，加上网上一边倒的舆论，他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吧？”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没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她急地摇了摇他搭在沙发上的手。 “现在是我要做傻事了。”任瑾的神色有那么些生无可恋的意思。 “你又怎么了？”她干脆盘起腿窝在沙发里，面朝着他，把脑袋倒在沙发靠背上，“话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回来的路上都不搭理人。” “那要问你了。”任瑾哼一声，没了往日的和颜悦色，倒也不遮遮掩掩，“你和他又不熟，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 “怎么又说到e神了，这是一回事吗？” “是一回事。” 这下何莫傻了，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答案是肯定的。 “容我捋一捋思路。”何莫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你凌晨两点钟不睡觉，跑来我房间闹脾气，还扬言要踹门，就是为了打听我和eh熟不熟？” “有什么问题吗？” “……”良久的沉默后，她大胆猜测，半开玩笑道，“你吃醋啊？” 见任瑾没反应，她又逼近了一些：“我当你默认了？” 这回他伸出了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把这个愈发靠近的小姑娘轻轻推开，“别闹。” 何莫也不调戏他了，重新倒在沙发靠背上，感慨道：“我就是觉得e神让我心里很难受。”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就揍他呗。” 何莫气鼓鼓地瞪回他，不说话。 “好好好。”任瑾只好敛起了笑意，好整以暇道，“怎么难受了？” “我在他身上，忽然发现并不是努力就有用的，很多人都是注重结果多于过程。赞助商，粉丝，还有很多无形的力量，把选手原本就短暂的职业生涯不断压缩。有的人明明还很想努力，却被不停地扣上老年选手的帽子，状态每况愈下，那又怎么样？所有人都会有低谷，不是吗？” “圈子里出了很多个eh，却只有一个mul。”他理性地给她总结道，“就算你情感上不愿接受，在事实面前还是没法反驳。这一行的职业生命确实不长，就像橡皮筋到了极限，再想拉伸只会崩断。” “哦……”何莫无奈地叹息，“那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任瑾垂眸看她的眼睛，目光认真而专注，“我不会待太久，要么功成身退，要么黯然离场，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我对打职业可没这么深的执念。村上春树的书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活到26岁，然后死掉？” 何莫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不知道你还是会看书的人。” “我早说过了，你不信而已。” 窗外的树影斑驳摇曳着，屋子里的昏黄灯光混着寡淡的凉意，把这次深夜的促膝长谈变得暧昧起来。 何莫早就倦意十足了，可白天在脑袋里重复的思绪再度回归，她还是决定跟这位心理学高材生请教。 那一年，她误打误撞参加了一个知名电竞人的追悼会。现场有很多自发前来的粉丝，带着花，和一屋子默契的肃静。大屏幕上是他生命最后的影像——他带着黑色的帽子，面容憔悴，瞳孔里还有尚未熄灭的火光。 从容面对镜头，他缓缓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这一辈子的路向来都不平坦，失败过，跌倒过，也短暂得幸福过，尝过被背叛和绝望的滋味，也等待和憧憬过奇迹的出现……很快我就要afk了，不过别忘了，我们的冰封王座还在。那些陪着我一起跌倒和重新站起来的人，将会是我生命和希望的延续，祝福你们。” 魂之挽歌，是dota中最经典的英雄影魔的大招。 而那天，何莫第一次听到了这首歌的原曲。他们在他的追悼会上播放这首曲子，来祭奠和致敬第一代伟大的电竞人。 “shadow_f。”任瑾淡淡地报出一个闻名电竞圈的id，轻声叹息道，“天妒英才。” “嗯。”何莫点头，垂着的眸光闪烁不定，“那时候我刚好经历了失败的高考，整天闷闷不乐，想不明白很多事情。看录像的时候，突然就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哭了起来。” 他蹙了蹙眉：“又哭？” “……你不知道，当时现场气氛真的很感人。”她说着，禁不住轻叹一声，“我在那看到一句粉丝写的话，一下子就泪奔了：永远的shadow_f，我们在泉水等你回来。” 泉水即dota里的生命之泉，所有死亡的英雄都会在泉水复活。而玩家们都愿意相信他的离开只是暂时的，当读秒结束，他会再度出现在泉水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然。 任瑾安静地听着她说完这些，心绪也跟着缓缓沉淀。 从她手中接过eh送的军团指挥官，瞩目于那行小字，他第一次无法给她最理智的解答。而平淡回应的答案不掺杂一丝语气—— “这样吧，只要你还在fin一天，我就一天不退役。” r21 欧洲战队plu.m是今年ti6的亚军队伍，他们的经理联系了峰哥，约fin打几场练习赛，也为接下来的国际友谊赛提前做个准备。 结果却不敬如人意，三局比赛里，fin一局都没拿下。 那plu.m在短时间内又研究了套新的推进体系，加上fin这边对其又松懈，总一不留神就被对方推上了高地。第一次和国外队伍交手的咖啡猫是plu.m的重点针对方向，导致他在场上的发育总受到限制，节奏也被对方带着走。 plu.m的小伙子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其中一个马来西亚人在最后一局结束的时候打了句嘲讽全场的话：“aisdead.” 这话让场上的气氛充满了火药味，暴脾气的叉立方在俱乐部大骂脏话，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大好。 尤其是任瑾，第一次被这样针对，自然是心有不甘的。等其他队员都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在电脑前撑着脑袋，研究刚才比赛的回放。 何莫不声不响地在边上陪着，她的操作不怎么样，可思路却是极清晰的，一下子就点出了fin失败的主要原因：“都各管各打的，怎么赢？视野被压制没人管，对面大哥疯狂发育没人管，就连抱团推塔都没人！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对方是我们手下败将，所以随随便便就能翻盘啊？” 他抬起眸，淡然的眼神落在她无奈的脸上，“小领队，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啊？” “……”她微微一怔，竟一时想不到应答，只言辞含糊道，“电竞游戏，没有永远的输赢。” “只有永远的坚持。”他重新注视屏幕，从容地为她把话补全。 “嗯，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打法和心态上还有很多需要调整的地方。”何莫说着，低头看了眼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回来后，她急急忙忙让他送她去另一个地方。 ** “收受贿赂，在抽签分组上动手脚，你们就不怕被组委会知道吗？” “组委会？”edl秋季赛负责人廖勇冷哼一声，淡定地笑道，“难道你不知道组委会是谁说了算？” 何莫不死心，又说：“好啊，找组委会没用，那我就干脆去网上揭露你们。” “小姑娘，等一等。”廖勇站起身，伸手拦住她，“你可别忘了，你们fin还有总决赛没打。” “那又怎么样？总决赛各凭实力，你能动得了手脚？” “本来嘛，我也只是答应lnh的经理，在分组的时候把他们和最弱的队伍分在一起。可你若是非要跟我作对，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廖勇笑眯眯地威胁道，“你以为进了总决赛，我就动不了手脚？就冲着fin领队来我这闹事，我就完全有理由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呵，原来edl联赛就是这么运作的。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好的分组，避开强队，至少能稳进半决赛……有多少队伍的成绩是这么刷上来的？”何莫没任何胆怯，坦然望着他的眼睛，“不劳您大驾，回去以后我就和峰哥好好商量，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参加这种素质的联赛。” “你们姚峰也是商人，这种事很常见，基本上是行内潜规则，我不信他不懂。”廖勇坦然地摊了摊手，“小美女，你可别把这一行想得太单纯了。你回去问问你们姚峰，他会不会和钱作对？” 说完，那只肮脏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他俯下身，轻声的笑语里暗藏玄机：“当然了，如果你有别的方法，那说不定我还真可能会和钱作对……” 何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颤抖：“你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方才还一脸猥笑的廖勇就倒地上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用力拉住了手腕，带到身后。 任瑾在车里等久了，就进来看看，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到这种场景，气得他二话没说就一拳头上去了。 何莫总算松了一口气，没半点电视剧里被英雄所救的美女的柔弱风姿，从身后拍了他一把，“你特么来得真及时啊……” 他微微别过脑袋，脸色极差，“他还对你做什么了？” “也没别的了，你手没事吧？”她拿起任瑾的右手，似乎刚才那一拳用力过猛，把他自己都弄伤了。 “没事。”他把手收回来，轻轻揉了揉，对眼前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猥琐老男人说，“看清楚了，这里是cm，欢迎随时来找我麻烦。” 说完，他就特爷们地拉着她的手出去了。 何莫被带着亦步亦趋，忽然觉得今天他的背影和气场都有点可怕。 果不其然，等回到车边，任瑾就开始跟她秋后大算账了。 “我都说了没人会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冲过来找人刚正面。”他倚在车边，双手抱胸，不太愉快的目光别扭地落在别处，“还不让我跟上去，现在知道了吧？那个女的就是拿你当枪使，运气好的话借你的力量揭露黑幕，说不定有机会重赛。再不济也能看着你们闹得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我不觉得她会这样，之前一起抽签的时候，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你觉得她人挺好的，她倒是看准了你人挺蠢的。”任瑾无奈哼了一声，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里面是空的吗？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何莫扁着嘴，自知说不过他，“算了，不提了，那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啊？” “你不用急着解决，那个老流氓会自己先出手的。我们先等他跳出来看看猴戏，再想对策也不迟。” “可是人家不都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吗？” 任瑾的目光带着责备，低低地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倒是先下手了，结果呢？” “我也挺强的，你要是不出现，我已经把他打骨折了……”何莫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心虚地低下头，不再吱声，还时不时悄悄看向他。 良久后，他妥协般地轻叹了声，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走吧，回去了。” 刚上了车，前方就款款走来个美女，是刚才打电话给何莫的人，top战队的经理p实力不错，和lnh有得一拼，可就是因为跟sk和fin分在一组才无缘半决赛。 那niki在电话里约何莫一起来声讨组本次联赛负责人廖勇，可自己却迟迟不出现，让她先进去，直到何莫走出大厦才冒了头。 niki笑着朝车里的何莫挥了挥手，显然是想跟她打听打听状况。 而驾驶座的任瑾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几乎是目不斜视，油门一踩就离开了。 这绝对与他向来风度翩翩的形象背道而驰，可他管不了那么多。风度气度什么的，也得因人而异才是，这是他的理论。 ** 结果两人刚回fin的基地，就再度被峰哥叫去了办公室。 他刚开完会，一出来就接到廖勇的电话，说是被他家新队员咖啡猫给揍了，着实莫名其妙。 两人又乖乖并排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手上还有伤，他一看就知道这事不假了，气得直拍桌子：“你们两怎么总出去惹事啊？上次养人的事情还没完全平息，你们又给我整出个打人事件。搞什么啊！刚才和赞助商开会，人家已经给出不少压力了，现在你们还搞这一出，嫌事情不够多是吧？” 何莫始终低着头，有些情绪不吐不快：“峰哥，难道你真和他们说的那样和赞助商站在同一边，成了个彻底的商人吗？你曾经是dota史上最伟大的选手之一，当初有那么多人是因为你才爱上这款游戏的。你真的忘了，当初打职业时的理想了吗？” “谁跟你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峰哥一听这话，有些恼了，“在你们的观念里，选手和赞助商就是对立面是吗？你们认为我对你们这么严苛都是为了钱？” “峰哥，她没这个意思。”任瑾站出来圆场，“这丫头今天受了点刺激，脑子不大正常，你别怪她。”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峰哥。 而对方的神色从原先的气恼转为诧异，再到阴云密布般的沉重。 “这种事为什么不等我开完会以后告诉我？”峰哥严厉地质问了一句，可一看到何莫逐渐泛红的眼眶，立刻就没了脾气，“好了莫莫，别难受，我也不是要怪你。就是作为前辈来讲，有些圈里的事情要提醒你们一下。别站着了，都坐啊。” 两人乖乖坐在沙发上，听峰哥继续说了下去。 “我先来说说买通裁判左右分组的事情，这在电竞圈确实不算少见。”峰哥无奈地叹息道，“我年轻的时候，就因为这事和人打过架，结果对方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我被俱乐部处罚了。那时候我就不想留在fin了，退役了一次，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但不知道内情。后来俱乐部改朝换代，我和mul一起出钱投资，成立了全新的fin。” “这些年管理俱乐部，还是没少听说这些事，不过我已经没了当初的冲动。可能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可能是看得多了见怪不怪吧。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得比从前明白了，就是无论我们做多少事情去挣扎去反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有人在按部就班地努力训练，也有人在暗箱操作破坏规则。但你不可能有精力去管住每一个人的节操，对吧？” 何莫点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和老电竞人比起来还是幼稚了太多。 峰哥接着又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这两种人，肯定是前者能走得更远。毕竟电子竞技还是看实力的一行，总想着靠邪门歪道走捷径的人，或许可以成绩斐然那么一阵子，但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强队。你们身在fin就该要有觉悟：只有弱队才会在分组上斤斤计较，强队永远不会在乎这个。” “还有。”峰哥最后指了指任瑾的手，“职业选手的手，你拿去跟人干架，你划得来吗？” 任瑾不好意思地笑笑：“明白了峰哥，下次我叫人揍，绝不亲自动手。” “……你给我滚。” r22 “怎么又开大会啊？都快没时间训练了。”会议室里，fin的队员们窃窃私语着。这一次，所有分部的队员集合在会议室，晚到的几个都没地方坐了，只好站在角落里。 大领导姗姗来迟，身后跟了个年轻女孩。 “这位是我们俱乐部新聘请的心理分析师，孟栀之小姐。”领导为大家介绍道，“一直以来，我们俱乐部都是没有正规心理分析师的，开会的时候不少分部经理都提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我们特地聘请了专业的人才来担任这个职位……” 后面就是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队员们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 倒是那个新来的孟栀之更让人感兴趣，她一登场，何莫周围就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孟栀之长得明眸皓齿，典型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女神范十足。穿着也不浮夸，精致干练的套装恰好凸显出完美的身材。 在领导发言结束后，她微笑着起身和大家打招呼，并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孟栀之，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专业。以后大家需要我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甜美的声音夹带着蛊惑，倏地提把何莫的心给提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悄悄移动目光，最终落到任瑾的脸上。 “诶，这是你校友啊？”她忍不住轻声发问。 而对方似乎并不讶异，淡定地点点头：“同班同学。” “那……你们认识咯？” “废话。”任瑾轻笑着朝她的方向倒过去，“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成天不上课，都要毕业了连同班同学也不认识啊？” 何莫还想好好反驳，可仔细一想，他说的竟也不无道理，只好愠愠地回了个“滚”字。 会议结束后各游戏分部的各自回训练室了，而任瑾刚打算离开就被人叫住了。 “ginn。”她向来喜欢用英文名叫他，听上去和“瑾”的发音一样。 他驻足，杵在门口回过头，看着她走近。 “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哪敢啊？”任瑾扬了扬嘴角。 孟栀之上前一步，佯装质问似地抬了抬下巴：“那回国后干嘛不找我？” 而对方似乎没打算解释，仍然闲适地半垂着眸，“又没事情，找你干嘛？” 她笑着，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没事情就不能找我了？你这人，还真是薄情寡义诶。”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任瑾又问：“你来这里干嘛？你不是和小饶他们忙心理咨询室的事么？” “你都不干了，咱们几个瞎搞有意思么？” “我不参与而已，又不是要撤资。” “那也差不多了。”孟栀之满脸遗憾，“小饶他们总说要罚你几杯，今天算是逮着机会了。” “都说了我不喝酒。” “那就喝饮料呀，随你挑好吧？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今天正好约了饭局。” “啧啧……喜新厌旧啊。”走在两人身后的3q气愤地跟何莫吐槽。 可她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算新还是旧了，便口是心非道：“切……我跟他又没什么。” 3q见状，故意逗她：“我是说cm有妹子就不要我了，你激动什么呀，莫莫姐？” 这边的气压瞬间低下来，她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激动了吗？” “没激动没激动……”他立刻认怂了，“是我激动了，好不好？” “什么激动不激动的？”任瑾已在不知不停下了脚步等两人上前，“你们干嘛走这么慢？” 何莫傲娇地白了一眼，“劈情操呢，别打扰我们。” “就是就是。”3q上前一步，极力配合。 “你俩有什么情操好劈的？别闹。”他伸手，习惯性地要去摸她柔软的脑袋，而这次却被她快速躲开了。 空气中孤零零的手渐次放了下来，他无奈地笑了：“又怎么啦，大小姐？” 她不说话，这下3q也知趣地溜走了，会议室门口只剩下尴尬相对的两人。 片刻后，任瑾首先开了口：“晚上我有个同学聚会，就不一起吃饭了。” 何莫面无表情：“嗯。” “又有大闸蟹。” “哦。”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 “你对吃吃喝喝这种事，不是一向最积极的吗？” 原本还心有所动，听到这话后她觉得尊严受损，嘴唇瞬间绷成一条直线：“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很好，你给我等着。” 他的话语间居然出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令人莫名得不寒而栗起来。 何莫的气焰瞬间小了些，嘴硬地回了句：“好啊……我就在这等着，坐等！！” ** 下午训练结束后，任瑾和孟栀之真就这么去了同学聚会。 晚饭后何莫跟其他几个队员组队打dota的rpg钩肥大战，两边都是屠夫，技能是甩钩子钩人。 何莫实在是心不在焉，也没躲开钩子，好几次被钩进对方的人堆里咬死。玩着玩着心情更差了，扔了鼠标，去厨房里找吃的东西改善心情。 自从上次大闹食堂以后，俱乐部特地聘请了煮饭阿姨，改善队员们的伙食。冰箱里还有不少剩菜和冷饭，被何莫拿出来做炒饭。 可她的厨艺确实没怎么练过，尝了两口自己炒的东西，差点就想吐了。 一盘干巴巴没味道的饭，她趴在桌上盯了很久，幻想任瑾那孙子在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和成群的美女享受着鲍参翅肚山珍海味…… 很多时候女人们总是不可抑止地把事情往坏处想，越想就越郁闷，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手机在桌上，被她翻来覆去，就是没勇气发条消息。 这时，门口走廊的小灯忽然被打开。 “啪”的一声将何莫从混乱的思绪中扯了回来。 他站在那白炽灯明亮的光下，故意敲了两声门提醒她。 何莫抬起头，倏地怔住，心像块大石头落了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干嘛生无可恋地盯着一碗炒饭？”任瑾一开口，仍旧没什么好话。 她抬了抬眸，没回答。 “不是让你等我吗？”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把一个袋子提到她面前，“怎么，大闸蟹不要了？” 何莫的眼睛骤然发光，“大闸蟹？” “嗯，都是吃剩了的蟹脚，我给你打包回来了。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她的脸色瞬间又气鼓鼓的，心下迟疑了片刻，认为他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任瑾把袋子放桌上，一样样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盘子里。香喷喷的两只大闸蟹，一公一母，还有些热。最后是一包装在保鲜袋里的蘸料，他悉心拆开了倒在小碗里递给她：“喏，还有醋，你喜欢吃的。” 不知是一语双关还是纯粹的玩笑，反正何莫是气结了，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夜晚的小食堂，两人面对面坐着。任瑾安静地看何莫大快朵颐，唇畔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 “好吃吗？” 她仍吃个不停，点点头，满足之意不言而喻。 “你这家伙，一吃东西就不理人啊。”他的语气里带着好笑的抱怨。 看在他特地打包大闸蟹回来的份上，何莫才勉强开口搭理他：“亏你还想的到我。” 任瑾委屈状：“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 她愣怔了片刻，正想着怎么回应他突如其来的调戏，对方就又补充道：“没办法，一桌子大闸蟹，跟你多像啊，张牙舞爪的。” “……” “你看，还动不动就脸红，更像煮熟的大闸蟹了。”他轻笑着伸出食指，蹭了下她的脸颊，“你这样，让人很想把你五花大绑诶。” 何莫气坏了，张嘴就要去咬他的手指，被任瑾极快地躲开了。 “别攻击性这么高嘛，又要吃蟹又要咬人，忙不忙啊你。” 她佯装生气，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很烦诶……” 门外响起隐约的高跟鞋声，孟栀之站在门口没进去，神色凝滞，若有所思。 3q刚好下楼，和她打了个招呼，她这才颔首离开了。 漫漫长夜，有人欢聚，总有人无眠。 ** 国际友谊赛的前两天a2分部的小伙伴们开了个餐会。 会议桌的一边，峰哥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想过没有，十年前选择打职业的人是为了什么？那时候的电子竞技行业还不完善，没现在这么大的利润啊，打游戏还是件被人瞧不起的事情。选手的生活条件也差，像我和mul出去打比赛，中饭只是赞助商提供的几个包子而已。他这人挑挑拣拣，多半不肯吃，饿着肚子上赛场，照样把那群养尊处优的老外打得落花流水。那时候多纯粹啊，满脑子只是想赢而已，钱多钱少的无所谓，打出水平了自己就开心。你们再好好想一想，现在电竞的环境多好啊？” 3q立马识相地接话：“峰哥说得是，咱们得忆苦思甜，寻着老一辈革命先烈的脚步……” “行了行了，老掉牙的话就少说两句。”峰哥摆了摆手，“我想和你们说的是什么？在当时那样的环境里，国外战队给出中国战队这样的评价：a。但凡有中国dota战队参加的大赛，他们都没办法拿到好成绩。可这句话到了现在变成了什么？” 峰哥指的是前几天和plu.m的友谊赛，这下其他人都沉默了。 “aisdead.”峰哥替他们复述了一遍，“这话我不知道你们听了作何感想，反正我是觉得特别难受的。我们这代人见证了dota的诞生，兴起和没落。而你们这代人，见证了由dota到dota2的转变。怎么说呢，世上没有永远的冠军，这我同意。但我希望无论如何，在面对外国战队的时候，你们能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最起码，给西恩刀塔争口气吧。” 小安顺势举起杯子：“为了西恩刀塔的荣耀，来来来，干杯！” 这顿饭结束后全队氛围异常团结，大约是峰哥的话提醒了大家，把曾经西恩刀塔的辉煌重新回顾了一遍。那些前辈为电竞奉献出了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如今他们生在这样好的时代，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于是，全队约上老对手sk战队进行紧锣密鼓的练习赛。在任何国际赛的面前，sk的身份于fin而言总是亦敌亦友。 而两边的选手都挺熟悉的，尤其是菜心和咖啡猫，这两人在游戏开始前就在河道偶遇了。谁也没上前去打谁，只是默契地同时按出了嘲讽按钮。 咖啡猫玩的是中单影魔，这个英雄是一团黑色的人形影子，所有技能都是酷酷的，唯有这嘲讽动作是反差巨大的欢脱舞蹈。而菜心玩的英雄也在原地转起了圈圈回应他。这两人你转一圈，我扭两下，隔着条河道欢乐地斗舞，谁都不肯认输。 直到峰哥无奈地大吼：“你们两个逗比，还有完没完！就这么和国外强队打，丢不丢人啊？” Chapter 23【】 这一届国际友谊赛主办方是韩国公司，各项目比赛同时进行。而dota2分部一上来就遇到了plu.m，这下所有人全力以赴，再不敢有半点马虎。 经过三天流水似的循环比赛，fin最终拿下了dota2项目总冠军，直接入围了下一季度的赛事。 到了媒体采访环节，所有人应邀到场边合影，何莫一溜烟就闪到了角落，又被任瑾一把拎到了人群中。 她不乐意地挣扎了两下，“我又不是选手，拉我过来干嘛？” “你可是我们的精神领袖啊。”任瑾莞尔，一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不让她再度逃跑。 旁边的队员们纷纷劝说：“莫莫，别害羞，来一起合影嘛。” 何莫从没见过这么多镜头对着自己，下意识伸出双手捂住脸，却听到旁边的任瑾轻笑了声，小幅度拽了拽她的胳膊，却纹丝不动。 于是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再不拿开手，我就把你当众抱起来转几圈，看看明天会不会上新闻。” 何莫一听，只好不争气地松了手，还顺便白了他一眼。 反正他这人天生自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诡异气场，总有几百种方式把和他作对的人置于死地。 合影结束，经理姚峰和队长小安接受了国内某家主流媒体的采访，把这一次的大获全胜称为“西恩刀塔的表态”。代表了这款游戏发展至今，所有中国玩家努力和进步的足记。 回国后，这个标题开始出现在各大电竞媒体的主页。边上还有一张照片，齐刷刷站成一排的队员们在巨大的五星红旗前骄傲地笑着。有的笑容憨厚，有的单纯，还有的故意搞怪，双手比了两个剪刀手放在队里唯一的姑娘脑袋后。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镜头，对身后的恶作剧毫不知情，害羞得像只大兔子。 ** 后面的一周，fin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训练节奏。而每天晚上结束训练后，任瑾总会开小号带何莫单独打两局，美其名曰不能让她常年不用的脑袋生锈。 “你过来，我带你飞到他脸上去。”他操作着手里的英雄，发出一条连接线，线的一头是他自己，另一头是满脸懵逼的何莫。 “现在？直接飞脸上不好吧？”她打游戏总是束手束脚，担心太多。 他耐心地教她：“先飞到草丛里，再一起钻出来到他脸上揍他，我走前面，你注意走位。” 任瑾平时玩多了solo，娱乐赛时就爱玩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像这次的gank型辅助英雄小精灵。一选出这个英雄，就非要跟何莫练些套路阵容。 有些英雄因为技能的相互配合度很高，而天生就被绑定出现。拍拍熊和小精灵就是不错的搭档，这个套路在传说中经常出现，可路人局却鲜有人玩。只因为要打出预期效果的话，需要玩小精灵的人有极好的意识和操作。 这对于任瑾来说倒不算难事，他虽然很少玩这种英雄，可学习能力强，看过一遍就明白了大致的诀窍。 小精灵可以连接任何一个队友，然后带着这名队友飞到地图上任意一个地方。可持续时间只有短短几秒，无论几秒钟里是否能杀得了敌人，小精灵和他连接的人都必须回到原点。 何莫的打法稍显冲脸，杀完人以后，自己就已经状态不足了。刚好时间到了，两人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任瑾跟在她边上给她不停地加血，顺便问她：“怎么样，装完逼就跑，是不是很爽？” “爽是爽，就是怕有报应。”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游戏里但凡数据亮眼的人都会被格外针对。 任瑾跟何莫这对狼狈为奸的套路搭档很快就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对方故意落单，设了个陷阱埋伏两人。而任瑾反应极快，瞬间连上何莫往家里飞。 她着急地提醒他：“傻不傻呀，飞回去也没用，过会儿还得回原地。” “嗯。”他轻声答应，与此同时两人已经到了家里的泉水。 对面五个人还围在刚才两人离开的地方，等着他们回来送死。 而读秒结束前，他只做了一件事——断开连接。 断开连接后，他一个人回到了敌人堆里，只一秒钟就壮烈牺牲了。 何莫看傻了眼：“你干嘛啊……” 而任瑾看着复活读秒的屏幕，还坦然地笑道：“这波大赚。” “你都死了，哪里赚了？” “你没死，就是赚了啊。”他的回答言简意赅，也不多分析局势，只别过头，叮嘱道，“你好好玩，我这局本来就是保你的。我死无所谓，关键是你。” 这话明明聊的是游戏，却让何莫禁不住浮想联翩。 她试探着问：“那如果我不是我……？” “什么你不是你？喝假酒了？” “就是……如果玩这个拍拍熊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也会这样吗？” “废话。竞技游戏，讲的是配合，拼的是实力。”他严肃而道貌岸然的回答令她羞愧不已，可最后的总结却是，“当然不会了。” 这个答案她喜欢听，明目张胆地乐了许久。 等任瑾复活了，才慢悠悠地提醒道：“打的好不如排的好。不管你承认与否，这都是路人局的真理。” “所以呢？” “所以……”他不再故弄玄虚，“有我这么个好队友，你赶紧烧高香吧。” 这时，路人队友在那瞎嚷嚷：“喂，小精灵，你倒是也给我加点血啊！别总给拍拍熊加好吗？” 任瑾冷哼了声，很快在屏幕上回了一行字：“滚一边去，你谁啊你？” “竞技游戏，讲的是什么来着？”她嘲讽似地看看他。 他故作正经地颔首，片刻后，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 第二天上午的训练刚结束，门外其他分部的队员路过来传了个话：“何莫，你妈妈来了！”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起身开门，跟来人好好打听了一番。结果是——“真来了，我骗你干什么？在会议室，和你们峰哥谈话呢。” “我靠……我妈来抓我了！！”何莫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下意识蹙眉咬住下唇。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怎么都想不到对策。 任瑾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哟，还是个妈宝呢？” 她不理他，他反倒是更来劲了，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怕什么呀小宝宝，你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了。” “……” 最后他陪她去了会议室壮胆，一把将这个害怕到发抖的姑娘推进门，远远地看着她缩着身子小碎步跑过去，低头站在母亲面前连连点头。 只可惜那姑娘的目光没敢再往外看，否则他非得做出点幸灾乐祸的表情逗逗她不可。 万万没想到的是，五分钟后，她站在会议室的这头，仍旧不停地承认着错误。 而他却站到了会议室的那头，面前是刚杀过来的自家母亲大人，跟何莫的妈妈如出一辙，翘着腿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双手环胸，目露凶光。 这下轮到何莫幸灾乐祸了。 刚才还嘲笑自己是妈宝的人转眼就遭了报应，怎么想都爽。她甚至觉得，挨骂就挨骂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他说的嘛，偶尔上头，一起挨批，感觉还不错呢。 接下来的剧情，简直就是女子双打——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求你一个小姑娘能飞黄腾达，只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谁知道你年纪越大，就越会骗人了啊！” “你从小到大，我管过你没有？哪次不是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喜欢玩什么都给你买？哪知道放你出国几年没看着你，就变得这么无法无天啦？” “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这个什么破俱乐部里面都是男人，你在这种地方工作，我出去怎么跟别人说？” “男人要有事业心！你前阵子心理咨询室搞得好好的，怎么不搞了？跑来这不务正业，打什么游戏啊？” “你这样能嫁的出去吗？” “你这样还娶得到老婆吗？” “……” 峰哥早已经不参与两人家务事了，现在整个会议室里只有四个人。会议长桌两头坐着的低气压的母亲，和两个像做错了事被罚站的孩子。 大约这样相互迎合此起彼伏地批评了十来分钟，任瑾又不安分地抬起头，趁着自家母亲没注意，吐吐舌头，给会议室另一头的何莫做了个鬼脸。 何莫的笑点很低，瞬间被逗笑了。 “还笑？你还笑得出来啊？”何妈妈的脸色极差，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她这才瞬间敛起笑容，悄悄抬眸，却看到任瑾忍着笑的样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看什么呢？”任妈妈首先发觉了异样，顺着任瑾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何莫第一次见到任瑾的妈妈，虽然上了些年纪，却风韵极佳，仅仅是那么一回眸，就有些震慑人的气场远远地压了过来。 她一紧张，就捏起了衣角。 何妈妈发现后，也第一时间转过身，看向何莫目光的方向。 电光火石的瞬间，气氛转变为异常的静默。 “莫玉怀？” “刘薇！” “……” Chapter 24【】 两位妈妈似是旧相识，相认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扔下各自儿女约出去了。 走之前同时丢下了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改天再找你算账！” 剩下的两人满脸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对刚才那一幕还没缓过神来。 何莫趴在会议桌的这头，良久后闷闷地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他坐在另一头，眼含笑意，优雅地托着下巴看她。 或许是他随性的态度，亦或是刚才母亲的那番不留情面的批评，让此刻的何莫有些难受。 “你妈妈说，你开了个心理咨询室？” 他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稍作愣怔后坦然承认：“嗯，刚回国的时候和朋友合开的，现在基本都是朋友在操办。” “挺好的，也算是正正经经的事业。”何莫点点头，又试探似道，“那你以后……还是会回去的哦？” “看情况吧，眼下我还在fin，想这些未免早了点。” “可你妈似乎并不同意你打职业。” “我可不是小宝宝，我能自己做主。”他故意拿这个逗她，唇角的笑意悄然浮现。 何莫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珠微微转动，眸光闪烁，似乎感慨良多。 “我第一次带队，特别希望能亲眼看着你们拿世界冠军。”说着，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许你和其他人一样，打了几个赛季觉得没劲就不想玩了，回去继续你原本的人生。可我不同，我是真心喜欢dota2，也真的希望能见证它的成长，等待越来越多厉害的选手加入我们，在激烈的竞技中，把这个游戏变得越来越好。” 这些话她从未开口，却是心底最真实收藏着的想法。 任瑾黑漆漆的眸子不动声色，沉默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是谁说的，我只是玩玩而已？” 她低下头，心神不定地掰弄起手指来。 “何莫。”他忽然唤了她的全名，眉宇间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紧接着他说了句话，让她终于松了口气：“反正我答应过你的永远算数，只要你还在这，我就不会退役。” 她知道他从不胡乱允诺，便壮着胆子追问：“可是……为什么？” 右手随意搭在桌角，修长的手指依次敲打着桌面，他认真思考了会儿，才慎而重之地答道：“因为你……” 这时，峰哥刚好回来敲了敲会议室敞开的门，示意他俩跟他去办公室。 这次国际友谊赛的影响力空前，两位母亲都是看到新闻或是听熟人说起才知道的此事。照峰哥的话说，这种事瞒着家里人是没有意义的。家人关系是一辈子的，他们的意见应该被尊重。 “我和mul以前走这条路也遇到了不少波折，他还好一点，家里边比较好说话。我的父母就从来没支持过我，总拿家里条件不好说事，让我出去找一份正经能赚钱的稳定工作。为此我和他们闹了好几次，还把我爸气住院了。”峰哥再度谈起往事，已是云淡风轻，“其实现在想想，当初我确实有不好的地方。观念不同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不能只想到逃避和反抗。毕竟他们年纪大，很多事情理解不了，我们需要用足够的耐心，让他们慢慢了解我们的想法……” 离开办公室，何莫悄悄问任瑾：“喂，你不是艺高人胆大，什么都不怕么？还说自己能做主，刚在你妈面前明明和我一样怂。” “我跟你才不一样。”任瑾高深莫测地低眸，轻笑道，“我可不怕我妈，只是我不作出怕她的样子的话，她会很没面子，导致恼羞成怒，对这事的发展就更不利了，明白吗？” “……”她对他的答案很是震惊，再度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他一番，“你这人……每个举动都是满满的心机啊，你要在后宫剧里，绝对是活到最后一集的那种角色。” “生存之道罢了。”他故作无奈状笑道，“女人嘛，性情总是难以捉摸。我要是不留心着点，早已经死几百次了。” 何莫停下脚步，诧异地打量起他，“你对女人意见很大啊？” “不，对我来说不止女人，男人也一样。”任瑾叹了口气，又说，“就说我一大学室友吧，天天和女朋友闹别扭。我每天晚上都得去各种pub把这个不省人事的混蛋东西带回去，有时还要帮他买单。有一次我就问他，既然谈得不开心干嘛不分了算了？这家伙倒好，突然不高兴了，说什么劝和不劝离，我这种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纯粹的羡慕嫉妒恨。” “哈哈！接着说，我已经开始同情你了。”她脸上的幸灾乐祸根本藏不住。 任瑾白了她一眼，继续开口：“后来我就再也没管这两人的事，他们好像分分合合了无数次，最后彻底断了。我以为能过两天太平日子，可没过几天他又拉着我要去隔壁学校的联谊。那里面诡异的气氛我实在受不了，刚进去坐了两分钟就开溜了。搞什么呢？饮食男女，各怀心思又想相互试探，于是就高谈阔论些人类听不懂的东西。明明是想撩妹，却整得跟学术交流一样。那种拙劣的道貌岸然，我看了就想笑。” “诶？你们在说叉立方吗？”迎面而来的3q刚好听到了最后两句，跟着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任瑾倏地笑出来：“倒确实和他挺像。” 这会儿何莫还是站在无辜躺枪的叉立方那边：“你们太缺德了，他哪有这样？” 3q只好解释道：“他和女朋友分手了，非要拉我去联谊呢，我以为他也叫你们了。”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何莫哭笑不得，而任瑾却运筹帷幄状，眼神里清清楚楚写了“你看吧”三个字。 何莫选择性无视了他的得意，跟3q打听：“不会吧……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未来丈母娘不同意呗，说是打游戏没出息，硬是拆散了。”3q无奈地笑了笑，“我看到叉立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吓得我都不敢找对象了。” 这理由确实令人唏嘘，作为女人，何莫第一时间反驳：“老话说得好，行行出状元啊，打游戏怎么了？换了我的话，肯定不介意。” “你这小东西，能代表得了全上海的丈母娘？”任瑾轻戳了她的脑袋，“你啊，至少得先生个女儿出来才有这个发言权吧。再说等你到了这个年纪，指不定管得比你妈还多。” 何莫不服，悄悄白了他一眼，小声抱怨：“等你到了这个年纪，绝对是个超级难搞的老头子，看你现在就知道了。” 一旁的3q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夸张地挠了挠头，满脸崩溃地仰天长叹：“我为什么要作死，来这边听你们谈情说爱啊？！” 何莫倏地敛起了笑意，尴尬地瞧了任瑾一眼，他倒是淡定，反正别人怎么说，他总是从容微笑着的。 ** 喧闹的市中心，总有那么一两条隐藏其中的小弄堂。老屋檐古典的韵致，一到了雨天，就如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卖伞的小贩裹着雨衣，自如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最终留在南筳大饭店的门口。 出租车缓缓停下，母女两走下车，往门口小跑过去。 小贩不放弃任何一个潜在客户，跟着上前递去一把伞：“阳伞要伐？” 何莫稍作愣怔，“多少钱？” “小的十块，大的十五。” “哎，要来干嘛？家里都是伞。”何妈妈一把将女儿拽过来，拉着她进门了。 “妈，这么大的雨，干嘛出来吃饭啊？”上楼后，何莫拍了拍身上的水，“在家里随便煮点不就行了？” 何妈妈脱下微湿的外套搁在椅子靠背上，拿出镜子整理起发型，“今天你刘阿姨请吃饭。” “哪个刘阿姨？” “就那天在你们俱乐部见到那个，是我发小，关系特别好。”何妈妈解释道，“那时候通讯不怎么发达，她家搬走后就断了联系。” “难怪你今天打扮了好久才肯出门……”何莫轻声吐槽，却也倏地打了个激灵。 那天的刘阿姨……不就是任瑾的妈妈么？ “那那那……还有谁？” “可能还有她儿子吧，就那天在会议室的另一个小伙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提到这个，何妈妈就有唠叨不完的话，“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呢，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非要跑去打游戏……” 后面的话何莫都没仔细听，一得知任瑾也要来，她就没来由得心虚。 借着上厕所为由，跑出去偷偷给他打电话。 任瑾是和任妈妈分开过来的，听说这事后也颇为讶异，转而又无奈地感慨道：“不会吧，工作日天天见你，周末去个饭局还是你？孽缘啊孽缘……” 何莫顺着他的话，冷声答道：“你要是不想见我，可以现在就滚回去。” “那可不行。”他斩钉截铁道，“我要是走了，你这家伙肯定拼了老命在我妈面前抹黑我，我得看着你。” “……”这恰恰也是何莫最担心的。 这两人倒是默契十足，都这种时候了还同时怀疑对方要搞事。最后约了先去楼下串好供，各自把对方不能提的雷区好好划个重点。 Chapter 25【 南筳大饭店门口，雨势比刚才又大了些。朦胧的水汽里，黑色奥迪q7安静地停在街边。 架在额头的双手并没有什么遮雨的作用，何莫微眯起眼瞄准目标，一口气冲刺过去。 “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停车技术，都越线啦……”关上副驾驶的车门，何莫摸了摸手背上冰凉的雨水，顺便习惯性地调侃起边上的任瑾。 而这次回应她的却是诡异的沉默，陌生的汽车内饰和香水味，以及……一张新鲜的面孔。 这面孔新鲜，却也透着隐隐的熟稔。 何莫还未来得及细想，就率先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不是任瑾的车。 她意识到这事以后，嘴角僵硬地抽了抽，可反应却极快，立刻表现得若无其事。 镇静地转身，开门，下车。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除了越迈越大的步子逐渐透露出紧张的破绽。 走远后，何莫轻喘了会儿气，不知怎的，头顶的雨骤然消失了。 她眨眨眼，视线里出现了一方黑色的伞角。 “你干嘛啊？”任瑾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该不会上错车了吧？” 何莫心虚地抬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敢承认。 “真的？”见她这反应，任瑾更难以置信了，“小蠢货，这智商，别人都不用拐卖你，你自己就凑上去给人数钱了。”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可起码也没他说得那么弱智吧…… 于是她心一横，决定和他互相伤害到底：“谁让你买跟人家一样的车，还没人家长得帅。” 这话绝对把任瑾气到了，他一时语塞，不满地瞥了那台车一眼。 经过饭店门口的时候，任瑾跟小贩买了把伞，示意何莫挑选一把。 那小贩认出了何莫，油嘴滑舌地玩笑道：“不错呀，男朋友比亲妈体贴。” “……”她无语，嘴角向下抿了抿，又跟任瑾确认道：“你认真的？要送我伞？” “你不是没带吗？待会儿回去总是要用的。” 何莫反问：“你不知道送伞的意思吗？” 任瑾兴致缺缺：“什么意思？” “伞，就是‘散’的意思，分散的‘散’，失散的‘散’。” “……” “胡说！”卖伞的小贩不乐意了，“男人送伞给女朋友，明明就是要为你遮风挡雨的意思，多浪漫啊！” “说得好！”何莫竖起大拇指，又得意地转向边上的任瑾，“不过你搞错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任瑾对这两人彻底无语了，他可没兴趣在这听他们讨论送礼物的各种寓意，只淡淡问了一句：“那你到底要不要？” “要啊，不要白不要，大不了一拍两散。”她嘴上虽然没什么好话，却又重新乐呵呵地挑选起伞来。 最后何莫挑了把碎花的小伞，跟任瑾一起先去大厅里共商大计。 她掰着手指一样样地数着：“我大学里谈恋爱的事情不准提，晚上吃泡面的事不准提，成天打游戏的事不准提……” 她实在有太多提不得的事了，一刻不停地说了许久，任瑾一开始还认真记着，到后来实在遭不住了。 为什么一个成年女性，连自己两周剪一次指甲都要瞒着她妈？这丫头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 况且，这种琐事他原本就不知道，又怎么跟她妈打小报告？ 最后任瑾扶额，试着提议：“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假装不认识呢？” “……” 这个提议一出，两人同时恍然大悟，相互打量了一番，同时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刚才的串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上楼往包厢走，任瑾走在前面，没回头，不经意似地问：“你刚才说送伞的寓意不好，是真的？” 何莫也佯装看向别处，轻笑着反问：“你大猫神不是不信这个么？” “可是你信啊，我迁就你一下好了。” “怎么迁就？” 正纳闷呢，任瑾就停下了脚步，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转过身朝她摊开手：“钱包。” 推着餐车的服务员从她身边经过，她退了两步，“啊？” “拿来，钱包。”他的发言简短时总是莫名得有力量，让何莫都没细想就乖乖从外套口袋里把钱包拿出来递给了他。 结果他顺手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十元的钞票，堂而皇之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整个过程连贯得就像是从自己钱包里掏钱一样。 她目瞪口呆，问他想干嘛。 “很简单。”他说，“这伞算你自己买的。” “……” 何莫追上去，还想调侃他几句，没想到很快就到了包厢门口。硬着头皮推门而入，看到包厢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除了何妈妈和任妈妈，还有个不认识的阿姨。 任瑾的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忙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而何妈妈的脸色和刚才相比却明显差了不少。十几分钟前她还沉浸在老友聚会的期待中，此刻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绝望夹杂着不快的小眼神，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些生无可恋。 “哟，这就是玉怀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啦，快让阿姨好好看看！”陌生的阿姨似乎对何莫颇感兴趣，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番，又对何妈妈说，“不得了，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呀！” 照理说女儿被夸漂亮，当妈的应该高兴，可何妈妈却笑得不怎么自然，还伸手拉住何莫，往自己身边带。 “咱们三个真是好久没一块儿聚了。”任妈妈解释道，“一晃眼孩子都大了，以后要经常带出来聚一聚。” 显然这位阿姨是任妈妈叫来的，何妈妈对此并不知情，而任妈妈也对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同样茫然不知。 何莫一抬眸就撞上了任瑾笑盈盈的眼，两人隔着一个空座位，他自从进来后就一直陪着笑脸没怎么说话，偶尔不经意地瞥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何莫可心虚了，一只手撑着脑袋，含糊其辞地给旁边不认识的阿姨解释自己的工作。母亲在台面下掐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她点到为止，也没敢再往下说了。 “这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陌生的阿姨笑着看向其他人，“什么打游戏的俱乐部？小姑娘还打游戏呢？” “说来也巧，我儿子也在那打游戏啊。”任妈妈责备似地看了任瑾一眼。 “男孩子嘛，喜欢玩很正常，打游戏说不定也能混出点名堂呢！可女孩子打游戏嘛……”她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向何莫母女。 这时候何莫已明显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温度，和饭桌上愈发尴尬的气氛。 “女孩子怎么了？”一直没开口的任瑾礼貌地笑道，“阿姨，您不也是女的么？” “我是女的，所以我在家相夫教子啊。”那阿姨两手一摊，似乎卯足了劲要给何家母女俩难堪。 就连不知情的任妈妈都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帮着打圆场：“萧梅，你这观念未免老套了点吧？我就觉得莫莫挺好的，年轻有活力，敢想敢做。新时代的女孩子啊，就该有这股冲劲。” “哦哟，我也没说莫莫不好嘛！”那个叫萧梅的阿姨见寡不敌众，立刻就服软了，略带深意地玩笑道，“刘薇啊，既然你这么喜欢莫莫，干脆你们两家联姻好了咯！” 何妈妈听出了讽刺的意思，脸色更差了：“哼，你以为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还靠父母安排？” 任妈妈跟着赞同：“我倒是挺喜欢莫莫的，不过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我这个儿子啊，从小我就拿不了他的主意。” “也是哦，我们父母是不能替他们安排什么，但起码可以帮着出出主意嘛，知根知底的肯定是比外面认识的要好多了。”萧梅用胳膊轻轻顶了顶何妈妈的手臂，“是吧，玉怀？” 何莫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较什么劲，无奈地看向任瑾。 他刚好正托着下巴端详她，目光凝滞，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 **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个清冷的声音：“抱歉，我来晚了，刚在楼下接了个电话。” 他穿着浅灰色休闲服，戴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那双眼睛轮廓细而长，镜片后深邃的瞳孔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何莫的目光。 一瞬间，她终于想起了，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来人礼貌地跟桌上的阿姨们打了招呼，最后对任瑾说了句：“hi，好久不见。” “简铭。”任瑾叫出了他的名字，“好久不见。” 简铭微微颔首，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何莫的脸上。 渐渐地，他的嘴角悄然上扬，脸颊现出浅浅的酒窝。 这次他没说“好久不见”，而轻舒了口气笑道：“又见面了。” 何莫不知所措，只尴尬地回应以微笑。 这句话有点诡异，其他人都没关注。可任瑾的观察力极敏锐，行动力又强。半分钟后，何莫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cm：你认识他？ mo：q7男，刚刚楼下那个。 cm：……难怪。 cm：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他和我的品味向来很接近。 他指的是车的事，可消息发出去后自己也愣怔了片刻，果断又补充了一句—— “你离他远点。” Chapter 26【】 本来在饭桌下偷偷发消息就已经够心虚了，这下何莫更莫名了，给任瑾发过去三个问号。 对方才又解释：“手，靠太近了。” 何莫：“……” 她下意识重新端坐，收拢搁在桌上的手，责备似地瞥了他一眼。 “简铭，这就是何莫，初中时你隔壁班的那个，还记得吗？”萧梅阿姨话中有话，甚至还有些眉飞色舞，夸张地使眼色暗示道，“就是，那个呀……” 简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记得。” 任妈妈问：“简铭现在工作了吗？” 萧梅阿姨一说起自己儿子，语气里满是骄傲：“没呢，我们简一是本硕连读的，a大工程系，他还打算以后读博士。” “那真是个聪明孩子。”任妈妈惊叹道，“我记得a大的工程专业好像是全国重点，对吧？” “是啊！我们简铭轻轻松松就考到了。”萧阿姨一高兴，也顺便也相互吹捧似地回应起任妈妈，“小任也挺好的呀，留学海归，听上去就高大上。” “哪有……这孩子从来不把学习放在心上，读书的时候就没简铭用功。”任妈妈又说，“上了高中以后我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说随便吧看心情，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任瑾无奈地轻叹，任妈妈总是一逮着机会就黑他，像是能从中获得多大乐趣似的。不过对比起简铭妈妈拼了命要捧儿子上天的模样，他觉得自家妈妈至少是正常人。 萧梅阿姨对这个最起劲，说起来言辞间少不了得意之情：“不要紧不要紧，反正好歹是国外回来的嘛！说出去人家也不懂的，肯定都觉得不错。” 倒是简铭觉得不好意思了，蹙眉轻声提醒：“妈，人家那是谦虚，我这学校和人家没法比……” 萧梅阿姨仍然云里雾里，可何莫却没来由得想笑。 那个普林斯顿走出来的小学渣，显然在人前没什么好形象啊。 ** 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热菜，关门离开，包厢里诡异的气氛还在继续。 何妈妈早就不想待下去了，三个一起长大的女孩，成长的过程中注定有说不完的故事和小秘密。任妈妈刘薇人缘最好，却也糊里糊涂，总单纯地认为自己这两个好朋友只是单纯喜欢拌嘴而已，殊不知这两人的矛盾深到了什么地步。 餐桌上略带火药味的对话，她也只当是老朋友叙旧的方式而已。 饭局过半，任妈妈出去接了电话，回来后说是公司有急事要处理，不得不提前离开了。走之前，顺便嘱咐任瑾把其他人送回家。 “我们不用，简铭开车了，前两个月刚买的q7。”萧梅无时无刻都不忘透露优越感，“玉怀啊，要不还是让我们送你们回去吧？” 何妈妈冷哼一声：“用不着，小任送挺好的。” “哟，你还真打了联姻的主意啊？”萧梅看好戏般笑道，“玉怀，你现在胃口倒大呀。看准了刘薇家底子好，一心想倒贴着把女儿往她家送啊？” 这话在任瑾听来实在不堪入耳，甚至还有那么点恶心。 他向来心直口快，自然也受不了别人这样说何莫母女，却碍于自家母亲和两人特殊的关系，只好用玩笑的方式回应道：“钱嘛，努力赚，谁都会有。倒是咱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不是人人都有的。莫莫人品很好，至少不是个物质的女孩子。如果真有萧阿姨说的那天啊，我们一定不会忘了请您来喝喜酒的。” 简铭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拉住自家母亲，跟何妈妈道歉：“抱歉，莫阿姨，我妈没那个意思。” “我和她认识多少年了，她什么意思，我再清楚不过。” 留下简单的一句后，何妈妈就带着何莫离开了。 任瑾跟在两人身后，明显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他早就想问了，却苦于没有单独和她说话的机会。 怎料刚到了饭店一楼的大堂，又被何妈妈赶走了：“小任，我们自己回去吧，你不用送了。” 任瑾上前一步，“阿姨，反正我闲着，让我送吧。” “不了，省得又被人说三道四……”何妈妈显然带着赌气的情绪。 “我在这，不会让人乱说的。” “真的不用，小任，谢谢你了，你先自己回去吧，我和莫莫还有些话要说。”此言一出，任瑾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了，只好把两人送到门口，替她们打了辆车。 送走母女两人，他心里开始有些毛躁。 尤其是她离开前从车窗里探出来的那个眼神，有几分苦楚，还有几分求救的意味。那一刻，他竟有种想追上去陪在她身边的冲动，转念又自知这种行为唐突而可笑，且自己没半点立场去这样做。 任瑾久久地站在门口，也忘了撑伞，穿着雨衣的小贩又跑去别处叫卖了。方才她关于送伞寓意的那套理论仿佛还在耳边重复，他忽然觉得那个可怜的小眼神像是卡在他心头的鱼刺，在那以后的每一次心跳，都疼得足以要了他的命。 ** 回家的路上，何莫握着妈妈的手，撒娇似地摇了摇，想试着让她批评自己两句，心里也好过点。可这一次向来争强好胜的妈妈居然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望着车窗外生闷气。 任瑾的消息又出现了——“到家了给我个电话。” 何莫抽空回了个“好”字，就心虚地收起了手机。 这时，一直寡言沉默的妈妈开口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啊？！”她紧张地捏紧手机，“……谁？” “简铭。” “我……我怎么知道啊……”何莫悄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说任瑾，害她白紧张了。 “撇开他这人本身不说，光是有这么个妈啊，他以后的老婆就有得好受了。”何妈妈的话里带着拙劣的暗示，让何莫一下就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 “妈，我那时候还小嘛，干嘛老提这个……” “我是怕你又被那小子迷惑嘛！你这小丫头从小就花痴，偏偏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又没几个好人，我这个当妈的心很累啊，你知不知道？” “噗。”何莫忍俊不禁，“妈，心累这个词你是哪里学来的啊？” “别岔开话题。”何妈妈严肃地打断，“今天你自己也看到了吧？知道当年我是为你好了？” “行了行了，我一直知道。”老被盯着提黑历史，何莫有些不高兴了，“这都十来年了，您就不能把这茬给忘了吗？” “我倒是想忘啊，人家老揪着不放我有什么办法？”何妈妈瞥了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有些唏嘘，更有些哀其不争，“莫莫，你也长大了，总免不了要谈恋爱的。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谈恋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你找对象的时候眼睛一定要睁睁大，除了看清对方人品之外，还要把人家家里情况都搞清楚了，才能谈的。” 这大概是妈妈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女儿聊这方面的事，严肃得何莫都怕了，下意识轻咬住嘴唇，把手机捏得更紧了些。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妈，那……你希望我找什么样的？” “我？”何妈妈笑了，“我的要求八成跟你截然相反，我喜欢那种为人老练，处事老派，最好长得也老气的，这种最稳妥。” 何莫瞬间变了脸，“你直接说让我找个老头子不就得了？” “那倒没有，我就希望你找个年纪比你大一些，能照顾你的。”何妈妈无奈地说，“爸妈总有一天会老的，你可别指望我老到八十多岁牙都没了的时候还在给你煮饭洗衣服，跪在地板上一根根捡你的长头发。” 何莫立刻抱住妈妈的手臂，靠在她肩头撒娇，“哎哟，说得我都心酸了，这听上去我怎么就这么不孝呢……” 何妈妈继续唠叨起来：“知道就好，都快毕业的人了，还这么整天浑浑噩噩的。你现在也就仗着我和你爸宠你，以后嫁出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她的包里还装着把未拆开的伞。 那个小商贩说，送伞就是遮风挡雨的意思，她忽然觉得有点道理。 刚才任瑾再三叮嘱出租车司机雨天开车小心路滑的模样，诚恳得有些滑稽，虽然被人家老司机鄙视了，却让她由衷得心安。 他不是母亲喜欢的那种老成持重的人，且长得非但不老气，反而显嫩。这样一个人，常常为了她的事情大动干戈，带领她四处去嚣张跋扈，闹出了事再替她兜着。没事总爱招惹她，关键时刻却比任何人都靠得住。 她没办法把“成熟”二字扣到任瑾的头上，却不得不承认，他活出了所有她敢想而不敢实现的样子，并悄无声息地包容着她，把她所有的小脾气和小任性都变得了理所应当。 Chapter 27【】 初冬，宿舍楼外的运动场上热闹非凡。 周一下午，没课的同学都被组织去充当拉拉队了。大学生篮球联赛，何莫所在的c大向来以文科出名，自打建校以来就和此类体育联赛没什么关系。今年倒是破天荒得挤进了前五强，导致全校师生都格外看重这次比赛。 何莫是打游戏打到一半被班长从宿舍楼拖出去的，脚上还踩着棉拖鞋，刘海被绑在头顶扎了个小辫子。 她真是服了这班长，只因为篮球队队长是她男朋友，就从比赛开始前两周high到现在，生怕班里有人不知道这事。 秦晓晓一早就乖乖下楼了，看着极不情愿着被“押送”过来的何莫，满脸同情：“你看看，咱宿舍俩学霸今天都没去图书馆，你居然好意思宅寝室里打游戏，不要命了啊？” 站在亢奋的围观人群里，何莫显得极没有精神，打了个哈欠道：“她男朋友打比赛，为什么非要拉上全班来加油啊？又特么不是我男朋友……” “你有能耐你也找个男朋友去呗，就你那猫神吧怎么样？改天他打比赛，你也招摇过市地请全班人一起去现场加油助威，我绝对第一个支持。” “疯了吧你？”何莫忍不住吐槽，可关注点却在后半句，“那门票多贵啊，我可请不起……” “哟，小妞，还真默认他是你男朋友了？”秦晓晓把她拉到一边，八卦地打听，“来跟姐说说，你俩现在到底确认了没啊？” 她无奈地笑笑，“没啊，一言难尽。” “这就不太正常了。”秦晓晓摸了摸下巴，大胆揣测道，“他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什么毛病？” 秦晓晓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就各种障碍啊，心理的，生理的。” 何莫蹙眉“啧”了一声：“你才有毛病！” “那你说，他到底想什么呢？对你各种关心，又不肯确认关系，该不是玩玩你吧？我跟你说哦何莫，这种男人绝对靠不住……” 这些问题她又何尝没想过，只是任瑾有他独立的想法和作风，又不是玩玩而已的那种人，这一点何莫无比确信。 最后她被唠叨得心烦，忍不住打断：“诶你能不能别说了，专心看球不行吗？” “你看得懂么你？”秦晓晓的一句反问把她堵得一时语塞。 “我……我看不懂球，我看帅哥还不行么？” 于是，她好整以暇地托腮，观察起场上的球员。 有个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虚虚实实如同幻象。 她不敢确定，就跑去看场边的计分板，c大今天的对手居然真是……a大。 半场哨声响起，目前比分a大略胜一筹。球员们一个个下场休息，班长贴心地准备了毛巾和矿泉水，跑过去递给男朋友。比分落后，她男朋友的脸色显然不大好看。秦晓晓幸灾乐祸地提示何莫一起围观，而她却没那个心情，随着视线里一个人慢慢的靠近，神情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他一个人走到c大的拉拉队当中，在何莫附近停了下来，拧开矿泉水盖子，抬头灌了几口。何莫一直不喜欢看到那种场面——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刚打完球，呼啦呼啦猛喝水，喝了几口还直接从脑袋上浇下来。幻想自己是nba巨星，场下有千千万万个粉丝为他的动作而着迷。而简铭不同，他喝水时虽然同样带着大男孩的随意，却斯文了许多。喝完水，他还会悉心拧好盖子，把矿泉水放到一边。 “hi，又见面了。”他佯装随意地看向何莫，开场白和上次如出一辙，而周围已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这里头大多数女同学都是没节操的颜控，颜值面前无学校，管他是不是对手，反正养眼就行。 他生不知自己是进盘丝洞的唐僧，居然还有心情在这笃悠悠地打招呼。 何莫点点头：“你好。” 简铭轻轻调整呼吸，须臾后缓缓朝何莫走过去，“我有话对你说。”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我没话对你说。” “那我说，你听。”他没给她思考的空间，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上。她踩着棉拖鞋，顶着小辫子，别扭地挠了挠头。 还有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他带着她离开人群一段距离后，才停下了脚步。 “长话短说。”他微微欠下身，言简意赅道，“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 “为了什么？” “那天的事，她说话不好听。”简铭的话顿了顿，又迟疑着说，“还有，以前……” 何莫怔了怔，“以前？”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给我写过信。”他的眼神有些为难，却还是笑着的，“我是后来听我爸妈说起才知道的，那时候已经转校了。” “你以前认识我？” 简铭点点头：“你在我隔壁班，我听说过你，也经常遇到，只是从没打过招呼。” 她垂下眸，沉默了会儿。 “比赛快开始了。”简铭抬头看了看场上队友的手势，重新对她说，“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好吗？” 她下意识拒绝：“不用。” “应该的，我欠你太多。”他说完最后一句，就兀自跑回了场上。 哨声再度响起，人群里重新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何莫再也待不下去了，拿出手机看着和任瑾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他昨晚的最后一句话。 她看到了，却装作睡着，至今没回答—— “你和简铭，是不是早就认识？” ** “你那天说我和他开一样的车，还没他长得帅，认真的？”任瑾边开车，边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 何莫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反问道：“不是只有女孩子才在意自己被拿去和别人对比吗？你一男的，斤斤计较这个做什么？” “不是我要和他比，是你先提的。”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催促，“快说。” 鉴于接下来的日子和自己朝夕相对的是眼前的这位爷，且自己随时都可能被他半路从高速上扔下去，何莫很快就想到了最佳答案：“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怎么能和你比嘛！” “哦？”任瑾的表情显然缓和了不少，“接着说。” 还接着说？！ 何莫腹诽起来，这位大神其实就是爱听吹捧吧…… 于是她使尽全力毫无节操地拍起马屁：“首先从身高上来说，算上头发，你绝对比他高。然后这个气质，你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他顶多只能算是马马虎虎而已。再从脸上来分析吧，他的五官是扁平的不怎么耐看，而你是立体3d的。我想不到别的形容词，只有一个——精致。” 任瑾的嘴角噙着笑，耐心听完她所有假得鬼都不信的浮夸吹嘘，最后满意地点点头，只说了一点：“我不算上头发，也比他高。” “……”何莫无语。 他也不和她开玩笑了，听了她之前的坦白，认认真真地发问：“感觉怎么样？重新遇到以前喜欢的人。” 何莫想了想，坦白道：“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个不太熟的校友罢了。” “他问你要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轻咳了两声问道：“何莫，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嗯？” “如果他现在说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怎么可能啊？！” “你先回答我。” “你希望我怎么办？” “我希望你拒绝。” “……”知道他向来直来直往，却不料他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个答案。 “你想多了，他根本不认识我，再说我们都十来年没见了……” “你是他喜欢的类型。”任瑾仍淡定地目视前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 “啊？！”她的心漏了半拍，不自觉得紧张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只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反正你看着办吧，他肯定会再找你。” 接下来的一路，沉默的两人各怀心事。 回俱乐部以后，又听到了一些八卦。edl秋季赛的总决赛一再拖延时间，总算被挖出了□□。廖勇做的那些事情被记者曝光，主办方高层发飙了，果断把这个害群之马从公司剔除出去。于是廖勇不甘心，把那些顺着踩他的俱乐部□□一起曝了出来。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他一心认为自己被曝光的事和咖啡猫脱不了干系，又哪能放过fin呢？于是他像只四处乱咬的疯狗，自己落水了，也非要拉人垫背，死也要污fin一手。 据他所称，fin是贿赂他最严重的一家俱乐部，不仅买通过他在分组上做手脚，还多次提出在对手的机器上做手脚，影响对手的比赛环境。他还发一条长微博，说得煞有介事，把fin上下都气炸了。flex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发了这条微博，像模像样地站在过来人的身份跟着踩了老东家一脚。 何莫临时被叫去了峰哥那里开会，揽下了写微博公告的活。她的文采一般般，记下了一些要点后，就讪讪地回房间琢磨去了。 她从不擅长写冠冕堂皇的文章，抱着笔记本敲了几个字，又觉得不满意，再一个个删掉。 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不轻不重，刚好落到了她耳中。 那时候天色渐晚，任瑾站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眸色淡然，只干干脆脆问了一句话：“这位小领队，需要场外求助吗？” Chapter 28【】 何莫下意识点点头，却又犹豫道：“可你上次的检讨都是我写的诶。” “术业有专攻嘛。”任瑾跟着进屋，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在沙发坐下后直接端起了她的笔记本，放到腿上，“危机公关和群体心理学有关，处理时第一个原则就是要快，越快越好。刚才开那么久的会，简直是浪费时间。” “对哦，这种事你是专业的。”她惊喜地恍然大悟，坐到他边上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诶？不对啊，你的意思是……写检讨对我来说是专攻？！” 他轻笑着抬起眸，“你看起来经常做错事，从小到大应该写过不少。”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心虚。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呆子。” 玩笑间，他已经写完了微博，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面向何莫。 “就这么几句啊？”她质疑道，“只不过否认了一下，表示要和他刚到底而已，并没有什么硬锤啊。领导让我多写点，要有理有据。” “他来污我们，需要拿出硬锤的是他，而不是我们。”任瑾简单答道，“其实你发了这条微博倒不见得有多大的效果，只是在气势上不会弱，仅此而已。这种时候千万别写太多，容易被人抓住话语中的漏洞和瑕疵说成心虚。最好是结论明确，态度强势，言简意赅。至于解释的话嘛，第二天再找人装成知情人士在网上发出来就行了。fin只需表个明确的态度出来，其他事自然有人去推动。” “那廖勇……？” “廖勇嘛，自然有人对付他。” “谁？” “真正心虚的人，那些和他接触过的俱乐部，现在都在等fin发声明，然后跟着踩他一脚。”任瑾运筹帷幄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flex这回要打脸了，lnh很可能是第一个跟风踩廖勇的。” “为什么？” 任瑾耐心地解释给她听：“那廖勇像疯狗一样咬了那么多人，偏偏没咬lnh，八成因为lnh是跟他合作最多的一个，他要留着这张底牌捞更多的好处。所以他明着跟fin叫嚣，暗地里是在威胁lnh。” 何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如果fin怂了，那么下一个很有可能就是lnh？” “对，事发后廖勇和lnh一定有过私下联系，结果可能没谈拢，否则lnh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只派了个无脑的flex在微博上乱搞。而且，那家伙现在很可能正在经理办公室挨批。” 她继续追问：“那lnh就不怕廖勇拿出点什么证据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估计是廖勇狮子大开口把lnh逼上绝路了，实在没别的办法，打算死活跟其他俱乐部一起抱团，看看能不能把这廖勇彻底搞垮。” 他分析的这些有条不紊，且很快就得到了印证——各大俱乐部纷纷转发fin的官方声明，均表示支持。其中有和fin私交甚好的一些作风正派的强队，还夹杂着几个于心有愧的小队伍。lnh果然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fin的，措辞比fin这个当事人还激烈，态度强硬地抨击廖勇这种无端抹黑别人的行为。 任瑾随手翻看着评论，淡笑道：“我要是lnh的领导，我是不会去咬廖勇这条疯狗的。对付这种人，给点钱拉倒。实在填不满这个无底洞的话，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谁让他们自己作死呢？” 何莫还是懵懵懂懂：“那照你这么说，我们fin为什么要跳出来带头咬他？” 他合上笔记本，笑眯眯地注视着她，靠过去沉声道：“我问你啊，小领队，当你突然被一群敌人围住四面楚歌的时候，你会选择先对付哪一个？是态度强硬要跟你拼命的那个，还是你手上握有他致命弱点的那个？” “当然是后者……”何莫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你在利用他们！！这条微博根本不是发给粉丝和廖勇看的，而是发给其他俱乐部看的，你号召他们一起干廖勇，再不知不觉地撇干净？” 任瑾轻笑着默认了，无耻地摊了摊手，“没办法，革命总得有牺牲。再说了，那些人要是自己干干净净，又怎么会忙着抱团而轻易上了钩？” 何莫对他的脑回路啧啧称奇：“哇靠……还是低估你了！” “那……是我聪明还是他聪明？” “他？谁啊？” “嗯，你这个反应不错，我很满意。”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像在奖励一只听话的狗狗。 她这么一想，就不大乐意了，往后躲了躲，作势要把他的手打开。 两人窝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后，何莫轻叹一声：“诶……我还是觉得这样也不好，有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跟着混在里面，非但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借此洗白了自己。” “哟，还挺正义凌然，想把所有手脚不干净的人一网打尽啊？”任瑾跟看濒危动物似地看着她，高深莫测地总结道，“你以为这世界非黑即白，其实自己就身处在那灰色地带。” 她脸色一黑：“讲人话。” “少管闲事，不作不死。” “……” 翌日，网络上纷纷扰扰的骂战正式揭开序幕，趁着训练休息的空，何莫翻了一些微博评论，不知情的粉丝们对此还是云里雾里。而到了下午，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适时出现，证明廖总与fin关系很差，甚至曾经大打出手，说得有板有眼毋庸置疑。 廖勇管不了那么多，终于把攻击目标正式转为了lnh。 何莫第一次意识到人心难测，同时也觉得任瑾的运筹帷幄有那么些了不起。站在他身后，听着他的分析，常常能吓出一身冷汗。 “我反补这辆车以后，他的走位显然靠前了，看起来很生气很想揍我。这种人性格浮躁沉不住气，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就能上头，属于一根筋的那种无脑选手。我都不用针对他，只要我们打赢一两次团战，他自己就会情绪失控责怪队友，然后开始乱打……” 其他队员也认真听着，内心却纷纷同情起那个对手。 被咖啡猫算计是一件当时没啥感觉，事后回想起来却毛骨悚然的事。他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准的性格分析能力为他额外制造出更多的“地图视野”，且准确率接近外挂。 廖勇和lnh会栽在他手里也并不稀奇，两边就这么撕逼了整整一周，每天都有所谓的“最新证据”出炉。于是，台面上一个证据接着一个得出现，而最开始发声的fin却在其中默默地隐去了。 ** 周末前的下午a2分部训练室。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给何莫送来个快递。 她拆开来，把东西放在手里观察了许久。那是一小块透明的有机玻璃，分量很轻，背面被刻上了派大星的图案。 “这是用软件刻画的吧？我以前大学里学cad，也做过这种东西。”nior看到后忍不住上前解释。 “我靠，谁啊？上个课都能迸发出撩妹的灵感。”3q不满地抗议道，“这是要逼死我们这种淳朴而耿直的小男孩吗？” 何莫忍俊不禁：“滚你的，还小男孩……” “莫莫姐，里面还有张卡片，快看看这痴汉谁啊？”3q指了指快递信封，与此同时双目放光，好奇地望着她。 何莫撇了撇嘴，迅速把卡片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有字的那一年朝向自己。 “记得你以前总是背着个海绵宝宝图案的书包，猜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陌生的字迹，陌生的语气，可答案却异常清晰。 她琢磨了会儿，才缓缓抬眸，发现了其他人八卦的目光都在觊觎着卡片的内容，连任瑾也不例外。他离得最远，表情却最为严肃。被何莫发现后，他的目光佯装云淡风轻地落向别处。 叉立方最先按捺不住开口：“谁送的啊，莫莫？” 她脸色僵硬，“没谁……” “哎哟，咱俩谁跟谁嘛？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呀！”大概是刚结束训练，这几个家伙真是闲得蛋疼，逮着一个小八卦就要追问到底。 最后她拿着东西跑回房间了，关上门的一瞬间，心跳到了最快速，满脑子都是刚才任瑾那个冷漠到恐怖的眼神。他没跟着其他人一起开玩笑，反倒是全程不说话，冷冰冰的气场远远地压过来，害她不敢再逗留片刻。 回想上次eh随手送她个俱乐部的周边他就气得大半夜来找她兴师问罪还扬言要踹门，怕这位小心眼的大神又不高兴了，何莫掏出手机主动发了条消息给他搭话：“被你说中了，他真的又来联系我……猫老大，为什么你这么料事如神啊？”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本是要活跃一下气氛的，没想到对方的回复更阴沉了：“不神，他找我要过你手机号。” “……你给了吗？” “我可能给他吗？” 他最后的回答停留在这意味深长的六个字。 这下何莫几乎可以确认，这位爷又妥妥的吃醋了。 ** “自己对人家不清不楚，暧昧了半天还不给名分，现在人家有追求者你就不乐意了，在这给我甩驴脸子看。恕我直言，你这就是教科书式的活该。”菜心在那讲得口沫横飞，而向来伶牙俐齿的任瑾今天竟没半句反驳，始终垂着眸，小幅度晃着杯子里绿色的饮料。 最开始关心起她，是因为她正经历失恋。当时自己完全把她当成个有意思的姑娘，真心希望她好。若是她真能从失恋的阴霾里走出来重新面对感情，他是该给她个鼓励的，可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却连半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来？ 答案昭然若揭，只是他对自己的潜意识总是后知后觉。 “你就别喝了。”菜心把他手里的鸡尾酒拿过来放到自己面前，“酒呢，交给兄弟我喝。这事儿啊，还得你自己去解决。” “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还用我教你吗？”菜心怒其不争，急着问他，“诶，心理学高材生啊！你成天研究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打游戏的心理，为什么就不能抽空研究一下女孩子在想什么啊？” 任瑾十指交叉，轻叹一声：“据我所知，研究这个课题的男人大多都没有活下来。” “可你不去研究，你还是死路一条啊！”菜心着实替他着急，“情敌都杀到塔下了，这种时候你要怂吗？” “当然不怂。”他果断回答，心里已然有了个大计划。 菜心说女生喜欢的东西万变不离其宗，大抵就是招摇过市的排场和难以抗拒的浪漫。 好啊，那他就搞点大新闻出来。反正以他的智商一定学得很快，甚至能比简铭那家伙做得更好。 任瑾冷哼一声，这一次，他非要浪漫到闪瞎她的双眼不可。 Chapter 29【】 【re直播间】 “咳，听得到吗？” “今天不上分，纯娱乐局，要进的抓紧哦，密码hm123。” “还有一个位子，速度……嗯，满了，我开了。” 游戏载入画面的时候，任瑾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何莫：“在看吗？我的直播。” “看着啊，好好打，别给我丢脸。” “ok，那你看仔细点。” 把手机放到一边后，他正式进入了游戏。 这一局，任瑾选了一个打野的英雄，一开始就钻进野区打野刷钱。他刷钱的速度很快，掐准时间同时拉两拨野，再用最快的速度清完。如此重复了数次后，他的经济已经领先为全场第一。 这时，一直在外打团战的队友忍不住开口了：“猫神，不像你啊，怎么改打野了？” 他暗自轻笑，好言好语地糊弄起队友：“你们先撑住，我很快就闪亮登场了。” “好吧，既然猫神这么有钱，我们就先怂着打，等猫神六格神装出山。”老实巴交的队友就这么信了，还这样安慰其他队友。 而过了会儿，所有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全场最有钱的咖啡猫大神打野赚了大几千，一口气花光所有存款，买了几百个真眼。 a2中每个人最多只有六个格子可以放东西，而真眼是可以叠加在一个格子里的物品。任瑾的真眼皮肤是蓝色小花的样子，他带着他的几百朵花来到自家生命之树旁，一个个插在地上。 此时此刻的弹幕已经炸开锅了： “？？？？？？？” “我靠，猫神疯了？” “打野五百年，所有存款买真眼，这是现在最新的战术？” “城里人真会玩。” “前面打野看得我快睡着了，猫老大这是要表演种花助助兴吗？” “……” ** 几分钟后，任瑾站在蓝色的心形花丛中，左边是他同样用花朵排成的两个字母“cm”，右边是另外两个字母“hm”。 粉色樱花树下，排列整齐的浅蓝色小花随风摇曳。至少在视觉上，是绝对震撼的表白，他都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追妹子这方面天赋异禀。 难得有兴致，任瑾还切出去看了眼弹幕—— “卧槽卧槽卧槽！虽然感觉这么浪漫的场景不该说卧槽，可是我真的好想说卧槽啊！！！” “999999999” “我没看错吧？表白现场？？” “hm是谁？？” “hm都不知道啊？某衣服牌子呗！” “猫神代言h&m了？” “一大波迷妹正在赶来的路上……” “大波？多大？” “求队友的心理阴影面积。” “……” 看到直播间主人切出来看弹幕，粉丝们刷得更积极了，一时间屏幕上密密麻麻，各种段子手和迷妹纷纷出没。 而任瑾关掉语音，打了个电话给何莫。 响了两声后，对方接了起来。 “喂？” “怎么样？”他得意地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的姑娘却茫然反问：“什么怎么样？” 任瑾又问：“看我直播了吗？” “看了啊。”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好啊。”何莫答得果断。 “好？” “嗯。” 他轻笑一声：“怎么个好法？” “怎么个好法？！这……”她迟疑了会儿，又说，“就是……操作还是挺好的，就是前期节奏……节奏稍微慢了点。” 什么鬼……操作，节奏？？？ 任瑾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脸色稍微阴沉了些，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看我直播了吗？” 握着电话的姑娘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老实交代道：“前面看了会儿，你一直在打钱，我觉得有点无聊，所以……就切去隔壁房间看了会儿钓甲鱼的直播。太精彩了，看到现在，忘记切回来了……” 他怔在原地，如遭雷击，“你再说一遍……” “好啦，我错了，我去看别人直播钓甲鱼了。”何莫干脆大大方方承认，“那个人可厉害了，轻轻松松就钓了四只，有一万多人在看呢。” 很好，一万多人，他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五百多万人在看他表白，女主角却跑去看别人大半夜钓甲鱼？他气炸了，恨不得把那钓甲鱼的人一脚踹进河里。 当事人还懵懵懂懂没心没肺地给他安利起来：“真挺有意思的，你也看看呗，我把房间号贴给你？喂？猫老大？” “别说了，我想静静。” 他挂了电话，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 第二天一早，任家楼下异常吵闹。 轰轰烈烈的表白计划失败以后，任瑾始终平静不下来，他知道网上的八卦已经爆炸了，关了电脑倒头就睡。 结果还是失眠了整晚，早上下楼倒水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站了一屋子人。 而李阿姨看到他以后忙把他拉到一边咬耳朵：“那小孩第一天去补习班就把同学给打了，这不……家长找上门了啊！” 任瑾蹙了蹙眉，看着客厅里把被打孩子家长团团围住的一家人，非但没半点歉意，气焰还嚣张得很，这阵仗反倒像他们受了欺负。 “胡说！我们小明平时最乖了，肯定是你们家孩子先动的手！”老太太把孙子护在身后，说得中气十足。 被打的孩子一直在哭，爸妈越是心疼就越生气，“你们仗着人多，就不讲道理了是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告诉补习班的，我们就和你们没完了！” 任爸爸去公司了，这家里群龙无首，吵吵嚷嚷的乱成一锅粥。 “小瑾，怎么办啊？这家人家可真会搞事情，小孩子打架道个歉不就行了么……”李阿姨悄悄问任瑾。 他轻抿起唇，目光淡淡的，夹杂着一丝烦恹。昨晚的气本就没消，一大早又有这种糟心事撞上了他的枪口。 他没回答，只兀自往前，冷冷地对着扭打作一团的大人小孩说：“都给我安静一下。” “你又是谁？”被打孩子的爸妈狐疑地看向他。 “我是这里的主人。”他语调冰凉，根本不搭理旁边质疑的目光，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双腿随意地交叠起来，摆出一副调解矛盾的架势，“是谁先动的手？” “他！” “他！” 两个孩子同时指向对方，答案和刚才比起来并没有变化。 “没人愿意承认？”任瑾轻笑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也分不清谁说的话是真的。不过呢，我在警察局有个朋友，如果没人承认的话，我就叫他过来帮我看看吧。” 熊孩子的妈妈第一时间站出来，激动地反驳：“胡说吧你，警察哪管小孩打架的事情？” “警察叔叔是维护正义的。”任瑾没搭理她，继续满脸严肃地对两个小孩说，“他们会把说谎的小孩抓起来，关到牢里。那儿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老鼠啊蟑螂啊什么的。” 那熊孩子果然心虚了，拽了拽他奶奶的衣角，“奶奶，奶奶……” “小任，你别吓唬孩子啊！” “孩子？”任瑾的话音淡淡的，“他不是我舅么？哪有小辈吓唬晚辈的道理是不是？” “……” 一家人脸色瞬间僵硬了，就连前来讨说法的那对夫妻都傻了眼。 这时年轻的后妈发话了：“小任，咱们是一家人，有这个必要吗？小明他还是个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这么吓他啊……” “承认是他打人了？”他只一句，就问得全场迷之尴尬。 被打的孩子父母这才反应过来：“就是！刚才不是还死不承认吗？” 刁蛮的一家人眼看着事情发展不受控了，就开始耍无赖，打死不认错，粗鲁地把人家轰出去了。 李阿姨在边上看傻了，和任瑾交换了个眼神后，无奈地回厨房去了。 ** 午饭时，那家人在楼下悉悉索索地商量着什么，李阿姨带了些饭菜上楼去任瑾房里给他。 一关上门，她就靠过来压低声音八卦道：“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说你诶！” 他注视着屏幕上的dota2比赛，语气毫无波澜，“说我什么？” “老头子嚷嚷你没把他们当一家人，老太太轻声跟闺女说你将来肯定要跟他们分家产什么的，哥哥嫂子在那里帮腔，说你城里人冷血无情，欺负小孩。”李阿姨越说越气愤，忍不住提醒，“他们现在就巴不得赶紧生个孩子出来，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到时候和你分财产……” 任瑾不可思议地蹙了蹙眉，“至于么？” 他还就冷血无情吓唬小孩了又怎样？温文尔雅处事圆滑本就不是他的风格，加上他现在心情极差，什么狗屁道德都绑架不了他。 “对你来说当然不至于，你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当然不会明白这些人的处心积虑……” 李阿姨苦口婆心的唠叨在任瑾耳边渐渐模糊了起来，他不知不觉发起呆，想和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说说话，闲聊家常也行，什么都好。 反正有她在的时候，遇到再多麻烦事，心境也会自然跟着好一些。 昨晚自己太着急了，语气似乎凶了点，也不知道她记仇没有。 任瑾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吃，另一只手解锁了手机。 屏幕上有条来自菜心的未读消息：“可以啊你，还特么跟我装傻，原来是个老司机，这么会撩妹。” 他选择性无视了这句调侃，往下一划，更早的时间还有另一条消息。 小饶：“怎么回事啊，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们？晚上一块吃饭吧，和平饭店，还有吱吱他们。” 这帮不混游戏圈的朋友，消息未免也太快了吧？ 任瑾没半点迟疑，果断回了句“没空”。切换到何莫的对话框，又屁颠屁颠发了三个字：“有空吗？” 他觉得自己现在真是重色轻友到没原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被她潜移默化了那么多。 所以说感情这东西真能耽误事，明知道脑子里有一万个抗拒的声音，可光是心动这一点，居然就能把这些抗拒的理由一票否决。 Chapter 30【】 任瑾开着车，在某个街区绕来绕去，线路的中心是那何莫家所在的社区。下午她回消息时似乎心情不大好，他二话不说就从家里出来了。 “应该有空吧怎么了”——她不开心时回消息懒得加标点，当任瑾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连自己都诧异，为什么会这样了解她的习惯。 感情的事发展由不得人，他只知自己栽了，却不知这水究竟有多深。 那姑娘下楼后默默上了车，郁闷全写在脸上，也不多作寒暄。 “怎么了？”任瑾俯身，靠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那么小的个子，不高兴的时候还喜欢缩成一团，让他没来由得心软，就连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全然忘了昨晚自己高调表白未遂的糗事。 她的眼眸明显比平日里黯淡了不少，开口前先轻舒了口气。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爸爸要去支教了？” “没。”他发动起车，慢慢往小区外移动，“你慢慢说，我听着。” “这是我爸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们全家都挺支持他的。”何莫继续说，“最近他说那边有点手续要办，要提前过去了。昨天我在家里帮忙收拾东西，无意中在我爸的行李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的目光微微倾斜，“什么东西？” “照片，一张黑白老照片。”何莫说起这个，情绪显然有些不稳定，“照片上有一个漂亮女人，背面有一行字，记录了时间地点。而这个地方，刚好就是我爸要去支教的村子。” “也许是巧合？” “不会的，我爸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去过那里。我觉得他这次主动申请过去支教，一定和这个女人有关。”她继续自己的猜测，“初恋情人，一定是的。搞不好，在那还有个私生子……” “喂，你这姑娘是亲生的吧？”任瑾无奈地苦笑，“怎么没凭没据的，就这么说自己爸爸？也许，只是老朋友呢？” “不会只是单纯老朋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没谈过恋爱，想法自然比较简单。” “……”他被这一句话呛到了，又不好说她什么，只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附近的小吃街。停了车，任瑾问她想吃什么。她摇摇头，说没胃口。 刚入了冬，街上人们裹紧外套，来去匆匆。满大街沸沸扬扬的人群穿梭在各种食物诱人的香味里，周末黄昏被染上了喧哗的气息。 整条街上唯有何莫一人兴致缺缺，但仍不想扫兴，老老实实迈着小步子跟在任瑾身后。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我爸……或者，还是直接告诉我妈？”她痛苦地挠了挠头发，“怎么办猫大神，要不你指点我一下？” “我没经历过这种事，给不了你最好的答案。我只能建议你，上一辈的事最好不要多掺和。”他特地停下脚步等她，可那姑娘边走边纠结，低着眸磨磨蹭蹭的，还被边上小弄堂里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任瑾无奈地抿了抿唇角，往回走了两步，顺理成章牵起了她的手，还顺便假模假样地批评道：“看着点路。” 何莫的脸倏地就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挤出一个“哦”字。 两人弯进了小弄堂，人流瞬间就少了大半。她完全没了方向，由他带着在各种小路拐来拐去。 人越来越少，最后四周清冷得没了半点声音。 小吃街后方的居民区，青砖石瓦的小矮墙后，任瑾终于停下了脚步。 和莫问：“这什么地方？” 他干脆答：“不知道。” “那你带我过来？” “这里人少点，你可以继续说。” “这儿不是人少点，是根本连鬼都没有啊！”何莫一抬头就看到了边上老宅的古旧灯光，“要不是看你长得帅啊，我直接把你当流氓了。” “我做出什么流氓的行为举动了吗？”说着，他的唇畔扬起戏谑的弧度。 往前两步，把她逼到墙角，一手撑住墙，俯下身慢慢往前靠过去。这样的动作他从未做过，却意外的得心应手。 何莫两颊烧得滚烫，身体被他困住，只能紧紧贴着墙壁。 “这样，算吗？”被压低到极致的磁性嗓音在她耳边悄然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眼前他逐渐放大的脸孔。 任瑾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眼底化开浓郁的情意。 她知道他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也跟着配合他闭上了眼。 脸上传来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和属于他的独特清馨。 紧接着的剧情，却因为烧烤摊老板的开工而被骤然打断。 那弄堂口浓浓的白烟刚好飘到巷子里，两人同时咳嗽不止。捂住口鼻，在烟雾缭绕中相互对视了片刻，又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下子气氛全无，任瑾只好暂且放过她，尴尬而生硬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咳，再说了，长得帅就不是流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容易被人骗走，知道吗？” 何莫跟着他，疾步朝弄堂口走过去，“谁会来骗我，我有什么值得骗的吗？” “你嘛……虽然脑子糊涂了点，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任瑾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鉴于任瑾实在很少夸她，何莫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真的啊？” “嗯，拿去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总是忍不住想逗她，可这一次刚刚脱口而出就懊恼不已。 这个走到哪都让他放不下心的小姑娘，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哪里舍得卖掉？ 她明亮的眸子再度黯然，似乎是不大想搭理他了，兀自加快了脚步走到他前面去。他妥协了，追上去温声细语地服软：“别生气，开玩笑的。就是卖了我自己，也不能卖你啊。”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都火烧眉毛啦！”她眉头紧锁，满脸的愁云惨雾。 “现在火烧的不是眉毛，是羊肉串。”任瑾指了指罪魁祸首烧烤摊，“想吃吗？” “……想。” 十分钟后，两人手里拿着数十串烤串，并排倚坐在老石板旁。左手墙壁后面是热闹喧哗的小吃街，右手边是静谧的居民区，她吃着美食，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当中渐渐沉下了心。 “说实话，昨晚我发现这件事以后，连看钓甲鱼的心情都没有了。”何莫满腔幽怨不知该怎么表达，只能郁闷地大口大口咬着烤馒头。 任瑾冷哼一声：“你就不该看钓甲鱼，那种事情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现在不是甲鱼的问题啊。” “你爸爸的事，你可以私下里找他，把发现照片的事情如实交代。直接和他好好谈谈，总比藏在心里猜来猜去要好得多。” 这样的话谁都会讲，可唯有从任瑾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靠谱。 何莫找他说这些，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永远都比她果敢。他总是敢作敢当，从不为结果的好坏而犹豫不决。她常常羡慕他，也不止一次地遥想自己变成他那样的人。 接下来任瑾的一句话，顺势把她之前所有的迷惘瞬间驱散—— “莫莫，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去做决定。哪怕做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背锅就是了。” ** 沿路吃了点小吃，黄昏时任瑾送何莫回了家。 上楼时她反复思考着刚才的对话，任瑾说要陪她一起背锅，她下意识问了为什么。他却笑着答非所问：“我有件事要跟你讲，等你心情好点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什么事？” “乖，别上微博，别上论坛。这种事情，还是得亲口说比较保险。”他依旧卖着关子，不肯多说。 何莫揣摩着他的话，又不自觉地回忆起刚才怦然心动的那一幕。 要不是那个烧烤摊老板突然搅局，和他的距离，是不是会更进一步？ 她这样想着，原本纠结又茫然的心又凭空生出了期待。 “妈，我回来了。” “上哪儿去了？吃饭了吗？” “和朋友出去吃了。”何莫开了客厅中央的led灯，随口问道，“你呢？你吃了吗？” “我……还没啊。”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何莫抬眸望过去，妈妈正双手扶着自己的左腿，低着头在忙着什么事，“妈，你怎么了？” “烫伤了，*蛋羹的时候。”何妈妈皱着眉头，无奈地抬起头看向女儿，往日里强势的气派消弭了大半。此时此刻，倒像是角色转换，她成了做错事的女儿。 伤口面积很大，烫得通红，有一部分皮肉分离，还起了许多水泡。何莫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急得快哭了。 “怎么这么不当心……”她满心焦急，却又一时手足无措，“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何妈妈忍着痛，轻声拒绝：“不用了，涂点药膏就好。” “不行啊，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何莫越说越着急，“爸爸呢？” “他在和校领导吃饭，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这事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又不严重，没什么好说的。”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母亲很悲哀。女儿不回家吃饭也不提前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在家白忙活，为了做女儿最爱吃的鸡蛋羹烫伤了自己。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丈夫又在外忙工作，没人安慰也没人照顾。 想到这，何莫忍不住红了眼。 每次着急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那个人再度浮现脑海。 她不知道这样过度依赖他是好是坏，可当下再没了别的反应，唯一下意识的举动，就是拿出手机打给他。 任瑾还没走远，接到电话后立刻找了最近的地方调头。 他的声音仍旧淡然，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然与沉稳：“乖，别担心，我马上到。” Chapter 3132【】 r31~32 任瑾载着何家母女去了有全上海最好烧伤科的医院，晚上人还是很多，他让何莫陪着妈妈，自己跑去排队挂号。 趁这时候，何妈妈悄悄问女儿：“你刚才也是在和小任吃饭？” 何莫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点头承认了。 “那你们早就认识？”何妈妈又问。 这下没退路了，何莫只好坦白交代：“我们在俱乐部里是同事。” 这回何妈妈没再说什么，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何莫凑过去问：“妈，你还痛吗？” “好点了。”何妈妈轻叹一声，无奈地看着腿上不断冒出来的泡。 她点点头，垂眸看着亮到反光的地砖，轻声说：“我刚才给爸爸发消息了，问他能不能晚点走。” 何妈妈连忙拒绝：“不用，那边的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晚去了要耽误的。” 何莫茫然：“妈，你不是一向反对爸爸去支教的么？” “反对也没用啊，一个人想做一件事，他就有这个执念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劝住的。特别是你爸这样的人，平日里很好说话，实际上是很有主意的。”何妈妈说着，忽然侧目看向何莫，“你也是的，叫你别去那什么俱乐部工作，你偏要去，我劝得住吗？” 她思忖片刻，着实觉得于心有愧，“我请了一周假，在家里照顾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要想照顾我，干脆把这工作彻底辞了？ 何莫微怔，下意识抬眸，看向远处排队的任瑾。 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也忽然看看过。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悄然扬起了唇角。 何莫却笑不出来，重新低下头，支支吾吾：“唔……那我……” “你看看你，一脸的不情愿。”何妈妈突然展颜舒眉地笑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去就去吧，我主要是担心你在那里会不会学坏。既然小任也在，那你们相互照应，我也放心一些。” 她没料到妈妈会情意就对这事松口，半信半疑地察言观色，确定妈妈眉宇间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这才排除了女人口是心非的可能性。于是她松了口气，装起胆子试探道：“妈，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小任啊？” “嗯。” “挺好的。”何妈妈也抬头看了看任瑾，补充道，“对你挺好的。” “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怕被妈妈看出脸颊边的红晕，何莫心虚地别过头看向另一处。 何妈妈笑着反问：“我比你多活二十几年，就这点还看不明白啊？” “……” “挺有担当的一个孩子，他的心理年龄应该比外表要大很多。你跟他走得近我也不反对，就是担心被人说闲话……” 一提起上次的事，何莫彻底没了声音。上一辈的恩怨她不太了解，她只知道自己让妈妈在老熟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顺带着她也在任瑾面前唯唯诺诺束手束脚。 “不过我刚才也想了想，其实没必要。”何妈妈又说，“你是我女儿，你高兴就好，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她心下一动，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应母亲突然带来的感动。 任瑾挂完号过来，帮忙扶着何妈妈，带母女两人去诊室。 “二度烫伤，幸好没伤到皮下组织，我这边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镇定地交代道，“以后要是碰到这样大面积的烫伤，一定要尽早来医院。” 何莫乖乖点头，像个正在接受班主任教育的小学生。 等到医生处理好伤口，何莫才彻底放了心。在药房等待取药的时候，总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用手肘顶了顶任瑾，“诶，我发现，好像认识你以后来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彼此彼此。”他挑了挑眉笑道。 ** 这天晚上，何爸爸到了很晚才回家，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 何莫一闻到那味道，立刻就生气了，第一次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她不知道他有多少非要在外应酬的理由，她只知道妈妈不慎烫伤的时候，却没有人陪在身边。这责任她担一半，另一半必然是爸爸的。 她太害怕孤独了，也连带着害怕自己在乎的人经历孤独。 何爸爸喝多了，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发难表现得毫不在意。 “莫莫，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每天有很多事情，不是随时都有空能陪家人的。”何爸爸轻叹一声，在房门外轻声对何莫解释道，“爸爸做这么多也是为了你和妈妈，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好吗？” 怕深夜的对话惊扰了刚休息的妈妈，何莫把爸爸拉到阳台上，一鼓作气追问道：“那你去支教，也是为了我和妈妈，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什么人？”何爸爸揉了揉眉心，头疼得厉害，“莫莫，我有点困了，我们明天再说吧。我现在跟你说，你也听不进去。”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昏黄的灯光下，她难过得红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爸爸，“她是谁？” 何爸爸只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抢了过来，“这照片你哪来的？” “帮你整理行李的时候，在一个旧钱包里看到的。”看到爸爸的反应，何莫更确信了心里的猜测，眼泪倏地就下来了，“你就是为了她才去那里支教的，是不是？” 何爸爸的目光忽而变得有些涣散，声音也没了底气：“莫莫……” “你就说，是不是？”她向来乐观好说话，也从未对某人某事这样刁蛮过。而这一次，那些可怕的念头快把她逼疯了，她急于寻求一个解答，哪怕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何爸爸沉默着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最后才娓娓道来。 那一年，他还在念大学，趁着暑假的时候和三五个同学去那里旅游。途径一个小村庄的时候遇到了泥石流，他和其他同学帮着当地村民一起参与救援。那个女孩是被他救从残垣断壁里救出来的，她的父母都在那场灾难中不幸葬身，整整三天，除他以外，她不肯和任何人说话。他对这个失去了家人的女孩充满了同情，每天都去简易的救助站陪她说会儿话。有一天，他再次出去参加救援的时候被突然倒塌的房梁砸晕了。醒来的时候她在身边，一堆漂亮的眼睛盈满泪水…… “然后你们就两情相悦了？”何莫铁青着脸，打从心底抗拒听这样的浪漫故事。 “诶……她已经没有家了，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想带她来上海，可你的爷爷奶奶坚决反对。”何爸爸没正面回答，却也跟何莫的猜测相距不远，“我就和她说我先回上海劝劝他们，等两个长辈松口了，就回来接她。” “后来呢？”何莫忍不住追问。 “后来你爷爷奶奶一直没同意，我背着他们偷偷离家出走，去了几天的火车回去那里找她，可她已经不在那了。”何爸爸轻叹道，“前阵子她的儿子找到我，还把这张照片一起寄过来，说她生了一场大病，最多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希望我能去看看她。” “……” “她当年不想让我为难，所以一个人走了。后来她嫁的不好，丈夫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她，还打瞎了她一只眼睛。有一次她逃出家门想找人求救，被她丈夫发现后，变本加厉地打她。那次她激烈反抗，用力推了丈夫一把，脑袋撞墙上死了。她自首后被轻判了，但好歹也坐了几年牢。出来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了，也没钱看病。” “因为她过得不好，所以，你想弥补她？” “我确实有责任，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她。”何爸爸又说，“这事你别告诉妈妈，好吗？” “为什么？” “她会难过的。” “你明知道她会难过，还要去吗？” “根本没有什么支教的活动，对不对？”何莫恍然大悟，“你只是找个借口，想过去陪她过完最后的日子。” 何爸爸没说话，神色尴尬。 “爸，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她情绪崩溃，哭得像个孩子，言语间却满是不服输的倔强，“有一点你搞错了，当年她离开一定不是怕你为难，而是对你彻底失望了。当时你该对那段感情负责，你却选择了离开。现在你该对这个家庭负责，你又选择了离开。你永远都在做错误的选择，你永远都在辜负别人！” “女儿，对不起……” 何莫的思绪很混乱，也没勇气继续这对话，摇了摇头说：“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妈妈。爸，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事是由我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何爸爸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莫莫，给我点时间，我自己说。” ** 接下来的一周，上海经历了入冬后第一次大幅度降温。 何爸爸即将在周末离开上海，工作上要交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父女俩从那天起就一直没怎么交流，何妈妈察觉到了，特地找何莫聊了会儿，没问出个所以然。 父亲离开那天，何妈妈坚持要去，可碍于腿上的伤还没痊愈，何爸爸没答应。他一个人提着行李去了机场，这一别，何莫空前得惆怅。 她站在阳台上，望着父亲坐的出租车渐行渐远，鼻头一阵发酸。 百感交集，无人可诉。 手机关机了两天，充完电再次打开的时候，多出了好几条消息。 一条简铭的，二十八条任瑾的。 二十八条…… 她点开对话框，逐条读下去。 “今天阿姨怎么样了？” “干嘛呢你？” “不高兴回我消息啊？” “不会吧，我好像没惹你啊。” “今天训练有点累，我先睡了，有事随时打给我。” “还不开心吗？要不要心理辅导？” “……” 看着满屏幕的关心，恍然间觉得他从容微笑着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他的影像仿佛就站在那，伸手过来摸摸她的脑袋，还有温柔的一句问候：“还是不开心啊，又怎么啦？” 她下意识闭上眼，眼角渐渐湿润，没作过多的考虑，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心情还没好的话，可以找你吗？” ——“当然。” ** 冬夜街头，数日不见的两人并排坐着，双双沉默，却没半点生疏。 何莫只问能不能陪她说说话，他居然就开着车从郊区的俱乐部赶到她家楼下。 结果到了以后她就一直没怎么开口，只是满面愁云惨雾，看起来不似往日里乐观开朗的模样。 何妈妈自从受伤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待着休息，此时此刻遥远房间里透出的寡淡白光，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模糊。 城市里万家灯火通明，商业街斑斓的霓虹隐约闪烁着。何莫看着家的方向发呆，直到小区里经过的老阿姨和她打了个招呼，才恢复了些清醒。 旁边的任瑾已经一声不吭陪她坐了半个多小时，他居然耐心十足，她不说，他就什么也不问。 其实她隐隐知晓，那种莫名的情绪是源自于不欢而散的收尾。遗憾和不圆满，把离别后的每一寸时光都拉得很长。想过无数次要把未开口的话说出来，可最终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这几天，她不止一次设身处地地想过爸爸的处境。倘若她遇到那样两难的事，她会怎么选择？爱情，家庭，责任……这些都太过沉重，取舍自然也变得残酷而艰难。 “我现在倒是很同意你的观点。”她一开口，就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任瑾茫然地看向她：“什么？” “爱情这回事根本靠不住。”何莫轻叹一声，简单总结为四个字，“误己，误人。” 这回轮到任瑾哑口无言了。 她抬头看向没半点星光的夜空，有些憋屈难以言喻，只淡淡地夸他：“你还是，很有远见的。” 任瑾蹙起眉，彻底没了声音，目光里有情绪浮浮沉沉，最终隐没在幽暗的瞳孔里。 “何莫，你要把我气死是吗？” 她不明白，抬眸看向他，满是疑问。 任瑾不解释，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她是匆匆从家里出来的，没料到外面早已变了天，气温竟变得这样冷。气氛再度回归静默，何莫低下头搓着手，心乱如麻，她似乎快这样被自己说服了。 长久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既然喜欢他的心情不变，那么这样温暖的相依难道还不够吗？像冬夜里他递来的外套，还残留着令人安心的体温，亲近，却也易凉。 朋友，情人，又有何分别？ “谢谢。”她思忖片刻，又不经意似地提起，“简铭发消息给我了。” 任瑾不动声色，只有尾音稍显僵硬：“他说什么？” “他想约我吃饭看电影。” “……你怎么回的？” “我拒绝了。” 他眉眼间的神色缓和了些，毫不避讳地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拒绝就对了，他并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不是我的菜。” “终于发现他长大以后长残了？” “是啊。”何莫也终于有了笑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玩笑道，“仔细一想，好像连你都比他帅。” “……”任瑾的脸一黑，“什么叫连我都比他帅？会不会说话啊？” 何莫没回，莞尔道：“对了，他车技也没你好，停个车还压线。” 他来了劲，也跟着吐槽：“停车都停不好？那确实挺菜的。” “嗯，他还总以为很了解我。” “这话我都还没说，有他什么事儿？”任瑾冷哼道。 “……” “不管怎么样，很高兴你能迷途知返。” “嗯，后我也加入fff团好了，咱们一起抵制异性恋！”何莫正义凌然地举起小拳头。 这话倒是把任瑾给噎到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胸闷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爸今天出发了。”过了会儿，她主动交代起了心情不佳的缘由，“在这之前，我们闹得有些不开心。” 他敛起了涣散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吵架了？” “那天我妈受伤了，我心情不大好，说话冲了点。”她弓起身捂住脸，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叹了声气，似是沉思，也似逃避。 家里的那一堆事情，她还未分辨清立场，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妈妈，也不知该不该主动联系爸爸。 思绪混沌不清的时候，身子忽而失去了重心，落入一个柔软的怀里。 熟悉的清馨充斥在何莫的周围，距离很近，近到连心跳也忘了原有的节奏。 她的脑袋被圈在任瑾的怀里，双手也顺势抵在他胸口。 一个突然降临，动作极不自然的拥抱。 ** 何莫震惊得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而她自己也同样小鹿乱撞，“你……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富有润泽，伴随他胸腔的回音：“有没有好一点？” “什么？” “心情。” 原来如此……她在心底暗自轻叹。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安慰人的方法？” 任瑾一本正经：“没效果吗？” “有点老套。”她心虚地偷偷轻咬下唇，脸颊早已如烈火烧。 “其实我，不太会安慰人。”他自知心虚，轻笑出声，“或者你想揍我几拳的话，也是可以的。” “……” 话虽这样说，他却没松开手，反而把怀里的姑娘抱得更紧了一些。 “冷吗？” 何莫无声地摇了摇头，想起朋友的提醒，有些委屈顷刻间全然迸发。她禁不住发问：“任瑾，要是换了其他女性朋友，你也会……这样安慰人吗？” 头顶传来任瑾笃定的答案，和温柔到足以融化人心的清澈声音：“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起码很清楚，女性朋友和女朋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 “女朋友？！”何莫吓得从他怀里钻出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他的眼角漾起浅浅的笑意，注视着她的眸子坚定而沉着，“莫莫，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心所有人的事情。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是我在乎的人。” “……”她彻底怔住，看着他的表情如同见了鬼。 分明期待这一刻许久，却霎时间迷失了方向。 “干嘛这样看我，傻不傻……”任瑾扬起唇角，一条手臂随意地搁在她身后的长椅靠背上，身体渐渐倾过去，“其实这很正常，危机感迫使人努力加速改变现状。虽然简铭对我构不成什么危机，可我也不希望他和你有过多的接触。我觉得，可能在你面前，我还是不够自信吧。” 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在分析自己的心态？！这让原本就糊里糊涂的何莫更加一头雾水了。 这到底……算是表白吗？ 或者，只是他的日常抽风而已？ 根据以往的经验看，很难讲啊…… 任瑾不知道她纠结的内心大戏，继续往下说：“很多人能看透他人，却一辈子也不了解自己。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反应慢了点，确实有失水准，但希望还不算晚。” 她还在严肃地沉思。 直到他低下头，靠近过去毫不避讳地注视她的眼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何莫低着眸眨眨眼，“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随便问，一千个问题都行。”他饶有兴致地期待她的提问。 “你以前总说不信男女之情，那……现在呢？” 对于这个问题，任瑾倒是束手无策的，可脑袋虽不清楚，行动力却有所提升。 他重新把她揽进怀里，沉声答道：“我相信你，也信自己，无关其他。” 何莫对于这个装逼的答案可不买账，但转念一下，这位大猫神是爱面子的人，忍着被打脸的疼痛说出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 Chapter 33【】 这次回家的时候，何莫的神情明显大不相同了。 何妈妈看出了她的变化，直接点出缘由：“刚才下去，和小任见面了？” 她没回答，只故弄玄虚地笑着。 何妈妈见状后也没多问，趁着她难得心情不错，把她拉到客厅沙发坐下，也没什么开场白，就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爸爸刚才打电话回来，说已经到那儿了。” “哦，好的。”何莫不自觉敛起了闲适的笑意，眉宇间微微紧蹙，却仍点点头佯装随意。 “他都和我坦白了，你这两天为什么不高兴。” “……” “莫莫，谢谢你。” “谢我什么？” 妈妈拉过她的手，“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我刚发现原来我女儿这么仗义。” 何莫诧异地观察着妈妈淡然的神情，“妈，你不生气啊？” “其实这件事情，你奶奶曾经告诉过我。”何妈妈莞尔，“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有时候唯唯诺诺，有时候却异常果断，不过再怎么样，他这人是好的。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很多，也聊得很清楚。其实到了这把年纪早就没了所谓’爱情’的概念，但他的心是向着这个家的，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你爸爸还想和你道个歉，刚才你下楼了没接到电话，他说下次再找你谈。” “嗯……我知道了。” “他听说当年那个姑娘的事情以后，心里一直愧疚难安，常常做噩梦，觉得自己是害了人家一辈子的罪魁祸首。”何妈妈轻叹一声，“所以他主动申请了去支教，一来想趁此机会照顾照顾她，虽然补偿不了什么，但起码能尽一份心。二来，他对那个旧村子里的人和孩子们始终有牵挂，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回想去看看。” 何莫点点头，心头的感触愈发酸涩。 她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也理解爸爸的为难。 只是…… “我可没你那么伟大，如果是我的话，我干脆一起跟过去照顾她。这样既对得起良心，又能看住人。”她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家老小都不要了？”何妈妈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倒是希望我跟着去，这样就没人管你，好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何莫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小姑娘，现在和你说这些是早了点，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的。别太纠结于眼前的小情小爱了，放到一辈子面前，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何妈妈最后总结道，“小任也是的，你别把人家看太紧了，要把人吓跑的，知道吗？” 何莫却不以为然：“这么容易被吓跑，只能说明他承受能力渣。” “那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找我叨叨。” “我绝对不找你，哼。” ** 回房后，何莫的心情总算释然了些。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就扬起了嘴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回味着分别前他留在额头上的那枚轻吻。他的动作生涩，还带着些僵硬，而气息却温暖而轻柔，像是生怕小小的一枚吻会弄疼了她。 不过分开半个多小时，好像，已经开始想他了。 无聊之际，何莫开了电脑，这周第一次打开微博，偶然间发现自己像是与世隔绝了上百年。大家都在津津乐道的大八卦与她有关，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微博上各种角度的截图被粉丝自发进行了后期处理，增加了几分梦幻的色彩。任瑾操作的英雄叫先知，是一只具有打野天赋的法师。他手持权杖站在那颗蓝色的爱心中央，身上隐约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难怪不让她上网，原来是偷摸着搞了个大新闻。 何莫第一次看到那样震撼的场面，那地上的一棵棵蓝色小花是岗哨守卫，也就是那次任瑾用来“养她”的道具，为这事他还挨过峰哥的批评。她忽然觉得dota地图就和真实世界一样，充满了各种可能性，这么多年了，每个人在这张地图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其中有个猫神迷妹有感而发，为一张截图配了段话：“我在时光消磨之初，遥想每个240秒以后的世界，这里的土壤会不会长出一朵以你为名的花。”（每个真眼的生命是240秒。） 何莫看着屏幕发呆良久，几度被感动到。 而另外一边，fin的内部八卦大会倒是热闹非凡—— 姚峰fyy：五百个尼克杨在我脑海中飞奔而过。[黑人问号.jpg]//叉立方：马丹原来撩妹狂魔就在我们身边，细思极恐啊。//r：卧槽，猫神又搞事？//3q：干得漂亮啊！！！咖啡猫 菜心对此的评价更是简单粗暴：“感人感人，幸好我不是他队友。[微笑]” 何莫一条条看着网上的微博和评论，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当事人在半个小时后打电话来报平安，俱乐部里吵吵嚷嚷的，任瑾捂着话筒闪进房间，轻舒了口气，正儿八经地说起工作：“edl总决赛的时间定了。” 何莫撑起脑袋，眼睛一亮，“定了？什么时候？” “元旦前，没多少日子了，最近要加紧训练。” “那你今晚还打吗？” “今天不了，精神不怎么好。早点休息，明天再练。” 何莫傲娇地哼了声：“跟我见了一面，精神就不好了啊？”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坦白道：“总得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当然费力了。你要是成天乐呵呵的，我也轻松很多。” 她抿着嘴偷偷笑，“那你不想这些不行吗？” “不想这些，难道看着你整天唉声叹气吗？” 何莫想起负能量满满的这些日子，心下有些愧疚，“其实我现在对大人的想法还是一知半解，可能我真的太幼稚了。我妈说，不能纠结眼前的小情小爱，这些放到一辈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嗯，也不是没道理。”任瑾对此倒是赞同的。 她在床上盘腿坐起来，这才好整以暇地提出了刚才没敢跟妈妈提的疑问：“可是你想啊，世界上有那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如果不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哪天突然失去了，连告别都来不及，怎么办？有句歌词怎么写的来着……是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任瑾思忖片刻，答道：“我觉得在一起的时候好好过，不要留下遗憾就好。将来的事，真没人说得准。” “那你如果只让你选一个，你选天长地久还是曾经拥有？” “你给我这么难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啊？”任瑾放低声音，连语调也跟着温柔了下来，像在对电话那头的人讲悄悄话，“可能我比较贪心，你的天长地久和曾经拥有，我都想要。” 那一边的姑娘没说话，红了脸，独自朝着窗口傻笑。 “所以呢，还是别花心思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送你一句话：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什么意思？”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碗饭。” “……”何莫无语。 后来他去洗了个澡，电话没断线，回来后两人抱着手机聊到了深夜。像是两个早恋的高中生，谁也不舍得先挂电话，哪怕没了话题也不会冷场。 她不记得是谁最后一个说了“晚安”，只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向他吐露了很多小烦恼，半梦半醒的时候，曾听到他温柔的引导：“莫莫，坚持是好的，但千万别钻牛角尖。以后遇到任何难事，你只要尽力而为。需要努力的地方，交给我就行。” 最后一句话杀伤力有点强，何莫禁不住感慨：“我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你猫老大说的诶……” “学我这专业的，心灵鸡汤一熬就是一大锅，但愿你以后别嫌我烦就行了。” 她兀自笑了，心想这可不是鸡汤，这简直就是孟婆汤啊！猫神要是天天给她来这么一碗，她铁定晕头转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只管死心塌地跟着他走。 ** edl总决赛，场馆位于上海知名cbd陆家嘴。鳞次栉比的高楼拔地而起，错落有致地矗立在浦东外滩边。 这里是商业大楼的聚集地，而商场和美食街倒是不多。何莫贴着偌大的落地玻璃，可怜兮兮地望着楼下繁华的车水马龙。 这两天她玩游戏玩到很晚，今早又睡过头了，连饭都没吃几口就急着出门了。 离总决赛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会场里正进行的是季军争夺战，任瑾和其他队友在休息室里看了会儿比赛，感觉胜负基本已定。sk的实力完全碾压另外一队，只要菜心他们不乱玩，拿下这个季军还是没问题的。 过了会儿看到何莫没了人影，他起身出去找，结果就看到走廊里望着窗外发呆的姑娘。 她那渴望的炽热眼神，他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饿了啊？”任瑾上前，并肩站在她身边。 何莫点点头，“我想吃炸薯条，还有鸡翅什么的。” “明白了，暗示我呢吧？”他迅速接旨，俯下身，两只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轻笑的声音里带着宠溺，“老喜欢吃垃圾食品，吃得脸都圆了。外面有点冷，你去里面等着，我给你买回来。” “我可没暗示你……”何莫象征性地反驳了一句，而后又讪讪地捏起他的衣角，“那你早去早回，别耽误了比赛……” 看到她为了点吃的没骨气的样子，任瑾忽然庆幸自家姑娘还挺好养活。生气了给点吃的哄，心情不好了也给点吃的，反正对她而言没什么是一顿美食不能解决的。 于是他玩心大起，胳膊撑着栏杆，重心倾斜着朝她靠过去，微眯的笑眼略带狡黠，“那……有什么奖励吗？” 何莫快速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什么奖励？” 任瑾抿起唇角，微微抬了抬下巴：“闭眼。” 她乖乖照做，片刻后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只是轻轻尝了一口，就满足地松开了唇，人却没立刻起身，近距离欣赏因他而红透的脸，似乎颇有成就感。 直到她怯怯地抬起眸问：“你……看够了没？” “好像看不够。”他展眼舒眉地笑了，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一会儿回来再看。” 边上的门倏地被打开，两个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员瞬间怔在原地。 “啊！猫、猫神……不好意思啊走错了！”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两人边重复边慌张地退后，很快就关门离开了案发现场。 Chapter 34【】 任瑾去对面广场麦当劳买了点她爱吃的油炸食品，再次回来的时候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他下意识去掏口袋，却发现出来太匆忙，除钱包以外什么都没拿。 “我是参赛选手，fin的。”他无奈地指了指会场里面，可门口的保安对电竞圈没半点了解，自然是一头雾水。 其中一个站出来重复了一遍：“选手都有证件的。” “我证件在里面。”任瑾阴沉着脸，“你们可以派个人跟我去后台看。” “这……”几个保安面露为难的神色，相互看了看，都不敢做决定。 这时会场里走出个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给保安看——edl秋季赛总决赛特邀解说，mul。 “这位是职业选手，放他进来吧。”mul神淡淡一句，终于让他们安心放了人。 旁边有三三两两的粉丝经过，刚好目睹了这一幕，激动地跟两位大神招手。任瑾可没什么脸见人，铁青着脸，一只手提着麦当劳的袋子，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在mul神边上，心情无比复杂。 “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mul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谈的是比赛，而非他被拦在门外的糗事。 任瑾颔首，“还行吧。” 两人在之前从未有过交流，这也是fin两任中单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沿着会场最边上往后台走去，观众们的注意力在大屏幕上紧张的团战，很少有人关注到角落里两位大神同框出现的难得景象。 到fin休息室门口时，mul神停下了脚步，“那么，加油了。” “嗯。”任瑾也跟着站住，“刚才多谢了，mul神。” “应该的。”mul神总是寡言少语，今天能主动和他说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去台上看你们表现。” “好啊。”任瑾轻笑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迅速叫住了他，“等一下，mul神。” “嗯？” “你认为一个优秀的solo位，应该是什么样的？”他问了个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这个问题，也许只有mul能给出答案。 “solo位很微妙，可以算是队里的中流砥柱。”mul神没作半点思考就脱口而出，“优秀的solo位，可以带动全队的节奏，进可攻退可守。” 任瑾点点头：“这我同意。” mul神又补充：“最重要的是，你要站在那里，就能让对手感到害怕。” “那变成鬼可能会比较快。” “……” “哈哈，开玩笑。” “还有问题吗？” “没了，一会儿结束后再聊。记得来庆功宴，一块吃火锅。” “还没打呢，都想好庆功宴去哪吃了？”mul神垂眸看向他手里的麦当劳纸袋，心想这人胃口倒是大。 ** 总决赛是bo5（即五局三胜），fin拿出了速推体系，以每场不到25分钟的节奏3：0结束了比赛。 “太快了！！这大概是我解说过时间最短的bo5决赛了！”主舞台左边的女解说惊为天人，又跟边上的大神求教，“mul神，fin的打法你很熟悉，一般都以打架为主，侧重于通过团战积累优势。这次却一反常态，连拿了三把推进阵容，是和前阵子版本的更新有关吗？在你看来，接下来版本的发展趋势会越来越偏向速推流吗？” 那么多问题，mul神没一一解答，只淡淡笑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就是想快点结束去吃火锅，仅此而已。” 女解说：“……” 另一边的后台，刚下场的队员们仍处于兴奋的状态中，大谈着刚才比赛中的一场场团战，何莫明显察觉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队内氛围的变化。 任瑾刚来时打法犀利却少与人配合，他的个人特色太过鲜明，以至于观众的焦点也全放在“咖啡猫今天又有什么亮眼的操作”上。而这次休完假回来的第一次正式比赛，她却看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咖啡猫——地图上哪里需要支援，他必定第一个tp。团战结束后，他开始掩护队友撤退。还有一些细节动作，无处不透露出他想要改变的决心。 此刻任瑾又和队友们打成一片，说说笑笑着，只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只有那目光落到她身上时，才稍许出现了一丝别样的神采，有些得意，甚至是狡黠的窃喜。 他刚才上场前已经放过狠话了，等他把lnh送回老家的时候，她的炸鸡翅一定还是热的。 不过……他好像低估了这姑娘对食物的热情。 “这么大一盒，你全吃完了？！”任瑾不可思议地打量何莫，这家伙典型就是小绵羊的外表，大灰狼的胃口嘛。 何莫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道：“你们打得太精彩了，我一个不留神，就……” “速推局有什么精彩的？”3q过来补了一刀拆穿她，“我倒觉得这三局打得，还没flex的脸色精彩诶！你们看到没？他一下台就冲队友发脾气，怪人家bd水平差呢！” nior不削地冷哼一声：“这种电竞败类，我估计lnh队里也没几个受得了他的。” 这三局赢得大快人心，也让对手无比憋屈。其实速推局的过程对于自身来说有些无聊，对观众来说也欠缺观赏性，但对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对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所以flex的脾气一下子爆发了，这一切都在任瑾的算计当中。换了对手是sk或者别的战队，fin必定会使出全力打一场精彩的对抗赛。可对于flex这种功利的对手，任瑾提出剑走偏锋，临时换打法，让对手这些日子以来练习的打架阵容变得毫无用武之地，而效果果然不错。 大家在休息室边聊天边等台上的mul神，他还要最后说些冠冕堂皇的结束语，等刀塔音乐会结束以后才能完成工作。闲着没事做的时候，一伙人胆大包天，围着休息室里的转播屏幕讨论起了这位“老年退役传奇中单”。 “mul神平时都穿得随意，偶尔西装革履一回倒还挺帅。”叉立方说，“怎么说来着？人模人样！” “呸！这是夸人的词么？”mul神头号粉丝3q不乐意了，“这叫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何莫跟着大家笑了起来，也遗憾地感叹：“可惜了，我来fin的时候mul神已经退役了，一直没机会和他合作。” 这话一出，现场有个人的脸色立马就不对了，整张脸如同寒冰，目光倒是淡淡的，只是怎么看都像是暗藏杀机。 被3q好心顶了顶胳膊提醒后，何莫才意识到某人的小情绪。其他队友很想留在这看热闹，但都同时装作很忙的样子瞬间三开了，各做各的。 她心虚地上前拽了拽任瑾的衣角，“生气了？” “我脾气可没那么差。”他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倔强和不服输，可话音却从容而闲适，“mul神是你的偶像，对不对？” “嗯。”她点点头，继而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偶像而已，绝对没有歪心思！” “总有一天，我能超越他。”他云淡风轻地放了句大话。 这话要是别人说，八成会被喷成狗，可他是re，他的职业生涯刚刚起步就已备受瞩目，谁也没办法否认他将来的每一个可能性。 何莫点点头，心想有目标自然是好事，可是…… “为什么？”她不解地望着他坚定的眼睛，“为什么非要超越mul神？” “因为……”任瑾轻扬起唇角，淡定地说，“你喜欢我啊。” “……”她的嘴唇瞬间抿成直线，给他飞去了个眼刀，“给你个机会重说一遍。”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改口改得极快，可对方还是气红了脸。 何莫就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说话的，居然还有理有据，声称“我这是替你跟我自己表个白，毕竟你总是害羞”。她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您可真贴心”，他厚着脸皮笑笑，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 比赛结束后，fin的队员们一起出门聚餐，在门口又看到了flex。如今他气焰全无，被经理带到门外的角落里训话。他还拗得很，打死不肯承认自己打法不变通，看到fin的成员后恨恨地白了一眼。 相比flex的嚣张，fin的公认好基友sk又是另一番模样。菜心大老远看到人就追过来调侃任瑾：“不错嘛，你现在让我刮目相看啊，加起来tp都买多少张了？” 任瑾噙着笑，配合地和他开起玩笑：“你知道吗？身上常带tp的人，都是随时准备好了要去你身边的。” 本来是暗示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却被旁人曲解了——“我擦嘞，你他妈是电竞徐志摩啊！” 任瑾对这个新称呼没什么异议，莞尔抬起眸，目光总不经意似地落到她的方向。何莫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颈间他送的tp项链。他说这代表了随时准好去某人身边，这话很讨巧，让她想起了麦迪文在电影中的形象，酷炫地随手画个神秘的图形，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么他送的礼物，是否一早就别有用心？ 这是任瑾加入fin后第一次与mul神共同出现在庆功宴，席间气氛依旧融洽，能喝的都喝了两杯。他在散场前难得端起了杯子去敬mul神一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两任solo位的窃窃私语，除了何莫。 吃完火锅回俱乐部的路上，她忍不住问任瑾：“你和mul神刚在说什么呢？” 出租车里还有喝断片的3q和nior，任瑾坐在副驾驶，转过身对后车厢唯一清醒的何莫说：“我和他约了，改天来几局solo。” 说完以后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这事不解决，总归是心头大患。” “……” Chapter 35【】 第二天，当fin众人还宿醉不醒的时候，刀塔圈的头条新闻就从“edl秋季赛总决赛”变成了“cm大赛中途外出觅食，被不知情保安拦在门外”。 配图是任瑾提着麦当劳的纸袋，满脸尴尬的蠢样子。 何莫对着照片捧腹大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自带的头条光环，出去买个炸鸡都能上新闻。各路恶趣味的粉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p图比拼，把提着一袋炸鸡的猫神整个人抠了出来，乱入到各种场景里。比如《无间道》的天台上，猫神拎着麦当劳站在梁朝伟和刘德华边上茫然看戏；海啸现场，人群四处逃窜的时候，猫神拎着麦当劳淡定地站在那里；亦或是女浴室的更衣间里，他又拎着麦当劳出现了……总而言之，效果出奇的魔性。 当事人得知此事后没多大反应，只兴致缺缺地说了句：“小丫头是不是太有空了，需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何莫配合着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什么事？” “元旦有空吗？” 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翻了翻，“我需要check一下我的schedule。” 对方不知道哪来的笃定，轻笑道：“那就是有了。” 她又满心期待地蹦跶过去挤到他身边，“你要约我吗帅哥？” 任瑾点点头，顺手把她拉到怀里，“嗯……约你看房子，好不好？” “看……房子？什么房子？” “婚房。” “……” “开玩笑。”他忍不住捏捏她泛红的脸，“真容易脸红，以后……可怎么办？” “……”她不敢往下想，顾左右而言他，“你要买房子？” “嗯，搬出去住，清净点。”任瑾不再逗她，好整以暇道，“我妈的意思，反正迟早要买婚房，趁早挑个好地段。” “那你跟你妈去呗，叫我干什么……” “我妈说，你的意见也很重要。” 她倏地怔住，倒吸了口凉气：“你已经告诉你妈了？” “我不用说，她自己会上网。”他无奈地轻笑着，“况且，现在还有谁不知道？” 何莫蹙起眉，迟疑着开口：“你妈不是一直反对你打职业吗？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这工作也不好……” “她现在改口了，说能交到女朋友的话，打游戏也无妨。”任瑾重新把这个慢慢往后躲的姑娘带回了怀里，“我妈挺喜欢你的，放心。” 何莫纠结了好一会儿，“我还是不去了吧，有点虚。” 虽然和任妈妈见过两次，可这会儿关系不同了，她实在是没作好那个准备啊…… 看着她满脸纠结摇摆不定的样子，任瑾也就不再坚持了：“没事，就我和我妈去吧，你在家好好休息。那……我到时候拍点照片发给你参考，好不好？” “嗯。” “拍什么照片啊？我也要看！”刚起床的3q打着哈欠来到客厅，“莫莫姐，早啊。” 何莫哭笑不得：“早你个头，也不看看几点了。” 3q迷迷糊糊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理直气壮地问任瑾：“电子竞技有上午吗？” 对方从容答道：“没有。” “……你们懒死算了！” 离元旦放假还有两三天，队里刚拿下一场总决赛，紧绷的训练终于可以稍许缓一缓节奏。 峰哥为了奖励队员们，特地和队里领导商量了提前放假的事。 得到消息后叉立方立刻拖着nior出去玩了，他声称自己的心已经被姑娘伤透了，只有跟兄弟们花天酒地才能拯救他的灵魂。 事实是nior长得好看，每次拉上他去酒吧都能被不少美女搭讪。 所以说了半天，还是为了姑娘。 任瑾倒从不爱泡吧，他要是出现在酒吧，不是去替人买单，就是去把人带走。 所以他刚跟两人挥手说完再见，又欠嗖嗖地补充道：“我晚上没空啊，忙。” 叉立方回头冷哼：“莫莫，瞧这没良心的，你得管管他啊！” “一定一定。”何莫赞同地连连点头，“对了，我晚上也没空。” “……” 叉立方脸一黑，随口问nior：“两个人晚上都没空，这叫什么来着？” “夫唱妇随？” “一丘之貉？” “狼狈为奸？” “你们懂什么？这叫夫妻双双把家还！”3q笑着抢答，“还有啊，我也没空。你俩少喝点吧，要是喝多了直接打给峰哥，好吧？” “……滚！”又一个没良心的队友出现了，叉立方表示心累，讪讪地离开了。 ** 3q跟何莫住得近，任瑾不得不把这个电灯泡也带上了一起走。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看到别墅门口站了个人，她正低着头看手机，手腕上挂了个大袋子，看起来很重。 “孟姐，你干嘛呢？”3q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 孟栀之抬起头，目光匆匆掠过三个人后笑着答道：“我在打车呢，这附近出租车真少。” 何莫微笑着点点头寒暄：“你也放假了吗？” “嗯，我和朋友约了出去玩，就提早请两天假。” 3q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去哪儿啊？” “回家，淮海路那块。” “咦，那我们应该顺路啊。”3q回头看看任瑾，“对吧，猫神？” 这家伙自己当电灯泡不算，还非要拉上别人。任瑾对他挺无语的，可还是点了点头，看向孟栀之：“那一起？” 对方迟疑了片刻：“你方便吗？” “我大概知道怎么走。”任瑾垂眸，牵起了何莫的手，“走吧，去车上你帮我导航。” 3q上前，指了指孟栀之手里的袋子，“孟姐，我帮你拿吧。” “呃，不用了，谢谢。” 车厢里四个人，任瑾跟何莫在前排，笑闹着争论该不该用林志玲的语音包。3q这孩子心大，又和两人都熟，时不时凑上前去加入他们的话题。 孟栀之倒显得有些尴尬，一手撑在车窗边，别扭的目光左顾右盼，始终不知该放在哪里。 等到开车后，孟栀之才说：“对了，下次聚会，你也带上莫莫一起吧？” 坐在驾驶座的任瑾蹙了蹙眉，忍不住吐槽：“你们怎么天天聚会啊。” “嫌我们烦了啊？你上次都没来。”孟栀之轻笑，“小饶他们总说，想见莫莫呢。”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目光温温柔柔地落向驾驶座的何莫，顺便对孟栀之玩笑道：“这我家姑娘，他们想见就见啊？” “矮油，腻死人了！”3q夸张地摸着手臂打了个寒颤，“这么冷的天，能给条活路吗？” 孟栀之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而问3q：“他现在总这样吗？” “是啊是啊，日常虐狗，凶残得很。”3q终于找到人控诉，忍不住滔滔不绝，“他俩除了训练、睡觉和上厕所，其余时间基本都黏在一起。我觉得我该自觉点，给峰哥打个报告，让他们住一块得了，你说是吧？” “胡说八道什么啊……”何莫转过身作势要揍他，“我平时对你不也挺好的？” “没以前好了嘛！”3q唉声叹气道，“我感觉我被你俩同时抛弃了，晚上出去偷偷吃烧烤也不叫上我的。” 任瑾笑着哼了声：“所以你瞎逼逼了半天，就是因为没带你去吃烧烤？” 耿直的3q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任瑾微微挑眉，反问他：“我难道没有经常带烤猪蹄回来给你吃？” 3q想了想，故意使坏逗他俩：“可你还喂莫莫姐吃诶！作为相亲相爱的好室友，你一次都没有喂过我。” “喂你个大头鬼，自己没手？”前面的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3q没辙了，转向孟栀之求救：“你看嘛孟姐，他现在老凶我，你得给他做做心理辅导啊。” “这我也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他谈恋爱以后是这样的。”她无奈地笑着，抬眸看向后视镜里那双温和的眼睛，轻声感慨，“真的是没想过。” ** “买精装修挺好的，又不差钱。”任妈妈对任瑾说，“最主要是能快点搬出来，你那个家里乌烟瘴气的，还是少待的好。” 任瑾对这种事向来不怎么上心，“随你吧，你是大股东。” “我买给你住的，你不得给点意见啊？”任妈妈又跟着售楼经理看了一圈，“我觉得挺好的，地段和装修都不错，附近有商场有公园，交通也方便。” 这时，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来自刚分开一天的那个小姑娘。 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任瑾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任妈妈瞧见儿子这变化，也禁不住调侃：“哟，热恋中的小情侣还挺黏糊。” 他没搭理，赶妈妈去阳台溜达，自己留在客厅，满心期待地打开微信—— “我在【年年跑酷】里解锁了新的成就，你也来试试吧，有小金鱼送哦！” 居然是一条手游推送消息。 任瑾气结，锁上手机，跟着去阳台看。 不远处是外滩风光，繁华街角人头攒动，几乎让人失了方向。 他沉默片刻，说：“有宜山路附近的么？” “什么？”售楼经理一时愣怔。 “房子。” “你要买宜山路附近的？”经理有些难以置信，“那儿的地段肯定没这里好啊。” “嗯？怎么突然想买在宜山路了？”任妈妈诧异地问，“不会是给我省钱吧？” 售楼经理大笑，赞他有孝心，“可是以你妈妈的实力，根本不缺这点钱嘛！” “我缺啊。”任瑾无奈地笑道，“这钱是我管她借的，以后要还的。” “你这孩子，跟我还算那么清楚？”任妈妈说，“就这里吧，我看挺好的。” 任瑾不出声，只淡淡瞧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任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对了，莫莫家住宜山路，是吧？” “住近一点，方便照应。”他这才道出了本意，“她爸爸去外地支教了，平时她妈妈现在一个人住，前些日子还受伤了。” “玉怀受伤了？！”任妈妈惊讶地抓着儿子的手追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给忘了。” Chapter 36【】 后来任妈妈重新托人找宜山路附近的楼盘，完了以后说什么也要拉着儿子去何家看望老朋友。任瑾倒觉得挺尴尬的，打了个电话给何莫，问她家里方不方便。 何莫特地去隔壁问了一下，回来继续答道：“方便啊，只是我妈说不用特地来探望的，她已经痊愈了，过两天约任阿姨一起逛街。” “好啊好啊！”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任妈妈激动的声音，“莫莫，你也跟着来呀，阿姨好久没见你了。” 何莫倒吸了口凉气，紧张地说：“嗯，好……” 紧接着是手机被抽走的声响，伴随着任瑾的一句：“你们逛你们的，带上她干嘛？” 任妈妈的声音因为距离而变得很轻：“哦哟，把你女朋友约走还不高兴了？莫莫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任瑾干脆拿着电话走远，到了没人的地方才重新对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你在家干嘛呢？手机游戏，一天玩到晚？” 她这才松了口气，“对啊，没什么事情做。” “你应该快准备毕业论文了吧？” “嗯，最近在选题。不会写，有没有场外求助啊？”何莫厚着脸皮笑道。 而任瑾这回说什么也不纵容她：“场外求助的机会，你已经用过了。” “哼，小气鬼。” “论文得自己写，有不懂的来问我可以，但……我不一定会。”他忍俊不禁的样子，着实把对方气了个半死。 晚上回家，任爸爸正和他的准新娘讨论婚礼的细节。 “您和姝凌到时候就从这里入场，我站在这里的舞台边上。”任爸爸指着会场的图纸和两位老人解释，刚说到一半，就看到开门进来的任瑾。 “回来啦？”他放下资料，朝任瑾招了招手，“过来坐会儿，一起看看。” 任瑾对这场婚礼不怎么感兴趣，却也没法置身事外，只好尴尬地坐在极品的一家人中间。那家人见了他，显然脸色都不怎么好。老头和老太悄悄交换了个眼神，任爸爸没发现，却被任瑾捕捉到眼里。 任爸爸随口问：“你今天和你妈去看房子了？” “嗯。” “看得怎么样？想买在哪里？” “徐汇吧。” “好，那挑中了告诉我，我给你开支票。” “再说吧。” 父子两的话题止于此，后来任爸爸给他参考了一些舞台的设计图，他只静静看着，没出声。 那个叫姝凌的后妈还是意见多多：“我想要这个五米的升降香槟塔，视觉效果绝对好看。”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我这年纪大了……” “可我年纪不大嘛……”姝凌勾住任爸爸的手臂，撒娇地摇了摇。 任爸爸最吃不了这一套，当下就笑着妥协了：“好好好，那就依你的。” 姝凌得了便宜，继续提议道：“还有啊，我看别人结婚的时候有放烟花的，我们也放吧？” 任瑾倏地笑了出来：“很好，结完婚直接送入牢房。” “什么意思？” “呃，凌凌啊……市区里不让燃放烟花，搞不好会被拘留的。”任爸爸解释道，顺便瞥了儿子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他也待不下去了，干脆起身离开，省得留在那给人添堵。 “爸，你们看吧，我先回房了。” ** 任瑾走后，任爸爸新晋的老丈人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这小任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农村人啊？” 任爸爸尴尬地陪着笑脸：“爸，他没那个意思。” “那他什么意思啊？总是对我们冷言冷语的，没个好脸色。”嫂子也跟着发起牢骚，“上次他把小明吓得好几天都不敢睡，总哆哆嗦嗦着说警察叔叔要来抓他，对小孩儿影响多不好啊！” “这事儿我已经说过他了，确实是他不好。”任爸爸俯身靠过去对熊孩子说，“这样吧，后天我带大家去新开的迪士尼玩，好不好？” 小明双目放光：“好啊好啊！” 姝凌的脸色却仍然不怎么好，“还有啊，小任买房子，钱是你来出还是他妈妈出？” 任爸爸说：“我出吧，儿子抚养权在我这。” “都成年了，还抚养呢？”姝凌哥哥又接着说，“在我们那，十几岁就要出去工作了，哪能这么啃老呢？” 任爸爸尴尬地用眼神跟准新娘求救，“这……” “你给儿子买房，这我不反对。”姝凌哥哥又说，“但我妹妹就要嫁给你当老婆了，怎么说你也得给她买套房子，对吧？” “啊？怎么突然要买房子？” “房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嫂子也跟着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最起码，你对老婆和儿子得一视同仁嘛！我们国强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到大最疼她了，就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任爸爸为难地说：“买房子这事没问题，但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慢慢来没事儿，我知道你平时忙。”哥哥又恢复了笑脸，“这样吧，我现在反正没工作，每天就去四处转转给你们看房子。我负责出力，你负责出钱，怎么样？还有就是，你把车费给我报销了就行……” “那……好吧。” 任爸爸上楼时，刚好经过儿子房门口，看到他正在电脑前开游戏。任爸爸知道他一打游戏就没完，趁着还没开始，进去找他谈了一会儿，关于这个全新的家庭。 “一开始总有不适应，但以后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还是对他们稍微客气点吧。”任爸爸言语间还是偏袒儿子的，只是不希望他正面与人冲突，让他不好做。 任瑾不以为然地笑笑，“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她哪一点？” 任爸爸不假思索答道：“她很可爱，小鸟依人的，跟你妈恰恰相反。” “也就是说，因为我妈在感情中占主导地位，这让你很受不了。日积月累的结果就是，你现在极度渴望被崇拜和被依赖的感觉。也就是我妈剥夺了你作为男人的高高在上的尊严，而在她身上，你恰好能找到这个。” “……大概是这么一回事吧。”面对总能一针见血的儿子，任爸爸暗自捏了把冷汗。 “和我想象中差不多，不过既然问了，不妨我就多问一句。”任瑾颔首，又说，“那你认为，她喜欢你哪一点？” 任爸爸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没有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就想找个人陪我过下半辈子，仅此而已。即便她看上的是我的钱，那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任瑾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而微微挑眉，“既然如此，那这事我不多掺和了。” ** 任爸爸离开后，他照常登录了dota2，何莫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任瑾第一时间组队，趁她还没接受的时候仔细研究了会儿她的战绩。其实她的大局观可以媲美职业玩家，所以辅助打得很好。只是刷钱能力和参战能力在高手房只能算是一般般，五行图看起来不怎么平衡，就像个偏科的学生。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甚至又回想起爸爸的话而发起呆来。 直到耳机那头响起熟悉的声音：“我来啦我来啦！” “嗯。” “今天看房子怎么样？” “没什么进展，改天再看。”任瑾轻咳，没头没尾地叫了她一声，“莫莫。” “嗯？” “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我拥有的一切，都只给你和我们的孩子。”这话发自肺腑，且从任爸爸走后就一直留在他心里，忍不住想要告诉她。那样“各取所需”的关系并非他想要的，而爱情也永远不会成为他填补空虚的替物品。他想要给她的还有很多，生怕给的不够。 而此言一出，何莫的反应却是大惊失色：“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啊。” “那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像在交代后事一样……”语罢，她自己就迅速反应过来，“呸呸呸！” 她居然莫名其妙就跟自己急起来了，任瑾忍不住轻笑，方才还存留的一丝疑云也瞬间消散。 ** 任瑾开了个直播带何莫双排，随机到一个中单英雄风暴之灵，照常跟队友一起去河道控符。 对面有个隐形刺客，一早就因为技能优势而站在了刷符点。而任瑾的手速更快一些，亦或是站的位置比他更精准，在刷出符的一瞬间点到了。 对面的隐形刺客不高兴了，在公屏发了一句：“你谁啊？敢抢你爷爷的符？” 他淡定地敲键盘：“我cm。” “你是cm，我他妈还是mul呢！” “……” 此时此刻，直播间里已经笑倒了一群观众。大神牛逼闪闪地自报家门后被无知路人嗤之以鼻，这样尴尬的局面恰恰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任瑾这边的队友好心提醒那人：“大兄弟啊，他真是猫神，不信你去看直播。” “直播了不起？”那人回了一句后，就再没说话。 接下来他遇到了所有电竞主播都可能遇到的尴尬局面——那人找朋友看咖啡猫的直播间，并给他实时通报cm的位置和动向。 这么一来，对面相当于是开了图。 队友打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纷纷骂起对面那人：“有没有素质啊你？找人报坐标？” 对方大方承认，并表示我就这么无赖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 接下来引起的是两边的对骂，和各种不堪入目的脏话。 何莫也快气炸了，她去插个眼，人走到哪都会被抓，眼插在哪里都会被排。最后她绝望了，问语音那头的任瑾怎么办。 对方从容笑道：“你也骂吧，无所谓的，我当没看到。” “我怕结果输了，到时候被打脸。” “不怕。” 说完他就改了打法，指挥队友抱团开雾抓人，中途转去推塔。佯装打盾，实则蹲人。他利用对方看得到他们一举一动，把敌人的节奏彻底打乱。任何劣势，他都能打得像优势一样，这就是峰哥常说的“有灵性的选手”。 被反打了几波以后，对面的优势被打崩了，局势重新被任瑾一方掌控。这时候视野就没那么重要了，因为他现在就堂而皇之地站在地方高地，把那个没素质的隐形刺客打成残血。最后把他奄奄一息的肉身拉住，对何莫说：“来，给你解解恨。” 她只慢悠悠走了上去，给了个普通攻击，就轻而易举拿下了人头。 听见语音那头的姑娘重新笑了，任瑾说：“你跟着我，只管作威作福，其他的不用怕。” “那如果输了呢？” “输了就约solo，打到他喊爹为止，电子竞技没有退路。” “……” Chapter 37【】 a7联赛是fin所在电竞联盟每年都会举办的大型联赛，由于之前edl秋季赛分组黑幕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本次a7联赛采取了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的roll点方式来进行分组。 fin这次和老对手lnh分在了同一组。自从ti6以后，fin在全球dota2积分榜上的排名上升至第一，而lnh则是第五。flex那人性格虽然冲，但实力却是顶尖的。就像峰哥说的，他的嚣张也不是没理由。自从那次输给fin的速推阵容后，听说他日夜苦练，一反懒散的常态，求胜心全写在脸上。仿佛这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小组赛，而是关乎颜面的复仇之战。 而fin也不敢松懈，除了每天的训练必不可少之外，每晚队员们还会各自找一些退役主播开开黑，在娱乐局尝试新的阵容和打法。mul的直播间向来是最受欢迎的，每天都挤满了人。那天cm去了一次，轻而易举就刷新了mul直播间观看人数的记录。 大家都想看两位实力相当的中单选手在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而没想到的是，cm一进房间就主动去了mul的对面，mul没多说什么就开启了游戏。 满脸懵逼的观众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要solo啊！ 于是呼朋引伴，带上瓜子薯片守在电脑前等待看戏。 mul在solo界封神的故事一直是一段传奇，他刚打职业没多久，就在一场举国闻名的solo大赛里打败了当时马来西亚的solo王。这么多年来，mul神solo第一人的名号也始终没人能撼动。而咖啡猫又是目前职业战队里solo实力最强的，自从上次国际友谊赛崭露头角后，不少国外媒体都开始关注到他，并将他称为“最可能打败巅峰时期mul神的人”。 关键词是“巅峰时期”，而要是放在非巅峰时期的如今呢？国外友人早已做过预测：今天的mul势必抵不过今天的cm。 这让大部分刀塔玩家都期待两人的对决，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这场solo竟来得这样快。 mul神的迷弟迷妹们特地搬来小板凳坐在任瑾身后观看，椅子不够了就站着，就连隔壁打炉石的都带着零食和烧烤来了。任瑾忽然觉得不怎么自在，趁游戏刚开，把人群中的何莫拎起来拖了出去。 他把她送回房门口，“你就别看了，乖。” 何莫抱着一袋薯片，显然不怎么乐意，“为什么不让我看啊？” “你看着，我会紧张。” “那我去开电脑看mul神的直播。” “不准。” “我偷偷看，你总没办法吧？” “……”他纠结地抿起唇角，看向她的目光着实两难。 何莫见状，这才乖乖妥协：“好啦，我不看了，那你加油哦。” “老实讲，你比较希望谁赢？” “mul神。”她居然脱口而出，都不带一丁点犹豫的。 某位正派男友气得险些吐血，生无可恋地想着自己打solo的意义何在？连自家姑娘都不想他赢啊…… 正当他心力交瘁的时候，何莫又往前迈了一步到他身前，轻声说：“在你来之前，俱乐部里还盛行赌比赛输赢，每次所有人都要等我下完注再押，你知道为什么吗？” 任瑾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毒奶在俱乐部无人能敌，我看好哪一方，另一方就会赢。” “……” “……” “我知道了。”他轻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脑袋，“等我。” ** 等solo结束后，训练室的人都散了场，何莫才敢靠近过去。一路上她听到不少讨论，似乎局势还挺激烈。 3q出来的时候，打着哈欠跟她招了招手：“莫莫姐，你怎么没来看啊？刚才实在是……” “别！”她还是有点怕听到结果，“不许剧透。” “哦，那你好好去安慰一下cm吧。”3q的笑容人畜无害，说完后一溜烟就跑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何莫这样自我安慰道。可原本就忐忑的心情，却不可避免得愈发紧张了。 训练室的门被关上，任瑾走在人群最后。 走廊上坏了一盏灯，刚好在他头顶的位置。他就这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的阴影也随之变化，把整个神情修饰得更扑朔迷离了一些。 “结果如何？”何莫迫不及待开口问，转而又怕他输了难过，补充道，“你不想说的话也不要紧……”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瞳孔漆黑幽深，语气平平地问她：“你还真没偷看啊？” 她拍着胸口保证：“当然啦，我何莫说一不二！” 任瑾总算是笑了，俯下身牵起她的手往外走了两步，不疾不徐地说：“打了五局，前面四局2：2。” “最后一局呢？” “最后一局打到一半，mul神网线被他家猫咬断了。” “……”何莫忍着笑，也松了一口气，“那结局还算好啊。” “一点都不好。”他言语间带着点消沉，“第一局和第三局都是mul神赢的。也就是说，如果一局定胜负或者三局两胜，我都是输。” 她忽然有些心疼，下意识握紧他的手，“顺序代表不了什么的，你能扳回两局已经很不容易啦。” 任瑾轻叹了声说：“第五局，如果他没断网，输的也会是我。” “怎么了？” 他言简意赅：“感觉。” “什么感觉，电子竞技不相信感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因为打到最后我没忍住，想你了。我一想到你，准会输。” “……”她的心跳得很快，却仍佯装平静地玩笑道，“想我什么？想我有没有在偷看？” 任瑾的目光始终没改方向，注视着她因为害羞而闪烁不定的眸子，轻声说：“你知道的。” 何莫的心跳得很快，低下头躲开他的灼灼目光，生硬地扯开话题：“你之前还没说明白，为什么非要和mul神solo？” “你上次说，很遗憾没跟mul神合作过。”他像个置气的孩子，一把揉乱了她的头发，“你这小家伙有没有想过，如果和你合作的是mul神，那就没有我了。一个队里，不可能有两个solo位。” “啊……我没想那么多，因为mul神一直是我偶像，所以会习惯性犯犯花痴。不过……”何莫捏住他的衣角，把他往自己身边轻轻拽了拽，“不管solo结果如何，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话音刚落，腰上就传来股力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个结实的怀里。 幽暗中，下巴被轻轻捏住上抬，熟悉的气息倏地靠过来，近在咫尺。心猿意马的瞬间，下唇被果断含住。 他吻得没半点迟疑，且有些无师自通的意思，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她的呼吸。在忽明忽暗的走廊上，背靠着寡淡的月色，他的剪影格外单薄，所以亟不可待地想要寻索一份专属于自己的温暖气息。 走廊里的灯闪了两下，忽然又亮了。 某人眼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微微挑眉说：“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他笑得太狡黠了，就像每次做了坏事一样。何莫这才觉察出不对劲：“你刚才……不会是故意装可怜吧？” “演技还可以？” “……滚！！” ** 另一边的慕家。 “我们家小mul立功啦！！”计言十把怀里的折耳猫高高抱起，吓得那小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恨不得挠死这二货主人。 mul在一边看着，哭笑不得，也不知该不该救那小家伙。 计言十接着感慨：“刚才太危险了！你都被拿下一个人头了，最后那局凶多吉少啊！” “谁说的？”mul淡淡答道，“你要不看着我，就能赢。” “你不能回回输了都把黑锅让我背嘛……”她轻声低估了两句，转而想到什么，又笑了出来，“嘿，你说那个咖啡猫会不会气炸呀？” “不知道。” “不过他长得真的很帅诶！我存了好多他买炸鸡的表情包，真是太逗了。” “……” mul现在有点后悔了，他那天不该把cm带进会场的，由着他自生自灭多好。 ** 这段时间何莫迷上了个跑酷游戏，成天低头在手机上划来划去，一玩就是好久。任瑾一直不明白这种靠一根手指就能打穿的游戏究竟有什么好玩的，可自家小女朋友偏偏玩得走火入魔了，吃饭也玩，走路也玩，睡觉前还非得玩上几局才能安心。 任瑾自然是不乐意了，从她手里拿过手机，轻轻松松就破了她的最高记录。于是何莫双目放光，缠着他让继续刷分。这种靠反应的游戏对任瑾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他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在那地图上蹦蹦跳跳着吃金币，都已经半个小时了还没完。 他捧着手机哈欠连连，昏昏欲睡。 “我想死了。”最后他绝望地摊倒在沙发上但求一死，“真的，死不掉是一种折磨。” 何莫黏在他边上拼命鼓励：“别呀，好不容易打到十万多分了，可以去冲击全服前十的榜单啊！” “你是傻子么？”他无奈轻叹，“那榜单分数是开了挂以后没日没夜刷出来的，而我，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何莫跟骗小孩似地拍了拍他：“那就对了，生命在于运动，多跑跑对你有好处。” “我只想知道，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唔……你想要什么好处？” 他安静地把脸侧向她那一边，何莫会意，别扭着凑上前留下了个轻吻。 “嗯，接下来每过一万分，都请自觉点。” “……” Chapter 38【】 任瑾花了三天时间，把何莫手机里所有的游戏都通关了，即便她又下载了新的，他也能如开挂般瞬间破解。这么一来，何莫彻底没了玩游戏的兴致。亚洲心机小醋王既赚到了香吻，又把女朋友的注意力从手游中解放了出来。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他治好了网瘾少女，自己却落入那魔道里。何莫现在一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藏起来，免得又被他抢去，凶残得打穿她所有的游戏。 临近春节，俱乐部又将迎来一年一度的年会。何莫和任瑾是今年刚进来的，被一道叫去开会，还被告知新人必须得表演节目。任瑾最近在网上伸手段子手的荼毒，他一出现在会议室，就引起了全场的笑声。 两人刚找了角落里的位子坐下，何莫的手机就又被抢了，他习惯性地玩起她新下的换装游戏，并把她试了好久没过的关卡打到了s级。 “我靠……”她惊呆了，对着屏幕左看右看，实在是难以置信。 任瑾都准备好赞美了，就听到她继续感慨：“这游戏果然是设计给男人玩的啊！！” “什么意思？” “你看啊，凉鞋里面穿棉袜，这不正是直男审美吗？哦不，这已经不是直男审美了，这是盲人审美啊！” “……”任瑾冷哼一声，表示不服。 新一轮开局，他把手机递给边上的何莫，示意她先来。何莫斟酌再三，还是只得到了a-的成绩，而游戏到他手里，又成了金灿灿的“s”。 她就搞不明白了：“这游戏是按照你的品位来做的吧？这么辣眼睛的搭配居然是s，我真想自挖双目啊。” “这你就不懂了，再复杂的游戏都是有迹可循的。聪明人玩游戏找规律，笨蛋才去跟无关紧要的细节较劲。” 任瑾把手机重新还给她，满脸写满了“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傲娇。 孟栀之坐在会议桌对面，忍不住发声：“你一大男人，还玩这种游戏啊？” 他反应极快，顺着对方的话看向何莫：“就是啊，娘不娘啊你。” 何莫好气又好笑，想揍他，又碍于人多，只能干坐在那瞪他。 他就是爱招惹她，这一点倒从未变过。 而对面的孟栀之脸色微变，无论如何也加入不了两人的玩笑中。 她记得任瑾从不是这样幼稚的人，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流露出这样捉弄的神情。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是随和，但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对女同学的疏离。后来她从小饶那里打听到任瑾讨厌男女之情，更是敏感地远离所有对他表现出一星半点好感的女生。于是她忍耐了好多年，故意表现出与小饶的亲近，而对任瑾却淡淡的，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与他的距离。 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她已经成为离他最接近的异性好友。可有些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数月没见，他身边已有了旁人。孟栀之怨自己拖拖拉拉，在往昔的每一个回忆里加入想象，倘若那时对他表明了心意，结果又该是如何？ 她不经意抬眸，对面的任瑾又在放低姿态温声细语地哄女朋友了，似乎他总是很享受那个招惹她，再把她哄开心的过程。 “好啦，我娘，我娘好不好？”他笑着投降，看似无奈，却乐在其中。 “本来就是，连换装游戏都要抢来玩。”何莫这才得意地抿起嘴角。 会议桌前方的年会负责人是俱乐部总经理秘书小陶，卷起手里的a4纸指了指窃窃私语的两人：“唉，你俩那么能唠嗑，要不就说相声吧！” “相声？！”会议室里笑作一团，而何莫彻底懵了，手在桌下拽了拽任瑾的衣角。 任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坚定地说了“我拒绝”三个字。 这种糗事要是只有何莫一人，他必定起哄得比谁都high。 毕竟他是那种在你蹦极前最后犹豫要不要跳时从背后踹你一脚，而在你俩绑定蹦极前又拼命叨念“生命诚可贵”的人。简而言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前提是他自己不在那热闹里。 “那你俩总得出个节目啊。”小陶也忍俊不禁，“要是你们不肯想，我就给你们定相声了。哦，对了，我们这次的年会有网络直播的。” “……”上次变成表情包已经被黑得够惨了，他可不想在电竞网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旁边有人跟着起哄：“猫神说相声，收看率绝对爆棚哈！” 任瑾蹙眉“啧”了一声：“别搞事啊你。” 小陶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主持人还没定，要么你们两个主持，要么就说相声怎么样，猫神？” 他对主持没半点兴趣，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何莫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更不在行了，在此事敲定以后唯一做的就是，拼命在桌下晃着他的手，问他怎么办。 “算了，两个人丢脸，总比一个人要好。”任瑾反手压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尖的温度覆在她的手背，渐渐散开。 何莫思忖片刻，“换而言之就是，要死一起死？” “正解。” “……” ** 任瑾跟何莫，这两人对游戏感兴趣，对文艺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 何莫在网上随便找了篇串场词拿给任瑾看，结果他只看了一眼就忍俊不禁：“老年文工团汇报演出？” “……”她有点受挫，自暴自弃般倒在他怀里，双手把笔记本电脑奉上，“要不你来找？” 他把电脑接过来放到一边，“不用找了，随便说两句就行。” 何莫抬起头，却看到他又在玩她新下在手机里的消除游戏，当下就急了：“一个不留神，你又偷偷玩！不准再给我通关了！” 她伸手去把手机抢了回来，在设置里把密码改了不给他看。 任瑾倒是没去抢，只是用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看着她：“你这样我会很伤心诶。” “你自找的。”何莫刚改好密码，瞬间又被他这样子勾起了恻隐之心。想起他平日里再怎么爱惹她，电脑和手机的权限总是无条件为她全开的。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了个万全的法子。 何莫俯下身做了个大胆的动作——脱了他的袜子，捏住他的脚。 猫神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你干嘛？我不玩就是了，别挠我脚心啊。” “哦？原来脚心还是你的死穴？”何莫运筹帷幄地笑了，“不过，我可没那么幼稚。” 她握住他右脚的大脚趾，放在了自己手机的解锁按键那里，一遍遍地录入指纹。 “你没病吧？”他伸手要摸她的额头，可她却乐呵呵地问自己是不是很聪明。 “这样你要解锁我手机的时候就要脱鞋脱袜子，动作幅度很大，我很容易就发现了。” “……” “别闹了莫莫，真的很痒……哈哈……”任瑾倒在沙发上笑着滚来滚去，边不停求饶，“我不玩了，不玩还不行吗？” 她正在兴头上，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不行不行，我难得机智一回，你得配合啊。” 他的力气必然比她大很多，却因为不想伤着她而没有大动作，只长臂一展，把这个顽皮的姑娘打横抱住，箍在怀里不放。 宿舍客厅的沙发不大，躺下一个人刚刚好，而何莫背后悬空着没沾到边，小半个人在沙发外，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吓得她只能像树袋熊一样牢牢抱住任瑾的腰。 “还闹不闹？”他一开口，就是笑意盈然的警告，“别乱动，不然我们都要滚下去。” “……” “而且，你先着地。” “……” 何莫干脆心一横，脸颊往前凑过去，果断吻上了他的唇。 小家伙也是学乖了，知道猫神吃软不吃硬，还独独招架不住她主动。 果不其然，才没过多久，箍紧她的手就放松了些，但却顺着她的腰身一路往上，温柔地抚过她的背脊，掀起了阵阵轻颤。 他宽厚的手掌最后来到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地托住，大拇指在她耳后轻轻刮过，惹得她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这样温柔有耐心的轻抚是她从未历经过的，全身皮肤明显有了温度的变化，心跳也愈发加快，几近要从喉咙口跳出。她的唇此刻已经由他主导，怎么吻都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与他的接触。 当一切停下的时候，任瑾已在不知不觉间反客为主。她被压在沙发上，双目放空地望着上方同样凌乱喘息着的任瑾。 他轻舔了一下唇，眼神里的情意逐渐混沌。 “别闹。”任瑾缓缓调整呼吸，撑起身子，把她从沙发和自己中间解放出来，“3q快回来了。” 何莫迅速坐起来，整理了会儿衣服和头发。 两人都没说话，也不敢看对方。 好巧不巧的，3q刚好进门，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一本正经的人并排端坐在沙发上。腻腻歪歪的他见多了，这样严肃安静却少见，让他禁不住犯起了嘀咕：“吵架了？”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那……分手了？”此言一出，他果断被任瑾瞪了一眼。 “好好好，我不问。”3q只好识趣地往房间里走，经过两人的时候还八卦地瞥了一眼。 气氛相当凝重，这都不像分手了，简直像离婚分家产的阵仗啊。 Chapter 39【.】 fin第一次在年会加入了网络直播的元素，这可把众人都愁坏了。镜头前事事要收敛，吃顿饭和作秀也没差了。 而两个主持人在彩排的时候就闹起了别扭，起因是早上在队里讨论战术的时候就“这个阵容搭配德鲁伊还是灵魂守卫”的问题争论了不下三百个回合，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何莫阴沉着脸，动作僵硬地拿着麦克风，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停！”小陶在台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俩干嘛呢？苦大仇深的，这是年会，不是追悼会！” 台上两人没反应，小陶只好又试着引导：“来，笑一个。” 默契的两人同时对台下露出尴尬的苦笑，看上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实在欠得很，把小陶给气坏了：“诶哟，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们是来耍我的吗？下去休息会儿，后面的节目先上来过一遍。” 后台还有三三两两准备彩排的，任瑾绕过所有人，带着何莫去屏风后私聊。这姑娘还是不大高兴，扁着嘴，别扭的小眼神看向别处。 “乖，不闹了。”方才还不肯松口的任瑾这才妥协似地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要不，我们等年会结束再闹，好不好？” 哪有人预约闹别扭的，可她确实没别的方法，只能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轻轻点头。 “词都背出来了吗？” “差不多了。” “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就暗示我一下，我来接。”他从口袋里拿出串场词，看了会儿，听到外面有人在起哄。 两人顺着声音往外走了几步，看到几个人围在舞台入口那儿正看得起劲。孟栀之在舞台中央跳民族舞，婀娜多姿，步步生莲。任瑾只淡淡瞥了一眼，就重新回去背词了。 “猫神，听说孟栀之是你大学同学啊？”有人凑过来跟他打听，“那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任瑾不假思索：“不清楚。” “你去问问呗。” “不问。”他冷声拒绝，“你自己去。” 那人只好就此作罢，等人走后他感到外套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视线往下一转，是何莫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干嘛不帮人问问？”这大概是今天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对他说的一句完整的话，还是为了八卦。 任瑾无奈地笑了：“以前读书时帮人问过，结果对方误会我对她有意思，弄得挺僵的，两边不讨好。” 何莫暗自腹诽也就他能遇上这种事，若是换了歪瓜裂枣的，别人躲都来不及，还哪来yy他的心思。原本的气还没消，加上了这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把何莫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晚上的年会一切顺利，何莫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串了一两个节目后就好多了。贴心的3q夹了点菜给两人送到后台，聊起了自己过年的安排。 “我重新下了《魔兽世界》，有人一起玩吗？”职业选手平时没时间也不被允许玩网游，也只有放假的时候可以过过瘾。 何莫下意识看向任瑾，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是有原则的人，说不玩就不玩。艾泽拉斯，谁爱救谁救去。” 3q倏地笑了，又和他讨论起服务器和代理商的事，劝了好久都没把这位大神劝回来，最后不得不放弃，转而将希望寄托在何莫身上。 何莫也很久没玩魔兽了，被他说得心痒，迟疑了起来。还未下决定的时候，旁边的代言人就先开口了：“她也不玩。” 3q鄙夷地哼了声：“你也太霸道了吧猫神！莫莫姐要不要玩，让她自己决定嘛！” “就是！”何莫跟着附和道。 “寒假我们找个新的网游，一起练级。”他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眉眼微时笑意缱绻，“好不好？” 和他一起练级……听起来很棒的样子，以他的智商和操作，大约能像开了挂似的一路披荆斩棘吧？ “到时候再说了……”她分明心动，却佯装无所谓，“可能我还要忙论文的事。” “嗯，学业为重。”任瑾赞同地点头，“那我来找游戏，到时候发你链接。” “……” ** 年会结束后，fin的寒假正式开始。何莫没吃多少东西，肚子早已经饿得不行了，大晚上买了个炒河粉坐在任瑾车里慢慢吃。 车停在俱乐部别墅外的主干道，路灯孤独伫立在转角处，微凉寡淡的白光惹人疲倦。 何莫边吃河粉边打哈欠，边上驾驶座的任瑾正掰起小腿脱自己的袜子，吃力地把大脚趾对着她的手机解锁。 这画面，她只看了一眼，就差点笑喷了。 忽而想起自己和某人的战争还没结束，便强行收起了笑意，拼命埋头吃河粉。 “慢点吃。”见她好不容易笑了，任瑾趁机搭话，可惜没得到什么回音，于是只好重新低头玩手机。 不知为什么，他自己的手机里没什么游戏，却总爱玩她手机里的。 看着屏幕上多出来的陌生游戏图标，他好奇点了进去。 伴随游戏背景音乐的响起，何莫倒吸了口凉气，作势要来抢。 任瑾瞄了一眼屏幕，刹那间被气得心塞。 那游戏里的人不就是他么……确切得说，那是一个卡通人物，只是脸的部分用了他的照片。这个滑稽的小人站在正中央，旁边有一长排道具，都是用来揍他的。 这特么是什么鬼游戏……多大仇啊？ 他不寒而栗，蹙眉重新打量起边上的何莫，神色复杂。 对方心虚地把手机拿走，扔进自己的包里，没打算给他半句解释。 事实上这是她刚才无聊的时候新下的，反正看到屏幕上的小人可怜兮兮求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直乐。 结果得到了当事人严厉的控诉：“变态啊你……” 她别过头，忍不住对着窗外扬起了嘴角。 玻璃倒影里偷笑的女孩落在任瑾的瞳孔里，他无奈轻叹，兀自又说：“好啦，你高兴就好。” 哄女朋友这事果然任重而道远。 他开车穿梭在浓郁的夜色里，恍然间想起自己曾那样反感恋爱的缘由似乎就与永无止境的争执分不开。先是父母没有感情基础的家族联姻，没日没夜的争吵在他童年留下了极深远的影响，然后到了学生时代，周围大多数朋友都在谈不成熟稳重的恋爱。从小到大他深受其害，如今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烦恼之中居然多出了几分甜蜜。 第一次有女孩对他撒娇，跟他胡闹，也对他任性。这样新鲜的交往令他对爱情有了焕然一新的理解。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那些人，那些宁愿争执不休也不愿分开的人。感情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只有身处其中才晓得，自己对她的纵容早已超出了所有道理。当她理直气壮地说出灵魂守卫强无敌的时候，那认真的模样，眉宇间的执着把他的心都变得柔软了。于是心甘情愿地落入俗套，想着就算变成那种唯老婆命是从的小男人也好。反正只要她开心，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 “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秦晓晓凑过去仔细观察何莫的衰样，忍不住一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是自己作的吧？” “不，你不懂。” “呵，姐不懂？”秦晓晓竖起大拇指，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姐谈的恋爱比你看的言情小说都要多，天底下有什么姐不知道的？你先说说看呗，我给你分析分析。” “他说德鲁伊打到后期，12个格子是非常大的优势，。我说灵魂守卫的技能更好，如果对拆的话，德鲁伊不一定比他快。” “……”秦晓晓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什么玩意儿？” “我都说你不懂了。” “你们就为这种无聊的事吵架？” “这一点都不无聊啊。”何莫试图解释道，“最近版本节奏又加快了，推进英雄每个俱乐部都在练……” “stop！”秦晓晓没耐心地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我来这儿可不是听你叨叨这些的。” “是啊是啊，你来这儿是喝免费咖啡的。”何莫气鼓鼓地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有种无人倾诉的孤寂感，“反正，没人懂我啊。” “嘿，你家猫神懂你，不过很不幸，被你给喷走了。”秦晓晓幸灾乐祸地摊了摊手。 何莫有点儿气恼，立刻反驳道：“你今天非要跟我对着干啊？我不就是胸比你大了点儿，你至于往死里挤兑我吗？” “伶牙俐齿，有长进，看得出你家猫神也不是什么善茬。” 何莫自己吐槽了任瑾一天，可一听到别人黑他还是不怎么高兴：“别胡说，他好着呢。” “……这会儿又好了？”秦晓晓对这位闺蜜算是无语了，看到她正在玩的手机跑酷游戏，忍不住惊呼，“我靠，大神啊，这么高分！” 何莫的嘴角明显扬起一抹弧度，得意地问：“没见过高分啊？” “没见过这么高的啊……”秦晓晓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看何莫，视线不停地在两者之间徘徊。 Chapter 40【】 何莫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倒是没有想象中那样忙碌。虽然眼前还有论文要准备，可她还是一如既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悠闲地等着昨天网购的鸭脖子，趴在电脑前看综艺节目。 过了会儿门口电话铃声响了，有人按了楼下铁门的通话键，何莫激动地从电脑前跳起来冲到客厅，接起了通话。 “快递，开门。”电话那头的人言简意赅。 她迅速按下开门按钮：“开了。” 何莫打开门迎接快递小哥，那期待劲儿跟年初五迎财神一样。 可在看到来人后，那双发着光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 “你这眼神太伤人了。”任瑾站在门外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原来你见到我还没见到快递员高兴？” 想着她大约还在生气，不肯给他开门，就随口说是快递，可没想到她见到快递和见到自己的反应相差那么大，猫神实在头疼。 “不是快递员的问题。”何莫转身进屋，蹲在鞋柜边给他拿拖鞋，一本正经答道，“是鸭脖子。” 原来他不是不如快递员，而是不如鸭脖子啊……这样想并没有好多少吧！ “你来干嘛的？” “道歉啊。” “……” “我不该说灵魂守卫没德鲁伊厉害的。” “……”这道歉听上去未免也太幼稚了，她憋着笑，还是没忍住说，“我也不该说德鲁伊没用的。” 任瑾忽而轻笑出声：“我们这样，像不像小学生吵架？” “我可没和你吵……”何莫思忖片刻说，“只是聊着聊着就较真了。” “较真没什么不好，打游戏的人必须时刻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我们的意见相左并且坚持己见，是很正常的。”他俯下身去，捏了捏她愁云散去的小脸，“不过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以后我们意见再不同，就用各自支持的英雄solo一把！”何莫豪迈地放下了狠话。 “和我solo？”任瑾满脸不可思议，“你……确定？” “当然。”此时此刻她已被迷之自信冲昏了头脑，“英雄和技能都是相生相克的，并不是操作的人就一定会赢的！”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任瑾忍俊不禁，实在不忍心开口叫醒她的美梦。 ** 房间里，任瑾坐在台式机前，而何莫抱着笔记本蜷缩在沙发。两人还真用德鲁伊和灵魂守卫来了场中路solo。任瑾没手下留情，轻轻松松就拿下她三个人头取胜。何莫不怨她没怜香惜玉，反而较真地要和他换个英雄再打一场，结果却没任何改变。 她这才觉得有些气馁，放下笔记本绕到任瑾身后，俯身从背后抱住他，禁不住发起牢骚：“是不是无论我们玩什么英雄，输的都是我啊？” 某人一本正经地调戏：“如果你使用美人计，说不定就能赢了。” “那我多胜之不武啊。”她冷哼了声，还装得挺有原则。 哪知对方又莞尔道：“有生之年，你想胜之以武……恕我直言，可能性不大。” 这话她无从反驳，只得讪讪地怨自己不争气。过了会儿还是不甘心，让任瑾去找大神打solo给她看，也好学习学习。 他不是说她看着会紧张么？刚才虐她的时候怎么就不紧张了呢……她还就偏要看看了。 好友列表里个个都是高玩和职业选手，看到菜心的头像亮着，何莫的眼睛也亮了亮，“不如找菜心solo吧？他打carry那么溜，solo倒是很少见。” “菜心？”任瑾忽而轻笑，“乖，我们还是不要折磨他了，让他好好过个年吧。” “你就这么自信啊？” “我以前经常和他solo，大概十局里能放他赢个一两局吧。” “……”何莫又指向另一边，“那rn呢？他可是sk战队正儿八经的solo选手，实力也强，比赛里前期能和你打个五五开。” “rn不行。”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为什么？” “他太厉害了，怕打不过。” “……” 最后为了满足自家小女朋友的愿望，任瑾还是去私戳了rn，对方也一口答应了solo的请求。于是何莫边吃着鸭脖子边围观高手之间的对决，那味道太香了，被任瑾吐槽“腐化得了战斗意志”。 有一点他倒是挺想不明白的，怎么人家约会都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他俩约会就是宅家里啃鸭脖打游戏？何莫却不怎么在意，说是家里有空调有美食有ifi，干嘛跑出去吹冷风遭罪。 他忽然发觉他家姑娘是好养活的，但也挺恼人。 闲聊过程中任瑾轻松拿下了第一局。 第二局开始前，他把边上那个吃货抱到了腿上，警告般说：“你再这么吃，就不许你旁观了。” 言下之意，我和鸭脖，你选一个吧。 这大概是何莫经历过最艰难的抉择，为难地笑道：“别这样嘛，你和鸭脖都是我的心头好。” “……” “真的特别好吃。”游戏开始，她还赖在他怀里不肯走，强行给他安利，“你试试呀，吃一口，一口就好！” 任瑾一手操作键盘，一手操作鼠标，怀里还坐着个拼命往他嘴里送鸭脖的姑娘。他蹙眉，脑袋左闪右躲的，勉强才能看到屏幕。 最后他无奈地叹息道：“我就说吧，你在边上准要输。” 这一局被恶意干扰后，任瑾还是输在了rn手里。这时他已无心solo，给对方发去一句“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后果断退出了游戏。 “不打了？”何莫正好也吃完了鸭脖子，擦了擦手准备起身，被任瑾稍作使劲，又拽回了他的怀里，“怎么了？” 他把她圈在怀里，轻声道：“寒假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去拜年，和朋友逛逛街，就没别的了。” 任瑾点点头，“那，找一天来我家吧？” 她倒吸了口凉气，“啊？什么意思？” “我爸妈想约你吃个饭。” “你爸妈？他们不是……” “为了见你，他们还是可以勉强和平相处一顿饭的。”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看你面子多大。” “太突然了吧……”何莫的目光涣然，心情开始忐忑不安，“而且，是去你爸爸家还是妈妈家呢？” “先去我爸家坐坐，等我妈来了，再一起去外面吃饭。”任瑾顿了顿，又说，“只不过，家里有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几个。” “你后妈他们？” “嗯，本来不想让你和他们碰面的，可她非说要跟着来吃饭，我爸劝了好久，才勉强答应把你带到家里给她见见。”他把怀里的姑娘箍紧了一些，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心，我妈很配合，她会早点到的。” 何莫瞬间猜出了对方的意思：“她是想强调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吧？” “你也看出来了？听拙劣的，对吧？”他神色无奈，语气却坚定不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何莫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得意地笑道：“你怎么就知道，被欺负的会是我呢？” “你还能欺负别人？”任瑾挑了挑眉，宠溺的笑意渐渐浮现唇边，“你这小丫头除了欺负欺负我，还有谁会买你的账啊？” “反正能欺负你，我就满足了。” “嗯。”那双浅笑的眸子愈渐温柔，精致的五官在她眼前不断放大，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很沉，只淡淡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何莫她垂眸不敢看他，一时答不上来。刹那间有种错觉，她的小心思早已经被这位心理学高材生了如指掌了。 唇上迎来炽热的柔软，他像是在品尝美味佳肴，极尽忍耐地轻啄了几口。不急着进攻齿间，而是在唇上辗转了多时。直到无意中触碰到她舌尖的清甜，才开始朝那片柔软转移了方向。 何莫偷偷半眯起眼，模糊的视线里有他混沌的影子，他就连沉迷于浓情蜜意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冷静的，仿佛他天生对任何事都具有极高的掌控力。 这时，房间外的地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何莫倏地从任瑾怀里跳起来，“我妈回来了！” “别紧张，莫莫。”他的唇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又没做不该做的，你心虚什么？” “……”她瞬间憋红了脸。 何妈妈在门口看到了男士鞋，很快就猜到了是任瑾。看到他本人出来，热情地留他吃晚饭。 “小任你看，我今天正好买了很多菜，就我们娘俩也吃不完，一起吃吧？”何妈妈手里提了很多个袋子，“阿姨的手艺还不错的。” “好啊，那麻烦阿姨了。”任瑾上前去帮忙，“这么多菜？我帮你一起做吧。” “你还会做菜呢？” “会啊。” “说来惭愧，我们家莫莫不会做菜的……”何妈妈说到这，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条件一般般，不过对这个女儿是一直养尊处优的。诶，后悔啊……弄得她现在什么都不会，一个人出门在外我都不放心。” “在外面，我会照顾她。”他沉声应道。 何妈妈欢喜得很，对他称赞有加：“以后你们在那个什么俱乐部的，要相互扶持啊，阿姨对你很放心。” 何莫在边上看傻了眼，很显然，这位专业人士对摆平丈母娘也是有一套的。 Chapter 41 ***************************************防.盗.章************************** 第二天一早，慕衡去了趟外婆家里，外公还是没敢出门，成天在家守着，生怕外婆还像上次那样出门买菜就找不到回家的路。老人家见了外孙喜上眉梢，忙把他带进屋里好吃好喝的拿上来。外婆最近的状况还算稳定，有小辈时常来陪着有说有笑的，心情也不错。吃过午饭，外公带着外婆去了社区老人活动中心，慕衡把两人送到后自己也回了家。 算算时间，隔壁那位宅女估计也应该起床了，于是他带着她的电脑去按门铃。等了半分钟左右也没动静，刚想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计言十穿着一身米老鼠的睡裙，脸上有浓浓的黑眼圈，眼睛有些水肿，正茫然地看着他。 “你的电脑。”他把电脑递给她。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修好了？” 慕衡缓缓答道：“嗯，昨晚就修好了，那时候打你电话，你关机了。” “啊，我忘记了！”她顺手把手机开机，转而让开身子请他进屋，“进来坐会儿吧~我去换个衣服。” 他原本想送了电脑就回去的，可计言十已经迈着大步转身回房间了，这时候不告而别似乎也不大好，他只好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家客厅里放了很多卡通装饰和漫画作品，有的是她自己画的，有的是其他漫画家的，整个屋子和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客厅角落里蜷缩了一只团浅灰色的东西，听到动静后抬起头动了动脑袋，又接着睡了。 计言十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在家里养了只猫？ 他忽然有些同情这只小东西。 慕衡坐在粉色沙发上，没来由地觉得别扭，眼睛无意间扫到她刚才随手扔在客厅沙发的手机上。 手机已经被她调了静音，可画面还是倏地亮了起来，捕捉了他的目光。 屏幕上来电显示大喇喇地出现两个大字，孙泽。 这也是她昨天特地重新创建的联系人，省得那孙子再搞突然袭击，她好有个准备。 可这两个字落在了慕衡的眸子里，原本平静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本想假装没看到，可等那电话结束后，屏幕上又毫无预兆地闪出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个人。 仅仅扫到一眼，他就留意到了那条短信上明晃晃的一句话——“昨晚我喝多了，对不起。” 暧昧又暗含深意的一句话。 向来不过问世事的慕衡开始忍不住揣测喝多后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对不起人的事情。 计言十换了衣服洗漱完毕再次出现的时候，见沙发上的人神色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他那双本该清冷凛冽的眸子，竟在此时透露出诡谲的审视和端详。 “怎么了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你有电话。”他用下巴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就这么一瞬间计言十接收到了不太好的信号。 她拿起手机打开屏幕，果不其然！ 又是那孙子，他居然还好意思来道歉？还偏偏被慕衡撞见了！ 言十小心揣测着他刚才看到了多少，这样做贼心虚的表情落在慕衡的眼里，更确信了她心中有鬼。 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半分钟，慕衡站起身来，长腿一迈就来到门口，微微侧过脸对身后的计言十说：“电脑应该好了，有问题再找我。” “哦……”她还未来得及说声谢谢，那人就不见了身影，溜之大吉的速度真跟猫一样敏捷。 亏她还磨蹭着打扮了一番，早知道就睡死在被窝里了。如今被这么一出搞得睡意全无，更平添了些毛躁的心绪。 她把短信和通话记录删了，算是自欺欺人，眼不见为净。幸好那孙泽没再打来，否则她非得把他喷到狗血淋头。 ** 这个悠闲的下午，对计言十来说漫长得可怕。谭希跟她大吵了一架，后来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冷战到现在。慕衡手伤了，一时也不好教她solo，加上他刚才离开时古怪的神色，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她就更不敢去找他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片吐司啃了当午饭，躺在床上抱着电脑一个人看恐怖片《寂静岭》，最后吓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等电影放完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不是冷汗，是真捂出来的热汗。 她猛地掀开被子，才惊觉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运作了。 这会儿乌鸦嘴还真应验了，为了去mul神家而谎称空调坏了，结果还真坏了，这空调也确实挺配合的。可她家就装了这么一台空调，不像慕衡，明明也是一个人住，居然连客厅都有空调。那柔软的素色沙发，想想就清凉舒适。她随手抄起个画册给自己扇风，可一停下来就觉得更热了，只好心浮气躁地起身，去柜子里搬了个电风扇出来。 折腾完以后她就跟个孤寡老太似地坐在那立式小破电扇前，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天，盯着那旋转成影影重重的扇叶发呆。 可她这回却连半点去隔壁蹭空调的想法都没有。 ** 就这么苦巴巴地撑过了燥热的一天，第二天修空调的小哥总算是来了。 计言十就跟见了救命恩人似地又给人端茶倒水又在边上拼命扇风，结果那位小哥却满脸歉意地告诉她，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得带回去送厂里返修。 她这下是得真望穿秋水了。 懒得出门，又热得待不下去，就跑去逗小mul玩。那只懒猫见了她也不怕了，拿爪子蹭她的脚，看起来挺解气的样子。她忽然也想变成一只猫，有锋利的小爪子，谁惹了她就拿爪子挠他。 电视机里热闹得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原来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满大街都是秀恩爱的和卖玫瑰的。现在的人生意头脑越来越好，不过计言十也不差，她趁此期间又加更了《秀恩爱的一百种死法》。这段时间她的微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热议，有人评论说，这个世界已经两极分化得太严重了，而yans的出现，恰如其分地调侃了这种差异。 实际上她哪有他们说的那么有深度，她不过是为了解解气而已。 她百无聊赖，在微博上搜“mul”，没有找到他本人，她又尝试搜索“慕衡”，同样没找到。但在其他人发的微博里得出了线索，原来mul神没有微博。计言十在暗自腹诽，他到底是现代人么？往下翻了几页，找到一条游戏平台官博发的内容，放了前两天mul神水友赛的视频。她想也没想就点进了链接，听到主持人一刻不停地和mul聊着天，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她边看视频边翻微博评论，下面清一色都是mul神的脑残粉，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有不少姑娘排队要为他生猴子呢。 言十冷哼一声，原来他的女粉丝也这样多，比起孙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又和孙泽不一样，他的身边从没有前仆后继的美女。 一想到孙泽，她又想起和谭希的争执。计言十和谭希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平时小吵小闹惯了，可这样大的争执还是头一回。那天晚上她整晚没睡着，满脑子都是谭希说的，“随便看到个男人就拿来跟孙泽比比比”。 她不否认这么多年的感情对她多多少少有影响，可谭希说她缠着mul是为了气孙泽，这又从何说起？ 在刚得知mul神大名的时候，计言十确实拿他跟孙泽比较来着，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又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复杂了起来。说白了就是，她被谭希骂得，连自己都怀疑起了自个儿的人品和作风。 加上那天慕衡看到孙泽打她的电话，那份没来由的做贼心虚又该怎么解释？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闺中密友看事情太毒，也开始后悔那天说话重了些。可后悔又能怎样，她终究还有气没消。那谭希怎么骂她都好，为什么非得踩电竞选手一脚？ 言十原本也不是什么电竞游戏脑残粉，可最近认识了慕衡以后，不知不觉被他潜移默化了，总觉得心头有股温热的躁动要破土而出。她没有什么大志向，不敢想象能和他一样为国争光万人景仰，况且他争的这光，大部分的国人都承认过么？就是这份无以名状的委屈，点燃了她心里深藏已久的东西，她觉得这东西可能就是小南平时挂在嘴上的梦想啦青春啦热血啦blablabla…… ** 后来的几天，计言十一个人在对战 ***************************************防.盗.章************************** Chapter 42 **********************防盗章******************** 这事情搞得计言十也没了打游戏的心情，拿起画笔又画了一章《秀恩爱的一百种死法》，这次她给男主角从金茂大厦88层顶砸了个钛合金花盆下来。 满意地上传了微薄，她又去看了经常合作的一家杂志社最新的连载恐怖，看完以后没有空调也冻得瑟瑟发抖，霎时间灵感迸发，把大概的构思画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被洛梓信的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接起了电话，却听到那头洛梓信的声音又带着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的兴奋：“快起来看看，论坛上都是你的节奏！” “我的节奏？”她揉了揉眼睛，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思绪，“我干什么了？” “这得问你了，你和zs干什么了到底？”洛梓信就是不肯说，卖着关子让她自己看。 “又关他什么事？”她不明所以地起床开电脑，上了传说中游戏宅男聚集之地的某论坛。 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了。 整个论坛都被她、孙泽和喵呜的名字刷屏了，几乎每条帖子都在讨论他们三个人的事。 言十随便点了几条置顶的，差点没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这事情又是起源于那个要事的喵呜，她居然在微博上放出了昨天孙泽和计言十的对话截图，特别是最后那句“我发誓再也不妄想介入你们这段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了好么？？？”，居然还被她用红色的粗线框了出来！ 她不知道这截图喵呜是哪儿来的，或许是孙泽给她的，或许是她自己登了孙泽的帐号看到的。只是上传微博这一举动着实让计言十跪倒在地，她知道那喵呜胸大无脑智商不高，却没想到竟然蠢成这样。她想学别人断章取义制造话题，好歹也做得有点说服力吧？这么明显的一句反话，她居然也好意思截下来当证据发到网上。 网友也不是傻的，大约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锉的低端黑，一开始都纷纷骂喵呜脑残，到最后开始照这格式恶搞出各种啼笑皆非的对话。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关注点放在计言十身上，各种挖坟党和脑残粉都被炸出来了，没多久就有人认出了这个id“十人为木”曾经和z神一起打过游戏，她和孙泽的关系也就这么顺势被挖出来了。 喵呜的本意就是博同情顺便人肉她，这回她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还有不少人知道她和喵呜原本约好的solo赛的事情，所以现在论坛的风向基本都倒向“两任女友为爱决战，z神堪称人生赢家”这类的八卦标题。 言十头疼欲裂，隐约觉得脑浆真要从头上的裂缝里流出来了，而电话那头的洛梓信还在大笑着看热闹。 她真是哭笑不得，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和孙泽在一块时还算低调，没出过镜也没在微博秀过恩爱，这会儿还没人把她的真实身份扒出来。要真到了那种地步，她非得把那对狗男女一块拖下水不可。 当下她最关心的是，对面那只mul大神会不会知道这出闹剧？孙泽是她前男友这回事，她还真挺怕被慕衡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可电竞圈实在太小了，有名气的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就算他不上论坛，也会有别人告诉他。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主动交代犯罪事实。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关于到底该不该坦白这个问题，她特地打了个电话去咨询小桃花那早熟孩子，谁知道那小东西一开口就是高深莫测的一句：“说，但不能主动说，要想办法让他先问你。” “可如果他对我的事并不感兴趣呢……”计言十还是底气不太足，脑补出自己手忙脚乱地解释一大堆，最后慕衡冷着眼睛说“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的画面。 太伤人！ “那就是你的魅力不够啦~”小桃花嘿嘿一笑，“都这么久了还没进展呐？乌龟木木！” 她掐指一算，其实也没多久啊，现在的孩子节奏是有多快啊。 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计言十就打算准备充分了再赶赴刑场。 她在厨房里翻了一堆零散的食材出来，熬制她一招鲜吃遍天的招牌味增汤。这是她在日本留学时跟一个同学的妈妈学的，味道异常鲜美。 身为一只典型猫系男，慕衡对不熟悉的人总抱有疏离感，她好不容易花上一阵子打入敌军内部，在这个关键时刻，美食的引诱就是必须的。 养汉子和养猫其实没多大区别。 算准了午饭时间，计言十把精心熬制的味增汤准备好，没啥别的食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带着一锅汤去按了隔壁慕衡的门铃。 他还没来开门，计言十先在门口练习起台词：“我做太多了，来分你点。”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假到傻子才会信。但她实在懒得找借口了，她本就旨不在送汤，而在于登堂入室。 慕衡开门后见了她，似乎也并不惊讶，毕竟会到这里来找他的，也就她一个人了。 他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门把上，低着头问她：“有事？” 她猛点头，吃力地抬起手里的一锅汤，照着剧本说道：“大神，我一不当心煮太多了，这些是多出来的，分给你吧。” 慕衡垂了垂眸子，目光落到她手中热气腾腾的味增汤，蹙着眉，毫不留情地戳穿道：“这么满的一锅子是多出来的，那你原本是熬了一浴缸的汤么？” 她小手一抖，险些没控制住把汤洒出来，忍着笑，悄悄抬眼观察他运筹帷幄的样子。 下一秒，手里的锅子就被易了主。 慕衡端着她的汤转身进屋，还不忘回头轻声对她说：“把门带上。” 这句话很普通，却让计言十整个人都high了，这起码证明了一件事：mul神已经习惯了她的出现。 于是她乐呵呵地把门带上，听着沉闷的关门声，顿时觉得自己离女主人又近了一步。 “你在那偷笑什么？”慕衡站在客厅餐桌前，满脸莫名地望着她，“吃饭了么？” “没吃。” 他又回头看了看厨房，语气平淡而随意地问：“只有蛋炒饭，吃吗？” 他这是留她吃饭啊！这种时候计言十已经顾不上去分辨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了，只是双目放光，一个劲地点头：“吃！” 慕衡无语，在心里纳闷，不就是个蛋炒饭吗，至于高兴成这样么……瞧她的样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回厨房去盛饭，零碎思绪闪现出第一次在游戏里匹配到计言十的那天晚上，她被对面的孙泽盯着杀了二十几次。后来他们成了队友，她故意没去救喵呜。再到后来，她和喵呜就死磕上了，总跟对方过不去。 现在想来，她根本从一开始就和那两人针锋相对。 论坛上的闲言碎语，他略有所闻，只是计言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得古怪，他还猜不出她的来意。 慕衡把简单的两碗蛋炒饭端上桌，又拿了两个小碗盛汤。她没把自己当外人，早趴在餐桌上眼巴巴地等他了。 他把碗递给她，顺势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自顾自吃了起来。 计言十却没消停，鬼鬼祟祟地偷偷看他，看到最后都光明正大地盯着瞧了，那双灼灼的目光让他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慕衡轻轻放下筷子，抬眸瞧着她：“你老看我干嘛？” “你炒的饭好吃。”她仍未挪开视线，惊奇的目光中暗含欲言又止的矛盾。 他俊眉一抬，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想把我这碗也吃了？” “没有没有！”她忙解释道。 “那你看我干什么……”问题又回来了。 计言十似乎酝酿了一番，又站起身来给他盛了碗味增汤。“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天天喝、顿顿喝，从来喝不腻。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你尝尝看？” 他随手捏起碗的边缘，端到嘴边低头啜了一口，微眯着眼颔首答道：“不错。” 她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没完没了地吹嘘起来：“说真的，我要认真做起菜来，那绝对是五星级大厨水平的！哦对了，其实我最会烧扇贝蛏子蛤蜊，你想不想吃呀？壮壮阳~” 她是把壮阳放在嘴边说惯了的，可这回一出口就发现慕衡的脸色沉了沉。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他壮阳呢，对方还是个姑娘。 他对这口无遮拦的人虽有了些了解，却还是被雷得个措手不及。 罪魁祸首还拼命摇手企图解释些什么：“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他知道她说的话多半没什么逻辑，也就不再深究了。 *********************防盗章********************** Chapter 43 *****************防盗章************************ “不好笑吗？”计言十自顾自笑完了，又等着慕衡的回应。 他显然没这样好的心情，甚至暗自揣测起计言十到底有没有看到网上那些风言风语。 如果看到了，她还能这么乐呵呵地跑来跟他讲段子么？ 答案是肯定的。 这会儿计言十也觉得整个氛围有些冷场了，立刻借着这个段子一鼓作气问道：“慕衡，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问题她憋了许久。一来是那天孙泽的酒后胡言一直在她心里边刺刺的不舒服，二来是为了让他也开口问她的事情，这样她就可以像小桃花说的那样顺利成章地坦白从宽，而不用牢底坐穿了。 而对面那个从容不迫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半分动容，意味深长地反问她：“你看呢？” “有？”她低了低脑袋，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他的微表情。 他那双猫一样神秘的眸子色泽清浅，不动声色地聚着瞳孔看她。 良久，他松了口气，像是决心结束这无聊的僵持，淡淡答道：“没有。” 这两个字像是给计言十来了一剂强心针，她乐呵呵地低下头继续扒饭，满脸尽是藏不住笑意盈然。 见她这反应，慕衡也是哭笑不得：“满意了？” “满意满意。”她点点头，等着他开口问她的事儿，可等了半天他也没再往下问。 她的感情顾问小桃花说了，一定要让他开口问才能说，绝对不能一股脑把所有事都主动交代。 她现在觉得这话说着简单，可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特别是对慕衡这么个冷淡性子。平日里别人的那些八卦，就是非要告诉他他都不一定愿意听，要他主动开口问？她还是等慕衡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于是小桃花的话被她瞬间抛之脑后。 所幸计言十是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一咬牙就脱口而出：“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他原本握着筷子的手倏地停住了，忍不住抬眸正视她，笃定地答道：“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 “打dota的女人，哪会有男朋友。”慕衡不疾不徐地把她的话还给她。 这回真是把她狠狠将了一军。 计言十最终还是没辙了，干脆缴械投降，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你……今天上过论坛吗？” “嗯。”慕衡眸光微闪，玩味地注视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她舒了口气斟酌了会儿，问他：“你上次看到打我电话的人了吗？” “看到了。”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奇心，似乎这事情和他没半点关系。 “我和他吧，认识好些年了，念书时就在一块儿了。”她放下手里的碗筷，一门心思叙述起来，“不过我在日本念书，他在中国，可能是异地的缘故，感情就渐渐变了。我是因为他才学的dota，他是因为我才打的职业，可后来聚少离多，加上两人生活的圈子不同，就常常吵架，分分合合。半年前我发现他劈腿，就这么彻底分了。” 他刚开始清冷的样子逐渐有了专注的神态，考究似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闪烁的眼睛。 她的眼睛，藏不住半点情绪。 他原先就纳闷，这姑娘明明不是他的粉丝，为什么总来找他。原来她的前任也是圈里人，还是zs。 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造化弄人，偏偏让他给遇上了。 说完以后，计言十还心虚地低下脑袋，轻声解释道：“我没想要故意瞒你……” “不要紧。”他冷声答道，而后半句“本就不关我事”被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不管她是出于何目的接近他，他都想不到任何可以责怪她的理由，她本就没必要一开始就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这些私事。 “你不生气？”她怯怯地看着他。 他不否认心口挺闷的，可他哪有生气的立场，没来得及考虑，就随意摆了摆手，轻笑道：“这有什么。” “那就好了，我真怕你会生气！”计言十惊魂未定似地拍了拍胸口，脸上重新浮现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这汤不错。”他生硬地扯开话题。 “真的？”她满脸欣喜，“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这句奇妙的话像古老咒语般戳中了他心尖上的某处神经，鬼使神差地，他竟想起了那个总跟厨房犯冲的女人。她每次出现都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最后还得他来收拾。 慕衡木讷地点头，“好。” 这天一回家，计言十就乐疯了，跑去把角落里睡觉的小mul抱起来逗。这次那小家伙竟然没躲开，而是懒洋洋地挠了她两下，但立刻就被她抓住了不安分的小爪子。 “隔壁那只猫说，我可以经常去找他。” “喵~” “你说我明天煮什么菜呢？” “喵~” “哦，对了！明天是七夕！” “喵~” “我可不可以约他呢？会不会太主动？” “……” 连小mul都不再搭理她，别过脑袋怎么都不肯再听她犯花痴。 到晚上的时候她再次接到孙泽的电话，这回是清醒的，不过言语间多了几分愧疚。 “言十，昨天是她登了我的号，看到好友列表里面有你，就开始胡思乱想试探你……你可别生气啊……” 这和言十的猜测也差不多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喵呜这个女人可真够厉害的，自己当年要有她一半机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啊！不过她也得感谢这个耿直的女人，要不是这次沸沸扬扬的秀智商下限行为，她和慕衡也不会有这样微妙的小进展。 于是她心情不错，大度地说：“算了，姐身正不怕影子斜~” “真没生气？”孙泽似乎难以置信。 这样轻松的闲聊已然没了前些天的剑拔弩张，她觉得这种状态挺好，就跟从前似地开起玩笑：“生气干嘛？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不生个孩子~”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忽而感慨道：“你变了，言十。” “谢谢。”她自然当成赞赏不客气地收下了。 “诶~这两天可被她折腾死了。”孙泽的语气里满是淡淡的忧伤，和难以言喻的蛋疼，“我不得不佩服你们女人的直觉，她早觉得你不对劲，一直想查你是谁。” “我的荣幸。”她厚着脸皮点头笑道。 孙泽轻叹：“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可头疼了。” “是啊，能给您和您的女朋友添堵，我觉得非常高兴。”言十又欢乐地大笑几声，幸灾乐祸地说，“希望你从今以后再接再厉，继续发扬你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精神，大胆地去尝试各种姿势的劈腿，劈出水平，劈出风格！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这对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孙泽感受到了来自计言十深深的恶意，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不对，这回是他一个人不欢而散，计言十可欢得很。 对于游戏宅男来说，再没什么比情人节更有杀伤力的了。 计言十认为mul神一定也是这样，被外头七夕浓郁的秀恩爱氛围步步逼退，最后圈在自己家里不敢出门。所以她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出门买了许多食材，打算去对面和他一块吃寿喜锅。 锅子都准备好了，刚端起来打开门的时候，就正面迎上从对面出来的慕衡。 他穿着浅灰色休闲衬衫，背了他那个大包，显然是正要出门。看到计言十和她手里的锅子时忍俊不禁：“你又煮多了？” “没……”她傻站在原地，“你要出去？” “嗯，去电视台做直播。” 言十一听，立马就急了：“可今天是七夕啊！” “……有什么问题吗？”他耐着性子站在楼梯间听她说话。 “没……”她失落地轻叹，暗自感慨现在的媒体也太会策划了，七夕情人节请个大神去给单身宅男做直播，收视率可不得爆棚么。 “那……我走了？”他的目光在静默地等待她的回音。 “等等！”言十突然急中生智，“我觉得电视台附近那条小吃街的章鱼小丸子好好吃～” 这明晃晃的信号，慕衡并没有接收到，他不动声色地瞧着她，轻笑着问道：“要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她是彻底被这位大神的脑回路和惊人预判给打败了，昨天在他家吃饭时也是这样，她默默瞧着他，他却以为她看上了他手里的那碗饭……这让人捉鸡的mul大神，为什么总把她想成一个吃货？她明明只是花痴而已好不好。 计言十不说话，就这么跟他一块堵在楼梯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慕衡看着她这副生无可恋的绝望表情，思忖着自己又是怎么惹她不高兴了。 *****************防盗章************************ Chapter 44 *****************防盗章************************ 计言十这次来电视台，是名正言顺跟着mul神来的，上次来这找谭希，还被前台当成送外卖的给拦住。她这回格外狐假虎威趾高气昂地跟在慕衡身后，经过那前台的时候朝她冷哼了一声。 那前台认识慕衡，也对计言十有点印象，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不过计言十就喜欢看美女气急败坏的样子，解气。 往里到了走廊后，慕衡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她，似笑非笑地问：“你就那么记仇？” 原来他也记得，而且还看穿了她幼稚的小九九。计言十却不以为然，满口的理所应当：“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她自己小心眼也罢了，还得拖所有女人下水。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男人大而化之，女人草木皆兵。即便是计言十这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骨子里的属性到底还是个女人。 慕衡摇了摇头，唇畔的笑意却也丝毫不减。他下意识担心起来，成天听计言十一套一套的歪理，哪天自己说不定会被她洗脑，变得跟她那样怪诞。 ** “电视机前和正在收看网络直播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七夕特别节目。在今天下午的节目里，我们请来了几位大神参与我们的趣味竞技赛。” “首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阵容。”镜头从那个笑眯眯的主持人身上切到嘉宾席，“cs天才选手阿ken，英雄联盟职业老将tm，顶级星际职业选手白竹，fifa新星……最后是前不久刚刚宣布退役的dotasolo第一人mul神。” 计言十在嘉宾休息室里看着电视机里录影棚内的动态，原来是找了十个不同电竞游戏的选手，随机组队，随机游戏。毕竟大多数电子竞技职业选手通常也会涉猎其他游戏，并且凭借着出色的天赋和手感，能够比普通玩家玩得更出色些。只是这么混乱的局面她倒是第一次看到，那镜头扫到的各种游戏的顶尖选手，她的目光匆匆略过，唯独最后停留在mul身上的时候，心里洋溢着暖暖的熟悉和自豪。 镜头里的慕衡神色清浅，认真听着主持人和其他人的闲聊。 “那么mul神呢？你的私生活一直是大家比较关心的，在这个七夕佳节，我想斗胆替你所有的女粉丝问一句，你有女朋友吗？”当话题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倏尔下意识淡淡瞥了眼摄像机，那特写的细长眼睛刚好与休息室里围观节目录制的计言十四目相对。虽然隔着镜头和电视等设备，隔着看不见的电波和信号，可她还是明显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无声撞击了一下。 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是在看她吗？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考，言十就听到电视里传来慕衡熟悉的声音：“没有。” 主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哈哈~那方便透露一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吗？” “不方便。”他冷冷答道。 主持人也没冷场，似乎和mul挺熟悉，大笑着说：“这么神秘啊？” 在一旁围观的英雄联盟退役老将tm倒是闲不住了，趁机插了一句：“我知道mul神喜欢什么样的，各位妹子想知道的话可以来偷偷找我哟~” 这tm长得挺喜庆，言语间尽是玩笑的意味，计言十不认识这个人，她全程关注着慕衡神色的变化。他在听到tm那样说以后，皱着眉头朝那瞧了一眼。很显然，他和tm是认识的。 电竞圈里的大神们互相认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个稍纵即逝的眼神，却让计言十没来由地心慌起来。因为tm说，他知道慕衡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这句话包含的意义实在太多了。 ** 在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月亮隐隐泛着颓淡的白色光晕，刺骨的寒风在海边低簌而过。华丽的黑色斗篷下，藏着一张五官玲珑有致却神情肃穆的脸，他站在灯塔下，任由海风把斗篷吹得满满鼓起。手中的法杖隐隐透着紫色的微光，有节奏地忽闪着。那双宝蓝色的眸子始终凝望着远方另一头的海岸线，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水边低空飞来一群海鸥，惊叹着在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带过一阵阴冷逼人的风，将那斗篷的帽子从他的头上吹落。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渐渐挪向上空。 三两根亮白的羽毛轻轻飘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鼻尖…… “阿——嚏！”计言十从梦中醒来，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看到慕衡玩味的目光。 他随意地倚在桌边，手持一根羽毛——那是从休息室里一个人物模型的衣服上拆下来的，见她醒了，也只是莞尔一笑，随手给扔了。 “直播结束了？”她揉了揉仍有些痒的鼻子，起身问他。 “嗯。”他淡定地看着她。 “那你不能好好叫我吗……非得用这么幼稚的方法。”她记得，小学男生才喜欢这么玩，语气不免带着些抱怨。 他俊眉一挑，戏谑的样子不似寻常般淡漠，“走吧，你不是要吃章鱼小丸子？” 言十乖乖理了理东西，却听到旁边其他人的玩笑：“哟，mul神，你不是没女朋友么？” 话音来自于刚才和他一块录节目的阿ken，剩下的人都大笑了起来，八卦地看着两人。 她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而且是刚刚还在电视里看到的人，等她一觉睡醒就一个个从电视机里蹦了出来。那感觉煞是诡异。 她刚睡醒，脑子也不好使，就呆呆地看向慕衡，他毫不在意地回了句：“管好你自己吧，阿坑。” 这下其他人就笑得更大声了。 言十依稀记得睡着之前这群人在打cs，慕衡和cs职业选手阿ken分在对立方，还为他捏了把汗。这游戏她也没怎么看明白，屏幕切来切去的，连mul在哪里都找不着。最后又被切换到头晕，睡着了，或者是昏迷了。 “刚刚比赛怎么样？”离开电视台的路上她突然问他。 “都赢了。”他走在前面，也没回头，淡然地答道。 难怪刚刚能那样嘲讽阿ken。 计言十花痴的星星眼仰视着他：“看不出来你还会打cs啊？” “……这怎么看得出来，难不成我要把会玩的游戏都写在脸上？”慕衡不解风情地反问她。 她无奈地叹息，玩笑地顶了他一句：“恭喜您获得称号[话题终结者]！” 今天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四处洋溢着情人节的甜蜜气息。 计言十穿梭在一家家小吃店里大快朵颐，慕衡也不着急回去，陪着她到处瞎逛。这样的氛围对他来说向来是遥不可及的，即便是身处其中，也没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姑娘眯着笑眼对他说：“哥哥，买支花送给姐姐吧？只要11块钱一支！” 情人节从不出门的他，这才想起原来这天还有这么些卖花的人在发财。11块钱一支……胃口倒是不小，还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卖，让人拒绝不了。而慕衡自然不会搭理这无理的请求，他很清楚买和不买中间，隔着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正打算迈着步子离开，旁边的计言十居然开口了：“11块？干嘛不凑个整数，8块怎么样？” ……8块算个毛线整数。 “姐姐，11代表一心一意。”小姑娘巧舌如簧地解释道，嘴巴跟抹了蜜似地，“我先提前祝哥哥姐姐一生一世在一起~” 言十像是铁了心了，指了指慕衡对小姑娘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用不着一心一意，8块钱我就买。” 那小姑娘疑惑地看了看两人，那个帅哥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貌似确实不是那种关系。于是只好答应：“那好吧，就8块钱，你要几支？” “一支够了。”言十从包里掏出零钱递给她，接过玫瑰花，凑到鼻间闻了闻，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卖花的姑娘见她这样，忍不住悄悄多问了一句：“姐姐，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真不是。”虽然不想承认，可确实是事实。 慕衡侧目看着计言十弯下腰，和那小姑娘轻声耳语些什么，期间那小姑娘还时不时看了他几眼。聊了几句后她继续去别处卖花了，计言十重新站起身，大笑着捂着肚子。 “那孩子跟你说什么？”他隐隐觉得没啥好事。 “她说……”言十偷偷看了他一眼，“说你长得帅呢！” “……”他才不会相信，可即便不信又能如何，对方摆明了要瞒他，他只好不再过问。 *****************防盗章************************ Chapter 45 *****************防盗章************************ 小区凉亭里，老太太们依旧围在一块说说笑笑。见两人言笑晏晏地走近，女的手里还拿着朵玫瑰花，立刻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围上来八卦。 “小十啊，你回来啦~”又是那赵老太太最先发问，忍不住暧昧地看了看慕衡，“哟，上回还不承认，这次赖不掉了吧？” 她“嘿嘿”了两声，朝老太太们点了点头，轻声对边上的慕衡说了句“此地不宜久留”，便低着脑袋加快脚步离开了。谁都知道这些老太是远近闻名的精英狗仔团，她们乐于搜集各种小道消息，并在街里街坊中迅速传播。但她们又和专业的狗仔队不同，她们不为名，不图利，单纯为了八卦而八卦。她们是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慕衡倒是不疾不徐，外人的眼光与他全然无关，这是打了许久的职业练就的淡定。他缓缓走进楼梯间，躲在里头的计言十突然冒出了个脑袋，着实把他吓地倒退了两步。 “大神，有个问题你可不可以回答我？” “不可以。”知道她古灵精怪，他才不上当。 “别这样啊~”计言十耍赖似的拽住他的双肩包，一副破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能把慕衡气得半死。 昏暗的楼道里，他的脸色沉了沉，无奈地妥协：“说。” 她鼓足了勇气，一口气问道：“今天那个主持人问你的那个问题，答案到底是什么？” “哪个问题？”也不知是真想不起来了还是故意装糊涂，他皱着眉头反问她。 她气地跺脚，瞬间没了耐心：“就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他总算是恢复了记忆，只是神情似乎有些无语。 “嗯？”她踮起脚，紧紧盯着他。 “我不知道，说不清楚。”他也回过头认真地看她，这是大实话，“目前我对这方面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该怎样就怎样，顺其自然了。” 回家以后，计言十还在反复思忖慕衡的那句“顺其自然”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眸子里，没半点遮掩的情绪。昏暗的楼道微光下，她透过那清澈淡然的目光，像是能看见他坦诚的心脏。 他没说谎，他对感情没什么想法，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计言十忙活了这么久，仍然和其他竞争者一块，还停留在起跑线呢？ 这种想法让她没了底气，毕竟刚才自己有些急了，逼问的强硬态度好像暴露了本意。那只猫系男可不容易捉住，他有着敏捷的身手，和机灵狡黠的脑袋。而那只猫显然已经有了警惕心，计言十的当务之急就是消除他的警惕。 她原本想贯彻落实“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作战方针，可现在想来，如果敌人是只猫的话，似乎生猛了些，容易把对方吓跑。所以她打算把“敌驻我扰”改为“敌驻我等”，反正敌人就在对面，她就这么死等着，看谁耗得过谁。 而慕衡可不知道她这些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动，他只觉得这人有点花痴，情人节给自己买朵玫瑰自high，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计言十傻站在了原地，客厅里的灯开着，桌上的锅子和蔬菜也被收拾过了。她第一反应是遭窃了，还是遭一个处女座有洁癖的贼给窃的。 怀着复杂的忐忑心情往里走了两步，还听到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沙发上久等的女人见了计言十，也没站起身，一脸不耐烦地瞧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 “谭希？你怎么来了？”她还傻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怕被对方掐死。 沙发上的谭希傲娇地冷哼道：“哼，怎么着，你不是都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么？” 前几天的争执瞬间被抛之脑后，计言十立刻讪讪地笑脸迎人：“哪能啊~你一直在我婶婶的脑海里~！” “去你的~”谭希没忍住，还是被她逗笑了：“混帐东西，重色轻友！” “对，还有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言十佯装正义凌然补充道。 “你知道就好！” 她不得不承认，和谭希冷战确实是件恐怖的事情，她随时担心谭希拿着冲.锋.枪来把她毙了，又害怕谭希不来找她。这种爱恨交加的感情，和谈个恋爱也没多大区别了。 要是今天谭希没来找她，她估计自己也得忍不住主动服软了，毕竟她计言十可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身边没了朋友吵吵闹闹的出出馊主意，心里还真没底。 “和对面那个约会去了？”谭希一眼就留意到了她手里的玫瑰，眉梢微飞，神色喜怒难辨。 “非也~~~”她得意地挥了挥玫瑰，“我自个儿买的~” 谭希的脸色立马又冷了下来：“……我已经不知该说你可怜还是该骂你脑残了。” “我高兴就好~”她又开始自己傻乐，哼起轻快的曲子，找了个小花瓶盛点水，把玫瑰花放了进去。 谭希白了她一眼，“发春吧你……” 计言十折腾了一天，累得洗完澡倒头就想睡，可吹完头发经过客厅的时候闻到谭希在煮她的寿喜锅，最终还是没忍住加入了吃夜宵的队伍。 七夕晚上九点多，两个女人吃着火锅，喝着啤酒，好生惬意。小mul在边上窜来窜去，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了鱼丸的味道。跑到谭希脚边舔了舔，样子亲昵得就跟她才是主人似的，把计言十看傻了。 “你这猫倒比你人机灵，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谭希顺势把小mul抱起来放在怀里，那小东西也不反抗，安静地由她抱着，时不时还拿小脑袋蹭蹭她。 “我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言十气得用筷子指着它，“老娘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给你铲屎，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转眼就认贼作父了啊！” “……你把话说清楚，谁特么是贼啊？！” 见谭希冷着眼目露凶光的样子，计言十到底还是怂了下来，巧言令色道：“就是你！你这个偷心的贼！” 这回谭希彻底拿她没了办法，怪她也不对，骂她也不是，只得恨恨地咬牙：“计言十，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啦啦啦~”既然说她欠，那她就欠个够。 “总得有人来治治你。” 两人边涮肉边喝啤酒，微醺着聊起了从前。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谭希？”计言十拿起易拉罐跟她碰杯，已然有些昏昏沉沉，“你能忍啊，无论多喜欢一个男人你都装作不在乎。我可做不到，没你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你这是夸我呢？”谭希玩味地轻笑着，“我怎么觉得是损我来着？” “夸你，当然是夸你！”言十支着脑袋，满脸通红地望着她发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望了会儿，倏尔同时大笑了起来。 “好吧我承认，是损你。”言十举双手投降，把心里憋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你还是人吗谭希？你们两好好坐下来谈谈，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看得我都急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坐下来谈谈？他哪次谈到点上了？”谭希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算了，别提他了，头疼。” “他都为你放弃打职业了，牺牲也够大的了。”言十继续喋喋不休，“你就不能……” “都说了别提了！你老这么关心我的事儿干嘛啊？”谭希拍了拍桌子打断她的话。 “我不得不关心啊！”她无奈地说，“要不然你老对打游戏的男人有偏见，搞得我也很为难啊~” “说了半天你不就为了隔壁那男人么？”谭希彻底服了，这回轮到她没辙了，“我不管你了行么？求你也别来管我的事情。” “那可不行~”言十还不答应，缠着她继续说道，“我要不管你的事，依你这臭脾气还不得单身一辈子啊？” “计言十，你脾气比我好得到哪去？”谭希朝她翻了个白眼，又缓缓舒了口气，“我最近去相亲了，我妈安排的。” “什么？！”言十立刻被吓精神了，“和谁？？？” “和谁？我说了你认识么？”谭希冷笑着继续说，“前天见的，一个it男，长得还行，为人也老实巴交的。本地人，赚的挺多，无不良嗜好。” “听你这意思，不是真打算谈吧？” “谈啊，为什么不谈？”谭希坦然答道，“我觉得他挺好的，是个适合结婚的好男人。” “我觉得不好！”计言十一意孤行，也没问清楚来人的底细就开始挑三拣四起来，“这么无聊的男人不适合你，真的。而且你才见过他几次？你怎么知道他人品怎样？看着老实就真老实了吗？” *****************防盗章************************ Chapter 46 *****************防盗章******************* 七夕隔天是周末，闷热了许久的天气难得得阴沉凉爽了起来，到了中午，还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谭希一大早就爬起来回家换衣服去了，说是和那个it男约好了一起吃午饭。那男人昨天加班，看这意思是想补过七夕。计言十瞧这势头不对，就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去。谭希知道她没安好心，就打死也不肯带她，言十纠缠了许久未果，只好先偷偷记下两人约好见面的餐厅，就放谭希回去了。 到了晌午饭点，计言十堂而皇之地去敲慕衡的家门，来人一身轻便居家服，看起来没有出门的计划。看到计言十的出现也没什么意外的，直接问她来意。 “走~请你吃饭！”言十大方地竖起大拇指佯装阔绰，可她笑得那样殷勤，让人没来由地心生狐疑。 他倚在门边，双手随意地轻轻抱胸，声线清朗有质感：“干嘛突然请我吃饭？” 她总不能说自己想去跟踪人家约会又怕被灭口所以找他壮胆吧……听上去也未免太蠢了些。 于是她讪笑道：“昨天的小吃都是你买的单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想被我非礼吗？” 照这么说，“非礼”来“非礼”去的岂不是永远没个底了？慕衡细长的眼睛弯弯地轻笑起来，他今天的笑容带着暖意，像刚开春的第一缕清风，凉薄散去，温暖归来。 计言十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把刚认识的姑娘带去吃烤鱼，这男人也真够二的。她家mul大神还在那矫情，说什么最近上火，不吃烤鱼。然而这位扬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东家可没这么好说话，一句“那咱们吃凉菜”就把她三顾茅庐请来的客人给对付了。 一进店里，计言十二话不说就挑了谭希旁边的两人座坐下了。 店里空荡荡的，她偏偏要跟人凑一块，一看就有问题。 谭希见了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再看到她旁边貌似兴致缺缺的人，气得险些吐血。她知道计言十是来搅局的，也知道这家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可她不知道计言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地坐在她边上围观她相亲，还……带了个保镖？！ 她突然很想把那张故作淡定的脸摁进烤鱼盘子里。 慕衡自然也一眼认出了谭希，他不明白这两人明明认识，为什么要分两桌吃饭，还假装不认识。直到旁边那桌的男人把菜单递给谭希，问她喜欢吃什么，他才恍然大悟，这是相亲呢吧。 转念又困惑起来，计言十这个蠢货，为什么要把他拉来看别人相亲？ 她撑起菜单，躲在那后头鬼鬼祟祟地偷看旁边桌上的男人，鬼头鬼脑的，还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么？他不由觉得好笑，伸手把菜单从她手里抽出来，这下她没了挡箭牌，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瞧了，便收敛起目光，一脸悲愤，欲言又止。 隔壁桌点的是怪味烤鱼，服务员大老远端过来时就闻到香味了。 计言十吞了吞口水，再看了看自己桌上的菜：凉拌黄瓜，四喜烤麸，口味金针菇，冰镇芥蓝，还有……两碗米饭。 倒是够开胃的…… 服务员送完米饭，弯腰在桌上的菜单打了最后一个勾，大声说了句：“菜齐了，二位慢用。” 人家明明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计言十却总觉得那服务员怎么看都像在笑她。 不过她忘了自己桌上还有一位男士，要丢脸也是他觉得丢脸。他现在觉得这么几个凉菜摆桌上，这视觉冲击甚是可怕，他甚至觉得自己像回到了饥荒的年代，两个人在一张小桌子上，每天吃点糠咽菜过日子。 也太凄凉了些。 于是他无奈地提议：“你又没上火，点条鱼吧，小点的，你自己吃。” “那怎么行！”计言十大义凌然状一口拒绝，“你看着我吃，多难受。” 所以还是一起难受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穿透过他厚重的心墙。她看似大大咧咧，原来还有细腻的一面？ 慕衡的眸子淡淡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面那个不消停的人，她像模像样地夹了根芥蓝到他的碗里，貌似照顾周到的样子。然后又去夹凉拌黄瓜，捏着筷子的手离筷子头很近，笨拙地试图夹一块最大的黄瓜，东戳西戳的，好不容易夹起来，又滑了下去。 计言十不死心，正准备继续下手，只见另一双筷子稳稳地把黄瓜夹了起来，又送到了她的碗里。 “我想夹给你吃的……”她呆呆地看着慕衡。 “你吃吧。”他的话语间还暗含调侃，“我自己会夹。” 言十只当是关心了，于是她窃喜地吃着大神亲手为她夹的爱心黄瓜，目光悄悄溜到隔壁桌，那男人见到他们的互动，立刻也随意地夹起一块烤鱼里自带的藕片放到谭希的碗里。 谭希可是最不喜欢吃藕的，她那个强忍着怒火的表情哟……言十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咳咳。”慕衡在对面清了清嗓，适当地提示她别太忘形。 她打算干脆把这事对他和盘托出，先凑到桌边朝他轻声问了句：“你觉得旁边那个男人怎么样？” 他淡定地吃着菜，目光一动不动，或者应该说用不着动，他从刚坐下就已经观察过了旁边那个男人，但他和计言十不同，他不习惯评价别人，只随便总结了句：“挺正常的人。” “切~我觉得太呆了！长得跟河豚鱼似的，你们也好意思昧着良心说正常。”她鄙夷地瞧了旁边一眼。 慕衡就不明白了，她这人怎么会这么爱多管闲事，嘴里还总吐不出什么好词。于是他脸色沉沉，同样压低音量问她：“好歹是你朋友相亲，你来拆什么台？” 她适时纠正道：“我这叫讲义气，不叫拆台。” 他这就更困惑了，这算哪门子讲义气。可转念想想计言十这人向来不安常理出牌，也就没什么好奇的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it男离开去上了个厕所，计言十终于没忍住，在慕衡诧异的目光中大喇喇地端着个碗凑过去夹了几块烤鱼吃。 谭希对她的行为似乎是见怪不怪，放下筷子冷着眼死盯她。 连服务员都看不下去了，远远站在那收银台，忍着笑。 “好吃啊~~”言十边吃边做贼似地时不时东张西望，怕那it男突然出现穿了帮。 “瞧你那点出息！”谭希看她贼呼呼的样子，也没了脾气，“今天的事我以后慢慢跟你算账。”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人骗嘛~”她道貌岸然地解释起来，“我还特地带了mul大神来共同鉴赏，最终我们得出了统一的意见：这男人情商太低，长得还像河豚鱼，并不适合你。是吧，大神？” 谭希蹙着眉，掷目于旁边一言不发的慕衡，后者一脸崩溃地撑着脑袋，显然不想发表什么意见。这反应她太熟悉了，每次被计言十坑害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这个表情。于是她开始对这个自己向来不齿的游戏男产生了些许同情。 等到it男上厕所回来，计言十才放下筷子，重新苦着脸开始吃自己桌上的金针菇。 吃着吃着，她突然抬起头，兴致不错地问：“大神，你知道金针菇为什么叫rro吗？” “我不想知道。”他冷冷地继续低头夹菜，可一夹起来就发现实在下不了口，已然被她说得没了胃口。 旁边那桌聊到吃完饭看电影的事儿，谭希的目光悄悄瞥到边上那桌，轻叹一声，还是拒绝了。 言十端着饭碗傻乐，看来是自己的尾随监视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她乐呵呵地抬起头问慕衡：“待会儿看电影去吧？” 慕衡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冷声拒绝道：“没兴趣。” 她不依不饶地继续缠他：“去吧~你在家又没事做。” 这话太狠了，直戳他的软肋。慕衡抿着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谢谢你提醒我是个无业游民这回事。” “怎么会呢大神！你有一技傍身，还找不着工作么？”言十满脸认真，想努力摆出一副令人信服的表情，奈何她平时的行为太乖张，这正儿八经的样子落在慕衡眼里却只剩下“阴谋”二字。 他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折腾着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说起现在许多姑娘还没见面就开始打听工作如何，每个月挣多少钱。那些八卦的亲戚跟他说这些不过是变着法子想打听他的工作和收入情况而已，他在整个家族里面一直是异类，父亲是计算机老师，母亲是个普通的会计，老实本分的一家子里，偏偏出了他这么个事事不走寻常路的人。 *****************防盗章**************** Chapter 47 *****************防盗章******************* 计言十说的那些浮夸的“宏图大志”，慕衡是当天书一样听了，他可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好的心思去做这些。不过她说的前几点倒是可供参考，做视频和直播是他目前可以做的最靠谱的事情。一来他还是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去陪陪外婆，二来打游戏这件事对他来说得心应手。而最重要的是，他用不着再被爸妈逼着去大伯的企业里当个小白领了。 他可最烦这种衣冠楚楚条条框框的工作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那天计言十掷地有声的话：“我才不要找个朝九晚五的男人来固定我的生活。” 原来她总爱缠着他，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气味。 离开烤鱼店的时候外头的雨下大了，两人沿着商业街小店的屋檐慢慢走着，也没想过走到尽头以后该如何是好。 计言十侧耳听着“沙沙”的雨声，又深吸了口气，夏天的雨，气味和其他季节都不同。 走了几步，还不安分地伸手出去接雨，无奈被慕衡白了一眼：“几岁了？” “当我的岁数是你现在的岁数时，你28岁。当你在我这个岁数时，我25岁。请问，我今年几岁？”她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堆拗口的句子，慕衡轻笑着不答。 两人都穿着人字拖，边走边有节奏地踩地上的雨水玩，他觉得跟计言十待一块，自己的年龄都快成个谜了。 过了好久，她倏尔开口问他刚才的事：“你到底觉得怎么样，那个it男？” 慕衡认真想了想：“挺好的，我要是不打职业，估计也得成it男。” “那你不一样~”她摇了摇手指，“你肯定是长得最帅的it男。” “……”他选择无视她的调戏，继续问道，“你的朋友每次相亲，都会被你搞砸？” “怎么说的~我这是适当地劝阻，作为一个好闺蜜必须得这么做！”她满脸的决绝，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 “再说了，洛梓信也是你的朋友吧？你不想帮帮他啊？” 慕衡骤然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事又和l7有什么关系？” 她重重地“唉”了一声：“当然有啊！作为小洛洛的贴心好闺蜜，我可不得帮他把所有准情敌都消灭干净么？” 他惊愕地瞧着她：“你的意思是……” “是啊！这两人都傲娇，一吵起来就互不搭理，把我给夹中间了。这边闹脾气去相亲，我还得想法子到处去狙击，你说我累不累？”言十摊了摊手，无奈状。 累，她这是真累，自己多管闲事累的。 有那么一刹那慕衡认为计言十很适合参加小区老太们的八卦组合。 “以后别人的感情问题，你还是少管为妙，省得吃力不讨好。”他好心提醒这个蠢货。 她的工作性质自由，毕业以后久居家中，涉世未深，满脑子天真的浪漫主义。 计言十听不出他话语中隐约庇护的意味，只当他嫌自己多事呢。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一朵朵水花，心情明快地和他比肩信步。 这让她想起了大学的时候，如果在樱花飘落的季节里，刚好下着微雨的话，水泥地上会铺满粉白色的湿花瓣，学校门口的主干道就跟童话故事里的仙境一样。她喜欢踩着花瓣一蹦一跳，满满的少女情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养眼的小情侣，那样的季节，让人格外想要谈一场恋爱。 “你那时候在哪里呢？”她没头没尾地小声问了一句。 慕衡莫名地低头看她：“什么时候？” “大学的时候。” “在上海念的大学，上课、考试、打游戏，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言十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没谈个恋爱吗？” 他原本平静寡淡的眸子倏尔间泛起一圈圈涟漪，神色似乎微微凝滞，坦然答道：“谈过。” 这算是问到关键问题了，计言十攥着衣角，一鼓作气问：“那后来呢？” “分了。”他的总结精简到位。 “为什么分了？她喜欢上别人了？还是你喜欢上别人了？”她紧张地放慢脚步，观察他神色的变化。 然而慕衡再也没流露出什么别扭的神情，倒是问心无愧地说：“都没有，该分就分了。” 他低垂的眸子也在悄悄看她困惑的侧脸，心想，世界上的事情如果都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多好。 计言十反复琢磨着慕衡的那句“该分就分了”，这和他上次说的“该怎样就怎样，顺其自然”是如出一辙的。 她掩嘴轻笑起来：“我觉得你这人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 “有点。”慕衡没否认。 可言十却懵了：“难道打竞技游戏的人不都是很有拼搏精神的吗？”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愁色，轻舒了口气。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太恰当，正想解释的时候，计言十忽然停下了脚步，接了个电话。 “喂？” “你找我干嘛？” “别逗了，他是金城武吗，我缠着他？？？” “你有病吧？！” “行，你厉害，你们的真爱令我心悦诚服，ok？” “……” 寥寥几句语气暴躁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挂了电话，计言十的心情不大好了。 他们站在街角的杂货店门口，慕衡趁她接电话的功夫买了把伞，撑起伞正要迈开步子，就看到那张跟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的死鱼脸。 “怎么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 她吐了口粗气，愠愠地交代：“喵呜的电话。” 他点点头不说话，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可计言十没再多说什么，摊开手机，语气略带疲乏地问：“你说烦不烦？” “烦。”慕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听她的话语也猜出了些许端倪，于是他没收了她的手机，轻轻揣在自己手心里，侧了侧脑袋示意她，“走吧。” 雨势小了些，两人合撑着伞走回家，计言十还沉浸在刚才喵呜扫兴的电话里。她和孙泽吵到没过好七夕节，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跑来找计言十撒气。直播里装得柔柔弱弱，到她这儿来就原形毕露了啊。 不过计言十还是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前男友和现女友吵得不可开交，难道不是全天下女人喜闻乐见的么？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那冲动无脑的喵呜还挺逗。这样弱的人，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片刻未停，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离慕衡靠得这样近。他站在她的右边，右手撑着伞，左手臂隔空放在她背后护着，时不时的轻轻触碰总让她分心。 脸颊骤然攀上充血的燥热，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怕被瞧出心怀不轨的端倪。 她在这里偷偷觊觎着慕衡，而他一无所知，只觉得背后被雨丝拍得微凉。 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 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回到了家门口，计言十和慕衡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进屋。 关门的一刹那，她看到慕衡浅灰色t恤的背后湿了一大片。 她本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可那画面着实深深触动了她。 她在外面为了别人的事情瞎奔忙，疲惫地回到家时，却发现那个男人其实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状似无奈，实则深藏耐心与关切。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目光留意到对面那扇要关不关的门，计言十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还有事？”他的语气不带半点波澜，声音不大，落在狭窄的楼道里，被修饰得温润有质感。 计言十晃了神，仓促地说：“今天谢谢你陪我吃饭，慕衡。” “你请的客，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慕衡话中有话，似是在笑话她的小气，可笑容却清浅而随和。 她扁了扁嘴，一脸无辜地答道：“等你不上火了，我下次再请你吃好吃的……” “不用了，够了。”说完，他还特地补了一句，“互相都别非礼了。” 他还记着今天中午被骗出来时她糟糕的台词吶。 言十讪讪地笑着，“那……晚上一起打游戏吗？你教教我？” “好。”这次慕衡一口答应。 她又动起了坏脑筋，继“空调坏了”以后依样画瓢编造了又一混进男神家的绝妙理由：“可是我耳机坏了……” “你等一等。”慕衡这回可没上当，转身进屋找什么东西，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盒子，“上次厂商送的，你拿去吧。” 她接过慕衡递来的盒子，那里面躺着一个奶白色的耳机，设计简洁可爱，适合萌妹子。虽然没达到最终目的，可这张不按常理出的牌还是让她惊喜：“送给我的？” *****************防盗章******************* Chapter 48 *****************防盗章******************* 突然出现的小卡片又让计言十的心情没那么明朗了。 她放下耳机，跑去开电脑，搜这个名字。让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找到了。 “乐妍，英雄联盟职业女选手，人称乐小兔，id：haharabbit。目前效力于tut俱乐部lol分部女子战队，因长相甜美，性格可爱而拥有超高人气……” 乐妍。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上次晚餐偷偷听到峰哥问慕衡的，就是这个人。 言十又把haharabbit和mul两个id放一起搜索，却只出来寥寥几条游戏网站的新闻，报道两人正好都参加了的某次大型联赛而已。 看似毫无交集，对计言十来说却是个相当诡异的信号。因为那天慕衡回答峰哥时的语气，总让她觉得别扭。 她还八卦地搜了很多关于乐妍的新闻，悄悄关注了微博。 原来这个外设品牌是长期和她们战队合作的，才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寄最新款的耳机给她。 可关键点是……为什么寄到慕衡家里？收件人写的也是他？ 这件事让言十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人开始脑补各种狗血剧情。 可这事儿说白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倘若不是慕衡没拆开来看，又机缘巧合把耳机送给她，她也不会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 毕竟，那只是慕衡的事情。 亢奋了大半天的计言十忽然静了下来，整个人平躺在床上装死。 越来越大胆的小mul跳上来，困惑地低头看着貌似奄奄一息的计言十，小肉垫子抬起来，往她脸上踩了一脚。那力气不大不小，刚好把言十拍活过来。她半合着眼，和这只高冷的猫隔空对望了会儿。它大约是想试探她死没死，所以给了她一巴掌。 她痛苦地心想，幸好前几天给它剪了指甲，要不然自己的花容月貌就要被这混蛋辣爪催花了。 她把小mul赶出房间，趴在床上恹恹不快地刷着乐妍的微博。 这妹子长得很可爱，巴掌脸，柳叶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 无论从哪个角度拍的照片，都是不折不扣的女神级别。 计言十就这么眼巴巴地一条条看下去，乐妍今天吃了什么，昨天和谁聚会。她本想连评论也不放过，奈何乐妍的粉丝实在是太多了，且都是打游戏的宅男求勾搭的内容，她也就不多看了。 这乐妍也是个爱刷微博晒自拍的人，计言十手指都划疼了，也没发现什么和慕衡有关的事情。她干脆改变战略，从乐妍的第一条开始看。 第一条微博发于四年前，总算是让她在评论区察觉到了些暧昧的线索—— arabbit：~(≧▽≦)/~开微博啦！ *评论区* 飘零燕：欢迎欢迎~你那位呢？ arabbit回复飘零燕：他不肯开微博，说无聊~~ 飘零燕回复arabbit：哈哈，他是懒吧！ arabbit回复飘零燕：（击掌）我也觉得！ 还有一条当年的转发微博也十分可疑。 arabbit：o(*≧▽≦)ツ好想艾特某人的说~//微博精选：所谓男朋友，比自己高12公分，能公主抱；即使不是高富帅，可疼你，舍得在你身上花钱；有上进心，能讨好你妈，超越你爸；经得起诱惑不轻易被妹子拐跑，看你哪儿哪儿都顺眼。遇见这样的男人……要么劝他去搞基，要么就嫁了吧！ *评论区* _tm：哦哟哟。 arabbit回复_tm：干嘛？ _tm回复arabbit：好男人哦。 arabbit回复_tm：那是~~ _tm回复arabbit：单身狗表示不满。 arabbit回复_tm：一边凉快去~ 这样甜蜜的蛛丝马迹把计言十狠狠虐到心塞，这位aut_tm就是昨天和mul一块录七夕特辑的英雄联盟职业老将tm。回想起昨天他说的“我知道mul神喜欢什么样的”，还有紧接其后慕衡复杂的目光。 所有碎片完美拼接，答案呼之欲出。 计言十心里哪藏得住这些东西，她第一时间就打了个电话跟洛梓信打听。 “你说什么？mul神的前女友？”洛梓信慵懒地打着哈欠，淡淡地问道，“我和他算不上熟，哪知道这个~” 她难以置信：“一点风言风语的也没听到过？小道消息呢？” “大姐~~mul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是和游戏有关的，你以为这是娱乐圈呢？”他对这些事依然没什么耐心，“你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这事？” “这事还不够十万火急吗？事关姐的终身幸福啊！” “什么意思？” 于是她放弃了瞒他的想法，把最近发生的事儿，从慕衡搬进隔壁开始，一五一十地讲给洛梓信听。 洛梓信刚开始不信，以为她得了妄想症，在意淫mul神。听到后来不知不觉被洗脑了，跟听说书似地，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催着她往下说。 最后他哀叹着总结：“天呐！mul神好可怜，竟然被一个女魔头贼上了。” “洛梓信！！！”她咬牙切齿恐吓他。 “天呐！mul神好幸福，竟然被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给相中了。”他识相地立刻改了口，又贱贱地问，“怎么样，满意没？” “滚一边去！”言十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你倒是说说，这乐妍你到底认识么？” “真不认识啊姐姐~~要不我现在去认识一下？”洛梓信坏笑了两声，“听名字，应该是个美女对吧？” “美你个头！”她呸了一声，“小心我去跟谭希告状！” “……”一提到谭希，洛梓信彻底没了辙，乖乖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就你最美，行了吧？” 重点哪是这个啊！ 言十知道他打哈哈的本事，也不被他岔开话题，自顾自继续说道：“人家今天可是去相亲了哦~~” “你不是贼上mul神了么？还去相亲？想脚踩几条船？铁索连舟啊你！”他明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回应，吊儿郎当说了些有的没的。 纵使有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计言十也受不了他了：“我要是谭希我也不搭理你，瞧你这怂样！” “切~”他这回没办法再打马虎眼了，话语间透着微微的不悦，“爱相不相，管不着。” “没让你管啊，就是跟你那么一说。”言十见他有些急了，便玩心大起，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在张江高科里头工作，搞软件开发的，一个月工资打底五位数。哎~我今天去见了，长得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人家还贴心呐！你是没看到人家有多绅士，吃个饭又是帮忙拉椅子又是倒水夹菜的照顾着。” 电话那头传来个心情差又不加掩饰的声音：“哼，端茶倒水拉椅子，服务员么？” 计言十听出他不爽极了，自个儿的心情就好了。她私下里虽帮着洛梓信，可奈何这家伙自己不争气，想找人家又拉不下脸。就这么蜗牛一样的人，没人推一把哪能行？ 原本想再耍耍他的，可转念想到慕衡叫她少管别人的闲事，也就放下屠刀了，不吓他了。 “行了行了，该怎样就怎样，顺其自然吧！”她试着学慕衡那样随性淡然的语气总结道。 挂掉电话，她又画了会儿猫系男，许久没更了，再度登上微博小号的时候计言十着实被震惊了。 原本寥寥无几的粉丝数量，竟在几天内飙升了几千。看这意思，是哪位大v转发了她的漫画啊。 她滚动了几圈鼠标滚轴，终于找到了她的这位“伯乐”。 喵呜酱：好喜欢这套漫画！//小m的老大：更新啦~&网页链接 …… 这是什么鬼？！ 今天下午还打电话来找她无理取闹的前男友的现女友，成了她的粉丝？ 计言十开始害怕起可怕的缘分，当然，她还很精分地转发了喵呜的这条微博。 小m的老大:喵呜酱么么扎~//喵呜酱：好喜欢这套漫画！//小m的老大：更新啦~&网页链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抽风还是怎么的，只觉得命运既然这么荒诞，那她就顺势配合一下好了。 转完以后心情还不错，刚才的小插曲带来的阴云不知不觉就被吹散了。 对战平台上，慕衡已经邀请了她，她像从前那样屁颠屁颠地跟进房间，又插上耳机打开yy，听到那句熟悉的“喂？”，眼泪都险些飚了出来。 “慕大神~好久不见哈！”她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你干嘛……”慕衡警惕地问道，“又吃错什么药了？” 言十想法子试着问他：“大神，你有没有微博？咱们互粉一个怎么样？” “不要。” *****************防盗章******************* Chapter 49 *******************防盗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是，或者不是，最多两个字，可慕衡就是迟迟不开口。 回答她的只有耳机那头他敲着键盘的声响。 他的机械键盘是cherry黑轴的，按下去的声音沉重有质感，不过计言十现在可没心情去欣赏。 她问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最后一个问题。可慕衡前面那么配合，到了这儿居然就沉默了。 八成是心里有鬼！ 于是她有些小赌气地，去上路和两个陌生队友扎堆挤在一块，就是不愿意和在下路等着她的慕衡一起。 她那一路站了三个人等出兵，还差一个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其中一个人认出了她的id，就在公屏打出一句：“刚发现z神前女友和我走一路！！已合影！”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的关注点一下子从mul神转到了计言十身上。 就连对面的人也掺和了进来。 “妹子，求爆照啊！” “我就想看两个妹子为了z神solo决战，到时候会直播吗？” “……” 她一声不吭地看着屏幕上聊high了的众人。 中路对线的两个人，甚至边补刀边八卦。相安无事，气氛融洽。 articallll：“说实话那个女主播打得真不咋的，我朋友有一回匹配到z神带她，被坑得不要不要的。” 闹太套123：“话说z神的魅力怎么这么大，这都在论坛上刷屏好几天了。” 这时候articallll又说了句让人喷饭的话：“不知道，大概活好吧？” 闹太套123：“……这个可能还是妹子有发言权。” articallll：“妹子你来说说？是不是因为z神活好，所以你和那个主播都对他魂牵梦萦？” 这一刻，屏幕上噤若寒蝉，所有人都躲在电脑后头八卦地窥伺着。 计言十快疯了，她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还是当着mul的面被调戏的。 最悲催的是，她方才还在与他置气，这会儿就来了现世报。 语音那头的慕衡依然没讲话，不知道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心怀鬼胎。 过了一两分钟，她看到mul买了一把雾（可以暂时隐身的东西），一个人开了雾就往中路走去。 她在上路人群中打酱油，发了会儿呆，就看到屏幕上的提示—— 1n杀死了articallll，得到225金钱！！ 1n拿下了第一滴血！（200金钱） 而那个被杀的，恰好就是对面那个嘴巴不干不净的人。 言十当然不清楚这是不是巧合，她默默观察着，也一言不发。可接下来的局势完全就被mul一个人掌控了，他才三级就开始全场游走gank，把对面的人杀得再没功夫打字闲聊了，一个个都谨慎地盯着小地图，生怕mul神又鬼魅般地从哪个角落突然出现。 当一个solo王决心开始打gank的时候，不用怀疑，那一刻连vigoss都阻止不了他。 特别是被他拿一血的人articallll，后来又被他盯着杀了好几回，再也没敢落单出现在地图上。 慕衡也没说话，轻快地敲着键盘，在地图上穿梭来去。 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就好像打单机，想杀谁就能杀谁，没人能有防得住他的操作和意识。 ** 游戏快结束的时候，慕衡操作英雄回到了泉水，就挂机没再动了。 计言十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是zippo打火机特有的音色。 mul在点烟。 她曾经yy过他抽烟的性感画面，可真到了这一刻却突然没了兴致，满脑子内疚地想着，是不是自己问得太多惹他不开心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试探着问了声：“慕衡，你还在吗？” “在。”她听到他重回电脑前拿起耳机的细碎声响，还有那个略有些柔和的声音，“怎么了？” “你不打了吗？” “休息会儿，反正没悬念了。”自信的言语间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你刚才怎么没说话，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缓缓吐了口烟，轻声说：“没。你突然问那种问题，总得给人时间想想清楚的吧？” 计言十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他没生气就好，她真害怕他一生气，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没事，那你慢慢想~~” “计言十。”他忽然唤了她的名字。 “嗯？” 他突兀地问：“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zs？” “……”她带着耳机，怔怔地看着屏幕上自己操作的英雄被对面围杀，扔掉鼠标放弃了抵抗。 慕衡的话语间还透着轻快和隐约的小得意：“怎么样，说不出来吧？” “怎么说不出？”她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地严肃答道，“有、个、毛、线！” “嗯。”他若有所思地随口应了声，也没提出什么质疑。 ** 后来计言十也没好意思在语音里追问这事。 最后一局游戏打到傍晚五点多，她又不把自己当外人，跑去跟慕衡搭伙。 他正在煮面，听到门铃声的时候轻叹一声，自觉地又抓了一把面条放进锅里，才不疾不徐地去开门。 门外毫无意外依然是计言十，她低着脑袋，目光隐约闪烁着，似乎不太敢看他。 慕衡也懒得问她缘由了，反正她永远准备了一万个理由来敲他的门。 “进来吧。”他转身回厨房继续煮他的面，“把门带上。” 言十蹑手蹑脚地轻轻关了门，跟做贼似地左顾右盼。 没一会儿，慕衡就端了两碗素面出来，一碗放在她面前，“要醋还是辣酱自己加。” “你知道我会来？”计言十惊喜地看着他为她准备的晚餐，那面条里面虽然只有青菜、冬笋、西兰花、杏鲍菇之类的素菜，可闻上去却香极了。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这个点来敲门还能有什么事。” 她不介意被看穿，反而因他不见外的调侃而泛起涟漪，边吃边冲着他傻乐。 他的目光一掠而过，看到她傻笑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吃饭的时候别傻笑。” 她双目晶莹：“那吃饭的时候能问问题吗？” “不能。”一听到又要问问题，慕衡头都疼了。对面这位无脑的冲脸选手，处事毫无章法，可向来不讲究什么含蓄内敛。以免被她问得吃不下饭，他还是果断地明令禁止了她发问。 计言十只好扁着嘴，委委屈屈地埋头继续吃面了。 吃了几口，还时不时抬眸偷偷看他。 跟个偷窥狂似的。 慕衡哪受得了旁边有人这么盯着他吃饭，干脆放下筷子，蹙眉道：“有什么问题快问。” 言十喜不自胜，逮住机会就开口：“你刚才说……” “除了那个问题。” “……” 她瞬间耷拉下脸，乖乖握起筷子，继续闷头吃面。 ** 计言十把自己闭关在家里整整两天，才跑去兴奋地敲慕衡的门：“看我画出了什么！” 两个脑袋凑在电脑前悉悉索索地商量着。 她指着屏幕角落里：“这边上的空白好像太多了。” 慕衡倒是毫不在意：“这无所谓。” “哪能无所谓呢？！”她激动地抱过电脑，“我再给改改。” “行了，别折腾了，我觉得挺好的。”他试图阻止她，可她在老本行这方面可半点也马虎不得，无论是多小的作品都力求完美。 慕衡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她低头忙着第n次修改。计言十作图的时候整个人恬静得都不像她，还有她无意间把刘海撩到耳后的小指，纤细小巧，不知不觉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注视着她，整个屋子静默的氛围在他的心脏内悄然发酵。 “这样应该就ok了~”她上传底图，看到总算满意的效果，这才松了口气，轻快地笑了。 她总算消停了，慕衡也跟着放松了，“不就是个网页背景么，至于吗？” “那可是你的视频空间诶！你可是mul神诶！！” 他本不是靠外表吃饭的人，也不在意视频空间做得有多花里胡哨。可自从那天吃晚饭的时候跟计言十提起了自己要开视频空间做第一视角以后，她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兴奋起来，还扬言所有美化的工作必须全权交给她负责，要不然她就天天来他家蹭饭，活活吃穷他。 两天后再次出现，她不仅带来了自己画的魔兽主题背景图，还做好了配套的空间封面图，甚至还画了个卡通头像给他。 那头像是一个q版的慕衡，颜色是简单的黑白灰，半睁着眼，斜斜地垂着眸子，就和他本人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寥寥几笔就勾勒得极生动。 可问题是……“头上那两只猫耳朵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很适合你啊~你看你就跟一只猫一样，昼伏夜出的。” *******************防盗章******************* Chapter 50【】 晚上重回俱乐部的时候，任瑾在走廊里看到独自抽烟的峰哥。 那盏灯还没修好，若是不仔细看，远远的只能瞧见萤火般闪烁的一点橘色微光。 训练室里已经没人了，任瑾把何莫送回房，本想自己来研究一下今天的比赛，却被站在角落黑暗里的峰哥叫住了。 “cm，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 “你来研究今天的比赛？” “嗯，有两波团战输得不应该，我看一下对方的视野。” “这个先放一放吧。”峰哥吐了口烟圈，俯身靠在阳台边，语气淡淡的，“a7联赛也不一定能继续了。” “怎么了？” “前两天有个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后自杀未遂的新闻闹得很大，有关部门很关注此事，现在电竞也受到了牵连，最近的大型比赛大概要延期了。”峰哥的话语中略带无奈，“刚才开会，都没怎么提今天比赛的事。” “网游和电竞是两回事。”任瑾说，“还有，现在的小孩子心理素质不高，原因有很多，不该统统归咎于游戏。” 峰哥点点头，“在外人眼中，游戏就是游戏，管你是竞技游戏还是网络游戏。cm，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电子竞技少背一些恶名。” “这么重要的使命，我可担不起。”他半开玩笑着说。 “你担得起。”峰哥掐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说实话你今天这三场的表现让我很意外，我没想到所有人的节奏都被打乱的时候，你是场上唯一看清局势的人。我很欣慰，我没看错人。” “可最后还是输了。”他笑得无奈。 “我一直跟你们说，输比赛不要紧。你们经历的这些，我和mul都经历过。你很需要这些失败的经历，它们会把你变得更强大。” 任瑾思忖片刻，最后说：“可我不确定，下一次会不会倒在同一个地方。” “会也好，不会也罢。”峰哥没正面回答，轻叹了声说，“cm，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局势如何，都别轻易放弃？最起码，在你的职业生涯里打出那么一两场，后人说起刀塔的时候总能津津乐道的战役。” “为什么是我？” “你有这个实力，而且，俱乐部需要你这样的选手。”峰哥说，“你来了以后，他们都开始有紧迫感了。虽然今天输了比赛，不过我能看得出，队伍在往好的方向变化。” “鲶鱼效应？”任瑾说出四个字，又仔细想了想峰哥的话，缓缓点了点头，“行，我答应。” ** 翌日，fin高层会议室。 “姚峰，我理解你的考量，可现在网上舆论一边倒，你再视而不见的话就算失职了。” “其实我们一开始招的就是女队的领队，只是女队招人的事情一再耽搁，才把何莫调去暂时管理男队的。女孩子带男队，本来就不合适。” “俱乐部虽然没明文规定不能谈恋爱，但队内存在这样的关系确实不方便。” “……” 长桌的另一边，姚峰又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香烟，转而想起这是在会议室，只好作罢。 不过关于他们说的事，他是不愿意让步的：“莫莫给队里帮了很多忙，也没做错任何事，我不会让她走的。” “姚峰，你不要感情用事。职业选手谈恋爱本就是比较敏感的问题，更何况对象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领队。你说不影响成绩，会有人信吗？” 姚峰蹙眉，轻叹了声。 fin输给tx后，原本关注点都被那则未成年人的新闻盖了过去。可第二天论坛上就有人发帖，爆料称fin的solo和女领队谈恋爱，还为此常常荒废训练。那人说得有板有眼，像是知情人士。 这帖子发得实在太是时候了，刚好卡着fin输比赛的事，把粉丝的关注点瞬间转移到了两人的恋情。一时间，网上的指责声沸沸扬扬而起。有人点出fin的管理模式不严谨，过度放纵队员，浪费了cm的天赋，难怪出不了成绩。 回帖的人个个说得自己像内部人员似的，还长篇大论，贴出各种cm和女友的合影，分析起两人配不配的问题。 姚峰一想到那个帖子就来气，“咱们队里的事，需要外人来指指点点吗？cm和莫莫谈恋爱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是他绝对没有因为谈恋爱而不来训练。这次的比赛，我们确实输得不应该，但这不代表别人给我们扣什么罪名我们都要全盘接受。” 其他人显然是不认同这个说法的：“cm有没有荒废训练我们不知道，也不重要，关键是现在外面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得表个态啊。如果默认他们在队内谈恋爱，以后是不是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 “都别吵了，这事情很简单嘛！”有人又说，“姚峰，cm的位子动不了，你又不舍得赶小姑娘走，那就把她调去别的分部，不就解决了？” “我是dota2分部的经理，怎么安排何莫是我的事吧？”姚峰的火气上来了，说话有点冲，“以前我要拉cm来打职业的时候，你们不也照样反对么？怎么现在人家拿下solo冠军了，就说他的位子动不了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却又硬掰道：“这可不是一回事……” 会议室里的争论无休无止，怎么都没个定论。 ** “莫莫。”走廊里，孟栀之加快了脚步上前，“我看到网上的帖子了，你别放在心上，过一阵子就好了。” 何莫转过身，看上去没什么神采，勉强地扯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儿，谢谢。” “没事就好……对了，我刚才在会议室门口碰到你们峰哥，也和他聊了会儿。”孟栀之继续说，“他现在压力也挺大的，为了把你留在队里，和几个领导争论了一下午。” 何莫差异地抬眸，神色有些惭愧。 这种时候，峰哥对我她越好，她只会越觉得内疚。 “看你人缘多好啊。”孟栀之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放心吧，莫莫，大家都希望你留在俱乐部，领导总不能不顾所有人的意见吧？” “可我留在这里，总有人会拿比赛输赢的事给峰哥和其他队员压力，特别是……”一提到任瑾，她就没再往下说了，轻叹了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打算去找峰哥谈谈。” “你放心，他一定会护着你的。我听说最近dota2女队的项目又启动了，有人提议调你去做领队，都被峰哥拒绝了。” “女队？” “嗯，你一开始来面试，不就是打算带女队的吗？”孟栀之提醒，“其实带女队也不错，训练基地都在同一个小区里，挨得也近。” 何莫想了想，没出声。 峰哥刚回自己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何莫就来敲门了。 她关了门，小心翼翼坐到沙发上，整个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怎么了莫莫？”峰哥起身，去给她泡了杯热奶茶。 何莫接过来捂在手里，不安地问：“峰哥，我……可不可以去带女队？” “女队？”峰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神色稍显诧异，“是因为网上那个帖子吗？” “其实也不全是。”何莫垂眸，坦白说，“我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峰哥托起下巴，饶有兴致般问：“怎么不方便了？” “如果我在这里，大家的关注点都是他的花边新闻和八卦，弄得跟娱乐圈一样。其实他一直很努力，比起刚进俱乐部的时候，团队沟通能力和领导力都提升了很多。”她终于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纠结了半天去留问题，其实只是怕给他抹黑。 “cm确实进步神速，而且心态很好，不怕输，调整情绪非常快。”峰哥赞赏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他将来是可以挑大梁的。” “嗯，峰哥，我知道你为了保我，跟领导闹得有些不愉快。”何莫面露歉意，“真的不好意思，让你搞得这么为难。” “你要是为这个调去女队，我是不会同意的。我跟那帮老顽固又不是第一天对着干了，他们也都习惯了，这没什么的。” 何莫喝了口奶茶，低垂的目光转了转，似乎欲言又止。 峰哥一眼看穿了她，“怎么了？” “他以前总说，我看着他solo会打不好。其实我在这里，多多少少对他有影响。”她像是终于劝服了自己，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峰哥，让我去女队试试吧？反正女队离这儿也近，大家也都还在一个俱乐部。” 峰哥沉思了会儿，轻叹道：“你要是真想去的话，我帮你安排。诶……就是我们男队这帮大老爷们没人管了啊，我怕我给他们找个男的过来，他们要集体投诉我。” “那就再找个女的呗。”何莫玩笑着提出建议。 峰哥也忽而笑了出来：“找个女的，你不投诉我啊？你放心你家cm？” “我对他一向很放心。”她放下杯子，讪讪地起身，“那……峰哥，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不要紧，这事不急，你要反悔了随时来找我。” ** 这事情很快还是被任瑾知道了，他第一反应是要去找峰哥理论，何莫花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拽住。 “你别怪峰哥啊，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她死命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任瑾也是急了，抽了好几次没把手抽出来，干脆就这么由她抱着。 “那你说，既然峰哥都没让你走，你为什么要主动提出？” “我觉得带女队挺好，我本来就是要来带女队的，只是被借过来的而已。”何莫努力睁大眼，想让自己尽量显得诚恳些。 可对方不买账啊，那双专门分析别人的犀利眼睛瞬间就瞧出了她的小九九。他是真有点生气了，眉宇微蹙着，干脆用右手圈住她的肩，直接把这个缠在自己左手手臂上的姑娘一把端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时候，何莫吓得轻呼出声，脑袋靠在他怀里闭上眼，只觉得浑身轻飘飘。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被他放到了房间的沙发上。刚才在门口拉扯半天，他有点儿吃力了，干脆把她带回屋子里慢慢谈。 “好像重了点啊……”他揉着手臂轻声的自语被她听到了，瞬间扁起嘴不大高兴了。 任瑾把她带进怀里，让她的目光无处可躲，“好好说，到底为什么要去女队？” 何莫这才缓缓垂眸，轻声说：“网上的帖子你也看到了……” 他的目光里透着莫名，“跟网上的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军掐住脖子，他们让我们干嘛我们就要干嘛？” “你是职业选手，在外面有很多人关注你，不一定全是水军……”她的话和他比起来显然没什么力量。 “反正，我不准你去带女队。”任瑾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他不自在抿起唇沉默了会儿，最后才说：“女队穿着太暴露。” “……”她的脸色瞬间僵硬，这一点她倒是没想过。 “你要实在想露的话……”他忽而戏谑地笑了，靠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不介意当你唯一的观众。” 何莫倏地笑了出来，一拳上去，“你滚开！” Chapter 51 ************防盗章************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轻声关上，计言十这才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不跟你老相好打招呼？” 慕衡的脸色因为“老相好”三个字而彻底阴沉了下来，犀利的目光瞪了身边的人一眼：“我说过，你不会用词可以选择闭嘴的。” “可我觉得这次我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啊~”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观察他的反应，可还没瞧出什么所以然，就迎面遇上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的突然出现，简直给了计言十一记当头棒喝。 她低着头，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就鬼鬼祟祟地躲在慕衡身后。 直到那人径自从两人边上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她才深深舒了口气。 这回就轮到慕衡反弹她了：“怎么不跟你老相好打招呼？” “……”她现在有点懊恼刚才的一时嘴快了。 他笑意明朗，如初春早上的阳光，略带料峭的寒意，却能让人精神充沛，没来由得暖了心。 “贵圈真乱啊。”她惊魂未定，小声跟他抱怨着，时不时回头张望。 慕衡低眸不削地冷哼道：“就这么怕见到他？” “不是怕~是嫌弃。我从前不相信冤家路窄这回事，现在信了。”言十蹙眉摆了摆手，“我以后还是少来你这圈子趟浑水。” 他当真地点头肯定：“嗯，是该少来。” ** 电视台大楼外边阳光和煦，微风清爽宜人。 计言十坐在副驾驶，心情却不怎么明朗，再一次没忍住提起了那个让她纠结的问题。 慕衡没想到她还记在心上，抽空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干嘛？” “你看，你又顾左右而言他。”她重重呼出口气，像是在跟他怄气。 他开着车，轻声笑了出来：“你这回倒是挺会用词。” “别跟我玩答非所问啊。”她知道这事可不得马虎，不追问的话他铁定不会主动告诉她答案。 于是她看着慕衡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红灯，他总算侧过脸定定地看她，那目光似是研究似是揣摩。 她也不说话，静默地等待他揭晓答案。 黄灯闪烁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 “其实你突然这样问，我也讲不清楚。”他的语速是缓慢的，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下来，“大概是年纪大了，或者在虚拟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想去研究。” 计言十干脆换一种问法：“那你刚才看到她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就觉得她比以前瘦了一些。”慕衡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女人的每个问题都是藏着陷阱的，就这么照着字面意思坦白地回答了。 于是她在边上无声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虽说在专心开车，可还是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凉了几分，旁边散发着幽幽的怨念。“你干嘛这样看我？” 她的语气略带责备和郁闷：“你肯定看得很仔细，连瘦不瘦都看出来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套。 是胖是瘦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慕衡暗自腹诽着，面上又不愿跟她多解释，只觉得看着她瞎着急还挺有意思。 ** 此后两人没再闲聊，直接去了原先订好的日本料理。 谭希一听有人请客，宁愿逃了加班也要来蹭饭。自从上次烤鱼店相亲事件以后，她对慕衡的敌意已经消了不少，取而代之的一种同情，同病相怜的同情。 而洛梓信早已被邀请，他早就想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吃mul神一顿了。游戏打不过他，观众被他抢光，还不能靠大吃大喝来发泄么？ 慕衡订了个静谧的榻榻米包厢，穿过竹帘以后，素净清凉的房间映入眼帘。 那两位鸽王还没来，计言十似乎还不大高兴，一屁股坐在长桌对面的另一头，跟他刚好是远远的斜对角。 他知道她在为什么置气，便难得得拉下脸主动开口，他用蜷起的食指扣了扣桌面，明知故问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乐意~”她翻了个白眼，满脸愤愤不平地扶起精致的陶瓷杯子，仰头就是一口豪饮。 短短一刹那，整个口腔就被大麦茶的高温占领，烫得她一口全喷了出来。 她伸出舌头，拿手掌拼命地朝着扇风，五官都揪成个包子了。 计言十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每次要在慕衡面前佯装高冷傲娇的时候，总会出这种幺蛾子。 她吐着舌头喘着气，跟条小狗似的，狼狈不堪。 反正现在她在慕衡面前算是彻底丢尽了颜面，晚节不保。 这才开始怀念起刚刚没喝完就被丢掉的拿铁。 片刻后，眼前出现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慕衡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拿着帮她开好瓶盖的矿泉水示意她喝。 言十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地一把接过来，往嘴里猛地灌了几口。 凉凉的矿泉水把口腔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不少，她缓了缓呼吸，又喝了两口。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矿泉水，比所有花里胡哨的饮料都要好喝。 当然，等计言十意识到这是慕衡从包里掏出来的水以后，心里甜甜的窃喜更是泛滥成灾。 她刚才喝了慕衡喝过的矿泉水啊，还是他自己送上来的。 她觉得自个儿占了大便宜，却憋着笑佯装淡定地问他：“你还随身带矿泉水？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啊？” 他原先蹙着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隐藏了眸子里担心的情绪，又好气又好笑：“反正和你肯定不是一个年代。” 此后他就没再坐回去，好就进监护这个爱自残的蠢货。 ** 洛梓信到的正是时候，他一进门就察觉到包厢里的气氛不大对劲。特别是计言十那个怪咖，两只手正扶着一瓶矿泉水在桌上划圈圈，目光呆呆地注视着瓶子里晃来晃去的水平面。 难不成是被mul神在这瓶水里下了药，毒傻了？ 他在计言十对面坐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我来了。” “别烦~”她和洛梓信太熟了，见面根本用不着打招呼，兀自挥了挥手腕，“一边玩儿去。” “什么人啊……”洛梓信无奈地轻叹一声，转而跟慕衡打招呼。 “mul神，你可把我害惨嘞~~”他哭丧着脸，跟两人讲话也没什么避讳，随意开着玩笑，“这么下去小弟我要喝西北风去了~~” 言十总算放下矿泉水瓶，冷哼一声吐槽道：“少特么在这儿装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是银行行长，你会缺钱花啊？” “照你这意思，银行行长能在金库里随便抓一把钞票来花？”洛梓信最烦被人当成富二代，急着辩驳道，“再说了，我家老爷子成天嚷嚷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他有没有钱跟我没啥直接的关系，我花的都是自己赚的。” “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她欠扁地总结道，讲完以后还侧目询问慕衡，“这次我形容得怎么样？” 他唇畔微微翘起，莞尔一笑道：“精辟。” 洛梓信发现氛围不对劲，于是觉得自己更惨了，“诶~~都来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 言十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别多嘴，他也就识相地不再继续感慨了，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倚在桌上，“好饿啊~~怎么还不上菜？” 言十偷偷看了眼慕衡，他似乎不太想掺和她的大计划，别过脸看向门口。 于是她心虚地轻声答道：“人还没到齐。” 洛梓信一脸迷茫：“还有谁啊？” “你不是让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么？”她随口瞎掰。 “真的？”洛梓信诧异地瞧着两人，“今天？？” 她讪笑着：“择日不如撞日嘛，呵呵哒。” ** 当谭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拨开竹帘进包厢的时候，洛梓信真有呵呵计言十一脸的冲动。 谭希见了包厢里的人也怔住了，她原本是想扭头就走的，奈何身后还跟了个人。 那男人从她身后出现的时候，全场噤若寒蝉，尤其是计言十，作为策划人的她简直呆若木鸡。 “hi~大家好！我是宇天卿~~~”他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一上来就热情地跟众人打招呼。 宇天卿，刚出道的新生代小鲜肉男演员，谁会不认识他？ “你你你……他他他……”计言十颤抖着指了指两人，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谭希无奈地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就是我说的加班。” “希希这些都是你朋友吗？介绍一下啊！”宇天卿大概是天生自带自来熟的个性，很快就招呼谭希一块坐下。 谭希白了这人一眼，余光扫到故作淡定喝着茶的洛梓信，并不打算回答。 “我是计言十，插画师，偶尔画画连载漫画。”她指了指自己，目光又转向身边的人，“这是慕衡，原先是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现在退役了，做解说和主播。” “哇~~你们的职业都好有趣啊！！”宇天卿激动地答道，转而看向旁边那个始终不曾看过来的洛梓信，“那这位是？” “他是……” “喔先别说！！”计言十正想介绍，宇天卿就打断道，“让我猜猜！他是……医生？” “差不多了。”言十微笑着点点头。 宇天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般，自信地再次猜测：“药剂师？” 她还是淡定地笑着，却忍不住揭晓答案：“他是洛梓信，理财分析师。” 宇天卿感觉自己被骗了，由衷感叹道：“……这和医生差得多了好不好！” “哪里差得多？”计言十又开始施展她一贯的忽悠本领，“一个是分析你的身体，一个是分析你的钱包。” “……”慕衡撑着脑袋别过脸，暗自轻叹一声。 ************防盗章************ Chapter 52 “关于女队的事，峰哥已经和我商量过了。”何莫吃着炸薯条，饶有兴致地给任瑾介绍，“反正最近各大联赛的安排都被延期了，你们这边也只有日常训练而已。那边女队刚成立，我暂时过去接管一阵子，等招到新女队领队了就交接。” “又是暂时接管？”任瑾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上次不是说，男队也是暂时接管吗？” “唔……峰哥的意思是，反正网上这事儿现在传得沸沸扬扬，先对外宣称我是女队领队，过去了也是做做样子，很快就会招到正式领队来顶我的。” “掩耳盗铃，老把戏了。”他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意思。” “那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啊？”何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观察他的笑意里是否藏着刀。 “我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不过，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就照峰哥说的做做样子好了。”任瑾伸长手，隔着餐桌摸了摸她的刘海，“不过我和谁在一起，用不着那些乌合之众指指点点。在人前，你尽管理直气壮。理不直，你也照样气壮。” “意思是我在外面随便招摇，反正你替我兜着，是吗？” “聪明。”他抬了抬眉，唇畔微微上扬。 这时，任瑾接到个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语气有点诡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啊？为什么？” “延期到什么时候？” “知道了。” “我挺好的，搬得差不多了。” “……” 挂了电话，何莫好奇地问：“谁找你啊？” “我的老父亲。” “……”她被这怪诞的回答惹得笑了出来，“找你什么事啊？” “他说，婚礼要延期。” “什么婚礼？” “他的。” “……”她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什么情况，听起来似乎心情不佳。” “你的老父亲心情不佳，可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挺高兴的？” “知我者，莫莫也。” ** 新的一周，何莫如约被调去了fin新组建的女队。 周日晚上，任瑾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在小区里走着，神色不大情愿，“临时去带个队而已，为什么连人也要搬过去？” 何莫讪讪地答道：“就算是临时领队，也不能太临时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他眉宇间云淡风轻，“走个过场而已，你也别太认真了。” “别太认真？”她眯起眼，调侃的神色略带怀疑，“这可不像你猫神会说的话啊。” “我早说过，你只要尽力而为，需要努力的地方，交给我就行。” “你的意思是……女队领队这个职位，你想替我做？！” “……傻子。” 才下过雨，晚风夹杂着微凉的湿意，任瑾的黑色大衣敞开着，里面的粉色毛衣格外显眼。 刚到fin女子分部的别墅门口，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峰哥，错愕地看了两人一眼，玩笑道：“哟，就这么一小段路都得亲自护送啊？” 何莫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好上前问他：“峰哥，我住哪儿啊？” “203，你和陈婕住一间。”峰哥指了指别墅的方向，“和我们那儿的结构是一样的，上了楼往左拐。” 而何莫的关注点却放在另一处：“陈婕？！国服第一女玩家？” 峰哥点点头，“嗯，刚敲定的，我打算让她做队长，你平时有什么事多和她沟通就好。” “哟，陈婕都请来了，看来是真要组个实力团体啊。”任瑾淡淡地调侃了一句。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峰哥蹙眉，忍不住锤了他一拳，“我们要组偶像团体的话，直接办个选秀不得了，干嘛特地找一群打游戏的姑娘？”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她嘛……”任瑾指了指身边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姑娘，“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 “宣传活动”四个字是他着重突出的，峰哥一听就知道了其中含义，大笑着说：“呵，你管得还挺严……莫莫，你们家到底谁做主啊？” “嗯……这个嘛……”何莫思考着转了转眼珠，最后还是把目光指向了任瑾，“他，他做主。” 峰哥无奈地扶额，“莫莫，我可给你机会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啊，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她是仔细权衡过得罪大神的后果的，才义无反顾地在峰哥面前笑道：“我只当甩手掌柜，他替我做主就好。” 峰哥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重复道：“cm啊cm……” 任瑾没说话，只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他早就私下保证过事事以她的意见为主，可她却在人前给足了他面子。其实这面子对他而言倒是没什么，只不过自家女友这么体贴，他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等峰哥走远了，他才走近过去，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倾斜着往下靠，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小丫头，你知道，你在俱乐部里给我拉了多少仇恨吗？” 她不解地睁大了眼，茫然瞧着他。 “你这么好，别人会嫉妒死我。”他笑着解开答案。 “……” ** 刚才峰哥离开前还说了一些关于陈婕的事情，说她实力强得像男性玩家，性格也冷得吓死人，第一天来报道就和队员发生了点小矛盾。峰哥还特地提醒何莫，这人虽不好相处，可人是不坏的，让她担待着点。 关于这一点，何莫早有耳闻，当时就跟峰哥保证会好好和人家相处。 可这下见了本尊，她却有点害怕了。 陈婕正背对着门口打游戏，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了两人一眼。 “你好，我是何莫。”她笑得灿烂，可换来的却是对方冷若冰霜的一个“哦”字。 任瑾在边上轻笑一声，戳了戳她的脑袋，像是在笑话她自作多情。 他帮她整理好了房间，还没事找事逗留了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他一走，何莫就察觉出不自在了。 这儿太安静了，明明多了一个人，居然比以前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宿舍时还安静。 那陈婕似乎自带沉默术士的大招，即全域静默的技能。 她站在这里，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鉴于宿舍里气氛太过压抑，何莫一个人出去逛了会儿，经过训练室的时候，听到一阵哄堂大笑。 “这条连衣裙特别好看，我觉得挺适合你肤色的。” “再好看有什么用呢？现在得成天待在这儿，化妆给谁看啊？顶多也就去男队晃两圈，可男队有什么值得晃的啊？” “cm呗！你不是对他最感兴趣么？” “有用么？人家都有女朋友咯！” “有女朋友算什么，又没结婚咯。再说了，现在结婚了也能离啊。圈子里这种有钱又有颜的可不多哦，你要是不主动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诶，其实我是找过他的，在微博上，可他没回我……” “你傻呀，微博上那么多人找他，他哪有空一个个去看啊，你得当面找他呀！” “当面找，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 “你听我的入手这条连衣裙，他的目光肯定被你抓得牢牢的。” “对啊对啊，这条裙子一穿，你的优点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对了，他女朋友不是要来我们这当领队么？你们明天注意看看，我觉得可能连b都不满哦！” “看照片好像是不大，又干又瘦的，cm怎么会看上她啊？” “说明他没见过世面呀！心心，你赶紧出手，让他‘开开眼界’。” “……” 何莫见是自己队友，原本还想进去打个招呼。可在门口听到众人的对话后，气得脸都绿了，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明明是b好吗！！ 这时候她格外怀念秦晓晓，有这位铁血好闺蜜在身边的几年时光里，可从来没人嘲笑过她胸小啊。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对比的，她着实气恼，给秦晓晓发了条消息：“想你了t.t” 对方回得很快：“你家大神欺负你了？” “一言难尽。”她只回了四个字，就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找了个看起来招摇过市的男朋友。他这人即便是自己想低调，可围绕着他的各种光环都不允许他低调。从早到晚有那么多姑娘在yy他，他却从未表露出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反倒是那副平凡人的假象，让她差点信以为真。 这种事自然是没办法和他开口了，毕竟伤自尊得很，于是她幽幽地重新飘回了宿舍。 陈婕的电脑仍旧在dota2的界面，这让何莫忽然觉得，她虽高冷，却是队里唯一一个心无旁骛打游戏的。 而且她身材也好啊，□□的，比训练室里那群聒噪的姑娘还要好…… 这么一想，何莫又忍不住自卑了，在心里反复追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接下这要命的差事啊…… Chapter 53 ***********防盗章********** 慕衡的眸色骤然一沉，“什么快递？” 她只好把上次的事情一五一十给交代了：“你送给我的那个耳机，里面有张卡片，写了一句‘乐小兔，感谢您一如既往的支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诚献上本公司最新款产品，祝您生日快乐！’” “……背这么熟？”他略有些无语，而眼前理直气壮的姑娘，就跟审犯人似地紧盯着自己。 换作从前的他，怎会搭理这种没头没尾的无端发难？ 可那计言十又有些不同，她审视的眼里，隐隐还透着些许委屈。他不知道那个随手送她的耳机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只觉得里头多了张指明送给他前女友的卡片，这事情多多少少会让她不大高兴。 所以他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不是同居，那时候念大学，我刚开始打半职业，生活不太规律。怕影响宿舍其他人，就搬来这儿住了。她也不是经常来，不过她喜欢网购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我的地址，好有个借口让我给她送过去。” 光是听他这番轻描淡写就足以让计言十心塞了，他三言两语里透露出的大学生涯里，乐妍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女人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动物，有些事她非得打听，你不说她就自行脑补，你说了她又不高兴。 这可把慕衡给难住了，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怎么这姑娘还死盯着他，脸色比刚才还差？ 她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支着脑袋，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两圈，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这之后也没再提起耳机的事情，只是一味地注视着他吃面的样子，神色晦暗，不大明朗。慕衡本不爱被人盯着吃饭，可看她这幅样子，还是忍了。 眼睁睁看着他把一碗味增乌冬面吃完，计言十才起身，收拾着碗筷，没好气地说：“我得回去了。” 慕衡接过她手上的碗，“放着，我来吧。” 她也就不再执拗，摘了围裙就往他房里走，“我去带猫回家。” 慕衡的房间是简单的蓝灰色调，她踩着透着冷气的冰凉木地板，踮起脚缓缓走进屋。 “小mul？”她轻轻唤了两声，目光在低处不断搜寻，“躲哪儿去了？” 他的房间不大，但家具的摆放还是有很多可以藏猫的空当。 她弯着腰，在地板上左顾右盼，不敢惊扰了那只胆小又多疑的猫。 收拾完桌子的慕衡刚走到房门口，就见到她跪倒在地板上，正朝着他的沙发底下匍匐前进。 她今天穿了条水蓝色连衣裙，本就只是到膝盖的裙子，如今因为她跪着的动作而变得更短了。她柳腰花态，白皙的腿修长纤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目光刚好触及那若隐若现的裙底风光，画面香艳得诡异。 本就脸皮薄的慕衡除了瞬间加快的心跳以外，更凭空生出些气恼的情绪来。 她好歹也是个女的，哪怕再大大咧咧也好，怎么能在别的男人家里这样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于是他脸色不佳地上前几步来到她边上，眼不见为净，语气僵硬地询问道：“怎么了？” “嘘——”她侧过脑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顺势往前看，沙发底下露出了一条细长的绒毛尾巴，不耐烦地在地板上扫了两下。 原来她在抓猫，可她自己本就像只上蹿下跳的小野猫。 计言十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总算接近了沙发底下，这时候她竟扑过去一把捉住小mul的猫尾巴。 可那猫的尾巴岂是她能乱碰的，这一下子就触到了小mul的雷区，整个炸了毛从沙发底下跳出来，“喵”得一声，一眨眼就又溜得不见了踪影。 走之前还顺便拿它刚长出来的小爪子狠狠挠过她的腿，在她膝盖上留下了几条血红色触目惊心的印记。 “啊~！！”自作自受的计言十“扑通”一声坐在地板上，痛苦地捂着膝盖，彻底没了辙。 慕衡轻叹一声，也跟着她蹲下身，仔细检查她左腿膝盖上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毕竟也划破了皮肉。他担心伤口被感染，就起身去拿医药箱。 上一回开医药箱的时候，还是她打破杯子害得他划破了手。仿佛每次只要她一出现，总得闹出点血光之灾才能收场。 他重新蹲坐在她边上，复杂的目光半是责备半是不解，帮她清洗伤口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地板上扭来扭曲，又哇哇大叫：“啊啊啊！痛死了，慕衡你轻点啊！！” “别乱动！”他严肃地呵止她，“忍一忍，过会儿就不痛了。” 于是她紧紧咬住双唇，屏住呼吸抬眸看着他。此刻的慕衡近在咫尺，清秀的眉眼低垂着注视她腿上的伤口，没了原先的平静淡漠，反而多出几分专注。他薄唇微抿，手上的动作温柔细腻，有节奏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伤口，酥酥.痒痒的，倒是减轻了不少痛感。 她突然留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有些奇怪，他拿着棉签的手悬空着，略带微微的颤抖。 计言十还以为他是紧张，可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他动作别扭的根源。 因为她伤在腿上，而他在消毒伤口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固定以外，并没有把多余的手指搁在她的腿上，以至于双手悬空，动作并不稳健。 原来他还是那样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忘男女授受不亲这种古老的道理。 “还疼吗？”慕衡蹙着眉，轻声问道。 她点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话语间还暗藏着恶意撒娇的呜咽：“疼~~你再轻点好不好？” 他冷着眼，“已经很轻了。” “可是还疼啊！” “憋着！”他知道她故意闹他，就没好气地开口，“安分点。” “你还要多久啊……” “还早，别闹了。”他佯装不耐烦，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静。 消毒伤口这种事她也能急，万一被感染到什么不得了的毛病，小命还要不要了。 “慕衡。”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计言十又忍不住开口，这回她的语气里没了矫情，反倒是多了几分僵硬。 “嗯？” 她怔怔地抬起手，指着上方电脑的方向，摄像头朝着沙发后面的墙壁，似乎有微光闪烁。 “你的直播……关了吗？” “……” “……” 送走计言十以后，慕衡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间。 她刚才离开的时候还拍着胸脯庆幸地说，幸好刚才没上镜，只是被人听见了声音而已。 太天真。 自己那些粉丝是什么尿性，慕衡再清楚不过。 当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弹幕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宅男，果然还是听风就是雨。 光是那么几句简单的对话，已经被他们脑补出了一整个狗血的故事。 纵使他性子再清冷，也无法不为屏幕上刷屏的一句句不堪入目的话而分神凌乱。 “mul神好体力，刚完事儿就回来直播！！” “mul神保重身体啊！” “地板py，城里人真会玩！！” “mul神好……快……” “←已报警” “2333333笑晕” “求女主角出镜啊！！” “说mul神快的那个你憋走！！” “说mul神快的，有种放学后小卖部等我！” “据精确统计，总共5分30秒。” “五分半！！哈哈哈哈！” “敢调戏mul神，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直播！！！” “……” “咳。”慕衡崩溃地撑着脑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们有完没完。” 可这时候他的话显然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观众们的八卦之心已经被彻底点燃。 前阵子大家都专注开扒孙泽和两任女友之间的恩怨情仇，然而从计言十被猫抓伤这一刻开始，整个论坛的八卦风向就转向了“mul神与神秘妹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更甚者还录了这天晚上的直播视频，在论坛上大肆宣扬。 正文就短短一句话——“地板.avi，要的留邮箱。” 下面跟了几十页的贴，瞬间成为热门置顶帖。满目皆是齐刷刷的邮箱地址，还有一句句“好人一生平安”。 当然还有贴心网友给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整理了文字版直播—— “啊啊啊！痛死了，慕衡你轻点啊！！” “别乱动！” “忍一忍，过会儿就不痛了。” “还疼吗？” “疼~~你再轻点好不好？” “已经很轻了。” “可是还疼啊！” “憋着！” “安分点。” “你还要多久啊……” “还早，别闹了。” …… 换了谁不会想歪？ 计言十没有上论坛的习惯，也没了洛梓信的提醒，等到她知道自己又成了女主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防盗章*********** Chapter 54 ***********防盗章**************** 计言十知道这回事，还是和小南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听他无意间提起的。 他激动地跟言十抱怨起mul神从打职业至今，从未有女色近身，向来以清心寡欲专注游戏闻名。如今一退役就出了这么劲爆的绯闻，作为资深真爱粉，小南的心情既悲又喜。 于是他在悲喜交加的心情里恍惚度过了三天，求主编让他采访mul神，好借机调查真相。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计言十。她虽然也崩溃，可头脑还尚且清醒。 既然这事情已经说不清楚了，为什么不通过主流的媒体来澄清呢？ 于是她故弄玄虚地对小南说：“我知道真相，你来我家，我给你采访。” “你？！”小南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木木，你别闹~~” “小南同志。”她的语气忽然严肃了下来，“你不觉得我的声音听着很耳熟？”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才震惊地发现，计言十的声音和mul神视频里神秘女子像极了，便难以置信地开口，“姐……不会是你吧？” “正是在下。”她哭笑不得，“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啊啊啊！！！” “啊啊啊那是什么样啊？！！！”小南激动地在电话那头嘶吼，“我偶像可被你害得晚节不保啊！！” 她心虚地捏着电话，手心直冒冷汗，“你过来就是了，我把整个事情经过告诉你，你再写成报道给所有人看。” “地址给我。”小南一听，立刻要了计言十的地址，翘了班就打的过来，急得跟赶投胎似的。 开门后一瞬间，小南愠愠地冲着计言十大加指责：“你啊~~！！！这么大的事情干嘛不早告诉我！！！现在mul神都多个外号叫‘五分半’了你造吗！！！” 他边气急败坏地责怪她，边在玄关换起拖鞋。突然想到了什么，画风一变，忍不住凑过去问道：“mul神真的只有五分半吗？” “……”计言十憋笑憋红了脸，眼神往里一飞，示意他朝那看。 于是小南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长腿交叠、闲适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自带“生人勿进”气场的mul神。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那句关于“五分半”的提问，此时此刻更没什么好心情，满脸的阴云密布。 “你摊上大事儿啦。”幸灾乐祸的计言十悄悄轻声对小南说。 完了以后还乐呵呵地跑去慕衡身边坐了下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大神你看，他黑你！” 气得小南简直想把她揪住一顿胖揍。 “mul神你可别听她瞎说啊！！”这小南见了偶像，急得差点扑过来，“我绝对相信您远远不止五分半！” “……”慕衡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五分半”的讨论了，皱着的眉心似是能挤出水来。 他也是刚被计言十叫过来没多久，还没问清楚，就被个突然造访的人无端嘲讽了一番，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了。 关键那人还和计言十一起，一左一右地在他耳边叨叨个没完。 他对这位不速之客有点印象，知道是某知名游戏杂志的专栏作家，从两人的对话中才得知，计言十特地请他过来，就是为了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写成报道。 小南听得一愣一愣的，诧异惊叹的目光在计言十和慕衡两人之间来来去去。 慕衡却有些无语。 这两人想说什么就说好了，为什么非得把他夹在中间…… 一左一右两个话唠，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聊得手舞足蹈，时不时还有唾沫星子喷他脸上。 “mul神你说呢？”小南突然地把话题转给他，满脸期待的欣喜。 而慕衡几乎没怎么留意听两人无聊的对话，困惑地侧过脸看了看计言十。 “他说，要让大家淡忘一个八卦，就得制造点别的话题来转移。”言十为他重复了一遍。 小南点了点头，“mul神，这次八卦炒得这么火，都好几天了还没消，就是因为你平时太低调了，实在没料可挖。你要是主动抛出点让大家感兴趣的料，我再顺势把这次的事情解释一下，说不定就能消停了。” 慕衡听明白了，可对他的提议兴趣缺缺：“我没料。” “没实在的料不要紧，你可以谈谈你的未来规划啊什么的。”小南颇有经验地介绍起来，“反正你在外的形象实在太神秘了，随便说点什么官方的话都能引起大众的注意。” 计言十也跟着应和道：“对啊对啊，你就说嘛~这种关于未来的虚头巴脑不着边际的东西，随便说两句又能怎么样嘛~~” 她拽着他的t恤衣角跟他软磨硬泡，慕衡低头看着她耍赖似的嬉笑眉眼，心底暗叹一声不好。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被计言十这个小丫头克得死死的。 她要他做什么，他有时候甚至不用考虑就答应了。 而不答应的时候，只要她稍作坚持，他就彻底没了辙。 这个貌似蠢萌的小姑娘，他可不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这家伙多的是耍机灵的本事。 他这次也一样，没做过多的挣扎，无奈地轻叹一声：“要问什么？” 这就是妥协了。 计言十隔空朝小南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短短的说服过程看得后者彻底呆住了。 要问什么呢？刚才还想了一大堆关于mul神私人生活和爱情观的问题，可到了这儿却突然问不出口了。这两人的互动，明摆着是有猫腻。小南开始仔细思索，自己就这么问出口，会不会又不当心挖到什么雷点，被炸得粉身碎骨出不了这个门？ 他纠结了半晌，问了个他自认较为保守的问题：“mul神，能谈谈你的理想型女友是什么样的吗？” 这问题问得，倒是正中了计言十的下怀。她满心欢喜地瞧着慕衡，期待着这个她纠结已久的问题。 而后者这回倒是配合，总算没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截了当地答了句：“乖的。” 这算什么答案？！ “mul神……你的择偶标准就是这样而已吗……”小南原本拿着纸笔打算慢慢记的，可答案竟然就这么短的俩字，“要不说仔细点？” 他两手一摊，状似无奈地答道：“那你随便写好了，我确实说不出来了。” 逼问了半天，就得到“乖的”两个字，计言十也是一头雾水。于是她扬起下巴，跳过慕衡对小南说：“往往要求越少的人越挑剔。” 小南赞同地点头，“这倒是。” 而慕衡的脸上写着“爱信不信”四个字，对两人的揣测也没什么反驳。 “大神，你不会是内什么吧？” “什么？” 小南一本正经解释道：“俗话说‘meagay.’” “……” 计言十已笑翻在沙发上。 慕衡没搭理两人，兀自叹了口气，他是真心烦。 已经三天没上直播了，论坛的节奏也没有消停过片刻。 他现在有点了解八卦缠身是什么样的体验了，头疼，永无止境的头疼。 也没过多久，计言十家的门铃响了，她跑去开门，外头站着快递员，把一个包裹递给她：“给慕衡的。” “……”原本就心烦意乱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的慕大神这回也是傻了，站起身来到门口，接过包裹，好看的笔迹在快递单上留下一个“慕”字，又无语地瞧了眼快递小哥，“我住对面的。” 那小哥似乎还挺得意：“对啊~我记得啊，你们是一家的嘛！计小姐跟我讲过的！” “……” “……” 那小哥瞬间觉得气氛不对。 慕衡低着头打量计言十，而计言十正握紧拳头盯着自己，颇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此地不宜久留！ 他拿过快递单，逃也似地离开了。 ** 屋子里留下的人各怀鬼胎。 率先开口的是企图弥补些什么的计言十，她无力地干笑了两声：“大神，你别听他胡说，那快递员的脑袋被楼下的铁门夹过的。” 慕衡才不信她的鬼话，倒是瞧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玩味。 她不愿说实话，他就只当是她惯性的满口胡言而已。 慕衡不再多说什么，拿着快递就回去了。 小南眼看着他开了对面的门，就兀自进屋了。 门被关上后，他忍不住惊叹：“天哪木木！！！你和mul神到底什么关系啊？” “如你所见，和谐的邻里街坊关系。”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他注视着一脸心虚的计言十，“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喜欢mul神？” “……这么明显？”她倒是毫不遮掩地承认了。 “当然！你看着他的时候，都快流口水了你知道吗？” ***********防盗章**************** Chapter 55 ***********************防盗章*********************** 周末下午，计言十在厨房里忙活个不停。 只用过一两次的刨冰机被重新翻了出来，说明书上满满的日文阅读起来并不困难，只是那字儿写得实在太小了，她带着圆金丝边眼镜，凑在说明书边上，一个个字地研究着。 言十在日本待了许多年，最爱看的动画片还是家喻户晓的《樱桃小丸子》了。一到夏天，里面各种各样的彩色刨冰充满梦幻的少女气息。当然她和小丸子也有着许多共同点，比如嚷着要买刨冰机，买了以后只用几次就束之高阁，没了兴趣。 那时候本就反对她买刨冰机的谭希如今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客厅里朝她颐指气使：“看完没啊？磨磨蹭蹭的！” 她这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呐。 “行了行了~~”计言十试着按说明书上操作起来，很快就看到了细碎晶莹的刨冰，“两个芒果牛奶冰，一个红豆冰是不是？” 她现在觉得自己就跟店小二似的。 上回的事情她是搞砸了，可这谭希居然带着小桃花和宇天卿俩爱闹腾的主来她家里蹭吃蹭喝，把她当保姆使。不过她自知理亏，也就忍气吞声了。主子们说要吃刨冰，她就乖乖给做呗，省得又惹得人不高兴几天不搭理她。 不过她的脑残粉小桃花还是心里有她的，一早就在边上候着准备帮她搭把手了。 于是她欣慰地挥了挥手：“小桃花你去坐着吧，我自己端过去就行。” 那孩子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木木，我是来尝味道的。” “……”再度遭受会心一击。 ** 四个人并排坐在计言十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哪个刁民不害朕》。 计言十上次在饭桌上为了制造话题才说喜欢看，实际上她觉得这片子简直是精神污染。这里头的刁民，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人，今天换套衣服，明天换个发型，后天遮个面纱，也不知道剧组是多缺钱。 而作为男主角的宇天卿可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着刨冰还要一边给其他人介绍剧情。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讲这些无聊的东西，皆是一脸木讷，可那宇天卿以为大家都很感兴趣，说到兴起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不能剧透太多，不然你们会杀了我的。” 计言十狠狠白了他一眼，又无奈地问谭希：“这种二货你哪儿找来的？” “我也搞不明白。”谭希绝望地倒在她肩上，“我真不想干这行了，接触到的奇葩实在太多了，照这么下去，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自己嫁出去。” “你急着嫁人吗希希？”宇天卿朝她投来一个八卦的目光，“需不需要我为你介绍？” “哼，你啊？”谭希摇了摇手指，“是你那位面瘫经纪人，还是你公司刚出道的小弟弟？” “……我认识的人可多了好吗！”他蜷着手指数起来，“梁朝伟啦，金城武啦，吴彦祖啦……” 所有人瞬间抽了口凉气。 “这些我虽然都不认识，但我以后一定能认识。”宇天卿继续补充道。 “滚！！”这会儿大家都想把他从阳台扔下去了。 ** “木木，隔壁好像有人。”小桃花从阳台跑进来，神神秘秘地说。 “废话！”计言十不以为然，“难不成我大mul神是鬼么？” “不是，我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小桃花疑惑地指着对面的方向，“你大mul神变性了？” “！！！”她二话不说，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到阳台，险些没收住脚步扑进绿萝里。 剩下几个看热闹的也跟了过去，躲在计言十后头，专注地竖起耳朵。 两边阳台的距离很近，加上慕衡阳台的落地窗没关，只要安静下来，就能隐约听到隔壁客厅里的对话。 “你的bp向来最厉害，可惜了，那么多年，我连五成都学不会。”乐妍苦笑道，“可能是天赋的差异吧。” “多研究对手的录像。”说话的人语焉不详，只一句淡淡的指点，如他本人般安之若素。 “你以前也常常这么说，可谈何容易啊……” ***可有可无的小科普*** bp:ban-pick，ban就是禁止使用，pick就是选取的意思。每场正规比赛开始前先进入bp环节，两队分别根据规定的顺序ban掉五个英雄，再pick出五个最终使用的英雄。总的来说，队伍中bp的人需要极好的头脑，要对队友和对手的打法特点和擅长英雄了如指掌，还要灵活应对对方的每一次bp。bp是个复杂的过程，直接影响了整场比赛的战术制定，是双方在游戏开始前的第一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场博弈。 d*** “小桃花你凑那么近，到底听到了多少啊？”谭希把孩子拽过来，压低音量质问道。 “嘘——”小桃花正听得兴起，有些急了，轻声说，“别打断我呀！” 计言十着急又担心，还被这几个八卦的人搞得脑袋都要炸了。担心他们几个控制不住打草惊蛇，她还是召唤一行人进屋开起了小会。 “都说说吧。”她抱胸在沙发前踱步，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三人，“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 宇天卿积极地抢先举手：“我刚凑过去，就被谭希一脚蹬开了，所以离得最远，啥也没听着~” 谭希不削地冷哼：“让你靠前你也听不出个三七二十一！” “没听着你说个锤子啊！”言十气急败坏地叉着腰，佯装要动手揍人的样子。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小桃花也激动地举起手，就跟玩抢答游戏一样带劲。 “你讲。” 于是在全场的灼灼目光中，小桃花缓缓说道：“我听到那个女的说‘可惜了，那么多年’，还有‘以前也常常这么说，谈何容易啊’，你那位大神坐得离阳台很远，我没听清楚。” “你听半天就这么两句？！”言十忍不住伸出手指敲了敲小桃花的额头，“这你也好意思说听到了啊！” “我也没办法啊，他们讲的东西太深奥了，一般人都听不懂！” “什么东西？” 小桃花纠结地皱着眉头回忆起来：“好像有什么天赋啦，琴女啦，妖狐啦之类的……诶呀我真不记得了！这两人到底在讨论些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呀？” “那我明白了。”她软绵绵地瘫坐在沙发靠背上，满脸的绝望，彻底笑不出来了，“是乐妍，他前女友。” “……”霎时间客厅里噤若寒蝉，连小桃花都不敢出声，默默溜到阳台上去接着窃听了。 谭希也是头一回见计言十这幅德行，她平时太要强了，满嘴的调侃和戏谑，再沉重的事情都给不了她这种打击。 于是谭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懵逼了？” “是啊。”她无力地点点头，呆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心如刀割。” “别矫情，给我正常点。”她被谭希推了推，却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你们这意思是，前女友登堂入室了？”宇天卿倏地一拍茶几，“这还得了啊！希希，你不都帮帮小十的吗？她太可怜了！” 谭希轻叹一声，反问他：“这我能怎么帮？直接去瞧他门，质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 “别啊姐姐！！”计言十跟诈尸似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宇天卿“啧”了两声，“最起码做点什么，去打扰他们吧！” “打扰他们……？”谭希动了动歪脑筋，和计言十待久了，她肚子里的坏水也不少。 罪恶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角落睡觉的小mul身上，这才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 “这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乐妍手捧着咖啡，端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最近压力挺大的。” 慕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轻轻抬眸，“怎么了？” “俱乐部高层看中了另一位辅助选手，是新人。”她低下头看着杯子里被自己吹出来的一圈圈涟漪，“长得挺漂亮的，据说是赞助商指定的。现在已经来打替补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取代我。” “电竞圈又不是娱乐圈。” “我知道。”她无奈地点点头，“可这只是对于你这样站在世界顶级的人而言的。你有这样的操作水准，到处有俱乐部抢着要挖。可我不同，我毕竟是女人，女子电竞更偏向商业化，而非纯电竞。我要留在tut，就只能靠自己不断努力了。” “……”慕衡一时语塞。他没想到乐妍会突然造访，搞得他还以为又是计言十，开门前还在想这又不是饭点，她来蹭哪门子饭。偶尔分心想起她的蠢样子，唇畔倏尔浮现浅浅的笑意。 “那么多年了，也怪我自己不争气。”乐妍垂着眸子，没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继续沉重地舒出口气，“你呢，你最近怎么样？我听到外头的一些风言风语……” “那都不是真的。”他又不太情愿地想起“五分半”的事，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 “啊？哦……”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如果有空的话，我希望你那天能来看我比赛。” “看情况吧。” ***********************防盗章*********************** Chapter 56 **防盗章** “喵！” “什么声音？”乐妍的目光往阳台上探了探。 一只浅灰色的折耳猫正踮着脚缓缓走进来，深邃的瞳孔透着神秘的光。 “好萌的猫啊~~！”乐妍忍不住起身跑过去，“是你养的吗阿衡？” “不是。”他蹙着眉，细细观察这只突兀出现在自家阳台上的猫。那是计言十养的，叫什么小叮当？ 凭它单枪匹马的还能从对面跳过来？难不成这猫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么？ 慕衡忍着笑，看到那条长长的猫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这是生气了啊。 “好可爱啊~你从哪儿来的？”乐妍正弯着腰伸手要去抱它，就被那只高冷的小家伙一个跳跃躲开了。 “别怕嘛，我又不是坏人~”她转过身，接着在客厅里逗猫。 可那猫竟也分得清敌我，肉嘟嘟的小爪子踩在地毯上轻轻一跃，就不偏不倚地稳稳扎进了慕衡的怀里。 “诶？它好像很喜欢你？”她跟着猫小碎步来到慕衡身边，重新坐了下来。 “……”他无奈地抱着那团软绵绵的毛球，心下一动，忍不住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 而这猫也不排斥他，反而主动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木木，我刚才还听到了些别的，你还听不听了？”小桃花担忧地瞧着计言十生无可恋的脸。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说吧说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小桃花给谭希使了个眼色，后者莫名地摇了摇头，示意她随意。她这才犹豫着开口了：“我听到大神在和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虽然没听清具体在说啥，但是语气好像很温柔的样子。” “小屁孩！”谭希忍不住捶了捶她的小脑袋，“话都没听到一句完整的，语气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好疼啊~”小桃花揉了揉脑袋，“语气这回事，是靠心灵去感受的！姑姑，你老跟男朋友吵架就是因为缺少这项技能好不好！” “你再说一遍？！”这下客厅里彻底乱了套，谭希和小桃花开始了争论，宇天卿企图加入，被一大一小两女人嫌弃地赶到一边。于是他又去安慰计言十，这时候她已经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死鱼样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把脸狠狠埋进一堆卡通抱枕里。 “小十，别伤心了嘛，大不了我以后给你介绍陈冠希？” “小屁孩你给我站住！在别人家跳上跳下的成何体统？！” “你看你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站住以后还能活命吗？” “……” 整个乱成一锅粥的客厅，因为门口响起的清脆门铃声而瞬间恢复了鬼魅般的寂静。 计言十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期待见到慕衡，又担心看到他和乐妍在一块时郎才女貌璧人一对的样子。 扎眼，又气人，还不如戳瞎自己。 “我去开门！！”被追杀的小桃花自告奋勇，边往门口跑还边威胁谭希，“大神来了，注意着点！” 谭希只好暂且收起杀意，恨恨地瞧着她找到救兵似的得瑟样。 慕衡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怀里抱了只浅灰色的折耳猫，那猫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不似往日般爱折腾。 原来猫的世界也是看脸的。 计言十半阖着眼，目光悄悄溜到门口，明明很想冲上去打招呼，却又别扭着佯装打瞌睡。 他轻轻抓起小猫，送到小桃花面前。 那孩子演技也是做作，小手立刻捂住嘴，神情在短短几秒钟里转为夸张的惊讶：“天哪~这不是我家小mul吗？怎么在你那儿？” “……小mul？”慕衡的嘴角瞬间僵住了。 “……”躲在客厅里假装空气的计言十这下彻底懵了，她还没忘记上次在慕衡家随口骗他说这猫叫“小叮当”，这下真是这群人联合起来搬起石头砸了她的脚。 屋里的人慕衡都打过照面，谭希和宇天卿见了他，也纷纷冲他点头打招呼。 只是整个气氛诡异得很，他总觉得他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而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计言十，已经无颜面对他了，正一头栽倒在枕头堆里，画面实在是荒诞。 “对啊~小mul~~”小桃花佯装激动地点点头，接过小mul，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mul似乎不大想搭理这个帮凶，爱搭不理地别过了头。 慕衡这回算是明白了…… 她的粉丝称她“木木”，她当时完全可以说那只猫名叫“小木”的，可那天她的眼里划过短暂的慌错后，却改口说它叫小叮当。 这样拙劣的谎话，显然表示她在听到问题的一瞬间心虚了，怕他知道些什么。 小mul…… 原来她的小心思还挺重。 慕衡的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弯下腰轻声对门口的小姑娘说了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木木！~咱们成功了！”小桃花关上门，激动地举着双手往里头跑去，就跟得了奥运冠军似的，恨不得绕场一周。 “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小桃花扑到言十身边，撑着脑袋，满心欢喜地说：“大神说，他有事找你，让你有空去隔壁找他。” 谭希得意地笑道：“我就说这招行吧？瞧，这不就想起你来了嘛！” “哟，有戏啊小十~”宇天卿也跟着起哄。 “有个锤子啊！！”只有计言十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痛苦地拍着脑袋，纠结的表情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要审判我呢啊！” “怎么回事？” “我现在啥也不想说，我恨你们！”她委委屈屈地把每个人瞪了一遍，特别是刚才无意间戳穿了她的小桃花。 “那你去还是不去啊？” “去。”她绝望地深深叹息，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宇天卿说，“对了，陈冠希还是给我留着。” “……快滚吧你！” “大神，你好。” “你好。” 礼貌到诡异的开场白以后，她也没看出慕衡的神色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不过这好歹证明了一点，他目前是不排斥她的。 “大神，听说你找我？”她贼溜溜的眼珠子在客厅里迅速扫了一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什么偷情的证据都没留下。高手啊，哼。 “嗯。”他示意她随便坐，“听说你把猫扔到我家阳台上来了？” 她扁着嘴，赌气地答道：“听说那不是我干的。” “听说你家猫叫小mul？” 她死到临头还嘴硬：“听说它那是朝三暮四的‘暮’。” 说完以后还略带深意地瞧了他一眼。 “……”慕衡细细观察着她赌气的样子，觉得她憋得脸色通红的样子还挺可爱，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听说你生气了？” 明明是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可被这“听说”来“听说”去的，计言十都快忍不住笑场了。 她实在是个很没定力的人，什么原则啊尊严的，搁在慕衡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慕衡见她沉默不语，便继续问道：“有没有可能，让我听说一下，你为什么生气？” 她这下彻底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有完没完！这么说话不累啊？” “累。”他也跟着舒展开了湛然笑意。 没了小脾气以后，计言十这才讪讪地开口坦白：“刚才你老相好来找你了。” “你看到了？”他没什么被捉奸的心虚，反而坦荡自在，“所以派了你的猫来监视我？” 她又习以为常地把黑锅一甩：“是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扔的！像我这么热爱小动物的人，可能吗？！” 先前清冷的屋子，因为她的到来而恢复了热闹与温馨。 她总是一惊一乍，做事也没个分寸，可他偏就习惯了她的咋咋呼呼。 乐妍的突然造访确实出乎意料，可让慕衡更惊讶的是，自己竟能方寸不乱地坦然面对她。 她的样貌变化不大，说起近况时满是怀旧的意味。 还有那话语中的伤感和迷惘，换作从前的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然而那一刻，他的耳边居然鬼使神差地响起了计言十的洗脑问句：“你心里还有没有她？” 有没有她？ 有没有她？ 有没有她？ 她平时实在太聒噪了，喋喋不休吵得他没法思考。 可那么一瞬间，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她来吵他，缠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他到底是不是旧情难忘。 难怪她总爱说，里的男主角都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抖m。 “你还没说呢。”计言十扁着嘴，还在等他的答案，“她来找你干嘛的？” “她下礼拜有场决赛，来问我一些战术上的问题，还有请我去看比赛。” 她到吸了口凉气，试探着问道：“那……你去吗？” “可能吧。”慕衡悠然答道，垂下眸悄悄观察起她神色的变化。 “啊~~！！”她激动不已，“那我也要去！” “我只有一张票。” “我自己去买一张总可以吧？” “已经卖完了。” 她灵机一动：“那我逃票溜进去，你总没办法了吧？！大不了被抓了，我就说是mul神教唆我逃票的。” “……”他可不能再这么耍她了，否则依计言十这性格，可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办得出来。 “拿去。”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张入场券，无奈地递给她。 言十惊喜地抬头看他，“你不是说只有一张？” 慕衡站在那不说话，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形状，但那天傍晚漫天倾景的橘色晚霞让他想到了遥远的未来，那是他第一次认真欣赏过的自然景象。 她像个孩子般歪着脑袋趴在阳台上，目光流露出偶尔的恬静。 她说，慕衡，你特意为我多要了一张票，是不是？ 温暖的霞光倒映在她深色的瞳孔里，绽放出朵朵明媚的春意，在这个渐次入秋的时节。 他想要一直这样待着，直到夜幕降临，直到下一季的霜雪落在他的屋顶。 **防盗章** Chapter 57 “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深夜的女子宿舍，何莫想也没想过会有和陈婕促膝长谈的一天，“做什么都雷厉风行，独立又果敢，操作犀利得根本不像女玩家。没想到，原来你有那么重的家庭责任要承担……” “一想到我，就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是不是？” “……” “会这样想也很正常。” 何莫连忙解释：“不是，我很感激我的父母给我安稳的家庭，但绝对没有任何侥幸的意思。” “你不用草木皆兵，我的生活是没有你们轻松，但也绝对不需要任何同情。”陈婕淡淡地笑了，神色间已然没了从前的针锋相对。 “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问你个八卦的问题？” “你说。” “你有没有男朋友？”何莫忍不住发问，“最近总有各种战队的小伙子千方百计来跟我打听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 “没有。”她斩钉截铁答道，“我对谈恋爱，没半点兴趣。” “……” “怎么了？” “你真的和猫神好像啊……”何莫想起两人的共同点，惊叹道，“他以前也这样，总说讨厌谈恋爱，男女之情最不靠谱之类的，不过现在嘛……” 一想起任瑾，她的嘴角就不自知地微微上扬，那股少女般傻乐的劲儿不言而喻，落在了陈婕平静如水的眸子里。 “你很喜欢他？” 突然被这么问，何莫倏地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了？” 对方仍旧面无表情，玩味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说：“你这样，很危险。” “……危险？”何莫忍俊不禁。 “不信？” “我不明白。” 陈婕的目光转向她的电脑屏幕，上面是dota2地图里的纷乱战争。似乎是迟疑了好一会儿，重新看向何莫的时候，下定决心似地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吗？我曾经有过。” 八卦猝不及防而来，何莫倒是不淡定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刚才都没好意思问诶。” “当初他喜欢打dota，我就努力去学。他喜欢漂亮的姑娘，我就努力减肥，学习化妆打扮。后来还不知足，又去动手术开了眼角。” “……” “怎么了，脸上动过刀子，很不可思议吗？”陈婕淡定地反问，“如果你那位对外表有要求，你也会这样做的。” 何莫安静地听到这，才出言打断：“他不是那样的人。” 陈婕颔首并微微抬眉，显然是不怎么相信，却也没打算说破。 “后来我妈妈生病了，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变得很重。”陈婕继续说道，“他知道这情况以后，溜得比谁都快。” “……” “我恨了他大半年，后来想明白了，我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凭什么要求别人陪我患难与共呢？”陈婕自嘲似地轻笑道，“然后我出去接各种活，动漫展，游戏展，平面广告……有一年参加游戏展，服装比较露，被人在台下盯着裙底拍照，还上传到网上，因为这种不堪的事红了一阵子。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改变。无论是生活还是游戏，我都要让自己变强。强到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能让我妈和我自己过得很好。” 她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可对方没半点反应，目光呆滞地看着别处，似乎正灵魂出窍。 “喂，想什么？” “……”何莫倏地清醒过来，“我只是没想到，你经历过这么多。”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同情，你不用表现得这么伤感。”陈婕又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现在跟cm多要好，你都不能完全依赖他。不要以为现在他事事能替你兜着，你自己就不用努力了。” 虽然任瑾是说过这样的话没错，可经陈婕这么一提醒，何莫恍然大悟。她自然相信任瑾不是那种说走就走的负心汉，可他给的也实在太多了，多到她承受不起。她不可能永远什么都不做，等着他来摆平一切。 打游戏输了，他去替她solo。晚上肚子饿了，他跑去食堂给她煮夜宵。就连论文里的英文文献，都是他帮她翻译的…… 这么一想，她似乎越来越习惯了依靠他。像温室里的花朵，未曾独自体验过人间的风雨，也永远开不出最灿烂的色彩。 “我明白了，谢谢你，陈婕。” ** 第二天，俱乐部里的闹剧被elsie压了下去，她找了小n和何莫私下谈话。何莫全程没说半句话，只一脸无语地转着笔。 小n一口咬定是陈婕拿的钱，可说到最后，却开始不知不觉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 “两万块而已，对我来说又不算多。”她不削地冷哼一声，“既然经理和领队都有意要包庇，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这事儿就算了呗。” “这怎么能算了啊？如果俱乐部真有人手脚不干净，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啊？”原本打着哈欠的何莫突然来了兴致，抬杠似地越说越来劲，“万一下次被偷的是我们呢？这太可怕了，对吧，elsie？” “这个……”elsie为难地说，“我昨天一个个找她们谈过了，让谁拿了就打到我卡里，就当没发生过，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那这个小偷的心理素质极高啊！”何莫接着说，“我们必须要报警，现在立刻马上！”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却被小n阻止了：“报警就不用了吧，都是一个队的……” 何莫故作震惊：“怎么能不报警呢？你不想要钱啦？！” “再等两天呗，没准她能还回来……”小n用眼神跟elsie求救。 对方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跟着点了点头：“对，既然小n都这么说，要不再等等？” 这时唯一与此事无关的何莫故作深沉地轻叹：“那好吧，那就再等等。elsie，两天以后没收到，咱就报警，ok？” “ok。” 何莫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瞥到小n的时候，对方神情古怪，带着点犹豫，正应和了陈婕的猜想。 ** “女队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任瑾往客厅走去，在何莫身边席地而坐。又是忙碌的一周过去了，天气已渐渐升温，他煮了点柚子茶，给她送过去。 何莫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从吃完午饭后就一直对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沉思。 “结束了啊。”她从屏幕中抽出目光，无奈地对他笑道，“第二天elsie就收到了两万块的汇款，然后还给小n了，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她们还在那说东道西忿忿不平，可我倒觉得，真正委屈的人是陈婕才对。” 任瑾轻笑道：“之前还被她虐得惨兮兮的，现在就这么要好了？” “怎么说话的……”她佯装气恼瞪了他一眼，“那是切磋嘛，总会有输赢的。” “好好好，切磋切磋。”任瑾一手撑在地毯上，上半身往她那边倾过去，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在找资料？” “嗯，有点后悔选这个课题了，数据资料太难找，现在要改似乎来不及了。” “需要什么数据？”他靠近过去仔细看，“我有几个国外数据库的会员账号，我帮你找吧。” “不用啦。”何莫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要不，你把账号借给我？我自己慢慢找。” “不要我帮忙吗？” 她重新看向屏幕，兀自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吧，找数据这事挺麻烦的。” 任瑾无奈地叹了声，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像只失了宠的小狗。 “嗯？怎么了？”何莫侧过头，刚好撞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 他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淡淡地问：“你最近，怎么都不黏我了？” 她倏地笑了出来：“原来你喜欢我黏着你？” “嗯。”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近在咫尺的耳畔，低沉而富有润泽的嗓音带着点沙沙的尾音，“我喜欢宠着你。” 何莫的脖子瞬间红了大半，羞晕正迅速往耳根爬上去，唇角抿起清甜的笑意，“可是……我要配得上你，就得自己努力才行。” “莫莫，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他低下头，细腻的亲吻落在她的后颈，惹得她禁不住轻颤了下，“不过，我们之间，没有谁配不上谁的说法。你想要为自己努力，我很支持。但如果为了我的话，倒是没必要。” “为……为什么？”她的颈间因他有节奏的呼吸而发痒，身体的第一反应是逃跑，却被他抱紧了一些，锁在怀里。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沉声答道，“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你什么都帮我，我怕我哪天离了你就一无是处了。”何莫自嘲着笑道，“就好像从小到大都是我妈做菜给我吃，导致我现在出门在外都没办法喂饱自己。” “我能喂饱你。”他答得一本正经，她却倏地笑喷了，边笑还边偷偷看他。 任瑾蹙了蹙眉，“怎么了？” “这两个字……我小h文看太多，想歪了……” 他被这姑娘气得半死，却反映极快，顺水推舟反将了她一军：“没想歪，是那个意思。” “……” Chapter 58 ***********防盗章********** bo5的dota2决赛，活生生打到了第五局，计言十看得眼睛都疼了，可身边的慕衡却尤其认真。他边看边观察着每个人操作上的漏洞，在脑海里不断计算着对手的弱点。 局势对fin来说算不上顺利。 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慕衡熟门熟路地走上台，径直去玻璃房找老队友。即便是没有工作证，也没人会拦着他mul神到处乱跑。那些年轻的小伙子见了慕衡就跟见到救世主似的，拉着他让指点决胜局的bp。 他有种让人安心的气场，好像有他站在这里，任何比赛都从来不会有悬念。 计言十get不到那些宅男们激动的点，倒是看上了台边上的dota2模型玩偶。趁着慕衡不在的时候，她独自跑去台边问工作人员怎么卖。 站得笔直的小伙子笑着为她介绍：“这些是待会儿dota2决赛结束后抽奖的奖品。” “抽奖？！” “是啊，入场券上都有编号的，到时候会让冠军队来抽号码。” “那我是没希望了~”计言十失望地轻叹，她就是传说中一辈子都没什么中奖命的人。 “你喜欢哪个？”他突然问她。 “什么意思？”她差点以为这小伙子看上她了，心下一颤，还思忖起如何在慕衡和玩偶之间作抉择。 “我认得你，你是mul神的女朋友。”那小伙子憨憨地笑起来，“你喜欢哪一个随便拿就是了。” “……” “不要紧的，反正这是鼓励奖，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当mul神女朋友还有这等福利呢？”她想都没多想就狂点头，“那我是！” ** 决胜局开始的时候，慕衡也下了场回座位。看到那计言十抱着个小蓝胖的玩偶，似乎玩得挺高兴。 “你什么品味？”他坐下来后第一句，就是对她这位艺术工作者品味的吐槽。 “嗯？” 他垂了垂眸子，“丑不丑。” 原来他是指她手里的蓝胖，那家伙在游戏里是个浑身蓝色的大胖子，手里拿着根棒槌，长得又呆又蠢，还长了两颗脑袋。操作起来简单容易上手，可哪有女孩子会喜欢这外形的？ 言十却不以为然：“这怎么丑了？我觉得可爱得很。” “……”他这才想起她画的都是些什么漫画，比起她笔下那些血淋淋的怪物，这蓝胖确实算可爱的了。 大屏幕上的bp环节结束，解说正在为大家介绍双方阵容。 慕衡的目光闲适而从容，一切如他所料。只是这场比赛，势必要持续很久。 计言十每次打游戏都不用脑子，她纯粹把这当热闹在看，瞧了瞧舞台上的两座玻璃房。选手们齐刷刷端坐在里面，做赛前最后的准备。舞台的灯光透过玻璃房，把房间里照得通透明亮。 她忍不住把脑袋轻凑过去问他：“坐在那里边打游戏是什么感觉？” 他也微微靠过来，说：“挺安静的。” “就这样而已？” 慕衡莞尔道：“不然呢？” “没觉得特激动吗？”她的瞳孔晶亮得闪着光，仿佛有关他的任何乱七八糟的细节都能引起她的兴趣。 “有什么可激动的……” “你这人也太淡定了~”她似乎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继续自顾自琢磨研究着，“里面有空调吗？闷不闷的？好想进去看看啊。” “那就去。” “啊？” “比赛结束以后去。” “不会被赶走吗？” “会，不过……”他唇畔的笑意如沐春风，目光仍注视着大屏幕，脑袋却靠过去对她附耳私语，“你不是会打着我女朋友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的么？” “！！！”计言十猛地吸了口凉气，震惊地抬起眼，却看到慕衡向来寡淡的眸子里难得出现的戏谑，“你你你……” “我我我？” “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她立刻惊愕地张大了嘴，自己就反应过来了，“那小哥出卖了我？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没想到嘴这么快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信任了！” “怨不得别人。”他对她的行为作出最恰当的总结，“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 “天地良心啊mul神！！”她慌忙举起手，像模像样地作发誓状，“我保证只走过这么一次夜路啊！而且是那小哥自己说的，我只是没否认而已啊。” “嗯。”他对此没作什么评价，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配合也是少见。 计言十觉得今天的慕衡不太对劲，于是她又举例子，企图把锅和他平分：“再说了，刚才在外面，你的粉丝都喊我‘mul嫂’，你也没否认啊。” “是啊。”他继续顺着她的话，没半点反驳，“我又没怪你，你急什么。” 她有些搞不懂了：“那你的意思是……” 他觉得她实在笨得可以，却又只好退让一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招摇撞骗，都行。” 这下她是彻底懵了，目光呆滞，摇了摇头说：“我还是没明白。” “……”慕衡没再说话，只是敛起了遥看大屏幕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她有一对很清澈的眸子，却在此时蒙上了一层迷惘。 那一头雾水的样子很可爱，像一只呆鹅。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就这么揭晓答案，还是继续看这只呆鹅笨拙地在原地转圈圈。 “啊！！”看着他玩味的神情，计言十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该不会是……要给我官方授权吧？！” 明明是这样庄重的时刻，他却被她的说法再次逗笑了。 于是微微颔首：“是。” “……我是在做梦吗？” 慕衡再度配合地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捏了捏她的脸蛋，“是吗？” “疼，不是。”她怔怔地摇头，脸颊瞬间攀上绯红。 他喜欢看她呆若木鸡的样子，没来由得让人想逗她：“傻了吗？” 她乖乖点头：“傻了。” 这之后还补了一句：“我没想到。” “怎么没想到？” “我这辈子从来没中过奖，大的小的都没有。喝饮料从来没开到过‘再来一瓶’，每次便利店集点快成功的时候就过期了。”她蜷着手指给他一一举例，“所以mul神……你真的没开玩笑吧？” “呆子。”慕衡的眼角悄然攀上盈然笑意，他的声音不重，落在整个会堂激扬的游戏音效里，却格外清晰易辨，“你最爱的那个问题，不想问了吗？” “不不，我现在对那个没兴趣。”她神色复杂，小幅度挥了挥手，不按常理出牌地答道，“可以换一种问法吗？” “可以。” “你心里……有没有我？”当计言十一鼓作气说出这么句直白的话时，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 这实在是太羞耻了。她的心几近从喉咙口跳出来，笔直端坐着，都不敢抬头看旁边的人了。 周围的宅男们还在为屏幕上激烈的团战而欢呼，她开始期望自己刚说出口的话被湮没在嘈嘈切切的杂声里，而永远都不会飘进慕衡的耳朵。 然而她低估了mul大神的听力，他的神情在短暂的凝滞后转为难以置信的哑然——他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和她dota的打法一样，无脑冲脸。 而这回她问出口后倒是没再像之前那样喋喋不休地逼问他答案，反而装作若无其事地玩着手里的蓝胖子。 可即便是把脑袋凑得再低，也难以遮掩住脸颊边的大团粉色。 “言十。”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没有多余的生涩，仿佛早已这样唤得熟稔，“我也没中过奖，但我通过努力，得过很多奖。” 他的话很好听，似是鼓励，又似是暗示。 于是言十又壮着胆子微微抬了抬头，侧目轻声应道：“我也很努力。” “对。所以，这次得奖的是你，中奖的是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线里出现了少有的温柔。 柔软的头发在他厚实的掌心渐渐散开。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一只猫摸了脑袋。 所有的一切都反过来了。 fin经过70分钟的持久战，终于拿下本次k联赛dota2项目总冠军。 舞台上飘落的彩带铺满一地，姚峰领着年轻的队员们回到台上，一齐给观众鞠了个躬。 全场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欢呼呐喊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而慕衡选择在这个时代开始前就完美谢幕。 在主持人采访冠军队伍时，姚峰对本次的比赛做了一个总结：“我们的队伍还年轻，我们会不断尝试开发不同的套路和战术，决不会让一直支持我们的粉丝失望。” “比赛结束了，打算怎么庆祝？”主持人又把话筒交给队长，也是明星选手flr。 flr稳重答道：“待会儿一块吃饭，也没什么特别的庆祝环节，毕竟这只是刚刚开始。” ***********防盗章********** Chapter 59 ********防盗章******** 轮到年纪最小的选手3q发言时，他感慨地说了一段话：“其实我进fin是冲着我偶像来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公认的solo第一人。那时候他在一队，我在二队，我做梦都想要和他一块并肩作战。没想到有一天我被升到一队了，可他却退役了。” 主持人幸灾乐祸地笑道：“那可真是天意弄人啊。” “可不是！”3q扼腕道。 “机会难得，需要现场表个白吗？”主持人又把话筒交给他。 “不了不了！”他连忙推脱，“今天看到我偶像带妹子来了，我凑热闹不好吧？” “哦？是吗？”那主持人也是个要事的主，立刻兴奋地抬起目光在台下搜索了片刻，“哪儿呢？” 摄像大哥是会玩的，一早把镜头对准了第二排边上的mul神。 大屏幕上切到的场下特写引起全场的哗然。 **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计言十还难以置信，悄悄靠过去，两只手攥住慕衡短袖t恤的袖口，不安分地轻轻拽了拽。 “你已经问了一个小时了。”慕衡无奈地轻叹，眉宇间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敢再问一遍，别怪我真下毒手。” “我就是搞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我呢……”她觉得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计言十，哪怕她已经虎视眈眈觊觎这张饼很久了。她做梦也想尝一尝，哪怕只是摸一摸也好啊。 可现在这张馅饼自己跑到她嘴边，她倒开始怕了。 慕衡也哭笑不得，扶额看着舞台上老队员们聊获奖感言。 旁边的人还在耳边喋喋不休：“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按照一般剧情来讲，你应该先旧情难忘，和前任分分合合，弄得遍体鳞伤心如止水。然后我在你隔壁苦守寒窑十八年，最后你才终于发现……诶，你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她又来了，没完没了的叨叨，还把他说得这样不堪。 “哦？是吗？在哪儿呢？”台上远远传来主持人的声音，画面适时切到观众席两人的特写。 奶黄色连衣裙衬得画面里的女人肤若凝脂，她一脸困惑，正歪着脑袋兀自念念有词。 而画面里的男主角笑容清澈如风，无奈中略带温和。 电光火石的瞬间，他自然地俯身过去。 计言十只觉得满脑袋“轰”得一声，就听不见周遭的半点声响了。 一双温热的薄唇附在她耳边，颈间被他的呼吸挠得痒痒的，磁性低沉的声音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喧嚣，游离在她的耳畔：“乖，别闹了，大家都在看你。” 她没来得及思考，只觉得心跳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的声音，像强效的麻醉剂，瞬间带走了她所有的知觉。 他的话语，像哄孩子的蜜糖，半是引诱，半是警告。 耳廓还留有他嘴唇的柔软触感，那句“乖，别闹”还停留在耳中，反复盘旋，久久不散。 等到她发现舞台上出现了自己关公般的红脸时，整个懵了，像只落荒而逃的小老鼠，急于寻找一个藏身之处，拙劣地把脑袋躲到他身后。 于是大屏幕上俊朗清逸的男人冲着镜头莞尔一笑，微微颔首，以回应台上年轻队员的致敬。 那可能是mul神留在大众视线里最温柔的一个镜头，以至于大家都来不及去打量那个躲在他身后不敢冒头的姑娘，那清瘦弱小的一团，怯怯地在他身后埋着脑袋，害羞的模样跟躲猫猫的孩子似的。 ** 比赛结束后慕衡带着计言十参加a的庆功晚宴。 前阵子的散伙饭没吃成，大家早就盼着找时间再聚了。 他上次带了他的小粉丝溜之大吉，连八卦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这回又在全场人的眼皮子底下默认了两人的关系，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菜都没上几个，那群坏小孩就排着队轮流，一口一个“嫂子”的给计言十敬酒。 她一直觉得“嫂子”是一个听上去很命苦的称呼，不知不觉就脑补了丈夫上战场，坚强的大嫂任劳任怨一个人撑起一整个家族的励志故事。 而这些没心肝的小东西，不知感恩，还想着要把她灌醉呐！ 虽有一肚子的腹诽，可计言十还是乐呵呵地逐个和他们碰杯。 正打算喝第三杯的时候，旁边的人脸色不佳地清了清嗓：“够了。” 那群小队员的心思，他自是心知肚明的。他们要灌的哪是计言十，根本是他慕衡。 谁叫传说中的mul神天生自带拒人千里的光环，明明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可在打职业的这些年里，圈子里还真没什么人敢和他乱开玩笑。 当然，除了姚峰，这时候他正在一旁幸灾乐祸：“你急什么呢阿衡，人家敬的是小十妹子，又不是你！” “就是啊，我们敬大嫂的！”小队员们壮着胆说。 计言十正想说自己酒量还行，旁边不愿意多啰嗦的人就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仰首一饮而尽。 包厢里其他人都轻松地笑起来，flr中肯地评价道：“人家都叫mul神solo王，实际上他从一号位打到五号位，没一个位置不是世界顶级的。原本大伙都挺怕你的，觉得你是个怪物，现在好了，mul神也算是有弱点了。” “恭喜mul神，你总算成正常人了！”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这算哪门子夸奖？”计言十一头雾水地嘟囔着，心里还为慕衡刚才为她挡酒的动作而窃喜不已。 他没说话，坐在她边上静静看着大家聊天，神色温和淡然。 “嫂子，偷偷告诉你，我们mul神可是大大滴老实人！”有个小队员凑过来对她说，“每次外出比赛，他晚上从不跟人出去泡吧混夜店找妹子，就自个儿回酒店研究白天的比赛录像。” 计言十瞪大了眼惊呼道：“真的？！” “比珍珠还真啊！” “你们游戏圈夜生活这么丰富？！泡吧，混夜店，找妹子？”她心想，这还得了啊！！ “不是的嫂子，你没抓住我话里的重点！”那小队员急忙撇清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有一部分而已……” “哦~一部分~~~”她玩味地看了眼慕衡，后者没好气地给她回了个“爱信不信”的眼神。 小队员知道自己越抹越黑了，担心害得mul神回家跪搓衣板，立刻又补充道：“反正mul神是清清白白守身如玉的一朵白莲花！” 这用的都是些个什么词儿啊……连计言十都听不下去了。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刚才在台上表白偶像的3q激动地端着杯子上前，“嫂子，这杯我敬您！” 慕衡瞥了一眼，无奈地再度接过酒杯。 他今天来这趟鸿门宴，算是进坑了。平时不爱多喝，有人敬他也是能推就推，所以这帮机智的队友们干脆没一个人敬他，而是纷纷转而敬他身边的姑娘。 计言十这会儿倒是没半点精明，来者不拒，像跟他成心作对似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应了多少，他就喝了多少。 ** 期间慕衡接到乐妍打来的电话。 他随手把手机递给计言十，她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没搞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不接电话？” “接。”他应了一声，就拿着手机出门了。 言十猜到乐妍会找他，可还是忍不住开始想东想西。 乐妍今天状态不佳，被对手3:1结束了比赛。颁奖的时候她还在台上哭了出来，那时候计言十还用手肘顶了顶慕衡，问他怎么办。 他那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比赛有输有赢，作为职业选手，应该在最快的时间内调节好情绪和落差。” 他的总结也真够理智的，就好像台上的人被弄哭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计言十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小情绪里，就听到旁边捕捉到这一幕的3q说：“mul神真是好男人，接个电话都要跟老婆报备。” “你们这些黄毛小子都学着点。”过来人姚峰敲了敲桌子，提醒各位。 “我可学不来~~”有个年轻的队员说，“我女朋友可折腾了，要是让她看到有姑娘打我电话，非把我打骨折不成。上次我妈打电话给我让她给听到了，差点就冲上来抢我手机了。” “这可怪不得你女朋友。”队长flr不偏不倚地说，“谁叫你小子作风有问题。” 那队友立刻急着辩驳：“你可别在嫂子面前乱说啊，我作风可正直得很！” “……”于是大家就他的生活作风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 经他们这么一说，计言十才明白了慕衡那个小动作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她，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同时也在征求她的意见，才接了电话。 除了心湖上猝不及防泛起的几圈涟漪，她还不禁自我反省了起来，难不成自己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防盗章******** Chapter 60 *********************防盗章************************ *********************防盗章************************ *********************防盗章************************ 没过多久，慕衡就重新回到了热闹的餐桌边。 计言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欲言又止，很想打听电话的内容，又在顾忌什么而不敢开口。 于是他微笑着凑到她身边轻声耳语，低沉的声音沙沙的很有质感：“生气没？” 她摇了摇头：“没。” 这乖巧的样子简直不像平日的计言十。 餐桌下，他素净的大手轻轻覆在她叠在一起的双手上，手心的温度渐渐传到她微凉的指间，“新官上任，没打算给我放三把火么？” 这双手，是她觊觎已久的，她轻轻翻过来握住他的手掌边缘，不安分地在他的手心上画圈圈。 他的掌心里，还有上次被玻璃碎片划破的细小疤痕。 她抬眸无辜地瞥了他一眼，傲娇似地嘟囔道：“这官是你封的，我有那个胆子放火么……” 他还是了解她，似笑非笑地轻声说：“你这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什么不敢？” 计言十觉得自己被他看得透透的，吐了吐舌头，心虚地笑了。 这回她没问，慕衡倒是直接交代了：“她心情不好，想让我去陪她。” “……你怎么说的？”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多云转阴，带着些许草木皆兵的意味僵硬地问道。 他的唇畔扬起一丝调皮的笑意：“我说，我怕一个不留神，家就被烧没了，所以还是不去了。” “……”她一时语塞，只孩子气地挤出一句，“那就是心里想去的，哼。” “你再胡说我就去了。”他在桌下覆手，一把抓住她画着圈圈的小爪子。 “那你去吧~”她反而淡定地摆出一副虚伪大度的样子。 “……”慕衡无语了，觉得自己也被她带得幼稚傲娇了，沉重地吐了口气，缓缓道，“我开玩笑的，你让我去，我也不去。” 她的目光看着别处，笑意却悄然绽放。 耳边仍是他简单的解释：“我和她说清楚了。” “什么？” “以后别找我。” 计言十一时语塞，难以置信地抬起眸子看着他坚定的眼睛，“……这么直白？！” “不然呢？”慕衡倒是心安理得。 虽然显得无情了些，可他对乐妍没有半分亏欠，他没有责任要在她失意的时候陪在她边上帮她渡过难关。尽管她的处境很艰难，尽管她可能比任何人都需要他。 慕衡曾经也有很傻的时候，为了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而把自己放得很低，怜悯、内疚、不舍……一份本该单纯的爱情里，总是掺杂了许多杂质。 如今那段感情已成过去，当她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些杂质也随之消磨殆尽。 他是一个全新的人，一个不被过往羁绊住一分一秒的人。 ** 散步回家的路上，慕衡步履缓慢，计言十跟在他边上，难得得安静了一路。 两个人的影子被皎洁的月光拖得颀长而重叠，微凉的晚风拂面而过，吹起她柔软的头发。 她的手里还抱着个蓝胖子，脑袋里在想很多事，比如该不该开口说什么打破沉默，比如慕衡在想些什么。 和其他人告别的时候，慕衡已醉醺醺靠在她的肩膀。 而此刻，肩膀上还残留着他的酒气，那人却又好端端地独自走着，步伐没半点醉态。 于是她抬头问他：“你刚刚是装醉？” “不然走得了么？”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散落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凉凉的，带着酒气。 言十一本正经地质疑道：“那你别喝那么多不就行了么？” “……”他微微一怔，对这位坑队友选手彻底拜服。 她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能给mul神灌这么多酒。 所以大家只知他会喝，却不知晓他真正的酒量。 ** 家门口，离别时分，他在低头开门。 计言十犹豫再三，突然叫住了他：“慕衡。” “嗯？” 她鼓起勇气，问道：“你今天在比赛时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 “可是……”她对此还是难以置信，“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倚在门框边上，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到时间自动熄灭，她没看清他沉入漆黑中的眼底里，流转着怎样的光华。只听见他的声音渐渐靠近，说着一句蛊惑到不像出自他口的话：“你心里有我吗，言十？” 音量很轻，并不足以打开感应灯。 所以计言十是在黑灯瞎火中贴上到了他厚实的胸口，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轻轻锁住。 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的酒味，隔着层t恤的棉布，感觉到他的身体很烫。 喝了那么多，即便没有倒下，也微醺了。 言十不知道他突兀的动作是源自真情还是酒精使然，闻着那浓郁的酒气，她觉得自己都有些醉了。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顺势靠在他的心口，清晰地听到了强有力的跳动声。 砰砰、砰砰——他的心跳很快。 她点头：“你知道的，一直有。” “那你也知道我的答案了。”他在黑暗中温柔地说。 都这样了还说不知道的话，实在有矫情的嫌疑，估计会被他一把推开踹下楼吧。 于是她在慕衡怀里无声点了点头，附耳听他胸腔颤抖着发出的声音：“乖。” 她突然想起那天和小南一起逼问慕衡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他就说了两个字——乖的。 原来在他的定义里，计言十被划入了“乖的”类型？ 楼道里骤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刚上三楼就撞上堵在两边门口诡异的黑影。 来人尖叫了一声，楼道里的灯应声亮起，打麻将归来的楼上邻居张阿姨见到眼前的场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谈朋友~~” “……”两人反应极快地迅速分开，被张阿姨这么一说，倒觉得这形容隐隐有种偷情的意思。 可他们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抱，为什么非要在这黑漆漆的楼道里抱？ 计言十已经想不起初衷了。 于是在张阿姨略带歉意的八卦目光中，她和慕衡各自开门进屋。 听到隔壁沉闷的关门声，她倚在门上，松了一口气，深呼吸轻拍了拍胸口。 刚才只顾着听他的心跳声，却忘了自己跳得比他还厉害。 ** 慕衡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好久没喝这么多酒了。 洗完澡以后，身上的酒气还未全然散去，他不太喜欢这样冲的味道，可奈何今晚是没辙了。 虽然还没醉到失去意识，可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头发还未干透，一头倒在床上，连枕头都没沾到就睡着了。 沉沉的睡眠中，他恍然听到了门铃声。 房里的灯还未关，慕衡下意识用手挡住led灯的白光，试图睁开迷蒙的睡眼。 他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微眯的眼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在了凌晨三点半。 而吵醒他的门铃声是真实存在的。 一声一声，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轻而易举就撩动了他夜晚脆弱的神经。 突突的头疼又因为他的清醒而归来，他无奈地拍了拍脑袋，起身去开门。 客厅走道里的昏黄微光洒到门外，隐隐透出趴在门框边的阴影，那个面容憔悴的姑娘正一脸怨念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他无奈地看着深更半夜扰人清梦的计言十。 对方倒反而先抱怨起来了：“你怎么才开门？” “我睡着了，没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轻微的鼻音，“出什么事了吗？” “我睡不着。” “失眠？” 小小的身影仍然软绵绵地扶着门框，神色焦虑地答道：“我不敢睡，怕夜长梦多。” “……”这句话难道不都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前的台词么？慕衡低眸细细打量着她好笑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又补充道：“我怕醒来以后，发现这些都是梦。” 原来她三更半夜来敲他门，是还在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他被气得心塞，却还是耐心地解释：“我跟你保证，不是梦。” “如果你是梦里的人，那我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呢？” “……不信拉倒，傻子！”他戳了戳她的额头，“快滚去睡，不然明天不带你玩。” 计言十这才转身乖乖回了家，背影跟个幽魂似的。 *********************防盗章************************ *********************防盗章************************ *********************防盗章************************ Chapter 61 ***********防盗章********* 慕衡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头倒是不疼了，只是四肢还有些乏力。他开了窗子散散房间里的酒气，窗外闷热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这个半温半凉的秋天，不知道还要拖几个月才真正到来。 想起凌晨计言十趴在门口幽怨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他独自去楼下买了些新鲜的菜，回来的时候在邮箱里看到一本游戏杂志。那封面有条大标题赫然写着——“mul神情感世界大揭秘”。 他什么时候揭秘过自己的情感世界了？…… 慕衡无语地拿了杂志回家，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 专栏作者小南，计言十那个口不择言的黄毛朋友？他当下就心生不详的预感。 不过慕衡非常佩服她这位朋友，他明明就说了俩字“乖的”，这人居然也能写出采访稿来。 他才刚打开自己采访的那一页，整个人就怔住了。 与其说这是采访，不如说是某人的漫画秀吧…… 而且那标题是什么意思……《猫系男观察日志》？ 猫系男是什么鬼？！ 整整两页的可爱画风让他以为自己翻错了，直到他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个片段。 画面中头上长了两只折耳的猫系男满头的黑线，怨念又气恼地看着边上眉欢眼笑的女孩—— “猫系男给我买咖啡。 服务员问他姓什么，我说出口的答案让他很不满意。 回家后查了字典，学到好多高大上的词汇：久怀慕蔺、向风慕义、举踵思慕…… 我在想，下一次他请我喝咖啡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才好。” “……”这下慕衡彻底明白了，他让随便写，这计言十就真和她朋友瞎折腾了啊。 慕衡饶有兴致地把整整两页看完了。 隔壁那个小家伙，外表咋咋呼呼的，没想到也有这样小女生的时候。 他这样想着，又有些内疚。 自己好像从未主动关心过她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她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而他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实在不太像话。 看似和mul神采访完全无关的一套漫画，最后出现了一段作者手写的话。 “112个英雄，24个商店，10个野点，3条路。 从未觉得一个人的地图有多空旷，在你下线以前。” “……” ** 计言十亢奋了一宿没睡，晌午时分顶了个熊猫眼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凑在镜子前挤眉弄眼，怎么看都憔悴。 她的眼睛涩涩的，戴了金丝边圆框大眼镜，换了身精挑细选的刺绣长裙就去敲隔壁的门。 开门的人气色倒是不错，身着常在家穿的浅灰色居家长裤和白色t恤，宽松而清爽的穿着，也衬得整个人随和清瘦。 “进来吧。”慕衡开了门，就转身进厨房，“快开饭了。” “你又知道我会来？”她惊喜地冲到厨房门口，帮他把做好的菜端上桌。 炒藕片、鲍汁杏鲍菇、椒盐排条、咸蛋黄焗梭子蟹……色香味俱全的菜，她光是看看就想流口水。 还在盛汤的慕衡淡淡地答道：“你不来才不正常。” 这话说的，跟她是专业蹭饭的一样。 “切，我也不是谁的饭都蹭的好不好！”她假装很有原则的样子。 厨房里的人边小心端着碗汤边调侃道：“是啊，你能来蹭饭，是我的荣幸。” “你做了这么多菜，肯定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她这时候倒不患得患失了，笑容里满是自信和自恋，和深更半夜来敲他门说“我不敢睡，怕夜长梦多”的那个小姑娘判若两人。 冬瓜排骨汤，清淡爽口，她先等不及尝了一口，就听到慕衡在旁边轻笑起来：“这回你说对了。” “看不出来你厨艺还行。”计言十在心里窃喜，自己可赚大了，面上却还佯装淡定地调戏他，“说说吧，干嘛无事献殷勤呀？” “倒也没什么。”慕衡的唇畔噙着笑，目光戏谑而柔和地注视着她鬼头鬼脑的机灵样，“只是今天在杂志上看到有个人的真情告白，还挺感动的。” “什么真情告白？”她一头雾水，直到慕衡把杂志拿给她，才惊觉还有这么一回事，立刻又羞又恼，恼羞成怒，“黑历史呀我靠！！” 她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一时冲动答应了小南的，只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想着大不了被拒绝了，她再去把罪魁祸首小南掐死。 如今男神已手到擒来，再看这些倒觉得挺不好意思了。 于是她把杂志抢过来，收在自己身后，故作生气状：“不准看了，没收！” 慕衡的笑容更和煦了，眼底里似是有化不开的惬意，状似无奈地蹙眉提醒这个蠢货：“呆子，这可是发行的杂志，外面买得到的。” 计言十这才语塞了，憋红了脸，对他干瞪眼，也不知在怨念些什么。 “我问你，如果没有昨天那回事，你今天看到这本杂志后会怎么办？” 他知道这话里又藏着女人的小陷阱，就直接问她：“正确答案是什么？” “没有正确答案，开放题。”这才是所有题型里最恐怖的，完全按批卷老师的心情给分。 他才犹豫了片刻，就听到她不耐烦的催促：“拜托你走点心好吗！！” “那我说实话，不知道。” “……又不知道啊！”她不太满意地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 “嗯，反正你又跑不掉的。”他轻笑着，夹了块蟹给她，“吃菜，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女人的脑袋是片刻都不能停下思考的。” “一停下来就会生锈吗？” “……” ** 昨天回来后计言十根本没敢上网，用脚趾头想就知道电竞圈铺天盖地的都是她和mul的节奏了。 她昨晚就接到小南和久未联系的洛梓信的贺电，两人对此的评价均是不留情面的“意料之外，情理之外”。 说白了就是她计言十赚大了，搞定了整个dota界最难搞的传奇人物。 究竟有多传奇她可能不太清楚，她只知道慕衡的微博评论和转发数量从昨晚开始就疯狂上涨，清一色的都是祝福的话。还有不少夸mul神女朋友好看的，看得她激动不已，好几次想回复他们好眼光，都被慕衡阻止了。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事情竟然还惊动了她玉树临风的前男友z神。 他先是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颇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小十，你真和mul在一起了？我很担心你。” 看看这人，狗嘴里就是吐不出什么象牙。人家说出来的都是祝福，怎么到他这儿就成担心了？ 计言十觉得这人有点莫名其妙，原本分手分得挺干净的，自从她认识mul神以后这孙子就成天来她面前找存在感。难不成还真像电视剧里拍的，等前任有了新欢以后才追悔莫及，发现自己真正爱的是谁？ 这种戏码，她才不信会发生在孙泽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身上，所以这事情才显得尤为诡异。 电视里放着经典的香港老电影，慕衡在厨房里洗碗，清瘦的背影沉静又居家。计言十躺在他柔软的沙发上吹着空调冷气，怔怔地看着短信发呆，思忖她那诡计多端的前男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脚边忽然倏地一陷，慕衡在沙发那头坐了下来。 他刚洗好碗，指尖温度微凉，轻触在她□□的脚腕上：“开着空调就别光脚。” 她幼稚地撇嘴：“我不爱穿袜子，难受。” “怎么总跟个孩子一样。”他责备似地看她一眼，回卧室给她拿了条毛毯盖脚上。 这般无微不至却被她形容为“你才像个老头呢”。 可说归这样说，她还是乖乖地盖上了。 ** 正想着要不要把孙泽的短信给他看，那人的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计言十想起昨晚慕衡的举动，有样学样地把手机递给他看。虽然她不清楚现在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该这样，可她只单纯地相信他，也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 所以，前任这种奇葩生物，应该要杜绝得干干净净才是吧。 慕衡顺势接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后神色稍有凝滞。 片刻后，他就做了个和计言十昨晚截然不同的举动——接了起来。 “喂？我是慕衡，她在我家。” “你找她有事吗？”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再见。” “……”从接起到挂断，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计言十看傻了眼，“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慕衡淡定地把手机还给她：“学着点。” “慕衡，我发现一件事情。” “？” “你是不是，很讨厌孙泽？”她的智商上线了，像模像样地分析起来，“你虽然懒得打理人际关系，但对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遇上孙泽，你就好像不太一样。” “是吗？我自己倒没发觉。” “没有吗？” “你说有的话，那可能有点吧。”他看着她，眼底里有微不可察的考究，“言十，我刚开始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时，挺惊讶的。” “所以你也知道他风流成性，四处拈花惹草的事？” “多少知道一些。”慕衡看着她，忽然就长臂一展，顺手把她揽进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没来由得忐忑了起来。 他的怀抱很宽广，近在咫尺的气息幽然清爽，她早就想抱抱看了。 和昨晚黑灯瞎火的仓促拥抱不同，此时的慕衡是清醒的。计言十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感受得到他手臂上实实在在的力量。感觉到慕衡似乎想说什么，她就乖乖躲在他的怀里，眼睁睁看着阳台上沐浴在阳光里的盆栽，恭默静守。 “我不会那样对你。”良久后，他说。 ***********防盗章********* Chapter 62 **************防盗章************** 到了下午，计言十干脆把电脑搬到慕衡家陪他打素材，他的分数很高，匹配到的都是高手玩家。 而计言十这种小菜鸡如果没有大腿抱的话，分分钟就能被秒成渣。 刚开始第一局的时候她心情不错，又开始帮他规划起职业道路：“人家大酒神有从零单排，你的视频要不要也出个系列？” “可以啊。”慕衡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叫从顶被坑吧。” “……哼！” 她刚傲娇地别过脸，就听到游戏里传来队友的声音：“mul神，要不ag？” 另一个也赞同道：“是啊，下把一起吧mul神？” （ag——again，重开一局） “这两人谁啊，刚进游戏就要a？”计言十指了指屏幕，颇为诧异地扭头问他。 慕衡不动声色地在键盘上打字，抽空跟她解释道：“对面是名图黑店。” （dota开图就是使用第三方软件获得全地图的视野，影响游戏公平性的一种行为。） 与此同时，游戏里出现一行字。 [盟友]1nw（拉娜娅）：相信我。 只这么短短三个字，队友便再没了异议：“mul神都祭出ta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是干！”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燃起了队友的斗志，整得跟揭竿而起的始作俑者似的。 只是房间里那只小菜鸡不太高兴了。 “我靠，这还怎么打？”她愠愠地把鼠标一丢，“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把好好的一个游戏搞得乌烟瘴气的？” 慕衡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舒展开了眉眼，淡定地笑道：“习惯就好。” “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啊。” “言十，好的意识和操作，是可以弥补视野上的差距的。”他不疾不徐地解释给她听，“遇上了开图的黑店，其实也不是无计可施。你看得到所有队友的视野，就可以站在对手的立场去思考，他们看到这样的站位和局势，下一步会怎么打。另外，开图的人会利用全图视野的优势，不断去抓人，而比较忽略刷钱这方面。我们配合好一些，就可以不停误导他们，牵制他们的经济发展。只要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就很容易抓住破绽。” “你说的这些也太高端了，臣妾做不到啊。”计言十哭丧着脸，“大神，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她从未觉得打游戏是一件如此复杂和勾心斗角的事情，难怪他们总说mul神是天才，这些东西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其实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玩久了就知道了。”慕衡看了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难得露出了鼓励的神色，“就像你画的那些漫画，我就一点也不会。” 她还当真琢磨了一会儿，严肃地答道：“不不不，我觉得你好像想做什么都能做好。如果你认真去学画画的话，可能我就得失业了。” “哪有这么厉害。”他被她夸得倒有了些压力，“这一局还不一定能拿下。如果输了的话，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怪我没一早ag。” 计言十讪讪地笑了：“其实我就是说说而已，只要你人在这里，我就知道，没有什么发生不了的奇迹。” a圈子里盛行了一句话“mul'youdown”，这是游戏里打代码随机出现的其中一句碎碎念，却被无数万家奉为mul神的专属标语。 无论对手怎样强大，局势如何逆风，mul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 这回慕衡把拿手的中单英雄选出来了，她知道大局为重，就没让他陪自己走一路，自己跑去下路和刚才说要ag的队友站一块。 未免再被路人三八她和孙泽的事情，她换了个新id，叫“专抱mul神大腿”，一看就是个狗腿子。 那人对她的名字挺无语，就多问了一句：“mul神，这你家那位？” 打从认识计言十起，就已经有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那时候他虽无动于衷，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想要这样回答他们：“嗯，她不太会玩，多担待。” 谁会相信这样的话语出自mul神之手。 可帐号确实是本人，操作意识也绝对一流。唯一的解释只能是，mul神变了。 计言十没敢在地图上乱走，就躲在塔后面，或者和队友扎堆在一块。 不过对面的人对她和其他路人可没什么兴趣，他们认得mul的id，就几次三番成群结队地去中路抓他。 慕衡早已猜到对面的动静，每次都是敌人一冒头，他就走远了，时机掐得刚刚好。 对面有些急了，开了雾来抓他，还被他在塔下反杀了两个。 她激动地回头问他：“你怎么不嘲讽他们？打游戏的人不都是这样么？通常这种时候都会在公屏打出一个欠扁的问号，让对手气结。” 慕衡莞尔问道：“有什么意思吗？” 她倒是挺遗憾的，瘪着嘴感慨着：“没劲，有逼都不装~” “装逼这种事，是风水轮流转的，别想着能装一辈子。”他平静地操作仅剩十几格血的英雄不疾不徐地走回家，自己抽空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计言十。 她被对面杀了几次，有些神志不清了，闷闷不乐地晃了晃透明的玻璃杯，作天作地来了句：“我想喝咖啡。” 慕衡没搭理她的要求，跟恶作剧似地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警告她：“咖啡少喝。” “……你以前可不管我。”计言十理了理头发，貌似颇有怨言。 “现在开始，管了。” 慕衡回到电脑前，打字指挥队友集结推塔，自己独自带线勾引对面。仅凭一己之力就与对面五人在地图上周旋许久，过了会儿对面发现自家外塔不知不觉没了，才知道中了套。 他说，开图的人比不开图的人更累，他们要观察全图的动向，还要把注意力重点放在认为最有机会抓落单的地方。其实说白了，就是mul神名气太大，谁不想虐一虐他出风头？他把自己当鱼饵，队友就有更多推进的机会。 后来她才知道，慕衡的心里也有一张全图。 地图上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热衷坚持的游戏，想要保护的人，对mul来说都一样，只要走了心，就没有他驾驭不了的局面。 ** 八月闷热的晚风把市区的街道渲染得更热络了几分，四川路周边的老街镌刻着深深的老上海印记，弄堂里的人们相互串门，又三五成群地，在这个闷热的周末傍晚结伴出门散步。 苏州河北岸，计言十无奈地跟在慕衡身后亦步亦趋。他放慢了脚步，似是在等她。 两人打了一下午游戏，又把中午的菜热一热，随意解决了晚饭。 计言十还想拉着他一块看动漫的时候，慕衡就怎么都不乐意，把这个常年闷在家的宅女拖出来散步了。 他迈着长腿，信步走在苏州河边，侧过头问她：“无聊吗，这种日子？” “不无聊。”她低着头看自己的人字拖，把脚步踩得“啪嗒”响。 “没觉得日复一日宅在家里画画打游戏，很没意思？” “我以前是日复一日宅在家里画画，你来了以后才有打游戏的，已经有意思多了。” “……”这话说的，他竟无言以对。 “你晚上回去做视频吗？”她又随口问道。 “晚上直播，明天做视频。” 计言十跑上去，满目尽是期待的光芒：“那我可以在你边上画画吗？” 慕衡停了脚步，垂眸注视这个星星眼的小花痴，语气淡淡地说：“看不出来这么黏人。” 她贼溜溜地窃笑，不答反问：“那你给我黏吗？” 这问题恰如其分地让他哑然，他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个姑娘这样束手无策过。她其实一直很聪明，知道怎样三言两语把他气结，也知道怎么轻而易举让他心动。 黑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等着答案的人，蜷起的食指落在她小巧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话被河畔的晚风吹散成温柔的语调：“不给你黏，还能给谁。” 计言十这才恢复了往日欢笑的眉眼，抿着唇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他的答案。 慕衡很清楚，自己早被她吃得死死的，无奈地笑着看她胜利的样子，心情竟意外得明朗轻快。 ** 河畔散步的人群渐渐往前方的长椅边聚集，计言十爱看凑热闹，就兴冲冲往那赶了两步。 人群中央坐着个老人，牵了条硕大的金毛犬。 那金毛长体格健硕，毛色饱满又润泽齐整，吐着长舌头，镇定地瞧着周围逗它玩儿的路人。 **************防盗章************** Chapter 63 ***********防盗章********** “好萌啊~~”三两个小姑娘拿出手机要跟它合影，而它也配合着没乱动，显然这是只人缘极好的狗狗。 可计言十向来怕狗，才看了一眼就“哇”得一声从人群里落荒而逃，逃难似扑向慕衡。 而那画面落在慕衡眼里是滑稽的：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姑娘把脑袋凑在人堆里，又跟见了鬼似地脸色煞白，整个人跌跌撞撞得扑过来。仿佛她才是他牵出来遛的一条爱东闻西闻、又闻到不该闻的东西，吓得四处乱蹿的小狗。 慕衡稳稳地接住她瘦小的身子，听到她在耳边鬼哭狼嚎：“我靠！它追过来了！！！” 计言十觉得这狗脾气真够怪的，那么多喜欢它的人逗它都爱搭不理，偏偏盯上她这位怕狗人士。 这八成是狗里面的霸道总裁吧。 “快逃！”情急之下，她用力拽了拽慕衡的衣角，扭头就跑。 可后者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只手揽上她瘦弱的肩，把她整个人重新带回了现场。 慕衡弯下腰，另一只手掌轻轻覆在金毛头上随意摸了两下。 “聪聪，看清楚了。”他低着身子温柔地对金毛说话，与此同时，在计言十肩上的手用了把力。 她还没搞明白状况，就不偏不倚地跌进了他的怀里，正面撞上了那条金毛观察似的目光。 这才发现，狗狗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她身旁的人。 耳边传来慕衡熟稔的语气，还是在对那金毛说：“她是我们家的，记住了。” 她是我们家的，记住了。 计言十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就看到金毛温顺地蹭了蹭慕衡的掌心，神态颇为亲昵。 “这是我家的狗。”慕衡又站直起身，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老人，侧目对她说，“那是我外公。” “！！！”计言十傻在了原地，“这才在一起第二天，你就把我介绍给你家狗认识啊！” 这话虽没错，可慕衡听着总觉得挺别扭，好笑地低眸瞥了她一眼，就上前去跟外公打招呼，而那条金毛犬聪聪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她看到两人说了几句，就朝自己这边看过来，老人家的脸上洋溢着欣慰慈祥的笑容，频频点头。 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也学不会和长辈相处的门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两条腿都僵硬了。 现在怎么办，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上去会不会显得很多余，不去又会不会很失礼？ 计言十正纠结着be的大问题，就看到慕衡跟外公道了别，又朝自己走了过来。 老人牵着狗离开前，隔空朝她挥了挥手。 计言十这才找到了台阶似地，佯装娴淑地点头微笑，挥手道别，暗自松了一口气。 ** “怎么会碰到你外公的？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我没去打招呼不要紧吧？……”计言十还惊魂未定，拉着慕衡问东问西。 她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样子，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怂了。 慕衡过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心里直冒冷飕飕的湿气，他诧异地低眸观察她：“你就这么害怕？” 她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地：“怕，真怕。” 他又好笑地问她：“怕什么，狗，还是我外公？” “都怕。”她老实交代，“你刚才和你外公说什么了？” “和对聪聪说的一样。” 她会意地抿着唇笑了，并不信他的鬼话：“还说了什么？” “我外公说你长得漂亮，看起来很乖。”慕衡特地把“乖”字的尾音拖长，戏谑地朝她微笑。 计言十当然知道他笑容里的深意，他笑她明明是个瓜娃子，偏偏就长了张乖乖牌的脸。 于是她得瑟道：“这是天生丽质，不服来辩。” “我服。”他点了下头配合她的满口胡言，继续说道，“我外公还叫我有空带你回家。” “……”这下她彻底懵了，怔怔地看着慕衡的眼睛，企图从里边看出点玩笑的意思。 “害怕吗？” 她穷点头，说不出话来。 “那以后再说，我也觉得太快了。”慕衡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就跟刚才摸狗头一样温柔。 她战战兢兢地杵在原地，紧张地问他：“不去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他说，“等你做好了准备再去。” 他的这般体谅却让计言十犹豫了，她有些内疚，甚至还有些生闷气的，怨自己不争气。 ** 两人沿着岸边缓缓漫步，良久没有开口。 周遭是熙熙攘攘的喧嚣，眼前是蜿蜒绵长的苏州河畔，天色渐晚。 望着眼前繁华的景色，她忍不住随口哼了起来：“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这什么歌？”慕衡低眉瞥了她一眼。 “《苏州河》。” “有这歌？” “当然有啊，大神，你out啦~”计言十配合脚步大幅度晃着他的手，肆意嘲笑着他。 这点慕衡倒是不否认：“嗯……继续唱。” 她的声音多了几分轻快，朝着黄昏的河畔浅吟低唱起来。 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碧空尽的深处谁也不曾存在，追怀追怀，还逃不过要置身事外。 **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的时候，计言十正趴在栏杆边看着往来船只，慕衡始终站在她身后。 他不太爱开口闲聊，不过和她在一起时已算配合了。她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跟他说，流行音乐、动漫人物、真人秀节目……他耐心地听她滔滔不绝，即便这些是他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后来计言十说累了，转身背靠着栏杆，面朝着慕衡，忽然在昏黄的灯光下说起她很少对人提及的话题：“慕衡，你别怪我，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回家，只是不习惯，总觉得和家人相处是一件很别扭的事。” “怎么了？”他饶有兴致地注视她，附近往来的人很少，他似乎可以听到计言十的心跳声，在这个静谧的夜晚。 她低着头，过往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过，“我十□□岁的时候爸妈正式离婚，实际上在那之前已经闹离婚闹了好多年了。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成天变着法子给对方找不自在。跟我也没什么深厚的情感，离婚以后就把我扔给奶奶了。记忆中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冷漠，不像别人家的爸妈，知冷知热得关心着孩子，生怕冻着饿着。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离婚以后我也没怎么伤心。” 慕衡的目光从专注转为柔和，眼底有藏不住的复杂情绪，语气极尽温柔地附和道：“嗯，小言十很坚强。” “那是~~我以前高中有个同班的女同学，也是家里头闹离婚，要死要活的。又快高考了，班主任成天往她家里跑，解决各种家庭纠纷，还叫我们平时多陪着她，省得她一个人想不开。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你说？像我就很想得开，我不喜欢读书，就问我爸要了钱学画画。不想考试，就跑去和我妈说想去日本学漫画。我还以为她会揍我一顿，骂我崇洋媚外，或者不务正业，结果她当时什么反应来着？”计言十皱着眉头认真回忆了一下，“对了，她说，‘哦，去吧，缺钱花就问你爸要。’” “……”他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冷漠的母亲，也不知道计言十究竟是怎样在这种家庭里养成这样开朗的个性。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具体是怎样，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不舒服。他突然很想抱抱她，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计言十知道这个拥抱是他无声的安慰，不过她可没觉得自己可怜，小脸埋在他宽广的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后来我爸知道后就说我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吵着让我妈来负担我的学费。我妈当然不肯了，两人就把我当成烂摊子一样推来推去，谁都不想管。” “那你怎么办？” “我就在日本的餐厅里打工赚生活费，每天很晚才回家。有天晚上在路上遇到几个喝醉酒的不良少年朝我吹口哨，吓得一路狂奔逃回家了。那时候和孙泽谈着，他知道这事以后打死也不肯让我去打工了，不过他也是学生，没什么收入，所以他想去打比赛，赢点奖金给我……” 慕衡沉默不语，只觉得心下隐隐作痛。半是为她受的委屈而心疼，半是为她和孙泽的过去而闷闷不乐。 可偏偏孙泽是这段故事里无法避开的篇章，即便他不去问不去想，也无法抹去这段历史。他沉静地看着远方，夜晚河面上倒映着的万家灯火。这世界那么大，谁没有个难以言说的过往。 “你想什么呢？我说起他，你不开心了吗？”计言十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观察他，灵动的大眼睛无辜又惹人怜，她极少有这样温婉柔弱的时刻。 “没有，我在想，如果那时候先认识你的人是我，又会怎样。”他这样清冷的人，居然难得得幻想起了时光倒流这种没谱的事。 ***********防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