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局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剧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有人用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了他的太阳穴,然后疯狂搅动。 陈默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红色的帷幔,红色的喜烛,红色的衾被,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混杂了脂粉与劣质熏香的浓烈气息。 他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身上穿着一套同样是红色的繁复衣袍,质料粗糙,针脚却很细密。 “……什么情况?” 陈默,或者说,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墨尘,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四肢百骸都涌动着一股诡异的酸软与燥热。 那不是疲惫,更不是纵情过后的虚弱。 是一种……被药物控制的无力感。 他是一个赘婿。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这个云阳城中早已破落的商户之子,入赘给了城主簿赵家的二小姐,赵清寒。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与他二十一世纪商业战略分析师的灵魂猛烈撞击。 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只剩下一间位于城南的老宅和一间濒临倒闭的丝绸铺子。而赵家,看上的就是这份最后的家产。 一纸赘契,墨家最后的产业,将在他与赵清寒诞下子嗣后,尽数归于赵家名下。 好一招釜底抽薪!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以赵家在云阳城的势力,想要这点家产,有的是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何必急于一时,还用上这种下三滥的药物? 除非……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家产。他们想要的,是立刻、马上,就将他墨尘,连同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与名声,一同踩进泥潭里,永世不得翻身!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废掉他这个赘婿! 只要坐实了他品行不端的罪名,如……在新婚之夜,与别的女人厮混。 那么赵家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休弃,更能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心安理得地吞下墨家的产业,作为“赔偿”。 好狠,好毒的计策! 墨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他强忍着头部的剧痛和身体的燥热,开始飞速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此刻的他,手无寸铁,身中药物,外面必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捉奸拿双”的那一刻。 反抗?呼救? 只会成为别人眼中“欲盖弥彰”的笑话。 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但陈默,不,是墨尘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绝望。 他前世在商海浮沉十数年,经历过的陷阱与背叛,远比这更凶险。越是危局,他的大脑就越是冷静,如同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对方的构陷,必然是一环扣一环,从他被下药,到“人证物证”俱全,中间的时间差,就是他唯一的生机。 他用尽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刺痛让他的神志清明了一瞬。 他环顾四周。 婚房之内,除了喜庆的装饰,再无他物。 桌案上,摆着合卺酒的酒具,铜制的酒爵里还残留着些许酒液。 是酒里下的药! 旁边,是一对燃烧正旺的龙凤喜烛,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扭曲不定。 还有…… 墨尘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新娘的梳妆台上。 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几支样式简单的骨簪,还有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是女子上妆用的铅粉。 铅粉…… 等等! 墨尘的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秦朝,或者说这个类似秦朝的时代,化学水平近乎于零。但最基础的物质反应,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他需要一样东西,一样能制造混乱,打破对方节奏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兴奋的催促声。 “快点!二管家说了,就是现在!” “可是……我,我害怕……”一个怯懦的女声响起。 “怕什么!事成之后,你就不用再做粗使丫头了!进去,把这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然后就躺在他身边,大声呼救,明白吗?” “是……是……” 来了! 墨尘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翻身下床,身体的虚弱让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他死死咬着牙关,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起那个装着铅粉的瓷瓶。 然后,他转向那对燃烧的喜烛。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专注,又无比疯狂! 他将瓷瓶中的铅粉,毫不吝惜地倒在手心,然后对准其中一根蜡烛的火焰,猛地一扬! “呼——!” 细密的铅粉,在接触到高温火焰的瞬间,被猛烈点燃! 一团耀眼的、惨绿色的火焰,轰然爆开! 这是一种名为“粉尘爆炸”的物理现象! 虽然规模极小,但在这封闭的婚房之内,其产生的视觉冲击力与声响,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啊!” 门外,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诡异的绿光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发出一声惊叫。 但这还没完! 墨尘的计划,远不止于此! 他没有去看爆炸的效果,而是在扬出铅粉的同一时间,用另一只手,抓起了梳妆台上所有的东西——骨簪、木梳,甚至那面沉重的铜镜! 他需要武器! 需要能拉开距离,制造威慑的东西! “砰!” 房门被惊慌失措的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端着汤碗的小丫鬟,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推,尖叫着跌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两名身材壮硕的家丁,以及一个贼眉鼠眼、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赵家的二管家,赵四。 他们本是来“捉奸”的。 此刻,脸上却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本该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赘婿,此刻正站在房间中央。 他衣衫尚算完整,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手紧紧攥着一根尖锐的骨簪,另一只手,则握着那面本该摆在梳妆台上的……铜镜? 而他的脚下,烛台翻倒,一团微弱的绿色火苗还在地上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金属与焦糊味。 这诡异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你……你做了什么妖法!” 二管家赵四毕竟见过些世面,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色厉内荏地指着墨尘,大声喝道。 他必须把控住局面! “妖法?” 墨尘笑了。 他的脸色因药物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但他的笑容,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冰冷。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铜镜,将光滑的镜面对准了门口那几张惊疑不定的脸。 “我只是……想请各位,照照镜子。” “看看你们的脸,究竟有多脏!”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铜镜,朝赵四的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赵四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大力便狠狠撞在了他的鼻梁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赵府的夜空。 赵四仰面栽倒,鼻血瞬间喷涌而出,糊满了整张脸。 那两名家丁瞬间懵了。 他们见过打架的,却没见过一言不合就直接拿铜镜砸脸的! 这个赘...赘婿,是疯了吗! 趁着他们愣神的瞬间,墨尘动了! 他的身体依旧酸软,但求生的意志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一个箭步冲到那名摔倒在地的丫鬟身边,不等对方反应,手中那根尖锐的骨簪,已经冰冷地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动作干脆、利落、狠辣! “都别动!” 墨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两名家丁看着被挟持的丫鬟,又看了看满脸是血、不知死活的二管家,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墨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的视野开始阵阵发黑。 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将这个必死的绝境,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 他活下来了。 至少,是暂时活下来了。 门外,闻讯而来的脚步声变得密集而杂乱。 很快,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和赵氏族人,便将这间小小的婚房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分开,一个身穿锦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这具身体的岳父,赵家如今的家主,云阳城主簿——赵文辉。 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房间,掠过倒地的赵四,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正挟持着丫鬟、状若疯狂的墨尘身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孽畜!” 赵文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新婚之夜,你竟敢行此凶事!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拿下?” 墨尘冷笑一声,手中的骨簪又向前递进一分,那丫鬟的脖颈上,瞬间渗出了一缕血丝。 “岳父大人,您是不是该先问问,这深夜闯入我婚房的奴才,和这位端着‘醒酒汤’的丫鬟,是想对我做什么?”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最终落在了赵文辉身后,那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 她头戴凤冠,面容被垂下的珠帘遮掩,看不真切。 但即使隔着珠帘,墨尘也能感受到,一道清冷、锐利、且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那,就是他的妻子。 赵清寒。 死局已破,但棋局,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执棋者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夜风,骤然变得森冷。 赵文辉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池塘,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冰冷的杀机。 周围的家丁握紧了手中的棍棒,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只等家主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赘婿,乱棍打死。 被骨簪抵住喉咙的小丫鬟,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墨尘,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 他甚至还有心情,对着赵文辉,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岳父大人,好大的官威。”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与他此刻“凶徒”的形象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我与清寒小姐大婚,此为婚房。敢问岳父大人,依据大秦律,无故率众,深夜持械闯入他人婚房,该当何罪?” 大秦律? 众人皆是一愣。 一个上门赘婿,一个商贾之子,竟敢在主家面前,谈论大秦律? 赵文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他没想到,这个他素来瞧不上眼的“废物”,竟敢反咬一口。 “你醉酒行凶,挟持婢女,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在此狡辩!”赵文辉怒喝道,“拿下他,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等等!” 墨尘再次出声,打断了家丁们前冲的脚步。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视着赵文辉的双眼,逻辑清晰,字字如刀。 “岳父大人说我醉酒,敢问,我此刻可有半分醉态?” “你说我行凶,敢问,是他们先破门而入,还是我先行凶?” “你说我挟持婢女,敢问,这位丫鬟深夜不睡,端着一碗不知名的‘醒酒汤’,与几位家丁鬼鬼祟祟地候在我房门外,又是意欲何为?” 一连三问,如同三记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围观的赵氏族人中,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 是啊,这事处处透着蹊跷。 哪有新郎官刚入洞房,还没喝酒,就有人在外面备好醒酒汤的? 哪有捉奸,是二管家亲自带着人,连门都不敲就直接往里闯的? 这看起来,不像是捉奸,倒更像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陷害。 赵文辉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赘婿。 他不仅不傻,反而口齿伶俐,逻辑缜密,竟懂得利用言语,煽动人心,将一盆脏水硬生生给泼了回来! “一派胡言!”赵文辉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断然喝道,“你这刁徒,巧言令色,颠倒黑白!赵四,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血的二管家赵四。 赵四捂着断掉的鼻梁,眼神怨毒地瞪着墨尘,尖声叫道:“家主!是他!就是他!小的们听见房内有异响,担心小姐安危,这才敲门询问。谁知这厮不分青红皂白,开门便用妖法伤人,还砸伤了小人,挟持了春儿!” 好一个颠倒黑白! 墨尘心中冷笑。 这番说辞,虽然漏洞百出,但在赵文辉的权势之下,足以成为定他罪名的“事实”。 他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想在死局中求生,就必须找到那个能改变规则,或者说,能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守规则的……执棋者。 他的目光,再一次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红衣身影上。 赵清寒。 “清寒小姐。” 墨尘忽然开口,语气变得平静而郑重,“你是我的妻子,这婚房之内发生的一切,你,才是最有资格评判的人。” “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有罪。”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赵清寒的身上。 包括赵文輝。 他皱了皱眉,自己的这个女儿,性子清冷,聪慧过人,但终究是个女子。此刻让她出来评判,又能说出什么?无非是顺着自己的意思,斥责这赘婿几句罢了。 珠帘微动。 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撩开了遮挡面容的珠串。 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肤若凝脂,眉如远黛,一双凤眸,清澈、冷静,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 这就是赵清寒。 即便是见惯了后世各种美女的陈默,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 好一个清冷绝俗的美人。 可惜,这美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同样冰冷。 赵清寒的目光,先是在墨尘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的铜镜碎片,倒塌的烛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古怪气味。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和满脸是血的赵四身上。 整个场面,寂静无声,只等着这位新娘的最终宣判。 半晌,赵清寒朱唇轻启,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而冷冽。 “父亲。” 她没有看墨尘,而是转向了赵文辉,微微欠身。 “今夜之事,非同小可。若传扬出去,于我赵家名声有损。” 赵文辉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此等家丑,绝不可外扬!为父这便命人将这孽畜处置了,以绝后患!” “父亲且慢。” 赵清寒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缓缓走到场中,离墨尘不过五步之遥,凤眸清亮,直视着他。 “你说,你是被陷害的。” 墨尘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是。” “你认为,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聪明。”赵清寒继续问道。 墨尘沉默片刻,坦然道:“我只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好。” 赵清寒的嘴角,竟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仿佛一朵在寒夜中悄然绽放的冰花。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赵文辉,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父亲,女儿有一议。” “既然他说自己有才,而非疯癫。那便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 “我赵家城南的丝绸铺,因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已是家中累赘。库房中还积压着一批去年的旧丝,眼看就要霉坏。城中吴氏布庄又步步紧逼,不出三月,铺子便只能关门大吉。” 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再次投向墨尘。 “我便以此为题。给你三天时间,你若能想出一个盘活丝绸铺,解决掉这批旧丝的万全之策,那么今夜之事,便如你所说,是一场误会,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未发生。” “若你拿不出方案,或者方案不可行……”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便证明你不过是个夸夸其谈、只会惹是生非的废物。到那时,不用父亲动手,我自会亲手奉上一杯毒酒,了结了你,也全了我赵家的颜面。” “你,可敢应下?” 话音落下,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赵清寒。 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娴静少言的二小姐,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赌局! 这已经不是在解决眼前的冲突,而是在……考验!在博弈! 赵文辉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敏锐地意识到,女儿此举,看似给了墨尘一线生机,实则,是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死局。 盘活一个必死的商铺?还是在三天之内? 这怎么可能! 但这个提议,却是眼下最好的破局之法。 它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将家丑化为一场“考验”,又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掉这个赘婿,还能给赵家留下一个“仁义”的名声。 高明! 实在是高明! “好!”赵文辉当机立断,“就依你所言!” 他阴冷的目光转向墨尘,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孽畜,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你拿不出让清寒满意的对策,休怪我赵家无情!” 说罢,他一甩衣袖,厉声道:“我们走!”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方才还拥挤不堪的院落,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紧张气息。 墨尘缓缓松开了手,那根骨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被挟持的丫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巨大的虚弱感和药物的后劲,如潮水般涌来,墨尘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院中,身姿挺拔如孤松的红衣女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 好生厉害的手段! 她看似给了他一个机会,实则,是亲手为他设下了第二个,也是更精妙的陷阱。 她不是在救他。 她是在用一种更优雅,更不容反驳的方式,宣判他的死刑。 同时,她也是在向他,向所有人宣告—— 在这场游戏中,她赵清寒,才是那个真正的……执棋者。 赵清寒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迈步,走入了婚房的内室,只留下一个清冷而决绝的背影。 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他生死的博弈,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墨尘靠在门框上,感受着体内翻涌的热流,和脑中阵阵的眩晕,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有意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看着那扇被重新合上的房门,眼中没有半分颓丧,反而燃烧起一股熊熊的战意。 死局? 那就破了它! 陷阱? 那就踏平它! 执棋者么…… 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疯狂。 “从今天起,这盘棋,该换我来下了。” 第三章:破局之子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内室的门,被无情地关上了。 它隔绝的,不只是两个空间,更是两个世界。 门外,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墨尘。 门内,是那位高深莫测,刚刚亲手布下另一个死局的新婚妻子。 “呼……呼……” 墨尘靠着冰冷的门框,剧烈地喘息着。身体里那股邪火般的燥热,混杂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那杯合卺酒里的药,药性极其霸道,绝不是简单的迷药。它在摧毁他体力的同时,还在不断撩拨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赵家打的好算盘。 若是他意志稍有不坚,今夜无论送进来的是哪个丫鬟,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墨尘的眼神,冷得吓人。 他不能倒在这里。 一旦倒下,就真的成了一滩任人搓扁揉圆的烂泥。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桌案前。 桌上,还摆着那壶未喝完的酒。 墨尘拿起酒壶,将里面剩下的酒液尽数倒在地上,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 冷,刺骨的冷! 但这股寒意,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数分。 他需要水,大量的水,来帮助身体代谢掉这些药物。 可这新房之内,除了那壶毒酒,便只有茶具里的些许冷茶。 墨尘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外间的一个水盆上。那是之前丫鬟送来,供他洗漱用的,此刻还剩下半盆清水。 也顾不上许多了。 他走过去,捧起冰冷的清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暂时压制住了那股邪火。 连续喝了几大口,直到腹中传来阵阵胀痛,墨尘才停了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床边坐下,开始强迫自己进行深度呼吸,调动这具孱弱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去对抗那该死的药效。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墨尘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横跳。 他的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交错纷呈。 有在华尔街谈判桌上,面对千亿资本面不改色的冷静。 也有这具身体原主,面对赵家人轻蔑眼神时的懦弱与自卑。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此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激烈地碰撞、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墨尘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的混沌与血丝已经退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宛若寒星般的清明。 药效,终于被他硬生生扛了过去。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他的大脑,已经恢复了那台精密计算机般的运转能力。 三天。 盘活一家必死的丝绸铺。 解决掉一批积压的旧货。 还要面对城中最大对手的打压。 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赵清寒,那个女人,是真的想让他死。 但他偏偏不能死,也绝不会死!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当务之急,是了解信息。 丝绸铺的账目、库存、伙计情况,以及竞争对手“吴氏布庄”的所有情报。 没有信息,任何商业决策都是空中楼阁。 可他现在被困在赵府,形同囚犯,如何去获取这些信息? 就在墨尘思索之际,外室的房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端着一个食盒,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她看到站在房中的墨尘,明显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差点把食盒都给打翻。 “姑……姑爷……” 小丫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不敢看他。 昨夜那场大闹,早已传遍了整个赵府。在所有下人眼中,这位新姑爷,已经成了一个喜怒无常、会使“妖法”的疯子。 墨尘看着她,记忆中浮现出这个丫鬟的名字。 小翠。 是赵清寒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据说忠心耿耿。 墨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和两碟精致的小菜。 做完这一切,小翠便想立刻退出去。 “等等。” 墨尘开口了。 小翠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姑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但没力气。”墨尘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喂我。” “啊?” 小翠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抗拒。 让她去喂这个疯子? “怎么,你不愿意?”墨尘的眼神微微一眯,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出来。 “不……不是的,姑爷……奴婢……奴婢不敢……”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敢?还是不想?”墨尘一步步向她走去,“或者说,你和昨晚那个叫春儿的丫鬟一样,也觉得我这个赘婿,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小翠的内心。 在赵府,她们这些下人的命运,比草芥还不如。欺辱一个失势的赘婿,确实是很多人乐于做的事情。 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姑爷饶命!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 墨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 他知道,想在赵家这个虎狼窝里站稳脚跟,光靠智慧还不够,必须要有威严。 对敌人要狠,对下人,则要恩威并施,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敬畏。 “起来吧。” 就在小翠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墨尘的声音却缓和了下来。 他没有再逼她,而是自己走回桌边,端起那碗米粥,大口地喝了起来。 劫后余生,腹中空空,这一碗热粥下肚,让他感觉浑身都暖了起来。 小翠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墨尘喝完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将空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小翠吓得又是一哆嗦。 “我问你几件事,你照实回答。”墨尘看着她,缓缓说道。 “第一,我墨家的那间丝绸铺,现在是谁在管事?” 小翠愣了一下,不敢隐瞒,连忙答道:“回姑爷,是……是府里的周管事在代管。” 周管事?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是赵文辉的一个远房亲戚,出了名的贪婪愚蠢,铺子在他手里,不亏才怪。 “第二,铺子里的老师傅和老伙计,还有几个在?” “老……老师傅上个月被周管事气走了……老伙计,也只剩下两个了……”小翠的声音越来越小。 墨尘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家商铺,最重要的就是人才。现在核心的老师傅走了,等于断了根基。 “第三,”墨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把你知道的,关于吴氏布庄的一切,都告诉我。老板是谁,背景如何,他们最畅销的布料是什么,价格多少,事无巨巨细,全部说出来。” 小翠彻底呆住了。 她不明白,这位姑爷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些。 但墨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让她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将自己平日里听到的各种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墨尘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吴氏布庄,老板吴德发,是城西豪族吴家的旁支,为人精明,手段狠辣。 他们背靠主家,资金雄厚,不仅垄断了云阳城七成以上的丝绸生意,还和官府走得很近。 最畅销的,是一种名为“流云锦”的料子,质地轻薄,色彩鲜艳,深受城中富户女眷的喜爱。 而墨家那批积压的旧货,则是颜色暗沉、质地粗厚的“秋霜绸”,根本无法与之竞争。 听完小翠的叙述,墨尘的脑中,已经勾勒出了一副完整的商业战场地图。 敌我实力悬殊。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非但没有绝望,反而亮起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别人眼中的死局,在他看来,却未必没有生机。 “流云锦……”他喃喃自语,“只适合做女人的衣服么……” “很好。”他抬起头,看着小翠,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今天说的话,很有用。” 他从怀里摸索了片刻,掏出几枚秦半两钱,递了过去。 “这是赏你的。” 小翠看着那几枚铜钱,整个人都傻了。 这位姑爷……不打她,不骂她,还赏她钱? “姑爷……这……奴婢不敢要……” “拿着。”墨尘的语气不容拒绝,“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我要知道城里发生的任何新鲜事,尤其是和布庄、丝绸、女人衣服有关的。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保证,没人再敢欺负你。” 小-翠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墨尘那双深邃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几枚铜钱。 “去吧。”墨尘挥了挥手。 小翠如蒙大赦,拿着钱,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墨尘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赵府戒备森严的院墙,缓缓握紧了拳头。 有了信息来源,就等于有了武器。 破局的第一子,已经落下。 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将这批一无是处的“秋霜绸”,变成人人争抢的爆款了。 他的脑中,一个在后世被验证过无数次,堪称经典的商业案例,开始渐渐成型。 而这个案例的核心,不在于货,也不在于店。 而在于……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全新的目标客户群体。 墨尘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一抹自信而冷酷的笑容。 赵清寒,吴德发…… 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四章:屠夫与绣女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当小翠再次端着食盒走进房间时,看到的是一个已经穿戴整齐,精神状态与昨日判若两人的墨尘。 他身形依旧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清亮,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虽不锋利,却自有其寒意。 “姑爷。”小翠恭敬地行了一礼,将食盒放下。 墨尘快速用完早饭,随即开口道:“去通报二小姐,就说,我要去城南的铺子看看。” 小翠一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姑爷,家主吩咐过,您……您不能随意离开府邸。” “我不是要‘离开’。”墨尘的语气平静而有力,“我是去履行赌约。三天时间,分秒必争。若是我因为被困在府中而输了,不知令人生畏的,是我这个‘废物’,还是设下赌局却又缚住我手脚的赵家?” 他的话,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这场赌局最核心的逻辑。 小翠不敢再多言,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墨尘没有在房间里干等。 他知道,想让赵清寒那样的女人点头,光靠言语施压是不够的,必须让她看到自己的价值和……态度。 他推开门,径直走到了院落中央,昨夜那场闹剧的发生地。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监视他的下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找来一把扫帚,开始默默地打扫起院子里的落叶和尘土。 动作不快,但一丝不苟。 仿佛他不是一个身负生死赌约的赘婿,而是一个心无旁骛的杂役。 这份异乎寻常的沉静,很快就传到了内室。 “吱呀——” 内室的门开了。 身着一袭素雅长裙的赵清寒,走了出来。她换下了繁复的嫁衣,清丽的面容不施粉黛,却更显其冰肌玉骨。 她的目光落在正在扫地的墨尘身上,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试探?是伪装?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她看不透。 这个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存在。 “你当真要去铺子?”赵清寒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墨尘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赌约是你我定下的,我自然要去。” “我可以让你去。”赵清寒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但是,有三个条件。” “第一,赵安会跟着你。他是护院,也是我的眼睛。”她指向旁边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家丁。 “第二,你不能动用赵家账房的一文钱。铺子里的所有开销,你自己想办法。” “第三,日落之前,你必须回府。” 这三个条件,条条狠毒。 第一条是监视,第二条是断其钱粮,第三条是限制其时间。 这等于是在告诉墨尘:你可以去,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可以。” 出乎赵清寒的意料,墨尘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他扔下扫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那个名为赵安的家丁点了点头。 “走吧。” 说完,他竟真的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那份洒脱与决绝,让赵清寒再次愣住了。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放出去的,不是一只被绑住手脚的羔羊。 而是一头挣脱了枷锁,即将啸聚山林的……猛虎。 走在云阳城的青石板路上,墨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由的感觉,真好。 尽管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监视器”,但这并不妨碍他重新审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秦时风貌,古朴而森严。 街道两旁的店铺多为土木结构,行人往来,衣着以灰、黑、褐等暗色调为主,神色匆匆,脸上鲜有笑容。 “姑爷,铺子的方向在那边。” 眼看墨尘走的方向与城南背道而驰,赵安终于忍不住冷声提醒。 “我知道。”墨尘的回答言简意赅,“先不急。” 不急? 赵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完全搞不懂这个赘婿在想什么。 墨尘没有解释。 他带着赵安,绕过繁华的市中心,拐进了一条条狭窄、脏乱的小巷。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粪便味、劣质酒的酸味,以及铁匠铺传来的烟火气。 这里是云阳城的“下五区”,是屠夫、走卒、铁匠、皮匠等底层手工业者聚集的地方。 赵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出身赵家,何曾来过这种污秽之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发问。 墨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正在一间间低矮的铺面中飞速扫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铺子的门口。 这是一家皮匠铺。 铺面小得可怜,门口挂着的几张劣质兽皮,干瘪而僵硬。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愁容的老皮匠,正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锥子戳着一块硬邦邦的牛皮。 他的生意,显然很惨淡。 “店家。” 墨尘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老皮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看到他身上虽然陈旧但质料不差的衣服,以及身后那个不好惹的家丁,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不买东西。”墨尘摇了摇头,“我找人。” “找人?” “我找城里最好的绣女。”墨尘语出惊人。 “绣女?”老皮匠和身后的赵安,同时愣住了。 找绣女,找到皮匠铺来了? 这位姑爷,当真是疯了不成? “客官,您说笑了。”老皮匠苦笑道,“绣女都在城南的绣坊里,我这里,只有一群跟皮革打交道的粗人。” “不。”墨尘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我要找的绣女,不在绣坊。”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老皮匠手中的那块牛皮,又指了指他那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双手。 “她要能用最粗的麻线,在最硬的牛皮上,绣出最整齐、最牢固的针脚。” 他又指了指旁边铁匠铺里,那个正挥舞着大锤,汗流浃背的壮汉。 “她要能把两块最坚韧的皮革,缝合成一件滴水不漏的甲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那个正在磨刀的屠夫身上。 “她还要有足够的胆气和力气,能剪裁最厚重的布料,心中想的不是凤穿牡丹,而是……猛虎下山。” 墨尘的声音,在嘈杂的小巷中,显得异常清晰。 老皮匠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在听天书。 身后的赵安,更是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解。 疯子。 这个赘婿,绝对是个疯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小巷的拐角处响了起来。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墨尘和赵安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女人”,正从拐角处走出来。 说她是女人,是因为她穿着粗布裙,头上简单地扎着发髻。 但她的身高,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半个头,肩膀宽厚,手臂粗壮,脸上甚至还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 她的手里,没有提着针线篮,而是拎着一把……还在滴血的杀猪刀。 她就是刚才墨尘看到的那个屠夫。 一个女屠夫。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勾勾地盯着墨尘。 “你说的那些,我都能做到。” 她的声音,粗粝、沙哑,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气。 “但是,我凭什么要帮你做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安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屠夫。 墨尘却笑了。 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迎着女屠夫审视的目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给你钱,比你杀猪多一倍的钱。” “第二,”他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 “我让你亲手缝制出一件,能让全云阳城的男人,都为之疯狂的东西。” 第五章:疯狂之物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女屠夫的眼神,像她的刀一样,又冷又利。 她叫阿猛。 在这条巷子里,没人敢直呼她的名字。人们叫她“猛三娘”,因为她在家排行第三,也因为她比男人还猛。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吹牛的酒鬼,有油滑的商贩,也有前来收税的傲慢小吏。但她从未见过像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的人。 他穿着赘婿的衣服,本该是世上最没骨气的男人。可他的眼神,却比她宰过的任何一头公牛都要骄傲。 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煞气,笑容甚至有些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让全城的男人为之疯狂?” 阿猛嗤笑一声,手中的杀猪刀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年轻人,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只知道,男人只会为两样东西疯狂——权力和女人。你,能给我哪一样?” 身后的赵安,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个赘婿一定是疯了,竟敢如此挑衅一个提着刀的凶悍女人。 墨尘却依旧镇定自若。 他摇了摇头:“权力和女人,我暂时都给不了你。但是,我能给你第三样东西。” “什么?” “尊严。” 墨尘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一种让男人愿意掏出身上最后一文钱,去换取的尊严。” 尊严? 阿猛愣住了。 这个词,对她,对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太过奢侈。 “我还是不明白。”阿猛皱起了眉头,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在故弄玄虚。 “你会明白的。” 墨尘没有再过多解释。他知道,对阿猛这样务实的人来说,任何华丽的辞藻,都不如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来得有说服力。 他转过身,走到巷子口那个卖炊饼的摊子前。摊主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赵安和提着刀的阿猛,吓得不敢说话。 墨尘从火塘里,捡起一截烧得半黑的木炭。 然后,他又走到那家皮匠铺门口,在老皮匠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捡起了一块被丢弃在角落里,约有巴掌大小的废弃羊皮。 皮质粗糙,颜色不均,是真正的废物。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巷子中央,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蹲了下来。 他以羊皮为纸,以木炭为笔。 开始在那块粗糙的废弃羊皮上,迅速地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线条简单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笔触。 赵安和阿猛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他们看到,在那块小小的羊皮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图案,正迅速成型。 那看起来,像是一件衣服的雏形。 但它的样式,却无比怪异。 它没有精美的刺绣,没有华丽的纹路。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长短、大小、形状不一的……口袋。 有的口袋方方正正,刚好能放下一柄铁锤的锤头。 有的口袋细长,似乎可以插进一把匕首或几支锥子。 有的口袋上,甚至还画着几个小小的圆环,可以用来悬挂绳索或水壶。 整个设计,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粗犷、实用,以及……力量感。 “这是什么?”赵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衣服。”墨尘头也不抬地回答。 “衣服?”赵安嗤之以鼻,“谁会穿这种缝满口袋的怪衣服?不伦不类!” 墨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他画完最后一个细节,然后将那块画满草图的羊皮,递到了阿猛的面前。 “现在,你明白了吗?” 阿猛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死死地钉在那张草图上,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急促。 她不是赵安那样的富家护院。 她每天都在和最底层的手艺人打交道。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铁匠、皮匠、木匠、乃至城外的猎户和戍边的兵卒,在干活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们需要一个地方,能方便地放他们的锤子、钉子、斧头、匕首! 他们需要解放双手,去攀爬,去挥砍,去干更多、更重的活! 他们平日里,只能用一根麻绳,将工具胡乱地绑在腰间,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而眼前这张图纸上的东西…… 它简直就是为这些用双手创造价值的男人,量身定做的神器! 它不是一件简单的衣服。 它是一个移动的工具箱!是一件贴身的铠甲! 它代表着专业、高效,代表着一个男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就是墨尘口中,那种名为“尊严”的东西! “用什么料子做?” 半晌,阿猛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 “就用我墨家库房里,那批所有人都瞧不上的‘秋霜绸’。”墨尘的回答,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秋霜绸?”阿猛的眉头紧紧锁起,“那种料子,又厚又硬,颜色还土气,做女人的衣服根本没人要。用它做这个?” “正因为它厚,才耐磨。”墨尘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正因为它硬,才能支撑起工具的重量而不变形。至于颜色……” 他笑了笑,“黑色,或者说深褐色,难道不正是最耐脏,最适合干活的颜色吗?” 他又指着图纸上几个关键的受力点。 “在这些地方,用你最擅长的手法,缝上双层的皮革加固。针脚要用最粗的麻线,要像你缝合牛皮一样,一针见血,牢不可破!” “至于款式,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围在腰间的,我称之为‘百宝囊’。另一种,是穿在身上的,我称之为‘工装甲’。” 百宝囊…… 工装甲…… 阿猛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充满了力量感的名字,眼神越来越亮。 她仿佛已经看到,云阳城里那些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工匠、猎户们,穿上这种“工装甲”,腰缠“百宝囊”,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的样子。 那将是一种怎样的风潮? 那里面,又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商机! “我答应你。” 阿猛抬起头,将手中的杀猪刀,狠狠地插在了旁边的案板上。 刀身没入三分,嗡嗡作响。 这个动作,代表了她的决心。 “但是,你说给我双倍的工钱。钱呢?”她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墨尘。 空气,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赵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二小姐的条件之一,就是不准墨尘动用赵家的一文钱。 这个赘婿,画了一张大饼,说得天花乱坠,最终,还不是要卡在最关键的“钱”字上? 墨尘却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迎着阿猛的目光,坦然地摊了摊手。 “我现在,身无分文。” 阿猛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你耍我?”一股冰冷的杀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我从不耍我的合作伙伴。”墨尘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看着阿猛,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我明天会给你。不但会给你预付的工钱,还会给你买皮革、买麻线的本钱。” “明天?”阿猛冷笑,“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这个。” 墨尘将手中的那块画着草图的羊皮,小心翼翼地折好,郑重地放进了阿猛的手中。 “这是这件疯狂之物的……心。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明天巳时,你来城南墨家铺子找我。若是钱不到,这图纸,你尽可以拿去卖给吴氏布庄。我相信,凭吴老板的眼光,一定愿意出大价钱买下它。” “而我,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不再看阿猛一眼,转身,对着依旧处在震惊中的赵安点了点头。 “我们该回去了。”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墨尘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只留下那个手握着一张“废羊皮”,却仿佛握着一个滚烫未来的女屠夫,久久地站在原地,眼神变幻不定。 第六章:空手套白狼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回到赵府,天色已近黄昏。 墨尘前脚刚踏入自己居住的偏僻小院,负责监视他的赵安后脚便立刻转身,步履匆匆地往主院方向赶去。 显然,是去向他的主子复命了。 对此,墨尘毫不在意。 他今日所做的一切,本就是阳谋,根本不怕人看,不怕人学。 因为这个计划的核心,不在于那张图纸,而在于他脑中那超越了这个时代千年的商业认知。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点灯。 黑暗,能让他的思维更加敏锐。 他开始在脑中复盘今天的所有细节,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从资金的来源,到产品的制作,再到最终的销售引爆,每一个环节,都必须精准无误。 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三天之期,如今只剩下两天。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墨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小翠,而是身姿窈窕,面若冰霜的赵清寒。 她没有带任何下人,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洒入,勾勒出她孤清的剪影。 “你今天,去了下五区。”赵清寒率先开口,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是。”墨尘没有起身,平静地回答。 “你找了一个女屠夫。” “是。” “你还给了她一张画着怪衣服的图纸。” “是。” 赵清寒沉默了。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四处求人借钱的废物。 却没想到,他竟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做这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找一个屠夫来做绣女的活? 用最上不得台面的言语,去挑动一群最底层的泥腿子? 这一切,在她看来,都荒诞、可笑,且愚不可及。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盘活铺子的万全之策?”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你想靠那个粗鄙的女屠夫,和一件缝满口袋的怪衣服,去对抗吴氏布庄的流云锦?” “听起来,确实很疯狂,不是吗?”墨尘在黑暗中轻笑一声。 “不是疯狂,是愚蠢。”赵清寒冷冷地纠正道。 “或许吧。”墨尘不置可否,“但结果如何,两天之后,自会见分晓。我现在,只缺一样东西。” “钱?”赵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她就知道,绕了半天,他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上。 “不。” 出乎她的意料,墨尘摇了摇头。 “我需要墨家丝绸铺的地契。” 赵清寒的瞳孔,猛地一缩。 地契? 他要地契做什么?难道他想把祖宗留下的最后一点产业,也给变卖了,去做这最后一搏? “你休想。”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那是墨家的根,也是你入赘我赵家的凭证。你若是敢卖了它,我立刻就让你从云阳城消失。” “我从没想过要卖它。”墨尘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缓缓从黑暗中站起身,走到了赵清寒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尺。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如同雪后青松般的清冷香气。 “清寒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一家即将倒闭的铺子,一张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地契,一文不值。” “但对我来说,它现在,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证明。” 他的目光,清澈而坦荡,直视着赵清寒那双探究的眼眸。 “我需要用它,去借我计划中的第一笔‘势’。你把它给我,我许你一个惊喜。你不给我,两天之后,铺子关门,地契蒙尘,你我二人,依旧是全城的笑柄。” “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赵清寒的心,再一次被搅乱了。 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个男人的思路。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不像是在求她,更像是在跟她谈判。用她自己的赌局,来反将她一军。 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在那个任人宰割的“赘婿”位置上。 许久的沉默之后。 赵清寒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用细绳捆好的陈旧竹简,放到了桌上。 那,正是墨家丝绸铺的地契。 “我给你。”她的声音,清冷依旧,“但我提醒你,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真的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 说完,她没有再多停留一刻,转身离去。 墨尘拿起那卷沉甸甸的竹简,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历史温度,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容。 万事俱备。 接下来,就是去钓那条最贪婪,也最敢赌的鱼了。 次日清晨。 墨尘再一次在赵安的“陪同”下,走出了赵府。 这一次,他没有去下五区,也没有去城南的铺子。 他径直来到了云阳城最繁华的东市,然后,停在了最大的一间当铺门口。 “恒通当”。 这间当铺的掌柜,姓胡,人称“老狐狸”,以眼光毒辣、心思算计闻名全城。他做的,不仅仅是典当生意,更会私下里放一些利息极高的短期借贷。 是全城最不好打交道,也最唯利是图的商人。 赵安看着墨尘的举动,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原来,绕了半天,最终还是要走当铺子这条路。 可笑。 他以为拿着地契,就能从“老狐狸”胡掌柜这种人精手里,当出钱来吗?谁不知道墨家铺子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墨尘没有理会赵安的想法,径直走进了当铺。 高大的柜台后面,一个山羊胡,眯缝眼的老者,正懒洋洋地拨着算盘。 看到墨尘进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当东西?” “不。”墨尘走到柜台前,将手中的地契,轻轻放在了上面。 胡掌柜的算盘声,停了。 他抬起那双小眼睛,扫了一眼地契,又扫了一眼墨尘,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讥笑。 “墨家的小子?怎么,撑不住了,想把祖产给卖了?” “胡掌柜说笑了。”墨尘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不是来当铺子,我是来找您,谈一笔生意的。” “生意?”胡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能有什么生意,跟我谈?” “一笔能让你在三天之内,至少赚到这个数的生意。” 墨尘伸出五根手指。 胡掌柜的笑容僵住了。 “五拾钱?” 墨尘摇了摇头。 “是五百钱。” “噗——”胡掌柜旁边的一个伙计,直接笑了出来。 赵安在门外,也觉得脸上无光,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 胡掌柜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衣着普通,神情淡然,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与他年龄和身份完全不符的自信与沉稳。 “说下去。”他缓缓开口。 “我想向您借一笔钱。”墨尘直入主题,“本金,一千钱。期限,三天。三天之后,我连本带利,还您一千五百钱。” 三天,五成的利! 这是何等惊人的高利! 胡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但随即又被警惕所取代。 “凭什么?”他冷笑道,“就凭你这个一文不名的赘婿,还是这间一文不值的空铺子?” “就凭一个能让吴氏布庄的‘流云锦’,变成滞销货的绝妙主意。” 墨尘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胡掌柜的心湖之上。 吴氏布庄! 胡掌柜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和吴家,在生意上明争暗斗多年,可没少吃对方的亏。 “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是不是乱说,您听完便知。” 墨尘不急不缓,将他关于“工装甲”和“百宝囊”的构想,以及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用最简洁、最有力、最充满诱惑力的语言,简要地描述了一遍。 他没有说得太细,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胡掌柜这个老商人的心坎上。 开拓一个全新的市场! 将那些最不受待见的底层苦力,变成消费能力最强的客户! 用最低廉的成本,去赚取最高昂的利润! 这是何等天才,又是何等疯狂的构想! 当铺之内,一片死寂。 胡掌柜那双小小的眼睛里,精光爆闪,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墨尘,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许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成?” “您不需要相信我。”墨尘笑了。 他指了指柜台上的地契。 “您只需要相信它,以及您自己的判断力。” “借我一千钱。三天后,我若成功,您净赚五百钱。我若失败……”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这地契,连同我墨尘这条命,都归您。您可以把我卖给吴家做奴,想必吴老板,会很乐意出这个价钱。” 用自己的命,和祖宗的基业,做赌注! 胡掌柜,彻底动容了。 他看到了,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种他最欣赏的东西——赌性! 一种敢把所有筹码都压上,去博一个天大富贵的疯狂赌性! “好!” 胡掌柜猛地一拍柜台,那双眯缝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笔生意,我做了!” 第七章:点兵之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一千枚沉甸甸的秦半两钱,装在两个笨重的钱袋里,被伙计“砰”地一声放在柜台上时,整个恒通当铺都安静了下来。 胡掌柜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决断的光芒。他将那卷地契小心翼翼地收入暗格,仿佛那不是一卷竹简,而是一颗能下金蛋的种子。 “小子,我这辈子赌过无数次,你是最疯的一个。”胡掌柜沙哑着嗓子,对墨尘说道,“三天之后,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当然,也做好了……收尸的准备。” 墨尘淡然一笑,拎起那两个钱袋,入手的分量让他心中大定。 “胡掌柜放心,这笔生意,您赚定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在那伙计和赵安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大步走出了当铺。 赵安看着墨尘手中的钱袋,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这个赘婿,竟然真的凭借三言两语,就从“老狐狸”胡掌柜手中,空手套出了一千钱的巨款! 这已经不是计谋,近乎于妖术了! 他看着墨尘的背影,眼神中第一次,除了鄙夷和不解,多了一丝深深的……敬畏。 “走,去下五区。”墨尘的声音打断了赵安的思绪。 “还……还去那里?” “当然,”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的兵,还在等着他们的粮草。” 当墨尘和赵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条脏乱的小巷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他们都想看看,那个昨天夸下海口,却身无分文的年轻人,今天是不是又要来空口说白话。 阿猛依旧站在她的肉案前,只是那把杀猪刀,已经重新握在了她的手里。她看着墨尘,眼神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个骗子。 墨尘没有说话。 他走到阿猛面前,将手中的一个钱袋,直接丢在了那沾满油污的肉案上。 钱袋散开,黄澄澄的铜钱滚落出来,瞬间铺满了半个案板。 那刺目的光芒,让整个昏暗的小巷,都为之一亮。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之声。 阿猛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她看着案板上的钱,又看了看墨尘,那双凶悍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真的拿来了钱。 而且是这么多钱! “这里是五百钱。”墨尘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在嘈杂的小巷中,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二百钱,是你未来十天的工钱,预付。另外三百钱,是本金。你去把巷子里的老皮匠、老铁匠都请来,告诉他们,活我包了,工钱日结,绝不拖欠。用这些钱,去买最好的牛皮,最粗的麻线。” 墨尘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被铜钱吸引过来的,眼中充满渴望的底层手艺人。 “我墨尘,今日在此立诺。凡是愿意跟着我干活的,工钱,都比你们现在挣的多一倍!” “我只有一个要求——活,要干得漂亮!” 他的话,掷地有声,像一团火焰,瞬间点燃了这条沉寂已久的巷子。 “此话当真?”那个愁眉苦脸的老皮匠,第一个挤了上来,眼中放光。 “我儿有重病,需要钱……只要给钱,我这条老命就是你的!”一个瘸腿的木匠也跟着喊道。 “我!” “还有我!” 一时间,群情激昂。 这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底层匠人,在“双倍工钱,工钱日结”这八个字的诱惑下,彻底沸腾了! 阿猛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神情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终于明白,墨尘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份工钱,一个机会。 他给她的,是统领这群人的……权力! “都给我安静!” 阿猛猛地将杀猪刀往案板上一插,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她虎目圆睁,环视众人,粗声喝道:“想挣钱的,都给我排好队!谁敢偷奸耍滑,先问问我猛三娘的刀,答不答应!” 一股彪悍的煞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那些匠人,立刻变得规规矩矩。 墨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阿猛这把“刀”,来为他管理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草台班子。 “这里,就交给你了。”墨尘对阿猛说道,“巳时,带上人和材料,去城南墨家丝绸铺。” 说完,他将剩下的那个钱袋往肩上一甩,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城南,墨家丝绸铺。 铺面不大,两扇木门紧闭,门楣上,“墨氏绸缎”四个字的牌匾,已经积满了灰尘,显得萧瑟而破败。 墨尘站在门口,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承载着这具身体原主所有的童年记忆。 如今,他要亲手,让它获得新生。 “姑爷,这……这都快倒闭了,您来这做什么?”赵安看着这破败的景象,忍不住嘀咕道。 墨尘没有回答,径直上前,推开了那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了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铺子里,光线昏暗,几匹颜色暗沉的布料,歪歪斜斜地堆在货架上,上面同样落满了灰。 一个穿着绸衫,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摇椅上,手里端着一壶茶,悠哉游哉地哼着小曲。 正是那个代管铺子的,赵家的远房亲戚——周管事。 他听到开门声,懒洋洋地睁开眼,看到是墨尘,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赵家的金龟婿吗?怎么,新婚燕尔,不在府里伺候二小姐,跑到我这破地方来干什么?”他的话语,阴阳怪气,尖酸刻薄。 铺子里还剩下的两个老伙计,看到墨尘,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擦拭着空无一人的柜台,仿佛没看见一样。 这里,显然没人把他这个“名存实亡”的少东家,放在眼里。 墨尘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将肩上的钱袋,重重地放在了柜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从今天起,这家铺子,我接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铺子的人,动作都为之一顿。 周管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摇椅上坐了起来,指着墨尘的鼻子,哈哈大笑。 “你接手?你拿什么接手?你一个吃软饭的废物,连……”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柜台上那满满一袋的铜钱。 他的眼睛,瞬间直了。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你不需要知道。”墨尘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只需要知道,这家铺子,姓墨,不姓赵。” 他走到周管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第八章:夺帅印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管事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动着,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变为一种被羞辱后的暴怒。 “滚?”他尖声叫了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叫我滚?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入赘的废物!这家铺子,现在是赵家在管!是我在管!我身后站着的是家主,你身后站着的是谁?一个死人吗?” 他有恃无恐。 在他看来,墨尘手里的钱,来路不明,或许是偷的,或许是抢的。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外人”的事实。而自己,是赵文辉的亲信,是名正言顺的掌柜。 那两个老伙计,虽然被那袋钱晃了一下眼,但此刻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他们不认为这个落魄的少东家,能斗得过家主面前的红人。 墨尘看着周管事那副丑恶的嘴脸,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愤怒,没有争辩。 他只是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周管事,我父亲在世时,这家铺子,每年的盈利,至少在五千钱以上。这两年,在你手里,不仅分文未进,反而亏空了近三千钱。我只想问一句——钱,去哪了?” 周管事的脸色,猛地一变。 “你……你胡说八道!这两年年景不好,生意难做,亏空是常有的事!”他色厉内荏地狡辩道。 “是吗?”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父亲留下的账本,可都还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后院。每一笔进项,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周管事,你说,如果我拿着这些账本,再把你这两年做的假账,一并呈到主簿大人,也就是我那位岳父大人的案头,他会相信谁?” “又或者,”墨尘的语气变得更加幽冷,“我直接将这些,呈给郡守府的司曹,告你一个监守自盗,侵吞东家财产之罪。按大秦律,这个罪名,足够让你去刑场上走一遭了吧?” 周管事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的肥肉开始颤抖,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当成傻子和废物的赘婿,竟然如此狠辣,一开口,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确实做了假账,也确实贪了不少钱。这些事情,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赵文辉又懒得细查,可没想到,竟被墨尘一口道破! 看到周管事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墨尘知道,火候到了。 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吓破了胆的胖子,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始终沉默的老伙计。 “福伯,安叔。” 他准确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那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伙计,身体同时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们了。 “我爹在时,常说你们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墨尘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追忆,“他说,福伯你一手辨丝的绝活,能分出三十六种蚕丝的优劣。他说,安叔你口才最好,再挑剔的客人,都能被你说得心花怒放。” “可是现在,”墨尘环视着这间死气沉沉的铺子,痛心疾首地说道,“福伯的手,在擦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安叔的嘴,也已经很久没有对客人张开过了。” “你们的本事,你们的尊严,就甘心被这样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踩在脚下吗?” 福伯和安叔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他们的眼眶,红了。 墨尘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尘封已久的屈辱与不甘。 是啊,他们曾经也是这条街上,最受人尊敬的老师傅。可自从老东家去世,这个周管事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懂经营,只会作威作福,克扣工钱。他们稍有怨言,便是一顿辱骂。 若不是念着老东家当年的恩情,舍不得这间铺子彻底败落,他们早就走了。 “少东家……”福伯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已不是你们的少东家。”墨尘摇了摇头,随即,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从今天起,我是你们的新东家!” 他指着柜台上那个钱袋,声音铿锵有力。 “我承诺,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工钱,翻一倍!” “我承诺,只要你们拿出真本事,帮我把这家铺子重新做起来,年底的分红,我给你们这个数!”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成!除去所有成本,净利的整整三成,归你们二人所有!” 轰! 如果说翻倍的工钱,只是让他们心动。 那三成的净利分红,则如同一道惊雷,在他们心中炸响! 这已经不是雇工了! 这是……这是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合伙人!当成了铺子的主人! “少东家!此话当真?”安叔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我墨尘,一言九鼎!” “好!” 福伯猛地将手中的抹布往地上一摔,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刻,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 他走到墨尘面前,深深一揖。 “老朽,愿为东家,效死命!” “老朽也愿!”安叔紧随其后,同样深深一揖。 人心,在这一刻,彻底倒向了墨尘。 周管事看着这一幕,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这两个老家伙一倒戈,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墨尘冷冷地看着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周管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是自己体面地走出去,还是等我请郡守府的差役,来‘请’你出去?” 周管事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挣扎着爬起来,怨毒地瞪了墨尘一眼,最终,还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间让他颜面尽失的铺子。 随着那扇碍眼的肥硕身影消失在门口,整个铺子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起来。 墨尘看着重新焕发斗志的福伯和安叔,满意地点了点头。 收服人心,夺回帅印。 这第一步棋,他走得,稳,且漂亮。 “福伯,安叔,”他沉声下令,“把库房里所有积压的‘秋霜绸’,都给我搬出来。然后,把铺子内外,给我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们的第一批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第九章:百工作坊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巳时过半,阳光正好。 就在福伯和安叔指挥着几个临时雇来的杂役,将铺子里最后一处角落的灰尘清扫干净时,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从街口传了过来。 福伯和安叔抬起头,只见巷口处,出现了一支堪称“奇形怪状”的队伍。 为首的,正是那个他们昨天在巷子里见过的,身材魁梧、提着杀猪刀的女屠夫,阿猛。 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各式短褐的男人。有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皮匠,有膀大腰圆、浑身肌肉的铁匠,还有几个目光游移、看起来像是城中混日子的闲汉。 这群人,每个人都扛着、拎着、抱着自己的家当。 有散发着腥臊味的整张牛皮,有沉重的铁砧和锤子,有捆扎在一起的各色麻线,甚至还有人扛着一袋黑乎乎的木炭。 他们就像一支刚刚集结起来的杂牌军,喧嚣着,拥挤着,朝着墨家丝绸铺的大门走来。 “东家!” 阿猛走到门口,对着站在柜台后的墨尘,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她将手中的杀猪刀往肩上一扛,那股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气,让福伯和安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人,都带来了。材料,也按您的吩咐,买了最好的。” 墨尘点了点头,目光从那群神情各异的匠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们的眼中,有好奇,有疑虑,但更多的是对那“双倍工钱”的渴望。 “很好。”墨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对着那群匠人朗声说道,“各位师傅,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工坊。” 工坊? 福伯和安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丝绸铺,怎么就变成工坊了? “我知道,各位或许擅长打铁,或许擅长鞣皮,但从未做过衣服。”墨尘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没关系。今天,你们不需要懂什么是绫罗绸缎。你们只需要拿出你们最擅长的本事——力气,和精准。” 他走到店铺中央,那里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几张长条案几拼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工作台。 工作台上,平铺着一匹颜色暗沉、质地粗厚的“秋霜绸”。 “福伯,”墨尘看向一旁的老伙计,“你来。用你辨丝的本事,告诉我,这匹布,哪里的经纬线最密,最结实?” 福伯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去。他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在那粗糙的布料上,细细地摩挲着。片刻之后,他指着布料的几个区域说道:“东家,这些地方,捻丝最紧,韧性最好。” “好!”墨尘赞了一声。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安叔:“安叔,你眼光最好。你来,用尺子,按照我昨晚画下的尺寸,把福伯标出的位置,用炭笔一一画线标记。” 安叔也立刻上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骨尺和炭笔,一丝不苟地在布面上画起线来。 做完这一切,墨尘的目光,投向了阿猛。 “阿猛,你的刀,最快,最稳。” 他将一把沉重的裁布剪,递到阿-猛手中。 “沿着安叔画的线,把它,给我裁开!” 阿猛接过剪刀,没有丝毫犹豫。她平日里分解一整头猪都干净利落,裁几匹布,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咔嚓!咔嚓!”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那匹原本完整厚重的秋霜绸,在阿猛的手下,被迅速分解成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规整的部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奇异的节奏感。 福伯负责选料,安叔负责画线,阿猛负责裁剪。 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在墨尘的调度下,竟形成了一条最原始,却也最高效的流水线! 一直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赵安,眼中再次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色。 他看着墨尘,那个曾经的废物赘婿,此刻正站在工坊的中央。他不高声喊叫,也不厉声呵斥,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将任务分配给最合适的人。 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很快,第一批布料裁剪完毕。 “接下来,是皮革。” 墨尘又将那些散发着腥味的牛皮,搬上了工作台。 “老皮匠,到你了。”他对着那群匠人中,最年长的一位说道,“按照图纸,将这些皮革,裁切成护肩、护肘,以及各种尺寸的口袋。记住,我要的是绝对的规整,分毫不差!” “铁匠师傅,”他又转向另一个方向,“我需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一批铜扣、铜环,以及加固用的铜钉。样式,在这里。”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画着详细零件图的羊皮纸。 一时间,整个丝绸铺,彻底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坊。 裁剪布料的“咔嚓”声,敲打皮革的“砰砰”声,以及铁匠炉子里传来的“叮当”声,交织成一曲充满了力量与希望的交响乐。 福伯和安叔,从最初的震惊和不适,慢慢地,眼神也变了。 他们看着那些粗糙的布料和皮革,在这些“粗人”的手中,渐渐显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轮廓。他们闻到的,不再是霉味和灰尘,而是一种创造的,充满活力的味道。 原来……衣服,还可以这样做。 原来,他们的铺子,还可以是这副模样! 墨尘站在中央,统揽全局。他时而指点皮匠如何下刀能更节省材料,时而告诉铁匠如何淬火能让铜钉更加坚固。 他所说的每一个技巧,都是这些老师傅闻所未闻,却又一点就通的绝妙法门。 渐渐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时间飞逝,日头西斜。 终于,在阿猛那双粗壮而灵巧的手中,第一件“工装甲”,被缝制了出来! 它被挂在了店铺最显眼的衣架上。 深褐色的秋霜绸,厚重而坚韧。关键的肩部和肘部,用颜色更深的牛皮进行了加固。胸前和腰侧,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功能明确的口袋。所有的针脚,都用粗大的麻线缝制,粗犷、整齐,充满了力量感。 它不华丽,甚至有些“丑陋”。 但当它静静地挂在那里时,却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专业与可靠的气息。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了过来,看着这件由他们亲手创造出的“怪物”,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自豪。 “这……这就是我们做出来的东西?”老皮匠喃喃自语。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衣服……”安叔的眼中,异彩连连。 阿猛没有说话,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坚韧的布料和牢固的针脚,眼中,是藏不住的激动。 墨尘看着众人的反应,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将一个疯狂的构想,变成了现实。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从店铺的门口传来。 这声音,与工坊内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店铺门口,不知何时,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女子。 一袭素白长裙,身姿窈窕,面覆轻纱。 正是赵清寒。 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去而复返的二管家——周管事。此刻的他,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准备看一场好戏。 赵清寒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已经面目全非的“工坊”。 她看到了满地的碎布和皮革,看到了那些汗流浃背、衣着“卑贱”的匠人,看到了那个凶悍得不像女人的女屠夫。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件挂在衣架上,造型古怪、颜色暗沉的“工装甲”上。 清冷的眼眸中,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静。 第十章:惊鸿一瞥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店铺内的热火朝天,在赵清寒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被寒冬瞬间冰封。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匠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敬畏而又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主簿家二小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样云端之上的人物。 周管事跟在赵清寒身后,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地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二小姐,您瞧瞧,您瞧瞧!这就是咱们的好姑爷,折腾了一天,弄出来的东西!” 他像一只狐假虎威的哈巴狗,指着那件挂在衣架上的“工装甲”,言语中充满了夸张的鄙夷。 “把好好的丝绸铺,弄得跟个垃圾场一样!找来一群不三不四的泥腿子,就为了做这么一件又丑又硬的破烂玩意儿!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赵家的脸,可都要被他给丢尽了!” 他的话,引起了身后几个匠人愤怒的低吼,但碍于赵清寒在场,他们敢怒不敢言。 阿猛握着裁布剪的手,青筋暴起。 赵清寒却仿佛没有听到周管事的聒噪。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件“工装甲”。 面纱下的那双凤眸,如同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她没有像周管事那样,只看到表面的“丑陋”,她看到的,是那粗犷针脚下隐藏的坚固,是那奇特口袋布局中透出的实用逻辑。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个工匠穿上它,将锤子、钉子、墨斗各归其位时的那种便利与从容。 这是一个……完全为“用”而生的东西。 它摒弃了所有美学,将实用性,发挥到了极致。 创造出它的人,其心思之缜密,其视角之独特,让她都感到一丝心惊。 墨尘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没有看周管事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只恼人的苍蝇。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了赵清寒。 “清寒小姐,你来得正好。” 他对着那群匠人中,那个身材最魁梧的铁匠招了招手。 “王师傅,你过来。” 那个叫王师傅的铁匠,有些拘谨地走了上来。他平日里只与炉火和铁块打交道,何曾被如此瞩目过。 “把它,穿上。”墨尘指着那件“工装甲”,说道。 “啊?我……我穿?”王师傅有些不知所措。 “穿上。”墨尘的语气不容置疑。 王师傅不敢违逆,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笨拙地,将那件崭新的“工装甲”套在了自己那沾满烟灰的短褐外面。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王师傅穿上那件衣服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变了。 厚重的布料,宽厚的护肩,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那一个个口袋,仿佛是他挂满的功勋章。一股专业、可靠、充满力量的感觉,油然而生。 “王师傅,”墨尘问道,“你平日里打铁,最常用的几样工具是什么?” “是……是小锤、火钳、和量尺。”王师傅老实地回答。 “好。”墨尘从铁匠的工具堆里,找出这三样东西,“现在,把它们,放进你觉得最顺手的口袋里。” 王师傅将信将疑地,把小锤插在了腰间最顺手的方口袋里,火钳挂在了身侧的铜环上,量尺则放进了胸前一个细长的口袋。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他的眼睛,猛地亮了! 顺手! 太顺手了! 锤子就在他右手一抬就能拿到的地方,量尺在他低头就能抽出的位置。所有的工具,都各安其位,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叮叮当当地缠在一起,或者干活时无处安放。 “现在,像你平时一样,挥几下锤子。”墨尘继续说道。 王师傅点了点头,走到他那临时的铁砧前,深吸一口气,抡起大锤,对着一块烧红的铁块,狠狠砸了下去! “当!” “当!当!” 火星四溅! 众人看到,即使他做着如此剧烈的动作,那件“工装甲”依旧稳稳地贴合在他的身上。胸前的量尺,腰间的小锤,没有丝毫晃动,更没有掉落的风险。 当他需要更换工具时,只需要一抬手,一抽身,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多余。 他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地,比刚才至少提升了两成! 而且,那厚实的布料和皮革护肩,有效地抵挡了四溅的火星和高温的炙烤,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几锤下去,王师傅停了下来。 他激动地抚摸着身上的“工装甲”,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 “神器……这简直是神器啊!”他语无伦次地大喊道。 一句话,点燃了全场。 所有的匠人,都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那件衣服,看着他们的同伴。 他们明白了!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到底是一个怎样伟大的东西! 这东西,能让他们干活更快,更安全! 这就意味着,他们能挣更多的钱,能更好地养家糊口! 周管事张大了嘴,脸上的嘲讽,凝固成了滑稽的震惊。他想反驳,却发现,在事实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赵安握着刀柄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他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王师傅,再看看那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墨尘,心中最后的一丝轻视,也烟消云散。 赵清寒依旧静静地站着,面纱下的表情,无人能看清。 但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件新奇的衣服。 她看到的是一种全新的,名为“流程优化”的思想。 她看到了墨尘如何将一群乌合之众,通过精准的分工,变成一支高效的团队。 她看到了他如何精准地抓住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市场,以及这个市场背后,那庞大的,对“尊严”和“实用”的渴望。 这个男人…… 他想的,根本就不是如何卖一件衣服。 他想的,是如何定义一个阶层,如何创造一种标准! 他的野心,他的格局,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要……可怕得多。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现场的狂热。 “一件样品,说明不了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激动的情绪。 她走到墨尘面前,一双凤眸,亮得惊人。 “做出它,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将它,卖出去。” “明天,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我会在城南的吴氏布庄,看一整天的戏。” “我等着看,你是如何用你这件‘神器’,让他们的‘流云锦’,变成一堆……真正的破烂。” 说完,她没有再给墨尘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带着满腹的震惊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翩然离去。 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道终极的考题。 第十一章:东风已至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赵清寒走了。 她留下了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战书,和一屋子被她冰冷气场震慑住的匠人。 方才因“神器”诞生而点燃的狂热,渐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现实的沉重与不安。 “东家……二小姐她……她说明天要去吴氏布庄……”安叔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吴家财大气粗,他们的流云锦,常年都有富家小姐和夫人排着队去买。我们……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啊?” “是啊,”老皮匠也愁眉苦脸地附和,“我们这东西虽然好用,可那些匠户苦力,身上哪有闲钱?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怎么会花钱买一件衣服?” 一时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似乎有了崩塌的迹象。 周管事虽然被赶走了,但他那句“泥腿子”的嘲讽,却像一根刺,扎在每个匠人的心上。 墨尘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走上前,亲手将那件“工装甲”从衣架上取了下来,郑重地,交到了铁匠王师傅的手中。 “王师傅,这第一件样品,送给你了。” 王师傅一愣,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连连摆手:“不不不……东家,这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你应得的。”墨尘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第一个穿上它,并证明它价值的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百工作坊’的首席铁匠师傅。” 他又看向阿猛:“阿猛,你是首席裁剪师傅。” 他看向福伯:“福伯,你是首席品控师傅。” 他看向安叔:“安叔,你是首席……说客。” 他一一分封,每一个称谓,都新奇而响亮。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可与尊重。 匠人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东家,您就下令吧!我们听您的!”阿猛将裁布剪往肩上一扛,第一个表态。 “好!”墨尘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他沉声下令:“今夜,通宵达旦!我们的目标,是在明天日出之前,做出三十件‘工装甲’,五十条‘百宝囊’!所有参与之人,工钱,再翻一倍!” 工钱再翻一倍!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所有的疑虑,在最简单、最直接的利益面前,烟消云散。 “福伯,你负责检验每一匹布料,确保用料扎实。” “阿猛,你带人裁剪,速度要快,尺寸要准!” “所有师傅,各司其职!今夜,我要这间铺子,灯火通明!” “喏!”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整个工坊,再次爆发出比白天更加惊人的热情与活力。 墨尘看着这一切,眼神沉静。他知道,产品,只是战争中的“兵器”。而一场战争的胜负,最终取决于战场和战法。 他将安叔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安叔,你在云阳城几十年,城中各大工坊的管事、有点名望的老师傅,你都认得吗?” 安叔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东家放心!别的不敢说,这城里手艺人的圈子,就没有老朽不熟的!无论是铁匠行会的老孙头,还是木匠行会的大马勺,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安叔’!” “好极了。”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 他从怀里掏出最后剩下的几十文钱,塞到安叔手里。 “安叔,现在,我交给你一个比做衣服更重要的任务。” “你不用去跟他们推销我们的东西,更不要说吴氏布庄的坏话。” “你只需要去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一句话——” 墨尘凑到安叔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安叔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墨尘,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东……东家……这……这能行吗?” “去吧。”墨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强大的自信,“记住,姿态要高,话要说得神秘。就告诉他们,我墨尘,明日要在墨家铺子,为云阳城所有真正的‘匠人’,正名!” “我只等他们一个上午。过时不候,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安叔看着墨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被一股力量所感染,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几十文钱揣进怀里,转身,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越来越深。 工坊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墨尘没有休息,他穿梭在每一个工位之间,解决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像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 阿猛在裁剪的间隙,拎着一个水囊,走到了他的身边。 “喝口水吧。”她递过水囊,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已经站了四个时辰了。” 墨尘接过水囊,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让他精神一振。 “你不担心吗?”阿猛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个二小姐,看起来可不好对付。吴氏布庄,更是城里的地头蛇。” 墨尘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们做的东西,不好吗?” “好!”阿猛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得不能再好!” “那不就行了?”墨尘看着她,眼神明亮,“我们卖的,不是一件衣服。我们卖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方便,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一种能让男人挺直腰杆的底气。” “吴氏的流云锦,卖给的是女人的虚荣。而我们的工装甲,卖给的,是男人的饭碗。” “你说,虚荣和饭碗,哪个更重要?” 阿猛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男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那点凶悍和力气,在他那洞悉人心的智慧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这一夜,无人入眠。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照亮云阳城时。 墨家丝绸铺内,三十件崭新的“工装-甲”,和五十条实用的“百宝囊”,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货架上。 每一件,都散发着厚重、可靠的气息。 所有的匠人,都累得瘫倒在地,但他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创造的喜悦,是奋斗的自豪。 墨尘站在店铺门口,望着天边那轮喷薄而出的朝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东风,已至。 他转过身,对着他那支疲惫却又充满战意的“军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把货,都搬到门外去!” “今天,我们的战场,不在店里。” “就在吴氏布庄的……正对面!” 第十二章:饭碗与花瓶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辰时,东市。 这是云阳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 吴氏布庄,作为东市最气派的门面,早已开门迎客。三间相连的铺面,朱红大门,金字招牌,伙计们穿着体面的绸衫,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将一块块色泽艳丽、光彩夺目的流云锦,如孔雀开屏般展示出来,引得路过的富家女眷们阵阵惊叹。 布庄的老板吴德发,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商人,正坐在店内最好的位置上,得意洋洋地喝着茶,享受着旁人艳羡的目光。 然而今天,这和谐的场面,被打破了。 就在吴氏布庄的正对面,一支“破破烂烂”的队伍,敲锣打鼓地……摆起了地摊。 几张破旧的案几拼在一起,就成了货摊。后面,拉起了一块脏兮兮的麻布,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木炭字写着五个大字——“百工作坊”。 铁匠王师傅、女屠夫阿猛,还有一群衣着各异的匠人,神情紧张而又激动地站在摊位后面。 而他们的“货”,则是几十件颜色暗沉、造型古怪的“工装甲”和“百宝囊”,与对面吴家那光彩夺目的流云锦,形成了无比刺眼和滑稽的对比。 “哈哈哈!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竟敢在吴大老板的门口耍猴戏?” “卖这种丑东西?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墨尘的摊位指指点点,嘲笑声此起彼伏。 吴德发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指着对面的墨尘,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赶紧带着你的垃圾滚蛋,否则别怪我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墨尘站在摊位前,面对着漫天的嘲讽和辱骂,神情淡然,仿佛脚下不是喧嚣的市集,而是自家的后院。 他不言,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在等。 等他的观众,也等他的审判者。 很快,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的街角。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一角,露出了赵清寒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眼眸。 她来了。 与此同时,东市的各个巷口,开始陆陆续续地,走来了一群群特殊的人物。 他们是铁匠、是木匠、是皮匠、是泥瓦匠……他们是云阳城里,所有靠手艺吃饭的匠人。 他们是被安叔那句“墨家赘婿要为匠人正名”的神秘口信,吸引而来的。 他们将墨尘的摊位,和吴氏布庄的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人,到齐了。 吴德发见状,笑得更加得意了:“怎么?卖不出去,找了一群泥腿子来给你撑场面吗?我告诉你们,我吴家的流云锦,卖的是高贵!是雅致!你们这群穷鬼,就算看一百年,也买不起一寸!” 他的话,引起了身后富家女眷们的阵阵娇笑,也深深刺痛了在场每一个匠人的心。 就在这时,墨尘终于动了。 他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从摊位上,拿起了一件“工装甲”和一条“百宝囊”。 他亲自上前,为早已准备好的铁匠王师傅,仔仔细细地穿戴整齐。 然后,他对着所有围观的匠人,朗声说道:“各位师傅,我知道,大家瞧不起我这件衣服,觉得它丑。” “但是今天,我不想跟各位谈美丑,我只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他后退一步,对着王师傅,沉声喝道: “王师傅,开工!” “喏!” 王师傅爆喝一声,走到早已摆好的铁砧和火炉前。他从腰间的“百宝囊”中,行云流水般抽出锤子、火钳、量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沓。 “当!当!当!” 激烈的打铁声,瞬间响彻了整条街道! 火星四溅,烟气蒸腾!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震慑住了。 他们看到,王师傅在挥舞铁锤时,身上的“工装甲”稳如泰山,所有的工具都各安其位。 他们看到,那厚实的皮革护肩,将飞溅的火星尽数挡开,王师傅的脸上,没有丝毫躲闪,眼神专注到了极点。 他们看到,王师傅的效率,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铁匠,都要快!都要稳! 这已经不是在打铁了! 这是一种表演!一种充满了力量、精准与阳刚之美的暴力美学! 嘲笑声,消失了。 所有匠人的眼中,都射出了狼一般的,贪婪而渴望的光芒! 他们死死地盯着王师傅身上的那套装备,仿佛要把它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各位!” 就在气氛被推到顶点时,墨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这件衣服,确实丑陋。它比不上吴家锦缎的万分之一华美。它不能让你在宴会上博得美人一笑,也不能让你在权贵面前显得有半分体面。” “它,只是一个饭碗!” “一个能让你干活更快,挣钱更多!” “一个能让你在烟熏火燎中,护你周全!” “一个能让你在养家糊口时,挺直腰杆的饭碗!” 他指向对面吴氏布庄那华美的流云锦,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吴老板卖的,是花瓶!是女人闺房里,一时新鲜的摆设!” “而我墨尘卖的,是我们男人安身立命的……饭碗!” “现在,我只问一句——”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被深深震撼的匠人。 “是饭碗重要,还是花瓶重要?!” “饭碗!!” 不知是谁,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饭碗!!” “饭碗!!” 一瞬间,山呼海啸! 所有匠人,都用尽全身力气,涨红了脸,疯狂地嘶吼着! 他们的尊严,他们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墨尘彻底点燃! 吴德发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身边的那些富家女眷,也早已花容失色,被这股狂热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 “这‘工装甲’,一套,三百钱!” “这‘百宝囊’,一条,一百钱!” 墨尘报出了价格。 价格不菲,但没有一个匠人退缩。他们刚刚亲眼见证了这东西的价值! “今天,开业大酬宾!一套‘工装甲’加一条‘百宝囊’,只卖三百五十钱!只限前三十套!” “我买一套!”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铁匠行会的老孙头!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狠狠拍在了摊位上! “给我也来一套!”木匠行会的大马勺紧随其后! “还有我!” “我要两套!” 场面,彻底失控! 匠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铜钱,疯了一样地往前挤,生怕自己抢不到那限量的三十套。 福伯和安叔,激动得老泪纵横,手忙脚乱地收钱、发货,忙得不可开交。 三十套“神器”,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被抢购一空! 更多没有抢到的人,则围着墨尘,大声地预定着下一批货。 吴氏布庄的门口,变得门可罗雀。 那些绫罗绸缎,那些流云锦,在对面那火爆的、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抢购狂潮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且可笑。 吴德发浑身颤抖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被匠人们簇拥在中心,神情淡然的年轻人,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怨毒。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街角,马车的车帘,缓缓落下。 赵清寒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了双眼。 但她的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墨尘最后的那句话。 ——是饭碗重要,还是花瓶重要? 她,赵家的二小姐,云阳城有名的才女,在别人眼中,不也正是一个精美易碎的……花瓶吗? 而那个男人,那个她曾以为是废物的赘婿,却用最震撼的方式,向她,向整个云阳城宣告—— 他,是那个能为天下人,铸造饭碗的人。 许久,她才轻轻吐出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话。 “我……好像,小看他了。” 第十三章:新的棋局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日头偏西,东市的喧嚣渐渐散去。 但墨家铺子原先的那个摊位前,却依旧人头攒动。 那些没抢到货的匠人,一个个都不愿离去,七嘴八舌地登记着自己的姓名和住址,预定着下一批的“工装甲”。 安叔拿着一块写满了字的木牍,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火爆的生意! 福伯则带着几个临时雇来的伙计,一遍遍清点着那几个沉甸甸的钱袋,脸上的皱纹里都笑开了花。 “东家!发了!我们发了!”他跑到墨尘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除去所有本钱,今天一个上午,我们净赚了……九千三百多钱!” 九千三百钱!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相当于这家铺子过去两年亏损总额的三倍!而墨尘,只用了一个上午就赚了回来! 墨尘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他从钱袋里,数出了一千五百钱,递给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如同木雕泥塑般的赵安。 “赵安大哥,”他客气地称呼道,“劳烦你跑一趟,将这钱,送到恒通当铺胡掌柜手上。告诉他,我墨尘,两清了。” 赵安看着手中那比本金多出整整一半的铜钱,再看看墨尘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千金一诺之信! 他第一次,对着墨尘,郑重地抱拳一揖。 “是,姑爷。我马上去!” 说完,他拎着钱袋,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竟带上了几分心悦诚服的味道。 随后,墨尘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剩下的钱,分成了数份。 他兑现了所有的承诺。 所有参与制作的匠人,都拿到了比平日里高出数倍的工钱。阿猛和王师傅,更是得到了一份厚厚的赏钱。 匠人们拿着沉甸甸的铜钱,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看向墨尘的眼神,已经如同仰望神明。 “东家仁义!” “我们以后,就跟着东家干了!” 墨尘笑着压了压手,说道:“各位师傅放心,我们的‘百工作坊’,今天才只是个开始。未来,有我墨尘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众位兄弟!” 在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声中,墨尘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福伯和安叔。 他看着对面倒闭的吴氏布庄,那块“吴氏绸缎”的招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落寞。 有伙计来报,吴德发在铺子里砸光了所有东西,下午就坐着马车,怒气冲冲地往城西主家的方向去了。 墨尘知道,吴家的报复,很快就会来临。 但他,毫不在意。 当墨尘回到赵府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让他意外的是,府内的气氛,与他早上离开时截然不同。 那些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家丁和婢女,远远看到他,便会立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通往他那偏僻小院的路上,甚至还多点了几盏灯笼,将石子路照得亮如白昼。 他推开院门,看到了一副更让他意外的景象。 赵清寒,正静静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桌上,没有残羹冷炙,而是一壶冒着热气的清茶,和两只干净的茶杯。 她在等他。 而且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在等他。 “你回来了。”赵清寒抬头,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那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朦胧的诗意。 “回来了。”墨尘在她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恭喜你,”赵清寒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你赢了赌约。” “侥幸而已。”墨尘淡淡地说道。 “这不是侥幸。”赵清寒摇了摇头,那双能看透人心的凤眸,紧紧地盯着他,“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输。” “你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算计了所有能算计的环节。你卖的不是衣服,是人心,是那些匠人被压抑已久的尊严。”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复杂。 “饭碗与花瓶……这个比喻,很精妙。” 墨尘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很好奇,”赵清寒继续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吴德发已经去找他的主家,吴氏一族,在云阳城势力盘根错节,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墨尘的回答,依旧从容。 他看着赵清寒,忽然说道:“吴家,只是癣疥之疾。我真正的麻烦,来自于你,或者说,来自于你的父亲,赵主簿。” 赵清寒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今天,虽然为你赵家挣了天大的脸面。但也同样,成了一个无法被掌控的‘异数’。”墨尘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岳父大人现在或许会因为有利可图而高兴,但很快,他就会因为无法掌控我而感到忌惮,甚至……恐惧。” “一个不被掌控的赘婿,对他来说,比一个废物赘婿,要危险得多。” 赵清寒沉默了。 因为墨尘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了要害。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所以,你需要一个盟友。”赵清寒抬起头,迎着墨尘的目光。 “不,”墨尘摇了摇头,纠正道,“是你,需要一个盟友。” “我?”赵清寒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主簿之女,在云阳城,我需要和谁结盟?” “你需要和你自己的命运结盟。”墨尘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清寒小姐,你甘心一辈子,就当一个养在深闺,相夫教子,最终在后宅争斗中老去的‘花瓶’吗?” “你有着超越这个时代所有女子的智慧与格局,你甘心,就此埋没?” “我……”赵清寒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骄傲,也是最深处的不甘。 “我可以给你一个不一样的选择。”墨尘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你我联手。你,做我的盾。用你赵家的身份和你的智慧,为我挡住来自官面上的明枪暗箭。” “而我,做你的剑。用我的手段,为你,也为我们自己,披荆斩棘,杀出一个无人敢小觑的未来。” “我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云阳城。” “这天下,大得很。” 赵清寒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看到了无与伦比的野心,看到了吞吐天地的气魄。 许久,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无比坚定。 “好。” “我答应你。” 结盟的瞬间,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么,作为盟友,我送你第一条消息。”赵清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就在半个时辰前,吴家的管事,已经进了我父亲的书房。” “你的下一场仗,对手,不再是吴德发那个蠢货了。” 她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是官府。” 第十四章:官府之威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庭院中的凉意。 墨尘正与阿猛、福伯等人在铺子后院,规划着如何扩大生产规模,一个不速之客,便带着满身的官府煞气,踹开了铺子的大门。 来者是云阳县的县尉,掌管一地治安与捕盗,位在主簿之下。他姓张,一脸横肉,腰挎秦剑,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长矛的差役,气势汹汹。 “墨尘何在?”张县尉厉声喝道,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工坊内瞬间安静下来,匠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紧张地看着这群官差。 墨尘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神色平静,对着张县尉拱了拱手:“在下便是墨尘。不知县尉大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张县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猛地展开,“有人向官府举告,你墨氏绸缎铺,违规改建,私设工坊,炉火喧天,噪音扰民,严重扰乱市集秩序!按大秦律,当查封整顿!来人,给我把这铺子封了!” “喏!” 身后的差役齐声应和,举起长矛,就要上前封门。 来了。 墨尘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而且选择的角度如此刁钻。 不是用商业手段打压,也不是用流氓行径骚扰,而是直接动用官府的力量,用“律法”的名义,对他进行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这背后,若没有他那位岳父大人赵文辉的默许甚至授意,绝不可能。 “且慢!” 眼看差役就要动手,墨尘再次出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县尉,举告我的人,可是吴氏之人?” 张县尉眼神一滞,随即蛮横地说道:“官府办案,自有法度,岂容你来置喙!你只需束手就擒,随我回县衙听审!” “去县衙,自无不可。”墨尘点了点头,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但在此之前,我想请县尉大人,以及诸位官爷,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了一件崭新的“工装甲”。 张县尉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一件破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这确实是一件衣服。”墨尘走到张县尉面前,将那件“工装甲”递了过去,“但它,也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他的目光,扫过张县尉身后那些站姿笔挺,但身上衣甲却多有破损的差役。 “敢问县尉大人,城中差役,每日巡街、追捕盗匪,是否常有磕碰损伤?身上的衣甲,是否因为频繁的动作而极易磨损?” 张县尉没有回答,但脸上不屑的表情,却收敛了许多。因为墨尘说的,是事实。 “敢问诸位官爷,”墨尘又转向那些差役,“你们追捕犯人时,随身携带的绳索、铁尺、锁链,是否时常无处安放,以至于在关键时刻,手忙脚乱?” 差役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感同身受的认同。 “而我这件‘工装甲’,”墨尘将衣服上的各个细节,展示给他们看,“肩部、肘部,皆有双层皮革加固,足以抵挡寻常刀剑的劈砍和意外的摔伤。其上的口袋与铜环,可以安放你们所有的随身器物,让你们在追捕格斗时,解放双手,再无后顾之忧。” “它,是甲,亦是衣。是你们的护具,更是你们的利器!” 他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 那些差役的眼神,变了。他们看着那件衣服,不再是看一件商品,而是像士兵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兵器,眼中充满了渴望。 张县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这东西,对他的手下,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百工作坊’,愿以成本之价,为县衙所有差役,量身定制此甲。”墨尘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权当是……为我云阳城的治安,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看着张县尉,微微一笑。 “现在,县尉大人,您还要查封这个,能为您的弟兄们提供‘利器’和‘护具’的工坊吗?” 张县尉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封?他今天要是敢封了这个铺子,不用墨尘多说,他手下这帮弟兄,就能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不封?他又该如何向吴家,以及那位主簿大人交代?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县尉,既然他不肯认罪,那便带回县衙,由本官亲自审理吧。”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赵文辉身着官服,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看都没看墨尘一眼,仿佛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墨尘心中冷笑。 好一招“秉公办理”。 先是派人查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见一计不成,便立刻将他带回县衙,那个完全由他掌控的主场。 这是要关起门来,慢慢炮制他。 “好,既然岳父……不,主簿大人有令,我自当遵从。”墨尘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这场仗,已经从铺子,转移到了官衙。 在去县衙的路上,墨尘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街角一辆华贵的马车。车窗的帘子,微微动了一下,一张怨毒而又得意的肥脸,一闪而过。 是吴德发。 看来,今天这场大戏的真正原告,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公堂之上看他受审了。 云阳县衙,公堂之上。 气氛森严,“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赵文辉端坐堂上,手握惊堂木,一脸的铁面无私。 堂下两侧,衙役分列,手持水火棍,神情肃穆。 墨尘一身布衣,站在堂下,与这官府的威严,格格不入。 在他的对面,站着趾高气昂的吴德发。 “威——武——” 随着堂威喊过,赵文辉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吴德发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大声说道:“启禀主簿大人!草民吴德发,状告墨尘,私设工坊,扰乱市集,败坏我云阳城商业风气!” “哦?”赵文辉明知故问,“他如何扰乱,如何败坏?你且细细说来。” 吴德发添油加醋地将墨尘如何用“怪衣服”吸引“泥腿子”聚众之事描述了一遍,又痛心疾首地控诉自己的流云锦生意,因此受到了多么“恶劣”的影响。 听完他的陈述,赵文辉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墨尘。 “墨尘,吴老板所言,可都属实?” “回大人,”墨尘不卑不亢地回答,“我设工坊,是为了给匠人提供一个养家糊口的饭碗。我卖衣服,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知,这坏了哪条风气?乱了哪条法规?” “放肆!”赵文辉猛地一拍惊堂木,“你将丝绸铺,改成一个乌烟瘴气的铁匠铺、皮匠铺,引来大批闲杂人等在市集喧哗,此为‘乱’!你用低劣丑陋之物,冲击正常雅致的绸缎生意,此为‘坏’!本官看你,是利欲熏心,不走正道!” 好一顶大帽子! 墨尘心中冷笑。 他知道,跟这些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大人,草民所为,非为私利,而是为公!” “为公?”赵文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正是!”墨尘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双手呈上,“这是草民连夜绘制的图纸,请大人过目。” 一名衙役将图纸呈上。 赵文辉疑惑地展开,只见上面画着的,不再是那件“工装甲”,而是一套……更为精巧、更为复杂的铠甲样式。 它的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各种数据。 “此为何物?”赵文辉皱眉问道。 “此为……‘戍卒甲’。”墨尘的声音,在公堂之上,清晰回荡。 “乃是草民根据‘工装甲’的理念,专为我大秦戍边士卒,改良设计的轻便装备!” “它比寻常皮甲更轻便,防护却更周全。其上的口袋,可安放备用箭矢、伤药、以及三日口粮。穿上此甲,我大秦士卒在追击匈奴,或进行长途奔袭时,将如虎添翼!” “草民不才,愿将此图,连同‘百工作坊’,一并献于官府!不求分毫之利!” “只求大人,能允许草民,带领云阳城的匠人们,为我大秦边军,尽一份心,出一份力!” 话音落下,满堂皆寂! 吴德发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堂上,赵文辉手握着那张图纸,手指,竟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图纸上那精妙的设计,再看看堂下那个身形单薄,眼神却亮得吓人的赘婿。 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设下的,是一个必死的局。 却没想到,对方竟反手,将这盘棋,做到了如此之大的地步! 他要的,竟已不是一个小小的云阳城! 他的目光,竟已投向了那遥远的……北境边疆! 第十五章:胜利的果实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公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那个手握着一张羊皮图纸,身体微微颤抖的男人身上。 云阳主簿,赵文辉。 他的大脑,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愤怒、震惊、羞辱、忌惮……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却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敏锐的东西所取代——一个从政多年的官僚,对“功绩”二字,最本能的嗅觉。 戍卒甲! 为大秦边军改良装备! 这个该死的赘婿,这个他一直视若蝼蚁的废物,竟然将一桩市井间的商业倾轧,硬生生地,拔高到了“为国尽忠”的层面! 他不是在辩解。 他是在用一份天大的功劳,来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是在用“大秦的利益”,来反将他一军! 封了他的工坊?就等于阻碍了边军装备的改良! 治他的罪?就等于打压为国献策的“忠良”! 无论哪一条,这个罪名,他赵文辉都担不起! 好狠!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招以退为进! 赵文辉缓缓抬起头,他看着堂下那个神情淡然,仿佛早已算定了一切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个墨尘,其心智之妖,手段之烈,绝非池中之物! 他今日若不能将其彻底碾死,来日,被碾死的,就一定会是自己! 然而……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手中的图纸上。 那精巧的设计,那详尽的标注,无一不在诉说着它巨大的价值。 如果……如果这份功劳,能被自己握在手里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赵文辉的心底滋生出来。 他,赵文辉,慧眼识珠,于微末之中发掘奇才,督造利器,献于朝廷。这……这将是何等亮眼的政绩!足以让他在郡守面前,甚至在咸阳的贵人面前,都挺直腰杆! 利与弊,生与死,在赵文辉的脑中飞速权衡。 不过是瞬息之间,他便做出了决定。 “啪!” 惊堂木再次响起,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般严厉,反而带着几分……激动。 赵文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看吴德发,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墨尘,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赞许的潮红。 “好!好一个墨尘!好一个‘为国尽忠’!”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图纸,对着堂下众人,朗声说道:“尔等可知,此为何物?此乃我大秦的强兵利器!墨尘之心,非为私利,而是为公!他将铺面改为工坊,非为扰民,而是在为我大秦,呕心沥血,研造军备!”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吴德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墨尘,结结巴巴地喊道:“不……不是的,大人!他……他明明是……” “住口!” 赵文辉厉声喝断了他的话,脸色一沉,官威尽显。 “吴德发!你身为商贾,不思如何精进技艺,服务于民,反而因一时之商业争端,嫉贤妒能,妄图打压良才,甚至不惜诬告构陷,阻碍我大秦军备大计!你可知罪?!” 一顶“阻碍军备大计”的帽子,如同泰山压顶,狠狠地扣在了吴德发的头上。 吴德发“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完了。 他非但没能整死墨尘,反而把自己,变成了一块垫脚石,一块衬托对方“高义”的,又蠢又毒的垫脚石。 “本官宣判!”赵文辉的声音,威严而庄重,回荡在整个公堂。 “吴德发,诬告在先,罚金三千钱,以儆效尤!” “墨尘,献策有功,其‘百工作坊’,乃为国之重地。即日起,受官府庇护,任何人不得无故滋扰!” “另,本官以云阳主簿之名,命你墨尘为‘督造官’,限你一月之内,造出十套‘戍卒甲’样品,本官将亲自上呈郡守府,为你请功!” 一锤定音! 一场原本针对墨尘的必死之局,竟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华丽翻盘! 墨尘躬身,对着堂上那个已经将自己代入“伯乐”角色的岳父大人,行了一礼。 “草民……遵命。” 他的嘴角,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当墨尘走出县衙大门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他,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嘲讽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是崇拜、是好奇。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传奇。 一个赘婿,是如何在一天之内,先是引爆商战,又是如何在公堂之上,舌.战官府,最终,还将自己的生意,做成了为国效力的“官商”! 墨尘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径直回到了铺子。 福伯、安叔和所有的匠人,早已等候在此。他们从衙役的口中,得知了公堂上发生的一切,此刻看着墨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东家!” 最终,还是阿猛第一个上前,对着墨尘,深深地、郑重地,抱拳一揖。 这个动作,代表了她,代表了所有匠人,最彻底的归心。 墨尘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才算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支……军队。 当晚,墨尘没有回那间偏僻的小院。 他被赵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主院的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 赵文辉换下了一身官服,穿着家常的便袍,正坐在主位上品茶。 他示意墨尘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独处。 “你很好。”赵文辉放下茶杯,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岳父大人谬赞。”墨尘的语气,依旧平淡。 “不必叫我岳父了。”赵文辉摆了摆手,“在外面,叫我主簿大人。在家里,你若愿意,可以叫我一声……父亲。” 墨尘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赵文辉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翁婿,而是结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戍卒甲’的事情,我会全力支持你。人手、材料,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给你行方便。”赵文辉继续说道,“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才华,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伤人。用得不好,也会伤到自己。在这个家里,清寒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婿。这个本分,你不能忘。” 这是拉拢,也是敲打。 “我明白。”墨尘点了点头。 他知道,赵文辉这种人,永远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为他创造价值,又能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的工具。 而墨尘要做的,就是暂时扮演好这个“工具”的角色。 直到有一天,他拥有了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力量。 谈话结束,墨尘走出书房。 在通往后院的走廊上,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清寒正凭栏而立,望着天边那轮残月,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她转过身,看着墨尘,面纱下的凤眸,在月光下,流淌着复杂的光。 “恭喜你,”她轻声说道,“又赢了一局。” “是我们赢了。”墨尘纠正道。 赵清寒微微一怔,随即,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她眼中闪过。 “我父亲,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 “那你现在,应该很高兴。” “高兴?”墨尘摇了摇头,“我只觉得,麻烦才刚刚开始。” “哦?” “吴家,是云阳城最大的船运商。他们控制着城外所有水路的运输。”墨尘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我们制作‘戍卒甲’,需要大量的牛皮。而云阳城本地的牛皮,数量有限,且质量不高。最好的牛皮,都来自北方的草原,需要通过水路,运送过来。” 赵清寒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墨尘的意思。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吴家……会卡我们的原料?” “不是会。”墨尘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一定会。” “他们会让我们,连一张多余的牛皮,都拿不到。” 第十六章:恶龙锁江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胜利的果实是甘甜的。 接下来的三天,“百工作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在墨尘的亲自督造和赵文辉的“官府庇护”下,整个云阳城的匠人圈子,几乎都被动员了起来。原本破败的墨家丝绸铺,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分工明确、流程清晰的大型工坊,日夜灯火通明,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匠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神采。他们拿着比过去高出数倍的工钱,做着能让他们挺直腰杆的活计,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预定的“工装甲”和“百宝囊”,一批批地交付到那些激动万分的匠户手中,几乎每一个拿到货的人,都成了“百工作坊”最忠实的拥趸和免费的说客。 墨尘的声望,在云阳城的底层社会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繁荣之下,一场致命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 这日午后,福伯面色凝重地走进了墨尘临时改造的书房。 “东家,”他将一本空空如也的采购账簿放到桌上,声音干涩,“我们从城中各处皮货商那里收购的牛皮,已经全部用完了。” 墨尘点了点头,神色不变:“我让你派人去上游的郡县采购,可有消息了?” 福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摇了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去了。我们派了三拨人,带足了钱,去上游的南阳、宛城,甚至是更远的北方商镇。但是……他们都空手而归。” “所有的皮货商,都说没货。可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们的仓库里,堆满了从北方运来的上等牛皮!” “是吴家。”福伯一拳砸在桌子上,既愤怒又无奈,“是吴家放出了话,谁敢卖一张牛皮给我们‘百工作坊’,谁就是跟他吴家为敌!吴家控制了从北地到云阳的所有水路,他们的船队,就是这条江上的王!没有商人,敢为了我们,去得罪这条江上的恶龙!” 书房内,一片死寂。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的热情。 没有牛皮,就无法加固关键部位。“戍卒甲”最核心的防护功能,将荡然无存。 没有牛皮,他们就无法完成赵文辉下令督造的十套样品。 没有牛皮,“百工作坊”就等于被釜底抽薪,只能停产倒闭! 吴家这一招,又准又狠。他们不在市集上与你争斗,也不在官府里与你纠缠。他们直接扼住了你的咽喉,要让你在无声无息中,窒息而死。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工坊。 刚刚还充满活力的匠人们,瞬间变得人心惶惶。 “没皮子了?那我们还做什么?” “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得罪了吴家,没好果子吃!” “东家……这可怎么办啊?”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墨尘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静。 他走到工坊的中央,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各位,”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 “吴家,想让我们死。他们掐断了我们的皮料,就等于掐断了我们的命脉。” “但是,我问你们一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江水自己要断流,还是盘踞在江上的那条恶龙,不让水流过来?” 匠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水,永远都在那里!”墨尘的声音,掷地有声,“恶龙能拦得住一时,难道还能拦得住一世吗?” “它不让我们的货走水路,那我们就偏要让它,从别的地方,源源不断地运过来!” 他的话,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暂时安抚住了骚动的人心。 当晚,墨尘召集了阿猛、福伯、安叔三人,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议。 “东家,吴家势大,水路我们是走不通了。要不……我们试试走陆路?”安叔忧心忡忡地提议道,“只是……陆路运货,山高路远,不但耗时,而且成本要高出三倍不止,我们……我们怕是亏不起啊。” “安叔说的没错。”墨尘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所以,我们不走寻常的陆路。” 他摊开一张简易的云阳郡地图,上面用炭笔,画着纵横交错的河流与山脉。 他的手指,点在了云阳城的西边。 “这里,是西山。山里,常有猎户出没。” 他又指向了地图的北方。 “这里,是北地大营的方向。常有退役的老兵,或是被遣散的戍卒,流落乡野。” 福伯和安叔看着地图,依旧一头雾水。 阿猛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东家,您的意思是……” “没错。”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 “吴家能垄断的,只是大宗的、成批的牛皮生意。但他们垄断不了的,是那些散落在民间,一张一张的……零散兽皮!” “他们防的是大船,却防不住一个个翻山越岭的猎户和行脚商!” “安叔,”他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你立刻发动你在城中所有的人脉,去给我找!去找那些常年混迹于西山的猎户头子,去找那些从北地退役回乡的老兵油子!告诉他们,我‘百工作坊’,高价收购一切兽皮!狼皮、熊皮、野猪皮……只要是皮,无论好坏,我全都要!” “福伯,”他又转向另一人,“你负责验货。将收来的皮子分门别类,能做甲的做甲,不能做甲的,就做成护腕、皮囊、钱袋子!我们的工坊,不能停!” “阿猛,”他最后看向那个最可靠的执行者,“你负责,将所有收来的皮子,以最快的速度,加工处理。我需要你,在一周之内,给我凑出能做十套‘戍卒甲’的上好皮料!” 三道命令,清晰、果断,如三把利剑,直指危机的核心! 福伯和安叔听完,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布满荆棘却又充满希望的道路。 “东家高明!” “可是……东家,”阿猛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高价收购,我们的本钱,怕是撑不了几天……” “本钱,会有的。”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锐的光。 “吴家想玩封锁,那我就陪他玩一把更大的。” “他断我一指,我就要……断他一臂!” 送走了三人,墨尘独自一人,连夜来到了赵府主院。 他没有去见赵文辉。 而是直接,求见赵清寒。 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两人再次相对而坐。 墨尘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赵清寒听完,久久不语。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光芒闪烁,显然内心也极不平静。 “你这是……釜底抽薪。”她轻声说道。 “不,”墨尘摇了摇头,“这只是权宜之计。吴家的根基在船运,只要我们一天离不开水路,就一天受制于他。”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的,不是解一时之渴。”墨尘看着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锐利。 “我要的,是彻底打掉吴家的根基。我要让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大船,都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铁。” 赵清寒的心,猛地一跳。 “你想做什么?” 墨尘站起身,走到亭边,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变色的疯狂与豪情。 “吴家控制了河,那我们就,换一条河给他。” “清寒,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在这云阳城,造一支全新的船队,开一条全新的商路?” “一条,只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水道!” 第十七章:黄金水道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夜风,吹动了凉亭的纱幔,也吹乱了赵清寒的心。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略显陈旧的布衣,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可他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狂妄与豪情。 造一支船队? 开一条新路? 在这云阳城,在这条被吴家经营了上百年的渭水支流上,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疯了。” 许久,赵清寒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她的声音,第一次,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没疯。”墨尘转过身,重新坐下。他看着赵清寒那双写满了震惊的凤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清醒?”赵清寒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造船,需要船坞,需要良木,需要顶尖的船匠,更需要……海量的金钱!吴家的船队,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是他们三代人积攒下的基业。我们有什么?一个刚刚盈利几千钱的‘百工作坊’吗?” “你说的都对。”墨尘坦然地承认了她所说的一切困难,“所以,我们不跟他在同一条河里争食。” “不跟他争?” “吴家控制的,是渭水主干到云阳城的这条大路。”墨尘的手指,在石桌上沾了点茶水,迅速地画出了一副简易的地图。 “这条路,水流平缓,适合大船航行,但路程……却绕了一个大弯。” 他的手指,在地图的另一侧,画出了一条虚线。这条虚线,由数个细小的支流和湖泊连接而成。 “而这里,”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那条虚线上,“是一条被所有人忽略了的捷径。它水流湍急,多有浅滩,大船无法通行。但如果我们能造出一种全新的,吃水浅、载量大、船身坚固的平底方舟,再在这几个关键的节点,设立小型的码头,进行陆路转运……”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在赵清寒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前所未见的宏伟蓝图。 “我们的船,虽然小,但速度,将比吴家的大船,快上至少三天!” “我们的货,将不再局限于牛皮。上游南阳的铁器,北地草原的战马,甚至是蜀中特有的井盐和蜀锦,都可以通过这条路,源源不断地运到云阳!” “这,就是我要开辟的……黄金水道!” 赵清寒彻底呆住了。 她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她看着石桌上那副简陋却又充满了惊人智慧的地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计划,这是一套完整的,颠覆性的商业体系! 它绕开了吴家最核心的优势,用“速度”和“效率”这两个全新的概念,对陈旧的船运体系,进行降维打击! 如果……如果这个计划真的能成功,那么吴家那三十多艘大船,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一堆漂在水上的,又慢又笨的活靶子! “钱……从哪来?”许久,赵清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问题,依旧是悬在头顶最锋利的剑。 “船,可以一艘一艘地造。路,可以一步一步地走。”墨尘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但启动这一切的‘第一桶金’,确实是最大的难题。” 他看着赵清寒,忽然笑了。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而且,有人会心甘情愿地,替我们付这笔钱。” “谁?” “我们的敌人。” 墨尘的笑容,让赵清寒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吴家,以及……那些同样被吴家这条恶龙,盘剥了多年的,本地豪族。” 赵清寒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要……联合他们?” “为何不呢?”墨尘反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吴家吃肉,连汤都不给别人喝,早已引得天怒人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怨’,都变成我们的‘利’。” “我们不需要他们出钱,我们只需要他们的‘势’。只要他们肯点头,承认我们这条新商路,愿意从我们这里走货。那么,拿着这份‘未来的契约’,我自然有办法,让胡掌柜那样的‘老狐狸’,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这条未来的黄金水道,投入第一笔赌注!” 借势! 又是借势! 借所有人的势,来成自己的事! 赵清寒看着墨尘,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一个能于无声处听惊雷,能于无路处开新天的天生棋手。 与这样的人为敌,会寝食难安。 但与这样的人为盟…… 她将看到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波澜壮阔的世界。 “我答应你。” 赵清寒缓缓站起身,对着墨尘,第一次,郑重地,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从今天起,我赵清寒,以我自己的名义,与你结盟。” “我赵家的关系,是你的盾。我名下的所有私产,是你的本钱。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清冷与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信任”的光芒。 “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讲。” “造船,非一日之功。我们如何,才能让吴家,在短期内,无法对我们的工坊,再进行致命的打击?” 墨尘笑了。 “很简单。” 他走到亭边,遥望着城北的方向。 “我们亲手,为他送去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大礼’。” “一份,能让他暂时忘记我们,甚至,会主动来求我们的‘大礼’。”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第十八章:一份大礼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第二日,天还未亮。 墨尘没有去工坊,甚至没有带上赵安。他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短褐,独自一人,悄然离开了赵府。 他的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那是赵清寒以私人名义,交予他的第一笔“盟金”。 他没有走向繁华的东市,也没有走向热火朝天的城南。 他要去的地方,是城北,那片靠近军营,龙蛇混杂的区域。 那里,住着许多从北地大营退役、解甲归田的老兵。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是军中的什长、甚至是负责后勤辎重的屯长。他们为大秦流过血,身上带着军人的悍勇与荣耀,但回到地方,却往往因为不善农耕、不通商贾,而生活困顿。 他们,就是墨尘要送给吴家的那份“大礼”的……快递员。 在一间烟雾缭绕的简陋酒肆里,墨尘见到了安叔为他找来的人。 他叫王翦——当然,不是那个功高盖世的通武侯,只是一个同名同姓,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的退役老兵。 他曾是北地大营的一名粮秣官,因为得罪了上官,被一脚踹回了老家。他熟悉军中后勤的每一个环节,也痛恨那些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的贪腐之徒。 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七八个同样气息彪悍的退役老兵。 “你就是那个,要为匠人正名的墨尘?”王翦打量着墨尘,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审视。 “王大哥抬爱了。”墨尘不卑不亢地坐下,将那个装满了铜钱的钱袋,推到了桌子中央。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匠人,而是为了诸位大哥,为了我们大秦北地的三十万将士。” 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老兵的眼神,都变了。 “此话怎讲?”王翦的眉头皱了起来。 墨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大哥,您在军中负责粮秣多年,想必比谁都清楚,军粮运输,最重的是什么?” “是时效,是损耗!”王翦毫不犹豫地回答,“粮草晚到一天,前方将士就可能饿着肚子打仗!运输途中多一分损耗,就意味着有更多的蛀虫,在啃食帝国的根基!” “说得好!”墨尘猛地一拍桌子,从怀中,取出了那卷准备了一夜的竹简。 他将竹简缓缓展开,铺在众人面前。 那上面,没有精巧的铠甲图,而是一副详尽的,从南阳郡到云阳城,再到北地大营的粮草运输路线图! 图上,用红色的炭笔,清晰地标注出了吴家船队平日里所走的渭水主干航线。 “诸位请看,”墨尘指着地图,声音沉稳而有力,“吴家船队,走的是这条路。船大,安稳,但耗时,至少要二十天。” “二十天,”他冷笑一声,“在潮湿的季节里,足以让三成的麦谷,生霉发芽。更不用说,船舱底下,那些永远喂不饱的老鼠了!” “我曾私下做过估算,吴家每运送一百石军粮到北地,真正能入库的,绝不超过七十石!那凭空消失的三十石,去了哪里?是变成了江里的鱼食,还是变成了某些人府中的金银?” “啪!” 王翦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酒碗里的酒都溅了出来。 “竖子敢尔!”他怒目圆睁,身上的杀气勃然而发。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事! “而我,”墨尘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继续指着地图上,另一条他画出的,由无数细小支流组成的虚线。 “找到了一条新路。这条路,需要我们特制的小船,需要在几个节点进行陆路转运。虽然辛苦,但全程,最多只需要十五天!” “十五天!这意味着,我们的粮食,将比吴家的,更新鲜!损耗,将不足他们的一半!” “最重要的是,”墨尘看着王翦,以及他身后那些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的退役老兵,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条路,将由我们自己人来走!” “这条路,将由诸位这些最懂军粮,最心疼袍泽的军中好汉,来亲自押运!” “我出钱,出船,出人手!而你们,出经验,出规矩,出你们在军中积攒下的人脉和信誉!” “我们联手,将这条黄金水道,打造成一柄直插吴家心脏的利剑!将所有被他们浪费掉的粮食,都变成我们北地将士碗里的肉,身上御寒的冬衣!” 酒肆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老兵,都用一种看疯子,看神人的眼神,看着墨尘。 他们被这个宏大而又充满了正义感的计划,彻底震撼了。 许久,王翦才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它。” 墨尘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卷竹简。 他没有展开,而是直接,递到了王翦的手中。 “王大哥,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指望你立刻相信我。但你,一定相信你自己的眼睛,相信大秦的军法。” “这上面,是我连夜整理出来的,关于吴家船队在承运军粮过程中,所有不合规之处的详细记录,以及我那套全新运输方案的可行性报告。” “你,不需要答应我任何事。” 墨尘站起身,对着王翦,以及所有老兵,深深一揖。 “我只求你,将这份东西,呈上去。呈给县尉也好,呈给主簿也罢,甚至,如果你有门路,可以直接呈给郡守府的兵曹!” “这不是我的功劳,这是你,王翦,是你这位被埋没的军中老兵,为国除弊,为民请命的投名状!” “你若成功,吴家必将陷入军法调查的泥潭,自顾不暇。到那时,你我再谈合作,你便有了与我平起平坐的资格。” “你若失败,也与我无干。我依旧是那个赵家的赘婿,你依旧是那个酒肆里的老兵。我们,从未见过。” 说完,他将那个装满了铜钱的钱袋,留在了桌上。 “这些,是给兄弟们的酒钱。无论事成与否,我墨尘,都敬各位是条汉子。” 话音落下,他转身,毫不拖泥带水,消失在了酒肆的门口。 只留下王翦,手握着那卷足以引爆云阳城官场大地震的竹简,和一众眼神复杂,内心掀起滔天巨浪的老兵,久久无言。 这一天,一份匿名的举报信,连同墨尘那份详尽的报告,被放在了云阳县尉张横的案头。 同一时间,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则通过王翦在军中的旧日袍泽,越过县衙,直接送到了郡守府兵曹的手中。 一场针对云阳城最大船运商的军法风暴,已然……悄然成型。 第十九章:风暴降临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卯时三刻,天色微明。 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腰佩制式秦剑的兵士,在县尉张横的带领下,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席卷了云阳城外的渭水码头。 这里,是吴家船运的根基所在。 “奉郡守府兵曹令,彻查吴氏船队承运军粮一案!所有船只,就地封存!所有账簿,全部收缴!所有相关人等,一律带回县衙,听候审问!” 张县尉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回荡在江面之上。他知道,这份命令,不仅仅是来自县衙,更是来自郡城,来自他绝对得罪不起的军方! 吴家的管事和船工们,从睡梦中被惊醒,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剑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有半分反抗。 一时间,鸡飞狗跳。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吴家码头,转眼间,便被官府彻底控制。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城西的吴家大宅。 “啪!” 一只名贵的瓷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吴家家主,吴承恩,一个年过半百,素来以沉稳著称的老者,此刻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的面前,跪着吓得如同筛糠一般的吴德发。 “废物!蠢货!”吴承恩指着吴德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墨尘,不简单!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军法调查!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吴家三代的基业,都要被你这个蠢货给毁于一旦!” 吴德发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父亲饶命!父亲饶命啊!我……我也不知道那个小畜生,竟然如此歹毒,竟敢……竟敢捅到军方那里去啊!” “你不知道?”吴承恩怒极反笑,“你只知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打压一个新开的工坊!你只知道仗着吴家的势,在外面作威作福!你可知,就在你派人去县衙告状的时候,人家已经把刀,架在了我们全家的脖子上了!” 他一脚将吴德发踹翻在地,眼中充满了失望与暴怒。 他知道,这次的麻烦,大了。 军粮案,历来是朝廷高压线,一旦查实,轻则家产尽没,重则满门抄斩! 而且,对方的时机,抓得太准了。举报信一式两份,一份在县衙,一份直达郡城。这等于彻底堵死了他所有在本地运作关系,私了此事的路! 这是一场阳谋!一场让他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跳下去的阳谋! “备车!”吴承恩对着门外嘶吼道,“我要立刻去见主簿大人!”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的老对头,也是老“亲家”——赵文辉。他希望用重利,能让赵文辉出面,在郡守大人面前,为他说几句话。 然而,当他的马车火急火燎地赶到赵府时,却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门房只是冷冷地告诉他:“家主说了,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见客。” 不见客? 吴承恩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他瞬间就明白了。 赵文辉,这是要坐山观虎斗,甚至,是准备落井下石了! 那个墨尘,不仅是赵家的女婿,现在,更成了赵文辉手中,一柄对付他吴家的,最锋利的刀! …… 与此同时,赵府书房。 赵文辉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下人关于城外码头的汇报。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痛快! 实在是太痛快了! 他与吴家明争暗斗了半辈子,都未能伤其筋骨。却没想到,被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女婿,轻描淡写的一招,就直接打到了七寸之上! “父亲,”赵清寒在一旁,为他续上茶水,轻声说道,“吴家此次,怕是元气大伤了。” “何止是元气大伤。”赵文辉冷笑一声,“军粮案,可大可小。就算最终查无实据,他吴家也要脱一层皮!这半年之内,他所有的船,都别想再下水了。云阳城的水路,等于空了出来。”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清寒,你那位夫婿,当真是……好手段啊。” 赵清寒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垂下了眼帘。她的心中,同样波澜起伏。 她知道,墨尘送出的这份“大礼”,不仅是送给吴家的,也是送给她父亲看的。 他在用事实证明,他有能力,也有资格,成为这盘棋局上,与赵文辉平起平坐的盟友。 “去告诉他,”赵文辉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要的那些散落民间的兽皮,我已经让县尉张横,以‘协查军备’的名义,派人去乡野间协助收购了。告诉他,让他安心做好‘戍卒甲’,不要再生事端。” 这是安抚,也是警告。 而此刻的“百工作坊”内,却是一片欢腾。 吴家被查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云阳城。 所有的匠人,都像是过节一样,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吴家的船,全被官府给扣了!” “活该!谁让他们断我们的皮料!” “东家威武!东家真是神人啊!” 他们看着墨尘的眼神,已经彻底从敬佩,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墨尘只是微笑着,接受着众人的拥戴。 他知道,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安叔领着一个穿着体面,但神情却有些忐忑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东家,”安叔压抑着兴奋,对墨尘说道,“这位是城西陈记粮行的陈掌柜,他……他想见您。” 陈记粮行? 墨尘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知道,这是云阳城里,除了吴家之外,最大的粮商之一。过去,一直被吴家死死地压制着。 “墨……墨老板。”陈掌柜对着墨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姿态放得极低。 “不知陈掌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墨尘不动声色地问道。 陈掌柜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墨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吴家的水路断了,可北地的军粮,却不能断啊。” “草民斗胆,想和墨老板……谈一笔生意。” 他看着墨尘,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草民愿意出资,与您合办船队,共走……那条新商路!” 第二十章:执牛耳者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陈掌柜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百工作坊”内激起了千层涟漪。 所有的匠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激动与敬畏的眼神,望向了他们的主心骨——墨尘。 共办船队,共走新路! 这不正是东家昨天才描绘出的宏伟蓝图吗?没想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安叔和福伯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支全新的船队,插着“墨氏”的旗号,在这云阳城外的江面上,乘风破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这份送上门来的“大礼”,墨尘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陈掌柜的话。 他只是平静地,从一旁的茶炉上,拎起一壶刚刚烧开的水,为陈掌柜面前那只空着的粗陶碗里,注满了滚烫的茶水。 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开来,一缕清香,瞬间驱散了工坊内的烟火气。 “陈掌柜,请坐。”墨尘的声音,淡然如茶,“生意,可以慢慢谈。但茶,要趁热喝。” 这异乎寻常的冷静,让原本有些头脑发热的陈掌柜,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一凛。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抓住机会就欣喜若狂的愣头青,而是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棋手。 他不敢再托大,连忙依言坐下,端起茶碗,却因为心中紧张,被烫得龇牙咧嘴。 墨尘没有理会他的窘态,自顾自地说道:“陈掌柜,你我都是商人。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但一笔生意能不能做,一看‘利’在何方,二看‘险’在何处。” “如今吴家倒了,你陈记粮行,本可趁机独占云阳的粮草生意,安安稳稳地赚钱。为何,要来趟我这条前途未卜的浑水?”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 这等于是在逼问陈掌柜:“你的诚意,有几分?” 陈掌柜放下茶碗,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墨老板慧眼如炬。不瞒您说,我陈家,确实可以暂时独大。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吴家这次伤的是筋骨,却未断根。他们背后的郡城豪族,绝不会坐视不理。最多半年,等风声一过,必然会有新的‘李家’、‘王家’船队出现,继续霸占渭水航道。到那时,我陈家,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吴家的今天,就是我陈家的明天!”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决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着墨老板,赌一把大的!” “我陈家,愿倾尽所有,助老板您开辟新路!求的,不只是眼前的利,更是为子孙后代,求一条不受人掣肘的活路!”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墨尘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 “好一个‘求活路’。”他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既然是合办,那这船队,该如何办?你出钱,我出策,股份对半分?” “若是墨老板愿意,草民绝无二话!”陈掌柜立刻表态。在他看来,能和墨尘这样的人物五五分账,已经是天大的便宜。 墨尘却笑了,他摇了摇头。 “不。” “这个分法,不公平。” 陈掌柜愣住了。 只听墨尘继续说道:“这条新商路,看似是我一人之功。但实际上,它需要三块基石,缺一不可。”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是我。我出谋划,定方略,这是船队的‘魂’。”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向了陈掌柜。 “第二,是钱粮。陈掌柜你,以及其他愿意入伙的商贾,你们是船队的‘肉’,负责提供本金,打通货源。” 随即,他站起身,走到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王翦等老兵面前,对着他们,深深一揖。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基石,是‘力’!” 他指着王翦,朗声对陈掌柜说道:“这位王翦大哥,以及他身后的弟兄们,他们曾是北地军中的悍卒,最懂押运,最擅开路!他们,将是我们船队未来的掌舵者、护卫者、管理者!他们,是船队的‘骨’!” “有魂,有肉,有骨,方能成人。所以,这船队的股份,也该如此分。” 他重新坐下,看着已经完全被他思路带着走的陈掌柜,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以‘黄金水道’的路线图、以及新型方舟的设计图入股,占股四成。” “你,以及所有出资的商贾,共占股四成。按出资多少,内部分配。” “剩下的两成,”他的目光扫过王翦和所有匠人,“将作为‘功勋股’,分给王大哥这样的管理功臣,和阿猛这样有技艺的匠人师傅!” “我称此为——全员持股!” “我不仅要让大家有力出力,更要让所有为船队流过汗的人,都能分享到胜利的果实!我们不再是东家和伙计,我们是一个同舟共济,荣辱与共的……利益共同体!” 全员持股! 利益共同体!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陈掌柜目瞪口呆,王翦虎目圆睁,阿猛和福伯等人,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这些“下等人”,竟然有一天,也能成为大生意的“股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买卖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效死命的制度! “好!好!好!” 陈掌柜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满脸涨得通红。他对着墨尘,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心悦诚服地说道: “墨老板之胸襟,之格局,草民生平未见!从此以后,我陈家,愿为墨老板执鞭坠镫,唯您……马首是瞻!” 他不再称“合办”,而是直接,用上了“追随”的字眼。 “我等,皆愿追随东家!” 王翦、阿猛、福伯、安叔……所有匠人,在这一刻,齐刷刷地,对着墨尘,单膝跪地! 声震屋瓦! 这一刻,墨尘站在这群甘愿为他效命的人中央,神情依旧平静。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才算真正拥有了在这乱世之中,执牛耳的资格。 他亲手,为自己,也为所有人,铸造了一艘,名为“希望”的大船。 而他,将是这艘大船,唯一的船长。 第二十一章:龙骨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次日清晨的“百工作坊”,已经与昨日截然不同。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生产“工装甲”的地方,俨然成了一个新兴商业联盟的指挥中心。 陈掌柜领着另外两家在城中颇有实力的粮商和布商,在墨尘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他们的“投名状”——一份联合出资的钱货清单。这些人,都是常年被吴家压制的“受害者”,如今看到了推翻旧霸主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墨尘这条前途无量的大船。 王翦则将十几个退役老兵整编成了一支护卫队,往来巡视,整个工坊的秩序,变得井然有序,自带着一股军旅的肃杀之气。 阿猛、福伯和安叔,则带着各自的匠人团队,将生产流程安排得妥妥当当。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一种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握在手中的自信与昂扬。 而这一切的中心,墨尘,正铺开一张巨大的羊皮纸。 那是他耗费了一整夜心血,绘制出的,真正决定这个联盟未来的东西。 “诸位,请看。” 他将陈掌柜、王翦、阿猛等核心成员召集到桌前。 当羊皮纸完全展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上面画着的,是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船。 它没有寻常福船那高高翘起的船头,也没有沙船那圆润的船身。它的船底,是平的!整个船体,呈现出一种近似于长方形的规整结构。船身两侧,设计了可以上下翻动的侧板,似乎是为了在浅滩时提供额外的稳定性。 最奇特的,是它的帆。它不是一面孤帆,而是由数面大小不一的硬帆组成的帆阵,通过复杂的绳索和滑轮连接,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可以自由开合的翅膀。 “此船,我称之为——‘平底方舟’。”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创造者的自豪。 “它的优点,有三。”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平底,吃水极浅。足以应对我们那条新商路上,所有的浅滩和复杂水域。”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方正,载量巨大。它的内部空间利用率,远超同等体积的任何船只。而且,它的结构,是由一块块标准化的木板拼接而成,易于建造,更易于维修。” “第三,”他指向那奇特的帆阵,“多帆操控,转向灵活。足以让它在狭窄的河道中,穿梭自如,其速度,将是吴家那些笨重海船的两倍以上!” 听着墨尘的讲解,在场的所有人,都如同在听天书。 尤其是王翦,他曾在军中负责过辎重运输,深知船只性能对后勤的重要性。墨尘图纸上的每一个设计,都精准地解决了传统船只的所有痛点! 这已经不是改良了,这根本就是……再造! “东家……这……这简直是神物!”王翦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可……可我们去哪里找,能造出这种神物的船匠?”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陈掌柜也面露难色:“吴家的船匠,历来不外传,我们怕是……请不动啊。” 墨尘笑了笑,看向了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未曾言语的赵清寒。 从他开始讲解图纸时,赵清寒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张羊皮纸。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烁着比任何人都要明亮的光。 她比陈掌柜看得更远,比王翦看得更深。她看到的,是这艘船背后,所蕴含的,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可怕的智慧。 迎着墨尘的目光,赵清寒缓缓开口了。 “船匠,不必担心。”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地契,轻轻放在了桌上。 “我母亲的嫁妆中,有一处位于城西三十里外,芦苇荡深处的废弃旧船坞。那里,人迹罕至,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吴家倒台,他们手下最好的那批船匠,如今都断了生计。我去见了他们,没有用钱,只给了他们一样东西。” “什么?”众人好奇地问道。 “‘百工作坊’两成的‘功勋股’。”赵清寒的回答,让所有人再次震惊。 她看着墨尘,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我告诉他们,他们不再是为人做工的匠人,而是这艘未来大船的‘主人’之一。他们将亲手,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打造一艘,永不沉没的铁饭碗。” “他们,都答应了。” 高明! 实在是太高明了! 墨尘在心中,为自己这位盟友,喝了一声彩。 她已经完全领悟了自己那套“利益共同体”的精髓,并且,将其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用最小的代价,为他们这个联盟,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三日后,城西,芦苇荡深处。 那座废弃的旧船坞,已经焕然一新。 几十名经验最丰富的船匠,在王翦和一众退役老兵的护卫下,秘密进驻于此。 当墨尘将那张“平底方舟”的完整图纸,展示在首席船匠,一个名叫公输班(与祖师爷同姓)的老者面前时。 这位一生都与木头和船舶打交道的老人,当场老泪纵横,对着图纸,长跪不起,口中只反复念叨着:“神迹……此乃神迹!” 他们将船坞命名为——“龙骨坞”。 寓意着,这里,是未来那支无敌舰队的龙骨诞生之地。 又过了七日,在公输班的带领下,所有的备料工作,全部完成。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龙骨坞”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神情肃穆地,聚集在船坞的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根用最上等的铁力木,经过无数次刨光、浸油,处理过的巨大木材。 它长达十丈,坚实、笔直,散发着厚重的气息。 它,就是第一艘“平底方舟”的龙骨! 墨尘、赵清寒、陈掌柜、王翦、阿猛……所有核心成员,悉数到场。 墨尘走到龙骨前,从公输班手中,接过一柄沉重的铁锤。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着在场每一张激动而又充满希望的脸。 他没有说任何豪言壮语。 只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手中的铁锤之上,然后,对着那根用来固定龙骨的巨大木楔,狠狠地,砸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而又悠远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山谷。 仿佛一声宣告。 宣告着,一个全新的时代,就此拉开了序幕。 随着第一根龙骨的落下,一个注定要颠覆整个时代的商业帝国,在此,敲下了它的第一根基石。 第二十二章:暗流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时间,在“龙骨坞”内,仿佛失去了意义。 日升月落,潮起潮汐。 在首席船匠公输班的带领下,几十名船匠爆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创造热情。他们吃住都在船坞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图纸上那艘名为“神迹”的方舟,变为现实。 巨大的龙骨之上,一根根坚实的肋骨被精准地架设起来,渐渐勾勒出方舟那雄伟而奇特的轮廓。标准化的船板,在匠人们精湛的手艺下,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桐油与木材混合的独特香气,那是希望的味道。 与此同时,城南的“百工作坊”也在高速运转。 在赵文辉的“官府庇护”和充足的兽皮供应下,第一批十套专门为军方打造的“戍卒甲”样品,已经接近完工。 每一套甲,都比民用的“工装甲”更为精良。关键部位的皮革,都经过了反复的捶打和浸油处理,坚韧异常。针脚细密,铜扣锃亮,整体呈现出一种低调而又充满杀气的墨黑色。 一切,都欣欣向荣。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创造的喜悦中时,一场来自更高层面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日傍晚,一辆来自赵府的马车,悄然停在了“百工作坊”的门口。 墨尘被请到了赵文辉的书房。 书房内,赵文辉的脸色,不复往日的从容与得意。他眉头紧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 “出事了。” 看到墨尘进来,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我将‘戍卒甲’的图纸和样品说明,上呈给了郡守府的兵曹。郡守大人看后,大悦,赞不绝口。” “这不是好事吗?”墨尘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好事,也是天大的坏事!”赵文辉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懊恼,“我……我们都小看了这份功劳的分量!” “郡守大人,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咸阳的卫尉府!” 卫尉府! 掌管京师禁军,总领全国郡县兵备的最高军事机构! 墨尘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事情脱离掌控了。 “就在今天下午,郡守府传来消息。”赵文辉的声音,压得极低,“卫尉府对‘戍卒甲’极为重视,特派了一位监造使,即日启程,前来云阳,‘督查指导’军备生产。” “督查指导?”墨尘敏锐地抓住了这四个字背后隐藏的含义,“是来……摘桃子的?” 赵文辉痛苦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屈辱。 “来的人,名叫李园。是卫尉府主官李信将军的远房族弟。此人,素以贪婪闻名,仗着兄长的势,在军中巧取豪夺,无人敢惹。” “更重要的是……”赵文辉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据我安插在郡城的眼线密报,吴家在被查抄后,吴承恩那个老狐狸,立刻派人重金奔赴咸阳,走的,正是卫尉李信将军的门路!”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 吴家在商业上输了,便立刻转投政治,用更高级别的权力,来进行降维打击! 这位李园监造使,名为“督查”,实为“夺权”! 他一到云阳,便可以“军备机密”为由,名正言顺地接管“百工作坊”,将所有的图纸、工匠、技术全部收入囊中。 到那时,墨尘这个所谓的“督造官”,会立刻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罪人。而赵文辉这个“举荐人”,非但无功,反而可能会因为“监管不力”而受过! 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桃树,马上就要被别人连根拔走了! “他什么时候到?”墨尘沉声问道。 “最快,五日之内。” 五日。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紧迫。 从书房出来,夜色已深。 墨尘的心,却比这夜色还要沉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时代,那无所不在的,名为“权势”的巨山,是何等的沉重与可怕。 在通往后院的走廊上,赵清寒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里。 她显然已经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全部的消息。 “你打算怎么做?”她走上前,清冷的凤眸中,写满了担忧。 这一次,他们的敌人,不再是吴德发那样的商贾,也不是赵文辉这样的地方官吏。而是一个来自帝国权力中枢,手握生杀大权的京官。 任何一点小小的计谋,在这种绝对的权力面前,都脆弱得如同纸糊。 墨尘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沉默了许久。 他在思考,疯狂地思考。 他脑中的所有知识,所有谋略,都在飞速地运转、碰撞。 他知道,这一次,任何投机取巧都行不通。想在这座巨山面前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也变成一座山。 一座,让他李园,不敢轻易撼动的山! “清寒,”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的船,要加速了。” “加速?”赵清寒不解,“可船坞那边,已经是极限了。” “不够,还远远不够。”墨尘摇了摇头,“我需要的,不是一艘船,而是一个……能让李园监造使,不敢,也不能,轻易拿走的‘烫手山芋’!” 他转过身,看着赵清寒,眼中,燃烧起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 “我需要你,动用赵家所有的关系,将我今天要说的话,以最快的速度,散布出去。” “散布给谁?” “散布给那些,同样被吴家欺压,又同样对我们这条黄金水道,抱有期望的……所有商贾!” “我要告诉他们,‘龙骨坞’的第一艘方舟,将在五日之内,提前下水试航!” “我还要告诉他们,我墨尘,将以‘黄金水道’未来十年百分之二十的收益权为抵押,公开招募第一批‘创世股东’!” “我要在这五天之内,将云阳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商人,都绑上我们这条船!” 赵清寒倒吸一口凉气! 她瞬间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李园想夺的,只是一个“百工作坊”。 而墨尘,却要在他到来之前,将这个工坊,变成一个牵扯到全城商贾利益的巨大联盟! 李园可以轻易地碾死一个墨尘,但他,敢不敢同时与整个云阳城的商界为敌?! “我明白了。”赵清寒的眼中,也燃起了同样的光芒,“我马上去办!” “等等,”墨尘叫住了她,“还有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什么?” 墨尘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 “去见一个人。” “一个,能让李园监造使,在我们这云阳城里,不敢太过放肆的人。” 赵清寒听完那个名字,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之色。 第二十三章:郡府来人,剑指上官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恕难从命。” 四个字,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分量。 但落在这死寂的正厅之内,却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赵文辉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惊恐地看着墨尘,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拒绝了? 他竟敢当众拒绝郡守府主簿的命令?! 这是疯了!这是在自寻死路! “放肆!” 郡城来的李询,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勃然大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墨尘的鼻子,厉声喝道:“你好大的狗胆!一个入赘的商贾,竟敢违抗郡府的公文!来人啊!给我将这个目无王法的狂徒,拿下!打入死牢!”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瞬间拔出腰间的秦剑,冰冷的剑锋,直指墨尘!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赵文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起身,挡在墨尘身前,对着李询,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李大人息怒!息怒啊!这……这竖子年轻不懂事,胡言乱语,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我这就让他把图纸和工匠都交出来!” 说着,他猛地回头,对着墨尘,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低声咆哮:“孽畜!你疯了吗!还不快给李大人跪下赔罪!” 他想去拉扯墨尘,却发现,对方的身躯,站得如同一杆标枪,纹丝不动。 墨尘没有理会赵文辉的惊惶,甚至没有看那两把已经快要抵到他喉咙的剑锋。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直视着暴怒的李询。 “李大人,我敬您是郡城来的上官,但您,似乎也搞错了一件事。” “我拒绝的,并非郡府的公文。” “我只是在……遵守大秦的军法。” 军法? 李询的动作,微微一滞。 只听墨尘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清晰地,在大厅中回荡。 “‘戍卒甲’,乃军备之物。自我将图纸献于赵主簿之日起,便已在兵曹备了案。其督造、评估、改良,应由军方,也就是郡守府兵曹衙署,派专员前来督办。” “敢问李大人,”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您,是兵曹的官吗?” “你!”李询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不是!他是主簿衙署的人,管的是文书、人事! 墨尘这一手,直接搬出了大秦的律法,指责他一个文官,在插手军务!这在等级森严的秦国官场,是绝对的忌讳! “再者,”墨尘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您说,要将图纸、样品、工匠,全部交由郡城武库的官办工坊,进行‘评估’和‘改良’。” “这个提议,很好。” “但是,晚了。” “什么?”李询和赵文辉,同时愣住了。 墨尘看着他们,缓缓地,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棋局彻底翻盘的重磅炸弹。 “就在三日前,我‘百工作坊’不眠不休,已经将十套‘戍卒甲’的样品,全部赶制了出来。” “而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让李询都感到心悸的精光,“为了能让我北地边疆的将士们,早日用上这等利器,也为了能让真正懂行的将军们,来评估此甲的优劣……” “我已委托我的一位袍泽故友,曾任北地大营粮秣官的王翦大哥,亲自押送这十套样品,星夜兼程,绕开郡城,直奔……九原大营!” “算算时日,现在,这十套凝聚了云阳城所有匠人心血的‘戍卒甲’,应该已经摆在了……蒙恬大将军的案头!” 轰——! 墨尘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询和赵文辉的心上! 两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绕开郡城? 直奔九原? 送到了……蒙恬大将军的案头?! 这……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了!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李询脸上的愤怒和傲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 他以为自己是来摘桃子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一头撞进陷阱里的蠢猪! “戍卒甲”的功劳,现在还重要吗?不重要了! 吴家的死活,还重要吗?更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郡守府主簿的掌控范围!它变成了一桩由蒙恬大将军,这位始皇帝最信任的边疆统帅,亲自过问的军国大事! 而他,李询,这个奉命前来“抢功”和“打压”的小小使者,在这场风暴中,将扮演一个何等可笑,又何等可鄙的角色? 一旦蒙恬将军对“戍卒甲”大加赞赏,龙颜大悦。而他李询,却在后方,意图查封工坊,夺走图纸,阻碍生产…… 这个罪名,他担得起吗? 他背后的郡守府主簿,担得起吗? 冷汗,瞬间浸湿了李询的后背。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只觉得对方的笑容,比魔鬼还要可怕。 “李大人,”墨尘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墨尘,人微言轻。我这小小的工坊,是封是开,都由不得我。” “‘戍卒甲’的好坏,也轮不到我说了算。” “一切,但凭九原大营的将军们,以及……远在咸阳的陛下,圣心独断。” “我只是一个,为大秦效力的……小小的匠人头子罢了。” 他顿了顿,对着那两个已经不知所措的护卫,微微一笑。 “现在,两位大哥,还要拿我下狱吗?” 那两名护卫的剑,“当啷”一声,几乎要掉在地上。他们看着李询,又看看墨尘,脸上写满了惊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询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他今天,若是敢动墨尘一根汗毛,明天,他的脑袋,就可能被蒙大将军派来的军法官,挂在九原的城楼上! “误……误会!都是误会!” 终于,李询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他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墨尘,竟……微微躬了躬身。 “墨……墨先生,果然是国之栋梁!是本官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啊!” “此事,我会立刻回报主簿大人,为先生,为云阳赵主簿,请功!一定请功!” 说罢,他再也不敢多停留一刻,对着赵文辉胡乱拱了拱手,便带着他的护卫,狼狈不堪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赵府。 正厅之内,只剩下赵文辉和墨尘,相对而立。 赵文辉怔怔地看着那个逃走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依旧神情平静的女婿。 他的喉咙,一阵发干。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可以利用的狼。 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引回家的,是一头……他根本无法掌控,甚至,随时可能将他自己都吞噬掉的……真龙。 第二十四章:翁婿夜话,图穷匕见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正厅之内,一片死寂。 李询那狼狈逃窜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但他留下的那股冰冷的恐惧,却已悄然转移,尽数笼罩在了赵文辉的心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女婿。 那张年轻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才掀翻郡城来使、剑指上官、将天都捅了个窟窿的人,根本不是他。 赵文辉的喉咙一阵发干,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官威、长辈的身份,在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第一次,在这个自己亲手招进家门的赘婿面前,感到了……词穷。 许久,他才艰难地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吓得面无人色的下人。 当厚重的厅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赵文辉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这个问题,他问得无比艰涩。这等于承认,他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对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墨尘没有否认。 他走到一旁,为自己,也为这位已经失了方寸的岳父大人,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 “兵行险着,不得不为。”他将一杯茶,推到赵文辉面前,语气平静地说道,“若不将此事捅到蒙恬将军那里,今日,被下入死牢的,便是我。而明天,被郡城那些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便是岳父大人您了。” 赵文辉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墨尘说的是事实。 李询今日的傲慢与贪婪,已经昭示了郡城主簿衙署那边的态度——他们不仅要抢功,还要把所有的黑锅,都甩到他这个小小的云阳主簿头上。 墨尘此举,看似疯狂,实则是在绝境之中,用最锋利的手术刀,为他们两人,都划开了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你……你就不怕,蒙恬将军怪罪你越级呈报之罪?”赵文辉还是忍不住问道。 “怕。”墨尘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与被文官集团生吞活剥相比,我更愿意相信,蒙恬大将军这样真正的军人,会更看重‘戍卒甲’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它被呈上来的程序。” “再者,”他看着赵文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份功劳,我一个人,也吞不下。” 赵文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墨尘的意思。 墨尘将样品送往九原,是以谁的名义?自然是以他这个“督造官”的名义!而这个“督造官”,又是谁任命的?是他,云阳主簿赵文辉! 无论墨尘此举是功是过,他赵文辉,都已经被死死地捆绑在了这条船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明白这一切,赵文辉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被绑上战车后的无奈,却也夹杂着一丝对未来豪赌的……隐秘兴奋。 他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他与墨尘之间的关系,从今天起,将彻底改变。 “说吧,”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再也没有了长辈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平等谈判的郑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或者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图穷,匕见。 摊牌的时刻,终于到了。 墨尘要的,就是这句话。 “第一,”他伸出手指,“我需要一份由主簿衙门亲自签发的公文。正式承认‘百工作坊’和‘龙骨坞’为‘军备协造之所’,所有工匠,皆为‘在籍匠户’。从此,他们受官府庇护,任何人都不得无故滋扰,更不得随意征调。” 这是要一张护身符,一张能让他的班底,彻底摆脱“泥腿子”身份,变得名正言顺的护身符。 赵文辉的眼角抽了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墨尘继续说道,“收购兽皮、采伐良木、招募流民……我需要主簿大人您,动用官府的力量,为我行一切方便。我不想再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耽误了为边军效力的‘正事’。” 这是要特权。他要赵文辉,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他的后勤大总管。 赵文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一想到那可能会从九原大营飘来的滔天功劳,他咬了咬牙,再次点头:“也可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墨尘看着赵文辉,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们的新商路,以及‘平底方舟’计划,从今天起,必须绝对保密。它将是我们手中,最锋利,也是最隐秘的剑。在它没有露出獠牙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窥得一丝一毫。” “为此,我需要您,将城西那片芦苇荡,划为‘军事禁区’。” 军事禁区?! 赵文辉猛地站了起来,失声道:“你疯了!为了一间小小的船坞,划定禁区?这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你想过没有?” “震动,总比暴露要好。”墨尘的语气,不容置疑,“岳父大人,您要明白,‘戍卒甲’,只是我抛出去,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诱饵。而这条黄金水道,才是我们真正安身立命的根本!” “只有掌握了它,我们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才能拥有与郡城豪族,甚至与咸阳贵胄,叫板的资格!” “否则,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等风头一过,我们依旧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赵文辉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墨尘那双仿佛能洞悉未来的眼睛,终于,缓缓地,第三次,点了点头。 “好。” “就依你所言。” 这一刻,翁婿二人,在这间小小的正厅之内,达成了一个足以改变云阳城未来百年格局的,魔鬼般的盟约。 当晚,墨尘回到自己的小院。 赵清寒早已备好了热茶,在灯下等他。 她听说了正厅发生的一切,看着墨尘,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满是藏不住的震撼与异彩。 “你……真的把天给捅破了。”她轻声说道。 “不破不立。”墨尘坐下,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我父亲,都答应你了?” “他没有选择。” 赵清寒沉默片刻,忽然说道:“或许,我能帮你,把这个天,补得更牢一些。” “哦?” “李询所代表的,是郡守府的张主簿一脉。而张主簿,与吴家的姻亲,郡尉陈家,素来交好。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赵清寒将她所知的郡城关系网,娓娓道来。 “但是,郡城之内,并非铁板一块。郡守大人帐下,还有一位执掌兵曹的李将军,他出身行伍,与张主簿一向不睦,最是看不惯文官插手军务。” “你那份直达九原的‘惊喜’,对李将军来说,无异于一柄递到他手上的,攻击政敌的利剑。” 墨尘的眼睛,瞬间亮了。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派人,将今日之事,以及‘戍卒甲’的另一份备用图纸,快马加鞭,送往了郡城。”赵清寒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送的,不是主簿府。” “而是郡尉府,李将军的门前。” 第二十五章:一骑绝尘,两府惊雷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月光下,墨尘看着赵清寒,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赞赏与惊艳。 他本以为,自己引爆郡城官场,已是兵行险着,堪称绝地反击。 却没想到,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果决,竟丝毫不下于他。 他送往九原的,是“阳谋”,是摆在台面上的功绩,足以震慑宵小,确保自身短期无虞。 而赵清寒送往郡城兵曹的,却是“阴谋”,是一柄藏在暗处的刀,精准地递给了政敌,足以挑起内斗,为他们赢得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一明一暗,一刚一柔。 天作之合。 “你……”墨尘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很好。” 赵清寒迎着他的目光,那清冷的脸上,也绽放出了一抹极淡、却动人心魄的笑意。 “你我,是盟友。”她说。 这一夜,赵府的后院,再无翁婿,也无夫妻。 只有两个将整个云阳,乃至郡城都当做棋盘的棋手,在月下,布下了一盘足以颠覆乾坤的棋局。 两天后,南安郡城。 一匹快马,卷着一路风尘,冲进了郡守府主簿衙署。 信使李园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便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张主簿的书房。 “大人!大人!不好了!” 郡主簿张修,一个素以城府深沉著称的中年文官,正品着新到的春茶。看到李园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放下茶杯,沉声呵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那份‘戍卒甲’的图纸,可曾带回?” “没……没有……”李园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云阳赵府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从墨尘的当众抗命,到他那番“剑指上官”的言论,尤其是最后,那石破天惊的“十套样品已送往九原蒙恬大将军处”,更是被他描述得如同末日降临。 书房内的空气,随着李园的叙述,一点点变得冰冷、凝固。 张修脸上的从容和儒雅,渐渐消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李园说完最后一个字时。 “啪嚓!” 那只名贵的瓷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好……好一个墨尘!好一个赵文辉!”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郡城豪族对乡下土鳖的随意碾压。 他以为,他派一个使者过去,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夺走所有的功劳。 他却没想到,那乡下的泥潭里,藏着的不是蚂蚁,而是一头……会吃人的蛟龙! 更让他恐惧的是,对方竟有如此通天的胆子和手段,敢绕开整个官僚体系,直接将事情捅到了帝国军方的最高层——蒙恬! 这件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现在,他要面对的,不再是如何抢功,而是如何……自保。 一旦蒙恬将军怪罪下来,他这个试图“截胡”军备,打压“献策忠良”的郡主簿,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政敌,又会如何利用这件事,来攻讦他?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张修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一个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消息,传了进来。 “报——!” 一名心腹幕僚,脸色惨白地冲进书房。 “大人!郡尉府的李将军……李将军他,刚刚亲自带队,查封了吴家在郡城的所有仓库!并且……并且以‘协助调查军备要案’的名义,将吴家的家主吴承恩,直接……直接带去了兵曹衙署的大牢!” “什么?!” 张修猛地站起身,如遭雷击。 李怀英!他怎么敢?!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有人……告密! 就在他派李园去云阳的同时,也有人,将整件事,连同那份该死的“戍卒甲”图纸,送到了他的死对头,郡尉李怀英的手上! 一石二鸟! 连环之计! 对方不仅算到了他的行动,更算到了他的反应,甚至连他政敌的反应,都算得清清楚楚! “噗——” 一口鲜血,从张修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指着南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 “云阳……墨尘……” 与此同时,郡城另一端的郡尉府,气氛却截然不同。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郡尉李怀英,正拿着一份“戍卒甲”的图纸,爱不释手地反复观看。 他的身前,站着他最得力的副将。 “将军,此事当真?”副将的脸上,同样写满了兴奋。 “当真!千真万确!”李怀英将图纸重重地拍在桌上,放声大笑,“这张图,简直是为我大秦边军量身定做!那墨尘,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更难得的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子不仅有才,更有胆!他知道张修那帮文官靠不住,竟敢直接将样品送往九原!有种!像我们军中汉子!” “那……将军,我们该如何?” “如何?”李怀英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张修那老匹夫,竟敢将手伸到军备上来,还想打压献策之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传我将令!” “第一,立刻派一队精锐,星夜赶往云阳县!名义上,是去‘督办军备’,实际上,是去保护!保护那个叫墨尘的小子,保护那个‘百工作坊’!在蒙恬大将军的命令下来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动他们一根汗毛!” “第二,”他看向自己的副将,“你,亲自带队,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吴家,给我抄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贪了多少军粮,背后,又和张修那老匹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要让整个南安郡的人都知道——” 他的声音,在整个郡尉府回荡。 “我军方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管笔墨纸砚的来插手!” “谁敢动我大秦的饭碗,我就先砸了他的狗头!” 第二十六章:旌旗入云阳,谁是阶下囚?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自郡城使者李询狼狈逃窜之后,整个云阳城的上空,便笼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云。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那位赘婿捅破的天,迟早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噬回来。 赵文辉这几日坐立难安,连上衙都心不在焉。他既恐惧于郡主簿张修的雷霆之怒,又对那远在九原的豪赌,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整个人,都在煎熬中度过。 唯有“百工作坊”,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墨尘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外界风波的影响。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生产和研发之中。在他的调度下,第一批十套“戍卒甲”的备用部件,已经全部完成。而“龙骨坞”内,那艘“平底方舟”的龙骨,也已铺设完毕,开始搭建船体的框架。 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驱动着这个新兴的联盟,无视头顶那片越来越沉的阴云。 他在等。 等风来。 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风,来了。 “轰隆隆——”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从城外官道传来,踏破了云阳城清晨的宁静。 守城的兵士惊恐地望去,只见一队约有五十人的骑兵,正卷着漫天烟尘,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直插云阳城门! 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铁甲,面容冷峻的青年校尉。他们身后,高高飘扬着一面黑色的大旗,旗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威风凛凛的——“李”字! 这不是县衙的差役,更不是主簿府的家丁。 这是南安郡郡尉府的……精锐亲兵! “速开城门!郡尉府兵曹,奉命督办军务,闲杂人等,一律退避!”青年校尉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军威。 城门大开。 五十骑兵,未曾在城中做任何停留,径直,朝着城南“百工作坊”的方向,奔腾而去! 消息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云阳城! “郡尉府的兵马!是李将军的亲兵!” “天哪!他们是来抓那个赘婿的吗?” “完了完了!我就说他捅了天大的篓子,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赵文辉正在府中喝着压惊的参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是张主簿的报复!这是郡城对他们的清算!李将军,定是受了张主簿的压力,派人来抓捕墨尘,查封工坊,将他们翁婿二人,一并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扒去官服,枷锁上身,押往郡城大牢的凄惨下场。 “百工作坊”门口。 当那五十骑兵,带着一身的煞气,将小小的工坊围得水泄不通时,所有的匠人都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色惨白。 阿猛和王翦,立刻将墨尘护在了身后,手,已经握住了身边的刀和锤子。 墨尘推开他们,独自一人,平静地走到了工坊门口。 他看着为首的那位青年校尉,对方也正用一种锐利、好奇、且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你,就是墨尘?”青年校尉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正是在下。” “我叫孟西白,郡尉府校尉。”孟西白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云阳,督办军备。” 督办军备? 墨尘心中一动。赵清寒送出的那步棋,生效了。 “孟校尉一路辛苦。”墨尘拱了拱手,“不知李将军,有何将令?” 孟西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墨尘,扫向了工坊内那些虽然紧张,但依旧站得笔直的匠人,扫向了那些码放整齐的半成品铠甲,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张,用木炭画出的,云阳城周边地图。 地图上,那条被墨尘标注为“黄金水道”的虚线,是那么的刺眼。 孟西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盖着郡尉府大印的火漆公文,对着工坊内外,所有伸长了脖子窥探的百姓和官差,朗声宣读: “郡尉李怀英将军令!” “云阳墨尘,献‘戍卒甲’,乃利国利军之大功!其‘百工作坊’,即日起,列为我郡尉府‘甲字一号’军备协造之所!” “本官特派校尉孟西白,率亲兵五十,进驻云阳,督办并护卫生产事宜!在此期间,若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胆敢滋扰、阻碍军备生产者……” 孟西白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如铁,杀机毕露! “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 “斩!”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九天惊雷,在云阳城的上空,轰然炸响!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道充满了血腥与霸道的将令,震得头皮发麻! 甲字一号! 官府庇护?不!这是直接被郡城最高的军事长官,纳为了直属单位! 通敌叛国论处? 这是在警告谁?不言而喻!这是在指着郡主簿张修的鼻子,在抽着那位逃回去的李询的脸! 这是郡城两位最高级别的大佬,在隔空交手!而他们脚下这小小的云阳城,就是战场! 而那个始作俑者,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是待宰羔羊的赘婿,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被军方死死护在身后的……王牌! 谁,才是真正的阶下囚? 答案,已经写在了天上! 孟西白宣读完将令,将公文郑重地交到了墨尘的手中。 他看着墨尘,忽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墨先生,我家将军,还有一句话,让我私下转告于你。” “将军说,吴家,已经完了。他让我告诉你,做人,眼光要放长远些。” “这小小的云阳城,困不住真龙。” “他让我问你一句——” 孟西白看着墨尘,眼中,带着一丝炙热的期待。 “你那条‘黄金水道’,除了运粮,还愿不愿意,为我北地边军,运送……最要紧的军械和兵员?” 第二十七章:将军的棋局,帝国的脉搏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孟西白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墨尘的心上。 运送军械和兵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合作了。 这是一份邀请函,一份邀请他将自己的命运,与郡尉李怀英,与整个南安郡军方,彻底捆绑在一起的……投名状! 答应,意味着他将一步登天,从一个受官府庇护的“官商”,摇身一变,成为军方体系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负责帝国“龙脉”输血的特殊存在。他将获得无与伦比的权力和资源。 但同时,他也将彻底站在这盘棋局的台前,成为郡主簿张修一脉,乃至其背后更庞大利益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从此,他面对的,将不再是商业倾轧,而是你死我活的政治绞杀。 拒绝? 他会失去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更可能会寒了李将军的心。一个不能为己所用,又潜力无穷的“异数”,对上位者而言,有时候比敌人更危险。 墨尘的大脑,在瞬息之间,运转到了极致。 他看着孟西白那双充满了炙热与期待的眼睛,缓缓地,笑了。 “孟校尉,”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听者心潮澎湃的力量,“请回报将军。” “我墨尘,一介布衣。不懂朝堂权谋,也不问两府纷争。” “我只知道,我脚下这片土地,是大秦的土地。我身边这些弟兄,是大秦的子民。我未来船上运送的每一粒米,打造的每一件甲,都是为了让我北地边疆的袍泽,能少流一滴血,多增一分力。” 他没有直接回答“愿意”或“不愿意”。 他将自己的定位,从一个“商人”,一个“盟友”,直接拔高到了“为国效力者”的层面! “我这条‘黄金水道’,它不姓墨,也不姓李。” 墨尘的目光,望向北方,那片烽烟四起的土地。 “它,姓秦!” “只要是为了大秦,为了陛下,为了我北地三十万将士。莫说是运输军械兵员,便是要我墨尘这条性命,也随时,可以拿去!” 一番话,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孟西白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好一个“它姓秦”! 这等胸襟,这等气魄! 他终于明白,为何将军会说,这小小的云阳城,困不住真龙。 “好!”孟西白重重地一抱拳,对着墨尘,行了一个军中平辈的至高敬礼,“墨先生的话,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带回给将军!” “从此以后,我孟西白,以及我身后这五十袍泽,皆听先生调遣!” 郡尉府的旌旗,插在了“百工作坊”的门口。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一天之内,让整个云阳城的天,彻底变了颜色。 吴家,完了。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他们非但没能扳倒墨尘,反而引来了军方的雷霆一击,将自己三代的基业,都赔了进去。 而赵家,则成了云阳城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无数的商贾、乡绅,提着重礼,踏破了赵府的门槛。他们想要拜见的,却不再是主簿赵文辉,而是那位曾经被他们当成笑柄的……赘婿。 赵府,书房。 赵文辉看着自己这位“女婿”,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已经听说了郡尉府的将令,以及那句“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他知道,自己这位女婿,已经稳稳地,抱上了比他粗壮百倍的大腿。 “你……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赵文辉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扩建工坊,加速造船。”墨尘的回答,简单直接。 “钱……钱不够的话,府里可以……” “不必了。”墨尘摇了摇头,“陈掌柜他们,已经凑足了第一批造船的款项。至于后续,我们的‘黄金水道’,自己会生钱。” 他看着赵文辉,语气缓和了一些。 “岳父大人,您现在要做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守好我们的后院。” “郡主簿张修,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郡城,在军方动不了我们,就一定会在云阳城内部,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给我们制造麻烦。” “查税、防火、挑拨匠人……这些,都需要您,用官府的身份,为我们挡回去。” 赵文辉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墨尘的意思。 墨尘在外面冲锋陷阵,而他,则需要扮演一个“守门人”的角色。 虽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对自己,对整个赵家,最有利的选择。 “我明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翁婿二人,在这间书房里,第一次,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内外分工的默契。 三日后,“龙骨坞”。 第一艘“平底方舟”的船体框架,已经基本搭建完成。 在孟西白的亲自护送下,一个面容黝黑,身材不高,但一双手却布满了厚茧的中年匠人,被带到了墨尘的面前。 “墨先生,”孟西白介绍道,“这位,是公输家族的旁支,公输城。乃是将军麾下,最顶尖的机关术和船舶术大师。将军派他前来,协助先生,完善‘平底方舟’的设计。” 墨尘心中一动。 协助? 恐怕,监视和学习的成分,更多一些。 这是李将军的阳谋。他既要利用自己的天才设计,也要确保这项技术,能牢牢地掌握在军方自己手中。 对此,墨尘毫不意外,也毫不介意。 他笑着上前,对着公输城,行了一个弟子礼。 “公输大师,您能前来,小子求之不得!我这图纸上,尚有许多不成熟之处,正要向您请教!” 他这番谦逊的态度,让原本还带着几分审视和傲气的公输城,大为受用。 两人凑到图纸前,一番交谈下来,公输城更是惊为天人。他发现,墨尘的许多构想,虽然天马行空,却暗合机关术的至高法理! “墨先生真乃神人也!”公输城彻底服了。 而就在云阳城的各项事业,都步入正轨之时。 一封来自九原大营的,盖着蒙恬大将军帅印的火漆急报,正由一骑快马,卷着风沙,日夜兼程,向着南安郡的方向,绝尘而来。 这封急报,将为这场已经沸反盈天的风波,再添上一把,足以燃尽一切的……熊熊烈火。 第二十八章:北境烽火,天子之怒!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南安郡,郡守府。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郡主簿张修,这几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打探云阳城那边最新的动向,想知道李怀英那个莽夫到底要做什么。然而,郡尉府如同一只紧闭的铁桶,任何消息都传不出来。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任何明确的坏消息,都更让他煎熬。 他隐隐有种预感,一场针对他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一日,他的预感,应验了。 “驾——!” 一骑快马,浑身浴血,骑士的背后,插着一面代表着十万火急的黑色令旗。他不是从云阳的方向来,而是从更遥远的北方,从那条通往帝国心脏的官道上,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郡城的宁静。 “九原急报!九原八百里加急!蒙恬大将军帅令!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骑士的嘶吼声,带着风沙与铁血的味道,让整条街道的行人都为之色变。 九原! 蒙恬大将军! 这两个词,代表着大秦帝国最强的武力,最高的军威! 那匹快马,没有在任何衙署门口停留,径直冲向了郡守府的最高处——郡守魏玄的官邸。 书房内,郡守魏玄,一个年近六旬,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亲自接过了那份还带着骑士体温的火漆急报。 当他看到急报上那枚清晰的,代表着蒙恬本人帅印的印戳时,他那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在密室中,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火漆。 展开竹简,只有寥寥数行字。 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刀锋刻上去的,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魏玄的眼睛,越看越大。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当他看到最后那一句,“此甲,可让我北地大军战力倍增,望郡府速速量产,以慰圣心”时,他手中的竹简,竟“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好……好!好一个‘戍卒甲’!” “好一个……墨尘!” 魏玄猛地站起身,在密室中来回踱步,眼神中,精光爆射! 他不是张修那种只顾着党同伐异的文官,他曾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功贵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薄薄一卷竹简,代表着何等泼天的功劳! 这不仅仅是改良军备,这是在为帝国续命!这是在为陛下,铸造一柄可以横扫匈奴的绝世利剑! 而这样一桩天大的功绩,竟然差点被自己治下的蠢货,给亲手扼杀在摇篮里!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魏玄的心底,熊熊燃起。 “来人!”他厉声喝道。 “传本官手令,即刻召郡主簿张修、郡尉李怀英,速来官邸见我!” 半个时辰后,郡守官邸正厅。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张修与李怀英,一文一武,分立两侧。张修脸色煞白,心中不祥的预感已经攀升到了顶点。而李怀英则一身戎装,面沉如水,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快意。 魏玄高坐堂上,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将那份来自九原的竹简,冷冷地,丢在了张修的面前。 “张主簿,你自己,看看吧。” 张修颤抖着手,捡起了那卷竹简。 只看了一眼,他的身体,便如遭雷击,猛地一晃,几乎瘫倒在地。 蒙恬的亲笔! 圣心独断!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这……这……大人,下官……下官不知此事竟……竟关系如此重大……”他语无伦次,汗如雨下。 “你不知道?”魏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只知道,你的姻亲吴家,生意受到了影响!你只知道,派你的心腹,去抢夺一个年轻人的功劳!”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和贪婪,我南安郡,差点就成了整个大秦的罪人!” 魏玄猛地一拍桌案,声色俱厉! “张修!你可知罪?!” “噗通!” 张修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下官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 魏玄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李怀英!”他又转向一旁的郡尉。 “末将在!”李怀英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你在此案中,处置果断,保护有功。本官,会亲自为你,向咸阳请功。” “谢大人!” “但,”魏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功是功,过是过。你治下的云阳县,出了墨尘这样的奇才,你身为郡尉,却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反而让其屡受小人打压,险些明珠蒙尘。此为失察之过,你可认?” 李怀英心中一凛,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失察,甘愿受罚!” 魏玄看着跪在堂下的文武二人,缓缓站起身。 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宣判,要来了。 “传我郡守令!” “其一,郡主簿张修,玩忽职守,结党营私,即刻起,革职查办,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其二,郡尉李怀英,失察在先,护持有功,功过相抵。责令你,即刻起,全权负责‘戍卒甲’督造一案,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其三,”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格外郑重,“云阳墨尘,献甲有功,其才可嘉,其心可表。特封为我南安郡‘军备司丞’,虽无品阶,但直属郡守府,专司军备改良与生产。其‘百工作坊’与‘龙骨坞’,皆升为郡府直辖,任何人不得干涉!” “另,赏金千两,绸缎百匹!着郡尉府,即刻派重兵护送,旌旗仪仗,务必……让全郡上下,人尽皆知!” 郡守令下,风雷激荡! 当这份由郡守亲卫队,打着郡尉府和郡守府双重旗号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开进云阳城时,整个小城,彻底沸腾了! 赵文辉站在县衙门口,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旌旗,听着那宣读官高亢的唱喏,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他知道,赵家,不,是他自己,赌赢了。 赌上了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而在“百工作坊”内,当墨尘亲手从郡守使者的手中,接过那份任命公文和沉甸甸的赏金时。 所有的匠人,都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看着自己的东家,那个曾经的赘婿,如今,却已是直属郡守府的“司丞大人”! 他们与有荣焉! 墨尘站在欢呼的人群中,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一切,望向了更遥远的,北方。 他知道,这滔天的富贵,这无上的荣耀,都只是开始。 将军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而帝国的脉搏,他才刚刚,触摸到它那微弱,却又充满了无穷力量的……第一次跳动。 第二十九章:荣耀的枷锁,帝国的暗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郡守府的仪仗队,如潮水般退去。 但他们留下的那份滔天荣耀,却化作了一轮灼热的太阳,高悬在“百工作坊”的上空,让每一个匠人都感到目眩神迷。 “司丞大人!我们……我们真的成了官家人了?”安叔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任命公文,仿佛捧着神谕。 “东家……不,大人!您现在是官,我们……我们还能跟着您干吗?”几个老匠人围了上来,脸上既是兴奋,又是忐忑。 他们的东家,从一个赘婿,一跃成为了直属郡守府的“司丞”,这身份的转变太快,快到让他们都感到了一丝不真实和距离感。 墨尘看着他们,将那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公文,随手递给了福伯。 “这东西,你们收着。” 他脱下那件象征身份的外袍,露出了里面那件最朴素的麻布短褐,然后,拿起了一柄铁锤。 “我不管什么司丞不司丞,”他走到铁砧前,对着一块烧红的铁块,狠狠砸了下去! “当!” 火星四溅! “我只知道,我墨尘,是你们的东家!是‘百工作坊’的匠人头子!”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洪亮而坚定。 “只要你们还信我一日,我便带你们一日!我们的目标,不是做官,是做出全大秦最好的东西!是让我们的船,航行在无人敢走的水路上!是让所有兄弟,都能凭着一双手,挣一个封妻荫子的前程!” 一番话,朴实,却充满了力量。 所有匠人心中最后的那丝隔阂,瞬间烟消云散。 “我等,誓死追随东家!” 震天的吼声,再次响彻工坊。 当晚,赵府,墨尘的庭院。 这里,已经成了联盟最高层的议事之所。 桌上,摆放着郡守府赏赐下的千两黄金和百匹绸缎,金光与丝滑,交相辉映。 陈掌柜、王翦、阿猛、福伯、安叔……所有核心成员,都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墨尘没有谈论白日的荣耀,而是直接将赏金,分成了数份。 “陈掌柜,”他将其中最大的一份,推了过去,“这是你们几家商户入股的本金,现在,全数归还。另外,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这是你们应得的第一笔分红。” 陈掌柜等人看着眼前那几乎翻了一倍的钱,呼吸都急促了,却没一个人敢伸手去拿。 “东家……这……这万万使不得!没有您,我们……” “拿着。”墨尘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说过,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有钱,大家一起赚。” 他又将一份厚厚的赏金,交给了王翦。 “王大哥,这些,是给护卫队兄弟们的安家费和抚恤金。告诉他们,从今往后,他们的家人,‘百工作坊’养了!” 王翦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他重重地抱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剩下的,则分给了阿猛、福伯等有功的匠人。 分完钱,所有人都以为会议该结束了,墨尘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清寒。 赵清寒会意,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心头。 “诸位,高兴得,是否太早了些?” “郡守大人的任命,是荣耀,也是一道……最沉重的枷锁。”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百工作坊’和‘龙骨坞’,不再是我们自己的产业。它们,是郡府的产业。我们做的每一件东西,花的每一文钱,都必须记录在案,上报官府。”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郡守、郡尉,甚至是咸阳那些大人物的眼皮底下。” “我只问一句——”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锐利。 “在这种监视之下,我们那条,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黄金水道’,又该如何自处?” 一句话,让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如坠冰窟。 是啊! 他们都成了“官家人”,一举一动都有了官方背书,可他们最核心的秘密,那个足以颠覆吴家,建立商业帝国的“平底方舟”计划,也因此,彻底暴露在了巨大的风险之中! 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以“私造船只,意图走私”的罪名上报,那便是万劫不复! “这……这可如何是好?”陈掌柜急得直冒汗。 墨尘抬起手,压下了众人的骚动。 他看着众人,平静地说道:“清寒说得对。荣耀,亦是枷锁。想戴上这顶帽子,就要有被它勒死的觉悟。” “所以,”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与胆魄,“我们不能再将它藏着掖着了。” “我们要让它,也变得……名正言顺。” “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墨尘,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崭新的羊皮纸。 他缓缓展开,上面,不再是船,也不是甲。 而是一篇用工整的小篆,写就的……奏疏! “我要将我们的‘黄金水道’计划,主动上报给郡尉府!” “不,我不会说,这是一条商路。”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我会告诉李将军,这是一条,我为我大秦北地边军,专门设计的——‘辅兵道’!” 辅兵道! “我会告诉他,这条水道,水流湍急,易守难攻,最适合用来运输小批量的、紧急的军备物资!例如,修补城防器械的精密零件,救治伤兵的珍贵药材,甚至是……小股精锐部队的快速突袭!” “我会告诉他,我们的‘平底方舟’,不是商船,而是专门为此水道设计的,一种全新的‘浅水突击运输舰’!” “吴家的船队,运的是帝国的‘粮草’,是大动脉。而我们,运送的,将是帝国的‘血液’和‘神经’!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最关键的奇兵!” 一番话,石破天惊! 陈掌柜和王翦等人,已经彻底被墨尘这天马行空,却又滴水不漏的构想,震得说不出话来。 将一条商业私路,包装成一条军用秘道! 将一艘商船,包装成一艘军用舰船! 这……这是何等通天的胆魄!何等妖孽的智慧! “岳父大人,会同意吗?”赵清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会的。”墨尘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因为他别无选择。他已经被我绑在了这条船上,而且,这条船,现在挂上了李将军的王旗。他只能,跟着我们,一路走到底。” 墨尘站起身,拿起那份奏疏,走到了庭院中央。 他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那支无敌的舰队,正行驶在一条,由他亲手开辟的,通往帝国心脏的暗河之上。 “这是一步暗棋。” 他轻声自语。 “一步,以整个帝国为赌注的暗棋。” “李将军,你,敢不敢接?” 第三十章:鸿门宴前,暗棋先行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墨尘那句“公开招募创世股东”的惊天之言,如同燎原的野火,在赵清寒高效的推动下,一夜之间,烧遍了整个云阳城的商圈。 一时间,所有商贾、豪族,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亢奋之中。 城西,陈记粮行。 灯火通明。 陈掌柜,以及另外几家已经登上墨尘“贼船”的商行老板,正围坐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挣扎与不安。 “诸位,都听说了吧?”陈掌柜的声音,干涩沙哑,“墨老板……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架在火上烤啊!” “是啊!”一名布商愁眉苦脸地说道,“公开招募股东,将‘黄金水道’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这……这等于是在逼我们,在京官李园大人到来之前,就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另一个粮商苦笑道,“上了墨老板的船,我们早就跟吴家,跟郡主簿张修一脉,成了死敌!现在若是退缩,等李园大人一到,我们就是第一批被清算的祭品!” “可若是不退,万一……万一墨老板斗不过那位京城来的监造使,我们岂不是要跟着他,一起粉身碎骨?” 书房内,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清楚,墨尘此举,是一招狠棋,一招险棋。 他用巨大的利益,和“创世股东”这样闻所未闻的名号作为诱饵,将所有对“黄金水道”抱有期望的商人,都拉到了明面上。 他要用整个云阳城商界的集体力量,去对抗即将到来的,来自帝国权力中枢的雷霆一击。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罢了!”许久,陈掌柜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墨老板不是池中之物,他敢这么做,就一定还有后手!我陈家,赌了!明日,我就将家中一半的存粮,换成金银,投入‘龙骨坞’!” 他的话,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块巨石,激起了所有人的血性。 “没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干了!” “我李家也跟!” 整个云阳城的地下商圈,在这风雨欲来的一夜,彻底被墨尘这根杠杆,撬动了。 而此时,赵府后院。 赵清寒并没有去休息。 她换下了一身素服,穿上了一套极为庄重得体的玄色长裙,发髻高挽,插上了一支代表着赵家嫡女身份的白玉簪。 在她的面前,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份,是用最上等的锦帛,书写好的拜帖。 另一件,则是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极为精致的长条形木盒。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才对着身后的贴身丫鬟小翠,轻声吩咐道:“备车。去城东,松涛巷。” 小翠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小……小姐,您……您真的要去拜见那位?” 松涛巷,在云阳城,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 那里,只住着一户人家。没有牌匾,没有家丁,只有两扇终年紧闭的,厚重的黑漆木门。 传说,里面住着的,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将军。一位曾经追随武成侯王翦,亲历过灭楚之战,身上带着赫赫战功,却因性情刚直,得罪了朝中权贵,才被允准解甲归田的……传奇人物。 他姓蒙,单名一个“毅”字。 虽然与声威赫赫的蒙恬将军并无直接血缘,但“蒙”这个姓氏本身,在大秦,就代表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军方荣耀。 这位蒙老将军,从不与地方官府来往,也从不参与任何商业纷争。他就像一头蛰伏在云阳城里的睡狮,无人敢去惊扰。 而他,就是墨尘口中那个,能让京官李园,“不敢太过放肆”的人。 马车,在松涛巷口停下。 赵清寒亲自捧着木盒,走到了那扇黑漆木门前,对着门口两个如同石雕一般,身上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老兵护卫,盈盈一拜。 “赵氏清寒,求见蒙老将军。” “老将军不见客。”其中一名护卫,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冰冷,如同铁石。 赵清寒没有意外,也没有气馁。 她将手中的木盒,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清寒不敢叨扰老将军清修。” “只是,清寒手中有一物,事关我大秦北境三十万将士的安危与荣辱。此物,该由何人评断,该呈于何处,清寒一介女流,不敢擅专。” “思来想去,整个南安郡,乃至整个天下,或许也只有久经沙场,功勋盖世的老将军您,才有资格,为此物,定一个公道。” 她的话,不卑不亢,却字字珠玑。 她没有提任何私事,只谈军国大义。 那名护卫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赵清寒,又看了一眼她手中那个精致的木盒,沉默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多谢。” 赵清寒再次深深一拜,随即,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剩下的,就看那件“礼物”,能不能敲开这座沉寂已久的狮笼了。 护卫捧着木盒,走进了那座幽深的庭院。 院内,松涛阵阵,一位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将军,”护卫将木盒呈上,“赵家二小姐留下的。” 蒙毅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藏着尸山血海。 “赵家的小丫头?”他声音不大,却自带着一股威严,“她倒是有几分胆色。打开,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敢妄谈‘三十万将士的安危’。” 木盒被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件用最精湛的手艺,打造出来的,惟妙惟肖的“戍卒甲”微缩模型。 以及一张,用朱砂和墨笔,详细标注出了整个北方边境,匈奴各部落分布、山川走向、以及各处关隘兵力部署的……战术地图! 地图的角落,还有一行用清秀小篆写就的蝇头小字。 ——“利刃已成,敢问将军,剑锋所指,当是敌酋,还是……袍泽?” 第三十一章:睡狮睁眼,一纸惊神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松涛巷,蒙府,静室。 烛火摇曳,将蒙毅那苍老而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座沉默的山。 他的面前,静静地摆放着那个紫檀木盒。 盒中,那件惟妙惟肖的“戍卒甲”模型,在烛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而那张标注着北境山川地理、匈奴部落分布的战术地图,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散发着无声的、令人心悸的杀气。 蒙毅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地图角落那行清秀的小字上。 ——“利刃已成,敢问将军,剑锋所指,当是敌酋,还是……袍泽?”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 袍泽! 好一个“袍泽”! 他戎马一生,灭国无数,见惯了生死,也看透了权谋。他之所以解甲归田,不问世事,正是因为厌倦了朝堂之上,那些所谓的权贵,为了党同伐异,不惜将刀锋对准自己人的丑恶嘴脸! 而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一个声名鹊起的赘婿,竟通过他那冰雪聪明的儿媳之手,将这样一个尖锐到近乎冒犯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在求助。 这是在……质问! 是在质问他这个曾经的帝国雄狮,是否还有血性,是否还记得,何为军人的荣耀,何为袍泽的情义! “呵……” 许久,蒙毅才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缓缓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曾握过帅印、斩过王旗的手,轻轻地,抚摸过那张地图。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地图……非百战之将,不能绘。” “这利刃……非经天纬地之才,不能造。” “这份胆魄……非乱世枭雄,不能有。” 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悄然改变。 那股久居人下的慵懒与沉寂,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一种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百战威严! “赵家的小丫头……你背后的那个男人,很有意思。” 他喃喃自语。 “也罢。老夫沉寂了这么多年,也该让某些人,回忆一下,我大秦的军法,到底是由谁来书写的了。” 他睁开双眼,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精光爆射! “来人!” “在!”两名如同石雕般的护卫,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备笔墨。” 五日之后,云阳城。 一支由百人甲士护卫的华贵车队,打着“卫尉府监造使”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城门。 为首的,正是京官李园。 他身着华贵的紫色官袍,面容白净,眼神倨傲,端坐于高车之上,享受着云阳城所有官吏和百姓,那敬畏的跪拜。 他的到来,像一片巨大的乌云,瞬间笼罩了整个云阳城的天空。 他没有急着去“百工作坊”,也没有召见墨尘。 他先是在县衙,以“督查”的名义,将赵文辉的所有卷宗都审查了一遍,言语之间,极尽敲打,让这位云阳主簿,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随后,他又“拜访”了郡尉府派来的校尉孟西白,对其“擅自”进驻地方工坊的行为,表示了“关切”,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军方手伸得太长。 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自己的官威,展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云阳城,都陷入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来自咸阳的大人物,是在立威。等他的威风立足了,下一步,就是要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赘婿,亮出屠刀了。 午后,县衙正堂。 一场决定云阳城未来的“鸿门宴”,正式开始。 李园高坐堂上,赵文辉、孟西白等人分坐两侧。 而墨尘,以及陈掌柜等所有宣布加入“黄金水道”计划的商贾,则连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堂下,如同待审的囚犯。 “墨尘。” 李园终于将他那倨傲的目光,投向了堂下的年轻人。 “听说,你最近在云阳城,搞了一个什么……‘创世股东’?” 他的语气,充满了轻蔑与嘲弄。 “你可知,依据大秦律,未经官府许可,私自募集大量钱财,意图不明,此为‘乱市’之举,轻则没收所有家产,重则……可以‘谋逆’论处?” 一顶“谋逆”的大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陈掌柜等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墨尘却依旧神色平静,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监造使大人。我等所为,非为私利,而是为响应郡守府号召,集众人之力,加速军备生产,为国分忧。”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李园冷笑一声,“为国分忧?本官看,你们是想趁机发国难财吧!” 他正要拍下惊堂木,将众人定罪。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从大堂之外,悠悠传来。 “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布衣,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铁血护卫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了公堂。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当看清来人时,堂上堂下,所有云阳本地的官吏和商贾,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蒙……蒙老将军! 他怎么会来?! 赵文辉更是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李园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虽然不认识此人,但能从对方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军人气质,以及赵文辉等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中,猜到此人身份不凡。 “阁下是?”他沉声问道。 蒙毅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让护卫,将一卷用麻绳捆好的,最普通的竹简,递到了李园的案头。 “老夫,有一物,想请李大人过目。” 李园疑惑地打开竹简。 竹简上,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语。 上面,只用最苍劲的笔法,写了一段,摘自《秦军法》的条文。 ——“凡,以任何缘由,延误、阻碍、或侵占军备之生产者,无论官阶,无论身份,一经查实……” “与临阵脱逃同罪,当斩!” “其三族之内,男子为奴,女子为倡,永世不得翻身!” “……”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李园看着那竹简上,每一个都带着血腥味的字,他那只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警告!是来自一个他绝对惹不起的,帝国军方元老,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警告! 他可以不把小小的云阳主簿放在眼里,可以不把莽撞的郡尉李怀英放在眼里。 但他,敢不把写下这条军法的,整个大秦的军功集团,放在眼里吗? 他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和全家的性命,去赌这位告老还乡的老将军,在咸阳,在卫尉府,在蒙恬大将军心中的分量吗? 他不敢。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堂下那个,自始至终,都神情平静的年轻人。 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与轻蔑。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骇然。 第三十二章:京官折腰,一言定鼎!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县衙正堂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那个脸色煞白,手握着一卷竹简,如遭雷击的紫袍京官——李园。 他额角的冷汗,汇成水珠,沿着他那保养得宜的脸颊滑落,滴在他身前名贵的案几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卷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死死地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斩! 三族为奴为倡!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今天真的敢以“延误军备”的罪名,动了堂下那个年轻人。那么明天,这竹简上的每一个字,都会化为最锋利的屠刀,落在自己和整个李氏旁支的头上。 他更不怀疑,这位须发皆白,看似行将就木,实则气势渊渟岳峙的老将军,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去执行这条铁血军法! 他完了。 他意识到,自己从踏入云阳城的那一刻起,就一脚踩进了一个为他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中。 “误……误会……” 许久,李园的喉咙里,才艰难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脸上那倨傲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谦卑到骨子里的笑容。 他缓缓地,对着堂外的蒙毅,深深地,弯下了他那在咸阳城都未曾对几人弯下过的腰。 “晚辈李园,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老将军在此清修,多有冒犯,还望老将军……海涵!” 蒙毅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哼,便不再看他。 但仅仅是这一眼,便让李园如蒙大赦,也让他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军方的事,你,少管。 李园直起身,额角已经满是冷汗。他转过身,看向堂下那个依旧神情平静的墨尘,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和善”与“亲切”。 “墨……墨先生,果然是年少有为,国之栋梁啊!” 他的称呼,已经从“墨尘”,变成了“墨先生”。 “方才,本官所言,皆是……皆是试探!对,是试探!”他急中生智,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戍卒甲’事关重大,本官也是担心所托非人,这才言语之间,多有严厉。没想到,墨先生心怀坦荡,志在报国,实在是……令本官,敬佩万分啊!” 他指着堂下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商贾,义正言辞地说道:“至于这‘创世股东’之法,本官细细想来,实在是……妙!妙极!” “此法,不正是集众人之智,聚众人之力,为我大秦军备大计添砖加瓦的最好办法吗?这哪里是‘乱市’?这分明是‘兴市’!是‘义举’!是值得我大秦所有商贾效仿的典范!”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刚刚扣下的那顶“谋逆”大帽,亲手摘下,然后,反手就给墨尘戴上了一顶“爱国典范”的高冠。 这变脸之快,这言辞之无耻,让一旁的赵文辉和孟西白,都看得目瞪口呆。 陈掌柜等人,更是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从地狱,又被一瞬间拉回了天堂,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看向墨尘的眼神,已经近乎于膜拜。 “墨先生,”李园看着墨尘,语气诚恳到了极点,“你放心,此番回京,本官一定会在卫尉大人面前,为你,为云阳赵主簿,为整个‘百工作坊’,大书特书!为你们请功!” “这‘黄金水道’的计划,利国利民,本官……以监造使的名义,准了!” 他大手一挥,仿佛这天大的恩赐,是由他赏下的一般。 一言,定鼎! 一场足以让整个云阳城商界覆灭的危机,就此,烟消云散。 蒙毅看着这出闹剧,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没有再多停留,只是在转身离去之际,用那双苍老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墨尘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 有赞许,有告诫,更有一种……对同类的,无声的认可。 墨尘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知道,这位老将军,已经为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而他,也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这位帝国雄狮,最初的尊重。 “鸿门宴”,就此散场。 李园以“身体不适”为由,再也没有召见任何人,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他的车队,灰溜溜地,逃也似的离开了云阳城。 他来时,气势熏天,如乌云压顶。 他走时,悄无声息,如丧家之犬。 而墨尘,以及他的“百工作坊”和“黄金水道”,则成了这场风暴中,最大的赢家。 当晚,赵府再次设宴。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是谈判。 而是庆功。 赵文辉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婿,眼神中充满了感慨与敬畏。他亲自为墨尘斟满酒,举杯说道:“我赵家,能有你,是天大的幸事。从此以后,这云阳城,乃至整个赵家,都由你我翁婿,说了算!” 墨尘笑着,与他一饮而尽。 宴后,他回到自己的庭院。 赵清寒早已煮好了醒酒的香茶。 “他走了?” “走了。” “你赢了。” “是我们赢了。”墨尘看着她,纠正道。 赵清寒的嘴角,终于绽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如雪莲初绽般动人的笑容。 “不过,”墨尘的眼神,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加深邃,“这只是开始。” “李园虽然折了,但他背后的人,卫尉李信,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下一次派来的人,就绝不会再是李园这样的蠢货了。” “而且,”墨尘的目光,望向北方,“蒙毅老将军,帮得了我们一时,却帮不了一世。他毕竟已经告老。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老人的余威之上。” 赵清寒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必须,尽快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能让咸阳城那些大人物,都无法忽视的……力量。”墨尘一字一句地说道。 “船,要以最快的速度造出来!” “钱,要以最快的速度赚回来!” “人,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培养起来!” 他看着赵清寒,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乱世真正到来之前,我们必须,在这云阳城,铸造出一座,足以抵御任何风暴的……坚城!” 第三十三章:铸我坚城,帝业之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再次洒满云阳城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天,不一样了。 那场发生在县衙公堂之上,惊心动魄的“鸿门宴”,已经通过无数张嘴,演变成了十几个版本的传奇故事,传遍了城内城外的每一个角落。 故事的主角,只有一个——墨尘。 那个曾经的废物赘婿,如今,已是整个云阳城,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百工作坊”的门口,车水马龙。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看热闹的百姓,而是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商贾豪绅。他们一个个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手中捧着早已备好的钱货清单,只为能求得一个,加入“黄金水道”计划的资格。 陈掌柜,这位最早的入伙者,此刻正红光满面,以联盟元老的身份,协助安叔登记着一份份“入股契约”。他看着那些往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暗中使绊子的竞争对手,如今却要对自己点头哈腰,心中的畅快,难以言表。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将整个家族的命运,都绑在了墨尘这条,即将化龙的潜蛟身上! 墨尘并没有沉浸在这种众星捧月的虚荣之中。 他将商会的具体事务,全权交给了陈掌柜和安叔打理,自己则带着赵清寒、王翦、阿猛等人,一头扎进了城西那片被官府正式划为“禁区”的芦苇荡。 “龙骨坞”内,热火朝天。 在充足的资金和人手支持下,整个船坞的规模,比之前扩大了三倍不止。上百名从各处招募来的顶尖匠人,在公输班的带领下,分成十几个工组,日夜轮班,执行着一道道来自墨尘的,匪夷所夷的指令。 “所有肋骨,尺寸、弧度,必须分毫不差!做不到的,换人!” “船体外板,采用三层拼接法!第一层横向,第二层纵向,第三层再横向!中间,用桐油和麻筋混合的胶泥填充!我要这艘船的外壳,比城墙还要坚固!” “所有零件,全部编号!甲字一号,对应卯字三号!我要做到,任何一块木板坏了,都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一模一样的进行替换!” 模块化、流水线、标准化…… 这些超前的概念,如同惊雷,不断地刷新着公输班这些老船匠的认知。他们从最初的质疑,到尝试,再到最后的狂热,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他们发现,在这种模式下,造船,不再是一门高深莫测的手艺,而变成了一道可以被精准计算和控制的……工程! 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郡尉府派来的校尉孟西白,看着眼前这壮观而有序的景象,看着那艘“平底方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具骨架,渐渐变得丰满、雄伟,他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他终于明白,将军为何会说,此子,非池中之物。 他哪里是池中之物? 他分明,是在用自己的双手,凭空创造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汪洋大海! 这日,赵文辉也亲自来到了“龙骨坞”。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主簿大人,反而像个虚心求教的学子。他看着那艘初具雏形的巨船,感受着那股蓬勃的、向上的力量,心中百感交集。 “贤婿,”他现在对墨尘的称呼,已经变得无比自然,“郡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所有木材、桐油、铁料的采买,都挂上了‘军备督造’的名头,一路畅通无阻。另外,你让我留意的那些,从咸阳方向来的生面孔,我也都派人盯住了。” “有劳岳父大人。”墨尘点了点头。 他知道,随着李园的灰溜溜离去,卫尉李信的眼线,必然已经渗透到了云阳城。 他们就像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在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给予致命一击。 “不过,”赵文辉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我听说,你在大量招募流民,甚至是一些……有过案底的刑徒,让他们进入工坊和船坞做工。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这些人,野性难驯,万一闹起事来……” “岳父大人放心。”墨尘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 “猛虎,固然凶恶。但只要喂饱了它,再给它一根足够粗的链子,它就会变成最忠诚的看门犬。” “我要的,是人。是大量的人口!是能为我所用,为我流血卖命的……人!” “一座坚城,光有钱,有船,是不够的。” “它必须有自己的……子民。” 赵文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放弃了去理解自己这个女婿的所思所想,他只知道,跟着他,就对了。 当晚,墨尘的小院。 忙碌了一天的墨尘,正与赵清寒相对而坐,复盘着整个计划的进展。 “资金已经全部到位,第一批股东契约也已签订。商会的名字,暂定为‘云梦商会’。”赵清寒的声音,清脆悦耳。 “龙骨坞那边,第一艘方舟,十日之内,便可下水试航。” “‘戍卒甲’的生产也已步入正轨,随时可以向郡尉府交货。”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是啊,太顺利了。”墨尘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顺利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在担心咸阳?” “李信,不是李园。”墨尘沉声说道,“他是一头真正的猛虎。他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一击致命的借口。”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墨尘吐出一个字,“等一个,能让他不敢轻易动手的……契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是赵安。 “姑爷!小姐!”他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北……北边来人了!是九原大营的信使!” 墨尘与赵清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两人快步来到前厅。 只见一名身披黑色轻甲,浑身散发着风沙与铁血气息的军中信使,正笔直地站在厅中。 他看到墨尘,没有行礼,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用牛皮包裹的,盖着蒙恬大将军帅印的密函。 “墨尘,接令!” 墨尘神色一凛,上前一步,躬身接下。 “大将军有令。”信使的声音,简短而有力,“命你,即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务,带上你那最得力的匠人,以及‘戍卒甲’和‘平底方舟’的所有图纸……” “三日之内,启程,赶赴……九原!” 第三十四章:一纸军令动,北上之路起风雷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三日之内,启程,赶赴……九原!” 信使那冰冷而简短的军令,如同一道九天之外降下的惊雷,劈开了赵府前厅的屋顶,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去九原? 去蒙恬大将军的帐下? 这……这是何等泼天的荣耀! 赵安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激动得浑身颤抖。在他这样的军人心中,蒙恬,就是神!而他的姑爷,竟然得到了神的召唤! 然而,与他的激动截然相反,一同被召集而来的赵文辉、陈掌柜等人,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脸上浮现出的,却是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恐慌! “不……不行!绝对不行!” 陈掌柜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平日里那副精明商人的沉稳荡然无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东家!您……您才是我们‘云梦商会’的主心骨啊!‘黄金水道’的计划才刚刚开始,‘龙骨坞’的第一艘船还没下水,您这个时候要是走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是啊,贤婿!”赵文辉也急了,他顾不上什么官体,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吴家虽然倒了,但郡城的张修主簿,咸阳的卫尉李信,都对我们虎视眈眈!您才是这盘棋的棋手,您一走,我们这盘棋,就彻底乱了!必败无疑啊!” 他们的恐慌,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他们眼中,墨尘,就是这座他们亲手搭建起来的“坚城”的灵魂。灵魂一走,城,安能不塌? 整个前厅,瞬间从方才的肃穆,变成了一片嘈杂与混乱。 唯有两个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一个是墨尘。 另一个,是赵清寒。 墨尘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劝阻,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将那份盖着帅印的密函,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 一股无形的威严,瞬间扩散开来。 喧闹的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联盟的缔造者,等待着他的决定。 “诸位,”墨尘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的心跳,“你们说的,都对。” “云阳城,是我们的大本营。‘黄金水道’,是我们未来的命脉。我若走了,确实,危机四伏。” 他坦然地承认了所有的风险,让众人焦躁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但是,”他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光芒,“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屡屡陷入危机?为何一个郡城的李询,一个京城的李园,就能让我们如临大敌,甚至要靠蒙老将军的余威,才能侥幸过关?”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们还不够强!” “我们的根基,还太浅!我们的名声,还只局限于这小小的南安郡!在那些真正的权贵眼中,我们,依旧是一块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肥肉!” “而蒙恬大将军的这封军令,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契机!” “一个能让我们,从‘地方豪强’,一跃成为‘帝国栋梁’的契机!一个能让咸阳的李信,再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的,最强护身符!” 他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感染力,让众人脸上的恐慌,渐渐被一种明悟所取代。 “我此去九原,不是逃避,而是……进攻!” “我要亲手,将‘戍卒甲’穿在北地最精锐的将士身上!我要亲眼,看着我们的‘平底方舟’,行驶在我为大秦军方规划的‘辅兵道’上!” “我要让整个大秦的军功集团,都成为我们最坚实的后盾!我要让陛下都知道,在南安郡,有我们这样一群,能为帝国铸造利剑的人!” “到那时,”墨尘看着众人,笑了,“别说是一个李信,便是十个李信,想动我们,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一番话,如拨云见日,让所有人茅塞顿开! 原来,东家想的,已经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将战火,烧到敌人的大本营去! “可是……我们这里……”陈掌柜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座坚城,若只靠一人支撑,那它就不是坚城,而是囚笼。”墨尘的目光,落在了赵清寒的身上。 “从今日起,我不在的日子里,‘云梦商会’的一切事务,皆由清寒全权决断。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他又看向赵文辉:“岳父大人,您是官,我是商。您在明,我在暗。云阳城内所有的风吹草动,都需要您这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 他再看向王翦:“王大哥,护卫队,我交给你。我要你把它,训练成一支真正的军队!‘龙骨坞’,是我们的心脏,我不允许它受到任何伤害。” 最后,他看向了陈掌柜和安叔。 “商会,继续扩张!钱,继续赚!我们的船还没造好,但我们的名声,要先打出去!我要让整个南安郡的商人,都知道,跟着我们,才有肉吃!”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如同一根根坚实的梁柱,重新撑起了这座即将动摇的“坚城”。 所有人的心中,都重新燃起了斗志。 当晚,墨尘的小院。 一灯如豆。 墨尘将一枚由他亲手雕刻的,刻着“云梦”二字的木印,郑重地,交到了赵清寒的手中。 这是他权力的象征。 “都安排好了?”赵清寒接过木印,触手温润。 “都安排好了。”墨尘点了点头,“我此去,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家里,就交给你了。” 这句“家里”,他说得无比自然。 赵清寒的心,微微一颤。她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远行的男人,那双清冷的凤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名为“牵挂”的情绪。 “咸阳那边……” “不必担心。”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李信,是一头猛虎。但猛虎,最是多疑。我这一去九原,反而会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他会等,等我从九原回来。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发展的,黄金时期。”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份,写满了蝇头小字的锦囊。 “这是我的一些……预案。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就打开它。” 赵清寒接过锦囊,紧紧地握在手中。 “我等你回来。”她看着他,轻声说道。 没有再多的言语。 但这一刻,他们的心,前所未有地,紧紧连在了一起。 三日后,晨光熹微。 就在墨尘即将准备启程时,来自咸阳的风,起了。 第三十五章:咸阳风起,君王一怒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卫尉府。 作为大秦帝国除丞相府和御史大夫府之外,权力最盛的机构之一,这里掌管着京师的禁卫与天下郡县的兵备,是帝国真正的暴力机器中枢。 府内,气氛肃杀,甲士林立。 而在最深处的官邸书房内,气氛却压抑得近乎凝固。 卫尉李信,一个正值盛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男人,正坐在案前,面沉如水。他的面前,摆放着两份截然不同,却又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的文书。 一份,来自于他那个不成器的族弟,李园。文书中,李园添油加醋地将云阳城发生的一切,都描绘成了一场地方官商勾结,意图谋夺军功,甚至公然对抗朝廷命官的恶性.事件。墨尘,被他说成了一个巧言令色,蛊惑人心的乡野刁.民;赵文辉,则成了他背后的保护伞。 而另一份,则是来自南安郡守魏玄,加盖了郡守府大印的八百里加急奏疏! 奏疏中,魏玄用最激昂的言辞,盛赞了“戍卒甲”的精妙与伟大。他附上了蒙恬将军那封亲笔急报的拓本,将墨尘塑造成了一个为国分忧,不求名利,却惨遭小人构陷的少年奇才。 最后,他还“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郡尉府派去的李园监造使,似乎对军备改良之事,并不上心,反而与那已被查抄的吴家,关系匪巴浅。 “啪!” 李信将手中的竹简,重重地摔在了案几上。 他不是李园那种蠢货。 他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是一场阳谋! 一场从云阳县那个小小的赘婿开始,由郡尉李怀英推动,最终由郡守魏玄亲自盖棺定论,目的就是为了扳倒他姻亲张修,顺便狠狠打他卫尉府脸的,完美阳谋!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李园那个废物,不仅没能抢到功劳,反而成了对方手中攻讦自己的,最有力的一柄刀! “大人,息怒。”一名心腹幕僚上前,低声劝道,“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如何向陛下交代。蒙恬将军的奏报,怕是也已经摆在陛下的案头了。” 李信的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才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郡尉,甚至可以不把郡守放在眼里。但他,不能不在乎蒙恬!更不能不在乎,那位高居于九天之上,掌控着整个帝国生杀大权的……始皇帝陛下! “戍卒甲”的功劳,他抢不到了。 张修,他也保不住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在这场惨败之中,尽量保全自己的颜面,同时,将那个搅动了这一切风云的源头——墨尘,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 一个能造出“戍卒甲”的天才,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必须……将其毁灭! “传我将令,”李信的声音,冰冷刺骨,“立刻派一队‘铁鹰锐士’,以‘护送军匠,共商国是’的名义,火速赶往南安郡云阳县!” “告诉那个墨尘,陛下对他献上的‘戍卒甲’,龙颜大悦。命他即刻启程,随我卫尉府的锐士,一同……来咸阳,面圣!” 心腹幕僚心中一凛! 铁鹰锐士! 这是卫尉府最精锐的亲卫,每一个都曾是百战老兵,心狠手辣,只听李信一人的命令! 这哪里是“护送”? 这分明是“押送”! 李信这是要用最强硬的手段,将墨尘这柄双刃剑,强行从南安郡夺过来,握在自己的掌心!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传出书房。 一个尖细、阴柔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卫尉大人,好大的火气啊。”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年宦官,在一队宫中卫士的簇拥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看到来人,即便是手握重兵的李信,瞳孔也不由得猛地一缩。 中车府令,赵高! 这个始皇帝身边最受宠信,权势滔天,连他和丞相李斯都要忌惮三分的宦官! 他怎么会来?! “赵府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信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起身行礼。 赵高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没有理会李信,而是径直走到案前,兰花指轻轻拈起了那两份来自南安郡的文书,细细地看了起来。 书房内,落针可闻。 许久,赵高才用他那特有的,尖细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个乡下赘婿,一件新式铠甲,竟能引得我大秦的两位封疆大吏,一位郡尉,还有一位卫尉大人,都乱了方寸。” 他看向李信,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咱家今天来,不为别的,只为替陛下,传一道口谕。” 李信和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躬身肃立。 赵高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陛下说——” “南安郡的‘戍卒甲’,很好。献甲之人,更有趣。” “既然是能为帝国铸造利剑的人才,理应,受到帝国最好的礼遇。”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命,郎中令,遣使持节,以‘征辟贤才’之礼,前往南安郡云阳县,宣墨尘……入咸阳,觐见!” “在墨尘抵达咸阳之前,若他,少了一根头发……” 赵高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李信的脸。 “朕,唯尔等是问!” 第三十六章:圣旨临云阳,真龙入咸阳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卫尉府。 当赵高那阴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打破。 “竖子!竖子欺我太甚!” 李信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名贵的竹简和文书散落一地。他双目赤红,脸上的肌肉因为暴怒而扭曲,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副鹰视狼顾的威严。 他被羞辱了。 被一个乡下赘婿,被一个边郡郡守,被他的政敌李怀英,最后,甚至被皇帝身边的一条狗,联起手来,当着所有心腹的面,狠狠地羞辱了!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陛下那道口谕。 “征辟贤才之礼”。 “若他少了一根头发,朕唯尔等是问!”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 这是赤裸裸的敲打!是告诉他李信,那个叫墨尘的年轻人,现在是陛下看上的人,是他蒙恬大将军看重的人,你,动不得! 他派“铁鹰锐士”去“押送”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胎死腹中。 “大人……”心腹幕僚颤抖着上前,捡起地上的竹简,“那……我们还派人去吗?” 李信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许久,他才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去!” “为何不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狠厉,“陛下让郎中令派使者,那是朝廷的礼数。我卫尉府关心军备要犯,派人‘保护’贤才,也是我分内之事!” “传我将令,‘铁鹰锐士’照常出发!但任务,给我改了!” “从‘押送’,改成‘护驾’!” “我要让他们,跟在郎中令的使者后面,一路之上,对那位墨先生,给我……礼敬有加,寸步不离!” “我倒要看看,他墨尘,到底是龙是蛇!我也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这位陛下眼中的贤才,是我卫尉府,亲自‘护’进咸阳的!” 心腹幕僚心中一凛。 高明! 实在是高明! 李信这一招,瞬间就从被动的挨打,变成了主动的示好与……监视! 他用这种方式,既向陛下和蒙恬将军表明了自己的“悔过”与“重视”,又将一只最精锐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墨尘的身边! 从此,墨尘的一举一动,都将处在他李信的掌控之下。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从地方,蔓延到了通往帝都的路上。 五日之后,云阳城。 如果说,数日前郡守府的仪仗队,是给云阳城带来了一场地震。 那么今日,从咸阳而来的天使车队,则是给这座小城,带来了一场天倾! 那是由上百名郎中令属下,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宫中卫士护送的华贵车驾。 车驾之上,飘扬的不是任何将军或官吏的旗号,而是代表着大秦皇室,代表着始皇帝本人的——“日月黑龙旗”! 当那面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权力的旗帜,出现在云阳城头时,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的寂静之中。 从主簿赵文辉,到贩夫走卒,全城军民,无论身份,无论贵贱,皆自发地,跪倒在了街道两旁,头,深深地埋下,不敢直视那代表着天子威严的旗帜。 天使,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宦官。他面白无须,神情和蔼,但眼中,却自带着一股久居宫廷的威仪。 他没有在县衙停留,车队径直,来到了“百工作坊”的门口。 彼时,墨尘正与匠人们测试着新改良的皮革鞣制技术。 “圣旨到——!云阳墨尘,接旨!” 随着一声尖细悠长的唱喏。 墨尘整理衣冠,在工坊所有匠人那激动、崇拜、近乎膜拜的目光中,走上前去,跪倒在地。 “草民墨尘,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宦官展开一卷明黄色的丝绸诏书,用一种庄严而清晰的声音,宣读起来。 诏书的内容,与赵高传的口谕大同小异。但由这份正式的诏书念出,其分量,其荣耀,却重了何止万倍! “……朕闻,有奇才墨尘,出于草莽,心怀社稷,献‘戍卒甲’,利我边军,朕心甚慰。” “特,以‘征辟贤才’之礼,召墨尘入咸阳,授‘少府监丞’之职,享六百石俸,专司军备器械之改良。望尔勤勉,勿负朕望。” “钦此!” 少府监丞! 六百石! 虽然前面依旧带了个“少”字,意味着还不是正式的官职,更像一个高级顾问。但这,却是来自皇帝本人的亲自任命!是足以让天下所有士子都为之疯狂的,一步登天之梯! 赵文辉跪在人群后方,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赵家,因他这个女婿,真正地,要飞上枝头,化为凤凰了! “草民墨尘,谢陛下天恩!” 墨尘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他知道,这卷圣旨,是护身符,是催命符,更是他通往这条乱世之路的,最重要的一块……敲门砖。 当晚,赵府设下最高规格的家宴。 但墨尘,却提前离席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赵清寒早已为他备下了一壶清茶,和几件早已打包好的,朴素的行囊。 两人相对而坐,灯火下,是难得的静谧。 “都安排好了?”墨尘轻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赵清寒点了点头,“‘云梦商会’的股权,已经全部落实。‘龙骨坞’那边,公输大师说,最多再有二十天,第一艘方舟,便可试航。我……我会替你看好这个家。”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尘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那份隐藏不住的担忧与牵挂。 他伸出手,第一次,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微凉的柔荑。 赵清寒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咸阳,不是云阳。那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墨尘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卫尉李信,中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每一个,都是能翻云覆雨的巨擘。我此去,看似风光,实则,是踏入了他们的棋局,九死一生。” “那你,还去?” “非去不可。”墨尘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只有站在棋盘的中央,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棋手。” “保护好自己。”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等我。” “我等你。”赵清寒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的言语。 第二日,天还未亮。 在郎中令使者和卫尉府“铁鹰锐士”的双重“护驾”之下。 在赵清寒、赵文辉,以及云阳城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墨尘,登上了那辆驶向帝国心脏的华贵马车。 他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这座,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市。 然后,他头也不回。 前路,是咸阳。 是帝国的心脏,是权力的漩涡,是他这场逆天改命之路的,真正起点。 真龙,出海。 第三十七章:长路杀机,一言退敌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车轮滚滚,碾过古老的秦直道,向着帝国的腹心——咸阳,缓缓行进。 这支队伍的构成,堪称大秦开国以来,最为奇特的一景。 走在最前方的,是郎中令属下的宫中卫士,他们身着制式玄甲,手持长戟,神情肃穆,代表着天子的威严与礼遇。 队伍的中央,是一辆外表普通,内里却极为舒适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墨尘,以及他唯一带来的臂助,阿猛。 而将这辆马车,如同铁桶一般,死死包裹在中间的,则是一队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骑士。他们座下的战马,神骏异常,身上的铠甲,是卫尉府最精良的制式。每一个骑士的眼神,都如同鹰隼般锐利,腰间的秦剑,更是时刻保持在出鞘半寸的最佳状态。 他们,是卫尉李信的爪牙——铁鹰锐士。 为首的校尉,名叫章平。一个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对李信忠心耿耿的百战老兵。 他的任务,名为“护驾”,实为“囚笼”。 他要让这辆马车,变成一座移动的监狱。他要让墨尘,在抵达咸阳之前,就先感受到,来自卫尉府的,那无所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车队行进的速度,被刻意压得很慢。 每到一处驿站,章平都会以“安全”为由,将墨尘所在的马车,安排在营地最中央,四周,则由他的铁鹰锐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甚至“体贴”地,隔绝了墨尘与前方郎中令使者的任何接触。 阿猛坐在车厢内,巨大的裁布剪,就放在她的腿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车外渗透进来的,那如同实质般的敌意和杀机。 “东家,”她瓮声瓮气地问道,“这帮人,不是好东西。要不要,我找机会,下去拧断他们头儿的脖子?” 墨尘正在闭目养神,闻言,不由得失笑。 他睁开眼,摇了摇头:“阿猛,对付疯狗,用拳头,是下策。有时候,一根恰到好处的骨头,或者一条足够粗的绳索,会更有用。” 车队行至第三日,进入了一片地势险要的峡谷。 两侧山石嶙峋,道路狭窄,是设伏的最佳地点。 章平下令,全队停下休整。 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了墨尘的马车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 “墨先生,”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所有卫士都能听见,“此地险要,为保万全,还请先生下车,与我等锐士,一同步行通过。车马之物,目标太大,恐为贼人所趁。” 这是试探,也是羞辱。 让一个被皇帝“征辟”的贤才,下车步行,与兵卒为伍,这本身,就是一种折辱。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 墨尘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章平,而是抬头,望了望两侧险峻的山峰,又看了看那些神情冷漠,手握兵刃的铁鹰锐士。 “章校尉,费心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职责所在。”章平冷冷地回答。 “也好,”墨尘点了点头,竟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长途坐车,筋骨也有些僵硬了,正好活动一下。” 他从容地,走到了队伍的中央。 章平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大骨气,没想到,一吓唬,就软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墨尘会乖乖就范时。 墨尘却忽然,对着章平,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章校尉,你可知,我大秦最精锐的边军,百战穿甲兵,身上所负之甲,有多重?” 章平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全套铁甲,外加盾牌、长戟、秦剑、箭矢,重约五十余斤。” “不错。”墨尘点了点头,“那章校尉可知,我那‘戍卒甲’,全套配齐,有多重?” “……不知。” “不足二十斤。”墨尘淡淡地说道,“重量,不到一半。但关键部位的防护力,却不减分毫。更重要的是,它能让一名士卒,额外携带三天的口粮和一壶救命的伤药。” 章平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是个老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三十斤”的差距,和“三天的口粮”,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生与死的距离! “章校尉,你可知,卫尉大人为何要派你,派最精锐的铁鹰锐士,来‘护卫’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墨尘看着他,忽然笑了。 “因为,卫尉大人,比任何人都看重‘戍卒甲’!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它能万无一失地,呈现在陛下的面前!” 章平的瞳孔,猛地一缩。 墨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近乎于耳语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我这条命,不值钱。随时可以死在这山谷里,死于一场‘意外’的流寇之手。” “但是,我脑子里那些,关于‘戍卒甲’的后续改良图纸,关于‘平底方舟’如何应用于浅水滩作战的绝密构想……它们,很值钱。” “它们,是蒙恬大将军的期望,是陛下案头的功绩,更是……你家卫尉大人,向陛下和军方,表明心迹的投名状。” “章校尉,你说,”墨尘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如果我,‘意外’死在了你‘护卫’的路上。九原的蒙恬将军,会把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 “是远在咸阳,对此‘毫不知情’的卫尉大人?” “还是你这个……办事不力,连一个书生都护不住的,现场校尉?” 轰! 墨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章平的心上! 他脸上的冷漠和倨傲,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的骇然!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是来看管囚犯的狱卒,却没想到,自己看管的,是一个能随时引爆,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霹雳雷火! 墨尘的安危,从这一刻起,不再是李信的任务。 而是他,章平,自己的任务! 他必须,像保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保护墨尘的安全!因为墨尘若是死了,他,就是第一个陪葬品! “我……”章平的喉咙一阵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章校尉,”墨尘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这山谷,确实险峻。我看,还是不要休整了,全速通过吧。” “另外,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万一真有不开眼的蟊贼,惊扰了本官……不,是惊扰了陛下和卫尉大人的军国大计,那就不好了。” 他将“本官”这个词,咬得极轻,又改得极快,但其中的分量,却重如泰山。 “是……是!墨……墨先生说的是!” 章平猛地一个激灵,对着墨尘,竟下意识地,行了一个军中的下级对上级的标准军礼! “传我将令!”他转身,对着他那些同样一脸懵懂的铁鹰锐士,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全队戒备!刀剑出鞘!以最高战备等级,护送墨先生,通过峡谷!” “若有任何差池,尔等,提头来见!” 第三十八章:一言镇锐士,从此君王道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峡谷中的风,依旧凛冽。 但吹在章平和他手下那些铁鹰锐士的身上,却让他们感到了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当墨尘重新坐回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目光时,章平才如梦初醒。他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转身看向他那些同样一脸茫然,却已将刀剑握得更紧的袍泽。 “都愣着干什么!”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声音却因为后怕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听到墨先生的话吗?全速前进!以最高战备,护送先生通过峡谷!” “两翼斥候前出十里!前后卫队交替掩护!车驾周围,不许任何活物靠近五十步之内!” “谁的防区出了纰漏,让他跑了,或者让他……伤了,你们,还有你们全家,就自己准备好棺材!”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以最快的速度下达。 这一次,不再是敷衍,不再是监视。 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为了保住自己性命的……最高护卫指令! 铁鹰锐士,毕竟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他们虽然不明白自家校尉为何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军令如山,他们瞬间便行动起来。 整个车队的阵型,发生了微妙而又巨大的改变。 原本将墨尘马车围在中央,如同囚笼般的阵型,此刻变成了一个标准的,以马车为核心的军中标配突击防御阵。前有尖兵开路,后有重兵断后,两翼骑兵如鹰翼般展开,时刻警惕着两侧山壁上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而章平,则亲自策马,与郎中令使者的护卫队并行,一左一右,将墨尘的马车,护卫在了最安全的核心。 那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杀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森严,更加肃杀,足以让任何宵小之辈望而生畏的……帝国军威! 车厢内,阿猛看着窗外这番景象,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她扭过头,看着那个重新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东家,眼神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崇拜与敬畏。 杀人,不过头点地。 而她的东家,却能用三言两语,让一头凶狠的猛虎,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看门犬。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自峡谷之后,接下来的路途,变得异常“顺畅”。 车队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每到一处驿站,章平都会第一个冲进去,亲自检查所有的房间和食物,将任何可能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他不再称呼墨尘为“墨先生”,而是毕恭毕敬地,改称“司丞大人”。 他甚至会主动前来请安,旁敲侧击地,想从墨尘口中,再探听一些关于军备改良的“高见”。 对此,墨尘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知道,章平这头猛犬,已经彻底被他降服。但要想让其真正为己所用,还需要时不时地,丢出一些甜头。 这一日,章平又来请教,说起了军中骑兵秦剑悬挂不便,格斗时常有影响。 墨尘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为何不将剑鞘的角度稍稍倾斜,再用双扣固定?如此一来,拔剑的角度更顺,奔跑时,剑鞘也不会拍打马腹。” 一个看似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建议。 章平听完,却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他当即找来皮匠,按照墨尘的说法,改造了自己的佩剑。 果然!拔剑速度比过去快了至少三成!而且无论如何奔跑跳跃,剑鞘都稳稳地贴在腰侧! 这个困扰了帝国骑兵数十年的小难题,就这么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解决了! 章平看着墨尘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畏惧,而是发自肺腑的,对神明般的崇敬。 他知道,自己护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改变整个大秦战争走向的,行走的“军功簿”! 他开始主动地,向墨尘汇报一些,关于咸阳,关于卫尉府内部的,一些算不上机密,却也绝非外人能知的消息。 墨尘从他的口中,渐渐拼凑出了咸阳城内,那张波诡云谲的权力大网。 卫尉李信,军功出身,性格刚愎,与丞相李斯面和心不和。 中车府令赵高,深得陛下宠信,爪牙遍布宫廷内外,是黑暗中一条最毒的蛇。 而郎中令,则掌管宫殿警卫,看似中立,实则…… 墨尘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推演着自己的棋局。 他知道,他此去咸阳,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李信。 十日之后。 当车队翻过最后一道山岭时,一座雄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城,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咸阳! 大秦帝国的都城! 那高耸入云的黑色城墙,如同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巨大山脉,充满了冰冷、威严、不可一世的气息。城墙之上,旌旗如林,“日月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即便是以墨尘两世为人的心境,在亲眼看到这座,凝聚了整个时代最高权力的城市时,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震撼。 这里,就是这盘天下大棋的,中心。 这里,就是他未来要征服的,最高峰。 “司丞大人,”章平策马来到车边,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与谦卑,“我们……到了。” 墨尘点了点头,缓缓掀开车帘。 他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关中平原上的城市,脸上,没有敬畏,也没有激动。 只有一种,棋手,终于来到棋盘前的,平静与专注。 “是啊。” 他轻声自语。 “到了。” “我的路,也该,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九章:初入咸阳,龙游浅滩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北城门。 当墨尘的车队,在那面代表着天子威严的“日月黑龙旗”引领下,缓缓驶入这座帝国都城时,所有喧嚣,尽皆平息。 街道两旁,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锦衣贵人,无不躬身退避,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他们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但他们认得那面旗,认得那些属于郎中令的宫中卫士。 这是来自陛下的礼遇。 车厢内,阿猛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窗外那如山峦般连绵不绝的宫殿楼阁,看着街道上那些比云阳城最富有的商贾还要华贵的行人,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东家,”她压低了声音,“这里……就是咸阳吗?感觉……感觉每个人都像要吃人一样。” 墨尘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别怕。”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他们不是要吃人。他们只是习惯了,用鼻孔看人。” “咸阳城里,没有百姓,也没有商人。” “这里只有两种人——” “吃人的,和被吃的。” 他掀开车帘,目光投向了窗外。 他能感受到,从街道两旁那些高门大户的深宅大院里,有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正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他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有好奇,有审视,有轻蔑,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知道,在他抵达咸阳的这一刻,他已经从一颗远在边郡的,不受关注的棋子,变成了一块,被摆在所有巨擘眼皮底下的,鲜美的肥肉。 每个人,都想上来咬一口。 车队没有直接驶向皇宫,也没有去卫尉府。 郎中令的使者,那位老宦官,将他们一行人,安置在了城南一处由官府提供的,名为“少府别院”的馆驿之中。 这里,名义上是为外地来京工匠提供食宿的官办居所,实际上,环境却比云阳城的客栈还要简陋几分。 这是敲打,也是一种试探。 那位老宦官在安顿好他们之后,便皮笑肉不笑地告辞了,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话:“墨司丞,您且安心住下。陛下日理万机,何时召见,还需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 这四个字,意味着,墨尘被晾起来了。 他就像一条被扔进了浅滩的龙,虽然名义上还是皇帝征辟的“贤才”,但在真正见到天子之前,他没有任何权力,也没有任何根基。 他所有在南安郡创造的辉煌和官职,在这座权力的都城里,都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章平和他手下的铁鹰锐士,则被“理所当然”地,安排在了别院之外,负责“外围护卫”。 美其名曰“护卫”,实则是彻底隔绝了墨尘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李信的手段,阴险而又老辣。他用这种方式,将墨尘变成了一座孤岛。 入夜,别院之内,灯火昏暗。 阿猛和那几个跟来的年轻匠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东家,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阿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巨大的裁布剪,被她握得咯吱作响。 “不然呢?”墨尘正在灯下,不急不缓地,擦拭着一套从云阳带来的,精巧的木工工具。 “陛下的召见,卫尉府的刁难,丞相府的观望,赵高的窥伺……这咸阳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我们现在,只是刚刚入场,连棋盘的规则都还没摸清,若是轻举妄动,只会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墨尘笑了。 他抬起头,看向了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 “棋盘上的棋子,不动,不代表它没有价值。” “有时候,等待,本身就是一种……落子。” 接下来的三天,墨尘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试图联系任何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躁。 他每日,就在这间小小的别院里,带着阿猛和那几个年轻匠人,研究着他的那些工具图纸。他改良了鲁班尺的刻度,让它更便于计算;他设计了一种可以省力三倍的滑轮组,用来吊装重物;他甚至,还画出了一副,关于如何利用水力,来驱动锻锤和风箱的,匪夷所夷的草图。 他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沉迷于奇技淫巧的匠人。 而他这份异乎寻常的“安分”,却让别院之外,那些监视着他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卫尉府内,李信听着章平每日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 他不相信,那个在南安郡能搅动如此风云的年轻人,会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匠人。 他越是安静,就越代表着,他在酝酿着什么。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李信感到无比的难受。 而另一边,丞相府。 李斯,这位帝国最有权势的文官,同样拿着一份关于墨尘的详细卷宗。 “一个赘婿,在短短一月之内,白手起家,创办工坊,斗败豪商,舌.战官府,甚至,还引动了郡城两府的交锋,和九原大将军的关注……” 李斯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着卷宗上的字,喃喃自语。 “有意思。”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对着身后的门客,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去,给少府别院的那位墨司丞,送一份薄礼。” “不必太贵重,就送一套,我们府上新出的,最好的文房四宝吧。” “告诉他,丞相大人,很欣赏,有才华的年轻人。”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暗处,一张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从四面八方,向着墨尘这座“孤岛”,笼罩而来。 而就在第三天的黄昏。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无声的对峙,还将继续下去时。 一辆来自宫中的,由四匹白马拉着的华贵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少府别院的门口。 车上,走下来一个他们最意想不到的人。 中车府令,赵高。 他带着他那特有的,如同毒蛇般的笑容,亲自走到了墨尘的房门前,用他那尖细的嗓音,柔声说道: “墨司丞,咱家奉陛下口谕,特来请您……赴宴。” “陛下,今晚在甘泉宫,设下私宴。” “要单独,见您。” 第四十章:天子一问,鬼神皆惊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四匹纯白无瑕的骏马,拉着一辆通体由楠木打造的华贵马车,无声地,行驶在通往甘泉宫的专属驰道上。 车厢内,檀香袅袅。 墨尘与赵高,相对而坐。 这位权势滔天的中车府令,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如同画皮般的温和笑容,亲自为墨尘斟上了一杯温热的米酒。 “墨司丞,咱家先在此,预祝你前程似锦了。”赵高的声音,尖细而又充满了奇异的磁性,“能得陛下私宴款待,这份恩宠,自我大秦立国以来,屈指可数啊。” 墨尘双手接过酒杯,微微躬身:“皆是陛下天恩,墨尘愧不敢当。”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宦官,是一条比卫尉李信,还要毒上百倍的蛇。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哎,愧不敢当?”赵高用他那柔软的丝巾,擦了擦嘴角,笑道,“咱家可是听说了,墨司丞在南安郡,可是威风得很呐。一张图纸,搅动了郡城两府的风云。一封书信,更是直达九原蒙恬大将军的案头。这份胆魄,这份手段,咱家,佩服。” 他在“威风”和“佩服”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在敲打,是在告诉墨尘——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 墨尘端着酒杯,神色不变:“赵府令谬赞。墨尘所为,皆是为国,不敢有半分私心。想必,这也是陛下愿意见我的原因吧。” 他巧妙地,将所有行为,都归于“为国”的大义之下,同时,轻轻地将皮球,踢回给了皇帝。 赵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神色。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他就像一块被水浸泡了千年的鹅卵石,圆滑、坚硬,不露半点锋芒,却又让你的任何试探,都无处着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高笑着,不再试探。 他知道,在真正见到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之前,任何言语的交锋,都毫无意义。 甘泉宫,建于山巅之上,是始皇帝晚年最喜爱的行宫。 传说,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当墨尘走下马车,踏上那由整块汉白玉铺就的广场时,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草药混合的奇异味道。 宫殿之内,灯火辉煌,却又异常的安静。 没有宫女,没有侍卫,只有一个个身着黑衣,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在廊柱之间,无声地穿梭。 这里,是帝国的禁区,是君王的炼丹房,更是他寻求长生的梦境。 穿过九重回廊,赵高将墨尘,带到了一座空旷、宏伟的大殿之内。 大殿的中央,只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案几。 案几之后,一个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凝视着墙壁上那副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天下的山河社稷图。 他没有回头。 但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散发出一种足以让日月无光,让天地臣服的,绝对的,帝王之气! 是他。 大秦帝国唯一的缔造者与主宰者。 始皇帝,嬴政。 “草民墨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尘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俯身,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任何的试探与傲骨,都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起来吧。” 许久,那个身影,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达人的灵魂深处。 “赐座。” 赵高亲自搬来一个坐垫,放在案几的对面。 墨尘谢恩之后,依言坐下,头,始终低垂,不敢直视天颜。 “你,就是墨尘?”皇帝缓缓地转过身。 墨尘终于看清了这位千古一帝的真容。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他的年纪,已近五十,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两鬓也夹杂着银丝。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不是寻常人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喜,没有怒,只有一片深邃如宇宙的星空。充满了无尽的威严、无尽的孤独,以及……对一切的,绝对掌控。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为蝼蚁。 “是。”墨尘的心跳,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墨尘依言,缓缓抬头,迎上了那道足以洞穿一切的目光。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皇帝在审视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匠人,在审视一件新奇的工具。 而墨尘,则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帝王晚年,对时间的恐惧,对死亡的抗拒,以及对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近乎偏执的渴望。 “你,很好。” 许久,皇帝才说出了第二句话。 他没有问“戍卒甲”,也没有问“黄金水道”,更没有问任何关于云阳城的纷争。 他只是看着墨尘,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你这身本事,是从何而来?” “你这通天的胆魄,又是谁,给你的?” 这一问,平淡无奇,却蕴含着最致命的杀机! 这,是天子之问! 问的是你的根源,你的来历,你的底细! 回答得好,一步登天。 回答得不好,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赵高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像在看一场好戏。 墨尘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他知道,任何关于“前世记忆”的解释,都是找死。任何关于“天赋异禀”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必须给出一个,既能解释自己“异常”,又能满足这位帝王好奇心,甚至,能让他龙颜大悦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 “回陛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回响。 “草民不敢欺君。草民并非生而知之,也无鬼神相助。” “草民幼时,曾于山中,误入一处前人遗留的洞府。府中,无金银,无秘籍,只有一卷残破的竹简。” “那竹简之上,所记载的,并非治国安邦之策,也非纵横捭阖之术。” “它记载的,是一种,早已失传的‘道’。” “哦?”皇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兴趣,“何种‘道’?” 墨尘抬起头,迎着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他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答案。 “它称之为——” “‘格物致知’之道!” “竹简上说,天地万物,皆有其‘理’。山川有其理,故可测绘。水流有其理,故可疏导。木石金铁,皆有其理。只要穷究其理,便可识其性,尽其用。” “草民不才,十数年来,只是遵循此法,将这‘格物’之法,用于舟船、甲胄、器械之上罢了。” “至于胆魄……”墨尘自嘲地笑了笑,“草民本无胆魄。只是,草民深信,‘理’,是天地间最大的法则。顺理而行,则无往不利。草民所为,皆是顺‘理’而行,故而,心中无畏。” 格物致知! 穷究其理! 这番闻所未闻,却又暗合了道家思想,充满了玄妙哲理的言论,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皇帝那早已被方士丹药搞得混乱的思绪! 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长生,不也正是一种,想要穷究天地生命之“理”的妄想吗? 赵高的脸上,笑容凝固了。 他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真正的寒意。 而龙椅之上的始皇帝,看着墨尘,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那片万年不化的冰川,终于…… 裂开了一丝缝隙。 “好一个‘格物致知’……” 他喃喃自语。 “你,且上前来。” “为朕,详细讲讲,你这‘道’。” 第四十一章:帝前论道,格物之学惊天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甘泉宫,空旷的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始皇帝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案几前那个俯首而立的年轻人。 “为朕,详细讲讲,你这‘道’。” 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浓厚的兴趣。 一旁的赵高,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但那微微眯起的,毒蛇般的眼缝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倒要看看,这个乡下来的小子,如何能将他那套所谓的“格物致知”,讲出一朵花来。 墨尘知道,这是他此生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演讲。 听众,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始皇帝,再次深揖。 “陛下,草民不敢妄谈‘大道’。草民所知,皆是些……微末之技。” 他没有直接开始长篇大论,而是伸手指了指案几上那盏正在燃烧的,造型古朴的青铜灯。 “敢问陛下,为何这灯芯,能吸油而燃,永续光明?” 始皇帝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从未有人问过。自古以来,灯,就是这么用的。 “敢问陛下,为何木浮于水,而铁沉于底?” “敢问陛下,为何风箱鼓动,能助炉火烧得更旺,炼出更精良的铁器?” 墨尘一连三问,问的都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现象。 “这,便是草民所说的‘理’。” 他没有等皇帝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奇异的自信与魅力。 “灯芯吸油,是因其内有无数细微孔道,此为‘虹吸之理’。若通此理,则可造出能自行引水上山,灌溉万亩良田的龙骨水车!” “木浮铁沉,是因其质之轻重,疏密有别,此为‘浮沉之理’。若通此理,则可计算舟船之载重,造出如草民图纸上那般,吃水极浅,载量却远超寻常船只的‘平底方舟’!” “风助火旺,是因风能助燃,此为‘气动之理’。若通此理,则可改良风箱,提升炉温,将百炼钢,变为千炼钢,让我大秦将士的兵刃,更利,甲胄,更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始皇帝。 “陛下,这,便是‘格物’。” “格一物,而知一理。知一理,而通万法!” “草民所献之‘戍卒甲’,不过是穷究了皮革、金属、人体发力之‘理’,而做出的粗浅之物罢了。” 一番话,石破天惊! 赵高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惊骇地发现,墨尘所说的,并非虚无缥缈的仙神之说,而是一种……一种有着严密逻辑,可以被验证,可以被复制,可以被无限推广的,可怕的“方法”! 这种“方法”,一旦被帝王掌握,其能爆发出的力量,将是何等的恐怖! 而龙椅之上的始皇帝,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是那些只知空谈的腐儒,他是一个用铁蹄和律法,丈量了整个天下的实干家!他修长城,筑驰道,统一文字、度量衡,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墨尘口中这些“微末之技”,背后所蕴含的,足以改变帝国根基的,可怕力量! “长生……”许久,始皇帝才沙哑着嗓子,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这‘格物之法’,可能助朕,求得长生?” 这,才是最终的考验。 墨尘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 “回陛下,草民不知。因为,草民尚未穷究‘人体’之理,‘生死’之理。”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草民深信,大道万千,其理归一!陛下所求之长生,亦必有其‘理’在!” “方士炼丹,采金石草木,却不知其性,不明其理,随意混杂,与赌徒无异。故而,百无一成,甚至反受其害。” “而‘格物之法’,则不然。它要求我们,先去格尽天下草木之理,辨其寒热温凉。再去格尽天下金石之理,知其相生相克。最终,再来格这人体生死之理!” “此道,或许艰难,或许耗时百年,千年。但它,是唯一一条,可以看清前路,可以步步为营,最终,能真正触及那‘长生大道’的……通天正途!” 他没有许诺长生。 他只是,为这位渴望长生的帝王,描绘了一条,看得见,摸得着,充满了逻辑与希望的……科学之路!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始皇帝闭上了双眼,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 每一次敲击,都像一柄重锤,砸在赵高和墨尘的心上。 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威严和审视,都化作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好!” “好一个‘格物致知’!” “好一个‘通天正途’!” 他猛地站起身,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墨尘。 “朕,今日,不封你的官,也不赏你的钱。” 他的手,按在墨尘的肩膀上,那只手上,仿佛蕴含着整个帝国的重量。 “朕,赐你一道……前所未有的权力!” “传朕旨意!”他对着殿外,朗声喝道。 “于少府之内,另设一司,名为——‘考工格物司’!” “命墨尘,为考工司监丞!总领其事!” “准其,于帝国之内,自由招募天下所有能工巧匠!准其,调阅少府之内,所有关于营造、军备、舟船、医药之档案!” “朕,要你,用你这‘格物之法’,为朕,为我大秦,格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煌煌盛世!” “朕,也等着你,有朝一日,能为朕,格出那真正的……” “长生之道!” 第四十二章:一司立天下惊,咸阳城中暗杀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始皇帝那道关于“考工格物司”的圣旨,从甘泉宫传出,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咸阳城这片看似平静的权力深潭时,整个帝都的暗流,都为之……沸腾! 卫尉府。 李信听着密探传回的,关于甘泉宫夜宴的每一个细节,他那张素来冷峻如铁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考工格物司……” “总领其事……” “自由招募天下匠人,调阅少府所有机密档案……”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他的心脏。 他输了。 输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彻底。 他本想将墨尘,变成他掌控在手中的一柄利剑。却没想到,皇帝亲自下场,直接为这柄剑,套上了一个他,乃至整个卫尉府,都无法触碰的剑鞘! 墨尘,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乡下赘婿。 他现在,是天子门生!是直属于皇帝,手握重权的“考工司监丞”! “大人,”心腹幕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我们安插在少府别院外面的铁鹰锐士,还……还要继续‘护卫’吗?” “护卫?”李信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与阴冷,“不,那已经不是护卫,也不是监视了。” “传我将令,”他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他们,去向墨司丞……请罪。” “然后,听候墨司丞的发落。墨司丞让他往东,他绝不能往西。他要是不满意,就让章平那个废物,提头来见!” 这是一招,以退为进的毒计。 他用最谦卑的姿态,将自己最精锐的爪牙,变成了墨尘的“私兵”。这既是向皇帝和蒙恬表明自己的“诚意”,也是在墨尘身边,安插下了一颗,最危险的,随时可能反噬的棋子! 丞相府。 灯火通明。 帝国丞相李斯,正手握一卷《韩非子》,在灯下静静地品读。 一名门客,将一份关于墨尘的,更为详尽的卷宗,呈了上来。上面,甚至记录了墨尘在甘泉宫,关于“格物致知”的,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 李斯看得极慢,极仔细。 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感慨。 “有意思。”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没有像李信那样暴怒,也没有像赵文辉那样狂喜。他的眼中,闪烁的,是一种发现同类的,充满了欣赏与警惕的复杂光芒。 “此子,非池中之物。其所言‘格物之法’,以小见大,直指大道本源,竟与我法家‘循名责实’之念,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又比我法家之术,走得更远,更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那片巍峨的宫城。 “李信,想用强权收服他,是为下策。” “赵高,想用阴谋算计他,是为中策。” “而我李斯,”他淡淡地笑了笑,“要看看,他这柄陛下亲手开锋的利剑,到底想斩向何方。” “来人。” “备一份重礼。不,备两份。” “一份,送往少府别院,祝贺墨司丞履新之喜。” “另一份,送到那位……从云阳城一路护送墨司丞而来的,铁鹰锐士校尉,章平的手中。” 中车府令,赵高的官邸。 则是一片死寂。 昏暗的烛光下,赵高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如同鬼火一般,闪烁着幽冷的光。 几个身着黑衣的宦官,如同影子般,跪在他的脚下。 “格物致知……” 赵高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始皇帝晚年,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长生! 他赵高,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网罗天下方士,为皇帝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美梦。 而现在,墨尘出现了。 他用一套听起来更加“真实”,更加“有理可循”的“格物之法”,为皇帝,指明了另一条通往长生的“正途”! 这,等于是在挖他赵高的根!是在要他赵高的命! “咱家,倒是小看他了。” 许久,赵高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一个能从咱家眼皮底下,夺走陛下恩宠的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过,这咸阳城,可不是云阳那种小地方。” “天才,总是死得最早的。” 他对着身后的阴影,轻轻地,招了招手。 “去,从宫里的掖庭里,挑两个最干净,也最‘懂事’的小宫女。” “再从太医院,找一个最擅长‘调理’滋补药膳的御医。” “就说,是咱家感念墨司丞为国操劳,特地派去,照顾他饮食起居的。” “记住,一定要……照顾得‘无微不至’啊。” 少府别院。 当墨尘回到这里时,整个别院,已经焕然一新。 破旧的陈设,被换成了名贵的家具。冰冷的地面,铺上了温暖的西域地毯。院中,甚至还多了十几个手脚麻利,神情谦卑的仆役。 章平,那位铁鹰锐士的校尉,正带着他所有的手下,笔直地,跪在院中。 “末将章平,有眼无珠,冒犯大人,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墨尘看着他,笑了笑。 “章校尉何罪之有?”他亲自上前,扶起了章平,“你一路护卫,尽忠职守,何来罪过?我还要多谢你,护我周全。” 他这一手,让章平又敬又畏,彻底没了脾气。 墨尘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传我将令。” 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称“本官”,下达命令了。 “命,校尉章平,即刻率铁鹰锐士,返回云阳!” “告诉‘云梦商会’和‘龙骨坞’的所有人,我墨尘,在咸阳,一切安好。让他们,安心生产,加速造船,不得有误!” “告诉赵主簿和清寒,他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依仗。让他们,守好我们的家。” “告诉他们——” 墨尘看着章平,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我这柄剑,已经出鞘。从今往后,再无人,敢小觑我南安云阳!” 第四十三章:新官三把火,咸阳第一日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章平,这位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鹰锐士校尉,此刻,正用一种看神魔般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返回云阳? 他本以为,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将是寸步不离地“钉”死墨尘,将他变成一只被关在咸阳的,会下金蛋的笼中鸟。 却没想到,对方新官上任的第一道“将令”,竟是直接将他,连同他身后这支代表着卫尉府威严的精锐,一脚踢回了南安郡! 这是何等的气魄! 这又是何等的……蔑视! 他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咸阳城的所有人——我墨尘,不需要你李信的“保护”!我的人,我的地盘,我自己守! 章平的心中,百味杂陈。有被驱逐的屈辱,有任务失败的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终于不用再面对这个,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他心惊胆战的妖孽了。 “末将……领命!” 他重重地一抱拳,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他那些同样如蒙大赦的铁鹰锐士,转身离去。 然而,他们还没走出别院的大门。 两队人马,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前一后,抵达了门口。 走在前面的一队,由一名身着丞相府舍人官服的文士带领,他们抬着几个由锦缎覆盖的箱子,气度俨然。 “奉丞相钧命,”那文士朗声说道,“闻墨司丞履新,特备薄礼,以示祝贺。另闻章校尉一路护送有功,丞相大人亦有赏赐。” 话音刚落,两个精致的礼盒,被分别呈上。一份,自然是给墨尘的。而另一份,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到了章平的手中! 章平,彻底懵了。 他,一个卫尉府的校尉,竟然收到了帝国丞相李斯的……赏赐?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丞相在向卫徒府示好?不!这是丞相在向墨尘示好!是通过赏赐他这个“护卫”,来表达对墨尘的重视! 自己,竟成了两位帝国巨擘之间,传递善意的桥梁! 章平捧着那份沉甸甸的礼盒,只觉得烫手无比。 而紧随其后到来的另一队人马,则让整个别院的空气,都为之一冷。 为首的,是一名神情阴柔的老宦官。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身姿窈窕、容貌绝美,却低眉顺眼、看不出半分情绪的宫女,以及一名背着药箱,眼神低垂的太医院医官。 “咱家奉中车府令赵大人之命,”老宦官尖细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闻墨司丞初到咸阳,恐水土不服,又为国事操劳,身子亏空。特派宫中最好的侍女和医官,前来照料墨司丞的饮食起居。请墨司丞,务必……笑纳啊。” 笑纳? 这哪里是礼!这分明是三把最致命的软刀子! 一个精通药理的御医,两个不知深浅的宫女,这等于是在墨尘的身边,安插下了最危险的眼线和……随时可能发作的毒药! 一时间,整个别院,暗流汹涌。 丞相的善意,赵高的杀机,在这一刻,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墨尘牢牢困在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墨尘的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接踵而至的,来自帝国最高层的“厚爱”。 只见墨尘,先是对着丞相府的来人,长揖及地。 “墨尘惶恐!有劳丞相大人挂念,此恩此情,墨尘铭记于心。待明日正式赴任,必当亲往相府,拜谢大人!” 他收下了李斯的善意,也接下了这份人情。 随即,他又转向赵高派来的那位老宦官,脸上,露出了更加“感激涕零”的笑容。 “赵府令大人,真是……真是体恤下官啊!” 他看着那两名美貌的宫女和那名医官,抚掌赞叹道:“如此良才,若只是用来伺候我一个粗鄙的匠人,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话锋一转,对着那名医官,郑重地说道:“这位医官大人,来得正好!我‘考工格物司’,正欲研究‘人体之理’!我手下那些匠人,常年劳作,多有劳损。正需要您这样的大才,来为我们,制定一套能强身健体,提升工效的‘操典’!此事,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啊!” 他又看向那两名宫女:“两位仙子,更是兰心蕙质。我考工司初立,正缺两位能掌管文书、接待各部要员的门面担当。两位来此,简直是天助我也!” 他将赵高送来的“毒药”,轻描淡写地,变成了自己新部门的“资产”! 他把御医,从一个负责他私人健康的“医师”,变成了负责整个部门匠人健康的“总管”。 他把宫女,从伺候他起居的“侍妾”,变成了负责接待外宾的“女官”! 所有任务,都变得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让他们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能私下接触到墨尘的核心! 那老宦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墨尘那副“感激涕零”的真诚模样,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年轻人,是妖孽! 打发走两拨人马,墨尘没有再做停留。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换上了那身代表着“少府监丞”身份的崭新官袍。 然后,在阿猛和那几个同样换上了新工服的年轻匠人簇拥下,在章平那支“心甘情愿”的铁鹰锐士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少府官署。 新官上任第一日,他要去点燃他的第一把火。 少府,位于咸阳宫之侧,是掌管着整个帝国山海池泽之税和皇室手工业的庞大机构。 当墨尘一行人抵达时,少府令,一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白胖官员,早已“恭候多时”。 “哎呀呀,墨司丞,下官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少府令满脸堆笑,热情得有些过分。 “陛下特地交代,要为您的‘考工格物司’,寻一处最好的办公之所。下官不敢怠慢,早已为您准备妥当。请,请随我来。” 他领着墨尘,穿过一重重整洁气派的庭院,绕过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官署。 最终,停在了整个少府官署,最偏僻,最西北的……一个角落里。 眼前,是一座破败、潮湿,几乎已经半塌的废弃仓库。 仓库的门口,杂草丛生,蛛网密布,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墨司丞,您看,”少府令指着那座废弃仓库,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这里,清净,宽敞,最是适合您这样的大才,静心……‘格物’了。” 第四十四章:破仓立新司,一言惊少府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少府官署,西北角。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木料和潮湿的泥土混合的霉味。 眼前,是一座几乎已经半塌的废弃仓库。杂草,甚至从腐烂的门槛中顽强地钻了出来,蛛网,则像是白色的旌旗,在每一个角落里宣告着此地的荒凉。 少府令,那个姓钱的白胖官员,正用他那肥硕的手,指着这片废墟,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 “墨司丞,您看,”他的声音,热情得近乎虚伪,“这里,清净,宽敞,最是适合您这样的大才,静心……‘格物’了。” 他身后的那些少府官吏,一个个都低着头,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他们在憋笑。 他们都在看好戏。 看这个一步登天,没有任何根基的乡下小子,如何吞下这第一份,来自咸阳官场的“见面礼”。 阿猛和那几个年轻匠人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们的手,握紧了腰间的工具,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羞辱! 然而,身为主角的墨尘,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意。 他甚至,还仔仔细细地,绕着这座废弃仓库,走了一圈。他时而用脚踩踩松软的地面,时而用手敲敲腐朽的梁柱,仿佛在审视一块风水宝地。 许久,他才转过身,对着那位笑容已经快要僵住的钱少府,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更加“满意”的笑容。 “好!” “好极了!” 他抚掌赞叹道:“钱大人,真是……真是深得我心啊!” 这一下,不光是钱少府,连他身后那些看戏的官吏,都愣住了。 只听墨尘继续用一种充满感激的语气说道:“我这‘考工格物司’,研究的,都是些惊天动地的东西。又是炼铁,又是造船,难免会有些声响和烟火。若是放在官署的中心,岂不是要惊扰了各位大人办公?” “钱大人将我安置在此处,远离喧嚣,地方又如此宽敞,足以让我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这份体恤下官之心,这份为国分忧的远见卓识,墨尘……佩服!” 他对着钱少府,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钱少府彻底懵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好了应付墨尘的暴怒、抱怨、甚至是哭诉。 却唯独,没准备好迎接对方的……感谢和赞美?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好……好说,好说。”他只能干笑着应付。 “不过,”墨尘直起身,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钱大人,既然您为我考工司想得如此周到,那下官,也只好斗胆,请您再帮下官一个忙了。” “您也看到了,此地年久失修,杂草丛生。我考工司,乃是奉陛下之命,改良军备,一日都耽搁不得。若是因为这场地问题,延误了陛下的军国大计,这个责任,你我,怕是都担待不起啊。” 他看着钱少府,笑容变得“诚恳”起来。 “所以,烦请钱大人,即刻调拨两百名工匠和杂役,再从府库中,调拨一批上好的木料、石料、青铜……嗯,清单我昨夜已经连夜写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竹简,递了过去。 “限三日之内,将此地,按照我图纸上的要求,修缮一新!务必,不能耽误了为陛下效力的正事!” 钱少府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接过那卷竹简,只扫了一眼,手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上面罗列的材料,从顶级的铁力木,到精炼的百炼钢,从铺设地面的青石板,到修筑熔炉的耐火土……其数量之庞大,种类之繁多,足以让他这个掌管帝国府库的少府令,都感到肉痛! 这哪里是修缮仓库? 这分明,是要在他少府的身上,活生生地,挖下一大块肉来啊! “这……这……墨司丞,您这要求,是不是……”他结结巴巴,想说些什么。 “怎么?”墨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大人,觉得我是在狮子大开口吗?” “还是说,钱大人觉得,我大秦将士的甲胄,北地边疆的安危,比不上你府库里那几根烂木头,几块破铜烂铁?” “又或者,钱大人是想亲自去跟陛下解释一下,为何他老人家钦点的‘考工格物司’,连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顶,都没有?” 一连三问,如三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钱少府的心头! 他脸上的肥肉,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滚滚而下。 他终于明白了。 他掉进了一个陷阱! 他本想用一个破仓库,来羞辱、架空这个新来的司丞。 却没想到,对方竟反客为主,将这个破仓库,变成了一个向他索要人、要钱、要权的,最锋利的武器! 拒绝? 那就是“延误军国大计”!这个罪名,他担不起!郡主簿张修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答应? 那他就要自掏腰包,动用自己衙门的资源,去为这个他最想打压的对手,建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看着墨尘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年轻人,是魔鬼! “下官……下官不敢!” 许久,钱少手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他对着墨尘,深深地,弯下了腰,那姿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谦卑。 “请墨司丞放心!三日之内!不!两日之内!下官一定,一定将此地,修缮得……让您满意!” “那就有劳钱大人了。” 墨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对着身后那些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匠人们,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都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钱大人的话吗?” “两日之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现在,都给我动起来!量尺寸,画图纸!我要在这片废墟之上,建起一座,能让整个大秦,都为之震撼的……奇迹工坊!” 第四十五章:奇工司藏乾坤,一纸招贤天下动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两日之后,咸阳,少府官署,西北角。 奇迹,真的发生了。 那片原本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废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充满了后现代工业风格,与整个咸阳城都格格不入的……庞大工坊。 它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只有最简洁、最实用的线条。高大的屋顶,中间部分竟然是用打磨得极薄的云母片拼接而成,阳光可以透过那半透明的穹顶,均匀地洒满整个工坊,让室内亮如白昼。 工坊内部,更是别有洞天。地面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就,被划分成一个个功能明确的区域:锻造区、木工区、制皮区、甚至是……一个被称作“实验室”的,拥有独立通风和排水系统的神秘房间。 少府令钱开,站在工坊门口,看着这座由自己亲手督办,却又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范围的“怪物”,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感觉,自己不是挖了一块肉。 他是亲手,为墨尘,铸造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钱大人,”墨尘的声音,从他身后悠悠传来,“多谢了。您这办事效率,当真是……我大秦官吏之楷模啊。” 钱开回过神,看着墨尘那张挂着“真诚”笑容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他干笑着,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落荒而逃。 墨尘没有在意他。 他转过身,面对着他那群同样被这座“神迹工坊”震撼得目瞪口呆的匠人,以及……那些来自各方势力的“眼睛”。 “诸位,”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新家,已经有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考工格物司’的根基所在。” “但,在开工之前,我要先给各位,上第一堂课。” 上课?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墨尘,没有走向那崭新的锻炉,也没有走向那些名贵的木料。 他走到工坊中央,那里,早已按照他的吩咐,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制高台。 高台上,只放着几样最寻常的东西:一根长长的撬棍,一块作为支点的石头,和一个装满了铁砂的沉重麻袋。 “此为何物?”墨尘指着撬棍问道。 “棍子。”一个年轻匠人下意识地回答。 “它,不仅仅是棍子。”墨尘笑了。 他让两个力气最大的匠人,去尝试抬起那个装满铁砂的麻袋。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将其撼动分毫。 然后,墨尘走上前,将那根撬棍,插-入麻袋之下,用那块石头作为支点。 他,只用一只手,轻轻向下一压。 那个重达数百斤的麻袋,便被轻而易举地,撬了起来。 整个工坊,一片死寂。 所有匠人的眼睛,都瞪得如同铜铃! “这,便是我‘格物之法’的第一理——” 墨尘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坊中回荡,充满了奇异的魔力。 “‘杠杆之理’!” “给我一个支点,我甚至可以撬动……一座山!” “若通此理,则可造出能吊起万斤重物的巨型塔吊,能将千斤巨石投出百步之外的超级投石机!” 他又拿出一个由他亲手设计的滑轮组,让一个最瘦弱的匠人,只用一根手指的力量,便轻松吊起了之前两个壮汉都抬不动的麻袋。 “此为,‘滑轮之理’!” 他没有讲任何高深的大道理。 他只是用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向这些一辈子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匠人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由“理”和“法”构筑的,充满了无穷力量与可能性的世界! 这一刻,所有匠人,看着高台之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忐忑与疑虑。 那是一种,信徒,仰望神明般的,狂热与虔诚! 角落里,那位由赵高派来的太医院医官,原本正准备上前,用他那套“养生之法”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听着那闻所未闻的“天地至理”,他手中的药箱,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浑然不觉。 那两名美貌的宫女,更是花容失色,看着墨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会使妖法的怪物。 墨尘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他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他走下高台,来到了那张由丞相李斯赠送的,由最上等的木料打造的书案前。 他拿起那方最好的砚台,研磨出最浓的墨。 他拿起那支最好的毛笔,蘸满了墨汁。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一张巨大的白绢上,写下了他新官上任的……第三把火! 那是一份,前所未有的—— “考工格物司招贤令”! 当这份“招贤令”,被两个匠人恭恭敬敬地,张贴在整个少府官署,最显眼的大门之外时,整个咸阳官场,都为之……震动! 因为它招的,不是饱读诗书的文士,更不是功勋卓著的武将。 它招的,是——“天下所有奇技淫巧之士”! 它问的,不是“何以治国”,也不是“何以安民”。 它问的是—— “如何,能让一头牛,耕十亩地?” “如何,能让一匹马,拉千斤粮?” “如何,能让一盏灯,亮一夜不熄?” “如何,能让一滴水,逆流而上?” 它许诺的,不是官职,也不是俸禄。 它许诺的是—— “凡,有奇思妙想,能解其中一惑者,无论出身,无论贵贱,皆可入我考工司,为‘格物博士’!” “司内,供食宿,给钱粮,任你钻研,随你营造!” “若有所成,其物,将以你之名,命名之!其功,将由我墨尘,亲笔上奏天听,载入帝国史册,流芳……万世!” 一纸招贤令,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咸阳城这片等级森严,论资排辈的死水潭中。 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卿大臣,士族子弟,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哗众取宠,是不务正业,是匠人的胡闹。 然而,在咸阳城那些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在那些被视为“不入流”的墨家后人中,在那些痴迷于机关术数的公输家族旁支里,在那些怀才不遇,穷困潦倒的民间发明家眼中。 这份“招贤令”,却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将他们这些被世人鄙夷的“奇技淫淫巧”,摆在了“为国效力,流芳万世”的,至高殿堂之上! 这一夜,咸阳城,暗流汹涌。 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带着激动、带着渴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望向了城西北那个,刚刚亮起灯火的……奇迹工坊。 第四十六章:残简惊世,墨者叩门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一纸招贤令,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在咸阳城那等级森严,壁垒分明的上层社会,它激起的,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屑。 “奇技淫巧之士?格物博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墨尘,怕不是疯了?以为靠几个泥腿子,就能在咸阳立足?” “等着吧,不出三月,他那个所谓的‘考工格物司’,就会变成全咸阳最大的笑话。” 丞相府的门客在清谈时,以此为笑料。卫尉府的将官在饮酒时,对此嗤之以鼻。就连少府官署内部,那些被钱开压着,不得不为墨尘奔走的官吏们,私下里,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 咸阳城,不只有雕梁画栋的府邸和高耸入云的宫墙。 在那些最阴暗、最潮湿,终年不见天日的角落里,还生存着另一群人。 他们,是百家争鸣时代,那些失败者的后裔。 他们的祖先,曾与孔孟辩于稷下,曾与商韩论于朝堂。他们的思想,曾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过战国的夜空。 但现在,他们的学说,被斥为“异端”。他们的智慧,被贬为“奇技淫巧”。 他们,就是那些被帝国铁蹄碾碎,却依旧在黑暗中,固执地守护着先辈遗志的……墨家传人。 招贤令张贴后的第三日清晨。 “考工格物司”的大门外,依旧是门可罗雀。 几个负责看守的少府差役,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时不时地,对着那张引来无数嘲笑的白绢,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从长街的尽头,缓缓走来。 那是一个老人。 他的背,佝偻着,仿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短褐,上面打满了补丁。他的手中,没有提着任何礼品,只抱着一个用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木盒。 他走到大门前,浑浊的目光,怔怔地,望着那张“招贤令”上,那些让他心神激荡的问题。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差役,不耐烦地走上前,挥手驱赶,如同在赶一只苍蝇,“这里是官署,不是你要饭的地方!赶紧滚!” 老人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句——“如何,能让一滴水,逆流而上?”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解开了怀中那个包裹着木盒的麻布。 那是一个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满了裂纹的旧木盒。 他打开木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奇怪的器物。 那是一根由青铜打造的,中空的螺旋长管,被固定在一个木制的支架上。长管的下方,浸在一个小小的水盆里。长管的顶端,则是一个可以转动的摇把。 “老东西!你拿个破烂在这耍什么花样!再不滚,休怪爷爷的棍子不长眼!”差役见状,更加不耐烦,举起了手中的水火棍。 “住手!” 一个清冷,却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从工坊内传来。 墨尘大步走出。他的身后,跟着阿猛和那几个同样换上了崭新工服的匠人。 差役看到墨尘,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墨尘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从看到那个螺旋铜管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为之停滞! 那不是什么破烂! 那是……那是领先了这个时代上千年,在另一个时空,由古希腊的数学家阿基米德发明的,最原始,也最天才的……螺旋水泵! 一种真正意义上,能让水,逆流而上的,神迹之物! “老……老先生。”墨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他快步上前,对着那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敢问老先生,此物,何名?” 老人看到墨尘,浑浊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激动的水光。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回……回大人。”老人捧着他的“神物”,声音沙哑地回答,“此物,无名。乃是……乃是家父临终前,依据一卷残破的祖传竹简,耗尽心血,仿制而成。家父称其为……‘龙骨转’。” 龙骨转……好一个“龙骨转”! 墨尘看着老人,郑重地问道:“老先生,可否为我,演示一番?” “自……自无不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人将那“龙骨转”的下端,完全浸入水盆。 然后,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摇动了顶端的摇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轻响,那根青铜螺旋管,开始缓缓转动。 而水盆里的水,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顺着那螺旋的轨迹,一节一节地,向上攀升! 最终,从长管的顶端,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水,真的逆流而上了! “妖……妖法!这是妖法!”那几个差役,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阿猛和那几个年轻匠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迹。 唯有墨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 他知道,这不是妖法! 这是科学!这是智慧!这是这个时代,最宝贵,也最被埋没的财富! “老先生!”墨尘激动地握住老人的手,“您,便是墨尘遍寻天下的……大才!” “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老人看着墨尘那双充满了真诚与尊重的眼睛,浑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放下手中的“龙骨转”,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卷,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早已残破不堪的竹简。 他双手,颤抖着,将竹简呈上。 “草民……姓墨。名班。” “无门无派。只是……先祖,曾追随过一位,姓墨的圣人。” 墨班! 墨家后人! 墨尘接过那卷散发着历史霉味的竹简,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剧震! 那上面,用古朴的篆文,写着一行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字—— 《墨经》! 虽然只是残卷,但其中关于力学、光学、几何学的零星记载,已足以,让这个时代,为之疯狂! “好!好!好!” 墨尘连道三声好,他扶起墨班,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宣布: “传我将令!” “自今日起,墨班老先生,便是我‘考工格物司’,首席‘格物博士’!” “司内,另设一堂,名为——‘机关堂’!由墨班博士,总领其事!” “其俸禄,按我大秦八百石官员之例!其居所,由官府提供最好的宅院!其家人,由我考工司,奉养终身!” “此‘龙骨转’,利国利民,功在千秋!当以博士之名,命名之!就叫——” “‘墨班泵’!” “其功,我必将亲笔上奏天听,为老先生,求一个,足以光宗耀祖的……万世之名!” 第四十七章:墨家神技惊帝都一堂双臂定乾坤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八百石俸禄!” “官府赐宅,奉养终身!” “以其名,命名神物!上奏天听,流芳万世!” 当墨尘那石破天惊的任命,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从“考工格物司”传出时,整个咸阳城,彻底被引爆了。 如果说,之前那份“招贤令”,在上层社会看来,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笑话。 那么现在,这个笑话,已经变成了一个响亮无比的,狠狠抽在所有人脸上的耳光! 一个衣衫褴褛,如同乞丐般的老者,就因为拿出了一个“奇技淫巧”的玩意儿,竟一步登天,获得了连许多苦读一生的士子,都梦寐以求的地位和荣耀! 这,彻底颠覆了咸阳城,乃至整个大秦,那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一时间,咸阳城内的舆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市井的百姓、底层的匠人,无不奔走相告,将此事传为神迹。他们看着城西北那个日夜灯火通明的工坊,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向往。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凭借一门手艺,真的可以……一步登天! 而那些自诩清流的儒生、士族,则对此痛心疾首,口诛笔伐。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以匠人为博士,以淫巧为大道,此乃乱国之兆!圣人之言何在?礼法何在?” 他们纷纷上书,弹劾墨尘“蛊惑圣听,不务正业”,请求陛下取缔那个乌烟瘴气的“考工格物司”。 然而,这些奏疏,都如同石沉大海,在抵达皇宫之前,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尽数拦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高居于九天之上的君王,在用他的沉默,表达着对那个年轻司丞,最坚定的支持。 “考工格物司”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只有一种近乎于宗教般的,狂热的创造氛围。 墨尘兑现了他的所有承诺。 墨班老人,以及他那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弟子,被安置在了官府提供的一处干净整洁的大宅院里。当他们领到那足以让他们几辈子都衣食无忧的俸禄和赏赐时,这些在黑暗中坚守了数十年的墨家后人,一个个相拥而泣,对着墨尘的官署方向,长跪不起。 而新成立的“机关堂”,则成了整个工坊的心脏。 墨尘没有让墨班立刻去复制更多的“墨班泵”。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拉着这位老人,以及公输班、阿猛等所有核心匠人,在“实验室”里,整整关了三天三夜。 三天里,他们将那台“龙骨转”和那卷《墨经》残卷,翻来覆去地研究。 墨尘用他超越时代的知识,为这些古代的工匠们,系统地,阐述了什么叫“力臂”,什么叫“齿轮比”,什么叫“水压”,什么叫“密闭性”。 他将《墨经》中那些艰涩、零散的记载,与后世成熟的物理学、几何学原理相结合,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公输班和墨班,这两位分别代表着“公输”与“墨家”这两大显学的传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争论之后,最终,在墨尘这位“天外来客”的面前,彻底放下了门户之见,竟如痴如醉地,开始联手探讨起来。 而阿猛、王翦等人,虽然听不懂那些深奥的“至理”,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力量,正在这间小小的实验室里,疯狂滋生。 第四日清晨,当实验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时。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他们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东家!”墨班老人激动地抓住墨尘的手,浑身颤抖,“老朽……老朽明白了!您所说的‘格物之学’,才是我墨家真正的……大道啊!” 墨尘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不是一群只知听命的工匠,而是一群真正理解了他的思想,能与他一同创造奇迹的……同志! “墨班博士,”墨尘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达了他对“机关堂”的第一个正式命令,“你的任务,不是造一个‘墨班泵’。我要你,在三个月内,给我造出三个东西!”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我要一个,能将渭水之水,直接引上咸阳北坂高地的,巨型提水龙骨车阵!我要让皇家的园林,都用上我们最清洁的水源!”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要一台,能利用水力,日夜不停,自行运转的……万斤锻锤!我要让百炼钢,变成我们工坊里,最不值钱的废铁!”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眼中,闪烁着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寒光。 “第三,我要一架,能将三百斤的巨石,投射到五百步之外的……新式军用投石机!我要让它,成为我大秦,攻破天下一切坚城的……无上利器!” 三道命令,一道比一道疯狂,一道比一道惊世骇俗! 在场的所有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墨尘并没有结束。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却同样炙热的阿猛。 “阿猛。” “在!” “我‘考工格物司’,有‘机关堂’为魂,还缺一‘臂膀’为体。” “自今日起,我命你,为我考工司,首席‘百炼博士’!” “另设一堂,名为——‘百炼堂’!由你,总领其事!”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墨尘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穷究天下万物之性!我要你,让铁,变得更硬!让皮,变得更韧!让木,变得更耐腐!让土,变得能耐千度高温!” “机关堂负责设计神兵,而你,则要为这些神兵,打造出足以承载其威力的……神躯!” 一堂双臂! 机关堂,主“道”,负责研发与设计。 百炼堂,主“器”,负责材料与生产。 一个完整、清晰、充满了无限潜力的科技帝国蓝图,在这一刻,于这座小小的工坊之内,正式宣告成立! 就在整个工坊,都陷入一种对未来宏伟蓝图的狂热与憧憬之中时。 一名少府的差役,快步跑了进来,神色古怪地,对着墨尘躬身禀报。 “启禀墨司丞。” “门外……门外有一位自称是丞相府的舍人,前来拜访。” “他说,他奉了丞相李斯大人的命令,想请您……论一论,‘法’与‘理’,孰轻孰重。” 第四十八章:相府论道一言可兴邦一言可丧国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丞相府的请帖,如同一道无形的旨意,让整个咸阳城的暗流,都为之……静止。 卫尉府内,李信摔碎了他最心爱的酒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中车府令的官邸,赵高只是捻着兰花指,对着铜镜,幽幽地说了一句:“这盘棋,越来越好看了。” 而“考工格物司”内,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看着他们那位,即将赴一场帝国最高规格“鸿门宴”的东家。 墨尘没有带任何护卫,甚至没有让阿猛跟随。 他只身一人,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布袍,登上了一辆由丞相府派来的,外表朴素,内里却极为舒适的马车。 丞相府,坐落于咸阳宫之侧,与卫尉府的森严壁垒不同,这里,更像是一座幽静的,充满了书卷气的巨大园林。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 但墨尘知道,在这片风雅之下,隐藏着的,是整个帝国最精密的,由律法与权谋编织而成的,杀人不见血的天罗地网。 引路的舍人,没有将他带到威严的正堂,而是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书斋。 书斋名为“思过斋”。 斋内,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四壁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数以万计的竹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竹简的清香。 一个身着玄色深衣,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如同古井般深邃的中年文士,正跪坐在书案前,静静地,擦拭着一柄古朴的秦剑。 他,就是大秦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法家集大-成者——李斯。 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墨尘一眼,只是专注地,用一块洁白的丝绸,一遍遍地擦拭着那冰冷的剑锋。 整个书斋,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一种源于绝对自信,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心神失守的,恐怖气场。 墨尘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李斯的对面,学着他的样子,跪坐下来。 然后,他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由他亲手打磨的,刻着精密刻度的鲁班尺。 他也拿出一方丝巾,开始安静地,一遍遍地,擦拭着那鲁班尺上的每一道刻度。 李斯擦的是“法”的利器,是帝国的权柄。 而墨尘擦的,是他“理”的标尺,是万物的准绳。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相见第一刻,就开始的“道”与“法”的对决。 许久,李斯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你,很不错。”他的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言。 “丞相大人谬赞。” “我的人告诉我,”李斯将秦剑归鞘,放到一旁,“你,在甘泉宫,对陛下,讲了一个关于‘格物致知’的故事。” “那不是故事,是草民的道。” “好一个‘道’。”李斯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那我今日,也想请教一下墨司丞的‘道’。”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手边的剑,又指了指墨尘手中的尺。 “我这柄剑,代表着大秦的‘法’。法,严苛、冰冷、不容置疑。它规定了帝国的边界,丈量着万民的生死,是维系这个庞大帝国运转的……唯一准则。” “而你那把尺,代表着你所谓的‘理’。理,变幻、无穷、充满了无限可能。它能造出神物,也能……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他看着墨尘,终于问出了那个,足以决定他生死,也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问题。 “墨司丞,你来告诉我——” “法,与理,孰轻?孰重?” 来了! 这才是这场鸿门宴,最致命的杀招!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说“法”重,则等于否定了自己“格物之学”的根本,将自己,彻底变成法家的一条狗。从此,再无自主,再无未来。 说“理”重,则等于公然挑战大秦以“法”立国的根基!这是在质疑整个帝国的体制,其心可诛,是为谋逆! 墨尘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鲁班尺,对着李斯,郑重地行了一礼。 “回禀丞相大人。” “草民以为,法,与理,无分轻重。” “哦?”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敢问丞相大人,”墨尘反问道,“若要造一艘能横渡江海的巨船,是船的龙骨重要,还是驱动它的风帆重要?” 李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法,便是船的龙骨。”墨尘的声音,在书斋中回响,清晰而有力,“它为巨船定下规矩,划定方圆,确保其结构稳固,不会在风浪中散架。没有法,任何奇思妙想,都是空中楼阁,终将倾覆。” “而理,便是驱动这艘巨船的风帆与船桨。它让巨船,有了前进的方向,有了破浪的力量。没有理,船造得再坚固,也只是一块漂在水上的废木,永远无法抵达彼岸。” “无法之理,是为空谈,风帆再大,也会被狂风撕碎。” “无理之法,是为恶法,龙骨再坚固,也只是一座漂在水上的……囚笼。” “故而,草民以为,”墨尘抬起头,迎着李斯那深邃如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最后的答案。 “法理,本为一体。” “当以天地万物之‘理’,立万世不易之‘法’!” “法,是‘理’的体现,为万物定下规矩。” “理,是‘法’的根基,为规矩指明方向。” “丞相大人以严法治国,是为‘体’,是为‘纲’。” “而我墨尘,以格物穷理,是为‘用’,是为‘目’。” “纲举,则目张。体用结合,方为……治国平天下之……大道!”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 整个“思过斋”内,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李斯的眼中,那古井无波的深潭,第一次,掀起了真正的,惊涛骇浪!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比他自己,看得更远,想得更深,甚至……站得更高的,妖孽! 他李斯,穷尽一生,都在为帝国,铸造一具最坚固的骨架。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在思考着,如何为这具骨架,注入一个,能让它奔跑、跳跃、甚至飞翔的……灵魂! 许久,李斯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审视与锋芒,都化作了一声,发自肺腑的,悠长的叹息。 “我……不如你。” 他站起身,对着墨尘,竟……缓缓地,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墨先生,请受,李某一拜。” 第四十九章:丞相折腰,帝都暗流三千丈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墨尘走出那间名为“思过斋”的书斋时,已是黄昏。 他依旧是只身一人,一身青色布袍,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去赴了一场寻常的茶会。 然而,当他走出丞相府那厚重的大门时,却发现,门口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之前送他前来的那辆朴素马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由四匹神骏黑马拉着的,足以媲美公卿的华贵座驾。 丞相府的首席舍人,那个之前对他还带着几分审视的文士,此刻正恭恭敬敬地,亲自为他掀开车帘,那姿态,谦卑得如同仆从。 “墨先生,”他的称呼,已经从“司丞”变成了“先生”,“丞相大人吩咐,说您是帝国的栋梁,未来的社稷之臣,不可再轻车简行。此车,便赠予先生代步。” 墨尘没有推辞。 他知道,这不是一辆车。 这是李斯,向整个咸阳城,表明的一种态度。 一个,足以让帝都所有势力,都为之重新洗牌的,明确态度。 当这辆几乎等同于“丞相门生”的马车,缓缓驶过咸阳的长街时,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卫尉府内,一片死寂。 李信怔怔地坐在案前,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丞相……亲自相送?” “以公卿之车驾相赠?” “还……行了平辈之礼?” 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彻底明白了。 他与墨尘的这场战争,他已经输了。不是输给了墨尘,而是输给了那个,他斗了半辈子,也未能胜过的……老对手。 李斯,用最优雅,也最致命的方式,摘走了这颗最甜美的果实。他将墨尘,这柄原本可能让卫尉府崛起的利剑,变成了他丞相府,最坚实的盟友! “大人,”心腹幕僚颤声问道,“那……我们安插在考工司外围的人手……” “撤了吧。” 李信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全都撤了。” “从今天起,不要再用任何手段,去试探,去监视那个墨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我们,已经惹不起他了。” 中车府令官邸,阴影之中。 赵高的兰花指,轻轻地,折断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菊花。 “李斯……你这条老狐狸,动作,倒是真快啊。” 他对着铜镜,幽幽地自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不怕李信那样的猛虎,因为猛虎的爪牙,都摆在明面上。 但他怕李斯这样的毒蛇,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给你致命一击。 而现在,这条最可怕的毒蛇,找到了一个,能为他打造出最锋利毒牙的……盟友。 “咱家送去的那两个小丫头,和那个御医,怎么样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身后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回禀府令大人,他们……被墨尘安排进了工坊,一个负责记录数据,一个负责给所有匠人看诊……根本,无法近身。” “废物。”赵高的声音,冰冷刺骨。 “看来,这柄软刀子,是杀不了人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机。 “那就,该换一把,更快的刀了。” 当墨尘回到“考工格物司”时,整个工坊,都沸腾了。 墨班、公输班、阿猛、王翦……所有核心成员,都激动地迎了上来。 他们看着那辆象征着无上荣耀的丞相座驾,看着他们的东家,安然无恙地归来,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自豪与狂热。 而更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面。 自那日起,“考工格物司”那原本门可罗雀的大门,几乎要被踏破了。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那些衣衫褴褛的民间匠人。 而是……一个个神情倨傲,却又不得不放下身段,手捧着先辈遗留图纸或典籍的,落魄士族子弟。 有法家后人,带着残缺的《商君书》,前来探讨“以法度量,以尺规天”的可能。 有道家传人,捧着《考工记》,前来请教“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在器械制造中的应用。 甚至,还有几个兵家子弟,拿着不知从何处抄来的《孙子兵法》,想与墨尘这位“戍卒甲”的发明者,探讨一下,器械之利,与兵法之要,如何结合。 那张曾被全城嘲笑的“招贤令”,在李斯那“一拜”之后,竟真的,引来了百家来朝! 墨尘没有拒绝任何人。 他在工坊内,设立了“论道堂”。 每日下午,他都会抽出一个时辰,与这些来自不同流派的人,公开辩论,探讨。 他用“杠杆原理”,去解释兵法中的“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他用“流体力学”,去阐述道家“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哲学思想。 他用他那超越时代的“格物之学”,为这些早已僵化的古代思想,注入了全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灵魂! 一时间,“考工格物司”,成了整个咸阳城,最热闹,也最神奇的地方。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将百家学说的残骸,与墨尘那惊世骇俗的“格物之法”,一同熔炼,锻造。 没有人知道,这座熔炉,最终,会锻造出一柄,怎样的,足以改天换地的……绝世凶兵。 而就在整个咸阳都沉浸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思想盛宴中时。 墨尘,却将自己,关进了“龙骨坞”最深处的密室之中。 他的面前,不再是“平底方舟”的图纸。 而是一张,更加庞大,更加复杂,足以让任何一个帝王都为之疯狂的……沙盘。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一应俱全。 那,是整个大秦的舆图。 他的手指,缓缓地,从北方的九原,划过中枢的咸阳,最终,停在了那片富庶而又充满了六国遗恨的……江东之地。 “船,是体。” “商,是用。” “而天下,才是我真正的……棋盘。” 他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比天上星辰,还要明亮的野心。 “李斯,你以为你赢了吗?”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啊。” 第五十章:沙盘点兵指江东,无形之刃锁咽喉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龙骨坞”,密室之内。 巨大的沙盘,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中心。 这不再是云阳一地,也不再是南安一郡。而是囊括了整个大秦帝国,从北境长城到南海之滨,从东海之畔到陇西高原的,完整舆图! 山川,被塑造成起伏的丘陵。河流,被灌入了清澈的水银。城池,则用大小不一的黑色棋子来代替。 而咸阳,就是这盘棋的“天元”。 墨尘,赵清寒,王翦,阿猛。 联盟的四位核心,正围着这座巨大的沙盘,神情肃穆。 陈掌柜等人,还没有资格,踏入这间代表着墨尘真正野心的密室。 “东家,船,我们已经开始造了。商路,也已经有了雏形。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王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他不明白,为何墨尘要在沙盘上,标注出那么多与他们生意毫不相干的地方。 墨尘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将一枚代表着“云梦商会”的白色棋子,稳稳地,放在了云阳城的位置上。 然后,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由水银代表的渭水,一路向东,划过函谷关,越过中原,最终,停在了那片广袤、富庶,却又充满了桀骜不驯气息的土地上。 那里,曾是楚国的故地。 那里,是大秦帝国最富庶,也是六国遗民反抗之心最强烈的区域——江东。 “这里,”墨尘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会稽郡的位置上,“才是我‘黄金水道’,真正的终点。” “也是我们,真正的起点。” 此言一出,王翦和阿猛,尽皆骇然! 他们的目标,不是云阳?不是南安郡?甚至不是为了给北地边军运送物资? 而是……遥远的江东?! 唯有赵清寒,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似乎早已猜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野心,绝不会只局限于一城一地。 “为什么……是江东?”王翦艰难地问道。 “因为那里,有三样东西。”墨尘的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独有的,冰冷而又炽热的光芒。 “第一,有粮。江东水网密布,土地肥沃,是帝国最大的粮仓。谁控制了江东的粮食,谁就控制了帝国东南的命脉。” “第二,有人。六国遗族,以楚人最是悍勇,也最是……不甘。他们是帝国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也是一股,可以为我所用的,最庞大的力量。” “第三,”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那里,有恨。有对咸阳,对大秦律法,最刻骨的仇恨。这种恨,足以让任何试图在那里建立新秩序的势力,都举步维艰。” “而我们,不去与他们为敌。” “我们,要去给他们,送去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一个能绕开官府,绕开层层盘剥,将他们的粮食、丝绸、铜铁,以最高的价格,卖到帝国任何一个角落的,全新的渠道!” “我要用‘黄金水道’,用我们无坚不摧的‘平底方舟’,去掌控整个江东的经济命脉!” “当那些桀骜不驯的楚人贵族,他们的钱袋子,都必须依赖我们的时候。你说,他们手中的剑,还会指向我们吗?” “不,”墨尘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冰冷,“他们会变成,我们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王翦和阿猛,已经彻底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要做的就不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他要做的,是一个在帝国的阴影之下,用金钱和利益,去操控王侯,去影响天下大势的……无冕之王! 而就在这间密室之内,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这宏伟蓝图的震撼之中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启禀墨司丞,宫里……来人了。” 是赵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 墨尘眉头微皱,与赵清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他们走出密室,来到工坊正堂。 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宦官服饰,神情阴柔的内侍,正手持一卷明黄色的绢布,等候在此。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来自太乐府的乐官,和几名神情倨傲的将作少府官吏。 看到墨尘,那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墨司丞,恭喜了,贺喜了。” “喜从何来?” “陛下体恤咸阳百姓,近来城中沟渠多有淤塞,恐夏日将至,滋生瘟疫。陛下念及墨司丞‘格物之法’,无所不能,特降下口谕——” 内侍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地宣道: “命‘考工格物司’,即刻起,总领咸阳城‘沟渠清淤’及‘防疫修缮’一应事宜!所需钱粮、人手,皆由尔司自行筹措!务必,于三月之内,让咸阳城,焕然一新,再无病疫之忧!” “此,乃陛下对墨司丞你的……信任与考验啊。” 话音落下,整个工坊,一片死寂。 王翦和阿猛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赵清寒握着锦囊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来了。 赵高那柄无形之刃,终于,递了过来。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让他们根本无法拒绝,也无法反抗的,阳谋的方式! 总领咸阳城的下水道工程?! 这是一个何等恶毒的陷阱! 它看似是陛下体恤百姓的“恩旨”,实则是一个足以将“考工格物司”彻底拖垮的巨大泥潭! 修缮沟渠,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需要与多少坊市的豪强、权贵打交道?其中的扯皮、掣肘、构陷,足以让任何一个衙门都焦头烂额,最终落得一个办事不力,辜负圣恩的罪名!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注定要失败的任务! 一旦接下,墨尘所有关于“戍卒甲”、“平底方舟”的宏伟计划,都将无限期搁置。他将被彻底困死在咸阳城这片最肮脏、最复杂的泥沼之中,直到被活活耗死! 拒绝? 那就是抗旨!是罔顾圣意,无视咸阳百万军民的安危!这个罪名,比“谋逆”还要大! 那名内侍,看着脸色煞白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墨尘,嘴角,勾起了一抹毒蛇般的,得意的笑容。 他看着墨尘,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套上了绞索的死囚。 “墨司丞,”他催促道,“还……不接旨吗?” 第五十一章:明修沟渠,暗掌龙脉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那名传旨的内侍,带着得意的笑容,在一众幸灾乐祸的官吏簇拥下,离开“百工作坊”时,整个工坊,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方才因沙盘点兵而燃起的万丈豪情,被这一纸轻飘飘的口谕,彻底浇灭。 “东家!这……这是陷阱!是赵高那条毒蛇,要将我们活活困死在这咸阳城的阴沟里啊!”王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虎目圆睁,愤怒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总领沟渠清淤,还让我们自行筹措钱粮人手……”陈掌柜的面如死灰,浑身都在发抖,“这……这别说三个月,就算是三年,也休想完成!咸阳城内,权贵林立,坊市交错,这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一个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吸干、耗死的无底洞!”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刚刚铸就的“坚城”,他们那扬帆在即的“黄金水道”,在这来自帝国最高层的,堂堂正正的阳谋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唯有墨尘,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手,将那名内侍留下的,那份关于咸阳城沟渠状况的,早已泛黄发霉的竹简舆图,拿在了手中。 他看着图上那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密布的线条,看着那些标注着“淤塞”、“塌方”、“污秽不堪”的字眼,眼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渐渐地,亮起了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灼热,都要疯狂的光芒! “你们说,”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恐慌与绝望,“这是一个泥潭?” “不。” 他抬起头,环视着他那些已经面如死灰的追随者,嘴角,勾起了一抹足以让鬼神都为之战栗的笑容。 “这不是泥潭。” “这是陛下,是赵高,亲手送到我们嘴边的一块……前所未有的,天大的肥肉!”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墨尘。 只见墨尘,将那张简陋的沟渠舆图,重重地,拍在了那副囊括了整个大秦帝国的巨大沙盘之上! “你们的眼睛,只看到了地下的‘淤泥’。而我的眼睛,看到的,是地上的‘龙脉’!”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上,声音变得激昂而有力。 “陛下让我清淤,就要赋予我,巡查咸阳所有坊市,丈量所有街道的权力!有了这个权力,我们就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绘制出一副,比任何人都精准,比任何机密档案都详尽的——咸阳城地下管网全图!” “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咸阳城,这座帝国的心脏,它所有的动脉、静脉、甚至是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将对我们,再无秘密可言!” 他又指向了“自行筹措人手”那一行字。 “陛下让我找人,咸阳城,什么人最多?是那些无所事事的游侠?是那些吃不饱饭的流民?是那些触犯了律法,等待发配的刑徒?” “从今天起,他们,都将是我‘考工格物司’,名正言顺的……工人!” “我要在咸阳城外,建起一座能容纳万人的‘劳改大营’!我要用‘工分’和‘饱饭’,将这些帝国最不稳定的因素,变成我手中,最庞大,最廉价,也最听话的……劳动力大军!” “我要用他们,去修路,去建房,去挖河,去为我未来的商业帝国,打下最坚实的人口基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行筹措钱粮”那几个字上,眼中,闪烁着如同狐狸般的狡黠。 “陛下让我找钱,这咸阳城里,谁最有钱?”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公卿!是那些霸占着坊市,囤积着居奇的豪商巨贾!” 他冷笑一声。 “他们不是喜欢看我的笑话吗?他们不是觉得我这个‘考工司’,是‘奇技淫巧’吗?” “好!” “从明天起,我考工司,将正式向全咸阳,推出一项全新的业务——” “‘沟渠改造’!” “我会告诉他们,我有一种全新的‘神物’,能让他们的府邸,永绝污秽之苦。我有一种全新的‘管道’,能将甘泉宫的清水,直接引入他们的后院!”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花钱。花大价钱!” “我要让他们,一边嘲笑着我,一边,又不得不哭着喊着,把钱,送到我的手上!” “我要用他们的钱,来养我的人,来修他们的路,最后,再把挣来的钱,变成我们自己的船,我们自己的甲!” 一番话,石破天惊,振聋发聩! 整个工坊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掌柜、王翦、阿猛……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将一场必死的危机,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吞天大计的年轻人,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个,能将天地都当做棋盘,将神魔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妖孽! “东家……”王翦的声音,都在颤抖,“您说的那个‘神物’……是什么?” 墨尘笑了。 他走到工坊的角落,那里,摆放着几袋不起眼的,灰白色的粉末。那是他让匠人们,用石灰石和黏土,按照他给出的神秘配方,煅烧研磨而成的。 他舀起一瓢水,将水与粉末,混合在一起。 很快,那原本是粉末和水的混合物,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变硬,最终,变成了一块,比青石还要坚硬的……石头! “此物,”墨尘轻轻敲了敲那块人造的石头,声音,在寂静的工坊中,清晰回荡。 “我称之为——” “‘水泥’!” “它,将是我,重塑咸阳,掌控龙脉的……第一块基石!” 第五十二章:水泥一出惊鬼神王侯将相竞折腰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那摊混合了石灰、黏土和水的“烂泥”,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于众人眼前凝固成一块坚逾磐石的人造石材时,整个“百工作坊”都陷入了一种近乎于宗教般的狂热寂静。 王翦,这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兵,正伸出他那布满厚茧的、颤抖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那块冰冷、坚硬的“水泥”。他的眼中,没有了沙场上的杀伐之气,只剩下一种,凡人仰望神迹时的,无尽震撼与敬畏。 陈掌柜,这位在商海中浮沉了半辈子的老狐狸,则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神物……此乃神物……足以改天换地的神物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背后所蕴含的,是何等恐怖的商业价值! 它可以筑路、可以建桥、可以修渠、可以建造比任何木石结构都更坚固的房屋! 这已经不是商品了。 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基石! 而他们,则是第一批,触摸到这个新时代脉搏的人。 “东家!” 最终,是王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对着墨尘,这个创造了神迹的年轻人,轰然单膝跪地! “末将……愿为东家,执此神物,开疆拓土,万死不辞!” “我等,皆愿为东家效死!” 陈掌柜、阿猛、福伯、安叔……工坊内所有核心成员,在这一刻,尽皆跪倒在地! 他们的眼中,再无半分疑虑,只剩下最彻底的,狂热的忠诚。 墨尘坦然地,受了他们这一拜。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拥有了一支,思想统一,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核心团队。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将众人从狂热中唤醒。 “神物已成,但若不能化为利器,也不过是块顽石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开始下达一道道,足以让整个咸阳城都为之震动的命令。 “王翦!” “在!” “我命你,即刻起,以‘考工司督造’之名,在城外十里坡,建立‘万人工匠营’!持我手令,招募城中所有无业流民、待罪刑徒!我不管他们是何出身,犯过何罪,只要有力气,肯干活,进了我的工匠营,就只有一个身份——我考-工司的匠人!” “入营者,管饱饭,记工分!以工分,可换钱粮,可换技艺,表现优异者,甚至可由我考工司出面,为其消去罪籍,重获新生!” “喏!”王翦虎目放光,声如洪钟。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招募工人,这是在为他们的联盟,打造一支规模庞大,且绝对忠诚的……预备役军队! “陈掌柜,安叔!” “草民在!” “你们二人,即刻起,组建我‘云梦商会’驻咸阳总号!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卖东西。而是去……送东西!” 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 “去城中那些最高等的府邸,去找那些最有权势,也最爱面子的王侯公卿。就说,我考工司感念他们为国操劳,愿免费,为他们府上那最污秽、最堵塞的一段沟渠,进行‘神物改造’,以彰显我皇恩浩荡。” “记住,只送,不卖。而且,姿态要高,要让他们觉得,能得到这次‘免费改造’的机会,是他们天大的荣幸!” 陈掌柜和安叔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这哪里是送礼?这分明是去放钩子,钓那些最肥美的大鱼! “墨班、公输班!” “老朽在!” “‘墨班泵’和‘水泥’的配方,我已尽数交予你们。我需要你们,立刻带领‘机关堂’和‘百炼堂’的匠人,不计成本,日夜赶工!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第一批,由水泥浇筑而成的,标准化的‘龙脉管道’!以及,第一台,专门用于清理沟渠淤泥的,手摇式‘清淤绞龙’!” “遵命!”两位老人激动得满脸通红。 当一道道命令,从这座小小的工坊,有条不紊地发出时。一场针对整个咸阳城的,商业与民心的风暴,已然……悄然成型。 三日后,长信侯府。 长信侯,乃是始皇帝的族亲,虽无实权,但地位尊崇,府邸奢华无比。 但此刻,这位素来最爱面子的老侯爷,却愁眉苦脸。 只因他府中最奢华的那座后花园,其核心的人工湖,因为连接的地下沟渠年久失修,又被前几日的暴雨冲垮,如今,竟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死水,引得蚊蝇滋生,臭气熏天。 他请遍了咸阳城所有有名的工匠,无人能治。要么说工程浩大,无法下手;要么狮子大开口,要价高得离谱。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陈掌柜,代表着“云梦商会”,代表着那个最近在咸阳城声名鹊起的“考工格物司”,登门拜访。 当陈掌柜说出,愿“免费”为侯爷府,解决此心腹大患时,长信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亲眼见证了那种名为“水泥”的神物,以及那台造型奇特,却效率惊人的“清淤绞龙”之后。 长信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在咸阳城无数双好奇眼睛的注视下。 一支由王翦亲自带队,由数百名身着统一工服的“考工司匠人”组成的工程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长信侯府。 他们没有大兴土木,没有挖地三尺。 他们只是用那“清淤绞龙”,将堵塞的淤泥,高效地清理出来。然后,用那由水泥预制好的“龙脉管道”,如同拼接积木一般,迅速地,替换掉了腐朽的旧管道。 最后,再用流体的水泥砂浆,进行浇筑、封口、抹平。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干净利落,充满了奇异的工业美感。 原本,预计需要耗时数月,弄得整个侯府都鸡飞狗跳的巨大工程。 在他们手中,只用了……两天! 当清澈的活水,重新注入人工湖,当那片恶臭的死水,重新变得波光粼粼时。 长信侯,站在湖边,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甚至比过去还要坚固美观的堤岸,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神乎其技!当真是神乎其技啊!”他拉着墨尘的手,不住地赞叹。 “侯爷谬赞。”墨尘笑着,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清单,递了上去,“这是此次改造,所耗费的材料与人工成本。说好了免费,小子自然不敢食言。” 长信侯接过清单,只扫了一眼,便将其丢到一旁,对着管家,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去!从府库中,取三千金!不!五千金!赏给墨司丞!” “侯爷,这……” “不必多言!”长信侯的态度,不容置疑,“你为本侯解决了心腹大患,本侯若不有所表示,岂不让天下人笑我吝啬?” “这钱,不是工钱!是本侯,交你这个朋友的……诚意!” 消息传出,整个咸阳上层社会,彻底炸了! 长信侯府的“神迹”,成了所有王侯公卿口中,最热门的话题。 第二天一早。 “考工格物司”那破旧的大门外,停满了各式各样,代表着不同府邸的华贵马车。 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权贵管家们,一个个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手中捧着重礼,排着长队,只为能求得一个,与那位年轻的墨司丞,见上一面的机会。 他们府里,可都有一条条,让人头疼的“臭水沟”啊! 赵高设下的必死之局,就此,被墨尘用最堂皇,也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彻底破解。 不,那已经不是破解了。 他将那条通往地狱的阴沟,硬生生地,变成了一条,通往他财富帝国的……黄金龙脉! 第五十三章:金脉聚咸阳,一子落西蜀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城,最近有两件奇闻。 第一件,是城中那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王侯公卿们,都得了一种“怪病”——攀比谁家的沟渠修得好。 “听说了吗?昨日通武侯府上,那位墨司丞亲自督造,用‘水泥’浇筑了一座全新的活水假山,据说水声潺潺,三里之外都能听见!” “那算什么!我听说,安国君府上,更是奢侈。他们竟用那‘神物’,在后花园里,铺了一条永不生尘、冬暖夏凉的平坦小道!” “考工格物司”的大门,成了整个咸阳城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每日,都有无数的华贵马车在此排起长队,挥舞着金票的权贵管家们,只为能求得墨司丞的一个“改造”名额。 而第二件奇闻,则发生在城外十里坡。 那里,一座被命名为“新生营”的巨大营地,拔地而起。 数以万计的流民、刑徒,被招募于此。他们不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社会渣滓。在这里,他们穿上了统一的工服,住进了温暖的营房,每日三餐,皆有饱饭。 他们用汗水,换取一种名为“工分”的东西。工分,可以换钱,换粮,换技术,甚至,可以换取一个洗去罪籍,重新做人的机会。 王翦,这位曾经的军中悍将,在这里,找到了他新的战场。他用最严苛的军法,和最公平的赏罚,将这群乌合之众,锻造成了一支纪律严明,充满了劳动热情的……产业大军。 没有人知道,从咸阳权贵手中赚来的海量金钱,如同奔腾的江河,正源源不断地,通过“新生营”和“考工司”,被输送到城西那片被列为“军事禁区”的芦苇荡。 “龙骨坞”内,三艘崭新的“平底方舟”,已经初具雏形。 而更多的财富,则化为了一批批的粮草、兵刃、和赏金,通过安叔和陈掌柜的秘密渠道,送往云阳,送往那条,即将改变帝国命运的……黄金水道。 墨尘,用赵高递过来的刀,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在咸阳城,为自己,打造出了一部可以源源不断,创造财富与力量的,恐怖战争机器! “考工格物司”,密室之内。 巨大的沙盘前,墨尘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咸阳这片已经尽在掌握的土地上。 他的手指,越过八百里秦川,指向了那片被群山环绕,易守难攻的,天府之国。 ——蜀地。 “东家,”阿猛看着沙盘,瓮声瓮气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咸阳的生意,才刚刚开始,为何……您的目光,却看向了那么远的地方?” 她如今,已是“百炼堂”的首席博士,负责所有新材料的研发与应用。但在墨尘面前,她依旧习惯自称“匠人”,称呼墨尘为“东家”。 “阿猛,”墨尘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觉得,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钱?人?” “不。”墨尘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根基’。” “咸阳,是帝国的都城,但它,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沙滩上的城堡,看似华丽,但只要陛下的一道旨意,一阵风浪,便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们必须,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地方,为我们的联盟,为我们的未来,找到一处,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的“蜀郡”二字上。 “这里,就是我为我们,选择的‘根’。”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成了帝国权力最薄弱的环节。这里,远离朝堂纷争,民风彪悍,更重要的是……” 墨尘的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 “这里,有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取之不尽的铁矿,用之不竭的井盐,以及,能用来建造我们无敌舰队的,最上等的……蜀地铁木!” “我要你,去那里。”墨尘看着阿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阿猛愣住了,她指了指自己,那张总是充满了凶悍之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之色,“东家,我……我只是个杀猪的,是个打铁的……您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多。”墨尘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 “我不需要你去经商,也不需要你去争斗。” “我需要你,以‘云梦商会’首席采办的名义,去那里,为我们,建立一个最隐秘,也最庞大的……原材料供应基地。” “我会给你足够的钱,给你一张全新的图纸。那上面,画着一种,能利用山间水流,日夜不停,自行粉碎矿石的‘水力冲锤’。画着一种,能深入地下百丈,汲取盐卤的‘深井龙吸’。” “我要你,用这些,去收拢当地的工匠,去和那些被中原商人排挤的,蜀地土著豪强,交朋友。” “我不要求你挣钱,我只要求你,在一年之内,让蜀地的铁、盐、木,都刻上我们‘云梦商会’的名字!” “这,是一步暗棋。”墨尘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一步,决定我们未来,是龙是蛇的,生死之棋。” “你,敢不敢,替我去下?” 阿猛怔怔地看着墨尘。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信任与期许的眼睛。 她想起了,在云阳城那个肮脏的小巷里,这个男人,是如何将她,从一个被人鄙夷的女屠夫,变成了如今,连咸阳权贵都要尊称一声“博士”的匠人宗师。 她想起了,他说的每一句“我们”,想起了,他分的每一份钱。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从她的胸腔,直冲头顶。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猛地,将手中的裁布剪,重重地插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然后,对着墨尘,轰然单膝跪地! 她的声音,不再是疑问,不再是茫然。 而是,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决绝与铿锵! “东家!” “阿猛,领命!” 第五十四章:猛虎西行潜入蜀无声杀机随影来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三日后,夜色如墨。 一队由十数辆不起眼的骡车组成的“商队”,在王翦亲率的一小队退役老兵的护送下,悄然驶出了咸阳城的西门。 没有旌旗,没有仪仗。 为首的,正是换上了一身寻常商人装束,将那柄巨大的裁布剪,用厚厚的麻布包裹起来,伪装成货物的阿猛。 她的身后,跟着几名由她亲自挑选,手艺最精湛,也最忠诚的“百炼堂”匠人。 临行前,在“龙骨坞”的密室之内,墨尘将两卷用油布密封的图纸,和一个沉甸甸的,装着足以买下半个云阳城的金票的钱箱,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中。 “阿猛,”墨尘看着这位追随自己最久的悍将,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去西蜀,路途遥远,人心叵测。你们的任务,不是去征服,而是去……扎根。” “这第一卷图纸,是‘水力冲锤’和‘深井龙吸’的设计图。它们,是你们与蜀地豪强结交的敲门砖。” “而这第二卷,”他将另一卷图纸递过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示人。它,是你们的保命符。” “记住,钱,可以亏。人,绝不能有事。” “若遇无法解决的危机,放弃一切,保全自身,立刻返回咸阳。只要我们还在,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阿猛没有多言。 她只是重重地,对着墨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跪拜大礼。 随即,转身,带着她的使命,带着整个联盟未来的希望,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通往天府之国的,千里孤途。 看着那支小小的商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墨尘久久不语。 他知道,他落下了一枚,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棋子。 但这枚棋子,能否在蜀地那片陌生的土壤中,生根发芽,他,只能等待。 接下来的半个月,咸阳城,风平浪静。 “考工格物司”,成了整个帝都最神奇的所在。 在墨尘的亲自主持下,“杠杆”、“滑轮”、“齿轮”……这些闻所未闻的“格物之理”,被系统地编撰成册,成了匠人们人手一份的“入门宝典”。 墨班博士的“机关堂”,在充足的资金和材料支持下,已经成功地制造出了一台,能将渭水之水,轻松提升三丈高的巨型“墨班泵”原型机。据说,那一天,连少府令钱开,都亲自跑来观看,当看到那清澈的水流,真的逆流而上时,他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半天没爬起来。 而城外的“新生营”,更是成了咸阳城的一大奇观。 数万名流民和刑徒,在王翦的军事化管理下,被整编成一支支纪律严明的工程大军。他们用汗水,换取着饱饭与新生。整个营地,再无往日的偷盗与斗殴,反而充满了高亢的劳动号子和对未来的期盼。 墨尘的声望,在咸阳城的底层社会中,几乎被神化。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年轻的墨司丞,将会在陛下和丞相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将他的“格物之学”,发扬光大。 然而,在这片看似繁荣的景象之下,来自黑暗深处的毒牙,已经无声无息地,亮了出来。 这一日,清晨。 “新生营”的东区,一间普通的营房内,一个正在熟睡的匠人,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四肢变得如同面条般柔软无力。 起初,并没有人太过在意。 营地里数万人,偶有生病的,再正常不过。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 同样诡异的“病症”,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东区,迅速蔓延开来! 一个又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纷纷倒地。他们不发烧,不咳嗽,唯一的症状,就是浑身酸软,四肢无力,仿佛一身的筋骨,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恐慌,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 “是瘟疫!是天降瘟疫啊!” “我们……我们是不是触怒了山神?” “快跑啊!再不跑,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数万人的营地,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王翦虽然立刻调动护卫队,用最严酷的手段镇压,但面对这种未知的疾病,军法,也显得苍白无力。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墨尘的耳中。 当墨尘赶到“新生营”时,整个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东区被完全封锁,里面,躺倒了上千名面色痛苦,却又查不出任何病因的匠人。外面,则是数万名惊恐万状,随时可能发生暴动的流民。 “东家!”王翦双目赤红,声音沙哑,“请了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说是……中了邪!” 墨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中邪? 他从不信鬼神!这绝不是什么天灾,这是……人祸! 是针对他,针对他这数万匠人大军的,最阴险,最致命的一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 食物?水源? 他立刻下令,封存了整个东区所有的食物和水源,并从其他区域紧急调配。 但,为时已晚。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墨尘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身影,匆匆从他身后赶来。 正是那位,由赵高“赏赐”下来,一直待在工坊里,负责给匠人“调理身体”的,太医院医官。 “墨……墨司丞,”他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下官……下官斗胆,想……想去看看那些病患的脉象。” 墨尘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立刻点头:“有劳医官了!” 那名医官,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隔离区。他为一个倒地的匠人,搭上了脉搏,又翻开了他的眼皮,闻了闻他口中的气息。 忽然,他的身体,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一僵! 他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浮现出一种,比见到鬼还要恐怖的,极致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从隔离区里跑了出来,冲到墨尘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浑身抖如筛糠,指着隔离区,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司……司丞大人……” “这……这不是病……” “是毒!是……是宫里头的禁药!” “是……是无色无味,能让人筋骨寸断,七日之内,化为一滩烂泥的……” “‘化骨水’!” 第五十五章:万毒噬心,以我之血铸尔新生!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化骨水!” 当这三个字,从太医院医官那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口中吐出时,整个“新生营”的天,彻底黑了。 这不是病! 这是毒!是来自帝国最阴暗角落,能让人筋骨寸断,化为一滩烂泥的宫廷禁药! “是诅咒!我们被诅咒了!” “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一滩烂泥!” 残存的理智,在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面前,瞬间崩塌!数万名流民和刑徒,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开始疯狂地冲击着王翦和他手下护卫队那脆弱的防线! 骚乱,正在演变成一场足以将整个营地都彻底吞噬的……暴动! 王翦双目赤红,挥舞着手中的秦剑,嘶声力竭地吼道:“都给我站住!后退!违令者,斩!” 然而,在数万名失去了希望,只求活命的狂乱人群面前,他和他那区区数百人的护卫队,就像是汹涌浪潮前的一道单薄堤坝,随时都可能被冲垮,被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都给我……安静!”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还带着一丝疲惫。但它,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暴动者的心上,让他们那疯狂的动作,下意识地,为之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墨尘,那个被他们视为神明,能带给他们饱饭与新生的东家、司丞大人,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被所有人视为地狱的,东区隔离区。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没有做任何防护。 他就那样,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布衣,走进了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区域。 他走到一个刚刚倒下,正在痛苦抽搐的年轻匠人身边,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他嘴角的白沫。 所有暴动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与他们同处一片疫区,将自己,也置于死亡阴影之下的……年轻背影。 “我,是墨尘。” 墨尘站起身,转过身,面对着那数万双,充满了恐惧、绝望、与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 “我曾对你们承诺,只要进了我的‘新生营’,只要你们肯用汗水换取新生,我,墨尘,就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今天,我依旧是这句话。” “这不是天灾,更不是诅咒。这是人祸!是有人,不想看到你们过上好日子!是不想看到我大秦,拥有一个更强大的未来!他们,想让我们死!”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彻云霄! “只要我墨尘,还站在这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我向你们保证——” 他举起手,对着苍天,对着所有人,立下血誓。 “三日之内,我必将找出解药!” “凡今日倒下之人,我会亲自,将解药,喂进你们的嘴里!” “凡今日站着之人,若信我,便回到你们的营房,静待三日!若不信我,大门就在那里,你们现在就可以走!我墨尘,绝不阻拦!” “但,凡今日,敢冲击营地,伤害袍泽者……” 他的眼中,爆发出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机! “我,必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以祭我枉死的弟兄!”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对着那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的太医院医官,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一间被临时清空的帐篷内,只剩下墨尘,和那名瑟瑟发抖的医官。 “大人……司丞大人饶命啊!”医官不住地磕头,“此毒,乃宫中秘药,下官……下官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你不是闻所未闻。”墨尘的声音,冰冷刺骨,“你,认得它。” “否则,你不会如此恐惧。” 医官的身体,猛地一僵。 墨尘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他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分析着他的处境。 “你是赵府令的人,对吗?” 医官浑身一颤,不敢回答。 “他派你来,是想看着我死。却没想到,你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指认出这剧毒来源的……人证。” 墨尘看着他,笑了。 “你现在,一定很害怕。你怕我杀了你灭口。但你更怕的,是你的主子,赵高。” “因为,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你,都必死无疑。” “我若死了,‘新生营’大乱,瘟疫的罪名,就会扣在你的头上,你,是第一个替罪羊。” “我若侥幸不死,”墨尘的笑容,变得更加森寒,“你觉得,你的主子,会留下你这个,知道他最大秘密的活口吗?” 医官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他看着墨尘,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前,是死路。后,也是死路。”墨尘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但是,我,可以给你第三条路。” “一条,活路。” 他看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医官,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出解药的配方。” “然后,你,就不再是赵高的狗,不再是太医院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棋子。” “你,将是我‘考工格物司’,‘医药堂’的,第一任堂主!” “我会给你用不完的钱,给你最好的药材,让你去实践你毕生的所学!让你去‘格’那人体生死之理!让你,成为一个,能真正名留青史的……大医!” “生,还是死。你自己,选。” 医官怔怔地看着墨尘,他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许久,他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用一种近乎于虚脱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没有……没有完整的配方。” “‘化骨水’,乃是取自西域一种名为‘断肠草’的根茎,混以七种毒虫之液,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其毒性,霸道无比,根本……无药可解。” 墨尘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医官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万物,相生相克。此毒,虽无药可解,却有一物,可……抑制。” “什么?” “‘紫河车’!”医官说出了一个让墨尘都感到陌生的名字,“不,不是寻常的紫河车。而是……而是产自昆仑雪山之巅,一种名为‘雪线之上,不沾凡尘’的雪莲,在最纯净的冰川水中浸泡七日后,形成的……‘冰莲血胎’!” “此物,至阴至寒,是炼制‘化骨水’时,唯一能中和其毒性的引子!也是……抑制其毒性,为中毒者,续命七日的……唯一希望!” 冰莲血胎! 墨尘瞬间明白了!这,就是赵高设下的,连环死局! 他先下毒,再让你找到一线希望。而这希望,却又被他,牢牢地掌控在宫中,掌控在他自己的手里! 他就是要看着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好一个赵高!” 墨尘的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但他,没有绝望。 他看着那名医官,缓缓地,笑了。 “你,很好。” “你为自己,赢得了一条活路。” 他转身,走出帐篷,对着早已等候在外,心急如焚的王翦,下达了震动整个咸阳的命令! “王翦!持我‘军备司丞’之印信,再持……郡尉李将军亲赐之将令!” “即刻,前往卫尉府!” “告诉李信大人,我‘新生营’,我这数万为大秦军备效力的匠人,遭奸人投毒,意图动摇国本!” “解药,名为‘冰莲血胎’,乃宫中.贡品。请他,以卫尉府之名,协同郎中令,立刻,马上,向宫中太医院,索要此物!” “告诉他,晚一个时辰,我这数万匠人,便多一分性命之忧!” “若因此,耽误了蒙恬大将军,耽误了陛下的军国大计……” 墨尘的声音,在整个营地上空回荡,冰冷而又充满了无穷的霸气! “这个责任,他李信,担得起吗?!” 第五十六章:两府相争神药动咸阳一夜血与风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卫尉府,正堂。 气氛,压抑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当王翦,这位浑身浴血、煞气未消的军中悍将,将墨尘那份“以国之重器相胁”的最后通牒,一字一句地,传达到李信的耳中时。 李信那张素来冷峻如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难以遏制的,狂暴的怒意。 “好……好一个墨尘!好一个赵高!”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青铜大鼎之上! “嗡——!” 大鼎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竟被他这含怒一击,砸得微微晃动! 堂下,所有卫尉府的属官,无不噤若寒蝉。 他们知道,他们的主上,这位被誉为“帝国之鹰”的男人,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他怒的,不是墨尘的“威胁”。 他怒的,是赵高那条毒蛇,竟敢用如此卑劣、如此不计后果的手段,去动摇他大秦的军备根基!去动摇他李信,好不容易才在陛下面前,挣来的一点点转机! “他赵高,以为自己是谁?!”李信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他以为,这大秦,是他一个阉人的后花园吗?!他敢动我军备的人,就是动我李信的命!” “大人!”一名心腹上前,急声劝道,“可那‘冰莲血胎’,乃是宫中.贡品,由太医院掌管。而太医院令,是赵高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我们……我们若是强闯,怕是会落人口实啊!” “口实?”李信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他赵高,用‘化骨水’毒害我大秦数万军备匠人,意图动摇国本,此为‘谋逆’!” “我李信,奉天子之命,掌天下兵备,为救匠人,为保国本,强闯太医院,索要解药,此为‘忠君’!”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堂外。 “我倒要看看,在这咸阳城,是我这个卫-尉的‘忠君之剑’利,还是他那个阉人的‘谋逆之刀’快!” “章平!” “末将在!”早已等候在外的章平,快步入堂,单膝跪地。 “点齐你麾下所有铁鹰锐士!一个不留!”李信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刺骨。 “着甲!备马!持我卫尉府金牌令箭!” “即刻,包围太医院!” “告诉太医院令,就说我李信说的——” 他看着王翦,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咸阳都为之颤抖的命令。 “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之内,若我看不到‘冰莲血胎’,见不到解药。” “一炷香之后,我就亲自带兵,踏平他的太医院,将他,以及他院内所有的人,尽数以‘延误军机,通敌叛国’之罪,就地……格杀!” “喏!” 章平和王翦,齐声爆喝,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战意! 是夜,咸阳城,风声鹤唳。 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强弩的铁鹰锐士,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鬼神,无声地,包围了那座悬壶济世,本该是全城最安宁的所在——太医院。 冰冷的铁甲,森寒的剑锋,在月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太医院令,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只知阿谀奉承的老官僚,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章……章校尉!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太医院!是陛下钦点的清静之地!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章平策马立于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奉卫尉大人将令,前来提取军国要物,解救我大秦数万匠人之性命。”他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铁,“太医院令,‘冰莲血胎’,在何处?” “冰莲血胎?”太医院令心中一突,随即强作镇定,“那……那是何物?乃宫中秘药,下官……下官不知啊!” “不知?”章平冷笑一声。 他没有再多废话,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卫尉府金牌令箭。 “卫尉大人有令。” “一炷香。” “香尽,药未到。” “你,和你这满院的人,都将是……大秦的罪人。” “届时,我身后这数百兄弟的刀,可不认得,谁是悬壶济世的良医。” 说完,他将一支点燃的信香,狠狠地,插在了太医院门前的石狮子头上。 青烟,袅袅升起。 时间,开始倒数。 太医院令看着那支燃烧的信香,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那缕青烟,一点点地流逝。 他的脑海中,一边,是赵高那阴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睛。 另一边,是卫尉府那数百柄,已经出鞘的,冰冷的屠刀。 一边是未来的清算,一边是眼前的死亡。 “我……”他的嘴唇哆嗦着,心理防线,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寸寸崩塌。 “噗通”一声,他瘫倒在地。 “在……在!药在!”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喊道,“在后院的秘库之中!我……我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香,还未燃尽。 一个由寒玉打造,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盒子,被几个太监,颤抖着,捧了出来。 章平甚至没有打开验看。 他一把夺过玉盒,对着身后的王翦,爆喝一声! “走!” 王翦接过玉盒,不敢有丝毫耽搁,翻身上马,带着十几名最精锐的骑士,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冲破夜色,向着城外的“新生营”,狂奔而去! 而章平,则和他手下那数百名铁鹰锐士,依旧如同一座座铁铸的雕像,死死地,封锁着太医院的大门。 他要等。 等到,王翦将解药,安全送达的消息传来。 他要用这数百柄出鞘的刀,为墨尘,为那数万匠人的性命,加上最后一道……也是最血腥的一道保险! 这一夜,咸阳城,注定无眠。 两府相争的惊雷,已经落下。 血与风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第五十七章:天降神药定军心墨尘三策绝后患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新生营”的上空,死神,依旧在盘旋。 那支代表着最后希望的信香,已经燃烧过半。 隔离区内,越来越多的匠人倒下,痛苦的**声汇成一片,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悲鸣。隔离区外,数万名匠人虽然被墨尘的血誓暂时镇住,但那股名为“恐惧”的暗流,却在人群中疯狂滋生,只需要一个火星,便会彻底引爆。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最紧的弓弦,每一息,都充满了断裂的危险。 就在这时。 “驾——!” 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王翦,这位浑身浴血的军中悍将,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营地前沉寂的夜幕!他的身后,跟着十几名最精锐的骑士,每一匹战马都在超负荷的狂奔中,口鼻喷着白沫。 “解药!解药到了!” 王翦那嘶哑的吼声,如同天籁,瞬间刺破了笼罩在营地上空的绝望! 他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站稳,便将那个散发着森森寒气,由寒玉打造的盒子,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冲向了隔离区的入口! “东家!幸不辱命!”他将玉盒,郑重地,交到了墨尘的手中。 墨尘接过玉盒,入手冰凉刺骨。 他打开盒盖,一股奇异的,混合了雪莲清香与血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只见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团婴儿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如同红色玛瑙,内部还隐隐有血丝流转的……膏状物。 这,便是“冰莲血胎”! “医官!”墨尘头也不回地爆喝一声。 那位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太医院医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司……司丞大人……” “如何用药?”墨尘的语气,不容置疑。 “取……取其一钱,兑十斤清水,以文火熬制成汤!快!此物至阴至寒,见风则化,一刻都耽搁不得!”医官尖声叫道。 “王翦!阿猛!” “在!” “立刻,架起营中所有的大锅!将所有饮用水,全部烧开!福伯,安叔,你们负责,将这神药,以最快的速度,分发到每一个中毒的弟兄口中!” “我亲自,喂下第一碗!” 墨尘没有丝毫犹豫,亲自捧着那珍贵无比的“冰莲血胎”,冲向了早已备好的大锅! 当那殷红如血的药汤,被一碗碗地熬制出来,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时,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生的希望。 墨尘端起第一碗药汤,不顾滚烫,走到那个最先倒下的年轻匠人身边,扶起他的头,亲自,一勺一勺地,将那续命的神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药汤入喉,那名匠人原本痛苦抽搐的身体,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他脸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也舒展开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正在吞噬他生命的力量,仿佛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硬生生遏制住了! “有效!真的有效!”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整个“新生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对墨尘,最狂热的崇拜与感激! 他们看着那个,亲自为中毒者喂药,衣袍上沾满了污秽,脸上写满了疲惫,却依旧挺拔如松的年轻背影,许多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一夜,无人入眠。 墨尘带着他所有的核心成员,亲自督造,亲自喂药,直到天明。 当第一缕晨光洒下,隔离区内,所有中毒的匠人,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墨尘知道,这,只是开始。 赵高那条毒蛇,受此重创,必然会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 他,绝不会再给对手机会。 书房内,墨尘看着一夜未睡,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精神亢奋的众人,缓缓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们赢了第一阵。但要想彻底摆脱被动,永绝后患,我们必须,立刻打出三招!” “第一招,”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同样一夜未眠,神情却无比复杂的太医院医官身上,“我称之为——‘铁证如山’!” “医官大人,”墨尘看着他,笑了笑,“你,想活,也想活得有价值,对吗?” 那医官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很好。”墨尘递给他一卷竹简和一支笔,“现在,请你,以一个医者的良知,将‘化骨水’的毒性、来源、以及其作为宫廷禁药的所有细节,详详细细地,写下来。” “你不用指认任何人。你只需要,将事实,公之于众。” “写完之后,这份东西,会‘不小心’地,流传到咸阳城每一个说书先生,和每一个茶馆老板的手中。” 那医官手一抖,笔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墨尘,知道,这是一份,足以让赵高都焦头烂额的……投名状! “第二招,”墨尘的目光,转向了王翦,“我称之为——‘万民请命’!” “王大哥,从痊愈的匠人中,挑选一百个最忠诚,也最能言善道的。让他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去卫尉府,去丞相府,去所有能去的地方,做什么?” “去……谢恩!” “去哭诉,去感恩!去告诉全咸阳的人,是卫尉李信大人,不惜与宫中权贵为敌,雷霆出击,才为他们,抢来了救命的神药!去告诉他们,是墨司丞,以身为饵,亲尝汤药,才将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要让李信,被我们,彻底绑在这辆战车上!我要让全咸阳的百姓,都成为我们最坚实的盾牌!” 王翦虎目放光,重重领命! “至于第三招……”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寒光。 他拿起笔,亲自在一卷崭新的奏疏上,写了起来。 他没有弹劾赵高,没有控诉任何人。 他只是,用最沉痛,也最“感恩”的语气,向陛下汇报了此次“新生营”中毒事件的始末。 然后,在奏疏的最后,他用一种“忧国忧民”的口吻,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建议—— “……为保军备生产万无一失,为杜绝此类动摇国本之恶性.事件再度发生。臣墨尘,斗胆,恳请陛下恩准——” “于我‘考工格物司’内,另设一处独立衙门,名为——‘安济坊’。” “招募军中退役良医,掌管营中所有匠人之饮食、医药。并赋予其,巡查、检验所有入营物资之权力!其所需之一切珍稀药材,皆可凭我司丞之印信,及郡尉府之将令,直接,向太医院……申领!” 当众人看到奏疏上最后那几个字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好狠! 好一招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这哪里是设立一个医馆? 这分明是,在赵高那条毒蛇的身上,硬生生,插上了一根,能随时监控他,随时从他身上割肉的……吸血管! 墨尘,用这三策,将一场致命的危机,变成了一次完美的,绝地反击! 他不仅要让赵高,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还要让这条毒蛇,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地,对他,亮出毒牙! 第五十八章:帝心难测,赐尔屠龙之刃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城,从来不缺故事。 但最近,所有的故事,都围绕着一个名字——墨尘。 就在“新生营”中毒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一个惊悚的传闻,如同瘟疫一般,从城中最肮脏的角落,蔓延到了最高贵的府邸。 传闻说,宫中有一种禁药,名为“化骨水”,无色无味,能让人筋骨寸断,七日之内化为一滩烂泥。而“新生营”那数万匠人,中的,就是这种歹毒无比的禁药! 一时间,咸阳震动! 流言蜚语,在各大茶馆酒肆中,被那些说书先生,演绎成了无数个版本。有的说是前朝余孽作祟,有的说是妖人施法,但所有的矛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那片最神秘,也最阴暗的所在——宫闱之内,宦官当道。 而就在这股暗流汹涌之时,另一场大戏,在光天化日之下,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数百名“新生营”的匠人,他们都是此次中毒事件中,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幸存者。他们没有去闹事,也没有去喊冤。他们换上了最干净的衣服,举着歪歪扭扭写着“感恩”二字的麻布横幅,成群结队地,来到了卫尉府的门前。 他们,长跪不起。 “我等,谢卫尉大人救命之恩!” “若非李信大人雷霆出击,强索神药,我等早已化为一滩烂泥!” “卫尉大人,真乃我大秦军民的守护神啊!” 哭喊声,感恩声,响彻云霄。 无数百姓围观,将卫尉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卫尉府内,李信听着门外那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这是墨尘的阳谋。 他被那个小子,用“民意”,用“大义”,死死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 他现在,若是不接受这份“功劳”,就会被全咸阳的百姓,视为见死不救的懦夫。 可他若是接受了,就等于公开向全天下宣告——他李信,是墨尘的后台!他与赵高,彻底撕破了脸皮! “大人……”心腹幕僚在一旁,忧心忡忡。 许久,李信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开中门!”他沉声下令,“本官,要亲自出去,安抚慰问这些……为我大秦军备效力的‘功臣’!” 当李信身披重甲,亲自走出府门,扶起那些跪倒在地的匠人,并许诺卫尉府将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时,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一刻,李信与墨尘的联盟,在咸阳百万军民的见证下,彻底铸就! 咸阳宫,御书房。 气氛,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潭。 始皇帝嬴政,正静静地,看着两份奏疏。 一份,是墨尘那封写满了“感恩”与“忧国忧民”的奏疏。 另一份,则是卫尉李信,弹劾中车府令赵高,纵容手下,以宫中禁药,毒害数万军备匠人,意图动摇国本的……血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跪在他脚下的赵高,却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知道,他这次,玩脱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戏耍一只乡下来的小老鼠。却没想到,这只老鼠,竟反手,引来了一头,足以将他都撕碎的……饿虎! “赵高。” 许久,始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喜怒。 “你,还有何话说?” “奴……奴婢冤枉!冤枉啊陛下!”赵高不住地磕头,声泪俱下,“此……此事与奴婢无干!定是……定是那太医院令,利欲熏心,被人收买,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啊!” “是吗?”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理会赵高,而是将墨尘的那份奏疏,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尤其是奏疏最后,那关于设立“安济坊”,并由其直接向太医院申领珍稀药材的建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连赵高都感到心悸的,欣赏与……笑意。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好一个“借力打力”! 好一个,把朕的刀,当成你自己的剑来用的……赘婿! “传朕旨意!” 始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响起! “太医院令,玩忽职守,监管不力,导致禁药外流,险些酿成滔天大祸,革职!抄家!其三族之内,尽数贬为城旦!” “中车府令赵高,御下不严,有失察之过,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至于……”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墨尘的奏疏。 “墨尘所请,朕,准了!” “于‘考工格物司’内,另设‘安济坊’,专司匠人医护防疫之事!” “另,再赐其一道特权——” 始皇帝的声音,变得无比威严,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高的心上。 “命‘安济坊’,每月,可派专员,对我太医院所有珍稀贡药之库存,进行……盘点、核查!” “以防,再有‘遗失’之事发生!” “朕,不希望,我大秦的国之栋梁,再因为一些宵小之辈的龌龊手段,而寒了心!” 轰! 赵高的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哪里是设立一个医馆? 这分明是,陛下亲手,赐给了墨尘一柄,可以随时随地,插入他心脏,监视他一举一动,甚至截断他财源的……屠龙之刃! 他不仅没能弄死墨尘,反而,被对方,用他自己的毒药,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一道,永世无法挣脱的……绞索! 当这份圣旨,传达到“考工格物司”时。 墨尘,正站在那艘已经初具雏形的“平底方舟”的甲板上。 他接过圣旨,对着咸阳宫的方向,深深一揖。 “草民,谢陛下……赐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在这咸阳城,在这大秦的天下。 他,终于有了,与那些真正的巨擘们,正面博弈的……资格。 第五十九章:帝都权臣皆为棋一艘方舟向天倾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城,最近最热闹的地方,不再是东市的酒肆,也不是南市的勾栏。 而是城郊那座,由“考工格物司”新设立的,“安济坊”。 这里,成了整个帝都最奇特的一景。 每日清晨,都会有来自太医院的马车,在卫尉府锐士“客客气气”的“护送”下,将一箱箱珍贵的药材,送入坊内。而坊门口,则跪着一排排,由太医院令亲自带领的医官和学徒。 他们不是在看诊,而是在……学习。 学习如何辨别药材的真伪,学习如何登记库存,学习如何用一种名为“复式记账法”的奇特方式,将每一分药材的流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而他们的老师,则是一位名叫“孙思邈”的,由墨尘亲自从“新生营”提拔起来的,曾经的军中伙夫,如今的“安济坊”首席大管事。 那位曾向墨尘泄露“化骨水”机密的太医院医官,则成了孙思邈的副手,每日兢兢业业,将功补过。 赵高,送给了墨尘一把刀。 而墨尘,则用这把刀,反手扼住了整个太医院的咽喉,将他最隐秘的财源和势力范围,置于了光天化日之下,任由他盘剥! 消息传出,咸阳城内,所有人都对那位年轻的墨司丞,生出了更深的敬畏。 如果说,之前斗败吴家,逼退李园,靠的是奇谋和胆魄。 那么这一次,在不动声色之间,将帝国最阴狠的权宦玩弄于股掌之上,靠的,就是足以让任何对手都感到胆寒的,阳谋! 中车府令的官邸,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赵高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在酝酿着更致命的反扑。 而丞相府和卫尉府,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李斯和李信这两位帝国巨擘,都敏锐地察觉到,墨尘,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经拥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在皇帝的态度没有进一步明朗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火烧身。 咸阳城,在这诡异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墨尘,却仿佛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他将“安济坊”和工坊的日常事务,全权交给了赵清寒和福伯等人打理,自己,则带着王翦和阿猛,一头扎进了“龙骨坞”。 那里,承载着他真正的野望。 “龙骨坞”内,气氛热烈如火。 在充足的资金和最顶尖的匠人支持下,第一艘“平底方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建造阶段。 它静静地,停泊在巨大的船坞之中,如同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它的体型,远比当时任何内河船只都要庞大。平坦而宽阔的甲板,足以让一辆马车在上面轻松掉头。那由三层铁木拼接而成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沉稳而坚固的光泽。而那设计奇特的硬帆帆阵,则如同收拢的巨翼,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扶摇九天! 所有见到它的人,无不为它那充满了力量与效率的美感,而感到震撼。 然而,此刻,墨尘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 “东家,”王翦站在他的身旁,看着这艘由他们亲手打造出的神物,脸上也带着一丝忧虑,“船,马上就要好了。可是……谁来开它?” 他一语中的。 造船,与开船,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黄金水道”上,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而这艘“平底方舟”,其操控方式,与当时所有船只都截然不同。 它需要一个,既精通水性,又胆大心细,更要有足够威望,能镇住一船悍勇水手的……船长。 而这样的人才,放眼整个云梦商会,乃至整个南安郡,都找不出一个。 “我手下的老兵,都是旱鸭子,上船就晕。”王翦苦笑道,“让他们在陆地上冲锋陷阵,一个能顶十个。可到了这水上……怕是连方向都分不清。” “无妨。”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早已成竹在胸的光芒,“掌舵的人,我早就已经找到了。” “哦?”王翦和阿猛,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墨尘没有说话,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由安叔通过各种渠道,耗费了巨大代价,才搜集来的,绝密名单。 他将名单,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王翦和阿猛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那上面,没有一个,是他们认识的,正经商人或船老大。 上面赫然写着—— “锦帆贼,甘宁:常于长江一带,纠集亡命之徒,劫掠商船,其人勇猛无双,水性极佳,手下有八百‘锦帆营’,皆是百里挑一的水鬼。” “断浪刀,周泰:原为东海郡水师校尉,因不满上官克扣军饷,怒而杀之,落草为寇。其刀法,据说能在风浪中断开水流。” “混江龙,李俊:盘踞于洞庭湖,手下船只虽小,却快如鬼魅。其人最擅利用水流、风向,以少胜多。” …… 这,哪里是什么名单? 这分明,是一份大秦帝国水路之上,所有被官府通缉的,最凶悍,最难缠的……水匪名录! “东家!您……您这是?!”王翦惊骇地看着墨尘,“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您……您想招安他们?” “招安?”墨尘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不,我大秦的官,他们信不过。我墨尘,也给不了他们官做。” “那您是?” “王大哥,你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啸聚山林,快意恩仇,求的是什么?” 王翦想了想,说道:“无非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活一日是一日。” “说对了一半。”墨尘摇了摇头,“他们求的,是自由,是财富,更是……一种不被人踩在脚下的尊严。” “而这些,我,都能给他们。” “我要以‘云梦商会’的名义,派人去告诉他们每一个人——” 墨尘的声音,在空旷的船坞中回荡,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血脉偾张的魔力。 “我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船,足以让他们纵横四海。” “我这里,有赚不完的金子,足以让他们富甲一方。” “我这里,有一条全新的,不受官府管辖,只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水道’!在这条水道上,他们,就是王!” “我不要他们称臣,也不要他们下跪。” “我要的,是合作。是让他们,成为我‘云梦商会’,最自由,也最强大的……武装船队!” 王翦和阿猛,已经彻底被墨尘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一支商队。 他要的,是一支,只听命于他一人,游离于帝国法度之外的……私掠舰队! 这是一场,比对抗官府,还要疯狂百倍的豪赌! “就从他开始吧。” 墨尘的手指,缓缓地,落在了名单的第一个名字上。 那个,在后世都留下了赫赫威名的,锦帆贼——甘宁。 “告诉他,我墨尘,在江东,备下了一艘足以倾覆天下的方舟,和一场泼天的富贵。” “问他,敢不敢,来取!” 第六十章:方舟为饵,敢钓江东锦帆贼?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云梦商会”的使者,带着墨尘那份堪称疯狂的“英雄帖”,踏入江东地界时,整个大秦帝国的水路江湖,都为之……震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顺着奔流的江水,传遍了每一个码头,每一个渡口,每一个水匪盘踞的山寨。 “听说了吗?咸阳城里出了个神人,叫什么墨尘,要招安咱们这些水上的兄弟!” “招安?笑话!官府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可听说,他给的不是官,是钱!是船!是和咱们平起平坐,共分天下的资格!” “那更是笑话了!一个毛头小子,他凭什么?” 嘲讽、不屑、好奇、观望……种种情绪,在黑暗的角落里发酵。无数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都将此事,当成了一个酒后的谈资。 他们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更不相信,会有人,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他们这群亡命之徒的身上。 长江,中游。 一处水流平缓的江湾之内,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如同蛰伏的兽群,安静地停泊着。 船上,彩色的锦缎帆布,在江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 这里,便是整个长江水路,所有商船的噩梦——锦帆贼甘宁的巢穴。 旗舰之上,一名身材魁梧,面容英武,腰间系着一串黄铜铃铛的青年,正斜倚在虎皮大座之上,百无聊赖地,用一柄匕首,削着手中的苹果。 他,就是甘宁。 他的身旁,站着几名气息彪悍的头领。 “大哥!”一名独眼龙头领,瓮声瓮气地说道,“最近,官府的水师,又在下游增设了三处关卡。兄弟们这几趟出去,收获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喝酒的钱都快没了!” “是啊,大哥!”另一名头领也附和道,“不如,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劫了那丹阳郡的县城!抢他个盆满钵满!” 甘宁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削着苹果。 直到那长长的果皮,从头到尾,完整地断落,他才将那光洁如玉的苹果,抛给了那个叫嚣着要攻打县城的头领。 “吃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磁性,“吃了它,人会变得聪明点。” “攻打县城?然后呢?引来郡城的重兵围剿?让我们这八百兄弟,都为你那点匹夫之勇,去陪葬吗?” 那名头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甘宁站起身,走到船头,望着那奔流不息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抢劫商船,快意恩仇。 这样的日子,看似潇洒,实则,不过是坐吃山空,苟延残喘。 他甘宁,胸怀利刃,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水匪吗?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瞭望的小喽啰,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大……大哥!不好了!有……有一艘小船,正朝着我们这边开过来!船上,打的是……是‘云梦商会’的旗号!” “云梦商会?” 甘宁的眉头,微微一挑。这个最近在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字,他自然听过。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唇,“让它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单枪匹马,闯我这龙潭虎穴。” 一艘小小的乌篷船,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停靠在了旗舰之旁。 船上,只站着一个中年文士。 正是安叔,派出的,最能言善辩的心腹。 他没有丝毫惧色,整理了一下衣冠,在八百双凶悍目光的注视下,从容登船,对着高坐于虎皮椅上的甘宁,长揖及地。 “在下云梦商会特使,奉我家东主墨尘之命,特来拜见……甘将军。” 一声“将军”,让在场所有水匪,都愣住了。 甘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将军?我不过一介草寇,何德何能,敢当此称呼?” “在我家东主眼中,”特使不卑不亢地回答,“凡,能聚义八百,纵横大江,令官府都束手无策者,皆为当世人杰,与军中将帅,又有何异?” “哈哈哈!”甘宁放声大笑,笑声中,却不带丝毫暖意,“说得好听。说吧,你家东主,派你来送死,到底所为何事?” 特使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精致的模型。 那,是一艘船的模型。 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平底方舟”的模型。 “我家东主说,口说无凭。他让我,带一件小玩意儿,给将军过目。” “我家东主还说”特使看着甘宁,一字一句地,将墨尘那充满了魔力的话语,复述了出来。 “他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船,足以让将军,纵横四海。” “他这里,有赚不完的金子,足以让将军,富甲一方。” “他这里,有一条全新的,不受官府管辖,只属于我们自己的‘黄金水道’!在这条水道上,将军,就是王!” “他不要将军称臣,也不要将军下跪。” “他要的,是合作。是想请将军,成为我‘云梦商会’,最自由,也最强大的……武装船队!” 当最后那几个字落下时,整个旗舰之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充满了嘲讽的狂笑! “疯子!你家东主是个疯子!” “还武装船队?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大哥!宰了这小子!把他那艘破船模型,塞进他的屁股里!” 然而,在一片狂笑声中,甘宁,却没有笑。 他走下座位,从特使手中,接过了那个“平底方舟”的模型。 他的手指,抚过那平坦的船底,抚过那设计奇巧的硬帆,抚过那预留出来的,安放床弩和投石机的卡槽…… 他眼中的玩味和轻蔑,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为水上王者,对“神兵利器”最本能的,炽热的渴望! 他知道,这不是模型。 这,是一种足以颠覆整个大江水战格局的……战争凶器! “你家东主,凭什么,让我相信他?”许久,甘宁才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问道。 特使笑了。 他对着船下,轻轻地,拍了拍手。 只见那艘乌篷船的船舱里,两个伙计,抬出了一个沉甸甸的,上了锁的巨大木箱。 “我家东主说,信与不信,皆在将军一念之间。” “这,是见面礼。” “箱子里,有黄金千两,还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个地点,和见面的时间。” “我家东主,将在那里,备下一艘真正的方舟,和一船的美酒,恭候将军大驾。” “他只问将军一句——” 特使看着甘宁,眼中,带着一种与墨尘如出一辙的,自信与从容。 “这场泼天的富贵,你,敢不敢,来取?” 第六十一章:一诺千金赴死约猛虎独闯龙潭会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旗舰之上,江风呼啸。 墨尘使者那句“敢不敢来取”,如同惊雷,在甘宁和他八百锦帆营兄弟的心头,久久回荡。 “大哥!不能去!这是陷阱!” 那名独眼的头领,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指着那个神情自若的使者,如同护食的恶狼,“这小子来路不明,那什么墨尘,听都没听说过!送金送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看,他们就是想把我们骗过去,好让官府的兵马,将我们一网打尽!” “没错!大哥,独眼龙说得对!”另一名头领也附和道,“我们守着这大江,吃喝不愁,何必去冒这个险!”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部分的头领,都将这看作是一场显而易见的鸿门宴。 然而,甘宁,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下虎皮大座,缓缓地,绕着那个装满了黄金的巨大木箱,走了一圈。 他的手指,轻轻地,从木箱那粗糙的纹理上划过。 他的眼中,没有贪婪,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如同深潭般的,平静。 闯荡江湖多年,他见过太多的阴谋,也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他当然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是…… 他的目光,又落回了那个使者手中,那艘巧夺天工的“平底方舟”模型之上。 他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陷阱? 他甘宁这一生,哪一天,不是活在陷阱之中?与官府为敌,与豪强争利,与其他的江匪火拼……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可那些,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几船粮食?为了几箱布匹?为了在这片吃人的江面上,苟延残喘? 不! 那不是他甘宁想要的人生! 他胸怀利刃,腹有机谋,他要的,是纵横四海,是封妻荫子,是……一个足以让他名留青史的,大好前程! 而眼前,这个闻所未闻的墨尘,这个敢以千金为礼,以神舟为饵的神秘人,似乎,正在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哪怕,门的背后,是刀山火海。 “把箱子,打开。” 许久,甘宁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独眼龙等人一愣,但还是不敢违逆,几个人上前,用刀撬开了木箱上的铜锁。 “嘎吱——” 箱盖打开的瞬间。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没有暗器,没有毒蛇。 只有……光。 刺目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金色的光! 满满一箱,黄澄澄,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下,反射出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的光芒! “嘶——” 旗舰之上,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水匪的眼睛,都红了。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之多的黄金! 然而,甘宁的目光,却越过了那堆金子,落在了箱子最上方,那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地图上。 他走上前,无视了那些能买下十个县城的黄金,只是,轻轻地,拿起了那卷地图。 他缓缓展开。 地图上,画的,是下游百里之外,一处名为“回龙湾”的偏僻水域。那里,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水流湍急,暗礁密布。 这是一个,易守难攻,却也……易于埋伏的绝地。 地图的旁边,还用清晰的小字,标注着见面的时间——七日之后,正午。 以及,一句充满了挑衅与自信的留言。 ——“舟已备,酒已温,静候将军。若甘某无胆,此金,权当笑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甘宁看着地图上的字,看着那嚣张到骨子里的留言,他终于,放声大笑! 笑声,豪迈、狂放,震得整个江面,都泛起了涟漪! “好!好一个墨尘!” “好一个‘权当笑耳’!” 他猛地将地图卷起,握在手中,转身,面对着他那八百个,已经被黄金和这番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的兄弟。 “兄弟们!”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们在这江上,当了这么多年的水鬼,你们,腻了吗?!” “每日抢些残羹冷炙,被官府追得像条狗一样,这样的日子,你们,受够了吗?!” “现在,有人,为我们备下了一场泼天的富贵!备下了一艘足以纵横天下的神舟!备下了一个,能让我们堂堂正正,站着,把钱挣了的机会!”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地图,如同举起一面战旗!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场鸿门宴,还是一场麒麟会!” “我只知道,我甘宁,要去闯一闯!” “我只问你们一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被他点燃了热血的脸。 “谁,敢跟我一起,去会一会,那条敢在江东钓龙的……过江猛龙?!” “愿随大哥,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独眼龙第一个单膝跪地,狂热地嘶吼! 所有的锦帆营水匪,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点燃!他们将所有的疑虑与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 甘宁将地图收入怀中,对着那名自始至终,都神情平静的云梦商会特使,朗声说道: “回去告诉你家东主。” “他的礼,我收下了。” “他的约,我甘宁,赴了!” “七日之后,回龙湾,他若不来,我便屠尽他满门!” “他若来了……” 甘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充满了期待的笑容。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七日之后,长江下游,回龙湾。 一艘造型奇特,通体漆黑,如同一头蛰伏巨兽般的“平底方舟”,正安静地,停泊在水湾的中央。 船头,一人,一袭青衣,负手而立,凭栏远眺。 江风,吹动了他的衣袍。 他在等。 等那条,即将搅动天下风云的……江东猛虎。 第六十二章:龙潭虎穴单刀会一言不合溅三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七日之后,回龙湾。 江风,肃杀。 湾内,一艘通体漆黑的“平底方舟”,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横亘在江心。 而在它周围,整个江面,已被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彻底封锁!船上,彩色的锦缎帆布,如同燃烧的火焰,将这片水域,映照得一片猩红。 八百名锦帆营的水匪,手持利刃,腰挎强弓,一个个神情凶悍,眼神如狼,将那艘孤零零的方舟,围得如铁桶一般。 肃杀之气,几乎要将江水都为之冻结。 这,就是甘宁的下马威。 他要让那个敢于“钓龙”的神秘人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方舟之上,船头。 墨尘负手而立,一身青衣,在凛冽的江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身后,只站着一个人——肩扛着巨大裁布剪,神情冷峻如铁的阿猛。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大哥!那小子真的只带了一个人来!”旗舰之上,独眼龙头领看着这副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他这是来送死吗?只要您一声令下,兄弟们就能把他们连人带船,射成刺猬!” 甘宁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个,在数百把刀剑的包围下,依旧身形挺拔如松的青衣背影上。 他看不透。 他完全看不透,对方那近乎于愚蠢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走。”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去会会他。” 一艘小小的走舸,从旗舰放下,载着甘宁,以及他最信任的十几个头领,如同一支利箭,划破江面,直奔那艘黑色的方舟。 当甘宁的脚,踏上“平底方舟”那宽阔而坚实的甲板时,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 稳! 太稳了! 他一生都在船上度过,从未踩过一艘,在江心之中,能如此稳如平地的船! 他抬起头,迎上了墨尘那平静的,如同深潭般的目光。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就是墨尘?”甘宁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压迫力。 “我,就是墨尘。”墨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胆子不小。”甘宁冷笑一声,他绕着墨尘,走了一圈,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猛虎,“你就不怕,我今天,让你有来无回吗?” “怕。”墨尘坦然地回答,“但比起怕死,我更怕……错过一个,能与甘将军这样的英雄,共图大事的机会。” “哈哈哈!”甘宁再次放声大笑,“共图大事?就凭你?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书生?” 他猛地,将腰间的佩剑,拔出一半! “锵——!” 冰冷的剑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我再问你一遍,你那所谓的‘黄金水道’,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他身后的十几个头领,也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兵刃! 杀气,瞬间爆发! 整个方舟之上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阿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墨尘护在身后,手中的裁布剪,已经蓄势待发。 然而,墨尘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他迎着甘宁那逼人的剑锋,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 “甘将军,你觉得,这艘船,如何?” 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甘宁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大,很稳。是艘好船。”他冷冷地回答。 “它,有多快?” “能有多快?不过是一块漂在水上的棺材板罢了!”独眼龙头领在一旁,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墨尘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对着船尾的方向,轻轻地,拍了拍手。 “起帆!” 一声令下。 只见船尾处,一个早已等候在此的年轻匠人,猛地拉动了一组,由无数滑轮和绳索组成的,复杂的机关!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 那如同巨翼般收拢的硬帆帆阵,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惊人的速度,迎着江风,层层展开! 呼——! 一股巨大的推力,瞬间作用在船身之上! 这艘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平底方舟”,在所有水匪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速度之快,甚至在江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色浪痕! “这……这不可能!” 甘宁和他手下的所有头领,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加速度,而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 他们稳住身形,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景物,看着那些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自己的战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太快了! 这根本就不是船!这是一头,能在江面上飞的怪物! “转向!”墨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名匠人,再次拉动另一组机关。 只见那巨大的帆阵,如同活物一般,竟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灵巧的偏转! 巨大的方舟,在狭窄的河道中,以一个近乎于漂移的,优雅而又暴力的姿态,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完成了掉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鬼魅! “妖术……这是妖术!”独眼龙头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语无伦次。 而甘宁,则死死地,握着他那柄已经归鞘的佩剑,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看着墨尘,那双总是充满了桀骜与凶悍的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敬畏”的神色。 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谈判的。 他是来……示威的! 他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神迹的方式,在向他,向整个长江水路,宣告—— 新时代,来了。 墨尘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标注着整个江东水路,所有官府关卡、水师巡逻路线的绝密地图,递到了他的手中。 “甘将军,”他的声音,在呼啸的江风中,清晰地,传入甘宁的耳中。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有了这艘船,有了这张图,再有了你和你这八百兄弟。” “这大江之上,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甘宁接过地图,看着上面那些,连他都未能完全探明的机密信息,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墨尘,那个将整个天下都当做棋盘的,可怕的年轻人。 他猛地,将手中的佩剑,连同剑鞘,一起,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了墨尘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狂热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我甘宁,愿为……前驱!” 第六十三章:猛虎归心,剑锋遥指会稽山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死寂。 回龙湾内,死一般的寂静。 八百名锦帆营水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幅,足以颠覆他们三观的景象。 他们那个桀骜不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大哥,那个宁可与官府血战到底,也绝不低头的江上王者,此刻,竟对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单膝跪地,献上了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 这,比看到江水倒流,还要让他们感到震撼! 独眼龙头领,以及那十几个心腹,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们手中的兵刃,还残留着方才的杀气,但他们的心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与……迷茫。 墨尘没有立刻去接那柄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甘宁。 他知道,甘宁献上的,不是一柄剑。 而是他自己的野心,是他身后八百兄弟的身家性命,更是整个长江水路未来的……霸权。 这份“忠诚”,重如泰山。 许久,墨尘才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拿那柄剑,而是,握住了甘宁那宽厚的手臂,将他,从甲板上,扶了起来。 “甘将军,”墨尘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再说一遍,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俯首称臣的奴仆,而是一个,能与我并肩,共谋大事的……伙伴。” 他拿起那柄古朴的秦剑,重新,插回了甘宁的剑鞘之中。 “你的剑,应该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它,将是我‘云梦商会’,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甘宁抬起头,看着墨尘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眸。他从那里面,没有看到丝毫的轻视或利用,只看到了一种,平等相待的,发自肺腑的……尊重。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资格,也有这个器量,成为他甘宁,值得用性命去追随的……主公。 “墨先生!”他不再称呼官职,而是用上了江湖上,对最尊敬之人的称谓,“从此以后,我甘宁,以及我这八百锦帆营兄弟,皆听先生号令!”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他那些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兄弟,爆喝一声!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我们未来的东家!” 独眼龙等人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们看着气势已然完全不同的甘宁,又看了看那个神情淡然的墨尘,终于,纷纷收起了兵刃,对着墨尘,轰然单膝跪地! “我等,拜见东家!” 八百人的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惊得江面之上,鸥鹭齐飞! 当晚,旗舰之上,大排筵宴。 曾经的凶悍水匪,与来自咸阳的神秘来客,第一次,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墨尘没有摆任何架子。他与那些身上带着刀疤,满口粗话的头领们,一一碰杯,来者不拒。 他的酒量并不好,但他的坦荡与真诚,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墨尘将那箱黄金,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推到了甘天宁面前。 “甘将军,这,是‘云梦商会’,为我们‘锦帆舰队’,准备的第一笔……安家费和启动资金。” 锦帆舰队! 这个全新的,充满了力量与荣耀感的名字,让甘宁和他手下的所有头领,都呼吸一滞,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我不管你们过去如何,从今天起,你们,是我墨尘的兄弟,是我‘云梦商会’的家人。”墨尘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这笔钱,一半,用来给兄弟们安家,让父母妻儿,再无后顾之忧。” “另一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用来,买最好的兵器,招募最悍勇的水手,将我们的船,打造成真正的……水上雄师!” “至于这艘‘平底方舟’,”他指着那艘停泊在月光下,如同巨兽般的黑色大船,“从今天起,它,就是将军你的座驾了。我为它取名——” “‘破浪号’!” “好!好一个‘破浪号’!”甘宁激动地一拍桌子,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先生放心!三月之内,我必将这支舰队,操练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三月太久,我等不了。”墨尘摇了摇头。 甘宁一愣。 只见墨尘,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地图,和一份货运清单。 “我给你,七天时间。” “七天之后,我要你,亲自驾驶着‘破浪号’,载着我们‘百工作坊’生产出的,第一批,一百套‘工装甲’,去一个地方。” 墨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让所有江东水匪都为之色变的名字上。 ——山阴,顾氏码头。 “山阴顾氏?”独眼龙头领失声叫道,“大哥!那……那是江东最大的地头蛇!他们的私港,连官府的水师都不敢靠近!我们去那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错,就是去自投罗网。”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但我们,不是去抢,也不是去闹事。” “我们,是去……送礼。” 他将那份货运清单,递给了甘宁。 “告诉山阴顾氏的家主,就说,我云梦商会,新开张。这一百套‘工装甲’,是我墨尘,送给他顾家所有码头工人的……见面礼。” “你不用跟他们谈任何生意。送完礼,立刻就走。”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墨尘的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顾家的地盘,对我来说,如同自家的后院。” “我要让他明白,这江东的天,从今天起,该换个颜色了。” 甘宁看着地图,看着那份清单,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桀骜的虎目之中,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名为“兴奋”的火焰! 他终于明白了。 他的新东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 他是一个,比他甘宁,还要疯狂百倍的……战争狂人!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战争! “先生!”甘宁猛地站起身,对着墨尘,重重一抱拳,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充满了无尽的锋芒! “七日之内,若我甘宁,不能将先生的这份‘大礼’,摆在顾家老贼的面前。” “我,提头来见!” 第六十四章:百套神甲惊顾氏釜底抽薪第一刀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甘宁疯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江的汛期洪水,在短短七日之内,席卷了整个江东的水路江湖。 “他竟敢单枪匹马,开着那艘闻所未闻的怪船,去闯山阴顾氏的龙潭虎穴!” “我听说,顾家老太爷已经放出话来,只要甘宁的船敢靠近会稽郡百里之内,就让他连人带船,都变成江底的烂泥!” “完了,锦帆贼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江东的天,要变了。” 无数的水匪、商贾、以及官府的眼线,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顾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会稽郡水域。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看一场,江上新王与旧霸主之间,血流成河的,惨烈厮杀。 山阴,顾氏私港。 这里,是整个江东最繁忙,也最森严的码头。 港口之内,桅杆如林,光是顾氏自家的楼船,就有不下五十艘。码头之上,数千名身着统一号服的脚夫和工人,正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堆积如山的货物。 而在码头的四周,箭楼之上,一队队身披皮甲,手持强弩的顾氏私兵,正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江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里,是顾家的王国。 顾氏家主,顾雍,一个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坐在码头最高处的望江楼上,静静地品着茶。 他的面前,站着他最得力的长子,顾昭。 “父亲,”顾昭的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杀气,“那甘宁的船,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警戒水域。要不要,让水下的兄弟们,现在就动手?” 顾雍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那渐渐清晰起来的,一个黑点。 “区区一个甘宁,不足为虑。”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虑的,是那个,敢派甘宁来送死的,咸阳城里的……墨尘。” “一个能让吴家一夜倾覆,能让郡尉李怀英亲自为其站台,甚至能让丞相李斯都以国士之礼相待的年轻人……你觉得,他会蠢到,派甘宁来送死吗?” 顾昭心中一凛,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那……父亲的意思是?” “让他进来。”顾雍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传我令下,让所有护卫,刀上弦,箭在手。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是!” 一炷香之后。 那艘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破浪号”,在无数道充满了敌意和杀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停靠在了顾氏私港最核心的泊位上。 它的到来,像一滴黑色的墨,滴入了一碗清水之中,显得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合时宜。 船头,甘宁一身锦帆贼标志性的华丽装束,腰间的铜铃,在江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后,没有八百锦帆营,只站着两个抬着巨大木箱的,神情彪悍的亲卫。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顾氏私兵,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挑衅的,张扬的笑容。 他,就这么,在数百把强弩的瞄准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船。 顾昭早已等候在码头上。 他看着甘宁,冷笑道:“甘宁,你好大的胆子!我顾家的地盘,也是你这种水鬼,能随便踏足的吗?” 甘宁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一挥手。 那两个亲卫,将巨大的木箱,抬到码头中央,“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兵器。 只有一件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颜色暗沉,造型古怪的……“工装甲”。 “奉我们东家,云梦商会墨先生之命,”甘宁的声音,洪亮无比,传遍了整个码头,“闻顾氏码头,冠绝江东。我家东家,心生敬佩。” “又闻,顾氏脚夫,乃江东最勤勉,最辛苦的汉子。我家东家,心中不忍。” “特,备下薄礼一百套,赠予顾氏所有码头兄弟,以助尔等,减轻劳苦,免受损伤。” “此礼,甚是微薄,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完,他竟真的,对着顾昭,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便要登船离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顾昭彻底懵了。 他准备了满肚子的威胁和羞辱,准备好了随时下令,将对方乱箭射死。 却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是来……送礼的? 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施舍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站住!”顾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把你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给我带走!我顾家,不缺这点东西!” 甘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笑了。 笑得,无比轻蔑。 “顾大公子,”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家东家送出的礼,还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要,也得要。你不要,也得要。” “东西,我放在这里了。至于,你是想把它烧了,还是扔进江里喂鱼,那就是你顾大公子的事了。” 说罢,他再也不理会暴跳如雷的顾昭,径直登船。 “破浪号”,在数百名顾氏私兵那愤怒的目光中,缓缓地,调转船头,扬帆而去。 只留下那个装满了一百套“工装甲”的巨大木箱,和一地,无法收拾的,屈辱与愤怒。 望江楼上,顾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发怒,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看着木箱,眼神中渐渐露出好奇与渴望的,自家的脚夫和工T人。 他忽然,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好毒!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不是来打仗的,他甚至不是来示威的。 他是来……攻心的! 他是要用这件闻所未闻的“神器”,来撬动他顾家,最根本,也是最庞大的……根基! “父亲!”顾昭怒气冲冲地跑上楼,“那墨尘,欺人太甚!我这就派人,去追上那甘宁,将他们……” “不必了。”顾雍缓缓地,摇了摇头。 “传我令下,”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也无比冰冷,“将那一百套‘工装甲’,分发下去。” “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咸阳城来的‘神物’,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我倒要看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寒光,“是他墨尘的‘神器’硬,还是我顾家,在这江东经营了百年的……人心硬!” 第六十五章:神器一出人心变老谋深算第二刀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山阴,顾氏私港。 当顾雍那道“分发‘工装甲’”的命令,传达到码头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包括他的长子,顾昭。 “父亲!不可!”顾昭急声劝阻,“这……这是那墨尘羞辱我顾家的东西!我们怎能……怎能如他所愿,让我们的工人穿上它?” 顾雍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妇人之见。” “一件衣服,就能羞辱我顾家百年基业吗?”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真正的羞辱,不是敌人给了你什么,而是,你连敌人为何要给你,都看不懂。” 在他的严令之下,那一百套在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不祥与屈辱意味的“工装甲”,被分发到了码头上一百名最健壮,也是劳作最辛苦的脚夫手中。 起初,他们是抗拒的。 在顾氏私兵那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将这件又硬又丑的怪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当他们穿上它,并且按照随箱附送的图示,将自己平日里随手乱放的钩子、短斧、麻绳等工具,一一放入那些设计精巧的口袋和挂环时。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天……天哪!这……这口袋,放我的短斧,刚刚好!” “我的钩子,再也不会挂到裤腿了!” “这护肩……是牛皮的!双层的!再也不怕被麻绳磨破肩膀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 而当管事下令,让他们开始搬运一批从蜀地运来的,沉重无比的铁木时。 “神迹”,发生了。 他们发现,穿上这件“工装甲”后,自己的力量,仿佛都变大了! 宽厚的护肩,将重物的压力均匀地分摊开来。腰部的束带,为他们的核心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所有的工具,都各安其位,让他们在攀爬货堆时,能彻底解放双手! 他们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至少三成! 而受伤的风险,则降低了一半不止! 当一天的劳作结束时,那一百名“试穿”的脚夫,没有像往常一样,累得瘫倒在地,腰酸背痛。他们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身上这件,已经被汗水浸湿,沾满了灰尘,却依旧坚固可靠的“工装-甲”,眼神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激动与珍视。 这,哪里是什么衣服? 这分明是,他们这些底层苦力,安身立命的……第二层皮肤!是能让他们多干几年活,多养几年家的……保命符!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蜜蜂,嗡嗡地,传遍了整个顾氏数万名工人的每一个角落。 “你听说了吗?王二狗穿了那怪衣服,昨天一个人,就扛了过去两个人才能扛动的货!” “何止啊!李三麻子说,那衣服前面的口袋,还能放两个炊饼,干活饿了随时能掏出来吃!” “要是……要是我也能有一件就好了……” 羡慕、嫉妒、渴望……种种情绪,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那些没有穿上“工装甲”的工人,看着自己的同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不公”的情绪。 他们都是在为顾家卖命,凭什么,有的人,就能得到“神器”的庇护? 人心,这最坚固,也最脆弱的东西,在一百件小小的“工装甲”面前,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望江楼上,灯火通明。 顾雍静静地听着管家关于码头人心变化的汇报,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在烛火下,显得越发深沉。 “父亲!”顾昭再也按捺不住,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墨尘,好歹毒的心思!他这是要用一件破衣服,来离间我们顾家的根本啊!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带人,把那些衣服都烧了!再把那些敢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都扔进江里喂鱼!” “蠢货!” 顾雍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指着自己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烧了?扔了?” “你烧得掉一百件衣服,你烧得掉那一万名工人心中,已经生了根的欲望吗?!” “你今天扔一百个人进江里,明天,就会有一千个人,在背地里,盼着我们顾家,赶紧倒台!” 他看着自己这个只懂得用暴力的儿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失望。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 “我们和那个墨尘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但他的战场,不在江上,不在官府。” “而在……人心!” 顾昭怔住了。 顾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已经只剩下了,冰冷刺骨的,老谋深算。 “传我令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望江楼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第一,立刻派人,去咸阳,去南安郡,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买!把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工装甲’,都给我买回来!他墨尘做多少,我顾家,就买多少!” “第二,”他看向顾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寒光,“从族中,挑选一百个最聪明,也最心狠手辣的子弟。让他们,脱下锦衣,换上短褐,混进云阳城的‘新生营’,混进墨尘的‘百工作坊’!” “我不要他们去偷,也不要他们去抢。” “我要他们,去学!” “去把那个墨尘,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格物之法’,都给我,原原本本地,学回来!” “他不是会造‘神器’吗?” 顾雍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我顾家,有人,有钱,有材料!”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 “他能造出来的东西,我顾家,一样能造!而且,能造得比他更多!更好!更便宜!” “他不是想攻心吗?” “那我就,先断了他的根!” “我要用他自己的‘神器’,来将他,和他的那个‘云梦商会’,彻底,碾成齑粉!” 第六十六章:以敌之刃,磨我之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顾雍那两道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命令,通过“云梦商会”的秘密渠道,从遥远的江东,传回到咸阳城时,整个“考工格物司”的核心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愤怒。 “什么?!” “百工作坊”的议事堂内,王翦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那由铁力木打造的桌面,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那顾家老贼,欺人太甚!他……他竟敢派一百个探子,混进我们的‘新生营’和工坊?!”他虎目圆睁,杀气腾志,“东家!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这些狗崽子,一个个都揪出来,剥皮抽筋,挂在咸阳的城楼上!” “不止于此啊,东家!”陈掌柜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恐慌,他手中的一份份采购清单,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皱。 “顾家,正在南安郡,乃至整个荆楚之地,不计成本地,疯狂收购我们的‘工装甲’!他们出的价,比我们的售价,还要高出三成!我们的货,刚一出坊,就被他们的人,一扫而空!” “他们……他们这是要学我们的技术,断我们的财路,还要……还要毁了我们的根基啊!” 一时间,整个议事堂,人心惶惶。 被敌人渗透到了心脏,核心产品被疯狂仿制,这,对于任何一个新兴势力而言,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然而,在这片风暴的中心,墨尘,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还带着一丝,令人难以理解的,玩味的笑意。 他缓缓地,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轻地,落在了沙盘上,那代表着“新生营”的位置上。 “诸位,”他抬起头,环视着他这些已经方寸大乱的追随者,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稍安,勿躁。” “顾家老太爷这盘棋,下得,确实不错。” “但,他也只是……下得不错而已。” 他看向陈掌柜:“他要买,我们就卖。他要多少,我们就做多少。非但如此,从今天起,‘百工作坊’,产量再翻一倍!我要让顾家的金子,像江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我们‘云梦商会’的府库!” 陈掌柜愣住了:“可……可是东家,他们买去,是为了仿制我们啊!我们这是在……资敌!” “资敌?”墨尘笑了,笑得高深莫测,“不。我称之为——‘养鱼’。” “一条嗷嗷待哺的鱼,只有把它喂肥了,养大了,宰起来,才更有味道,不是吗?”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怒气未消的王翦。 “王大哥,你以为,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建立一个能容纳数万人的‘新生营’?真的,只是为了招募工人吗?” 王翦一愣。 “顾家派来的一百个探子,在你看来,是刺向我们心脏的刀。”墨尘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但在我看来,他们,是我送给‘新生营’那数万匹野马的……一百根鞭子!是我用来打磨我们自己团队的,一百块,上好的砥石!” 他看着众人,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独有的,洞悉一切的光芒。 “我‘考工格物司’,真正的核心,是‘机关堂’的图纸,是‘百炼堂’的配方,是公输班和墨班两位博士,脑子里的智慧。这些,别说是一百个探子,便是一千个,一万个,他们也偷不走,学不会!” “而我,就是要故意,将那些最基础的,像‘杠杆’、‘滑轮’这样,看似神奇,实则一点就通的‘格物之理’,大大方方地,摆在他们面前!” “我要让顾家的探子,去学!去记!去疯狂地,往回传递这些‘机密’!” “而你们,”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要做的,不是去抓他们。” “而是去……观察他们。” 他看向王翦:“王大哥,我要你,在暗中,将这一百个探子,全都给我盯死了。我要看他们,去拉拢谁,去腐蚀谁。那些面对威逼利诱,依旧不为所动,甚至主动向你汇报的匠人,才是我们可以委以重任的,真正的‘自己人’!他们,将是未来‘百炼堂’和‘机关堂’的,中坚力量!” 他又看向福伯和安叔:“你们,则要在工坊和营地之内,建立‘三级匠户制’。初级匠人,只学基础。中级匠户,传授核心。高级‘博士’,方可接触真正的机密!用顾家这些探子,来作为我们筛选人才的标尺!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 最后,他看向了赵清寒。 “而清寒你,则要以‘云梦商会’的名义,开始在咸阳城,悄悄地,收购一样东西。” “什么?” “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蜀地铁矿、井盐、以及……南方百越之地,那些被称为‘象’的巨兽的,所有商路信息和地理图志。”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议事堂内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将敌人的阴谋,轻描淡写地,化为自己壮大势力的养料,甚至,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千里之外的,可怕的年轻人。 他们心中,所有的恐慌和愤怒,都化作了,无尽的敬畏。 原来,他们的东家,从一开始,就算到了一切。 原来,这整个天下,真的,都只是他一人的……棋盘。 “顾雍老儿,以为他派来的是一百柄尖刀。” 墨尘看着沙盘,将一枚代表着“云梦商会”的白色棋子,轻轻地,落在了那遥远的,西蜀之地上。 “他却不知,他送来的,是我最需要的,一百双,能替我,在这座黑暗森林里,探明所有道路的……眼睛。”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等我的鱼,养肥了。” “等我的刀,磨利了。” “到那时,我自会亲赴江东,去会一会,他这条,盘踞了百年的……地头龙。” 第六十七章:百炼成钢,一月惊变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时光荏苒,一月,转瞬即逝。 咸阳城,在这一个月里,发生着一种诡异而深刻的变化。 “考工格物司”,这个曾经被视为笑话的衙门,如今,已然成了整个帝都,最炙手可热,也最神秘的所在。 无数的财富,从那些王侯公卿的府邸,源源不断地流入。而从“考工司”流出的,则是一套套能让府邸焕然一新,让主人倍感体面的“沟渠管道”,以及……一种在匠人圈子里,被奉若神明的,“三级匠户”晋升制度。 城外的“新生营”,规模已经突破了三万之众。王翦用铁血的军法,将这群乌合之众,训练成了一支纪律严明,充满了劳动热情的产业大军。他们不仅承担着整个咸阳城的沟渠改造工程,更在墨尘的指导下,开始学习烧制一种名为“青砖”的新式建材。 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而顾家派来的那一百名探子,则如同撒入大海的盐粒,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巨大的洪流之中。 他们中的一些人,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和家族的财力支持,很快便在“新生营”中崭露头角,甚至有几个,还通过了初级考核,晋升为了“一级匠人”,得以进入“百工作坊”的外围,接触到了一些基础的生产流程。 他们,就像一百双贪婪的眼睛,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千里之外的江东。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在他们头顶,还有另一百双,更加锐利,也更加冰冷的眼睛,在日夜不停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百工作坊”,百炼堂。 这里,是整个考工司,防卫最森严的地方。没有墨尘的亲笔手令,即便是赵文辉,都无法踏入半步。 今天,这里,将要见证一个,足以改变大秦国运的……奇迹。 工坊中央,一座由墨尘亲自设计的,全新的立式高炉,正喷吐着熊熊的烈焰。它的旁边,连接着一台由水力驱动的,巨大的风箱,正日夜不停地,发出如同巨兽呼吸般的,沉闷轰鸣。 炉内的温度,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足以熔化顽石的恐怖高度。 阿猛,这位“百炼堂”的首席博士,汗如雨下。她的手中,没有了那柄巨大的裁布剪,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更长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铁钳。 她的身后,站着十几个由她从数万匠人中,亲自挑选出来的,最忠诚,也最富有天赋的弟子。 “东家!”阿猛看着炉火的颜色,对着一旁的墨尘,爆喝一声,“时辰到了!” 墨尘点了点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开炉!” 一声令下! 几名最强壮的匠人,合力拉开炉门! “轰——!” 一股炽热到扭曲空气的白色洪流,瞬间喷涌而出!那不是寻常的铁水,那是一种,比铁水更纯净,更耀眼的,神秘的液态金属! 它顺着早已挖好的模具流淌,最终,冷却成一块,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寒光的……金属锭。 “快!水力锻锤!” 墨尘再次下令! 巨大的水力锻锤,被启动。那重达万斤的锤头,在水流的驱动下,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在那块炙热的金属锭上! “当!当!当!” 每一次捶打,都地动山摇!每一次捶打,都火星四溅!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锻造了。 这是,以天地之力,在为这块凡铁,脱胎换骨! 整整一日一夜。 当那块金属锭,最终被锻造成一面半人高的盾牌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 但他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面,静静地立在工坊中央的,漆黑的盾牌。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每一个亲眼见证了它诞生的人都知道,它的体内,蕴含着足以颠覆时代的,恐怖力量。 第二日,工坊的试炼场。 墨尘,召集了所有“二级”以上,有资格接触核心机密的匠人,以及……一个“客人”。 那个客人,是顾家派来的探子中,表现最“出色”,最“机灵”,也最快爬到“一级匠人”位置的,一个名叫顾三的年轻人。 他此刻,正用一种混杂着好奇与不屑的眼神,看着场中央。 场上,王翦手持一柄,由卫尉府亲自赏赐的,百炼钢秦剑。 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普通的匠人,手中,举着那面漆黑的盾牌。 “王大哥,”墨尘笑着对王翦说道,“有劳,用你手中最锋利的剑,去试试,我们百炼堂的新东西,到底有多硬。” “东家,这……”王翦有些犹豫,“我这柄剑,乃是军中上品,吹毛断发。若是……若是砍坏了这盾牌……” “无妨。”墨尘摆了摆手,“你,尽管用尽全力。” “好!” 王翦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三步,随即,猛地向前冲刺! “哈——!” 他爆喝一声,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手中的长剑之上,对着那面黑色的盾牌,狠狠地,力劈而下! 这一剑,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 “锵——!” 一声刺耳到让所有人耳膜都为之刺痛的,金属断裂声,响彻全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王翦手中的那柄,削铁如泥的百炼钢长剑,竟……竟如同朽木一般,从中断裂! 半截剑身,旋转着,飞了出去,深深地,插-入了远处的木桩之上! 而那面黑色的盾牌,在承受了这雷霆一击之后,竟…… 竟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顾三,那个顾家的探子,脸上的不屑与倨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恐惧与骇然! 他看到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怪物?!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一个声音,“不经意”地,从他身旁传来。 是两个负责记录的匠人,在“小声”地交谈。 “唉,这‘玄铁’,当真是神物啊。只可惜……太难炼了。” “是啊,你没看阿猛博士,为了炼这一面盾,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还耗费了我们工坊,整整一个月的精炭储备!” “听说,这东西,还需要一种从西域来的,叫什么‘黑石’的引子,千金难求。想要量产,怕是……难于登天啊。” 这几句话,如同魔音灌耳,清晰地,传入了顾三的耳中。 玄铁! 耗费一月精炭! 需要西域黑石! 千金难求!量产无望!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看着那面,在阳光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盾牌,又想起了那被一击而断的百炼钢剑。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决定顾家与墨尘之间,这场战争最终胜负的,核心机密! 他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个消息,传回江东! 传给,家主! 第六十八章:致命情报,老龙王的豪赌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顾三那份用尽了一切秘密渠道,耗费了巨大代价,加急送回的绝密情报,摆在江东顾氏家主,顾雍的案头时,已是五日之后。 望江楼上,灯火通明。 但气氛,却比最寒冷的冬夜,还要冰冷。 顾雍,以及顾家所有的核心族老,正围着一张桌案,怔怔地看着那份,由顾三亲笔绘制的,“玄铁”盾牌的草图,以及那段,关于其“致命弱点”的详细描述。 “一剑……断百炼钢?” “盾身,却毫发无损?” 一名头发花白的族老,声音干涩地,念出了情报上的文字,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这……若此物为真,那……那我大秦的军备,岂非都要……都要变成一堆废铁?” 整个议事堂,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每一个顾家的掌权者,都被这情报上所描述的,那种超乎想象的,碾压性的力量,震慑得心神失守。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咸阳的卫尉府会低头,为何丞相李斯会折腰,为何那位远在九原的大将军,会为之动容! 因为,那个叫墨尘的年轻人,他手中掌握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技淫巧”。 他掌握的,是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甚至,是一个帝国国运的……神力! “好……好一个墨尘……”顾昭,这位顾家的继承人,脸色煞白,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父亲,此子……此子断不可留!我们……我们必须在他还未成气候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将他……” “闭嘴!” 顾雍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他儿子那愚蠢的话。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玄铁”那无敌的威力所震慑。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钉在了情报的后半段。 那段,关于“玄铁”致命弱点的描述。 ——“其炼制,需耗费巨量精炭,十日方得一石。” ——“其核心,需一种来自西域,名为‘黑石’的神秘引子,千金难求。” ——“其技艺,繁复无比,成品率不足一成,断难……量产。” 当顾雍缓缓地,将这几行字念出来时。 议事堂内,那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所有族老的眼中,那刚刚熄灭的希望,如同死灰复燃般,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哈哈哈!”顾昭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原来……原来如此!此物虽强,却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罢了!” “没错!”另一名族老也激动地附和道,“千金难求的‘西域黑石’?难以量产?这不就意味着,他墨尘,根本造不出几件这种东西来?他……他根本就是个纸老虎!”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是在吓唬我们!” 一时间,整个议事堂,都陷入了一种“敌人外强中干”的,狂热的乐观情绪之中。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墨尘那个所谓的“考工格物司”,因为耗费不起巨大的成本,因为找不到那虚无缥缈的“西域黑石”,最终,关门大吉,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然而,在这片狂热之中,只有顾雍,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轻松。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龙王在决定掀起足以淹没一切的滔天巨浪前,那独有的,冰冷而又疯狂的……决断! 他知道,这,是顾家唯一的机会。 也是,最后的机会。 “传我令下。”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他看向顾昭,“立刻,将我们顾家所有能动用的金钱,所有能变卖的产业,全部集中起来!我要你,亲自带队,去西域,去月氏,去所有能找到胡商的地方!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那种名为‘黑石’的东西!” “我要垄断它!我要让他墨尘,连一块石头渣子,都拿不到!” “第二,”他看向另一位负责家族商贸的族老,“继续,给我买!把南安郡,把整个荆楚之地,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工装甲’,都给我买回来!他墨尘不是缺钱吗?那我就用金子,把他活活砸死!我要让他,为了维持他那可笑的工坊运转,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到这种,我们随时可以仿制的‘破烂’上面!” “第三,”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阴冷,“让顾三,还有我们安插进去的所有人,都给我蛰伏起来。不要再打探什么‘玄铁’的秘密了。我要他们,去学!去给我学那些最基础的,像什么‘水泥’、‘流水线’、‘三级匠户制’!” “他墨尘,不是喜欢当老师吗?” 顾雍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那我就,把他所有的学生,都变成我顾家的人!” “他不是想‘养鱼’吗?” “那我就,在他这条小小的池塘里,养出一条,能将他自己都活活吞噬掉的……史前巨鳄!” “他以为,他赢了吗?” 顾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咸阳的方向,眼中,是如同深渊般的,疯狂的赌意。 “这盘棋,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将他最大的秘密,暴露在我顾雍的面前。” “他这头刚刚出海的雏龙,很快就会明白——” “在这片由我顾家,统治了百年的江海之上。”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龙王!” 第六十九章:鱼肥网收,剑指江南第一州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时间,是最好的猎手,也是最毒的鸩酒。 接下来的三个月,咸阳城,乃至整个大秦,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之中。 “考工格物司”,这个曾经搅动了无数风云的名字,似乎一夜之间,沉寂了下来。 它不再推出任何惊世骇俗的“神物”,也不再有引动百家来朝的“论道堂”。它就像一头吃饱了的巨兽,安静地匍匐在咸阳的西北角,默默地,履行着它“修缮沟渠”的本职工作。 而另一边,江东顾氏,则以前所未有的高调姿态,向整个天下,展现着他们百年豪族的,恐怖底蕴。 在顾昭的亲自带领下,一支由数百人组成的庞大商队,携带着足以买下十座城池的黄金,浩浩荡荡地,开赴西域,开始了那场,寻找“西域黑石”的,漫漫征途。 而在南安郡和荆楚之地,顾家的商号,如同蝗虫过境,不计成本地,疯狂收购着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工装甲”。 他们甚至,还真的,像模像样地,在山阴建起了一座仿制的“百工作坊”,由那些从“新生营”中学成归来的探子们,担任“匠师”,开始日夜不停地,仿制那种在他们看来,技术含量并不高的“神器”。 一时间,顾家声威大震。 所有人都觉得,那位咸阳来的墨司丞,已经黔驴技穷。他那所谓的“神话”,不过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顾家,这条真正的江东猛龙,用无穷无尽的财富和资源,活活耗死。 甚至,连咸阳城内的风向,都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丞相府的门客,不再谈论“格物之学”的精妙。 卫尉府的将官,也渐渐淡忘了那面“玄铁”盾牌带来的震撼。 在他们看来,墨尘,已经输了。 他,终究只是一个,幸运的乡下小子罢了。 然而,在这片被刻意营造出的,虚假的平静之下,一股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颤抖的,真正的力量,正在黑暗中,疯狂滋生。 “龙骨坞”,密室之内。 沙盘之上,代表着“云梦商会”势力的白色棋子,已经不再局限于云阳和咸阳。 它们,像一颗颗悄然落下的钉子,沿着一条隐秘的,由无数支流和山道组成的虚线,从咸阳出发,一路向西,刺破了险峻的秦岭,最终,稳稳地,落在了那片富庶而又偏远的天府之国——西蜀。 阿猛,这头被墨尘放归山林的猛虎,在短短三个月内,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效率。 她用墨尘给她的“水力冲锤”和“深井龙吸”图纸,作为敲门砖,迅速与那些被中原商贾排挤的蜀地土著豪强,结成了最稳固的利益联盟。 她没有去和任何人争夺市场。 她只是,用最低廉的价格,为他们提供最先进的技术,帮助他们开采矿山,汲取井盐。 唯一的条件是——所有开采出的,最上等的铁矿石和蜀地铁木,都必须,以一个“内部价格”,优先供应给,远在咸阳的“考工格物司”。 而顾家,以及咸阳城的所有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场发生在西域的,寻找“黑石”的闹剧,吸引了过去。 “考工格物司”,百炼堂。 这里,依旧是整个咸阳城,防卫最森严的所在。 但工坊内锻造的,已经不再是“玄铁”盾牌。 而是一块块,通体闪烁着冰冷寒芒的,标准化的……钢板。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与改良,在墨班和公输班两位大师的通力合作之下,他们终于,将那座立式高炉的温度,和水力锻锤的力度,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们,已经可以,稳定地,量产出,性能远超大秦军方百炼钢的,新式“考工钢”! 而那些由顾家“资助”来的,海量的金钱,则化为了一船船最精良的铁矿石和焦炭,源源不断地,送入这座,日夜不熄的钢铁熔炉。 顾家,正在用他们自己的钱,为墨尘,武装一支,未来足以将他们自己,都碾成齑粉的……无敌之师。 这一日,咸阳,少府别院。 墨尘正与赵清寒,下着一盘棋。 棋盘之上,黑白绞杀,难解难分。 “西蜀的消息,传回来了。”赵清寒落下一子,声音清冷如故,“阿猛已经成功控制了蜀中七成以上的铁木和矿石产出。她说,最多再过两个月,第一批,足以装备我们三艘方舟的‘考工钢’板,就能沿着秘密商路,运抵‘龙骨坞’。” “嗯。”墨尘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江东那边,甘宁也已彻底收服了周边所有的小股水匪。我们的‘锦帆舰队’,如今已有战船三百,水手五千。他问,何时,可以对顾家动手。” “不急。”墨尘摇了摇头,落下一子,瞬间,将白棋的一条大龙,拦腰斩断。 “鱼,虽然已经很肥了。但网,还没有完全收紧。” 就在这时,王翦,快步从门外走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东家!”他将一份刚刚从“龙骨坞”送来的密报,呈了上来,“成了!” “第一艘‘平底方舟’,‘破浪号’,经过最后的加固与改造,已经……正式完工了!” 墨尘的眼中,终于,爆发出了一抹,璀璨夺目的精光。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代表着整个天下的沙盘前。 他看着那条,由他亲手规划的,从云阳出发,直指江东的“黄金水道”。 他看着那枚,代表着顾家,盘踞在会稽,看似强大无比的黑色棋子。 他笑了。 “三个月了。” 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却带着一种,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冰冷与锋芒。 “我这条鱼,养得,也该够肥了。” “我的刀,磨得,也该够利了。” 他猛地,从棋盒中,拿起一枚代表着他自己的白色棋子。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落在了那代表着帝国心脏的……咸阳! 不,那不是咸阳。 那是一柄,直插敌人心脏的,绝世之刃!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在整个别院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杀机! “命,王翦,即刻起,整顿‘新生营’所有匠人护卫队,挑选最精锐之五百人,随我……南下!” “命,陈掌柜,以‘云梦商会’之名,断绝与江东顾氏的一切‘工装甲’交易!并散布消息,就说,我考工司,因耗费巨大,即将……破产!” “命,赵主簿,以‘清查匪患’为名,封锁南安郡所有通往江东的陆路关卡!” “再命,甘宁,率‘锦帆舰队’,于回龙湾,集结待命!” “告诉他们——” 墨尘看着赵清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燃烧的火焰。 “我,墨尘,要亲赴江东。” “去收,我那张,撒了三个月的……网了!” 第七十章:天罗地网收,一舟可抵百万兵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墨尘那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机括般,从“考工格物司”发出时,一场无声的风暴,瞬间席卷了从咸阳到江东的,整条商路。 南安郡,云梦商会总号。 陈掌柜当着所有前来采购的商贾的面,亲手,将“工装甲停止向江东地区供货”的木牌,挂在了商会的门口。 与此同时,一个足以让所有投机者疯狂的“噩耗”,开始在各大酒肆茶馆中,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咸阳那个墨司丞,好像……玩脱了!” “是啊!我听我那在少府当差的远房表舅说,他那个‘考工司’,为了修沟渠,为了造那劳什子的‘玄铁’,已经把郡守大人赏赐的千两黄金,都耗得一干二净了!” “何止啊!据说,他现在连给手下匠人发工钱,都得靠变卖祖产了!那‘工装甲’的生意,怕是要黄了!” 谣言,如同长了翅膀的秃鹫,盘旋在咸阳的上空,散发着腐朽而又诱人的气息。 江东,山阴,顾氏望江楼。 当这些消息,雪片般地,传到顾雍的案头时,整个顾氏核心层,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热的喜悦之中。 “哈哈哈!”顾昭第一个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扬眉吐气的畅快,“父亲!您当真是神机妙算!那墨尘小儿,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被我们用金子,活活给砸死了!” “没错!”一名族老抚着胡须,满脸得意,“我顾家百年基业,岂是区区一个乡下赘婿,能撼动的?他那点小聪明,在我顾家雄厚的财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家主英明!如今那小儿已经山穷水尽,而我们,不仅学到了他所有的‘奇技淫巧’,更派人,即将找到那‘西域黑石’!此消彼长,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议事堂内,一片欢腾。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最终胜利的喜悦之中。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曾经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墨尘,跪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的凄惨模样。 唯有顾雍,静静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脸上,虽然也带着笑意,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安。 太顺利了。 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合常理。 墨尘,真的会这么轻易地,就认输吗? “传我令下,”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让顾三他们,继续蛰伏。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要有任何异动。” “另外,告诉昭儿,加快寻找‘黑石’的进度。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有一种预感,那头看似已经被困死的雏龙,正在酝酿着,最后,也是最致命的……反扑。 咸阳,“考工格物司”。 墨尘并没有理会外界那些,关于他即将“破产”的流言蜚语。 他在做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上书,请辞。 不,更准确地说,是请假。 他以“‘戍卒甲’的改良已入瓶颈,需亲赴军营,与将士同吃同住,方能知其所需;‘平底方舟’的试航,更需实地勘测‘辅兵道’之水文,方能万无一失”为由,向始皇帝,递上了一份,请求“南巡督办军务”的奏疏。 这份奏疏,写得情真意切,字里行间,全是一个忠心耿耿,为国操劳的技术官僚的赤诚之心。 奏疏,被赵高,亲自呈到了始皇帝的案头。 彼时,始皇帝正在丹房,服食一枚由方士新炼的“仙丹”。 他看着奏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淡淡地,问了赵高一句。 “你觉得,他,是想逃吗?” 赵高心中一凛,连忙跪倒在地,尖声道:“回陛下,奴婢不敢妄议。只是……奴婢听说,那墨司丞最近,似乎……确实手头有些拮据。” “是吗?”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天下舆图前,目光,落在了那条,从云阳,蜿蜒至江东的,细细的水线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是学不会捕猎的。” “传朕旨意——” “准了。” “命郡尉李怀英,派一千精兵,护其南下。沿途郡县,皆需以国士之礼相待。” “朕,也想看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玩味与期待。 “他这条小小的溪流,最终,能在这片大泽里,掀起多大的……浪花。” 当始皇帝的旨意,传遍咸阳时。 所有等着看墨尘笑话的人,都傻眼了。 南巡? 千人精兵护送? 国士之礼? 这……这哪里是落魄?这分明是,圣眷正浓,如日中天啊! 李斯在相府中,闻讯,只是捻须一笑,喃喃自语:“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天下,要热闹起来了。” 李信在卫尉府,则直接摔了手中的兵符,对着南方的天空,遥遥一拜,心中只剩下两个字——服了。 三日后,咸阳南门。 一支前所未有的,庞大的队伍,整装待发。 为首的,不再是郎中令的仪仗,也不是卫尉府的锐士。 而是,五百名身着崭新“考工钢”板甲,手持强弩,眼神锐利如刀的……“考工锐士”! 他们,是王翦,用三个月的时间,从数万“新生营”匠人中,挑选出的,最忠诚,也最悍勇的战士! 他们将是墨尘,最核心的亲卫!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由郡尉李怀英,亲自派来的,一千名南安郡精兵。 而队伍的中央,是一辆由八匹神骏黑马拉着的,巨大无比的,特制的“移动工坊”马车。 墨尘,一袭青衣,站在车前。 他的身边,是换上了利落戎装,英姿飒爽的赵清寒。 这一次,她选择,与他同行。 “你怕吗?”墨尘看着她,轻声问道。 “有你在,怕什么?”赵清寒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与信任。 墨尘笑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前来送行的赵文辉、陈掌柜等人,面对着那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前来为他送行的匠人和百姓。 他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对着咸阳城的方向,对着那巍峨的宫城,深深一揖。 随即,他猛地,一挥手! “出发!” 一声令下,旌旗招展,车轮滚滚。 一条蛰伏了太久的真龙,终于,带着他那足以倾覆天下的力量,向着那片,他早已选定的战场,奔腾而去! 那一日,咸阳的百姓,只看到,一支前所未有的钢铁洪流,向南而去。 他们不知道,这支洪流,将会在不久的将来,为这个庞大的帝国,带来怎样的……血与火的,新生。 第七十一章:千里兵锋指会稽釜底抽薪第二计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旌旗南下,铁流滚滚。 墨尘南巡的车队,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碾过大秦帝国的腹地,向着那片充满了财富与仇恨的江东之地,缓缓逼近。 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但它所过之处,却足以让任何一个地方的郡守县令,都为之胆寒。 为首的,是五百名身披“考工钢”板甲,手持连发强弩的“考工锐士”。他们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如同死亡般的墨色光芒。那是一种,从未出现在大秦任何一支军队序列中的,制式装备。其坚固与精良,足以让所有看到它的军中将官,都感到自惭形秽。 他们的身后,是郡尉李怀英亲自派来的一千名南安郡精兵,他们护卫着车队的两翼,旌旗招展,军威赫赫。 而队伍的中央,那辆由八匹神骏黑马拉着的,巨大无比的“移动工坊”,则像是一座神秘的宫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只有跟随在车队旁边的孟西白,这位郡尉府的校尉,才隐隐猜到,那里面,装着的,是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疯狂的……未来。 “移动工坊”之内,别有洞天。 这里,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一张巨大的,固定在车厢中央的沙盘,以及四壁挂满的,各种图纸和竹简。 墨尘,赵清寒,王翦,以及几名最核心的匠人“博士”,正围着沙盘,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东家,”王翦看着沙盘上,那条蜿蜒曲折的行军路线,眼中带着一丝不解,“我们为何要绕道颖川,再南下九江?此路,比直取江东,至少要多走十天。” “王大哥,”墨尘笑了笑,从沙盘上,拿起几枚代表着“粮食”的黄色小旗子,“打仗,打的,从来都不只是兵马,更是……粮草。” 他将一枚黄色旗子,重重地,插在了颖川郡的位置上。 “颖川、南阳、九江,此三郡,乃我大秦腹地最大的产粮区。也是……江东顾氏,最大的粮草来源地。” “顾家能养活数万私兵和工人,靠的,就是每年,从这三郡,以低价,大量收购粮食。他控制了江东的航运,就等于控制了所有商人的命脉,再通过这些商人,去盘剥这三郡的农户。” “这是一条,看不见的,却足以致命的……吸血管。” 墨尘看着众人,眼中,闪烁着如同刀锋般的寒芒。 “而我们这次南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把这条吸血管,彻底……斩断!” 三日后,颖川郡,郡城。 郡守陈平,一个年近六旬,以圆滑著称的老官僚,正带着郡内所有官吏,在城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候着那支来自咸阳的“天使车队”。 当看到那五百名身披墨色板甲,气势如同天兵下凡的“考工锐士”时,陈平的心,都漏跳了半拍。 他立刻,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然而,墨尘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进城赴宴,或是索要贿赂。 他只是,以“军备司丞,南巡督办”的身份,召集了颖川郡所有的大粮商,以及……郡守陈平本人。 在一间被临时征用的官署之内,墨尘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粮商,开门见山。 “诸位,”他将一份盖着郡尉府和“考工格物司”双重印信的公文,放到了桌上,“我奉陛下之命,督办军备。如今,新式甲胄已有,但北地将士,尚有食不果腹之忧。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自今日起,”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以‘军备司丞’之名,征调颖川郡,所有存粮!以市价,统一收购!” “所有粮食,将由我‘云梦商会’,通过新开辟的‘辅兵道’,直接运往北地大营!以慰劳我大秦将士!” “此为军国大事,若有任何人,胆敢囤积居奇,或是暗中将粮食,卖与他人者……”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孟西白。 孟西白会意,猛地拔出腰间的秦剑,一剑,将身旁一张厚重的案几,劈成了两半! “以通敌论处!”他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所有粮商的耳边。 那些粮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当场便将自己所有的粮仓地契,都交了出来。 郡守陈平,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知道,这是神仙打架。一边是咸阳新贵,手握圣旨和军令。另一边,是江东地头蛇。他一个小小的郡守,掺和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天里。 墨尘,用同样的方式,如同一台无情的收割机,席卷了南阳和九江两郡。 他将顾氏在帝国腹地,经营了数十年的粮草供应链,用最霸道,也最名正言顺的方式,连根拔起! 无数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送往云阳,送往那条,即将开启的黄金水道。 而他自己,则分文未取。所有的收购,都由“云梦商会”的账房,与当地官府,共同清点,记录在案,作为“军资”,等待着未来的“分红”。 江东,山阴,望江楼。 当一份份关于腹地粮价飞涨,粮草收购无门的告急文书,雪片般地,飞到顾雍的案头时。 这位江东的老龙王,终于,坐不住了。 “混账!废物!” 他将手中的竹简,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那陈平!那王朗!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顾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竟敢……竟敢坐视那墨尘小儿,断我粮道!” “父亲!”顾昭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慌,“现在城中粮价,已经涨了三倍!我们那几个仿制的工坊,因为缺粮,已经有工人开始闹事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我们……我们就要不战自乱了啊!” 釜底抽薪! 这,才是墨尘真正的,釜底抽薪!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商业上,在技术上,与你一较长短。 他直接,用最蛮横的,降维打击,掀了你的饭桌,断了你的命根! “墨尘……” 顾雍怔怔地坐在那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悔恨”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以为对方是一条过江的猛龙,却没想到,对方,是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天灾。 而此刻,这场天灾,已经兵临城下。 一名负责瞭望的护卫,连滚带爬地,冲上了望江楼。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家……家主!” “江……江面上!墨……墨尘的船队,来了!” 第七十二章:神舟叩关,旧日王座今日休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江风,呜咽。 仿佛在为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奏响最后的哀歌。 山阴,顾氏私港。 当那支由一艘庞然巨物和数十艘护卫舰组成的,通体漆黑的“幽灵舰队”,无声无息地,如同鬼魅一般,彻底封锁了整个江面时。 望江楼上,所有的顾氏族老,都陷入了死一般的,绝望的寂静。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艘为首的巨船,平底方舟“破浪号”,比三个月前甘宁驾来时,要庞大、要狰狞十倍不止!它的船身两侧,覆盖着一层闪烁着墨色幽光的,奇异的金属板甲。甲板之上,一架架造型狰狞的床弩,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蝎,冰冷的弩箭,已经对准了码头的箭楼。 而在它的身后,那数十艘稍小一些的护卫舰,虽然没有那般雄伟,但其制式统一,船身同样覆盖着关键部位的甲胄,行动之间,进退有据,隐隐结成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杀伐之气的……水上军阵! 这……这哪里是什么商队? 这分明,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足以与帝国水师正面抗衡的……无敌舰队! “他……他怎么可能……在短短三个月内,造出这样一支舰队?”一名族老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看着那艘如同海上堡垒般的“破浪号”,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考工钢……那……那就是传说中的‘考工钢’……”顾昭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他终于明白,自己派人千辛万苦学回来的,不过是些皮毛。而对方真正的獠牙,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真正地,亮了出来! 唯有顾雍,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没有看船,也没有看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 他的目光,只是穿过重重江雾,死死地,锁定在“破浪号”船头,那个一袭青衣,负手而立的,年轻的身影上。 他知道,他输了。 从他决定用金钱去耗死对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一脚踏进了对方为他精心挖掘的,坟墓之中。 一艘小小的走舸,从“破浪号”上放下。 这一次,来的不是使者,更不是甘宁。 而是墨尘,亲自,踏上了这座,由他亲手颠覆的王国。 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个人——赵清寒。 两人,一青一白,并肩而行,在那肃杀的码头上,竟走出了一种,如同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与写意。 顾雍,也从望江楼上,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跟着所有顾家的核心成员。 两代枭雄,终于,在这片属于旧王的土地上,第一次,正面相对。 “墨司丞,好大的手笔。”顾雍看着那支封锁了整个江面的无敌舰队,声音沙哑,听不出喜怒。 “顾老先生,过奖了。”墨尘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人,微微一笑,“小子只是,想请老先生,看一场……烟花而已。” “烟花?” 墨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对着身后的“破浪号”,轻轻地,抬起了手。 船上,王翦早已等候多时。 他看到墨尘的手势,眼中,爆发出狂热的战意! “放!” 一声令下! 只见“破浪号”的甲板之上,那架早已对准了远处一座无人荒岛的,新式军用投石机,猛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咆哮! 一枚重达三百斤的巨石,被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抛上了天空!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线,然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砸在了那座距离码头,足有五百步之遥的荒岛之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地动山摇! 在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座由坚硬岩石组成的荒岛,竟……竟被这一击,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四溅,烟尘冲天! 一击之威,堪比天倾! 整个码头,一片死寂。 所有顾氏的私兵,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他们看着那艘如同战争巨兽般的“破浪号”,看着那架造型狰狞的投石机,眼中,只剩下了,被绝对力量碾压后,最原始的……恐惧。 这,还怎么打? 他们的箭楼,他们的楼船,在这等神威之下,不过是一堆,不堪一击的……烂木头! 顾雍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他身旁的顾昭,更是“噗通”一声,直接瘫软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墨尘的依仗,是什么了。 不是阴谋,不是诡计。 而是,足以碾压一切的,绝对的,实力! “顾老先生,”墨尘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同魔鬼的低语,“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顾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他和他身后的顾家,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格了。 望江楼上,茶香袅袅。 但喝茶的人,却已换了主人。 墨尘,与赵清寒,安然上座。 而顾雍,这位曾经的江东霸主,则如同一个待审的囚犯,坐在他们的对面。 “我给你,两条路。”墨尘将一份早已拟好的契约,推到了顾雍的面前。 “第一条路,我‘云梦商会’,以市价的一成,收购你顾氏所有的船队、码头、以及……那条通往西域的商路。” “从此以后,你顾家,解散所有私兵,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富家翁。我,可以保你全族,性命无忧。” 顾雍看着那份近乎于羞辱的契约,惨笑一声。 “那……第二条路呢?” 墨尘笑了。 他看着顾雍,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决定了江东未来百年命运的话。 “第二条路,很简单。” “你顾家,成为我‘云梦商会’,在江东的……第一个,加盟商。” “你的人,还是你的人。你的船,还是你的船。” “但从此以后,你顾家的旗帜,要换成我‘云梦’的旗。” “你顾家的航道,要并入我‘黄金水道’的图。” “你顾家赚来的钱,要分我……七成。” 他看着顾雍那双瞬间收缩的瞳孔,继续说道: “当然,作为回报,我,会给你顾家,三样东西。” “第一,是粮食。是足以让你顾家,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的,平价粮食。” “第二,是‘考工钢’。是能让你顾家的船,也变得坚不可摧的,无上利器。” “第三,”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是……一个未来。” “一个,能让你顾家,从一个偏安一隅的‘地头蛇’,变成一个,能将生意,做到帝国每一个角落,甚至,做到海外蛮夷之邦的……” “新世界的,入场券。” 他将那份契约,向顾雍的面前,又推了推。 “老先生,是个聪明人。” “是选择,抱着旧日的王座,沉入江底。还是选择,登上我这艘,即将驶向新世界的方舟?” “这道题,应该……不难选吧?” 第七十三章:一纸盟约束江海从此江东换新天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望江楼上,茶,已经凉透了。 顾雍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桌案上那份,用最简单的秦篆书写,却字字都重如泰山的……盟约。 他的身后,顾昭,以及所有的顾氏族老,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不甘,但更多的,是面对那艘停泊在江心,如神魔般俯瞰着他们的“破浪号”时,最原始的,无力的恐惧。 第一条路,是被羞辱着,苟延残喘。以市价一成的价格,卖掉顾家百年基业,从此解甲归田,当一个被圈养起来,随时可能被宰杀的富家翁。 第二条路,是献出七成的利润,交出所有的主导权,将顾家的旗帜,换成“云梦”的旗号,从此,从一个“王”,变成一个……最高级的“打工者”。 但,能活下去。 甚至,能登上那艘,驶向新世界的,神秘方舟。 “呵呵……呵呵呵……” 许久,顾雍才发出了一阵沙哑、干涩的笑声。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锋芒,只剩下一种,英雄末路的,无尽悲凉。 “墨司丞,”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神情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你,赢了。” “我顾家,在这江东,经营百年。我顾雍,自认也是人中之龙。却没想到,到头来,竟会败在,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之手。” “老先生,”墨尘的语气,依旧平静,“您没有败给我。您只是,败给了这个,您看不懂的……时代。” 时代…… 顾雍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最后的一丝不甘,也化作了,认命的灰烬。 是啊,时代。 他看不懂那能逆流而上的“墨班泵”,看不懂那坚不可摧的“考工钢”,更看不懂,那艘如同天外来物般的“平底方舟”。 他用尽了一生的智慧和权谋,在旧的规则里,做到了极致。 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在他的棋盘上,下棋。 他,直接,掀了整个棋盘。 “我选……” 顾雍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两个,代表着一个旧王座轰然崩塌的字。 “第二条。” 当这两个字落下时,他身后的顾昭,“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而其他的族老,则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一个个,都低下了那曾经高傲的头颅。 墨尘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代表着“云梦商会”最高权力的,刻着“云梦”二字的木印。 然后,当着所有顾家人的面,在那份盟约之上,重重地,盖了下去!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多余的言语。 当那朱红的印泥,落在竹简之上的那一刻。 便宣告着,从今往后,这片统治了江东上百年的水域,正式,更换了它的新主人。 顾雍颤抖着手,拿起了笔,在那份盟约的另一侧,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盟约既定,墨尘的雷霆手段,也随之而来。 他没有给顾家任何喘息和反悔的机会。 “甘宁!”他对着楼外,沉声喝道。 “在!”早已等候在楼下的甘宁,快步上楼,对着墨尘,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我命你,即刻起,为我‘云梦舰队’江东提督!”墨尘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接收顾氏所有船只、码头、以及私兵!将其,与你的‘锦帆营’,合二为一!三日之内,我要看到一支,全新的,换上了我‘云梦黑龙旗’的无敌舰队!” “喏!”甘宁虎目放光,领命而去! “陈掌柜!”墨尘又转向了,一直候在楼下,同样心潮澎湃的陈掌柜。 “草民在!” “立刻,调拨第一批,三十万石粮食,进入山阴!以平价,向所有顾氏工人和江东百姓,敞开供应!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云梦商会’所到之处,再无饥馑!” “喏!”陈掌柜激动得浑身发抖,立刻前去安排。 “公输班!” “老朽在!”一直跟随在墨尘身边的公输大师,上前一步。 “即刻,将‘破浪号’的备用‘考工钢’装甲,和三套‘水力锻锤’的图纸,交给顾家的船匠。我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如何用我们的技术,改造他们的旧船!” “喏!” 一道道命令,从这座望江楼发出,精准、高效,如同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接管着这个属于旧王的,庞大帝国。 顾雍和顾昭,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他们的心中,除了震撼,只剩下……后怕。 他们这才明白,墨尘所说的,那个“新世界的入场券”,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足以碾压这个时代一切生产力的,降维打击! 而他们,差一点,就成了这股洪流的,第一个祭品。 当晚,墨尘,住进了望江楼的主人房。 赵清寒,为他燃起一炉安神香。 “江东,定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不,”墨尘摇了摇头,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广阔江面,“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的根基,扎下了。但我们的敌人,也终于,该正视我们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王翦。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东家!”他将一份刚刚由咸阳,通过最快的“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呈了上来,“咸阳,出事了!” 墨尘的心,猛地一沉。 他接过密信,展开。 信,是丞相李斯的心腹舍人,亲笔所写。 信上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行,却让墨尘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陛下,于三日前,巡幸九原,检阅蒙恬大军。” ——“归途之中,突发恶疾,龙体欠安,已于沙丘平台,驻跸休养。” ——“中车府令赵高,以‘护驾’为名,封锁一切消息。卫尉李信,亦被挡于行宫之外。” ——“丞相大人,让属下,问先生一句——” “若天崩,该如何?” 第七十四章:沙丘惊变龙驭崩只身敢赴国难时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望江楼上,死寂。 那份来自咸阳的密信,薄如蝉翼,却重逾泰山,压得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天……天崩?” 王翦,这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此刻的声音,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栗。 他当然知道,李斯口中的“天”,指的是谁。 普天之下,能被称之为“天”的,只有一人。 ——始皇帝,嬴政! “陛下……龙体欠安?”赵清寒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凤眸,此刻,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比王翦想得更深,更远。 沙丘平台…… 中车府令赵高,封锁一切消息…… 卫尉李信,被挡于行宫之外……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已经不是“龙体欠安”那么简单了! 这是一场,正在帝国的心脏,无声无息地,酝酿着的,足以改朝换代的……宫廷政变! 一旦陛下真的驾崩于沙丘,那手握着传国玉玺,又能假传圣旨的赵高,将会拥立谁?是远在九原,监军三十万的扶苏长公子?还是那个,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昏庸无能的……十八公子,胡亥? 答案,不言而喻。 而一旦胡亥登基,赵高掌权。他墨尘,这个被陛下破格提拔,又与卫尉李信、丞相李斯关系匪浅的“考工司监丞”,这个手握着“黄金水道”和无敌舰队的“异数”,将会面临什么? 必然是,来自整个帝国机器,最无情,也最彻底的……清算与绞杀! “东家!”王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单膝跪地,虎目赤红,“我们……我们反了吧!” “我们有船,有兵,有钱,有粮!顾家已降,整个江东,都将是我们的天下!趁着咸阳大乱,我们就在此地,竖旗为王!与那即将到来的乱世,争一争那九五至尊之位!” 他的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陈掌柜、甘宁、顾昭……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焰。 这,是最好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乱世称雄的机会! 只要他们守住江东这片天府之地,凭借“平底方舟”的无上神威,足以与天下群雄,划江而治! 然而,墨尘,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副巨大的沙盘。 他的目光,从江东,划过中原,最终,落在了那座,代表着帝国至高权力的,孤城——咸阳。 许久,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狂热,都为之一滞。 “守,是守不住的。” “我们,是新生的势力。根基,太浅。”墨尘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洞悉一切的理智,“我们所谓的‘无敌舰队’,满打满算,也不过三艘方舟。我们所谓的‘精兵’,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之众。” “一旦赵高功成,拥立新君,稳定了朝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结整个帝国的力量,来剿灭我们,这个他眼中最大的‘异数’。” “届时,蒙恬的三十万北地大军南下,王贲的楼船水师东出。我们这点力量,拿什么去挡?我们,只会被碾成齑粉。”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王翦的声音,充满了不甘。 墨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默地,从棋盒中,拿起了一枚,代表着他自己的,白色棋子。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的举动。 他将那枚白子,没有放在江东,没有放在任何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 他,竟将它,重重地,落在了那座风暴的中心,那座权力的漩涡,那座即将成为全天下最危险的所在—— 咸阳! “东家!不可!”王翦失声惊呼,“此时回咸阳,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不。”墨尘抬起头,他的眼中,燃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疯狂,都要炽热的火焰。 “这不是自投罗网。” “这,是去……抢一个,未来。” 他看着他那些已经彻底被他这个决定,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追随者,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高想赢,就必须名正言顺。他需要时间,去伪造遗诏,去说服李斯,去稳住朝堂。而这个时间,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要回去。” “我不要在江东,被动地,等待着他们的屠刀落下。” “我要回到棋盘的中央,去亲手,搅乱他们的棋局!我要去告诉李斯,告诉李信,告诉所有不甘心做赵高走狗的朝中大臣——” “他胡亥,坐不稳这龙椅!” “我要让这咸阳城,乱起来!乱得,天翻地覆!” “只有在最混乱的局面中,我们,才有机会,从一个棋子,变成一个,能决定棋局走向的……执棋者!” 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他此生,最疯狂,也最豪迈的命令! “甘宁!” “末将在!” “我命你,即刻起,统领‘破浪号’及所有舰队,封锁长江!但,不与任何官府兵马为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造势!我要让整个江东,都知道,我有一支无敌的水师,随时,可以兵出函谷,问鼎中原!” “赵清寒,顾雍,陈掌柜!” “在!” “你们,留守江东!加速造船,疯狂屯粮!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江东,变成我最坚固,也最富庶的……大后方!” “王翦!” “末将在!” “点齐你那五百‘考工锐士’!一人三马,星夜兼程!” 墨尘看着他,眼中,是托付生死的信任。 “随我,只身……入咸阳!” “我要去赴,那一场,决定帝国未来百年国运的……” “国难!” 第七十五章:千里奔袭龙回首咸阳城下杀机浓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大江东去,浪涛滚滚。 甘宁,这位新晋的江东水上之王,立于“破浪号”的船头,望着那支向着北方官道,绝尘而去的,小小的骑兵队,虎目之中,是无尽的战意与敬佩。 他知道,他的新东家,正要去赴一场,比他这龙潭虎穴,还要凶险百倍的……国宴。 而他要做的,就是用他这支刚刚整合的“锦帆舰队”,死死地,守住这片江海,为他的东家,守住这最坚固的退路,和最富庶的根基。 官道之上,马蹄如雷。 五百名“考工锐士”,一人三马,以最标准的军中急行军阵列,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那座决定帝国命运的城市,疯狂奔袭。 他们身上的“考工钢”板甲,在高速的行进中,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杂音,只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如同死亡般的墨色光芒。 每一个锐士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奔赴沙场的,决绝与狂热。 他们的东家,他们的“司丞大人”,正与他们同行。 为了一个他们听不懂,却又让他们热血沸腾的理由——国难。 马车之内,早已没了之前的“移动工坊”。所有的图纸和器械,都已留在江东。这里,变成了一个最纯粹的,移动的指挥中枢。 一张巨大的行军地图,铺在车厢中央。 墨尘与王翦,相对而坐,神情凝重。 “东家,”王翦的声音,因为连日的奔波而有些沙哑,“刚刚收到清寒小姐派人送来的,最新密报。” 他将一枚小小的竹管,递了过去。 墨尘展开竹管中的丝绢,飞速浏览。 ——“沙丘行宫,已被赵高心腹,中郎将阎乐,率三千郎中卫,彻底封锁,如铁桶一般。” ——“丞相李斯,已被赵高‘请’入行宫,名为‘共商国是’,实为软禁。至今,生死未卜。” ——“卫尉李信,数次请见陛下,皆被阎乐以‘陛下龙体需静养,不见外臣’为由,挡于宫外。其卫尉府兵马,与宫中卫士,已对峙三日,咸阳城内,剑拔弩张。” ——“公子胡亥,亦在宫中。而长公子扶苏,与蒙恬大将军,依旧远在九原,对京中惊变,怕是……一无所知。” 墨尘看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赵高,已经几乎掌控了所有的局面。他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拥立胡亥登基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很可能,就是始皇帝,真正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刻。 也可能是,他说服,或者……逼迫丞相李斯,与他同流合污的时刻。 无论如何,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多久,能到咸阳?”墨尘睁开眼,问道。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日夜兼程,最多……还有两日。”王翦回答。 “不够。”墨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断。 “传我将令!” “所有锐士,放弃所有多余负重!一人一马,轻装简行!” “我要在……明日日落之前,必须,抵达咸阳城下!” “喏!” 一日之后,黄昏。 当咸阳城那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关中平原上的轮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 即便是以王翦的铁血,和他麾下那五百名悍不畏死的锐士,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们,几乎是在用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完成了这次,长达千里的,极限奔袭。 墨尘没有让队伍靠近城门。 而是在斥候的指引下,拐进了一处位于城郊,早已废弃的猎场之中。 猎场深处的密林里,一队同样身着黑色劲甲的骑士,早已等候在此。 为首的,正是卫尉府的校尉——章平。 他看到墨尘,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但他的脸上,却写满了焦急与不安。 “司丞大人!您……您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都在颤抖,“现在回咸阳,这……这与送死何异啊!”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咸阳城内的惊天变局。 “章校尉,”墨尘扶起了他,神色平静,“若不回来,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他没有再多废话,开门见山。 “卫尉大人呢?” “我家大人,正在府中,急如热锅之蚁。”章平苦笑道,“赵高那阉人,封锁了宫城,挟持了圣驾,如今,更是将丞相大人都软禁了起来。我家大人,手握京师卫戍之权,却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啊!” “他不是不敢,是不能。”墨尘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缺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打破僵局的……理由。” “而我,就是他最好的理由。” 墨尘看着章平,下达了他返回咸阳的,第一道命令。 “立刻,带我去见卫尉大人。记住,要绝对保密。” 半个时辰后,咸阳,卫尉府,密室。 当李信,这位帝国之鹰,看到那个本该远在江东,此刻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时。 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自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震惊。 “你……” “李大人,别来无恙。”墨尘对着他,拱了拱手。 李信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发出一声复杂的,充满了自嘲与感慨的叹息。 “我早该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墨尘不敢做的事。” 他挥退了所有心腹,亲自为墨尘倒了一杯水。 “说吧。”他开门见山,“你此番冒死归来,想做什么?或者说,想让我,做什么?”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来送死的。 他,是来……破局的。 墨尘看着这位曾经的对手,如今,却不得不成为自己盟友的,帝国猛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人,我想做的,很简单。” “赵高,想让这咸阳城,听他的。” “而我,偏不。” “我要在天亮之前,让这座城池,彻底……失控。” 他凑到李信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咸阳,都为之血流成河的,疯狂计划。 “我要你,立刻调动卫尉府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以‘京师戒严,搜捕六国余孽’的名义,封锁咸阳的……四方城门!” “我要让这咸阳城,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城!” “我要让赵高,在沙丘,发出的任何一道‘圣旨’,都变成一张,永远也飞不进来的……废纸!” 第七十六章:铁血长夜锁孤城一子落下满盘惊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卫尉府,密室。 李信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墨尘,仿佛要将他整个人,连同他那个疯狂的计划,都彻底看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最紧的弓弦。 许久,李信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质疑。 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路之后,赌上一切的,疯狂与决绝! “好!” 他猛地一拍桌案,只说了一个字。 “就依你所言!”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赵高那条毒蛇,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墨尘这个计划,虽然疯狂,虽然九死一生,但,却是他,乃至整个卫尉府,唯一的生路! “章平!”他对着门外,沉声喝道。 “末将在!”章平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李信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枚代表着他卫尉最高权限的,纯金打造的“鹰符”,丢到了章平的面前。 “持我鹰符,即刻起,调动卫尉府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包括,驻扎在城外大营的三千锐士!” “以‘搜捕六国余孽,护卫京师安全’为名,于天亮之前,彻底封锁咸阳四方城门!” “任何人,不得进!不得出!” “若有违令者,无论官阶,无论身份……” 李信的眼中,杀机毕露。 “格杀勿论!” “喏!” 章平接过那枚冰冷沉重的鹰符,没有问一个字,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战意! 他知道,一场足以让整个帝都都为之颤抖的风暴,要来了! 是夜,咸阳城,夜未央。 无数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从卫尉府中,涌向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支支早已整装待发的铁鹰锐士,如同沉默的铁流,无声地,开赴向那四座,代表着帝国威严的,巨大城门。 当时间,指向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寸。 当城门的守卫,正准备按照惯例,打开沉重的城门,迎接第一缕晨光和第一批进城的商旅时。 “锵——!” 冰冷的剑锋,瞬间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奉卫尉钧令,京师戒严!任何人,不得开启城门!违令者,斩!” 章平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让所有守城兵士,都为之胆寒。 “轰隆隆——!” 四座城门,在同一时间,被从内,用巨大的门栓和铁链,彻底封死! 城墙之上,一面面代表着卫尉府的黑色大旗,迎着寒风,缓缓升起! 整个咸阳城,在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 消息,如同瘟疫,在城内,疯狂蔓延。 “出事了!城门被封了!” “是卫尉府的兵马!他们要干什么?难道……难道是要兵变吗?” “快!快回家!关紧门窗!咸阳……要大乱了!” 无数的百姓,在惊恐中,紧闭家门。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死一般的寂静。 丞相府内。 当留守的首席舍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卫尉府……封了全城?”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李信他……他疯了吗?!他这是想干什么?!” 他立刻派人,想冲出府去,向沙丘方向,传递消息。 然而,他的信使,刚一出门,便被一队手持强弩的铁鹰锐士,冷冷地,挡了回来。 “丞相府办事,尔等也敢拦?!” “卫尉有令,戒严期间,任何人,不得私自传递消息!违令者,与叛逆同罪!” 冰冷的弩箭,对准了信使的咽喉。 首席舍人,瘫坐在了椅子上。他知道,完了。他们,成了聋子,成了瞎子。 而此时,城中,那些属于中车府令赵高的,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秘密据点,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消息传不出去!所有的信鸽,都被射下来了!” “城门口,全是卫尉府的人!我们的人,连城墙都靠近不了!” “快!快去禀报!我们……我们和沙丘,彻底断了联系!” 这些平日里,在黑暗中翻云覆雨的毒蛇,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关进笼子里,等待宰割的……恐惧滋味。 城郊,废弃的猎场。 墨尘静静地,站在一座小山丘上,遥望着那座,被他亲手,关上了大门的,巨大牢笼。 王翦,以及那五百名“考工锐士”,如同沉默的雕像,护卫在他的身后。 “东家,”王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李信,动手了。” “嗯。”墨尘点了点头,神情古井无波。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果断。”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翦问道。 墨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咸阳城内部的详细地图。 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十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寻常的宅院。 有米铺,有酒肆,有当铺,甚至,还有一间……棺材铺。 “王大哥,”墨尘指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锐利光芒。 “李信,封的是城门,断的是消息。他以为,他是在防守。” “但他不知道,他只是在为我,关上笼子的门。” “而我们,”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要做的,是在这笼子里,将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毒蛇,一条一条地,全都……揪出来!” “赵高的根,在宫里。但他的爪牙,却遍布咸阳。” “我要在天亮之后,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让他,先尝一尝,断指之痛!” 他将那张地图,交给了王翦。 “今夜,将是咸阳,最长的一夜。” “也是,最血腥的一夜。” 第七十七章:雷霆拔刺,帝都暗夜闻鬼哭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夜,深沉如铁。 咸阳城,这座巨大的战争机器,第一次,在非战之时,落下了它沉重的闸门。 城郊,废弃的猎场。 王翦,这位曾经的北地军中悍将,双手捧着那张标注了十几处地点的舆图,只觉得它比千钧之鼎还要沉重。 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疑惑,只剩下一种,军人面对必杀之局时,最纯粹的,冰冷的战栗与……兴奋! 他终于明白,他的东家,为何要冒死归来。 他不是来送死,也不是来谈判。 他是来……开战! 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最雷霆,也最血腥的手段,向那个权倾朝野的中车府令,拔出第一刀! “东家!”王翦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末将,领此军令状!天亮之前,若图上,尚有一处活口。末将,提头来见!” 墨尘点了点头,将一枚小小的,刻着“考工”二字的铜制虎符,交到了他的手中。 “去吧。” “让咸阳,听一听,我们‘考工锐士’的……第一声咆哮。” “唰!唰!唰!” 五百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咸阳城那空旷死寂的街道。 他们,分成了十几个小队,每一个小队,都由一名身经百战的退役老兵带领。 他们的目标,是图上那十几处,看似毫不相干的,寻常的铺面。 他们的行动,快如闪电,静如鬼魅。 卫尉府封锁全城的举动,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掩护。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对兵变的恐慌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片巨大的阴影之下,一场真正的,精准的屠杀,正在上演。 城西,李记米铺。 这是咸阳城内,一家最不起眼的米铺。掌柜的,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人。 此刻,他正准备关上铺门,去后院休息。 突然,一阵微不可察的,如同夜枭振翅般的轻响,从他头顶传来。 他猛地抬头! 只见屋顶之上,十几个身着墨色板甲的黑影,如同天兵下凡,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院中! “有……” 他刚想开口呼救,一支冰冷的,闪烁着幽光的弩箭,便已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铺面内,几个正在打盹的伙计,被惊醒。他们并非寻常伙计,而是赵高安插在此,负责传递消息的暗桩。他们抄起藏在米袋下的短剑,就想反抗。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面面,如同叹息之墙般的,漆黑盾牌。 “锵!锵!锵!” 他们手中的短剑,砍在“考工钢”打造的盾牌上,竟如同砍在山岩之上,瞬间,被震得脱手而飞! 紧接着,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的,是一支支,涂抹了剧毒的,冰冷弩箭。 战斗,在开始的瞬间,便已结束。 王翦亲自带队,一脚踹开米铺的后门。他没有理会地上的尸体,而是径直走到后院那口枯井旁。 他对着井壁,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 “轰隆——” 井壁的一侧,竟无声地,滑开了一道暗门! 里面,藏着一个密室。密室中,没有金银,只有几十只信鸽,和一叠叠,用密文书写的,关于朝中大臣日常起居的……情报! 这里,是赵高,监控百官的,一处重要耳目! “烧了。”王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一个不留。” 城北,棺材铺。 这里,比米铺,更加阴森。 当“考工锐士”破门而入时,迎接他们的,是十几名从棺材里,一跃而起的,真正的死士! 他们的武艺,远比米铺的暗桩要高强。 然而,在“考工钢”与连发强弩,这两种跨时代的“神器”面前。 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搏杀之后。 王翦,从棺材铺老板的怀中,搜出了一本,让他都感到心惊肉跳的……账本。 账本上,没有钱。 只有人名。 一个个,他都如雷贯耳的,朝中大臣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着,他们各自的“把柄”,和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贿赂的金额。 这里,是赵高,用来腐蚀、控制朝臣的……毒巢! “很好。”王翦看着账本,眼中,杀机更盛。 同一时间。 城东的酒肆,城南的当铺,甚至是,最繁华的闹市中,那家最受贵妇人欢迎的胭脂铺…… 十几处,遍布咸阳城各个角落的暗桩,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最雷霆,也最致命的,毁灭性打击! “考工锐士”,这支由墨尘亲手打造的,武装到牙齿的魔鬼之师,在他们第一次,向世界亮出獠牙的这个夜晚,展现出了,令人战栗的,恐怖的战斗力。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活口,没有一声惨叫,能传出那片被鲜血浸染的院墙。 只有,偶尔从巷子深处,传出的,几声被瞬间掐断的,如同鬼哭般的……呜咽。 这一夜,咸阳,无眠。 无数的权贵,在恐慌中,度过了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瑟瑟发抖的时候,那张由赵高,经营了数十年,笼罩在整个帝都上空的,巨大的,黑暗的网络,正在被一双来自南方的,无形的大手,一根一根地,彻底……扯碎! 黎明,终于到来。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亮咸阳城那巍峨的城楼时。 王翦,带着一身尚未干涸的血迹,和那份足以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地震的账本,重新,出现在了墨尘的面前。 “东家,”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幸不辱命。” “图上,一十八处暗桩,共计一百三十七名死士、探子。” “已,尽数……诛绝!” 墨尘点了点头,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账本。 他看着东方,那轮缓缓升起的,代表着新生的太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高,”他轻声自语。 “你的爪牙,我已经替你,修剪干净了。” “现在,这盘棋,该轮到你我,面对面地,下了。” 第七十八章:罪证在手,满朝皆为阶下囚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咸阳城的第一缕晨光,刺破长夜的黑暗时,整座城市,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寻常的百姓,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城门依旧紧闭,卫尉府的锐士,如同一尊尊冰冷的雕像,扼守着每一个街口,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然而,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府邸之内,一场无声的地震,正在疯狂蔓延。 “李记米铺的掌柜,昨夜全家暴毙!” “城北的棺材铺,走水了,烧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还有东市的酒肆,南市的当铺……所有,所有我们安插的人手,都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一个个噩耗,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汇集到了那些,曾经与赵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府上。 他们惊恐地发现,那张由赵高亲手编织,笼罩在咸阳城上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巨大网络,竟……竟在一夜之间,被人,连根拔起!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他们的心中,疯狂滋生。 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更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们只知道,屠刀,已经悬在了自己的头顶。 卫尉府,密室。 李信,这位帝国的猛虎,一夜未眠。 他听着章平关于昨夜那场血腥清洗的详细汇报,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狠! 太狠了! 那个年轻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不留半个活口!他用自己封锁全城的这短短一夜,就完成了对赵高势力的,毁灭性打击! “大人,”章平将那本,从棺材铺搜出的,记录着无数官员罪证的账本,呈了上来,“这……就是从赵高毒巢里,搜出来的东西。” 李信接过账本,只翻看了几页,他的手,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上面记录的名字,几乎涵盖了咸阳城内,一半以上的中下层官吏!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一笔笔,足以让他们满门抄斩的,罪证! 他看着眼前这个,足以让整个朝堂都为之倾覆的账本,再抬头看向那个,正缓步走进密室的,一袭青衣的年轻人。 李信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引回来的,不是一头狼。 而是一尊,能将整个咸阳,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魔。 “李大人,”墨尘对着他,拱了拱手,神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昨夜,有劳了。” “你……”李信的喉咙一阵发干,“你……想如何处置,这份东西?” 他知道,这份账本,一旦公之于众,整个大秦的朝堂,将立刻崩塌一半! 墨尘笑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大人,您觉得,这咸阳城,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秩序。”墨尘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陛下病重,沙丘消息断绝。人心惶惶,百官不安。此刻,若再抛出这份东西,只会让咸阳,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混乱。” “那你的意思是?”李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要的,不是混乱。我要的,是……为我所用的,新的秩序。” 墨尘看着李信,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那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的,第二步计划。 “我需要,一场‘朝会’。” “一场,由你我二人,共同主持的,特殊的朝会。” “我需要你,以‘卫尉府联合郎中令,清查六国余孽,稳定京师秩序’的名义,立刻,召集咸阳城内,所有九卿以下的在职官吏,来此,议事!” 李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他,竟是要趁着陛下和丞相都不在,赵高的爪牙又被清除干净的这个权力真空期,用这份罪证,来胁迫……满朝文武! 这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 这比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要疯狂! 这是在,挟整个朝堂的罪证,以令百官! “好!” 李信的眼中,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既然上了这条贼船,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一个时辰之后,卫尉府,正堂。 数百名咸阳城的中下层官吏,被一纸紧急公文,从各自的府邸中,“请”到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神情忐忑,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他们看到,正堂之上,高坐着的,不仅仅是卫尉李信,还有一个他们从未见过,却又如雷贯耳的,一袭青衣的年轻人时。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墨尘! 而当他们看到,大堂的两侧,站满了身披墨色板甲,手持强弩,眼神冰冷如刀的“考工锐士”时,他们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哪里是议事? 这分明,是一场……审判! “诸位同僚,”李信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今日请各位前来,是因本官,与墨司丞,联手,刚刚破获了一桩,由六国余孽主导的,意图颠覆我大秦社稷的……惊天大案!” 他指了指墨尘。 墨尘会意,缓步上前。 他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沾染着血与火的,黑色的账本,高高举起。 那一刻,堂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员,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们认得那本账本!那是他们每一次,向赵高输送利益时,都会被记录在案的……催命符! 墨尘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每一张,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脸。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同神明般,悲悯,却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弧度。 “诸位大人,”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中回荡,“这,是一本罪证。” “一本,足以让在场的很多人,家破人亡,身死族灭的罪证。”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墨尘,与卫尉大人商议过了。我们相信,在座的各位,绝大多数,都是我大秦的忠臣良将。你们,只是一时,被奸人所蒙蔽。” “陛下,宽仁。我等,亦不愿,让咸阳,血流成河。” 他将那本账本,轻轻地,放在了身前的桌案上。 “所以,我,和卫尉大人,愿意,给各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看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官员们,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足以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话。 “我‘考工格物司’,以及我名下的‘云梦商会’,如今,正肩负着为帝国,改良军备,开辟商路,富国强兵的……神圣使命。” “但,我们,缺钱,缺人,更缺……各位大人,在朝堂之上,为我们,仗义执言。” “这本账本,我会暂时,替各位,‘保管’起来。” “而你们,该怎么做……” 墨尘笑了。 “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聪明人。” 第七十九章:一声令下百官为奴一念帝都换天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卫尉府,正堂。 空气,凝固如铁。 那本黑色的账簿,静静地躺在案几之上,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散发着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粉身碎骨的,死亡气息。 数百名大秦官吏,这些平日里在咸阳城中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此刻,却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鹌鹑,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本账簿,又惊恐地,望向那个一袭青衣,神情淡漠得可怕的年轻人。 “我……我等……对赵高那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终于,一名秩比六百石的少府丞,再也承受不住这死一般的压力,第一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喊冤”。 “是啊!墨司丞!卫尉大人!我等皆是受了那阉贼的胁迫,才……才一时糊涂啊!” “求大人开恩!我等愿……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将功赎罪!”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第一个人的倒下,整个正堂,跪倒了一片。 哭喊声,求饶声,表忠心之声,此起彼-伏。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帝国的官吏,不再是高贵的士族。 他们,都成了,那本黑色账簿之下,摇尾乞怜的……阶下之囚。 李信坐在堂上,看着眼前这幅,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百官俯首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看着墨尘,那个依旧神情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后怕。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咸阳城,真正的主人,已经不再是病危的陛下,更不是远在沙丘的赵高。 而是,他身旁这位,年仅弱冠的……妖孽。 墨尘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哭喊。 他只是缓缓地,走上前,将那本黑色的账簿,轻轻地,合了起来。 “啪。” 一声轻响,却如同九天惊雷,让整个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一种等待宣判的,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诸位大人的忠心,我,和卫尉大人,都看到了。”墨尘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既然,大家都愿意为国分忧,为陛下尽忠。那,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 他没有再多废话,而是直接,将这座卫尉府的正堂,变成了他“考工格物司”的,第一个,临时指挥中心! “少府,司农,水衡都尉所属官吏,出列!” 人群中,几十名官员,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墨尘看着他们,淡淡地说道:“我‘考工司’,奉陛下之命,改良军备,开辟‘辅兵道’,乃军国大事。奈何,经费短缺,人手不足。此事,想必各位大人,也有所耳闻吧?” “是……是,下官等,知晓。” “很好。”墨尘点了点头,“即刻起,由你们三部,联合上奏。就说,为保军备大计万无一失,当削减宫苑、苑囿、以及上林苑中那些无用之奇珍异兽的开支,将所有经费,尽数,划拨给我考工司,统一调度!” “同时,以官府之名,征调城中所有待业之工匠,待罪之刑徒,统一归入我‘新生营’,进行‘劳动改造’!” “此事,我要在今日午时之前,看到盖好三部大印的正式公文。” 那几十名官员,听得是心惊肉跳,却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们知道,这是墨尘,在用他们的罪证,来换取他自己势力的,名正言顺! “廷尉、中尉、将作少府所属官吏,出列!” 又一群人,走了出来。 “卫尉大人封锁全城,乃是为了搜捕六国余孽。但,亦需安抚民心。”墨尘看着他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去贴安民告示。要去告诉全城的百姓,昨夜,我‘考工司’的锐士,在卫尉大人的指挥下,已经成功捣毁了余孽的十八处据点,斩杀逆贼一百三十七人!” “要告诉他们,我等,是在保护他们!是在为大秦,清除毒瘤!” “我要让这咸阳城,所有的人心,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喏!” “至于剩下的大人们……”墨尘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那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批,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的官员。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你们只需要,回到各自的府邸,回到各自的衙门。” “然后,像往常一样,处理你们的公务。” “但是,要记住一件事——” 他的声音,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 “从今天起,这咸阳城内,任何的风吹草动,任何的异常,任何,来自沙丘方向的,非正常渠道的‘命令’……” “我,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谁,能为我,提供最有价值的情报。谁,就能第一个,从那本账本上,划掉自己的名字。” “我的话,你们,听懂了吗?” 堂下,一片死寂。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与感激的呐喊! “我等……遵命!” “我等,愿为司丞大人,效死!” 这一刻,他们,都成了墨尘,安插在咸阳城各个角落里,最忠诚的……眼睛和耳朵。 当这场特殊的“朝会”,散去时。 整个咸阳城,依旧被封锁着。但城内的权力格局,却已然,天翻地覆。 墨尘,以一人之力,用一本黑账,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将大秦帝都的整个官僚体系,都变成了他自己的棋子! 李信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一个个,对自己行礼之后,又对墨尘,行了一个更深的大礼的官员,心中,百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引来了一条真龙。 但他也知道,自己,也亲手,为自己,套上了一道,再也无法挣脱的……枷锁。 墨尘走出卫尉府。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望着东方,那片,沙丘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得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赵高,”他轻声自语。 “你的咸阳,现在,是我的了。” “现在,轮到我,来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了。” 第八十章:一纸檄文惊天下,从此咸阳不姓赵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那数百名失魂落魄的大秦官吏,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卫尉府的大门走出时,他们看咸阳的天,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颜色。 天,还是那片天。 但他们知道,这天底下,已经换了主人。 他们,这些往日里在咸阳城中呼风唤雨,自诩为帝国栋梁的官吏,从踏出那道门槛的这一刻起,便都有了一个新的,共同的身份—— 墨尘的,奴。 回到各自的府邸和衙门,他们没有丝毫的耽搁。 一道道,由他们亲笔签署,盖上官府大印的公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从各个衙门发出,汇集到了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为笑话的,城西北角的“考工格物司”。 少府的府库,打开了。一车车最精良的木料和铜铁,被送往“龙骨坞”。 司农的粮仓,打开了。一袋袋足够数万人支用半年的陈粮,被运往“新生营”。 廷尉府的牢狱,也打开了。一批批罪不至死,却因触犯了严苛秦律而被判处重刑的刑徒,被提了出来,在“考工锐士”的押送下,获得了进入“新生营”,劳动改造,换取新生的机会。 整个咸阳城的官僚体系,这部庞大而精密的帝国机器,在墨尘那只无形的大手推动下,第一次,爆发出了一种,近乎于恐怖的,高效的运转! 卫尉府,密室之内。 李信看着手中那份,由各个衙门联合呈上来的,关于“削减宫苑开支,全力支持军备生产”的联合奏疏草案,只觉得眼皮狂跳。 “你……你这是要……”他看着墨尘,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李大人,”墨尘的神情,依旧平静,“陛下病重,奸臣当道。我等身为臣子,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咸阳,不能乱。” “民心,不能散。” “而要稳住民心,最关键的,是什么?” 他没有等李信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是秩序,是希望,更是……一个共同的敌人。” 他从李信手中,拿过那份奏疏草案,又取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更加激烈,也更加……煽动人心的檄文。 “所以,我需要,一场更大的‘朝会’。” “一场,让全咸阳城的百姓,都能看到的‘朝会’。” 一个时辰后。 咸阳城,十二座城门,以及所有主干道的告示墙上,都同时,张贴出了一份,由卫尉府、少府、司农、廷尉等九卿核心衙门,联合署名的……《为大秦请命,讨国贼檄》! 檄文的内容,石破天惊! 它先是以最沉痛的笔触,描述了陛下“龙体欠安”,有奸佞小人(并未点名赵高),在沙丘平台,隔绝内外,意图不轨。 随即,笔锋一转,痛斥有六国余孽,与宫中奸佞里应外合,在咸阳城内,囤积居奇,制造混乱,意图动摇国本。 最后,它以最激昂,最振奋人心的口吻,向全城军民宣告—— 卫尉李信大人,与考工司墨尘司丞,为护卫圣驾,保境安民,已于昨夜,联手出击,尽诛城内奸邪! 并在此,立下军令状—— 即日起,咸阳城内,所有粮价,必须恢复到一月之前!若有敢于囤积居奇,扰乱市价者,一经查实,满门抄斩! 城外“新生营”,将扩招三万流民!凡大秦子民,无家可归者,皆可入营!管食宿,记工分,以换新生! “考工格物司”,将向全城,公开招募学徒!凡有一技之长者,无论出身,无论贵贱,皆有机会,学习“格物之法”,成为“军备匠师”! 檄文的最后,是那句,足以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为之热血沸腾的口号—— “清君侧,诛国贼!保大秦,卫陛下!” 而在这份檄文之下,是那数百名,咸阳城中下层官吏,用他们自己的鲜血,按下的,一个个,清晰无比的……红色手印! 当这份檄文,出现在咸阳街头时,整座死寂的孤城,瞬间,被点燃了! “天哪!原来陛下,是被奸臣给软禁了!” “卫尉大人和墨司丞,这是要……要替我们,去救驾啊!” “不涨价了!粮价不涨了!我们有救了!” “招工!还管饭!快!快去城外的新生营!” 民心,这最不可捉摸,也最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墨尘,用一纸檄文,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没有去抢班夺权,他只是,用“为民请命”、“为国除贼”的大义,将自己,和李信,塑造成了,在这场国难之中,唯一的,秩序的维护者和希望的给予者。 而那数百名,按下了血手印的官吏,则彻底,没有了退路。 他们,被墨尘,用民意,用大义,用他们自己的罪证,死死地,绑在了这辆,即将与整个旧势力,正面冲撞的,疯狂战车之上! 卫尉府,高楼之上。 李信与墨尘,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从死寂,重新变得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城市。 李信看着那些,自发地,向着卫尉府方向,叩首感恩的百姓,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卫尉大人威武”、“墨司丞仁义”的呼喊声,他那颗早已被权谋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竟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久违的……豪情。 “你赢了。”他看着身旁这个,改天换地的年轻人,由衷地说道。 “不,”墨尘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了那遥远的,沙丘的方向,“这才只是,第一步。” “这份檄文,不是写给咸阳百姓看的。” “它是写给,一个人看的。” “我要让他,在千里之外,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全天下口诛笔伐的……国贼!” “我要让他,众叛亲离!” “我要让他,归来之日,便是……伏诛之时!” 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赵高,你听到了吗?” “从今天起,这咸阳,不再姓嬴,也不再姓赵。” “它,姓‘秦’。” “一个,由我墨尘,来重新定义的……大秦!” 第八十一章:千里传檄惊鬼神孤臣一念定乾坤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沙丘行宫,如同一座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华丽的囚笼。 宫外,是中郎将阎乐亲率的三千郎中卫,他们将这座行宫围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宫内,则是一片死寂。所有的宫女、方士,都被“圈禁”在自己的房间内,只有赵高和他最心腹的几个宦官,如同鬼魅一般,行走在这座,即将见证帝国命运转折的宫殿之中。 正殿之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亡的腐朽气息。 帝国丞相,李斯,正跪坐在案几之后。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卷空白的,只待填上内容的,仿制诏书。 他的对面,是面带微笑,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中车府令,赵高。 “丞相大人,”赵高的声音,尖细而又充满了压迫力,“您,考虑得如何了?” “陛下龙体,已是油尽灯枯。国,不可一日无君。扶苏公子,远在九原,性格又过于仁懦,不堪为帝。唯有十八公子胡亥,聪慧仁孝,深得陛下喜爱。由他继位,方能保我大秦江山,万世不易。” “只要丞相大人您,在这份诏书上,落下您的大印,再模仿陛下的笔迹,写下传位诏书。我赵高,敢对天发誓,新君登基之后,您,依旧是百官之首,相位稳固,封妻荫子,与国同休。” 李斯低垂着眼帘,看着那卷空白的竹简,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不是商议。 这是逼迫。 他若不从,今日,这沙丘行宫,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他已经拖了三天。他用尽了一生的智慧和权谋,与赵高周旋,只为能等到一丝,渺茫的转机。 然而,三天过去了。 这里,依旧是一座死地。 就在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即将熄灭时。 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的小宦官,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 “府……府令大人!不好了!咸阳……咸阳出大事了!” “混账!”赵高脸色一沉,正要发作。 那小宦官已经将一卷用飞隼的羽毛管,密封的绝密情报,呈了上来。 “是……是我们在咸阳,最后的眼线,拼死送出来的消息!” 赵高心中一突,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把夺过羽毛管,抽出里面的丝绢,只看了一眼,他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手中的丝绢,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他那尖利的,如同夜枭般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暴怒与……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李信!墨尘!咱家……咱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身形一晃,竟气得差点栽倒在地。 李斯跪坐在对面,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赵高如此失态,必然是……咸阳,出了惊天的变故! 他那颗早已沉入深渊的心,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赵府令,”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咸阳,出何事了?” 赵高猛地回头,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斯,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知道,他最大的软肋,被抓住了。 他的计划,出现了最致命的,无法弥补的漏洞! 他本想,在沙丘,完成废立,然后,带着新君,手持传国玉玺和“遗诏”,以雷霆万钧之势,返回咸阳,扫平一切。 却没想到,对方,竟不按常理出牌! 在自己动手之前,就先,把自己的老巢,给掀了! 他封锁了沙丘,而对方,则封锁了咸阳! 他,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没……没什么。”赵高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过是,卫尉李信,捕风捉影,在咸阳,搞了点小动作罢了。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是吗?”李斯看着他,笑了。 那是,他来到沙丘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他缓缓地,将那卷空白的诏书,推回到了赵高的面前。 “赵府令,”他的声音,变得从容不迫,“既然咸阳城内,尚有‘余孽’作祟,人心不稳。那这废立之事,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毕竟,若无百官拥戴,若无京师安稳,这新君登基,怕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啊。” 他将赵高方才用来逼迫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知道,李斯这条老狐狸,已经嗅到了血腥味。他,不再是那个任由自己拿捏的阶下囚了! 他,有了,说“不”的资格! “李斯!”赵高的声音,变得阴冷刺骨,他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你别忘了,你全家老小,可都还在咸阳!你以为,你远在此地,就能护得住他们吗?!” “你若是不从,咱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得比谁都惨!” 然而,面对这最直接的,血淋淋的威胁。 李斯,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怜悯,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输光了所有筹码的,可怜虫。 他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虽然沾染了风尘,却依旧一丝不苟的丞相官袍。 他没有再看赵高一眼。 只是,望着咸阳的方向,喃喃自语。 “是啊。” “这盘棋,该如何下。” “是该,老夫,自己……做个决断了。” 那一刻,这位在大秦朝堂之上,隐忍、钻营、挣扎了一辈子的帝国丞相,那佝偻的脊梁,仿佛,重新变得挺拔了起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名为“希望”与“决断”的,万丈光芒。 第八十二章:天子已崩,国贼末路!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沙丘行宫,正殿之内。 空气,凝固如铅。 当李斯那句“是该,老夫,自己……做个决断了”的话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落下时,赵高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第一次,彻底沉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一瞬间,重新长出了脊梁骨的帝国丞相,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而又暴虐的杀机。 “李斯,”他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伪装,“你,这是在找死!” “咱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签了它!否则,咱家不介意,让这沙丘,多一具,无名的腐尸!” 他猛地一挥手! 两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李斯的身后。冰冷的剑锋,已经抵住了他的后心。 这是,赵高最后的底牌——他豢养的,最精锐的杀手。 然而,面对这抵在后心的利刃,李斯,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端起了案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赵府令,”他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输了。” “你说什么?!”赵高厉声喝道。 “你以为,你封锁了沙丘,就能封锁天下吗?”李斯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怜悯,“你以为,你软禁了我,就能逼迫我,与你同流合污吗?”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那个叫墨尘的年轻人,活到现在。” “他,是比你我,都更可怕的棋手。他封锁了咸阳,就等于,斩断了你这条毒蛇的……七寸。” 李斯缓缓站起身,无视了身后那冰冷的剑锋,径直,走到了大殿的门口。 他望着咸阳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已经换了主人的帝都。 “没有咸阳的百官点头,没有卫尉府的兵马认可,你手中这张所谓的‘遗诏’,不过是一张废纸。你身边那个所谓的‘新君’,不过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你!”赵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指着李斯,声音都在颤抖,“李斯!你别逼咱家!” “我不是在逼你。”李斯转过身,看着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阉人,眼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化作了,坚冰。 “我只是,在替陛下,清理门户。”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看守皇帝寝宫的小宦官,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惧。 “府……府令大人!不好了!” “陛下……陛下他……他已经……龙驭宾天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神雷,虽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当它真正被证实的那一刻,依旧,将整个大殿,都劈得摇摇欲坠! 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后的筹码,就这么,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而李斯,则对着寝宫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 当他再次站起身时,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不再是一个在权谋中挣扎的臣子。 而是一个,手握着“大义”与“法理”,即将代天行罚的……帝国丞相! “赵高,”他的声音,威严而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陛下已崩,秘不发丧,隔绝内外,此为大逆!” “你,意图篡改遗诏,另立新君,此为……谋逆!” “我,以大秦丞相之名,现在,便要将你,就地正法,以告慰先帝之灵!” “哈哈哈!”赵高突然,放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癫狂与绝望,“李斯!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猛地,抽出了一名杀手腰间的长剑,指向了李斯! “咱家是输了!但咱家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给我陪葬!” 他身后的杀手,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慵懒而又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从大殿的侧门,传了进来。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只见十八公子胡亥,打着哈欠,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被赵高视为心腹的中郎将,阎乐。 当胡亥看到殿内这剑拔弩张的景象时,他愣住了。 “这……这是在干什么?” 赵高看到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丝最后的,疯狂的赌意! “公子!”他嘶声喊道,“李斯他……他要造.反!他要违抗先帝遗诏,不肯拥立您为新君!快!快让阎乐将军,拿下他!” 胡亥本就愚蠢,又被赵高蒙蔽多日,闻言,立刻大怒! “什么?!李斯!你好大的胆子!”他指着李斯,就要下令。 然而,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中郎将阎乐,却忽然,上前一步。 他没有去拔剑,对准李斯。 而是,缓缓地,对着李斯,单膝跪地。 “末将阎乐,参见丞相大人。”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赵高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心腹的,掌控着三千郎中卫的……将军。 “阎乐……你……” 阎乐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由墨尘亲笔所写,又由李信盖上了卫尉府大印的……密信。 “丞相大人,”阎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这是,三日前,由卫尉府的‘铁鹰’,拼死送入沙丘的,密令。” “卫尉大人与墨司丞有令——” “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满门抄斩。” “末将,以及我麾下三千郎中卫,皆是大秦的兵。” “我们,只听,大秦的法。” “只听,丞相大人的……号令!” 那一刻,赵高,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那个,早已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可怕的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困兽。 而是,一具,等待着被送回咸阳,公开处刑的……尸体。 第八十三章:国贼伏诛定沙丘帝驾归途藏杀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阎乐那句“只听丞相大人的号令”在死寂的大殿中落下时,赵高,这位权倾朝野,在黑暗中编织了数十年罗网的中车府令,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量,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干了。 他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他看着那个,他一手提拔,视为左膀右臂的中郎将。 他看着那个,他用尽手段,意图逼迫其就范的帝国丞相。 他再看看那个,依旧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他亲手选定的“新君”胡亥。 他忽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好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咱家……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没有再反抗。 因为他知道,从咸阳城门被封锁的那一刻起,从阎乐倒戈的这一瞬间起,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李斯没有理会他。 这位帝国丞相,在做出决断之后,展现出了他身为法家巨擘,最冷酷,也最高效的一面。 “来人!”他的声音,威严而又冰冷,回荡在整个行宫。 “将国贼赵高,及其所有心腹党羽,就地拿下!打入囚车,严加看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将十八公子胡亥,‘请’回寝宫,严加‘保护’!没有本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另,立刻,彻底搜查整个行宫!将先帝的传国玉玺,以及所有……相关的‘遗诏’,全部,呈到本相的案头!”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清晰,果断,不带一丝感情。 阎乐和他麾下的郎中卫,立刻行动起来。一场无声的清洗,在沙丘行宫,迅速展开。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赵高一党,顷刻间,便成了阶下之囚。 当那枚代表着帝国最高权柄,由和氏璧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被恭恭敬敬地,放到李斯的面前时。 这位隐忍了一辈子的丞相,才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这第一阵,他赢了。 不,更准确地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年轻人,帮他,赢了。 当晚,行宫密室。 灯火摇曳,只有李斯与阎乐二人,相对而坐。 “阎将军,”李斯亲自为这位,在关键时刻,决定了所有人命运的中郎将,斟满了一杯酒,“此番,若无将军拨乱反正,我等,皆已是刀下之鬼。李斯,代大秦,谢过将军。” “丞相大人言重了。”阎乐接过酒杯,神情依旧恭敬,“末将,以及麾下三千弟兄,皆是大秦的兵,食的是陛下的俸禄。我等,只是做了一个,军人,该做的事。” “好一个‘该做的事’。”李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墨尘……到底,是何方神圣?” 阎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色。 他将那份,由墨尘亲笔所写,李信盖印的密信,呈给了李斯。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没有威胁,没有利诱。 只有一句,冰冷到骨子里的话。 ——“沙丘若乱,咸阳必屠赵氏满门。咸阳若安,沙丘起事者,皆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李斯看着这句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好狠! 好一个“你死我活,别无选择”的阳谋! 他,和赵高,斗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两人,都成了那个年轻人,棋盘之上的,两颗棋子。 “丞相大人,”阎乐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回,“现在,我们该当如何?陛下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李斯缓缓地,将那封密信,放在了烛火之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秘不发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明日,立刻启程,扶先帝灵柩,返回咸阳!” “一路上,车驾仪仗,一切如常!每日三餐,照常呈送!就当……陛下,只是在车中静养。” “在抵达咸阳之前,陛下的死讯,绝不能,泄露半个字!” “至于新君……”李斯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望向了北方的九原。 “大秦,自有长公子扶苏。他仁孝宽厚,又有蒙恬大将军的三十万北地大军辅佐。由他继位,方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我,即刻起草两份密诏。” “一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九原,请长公子与蒙将军,即刻南下,共商国是。” “另一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则由你,派最心腹之人,送往咸阳,交给……墨司丞。” “告诉他,”李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老夫,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咸阳城,这大秦的天下,接下来,该如何唱戏。” “就看他,如何,来搭这个台子了。” 第二日,沙丘。 那支庞大的帝国巡游车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缓缓启动。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旌旗招展,甲士林立。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那辆最华贵的,由六匹黑马拉着的,天子座驾“辒凉车”,依旧行驶在队伍的最中央。但车内,却再也没有了那个,能让天下都为之颤抖的呼吸。 取而代之的,是每日,都必须放入的新鲜冰块,和足以掩盖一切异味的,浓烈的熏香。 车队的最后,是一辆毫不起眼的,由黑布覆盖的囚车。 车内,曾经权倾朝野的中车府令赵高,身披枷锁,发丝散乱,如同死狗一般,瘫坐在角落里,眼中,只剩下,一片死灰。 李斯,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上,望着前方那漫长的,通往咸阳的归途。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的,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知道,沙丘的战争,结束了。 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这条返回咸阳的路,将是他此生,走过的,最凶险,也最漫长的一段路。 因为,他不仅要防备,赵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疯狂的党羽。 他更要防备的,是那个,在咸阳,为他,也为自己,布下了一个更大棋局的……年轻人。 第八十四章:沙丘血未干,归途起狼烟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大秦的官道,平坦、宽阔,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在关中的原野之上。 但此刻,行驶在这条巨龙脊背上的帝国车队,却散发着一种,与帝国威严格格不入的,诡异的死气。 车队,走得很慢。 为首的,依旧是那面迎风招展的“日月黑龙旗”。 中央的,依旧是那辆由六匹神骏黑马拉着的,华贵无比的天子座驾“辒凉车”。 但每一个护卫的士兵都知道,那辆车里,再也没有了那个,能让天下都为之颤抖的呼吸。 只有,每日都必须更换的,用来延缓腐烂的寒冰,和足以将人的嗅觉都彻底麻痹的,浓烈熏香。 丞相李斯,坐在自己的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但那微微颤抖的眼睑,却暴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沙丘的政变,他赢了。 他用最果决的手段,拿下了赵高,控制了胡亥,更将自己的命运,与远在九原的长公子扶苏,以及那个身在咸阳,比任何人都要可怕的年轻人,绑在了一起。 他赌了三把。 一把赌扶苏的仁孝,会感念他的拥立之功。 一把赌蒙恬的忠诚,会为了帝国稳定,支持他的决断。 最后一把,也是最关键的一把,他赌的,是那个叫墨尘的年轻人,真的有能力,在他返回咸阳之前,为他,扫平一切障碍,搭好一个,能让他安然唱戏的……舞台。 这三把,无论输掉哪一把,他,以及他身后的整个李氏宗族,都将,万劫不复。 “丞相大人,”车外,传来中郎将阎乐,沉稳而恭敬的声音,“前方,是甘泉山谷。道路狭窄,两侧多有密林,是否需要……全军戒备,加速通过?” 李斯的眼,猛地睁开。 甘泉山谷。 这里,是返回咸阳的必经之路,也是……最适合伏击的,一处死地。 “不必。” 许久,李斯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平静。 “传我将令,全队……原地休整。” “什么?!”阎乐大惊,“丞相大人!此地凶险,不可久留啊!” “我就是要,留下来。”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赵高虽然倒了,但他豢养的那些死士,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亡命之徒,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是脓疮。若不将他们,一次性地,彻底挤干净。等我们回到咸阳,他们,就会成为,悬在我们所有人头顶的,一把把毒刃。” “我就是要在这里,给他们,一个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我,要用我自己的命,来当这个……饵。” 阎乐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李斯的意图! 好狠! 好一个,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末将……遵命!” 车队,缓缓停下。 三千郎中卫,在阎乐的指挥下,迅速结成了一个,以外松内紧的防御阵型。他们将李斯的马车,和那辆装着赵高的囚车,护卫在了最核心的位置。 山谷之内,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林梢,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时。 “咻——!” 一声刺耳的破空之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一支黑色的,淬了剧毒的狼牙箭,如同来自地狱的请柬,悄无声息地,越过所有防线,狠狠地,钉在了李斯马车的车壁之上! 箭羽,嗡嗡作响! “敌袭!” 阎乐的爆喝声,与箭矢的破空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咻!咻!咻!咻!” 刹那间,箭如雨下! 从两侧的密林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数百名身着黑衣,面覆鬼面的刺客!他们的手中,皆是军中制式的强弩!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丞相李斯! 以及,那辆囚车里的……赵高! 他们,既要杀人灭口,也要……杀人灭口! “护驾!” 阎乐猛地拔出秦剑,率领着郎中卫,结成盾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挡在了马车之前。 “锵!锵!锵!” 箭雨,狠狠地,砸在盾牌之上,迸发出密集的火星! 一场惨烈无比的,遭遇战,瞬间爆发! 这些黑衣刺客,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悍不畏死。他们一击不中,便立刻抽出腰间的弯刀,如同疯狗一般,朝着车队,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的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其爆发出的战斗力,竟丝毫不下于数千人的军队! 郎中卫虽然精锐,但在如此狭窄的地形,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势,也瞬间,出现了伤亡! 一名刺客,突破了盾阵,挥舞着弯刀,直扑李斯的马车! “丞相小心!” 阎乐怒目圆睁,回身一剑,将那名刺客,拦腰斩断! 但,更多的刺客,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马车之内,李斯端坐不动。 他听着车外那震天的喊杀声,闻着空气中那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身旁的佩剑。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平静。 他知道,他赌对了。 赵高的反扑,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也只有,将这些疯狂,彻底埋葬在这里,他,和那个远在咸阳的年轻人,才能真正地,安心地,去下那盘,关乎帝国未来的……大棋。 “杀——!” 就在战局,即将陷入僵持之际。 一声如同虎啸龙吟般的爆喝,突然,从刺客的后方响起! 只见一支,同样身着黑色劲装,但行动之间,却充满了军旅煞气的骑兵小队,不知何时,竟绕到了刺客的身后,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插-入了他们的后心! 为首的,正是卫尉府的校尉——章平! 以及,他麾下那支,最精锐的……铁鹰锐士! “是……是墨司丞的人!”阎乐看清了来人的旗号,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知道,那个年轻人,算到了一切! 他甚至,连丞相大人的“以身为饵”之计,都算到了! 他派出的,不仅仅是一封信。 更是一支,能**里之外,决胜于毫厘之间的……救命奇兵! 内外夹击之下,那些黑衣刺客,瞬间,溃不成军。 当最后一个刺客,被章平一剑枭首时。 整个甘泉山谷,已经,血流成河。 章平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走到李斯的马车前,单膝跪地。 “末将章平,奉墨司丞之命,前来……为丞相大人,开路!” 马车之内,李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许久,他才吐出了一句,充满了无尽感慨的话。 “告诉他。” “咸阳,我,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罪龙入囚笼,帝都城头换王旗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帝国的车驾,在那面残破却依旧威严的“日月黑龙旗”引领下,出现在咸阳城郊的官道尽头时,整座被封锁了数日的帝都,都为之……苏醒。 城门,缓缓开启。 但迎接车驾的,不再是往日里繁华的商旅和百姓。 而是,两支,泾渭分明,却又都散发着冰冷铁血之气的军队。 左侧,是卫尉李信,以及他身后那数百名,早已列阵以待的铁鹰锐士。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右侧,则是“考工司丞”墨尘,以及他身后那五百名,身披墨色“考工钢”板甲,手持强弩,如同沉默雕像般的“考工锐士”。 两支军队,没有交流,却又用一种无声的默契,共同扼守住了这座帝国心脏的咽喉。 他们在等。 等那位,决定了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帝国丞相。 也等着看,那条被关进了囚笼的罪龙,最终的下场。 李斯的马车,缓缓驶出车队,停在了两军阵前。 车帘掀开,这位帝国丞相,身着一袭虽然沾染了风尘,却依旧一丝不苟的黑色朝服,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的面容,比离开时苍老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深邃。 他没有先看李信,也没有先看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个,一袭青衣,静静地站在“考工锐士”阵前的年轻人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但,一切,又尽在不言之中。 李斯,对着墨尘,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代表了沙丘之变的终结,代表了旧日盟约的达成,更代表了,未来咸阳城,新的权力格局的……诞生。 墨尘,也对着这位帝国丞相,拱手,深揖。 这一揖,是为他自己,也是为他身后那数万匠人,更是为他那即将开启的,波澜壮阔的未来。 “恭迎丞相大人,回朝!” 李信与墨尘,在这一刻,竟异口同声地,开口说道。 他们身后的两支军队,也同时,单膝跪地,声震云霄! “恭迎丞相大人,回朝!” 李斯没有再多言。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一挥手。 两辆车,被缓缓地,推到了阵前。 一辆,是那辆华贵无比,却又散发着浓烈熏香和死亡气息的,天子座驾“辒凉车”。 另一辆,则是那辆由黑布覆盖,只留出几个通风口的,破败囚车。 “开!” 李斯的声音,冰冷无情。 囚车的黑布,被猛地扯下! 露出了里面,那个蜷缩在角落里,身披枷锁,发丝散乱,早已没了半分人样的……赵高! 当他那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眼睛,看到车外那黑压压的军队,看到那个如同神明般,主宰着这一切的青衣年轻人时。 他,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凄厉的嘶吼! “墨尘!李斯!李信!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不得好死!陛下……陛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刀剑。 而是,从街道两旁,那些早已被允许围观的百姓手中,丢来的,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是……石块! “国贼!杀了他!” “还我粮价!还我血汗钱!” “就是这个阉人,害死了我爹!” 民怨,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们不知道什么朝堂权谋,他们只知道,是卫尉大人和墨司丞,在檄文里,将此人,定为了,动摇国本,鱼肉百姓的……国贼! 这就,够了! 赵高,在这漫天的唾骂与石块之中,彻底疯了。他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被砸得头破血流,与泥土和烂菜叶,混在了一起,狼狈到了极点。 李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他再次挥手。 “将国贼赵高,及其所有党羽,打入廷尉府天牢!严加审问!务必,将其所有罪行,昭告天下!” “喏!” 囚车,被缓缓地,拉向了那座,有进无出的,帝国天牢。 而它的身后,那辆华贵的“辒凉车”,则在所有士兵的肃立与百姓的跪拜之中,缓缓地,驶向了咸阳宫的方向。 一场惊天动地的宫廷政变,就以这样一种,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早已天翻地覆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当晚,丞相府。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 李斯,李信,墨尘。 这三位,如今咸阳城内,真正的,权力的执掌者,第一次,坐到了一起。 “九原的信使,已经出发了。”李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扶苏公子,宅心仁厚,他继位,于国,于我等,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墨尘却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墨先生,”李斯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似乎,并不乐观?” “不是不乐观。”墨尘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这盘棋,最凶险的一步,还未落下。” “哦?” “扶苏公子,是仁。”墨尘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蒙恬大将军,是忠。” “但,仁,容易被小人利用。忠,也容易被大义裹挟。” “从九原到咸阳,千里迢路。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而且,”他看着李斯和李信,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真的以为,那位远在沙丘的陛下,会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吗?” “一个,能让他,即便身死,也能继续,掌控这盘棋局的,最后的后手?” 李斯与李信,闻言,同时,脸色大变! 他们看着墨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似乎,都忽略了,那个,最可怕的存在。 那个,即便已经死去,其意志,也依旧笼罩着整个帝国的……始皇帝! 第八十六章:始皇遗计天下惊黑冰龙卫叩君门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丞相府,密室。 当墨尘那句关于“始皇帝后手”的诛心之言,在死寂的空气中落下时,李斯和李信,这两位刚刚联手,自以为掌控了咸阳城命运的帝国巨擘,同时,如坠冰窟。 他们,都忽略了。 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个,即便已经化为陵寝中的一具尸骸,其意志,也依旧如同淬毒利剑般,高悬于大秦每一个生灵头顶的,最可怕的存在! “不……不可能……”李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陛下……陛下他已经……龙驭宾天,人死,灯灭……” “是吗?”墨尘看着他,眼中,却闪过一丝,近乎于悲悯的怜悯。 “李大人,你我皆知,陛下他这一生,最不信的,就是‘命’。他最想掌控的,也是‘命’。” “一个连生死都想掌控的人,你觉得,他会允许自己的身后之事,彻底失控吗?” “一个能提前布下,让整个帝国都为他陪葬的陵寝的人,你觉得,他不会为自己的帝国,留下最后一道……保险吗?” 李斯,没有说话。 但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已经,惨白如纸。 他想起了,始皇帝晚年,那些越来越难以揣测的眼神。他想起了,陛下在丹房之内,那些关于“阴阳”、“五行”、“天命”的,诡异的呓语。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墨尘,说对了。 他们,都只是,在陪一具尸体,下完这盘,他早已布好的,最后的棋。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到近乎于失控的脚步声,从密室之外,传了进来。 是章平! 这位铁鹰锐士的校尉,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悍勇与沉稳,只剩下,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惊恐! 他甚至,都忘了行礼。 “大……大人!丞相大人!”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外面……外面来了一队人!” “他们……他们打的,是……是黑色的,没有徽记的……龙旗!” 黑色的龙旗! 李信猛地站起身,失声道:“黑冰台!”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黑冰台! 大秦帝国最神秘,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 他们不属于丞相府,不属于卫尉府,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衙门! 他们,是帝国的影子,是皇帝的暗卫,是始皇帝手中,最锋利,也最不为人知的……屠刀! 他们,只听,一个人的命令。 那个人,就是,始皇帝! “考工格物司”的大门外。 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立着,数十名身着纯黑色紧身皮甲,面覆青铜鬼面的神秘武士。 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徽记。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散发着,如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实质般的,冰冷杀气。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却让整个工坊,那数千名匠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当墨尘、李斯、李信三人,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窒息的景象。 为首的,是一名同样带着鬼面,身材却异常高大的男人。 他看到三人,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雕刻着一条狰狞黑龙的……令牌。 “黑冰龙符!”李斯失声惊呼,“如……如陛下亲临!” 他,和李信,竟下意识地,就要跪下。 然而,那个高大的鬼面男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帝国当朝的丞相和卫尉,最终,落在了那个,一袭青衣,神情是唯一一个,保持着绝对平静的年轻人身上。 “陛下,有旨。”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不带一丝感情,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旨意,有两份。”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两卷,由黑色的丝绸,密封的,一模一样的……遗诏! “沙丘之事,陛下,在天之灵,早已洞悉。” 鬼面男人的声音,在死寂的工坊前,清晰地回荡。 “陛下说,他这一生,最不信的,便是人心。” “他不知,在他身后,谁为忠,谁为奸。谁为国,谁为私。” “故而,他留下了这两份遗诏。”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两卷遗诏。 “一份,立长公子扶苏,为二世皇帝。” “另一份,立十八公子胡亥,为二世皇帝。” 此言一出,李斯和李信,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这是何等疯狂的帝王心术! “陛下说,”鬼面男人的声音,依旧冰冷,“他,将这最后的决断之权,交给了……天意。” “也交给了,你们。” 他的鬼面,缓缓转向李斯。 “丞相大人,你,囚国贼,定沙丘,看似,是为国之举。但,究竟是为了扶苏公子的‘仁’,还是为了你自己未来的‘权’,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又转向李信。 “卫尉大人,你,锁咸阳,清君侧,看似,是忠君之行。但,究竟是为了大秦的‘法’,还是为了报复赵高的‘私’,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最后,他的鬼面,重新,对准了墨尘。 “而你,墨尘。” “你,是这盘棋,最大的变数。也是陛下,留下的……最后的考题。” “陛下说,他,看不透你。” “所以,他,要看你们,所有人,接下来,如何行事。” “我黑冰台,将是这场大考的……监考官。” “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将决定,最终,被开启的,是哪一份遗诏。” “是扶苏的‘仁政’,能让大秦万世?” “还是胡亥的‘守成’,更能保住这片江山?” 鬼面男人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终于明白了! 始皇帝,这个即便死去,也要将天下掌控在手中的男人,他留下了一个,何等恐怖的……死局! 他将所有人都变成了棋子,让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去为大秦的未来,投票! 而他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自己,以及整个家族的……生死! “陛下的考题,只有一个——” 鬼面男人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在扶苏公子,抵达咸阳之前。” “谁,才是,能让这大秦江山,真正‘安定’下来的……那个,天命之人?” 说完,他没有再多言。 他将那枚代表着无上皇权的“黑冰龙符”,轻轻地,放在了工坊门前的石阶之上。 然后,带着他身后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冰龙卫,无声无-息地,退入了,咸阳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李斯、李信、墨尘三人,和那枚,冰冷、沉重,仿佛压着整个帝国命运的……黑色龙符。 以及,一道,无解的,君王死局。 第八十七章:一符分三鼎,一步一杀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黑冰台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咸阳的阴影之中时,整个“考工格物司”的门前,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绝对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李斯,这位帝国的丞相,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像一片龟裂的土地。 李信,这位帝国的卫尉,只觉得那柄他从不离身的佩剑,此刻,竟重如泰山。 他们两人,这两位在咸阳城中,斗了半辈子,也相互依存了半辈子的政治巨头,此刻,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袭青衣,依旧神情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有忌惮,有审视,有愤怒,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正视的……敬畏。 而他们所有目光的焦点,都汇聚在,那枚被鬼面人,随手放在石阶之上的,黑色的龙符之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却像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能将整个大秦帝国都吸进去的,恐怖的黑色漩涡。 谁,去拿? 谁,敢去拿? 拿了,就意味着,你要成为这场“大考”的主考官。意味着,你要将李斯、李信这两头猛虎,都压在身下。更意味着,你要成为,那隐藏在暗处的黑冰台,第一个,审视的目标。 那不是权力。 那是,一道催命符。 “呵呵……” 许久,还是李信,第一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发出一声干涩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好啊。”他看着那枚龙符,眼中,满是自嘲,“陛下……当真是,给咱们,留了一份,天大的‘厚礼’啊。” 李斯没有说话,但那微微颤抖的胡须,却暴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知道,这是始皇帝,对他们所有人的,最后的,也是最无情的,敲打与制衡。 就在这两人,都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之时。 墨尘,动了。 他没有去拿那枚龙符。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李斯和李信的中间。 然后,他对着二人,长揖及地。 “丞相大人,卫尉大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两人的心上。 “先帝,给我们出了一道题。” “他问的,不是谁更强,谁更聪明。” “他问的,是谁,能让这大秦江山,‘安定’下来。” “而安定,靠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威望。”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两位帝国巨擘。 “咸阳如今,如同一座三足之鼎。” “丞相大人,您掌天下文官,定国之律法,是为‘政之鼎足’。有您在,则朝堂稳,百官安。” “卫尉大人,您掌京师兵马,卫帝国门户,是为‘军之鼎足’。有您在,则咸阳固,宵小惧。” “而我,”墨尘自嘲地笑了笑,“以及我这小小的‘考工司’,和背后的‘云梦商会’,勉强,也能算作一足。我掌工,掌商,掌那数万匠人的饭碗,是为‘民之鼎足’。有我在,则.民心稳,粮价安。” “三足立,则鼎安。一足倾,则鼎覆,国灭。”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所以,这枚代表着先帝意志的龙符,你我三人,谁,都不能单独去拿。” “它,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 “它,只属于,我们三人,共同立下的,一个盟约。” 李斯与李信的眼中,同时,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墨尘的意图! 这个年轻人,竟是要在这场君王的死局之中,硬生生地,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三权分立之局! “我提议,”墨尘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自今日起,至扶苏公子归来继位之前。咸阳城所有事务,由我三人,共同执掌!” “卫尉府,主外。彻底封锁全城,整顿军纪,以雷霆之势,震慑一切敢于作乱之宵小!此为,鼎之‘坚壁’!” “丞相府,主内。安抚百官,稳定朝局,以律法之名,约束所有豪族权贵,不得妄动!此为,鼎之‘梁柱’!” “而我考工司,则负责,开仓放粮,稳定市价,招募流民,以工代赈!以民生之本,固国之根基!此为,鼎之‘基石’!” “我们三人,各司其职,互为犄角,互不干涉,也互为……监督!” “如此,方能向那暗中的‘监考官’,向整个天下,证明——” “我们,不是在争权,而是在……救国!” 一番话,石破天惊! 李斯和李信,看着眼前这个,将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三人共治”的救国大计的年轻人。 他们心中的那点不甘与忌惮,彻底,化作了,无尽的骇然。 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是,唯一的,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活下去的,破局之法。 “好。” 许久,李斯,第一个,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信,也跟着,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就依,墨先生所言。” 墨尘笑了。 他走上前,却没有去碰那枚龙符。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代表着他“云梦商会”的木印。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一卷新的白绢,在上面,写下了他们三人,共同执掌咸阳的……第一份盟约。 “至于此符,”他看着那枚黑色的龙符,淡淡地说道,“它,是先帝的意志,是悬在我等头顶的利剑。它不该成为你我争权之物。” “我提议,将此符,以三方之印,共同封存。置于卫尉府之内,由三方兵马,共同看守。” “以示我等,一心为公,绝无私念。” “只待扶苏公子归来,再共同开启,以定……国本!” 当那只装着“黑冰龙符”的盒子,被李斯、李信、墨尘三人,同时盖上自己的大印,缓缓封存时。 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未知与杀机的,三足鼎立的咸阳,正式,诞生。 而一场,围绕着这空前脆弱的联盟,和那即将到来的新君的,更恐怖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八十八章:三令齐发镇咸阳屠刀之下谁敢藏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刺破咸阳城上空那凝重的阴云时,这座帝国的心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充满了恐慌与不安的……囚笼。 城门紧闭,街道戒严。 一队队手持戈矛的卫尉府锐士,如同一尊尊冰冷的雕像,扼守着每一个街口,禁止任何人通行。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每一个坊市,每一户人家的门后,疯狂蔓延。 粮价,在一夜之间,飙涨了五倍不止! 一些平日里与赵高有所勾结的豪商,更是趁机囤积居奇,关闭了粮铺,意图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乱之中,赚得盆满钵满。 民怨,正在这片死寂之下,疯狂积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一场决定了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全新的风暴,正在悄然成型。 卫尉府,正堂。 这里,已经成了咸阳城临时的“权力中枢”。 李斯,李信,墨尘,三方落座。堂下,站满了各自的心腹。气氛,肃杀而又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脆弱的平衡。 “情况,很不好。” 李信,这位帝国的卫尉,第一个开口。他的脸上,写满了军人特有的凝重。 “我的人回报,城中各大粮仓,皆已闭门谢客。暗地里,一石米的价格,已经炒到了五十金!再这么下去,不出三日,必生民变!届时,就算我们手握重兵,也弹压不住数百万嗷嗷待哺的饥民!” 李斯的面色,也同样阴沉。 “我这边,更糟。”他缓缓说道,“百官惶恐,人人自危。我以丞相府的名义,连下三道公文,命那些豪商开仓平抑粮价,结果,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他们,这是在……在挑衅我们这个新联盟的底线!” 他们两人,一个掌军,一个掌政。却发现,在这场席卷全城的经济危机面前,他们手中的权力,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言语的年轻人。 墨尘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枚代表着先帝遗命的“黑冰龙符”,放在了桌案的中央。 “两位大人,”他开口了,声音,在死寂的正堂中,清晰回荡,“先帝的考题,是‘安定’。” “何为安定?” “让百姓,有饭吃,有活干,有希望,便是安定。” “让那些,妄图趁国难,发横财,乱我大秦根基的国贼,人头落地,便是安定!”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寒芒。 “所以,我提议,立刻,开仓放粮!” “开仓?”李信眉头紧皱,“司农的官仓,早已被蛀虫掏空,所剩无几。如何放粮?” “官仓不够,”墨尘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开……私仓!” “什么?!”李斯大惊失色,“墨先生!不可!城中各大粮仓,背后皆是王侯公卿,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等若强行开启私仓,无异于与整个咸阳的旧贵族为敌!此举,与自掘坟墓,何异?!” “自掘坟墓?”墨尘笑了,笑得,无比张狂,也无比自信。 “丞相大人,你错了。” “我们,不是在掘自己的坟墓。” “我们,是在用最快的刀,去掘那些,自以为能在这场国难中,安然无恙的,蛀虫们的坟墓!”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咸阳舆图前。 “我,需要三道令!” “三道,由我们三人,共同签发,以先帝之名,以帝国之法,以万民之愿,发出的……必杀之令!” 他看向李信。 “第一道,卫尉令!即刻起,全城戒严等级,再升一级!以‘清剿赵高余孽,严防奸细作乱’为名,命铁鹰锐士,配合我‘考工锐士’,接管城中所有主干道,封锁所有豪门府邸!若有反抗,或暗中勾连者,先斩后奏!” 他又看向李斯。 “第二道,丞相令!即刻起,拟《国难平准法》!以‘先帝遗命,丞相监国’之名,昭告全城——凡国难期间,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皆以‘谋逆’论处!其家产,尽数充公!其三族,尽皆连坐!” 最后,他看着两人,声音,变得如同冬日的寒冰,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任何人信服的力量。 “而第三道令,由我‘考工格物司’,这位居末流的‘民之鼎足’,来发。” “我要以‘军备司丞,为国分忧’的名义,向全城百姓,立下军令状!” “凡,举报囤粮之奸商者,经查实,可得其家产之一成!” “凡,愿入我‘新生营’,以工代赈者,每日,可得三餐饱饭,外加十文工钱!” “凡,家中有存粮,愿以平价售予官府者,他日,其子弟,可优先获得,进入我‘考工司’,学习‘格物之法’的资格!” 三道令! 一道,以军法,锁死所有人的手脚,断绝其反抗之路! 一道,以国法,定下所有人的罪名,断绝其侥幸之心! 最后一道,则以民心,以利益,去煽动,去分化,去发动一场,由下而上的,针对所有旧贵族的……人民战争! 狠! 太狠了! 李斯和李信,看着眼前这个,将人心、军法、国法,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知道,一旦这三道令发出。 整个咸阳城,将不再有任何中间地带。 要么,站在他们这边。 要么,就成为,被这股洪流,碾成齑粉的……敌人! “好!” 最终,是李信,第一个,拍案而起!他这位帝国的猛虎,被墨尘这股疯狂的豪情,彻底点燃! “就这么办!我李信,以及我这卫尉府三千儿郎的命,今天,就陪你墨先生,赌了!” 李斯看着他们,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缓缓地,拿起了笔。 半个时辰后。 三份由帝国三大权力核心,共同署名,盖上大印的,血色檄文,如同三柄从天而降的利剑,插-入了咸阳城的心脏! 当看到檄文上,那“谋逆论处,三族连坐”的冰冷字眼时,所有还在观望,还在囤积居奇的豪商巨贾,都吓得,魂飞魄散! 而当他们看到,那“举报者得一成家产”的恐怖条文时,他们看着自己身边那些,往日里忠心耿耿的仆役、管家,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恐惧与猜忌!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咸阳的每一个角落,打响了。 王翦,亲率五百“考工锐士”,如狼似虎地,冲向了城中最大的粮商,张氏粮行的府邸。 面对那黑洞洞的强弩,和那“先斩后奏”的卫尉府军令。 张家的家主,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便乖乖地,打开了那足以让半个咸阳城都吃上三天饱饭的……巨大粮仓。 当第一车,满载着金黄色麦谷的平价粮,出现在市集之上时。 当第一个,因为举报邻居私藏粮食而获得一小袋赏钱的贫民,激动得痛哭流涕时。 整个咸阳城,彻底,沸腾了! 无数的百姓,从家中涌出,他们高喊着“卫尉大人英明”,“墨司丞仁义”,自发地,加入了这场,清剿“国贼”的狂欢!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豪门望族,在这一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的府邸,被愤怒的民众和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次次地冲开。 他们的粮仓,被一个个地,贴上了官府的封条。 屠刀之下,再无人,敢藏一粒米。 这一日,咸阳城,天,真的换了。 第八十九章:天下粮仓为我开一纸为币定未来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变天了。 变得,连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感到陌生。 城门,依旧紧闭。但城内,却不再是死寂。 一支支由“考工锐士”和卫尉府兵马组成的联合巡逻队,如同流动的钢铁长城,维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铁血的秩序。 而城中,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囤积居奇的豪商巨贾的粮仓,则第一次,向着最底层的贫民,敞开了大门。 “开仓放粮咯!” “墨司丞和卫尉大人,为我们做主了!” 当第一车,满载着金黄色麦谷的平价粮,出现在市集之上时,整个咸阳城,都沸腾了。 无数双,因为饥饿而黯淡的眼睛,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们,在“新生营”匠人的组织下,排着长长的队伍,用手中仅有的几文钱,换取着足以让他们活下去的粮食。 而那些,被从府邸中揪出来的,脑满肠肥的粮商,则被他们自己的罪证,钉在了耻辱柱上,在百姓的唾骂与石块中,被押往廷尉府的大牢。 一场由墨尘主导的,针对旧有利益集团的,彻底清算,在“为民请命”的大旗下,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卫尉府,密室。 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李斯和李信,这两位帝国的巨擘,正看着一份由陈掌柜和安叔,连夜统计出来的,抄家清单。 清单上,那一个个天文数字般的,金钱与粮食的数目,让他们,都感到了心惊肉跳。 “墨先生,”李斯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短短三日,我们查抄了城中大小商户、粮仓,共计七十三家。缴获黄金,逾十万金。粮食,更是多达……八十万石!” “这……这几乎是,掏空了咸阳城,近三成的私产!”他看着墨尘,声音都在颤抖,“如此酷烈之手段,一旦……一旦将来被追究起来,我等,皆是万劫不复啊!” 李信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也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他虽然是武将,但也知道,将整个咸阳的旧贵族,都得罪光,会是何等可怕的后果。 然而,墨尘,却只是,平静地,将那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清单,推到了一旁。 “丞相大人,卫尉大人,”他看着两人,缓缓地说道,“你们看到的,是麻烦。而我看到的,是机会。” “一个,能让我们,在扶苏公子归来之前,彻底掌控咸阳,甚至,能为未来的新朝,打下万世基业的……天赐良机!” “什么?”两人同时一愣。 墨尘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抓起一把代表着“人口”的白色石子,狠狠地,洒在了那座代表着“新生营”的模型之上。 “我们现在,有钱,有粮,更有……数万,嗷嗷待哺,且对我等感恩戴德的……人!” “但是,光给他们饭吃,是不够的。” “那只会养出一群,坐吃山空的懒汉。” “我要让他们,动起来!我要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去为我们,为这座城市,为这个帝国,创造出,十倍,百倍的价值!” 他看着两人,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疯狂构想。 “我要,重建咸阳!” “我要扩建‘新生营’,再招十万流民!我要用‘水泥’,为这座城市,铺设全新的道路!我要用‘墨班泵’,为这座城市,建立全新的供水系统!我要用‘考工钢’,为这座城市,加固城防!” “我要用一场,史无前例的‘以工代赈’,将整个咸阳,变成我的……实验场!” 李斯和李信,已经彻底被墨尘这宏大到近乎于狂妄的计划,震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钱……”李斯艰难地说道,“就算我们抄了这么多家产,要养活十几万人的大工程,也……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谁说,要用钱了?”墨尘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用最上等的麻纸,印制而成的,巴掌大小的……纸券。 纸券之上,没有华丽的图案。 只有三个,用最简洁的秦篆,书写的大字—— “计功券”。 以及,一排更小的字——“考工格物司,云梦商会,联合发行。凭此券,可于新生营内,兑换食宿、布匹、盐铁。一券,抵十文钱。” 最下方,盖着两个,鲜红的大印。 一个,是“考工格物司”的官印。 另一个,则是“云梦商会”的私印。 “这……这是……”李斯看着这张制作精美的纸券,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称之为,‘信用’。”墨尘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清晰回响。 “我们,没有足够的铜钱,去支付十几万人的工钱。但是,我们有,足以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信誉!” “我们有粮仓,我们有工坊,我们有官府的背书!这张‘计功券’,在‘新生营’内,就是钱!就是硬通货!” “我要用它,来支付所有匠人的工钱!我要让这十几万人,都与我们,形成一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循环!” “他们为我们干活,得到‘计功券’。再用‘计功券’,向我们,换取他们生活所需的一切!” “如此一来,我们手中的黄金和铜钱,将分文不动!而整个咸阳的劳动力,都将为我所用!” “这……这……这简直是……点石成金啊!”李斯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券,再看看墨尘,眼中,已经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军备改良,商业霸权。 他要的,是……铸币权! 是,一个帝国的君王,才拥有的,最核心,也最根本的……权力!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于这帝国的腹心,悄无声息地,建立起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中之国! “你……你就不怕,将来,陛下……不,是新君,会以此为由,治你的罪吗?”李信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不会。”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 “因为,当他回来时,他看到的,将是一个,被我治理得井井有条,民心归附,府库充盈的,崭新的咸阳。” “他看到的,将是,我亲手为他,打下的,一个,远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坚固,也更富庶的……” “帝国基石。” 就在这时。 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铁鹰锐士,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报——!” “启禀卫尉大人,丞相大人,墨司丞!” “九原急报!” “扶苏公子与蒙恬大将军,已于五日前,率三万北地精锐,拔营南下!” “但是,”那锐士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他们的行军速度……极为缓慢。而且,并未走直通咸阳的驰道,反而,绕道……向东,似乎,要去往,太原郡的方向。” 什么?! 李斯和李信,同时,脸色大变! 扶苏,为何不直奔咸阳? 他去太原,做什么?! 唯有墨尘,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缓缓地,走到了沙盘之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代表着太原郡的棋子之上。 许久,他才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凝重。 “看来,这盘棋,除了我们。” “还有……第三个,执棋人啊。” 第九十章:太原迷雾深,帝陵有鬼影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那句“绕道太原”从铁鹰锐士的口中说出时,卫尉府的密室之内,那刚刚因为清剿豪商而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胜利氛围,瞬间,土崩瓦解。 “什么?!” 李信,这位帝国的猛虎,第一个失声惊呼。他一把抢过那份军报,反复看了三遍,脸上的血色,却一点点地褪去,最终,化为了一片铁青。 “疯了!他们都疯了吗?!”他如同困兽一般,在密室中来回踱步,声音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暴怒与……恐惧。 “咸阳!这里是咸阳!是帝国的都城!是权力的中心!陛下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扶苏,身为长公子,不思星夜兼程,回京继位,稳定人心,竟……竟绕道去那鸟不拉屎的太原郡?!”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学那赵高,另立中央吗?!” 李斯的面色,也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比李信想得更深。 他想到的,是蒙恬。 是那位,手握着大秦最精锐的三十万北地边军的,帝国上将军。 “蒙恬……”他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难道,连他,也……” 他不敢再说下去。 因为,那个可能性,太过可怕。 如果连蒙恬都生了异心,那他李斯,在沙丘行宫所做的一切,他赌上的所有身家性命,都将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整个密室,都陷入了一种,比面对赵高时,还要可怕的,绝望的死寂。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权谋,不再是阴谋。 而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掌控的,未知的,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碾成齑粉的……阳谋! 就在这两人,都心神失守,方寸大乱之际。 唯有墨尘,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巨大的沙盘之前。 他的目光,没有看那份军报,也没有看那两位已经乱了阵脚的帝国巨擘。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沙盘上,那枚代表着“太原郡”的,黑色的棋子之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 “我相信,扶苏公子,不会反。” “我更相信,蒙恬将军,不敢反,也……不能反。” “什么?”李信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地盯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 “卫尉大人,”墨尘打断了他的话,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智慧之光,“您,还没看明白吗?” “这,不是扶苏的决定。更不是,蒙恬的决定。” “这是……先帝的决定。” 先帝?! 李斯和李信,如遭雷击,怔在当场! 只听墨尘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清晰地,如同敲响的警钟,回荡着。 “先帝,不信任任何人。他,也不信任,他亲手选定的,任何一个继承人。” “他留下两份遗诏,让黑冰台监视我们,是在考我们这些‘臣子’,谁,有能力,为他,守住这片江山。” “而他让扶苏绕道太原,则是在考他这个‘君’——” “在没有咸阳的支持,没有百官的拥戴,甚至,在他生死未卜,天下人心惶惶的情况下,他,扶苏,这个未来的二世皇帝,有没有能力,有没有资格,去掌控,先帝留给他的,另一支,也是最隐秘的……力量!” 墨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太原郡的位置上! “太原,北接匈奴,西邻河套,是我大秦,最重要的兵器产地和铁矿来源!更是,长城军团的,战略大后方!” “你们以为,先帝,会把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交给一群寻常的郡守县令吗?” “不!” “那里,一定有,先帝留下的,真正的‘鬼影’!” “一支,不听命于兵部,不听命于卫尉府,甚至,不听命于蒙恬的,只忠于他一人,忠于他血脉的……秘密军队!” “扶苏此去,不是游山玩水,更不是要自立为王。” “他,是去……接收遗产!” “是去向先帝的在天之灵,向那隐藏在暗处的黑冰台,证明——” “他,有能力,握住,先帝留给他的,这柄最锋利的……传国之剑!” 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狠狠地,敲醒了李斯和李信! 他们看着墨尘,看着那副巨大的沙盘,眼中,所有的恐慌和愤怒,都化作了,无尽的骇然!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盘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要……凶险得多! “那……那我们现在……”李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等。”墨尘吐出一个字。 “等?” “没错,等。”墨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断。 “等扶苏,完成他的‘大考’。” “也等我们,完成我们的‘大考’。” 他转过身,面对着这两位,已经彻底被他掌控了心神的帝国巨擘,下达了,他在这场全新的棋局中,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命令。 “卫尉大人,”他看向李信,“咸阳的戒严,不能松!非但不能松,还要,更紧!我要这咸阳城,变成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铁桶!我要让所有心怀叵测之人,都感受到,来自帝都的,铁血威严!” “丞相大人,”他又转向李斯,“《国难平准法》,要以最快的速度,推行下去!我要用那些抄没来的家产,在扶苏公子回来之前,将咸阳城,打造成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模范之城!” “而我,”墨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则要继续,我的‘格物’之道。” “我要让‘新生营’,扩充到五万人!” “我要让‘龙骨坞’的方舟,再多造出十艘!” “我要让‘考工钢’,变成我们手中,最不值钱的,白菜!” 他看着两人,声音,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豪迈。 “先帝的考题,是‘安定’。”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他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 “煌煌盛世!” “我要让扶苏公子,当他踏入咸阳城的那一刻,亲眼看到——” “他将要继承的,是一个,何等强大,何等富庶,何等……稳固的,崭新帝国!” “而我们,将是他,最不可或缺,也最……无可替代的,肱骨之臣!” 第九十一章:帝都基石一日千里,无形掌乾坤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一个月。 对于一座运转了上百年的帝国都城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但对于咸阳来说,这一个月,却像是,换了人间。 城门,依旧紧闭。但城内,早已没有了当初那死一般的寂静与恐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蓬勃生机与劳动号子的,狂热的建设氛围。 城东,原本的乱葬岗,被夷为平地。一座座巨大的,由“水泥”和“青砖”建造而成的崭新坊市,拔地而起。宽阔、平整的街道,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行。街道的两侧,更是修建了完善的,足以让后世都为之惊叹的,地下排水系统。 城西,渭水之畔,数十台巨大的“墨班泵”日夜不停地运转。清澈的河水,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城中,流进千家万户。咸阳百姓,第一次,喝上了干净、清冽的“自来水”。 城南的“新生营”,规模已经扩大到了骇人听闻的五万之众!这里,不再是流民和刑徒的聚集地,俨然成了一座纪律严明,充满了希望的……超级城市。 而城北的“考工格物司”,则成了整个咸阳城,乃至整个帝国的“圣地”。每日,都有无数的匠人和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只为能求得一个,进入“论道堂”,聆听“格物之法”的资格。 整个咸阳,在墨尘那只无形的大手推动下,正以一种,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胆战的,恐怖的速度,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剧变! 丞相府,思过斋。 李斯,这位帝国的丞相,正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份,由少府呈上来的,关于咸阳城这一个月来财政变化的……账簿。 账簿上,没有黄金,没有铜钱。 只有一个个,他看得懂,却又完全无法理解的数字。 “‘计功券’发行,逾三百万张……” “‘新生营’消耗粮食,每日,超过一千石……” “‘水泥’、‘青砖’产量,提升十倍不止……” “城建工程,征发民夫,超过五万人次,却……未动用国库一钱一粮?” 李斯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自诩为法家集大成者,精通算计,善于权衡。他能用最严苛的律法,将帝国的每一分税收,都刮得干干净净。 但,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在不动用国库的情况下,让一座城市,凭空,创造出如此巨大的财富和工程! 他看着那张薄薄的“计功券”,第一次,对自己的“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那个年轻人,他用的,不是法。 他用的,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强大到,足以改天换地的……道。 一种,名为“经济”的,无上大道。 卫尉府,演武场。 李信,这位帝国的猛虎,正沉默地,看着王翦,在训练着一支,特殊的队伍。 那支队伍,只有千人。他们,都是从“新生营”那数万匠人中,挑选出的,最强壮,也最“听话”的青年。 他们白天,是工匠,是劳工。 但到了夜晚,他们就会换上“考工钢”打造的轻甲,拿起统一制式的强弩和短剑,进行着,比他卫尉府的锐士,还要严苛百倍的……军事训练! 他们,有统一的食宿,有丰厚的“工分”可拿,他们的家人,在“安济坊”能得到最好的照料。 他们,没有军籍。 但他们,却比任何一支军队,都要……忠诚! 他们不忠于陛下,不忠于大秦。 他们只忠于,那个,能让他们吃饱饭,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的……墨司丞! 李信看着那支,行动之间,已经初具军魂的队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不是一支工程队。 这是一支,只听命于墨尘一人的……私军! 一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以“以工代赈”的名义,名正言顺地,迅速壮大的,恐怖私军! 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因为,墨尘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陛下,为大秦,巩固这座,风雨飘摇的帝都。 他,是在用阳谋。 用一种,让所有人都看得懂,却又无力反抗的阳谋,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铸造着,他自己的……王国。 就在这咸阳城,以一种奇异的平衡,飞速运转之时。 两封,来自不同方向的绝密情报,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送到了墨尘的案头。 一封,来自北方。 “报——!” 章平,这位如今已经彻底成了墨尘心腹的铁鹰锐士校尉,快步走进密室,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振奋。 “墨先生!九原大捷!” “扶苏公子,已于十日前,抵达太原!他持先帝密诏,成功收编了驻守在太原的,三万‘北岳新军’!并接管了太原所有的兵器武库!” “据报,公子已于昨日,拔营启程,正率大军,向咸阳……开来!” 消息传来,整个密室,一片欢腾! 陈掌柜和安叔等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太好了!太好了!长公子回来了!我们……我们终于有主心骨了!” 然而,墨尘,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半分喜悦。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另一名负责情报的匠人,也匆匆跑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只,从江东,由最快的“锦帆快鸟”,送来的……竹管。 “东家!江东急报!” 墨尘接过竹管,展开里面的丝绢。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龙骨坞’内,十艘新式‘平底方舟’,已全部完工!” ——“所有船只,皆已装备‘考工钢’板甲,并配装新式‘神威’投石机!” ——“甘宁提督,率‘锦帆舰队’,已彻底掌控长江入海口。江东,已成我等囊中之物!” ——“敢问东家,何时,兵出函谷,剑指天下?” 当墨尘,将这两份情报,缓缓地,放到沙盘之上时。 整个密室,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一袭青衣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看到,墨尘,缓缓地,走到了那巨大的,代表着整个大秦帝国的沙盘前。 他拿起了一枚,代表着扶苏和蒙恬,那支即将抵达咸阳的,北地大军的,黑色棋子,将它,稳稳地,放在了咸阳的城外。 然后,他又拿起了一枚,代表着甘宁和那支无敌舰队的,白色的棋子,将它,轻轻地,放在了那代表着帝国财富命脉的,江东入海口。 一南,一北。 一兵,一商。 一明,一暗。 两枚棋子,遥相呼应,却又,泾渭分明。 它们,都听命于,同一个,执棋人。 墨尘看着这盘,由他亲手布下的,天下大棋,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谨慎与隐忍。 只剩下,一种,君临天下,执掌乾坤的,绝对的……自信。 “告诉扶苏公子的人,”他对着章平,淡淡地说道,“就说,咸阳,一切安好。我墨尘,与满朝文武,恭候新君,登基大典。” “再告诉甘宁,”他对着那名江东信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他,继续,给我赚钱。” “赚,能买下整个天下的……钱。” “告诉他,现在,还不是,亮剑的时候。” “因为,这咸阳城里,最精彩的一场大戏……” “才刚刚,要开场啊。” 第九十二章:一城换天命,新皇座下第一臣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扶苏的王驾,在那三万北地精锐的簇拥下,出现在咸阳城郊的官道尽头时。 整座被封闭了一个月的帝都,都为之……苏醒。 城门,缓缓开启。 但这一次,从城内走出的,不再是惊慌失措的百姓,也不是剑拔弩张的卫尉府锐士。 而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庞大而又奇特的……迎接队伍。 走在最前方的,是帝国丞相李斯,与卫尉李信。他们身着最隆重的朝服,神情肃穆。 在他们的身后,是咸阳城内,所有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 再往后,是“云梦商会”的代表,陈掌柜等人,他们手捧着账簿与金银。 最后,则是数万名,身着统一工服,手中却拿着各式工具,眼神中充满了激动与希望的……“新生营”匠人! 他们,从城门之内,一直延伸到街道的两旁,将这条通往皇宫的道路,变成了一条,由民心与秩序,铺就而成的,康庄大道。 当扶苏,这位大秦未来的新君,身着一袭素白的孝服,从王驾上走下时。 他,愣住了。 他想象过,咸阳城,或许会因为父皇的宾天而混乱,或许会因为赵高的乱政而萧条。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街道,被清扫得一尘不染。道路两侧,那些原本破败的坊市,竟被一座座崭新的,由青砖和水泥建造的建筑所取代。 空气中,没有了往日的污秽与恶臭。 道路两旁,那些跪迎的百姓和匠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了菜色,眼中,更没有了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在帝国底层人民眼中,见过的……光。 那是一种,吃饱了饭,有活干,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光! 他的身旁,蒙恬,这位帝国上将军,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帝都,看着那些,行动之间,隐隐带着军旅之风的匠人护卫队,他那张总是如同山峦般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震惊与……警惕。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从百官之中,缓缓走出。 一袭青衣,不着官服。 神情平静,不带喜悲。 他走到扶苏的面前,在三军之前,在百官与万民的注视下,对着这位未来的君王,长揖及地。 “臣,考工司监丞,墨尘,率咸阳文武,万千匠人……” “恭迎长公子,回朝!” 声音,不大,却如同春雷,滚过每一个人的心田。 扶苏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年轻人。他知道,就是他,在自己远在九原,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时候,于这风雨飘摇的帝都,一手,扶住了这即将倾塌的……万里江山。 “墨卿……”扶苏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为公子开路,臣,不敢言苦。” 墨尘直起身,没有再多言。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一挥手。 三样东西,被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 第一样,是一只黑色的木盒。 王翦,亲手将它,呈给了丞相李斯。 “此盒之内,”墨尘朗声说道,“乃是国贼赵高,及其党羽,所有与六国余孽勾结,意图不轨的……罪证。如今,逆贼已尽数伏诛于天牢。此物,理应,交由丞相大人,按我大秦律法,明正典刑,以告慰先帝之灵!” 李斯接过木盒,只觉得它,重若千钧。他知道,墨尘此举,是将“清君侧”的赫赫大功,分了一半,交到了他的手上! 第二样,是一卷厚厚的账簿。 陈掌柜,将它,呈给了扶苏。 “此账簿之内,乃是我‘云梦商会’,与‘新生营’,这月余来,所有重建咸阳之开销,以及,所有查抄逆贼家产所得之钱粮。”墨尘继续说道,“如今,城中粮价已稳,民心已安。臣,斗胆,以此城,此民,此府库……” “为贺礼,献于新君!” 一城,为贺礼! 扶苏捧着那本账簿,只觉得,自己捧着的,是半个帝国的重量! 而最后一样东西。 则是一卷,由数万个名字组成的,巨大的花名册。 墨尘,亲自,将它,呈给了,一直沉默不语,眼神却锐利如刀的上将军,蒙恬。 “蒙恬将军,”墨尘看着这位帝国的军魂,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此册,乃我‘新生营’,五万三千七百名匠人之名录。” “他们,曾为流民,曾为刑徒。但如今,他们,皆是为我大秦,修路,建房,改良军备的……有用之才!” “他们之中,有五千青壮,由王翦大哥操练,可为预备之兵。但,他们,终究是民,不是军。” “今日,我墨尘,将此五万人的名册,与整个‘新生营’的管辖之权,一并,交予将军!” “从此以后,他们,是战是工,是戍边还是屯田,皆由将军,与未来的陛下,一言而决!” 他,竟将自己一手打造的,那支足以让任何人忌惮的“私军”,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了出去! 那一刻,即便是蒙恬,那张如同刀削斧劈般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动容! 他看着墨尘,看着那双,清澈、坦荡,不带半分私念的眼睛。 他心中的那点警惕与猜忌,在这一刻,竟……动摇了。 而远在暗处,那些属于黑冰台的眼睛,在看到这一幕时,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异之色。 他们,也看不懂了。 这个年轻人,他费尽心机,掌控了咸阳,打造了军队,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将这份,足以让他裂土封王的泼天大功,拱手,送给一个,刚刚归来的新君吗? 扶苏,看着眼前这,被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帝都,看着那民心归附的景象,看着那甘愿交出所有兵权的年轻人。 他的心中,所有的疑虑和戒备,都化作了,无尽的感动与……信任。 他走上前,亲自,扶起了墨尘。 “墨卿,真乃,我大秦的……国士也!” 他转过身,面对着百官,面对着万民,面对着整个,焕然一新的帝都。 他的声音,通过内力的加持,传遍了整个北门。 “朕,看到了,这满城的百姓,他们的眼中,有光。” “朕,闻到了,这满城的空气中,没有了饥饿的酸臭,只有,劳动的汗香。” “朕,更摸到了,这座城市,那正在重新,强劲跳动的……脉搏!” 他猛地,一挥衣袖! “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考工格物司’,升为我大秦,‘上庠’,与国子监并立!墨尘,为上庠祭酒,总领其事!凡‘格物之学’,皆为帝国正学,当传于天下!” 他拉着墨尘的手,对着身后的车驾,朗声说道: “来,随我一同,入主咸阳宫!” “这大秦的未来,朕,要与你,共商之!” 那一刻,墨尘,站在新皇的座驾之旁,成了,百官之首,万民之上。 他,是这新朝,当之无愧的……第一臣! 第九十三章:金銮殿上定国策一言兴邦一言废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三日后,咸阳宫,正殿。 一场简单而又庄重的登基大典,宣告了大秦帝国,正式进入了二世皇帝的时代。 扶苏,这位命运多舛的帝国长公子,终于,在百官的朝拜与万民的欢呼声中,坐上了那张,由玄铁与黄金铸就的,冰冷的龙椅。 殿下,文武分列。 左首,是帝国丞相李斯,神情肃穆。 右首,是帝国上将军蒙恬,不动如山。 而在他们身后,半步之遥,站着一个,身着崭新“少府监丞”官袍,一袭青衣的年轻人。 墨尘。 他,没有位列九卿,却又,超然于九卿之上。 他是新君的国士,是百官眼中的“异数”,更是……这座皇城之内,一个无人敢小觑的,新兴的权力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看,这位新朝第一功臣,将如何,辅佐这位以“仁孝”著称的新君,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大典之后,扶苏没有大宴群臣。 他只留下了四个人—— 丞相李斯,上将军蒙恬,卫尉李信,以及,考工司监丞墨尘。 御书房内,没有了朝堂之上的威严,更像是一场,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最高规格的……家宴。 “诸位爱卿,平身。” 扶苏走下龙椅,亲自为几人赐座,姿态,放得极低,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功臣的倚重与感激。 “父皇宾天,赵高乱政,咸阳危殆。若非诸位爱卿,力挽狂澜,朕,与这大秦江山,早已是万劫不复。此等功绩,朕,必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李斯与李信,连忙起身谢恩。 唯有蒙恬与墨尘,依旧安坐。一个,是性情使然,忠于帝国而非忠于一人。另一个,则是早已洞悉,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果然,在一番抚慰之后,扶苏,这位年轻的帝王,终于,抛出了他登基之后的,第一道,也是他最想推行的……治国方略。 “朕,以为,”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充满了儒家士子独有的,理想主义的光辉,“父皇以严法治国,虽一统六合,威加海内。然,刑罚酷烈,民怨沸腾,此,亦是六国余孽,屡禁不绝之根源。” “故,朕欲,行仁政,以安天下。” “朕,欲下第一道罪己诏,大赦天下!凡非犯谋逆、杀人之重罪者,皆可赦免其罪,放归乡里。” “朕,欲废《挟书律》,罢黜“以吏为师”之苛政,于咸阳,重开稷下学宫,广纳天下贤才,以恢复我诸子百家,百花齐放之盛景!” “朕,更欲,减天下赋税三成,与民休息,以彰我大秦,仁德之名!”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李信,这位军中莽夫,听得是云里雾里,不敢妄言。 而李斯,这位法家的代表人物,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大赦天下? 废除律法? 重开稷下? 这……这已经不是在治国了。这是在,将他,将整个大秦赖以立国的法家根基,彻底……否定! 他正要起身,引经据典,向这位年轻的帝王,陈述此举之危害。 然而,一个比他更快,也更决绝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不可。” 是墨尘。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扶苏,长揖及地。 但他说出的话,却如同一盆最冷的冰水,浇在了扶苏那火热的理想之上。 “陛下之仁心,臣,感佩万分。但,此三策,非但不能安天下,反而,会成为,动摇国本,令天下大火,再度燎原的……催命符!” “放肆!”扶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墨卿!你这是何意?!” “臣,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墨尘抬起头,迎着新君那愤怒的目光,寸步不让。 “敢问陛下,大赦天下,那些被放归乡里的,除了寻常百姓,是否还有,大量的,曾追随六国贵族作乱的,游侠、死士?” “他们,会对陛下的仁政,感恩戴德吗?不!他们只会觉得,陛下您,软弱可欺!他们会立刻,重新聚集在旧主人的麾下,举起反旗!” “敢问陛下,重开稷下,百家争鸣,那些被父皇压制了数十年的儒生、纵横家,他们,会真心为我大秦效力吗?” “不!他们只会,借着‘争鸣’之名,行‘乱政’之实!他们会用他们那三寸不烂之舌,去否定我大秦一统之功,去煽动六国遗民之恨!最终,将整个帝国,都拖入无休止的党同伐异之中!” “至于减税……”墨尘惨笑一声,“敢问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北地三十万大军,嗷嗷待哺,咸阳数十万工匠,等着吃饭。您这三成赋税一减,钱,从何而来?难道,要让我们的将士,饿着肚子,去抵御匈奴的铁蹄吗?!” 一连三问,如三柄最锋利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扶苏的心上! 砸得他,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他身旁的蒙恬,那双总是闭着的虎目,缓缓睁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这个,敢于当面驳斥君王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赞许。 “那依墨卿之见,”扶苏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怒意,“朕,该当如何?难道,要继续沿用父皇之苛政,让我大秦的子民,永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不。” 墨尘摇了摇头。 “严法,需存。苛政,当改。” “臣,亦有三策,请陛下,定夺。” 他伸出手指,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那足以改变帝国未来,却也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惊天之论。 “第一,赦,可赦。但,非‘大赦’,而是‘劳赦’!凡罪不至死者,皆入我‘新生营’,以工代罪!为我大秦,修路,建桥,开垦荒田!何时,工分积满,何时,方可重获新生!如此,既显陛下仁德,又可变废为宝,以增国力!” “第二,学,可学。但,非‘空谈之学’,而是‘格物之学’!陛下可在咸阳,建‘大秦格物院’!凡天下之才,皆可入院。但,入院者,不论文采,不问出身,只问一题——你,能为我大秦,造出何等利器?能为我大秦,增产几石粮食?能者,上!庸者,下!以实干,兴邦!而非以空谈,误国!” “第三,”墨尘看着扶苏,眼中,闪烁着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悸的寒光,“税,不可减。但,可……转!” “天下之税,不该,只从农夫身上取!” “更该,从那些,富可敌国,却从不纳税的,商贾、以及……旧日之王侯公卿身上,取!” “臣,斗胆,请陛下下旨,行‘商税一体’之新法!凡在我大秦境内,行商贾之事者,无论贵贱,无论出身,皆需,按其流水,纳税十之一!” “以此税,充盈国库,以养我百万雄兵!” “以此税,反哺于民,以彰我皇恩浩荡!”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整个御书房,一片死寂。 李斯,怔怔地看着墨尘,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李信,更是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向天下所有商人,和王侯公卿,征税?! 这是,要与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者,为敌啊! 这,已经不是兴邦之策了。 这,分明是,要让天下,都燃起熊熊烽火的……取死之道啊! 第九十四章:屠刀向内,与天下为敌!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墨尘那句“按其流水,纳税十之一”的话音,在死寂的御书房内落下时,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李信,这位帝国的卫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看着墨尘,就像在看一个,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疯子。 而李斯,这位帝国的丞相,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骇然”的情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短短的一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是何等恐怖的,足以让整个帝国都血流成河的,巨大能量! 向天下所有商人,和王侯公卿,征税? 这不是在治国。 这是在,向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者,宣战! 这是要,与天下为敌! “放肆!” 终于,龙椅之上的扶苏,第一个,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他猛地一拍龙案,霍然起身!那张总是充满了仁孝与宽厚的年轻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 “墨尘!”他的声音,不再清朗,而是充满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的,暴怒与失望! “朕,以你为国士!以你为社稷之臣!朕以为,你能为朕,为这天下万民,带来一条仁德之路!却没想到,你……你竟比那些酷吏,比那些法家之徒,还要……歹毒!” “向天下商贾征税?向王侯公卿动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是要,将我大秦,所有的功臣,所有的基石,都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你是要,逼着他们,与六国余孽为伍,一同……造.反吗?!” 扶苏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着,充满了雷霆之怒。 李斯也缓缓站起身,对着扶苏,长揖及地。 “陛下,息怒。”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沉重,“墨司丞此策,虽……虽其心可嘉,但,确实,骇人听闻,万万不可施行啊。” 他转过头,看着墨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墨先生,你可知,我大秦,自商君变法以来,立军功爵,以赏功臣。这百年来,分封的王侯,受赏的功勋,其家族,早已遍布帝国各地。他们,是我大秦的根基,是我大秦的……血脉。” “今日,你若动他们,无异于自断经脉!届时,天下汹涌,烽火四起,就算我们有百万雄兵,也无法扑灭这,由内而外,燃起的大火啊!” 李斯的话,说得恳切无比。 他不是在为那些权贵说话。 他是在,为一个,即将因为一个疯狂的决策,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帝国,做最后的,挽留。 然而,面对君王的雷霆之怒,面对丞相的泣血之言。 墨尘,却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身躯,挺拔如松。 他的眼神,平静如渊。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言语,如同雕像般,沉默不语的,帝国上将军—— 蒙恬。 那一刻,整个御书房,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帝国军魂的身上。 扶苏,看着他,眼中,带着期盼。他希望,这位父皇最信任的大将,能站在他这边,斥责墨尘的疯狂。 李斯,看着他,眼中,带着恳求。他希望,这位稳重如山的将军,能明白,稳定,对于此刻的大秦,是何等重要。 而蒙恬,这位在大秦北境,镇守了十数年,皮肤早已被风霜刻满了痕迹的老将军,他那双总是微闭着的虎目,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他没有看扶苏,也没有看李斯。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墨尘的身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两块巨大的磐石,在互相摩擦,沉闷,却又充满了,无法撼动的力量。 “去岁,冬,北地大雪。” “有三千袍泽,因冬衣补给延误,冻死于长城之内。” “今年,春,匈奴来犯。” “有五千兄弟,因粮草不济,饿着肚子,与敌血战,十不存一。” 他没有说任何大道理,也没有表明任何立场。 他只是,在陈述,两个冰冷的,血淋淋的……事实。 当他说完,整个御书房,陷入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可怕的,死寂。 扶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李斯的身体,也猛地,一晃。 他们都明白了。 蒙恬,用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表明了他的……选择。 他不在乎什么旧贵族,不在乎什么国之根基。 他在乎的,只有,他身后那三十万,为大秦,流血,牺牲的……袍泽! 谁,能让他的兵,吃饱饭,穿暖衣,用上最好的兵器。 谁,就是他蒙恬,要用性命,去捍卫的人! 墨尘,笑了。 他知道,他赌赢了。 他对着龙椅之上,那个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茫然的年轻帝王,再次,深深一揖。 “陛下。” 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锋芒毕露,而是,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诚恳。 “臣,知此策,乃虎狼之药,行之,则天下震动。” “但,我大秦,如今已是沉疴之躯。若不用猛药,只求苟安,最终,只会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臣,愿,以我项上人头,与身家性命,为陛下,为我大秦,试此猛药!” 他看着扶苏,一字一句地说道: “请陛下,准许臣,以我封地云阳,及整个南安郡为试点,先行‘商税一体’之法!” “予臣,三月之期!” “三月之后,若南安郡,因此而乱,民怨沸腾。臣,自当,提头来见,以谢天下!” “若南安郡,因此而兴,府库充盈……” 墨尘的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臣,将为陛下,为我大秦,献上一个,足以让北地三十万大军,人人披上‘考工钢甲’的……” “黄金之库!” 第九十五章:君王一诺重千钧屠刀南下向故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墨尘那句“若南安郡兴,臣将为陛下献上一个黄金之库”的豪言,在死寂的御书房内落下时,时间,仿佛凝固成了永恒。 龙椅之上,扶苏,这位年轻的二世皇帝,怔怔地看着堂下那个,将自己的项上人头,与整个帝国的未来,都压在了同一张赌桌之上的……疯子。 他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愤怒、震惊、怀疑、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却都化作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身为君王,面对一个无法掌控,却又不得不倚重的臣子时,最深刻的……无力感。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蒙恬,已经用最血淋淋的事实,表明了军方的态度。 而墨尘,则用最疯狂的赌注,堵死了他所有,可以拒绝的退路。 他若不允,便是罔顾北地三十万将士的生死,是为不仁。更是打压献策强国之功臣,是为不智。 他,这位刚刚登基,最需要“仁”与“智”来稳固自己皇位的新君,输不起。 “好……” 许久,扶苏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重逾千钧的字。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尘,眼中,所有的仁慈与欣赏,都化作了,冰冷刺骨的,帝王威严。 “朕,就给你三个月!” “朕,就以南安一郡,来做你这惊天豪赌的……试炼场!” 他猛地,从龙案之上,拿起一枚代表着天子之权的空白令符,狠狠地,掷在了墨尘的面前! “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封墨尘为‘南安郡商税督造使’,位同郡守!特许其,在南安郡一地,试行‘商税一体’之新法!” “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予你调动郡县兵马之权!予你……决断南安一郡所有商贾、豪族生死之权!” “三月之后,”扶苏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回荡在御书房内,“朕,只要结果。” “南安郡若兴,你,便是我大秦,真正的无双国士!” “南安郡若乱……”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冰冷的杀机,已经足以,让整个御书房,都为之冻结。 “臣,领旨谢恩!” 墨尘,俯身,拾起那枚,足以决定南安郡百万人命运的令符,没有半分喜悦,神情,平静得可怕。 他知道,这不是恩赐。 这是,君王赐予他的,一柄最锋利的屠刀。 也是,悬在他自己头顶的,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铡刀。 当新皇的第一道,关于“南安郡商税试点”的旨意,从咸阳宫传出时,整个帝都的权贵阶层,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狂欢。 “哈哈哈!那墨尘,当真是个疯子!他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向商贾征税?还是在南安那种,地方豪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以为他是谁?神仙吗?” “等着吧!用不了三个月,一个月!他就会被那些南安的士族豪强,给生吞活剥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卫尉府内,李信听着这个消息,只是摇头苦笑,他知道,自己这条“贼船”,怕是真的要沉了。 而丞相府,李斯在听完门客的汇报后,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一个,本可成为‘管仲’、‘商鞅’之才的年轻人。” “终究,还是要,死于自己的……急功近利啊。” 在他们所有人看来,墨尘此举,与自杀,无异。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墨尘,却在接到圣旨的当天,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要立刻,动身,返回南安! “东家!不可!” “考工格物司”内,王翦、陈掌柜等人,纷纷上前劝阻。 “您现在,是众矢之的!那些咸阳的旧贵族,江东的顾家,不知有多少人,想在路上,取您的性命!此时离开咸阳这处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南安之事,大可遥控指挥啊!” “遥控?”墨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场仗,我要亲自去打。” “我要让那些,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南安‘故人’们,亲眼看看。” “我这柄,由陛下亲赐的屠刀,到底,有多锋利。” 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他将咸阳城内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赵清寒和李斯、李信二人。 他知道,在这个脆弱的“三人同盟”之下,有那本黑色的账簿在,有共同的利益在,这两人,会替他,守好这座来之不易的大本营。 而他自己,则只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阿猛。她将负责,在南安,建立起“百炼堂”的第一个分部。 另一个,则是那位,已经彻底归心,并将《墨经》残卷都献了出来的前墨家钜子——墨班。他将负责,将“格物之法”,带到那片,思想还处于蛮荒的土地。 第二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一百名“考工锐士”的护卫下,悄然驶出了咸阳的南门。 没有人知道,这辆车里,坐着的,是即将去往南安郡,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钦差大臣”。 车厢内,墨尘看着手中的那份,由赵清安连夜为他整理好的,南安郡所有商贾、士族、乃至官吏的,详细名单。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个,也是最显眼的名字上。 ——云阳主簿,赵文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岳父大人,”他轻声自语。 “我这第一刀,你说,是该先从,哪个‘故人’的身上,砍起呢?” 第九十六章:千里还乡龙入海屠刀先试枕边人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一支由百名“考工锐士”护卫的马车,没有丝毫停留,以一种近乎于奔袭的速度,碾过大秦的腹地,向着南方的南安郡,呼啸而去。 沿途的郡县,早已接到了来自咸阳的最高级别通传。 当他们看到那面代表着“军备司丞”的玄色旗帜时,所有的郡守县令,无不提前十里,出城恭迎。他们献上的,是最高规格的礼遇,和最谦卑的,近乎于恐惧的笑脸。 他们不知道,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钦差大臣”,为何会行色匆匆,一脸煞气。 他们只知道,咸阳城,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让天都为之变色的,血腥清洗。而主导了那场清洗的人,就在眼前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之内。 十日之后,云阳城,北门。 当那面熟悉的,却又散发着无尽威严的玄色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时。 整个云阳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了恐慌与不安的寂静。 城门口,云阳主簿赵文辉,率领着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吏、商贾、士族代表,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的头,深深地,埋在冰冷的石板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赵文辉跪在最前面,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何种心情,来迎接自己这位……一步登天,手握着生杀大权的,女婿。 是该欣喜若狂,为赵家的飞黄腾达而庆贺? 还是该……为自己,为整个南安郡的旧日权贵,那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而感到恐惧?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 墨尘,一袭青衣,缓步而下。 他的身后,跟着如同铁塔般的阿猛,和仙风道骨的墨班。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跪倒了一地,曾经让他需要仰视,甚至鄙夷他的“故人”。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衣锦还乡的喜悦。 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在审视一群,待宰羔羊的,漠然。 “贤……不,司丞大人……”赵文辉艰难地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您一路辛苦。府……府上已备下薄宴,为您接风洗尘……” “不必了。” 墨尘的声音,打断了他。 那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到彻骨冰寒的,疏离。 “我此来,非为省亲,乃为……公干。” 他没有再看赵文辉一眼,径直,走向了早已在此等候的,陈掌柜和“云梦商会”的车驾。 “去百工作坊。”他淡淡地吩咐道。 他,没有回那个,他名义上的“家”。 他选择的,是他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建立的,第一个王国。 这个举动,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赵文辉,以及所有赵氏族人的脸上。 当晚,“百工作坊”,灯火通明。 这里,已经成了整个云阳城,临时的权力中心。 墨尘,没有设宴,也没有召见任何人。 他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达了他,身为“南安郡商税督造使”的,第一道,也是最血腥的一道……法令。 一张由他亲笔所书的《南安郡商税一体试行条例》,被连夜,张贴在了云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条例的内容,简单,粗暴,不留任何余地。 ——“自即日起,南安郡境内,所有商贾、工坊、田庄、乃至……所有拥有私人产业之士族、官吏,皆需,于三日之内,将过去三年之所有账簿、流水、地契、仓储清单,尽数上缴至‘商税司’(由百工作坊临时改建),以备核查。” ——“凡,所报属实,并愿按新法,补缴过去税款者,既往不咎。” ——“凡,有虚报、瞒报、或拒不上缴者……” 条例的最后,只有两个,用朱砂写就的,血淋淋的大字。 “抄!” “斩!” 当这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气的条例,出现在云阳城中时,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之中。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这些在南安郡,享受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法外特权”的士族豪强,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向他们征税? 还要,查他们过去三年的旧账?! 这,已经不是在割他们的肉了! 这,分明是,要将他们,连皮带骨,都活活吞下去啊! 赵府,书房之内,一片死寂。 赵文辉,以及云阳城内,十几个最大的士族家主,正围坐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如同末日降临般的,绝望与愤怒。 “反了!反了!那墨尘小儿,当真是疯了!”一名白发苍苍的士族家主,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是要,与我们整个南安郡的士族,为敌啊!” “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另一名豪商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等在南安经营百年,根深蒂固!他墨尘,不过是一个仗着圣眷的幸进小人!我们联合起来,我就不信,他敢,将我们所有人都杀光!” “对!我们联合起来!抵制他!架空他!我看他,能奈我何!” 一时间,群情激愤。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文辉。 他们知道,在这云阳城,唯一能与墨尘,说得上话的,唯一,有可能让他回心转意的,只有他,这个名义上的……岳父。 赵文辉看着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个年轻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无,更改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名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老爷!不好了!” “考工司的……墨司丞,派人,给您,送来了一份‘贺礼’!” “贺礼?” 赵文辉心中一突,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让人,将那份“贺礼”,呈了上来。 那是一个,极为精致的,紫檀木盒。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文辉颤抖着手,打开了木盒。 盒中,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柄,小小的,由最上等的“考工钢”打造的,锋利无比的……戒尺。 戒尺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墨尘那熟悉的,清秀,却又带着冰冷锋芒的字迹。 上面,只有一句话。 ——“闻岳父大人,乃云阳主簿,一城之表率。” ——“明日,商税司前,儿婿,静候岳父大人,第一份,以正视听的……” “账簿。” 那一刻,赵文辉,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知道,他那好女婿的屠刀,终于,还是,第一个,落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第九十七章:铁尺之下,再无高门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赵府,书房。 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那柄由“考工钢”打造的戒尺,静静地躺在赵文辉的书案之上,散发着冰冷的,如同死亡般的光泽。 书房之内,挤满了整个云阳城,乃至南安郡,最有头有脸的士族家主和豪商巨贾。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与从容,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进退两难的,暴怒与恐慌。 “赵主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名在郡城都颇有影响力的王氏家主,激动地说道,“那墨尘小儿,欺人太甚!他这是要将我们南安郡百年的根基,都连根拔起啊!” “没错!”另一名大盐商也咬牙切齿地附和,“他要查账,要征税,这与强盗何异?!我们联合起来,我就不信,他敢冒着让整个南安郡都陷入动乱的风险,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赵兄!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你是他的岳父,又是云阳主簿!只要你登高一呼,我们南安所有的士族,都唯你马首是瞻!我们跟他耗!我看他一个外来户,能耗得过我们这些地头蛇吗?!” 劝说声,鼓动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与墨尘关系最特殊,也最有资格与他对话的,赵文辉身上。 然而,赵文辉,却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桌案上那柄,小小的戒尺。 别人看到的,是一柄戒尺。 而他看到的,是咸阳城那数百颗,被墨尘一声令下,便人头落地的官吏的脑袋! 他看到的,是郡主簿张修,那被抄家灭族,凄惨无比的下场! 他更看到的,是那个年轻人,在面对君王、丞相、上将军时,那副云淡风轻,却能将整个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怕身影! 耗? 拿什么去耗? 用他们这些地方豪族,自以为是的“根深蒂固”,去跟一个,连天子都敢当做棋子来落子的妖孽,去耗吗? 那不是在耗。 那是在,找死。 “诸位,”许久,赵文辉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什么?”众人一愣。 “从他,带着那道圣旨,回到云阳的那一刻起。”赵文辉惨笑一声,“我们,就已经,输了。” “我们,已经不再是,与他博弈的棋手了。” “我们,只是,他棋盘之上,那些,等待着被清洗的……” “棋子。” 第二日,清晨。 “商税司”——那个由“百工作坊”临时改建的衙门门口,人山人海。 无数的百姓,闻讯而来,他们都想亲眼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墨司丞,到底要如何,向那些平日里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收税。 衙门口,一百名“考工锐士”,身披墨甲,手持强弩,如同一尊尊沉默的杀神,将整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墨尘,一袭青衣,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衙门正堂的台阶之上。 他的身旁,没有案几,没有文书。 只有,一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在等。 等那第一个,前来认输的“故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辰时,已过。 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士族眼线,开始窃窃私语,脸上,渐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看来,赵主簿,是顶住了压力。 看来,南安的士族,是要联合起来,给他这个外来户,一个下马威了。 然而,就在这时。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只见一支,由赵府护卫开道的车队,正缓缓地,从长街的尽头,驶了过来。 为首的,不是马车。 而是,云阳主播赵文辉,亲自,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由紫檀木打造的账簿箱,一步一步地,走在最前面。 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赵府的管事,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捧着同样的,账簿箱。 那一刻,整个云阳城,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云阳城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主簿大人身上。 他,面色灰败,步履沉重。 他,走过了那条,他曾主宰了数十年的长街。 最终,走到了那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赘婿的面前。 在万民的注视之下。 在所有士族豪强那难以置信的,绝望的目光之中。 赵文辉,缓缓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弯下过的,膝盖。 对着墨尘,对着他自己的女婿,那个他一手招进家门,如今却主宰着他全族生死的年轻人。 “噗通”一声。 跪了下去。 “罪官,赵文辉,”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屈辱,“携赵氏一族,三年来所有田产、商铺、工坊之账簿……” “前来,向司丞大人……” “请罪!”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个云阳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士族豪强的联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所有还在观望,还在犹豫,还在心存侥幸的士族家主们,在看到赵文辉跪下的那一刻,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快!快回家!取账簿!” “完了!赵主簿都降了!我们还等什么?!” “去晚了,怕是连请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一时间,整个云阳城,乱成了一团。无数的马车,从各个豪门大院中,疯狂地,涌向了“商税司”的方向。 他们,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墨尘,看着眼前这幅,百官俯首,高门折腰的景象,神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缓缓站起身,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赵文辉。 他只是,端起手边那杯,尚有余温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对着身后的阿猛和墨班,淡淡地说道: “茶,凉了。” “该,开工了。” “告诉他们,账簿,一本一本的审。” “税,一文钱,都不能少。” “凡有差错者……” 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在看死人的,漠然。 “就地,格杀。” 第九十八章:血洗南安旧豪门金山银海铸新城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赵文辉,这位云阳主簿,当着万民之面,向自己的女婿,跪下请罪的那一刻起,南安郡的天,便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墨色。 那是,墨尘的颜色。 “商税司”的大门,成了整个南安郡,所有士族豪强的……审判之门。 一箱箱,承载着家族百年基业的账簿,被战战兢兢地,抬了进来。 一张张,曾经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脸,此刻,都堆满了谦卑到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安叔,这位曾经在铺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老伙计,如今,已是“商税司”的首席大掌柜。他的身后,站着数十名,由“云梦商会”连夜培养出来的,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账房。 他们,用墨尘教给他们的,一种名为“交叉复式审计”的,闻所未闻的查账之法,将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假账,一本本地,揪了出来。 “南阳张氏,田产三千亩,所报两千亩。隐匿一千亩,按新法,当罚没其全部田产,家主及三族之内直系男丁,入‘新生营’,劳改十年!” “宛城李家,商铺一十七间,年流水三十万钱,所报不足三万。偷逃税款,数额巨大,罪同谋逆!家主,斩!家产,尽数充公!” “……” 一道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判决,从“商税司”内,传了出来。 没有哀嚎,没有求饶。 因为,在判决下达的同一时间,早已等候在外的“考工锐士”,便会如狼似虎地,冲进那些,还心存侥幸的府邸。 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刀锋,和,绝望的哭喊。 短短七日。 整个南安郡,血流成河。 超过三十家,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经营了上百年的士族豪强,被连根拔起! 他们的头颅,被高高地,挂在了郡城的城楼之上,作为,对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的,最血腥的警告。 而他们那富可敌国的家产,那堆积如山的金银,那数以十万石计的粮食,则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源源不断地,汇入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颤抖的名字之下—— 云梦商会。 当最后一份,来自于郡城王氏的家产清单,被送到墨尘的案头时,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东家,”陈掌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我们发了。” “南安一郡,七十三家士族豪强,三年的税款,以及罚没的家产……总计,黄金,二十七万金!粮食,一百三十万石!田产,超过十万亩!另有,商铺、工坊、矿山……不计其数!”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帝王,都为之疯狂! 它,足以,再武装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然而,墨尘,却只是,平静地,将那份足以让天下都为之震动的清单,放到了一旁。 他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在审视一堆,冰冷材料的……平静。 “钱,是好东西。” “但,若不能变成,能握在手中的刀,能穿在身上的甲,能填饱肚子的粮,那它,就只是一堆,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石头。” 他站起身,走到了那副,早已被他重新规划过的,南安郡沙盘之前。 沙盘之上,不再只有城池和河流。 更多了,一个个,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全新的标记。 有代表着“铁矿”的黑色旗帜,有代表着“煤山”的褐色旗帜,有代表着“良田”的绿色旗帜。 “传我将令!” 他看着众人,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冰冷与杀伐,而是,充满了,一种,对未来,狂热的,建设的激情! “第一,以‘云梦商会’之名,于南安郡,设‘农、工、商’三部!” “陈掌柜,你,为商部尚书!你的任务,是继续,用我们的‘计功券’,和我们手中的粮食,去吸纳全天下的财富!我要让‘云梦’的旗号,插遍大秦的每一个角落!” “安叔,福伯,你们,共掌工部!我要你们,立刻,将那些罚没来的工坊、矿山,全部接收!用我们‘考工司’最新的技术,给我,日夜不停地,开采!冶炼!我要让‘考工钢’,变成我们南安郡,最不值钱的特产!” “至于农部……”墨尘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但眼中却充满了智慧光芒的,墨班老人身上。 “墨班博士,我,要将这十万亩良田,尽数,交予你!” “我不要你,去种粮食。” “我要你,在这片土地上,做实验!” “我要你,去研究,何种作物,产量最高!何种肥料,能让土地,生生不息!何种水利,能让旱地,变成良田!” “我要你,为我大秦,为这天下万民,开创一个,再无饥馑的……盛世!” 墨班老人,听到这番话,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他知道,他毕生所学,他墨家“兼爱非攻,利天下”的理想,终于,找到了,可以实现的土壤! “东家!”王翦在一旁,看得是热血沸腾,忍不住问道,“那我呢?我这五百锐士,该做什么?” 墨尘笑了。 他指着沙盘上,那条,从南安郡,一直蜿蜒,通往西蜀之地的,崎岖山路。 “你?” “你的任务,最重。” “我要你,带着你的人,去为我,打通这条……通往我们‘未来根基’的,血脉之路!” “我要你,用我们新炼出的‘水泥’和‘考工钢’,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给我,硬生生地,凿出一条,能让万石大车,安然通行的……超级驰道!” “我要,让蜀地的铁,蜀地的木,蜀地的盐,能畅通无阻地,运出来!” “也要让我们的兵,我们的粮,在需要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杀进去!”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整个议事堂,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将整个南安郡,都当做自己的实验场,将整个天下,都当做自己棋盘的年轻人。 他们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只有,一种,能亲眼见证,并亲手参与,一个煌煌大世,从无到有,拔地而起的,无上的……荣耀与狂热! 一个全新的,以南安郡为心脏,以“格物之学”为灵魂,以工商农为一体的,庞大的战争帝国,在这一刻,正式,露出了它,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獠牙。 第九十九章:神城崛起惊天下帝都遥望起杀心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三个月。 对于风起云涌的大秦而言,足以发生太多变故。 但在南安郡,这三个月,却像是一场,由神明亲自执笔,描绘出的,创世史诗。 曾经,这里是帝国版图上,一个偏远、富庶,却又充满了六国遗恨与士族顽疾的普通郡县。 而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整个大秦,一个无人知晓,却又足以让任何知情者都为之胆寒的……战争堡垒。 云阳城外,十万亩良田,阡陌交通,沟渠纵横。 墨班,这位墨家的最后传人,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他毕生的大道。 他没有再去研究那些精巧的机关,而是将所有的智慧,都投入到了,与土地的搏杀之中。 一种由他亲自改良,被命名为“墨子犁”的曲辕犁,被推广到了每一片田地。它比大秦官府制式的直辕犁,省力了不止一半,耕作的深度和效率,更是提升了数倍! 同时,一种“三圃轮作法”被强制推行。每一块土地,都被分成了三份,轮流耕种不同的作物和休养,以保持地力的生生不息。 墨尘甚至,还根据后世的记忆,指导匠人,烧制出了一种,能改良酸性土壤的“草木石灰肥”。 当第一季的粟米,获得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时。当那些曾经只能勉强果腹的农户,看着自家粮仓里,堆积如山的金黄色粮食,激动得相拥而泣时。 他们,不再信奉天神,也不再祭拜鬼神。 他们,开始在自家的神龛里,悄悄地,立上了一个,用泥土捏成的,年轻人的牌位。 牌位上,只有一个名字——墨尘。 在南安郡,墨尘,已是……人间的,神。 如果说,农部,是这座新兴王国的“血肉”。 那么,工部,便是它,无坚不摧的“筋骨”。 南安郡境内,所有被查抄的矿山,都在王翦麾下那支“工程兵团”的开采下,日夜不息。 一座座,比咸阳那座原型炉,还要巨大数倍的立式高炉,在山谷中,拔地而起。它们,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吞噬着海量的铁矿石和焦炭,吐出的,则是源源不断的,闪烁着死亡光泽的……“考工钢”! 而那条,由王翦亲自督造的,通往西蜀的“超级驰道”,更是一项,足以让始皇帝都为之震惊的奇迹工程! 数万名“新生营”的匠人,用“水泥”浇筑桥墩,用“考工钢”加固栈道,用“杠杆”与“滑轮”撬动万斤巨石。他们,在这崇山峻岭之中,硬生生地,开凿出了一条,宽达三丈,平坦如镜的,钢铁巨龙! 它的建成,将让西蜀的天府之国,与南安这片战争堡垒,彻底,连为一体! 云梦商会,则成了这个王国的“血脉”。 陈掌柜,这位曾经的粮商,如今,已经成了南安郡,乃至整个荆楚之地的,地下钱王。 他手中流通的,不再是沉重的铜钱和金饼。 而是一张张,印制精美,盖着“考工司”与“云梦商会”双重印信的……“计功券”! 它,比黄金更可靠,因为它能换来粮食。 它,比权力更诱人,因为它能换来技术。 它,已经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硬通货。 而就在顾家,还在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西域黑石”,在遥远的西域,疯狂地挥洒着金钱时。 陈掌柜,已经用这些“计功券”,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整个南安郡周边,所有的商业命脉。 他们,在用一种,顾雍,乃至李斯,都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一场,降维打击般的……经济战争! 这一日,南安郡,郡守府。 墨尘,正与赵清寒,以及所有核心成员,站在那副,已经扩大了数倍的沙盘之前。 沙盘之上,南安郡,已经不再是一枚孤零零的棋子。 它,已经变成了一座,拥有了自己完整“农工商”体系的,坚不可摧的……神城! 就在这时,两份来自不同方向的密报,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送到了墨尘的案头。 一份,来自江东。 是甘宁的亲笔信。 ——“顾家,已是强弩之末。其为寻‘黑石’,变卖家产,府库空虚。又因仿制‘工装甲’不得其法,耗费巨大,作坊内,工匠离心,怨声载道。” ——“另,其长子顾昭,已于半月前,率三百家奴,携重金,前往西域,至今,杳无音讯。” ——“敢问东家,收网之时,是否已至?” 墨尘看完,只是淡淡一笑。 他知道,顾家这条鱼,已经,彻底废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份,来自北方的密报。 这份密报,来自咸阳。 来自,丞相李斯的心腹。 信上的内容,很短。 却让整个密室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扶苏公子,已至函谷关。随行,有北地精锐三万,太原新军三万,共计六万大军。” ——“公子,仁德。然,其身边,多有旧日儒生、六国之后。沿途之上,常有士子,上书,言‘考工司’为‘淫巧之术,乱国之源’,言‘商税一体’为‘与民争利之恶法’。” ——“公子,虽未表态,但,左右之人,言语之间,对墨先生您,颇有……微词。” ——“丞相大人,让属下,问先生一句——” “帝都,已为您备下,断头台与封侯台。” “君心,难测。” “先生,归来,是为臣,还是……” “为贼?” 第一百章:万里江山皆为聘,敢教日月换新天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南安郡,郡守府,密室之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海。 那两份来自北方的密报,一份是顾家的末日哀嚎,另一份,则是新君座下,暗流汹涌的杀机。 它们,如同一冰一火,同时,炙烤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东家!”王翦,这位已经将墨尘视为神明的悍将,第一个上前,虎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扶苏不仁,奸儒当道!此乃天赐良机!我等在南安,兵精粮足,又有江东舰队为援,何不就在此时,竖旗而起!那鸟皇帝不做,便由东家您来做!” “不可!”陈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反驳,“王将军!此乃谋逆大罪!我等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怎可……怎可行此不义之举?” “不义?”王翦怒目而视,“那些饱食终日的腐儒,想夺我等饭碗,杀我东家,便是‘义’吗?!” 一时间,密室内,争吵不休。 一方,是主张以雷霆手段,趁势而起,争夺天下的军方代表。 另一方,则是心怀畏惧,希望能保住这来之不易果实的商会元老。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集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言语的年轻人身上。 墨尘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副巨大的,囊括了整个大秦帝国的沙盘之前。 他看着沙盘上,那片被他亲手,打造成铁桶一般的南安郡。 他看着那条,由他亲手,规划出的,即将掌控帝国经济命脉的黄金水道。 他看着那支,由他亲手,武装起来的,足以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 许久,他才缓缓地,笑了。 “你们,都说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瞬间,平息了所有的争吵。 他转过身,环视着他这些,已经与他命运相连的追随者,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光芒。 “王大哥,你说,要反。” “陈掌柜,你说,要守。” “但在我看来,无论是反,还是守,我们,都只是在,被动地,等待着别人,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而我墨尘,从不喜欢,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他走到沙盘中央,拿起了一枚,代表着他自己的,白色的棋子。 “我,要去咸阳。”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东家!万万不可!”王翦第一个跪倒在地,“咸阳如今,是龙潭虎穴!那些腐儒,正等着您自投罗网啊!” “是啊,东家!”陈掌柜也跟着跪下,老泪纵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守住南安,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墨尘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守?” “你们以为,我们真的守得住吗?” “扶苏,是仁。但,帝王之仁,从来都不是对臣子的。”墨尘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洞悉一切的理智,“他今日,可以因为我们的功劳而容忍我们。明日,就可以因为我们的‘威胁’,而动杀心。” “我们所谓的‘铁桶江山’,在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面前,不过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鸡蛋壳罢了。” “我此去咸阳,不是去送死,更不是去臣服。”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枚白子,眼中,爆发出足以让日月都为之失色的,狂妄与豪情! “我是去,向那位新君,向整个天下,下一份……聘礼!” 聘礼?! 所有人都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墨尘的声音,在整个密室中,激昂回荡! “他扶苏,不是觉得,我的‘格物之学’,是‘淫巧之术’吗?” “那我就,将这座,由我亲手打造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粮仓满溢,人人有饭吃的……南安神城,当做聘礼,送到他的面前!让他亲眼看看,何为,真正的‘王道’!” “他身边的那些腐儒,不是觉得,我的‘商税一体’,是‘与民争利’吗?” “那我就,将我‘云梦商会’,那足以买下半个帝国的金山银海,当做聘礼,堆在他的脚下!让他明白,何为,真正的‘富国强兵’!” “他们,不是觉得,我的‘考工锐士’,是‘不义之师’吗?” “那我就,将我那即将成型的无敌舰队,将我那能踏平天下一切坚城的‘神威’投石机,当做聘礼,摆在他的眼前!让他知道,何为,真正的……帝国利刃!” 他将手中的那枚白子,重重地,落在了那代表着帝国心脏的……咸阳! “我要去问问他,这位大秦的新君——” “我以这万里江山,为聘!” “以这天下万民的福祉,为礼!” “你,娶,还是不娶?!” “你,敢不敢,与我墨尘,共治这天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煌煌大世?!” “你,敢不敢,信我一次,让你大秦的日月,从此,换一个,全新的……青天!”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整个密室,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王翦、陈掌柜、阿猛……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个,仿佛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向整个天下,发出最狂妄宣言的年轻人。 他们的心中,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化作了,最极致的,最狂热的……崇拜!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的东家,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裂土封王,更不是划江而治。 他要的,是……改天换地! 是以一人之力,去扭转整个时代的走向! “东家……” 王翦,这位铁血悍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对着墨尘,重重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我等,愿随东家,共赴此……不世之约!” 第一百零一章:龙出南安赴死局,一子撼天倾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三日后,南安郡,云阳港。 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混乱的内河码头。 一座座巨大的龙门吊,在水力与齿轮的驱动下,缓缓运转,将成箱的“考工钢”和“水泥”,如同玩具一般,轻松地吊装到船上。 数十艘经过改装,加装了“考工钢”护甲的顾氏旧船,正静静地停泊在港口两侧,它们的桅杆之上,都已换上了,那面代表着“云梦商会”的,玄色龙旗。 而港口的中央,那艘宛若海上巨兽般的“破浪号”,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今日,整个南安郡,万人空巷。 所有的百姓、工匠、商贾,都自发地,来到了港口,为他们心中的“神”,送行。 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狂热的崇拜。 墨尘,一袭青衣,立于“破浪号”的船头。 他的身后,是王翦和他那五百名,身披墨色板甲,杀气冲天的“考工锐士”。 是墨班和公输班,这两位代表着帝国最高技艺的“博士”,以及他们最得意的弟子。 更是,陈掌柜和安叔,他们捧着足以让任何国家都为之眼红的,厚厚的账簿与金票。 这,就是墨尘的“聘礼”。 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一门,足以开创盛世的技艺。 以及,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金之库! “清寒。” 在登船前的最后一刻,墨尘回过身,看着那个,为他打理好一切,却选择,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女子。 “我此去咸阳,前路未卜。南安,这我们真正的根基,就交给你了。” 赵清寒为他,理了理那被江风吹乱的衣领。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化不开的温柔与信任。 “去吧。” “家里,有我。” “你若为王,我便为你,守这万里江山。” “你若……你若身死,”她的声音,微微一颤,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我便让这万里江山,为你……陪葬。” 墨尘笑了。 他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 “等我回来。” 随即,他转身,再无半分留恋,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破浪号”的甲板。 “起航!” 一声令下! 号角长鸣,巨帆升起! 在数十万南安军民那山呼海啸般的“恭送墨司丞”的呐喊声中。 这支承载着一个新兴帝国所有希望的无敌舰队,逆流而上,向着那遥远的,帝国的腹心,破浪而去! 消息,比船队的速度,更快。 当墨尘的舰队,浩浩荡荡,进入渭水,向着咸阳逼近时。 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寂静。 丞相府内,李斯,这位帝国的裱糊匠,第一次,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三日,未见任何宾客。 他知道,那个年轻人,带着他那足以让天下都为之疯狂的“聘礼”,来了。 而他,和他的丞相府,将在这场,新君与权臣的终极对决中,第一个,做出选择。 是选择,忠于那位,虽然仁德,却被腐儒包围,对“格物之学”充满警惕的新君? 还是选择,站在这位,虽然桀骜,却能真正为帝国,带来富国强兵之路的……狂人一边? 这个选择,将决定,他李斯,以及整个法家的,未来。 卫尉府,演武场。 李信,这位帝国的猛虎,正疯狂地,用一柄重剑,劈砍着眼前的木桩。 “混账!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他嘶吼着,每一剑,都用尽了全力。 他恨! 他恨扶苏的软弱,恨那些儒生的迂腐! 他更恨墨尘的……疯狂! 他竟敢,以如此强势,如此近乎于“逼宫”的方式,重返咸阳! 他这是在,将自己,将整个卫尉府,都架在火上烤! 他知道,一旦墨尘与扶苏的矛盾,彻底爆发。 他,李信,将不得不,在这两位之间,做出,最血腥的抉--择。 而无论选择谁,都意味着,背叛另一方。 咸阳宫,御书房。 扶苏,这位大秦的二世皇帝,正怔怔地,看着窗外,那片,被墨尘改造得,焕然一新的城市。 他的身旁,站满了,以淳于越为首的,数十名儒生博士。 “陛下!万万不可啊!”淳于越老泪纵横,跪倒在地,“那墨尘,名为献礼,实为示威!他携大军而来,其心,路人皆知啊!” “是啊,陛下!”另一名博士也附和道,“此子,以‘淫巧之术’,聚敛财富。以‘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其所作所为,与那篡汉之王莽,何其相似!若不尽早除之,必成我大秦,心腹大患!” “请陛下,下旨!命卫尉府,于城外,设下埋伏!只等那墨尘一入关中,便以‘谋逆’之罪,将其,与他那所谓的‘考工锐士’,尽数……就地格杀!” 扶苏听着这些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天子剑。 他的心中,同样,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杀? 还是,不杀? 就在这帝都,暗流汹涌,杀机四伏之际。 “破浪号”,那艘如同黑色巨兽般的旗舰,已经,出现在了咸阳城外的,渭水之上。 墨尘,一袭青衣,立于船头。 他望着那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帝都。 他知道,城内,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有无数张大网,在等着他。 更有,无数把屠刀,已经,为他备好。 他笑了。 他对着身后的王翦,下达了,他重返咸阳的,第一道,也是最狂妄的命令。 “传我将令。” “命,公输班,墨班两位博士,将我们,为陛下,准备的‘新礼’,抬上来。” “命,所有锐士,甲不卸,箭上弦。” “我们,不去码头。” “我们,直接,兵临……城下!” “我要让那位新君,亲眼,看一看。” “我墨尘,送上的这份聘礼,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第一百零二章:神威临城下,一炮问君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渭水之上,黑帆如云,铁甲如山。 当墨尘那支庞大的“幽灵舰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咸阳城外那开阔的河道之上,彻底扼守住这座帝都的水路咽喉时,整个咸阳城,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城墙之上,旌旗林立,气氛肃杀。 新君扶苏,身着一身素白的孝服,在那面代表着天子威严的“日月黑龙旗”之下,脸色铁青地,俯瞰着下方那支,不属于帝国任何一支序列的……恐怖舰队。 他的身旁,左侧,是丞相李斯和一众文官,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右侧,是上将军蒙恬与卫尉李信,他们看着下方那艘如同钢铁巨兽般的“破浪号”,看着船上那些制式统一,装备精良的“考工锐士”,眼中,是军人面对更强兵器时,最本能的,复杂的震撼与警惕。 而更多的,则是那些,追随扶苏而来的儒生博士。他们指着墨尘的舰队,如同指着什么洪水猛兽,口中,正义愤填膺地,痛斥着。 “陛下!您看到了吗!此子,名为归朝,实为逼宫!” “携大军而来,兵临城下!此等行径,与国贼何异?!” “请陛下立刻下旨!命卫尉府与城防军,万箭齐发!将此等乱臣贼子,就地格杀,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扶苏听着这些话,握着城墙垛口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也在等。 等那个,他曾引为国士,如今,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甚至……恐惧的年轻人,给他一个,解释。 “破浪号”,船头。 墨尘,一袭青衣,在猎猎江风中,负手而立。 他没有看城墙上那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儒生。 也没有看那些,神情复杂的李斯与李信。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穿过数百步的距离,与龙旗之下,那个,身着孝服的年轻帝王,遥遥相对。 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了手。 “王翦。” “在!” “将我,为陛下准备的,最后一份‘聘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清晰地,传入了城墙之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抬上来。” 一声令下! 只见“破浪号”那宽阔的甲板,竟如同活物一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三座,通体由“考工钢”打造,造型狰狞,充满了冰冷机械美感的……巨型投石机,缓缓地,从船舱之内,升了上来! 它们,比墨尘在江东展示给顾雍看的那一台,还要庞大三倍不止!它们的投臂,如同魔神的巨手,上面,缠绕着一圈圈,由特殊兽筋和钢索混合绞成的,恐怖的“弓弦”! “神威……神威投石机!” 城墙之上,蒙恬,这位帝国上将军,在看到那三座战争凶器的瞬间,他那张总是如同山峦般沉稳的脸,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失态! 他身后的所有将官,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都是识货之人!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三座投石机,其威力,绝对远超大秦军中,任何一种现役的攻城器械! 这,根本就不是用来攻城的。 这,是用来……灭国的! “墨尘!你……你当真要反?!”扶苏看着那三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兽,声音,都在颤抖! 墨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对着船上的匠人,下达了,他重返咸阳的,第一道,也是最狂妄的命令。 “目标——”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咸阳的城墙,也没有指向任何一处建筑。 而是,指向了城东,五里之外,那座,荒无人烟的……乱葬岗! “三发齐射,急速射!” “放!”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到极致的,如同巨龙咆哮般的机括声,响彻云霄! 三枚,磨盘大小的,被掏空了中心,灌入了猛火油和硫磺的“***”,被那三只魔神的巨手,狠狠地,抛上了天空! 它们在空中,划出了三道,充满了死亡与毁灭的,完美的弧线! 然后,在城墙之上,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狠狠地,砸在了五里之外的,那座乱葬岗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瞬间的,死寂。 随即—— “轰!轰!轰!” 三团,如同太阳般,炽热、耀眼的巨大火球,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轰然爆开! 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四方!大地,在剧烈地颤抖!连咸阳城那厚重的城墙,都为之,嗡嗡作响! 火焰,冲天而起,将半个天空,都映照得一片猩红! 一击之威,堪比天谴!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那些方才还在叫嚣着要“诛杀国贼”的儒生博士,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斯,怔怔地看着远处那三团,还在熊熊燃烧的,地狱般的火焰,他手中的那卷竹简,无声地,滑落,散了一地。 李信,则死死地,握着腰间的剑柄,他感觉到,自己的手,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而扶苏,这位大秦的新君,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被一击,就夷为平地的乱葬岗。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一片,无尽的,苍白与……茫然。 就在这时,墨尘的声音,乘着江风,悠悠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依旧平静。 却像一柄无形的剑,精准地,刺入了,这位年轻帝王,那颗充满了仁德与理想的,心脏。 “陛下。” “臣之‘格物之学’,所造此等利器,您说,是为祸,还是为福?” “臣,墨尘,在您的眼中,是为贼,还是为臣?” “此剑,是该,指向北地之敌酋,让我大秦,开疆拓土,永绝边患。” “还是,指向这咸阳之宫墙,让这天下,再换一个,新的主人?” “一切,尽在陛下……” “一念之间。” 第一百零三章:天子血誓,君臣共治天下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城墙之上,死寂。 那三团在五里之外,依旧熊熊燃烧,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火焰,像三只狰狞的魔眼,嘲笑着城墙之上,所有人的……渺小与无力。 方才,还在义愤填膺,高喊着要“诛杀国贼”的儒生博士们,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在“神威投石机”那足以移山填海的,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念了一辈子的“仁义道德”,他们引以为傲的“圣人之言”,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可笑。 李斯,这位帝国的丞相,怔怔地看着远处那片被夷为平地的乱葬岗,他那只总是稳如磐石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知道,那个年轻人,轰碎的,不仅仅是一座荒山。 他轰碎的,是旧有的,一切的规则。 他轰碎的,是臣子,对君王,那与生俱来的,绝对的敬畏! 而李信和蒙恬,这两位帝国最顶尖的武将,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愤怒,没有了警惕。 只剩下一种,身为军人,面对更强大,更先进的“武器”时,最原始,也最无法遏制的……渴望与狂热!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若是由他们,来执掌这等神威,那北方的匈奴,南方的百越,乃至更遥远的,未知的土地,都将在大秦的铁蹄之下,化为齑粉!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集到了龙旗之下,那个,一袭素白孝服的,年轻的帝王身上。 他们在等。 等他,这位大秦的新君,做出,最后的裁决。 扶苏,也在看。 他看着远处那三团,仿佛能将天都烧穿的火焰。 他听着耳边,那死一般的寂静。 他能感受到,身后,百官那压抑的呼吸。他能感受到,身旁,将士那炙热的目光。 他知道,他,这位大秦的二世皇帝,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命运的十字路口。 向左,是君王的尊严。他可以下令,万箭齐发,与那艘“破浪号”,玉石俱焚。但结果,必然是咸阳血流成河,大秦,从此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的内战。 向右,是帝国的未来。他可以低头,接受那个年轻人,那份,用整个江东和足以改天换地的神物,送上来的,“聘礼”。但从此,他这个皇帝,将不再是,这片天下,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主宰。 他的心中,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儒家教给他的“仁”,法家教给他的“术”,帝王家教给他的“势”,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虚无。 许久,他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茫然与挣扎,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父皇,都未曾有过的,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清明。 他没有再看墨尘。 他只是,猛地,拔出了腰间那柄,象征着天子之权的,长剑! “锵——!” 剑鸣声,清越,响彻云霄! 他高高举起长剑,剑锋,没有指向城下的舰队,而是,指向了,九天之上的,大秦龙旗! “朕,嬴扶苏,”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于今日,在此,对父皇之灵,对天下万民,立誓!” “朕之一生,不求万世之名,不求一人之尊!” “只求,我大秦,国祚永昌!只求,我华夏,再无饥馑,再无战乱!” 他猛地,用那锋利的剑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瞬间,染红了剑身! “今日,朕,以天子之血,与国士盟!” 他将那滴血的剑锋,遥遥地,指向了“破浪号”船头,那个,一袭青衣的身影! “你,墨尘!既有改天换地之才,既有心怀万民之志!” “那朕,便予你,改天换地之权!” “朕,不要你称臣,不要你下跪!” “朕,要你,与朕,立于这咸阳宫之巅,君臣共治,以定乾坤!” “朕,许你,以‘格物之学’,为帝国利刃,开疆拓土!” “朕,许你,以‘云梦商会’,为帝国钱囊,富国强兵!” “朕,更许你——” 扶苏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威严,也无比……真诚! “见朕,可不跪!入朝,可带剑!奏事,可不名!” “你我二人,从此,便是这大秦帝国,最坚固的……两根梁柱!” “朕,只问你一句——” 他看着墨尘,眼中,是帝王,最沉重的托付。 “这万里江山,你,可愿,与朕,一同,扛起?!”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城墙之上,满朝文武,尽皆失声! 李斯,怔怔地看着那个,仿佛在一瞬间,脱胎换骨的年轻帝王,眼中,是无尽的骇然。 他知道,扶苏,做出了,一个比他父皇,还要疯狂百倍的……抉择! 他,竟是要,与一个臣子,平分这天下! 而“破浪号”之上,墨尘,看着城墙之上,那个,一手持剑,一手滴血的,年轻的帝王。 他心中的那块坚冰,也终于,缓缓地,融化了。 他知道,他,赌赢了。 他,也输了。 他赢得了,他想要的一切权力。 却输给了,这位新君,那足以容纳天地的……胸襟。 他缓缓地,走下船头。 对着城墙之上,那个,与他遥遥相对的帝王,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躬身,长揖及地。 “臣,墨尘……” “领旨!” 第一百零四章:天子歃血盟,国士执笔改乾坤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咸阳城墙之上,江风,依旧在呜咽。 但那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冻结的肃杀之气,却在扶苏那句“与君共扛”的血色誓言中,悄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平静。 扶苏,这位大秦的新君,没有收回他那柄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天子剑。 他只是,用那只流血的手,遥遥地,指向了渭水之上,那个一袭青衣的年轻人。 “墨卿,”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愤怒与茫然,而是充满了,一种,下定决心之后,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随朕,入宫!” “朕,要于咸阳宫正殿,百官之前,为你我二人,定下,这万世不易的……君臣盟约!”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尽皆失色! 入宫? 随天子一同入宫? 这已经不是恩宠了!这是一种,近乎于平起平坐的,政治宣告! “破浪号”之上,墨尘看着城墙之上,那个,仿佛在一瞬间,脱胎换骨的年轻帝王。 他知道,扶苏,用他自己的方式,接受了这份,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聘礼”。 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这位新君,便被绑在了一架,无法回头,也无法停下的,疯狂战车之上。 “臣,遵旨。” 他对着城墙,再次,长揖及地。 当墨尘,在李斯、李信、蒙恬三人那复杂无比的目光中,与扶苏并肩,走下城墙,共同登上那辆代表着天子威严的六驾马车时。 所有人都知道,大秦的天,真的,要变了。 咸阳宫,正殿。 当扶苏,将一枚由纯金打造,上刻“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的特制金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交予墨尘时。 当他,正式册封墨尘为“大秦首席格物国士,兼考工司、云梦商会总督办”,位在九卿之上,可参赞一切军国大事时。 那些追随扶苏而来的儒生博士们,一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他们知道,他们所信奉的那个“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时代,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而李斯和李信,则看着那个,站在百官之首,却依旧只着一袭青衣的年轻人,心中,百味杂陈。 他们,亲手,将一头猛虎,扶上了,与真龙并肩的宝座。 这,究竟是帝国的幸事,还是……一场更大灾难的,开端? 大典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新朝“朝会”,正式开始。 扶苏高坐龙椅,神情,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平静。 而墨尘,则立于他的身侧,半步之遥。 一个,前所未有的,君臣共治的格局,就以这样一种,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宦官一声尖细的唱喏。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袭青衣的年轻人。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看,这位新晋的“无冕之王”,将要点燃他,执掌乾坤的……第一把火。 墨尘,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上前一步,没有跪拜,只是对着龙椅之上的扶苏,微微拱手。 “陛下。” “臣,有本奏。”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于大秦全境,推行‘商税一体’之新法!”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商税一体?!他……他疯了吗?!” “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此法一行,天下必将大乱啊!” 以几位世袭罔替的老牌王侯为首的旧贵族,第一个,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痛陈此法之“危害”。 他们引经据典,从商君之法,到大秦律例,试图证明,优待功臣,免其商税,乃是帝国立国之本,是维系天下安稳的基石。 而以淳于越为首的儒生博士,则从另一个角度,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陛下!圣人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与民争利,乃是亡国之道啊!” “那墨尘,以商贾之身,登堂入室,所思所想,皆是铜臭之物!若行此法,必将败坏我大秦民风,使人人皆以逐利为荣,届时,礼乐崩坏,国将不国啊!” 反对之声,如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整个金銮殿都给掀翻。 然而,面对这漫天的攻讦与弹劾。 墨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甚至,都没有去反驳一句。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之上,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帝王。 他知道,这,才是他与扶苏之间,真正的,第一场对决。 这,也是扶苏,向天下,表明他“君臣共治”之决心,必须,要迈出的,第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扶苏的身上。 只见这位年轻的帝王,缓缓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痛哭流涕的王侯,也没有去看那些义愤填膺的儒生。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殿外,那片,他亲手,许诺给墨尘,也许诺给自己的……万里江山之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昔日,父皇以严法,扫六合,一统天下,此为不世之功。” “然,帝国之建立,非一人之功,亦非一族之功。乃是,我大秦,千千万万,将士之血,百姓之汗,所铸就。” “如今,北地匈奴未灭,南疆百越未平。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国难当头,理应,天下之人,无论贵贱,无论身份,皆为帝国,分担其忧。” 他猛地,一挥衣袖! “墨卿之策,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乃富国强兵之无上良方!” “朕意已决!” “自今日起,于大秦全境,推行‘商税一体’!凡行商贾之事者,皆需纳税!” “此事,由考工司墨尘,与丞相府李斯,共同督办!” “若有,阳奉阴违,抗拒不遵者……” 扶苏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其父皇,如出一辙的,冰冷杀机! “以谋逆论处!” “斩!” 第一百零五章:新法如刀,先斩王侯!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扶苏那句“以谋逆论处,斩!”在金銮殿上落下时,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火山般的爆发! “陛下!三思啊!” “陛下!此法一行,国本动摇,天下将乱啊!” 以几位世袭罔替的老牌王侯为首的宗室勋贵,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谏着,试图挽回这,在他们看来,足以让帝国倾覆的,疯狂决断。 而淳于越等一众儒生博士,更是以头抢地,痛心疾首,高呼“祖宗之法不可变”,“圣人之言不可违”,仿佛大秦,在这一刻,已经亡了国。 然而,龙椅之上的扶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仁慈与温和。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之后,破而后立的,帝王决断。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猛地,一挥衣袖。 “退朝!” 半个时辰后,咸阳城,长信侯府。 这里,是整个帝都,除了皇宫与几大府邸之外,最奢华,也最戒备森严的所在。 长信侯嬴成,乃是始皇帝的族弟,当朝的皇叔,地位尊崇,其家族,更是掌控着大秦近两成的丝绸与盐铁生意。 他,便是方才在朝堂之上,哭谏得最凶,也反对得最激烈的,宗室之首。 此刻,他的府邸之内,早已聚满了,数十位,同样在朝堂上吃了瘪的,王侯公卿。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一名侯爵一拳砸在案几上,气得浑身发抖,“那墨尘小儿,一个乡下赘婿,竟敢……竟敢将刀,架在我们所有人的脖子上!” “还有陛下!”另一名伯爵也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竟被那妖人所惑,行此乱国之政!这,与自毁长城,何异?!” “侯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位之上,那个脸色阴沉如水的长信侯嬴成身上,“您是皇叔,是宗室之长!此事,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嬴成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起茶杯,用杯盖,一遍遍地,刮着茶沫。 许久,他才冷笑一声。 “做主?” “那墨尘小儿,如今有陛下撑腰,有李斯和蒙恬那两个老家伙护法,更是手握‘考工司’那等神兵利器。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那……那我们就这么,任他宰割?”众人不甘地问道。 “当然不。”嬴成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芒。 “他不是要查账吗?不是要收税吗?” “好!” “我们就,拖!” “我倒要看看,他这‘商税司’,有多少人手,能查得清,我们这上百家,经营了数十年的,烂账!” “他不是要以工代赈,要重建咸阳吗?那都是要花钱的无底洞!我就不信,他能撐得过三个月!” “等他,把从那些蠢商人手里抄来的钱,都花光了。等他,拿不出钱来,安抚那十几万流民的时候……” 嬴成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咸阳城,不用我们动手,自己,就会乱起来。” “到那时,便是陛下,也保不住他!” 好一招“拖字诀”! 好一招,釜底抽薪! 在场的所有王侯公卿,闻言,尽皆眼前一亮,纷纷抚掌称妙!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足以将墨尘拖垮的万全之策时。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府邸的大门之外,传了进来。 “长信侯,好大的官威啊。” “可惜,你这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 长信侯府那两扇由精铜打造,厚重无比的大门,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地,撞开了! 数百名,身披墨色“考工钢”板甲,手持强弩,眼神如同饿狼般的“考工锐士”,如同一股黑色的死亡洪流,瞬间,涌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为首的,正是王翦! 而在他的身后,墨尘,一袭青衣,缓步而入。 他的手中,没有拿圣旨,也没有拿兵符。 他只是,拿着一柄,小小的,由赵文辉“献”上来的……戒尺。 “墨……墨尘!”长信侯嬴成,猛地站起身,指着墨尘,又惊又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强闯本侯的府邸!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墨尘笑了。 他看着在场那数十位,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王侯公卿,摇了摇头。 “侯爷,您,说错了。” “我不是来造.反的。” “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查账的。” 他对着身后的王翦,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凡,阻挠官府查账,意图抗法不遵者……” “按《国难平准法》,以‘谋逆’同罪论处。” “杀。” 一个“杀”字,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大厅! “你敢!”嬴成身边的十几名护卫,猛地拔出佩剑,将他护在身后!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数百支,早已上弦,闪烁着幽蓝毒光的……弩箭。 王翦,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放。”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如同死神镰刀挥舞般的破空之声响起! 那十几名,武艺高强的侯府护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瞬间,射成了刺猬! 鲜血,染红了华丽的地毯。 “啊——!” 那些养尊处优的王侯公卿们,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 嬴成,这位帝国的皇叔,也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浑身,抖如筛糠。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他们,玩什么“拖字诀”! 他,是要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来……杀鸡儆猴! 而他,长信侯嬴成,就是那只,被第一个,拎出来,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宰掉的……鸡! 墨尘,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拿起那柄小小的戒尺,轻轻地,敲了敲桌案上,那些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名贵茶具。 “侯爷,”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嬴成的心上,“现在,可以,把账簿,交出来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屠刀之下无王侯,基石血铸成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长信侯府,血,尚未干涸。 那十几具属于侯府精锐护卫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向在场的所有王侯公卿,诉说着一个最简单,也最残酷的道理—— 时代,变了。 刀,真的会杀人。 “我……我去交!我马上去交!” 一名平日里以飞扬跋扈著称的年轻侯爵,再也承受不住这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他第一个尖叫着,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疯了一般地,冲向府外。 “备车!快备车!回府!把……把所有的账簿,都给我拿出来!所有的!” 他的崩溃,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恐惧。 “走!快走!” “晚了……晚了怕是连命都没了啊!” 方才还同仇敌忾,意图联手对抗墨尘的帝国勋贵们,此刻,如同受惊的兽群,争先恐后地,涌向大门。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踩踏,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的体面与尊贵。 他们,都被吓破了胆。 那一天的咸阳城,出现了一道,足以载入史册的,荒诞奇景。 数十辆,代表着不同王侯府邸的华贵马车,如同参加一场盛大的赛会一般,在长街之上,疯狂地追逐、碰撞。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城南,“商税司”。 当第一个侯爵,抱着他那沉甸甸的账簿箱,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商税司”门口,那一百名如同杀神般的“考工锐士”面前时。 整个咸阳城,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都彻底明白了。 这场,由新君默许,由墨尘主导的,针对整个旧贵族集团的,血腥清洗,已经,再无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要么,交钱,买命。 要么,抗法,等死。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商税司”内,安叔,这位曾经的老伙计,此刻,却成了整个咸阳城,所有豪门望族,最畏惧的……阎王。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由墨尘亲手交给他的,钢制戒尺。 他的身前,排着长长的,等待“审判”的队伍。 “下一位,安国君府!” 安国君,这位始皇帝的远房堂叔,平日里连郡守见了他都要行礼的老牌勋贵,此刻,却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学童,恭恭敬敬地,将自家的账簿,呈了上去。 “安……安大人,”他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悄悄地,将一张足以买下一座宅院的金票,塞了过去。 安叔,看都没看那张金票一眼。 他只是,拿起那柄冰冷的戒尺,重重地,敲了敲桌案。 “安国君,”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堂都为之一静,“墨司丞有令。” “凡,行贿者,罪加一等。” 安国君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一个时辰后。 “查!” “安国君府,三年偷逃税款,共计,黄金一万三千金!按新法,当补缴税款,并处以三倍罚金!共计,五万二千金!” “念其,主动上缴,态度尚可。罚金,减半。” “限三日之内,缴清。若有拖延……” 安叔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墨尘如出一辙的,冰冷的漠然。 “后果,自负。” 安国君,瘫软在地。 而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三日之内,于“商税司”中,反复上演。 当第三日的黄昏,最后一家豪族的账目,被清算完毕时。 一份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颤抖的清单,被送到了墨尘的案头。 “考工格物司”,密室。 陈掌柜,捧着那份清单,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东……东家……”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嘶哑,“我们……我们,把整个咸阳,都……都搬空了。” “清算,南安郡、咸阳城,两地旧贵族、豪商,共计一百一十二家。” “得,黄金,一百七十万金!” “粟米,三百六十万石!” “各类丝绸、布匹、铜铁、木材……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另有,田产二十三万亩,商铺、工坊、宅院,共计七百余处!” 这个数字,已经无法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 这,几乎相当于,大秦帝国,整整五年的,财政总收入! 然而,墨尘,听完这个数字,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将一枚代表着“财富”的金色棋子,重重地,落在了“考工司”的位置上。 “很好。” “我们,终于有了,可以跟这个天下,叫板的,第一块……基石。” 他转过身,看着他这些,已经被这泼天富贵,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追随者。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贪婪与喜悦。 只有,一片,更加深邃,也更加……狂热的,建设的火焰! “传我将令!” “自今日起,‘新生营’,再扩十万!凡入营者,皆授‘考工之法’,皆习‘格物之理’!我要让他们,不仅仅是工人,更是,这个新时代,第一批,开民智的……火种!” “命,百炼堂,日夜不息,给我炼钢!我要让‘考工钢’的产量,再翻十倍!我要让我们的锐士,从头到脚,都武装上,这天下最坚固的铠甲!” “命,机关堂,立刻,开启‘平底方舟’的,量产计划!我要在半年之内,看到一支,由三十艘方舟组成的无敌舰队,出现在长江之上!” “命,农部,将我们所有的田产,都变成‘墨子犁’和‘三圃轮作法’的试验田!我要让南安,成为帝国,第一个,永无饥馑的……天下粮仓!” “最后,”墨尘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那,足以让所有旧时代,都为之颤抖的,最终宣告。 “我要,以‘考工格物’之名,在咸阳城,建一座,史无前例的……” “大学宫!” “我要让,天下所有的智慧,都汇集于此!” “我要让,法家、儒家、道家、兵家……百家之学,都在我‘格物’这块磨刀石上,磨去他们的虚妄,留下他们的精粹!” “我要为这个帝国,为这片天下,培养出,成千上万个,懂数学,通物理,知化学的……” “新时代的,开拓者!” “这,就是我,送给那位新君,送给这个时代,最珍贵的……” “礼物。” 第一百零七章:执掌天下器,六国遗恨起风雷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扶苏与墨尘,在这君臣二人的密室之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展开了。 “墨卿,”扶苏的脸上,还带着那份做出决断之后的,淡淡的疲惫,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商税一体’,朕,已为你开了路。但这天下,积弊已深,非一法可除。朕,想听听,你的第二把火,要烧向何方?” 他,已经将自己,与墨尘,彻底捆绑。 墨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了那副巨大的,挂在墙壁之上的帝国舆图前。 他的手指,从北方的九原,划过中枢的咸阳,越过富庶的江东,最终,停在了那片,连接着整个帝国,如血脉般纵横交错的……驰道之上。 “陛下,”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着,“帝国之强,强于政令一统,强于军令如山。” “然,政令与军令之通达,靠的是什么?” “是路!” “是,能让陛下的旨意,在一个月内,传遍帝国每一个角落的,驰道!是,能让北地的粮草,源源不断,送往边疆的,驰道!” 蒙恬,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将军,在听到“驰道”二字时,他那如同磐石般的眼眸,猛地,亮了一下。 墨尘看着他,继续说道:“然,驰道虽宽,却依旧是土石之路。遇雨则泥,遇冬则冰。一辆运粮的马车,从南安郡,走到九原,需耗时两月不止,其间损耗,更是高达三成!” “此,乃国之动脉,不通则痛,不畅则病!” “故而,臣,请陛下,下达新政第二道旨意!” 他转过身,面对着扶苏,以及,在场的所有帝国重臣,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那,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第二个,疯狂计划! “臣,请陛下,准许我‘上庠’(即考工格物司),联合少府、将作监,以‘水泥’、‘考工钢’为基,于帝国之内,修筑一条,全新的,标准化的……” “‘大秦铁轨’!” 铁轨?! 这两个字,如同天外之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听墨尘的声音,变得激昂而又充满了诱惑力! “所谓铁轨,便是以‘考工钢’,铸就两条平行的标准轨道,铺设于‘水泥’浇筑的坚固路基之上!” “再造一种,车轮同样以精钢打造,尺寸与轨道完全契合的,标准化四轮马车!” “此车,行驶于铁轨之上,遇水搭桥,逢山开道。其阻力,百不存一!一匹驽马,便可拉动,过去十匹骏马,才能拉动的货物!” “其速度,更是风驰电掣!从咸阳,到九原,将由两月,缩短为……十日!” “此路一成,”墨尘看着龙椅之上,那个已经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地站起身的年轻帝王,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我大秦的军队,将可以,在一月之内,抵达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南安的粮食,蜀地的铁木,江东的财富,将可以,畅通无阻地,输送到帝国的每一个需要它的地方!” “这,不仅仅是一条路。” “这,是能将我大秦万里江山,所有血脉,都紧紧连在一起的……” “钢铁龙脉!”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 整个御书房,已是,一片死寂。 李斯,怔怔地看着墨尘,他只觉得,自己穷尽一生所学的“法”与“术”,在这个年轻人那足以改天换地的“格物”大道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而蒙恬,这位帝国上将军,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无比粗重!他看着墨尘,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尊,能为他,为他身后那三十万北地袍泽,带来无尽胜利的……军神! 十日! 从咸阳,到九原! 这,将彻底改写,大秦与匈奴之间,持续了上百年的战争格局! “准!” 龙椅之上,扶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朕,准了!” “朕,命你墨尘,为我大-秦‘铁轨督造使’!总领此事!” “朕,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朕,要你,在一年之内,让这第一条,通往九原的钢铁龙脉,出现在朕的面前!” 当新皇登基的第二道旨意,如同惊雷般,传遍咸阳时。 整个帝都,都陷入了一种,对未来的,狂热的期待之中。 没有人再敢质疑“格物之学”,更没有人再敢,非议那位年轻的国士。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属于“奇迹”的时代,已经,正式来临。 然而,在这片繁荣与希望的背后,一股更加汹涌,也更加……致命的暗流,正在,悄然汇集。 江东,会稽郡,一处隐秘的庄园之内。 数十名,身着华服,眼神中却带着刻骨仇恨的“前朝贵族”,正聚集一堂。 他们,是楚国的后裔,是魏国的公子,是齐国的旧臣…… 他们,是六国遗恨,在这片土地上,最不甘的,幽魂。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俊美,气质阴柔,眼中却燃烧着复国火焰的青年。 他,是昔日楚国上柱国,屈氏的,最后血脉——屈平。 “诸位,”屈平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丝绸,阴冷而又充满了煽动性,“都看到了吧?” “那个所谓的‘仁君’扶苏,已经成了墨尘小儿的傀儡!那道‘商税一体’的恶法,就是斩向我们所有人体内,最锋利的一刀!” “顾家那个蠢货,已经降了。用不了多久,那墨尘的屠刀,就会落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头上!” “我们,不能再等了!” 一名性情暴躁的魏国后人,猛地一拍桌子:“屈兄说得对!反了!跟他们拼了!” “拼?”屈平冷笑一声,“如何拼?就凭我们这点家丁护院,去跟那能一炮轰平山头的‘神威’投石机拼吗?” “那……那你说怎么办?!” “硬的,不行。我们就来……软的。”屈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狡诈。 “我已查明,那墨尘的根基,在于三处。” “其一,是咸阳的‘考工司’。其二,是云阳的‘龙骨坞’。其三,便是那条,由甘宁看守的,‘黄金水道’!” “咸阳,有重兵把守,我们动不了。” “但,云阳和那条水道,却远在天边!”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图。 “我已经联络了昔日楚国,所有忠于我屈氏的死士,以及,大江之上,所有与甘宁有仇的,水匪豪强。” “我要,三路并进!” “一路,去给我,烧了那个‘龙骨坞’!我要让他,再也造不出一艘船!” “一路,去给我,毁了那个‘百工作坊’!我要让他,再也造不出一件甲!” “最后一路,”屈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去给我,杀了那个女人!” “杀了那个,叫赵清寒的,墨尘的……软肋!” “我要让他,亲口尝一尝,这江东的恨,到底,有多深!” 第一百零八章:千里之外风云变,后院剑封喉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墨尘的名字,与“上庠祭酒”、“铁轨督造使”这些足以光耀门楣的封号一起,传遍整个大秦时,南安郡,这座被他亲手打造成铁桶江山的“神城”,正享受着它有史以来,最繁荣,也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百工作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年底。 “云梦商会”的“计功券”,成了整个荆楚之地,比黄金还要坚挺的硬通货。 通往西蜀的驰道,在王翦的督造下,每日都在向着那片天府之国,延伸数里。 而江东,顾家的全面臣服,和甘宁“锦帆舰队”的归顺,更是让整个长江水路,都换上了“云梦”的玄色龙旗。 一切,都欣欣向荣。 一切,都平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海。 赵府,内院。 这里,已经成了整个南方商业帝国的,真正中枢。 赵清寒,这位曾经的主簿之女,如今,已是“云梦商会”的最高执掌者。她的每一道命令,都能决定数万人的生计,和数百万金的流向。 她的脸上,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份,运筹帷幄的从容与威严。 但今夜,她的柳眉,却微微蹙起。 “安叔,”她看着手中那份,来自江东各处分号的密报,声音清冷,“最近,江面上,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安叔,如今已是商会的内务大总管,他闻言,躬身答道:“回小姐,是。自从甘提督收服了洞庭湖的‘混江龙’李俊之后,整个长江中下游,所有的水匪,都望风而降。如今,我们的商船,从云阳到会稽,一路畅通无阻,连收保护费的小毛.贼,都见不到了。” “太干净了。”赵清寒摇了摇头,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水至清,则无鱼。那些被甘宁打散的,被顾家抛弃的,亡命之徒,都去了哪里?”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传我的令,”她果断地说道,“自今夜起,云阳城,所有工坊、船坞、以及赵府,戒备等级,提升至最高!” “所有护卫队,取消休沐,刀不离身,甲不卸体!” “我总觉得,有风,要起了。” 子时,夜最深沉的时刻。 风,真的起了。 第一把火,是在城南的“百工作坊”烧起来的。 数十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翻过高墙,将一捆捆浸满了桐油的火箭,射向了那些,堆满了木料和棉麻的仓库!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顷刻之间,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半个云阳城的天空,都映照得一片猩红! “敌袭!走水了!” 工坊内的警钟,被疯狂地敲响! 留守的匠人护卫队,在惊醒之后,立刻提着水桶,冲向火场。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救火的同伴,而是,从黑暗中,射出的,淬了剧毒的,冰冷弩箭! 第二把火,几乎在同一时间,于城西的“龙骨坞”燃起。 这里的敌人,更加专业,也更加歹毒! 他们,竟是从水下潜入,用一种特制的“水鬼凿”,破坏了船坞的水闸!冰冷的江水,混合着燃烧的火船,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涌向了那些,正在建造中的“平底方舟”! 他们的目标,是要将墨尘的整个舰队,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保护船体!快!保护龙骨!” 公输班和墨班,两位老人,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景象,目眦欲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而第三把,也是最致命的一把刀,则无声无息地,指向了,赵府。 当全城的注意力,都被那两场冲天大火吸引时。 一支,由二十名顶尖杀手组成的,死亡小队,已经如同影子一般,潜入了赵府的后院。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赵清寒! “保护小姐!” 留守在赵府的,是王翦最心腹的一名百夫长。他率领着数十名护卫,结成战阵,与那些神出鬼没的刺客,展开了最血腥的,殊死搏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赵府的后院,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这些刺客,每一个人,都悍不畏死。他们的剑法,狠辣、诡异,招招,都指向人体的要害。他们,是昔日楚国,最精锐的,宫廷死士! 赵府的护卫,虽然忠勇,但在这些,专为杀戮而生的机器面前,依旧,节节败退! “噗——!” 百夫长,为赵清寒挡下了致命的一剑,胸口,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轰然倒地。 防线,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为首的,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刺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越过人群,手中那柄淬了剧毒的短剑,直刺,赵清寒的咽喉! 他的眼中,充满了,任务即将完成的,残忍的兴奋! 然而,就在那剑锋,即将触及赵清寒那雪白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声,刺耳到,足以让金石都为之断裂的,巨响! 一柄,巨大到,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通体漆黑的,裁布剪,如同天外飞仙,后发而至,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火星,四溅! 青铜面具刺客,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之上传来,虎口,瞬间被震裂!手中的短剑,几乎脱手而飞! 他惊骇地,抬起头。 只见,那个,他此次刺杀的,真正的目标,那个,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赵清寒的身后。 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如同铁塔般,充满了压迫感的身影。 阿猛! 那个,本该,远在千里之外,西蜀之地的……猛虎! 她回来了。 而且,是在,最关键的时刻。 “想动我家小姐?” 阿猛看着眼前这些刺客,那张总是充满了凶悍之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暴怒”的,狰狞的笑容。 “先问问,我这把剪刀……” “答不答应!” 第一百零九章:猛虎归巢千军破,寒芒定乾坤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阿猛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赵府后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那些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楚国死士,他们代表着旧时代的,最后的疯狂与仇恨。 另一边,则是那个手持着巨大裁布剪,眼神中燃烧着滔天怒火的,来自新时代的……战争凶器。 “杀!” 为首的青铜面具刺客,从最初的震惊中,爆发出更狠厉的杀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任务,必须完成! 他手中的淬毒短剑,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绕过那巨大的铁剪,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直刺赵清寒! 然而,阿猛,没有躲,也没有挡。 她只是,用一种,看着待宰羔羊的,冰冷的,充满了蔑视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她手中的那柄,由最上等的“考工钢”打造,重达百斤的巨大裁布剪,动了。 没有精妙的招式,没有华丽的剑法。 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暴力的—— 剪! “咔嚓——!” 一声,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耳膜刺痛,肝胆俱裂的,金属与骨骼一同被剪断的,恐怖脆响! 那名青铜面具刺客,那名昔日楚国最顶尖的死士,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他和他手中的那柄淬毒短剑,便被那柄,巨大到不合常理的铁剪,从腰部,硬生生地,剪成了,两截! 鲜血,内脏,混杂着碎裂的骨骼,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染红了赵府的青石板! 一击! 仅仅一击! 一个顶尖的刺客,便以一种,最屈辱,也最凄惨的方式,命丧当场! 整个战场,瞬间,死寂。 所有楚国死士,都用一种看鬼神般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眼神,看着那个,手中提着还在滴血的铁剪,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女魔神。 “下一个。” 阿猛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带一丝感情。 这份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感到……胆寒。 “撤!快撤!” 不知是谁,第一个,从那无尽的恐惧中,嘶吼了出来! 他们是死士,他们不怕死。 但,他们怕的,是这种,如同蝼蚁一般,被毫无悬念地,碾碎的,绝望! 然而,他们想撤,已经晚了。 “吼——!” 阿猛,动了。 她那魁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的速度!她就像一头冲入了羊群的史前巨兽,手中的巨大铁剪,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每一次“咔嚓”声响起,都必然有一名死士,被拦腰剪断,或是,头颅与身体,分家! 这,已经不是在战斗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 与此同时,“百工作坊”与“龙骨坞”的战局,也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就在那些黑衣人,以为自己即将得手,准备纵火焚烧核心区域时。 从工坊和船坞的各个角落,突然,冲出了数百名,身披“考工钢”轻甲,手持连发强弩的……匠人护卫队! 他们的装备,比来袭的刺客,更精良! 他们的战术,比来袭的刺客,更娴熟!因为,他们,都是由王翦,用最严苛的军法,亲自操练出来的,预备役士兵!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工坊和船坞之内,那些看似普通的建筑,竟……竟是一座座,布满了机关的,战争堡垒! 地面上,会突然翻起锋利的铁刺! 墙壁上,会突然射出密集的毒针! 房梁上,会突然落下装满了石灰和铁砂的麻袋! 那些由墨班和公输班两位大师,亲手设计的“防御工事”,在这一刻,向这些入侵者,展露了它们,最狰狞的獠牙! 一场原本的突袭暗杀,瞬间,变成了一场,被关门打狗的,绝望的围剿! 赵府,后院。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当阿猛,将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死士,一剪为二时,整个院子,已经,血流成河。 而她,就那样,提着那柄还在滴血的铁剪,静静地,护卫在,那个自始至终,都神情平静,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的女子身前。 “留个活口。” 赵清寒的声音,清冷,打破了这片死寂。 阿猛点了点头,一脚,将那个早已吓破了胆,瘫软在地的刺客头目,踹晕了过去。 她走到赵清寒面前,收起了所有的杀气,那张总是充满了凶悍之气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小姐,我回来了。” “辛苦了。”赵清寒看着她,眼中,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信任,“你回来的,很及时。” “不,”阿猛摇了摇头,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的锦囊,递了过去,“是东家,算得,很及时。” “这是,东家离开南安前,留给我的。他让我,在蜀地扎根之后,便立刻,秘密返回云阳,在此,静候。” 赵清寒接过锦囊,缓缓展开。 里面,是墨尘那熟悉的,清秀,却又带着冰冷锋芒的字迹。 上面,详细地,预判了敌人所有可能的,攻击方式、攻击地点、甚至是,攻击的时间! 他,甚至连,敌人会从水下破坏船坞,都算得清清楚楚! 而在锦囊的最后,只有一行,充满了无尽霸气与自信的,批语。 ——“敌之利刃,不过是我新甲之试金石。敌之死士,不过是我新兵之磨刀血。” ——“清寒,不必留情。” ——“让他们,尽兴而来。” ——“然后,带着无尽的绝望,去告诉他们背后的人——” “这江南,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赵清寒缓缓地,合上了锦囊。 她看着满地的尸骸,看着那三个,已经彻底失败的,敌人的战场。 她的眼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如同寒冬般,冰冷的杀机。 “王翦,甘宁。” 她对着身后的黑暗,轻声唤道。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传我的令。” 她的声音,清冷,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是时候,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亲眼看一看……” “我们‘云梦’的,獠牙了。” 第一百一十章:一令起风雷,血洗江南夜 - 大秦赘婿 - 夏竹听声 当黎明的曙光,第一次,刺破云阳城上空那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黑暗时,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落下了帷幕。 赵府,后院。 血迹,已被连夜冲刷干净。但空气中,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依旧在向所有人宣告着,昨夜,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厮杀。 赵清寒,一袭素白的长裙,纤尘不染。 她的面前,跪着那个,被阿猛生擒的,戴着青铜面具的楚国死士头目。 他的武功,已被阿猛用最粗暴的方式废掉。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凶悍,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说吧。”赵清寒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在江东的所有据点,所有同党,都在哪里。” “呵……呵呵……”那名死士头目,发出一阵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冷笑,“赵小姐,你……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个字!” “我等,乃是为复兴故国而死的……义士!要杀,便杀!想让我等,出卖袍泽,背叛故国……痴心妄想!” 赵清寒看着他,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半分动容。 她只是,缓缓地,从身旁的安叔手中,接过了一卷,厚厚的,还散发着墨香的……名册。 她轻轻地,翻开了第一页。 “屈氏,屈平。昔日楚国上柱国之后。现居,会稽郡,乌衣巷,甲字三号宅院。其名下,有盐田三处,商铺七间,私兵三百,死士二十七人。” 她念出第一个名字时,那名死士头目,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 赵清寒没有看他,继续,往下念。 “魏氏,魏无忌。昔日魏国信陵君旁支。现居,吴郡,姑苏台左近,名下,有船行一座,私通大江水匪‘翻江蜃’张宝,以为羽翼。” “齐国,田氏……” “……” 她,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一处又一处的据点,一笔又一笔的生意往来…… 念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那名死士头目,怔怔地听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最终,化为了一片,比死人还要难看的,极致的苍白! 他眼中的桀骜与不屈,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无尽的骇然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根本,就不是在审问他。 对方,只是在,向他,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死亡名单! 他们,这些自以为隐藏在黑暗中,可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六国“义士”,在那个,远在咸阳的年轻人眼中,不过是一群,早已被标记好的,待宰的……羔羊! “你……你们……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夫君,不喜欢麻烦。”赵清寒缓缓地,合上了名册,她看着眼前这个,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男人,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所以,他习惯,在落子之前,就先,看清整个棋盘。” “而你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怜悯,“从一开始,就不是棋手。” “只是,被用来,清理棋盘的……弃子。” 说完,她没有再看那名死士一眼。 她只是,对着身后,那两道,如同鬼魅般,沉默不语的身影,下达了,她执掌“云梦”,以来,第一道,也是最血腥的命令。 “王翦,甘宁。” “在!” “传我的令。” “自今夜起,我‘云梦’,当以雷霆之势,肃清江东!” “甘宁,”她看向那位江东的水上之王,“我要你,率‘锦帆舰队’,封锁长江!凡,名册之上,所有与水匪勾结之家族,其船,一艘不留!其人,一个不活!” “王翦,”她又看向那位,军法如山的悍将,“我要你,亲率‘考工锐士’南下!凡,名册之上,所有豢养私兵,意图不轨之庄园,给我,踏平!烧光!杀光!” “安叔,陈掌柜,”她最后看向那两位商会的元老,“我要你们,在刀锋之后,接收他们所有的产业、田地、商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与我‘云梦’为敌的下场!” “我要,用他们的血,来告诉整个天下——” 赵清寒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片,即将被鲜血染红的,江南大地。 她的声音,在整个赵府回荡,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女王之威。 “这江南,不是六国的江南。” “它,只姓,一个姓。” “墨!” 那一夜,长江之上,黑帆蔽日。 甘宁的“锦帆舰队”,如同从地狱中涌出的幽灵,将一个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水上豪族的坞堡,变成了,一片片燃烧的火海。 那一夜,会稽郡,吴郡,大地震动。 王翦的“考工锐士”,如同从天而降的杀神,将一座座,固若金汤的豪强庄园,踏成了,一片片,血流成河的废墟。 风,在哭嚎。 血,在燃烧。 整个江东,都在一个女人的怒火之下,瑟瑟发抖。 他们,终于,回忆起了,那被始皇帝的铁蹄,所支配的,恐惧。 不,这,比始皇帝的铁蹄,还要可怕。 因为,那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精准到了每一个人的,彻底的……清洗。 一个属于六国旧梦的时代,在这一夜,被彻底,埋葬。 而一个,属于“云梦”,属于墨尘的,崭新的,铁血江南,则在火焰与鲜血之中,轰然,崛起!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