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明末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三载英伦留学,一梦两世为人。 当唐兰从一场可怕的飞机失事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明末乱世――崇祯六年。这是唐兰刚刚从桌子上的身贴上获得的信息,“崇祯六年,湖广郧阳府郧县禀生唐澜。” 唐兰照着镜子,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高1米75左右,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与自己前世的相貌几无差别。 这身子骨颇为瘦弱,也和自己前世极其相似。还有就是名字,这位记忆犹在,但被夺舍的年轻人叫唐澜。 前世唐兰,今世唐澜,同姓,名也同音,那宿主记忆里,唐澜还有个表字,字靖方。自己日后要以唐澜为人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苦笑。长得相似,名字叫起来一样,老天弄人,还很有点恶趣味。 对于一个刚刚逃过飞机失事的现代人来说,穿越看来并非最差的结果,至少意识在延续。更何况,脑海中回旋着宿主这世的记忆――唐澜是个高富帅。 高自不说,这年代超过1米7的便是高个。 富,一个住得起这等大宅子,身着绸缎长衫的人怎能穷。更何况宿主的记忆告诉他,此人是湖广郧阳府郧阳县的禀生,也就是桌上那张类似身份证明的文书写的一样,一位明朝的秀才。此时此刻,唐澜刚刚参加完湖广乡试,人还在省城武昌。 更重要的是,这位唐秀才有个鼎鼎大牛的爹,父亲叫唐世龙,乃湖广郧阳府、郧县、白马山金鞍寨的寨主,辖下一镇八里二十八个村庄,六千人口皆依附在金鞍寨羽翼之下,加上手下800寨丁,这是整个郧阳府首屈一指的土豪。 唐澜根据前世的地理知识,勉强知道郧阳便是湖北省西北方连接四川、陕西、河南三省交界的地方,今日之十堰地区。 唐家在郧阳历经五代,为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强。而他是唐世龙的独养儿子,这位寨主在40岁上诞下自己,老来得子自是稀罕得不行。记忆中这位独霸一方的寨主对自己十分溺爱,加上唐澜少爷读书上进,进学成了秀才,更被老爹引以为豪。 至于帅,就不必说了,铜镜内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可这年头,高富帅有屁用。 崇祯六年,离大明覆灭还有十年光阴。流寇正肆虐中原,建奴正窥伺大明江山,这是二百六十年的大明朝最黑暗的岁月。 唐澜回到床上仰头便倒,飞机失事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几分钟前,但现在怎么就这样成了土豪的儿子? 他一直呆呆地望着蚊帐,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澜轻叹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命,老天没让他在下坠的飞机里丧命,却把他安排到此时此地,老天做事,总有它的道理。 唐澜胡思乱想了一阵,只感到有些困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醒来,人也精神了不少,看看天色尚早,便想到外面走走,唐澜朝外喊了一声:“来人啊。” 就听门外有人答应着,一个青衣小帽的身影跳入房中,“少爷,您叫小的。” 唐澜知道这个年轻小孩叫唐辛,是自己的书僮,高富帅嘛,还是秀才,怎能没书僮。唐澜道:“呆在家闷死了,随我出去走走。” 唐辛嘿嘿一笑,“好嘞,却不知道少爷要去哪,在城里还是出城?” 唐澜想想道:“江夏不是有黄鹤楼吗,去那转转吧,来江夏两次还没好好转悠过呢。” 武昌府为湖广布政使司所在地,而江夏则为府城附郭县,所以当时的人说起来大多以江夏相称。 唐辛叫声好,进来伺候少爷更衣,唐辛不过十五岁的样子,唇红齿白,颇为俊俏。唐澜知道明代到了中晚期,龙阳之癖盛行,这个……连忙道:“好了,此间不用你服侍,出去准备一下。” 唐辛有些诧异,唐澜挥挥手,“还不快去。” 有宿主的记忆所提示,唐澜换了一身行头,一身湖蓝色丝绸棉袍,一双千层底布鞋,腰上系着钱袋,玉佩,果然是一副好皮囊。桌上还有一把扇子,这是儒生雅士必备之物,只是眼下天气冷了,唐澜犹豫一下,还是没纳。 等唐澜走出门,只见唐辛身边站着一名汉子,此人叫胡一刀,不知跟金大侠笔下的老胡有什么关系。总之就是家中的一位保镖,只见他一身短打劲装,身材不高不壮,但刀削般的脸上一条两寸长的刀疤。 记忆中此人是老爹亲卫,此次跟随唐澜来省城大比,一路随从扈卫,他平时话不多,但对唐澜贴身保护,十分忠心。 唐澜对胡一刀笑笑:“有劳大叔。”胡一刀一张面瘫脸,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沉默地拱拱手。 唐澜所住之处,乃金鞍寨在武昌的商号――金成号,这里前店后宅。唐澜不想打扰其他人,一行三人从后门出去。 明末的武昌府也就是江夏县,早有九省通衢的形势,东西长江,北有汉水,南有洞庭,街面上十分热闹。 唐澜的感觉就如进了一处影城一般,街上各种各样古色古香的商铺一间接一间,目不暇接。有茶楼茶坊,门上挂着水帘子,五内支起炉子,以茶招揽四方客人,专售梅汤、和合汤胡桃松子泡茶,几乎每一间都有说书先生在里面开讲,此时下午,也招来许多客人围成一团。今天讲的却是岳家将,岳飞打女真人,正合今时今日大明的局势,看来YY文学到哪都有市场。 走两步又有酒馆、酒店,挂着大大的“酒”旗,二楼临街栏杆上坐着几个公子哥,攀栏四顾,说是喝酒,实在看人,街上红裙当栌,模样娇,体态盈,果然引来无数狂蜂浪蝶。至于酒中有没有搀水,则顾不得许多。 有席店,门脸挂着几卷草席,一个老人正跟客人讨价还价,这老汉满嘴自夸自家老实,可一转眼,趁着客人回身掏钱的时候,偷摸着将刚才客人挑好的席子换了下来,边卷着掉包货还边跟客人说:“添些,再添些。”真是岂有此理。 正走着,唐辛抬手指着旁边一家店铺,嘿嘿一笑:“少爷,你还记得这家徐记清客店么,刚到那天,少爷还曾流连其间,后来我跟号里伙计打听。他们告诉小的,这店最是骗人,内脸巴掌大的房间,分作两截。屋内挂着条幅,号称董其昌所书,听说还是假冒的。清客候人闲坐,兜揽的不是生意而是嫖赌。 前些日子,一位被骗的客官还受老徐的气,给小店凑了首诗,外边开店内开房,茶具花盆小榻床。香盒炉瓶排竹几,单条半假董其昌。您瞧,这不有人找上门来了。”听着这首打油诗,看着门前找麻烦的客官,唐澜不禁宛尔。 对于这个时代的一切,唐澜都感到新奇,他本是考古系毕业,又在英国留学三年,这大明的风情自然最对口味。只觉得,许多场景都与文人笔记所载似曾相识,但毕竟自己亲身投入到这之中,感觉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唐澜东瞅瞅西看看,估摸着当时的物价,一匹上好的松江布要五钱银子,一件精美的景德镇青花花瓶不过一百个铜板。除了一些传统的货品,唐澜最关心的就是当时的粮食价格。经过一家粮店,他驻足看着木牌上的粮价,一斗洞庭糙米要银一钱六分,旁边还写着正德、嘉靖通宝要100文,隆万两朝通宝要95文。 这粮价渗透了两个信息,隆庆、万历两朝的通宝成色要好于正德嘉靖,两者间大约有5%的差价。这个恐怕要归功于太监们在银矿铜矿的积极工作,为朝廷挖来的贵金属。 至于唐澜最关心的粮价,一石米一两六钱,这真不是一个便宜的价格,相比万历年一石米六七钱银子,粮价涨得有些离谱。 不过唐澜知道这种暴涨是三方面原因造成的,一个是隆庆开海,海贸带来银子大量涌入,通货膨胀;另一个就是北方天灾,多少造成了粮价上涨;还有现在不过八月中秋刚过没几天,乡下的粮食还没收上来。等到秋后,粮价应该可以回落到一两出头。 至于盐价,唐澜就觉得有些过分了,只见木牌上写着“淮盐一斤纹银三钱五分”,“川盐一斤纹银三钱八分”。那一石盐零售价岂不是要40多两? “这么贵?”唐澜不禁自言自语了一声。 唐辛听了嘿嘿一笑:“少爷,这是官盐的价,谁会去买,你看。”说着走上前将木牌翻过来,只见上面写着:“蜀中青盐一斤银二钱六分。” 唐澜顿时恍然,这就是私盐,但他更惊讶的是,私盐竟然只虚掩一下,却摆明了卖。看着唐澜的神色,唐辛哼了一声,“不是那该死的王大梁,恐怕武昌府的青盐也有咱家一份。” 唐澜的记忆中略有所知,唐家在两年前断了川盐的买卖,但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唐澜问道:“哦,此事又作何计较?” 第二章 能救几人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盐业在明朝一直是政府专卖的的行业,唐家如何在此插了一腿,唐澜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唐辛道:“少爷一心只读书,自然不知道这些,过去咱家把持着郧阳和豫西一府十一县的川盐买卖。谁知道两年前陕南盗起,王大梁窜入山中断了盐路,老爷派人跟他谈,谁知他张嘴就是加五成的价,老爷自然不干。只是那王大梁人马众多,接连抢了咱家八个盐队,伤亡了不少弟兄。人家是流寇,不好剿灭,咱家实在耗不起,因而断了达州的盐路。记得那年老爷气得很,听说还病了一场。” 唐澜默默地点点头,原来自家山寨是除了造反之外什么买卖都干,由这木牌上的价格,足见盐业之利,只是山寨断了一大笔盐路,怪不得老爹气得吐血。 正说着,前面传来阵阵鞭炮声,街上闲逛之人被那吸引,纷纷凑上前去,唐澜三人也随着人流走到近前。只见这里开的是一家南北杂货铺,东家在挂鞭的鸣响中将一串招牌挂在门外,上面五个金字招牌书着“孙春阳南货”。 三人随着人流凑过去,只听路上有人说:“这是苏州的名号,货品种类繁多,价格实惠。日后,咱武昌府也能买到上好的江南货品了。” 只见不少商人街坊手拿果核堆盘,上门祝贺。矮胖的东主满脸肥肉挤得眼睛只剩一条缝隙,招呼着客人进去吃酒。旁边两个伙计手里拿着托盘,将上面不知道是糖果还是什么东西撒向四周,满街的人们哄然乱抢,场面热闹纷乱。 这边两名穿着皂色衣服,头戴衙帽的人,手里转悠着根棍子,腰里掖着单刀,呵斥着周围乱窜在地上拣着糖果的人,边朝店铺踱去。掌柜的见到两个公人,赶紧上前一脸陪笑打着招呼,右手往袖子里一摸就是两封红包塞到公人手里,招呼着两人进去。两个公人手里掂量一下,觉得分量不错,脸上才露了笑容,跟着掌柜的迈步进店。 唐澜在门口张望一下,只觉事事有趣,但掌柜不认识他,也不请进去搓一顿,唐澜无奈只得随着人群往北面去了。 远处一座小山,山上一座高楼显得格外醒目。唐澜知道这便是闻名遐迩的黄鹤楼,对于这座曾经有无数名人题墨的名楼,唐澜当年曾经上去过,但那已经是新中国建国后重建的。此番能见到古代实物,唐澜更是跃跃欲试,可否看到崔颢、李白的墨迹? 一路走一路看,不时买个果儿啃上两口,感受着六百年的历史,自打穿越后,唐澜孤独无助的心情渐渐开朗了不少。至少,他强迫自己融入这个时代,既来之则安之吧。 转过一处大街,面前宽阔起来,前面便是蛇山。眼前一片小广场,犹如一片集市,蔬果生菜,四乡风物摆在路旁叫卖,其间还有茶寮、算卦,好生热闹。但最吸引唐澜目光的是道边时不时出现的乞丐。 看到唐澜一行衣着光鲜,不知道从哪里就奔出一伙小童,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童有十几人,在他们身旁身后跟着,口中念念叨叨,无非就是祝相公高中,公侯万代之类的吉利话。唐澜不禁莞尔,自己这秀才身份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澜心情不错,吩咐道:“唐辛,拿一把铜钱散了吧。” 唐辛连忙摆手摇头:“我的大善人,千万别,这一把撒出去,恐怕得引出上百人。”就在唐澜错愕间,胡一刀举起手中单刀的刀鞘低吼一声:“都滚去。”乞童们见这人凶恶,连忙散去,还有两个跑远了数丈,却停下来,朝他们递来恶毒的诅咒。 走在唐澜前面有两个人,听到骂声,也驻足回头,为首一个灰布长袍带个文士帽子的中年人,四十多岁,长得黑黑壮壮,回头看了唐澜一眼,在他身边也有一个青衣小厮。 唐澜倒不留意,问唐辛道:“听他们口音仿佛是河南人?”唐辛道:“是了,这些都是今年从河南逃流寇过来的,呼呼啦啦好多人呢,幸得知府大人下令不许载他们过江,不然这里的人还要多。” 正说着,几人走过一个算命摊子,唐澜的目光被一根草标吸引了,地上萎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头上插着一根草。面前一张纸片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卖身救母”。 走前两步,唐澜看见这孩子身上的衣服早已不成样子,被他紧紧拉在身上。只见孩子骨瘦如柴,皮肤紧紧贴着颧骨,脸上的灰尘泥土遮盖已看不出原来面容,只在一片灰色中露出一双白瞳,那目光呆滞死寂,望着路中,久久不动。 在他身后铺着一张破席,躺着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纸上所写,根本认不出是个女人,只见那人仰躺着,一双如枯骨般的手搭在身上,无力地垂着。那位娘亲的脸就如骷髅一般,不见一丝皮肉,双目紧闭,不见一点生气。肮脏杂乱的头发枕着一卷破被子,被子旁是一只崩了口的破碗。 那孩子似乎感觉到唐澜的目光,眼珠转了一下,唐澜这才确定他不是死人。孩子的目光看了看唐澜,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这孩子见唐澜盯着他看,仿佛感到一丝希望,连忙努力撑着身子,让自己显得有力气一些;他又用手缓慢地在脸上,头发上抹着,似乎是想让自己没那么肮脏。 孩子使劲咧开干涸的嘴唇,第一下失败了,第二下才张开嘴,嘴里蠕蠕地发出细微的声音,“大爷,买下奴吧,奴能干活……”这声音犹如空灵中传来的一丝幽魂,它仿佛耗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下面的声音几不可闻。她不再说话,只是努力地将双手举起,还没过头,便似没有力气一般扑到在地,对着唐澜磕了个头。 奴?还是个女孩。这时已有几名好事之徒驻足观看,包括刚才回头的一老一少两人。这时,一辆马车也悄然来到他们身后停下。 旁边那算命先生对唐澜道:“这位相公,她娘已死了,她也快饿死了,买不得。” 那女孩,身子一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支起身子,不知又从哪里生出力气道:“我娘她只是病了,还没死,奴也不会死,能干活,好多活。老爷买了奴吧,只要二两,不,一两银子。” 女孩努力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她是努力地朝着唐澜微笑,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讨好着这位老爷。 上辈子唐澜就是个孤儿,父亲七岁时不知所踪,母亲在十岁上得病死了,她无钱医治,政府也无人问津,唐澜就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躺在木板床上一点一点地咽气。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唐澜只觉胸中如堵,对着唐辛道:“唐辛,银子。” 那唐辛叹了口气,“爷,您抬头看看,这一路多少人在卖身,你能救下每个人吗?” 唐澜下意识地抬头,一眼望去,前方集市的一角,坐着一群群的饥民,那些草标起起伏伏,足有几十个同样的饥民在插标卖身,那边恍若一个人口集市。 唐澜怔住了,刚才一路而来的兴致早已云消雾散,这才是真实的大明,千千万万的父母和他们的孩子处在饿死的边缘,他们或者在家中坐以待毙,或者四处流浪,有的加入流寇,被官军赶来杀去。再往北,东虏破口以来,多少如眼前这样的孩子死在刀下。唐澜救得了眼前,救得了所有人吗? 身边聚集的人多了起来,突然一个冰冷清脆的女音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要买就买,不买就走,这点小事能让唐家大少爷如此犯难。”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唐澜惊醒过来,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只见这辆马车装潢精美,拉车的是一匹身材高大的黄骠马,马车四周站着四名劲装汉子,手里均是一把带鞘单刀。但车厢窗户垂着一方青色帐幔,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唐澜拱拱手,“这位小姐,可是与在下说话。” 车厢内传来一句话,“果然是个书呆子。”话犹未了,马车重新启动,空气中只留下一阵幽香。 唐澜莫名其妙地目送马车向前,胡一刀皱着眉头道,“少爷,这似是蒋家排大小姐。那车旁的护院,小的认得。” 汉水蒋家排?唐澜记忆中泛起一个名字,只是除此以外,记忆中搜寻不到太多信息。 望着远去的马车,唐澜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唐辛,掏钱买下这里所有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卖身男女。” 唐辛瞪大眼睛,错愕道:“少爷,您要买全部?您救不了他们,城外,江对面的汉口镇,这样的孩子成千上万,您能活得了几口?” “能活一口是一口。”唐澜语气不容置疑,唐辛瞠目结舌,看着少爷不知该说什么;胡一刀眼皮翻起,盯着少爷,异样的目光一闪而过。 不知道哪个看热闹的哼了一声,“大善人哦,能活一口是一口,真当自己是佛祖啊。” 旁边的不愿意了,“你就会说个怪话,善人总比恶人强,我看这位公子慈眉善目,必有好报。” 站在一边的中年文士,看了唐澜一眼,又看看周围的一片流民,眉头不仅拧成一股。 第三章 谈判压阵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不理周围的闲言碎语,回过头,轻轻蹲下,迎着那女孩期盼的目光,小声说道:“你娘死了,拿了银子帮你娘买副棺材,好生掩埋了吧。” 女孩目光慌张,看看唐澜,回身爬到母亲身边,用手轻轻搭在母亲鼻孔前。片刻,女孩缓缓回身,已是泪流满面,那泉涌的泪水冲开面上黑泥,露出惨白的几道泪痕。她咬着嘴唇,尝试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再次扑倒在地给唐澜磕头,“谢大老爷葬母之恩。”说完,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懂了恻隐之心,摇摇头,叹着气,悄悄议论着这位买人的少爷。一个乞儿跑到前面,招呼着流民:“有位大老爷说了,要买人啦。” …… 唐澜登上了黄鹤楼,他没有看到崔颢、李白的题诗,楼下一块石碑刻下此楼乃隆庆年间重建,不会有前人的墨宝。此时此刻,唐辛在处理买人的事,只有胡一刀一人陪伴着他。 唐澜的心里就如搁着一块大石头,堵得他无法呼吸。刚才市场内,人如菜卖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静。虽然过去曾在电影电视里看过这种情形,但真的亲眼所见,感觉完全不同。那小女孩死寂的目光,里面流露出对人生的绝望与末日情绪,他将终身难忘。 唐澜倚在栏杆上,脑海里一团乱麻。这才是真正的明朝,这个国再过十年就要亡了,流寇、东虏南来北往,无数百姓人头滚滚,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华夏民族灭顶之灾近在眼前。 老天把我送到大难之中,它这么做总有道理。 唐澜极目远眺,一条大江在面前横贯而过,烟波江上白帆点点,龟山岩头芳草萋萋,崔颢的名句萦绕在唐澜脑海中,诗中景色跃然眼前,却更添几分真实生动。 近处一道城墙依长江而建,江边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无论商人、小贩、挑夫、兵丁还是普通小民,或是匆匆而过,或是漫步缓行,或是高谈阔论,或是争吵怒骂;人们脸上或喜或悲,充满着生活的喜怒哀乐。 唐澜独自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突然一只鹭鸟从眼前飞过,唐澜的目光被它吸引着渐飞渐高,辽阔江天,碧空如洗。那振翅的白鹭,生活原来如此生机勃勃。 唐澜脑中灵光一闪,莫非道理就在眼前?老天把他送来大明乱世,就为了这如画江山? 唐澜买了二十个流民孩子的消息,没多久已经在城中传开,在这九省通衢里,唐大善人已经迅速成了饭后谈资。当唐澜回到金成号时,掌柜吕公良早已等候多时。 唐澜打量着这位替金鞍寨打理着全部生意的中年人,黑黑瘦瘦,落腮胡子,这副造型,很难让人和奸商划上等号。但此人正是自己父亲的亲信,在武昌掌管着山寨的生意,是山寨极为重要的人物。 两人寒暄几句,分别坐下,吕公良立刻进入正题,“少爷,刚才唐辛到柜上要了五十两银子。听说是要买一些乞丐?” 唐澜道:“不是乞丐,是流民。有什么问题吗?” 吕公良毫不犹豫道:“没问题,老爷吩咐过,少爷可以在柜上,随便支用一百两以内的银两。只是……” 唐澜嘿嘿一笑:“没什么原因,圣人言人皆有恻隐之心,就是看他们可怜,能活一口是一口。” 都搬出圣人了,吕公良很知趣地不再追问,“老夫已经吩咐下去,收拾两间下房让他们住下。” 唐澜道:“谢吕掌柜了,这几天先给他们吃点清淡的,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山寨就行。” 吕公良点点头答应下来,又道:“提起山寨,这里有个事,是寨主刚刚吩咐下来的。由襄阳徐家排做中人,咱家要与汉水蒋家排谈判。” 蒋家排?唐澜立刻想起了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马车,还有那清脆婉转的声音。唐澜道:“此事由吕掌柜主持就行了,爹爹吩咐过,我不得干涉生意上的事。” 吕公良道:“是,本来是由在下出面,但寨主吩咐了,少爷须去压阵。因而老夫才来跟少爷商量。” “压阵?”唐澜有些纳闷地问道,“如何个压阵法?” “少爷可知道咱家与蒋家排的恩怨?”吕公良问道。 唐澜想了想,在记忆中关于此事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两家不对付,一直在争夺汉水上的航运生意。他摇摇头,“此事不太清楚,还请吕先生指点。” 吕公良道:“是的,老爷也吩咐要将此事与少爷分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一会,唐澜终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汉水自古以来都是连接长江水系与川北、陕南、豫西的重要水道,小型船只甚至可以上溯到汉中。但因为地势原因,上溯的船只必须用纤夫,因而就产生了以纤夫为核心的航运组织。这些航运买卖过去大多由放排的山民发展而来,因此又称作排头。 经过几百年发展,这些排头多有当地豪族把持,比如唐家在三十年前通过吞并郧阳附近几个排头组成的“金寨排”。这三十年发展下来,唐家已经将郧阳府所有排头全部吞并,有船近200,纤夫3000。 蒋家排本来是汉水第一把交椅,也拥有大小200多艘船,4000名纤夫。五年前,金鞍寨试图将势力延伸至襄阳下游,于是两家便发生了矛盾。 别看蒋家树大根深,但金鞍寨不是猛龙不过江,以寨中武力为基础派人扮成水寇劫掠蒋家的船货,搞得蒋家十分被动。现在金寨排已经把买卖做到了钟祥,也就是嘉靖皇帝的潜邸承天府,气势咄咄逼人。 唐澜插话道:“这样两家争夺,还闹出人命,官府不管吗?” 吕公良微微一笑:“少爷有所不知,排头之间的争斗历来比的就是胳膊粗,几百年来的老规矩,只要不动官府的粮草人员,官府一般不管。而且咱们动手前一般都会了解船货的背景,如果碰上有深厚背景的人货,便放过去。官府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如后世的黑社会,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朝廷也不会管这些江湖的小风波,唐澜点点头,“既然我家占了上风,那就一直打下去,直到把航路打通为止,何必跟他谈?” 吕公良正喝水,听唐澜这么说,心中一惊,手中刮茶叶的杯盖微微停顿,这个只知道读书的少爷,杀气怎么如此之重? 但他不动声色,随即放下茶杯道:“过去咱家不怕跟他们斗,自家客人有损失出钱赔偿,手下有伤亡出钱养着。但三年前流寇作乱,川盐的买卖断了,失去一大进项,再跟蒋家这么耗下去,最终也是两败俱伤。” 唐澜点点头,看来自己那个老爹颇有点枭雄的味道,过去竟然以强大的经济为后盾生抢水上的生意。盐、航运构成了一套盈利结构,看来失去盐业的支撑,也会影响到航运的攻略。 唐澜继续说道:“那徐家排又是怎么回事?” 吕公良道:“徐家排本来是襄阳一个小船排,只有50来艘船,纤夫不过千,唐蒋两家打架,自然会殃及池鱼,这条水路上许多小排头受不起损失,逐渐投靠了我们和蒋家。但总有几家本身有点实力,还在支撑。这个徐家三年前出了个举人,一下子涨了行市,咱家和蒋家都给举人公一个面子,不去碰他家的买卖。因而借助举人的面子,徐家便出来做和事佬。” 唐澜点点头道:“既然爹爹定了盘子,那就谈吧。咱家的底线是什么?” 吕公良眉毛一扬,但神色一闪而过,道:“寨主吩咐了,我们的底线是襄阳以上全由本号独占,咱们不过襄阳半步。” 唐澜皱皱眉头,“那开价呢?” 吕公良道:“开价是襄阳以上由我家独占,到承天府为止三家平分。本号船只不过承天府半步。” 唐澜沉吟片刻,又道:“那为何要我出面?” 吕公良道:“三家约好在江夏谈判,各家家主不可能亲临,但为表信义,均由至亲中出一人为信,也就是最终签订协议时出面。” 唐澜道,“咱家好亏,这里是蒋家地盘。” 吕公良以为少爷担心自己安全,连忙道:“安全由徐家提供保障,唐蒋两家最多只能带四个保镖进入会场。” “焉知徐蒋二家有没有勾结?”唐澜道。 吕公良点点头,“寨主也想到这一层,因而特地派了穿山队里四位硬手,给少爷做保镖。不过这只是面上的。还有里子,少爷也是考了大比的人,中不中举还不一定,此事就算他们两家勾结,也不敢对少爷下手。” 穿山队,唐澜记起来了,这是老爹手下最强的一支人马,大约一百人,类似武将的家丁。唐澜微微一笑,自己老爹好算计,只是他还真不担心自己安危,在省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敢把他如何?至于蒋家的人,难道就是那位躲在车里的小姐? 唐澜胡思乱想了一阵,思绪回到正事上来,问道:“汉水航运买卖的利润有多大,吕先生可以说说吗?” 第四章 山寨悍将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这位少寨主平时从来不关心这些,现在怎么突然对此产生了兴趣?但吕公良只能一五一十给他讲解:“咱们一艘一百料的船,跑个单程从襄阳到汉中,二十两银子。” 唐澜道:“这么贵!” 吕公良道:“这一路水贼,盗寇有多少,这里面还算有保货的钱,真不多,而且一路溯江而上,纤夫们耗费很大力气。刨去费用,一船下来能挣十六两。一船一年跑三十余趟的样子,全算上,大概能有六万两的利润。” 唐澜点点头,“如果把生意做到钟祥,恐怕起码能多两万两。” 吕公良道:“不止,下游生意更多,起码能涨五成生意。” 唐澜道:“你说是独占还是分润。” 吕公良道:“就是目前分润的。当然如果独占了上游的生意,也能多出这个数。” 唐澜心说着真是一盘大生意,对于几千人的山寨,已是最重要的买卖了,于是点点头,“哪日谈?” 吕公良道:“后日午时。” 唐澜道:“好。”说着将手中茶碗放下,意思是差不多结束了。 谁知道吕公良又道:“寨主派过来的人已经到了,少爷要不要看看。” 唐澜点点头,“让他们来吧。” 吕公良走到门口,对着前进拍拍手,“去把他们叫来。” 在等候的功夫,唐澜又又问了问金成号的买卖,吕公良给讲了一下,家里除了地里产出,还有贩卖茶叶,铁器,漆器,竹器,木材等等,一年能有五万两的买卖。 唐澜默默算了一下,这些东西利润都不高,能有两万两的纯利就不错了,看来失去了盐利之后,水上生意对金鞍寨越来越重要了。 正说了几句,就听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句,“等恁久?还去汉阳耍哩。” “李大,咋说话哩,住嘴。” 唐澜眼尾余光瞥了一下吕公良,只见他面色丝毫不改。外面就听胡一刀禀报,吕公良招呼一声,胡一刀便带着几个人进了屋。 胡一刀和四个人一溜排开,同时跪倒:“属下参见少爷,吕掌柜。” 唐澜一眼而过,胡一刀身旁一个,不到三十,身材高挑,壮实,一双眼睛仿佛睁不开似的。胡一刀介绍道:“这位是李柯子,穿山队第一总旗。”唐澜看看这两人,发现他与胡一刀有某种相似的气质,杀气,那种能随时致人死命的杀气。 在李柯子身边那位,三十多岁,身材矮壮,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露出的正中门牙缺失两颗,那笑容看了让人如何也不舒服。“这是王木,第一总旗第三小旗旗目。” 再下一个,身高马大,三十岁上下,浑身横肉,唇上一撮浓密的胡须,圆目阔鼻大嘴,凶神恶煞。“这是李大,第一总旗第二小旗旗目。”那大个子咧嘴一笑,拱手作揖,“某见过少寨主。”这一声参见却如晴空霹雳,恨不得房梁的灰尘都簌簌震落。 第四个也是中等身材,二十来岁,皮肤白净,面无表情,眉目倒有几分俊朗。“这是陈商,第二总旗第一小旗旗目。”唐澜注意到他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扳指,右手不时握着扳指摩挲摩挲。 这四个人随随便便在那一站,唐澜只感到空气中微微一滞,浑身感到不舒服,他心中微微一沉,莫非这就是杀气? 胡一刀道:“老爷派他们四人过来保护,有我们五人在,少爷可保高枕无忧。” 唐澜哈哈大笑:“诸位英雄风采,果然不愧是我金鞍寨五虎将,唐辛,速去柜上取五十两银子来。”说着走上前去,热切地拍拍李柯子的手臂,“早听说李总旗威名,今日一见真让人敬仰啊。” 那李柯子那锐利的目光还是死死盯着地上,面上并无任何神色,拱手作揖,算是回敬。接着是王木,“老王,爹爹向我提起过你,说你手上功夫很是了得。”那王木的笑容更灿烂,连忙拱手作揖。 对着李大,唐澜特地说道:“李大哥,你这神力我敬仰已久,啥时候给我露一手。” 李大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少爷,这个,太抬举洒家了,如何敢称大哥。不敢不敢。” 最后是陈商,“你的神箭也在山寨里拔一份的,有机会一定要教我两招。”那陈商神情微变,连忙躬身作揖。 这时唐辛已经回来了,手里包袱中是五锭十两纹银,唐辛又一锭一锭放到五个人手中,然后一拱手:“今晚找条船,送诸位去汉阳耍耍。” 亲自给每人说话,又是十两银子打赏,五人身上的杀气顿时弱了许多,再度齐齐拜倒,不管真情假意,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身后的吕公良脸色阴晴不定,对少爷这一手,颇有些意外,而且他竟然能一一说出每人的特征,按理说,一直在读书的少爷,不可能那么清楚这些人啊。 送走吕公良,吃过晚饭,唐辛带着唐澜来到了后院的两间下房,这里住着刚刚买回来的人。唐辛介绍着:“少爷,按照您的吩咐,总共买来十三男七女,共花银子四十四两。每个人都做了契,明日找个中人就完事了。他们身子都很弱,按照少爷吩咐给他们吃了粥。”唐澜点点头,这书僮办事还很细致。 说着话,唐澜已经走入其中一个房间,只见这一间住着七个女童,看到唐澜进来,这些女童纷纷跪倒,向唐澜叩头,“谢大恩人。”这些女孩还没清洗,全都一副菜色神情。 唐澜叫他们都别起来,又注意到有一个躺在床上,唐澜走过去,唐辛连忙跟上,“少爷,这便是卖身救母那个,只知道姓蔡,没有名字,契上写的是蔡氏。” 唐澜走到她跟前,那女孩还是蓬头垢面,看到唐澜来了,嘴里唤着:“恩人……老爷。”一边挣扎着想起来。 唐澜轻轻按在她那柔弱的肩膀上,“躺下别动,好好休息。”女孩含着泪水看着唐澜,充满了感激。 唐澜对唐辛道:“一会叫个丫鬟拿来热水给他们洗一下,再拿些新衣服,旧的那些都烧了。” 说着话走出屋子,转向隔壁,身后一阵感恩戴德。男孩屋里人多一些,他们在地上排上了铺位,见唐澜进来,男孩们齐齐跪下,给唐澜磕头,唐辛介绍着:“这里十三个人,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五岁。” 唐澜点点头:“都起来吧,既然来我这里,就安心在这安家,我会给你们饱暖,会教你们识字。” 一个眼角长了一颗痣的孩子又磕了三个头,“大官人,您就是小的再生父母。”在他带领下,其他孩子们也纷纷磕头,嘴里喊着爹啊,娘的。 唐澜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孩子,竟然能说出再生父母四个字,他对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小的林延昭,延续的延,昭昭日月的昭。” 唐澜道:“你会认字?” 林延昭道:“是,小的八岁起上私塾,读了四年书。” 唐澜道:“那怎么会到了这里?”能读得起书的,家中必不会穷。看来是家里遭了流寇。 林延昭道:“小的是河南巩县人,去年我爹吃了官司,家中房地都被县太爷霸占了,我娘没办法带着我和两个哥哥逃难,后来又遇了贼,所有财物都丢光了,大哥还给掳了去。娘就带着我们一路逃来了江夏。” 看来他家原本也算殷实,只是在这个乱世,没人能够幸免。唐澜点点头,“延昭,你好好歇下。你们都是,去歇息吧。” ×××××××××××××××××××××××××× 胡一刀的布置让唐澜很满意,神箭手陈商被安排到了街道对面一座客栈里,他包的房间可以完全看见谈判地点的酒楼。一旦有事,陈商不但可以提供弓箭支援,还能发出信号召唤大街里埋伏的人手;在大街的茶楼、书场里,胡一刀安排了二十多人,一得到信号,便冲入酒楼,掩护撤退。不仅如此,在客栈的后院还拴了两匹马。 唐澜知道这些都是杀人的行家,他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到了将近午时,胡一刀、李柯子、王木、李大四人护送唐澜和吕公良来到了凤盈楼。徐家排二当家徐明华早已在门口等候,吕公良上前与徐明华见过礼,又介绍道:“这位便是少寨主。” 徐明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有些发福,看到唐澜,连忙拱手施礼:“早听说少寨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今科大比定能高中。” 唐澜乐呵呵地回礼:“徐掌柜,久仰久仰。” 双方也不寒暄,一路上了二楼,到了楼上唐澜一眼望去,整个楼层已经被包了下来。屋里分成三张桌子,在窗户旁的角落里,隔着一重竹帘,在竹帘两边各有两名劲装汉子。不用猜,那边就是蒋家的人,只是为何要放一重竹帘? 徐明华连忙道:“这次蒋家由大小姐亲临,只是男女有别,所以小姐在竹帘之后。少寨主莫怪。” 唐澜乐呵呵地朝着竹帘拱拱手,“蒋家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透过缝隙,唐澜看到竹帘里一个身影站起来仿佛是回了一礼,“公子,久违了。” 第五章 唇枪舌战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果然是她,前日在黄鹤楼下那马车上传来的声音,便是蒋家大小姐。唐澜微微一笑,在徐明华延请下在自己一方桌子落座。 为了以示没有阴谋诡计,二楼的窗户全部明畅畅地打开,唐澜溜了对面一眼,只见路对面客栈一扇窗户掩盖了大半,留了一个小缝,唐澜知道,陈商就藏在那扇窗户之后。 宾主坐落,先上酒菜,徐明华亲自给唐澜倒酒,又给自己倒了酒:“此番感谢二位给我徐家一分薄面,坐下来谈。老徐给二位少年才俊敬酒。先饮为敬。” 唐澜举举杯,算是回礼,也是一饮而尽。只听帘中传来那婉转的声音:“公子倒是磊落,也不怕这酒里有毒。” 听这话,徐明华顿时露出尴尬的颜色,吕公良的脸色一转,也是很不自然。唐澜脸色变都没变,放下杯子,自顾自又满上一杯:“有好酒,有美人,焉有不喝之理。”说着举杯对竹帘敬了一下。 这话说的,把蒋小姐比作陪酒的歌女了。徐明华心里咯噔一下,这唐家少爷好一张利嘴。但怕蒋小姐发怒,连忙道:“同饮,同饮。” 帘后那婉转的声音并无生气,又道:“奴家给公子道歉了,听说那日因为奴家一句话,公子便买了二十个乞丐。让公子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话中依然带着骨头,唐澜再度满上,举杯微微一笑:“何来破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所愿也。说起来还要感谢小姐。”又是不软不硬地顶回去。 “只是救了20人,却不知道天下成千上万的乞丐,以唐家的财力能不能都买了回来?”蒋小姐没打算放过他,依然奚落着。 唐澜不徐不急道:“财力有穷尽之时,然救人之心无穷尽,而且我能救一人是一人,总比袖手旁观,说风凉话的要强。蒋家小姐?您说呢?” 蒋小姐哼了一声,“早听说唐家少爷是个书呆子,怎么现在看来却是个油嘴子,所有本事不过是伶牙俐齿罢了。” 徐明华连忙出来圆场:“二位都是善人,老徐给二位陪酒。”唐澜也不管她,和徐明华举举杯,一饮而尽。 唇枪舌剑,酒过三巡,便要进入正题了。 徐明华道:“今日请来两家,主要是为了谈谈汉水中的排头生意。这几年二位的买卖都做得很大,也给我徐家面子,让我家能分一杯羹。只是二位也知道,这江上越来越不太平,生意难做啊。”说着用眼尾余光看了看吕公良。 到了戏肉,唐澜知道没自己啥事了,不管那么多自顾自吃了起来,这一桌的菜虽然没有后世做的精致,但武昌的鱼,洪湖的藕,洞庭的河虾,各种无污染纯天然的食材,也是香味扑鼻。唐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酒一注菜吃得正欢。 吕公良道:“是啊,生意的确难做,现在北面闹流寇,连水上也经常有水寇。” 帘子后的声音哼了一声,“水寇?唐家好意思说水寇,谁不知道这水寇十有八九是唐家的人马?” 吕公良倒不急,回道:“蒋小姐可别这么说,岂不是把一顶贼帽子扣到我家头上,老夫担待不起。” 看着两人又开始掐上,徐明华干笑两声,又敬了一杯酒道:“老徐明人不说暗话,这几年江上不太平,三家都有船货损失,这样下去,恐怕大家都没得做了。我看今日不如都把恩怨放放,一起议一个和气生财的盘子出来。两家意下如何?” 吕公良见好就收举杯道:“此番前来,寨主是很有诚意的,很想听听二位的意思。”那帘中声音响起,“好,既然吕掌柜这么说,奴家也不绕圈子。过去三年唐家劫掠的财货,可以不去计较。日后蒋家希望继续过去的规矩。”徐明华笑笑没说话,看来他和蒋家早已达成了共识。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漫天开价,但这价钱也有些离谱。吕公良看了一眼闷头吃菜的唐澜,清清嗓子开口道:“过去的规矩,襄阳以下我们去不得,上游却由得贵号出入。一切都不变的话,那请问我们为何要坐下谈呢?这样谈恐怕不合适吧。” 徐明华道:“汉水航运有几百年了,多少也要讲个规矩。却不知道唐家如何打算。” 吕公良乐呵呵地说道:“如果规矩就管用,那中原怎么给流寇闹得一团糟呢?我金寨排的船只进入下游已经三年了,已经是既定事实,想让我们退出,这规矩怕是不对。” 徐明华久经江湖,知道这是吕公良虚张声势,先拿话来压人,为谈判抢得先机,他笑笑道:“吕掌柜,这谈生意,自然是漫天开价,坐地还钱,是不是该把唐家盘子透一透?” 吕公良点点头道:“我家寨主的确给定了个盘子,襄阳以上由我家独占,到承天府为止三家平分。本号船只不过承天府半步。” 徐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条件实在有点高,但他作为中间人也不好说什么,转眼看着竹帘。 “哼”竹帘内传来重重的鼻音,蒋小姐道:“果然是郧阳一霸,如此条件怕是没有一点诚意了。” 吕公良摆了摆手:“蒋小姐,何谓没有诚意?我家买卖已经做到承天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总不能让我们退出来吧。” 蒋小姐针锋相对,“唐家的船到承天不假,但每年只有十数艘的生意,你们却要在上百船货中吃三成,这是哪门子道理……”由是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开来。 唐澜闷头吃着菜,偶尔抬头看看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那徐明华时不时出言让双方克制一下。但吕公良显然占着心理优势,双方条件一时没有接近,基本就是卡在襄阳到承天河段。唐澜心中暗笑,这双方都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谁都像斗气一般,根本不愿拿出一点让步。 唐澜也理解,在明面上唐家占优,显然退一步不能由自家先走。只是蒋小姐到底有些年轻气盛,却也不肯走那第一步。 谈着谈着,场面就冷了下来,吕公良黑着脸喝酒,帘内佳人默默吃菜,徐明华十分无奈地偶尔举举杯。 此时,唐澜已经酒足饭饱,他擦擦嘴巴,不小心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场中数人不约而同往他看来。 唐澜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不好意思,看各位谈得起劲,我便趁机饱餐一顿,这菜果真不错啊,谢徐老板安排。” 这一打岔,场中气氛便缓和起来,徐明华连忙道:“是啊,今日如果谈不拢,明日可以继续谈嘛,老吕,来来来,吃菜吃菜。” 唐澜摆摆手,“别介,今日就把事定下来了,这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明日晚辈还要赴个文会,可没工夫在此磨洋工。” 众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都露出异样神色,徐老板心中轻蔑,果然是仗着家里势力的浪荡公子,心里想着,目光瞥了瞥吕公良。此时金成号的掌柜脸色更不好看,自家少爷怎么如此孟浪。 帘中人哼了一声,“你唐家非要端着个架子,怕是谈不下去了。”说着话,帘中人霍地站了起来。 唐澜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蒋小姐要不这样,我们各自回家,拉上人马到汉水上打一架,谁赢了就依谁的条件如何?” 徐明华眉头一皱,只觉得眼前这位秀才少寨主,有些过分嚣张。纵然唐家武力强,敢到中下游挑衅,敢生抢他们的买卖。但不代表着真没王法了,江湖上谁不得给他们徐家几分薄面;更别提蒋家也是有几千人的汉水第一大排头,真要干仗,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徐明华仔细打量着唐澜,只见他一件湖蓝色绸缎长衫,相貌俊朗,皮肤白净,双手修长,怎么看都是一位浪荡公子的模样,再加上他嘴里吐出那些貌似凶狠,却空洞嚣张的话,一个纨绔子弟形象,便呼之欲出了。 徐明华先是一笑,面上笑容随即一收:“老徐痴长几岁,也和唐寨主有过几面交情,我也腆着脸当回长辈。世侄这样的态度,怕是吓唬不了谁。我家老五秋后将任南阳府经历,不知道唐家在河南的买卖还做不做了?”这老商人脸色一黑,一张重之又重的牌,当头砸了下来,南阳府紧挨着郧阳府,唐家在那边肯定有不少生意。 蒋小姐那婉转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屑:“徐叔,不用做和事佬了,既然公子这么说,回去磨刀便了?” 吕公良一脸惊讶,少寨主为何如此孟浪,纵然谈判有可能要用到恐吓等的招数,但也不能如此赤裸裸地叫阵,这不是摆明不想谈吗?现在他颇有点埋怨老寨主,为何把这么个不懂事的儿子派来。 吕公良刚要说话,唐澜对他做个手势,话头已把他拦住,“二位何必着急,一句玩笑话而已,只是好好的一盘大生意,怎么就被诸位做成这样?” 徐明华哼了一声:“公子原来还是做买卖的高手,老夫倒想听听公子有何高见?” 吕公良有些着急了,说好的由他主谈,唐澜掺和什么?正要出言阻止。 就听唐澜自顾自道,“三家一起占据着汉水九成买卖,听说过垄断就是利润吗?” “垄断?”这词语谁都没听过,包括吕公良在内,众人顿时无法作声。 第六章 航运托拉斯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目光环顾四周,轻轻一笑说道:“垄断是泰西的词,蒋小姐,泰西知道吗?就是隆庆开海之后的红毛商人。哦,是了,你没做过海贸,自是不知。” 他不等众人说话,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垄断就是,今日为何只有咱们三家,有资格坐在这里。” 这话一出,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油条立刻明白了。徐明华道:“公子说的就是霸市嘛。” 唐澜仍是那副轻蔑的笑容,“霸市,好霸道的词,真不如垄断来的雅正。你们把一水霸市的买卖只做成十几万两,真是笑话。” 此话一出,房中空气顿时一滞,所有人都把目光紧盯着唐家少爷。 吕公良何等聪明,已经听出唐澜话中一点意思,只是他不知如何处置,是否该阻止少爷继续说话。 徐明华知道唐澜必有后话,已经不计较他语气中的不敬,和帘中人一起等着唐澜说下去。 见众人盯着他不放,唐澜故意卖了一下关子,轻轻抿了口酒,才缓缓说道:“既然是垄断,就联手把盘子做大。从今往后,汉水全面放开,我们三家组成联盟,水上每一条航船的价格由三家统一定。 现在从汉阳到襄阳,以大船算是十五两银子,从襄阳到汉中是二十两。我算过了,一艘百料船货少说有五百两的利,那就让商家再让二十五两出来,整段航程加到六十两船钱。 每年汉水上行船不下万艘,这里就是至少六十万两的买卖,扣了本钱,起码是四十万两以上的利,然后唐家拿五成,蒋家拿四成,徐家拿半成,另外半成用作为其他船排入股,诸位以为如何?” 什么?徐明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能再说一遍吗?” 唐澜只能放慢语速,再一字一句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这番话犹如一个炸雷扔在酒楼之上,在场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唐澜会变出这样一张大饼。场面霎时间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吕公良呆呆地看着唐澜,他竟然没有跟自己商量过,直接推翻寨主的定策。这位少寨主,平时看上去只知道读书,貌似柔弱,但在这种时候,是谁给他这样的胆子,擅自作出这样的决策?而且这主意还把没有参与的其他船排都算计进来,大有一口将汉水航运全部吞下的气魄。 徐明华手里拿着酒杯神情一直僵住,那竹帘背后的人看不出神情,但筷子放在桌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是,只是这个盘子却是明明白白的大利。吕公良知道,多少年来,汉水之上一年的船利都是十六万,最多随着某些年份自然灾害来回浮动而已。目前唐家占六万两,蒋家占八万两,徐家也就一万两的样子,其他则是剩余三家分润一万两。 现在唐澜这种提议,等于是要将那三家赶出局,所有生意由他们三家霸市,在霸市的基础上提高一倍价格。虽然涨了一倍船价,但那些商家别无选择,而且不过让出不到一成的利润,他们还是会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而利润方面,唐家如果占五成那便是二十万两,比现在六万两,翻了近两番。当然蒋家也能拿到十六万,徐家拿两万,都比现在翻一番。 这对于任何一家几乎都是不可拒绝的诱惑,联起手来利润翻番,总比现在互相拆台,喊打喊杀要好啊。只是这么一个急转弯,让人如何能承受? 唐澜乐呵呵的笑容依然挂在嘴边,这些东西绝非异想天开。昨天晚上,他拿着金寨排的账本仔细研究过,而且他看过黄仁宇的书,知道这年头商税近乎为零,商人们的成本就是运输费用,及一些常规的经营成本和风险,利润极大。 唐蒋两家长期以来陷入了老大老二的恶性竞争中,目前的状况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英德竞争一样,英国采取和老三法国联盟的策略,遏制崛起的老二德国;现在蒋家也联合徐家遏制金寨排,于是才有了这场谈判。在他们三家看来都想在维持现在的利益基础上,避免战争。但他们因为竞争和互不信任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 在唐澜看来,唐蒋两家不是英德那样的关系,不过是一盘生意而已,换个角度便是海阔天空。唐澜的角度便是垄断,组建航运托拉斯,把一水霸市的买卖彻底做大。眼下就看这些明代商场精英怎么决断了。 唐澜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武昌鱼肉,放到嘴里尝着,凉了。 良久,徐明华才把酒杯放下,他也是生意场上百炼成精的人物,其中关窍已经迅猛地想通了。这么大的利润在面前,纵然老奸巨猾的徐明华也不禁开口:“那小船排不愿意入股怎么办?”话刚出口,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不是明摆着心动了,之后还谈什么? 唐澜哈哈一笑:“此次大比,在下很有把握,必然高中,加上你家一位举人公,还有我们三家在汉水上的实力。我说的就是这个,谁的拳头大,就说了算。”说着又是一拳砸在桌上,中不中举天知道,但刚才徐明华拉他家举人来吓唬人,唐澜实在气不过,这里一定要找回场子。 徐明华面上肌肉抽动,只是如此大的买卖,被唐家吃了大头,他看着竹帘之后,咬咬牙道:“蒋家以为如何?如此大的盘子,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定的,不如……”他想的是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蒋家也没那么快能消化,不如就此结束,下来两家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不如就这么定了。”帘子背后那婉转的声音,语气平淡地说道。这话同样让徐明华震惊不已,刚才那个跟唐澜还势成水火的蒋大小姐,怎么突然就变了?他看着竹帘,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唐澜举杯朝帘子唱个诺,“小姐果然是女汉子,可以当机立断,小生敬小姐一杯。” 蒋小姐也不去追究啥是女汉子,淡淡道:“先不忙喝酒,奴家只想知道,公子所言能否代表唐家?”这话同样是徐明华所想,他便看向了吕公良。 饶是老江湖,吕公良此时也是进退两难,但对生意多年的敏锐感觉告诉他,唐澜的提议绝对是好主意。眼下已经不容他细想,吕公良咬咬牙决定赌一把:“毫无疑问,公子的话就是唐家的话。” 蒋小姐似乎很满意,那笑容透过竹帘也能感受得到,“既然如此,奴家便放心了,只是,分成方面,蒋家以为不妥。在汉水之上,我蒋家从来是第一号的排头,如果分得少于唐家,让我日后如何在汉水上立足?我家占五成,唐家四成。不过还有一事,官府里历来的打点,也有一两万两。” 唐澜微微一笑,“此事好办,我便做主,鉴于到时候可能会兼并部分船排,那么我家再让半成与蒋家,我们两家各占四成半,徐家半成,其他船排半成,另外唐蒋两家大度点,每年再各自拿出5000两打点衙门。各位觉得如何?。” 唐澜几乎不假思索就让出两万五千两的净利润,也照顾了蒋家的面子,如此手段度量再度让吕公良瞠目结舌。 竹帘之后的蒋小姐沉吟一下,唐澜自斟自饮,如果她坚持,今天就谈到这,一方面是大利润,一方面是唐家的压力,不容蒋家不就范。 谁知道,杯中酒还没喝完,蒋小姐就做出了决定:“好,就这么定了。” 这回轮到唐澜微微吃惊,这么大的事情,这位蒋小姐竟然如此快速做出决策,这四成五背后的忍让,可是意味着过去名义上仍是蒋家为大的局面成为历史,从此以后汉水航运业唐蒋两家平起平坐,这口气争了多少年,不是谁都能轻易能吞下的。 唐澜对这个蒋小姐不禁有点刮目相看,真心女汉子啊。他不容其他人细想,随即道:“爽快,蒋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徐掌柜以为如何?”说着对竹帘举举杯子,以示敬意。 两人一唱一和,早已把徐家晾在一边。只是徐明华也清楚,在两家大鳄面前,他家能保持利润翻番已经不错了。再说二人如此快速定下协议,他这小股东难道还要惺惺作态不成?只见徐明华拿起酒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徐佩服,就这么定了。” 一场原本预计至少要谈三五天的生意,竟然三下五除二就达成了协议。吕公良还有些不适应,如此大的变化,老寨主能同意吗? 但转念一想,老寨主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虽然这两年来,自家排头已经可与蒋家一争长短,但毕竟在江湖上还是认蒋家这个老大。现在只要一签协议,日后汉水之上,金寨排的地位立刻从事实上与蒋家排并驾齐驱。 吕公良眼睛眯成一线,盯着眼前的少爷不放,他几句话,就让唐家拥有汉水第一大排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让利润大幅增长。那吊儿郎当,嘴角带笑的少爷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剩下的具体安排,就由吕公良去吵吧,唐澜拱手告辞,乐呵呵地走下酒楼,四个保镖紧随其后。竹帘之后的人儿从窗户往外望去,唐澜在大街上一会看看这个摊子,一会问问那个铺子,还是那副浪荡样子。 第七章 一门手艺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这样重要的决策,无论如何都得报给山寨知道,同样蒋家那边也是如此。具体的合作细节,三家商定四日之后再谈。吕公良匆匆写了两封短信,内容一样,把谈判结果大致说清楚,抓了两只信鸽放了出去。 接下来这两天,铺子里所有的帐房先生集中到一起,开始计算联号所需各种账目,虽然大方向定了,但具体如何运筹船只,如何设立码头,进出货的章程,杂七杂八还有大把东西要谈,吕公良必须掌握一手数据,不然在谈判中总会吃亏。 正当吕公良忙得七窍生烟之时,却听说少爷天天钻起了铁铺,听唐辛念叨,少爷每日吃过早饭就去石铁王家,这是江夏最好的铁匠铺。少爷指指点点,让王石头打制一件东西。少爷还不时亲自下去甩两锤子,不知道要打造什么。 吕公良很奇怪,少爷怎么对铁匠活产生了兴趣,印象中他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活计啊。只是生意上的事和这点小事比起来,吕公良根本顾不上了,反正唐澜天天有胡一刀几个跟着,由他去吧。 等到第三天,山寨的鸽子已经归了笼,老寨主的回复很简单:“尽由少主决断”。老寨主粗鄙少文,但这几个字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唐澜的奇思妙想老寨主认可了,并且给予了全部授权。吕公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便放心做了起来。 紧接着,新的谈判开始了,蒋家对大方向也已经同意,双方进入了实质性谈判。吕公良一早上去唐澜那里请谈判方略,却见少爷拿着一组铁质的机关在来回搬弄,嘴里念念有词,“还是合金硬度不过关啊。” 对于吕公良的询问,唐澜基本没时间搭理,头也不抬说了句:“尽由吕掌柜决断。” 吕公良心里暗忖,即使偶然露出点锋芒,但这位大少爷还是少年心性。不过生意上的事他也不在意少爷是不是关注。反正有老寨主的认可便是定心丸,也就去了。倒是出门时听到“啪”一声,唐澜兴奋地叫道:“成了。” 这一谈又是两天过去了,吕公良天天泡在酒楼里,跟蒋家与徐家的人磨嘴皮,好不容易把合股各项细节谈妥。按照商定好的程序,先由唐澜、蒋小姐以及徐明华签字,然后再拿着各自的副本回山寨请真正的老大用个人的印章,汉水之上史无前例的联号协议便正式生效了。 吕公良拿着合股的文书去找少寨主,请他过目,并且签字,只是他刚走入唐澜的房间,就被八仙桌上一件物什吸引住了。只见那黝黑的铁玩意有一尺长,末端有弯曲,上面还装着那日看到少寨主手上摆弄的机关。 唐澜乐呵呵地请吕公良坐下,“这几日,辛苦吕先生了,可是有结果了?” 吕公良道:“是有结果了,这便是三方谈妥的联号文书,请少寨主过目。”文书递过去之后,吕公良的眼睛立刻转移到桌上的物件之上。 唐澜拿来翻了一下,竖排的文书,一列列地,看的人头晕脑胀。唐澜不准备仔细看完,吕公良这几日的工作他心中有数,也知道这位掌柜的,是一等一的精明人,所以并不担心其中出什么差错。 唐澜把文书扔到桌上,“你办事,我放心,没啥要看的,下面我该签字么?” 吕公良道:“谢少寨主信任,只是此文书兹事体大,还请您仔细过目。” 唐澜摆摆手,“当真不必了,对生意我不如你懂行,既然爹爹都信任你,我凭什么信不过。所以这东西我这就签字。”说着招呼唐辛过来研墨。 吕公良貌似有点感动,连忙拱手行礼,“少寨主言重了,但规矩终归是规矩,文书就放这里,少寨主还是看看吧。” 唐澜无奈道:“要不劳驾吕先生给我读读。” 吕公良无奈,只好拿起文书读了起来,唐澜压根就没听进去,等吕公良读完这份事关汉水之上上万人生计,百万两货物运输的合同,唐澜直接把四份文件摊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唐澜签完,吕公良叹了口气,“少寨主,您这不合规矩的。” 唐澜拿起文书,看看吕掌柜又放下,笑道:“那吕先生明日过来取,便合规矩了。”吕公良有些哭笑不得,就要起身告辞。 唐澜突然拦住了他,“吕先生可知道这是什么?”他指指桌上的物什。 吕公良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这物件真精巧,在下从未见过。”唐澜观察了一下他拿着它的姿势,看来的确是从没见过。 唐澜点点头,“吕先生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吕掌柜道:“这物件在下从来没有见过,却不知道是什么?” 唐澜道:“这物件叫火铳,有长有短,长的能有半丈长短,这是短的,也叫短铳。这玩意跟巡抚标营里的鸟枪相似,是件武器。”他并没有打算隐瞒。 吕公良立刻恍然大悟:“少爷这么一说,在下想起来了,当年给巡抚标营送粮食时仿佛见过,的确有鸟枪,哦他们好像唤作鸟铳。” 唐澜嘿嘿一笑,“看来吕先生对它还很熟悉嘛,怪不得爹爹放心将生意交给您打理,果然见多识广。” 吕掌柜有些尴尬地笑笑放下手铳,岔开话题道:“在下从来只听说少爷是山寨多年难得一见的才子,写的一手好文章。却不知道少爷还能做这么精细的活计。” 唐澜知道这样的问题日后还会遇到好多遍,只是微微一笑,“上次来汉口,得了一本红毛鬼仔的书,红毛知道吗?嗯,书里讲了这种物件,我按书里讲的照着做,没想到真做成了,这叫火铳。” 吕掌柜心中一惊,红毛鬼子?他偶尔曾经听过江南来的行商提过,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就算有这样的书,可少爷怎么会的铁匠木匠手艺哪里来的?不过大明朝出了个木匠天子的野闻早已街知巷闻,既然连天启皇帝都能做木工,少爷会这点手艺也不足为奇了。既然少爷不说他也知道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唐澜突然道:“吕掌柜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吕公良很惊讶少爷为何突然发问,他来到自己这里这么久了,除了谈判的事情,从来没过问生意的事,他正琢磨如何回答。 唐澜呵呵一笑,“恐怕爹没吩咐过吕掌柜在生意上听我的吧,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但有一件事,掌柜的必须帮我办到。石铁铺和刘天炮两家,连人带买卖都买下来吧,直接迁到山寨中。” 吕公良如何也想不到少爷提出的是这样的要求,但他知道刘天炮是江夏一家专门做烟花炮竹的店,他道:“这两家买卖都不小啊,而且人家也未必肯卖了买卖。” 唐澜乐呵呵的脸微微一沉:“吕先生,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是必须。我不管你买也好,绑也罢,总之,他们两家必须全部迁往山寨里。”说着拍拍桌上的物件。 吕公良顿时明白了,少爷的手艺或者说秘密,就在这两家买卖里。看来少爷是在石铁匠的帮助下打造了这指火铳,而刘天炮估计是给他配置了火药。 吕公良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在这个时代,手艺之密几乎是手艺人的头等大事。少爷肯定是不想这门手艺外传了出去,只是如何做这两单买卖,倒是让他有些头疼。 唐澜看他面色有些为难,道:“吕先生是聪明人,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火铳制作工艺还有**,他们两家都掌握了,如果传出去了,事关重大。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们两家买下来,如果他们不卖。就找老胡把他们绑了送到寨子里,如果人手不够就写信调人。总之五日之内,此事必须办妥。”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吕公良只觉得眼前的少寨主仿佛变了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和那日在酒楼谈判时一样,不容拒绝,他咬咬牙对唐澜拱拱手,“一切听从少寨主吩咐。” 唐澜目光一松,满意地点点头,“只要把它们移到寨子,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会向爹爹说项,吕先生不必担心。” 送走吕公良,唐澜躺在摇椅上摆弄着手里两支短铳,举起来比划一下,又放下一支,拿起另一支用兽皮摩挲着。手里的家伙,让他多少有了点安全感。对于任何一个莫名其妙被老天扔到大明崇祯六年的现代人来说,手里的家伙就是安身立命的基础。 现在短铳在手,只等到明天外出试枪,看看手里的家伙性能如何。 第二天经过城南白鹭塘的几名瓷器商人倒霉了,当商队经过一片林子时,一声巨响惊了托运瓷器的牲口,牲口飞奔了一段,两筐瓷器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半。 几人好不容易追回了牲口,看看天空,明明晴空万里,怎么会无缘无故打雷呢?正纳闷间,树林方向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几个商人大眼瞪小眼,不敢再停留赶紧往城门奔去。 第八章 军国重器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试枪完满成功,火铳在20步以内有杀伤力,但准头实在没法说。即使如此唐澜也非常满意了,毕竟短铳只是最后的防线。 前世作为考古系的研究生,唐澜在英国留学三年,研究古代兵器,长剑,长矛,长弓,英国人的玩意什么都是长的,甚至还有盔甲。 最重要的是燧发枪。在英国,燧发枪已经演变成工艺品,许多爱枪族喜欢买一支摆弄,收藏。这是一个小众需求的大市场,一杆精心打造,刻了花纹的仿古燧发枪能卖到上千英镑。唐澜在一位制枪名师JAMES的手工作坊里,跟师傅学了足足两年的燧发枪制作手艺,期间协助JAMES完成了8支燧发枪制造,自己也独立完成了6支,师傅的手艺自问已经精通了。而且唐澜还由此迷上了燧发枪时代的战争,对这方面的书籍也没少涉猎。 唐澜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给他开的金手指,面对明末乱世的压力,他必须把这门手艺捡起来。 唐澜做的铳,击发装置利用的是大明的火镰,经过一番改造也算能用。除了最初的时候,手上的功夫稍微有些生疏,但还是非常快速地进入了角色。 过去在专业作坊,工具齐全,这样一支短铳只需要一周时间,但大明朝许多工具程序只能因陋就简,所以比过去多了两天。虽然手里的家伙没有师傅詹姆斯做得精致,虽然弹簧因为工具问题还有些粗糙,但到底还是做出来了,手艺至少没因为穿越而遗忘。 ××××××××××××××××××××××× 夜深了,金城号的帐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两个人影随着灯火映在窗纸之上。 吕公良在帐房正中的太师椅上作者,桌上点着两盏油灯,一个年轻人正在灯下算帐,过了一会年轻人抬头道:“爹,加上岳阳那笔货款,咱们柜上能动用的银两只有九百二十两。” 吕公良摇摇头,“这点钱,怎够盘下两处买卖?” 年轻人道:“爹,还有两笔盐货的款子要支付,这九百余两银子还不能全动。少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咱们是不是报告一下山寨?” 吕公良沉吟一下摇摇头,“老寨主的手令还在,就不必禀报了,少寨主的事一定要办,明日一早你就随我去找刘天炮,我上回听说他有一批货落了水全泡汤了,买卖周转不开了,他那里的事还好办。只是这石铁铺恐怕没有大价钱是谈不下来的。” 年轻人摇摇头道:“爹,柜上这两个月银子不顺畅,上个月一批运回郧阳的货又被抢了一部分。如果再出钱买铺,那恐怕银子会周转不了。到时候寨主他……” 吕公良微微一笑:“三儿啊,你来金成号多久了。” 年轻人道:“来了五年了。” 吕公良道:“嗯,你觉得金鞍寨未来会怎样?” 年轻人愣了一下,吕公良道:“寨主下个月过六十大寿,听说他今年已经晕倒过两次,最近这次,直到少寨主大比之时才能起身。” 年轻人立刻明白过来,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迅速起身,走到帐房门口,打开门缝小心地看了一下,关上门道:“爹的意思是,未来不用多久山寨将由少爷接掌?” 吕公良道:“多久我说不上来,但是未来的山寨必然由少寨主掌管,白马山金鞍寨6000多人丁,加上黑林寨、天马寨两个联盟,总共千余寨丁,散布在湖广境内四处金成号、排头,上上下下四千号伙计纤夫,一百多艘大船。这些都会归于少寨主。” 年轻人点点头:“是,这些我们都知道。爹的意思是不能得罪少爷,要完成少爷交代的买卖。” 吕公良不置可否又道:“你觉得少寨主这性子,能镇得住寨中那帮骄兵悍将吗?” 年轻人道:“爹是说穆青、田承他们?” 吕公良点点头,“寨主他老人家子嗣极少,除了大小姐,直到40岁上才得了这么个独苗。少爷一直是个性子柔弱的人,我听说过一个小故事。少爷生下来时候双手便无掌纹,这在当时是顶奇怪的事。后来一个老道说,手无掌纹,性子柔弱,需要在蒙童时杀只鸡以强其本性。在少爷六岁生日时,寨主曾经拿了只鸡让少爷捏死,谁知道少爷还没动手就吓得昏了过去。” 年轻人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怪不得月前少爷刚来的时候,见到园中落花,一个人对着落花发了好半天的呆。” 吕公良点点头,“是,老爷给他取了个小名温侯,就是想借吕布吕凤先的威名给他壮胆提气。但少爷从小不敢见血,连蚂蚁都不肯踩死一只。人们都叫他菩萨心肠恭维着,老爷表面乐呵呵的,但内心里却十分着急。” 年轻人道:“爹,寨主不是很高兴吗,还说唐家三代出这一个秀才,而且眼看就要中举了。” 吕公良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郧阳你也知道,自古是鄂、川、陕、豫四省贼寇流窜之地,贼来兵去,生活艰险。所以咱们白马山的山民,才齐聚在金鞍寨名下,求寨主他老人家庇护,金鞍寨经过唐家三代经营,也成了郧阳是鼎鼎大名头号的堡寨。” 吕公良喝口水,继续说道:“寨主他老人家对少爷那柔弱性子着急得很,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少爷他不习武,只修文,寨主只得遍请名师教导少爷,希望少爷能一朝中个功名,且能靠功名保全一下。” 年轻人道:“是啊,举人老爷多厉害啊,那四乡八里,甚至县上,府上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啊。” 吕公良摇摇头,“你也老大不小了,其中道理怎么还是不懂?去年寨主来汉口时,寨主酒喝多了,跟我说了一夜的话,他老人家着急啊。如果寨主有两三个子嗣,那完全可以让少爷循科举之路,一路高升,光耀门楣,且成为山寨在官府中的奥援。只是,老爷就这么一根独苗啊,是出去做官,还是守着山寨?” 年轻人想想道:“做官当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少爷出去做官了,家里这一大副家业谁来担当?”吕公良继续说道。“大小姐嫁到了南阳,所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指望不上的。那么少爷如果在寨子里当家,他那连杀鸡都看不得的性子,如何能接得了寨主的班,如何能在郧阳这块险恶之地立足?如何能保住金鞍寨三代经营的家业?” 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儿子明白了。” 吕公良瞥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道:“咱们吕家帮唐家照顾着这么大的买卖,但你想过这样的少寨主能靠得住吗?” 年轻人皱着眉头道:“姓穆的和姓田的,都不是好相与的,寨主在时一切皆休,只是有个万一,他们会不会跳出来夺山寨之权呢?爹爹所说少爷这脾性,显然不像手段强硬之人啊。” 看吕公良不说话,年轻人又道:“爹,穆青他不也拉拢您吗?” 吕公良看看儿子微微点头,“是啊,按着少寨主一向的柔弱性子,我也不得不留个后手。只是,只是这次少寨主来了之后,一切都仿佛变了。” 年轻人不解道:“还请爹爹明言。” 吕公良道:“我给你透个底,这次三号联盟的主意是少寨主在谈判那天突然提出来的,之前一点也没和我商量。与寨主给我的授意完全不同。你说这是为何?” 年轻人道:“会不会是少爷另外得了山寨的密信。” 吕公良道:“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年轻人也皱着眉头,“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寨主猜忌爹爹了?” 吕公良摇摇头,“这个爹也想过了,但道理说不通,寨主给我的指示是由李柯子带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寨主何必多此一举?所以唯一的可能是,这都是少寨主自己的主意,临时提出的。” 年轻人考虑了一下道:“说来这真是一个妙法,联合三家,等于把持了汉水的买卖;而且消解了与蒋家的纷争;最重要的是咱家与蒋家在汉水上从此平起平坐。” “我儿说的对,所谓一箭三雕。”吕公良满意儿子的判断,看着儿子的眼光柔和了一些,“而且这样的主意非大气魄不能为也。从过往看,少寨主又怎是如此大气魄的人物?。” 年轻人喃喃道:“少爷是读书人,可能从书上看到的。” 吕公良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乡试之后,少寨主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过去那个柔弱,犹豫,连鸡都不敢杀的少寨主了。哦对了,你知道少寨主这两天鼓捣什么呢吗?” 年轻人道:“听说少爷老往铁匠铺跑。” 吕公良道:“少寨主做出了两支火铳。那样式虽然没见过,但我过去见过营里的鸟铳,我看的出来,少寨主说是小号的鸟铳。” 年轻人有些吃惊:“少爷不是从来只知道读圣人的书吗?从来没听说过他会做铁匠活啊。” 吕公良轻哼一声,“这是一般的铁匠活吗?这是火铳啊,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少爷能做出红毛鬼子的火铳,可不是一般的本事,这是大本事。” “你看如今西北贼寇,越闹越大,听说他们已经越过太行入了河南,朝廷发剿官兵越来越多,加派的军饷也越来越多。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闹到湖广地面上?少寨主有这手绝活,便是在乱世里活命的大本钱。” 年轻人只得点点头,“那是不是,咱们得坚定地站在少爷这边?” 吕公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嘴里仿佛自言自语:“一言而决唐蒋两家争斗三年,死伤过百的生意纷争;八天做出红毛鬼子的火铳;再等他高中举人。你说咱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 二更求票,小老虎很着急啊。 第九章 汉水航路(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要回山寨了,因为联盟文书要迅速送到山寨,只有他这个经手人是最好的信使,而且唐澜也有心快点回到山寨。 少寨主回山,武昌这边动用了一大两小三条船,唐澜和一批盐货坐大船,买来的二十个少年坐一艘小船,另一艘小船是刘天炮一家和几个重要伙计,刘天炮的买卖终于在加到1200两价格时成交了,吕公良先付给他500两定金,余款得回到山寨才能拿到。 石铁铺也以1800两成交,只是铁铺内收拾的家伙更多,所以得了唐澜同意,迟缓个十日再启程,但铁铺已经被金成号派出的保镖看住,所有伙计不得私自离开。 据吕公良说,王铁匠对金成号的收购极度抗拒,本来这样的铁匠铺子不会超过1500两银子,最后吕公良干脆带着保镖上门,软硬兼施再加价到1800两,才最终达成了目的。不过王铁匠也是没办法,在这个时代,他毕竟悄悄跟着学了唐澜的手艺,虽然心有不甘,但人家好歹还掏钱了。 临走时,唐澜又给吕公良提了一个建议,趁着秋粮下来,赶紧大力屯粮,眼看天又要旱了,吕公良对此十分迷惑,但唐澜的话非常肯定:“吕先生,你相信我,柜上一有余钱就屯,另外我回到山寨再向爹爹要笔钱,今年要屯五万石。” 吕公良将信将疑地问道:“金成号从没涉及过粮食买卖,而且今年听说湖南大丰,粮食要落价。” 唐澜道:“我看,咱们金成号不妨把粮食的买卖也做起来,既然湖南的粮食要落价,不妨多收点。我去说服爹爹,至于仓库还请吕先生及早准备。” 少寨主的话到底该不该听,吕公良还是有些拿不准,但从寨主心中的态度看,他对儿子十分信任。唐澜的船冉冉远去,吕公良望着船帆怔怔发呆。 ×××××××××××××××××××××××××××××××× 九月初的汉水,波澜不兴,唐澜的船平稳地行驶在水面上,岸上几十名纤夫拉着船缓缓前行。就要回家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家,还有不知道什么事情等待着唐澜的到来。 在明朝内河行船,基本上是帆桨纤并用,像唐澜的大船,为三层平底船,重心高,吃水深,每侧船舷有十名桨手,水深划桨,水浅走杆,加上岸上的纤夫,即使无风,每日也能走个百八十里。如果碰到有风的时候,桨手和纤夫也可以歇息。 听船老大说,船队每天能走八十里,一路到郧阳要走十六天。在襄阳下游河段,大多是平原,算是比较好走的,一旦进入山区,没有风的时候,行船会十分吃力,桨手和纤夫累死一天也走不了二十里,当然这是逆水行船,如果是顺流而下,一般九天左右就能从郧阳到汉阳。 一路向北,唐澜另一个感觉就是大明商业昌盛,这个从物流事业的发达可略见一斑。某日唐澜在江上数数,总共数了16艘由上游而来的船只,除了三四艘私人船只外,这些船绝大多数挂着蒋家的号旗,双方船错身而过,水手们彼此大眼瞪小眼,过去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达成协议而消除。 当然,协议内容还没最后签订,联号还没建立,也是客观原因。在唐澜眼里,可想而知双方过去有多少恩怨。 连续几日,唐澜都对江面上的船只进行记数,蒋家排每日北上南下的船只平均有20艘,按照汉阳到襄阳大约10天的航程,那么蒋家的船只至少在200艘以上。每艘船大约需要20个纤夫水手,这些数字和谈判时并无出入,而且蒋家的船以大船为多,自家190艘船里,大船只有80多艘,看来实力的确不如对方雄厚。 唐澜在船上反正很无聊,终于将协议看完了。可以看出,双方基本秉着在商言商的态度谈判,成果还是很明显的。 根据协议,双方的船队仍然保持现在的范围,金寨排还将派出50艘400石的船到汉阳,扩大汉阳与襄阳之间的货运量,而金寨排则将汉水支流,流入河南的白河,泌水,均水,丹水等的水运利润一同贡献出来,徐家小船将加入这些流域的运输。 根据双方的船只数量,分配了双方的出船额度,每月唐蒋两家都要保持200艘,徐家排至少要有30艘。唐家承诺,在未来两年内建造至少10艘大船,达到蒋家的船运能力,否则唐家要再让半成利润给蒋家。 在对方势力范围,则在码头、帐房派出监督人员。其实现在合作双方利润差不多,因此也不怕谁瞒着藏着,毕竟每日航行于水上的船只一眼可见,没什么隐瞒的。 而到了春夏两季的官府运粮时期,因为下游数量很大,因此唐家还要派出固定数量的船只帮助运输。 在唐澜看来,基本上双方都秉着在商言商的态度友好地商定的条款,纵然头两年蒋家因为大船数量多,看似亏了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襄阳下游的物流,纵然蒋家的实力也无法一口吞下,在货运高峰期,比如进入夏季到秋季这半年时间,如果不增加船只,在汉阳与襄阳的货物会产生积压,并不能迅速起运;又如夏秋两季的官粮运输,将占用一半的船,同样会造成普通货物的积压。现在唐家将50艘大船拨到下游,将很大程度上解决这些问题,另外两家的小船进入上游,也是物尽其用。 货运速度加快了,客商的周转期也缩短了,价格上升也更容易消化。整合资源,将蛋糕做大,这是现代商业一条法则,自己略为借用一下,就能创造更大的商业价值。 跟着他回山的保镖们都知道联号合约的事了,对于不用再和蒋家打仗似乎都松了口气。李大时常讲讲他们这些年和蒋家争斗的事,穿山队经常装扮成水寇劫杀蒋家的船。不过蒋家的护排丁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你来我往,死伤是常有的事。只是李大觉得装扮成水寇劫船总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唐澜可以感到在这场战争中,双方都讨不了什么好,而且对于唐家的寨丁来说,这种买卖并不能带来更多的士气。就如李大所说的:“真要堂堂正正跟蒋家干几架,死也值了,你要我背个水寇的名去死,那多划不来。前半年陈三金劫船的时候死了,尸体没抢回来,被枭首示众,咱还屁都不能放一个,死的不值,真不值。” 所以这几个悍将对唐澜一手解决与蒋家的争斗,都非常佩服,至少日后他们不用再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悍将们看唐澜的目光也变了,不像最初那种仅仅是下属不得不表现出来的服从。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还能给它带来多少改变呢?唐澜看着过往船只,又陷入了沉思。 ××××××××××××××× 从昨天起改为每日两更,书友们喜欢就投个推荐票吧,小老虎需要你们支持!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lt;/a&gt; 第九章 汉水航路(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每日到了日头西斜,船队会找个岸边停靠,唐澜便拿个马扎在江堤上坐着,唐辛带着一帮少年们就会到江里捕捞鱼虾,这个时候河蟹也是肥美之时。 这些收买来的孩子们,经过十天的修养,都已经恢复了体力,男孩天性好玩,那些生长在河边的孩子,显示出卓越的捕鱼能力,一个叫小麻袋的孩子,能用芦苇编织鱼篓,每天停船后,他就在岸边寻找合适的地方下篓,等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篓里总能逮上一两尾鲜鱼,或是几只河蟹。 更多的是钓鱼,小麻袋制作出钓竿,在土里挖出蚯蚓,十几个孩子一排在岸边钓鱼,摸虾,小麻袋很会挑选地方,知道哪里鱼多,哪里鱼少,他指挥着孩子们这里坐一个,那里坐一个,不用半个时辰,每个人都能有收获。 有了收获,唐澜以现代烹饪技法提点,船上的厨子每日不是炖鱼汤就是蒸河蟹炒河虾,着实让唐澜吃得舒服,只感到乐不思蜀。 唐澜吃饱喝足了,就开始讲故事,什么天文地理,大洋南极,把这个时代很少人听说过的知识娓娓道来。 无论孩子们,还是几个悍将都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李大,这大老粗特别喜欢听唐澜讲课,每天晚饭后,都积极主动地给唐澜沏茶,然后搬来马扎等候开讲。 这些正处于长身体阶段的孩子们,对天地万物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在唐澜鼓励下,他们很快习惯了随便发问,大海有多大,天的尽头是哪里? 唐澜耐心地告诉他们,大海比大明朝的疆土还要大,地球是圆的,你朝着一个方向走,转一圈还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一圈能有多远啊。”林延昭问道。 唐澜道:“有八万里吧。” “八万里!”小伙伴不禁吐出舌头。 李大半张着嘴,神情凝重地看着远方,喃喃道:“八万里,这么远,俺一辈子都走不回来。” 林延昭道:“走不回来,那怎么办?” 唐澜哈哈大笑,“想要绕这个球球一圈,就得坐很大的船,至少比咱们坐的这个大上好几倍。好了,这些以后再慢慢说吧。” 林延昭好像来了劲头,盯着江边的船道:“等我大了,我就坐着船走上八万里。” 唐澜有些惊讶,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有志气,有恒心,日后一定能实现你的理想。” 林延昭朝小伙伴们眨眨眼,好不得意。每当呆在唐澜身边,林延昭只感到浑身使劲,被唐澜买回来后,他一直以为要做个书童或者小厮。但这位恩人不但没把他们当下人看,还天天给他们讲故事讲道理,还说要给他们读书识字。过去那悲惨的身世渐渐离他远去,只觉得只要跟着举人老爷,人生就有希望。 此时正是秋收季节,两岸稻子都熟了,夕阳中劳作的人们,他们收拾着工具,扛着收获的稻谷,唱着歌儿回家,唐澜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曲调婉转起伏,甚是好听;远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好一幅悠闲的田园风光。 碰巧王木就是承天府人士,承天过去叫安陆州,本是嘉靖皇帝的潜邸所在,后来他继了帝位,便升格为与北京、南京、凤阳相同的天字府。 唐澜跟王木了解了不少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其实汉水从汉阳一直到承天这段下游两岸都是大幅平原,加上水系湖泊众多,灌溉系统完备,是湖广粮仓之一,这两年也没有受到旱灾困扰,民生还能维持。 只是分封到湖北的王爷很多,荆州有辽王、承天府有郢王,襄阳有襄王,这些土地大多成了王爷们的封地,产出都成了王爷们的禄米。 “前年朝廷加赋了,辽饷每亩多收了两斗,家里现在日子可难过,全靠俺在山寨里赚点帮补。”王木说起来神色也有些黯淡。 李柯子神情更黯淡,“你们湖广地面的百姓好歹还有口吃的,陕地的百姓饿了六年了,要不就饿死了,没死的便从了贼,被洪大人率兵剿灭了多少?这年头,没法活,左是死,右也是死。”说着话,狠狠地咬下一节草茎。 李柯子是陕人,这从他的口音能听出来,唐澜一直很好奇他的出身,只是周围的人都没提过,看着他身上的气质,唐澜猜测,他八成是陕地的逃兵,只是李柯子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 这年头的屁民,生活就是这么无奈。唐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拍拍王木肩膀道:“好好干,粮食会有的。” 至于山寨,唐澜只能找山寨出身的唐辛打听,唐辛说道:“咱们寨子共有一千多户,六千多口人,有水田三千亩,山田一万多亩,水田两季能打6000石稻米,4000亩山田还有2500石杂粮产出。” 唐澜很惊讶,唐辛对数字很敏感啊,一溜说来怎么跟帐房先生似的如此清楚呢。唐辛吐吐舌头,“其实这些事经常听老爷念叨,所以就记下来了。” 唐澜点点头,“以后教你识数吧。”唐辛一听,脸上就放光了,识数在这年月可是大技能,识了数就能做帐房,一个月起码二两的例钱。 唐澜不管唐辛遐想,自己在那算账,“平均每人才一石多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啊。” 唐辛醒悟过来,继续展示自己的博闻强记:“可不是,所以山寨每年还要买五千石米才够。但咱寨子还能产茶一千五百石,每年也能卖一万六七八千两银子。” “不过听说,咱们山寨全是襄王的禄田,每年要缴八百多两折色的田赋,两千两的茶税,此外还要供奉一百斤上好的郧阳道茶。” 唐澜心中盘算着,田赋7%,茶税11%,看来并不算离谱。但山寨地处山区,水田少,山田多,粮食的自给自足能力的确不足,怪不得山寨需要大力经营商业。 一路上,经过承天、宜城、襄阳、谷城等等的码头,唐澜也是一路视察过去,了解了各地的经营情况。结合过去的记忆,唐澜努力让自己能够迅速融入角色之中。 家族的买卖外销主要以茶叶、药材、木材、兽皮还有部分工艺品、铁器为主,基本都属于土特产,没有附加值更高的东西。而买入的却是布料、盐、粮食、牲口等的战略物资,这一进一出虽然有赚头,但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一旦这条航路中断,对山寨的影响非常大。 唐澜一路琢磨着,乱世已经开始了,山寨的发展方向也应该有所调整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十章 衣锦还乡(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郧阳是到了成化年间才有的名字,过去郧阳七县郧县、上津、郧西、竹溪、竹山、房县、保康分属荆州、襄阳二府,因为流民起义,朝廷以郧县附郭,建府,设府道抚治,给府城取名郧阳。 郧阳府属于湖广,但抚治的管辖范围却非常大,还囊括了陕西的汉中、河南的南阳。历来各省结合部都是十分难管的地方,根据管辖责任,只要贼寇去了别的省,这边就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所以朝廷特别在这些三不管地带设置巡抚,负责跨境的地方安全,如赣南巡抚就管辖赣南、湘南、粤北、闽西几省交界地区,其他还有湘西的偏沅巡抚等也是如此。 郧阳顾名思义,城池在汉水北岸。但因为竹溪、竹山、房县、保康四县在汉水以南,因此到了府城河段,汉水两岸都有码头。唐澜的船靠的是南岸,因为金鞍寨在这边。 望着郧阳的码头,唐澜吓了一跳,码头上彩旗飘扬,远远望去,有十几个人站在码头上迎接。唐澜看看左右,纳闷道:“怎么这么多人来迎接啊,这个多不好。” 唐辛也搔搔脑袋,“是啊,那日少爷离家时,也不过几个宗亲兄弟还有县学几个同窗前来送行,这阵仗,哟,连长房的宗子大少爷都来啦。” 随着船逐渐接近,唐澜渐渐看清了这些人物。前来迎接的有两个堂兄弟,大房的宗子唐浚和三房的弟弟唐清,印象中,这个唐清是跟自己一块读书的,关系还不错。 还有金寨排的正副排头,也就是金寨排的掌柜,唐澜记忆中也有他们,黑大个满面大胡子的名叫唐更新,黑小个名叫赵随风。这两人当初都跟着唐世龙在汉水上打拼,今日船排的局面,皆有二人的功劳,而且他们还领着一百武装排丁,负责对重要船只武装押运。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个子不高,但非常敦实,脸色黑黄,唇上两撇胡子,一双丹凤眼,眯缝着看过来,目光锐利。此人唐澜也有印象,是山寨总教头穆青,也是山寨排名第四号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掌握着山寨中最精锐的穿山队。 在喧天的鼓乐声中,船只靠上了码头,唐澜摇摇头,这也有点太夸张了,不就签了一个合同吗?当唐澜跨上码头之时,唐清已经快步上前,一揖到地,抬起头一脸兴奋地道:“六哥,大喜大喜。” 看来整合航运的消息,已经在山寨传开了,唐澜连忙装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笑着还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八字才写了一撇,没必要大肆嚷嚷。” 唐清拉着唐澜的手道:“什么八字没一撇啊,五日之前,接到吕先生飞鸽报喜,哥哥高中今科湖广乡试三十六名亚元。哥,你中举啦,我金鞍寨百年来第一个举人,咱郧阳天启朝以来第一个举人。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中举啦?”唐澜心中微微一震,不过随即恢复平常,不就中个举人吗?反正这事跟自己没啥关系,都是宿主做下的好事,唐澜微微一笑,“是吗,哦,真中啦?” 唐清看着自家哥哥不像故意装出来的神情,顿时有种想哭的感觉,你还真不在乎啊,他几乎用最大的声音道:“哥,中了,真的中了,举人,这可是举人啊!” 唐清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唐澜心道,看来真要装装样子,不然别人觉得不过瘾啊,只得回道:“好,真好,哈哈。” 这没来由的话更让唐清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怕是唐澜得知这消息高兴得傻了,哥哥一直不是书呆子么?对了,肯定是高兴懵了。 正说着话,唐浚走到面前,宗子就是把持宗族祭礼的长房长子,他比唐澜足足大二十五岁,在山寨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当然唐澜得先给他行礼,“大哥,弟弟有礼了。” 唐浚也是满面笑容,“六弟免礼,大哥为六弟贺,六弟已是唐家第一位举人公了。” 唐澜连忙客气地回礼,“大哥,还没见到贴书呢。” 看着唐澜的神情,唐浚心中微微一动,只是面上一点不露,“六弟真是淡定,吕先生报信岂能有错。” 唐澜嘿嘿一笑:“谢大哥了。” 接下来唐澜又与金寨排的正副排头见了礼,这二位排头已经听说三排联号的事了,对唐澜都是十分敬佩。 唐更新是唐家本家,也是山寨里的远亲,看他黑铁塔似的身材就知道是员勇将,落腮胡子,笑得一颤一颤的,对唐澜是百般奉承。 然后是穆青,只见他快步上前,拱手施礼,“穆某见过举人老爷,为六少爷贺。” 唐澜也连忙给他回礼,“哪敢让穆教头来迎接,晚辈实不敢当。” 穆青爽朗地笑起来,“大哥他不方便走那么远的路,便让穆某前来迎接,这一路上,举人公可不能出了差错。”看着穆青热情的笑容,唐澜感到颇为亲切。 之后过来见礼的还有三个县学的同窗,高个黑脸书生叫白贺臣字栋之,乃是金鞍寨联盟天马寨的寨主白步阳的二公子;两个个头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的小胖子,乃是郧西县望族秦氏的两个孪生嫡子,大的是秦正义字伯铮,小的是秦正孝字叔廉。 这些同学都是没过县里的选拔,无法参加此次大比,平时也与唐澜关系不错。此番得知唐澜中举,也都来祝贺一番。如此大的阵仗让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次中举在郧阳地面大小也算个事情了。 乱七八糟地寒暄,让唐澜头都大了,一行人簇拥着他上了马车。唐清跟六哥关系好,也生挤了上来。跟着唐澜回山的少年,也在唐辛的率领下跟在队伍后启程,一行人伴随着吵闹的锣鼓往金鞍寨去了。 唐澜撩起窗帘,马车在山路上行走,山间树木青翠,倒是一番好景色。放下窗帘,唐澜靠在车厢上,用过去的记忆盘算着今日前来迎接的寥寥数人,可以说涵盖了与金鞍寨相关的所有势力。 第十章 衣锦还乡(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浚代表了宗族,在明代,宗族是极大的势力,虽然唐澜一房现在成为了寨主,但宗族对寨中决策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另外唐家老爹这一代四兄弟又是不同的,老大唐世恒,老二唐世伟是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过世后,老唐寨主娶了续弦,然后生下了老三唐世龙,老四唐世桢也就是唐清他爹。老唐寨主把宗族权放到了大房,而寨主给了唐世龙。 白贺臣代表了金鞍寨山寨联盟,金鞍寨与天马寨、黑林寨联合,成为一方最强土豪。唐澜的记忆中,天马寨是以狩猎为主,虽然只有2000余丁口,但他们有300名高质量的弓手。 今日没看到黑林寨,也就是自己舅舅木十铎,据说舅舅和爹爹交恶两年,很少来往。但黑林寨更有名,他们山寨也有2000余丁口,以狩猎和采矿为生,黑林寨可以提供300名著名的毛葫芦兵,这些寨兵都是良好的山地步兵,一天能在山林中行走上百里。 正因为有这些帮手,金鞍寨的联盟才能在郧阳举足轻重。只是眼下舅舅家态度冷淡,和老爹不打交道,如此一来山寨实力大受损失。 金寨排是以金鞍寨为主,加上其他两家部分股份的买卖,但水运已经成为山寨最大的进项,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唐赵二位排头在山寨中的地位也十分重要。 穆青是山寨中的客卿,也代表了山寨一股外来势力,金鞍寨之所以能发展迅速,正是因为坚持不懈地引进人才的政策。像这次排到自己身边的四名好手,除了陈商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从外乡吸引来的。久而久之,山寨之中便有了一股外姓势力,而现在穆青依靠掌管穿山队这支精锐,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秦氏兄弟则代表了郧阳地面各个山头望族,郧阳号称三百汉川一百寨,虽然金鞍寨势力随着水上生意越做越大,但这些望族各有神通,同样能在地方呼风唤雨。 唐清叫道:“六哥,你想什么呢?” 唐澜这才从沉思中醒来,“我在想,日后金鞍寨何去何从。” 唐清怔了一下,才道:“六哥,你怎么会想这个,难不成中了举就该想大事了?” 唐澜摇摇头:“你觉得自从山寨断了盐路之后,和以前还一样吗?” 唐清迷茫地看着唐澜,“六哥,你想的好远。不过我听爹说了,穆青和田承对于削减寨丁的月钱很是不满,爹说,没了盐货的收入,也没办法。” 唐澜点点头,“为何爹爹不打通盐路呢?” 唐清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人的事,我也很少听说。” 唐澜道:“那你现在一天到晚干什么?” 唐清嘿嘿一笑,“我现在每天都跟着汪旗他们去打猎啊,我现在的箭法可准了,他们都说我可以和陈商较量较量。” 唐澜点点头,“你武艺这么好,不如进穿山队吧。” 唐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我也想啊,只是爹爹他不让,又说我武艺还不够高强。” 唐澜道:“你这么光练不战,永远也高强不了,如果你真想进,我就去给你说项。” 唐清拉着唐澜的手,“举人老爷,您的话我爹肯定听,拜托了六哥。” ………… 白马山在郧县城南二十里,一路入山等经过了一处大垭口,前面顿时豁然开朗。一条小河围绕着一座山峰环绕而过,小河两岸是一片平坦谷地,一条大路随着小河在山间蜿蜒。山中谷地已经被开垦出大片田地,星星点点的村落在小河两岸点缀着。 从这边半山上望去,在河流回绕的地方还有一座市镇,这便是黄龙镇。黄龙镇背后的小河上挎着一座桥梁,路在山间蜿蜒,隐隐约约,唐澜可以看到山上有旗帜招展,那便是金鞍寨了。 唐澜第一次亲眼看到金鞍寨的形胜,果然是一块风水宝地,这里谷地平坦,为山寨提供了几千亩水田,有河流可以灌溉,保证了产出。 河流围绕的山峰便是白马山主峰,它山势险峻,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山顶之上竟然还有一块平地,这块平地足有一百亩见方,足以容纳万人,唐家就根据这山势在平地四周配合悬崖峭壁建起了寨墙,一旦有盗寇袭来,小股出寨兵拒之,大股就敲起锣把四乡民众召唤到山寨之中,再把唯一一条山路几个重要关口一把,任是千军万马也上不来。这金鞍寨得天独厚的地势,一百年来庇佑着周围村民不受盗寇的袭扰。 离着镇子老远就听到鼓乐喧天,竟然还点了一挂炮仗。唐澜忽然觉得自己的爹爹有些小题大作了,没有正式喜帖的情况下,如此大张旗鼓,看来这个老爹这么做是有特殊的目的,或许是想做给什么人看吧。不过唐澜知道自己也没有选择,作为自己老爹,他只能配合,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这次出来迎接的人又多了两位,一个是唐清的爹,四叔唐世桢和前寨统领田承。唐清一下车就跑过去,叫着爹。这位四叔年轻时是浪荡子,因为和三哥,也就是唐澜的爹唐世龙为一母所生,所以现在是后寨的统领,也是十分重要的角色。只见他国字口脸,三缕长须,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面上看不出皱纹,倒是一位高富帅的中年大叔。 田承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个子高大壮实,面容极其丑陋,但正是这丑陋的面容让人感到杀气扑面而来。 唐澜明显感到了一正一反两种态度,唐世桢对自家亲侄子十分热情,而田承表面礼数不差,但明显感觉到一阵不善。 唐世龙显然要将儿子的到来当成大喜来办,在镇子谷场中已经摆下二十桌宴席,全镇上下几百百号人,吃一回流水席。 而之前一直养病的寨主唐世龙,罕见地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中,只见他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曾经数次病倒的迹象。那如山一般的身材矗立在谷场之外,脸上沟壑纵横的唐世龙,一双虎眼之中仍然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光芒。 第十一章 秉烛夜谈(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走到谷场之外,已经看到了自己爹爹,连忙做出一副兴奋模样,快步走到跟前,双膝跪倒:“爹爹,澜儿回来了。”这年头,即使是有功名的举人,见了父母皇帝都是要跪的,唐澜只得入乡随俗。 唐世龙哈哈大笑,一把将唐澜托起,“起来起来,今日爹爹给你设宴贺喜。” 唐澜只觉一股大力将他举起,此时老爹近在咫尺,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庞,神采飞扬,两鬓的斑白,更显威严,想不到山中一土寨寨主也有几分豪杰气概。 唐世龙一手拍在唐澜的肩膀上,“走,随爹进去。” 唐澜快步跟在后面嘟囔着,“爹,不用这么大排场吧。” 唐世龙嘿嘿一笑,“这算什么大排场,等谢师宴那天,要到城里摆一百桌。”唐澜心中暗忖,真是土豪。 这一场流水席,一直从午后吃到华灯初上,各路头目纷纷上前敬酒,左寨的何亮工、右寨的李艮,加上之前见过的穆青、田承、自己叔叔唐世桢等等,唐澜已经忘记喝了多少酒,但没想到这宿主的身体还真能喝,加上酒的度数不高,一直到酒席终场的时候,也就是有些微醺而已。 从武昌一路跟回来的孩子们虽然没有机会上席,但每人都分了一大盆饭菜,他们坐在谷场旁的石凳上,幸福地吃着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肉食,还有管够的米饭,仿佛着就是幸福的人生。眼前人影绰绰,欢歌笑语,吃完饭,他们坐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看看天色不早,宴席临近结束,唐澜吩咐唐辛把孩子们安顿在山寨之上,好生照看。 唐世龙这一晚来者不拒,也已喝得酩酊大醉,他特地让唐澜扶着自己回了镇里的府邸。唐澜扶着老爹回到房前,醉醺醺的唐世龙挥挥手让其他人都散去,只剩下唐澜将他搀扶进了睡房之中。唐澜把老爹拽到床上,这身强壮的身躯,真不容易。唐澜看老爹躺下,说了声:“爹,你先歇息,儿子出去了。” 谁知道唐世龙一把抓住了他,“陪爹说会话吧?” 唐澜惊讶地看着在床上撑起身子的唐世龙,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唐世龙用枕头垫着半坐在床上,摇摇头,“五十八了,爹真是老了,过去这点酒,爹这腿都不带打晃。”今日唐世龙来者不拒,喝了不下三十碗,虽然都是小碗,但也有了不少的量。 唐澜给老爹倒上一杯热茶,又端过一张凳子坐下,“什么话非要现在说,爹爹不如早休息吧,明日咱爷俩再叙。” 唐世龙嘿嘿一笑,“爹是高兴啊。我儿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有大出息啊。” 唐澜微微一笑:“爹爹这样高调,恐怕不止是高兴吧。” 唐世龙笑容一收,目光柔和地看着唐澜,“哦,你倒是说说为何。” 唐澜道:“过去儿子只知道读书,不懂山寨里的事,爹就别考我了。”其实这些天以来,他对自己山寨的情况已经摸得个七七八八,这就是一个合法的落草为寇的黑社会团伙。不过山寨几代上出了能人,懂得做买卖,才打下这片基业。但他拿不准在唐世龙面前到底该怎么说。 唐世龙微笑着说道:“你就别谦虚了,能想出三号联盟的办法,又岂能不懂?随便说,没关系。” 看着唐世龙和蔼的样子,唐澜终于意识到和他是父子关系了,这才叹了口气道:“爹,儿子想知道断了盐货的买卖,咱家一年损失多少银子。” 唐世龙没想到儿子第一句话竟然问的这个,他脸色阴晴闪烁,隔了一会才说道:“澜儿果然没让为父失望,你这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一项,山寨每年损失超过五万两银子。” 唐澜道:“我听说自从断了盐路,山寨不太好过,所以天马寨、黑林寨,甚至山寨内部都不太稳固。” 唐世龙微微点头,“我儿所言不假,天马寨老白和我是过命的弟兄,这两年显然有些冷落。而你舅舅……不去说他了。咱们寨中穆教头和田承他们撺掇在一起,总是和为父对着干。” 唐澜道:“是了,爹爹今日如此大张旗鼓,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当然除了他们还有郧阳地面其他山寨吧。” 唐世龙这才勉强笑笑,“不瞒你,我知道竹山、上津有几个寨子和流寇眉来眼去,跟他们做盐货买卖,我也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如今山寨后继有人,吃进去多少都要吐出来。” 唐澜心中暗忖,这个老爹啊,倒是有些外强中干了,“嘿嘿,爹爹放心,儿子定然尽心帮着山寨重振声威。” 听到这话,唐世龙眉头一皱问道:“爹爹想问你,中举之后,我儿有何打算。明年春闱是否进京赶考?” 反过来唐世龙也问到点子上了,通常一位举人趁着中举的锐气接着参加会试,科报连捷的可能性更大。唐世龙这样问是很正常的,如果儿子想考进士,他不但没理由阻拦,还会全力支持,挥洒多少银两也在所不惜。 只是唐澜听出了爹爹的意思,老爷子对此事很犹豫。但唐澜毫不犹豫,摇摇头,“不去,考上了又如何。天下大乱,一个进士顶什么用?” 唐世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刚才他的确有些后继有人的想法,但一想到儿子可能去参加会试便停了下来,毕竟考中进士是这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终极理想。现在唐澜竟然一口拒绝考试,这让唐世龙既高兴又略略有点失望。 唐世龙试探道:“不考进士?岂不是委屈了你?而且进士功名,在郧阳百年来也不过几人而已,你要是考上,可是大大光宗耀祖啊。” 唐澜摇摇头,“委屈什么,如今乱世来临,流寇逼到家门口了,难道一个进士出身可以抵挡如狼似虎的流寇不成?儿子想好了,进士是不会考的,我要全力辅佐爹爹中兴山寨。” 唐世龙目光闪烁,眼中闪过许久没有的清澈。但一闪而过,他望着摇曳的灯火,喃喃自语:“乱世,我儿真以为是乱世?” 第十一章 秉烛夜谈(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坚定地点点头,“是,东虏在北,流寇在中,安奢在南,大明已经处于乱世。” 唐世龙沉吟着,这些事情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却从来没仔细想过,半晌他才长叹一声道:“那我儿有何打算?” 唐澜迟疑一下道:“我没什么打算。”说着看看便宜老爹,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唐世龙微微笑了起来。 唐世龙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是如何想起来三号联盟的主意?” 唐澜笑笑道:“这有什么了,历来盐铁都由国家专卖,价格都有朝廷定,说多少是多少,这不就等于朝廷霸市买卖吗?那么现在我们三家联合起来就可以将航运霸市,为什么不这样干呢?就算有什么恩怨,在利润面前也不重要了。” 唐世龙哈哈大笑,“过去你优柔寡断,如今竟然可以当机立断推翻为父的决策。我看你刚才毫不犹豫拒绝科举,我便知道你心中肯定已有主意。在为父面前,难道你还要掖着藏着吗?爹爹这几十年独立支撑这份家业,的确有些累了,如今看你突然长大了,心中更是欣喜。来,跟爹说说你的想法。” 见老爹再度追问,唐澜也不好藏私,便将一路上琢磨的事说了出来:“先把盐路打通。” 唐世龙点点头,“只是其他家都不太热心,穆青和田承更是屡次拒绝。” 唐澜道:“拒绝?有意思啊,咱们山寨的进项都有每个头领一份吧,竟然有人拒绝拿银子?” 唐世龙看着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一笑:“澜儿想说什么?” 唐澜道:“这几个宵小所图非小啊,还要觊觎爹爹这寨主位置。” 唐世龙点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何况别人。只是,你爹我还活着,宵小一时半会还跳不出来。嗯,你接着说。” 既然话说开了,唐澜就把一路在船上琢磨的事情讲了出来,“儿子一路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别人让着咱金鞍寨?不就是咱们拳头大吗?”说着挥了挥拳头。 唐世龙眯着眼微微点头,唐澜继续道:“这铁拳,就是生意,正因为咱们拳头大,蒋家排要找咱们讲和;也因为拳头没王大梁大,才丢失了盐路。如今在郧阳,乃至这陕、蜀、豫、鄂四省,拳头就是饭碗,就是安身立命的家伙。且不说乱世不乱世,即使为了眼前,咱家也要有一双铁拳,方能护住生意,乃至把生意做大。” 唐世龙边听,边点头,过去他对拳头与生意之间的关系也是懂的,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么深,他示意唐澜继续说。 “所以,现在山寨首要任务就是抓武力,咱们目前可以动员的武力共有多少?爹爹能否说说。”虽然唐澜过去的记忆有印象,但具体的也不清楚。 唐世龙道:“中寨150虎枪手,前寨100弓手,后寨80弓手、50虎枪手,左寨100藤牌手,右寨100虎枪手、50弓手,另外还有100穿山队,排头上有护排的100排丁。总共830。另外天马寨有200弓手、100虎枪手,黑林寨你舅那也有300毛兵,只是你舅他……唉,不说这个。” 唐澜计算了一下,山寨几乎到4丁出1的程度,但因为山寨主要以商业为主,勉强还行,他点点头道:“从现在开始,要把寨丁集中起来,按军旅编制进行全脱产训练,还要买马,打造盔甲,每人还要发饷。” 唐世龙心中一惊,儿子这要干什么?过去的惯例寨丁一年也有三次集中操练,每次10日,分别是秋收后,播种前和仲夏。这已经是整个郧阳地面最多的了,就这样金鞍寨的人马也号称郧阳最强。儿子要将人马全部召集起来,而且不事生产,这可不是小事。 唐世龙道:“我儿,仿军制操练,有三难,一恐朝廷怪罪,二各寨也不能同意,三这可是要耗很大一笔粮饷。现在只有穿山队是全职操练,每月饷银一两,另有五斗糙米。”这穿山队倒是朝廷募兵的规矩。 唐澜笑笑说:“朝廷已明诏天下,各处地方士绅结寨堵寇,这是我在武昌时看到的。如今儿子已为举人,结寨起团正是顺应朝廷旨意,何罪之有? 就是这个粮饷,倒是会耗费很多,儿子算过了,700余寨丁,就按朝廷募兵的规矩,每人每月饷银一两,五斗糙米,再加上每日吃食,不过1500两银子,一年不过一万八千两,即使打造一些盔甲买些马匹,一年有个两三万两也足够了。” 唐世龙微微点头,两三万两以山寨积蓄还是能出得起,“钱倒还出得起,只是养这些兵,我儿总不只是为了防备流寇吧。” 唐澜笑笑道:“这么说吧,我盘算过了,咱们的生意以航运为纽带,集合盐铁,都是大利,谁不眼红。咱们必须保证有足够的兵力保护咱们的买卖。 如今航运分利比过去多了十二万两,加上如果把盐路打通,那五万两还能回来了,这才是山寨兴旺的根本。有了强兵,就能保障生意的安全,还能抢占更多的生意。 这次我从武昌带回来两家手艺人,一个是打铁的,一个是做火药的。儿子想让他们在山寨设立场子,打造火铳。” “火铳?”唐世龙露出惊讶的神情,“这可是朝廷官军才用的大杀器啊。” 唐澜道:“是吗,这也无妨,到时候可以找朝廷要个封赏,变成官军就是了。” 唐世龙凝视着儿子,他万万想不到唐澜竟然有如此大的想法,“难道我儿以一举人之身,却要做领兵的丘八?我的想法至少给你谋个南阳,或川北一县的主簿位子。” 唐澜微笑着摇头,“当个主簿有啥意思,天天跟那些官员迎来送往,吃吃喝喝,我可没当官的能耐。爹爹还是省点银子给自家儿郎发饷吧。” 唐世龙嘿嘿一笑,“你这脾气倒是蛮像我的,都不愿跟官府交道。不过日后我的位子让给你了,这方面的事务就少不了。” 唐澜道:“这些事说来话长,日后慢慢合计,儿今日也讲多了。” 唐世龙消化着儿子的想法,半天才说道:“现在有一急事,需要立刻拿个主意。” 第十二章舌战土豪(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见唐世龙有要事相商,唐澜连忙道:“爹爹请说。” 唐世龙道:“就在今日,抚治蒋大人送来钧令,言陕南大贼王大梁率众两万突然出动,已经破了紫阳,不日将进犯郧阳,大人命山寨出寨兵500协守,限10月初三到达白土关。” 唐澜想想道:“这没啥好说的,可是抚治大人的命令啊。” 唐世龙道:“这个也是可以商量的。” “啥?这还能商量?”唐澜奇道。 第二天在金鞍寨的中堂,包括天马寨白步阳在内各路首领都被招来,唐世龙将郧阳抚治蒋允仪的命令拿了出来。唐世龙宣读完命令道:“抚治大人征召,不出兵是不行了。大伙都议议吧。” 唐世龙话刚说完,山寨众首领顿时哄作一团。唐世龙也不说话,等着他们在吵,很明显寨中分成两派,反对支持各半,天马寨寨主白步阳没有说话。 真能商量啊,唐澜这才知道,对于郧阳府最大的官员,正四品的郧阳抚治的命令,竟然也是可以商量的。 等下面吵了一会,唐世龙才摆摆手,“都静静吧,有话慢慢说。何里正,你怎么看?” 何亮工是左寨的统领,也是一里的里正,他说道:“抚治大人征召,山寨是无法违抗的,必须要派人去,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吃罪不起。” 田承一脸横肉,哼哼了一声道:“王大梁那是两万人,咱们几百号人如何抵挡。” 四叔唐世桢嘿嘿一笑,“人说田大刀是勇将,没想到现在也怂了。” 田承一拍椅子,“唐老四,你骂谁呢!我这是为山寨着想,这分明是蒋大人拿我们去送死的仗,谁爱去谁去,俺们前寨人少,死不起。” 唐澜望着田承也是微微冷笑,偷眼看了看老爹,他的脸色也黑沉着。场面上暂时平静下来,白步阳也不说话。 这时右寨统领李艮说话了,“贼寇势大,出兵咱们山寨损失不起,不出兵,大人那里交代不过去。如何是好?”唐澜听出他的语气,也是倾向不出兵的。 穆青开口了:“山寨的粮食虽然都下来了,但正在晒谷,这些日子,人人都忙着,恐怕分不出人手去。我看不如从水排那边招募两三百纤夫凑凑数,给大人一个面子也就行了。” 穆青这话说的很有艺术,把晒粮放在第一位,毕竟各寨人手都在晒粮也是实情,又提出了解决方案,看来过往山寨也曾用这个办法糊弄过官府。顿时田承、李艮等人纷纷点头,田承扯着嗓子道:“老穆说得在理,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此话一出,唐世龙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唐澜看看父亲,微微一笑,突然开口问道,“穆教头,那些水排上的伙计敢上阵吗?”他一脸实在样子,仿佛真心在讨教。 穆青道:“贤侄有所不知,有时候剿匪剿寇不想出寨丁,山寨也是有招募纤夫他们去的。一般这样的事情,每人给个五分银子便可。” 唐澜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说道:“恐怕这样一来,我金鞍寨就要大祸临头了。” 唐澜仿佛自言自语的话让堂上众人一下子安静了,穆青眉头一皱,脸色微寒,所有人目光纷纷投向他,田承第一个问道:“怎么就大祸临头了,少寨主莫要吓唬某。”穆青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盯着唐澜。 唐世龙一拍扶手:“山寨议事,哪有你一个小孩子说话的地方,出去出去。” 唐世桢赶紧道:“三哥稍安毋躁,如今侄儿已是举人了,怎么就没有说话的地方?人家学问大,不如听听他怎么说啊。”唐世龙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该做的戏演完了,唐澜站起来对诸位拱拱手,“侄儿在武昌时候听同窗们说,朝廷邸报里通报了陕西贼入中原的消息,是因去年陕西旱灾再度袭来,赤地千里,就抚贼人纷纷起事。如今中原处处烽火,豫北数县已被涂炭。” “少寨主莫要扯远了,豫北的事跟我们有何关系?”田承很不客气地回敬。 唐澜道:“怎么会没关系呢?诸位想想,陕南贼为何要寇郧阳?如果把中原的情形与此联系起来,就会知道,陕西大旱,加上官兵加紧围剿,陕西已经呆不下去了,他们只能外逃,因此王大梁此番前来可不是抢一把就跑那么简单,恐怕是想进入湖广就食。” 几个主战派此时频频点头,唐世桢道:“人说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果不其然。”说着白了田承一眼。 唐澜继续道:“这还不算,如果贼寇进了湖广,朝廷调兵来剿,这些兵诸位也清楚,他们一来,便如蝗虫过境,不比贼寇好多少。贼寇来了我们还能抵御,官兵来了,我们能跟他们打吗,先不说打不打得过,打起来就是叛逆之罪啊。两害取其轻,那不如打流寇划算啊。” 这番话自然又引来了众人纷纷点头,这回田承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唐澜看反对派纷纷住嘴,又扔出另一番理论:“侄儿想问问各位叔伯,咱们山寨以什么为生呢?”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摸不准这位举人公要说什么,看儿子镇住了场面,唐世龙脸色渐渐平和了许多,唐澜道:“咱们山寨人多地少,土里刨食怕是养不活这些丁口。” 田承翻翻三角眼,哼了一声,“少寨主说的是人都知道,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唐澜对诸位拱拱手,“金鞍寨靠着一个黄龙镇,靠着汉水的航道,做买卖挣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一年下来每位叔伯拿到的分润,山寨里的乡亲们也只能靠在镇里或者生意上做工挣来的粮食过活。 如果王大梁进了郧阳,人可以往山寨里一缩,命倒可保住。但黄龙镇的大片产业呢,郧阳那边的码头呢,恐怕都要被一把火烧个干净。” 田承又是一声重重的鼻音,“哼,少寨主,这是危言耸听吧,凭什么说王大梁一定能进得了郧阳?” 唐澜暗忖,真是猪头,虽然不知道王大梁有多少人马,但明末郧阳屡遭流寇侵扰,还幻想什么不会进郧阳。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咱们为什么组织寨丁?他们给山寨带来了什么?” ×××××××××××××××××× 第一次写书,需要书友们的支持,投下你们的票票,给小老虎一点鼓励。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lt;/a&gt; 第十二章舌战土豪(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的话一出,便用眼光往所有人面上扫了一遍,何亮工咬咬牙道:“寨丁就是保护山寨的!” 唐澜点点头:“何寨主所言不差,但小侄以为,寨丁还有更大的作用,这次与蒋家的谈判,如果没有山寨的武力做后盾,蒋家不会轻易低头。也就是说,我们的寨丁是为生意存在的。” “眼看流寇要来毁了咱们的生意,断了咱们的活路,金鞍寨的老少爷们必须出战,这不是为了寨主,不是为了诸位叔伯,是为了他们每个人的饭碗,就算损失大些,也在所不惜。” 唐澜这么一说,主战派顿时觉得腰杆硬了许多,原来担心损失,担心做官府的炮灰,现在一下子变成了生死存亡的大事。 田承还在嘟哝:“人死光了,生意还是没保住呢?” 唐澜依然不理他,又说道:“再者,抚治大人下的命令,山寨如果阳奉阴违,一旦遭了寇,恐怕抚治大人第一个就拿咱们开刀,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他如果扣咱们一个通匪的帽子,请问咱们能说得清吗? 所以此战我寨不但要打,还要派出最精锐的力量,协助官府抵御王大梁入寇。此乃生死存亡之道。”说着又朝众人拱手施礼。 这番话扔下来,连穆青也说不出什么。眼下唇亡齿寒的道理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他们不过因为私心而已。 此时唯有田承犟着脖子死顶:“蒋允仪的命令怎么啦,郧阳地面不听他命令的山寨多了。也没见他敢怎么着啊?在这个地界,从来都是官让着咱,真把咱逼反了,他也得掉脑袋。” 唐澜冷笑一声,“田寨主,你是打算拉着我这个举人一起造反吗?” 此话不软不硬让田承张口结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又说不出什么只得一个劲朝穆青使眼色,而穆教头仿佛啥都没看到,把头扭到一边。 唐澜看看那些反对意见已经不再作声,继续道:“既然能够拿出银两招募纤夫,为何不把这些银两给寨丁呢,过去寨丁出阵都是义务,并无粮饷,但你给个一两银子让他们雇人替自家晒粮,岂不是免除了他们后顾之忧吗?而且不过500两银子,恐怕咱们山寨还负得起吧。” 田承冷笑一声:“银子谁出?” 这时,突然一句话从正中的交椅上传出来,“山寨中每年都有几千两银子应急,此时不急,何时为急?”一直坐着不说话的唐世龙脸皮轻轻抽搐,看着那些不是一条心的头领们,心中也恼了起来。现在他发话,等于表明了作为寨主的态度。 田承还想说什么,但唐世龙虎目圆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话还是被吞到了肚子里。于情于理于银子,都说得过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无一言反对。 唐世龙看众人不再说话,便道:“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出兵之事就这么定了。我中寨出100虎枪手。” 唐世桢接上:“我后寨出80弓手。” 何亮工紧接道:“我右寨出100虎枪手。”他显然是唐世龙的亲信。 骑墙派的李艮想了想道:“那我们出50藤牌手。”已经凑了330,剩下的就是两个顽固反对派。唐世龙的目光缓缓移到穆田两人身上。 田承低头憋着气就是不作声,唐世龙不去管他,问穆青道:“穿山队如何?” 作为寨中惟一职业兵,穿山队是战力最强的,穆青沉吟一下道:“穿山队上月去处理江上的业务,十分疲惫,无法派出。” 唐世龙眼中寒光闪动,他哼了一声:“穿山队是山寨中惟一吃饷的,你一兵一卒都不派,怕其他寨子不服吧。再说这月只是杜安的总旗出动了,李柯子那旗一直呆着呢。” 穆青咬咬牙道:“既然如此就派李柯子那旗,出50人吧。”唐澜在一旁观察,穆青、田承几乎是明着对抗唐世龙了,山寨里的形势已经十分凶险。他心里盘算着山寨的兵力,现在山寨里只留下150个唐世龙那边的寨丁,会不会有问题? 唐世龙点点头,目光又转移到白步阳身上,白步阳这个老滑头见事已至此,连忙答应下来,“山寨有事,我天马寨总不能置身世外,此番我出120弓手。凑个整吧。” 唐世龙微笑着点头,他猛然站起来,“好久没动了,此番我亲自出山。” 唐世桢连忙道:“三哥,不可,您的身体。” 何亮工、李艮、白步阳等也连忙劝道,“寨主不可轻出。” 唐世龙刚要说话,唐澜拱手道:“爹爹身子骨刚好,不宜出山。就由儿子代爹爹走一趟吧。” 田承一脸轻蔑的样子,嘟哝着,“就你这黄毛小儿……”却被穆青用眼光打断。 唐世龙摇摇头,“田寨主说得对,你太小了,从没带兵上阵。”寨主的话没有明确拒绝,众人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寨主竟然有意让儿子涉险?穆青、田承快速交换着目光,其他人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唐世桢连忙道:“三哥,侄子虽然年幼,没经验,但谁也不是天生来就懂的。不如这样,就让弟弟也走一趟,定能维护侄子周全。” 何亮工也跟着道:“是了,少寨主足智多谋,他率领寨丁定不会错。老何我也请出山,辅助少寨主。” 唐世龙这才装模作样地说:“既然这样,那还是由四弟拿总,老何为副,澜儿,你跟着叔叔们一起去学习一下吧。” 唐澜跟两人一同领命,唐世龙又道:“此番出兵,正如澜儿所说,贼寇来了,咱们山寨,买卖都完了,此间轻重大伙都会掂量。另外命排头上征发500人作为辅兵,从水路转运粮草。我看给大家两天准备时间,后日所有兵员务必在黄龙镇集合,准备出征。” 定下策略,唐世龙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给郧阳抚治蒋允仪处,说明寨兵三日内可准备停当,听候差遣,唐世龙在纸上用了巡检的印信。 第十三章杀奔白土关(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死活不愿做滑竿,而是骑上了山寨里为数不多的一匹劣马。前世唐澜曾在川西旅游,倒是有过几次骑马的经历,特别是四姑娘山去海子沟那一路,来回八个小时全坐在滇马上,屁股都给磨破了。现在湖北的山路比那好走多了,又有马弁牵马,唐澜倒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只是坐在马上,刚刚燃烧起的那点大将感觉,已经迅速被一队队出征的寨丁浇得冰凉。这都是怎样一伙乌合之众?几乎所有人都是破衣烂衫,有的腰上围个兽皮,有的头上扎个头巾,还有的干脆打赤脚,几百号人更是看不到一星半点盔甲。 那听起来颇为唬人的虎枪兵,手里拿的所谓虎枪,是一种以硬木制成,枪杆长约一丈,枪头长七寸的红缨枪,不过是枪刺之下多了两个向外突出的倒钩,钩尖锋利。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形制相同的虎枪,还有许多的家伙形制还不同,有的没有倒钩,有的倒钩只有一头,有的没有红缨,有的甚至枪头锈蚀,已然没有一点锋利的光芒。有的虎枪手甚至连红缨枪都没有,腰上塞把腰刀,或者手里拎条水火棍。 虎枪,顾名思义,是山民们在山里对付老虎用的家伙,通常一队三四个人一起进山打猎,一旦遇到老虎得协同作战,因而山里猎户都能运用纯熟。只是看到他们参差不齐的兵器,唐澜估计,战斗力好不到哪去。 还有弓手,他们手中弓箭更是千奇百怪,有角弓、稍弓,有普通训木而成的木弓,甚至还有竹弓,还有的扛着竹竿弩。至于箭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腰带上塞几只削尖了头的木杆,竹竿,有的总算挂个箭壶,但里面却只有两三支秃了毛的箭只。 这些寨丁们既不成行也不成列,在山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他们大声说话,大口吐痰,有的探讨谁家的小媳妇漂亮,有的介绍在县城里那个粉头更带劲,有的商量着那一两饷银该怎么花。 这是军队吗?唐澜在马上有些恍惚,这就是从武昌到山寨,被各路人等吹得天花乱坠的金鞍寨寨丁吗?这就是号称郧阳第一豪强手下的精锐部曲吗?之前所有叱咤风云,斩将夺旗的幻想顿时摔碎了一地。 唐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上挎着的火铳,这才是他最后的依靠了。但回过头想想,也就释然了,对于一支地方堡寨的寨丁,不就应该这样吗?如果他们跟边兵一样精锐,那官府里的老爷们还能睡得着吗? 这时四叔唐世桢打马过来,看到唐澜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小六,你这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骑不惯劣马?我老早说让你坐滑竿,你还偏要逞强。” 唐澜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马挺好的,走的可稳,四叔,我真的没事。” 唐世桢把马和他并在一起,关心地问道:“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还是换条滑竿吧。” 唐澜有些百无聊赖地说道:“四叔,咱家的寨丁真是郧阳地界头号强兵吗?” 唐世桢脸色顿时添了几分光彩,自豪地说:“那是,郧阳号称一百零八寨,实际上能出丁百人以上的,也就三十来个寨子,就数咱们金鞍寨的寨丁最善战。想当年,郧阳闹教匪,爹爹,就是你爷爷带着三百寨丁大破五千匪众,那真是威震汉水啊。” 唐澜的信心继续滑落,又试探地问道:“那咱家寨丁比不上抚治大人的抚标兵吧?” 唐世桢鼻子喷了口气,一脸不屑,“抚标那也叫兵?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偷偷人家闺女还行,哪里上得了台面。你也不想如果抚标能打,还用我们寨丁干嘛。” 唐澜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右手紧抓着缰绳,双腿夹紧了,好容易才定住身子。四叔连忙伸手扶着唐澜,“小六,把住了,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坐滑竿。” 唐澜连忙摆手,“不打紧,侄儿想事呢。”好吧,他终于承认,一路以来对于精锐的幻想完全破灭了。不用实践,眼下这伙金鞍寨的“精锐”要是遇上关外的八旗,不,哪用八旗,即使遇到李自成、张献忠的老营怕是也是一哄而散的命。 唐澜望着远远的青山,心中黯淡无比。没关系,没关系,唐澜告诫自己要蛋定,不是还有队列训练,站军姿,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跑,政委制度吗?这些大杀器还没使呢,到时候等有时间练兵的话,哼哼,你们都给我等着。 从金鞍寨到白土关有水旱两条路,水路是有汉水的支流堵河溯水而上,经由竹山县转竹溪河入竹溪县。但堵河水浅,只有春夏季丰水季才能走百料小船。现在已是深秋,无法转运人口,只能走些小船,转运粮草物资。寨丁大队只能走陆路,经吉阳关入竹溪。 这一天金鞍寨的人马都在郧县往吉阳关的山路中穿行,路在山间环绕,一会上山,一会下谷,唐澜虽然乘马,但一路下来仍疲惫非常。 但他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些吊儿郎当的寨丁们丝毫没有疲惫之感。他们一早出发,路上只休息了三次,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这么一路扯淡而来。那些山野村夫的嘴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八卦,但正是这些闲话之中,一日间,从辰时到庚时,大概九个小时,竟然走了四十里山路。 当唐澜颤颤巍巍从马上下来,两股之间已是火辣辣的,皮肯定是磨破了,当他蹒跚地走入河谷营地时。那些看不出疲倦的山民们仍然谈性正浓,他们一边卸下身上的武器,一边拿起行囊,所谓行囊就是一卷兽皮,一般的是羊皮,好点的还有狼皮甚至豹皮,他们找个干爽平整的地方席地一铺,便是他们的营地。十个八个人升起一堆篝火,拿出坛坛罐罐烧水,每人都嚼着头天发下的饼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lt;/a&gt; 第十三章杀奔白土关(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在炊烟袅袅中,唐澜和四叔住进一座窝棚,就是临时用木头在河边搭起来的窝棚,两边盖上山中的茅草,便是一处住所。唐澜只能感到满意,因为大多数寨丁不过卷着动物皮毛在树下凑合着。 唐辛给少爷端来了热腾腾的肉汤,这不可能是什么鲜肉,而是经烟熏过的熏肉。肉汤里夹杂着一些野菜,撒点盐,味道说不出的古怪,再加上两张饼子,这便是晚餐。 唐澜道:“八弟怎样了?” 唐世桢哼了一声,“死缠烂打呗,非要来,恨不得把他锁上。” 唐澜微微一笑,“八弟武艺不错,过了这次,让他去穿山队里锻炼锻炼。” 唐世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着唐澜艰难地将那份口粮吞进肚子里,裂开嘴笑了,“小六,谁让你抢着来的,这一天下来,走累了吧,饭还吃得惯?” 唐澜喝下最后一口热汤,擦擦嘴,哈哈笑道:“不瞒四叔,当真是累煞我也。想不到这一路如此熬人。” 唐世桢笑道:“那就早点歇息,明日坐滑竿吧。” 唐澜摇摇头,“还是同甘共苦吧,你看,他们走了一天都不累呢。” 唐世桢道:“莫要跟这些野汉比,他们打小就进山打猎,从小就走山路,早就习惯了,一日走四五十里稀松平常,走快点七八十里也非难事。” 唐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吊儿郎当,只知道闷屁扯淡的寨丁们本事着实不小,一日最多能跑七八十里山路,若非亲眼所见,唐澜真不会相信,要知道现代日行百里便是优秀的轻步兵。而寨丁走的是更难行的山路。摔碎的信心,终于粘合了一点,至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对了,不是还有队列训练,站军姿,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跑,政委制度嘛。 吃过饭,唐澜拿着唐辛送上的茶水,躺在简单搭成的床上与四叔聊着天,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在河边山间闪烁着,偶尔传来几声放肆的笑声,伴随着山民粗犷的歌喉,唐澜竟然感到一阵舒适。 “四叔,给侄儿讲讲咱们郧阳与陕西的道路关隘吧,为何要来守着白土关?”唐澜问道。 唐世桢道:“陕南与郧阳交通主要是五条路,第一条从山阳县走商洛山接天柱山,沿甲河河谷经渡口上津入郧;第二条从商南县而下经竹林关入郧西;第三条是从西安府镇安县经乾佑河与旬水汇合处三岔,在此东转,经水银山至闾关;第四条乃夹在山谷中的汉水水道,经白河镇入陨;最后就是由汉中府兴安所,经由平利女娲山的白土关入竹溪。”说起道路,对于时常走买卖的唐世桢来说,如数家珍。 唐澜道:“想不到还有如此多的道路,怎么仿佛四通八达似的。” 唐世桢道:“是啊,虽然汉南郧阳交界处山岳纵横,地势崎岖,但仍然有四五条道路可走,可谓四通八达,过往豫、陕、蜀各省贼寇一遇剿杀便往郧阳地界钻,因此朝廷专门设立郧阳抚治,统领五府,在各关卡上设有巡检,在闾关甚至还有一个把总守备。” 唐澜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这次王大梁会从何方而来呢?可以肯定赶上咱们这一路吗?” 唐世桢想了想道:“至于能否碰到真不好说,不过前几日,一些贩竹的商人到了镇里说,上月王大梁由西安府窜入汉中,围了镇安,不克后,又往汉阴去了。假如要来郧阳,白土关和闾关都有可能。” 唐澜道:“汉中府不是也属于抚治管辖吗?为何不过去?” 唐世桢道:“抚治大人哪来的兵,就500人,他总要先把自己老窝守住。” 唐澜听了四叔介绍,对这次军事行动心中有数了,郧阳为了防范来自汉中府的贼寇,兵分两处,抚治蒋允仪以抚标与郧西县几处堡寨寨丁守闾关;以金鞍寨寨丁守白土关。 唐澜问道:“不知军中可以地图?” 唐世桢笑道:“地图?何曾有过这物件?咱郧阳五百里山山水水都在这里呢。”说着指指自己心脏。 唐澜道:“想不到四叔还是活地图啊,那不如把它画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地利,比如侄儿这种对郧阳两眼摸黑的人。” 第二天唐澜乘在马上仍是受罪,虽然特地在鞍上铺了两层羊皮,但破了皮的大腿肉仍然隐隐作痛。唐澜几度想放弃乘马,爬到滑竿之上。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虽然他明白自己对战争不甚了了,但有一点非常明确,同甘共苦是军队中宝贵的品质,这是许多穿越小说传授的真理。晚上唐辛拿来草药要给少爷敷上,唐澜赶紧制止了,这种事还是自己来的好。 到了第三天,唐澜干脆下马走路,走起来虽然累点,但至少没那么疼,上午他还能跟上队伍,而且唐澜的身体力行已经得到了部下的认可,穿山队的士卒们作为护卫跟在他身边,通过这两天的行军已经混得烂熟,寨丁们看到举人老爷竟然跟他们一同行军,人人都恨不得多看唐澜两眼。 可不,这辈子都没见过举人公,这对于山野村夫来说就是人生盛事,更何况举人老爷就在身边。后面的人远远看见,纷纷催促前面的人,让他们走快点,好让后面轮到近距离与举人老爷一同行军的机会。于是整个队伍脚步更加轻快,这便害苦了举人老爷。 到了下午,这些越来越起劲的山地步兵,让唐澜着实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穿山队,他的双腿怎么都跟不上山民的节奏,从中军拉到了后队,从武昌便开始跟他的保镖,胡一刀、李柯子、王木几人也只能跟着越走越慢。但后队的寨丁看到举人老爷来到他们中间,人人喜气洋洋,士气顿时高涨,脚步愈加轻快。 唐澜无奈之下只能又骑上了马,两股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迸裂了。这一晚,唐澜再度郁闷地敷着草药。 ×××××××××××××××××××× 厚着脸皮就求票,虽然书友不多,但每个人投一票可不是少数啊。 第十四章白土关前(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到了第四天,队伍经过竹溪县,何亮工奉命入城知会,并以抚治大人命令,请竹溪接应粮草。但大队人马并不做停留,直接绕过城池,继续前进。竹溪的城墙实在是寒酸,总共一丈高矮,都是用山里石头砌成,哪里有什么防御力。唐澜望而兴叹,这种县城怕是扛不住一次冲锋。 不过,既然见到竹溪,唐澜的痛苦也快熬到头了,当队伍刚走了半天,前军就传来消息,已经快到白土关了。一声牛角传来,士兵随地休息,唐澜两股颤颤地坐了下来,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寨丁把掏出一杆旱烟,打火石准备点火。 唐澜诧异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旱烟杆,“这个是旱烟?” 那寨丁惊讶地看着举人老爷,“是,是旱烟,老爷认得这物件?” 唐澜当然认得,他的记忆结构里,烟草是万历年间传入中国的,只是一开始多在沿海地区种植,倒是有些意想不到竟然在内地发现了这玩意,他笑着说:“没想到真有这玩意。” 那寨丁顿时满脸得意,“可不有吗,这是我哥从武昌带来的,整个山寨就我这一杆。老爷要来两口吗?”说着将烟杆递了上来。 旁边一个寨丁有点羡慕又有点不屑嘟囔着:“举人老爷,小茄子就爱吹牛,我那码头上的三叔就吸这个。” 样貌粗旷的小茄子显然对旁边这个打断他与举人公套交情的十分不满,“王大棒,你三叔抽的是我这南阳金丝吗?对了你欠我那五十个大钱啥时候还啊。” 瘦瘦小小的王大棒,一听要还钱,脸立刻变得通红,嘴里蠕蠕着:“还,秋后就还,你还没完哩。”边说边扭过头。 小茄子打跑了乱局的,立马换回一张笑脸,把烟袋递了过来,“举人公,尝尝。” 唐澜犹豫了一下,前世他可是烟民,虽然两世为人,但因为身体不同,没了尼古丁依赖,烟瘾戒掉了。不过眼前递来的烟杆,又勾得他想尝试一下。 只是举人老爷迟疑了一下,小茄子以为老爷怕脏,连忙把烟嘴在油腻腻的衣服上擦了擦,又递了上来。 唐澜看着寨丁热情的动作,那种尝试的欲望顿时消失无踪。只是人家那么热情,他只能把烟杆接过来。看了看烟嘴,唐澜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微微吸了一口,没想到烟还真冲,呛得他连咳了两声。 举人老爷的表现让小茄子心满意足,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咧着黄黑的牙齿对着周围的兄弟们环视一圈,仿佛在宣告举人老爷也抽了我的烟的荣耀。他接过递回来的烟枪道:“举人老爷,抽得惯啊,要不让我哥给您也来一杆,这玩意解乏。” 唐澜微笑道:“谢谢好意,我看就不必了,你大号叫什么?”这旱烟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小茄子脸上的笑容更幸福了,吞了口唾沫回道:“老爷,小的姓何,唤作山蒙。” 唐澜点点头,心中琢磨着,烟草在现代可是赚大钱的买卖,如今连这么偏僻的山沟沟里都有人在抽,可想而知,这玩意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山里的旱地正好适合种植烟草,在没有罂粟的时候,这玩意可是利润最高的农作物了。看来有必要给山寨引进引进种植。 正发着呆,前面传来消息,已经和关上的何巡检联系上了,上面给金鞍寨的人马划定了一个营地,人马再度起来,往营地所在山谷而去。 大部队留下来山谷里搭建营地,唐世桢带着唐澜还有十几个护卫上了白土关。扎营的山谷离关上距离不远,只要从山道转过两个弯就到了。这里地处湖北与陕西交界的地方,又在山上,四周人烟稀少,树木参天。白土关就是坐落在山坳之中的一座关城,它位于两山之间,关城大约二十米长,两丈高,另外还向两边山上延伸出去一段城墙。 唐澜抬眼一看,关上一面红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当两人走近关城时,看到城门竟然没有关闭,几名拿着红缨枪,就是郧阳地区特有的虎枪的士卒懒洋洋地坐在门边晒太阳。唐澜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抚治火急火燎地把他们调来,而白土关却是这样一种风平浪静。就算没有流寇袭来,是不是也该关上城门,防止细作侵入呢? 下面士卒很快通报下来,白土关的巡检何麻秀快步走下来,边走还边拱手施礼:“唐四爷,你来的好快啊。” 这位身材不高,面黄肌瘦的人,便是此处的守将。唐世桢也拱手行礼,“何麻子,咱们哥俩也有时日没见了。” 何麻秀的目光停留在唐澜身上,唐澜大大方方拱手施礼,“巡检大人,在下唐澜有礼。” 唐世桢介绍道:“这位是我三哥的公子唐澜,刚刚中了本科举人。一起过来守卫乡梓,何麻子,你是欢迎不欢迎啊。”话语中把举人二字说得特别重。 何麻秀眼睛一亮,连忙道:“原来是唐三爷的公子,久仰久仰,记得公子百岁时还去喝过酒,没想到多年不见,已经成了举人老爷,着实可喜可贺。请受何麻子一礼。”说着拱手作了个大揖,举人老爷在郧阳当真是稀罕玩意,除了抚治,知县,举人便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也由不得何麻秀不行大礼。 唐澜赶忙还了一礼,“何大人多礼了,实在不敢当。” 何麻秀小眼睛一转,笑道:“既然有举人老爷前来主持大局,那白土关就安全了。” 唐澜道:“岂敢主持大局,只是爹爹身体刚好,不便出山,特命在下前来效力而已。” 唐世桢也谦虚道:“是啊,我们来都是给何麻子你打下手的,岂敢喧宾夺主。”话虽这么说,但唐家官职本来就是巡检,再加上有五百寨丁的硬实力,显然是要在白土关唱主角的了。更何况来了个举人老爷,即使没授官,在穷乡僻壤之内也是天大的功名。 何麻秀连忙正色,“四爷这是说笑了,我这里就五十个弓手,一切皆听金鞍寨的调遣。” 唐世桢见客气过了,也不再扯虚的,道:“哈哈,有金鞍寨的人马在,必不叫白土关有失。” 何麻秀嘿嘿一笑,“哎呀,光顾着说话了,二位快请上关。” ×××××××××××××××××× 推荐票的有?又不是选主席,别捏着了,投啊! 第十四章白土关前(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跟着四叔走上关城,眼前豁然开朗,那盘山的土路,过了关城盘旋而下,拐了个弯便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左侧有座稍高的山岭,然后就再无障碍,一片片山林起伏不定地延伸向远方,好一处形胜。而关城左右两边的山岭,陡峭险峻,果然是一处险要的关隘。 何麻秀给几人介绍着,“诸位请看,左边那座是四方山,右边那座是天门岭,两山之间这条路乃官道,由此六十里通兴安所、平利县。” 唐世桢问道:“何麻子,你们这里有什么状况,可有流寇踪迹?” 何麻秀嘿嘿一笑:“一个流寇都没看见。今日早间还有客商通关,问了他们,都说从平利过来并无流寇踪迹。”话语间满是轻松。 唐澜问道:“何大人,还任由客商通关,不怕有流寇细作吗?” 何麻秀笑容滞了一下,道:“举人公过虑了,这里每日只有十数人通关,而且周遭也无歇脚的地方,他们通关后就下山,往上林寨去歇息,做不得停留。” 唐澜微微点头,说话间,就见两三个樵夫,背着柴从山下路上转出来,唐澜仔细打量着来人,的确是山民,没有什么破绽。 唐世桢知道侄子一介书生,不懂军旅,连忙出言为他打掩护:“还是小心为上,等孩儿们歇息一晚,明日就派几队伏路军出去。” 何麻秀连忙答应着:“是了,我就说有金鞍寨在此,白土关稳如泰山。” 唐世桢摆摆手,“你别给我灌迷魂汤,王大梁可不是小贼寇,那也是名震三秦的巨寇了,千万别大意了。” 下了关,何麻秀把二人请到关后一处院落,这里是一处小驿站,有两三间房屋,还有两个驿卒在把守,这条路并不算大路,所以只是偶尔有官差通过,所以房屋有些破败,直到有了战事才重新修整了一下,房顶的茅草看得出还是新的。现在有了战事,便征用做官佐们的住处。 唐澜本想推辞,下去和寨丁同住,但何麻秀非说这里方便上关指挥,四叔唐世桢也让他休息两日再说,唐澜便住进了其中一间。其他十几个护卫便在周围搭起了几个窝棚住下。 中午随便吃了点饭,这几天被胯下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唐澜就睡起了午觉,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斜阳伴随着阵阵香气透进屋来。唐澜起来一看,院中烧起了篝火,火上架了一扇野猪,正烤得香气四溢。原来前一日何麻秀的部下在山里打了一只野猪,今日看唐家的人到了,又着人去捉了几只野鸡,一边用山里的蘑菇炖着鸡汤,一边烤着野猪,也算为唐澜他们接风。 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何麻秀拿出酒坛子,邀请唐家叔侄还有何亮工一起参加篝火晚宴。几个粗人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一顿饭吃到初更。唐澜被几碗鸡汤暖得浑身舒坦,正想去休息,何麻秀又拉着举人公,非要请他品尝他们竹溪的名茶含翠,据说这茶是不过十二的处女用嘴唇采下来,一年不过三十斤,是供大内的贡品。何麻秀从小包裹里拿出茶叶,用山泉水冲泡,果然香气四溢。 唐澜坐在一边,如后生晚辈,听着他们扯淡,从喝酒聊到花头,从生意聊到航运。又从航运聊着现今的局势。郧阳虽然穷乡僻壤,地处山林,穷是穷点,但没有遭受大范围的旱灾,大家尚有口饭吃。而且这里山寨势力强大,几乎所有山民都依附在堡寨之中,就算有摊派的苛捐杂税,有些山寨也爱交不交。 何亮工道:“我就知道竹溪有许多寨子根本不管什么辽饷,多少年也不交。抚治大人和县太爷不也无可奈何?” 唐澜感兴趣问道:“抗税不交,官府也不敢管。” 唐世桢笑眯眯道:“侄儿可就有所不知了,咱们郧阳山民素为强悍,成化中,陕南民流入郧阳中,就因为官府逼迫交税,导致流民结寨自保公然对抗。结果有些个寨子在刘通、石龙等几个贼首带领下造反作乱,引起民变,朝廷花了好几年才剿抚并用渐渐扫平,这才有了郧阳抚治这个官职。” 何麻秀接着道:“抚治抚治,为何别处称巡抚,咱们郧阳称抚治?少寨主可曾想过。” 唐澜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明白了,抚治更倾向抚,而非巡。” 何亮工笑道:“正是此理,官府对咱们山寨只敢抚,不敢用强,咱们山民本就桀骜不驯,谁要把咱们逼反了,那可脑袋不保。所以郧阳历来有句话,天差让三分。说的是,就算天子的差使,来到郧阳也得让着堡寨三分。” 唐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那日田承横横地要抗命不尊,原来这里面是这个道理。看来郧阳就是地方山民自治,官府可不敢逼迫过甚。 就这么聊着,喝着,满天的星斗让唐澜感到无比的惬意。三人的聊天就如催眠曲一般,唐澜裹着大氅在火堆旁缓缓睡去,举人公是真累了。 到底是年轻人,唐澜饱睡一晚,第二天一起来,已经精神饱满。关上的军务已经基本都由唐家接了下来,唐世桢从穿山队中选派了三支伏路军,分别向关前二十里范围内撒了出去。按照这个距离,白土关至少可以获得半天的预警时间。 到了中午时分,水上的粮草也陆续运到,这次山寨总共派出40多艘小船运来200石粮草,在竹溪县卸下,再由排丁背到关前。这次粮草运输40艘小船总共有500多排丁,唐澜问了问押送的赵随风,这次过来总共走了5天,耗费了50多石粮食。这些粮食足够寨军吃一个月的。粮是军胆啊,看到粮食运来,唐澜也放心了。 对于运输的损耗,唐澜请教了李柯子,他觉得这算非常节省了,120里路只费了这点粮食,如果是旱路,一般人自己挑或者骡马运输的话,起码要走七八天,粮食消耗会多一倍不止。唐澜默念一下,如果这样运来的粮食和消耗的粮食比就是2比1。 李柯子嘴里嚼着草根摇摇头,“运两石耗1石已经算很不错了,记得当年王军门在神木剿寇,不过运500石粮草,总共200里路,你猜猜路上吃了多少?代马输卒、护粮的兵加上骡马,总共1000人,走了半个月,吃了600石。要支撑一营兵3000人打仗,基本就是吃1石运1石。” 这让唐澜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古代军粮转运实在太惊人了。 ×××××××××××××××××××××××××××××× 不管你烦不烦,票子还是要勒索一二的,拿来吧,别掖着藏着了。 第十五章追猎(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白土关的防御也安排好了,金鞍寨的寨丁分成3个班次,每班120人,轮流到关上值守,每日大概分守两个时辰。 而何麻正的巡检司弓手守备了几日,早已倦容满面,一听有换班的,连忙兴高采烈拉着兵器下关休息去了。看着白土关的防务井井有条,唐澜也插不上手,倒是这大好河山不该浪费了,就叫上一名本地向导,带着几个护卫,深入关口周遭的林间游玩打猎。 唐世桢一路走来,还对这位举人侄子刮目相看了两日,谁知道到了关上,侄子就寻摸着去玩,看来还是少年心性。唐世桢只是摇摇头,由他去吧。 这天下午唐澜就在关后的山林里折腾了两个时辰,但收获极少,只射了一只野兔,一只山鸡,众人都十分失望,向导说,这两日来了这么多人马,畜生们肯定都往更远处跑了。要打猎得到关外去。 第二日,唐澜和唐辛、李柯子、王木、陈商等人就在向导的带领下,循着小路来到四方山下打猎,谁知道转了一上午除了一两只锦鸡,一头大家伙也没看到,向导说怕是关上人多了,把畜生们吓跑了。唐澜很郁闷,这也太不过瘾了,不行,一路跟下去,小队越走越深入,已经快下到半山腰才发现了两三只羚羊。 唐澜悄悄把箭搭在弓上,陈商微微摆手,唐澜立刻停下来,不敢动弹,在前面山坡上一只灰色的羚羊在草丛中觅食,距离唐澜大概四十步,也就是七十米的样子。 只见陈商弓箭慢慢拉开,身子随着一点一点起来,动作是那么慢,不细看根本不会察觉他在动。等起到一半,陈商突然直立,箭也随之激射而出。 但最后那一下仍然惊动了羚羊,只见它向前一窜,箭已命中,但并没有击中要害,几只黄羊顿时炸了窝,扭身往山下去了。 陈商喊一声:“追。”一行人便跟着往山下而去。 李大兴奋地叫道:“好大一只羊,今晚够咱们吃的了。”只见他大步流星,三两步越过唐澜,就如一阵风刮过,几个纵身便跑出去了几丈。 跟着陈商疾走十几米,陈商突然停下,在草丛里抓了一把,唐澜看到他手上沾着一点血迹,显然羚羊被射中,流着血逃跑。 陈商看看地上的踪迹,继续带人循着小路往山下跑,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进,最苦就是唐澜了,一个文弱书生,手软脚软的,怎能跟上这伙野汉,一会就落在了后面,陈商只能放慢脚步等着他跟上。唐澜挥挥手,“等我干什么,赶紧去啊,今晚的大餐就靠它了。” 随着地势降低,树林增多,山路也好走起来。陈商一会停下来寻找一下血迹,一会又辨别一下足迹。就这么一路跟踪,终于走到了山下,只见眼前条小溪流,两岸边是平坦的鹅卵石滩。 唐澜稍后跟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根胡一刀给他削的棍子,这一阵猛跑,此时早已气喘如牛了。只见前面陈商、李大伏在路边,陈商回头示意慢行。唐澜连忙猫下腰,悄悄凑上去。 “在那!”陈商伸手一指,顺着方向,唐澜看到腰上中箭的黄羊已经筋疲力尽,跑到河边,面对几米宽的溪水茫然地立着。陈商又拿起弓箭,大约六十步,“嗖”箭如流星疾射而出,正中羚羊的右眼,那羊惊跳起来,扑腾着往河里跳,但这一箭是致命伤,羚羊强弩之末,跳了两步,脚步一滑,扑倒在岸边。 那李大一个箭步冲出去,大笑着跑到岸边,双手抓着羚羊的腿提溜起来,唐澜此时正走下河滩,李大将羊高高举起,哈哈大笑:“好大的家伙,起码三十斤。” 到了河边,众人这才感到一身的疲惫,看看天时,已经是下午了,大概三四点,也就是申时的样子。众人在河边坐下来,喝点水,吃点东西。 李柯子看着唐澜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着说:“少寨主看来很少打猎啊,挺累的吧。” 唐澜笑着摇头,“是啊,的确很少打猎,不过今天很好玩啊。咱们明天还来,你看水里有鱼呢,明日过来捞鱼。” 那向导说道:“少寨主,咱们歇息一下就得回了,不然天就黑了。” 唐澜接过陈商递来的饼子,边吃边点头,“嗯嗯,咱们休息完就回吧。对了,这里是哪,离关上有多远?” 向导道:“这条叫竹排溪,夏天水势大时,陕人会在这里放竹排。到了秋冬,水下去了,就露出大片的河滩,对岸山势缓慢,还有山民在这里种些茶叶什么的。此处就在官道旁,少寨主请看,那边空地是旱田,过去是一片树林,树林后就是官道,不过官道绕远,走官道肯定得摸黑走,不如直接从刚才小路沿着四方山山腰上去就是了。” 突然远处传来李大的大嗓门,“嗨,这里有鱼,瞧,还跑。”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庞大的身躯已经扑倒在水里,“驴子靠的,给它跑了。”众人哈哈大笑。 休息完,大家起身回返,回去还是走小路,不过上山的小路不太好走了。唐澜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众人基本上走一会,休息一会,不过沿路风光不错,刚才着急追黄羊,没功夫欣赏。这么边走边玩,天色渐黑,但向导也不敢催促,只得砍了些树枝,把松树上的松脂树挂摘下来,做了几个松明火把。 林子里黑得特别快,天色没暗,林子里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火把打起来,唐澜也收了玩耍的心,跟着护卫们走得快了起来。 唐澜走得累,但护卫们一点也不觉得,那李大虽然身上背着一只二三十斤的羚羊,但行动之矫健仍然令人乍舌。唐澜夸奖道:“如此夜路,你们走起来还是如此轻松啊。” 李柯子嘿嘿一笑:“咱们这些山民,谁没进山打过猎,这样的夜路很平常,大家都走习惯了。少寨主是读书人,自然觉着难走,不如我们走慢点。” 唐澜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第十五章追猎(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回关的路,唐澜估摸着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白土关的灯火。唐澜一行回到关上,看到侄儿回来,唐世桢总算放下心来,又责备起向导来:“日后别带少寨主走远了,这山高路滑的,有了差错你担待得起吗?” 唐澜连忙给向导解围:“叔,不怪他,是我要去的,而且我想把关前的地形道路摸摸清楚,这是作战行动。”听唐澜竟然把打猎扯成这样,唐世桢也没啥好说的。 那边,李大已经七手八脚地给羚羊开膛破肚,篝火点起来,今晚又是一顿丰盛的烤羊肉。 唐澜奇怪的是,负责烤羊的竟然是李大,别看他平日粗粗鲁鲁,烤起羊来还颇为在行。唐澜拿起解手尖刀切下一块羊肉,塞在嘴里咬了一口,“咦,味道还不错!” 李大憨憨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咱爹过去就是厨子,烤羊肉有诀窍,除了撒花椒之外,还得撒点秦椒末末,是不是味道不错?一会再抹一层蜜,味道更好。” “秦椒?”唐澜吃的出佐料里有辣椒,难道就是辣椒?看来崇祯年间辣椒已经传播开了,连郧阳的山里都有了。 “是,这是咱那婆姨从她关中娘家带来的,有了这个,荤腥更有味道。有肉就得喝酒,少寨主,你也来一口。”李大咧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 “你婆姨是关中的?”唐澜问道,边说话一口酒下去,一股子热流从喉咙直窜腹腔,呛得他连连咳嗽。靠在一起的寨丁们呵呵大笑。对他们而言举人公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无所不能的,现在终于有一样东西不如他们,就是喝酒。 李大点点头,“是,七年前逃荒来到咱这,爹娘死了,咱给她葬了爹娘,便跟了我……” 接下来几日,唐澜又去了几趟四方山,那条小路被他们走得烂熟,护卫们钓鱼,打羚羊,射山鸡,荒山野岭,野味资源极其丰富,每日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唐澜被李大逗得技痒,有时也亲自动手,用山里的蘑菇、山笋之类的山珍炖野味,小院里便日日飘香。 唐世桢等几人,每日下来就有唐澜侍弄的野味,日子倒过得清闲。只是唐世桢总觉得举人老爷就不该下厨,平时免不了跟侄儿唠唠叨叨的。唐澜一想也是,那时的人对读书人的敬仰是莫名其妙的,有些行为的确有损威严,他便不亲自动手,偶尔在旁边指挥一下。每日有肉有酒,唐澜的体力也养好了。 到了关上四五日了,都没有流寇踪迹,唐世桢又派出一批伏路军将之前那批换了回来。到了第五日,从陕南过来的客商突然多了起来,关口上一问,原来大股流寇已经围了兴安所,湖广过去的行商听到消息已经纷纷逃回郧阳,这些客商嘴里也打听不到多少消息。只是听他们说,王大梁的部属漫山遍野不计其数,兴安所早已驱逐闲杂人等,四门紧闭了。 纵然只有一鳞半爪的消息,也给一派平和气象的白土关带来了厚重的阴云,要知道兴安所离这里只有一百里,走快点就两天脚程。 有了预警,唐澜的旅游也被迫中断,闲着没事,他只能拉上陈商练起了箭法,这两天打猎,唐澜发现这具身体过去是练过射箭的,对箭术有一定的基础,一旦拿起弓箭,身体的记忆就逐渐复活了,除了力量不够之外,射二十步的靶子倒是能十中七八。唐澜甚是高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陈商教他几招。 陈商见举人老爷求教,颇为受宠若惊,但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举人老爷的弓太软,“这弓上不了战阵,林子里打打猎都嫌软。” 唐澜自己知道自己事,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想学学射箭的技巧。这个软弓硬功都一样吧。” 陈商一本正经道:“少寨主这话可不对,硬弓和软弓差得远了,软弓拉圆了也只能直射五十步,再远就没劲了,伤不了人;硬弓那是百步之内直接射杀。两者区别大了,软弓拉开你有时间运气,瞄准,但硬弓拉圆就一瞬便要射出,根本没有时间瞄准。我打小就练半石的弓,现在是两石的。” 唐澜心说,你不也从软弓开始的,不过陈商吹了一阵,也不托大,便教了起来。陈商有几样窍门,如对风向如何把握,用握弓的拳指节瞄准,远近刻度瞄准,陈商在唐澜的弓上刻上刻度,稍微点拨一下,唐澜顿觉准确度有了飞跃。然后陈商便说,“基本的少寨主都会了,剩下就是多练练。” 唐澜好奇问他总共练了多少箭,陈商扁扁嘴,“记不得了,从八岁到十六,每天大概射五百箭吧。这主要还是为了把弓端稳了。到了十五岁开始跟着爹打猎,到现在,每天不射上一两百的,总是浑身不舒服。”唐澜吐了吐舌头,一天五百,一年十八万次,八年,一百四十多万次的练习,加上在山中数不清的打猎,方才能有这样的成就。唐澜看看手上的软弓,那股想成为神箭手的欲望顿时消失无踪。 唐澜又问,“这等身手在整个山寨还有别人吗?” 王木嘿嘿一笑:“别说山寨,整个陨阳地面也是拔头一份的。” 陈商道:“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山寨至少还有两三个人跟我不相上下,你看前寨的冷金那手软弓,速度极快,我射一箭他能射三箭,三十步之内百发百中,我都十分佩服。” 山寨里看来真是卧虎藏龙啊,唐澜沾沾自喜,以后得把这个冷金调来身边,远了有陈商,近处有冷金 关外去不成,唐澜就转到了关内,继续他的打猎活动,在山间还不时能遇到几个山下的猎人,岂容他人来抢食?唐澜赶紧吓唬他们一下,“流寇来啦。”那些山民顿时做了鸟兽散。只是这么多天,举人老爷手下仍然没有一个收获。 接下来又是两天,轮替了一班的前哨并没有任何警告,关上关下海晏河清。只是更多的客商难民往白土关而来,显然是被流寇驱赶而来的。 这天,又有三十名寨丁奉命前去替换伏路军。唐澜放心不下,让何亮工挑选了十个精明点的寨丁,让他们换上便服,前往兴安所探听一下虚实。 谁知道队伍还没出发,前面已经有伏路军回来报告:流寇来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十六章兵临城下(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回来的斥候报告,从这天早上,就有三三两两的流寇探马从大路上过来,他们都是骑马的,在山路两边扫荡,穿山队选择的埋伏地点比较隐蔽,并没有暴露,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探马都过去了,接着出现了一队队的流寇,看上去一路到山下都是,起码有上千人。穿山队便悄悄撤了回来。 听到流寇的消息,白土关上顿时紧张起来,何亮工亲自率领五十虎枪手,五十弓手前出接应穿山队伏路军。唐世桢命令营地上来一百五十虎枪手,七十弓手,其他人作为预备队在营地随时待命。 过了中午,三支伏路军先后回到关头,都带来了相同的消息,流寇分两路从山下来了,有几千人。 收拢了全部人马之后,唐世桢做出了部署,关上就那么长,目前摆下220人已经满满当当了。剩下180虎枪手,50弓手作为替班,50名穿山队为总预备队掌握在唐世桢手中。分派停当,唐世桢又派出二十名穿山队在关前必经之路埋伏,防止今夜流寇来偷关。 唐澜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陈商虽然猎了一只野兔,但烤兔腿一点都吃不出滋味。夜里的寒风刺骨,唐澜披着一件大氅上了关头,眼前豁然开朗,却让唐澜大吃一惊。 今夜天空中没有星星,只有深邃之极的墨色,天空与大片的山林已经融为一体,而在这片浓墨中却点点灯火,在一片黑暗中影影绰绰不知凡几。这夜是如此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唐澜就如站在世界的尽头,面前是无穷无尽的宇宙,而那些灯火恍若满天繁星。 “这里起码有五千人。”唐世桢凝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唐澜对着四叔点点头,他的估计应该是对的,甚至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唐澜道:“他们为何要生火,不是让我们都看得清楚了吗?” 唐世桢道:“被我们看清楚了,也比冻死了强。流寇没有营帐,都是在山里搭个窝棚睡觉,这么冷的夜晚,不生火就冻死了。” 这一夜那黑暗中的星火一直在唐澜眼前晃动,搅得他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醒来,随便喝了两口热粥,唐澜就往关上去了。只是一出门,就是一股浓重的晨雾,只能看到眼前十米的范围。虽然山里每天早上都会落点雾,但从没有如此厚重。 唐澜摸上关头,只见雾气如流水一般,随着风的流动在关前翻腾。唐世桢、何亮工、何麻秀等人早已经站在关头,三人都望着大雾发呆。 几声鸟鸣从雾中传来,更加增添了清晨的宁静。唐澜悄悄道:“叔,流寇会趁着这浓雾来进攻吗?” 唐世桢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要进攻,现在山下就是一片嘈杂了,不可能这么安静。对了刚才前面的伏路军送来一个昨晚摸到的流民,那小子晚上起夜竟然迷失了方向,被伏路军逮住了。” 何亮工接着道:“据那流民说,王大梁没能攻下兴安所,便派出前锋往白土关来了,有多少人,那流民也说不上来,只说有几千人。” 唐世桢道:“他们不会进攻的,王大梁手下最能打的就是老营一千开山采石的石客,其他都是乌合之众。来了几千前锋,不会有太多老营的兵马。” 说完,唐世桢招呼大家坐下,“老何,在来一壶含翠。”何麻秀虽然肉痛,但咬咬牙还是掏出宝贝,泡上一壶。从早上就紧张起来的气氛总算和缓下来,唐澜看着三个粗人,倒觉得他们有点名将风范,大敌当前还喝起茶来,不过还别说,随着茶香在关头弥漫开来,刚才的紧张气氛得到了缓解。寨丁们除了嘹望的人,其他也都在关头席地而坐,很快关头上熙熙攘攘,又开始了侃谈会。 茶过三巡,突然就听嘹望哨叫道:“看啊,雾散了,散了。” 几人一同起身,果然,只见刚才还厚重的迷雾,突然迅速地消退,仿佛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吸力,迅速地将雾气吸走。 眼前的山林逐渐清晰,只过了片刻,天也开了,雾也散了,碧蓝的天空下,山林之间却是一丛丛七彩的旗帜隐约可见。唐澜突然想起了昨晚,漆黑之中的繁星点点,不正和眼前的旗帜相似吗? 最近的旗帜距离关上也在五里以外,如无意外应该是在山间一个河谷中,然后向四周扩散,这些流寇果然是漫山遍野而来,图的就是一个声势吓人。迷雾消散,山下的流寇营地展现在眼前,人就是这样,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了担忧,现在一切尽在眼前众人反而轻松下来。 唐澜提醒道,是不是该给郧阳那边报个信,这时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唐世桢请唐澜写了三封信,一封送给郧阳抚治,一封送山寨,还有一封直接由信鸽发回山寨。唐澜觉得山寨这信鸽的确是好东西,上午发出的信下午就能到,而这些信差,至少得明日。再回想当日武昌的信鸽与山寨三日就往来了,战场上时间的优势往往是致命的。 唐澜又命李柯子,挑选几名精锐的人手,在向导的带领下,去把流寇的扎营情况摸摸清楚。李柯子得令下去布置。 吩咐停当,唐澜又拿出一张地图,这是他这几日让向导给画的关前关后的地形图,里面有许多道路都在打猎中走过了。唐澜命人把向导叫来。 看到这地图,唐世桢惊奇地说:“侄子还这么有心,这几天竟然给你画了张地图出来。” 唐澜连忙摆手,“哪有,就是打猎时闲着没事乱画的。” 不一会,向导前来,几个人凑在一起,按照山林里旗帜较密的位置,标在了地图之上。唐世桢他们三人,看着这地图,纷纷称奇。唐澜笑道:“我可不如诸位叔伯,对地形了如指掌,日后啊咱们还应该把郧阳地面画成地图,这样对打仗还是很有利的。”唐世桢连忙答应下来,举人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十六章兵临城下(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流寇来到的第一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流寇到天黑也没有发起进攻。唐世桢说,这是他们在伐木制造云梯等的攻城器械,估计两日后造好了,就会来攻。 只是,过了两日,流寇还没来攻,林子里放出的伏路军又替换了一拨,仍没看到流寇们漫山遍野杀来。 唐澜看着山间星罗棋布的旗帜十分纳闷,怎么三天了还没来攻?只是其他几人一直不以为然,不来攻就好了,反正他们就是要守住此地,总不能希望对方来攻吧。 派出的斥候回来报告,把流寇的营寨位置标示出来,流寇们基本是在山下围绕着竹排溪下寨,主营就在竹排溪的河滩上。 唐澜又仔细问了那些伏斥候,斥候们一致肯定流寇数量就几千人。但具体几千真说不上。唐澜问唐世桢,“不是说王大梁贼众有几万人吗,怎么就只有几千,数目对不上啊。” 唐世桢怔了一下道:“我的好侄儿,王大梁那是号称有几万人,照这么看,他们不敢在兴安所久留,就是兵力不够,就这么点人如何攻城?好了,侄儿不用担心,白土关必定高枕无忧。” 唐澜恍然大悟,对哦,这是一个十万人就敢号称四十万人的时代,几千流寇号称个几万也不奇怪。根据过去获得的一些明代军事信息,假如王大梁有一千精锐甲兵,那有个三五千的裹挟百姓做辅兵也正常。唐澜想通这一点,倒是觉得自己头次上阵真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而且这日,竹溪士绅们筹措的一百石粮草,还有鸡鸭猪羊送到了白土关下。关上关下欢声雷动,唐世桢当即下令,杀猪宰羊,今晚大宴一番,为来日抵御流寇鼓鼓士气。加上之前从山寨运来的二百石粮米,寨丁们驻扎两个月都不怕缺粮,那就老老实实跟流寇耗着吧。 经过这些日子,唐澜发现自己对军事着实不懂,但那些叔伯们也非行伍出身,大多也就是打群架的水平。看来自己去学习一下这个时代的军旅知识是相当必要的,而这些寨丁们更是需要进行正规的训练。只是眼前就不行了,还是先把这关挺过去吧。 流寇不来进攻,关上的将领们倒是轻松,天天喝酒吃肉。给山寨报信的信使离开四天后,终于等来了山寨的回信。唐世桢当着众人拆开了来信,信中字不多,看完后,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何亮工惊道:“怎么会是这样?” “十月十一,王贼大梁率数万众叩闾关,师速还,凌云手字。”凌云是唐世龙的表字。 唐世桢、何亮工、何麻秀、唐澜等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又重新看了一遍字条,日期是两日之前,寨丁用一日一夜的时间将信送到,这毫无疑问是寨主手字,而且印信也千真万确。只是,王大梁不是在白土关前吗?怎么会突然到了闾关? 何麻秀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们眼前的是死人不成?” 唐澜摇摇头道:“可能,这可能是王大梁一部而已,主力在攻闾关。如若不然,为何来了三日仍未叩关?而且到现在我们连山下有多少人马都没彻底搞清楚,或许真的就千把人也说不定。”说到这,几个人叹了口气,的确,他们并没有把山下贼寇真实数量搞清楚。 唐世桢把信收在怀里,“亮工,命各寨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班师。” 何麻秀急了:“不行啊,你们走了,这里的贼寇攻上来,白土关同样守不住。到时候就算守住了闾关,贼寇还是会冲入郧阳。唐老四,你们不能走哇。” 唐世桢不管他,站起来收束衣冠,叫外面候着的寨丁进来收拾行装。何麻秀如热锅上的蚂蚁,拉着唐世桢的手道:“唐老四,没有抚治大人的命令,你也不能走。” 唐世桢一把甩开:“去他的抚治大人,老子认他是抚治,不认他就啥都不是。” 何麻秀无奈道:“四哥,你留一百人,就一百人,求你了老哥。” 唐世桢叹了口气,“老何,不是我不留。你也知道,闾关要是破了,到金鞍寨就是两日光景,我们唐家上下几百口都在山寨,你叫我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金鞍寨被流寇祸害?你派人找你们杨县尊搬兵吧,你们竹溪的山寨凑一凑也能出个几百人。” 何麻秀这回真急了,“唐老四,你今日离开,我明日就到抚治大人那参你一本擅离职守。反正我横竖是个死,也不怕拉个垫背的。” 唐澜看着何麻秀很可怜,假如寨军撤了,他的确很难守住这段关隘。但唐澜也没办法啊,王大梁主力在闾关,寨军必须要回山寨了。 唐澜对何麻秀拱拱手,“我看这路流寇偏师,也没有攻上来,估计他们就是牵制的,不打紧,说不定过两日就撤了。”说着他干脆离开屋子。 扔下无辜的何麻秀,唐世桢要各路人马准备撤军,首先是收回所有的伏路军,同时收拾一下,准备回撤。过了一个时辰,下面两支伏路军都回来了,但上来报告说,有五个人被派到四方山那边去埋伏,还没能叫回来。 唐世桢很着急,又派出人去接应,眼看已经到三点了,派去接应的人倒是回来了,说还是没找到。情况有些不妙啊,唐世桢叫来李柯子,命他率领20名穿山队再去接应一下。唐澜自告奋勇说那边路他比较熟,也要一起去。 唐世桢本来不许的,但也不好意思落了他的面子,就让几个保镖跟上。唐澜率人顺着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山路,由四方山下去。 唐澜他们轻车熟路,很快就下到了半山腰,正走着,前面探哨举手示意,一行人立刻都停了下来。说前面来了几个流寇,不知道是干嘛的。李柯子一声令下,人马都分入两边丛林埋伏。 过不一会,几个流寇拿着弓箭一路晃悠过来,边走边聊,李柯子听了一下,说他们是打猎的。但问题就来了,如果前面有伏路军,这几个人怎么能过来? 李柯子招呼陈商几个,备好弓箭,那几个人渐渐接近,就在踏入控制范围一瞬,陈商首先发难,身边两名弓手也同时放箭,头两人毫无准备地中箭倒下,剩下一人楞了一下。 第17章夜袭(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见树丛中窜出两人,那发愣哥才反应过来,转身就逃,但为时晚矣,李大一块石头砸出去,正好打中他的腿,那厮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王木、李大上去将他擒住,那人喊着:“别杀额,别杀额。” 李柯子拔出短刀在他脸上吓唬吓唬,“再叫割你舌头。” 那人连忙噤声,被三人夹入了林子里,唐澜对他说:“问你话,老实说,肯定不杀你。” 李柯子一阵询问,他的招供跟之前的俘虏差不多,只是说这是流寇前锋,他是王大梁的堂兄王火墩帐下的小兵,营中乏粮,炒炒两天了,今日出来打猎,想弄点野味打牙祭。 李柯子又问清楚一些细节,小兵招供了王火墩主营就在竹排溪对岸的田地里扎营。而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任何拦阻。 “你们有搜索到伏路军吗?”李柯子问道,对方给出的答复仍然是否定的。 唐澜看再问不出什么了,只得命令两个人将俘虏押回关上,他们继续往山下走。又走了一会,突然前面山路上有人影晃了晃,陈商连忙摆手,后面的人迅速隐蔽到路旁的树丛之中。 就听前面传来两声鹧鸪的叫声,这边陈商也回了一声。前面的人影站起来喊道:“穿山队的?” 李柯子听出了声音,轻轻唤着,“武十八,是你吗?” “是我。”随着一声回应,这边总算把心放了下来,两边汇合,果然是那五个失散的伏路军。 李柯子上去揪着为首一个红脸汉子骂道:“武十八,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找你们几次了,怎么不在伏路位置?” 武十八脸色更红,“我,我……” 李柯子骂了一声,“你混蛋,违抗命令是何罪名?” 唐澜连忙拦着他道:“先不忙骂人,十八,你说说情况?” 武十八道:“今日早上我就看到好几批流寇上来,以为他们要进攻,但许多都是在周围转了个圈就回去了,到了中午时分又有一批,这次他们一直向上走,进入了我们埋伏的地方,于是就打了他们一下,谁知道有两个人没有放倒,我们便一直追了下去,直到快到山脚才把他们收拾了。抓住一个有气的,我们一问才知道他们营里断粮一天了,是出来打猎的。我们又在营地周围查探了一下,于是才回来晚了。” 唐澜道:“你们查探到哪里了?有没有发现流寇的岗哨?” 武十八道:“我们已经摸到营地边上,一路并没有发现伏路军。” 唐澜点点头,又对李柯子道:“李总旗,我看就算了吧,他们也是迫于无奈。” 李柯子瞪了武十八一眼,“哼,回去再收拾你。走。” 唐澜摆摆手道:“且慢。” ×××××××××××××××× 唐世桢焦急地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唐澜,但他只和几名护卫回来。 唐世桢道:“侄儿,怎么才回来,我可担心死了。其他人呢?” 唐澜道:“先不说这些,人找到了,但还发现了其他情况,流寇缺粮了。” 唐世桢道:“那有怎样?” 唐澜道:“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如果收拾停当,怕是到晚上了,肯定无法动身。而且流寇不过一支偏师,现又缺粮,军心浮动。侄儿以为,那何不趁今晚对眼前这支流寇的偏师动手,打他一场夜袭。打垮他们,解了白土关之围,咱们再回师山寨?” 话音未了,三个人不约而同张大嘴,看着唐澜,这个年轻人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唐世桢道:“好侄儿,山下少说五千流寇,你是说我们区区五百人去偷袭?”但何麻秀却一脸兴奋,显然这是解决他的困境唯一的办法。 唐澜双手交叉使劲搓了错,一下子又想不出什么词,众人都看着他,唐澜被迫说道:“兵法有云,兵贵精不贵多……” 唐世桢说道:“那也不能差那么远吧。” 唐澜道:“刚才武十八他们一直摸到流寇营地边上,竟然如入无人之境,防范如此差劲,不打他一下还真有点不象话啊。 而且我仔细问过斥候,他们说流寇的主营就在竹排溪的河滩上,去那里有一条小路,顺着四方山山腰下去,道路十分偏僻,但并不算十分难行,那日我们追逐一只黄羊走过,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了河滩。” 唐世桢还想摇头,唐澜一拍大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就这么走了也太对不住何大人了。二位叔叔,就请发令吧。” 唐澜话一说完,何麻秀就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有勇有谋的举人公,此计甚妙,四哥就这么干了。” 唐世桢翻了翻白眼,不理何麻秀,只是摆手,“夜里行军,人马不好控制,万一走散,或惊动了流寇,则无法控制。”唐世桢不便直接反对,只得找出实际的理由。 唐澜道:“我之前问过,咱们寨丁吃得好,没有夜盲。再说只要找些绳子来,串联着走,可克服夜间行军问题。” 唐世桢见他不依不饶,只得出口否定,“不行,此招过于行险,一旦失败,则金鞍寨精锐丧尽。我不同意。” 唐澜越想越觉得自己计划可行,又想出了托词道:“四叔,如果不击破当前之敌,咱们无法安心返寨。设想一下,如果我们回到山寨,那里有王大梁主力,背后还有这样一支兵马追在身后,那才真正被动呢。” 唐世桢看看唐澜,虽然这次出兵是他当主将,但这个侄子在山寨中的地位随着中举大大提高,三哥培养他当接班人的心思也很明显,唐世桢看着他的目光,始终下不了决心,自己手里握着山寨倚重的力量,一旦损失,可是交代不起,再何况,唐澜要是有个万一,三哥就这么一根独苗。 唐澜看四叔这个犹豫的样子,转而向何亮工请求支援:“何叔,在下这个方略有八成把握,您意下如何?” 何亮工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只是他更不便说话:“此事事关重大,我看还是要从长计议。” 唐世桢道:“是了是了,不可轻举妄动,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收拾一下回军。” 第17章夜袭(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不理这么多了,对唐世桢道:“四叔,山下一群乌合之众,连个岗哨都没有,战之必胜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叔,命穿山队集合,调中寨一百名虎枪手关下待命。再命伙头军,把剩下的猪羊都宰了,今日饱餐一顿。”不等唐世桢反应,唐澜直接下了命令。 唐世桢想不到唐澜独断专行,但命令已经发出,看到发怔的胡一刀,唐世桢跺跺脚,“老胡,去传令吧。”唐世桢此时被将了一军,但他也只能给唐澜背书。 看着胡一刀转身去了,唐世桢道:“侄儿,你不能轻出,这一趟我去。” 何亮工接着道:“四哥坐镇,我去。” 唐澜一摆手,“二位叔叔,那路只有我走过,我必须去。” 何亮工道:“四哥,要不这样,我跟着去,定当保得少寨主周全。” 唐世桢只得点点头,“只能如此了,我会率后队在关外接应。亮工,侄儿就交给你了。” 既然定了策,白土关头便忙活起来,这次突击的主力是50名穿山队和150名虎枪手,唐世桢又给他们加了五十藤牌手,出击的二百人都抓紧时间在关下睡觉休息。 趁着他们休息,唐澜、何亮工一起定了战术,李柯子率领的前队已经按照唐澜安排,在沿途进行了布置,路上一些险要、岔路处都安排了人手接应。 然后唐澜和一名向导走在前面带路,跟着唐澜一起去打猎的几个护卫以及派出去侦察过的斥候分插在队伍中,何亮工统率150名虎枪手走在中间,50藤牌手跟在最后。几个人对下面三令五申,晚上的行动务必保持安静。 为了确保路途中不会迷失,所有出击的寨丁,每个人在左手都扎上了白布,作为记号。见一切安排妥当,唐澜也去睡了个午觉,养足精神。 晚餐提早到下午4点左右,有肉,出击的寨丁们又是饱餐一顿,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吃完饭,趁着天空还亮着,唐澜一声令下,白土关关门缓缓打开,三十名穿山队,在唐澜率领下,跟着向导出了关门。出门之时,胡一刀将一把腰刀塞给唐澜,唐澜摸摸腰上两把已经上了火药的火铳,还是把腰刀接了下来。 队伍在向导的带领下,在林子里前进。此时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但林子里光线已经暗了,唐澜的计划是趁着还有亮光多赶点路,这条小路到竹排溪河滩大概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唐澜把路程多算一倍,希望能在子时以前赶到。 又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天色更加黯淡,山路不算难行,但有的地方也只容一个人通过,渐渐地两行行军,变成了单行。等到天全黑了的时候,向导告诉唐澜,只走了一半左右的路程。下面的路就得在黑暗中摸索了。 明朝夜里行军,除了前面开路的几个人,其他人真的在嘴里含着竹片。唐澜在黑暗中只听见身后沙沙的声响,没有其他声音。穿山队真算得上精锐了,虽然山路难行,虽然时不时有人摔倒,但愣是做到了肃静地行军。 不过,天黑之后,速度降到了最低点,几乎一步一挨地前进。因为这边野兽比较多的缘故,这条路唐澜不止走过一次,基本上还能认得道路的走向。 一开始布置的穿山队已经在前面开始等着,他们彼此之间用山枭鹧鸪的叫声联络,经过两个接应点,唐澜就逐渐掌握了他们的联络方式,接应的人感觉到队伍接近,就响一声长的号子,这边回两声短号子,接应的寨丁就会从岩石或者大树后闪出来,他们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后面的部队通过,直到最后再捡一些掉队的。 唐澜发现金鞍寨的夜晚行军很有章法,他悄悄问胡一刀是不是进行过夜行的训练胡一刀回答,没什么训练,但猎人时常会晚上出去狩猎,这些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山民,大多有过这样的经历。 唐澜叹了口气,亲身经历了夜晚的山林,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幼稚,如果不是歪打正着,碰上这样一支大部分人有过夜晚狩猎经验的队伍,这段路根本走不下来。那些虎枪手自动用虎枪作为串联,几个人持一杆,保持着队伍的行列,得以在黑夜中不至于迷失。这种属于猎人的经验,帮助着寨丁们一直向前。 为了不走失,唐澜每走一会就下令休整片刻,这些山民会自觉地席地而坐,他们安静地衔着竹片一言不发。唐澜真的很惊讶,这就是当天那支熙熙攘攘,仿佛上街买菜似的山民武装? 唐澜发现这些山民对命令十分服从,因为他们中那些总目,小目大多是族人,有的还是长辈,这样一支类似家族的军队,就是由亲戚,街坊组成,他们很自觉地听从那些长辈族人的命令,似乎这些都是天经地义。 不知道走了多久,队伍又停了下来,唐澜估计已经到了地方,因为前方隐约看到阵阵火光。 前面来了两名穿山队,他们低声向唐澜禀报:“少寨主,再往前走就是河滩了,竹排溪这边大概有数百人在岸边宿营,流寇的主寨就在对岸河滩上,占了几片开垦出来的旱田。林子里没有伏路军。李总旗率领10个人在前面那片树林里伏着。” 唐澜努力地回想这些天在竹排溪两岸玩耍的情景,想了想后说道:“大队就在河滩上展开,到达河滩后,穿山队在左,虎枪手居中,藤牌手在右。分成两排,一同淌水过河。然后穿山队向右,藤牌手向左,合围主寨。去通知何寨主,等会,跟何寨主说,如果走向河滩时惊动了流寇,那不管阵型,只朝火光最多的地方冲杀,但不要越过官道,记住了,去吧。”那名穿山队员得令往后去了。 等到所有人抵达出发位置时,下面清点了一下人数,从山上下来180人,现在有8个人掉队,实到172人,唐澜看着黑暗中一言不发只是跟着前面的人闷头前行的寨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立刻命令部下休息片刻,喘喘气。 前面林间有些火光影影绰绰,那里就是流寇的竹排溪营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片火光,光影模糊地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有的轻松,有的紧张,这是唐澜第一次上战场。 第18章竹排溪(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晚上的山林真是冷极了,唐澜紧紧衣衫,胡一刀、李柯子等几个人紧紧凑在身边,李柯子看看天色,小声道:“少寨主,应该过了三更了。” 唐澜道:“好,出击吧。”几个传令兵悄悄隐没在后面的黑暗中。 胡一刀悄悄说道:“少爷,一会冲杀的时候,你千万别冲在前面,我们几个就在你身边,无论如何不要走散了。李大、王木、陈商,你们听好了,少爷在哪,你们便在哪,不得离开半步。” 唐澜点点头,右手拔刀,左手持铳,右手隔空挥舞了一下,顿时增添了几分豪气。李柯子学着山枭叫了一声,后面传来两三声呼应,开始吧,50名穿山队在黑暗中站起来。 前面有十数个穿山队带路,胡一刀、李柯子等紧随身边,将他包围起来。黑暗之中只有沙沙声响,金鞍寨的队伍衔枚而进。 越接近河边,篝火越多,排头兵小心地挑选着篝火的间隙穿行,此时视界比刚才在黑暗中摸索好多了。黑暗的森林中,一些人横躺竖卧在树木之间,就着闪烁的篝火勾勒出人的影子。这些原本是老百姓的人,大多是裹着卷被褥在篝火边合衣而睡。 穿过两堆篝火,突然前面一团篝火映衬下,出现一个人影,这人或许是起夜,或许被惊动了,傻傻地站在黑暗中,看着迎面而来的人流。 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排头兵与此人对视了两秒,就听“嗖”地一声,队伍中飞出一支利箭,正好插在那人的脖子上,黑暗中的人影晃了晃便一头栽倒,哼都没哼。 是陈商,唐澜看看在右侧的陈商,只见他面无表情,从箭壶中抽出一箭再度搭在弓上。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惊动更多的人,队伍继续前行,眼看就要走到溪边,远处依稀传来溪水汩汩的声音,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叫嚷:“啊!” 唐澜心头一颤,就听一声更大的惨叫传来,前面的十几个人向四周散开,挥刀就砍。唐澜接着一点光亮,这才看到,他们正好走到了河边最后一圈人群,这里的篝火熄灭了,排头兵一不留神踩到了人。几声沉闷的喝声,加上几声临死的惨叫,奇袭到此终于暴露了。 唐澜正要向前冲,却被胡一刀一把按住,接着就听李柯子一声低喝:“冲到河边列阵。”后面的穿山队迅速地向前小跑,唐澜跟着队伍向前冲,跟随着前面的人跳过两具尸体,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唐澜也踩到了鹅卵石,到河边了。 此时流寇营地里的惨叫声已经扩散开,甚至有人喊起来,“敌袭,敌袭。”按照既定的安排,穿山队应该向左转,朝着河的下游展开。唐澜脑筋飞转,快速下了决定,高喊一声,“穿山队过河,砍他妈的!”说着只身冲向小溪。 几名护卫措手不及连忙跟上,李柯子在后面指挥着穿山队赶紧跟上冲过河去。唐澜在水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渡,几米的溪流,水不深,还不到膝盖,他跨了几步就上了对岸,此时,对岸映衬着几丛大的篝火,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唐澜刚上岸,已经被胡一刀一把扯住,“少爷,停下。”唐澜这才喘了口气,刚才他被肾上腺素刺激之下,早把胡一刀的嘱咐忘掉了。 刚喘了两口气,身后几十名穿山队已经冲上了河滩,他们跑到河滩尽头,在一米高的河岸下稍微集结了一下,就听一声高亢的唿哨,“杀!”五十人一跃而起,同时翻上河岸。 唐澜被胡一刀死命拉着,躲到河岸边一棵树下,这时,后面跟进的虎枪手也在何亮工的率领下冲过河来。唐澜连忙道:“何叔,快上去,命人举火把,烧窝棚。” 何亮工看到唐澜冲得那么前,吓了一跳,连忙又派了十来个寨丁围住唐澜。只见黑暗中,一百多名虎枪手挺枪而出,呐喊着冲上河岸。对岸,也就是来路上藤牌手被留了下来,砍杀着那些刚刚醒来的流寇。 唐澜翻上河岸时,竹排溪两岸已经杀声震天,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对于这里,他很熟悉,这片比较平整的田地,他们还在这里烤过野味。 火光映衬下,营中矗立着几个营帐。黑色的人影在火光之中影影绰绰,配合着声响是一幕真实的杀戮电影。 穿山队或虎枪手,都是三三两两组成小组,遇到营帐就放火,遇到流寇便几杆枪一起捅过去,这些人配合娴熟,纵然有那么几名流寇反应过来,拿起了刀枪,也无法在小组的刺杀中走两个回合。 那些醒来的流民像苍蝇一样被追杀着。一个像是年纪不大的小孩,被一个小组追杀,在唐澜眼前几米的地方跑过,只见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正要起身,后面一杆虎枪便到了,正中屁股,孩子摔倒在地,他滚了一个圈,背部顶在一棵树下,几名虎枪手也到了。 虎枪的枪头明晃晃地在孩子面前闪动,那小孩喊起来:“兵爷,饶――”叫声嘎然而止,火光闪烁映在那孩子的脸上,那年轻的脸充满了惊惧痛楚变得极其扭曲,“饶命……”虎枪一同拔出,几道血箭喷薄而出,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魂魄,那孩子脑袋一歪,再无动静。 这是唐澜第一次,亲眼看着杀人,那孩子的脸近在咫尺,唐澜的目光无法移开。周围杀声震天,伴随着濒死的惨叫,唐澜的眼睛只被孩子的脸吸引住,无法挪开。 一声惨叫,就在身边传来,一名盲头苍蝇一般冲来的流寇,被李大一刀砍了。唐澜深呼吸几口气,魂魄重新回到了眼前。 此时此刻,已经可以断定流寇营寨毫无防备,穿山队和虎枪手们根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这些刚刚醒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流民,晕头转向地在营中乱转,没走两步就被砍倒或者刺翻;有些流寇绝望地跪倒求饶,但没有人愿意停手,只会将他们捅倒砍翻。 这里只有已死的和即将死去的人,唐澜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第18章竹排溪(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几顶大帐篷已经烧成了巨大的篝火,火苗如疯狂的舞者在黑暗中扭动,火舌舔食着四周的空气,也送来灼热的温度。这种热度,会使人更加热血沸腾,在火光中晃来晃去的人影都在为生命做着最后的争夺。 营啸正逐渐蔓延开去,没有方向感的人最容易朝光亮的地方奔去,那些醒来的流寇,如飞蛾扑火一般朝大篝火方向扑来,遭遇了砍杀又往回跑,混乱间前后相撞,引起更大的混乱,那些绝望的喊叫随着中心向四周扩散。 唐澜十分担心这种混乱会为本部带来严重伤亡,勒令不下不许向黑暗中追击,但还是看到有的虎枪手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发现战争并非如脑子里想的那么简单,就如眼前的混乱,他根本无法阻止,也不知道如何阻止。 这一场乱仗,只能凭天意,假如流寇在哪里还有一支强军,有组织地逆袭一下,这些英勇的寨丁就会遭受严重损失,甚至崩溃。幸好他们来打的是最没战斗力的流寇,而且还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刻。 各种各样的气味慢慢飘来,有血腥的味道,有烈火的味道,还有一股味道特别难闻,唐澜想起来,就像烧头发的味道,他猛然醒悟,这是尸体被烧的味道。一想到这里,突然心潮翻滚,有种想吐的感觉。 更让人恶心的是,一些找不到活物的寨丁停了下来,看到地上的尸体,他们拿起刀,开始把人头割下来。血水随着脖颈的分离喷涌而出,那些寨丁们似乎毫不在乎,甚至笑着将人头提溜起来,绑在腰上,挂在虎枪上。 胡一刀的紧张情绪,随着营地中心的混乱减弱而渐渐松弛下来。几堆大篝火映照下,没有乱兵可以对他们这小队人形成威胁,即使有那么三三两两撞过来的,也立刻被斩杀。 这时一名寨丁从黑暗中出来,双手还拽着一个人,那人的头发被揪着,踉踉跄跄地跟随着寨丁,嘴里发出凄惨的尖叫。唐澜听得清楚,是个女子,他猛然醒悟,金鞍寨这群寨丁和这个时代其他军队没有区别,财物、女人都是战斗的对象。 那寨丁狂笑着把自己的战利品拖着走,嘴里喊着:“叫啥,跟了我能吃饱饭哩。” 唐澜默默推开众人,走向寨丁,胡一刀一不留神赶紧跟上,嘴里喊着些什么,但唐澜充耳不闻,而是一直走到那个寨丁面前。寨丁正在咒骂着让女人闭嘴,突然看到一个人站到面前,那人在火光中身材高大,目光中透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放开她。” 那寨丁张着嘴看着唐澜,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是谁,胡一刀赶紧喝到:“少寨主的话,还不放开。”那寨丁手一松,女人扑倒在地。 胡一刀一脚把他踹倒:“还不滚。”那寨丁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只剩女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唐澜看看四周,主营这里的杀戮已经渐渐平息,喊杀声朝四周扩散着,唐澜清清嗓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传我命令,勿要乱杀,特别是不得**妇女。” 胡一刀迟疑了一下,少爷的脸被火光映红了,脸色沉重,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不知道为什么少爷要制止寨丁,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猎物。或许,这就是举人老爷和山夫野汉的不同吧。 唐澜接着命令道:“穷寇莫追,命各部集结,以小旗为单位在营地四周清剿漏网的流寇,俘虏集中看管,防止流寇反噬。”胡一刀这才领命,吩咐几名寨丁去四面传令。 唐澜看看手上的火铳,今夜一枪未发,他默默把火铳插回袋中。 …… 天逐渐亮了,烈火的余烬在竹排溪两岸忽明忽暗,厮杀一夜的寨丁三三两两聚集在这些余烬旁烤着火,这些不知疲倦的山民经过半夜厮杀,特别是肾上腺素密集分泌后,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有的人已经靠着树歪头睡了去。 唐澜吩咐派出警戒哨,又把那些倒头休息的寨丁们赶起来,命令他们把尸体和俘虏搜集到主营之中。 何亮工已经收拾完河岸对面的事务,过来与唐澜汇合,小溪那边共斩杀了一百二十五名流寇,等到接到停止杀戮的命令时还剩一百二十多名活口,其中还有一半人带伤。 而在这边,被抬到主营的尸体已经增加到四百,仍然不停的有尸体送来,而被抓的流寇也有三百多人。 金鞍寨这边总共只有2人阵亡,16人失踪,估计是追杀流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另有28个人受伤,受伤的大多是扭伤,摔伤,伤情都不严重。 至于缴获,除了许多旗帜,正经的刀枪都没几杆,粮食搜集了20来石,对于几千人的队伍,已经非常缺粮了。 金银财物,除了那些已经被私下瓜分的,只有区区200两还有一些珠宝细软。唯一让人看得上的,是在马厩里抢出了17匹马。 唐澜一算,这还不到一千人,怎么会那么少?他立刻命令对俘虏进行甄别,找出领头的好方便盘问。 唐澜派出报捷的人早与唐世桢联络上了,过不多会,唐世桢率领剩余寨丁从山上下来。唐世桢看到晨曦中的唐澜,哈哈大笑:“谢天谢地,这场乱战竟然大胜,叔叔我在关头担心了一晚,一直后悔不应放侄子出来。” 唐澜笑道:“都赖山寨兄弟用命。四叔,请你速派生力军控制住营地,并且派人入山搜捕散兵游勇。” 唐世桢连忙答应,吩咐下去,一边全面接管营寨防务,一边派出若干小队以营地为圆心扩散开去,搜寻溃民。 刚刚分派停当,王木揪着两名流寇过来,“少寨主,这两人是流寇的小头目,这个叫梁喜,那个叫曹大房。” 唐澜把胡一刀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胡一刀把梁喜拉走,唐澜让人拿过一碗水,曹大房三两口喝了下去。唐澜道:“我有三个问题,你在那边的同伴也会被问到相同的问题,如果他说了,你没说,或者他说真话,你说假话,那就砍了你的脑袋,所以你最好说实话。” 曹大房眼珠乱转,仿佛努力地消化着唐澜话里的意思,一边连忙点头,“大老爷,额一定说实话。” 唐澜道:“第一,统领你们的主将是谁?” 曹大房回答:“王火墩,王大梁的堂兄。” 唐澜又道:“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马?有没有王大梁老营的人?” 曹大房道:“听说总共来了三千人,老营的弟兄一个也没有。” 唐澜道:“我不要听说,到底是多少?” 曹大房连忙道:“具体额也不知,就听说给额们准备三千人吃十天的粮食。” 唐澜不动声色又问道:“你们来到之后为何不攻打关口?” 曹大房道:“压根就没有让我们攻打关口,其实我们再等三日,粮食尽了就要撤了。” 唐澜哼了一声,“你说的都是实话?” 那曹大房连忙磕头,“大老爷,句句实话,王火墩还命兄弟们分开扎营,多树旗帜,大老爷饶命啊。” 唐澜点点头道:“你去尸体堆里和俘虏里辨认一下有没有王火墩,反正我还会命其他人辨认,如若你有所隐瞒,脖子上那刀还是逃不掉。” 曹大房被王木揪起来,他一路走一路还喊着:“大老爷饶命啊,额句句是实。” 胡一刀审完,也把人提过来,两边一对口供,发现两人说得都差不多,而梁喜提供了更确切的说法,他们这支三千人的偏师大多老弱病残,就是来这里故作疑兵的。这和唐澜的判断完全吻合,就这样一支疑兵竟然把金鞍寨精锐拖住了这些日子,唐澜只觉得自己这边太不专业了。 不一会,下面报上来,在死尸堆里发现了王火墩的尸首,经过几个人分开辨认,都确认无疑。 杀伤俘虏流寇一千人,看来还是有许多流寇逃散了,不过这些没有了首领,失去了组织的散兵游勇已经不可能再对白土关形成任何威胁了。但最麻烦的是眼下这300多名俘虏,其中还有100多妇孺。 这些人大多是老百姓,一家被流寇裹挟,不得不当了贼,但昨晚一场杀戮,他们有许多亲人都死了,这些人抓又不是放又不是。唐澜请教唐世桢、何亮工,两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唐澜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他们放了。至于流寇的脑袋都是要砍下来的,这些脑袋都是功劳。 计较定了,唐澜率领人马回关休息,剩下的手尾留给唐世桢收拾。这些疲惫的寨丁们拖着刀枪往山上走去,远处的关口炊烟袅袅,阵阵粥香扑鼻而来。 唐澜伸了个懒腰,回首望去,初升的暖阳洒在山林之间,金灿灿一片,几股青烟在林中升起,那满山的旗帜已经消失了大半。来到大明朝的初战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甚至没有动过一刀一枪,他又看看腰上挂着的两支火铳。 当队伍快到关口时,只见何麻秀,快步从关口奔出来,边走边喊,“举人公,郧阳急报。” ××××××××××××××××××××××××× 今天要陪老妈去置办年货,你们都懂的,抱歉只能一更了。我争取晚上回来赶一章,晚上0点发出来,小老虎希望书友们都来,咱们一起冲榜吧。 小老虎第一次吆喝冲榜,都给个面子撒。投完票就来留言,加精、经验人人都有,今晚还有两次打赏。 第19章凯旋(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一连四日,流寇疾攻闾关,郧阳抚治蒋大人似乎受不了了,亲自下令,调金鞍寨兵马回援郧阳。 唐澜看着手中的调令,那何麻秀在旁连忙道:“大人着急,派快马连夜赶来的,看来郧西那边的确吃紧。” 昨天这位还央求着金鞍寨留守,如今看击破了当面的流寇,已经忙不迭地送神了。那边何麻秀着急等待下文,唐澜倒看着调令微微出神。 过了一会,何麻秀才提醒一声,“举人公。” 唐澜抬头微微一笑道:“此番夜袭,共斩流寇四百余级,其中有贼首王大梁堂弟王火墩一名。这报捷文书,何大人以为该怎么写呢?” 何麻秀脸上已经乐成了花,“举人公,某的文笔如何敢在举人公面前逞能。一切还请举人公定夺。” 唐澜道:“千万别,何大人才是此间主将,我岂能僭越。”不是他不想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 何麻秀想想道,“举人公,这样行不行,就说王火墩帅流寇一万疾攻数日,关上在举人公率领下沉着应战,给予贼寇极大杀伤。金鞍寨寨兵趁敌疲惫,夜袭敌营,一举破之,溃敌一万,斩首四百。”说着抬头看看唐澜。 张嘴就一万,瞬间翻了两番,脸皮真比城墙还厚,唐澜道:“唉,何大人怎么忘了,这也有你一份战功,巡检何大人手下配合作战,斩首50。” 何麻秀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唐澜把功劳也让与他一份,果然够意思,他笑着道:“某无寸功,何敢贪功。举人公真是,真是。” 唐澜拍拍何麻秀的肩膀,“何大人客气了,金鞍寨有此大胜,皆有你所派向导的功劳,这是你应得的。” “既然如此,那某就……”何麻秀连客气也不客气了,直接收下这份功劳。说到底他是这里主事的将领,这份破敌的功劳,甚至可以让他官升一级,再客气岂非虚伪了。 唐澜吩咐下面,抓紧时间吃早饭,然后立刻睡觉,等山下打扫干净了,再一同出发。安排停当,天还没有大亮,唐澜喝了一碗热粥,吃了一块饼子,身子觉得暖和了一些,无边的疲倦突然袭来,甚至连进屋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在队伍中间合衣而睡,胡一刀连忙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浑浑噩噩不知道睡了多久,唐澜被一片嘈杂之声吵醒,等他清醒过来,才发现唐世桢率领人马回到了关上。 唐澜就着山泉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起身之后看胡一刀已经把行装收拾好了,看看日头,已到中天,大概睡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是5个小时左右。 金鞍寨的队伍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许多寨丁都在这场夜袭中有所收获,有的拿了几两碎银,有的抢了几件衣裳,最让人哭笑不得的背上还背了个锅。 唐澜在一旁默默看着,这样一支山寨武装纪律极差,但又能怎样呢,这个年代几乎所有军队都是如此,如何整顿纪律将是一大难题。 唐世桢满面春风朝唐澜走来,“侄儿,你也不多睡会。” 唐澜嘿嘿一笑:“辛苦四叔了,这蒋大人来信催了。”说着把命令递了过去。 唐世桢看完道:“山下已经收拾干净了,共斩首四百七十三,俘获流寇七百三十五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甄别了三十二名头目,其他人等已经驱散了。此间事了,不如即刻启程吧。”何亮工在一旁也催促着启程。 唐澜不回话,沉思了一会问道:“我们留在山寨还有多少弟兄?” 唐世桢不明就里,回答道:“中寨还有五十藤牌手,我后寨有五十弓手,老何的左寨还有五十藤牌手,李艮的右寨应该还有五十虎枪手,前寨至少还有一百弓手,还有五十个穿山队。侄儿这是何意?” 唐澜算下来,山寨还有三百五十人,想了想说道:“抚治军令是前日午后发出,说明闾关还没陷落,就算昨日陷落,流寇肯定要休整一番,少说也得有个两三日。从闾关到郧阳有多远?” “大概一百二十里。” 唐澜又道:“是了,一百二十里路,流寇最快也得走两日。那么给我们留的时间最少有四日。今天算一日,我们明日启程,肯定能在流寇抵达郧阳之前赶到城下。” 唐世桢一头雾水,“救兵如救火,怠慢不得,万一山寨有失?上次你不是力主御敌于关外吗?” 唐澜道:“非也,山寨还有三百多寨丁,即使流寇来了,也能周旋两日。但我们这里是山寨主力,不顾辛劳回师,万一被敌以逸待劳击败,则山寨再无依靠。我看不如干脆再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唐世桢皱着眉头,何亮工也是一脸不解,唐澜微微一笑:“二位叔叔,爹娘还在山寨,我去救援之心比二位还急切,但急切吃不了热豆腐,我们必须保证本部安全,这里的弟兄是咱山寨的命根子啊。” 唐世桢搓着手,想了半天道:“侄儿,救兵如救火啊,要是回去晚了,山寨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担待不起啊。” 唐澜想想道:“现在已经是未时了,离天黑顶多两个时辰,咱们走不了二十里就得扎营,再着急又能短得了这二十里?不如这样,明天早起半个时辰,晚到半个时辰,后日再如此,就能把路赶回来,然后再派个前哨,往前走一天的路程,找个适合扎营的地方,烧水造饭,这样队伍就能及时休息。 相信我吧,我一晚上没有厮杀都十分疲惫,其他士卒更加疲惫,肯定不能赶路了。” 唐世桢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理,现在启程最多走个20里就天黑了,听唐澜的安排也说得过去;而且毕竟侄儿刚刚率军打了一场胜仗,他也不得不多听听这个侄儿的意见。唐世桢只得说道,“好吧,就听侄儿的。” 很快选了五十个人,由何亮工带着先行出发,说好在六十里的地方择营。唐澜命人拿出前两日猎来的兔子烤上,倒是安如泰山地吃上肉。 下面忙活了一晚的寨丁听说再休息一晚明日赶路,自然高兴,少寨主真是懂得体恤部下啊。山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掏出战利品互相攀比,胜利的气息在营地中弥漫。 ××××××××××××××××××××× 这周本书没什么好推荐,成绩预计会很差,只能期待你们的推荐票给小老虎扎起了。吃粥吃饭靠你们了,票票能砸得猛一些吗? 第19章凯旋(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这场仗,战利品中,最让唐澜看中的是17匹马,现在马都拉上关来,还有9套鞍辔,唐澜不太会相马,只觉得这些马个头不矮,就是瘦了点,但比起自己的座驾,倒是高大不少。 李柯子在旁边看着少寨主摸摸这匹的头,拍拍那匹的背,焦黄的脸上露出不屑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小草一匹匹马,翻翻马蹄,看看牙口。李大、王木他们在一旁看着两人不同的举动,掩嘴哂笑。 唐澜看到他们的样子,又看看李柯子,知道他们是笑话自己,故意问道:“这马不错啊,看着个个人高马大的。” 李柯子摇摇头,“这不行,缺精料,瞧,都掉膘了,瞧,蹶子破了,这马废了。还有这几匹,牙口都太老了,怕是驮行李都不好使。” 唐澜道:“瞧不出啊,柯子你还是相马的行家呢?” 那边李大插嘴:“可不是,以前柯子哥是骑军……” “就你嘴碎。”李柯子脸色一变,呵斥住李大,李大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李柯子的身份,唐澜是有所察觉的,平时在军内,他的命令,举动,无一不渗透着与众不同。比如身上的杀气,唐澜感觉和胡一刀那种感觉完全不同。所以他一直认为李柯子是哪里的逃军,而且他的口音听得出不是郧阳地面的,难道是陕镇的? 唐澜拍拍李柯子的肩膀,郑重地说道:“柯子,我不管你以前是干嘛的,现在你是咱山寨的大将,这就够了。” 李柯子目光一转,不再说话,唐澜又对他说:“这里的马你挑几匹有用的,再从你的人里挑一些能骑马的。组织一个骑兵斥候队,你来领头,赶紧放出去,到郧阳附近探查。” 吩咐完,李柯子还站在那,唐澜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李柯子迟疑一下道:“是否要与山寨联系?” 唐澜知道他想要更多的任务细节,琢磨了一下道,“是,派快马去通报一下消息,我一会修书一封,交给爹爹。另外,如果流寇已经进来了,你们要尽量隔绝他们的斥候,同时要尽量摸清对方的实力,和行动。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吗?” 唐澜尽量让自己学习怎样指挥打仗,只是这些东西都是经验累积,不可能一蹴而就。 第二天一早,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金鞍寨人马便出发了,比他们先行出发的是李柯子,他在马匹中挑出10匹马,又在队伍里挑了8个人,他们骑了其中8匹,又用1匹驮了一袋精料。唐澜看看李柯子挑出来的人,身上的劲头跟他都非常相似,难道也都是逃军? 这次回山,唐澜依然骑马,不过他是学乖了,弄了两层羊毛垫子,再加上一个棉垫子。 唐世桢出发前就发话下去,这次队伍是全力回援山寨,流寇要从闾关过来,要祸害咱山寨,咱们这是回去保卫山寨,保卫你们家里的父母,婆娘,孩子。这动员做得好,这帮山民仿佛装上了飞毛腿,跑得比来时还要快。 唐澜骑着马在队伍里晃晃悠悠的走着,一路都似想着事。这一天走到下午五点的样子,日头还没下山,60里路已经走完了,唐世桢在那里抱怨走得少了。唐澜连忙安慰叔叔,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一路不过一百五十里路。 因为有打前站的,队伍一到地方就吃上热饭,喝上了热水。唐澜还得到了泡脚的待遇,只是他那俾肉倒是更疼一点。 唐澜给第二日行军,定下的距离还是60里,唐世桢极力要求增加,但唐澜坚持,理由就是,军队的体能会随着行军进展不断下降,而且到了第三日士兵们不会因为路少了蓄养更多的体力。唐澜一再保证,他的安排是必须的,惟有如此,才能保证部队随时投入作战,而不怕因为过分疲劳而失去战斗力。 唐世桢只能同意,他发现,侄儿对军事指挥已经越来越深入,对自己的意见越来越坚持。唐澜肯定有什么想法,没有告诉他,唐世桢很想知道。 于是在洗过脚之后,他屏退左右,把唐澜留在窝棚里问道:“侄儿,这两日你的心事很重,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叔的。” 唐澜看看他,想了想说道:“我的确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合适。” 唐世桢道:“我是个直筒子,你不说我心里难受,说吧。” 唐澜踌躇了一下道:“四叔,山寨的状况,你比我更清楚,穆青、田承他们与爹爹唱对台戏已非一日,就差撕破脸。他们二人虽然兵力不占优,但穆青掌握着最强大的穿山队,李艮看上去也是骑墙派,很容易倒向他们。这些人想干嘛,恐怕四叔很清楚吧。” 一提那俩人,唐世桢脸立刻黑了下来,“哼,狼心贼子。” 唐澜道:“此番出征,我们赞成,他们反对。侄儿琢磨,出征一场必须获得一次胜利。正因此,侄儿才不得不行险击败王大梁偏师,毕竟和王大梁本部比,对付偏师更容易些吧。而惟有如此,才能巩固爹爹的地位。” 唐世桢不停地点头,到这时他才明白这背后的调调,“那为何不快点返回山寨?” 唐澜道:“既冒险成功,之后便要小心行事,这叫巩固胜利成果。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想办法保全山寨和我们这支力量,平安渡过此番流寇的危机,便可凭那白土关前的小胜,让爹爹扳回一城。” 原来如此,唐世桢这才知道一急一缓中的道理。 第二天晚上,大队在离山寨只有30里路程的地方停了下来,与山寨的联系已经沟通。最新的信息已经获得,流寇五天前已经破关而入,抚治大人丢失了一半的抚标,以及其他堡寨集合的寨丁,逃回了郧阳府城。现在流寇大队攻破上津,已到郧西,兵锋已达郧阳外围。 唐世龙则收拢了四乡寨民,退入主寨坚壁,同时已命金寨排的船只满载货物向下游疏散,同时命护排的100排丁返回山寨。 唐世龙给唐澜的命令是,明日一早大队迅速回寨,不得有失。唐澜拿着这份命令,十分为难,但他设想的情形没有出现,流寇主力还没有进抵郧阳附近,甚至顿兵郧阳城下,给他带来更多的战机。 唐澜决定当晚只带几个亲随,连夜赶回山寨,留下唐世桢统领全军。唐澜叫上身边四大护卫,打着火把连夜赶路,终于在半夜时分回到了金鞍寨。 路过黄龙镇时,这里连狗吠的声音都没有,几千镇上的居民竟然也一并上了山。 唐世龙听到唐澜归来,十分惊讶,立刻起床,他连忙把儿子让到屋里,“你怎么这么晚还赶回来了。” 唐澜道:“爹,这次流寇犯境,对我们山寨是一个机会。”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20章再战(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天亮之后,一条最新的塘报送到了山寨,“十月十六郧西县失守,知县赵汝直自缢。”同时抚治蒋允仪命金鞍寨速调500寨丁入援府城,令十月十八必须抵达。事情发生在昨日,在此之前首当其冲的上津已经被打开了,大梁王五日之内连下两城,郧阳震动。 这个消息如炸开了的锅,整个山寨的高层震惊不已,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打开一座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郧西虽说只是一座边陲小城,但那也是住着五千人口,墙高一丈三的“城”啊。 “攻城无它妙法,惟有费点功夫。蚁附攀城者,打造器具最少三五日;或挖墙角者,或附墙堆土,这些没个十天八天也无功;再有便是挖地道,这个耗费时日更长。”穆青一条一条给唐澜分析着,“但无论哪种都不是一日之间便能破城的,除非。” 唐澜接话道:“除非,除非有内应?” 唐世龙点点头:“我儿所言即是,郧西在两日前只说被围,并无被攻迹象,惟有内应才可能如此快被攻破。” 这个震惊的消息使得唐世龙把山寨剩下的头目们召集起来,开会商讨如何应对。众人皆有惧色,原来他们觉得即使关隘堵不住了,还可以凭借城墙坚壁死守,纵然乡间被祸害一下,坚持到援军到达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郧西一日被破,实在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唐世龙问道:“眼下如此情形,我金鞍寨该如何应对?诸位都说说吧。” 田承三角眼一翻,哼了一声:“贼寇势大,还有什么可说的,把寨丁都收入寨中,死守便是。他郧西易破,咱们山寨可难有内应的活路。” 李艮也立刻附和:“是了,是了,咱们寨中有粮食,有水源,守个半年也成,只要咱们坚壁,流寇是破不了的。” 唐世龙看唐澜沉思不语,又问穆青:“穆头领有何意见?” 穆青看看唐澜,想了想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流寇势大,便不可力敌,少寨主领兵回寨,一同坚守方是正途。” 唐澜微微一笑,道:“怕郧阳也抵抗不了几日吧。” 说完这话,众人有些不明就里,纷纷看向他,唐世龙皱着眉头,“澜儿可把话说明白些。” 唐澜道:“恐怕诸位叔叔都想着,有郧阳挡在前面,可吸引流寇围攻,我金鞍寨可为漏网之鱼吧。甚至有人或许琢磨着,还可趁流寇顿兵坚城之下,两败俱伤,我山寨可取渔翁之利?”说着他的目光扫向众人。 田承道:“是不是一场小胜又让少寨主想着御敌于门外了?”说着话,三角眼一翻不屑地把脸偏向一边。 唐澜道:“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既然郧西可混入内应,焉知郧县没有?抚治大人新败,抚标丢失大半,郧县人心惶惶,这是能守之坚城? 我金鞍寨离府城不过二十里,朝发夕至,唇亡齿寒,如果郧阳被破,下一家就轮到我们。此时金鞍寨的命运就是与府城捆绑在一起的,如果还有自己的小算盘,那郧阳之后,就是金鞍寨的死期。 我请父亲下命,我寨立刻应援府城,惟有打退流寇,方可保我山寨身家性命。” “危言耸听!”田承的三角眼恨不得喷出火来,也顾不得唐澜的身份,说道:“别以为你侥幸获得小胜,便以为天下无敌。眼下流寇已经破关而入,两三万人铺天盖地而来,又在上津、郧西得了钱粮接济,正是士腾马饱之时,你还以五百人应战,岂非以卵击石?丢了这最后的依靠,才是山寨的死期。我坚决不同意少寨主之见。” 穆青还是一副持重的样子,按住想站起来的田承道:“少寨主此番获胜归来,的确士气正盛,而且唇亡齿寒本是正理;然此一时非彼一时,如果应援郧阳,或许能保住府城,但如果流寇转来围攻山寨呢?又有谁来救山寨?” “谁说我要进府城死守了?”唐澜一刻不停,立刻说道,“我之意是机动作战,这是我们的主场,我们可把兵力藏于山野之间,如果流寇攻郧阳,我们便从背后捅他一刀。纵然未必能解郧阳之围,也可牵扯流寇兵力。总之山寨中留三百人足矣,其他兵力就得放在活地,与山寨互为犄角。” 唐世龙不由他人分说:“澜儿此议甚好,就这样决定了,山寨兵分两路,在外一路还由澜儿率领,在府城与山寨之间游击流寇。” 田承没想到寨主竟然这么快下了决断,他三角眼一转,摆摆手道:“要打,你们中寨后寨出战吧,老李你不会也把你的人马送入虎口吧?” 李艮看看穆青,迟疑道:“这个?” 穆青脸色一凛,也道:“既然寨主决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山寨为本,需将穿山队调回山寨。” 李艮也附和:“那我左寨人马也得回来守山。” 两人这种态度,唐世龙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一拍椅子喝道:“山寨还是不是我说了算!”所谓虎倒雄风在,这一声力喝,如同金石一般砸在堂中,嗡嗡作响。 田承嘴巴微张,李艮目光游移,穆青脸色铁青,唐澜紧锁眉头。但他内心快速地计算着山寨中双方实力对比,忠诚于唐世龙的中、后、左寨还有150人;对方李艮有50人,田承有100人,加上50人的穿山队,双方寨中实力还算平衡。 唐澜道:“父亲息怒,诸位叔叔都是心系山寨而已。我看这样,让四叔带一百人回山,再把穿山队剩余的人给我,这样兵力上既可以保证山寨雄厚,也可以让我部轻装简从,更利于机动。”说着用眼角瞥了一下穆青。 唐世龙盘算了一下,穿山队战力是有保障的,100穿山队可顶得上200寨丁,但这样一来儿子身边兵力少了,这也不行。 唐世龙神色严肃地点点头,“穿山队全给你,放在外面的也不能削弱太多,明日排丁也到了,这100人也都给你。既然李头领担心右寨的兄弟,就把你那五十人调回来吧。还有?” 唐澜接道:“中寨的虎枪手伤亡最大,共阵亡5人,受伤12人,占了所有伤亡一半,不如把伤亡重的总旗调回来。” 唐世龙点点头,摆出一副和悦的神情对穆青说道:“穆头领,如此一来,山寨尚有400人,可保无忧。” 穆青脸色一瞬三变,但唐世龙的话此时还是有权威的,他想了想道:“四哥回山寨,少寨主身边需要人,我跑一趟,全力保护少寨主周全。” 唐世龙见他竟然主动请战,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微笑点头,“有穆兄弟出征,我便放心了。澜儿,你要多尊重你穆叔的意见。” ××××××××××××××××××× 严重求推荐,举人公都打了胜仗了,难道还不投几票庆祝一下啊? 第20章再战(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次日中午时分,金鞍寨的寨丁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着雄壮但不整齐的步伐,走向黄龙镇,虽然父老乡亲们大多在山寨里,没有观众,但凯旋的队伍士气高涨,喊声雄壮: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呼啊。” 山上下来一批民工健妇,杀猪宰羊,在黄龙镇的打谷场上大排筵席为寨丁们庆功。唐澜第一个跳出来举杯,“此次三军用命,在白土关歼灭贼首王火墩以下五千余,斩首四百,此乃我金鞍寨鼎盛武功。澜以这杯酒给众弟兄们庆功,来啊,与君痛饮庆功酒。”说着一饮而尽。 五百多人同时站起来,大伙的情绪高涨,看着率领他们获得大胜的少寨主,心潮澎湃,嚷嚷着喝下庆功酒。 唐澜又倒了一杯道:“此次大捷,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你们所有人的功劳。我们山寨有两位弟兄捐躯,还有多人受伤。这份功劳都是你们的血汗挣来的,将士们,以这杯酒,告祭英雄。”说着把就洒在地上。 众人也一同举杯,洒酒祭奠同袍,有的人是死者的亲朋戚友,心情一激动,大哭起来。 那哭声让唐澜隐隐听闻,心中一紧,突然又大声道:“寨主说了,白土关一战,人人有赏,参战者每人赏银二两,死者抚恤二十两,家中免税三年,伤者亦有相应奖赏。” 此言一出,整个谷场一边轰然,参战的寨丁们大声叫好。这可是意外之喜,之前只说每个出征的寨丁都有一两的饷银,现在又有赏银。参战者大喜,未参战者眼红,场面十分红火。唐澜这话纯属临时起意,眼前效果正是他想要的,而且这次出征田承部下没有份,更加没有获得抢掠的财物。 唐世龙拿着酒杯愣了一下,没料到儿子就这样给他花出去千两银子。但他必须给唐澜撑住场子,唐世龙拿起酒杯,“现在王大梁这驴子靠滴已经打进郧阳来了,咱们家乡眼看要遭贼灾,所以儿郎们还不能回山,要继续出征,擒住王大梁那囊货,还有重赏。这第三杯酒给诸位即将出征的弟兄们,祝你们旗开得胜。” 全场寨丁士气高昂,大叫“呼啊!”一同痛饮。 另一张桌上,穆青和田承脸色阴沉放下酒杯,田承冷哼一声:“是要用儿郎们的血换一顶乌纱吗?” 那声音在嘈杂的宴会里并不明显,但唐澜也听在耳里,他瞥了田承一眼,只见穆青扯扯田承的袖子,给他倒满一杯酒。 唐澜站起来,会同唐世桢、何亮工到各桌给众人敬酒。看到举人公亲自来敬酒,寨丁们颇为受宠若惊。 上一次在此间饮宴,是迎接唐澜大比归来,他已经考中举人;这次是庆祝白土关大捷,又是唐澜打下来的。少寨主文武双全的称赞此起彼伏。 唐世龙在座上微笑着,看着自己儿子被众人拥戴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当年他率寨丁随知府平定蛮人之乱的庆功宴,那时的他30岁,人生志得意满,而现在,自己的儿子还不到20。 第二天早上,又一封来自抚治大人蒋允仪的钧令送到寨子,先是褒扬了一下金鞍寨在白土关的功绩,并言明要为金鞍寨叙功。然后命令金鞍寨赶紧兵发郧阳,协守府城。 唐澜打发走信差,心中暗忖,要调兵守城,连点实际的都没有,只是这么许了个空口白牙的叙功,真不大方。 寨军的力量又加强了,100排丁在唐更新的率领下回到山寨,加入了唐澜的队伍。调整部署后,唐澜得到150的增援,送回100人以及所有伤员,手下兵力增加到530人。山寨里还有400余人,守山是够了。 出征寨丁的将领又进行了调整,现在是唐澜为首,穆青何亮工为副,只是虽然唐澜意识到寨军应该在外机动作战,但具体怎么打,他也没太多主意,因此在军议时还是把身段放低,好好给二位请教。 穆青认为自古以来在府城与郧西之间,必守青桐关,青桐关是坐落在两地之间的天心山的隘口,扼守要道。因此寨军必须赶到青桐关,利用关隘方能守住。 穆青的意见并非唐澜所想,这支精锐小部队守关城,就达不到机动作战的设想了。但穆青道:“少寨主不是说了吗,不能让咱们的码头遭受寇灾,如果不守青桐关,放流寇过来,码头就保不住啦。” 这一说让唐澜也无话可说,毕竟当初他是拿出保护产业的名义说服大家的,而且刚刚在白土关依靠关城打了一场胜仗,心中多少有些蠢动,或许能在青桐关再复制一场类似的胜利? 之前的消息是流寇的哨马已经出现在郧阳周边了,最后唐澜折中了一下,准备命哨马渡江先行查探,寨军主力则开进到汉水边上,如果王大梁还在郧西没有动身,则全力前进占领青桐关。金寨排那边,由副牌头赵随风率领尚未疏散的五大九小十四艘船只,在南岸待命。 寨军在下午开始动身,有胜利打底,有赏银鼓舞,寨丁们士气高昂,雄赳赳气昂昂杀到汉水岸边的两水渡,一路上还经过了两个堡寨,只是发现山民们已经全都龟缩到寨中,村镇田间几无人影,一片肃杀。 两水渡是汉水与堵水的交汇处,府城在过河以西十里的地方,隔着江远远能望见府城的轮廓。而此处离青桐关也是二十里,一路是山间平地,路比较好走,只要两个时辰便能到。 呆了一晚,探马回报,青桐关的弓手早已鸟兽散,但已得了郧西的流寇并没有进兵,青桐关附近除了偶尔出现的流寇探马,并没有流寇的大部队。 唐澜暗道,真是流寇,这么重要的关隘,流寇都没有派兵占领。唐澜做了决定,进军青桐关,少寨主鼓舞士气,寨军花一个时辰分两批渡过汉水。 唐澜踏上北岸后,命赵随风率领船只在南岸等候接应。然后让部下稍歇小半个时辰,整理一下队伍,又命李柯子率领50名穿山队先行出发,作为前锋给大队探路。唐澜则和穆青、何亮工一起商量一些接下来的行动。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唐澜正准备启程,就看东面沿江的山路上,几匹快马朝这边奔来。过不多会,下面通报,郧阳府经历刘赤虎前来,要寨军主将出来接令,“刘大人称,十万火急。” ××××××××××××××××××××××× 年底这些天事情太多,更新时间略有紊乱,实在抱歉,今晚多码两章,放好在哪,争取保持早上傍晚的更新。 第21章青桐关(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何亮工脸一黑,哼了一声,“中丞大人太不给面子,派个小小的经历,还要咱们去迎接。” 唐澜摆摆手,“不计较这些,咱们去看看。” 说着走到队伍之外,对来人道:“在下金鞍寨唐澜,见过经历大人。”说着拱手行礼。 那刘赤虎名字吓人,但为人看上去不过是个三十来岁干巴巴的秀才模样,见来人是唐澜,连忙躬身行礼,“呀,想不到是举人公亲自率军,赤虎孟浪了。” 唐澜是举人,这可是了不起的功名,出来为官至少从一个正八品的县丞干起,这刘赤虎也不过平起平坐罢了。 唐澜摆摆手道:“刘大人客气,有何急事,还请速速道来。” 那刘赤虎拿出一个令牌,“举人公,此乃中丞大人令牌,因来时仓促,无法写书面钧令。因而命我前来传令,命金鞍寨兵马火速转往府城,不得有误。” 唐澜拿过令牌,煞有介事地交给穆青,穆青看了看对他点点头,这是真的。唐澜也知道是真的,神情严肃道:“大人之前命我协守府城,并没有说要去城中,现在我部将在两地之间机动作战,寻机破敌。还请刘大人前往禀报。” 刘赤虎脸色一寒,没想到唐澜竟然直接拒绝了中丞大人的调令,忒是大胆,但他现在是来求人,不好发作,只得说道:“举人公,本官出来之前,蒋大人一再嘱咐,流寇势盛,切不可孟浪野战,金鞍寨寨军务必进城协守。还望举人公速速随我去郧阳。” 唐澜招手命人拿过几个马扎,请刘赤虎坐下,“刘大人别急,坐下谈。”刘赤虎无奈只得坐了下来。 唐澜道:“刘大人啊,府城目前是何状况。” 刘赤虎道:“蒋大人四日前返回府城,前日又接郧西陷落之报,已下令城中戒严,封闭四门,周围落石寨、云林寨、乌蒙寨等处寨丁均已征调入城,并命城中大户家丁上城守备。” 唐澜道:“那抚标营还有多少人马,这些寨丁家丁加起来有多少人?” 刘赤虎眼珠乱转,搞不懂唐澜这话是什么用意,但心想,如果不说实情,怕他不会重视,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抚标营遭遇小挫,只有二百多兵丁,那些寨丁家丁加起来也不到千人。而且大多是散兵游勇,岂有威震白土关的金鞍寨之勇?” 唐澜道:“人不少啦,要是算上府道衙役,也有一千五百人啊,这么多人,哪里还需要我们啊。” 刘赤虎脸色不好看,但只能耐心劝阻,“举人公啊,中丞大人接到白土关捷报,欣喜万分,称赞举人公不愧是郧阳的吕布。现在府城中那些散兵不及金鞍寨万一,如没有举人公进城坐镇,中丞大人如何能睡得安稳?” 韩信都出来了,唐澜呵呵笑了起来,“中丞大人他真这么夸我?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刘赤虎又道:“中丞大人说了,只要大人进城协守,每人每日给钱一百。” 唐澜眼睛一眨,“呀,钱不少啊,说的我都快心动了。” 刘赤虎以为唐澜还要讲条件,连忙道:“举人公,中丞大人还说,如果能协守郧阳,他日定向朝廷保奏……”话没法说下去了,如果是一般人封官许愿还行,只是人家刚刚中了举,明年还想着连中进士呢。 唐澜故作姿态:“保奏什么?保我个前程?” 刘赤虎一时着急,心知自己说错话了道:“举人公别误会,中丞大人他的意思。” 唐澜嘿嘿一笑打断刘赤虎,“刘大人啊,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我们金鞍寨又不是中丞大人出饷,也不是官兵,我们只是要保守堡寨而已。刘大人请回吧,跟老大人禀告,就说金鞍寨在外,才能牵制流寇,使其不敢全力攻城。”话一说完,唐澜收了笑容,“送客。” 刘赤虎看下了逐客令,脸色黑了下来,但他又不能为了这事得罪了举人公,只得拱拱手,“本官告辞。”说着恨恨地骑上马,寻来路返回去了。 唐澜目送他远去,哼了一声,“耽误工夫,命全军启程,直扑青桐关。” 着就是青桐关啊,唐澜走到关上,实在令人失望,天心山并不高,青桐关坐落关口到山脚不过一百来米的落差,山势也不险要,那关城只是一段一百来米长的土城,有些破败,和白土关的砖石关城完全是两码事。 另一边的路延伸到西面山脚,一眼望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是两座山岭,再过去据说就是郧西了,离着只有三十里路。 唐澜皱着眉头在关上关下转悠了两圈,这绝对不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隘,到这里死抗两万流寇,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他抬眼疑惑地看着穆青,“穆头领,这关城十分破败,不利于防守啊。” 穆青跺跺脚,“我也多年没来过了,想不到这关隘已经破败到这种程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巡检,率五十名弓手驻扎,眼看他们跑得不知踪影。” 唐澜道:“那眼下该如何部署?”看到这关这山,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何亮工在一旁也眉头紧皱,他也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此处竟然是这样。 穆青道:“过了此关,府城再无险可守,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从两边山上伐些树木,加固一下关城,在此与流寇周旋几日。王大梁已在郧西抢掠一番,只要挫得他们锐气,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走了。” 唐澜脑海里飞速运转,考虑着眼前的处境,虽然关口有些破败,但好歹算个关口,也有三四米高。刚才来这一路也看了,都是山中的小平原,的确无险可守,也没有什么打伏击的地方,要是一退的确只能退到府城。 唐澜点点头,“好吧,就在此处先守备几日,看看情形。”下了决心,他又命李柯子放出三队伏路军,以及所有哨马,前往郧西探听动静。其他人马则在关下找了个靠小溪的谷底驻扎下来。一边又指挥寨丁上山伐木采石,准备防守。 第21章青桐关(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正当金鞍寨人马忙活之时,就看西面路上一些男女老幼结伴而来,因看他们人数不多,口音是本地的,又没有兵器,伏路军不动声色把他们放了过来。 这些人大都是山民百姓,其中有一家是从郧西县城里逃出来的。在经过仔细的口音盘问之后,确定这些人都是郧阳地界的百姓。唐澜特地留下郧西逃出来那家询问情况,一问之下,才知道郧西破城的情形。 这位姓李的中年人,原来是郧西县衙的一名差役,在刑房里听差,他告诉唐澜,闾关告破之后,大量的败兵和寨丁涌入郧西,中丞大人只呆了一晚,第二日趁流寇还没围城便率抚标残兵走了。 郧西县知县赵汝直连忙整顿城内败兵以及各班衙役差人上城守备。中丞大人跑了两日,城里还算平静,也没看到有流寇前来,但这天夜里,南门不知道怎么就被攻破,然后西门着火,城里四处传来“城破啦,流寇来啦”的喊声。 李差役道:“小人当时在东门守御,当时就纳闷了,每个门都堵了石,而且还有200人值守,可不是说破就破的,小人怀疑肯定是混入奸细,被赚了门。” 唐澜看他能这样想也难能可贵,当即点头表示赞同。李差役看城中大乱,连忙回家带着老婆孩子卷了铺盖就跑,他算是反应快的,趁乱冲出了东门。李差役带着家人在山里躲了两日,到前天才敢出来,一路寻府城而来了。 唐澜一听这经过,果然是内应干的,估计那些内应要不就是趁早就来,要不就是跟着败兵一起混进程中的,想不到这王大梁倒是有些谋略啊。 挨到傍晚时分,一些哨马回来报告,在离关二十里的地方碰上了流寇的伏路军,幸亏哨马激灵,才没有着了道,只是死了一匹马而已,他们且战且退,摆脱了流寇的追踪。 唐澜还是习惯性地,率领护卫和十几名穿山队,在关前查探道路,在潜意识里,这仿佛成了打仗的某种必要的条件。 经过白土关一战,唐澜对流寇战斗力又调低了一个等级,这些农民百姓不过没饭吃或者被裹挟当了流寇,和战斗力不沾边。如果再有机会,他还是愿意以纪律性好得多的寨丁打夜袭,如果堂堂对阵,他总是怕面对几万人的大场面,寨丁会害怕。 但种种迹象表明,王大梁老营的兵马还是有点道道,会使内应破城,还懂得设置伏路军,看来偷袭的难度很大。 青桐关这边的山岭显然没有白土关那边高耸,树木也没有那么多,唐澜虽然以打猎为名,走过几次,也没有发现那么多的猎物,走了两天,也就罢了。 一连干了两天,总算是有了点模样,一些塌陷的地段进行了加固,残破的城垛重新垒了起来。寨丁们又在四周寻到几家还没离开的猎户,据他们说原来这里还有兵丁防守,自从关下过了败兵,那些兵丁也就一哄而散了,这是四天前的事了。 唐澜以五两银子的赏格,好不容易留下了三名猎户,作为向导。猎户虽然留下,但他们的家人都往府城跑了。唐澜留了个心眼,将向导留在身边,每个人都有两名寨丁跟着,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对于战守之策,唐澜也有些不清楚,如果流寇进犯,他是不想自己钉在这里与对方打阵地战,但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运动起来呢?他想过打伏击,只是从郧西过来有三条路,流寇会走哪条路不好说,伏击也不好安排;要不就到郧西打埋伏,等流寇进犯府城,再趁机夺回县城。唐澜发现自己不多的军事知识现在并不能给他更好的想法。李柯子劝解唐澜不要着急,他认为现在只能因敌而动,不能与对手硬碰,只能想办法冷不丁打一下。 寨军在青桐关安顿下来,在关前派出了三队伏路军,但连续两日都没见流寇踪影,只有陆续跑过来一些避难的乡民,他们带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流寇屠了郧西。难民说,这两日流寇大索县城,抢劫财帛,**妇女,城中升起了几处烟头,仿佛是流寇放火。唐澜算是见识了流寇的手段,屠和抢必不可少。 唐澜把几个头领叫来合计一下,李柯子表示,流寇到每个地方都是如此,抢完了就难免一顿烧杀,不过一般来说,流寇都会在城中休整几日。唐澜有疑问,为何上津不休息,直扑郧西? 李柯子认为,很可能是事先就派了奸细混入郧西,因此流寇在上津只停留两日就速速进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伏路军还多加一些,因为经过勘察,从郧西过来,有三条路,现在的伏路军实在单薄。 第二日晚上,唐澜安排好防御,便睡下了,可他实在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在青桐关的感觉完全没有白土关塌实。他躺在床上想着前世今生,在英伦三年,唐澜泡在古兵器研究领域,跟从英国最大的古兵器作坊JAMES,几乎成了熟练的铁匠,当他正想带着浑身的本事,把古代兵器复制作为一门生意带回国内时,那该死的飞机……连女朋友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唐澜从睡梦中惊醒,就听有人通传:“李柯子有急事求见。” 难道是夜袭?唐澜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赶紧让他进来。” 李柯子三两步冲进屋里,神色有些慌张,“少寨主,不好了,穆头领突然带着穿山队走了。” 唐澜心里咯噔一下,“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说着边穿衣服,便站起来。 李柯子道:“属下刚才检查了伏路军回来,到了驻地,就发现不对,穿山队驻扎的地方空无一人。我立刻在周围查找,结果问到后山的岗哨,说穆头领带着人下山了,说是有重要军务。我一听就觉得不对,记得吃饭那会还没有任何说法,于是就赶紧来找少寨主。” 听完汇报,唐澜第一感觉就是,我靠,给穆青坑了。这两日唐澜一直觉得不踏实,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 又要打劫两张推荐票。 第22章一路向西(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胡乱穿上衣服,心情有些纷乱,他命人把几名护卫叫醒,然后又命人去唤醒何亮工和唐更新。 唐澜看看天色,“这是什么时辰了?” 李柯子道:“我是三更时分出去查哨的,现在怕快有五鼓了,我问了哨兵,他不太清楚是什么时间,只说穿山队走了好一阵了。” 唐澜脸色变了两变,一把拉住李柯子,“柯子,穆青为何没带你走。” 李柯子脸色也是一变,那是一种落寞的神情。在古代,军队中的长官和下属颇有点父子的关系,李柯子本来是穿山队仅次于穆青的两总旗之一,也算穆青的大将。但现在穆青不辞而别,竟然没有带上他,显然已经不信任他了。李柯子心里虽然搞不清其中弯弯绕,但被唐澜这么一问,一种被遗弃的孤独感涌上心来。 唐澜微微一笑,显得自己很淡定,对他说道:“不管穆青与你之间是什么关系,现在我都信任你,眼下有两件事我要拜托你。第一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穆青不辞而别,别人问起来就说领了我的密令执行紧急军务;第二你去把伏路军都收回来。” 黑暗中,李柯子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对唐澜拱手唱喏,“少寨主,柯子领命。”王木刚赶回来,很快李大揉着睡眼来了,嘴里嘟囔着:“发生啥事了?”接着是陈商,他已经穿戴整齐,背着弓箭来到。 唐澜看着几名护卫一个没少,穆青竟然没有通知他们。这孙子为了坑自己,竟然舍得把几个高手给留下,算你狠。 但对于唐澜,这些都是穿山队派给他的护卫,理论上都是穆青的人,他把事情都说了,“就是这样,本来刚才我没想跟你们说,但刚才你们进来之后,我看了你们的神情,很好,没有一个人有异,说明你们的确不知道,这个很好,我很欣慰,难得诸位跟我一场。” 王木脸色骤变,连忙道:“少寨主,我们真不知。” 李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着头发,“唉,这是怎么搞了,穆头领他,怎么回事。” 唐澜摆摆手,“好啦,我们一起捉过鱼、摸过虾,喝过大酒的人,我信得过你们。好了,咸蛋不扯了,眼下还有重要事要办,拜托诸位道关前探哨,顺便接应伏路军回来,我总觉得这事和郧西有关。” 他们几个人走了后,唐澜立刻命令胡一刀到中寨的虎枪手中调二十个人到他这里担任护卫。 接下来何亮工和唐更新先后来到。唐澜迅速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何亮工与唐更新面面相觑,同样吃惊不已。 唐澜道:“穆青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何亮工道:“他一路上都很用心谋划,这两日也经常督促筑城,怎么会突然不辞而别,这个真让人想不通。” 唐更新也摇摇头,“我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唐澜道:“那二位有没有发现他有何特别的地方?” 何亮工道:“晚饭的时候,他不是提了两只锦鸡过来吗?我和他还喝了两杯,少寨主你也看到了,就在那边火堆旁,他跟我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唐澜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来青桐关是他力主的,会不会串通流寇把咱们卖了?” 何亮工眉头紧锁,“这?!不会吧,这可是泼天的大罪,他也敢?” 唐澜哼了一声,“让流寇把咱们一举歼灭,回去之后就由他说了,操,真他妈坑爹。” “少寨主,你说啥?” “哦,没啥。”唐澜来回踱了几步,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说道:“先不管他的真实用意,现在有几件事要做,二位叔叔赶紧回各部掌握人马,我担心天亮后发现穿山队不在了会动摇军心。所以你们就说穿山队另有紧急军务,务必要把军心稳住。另外要全军都起来吧,赶紧吃早饭,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正说着话,外面有寨丁来报:“少寨主,郧西方向突然出现无数火把,正漫山遍野朝青桐关而来。” 唐澜与何亮工、唐更新交换了一个眼色,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唐澜喊了一声,“走,想坑死我,跟他娘拼了。”说着第一个走了出去。 何亮工和唐更新又对望了一眼,举人公怎么回事,说话风格怎么跟咱们一样啊。 这是天还如墨斗一般,黑麻麻的伸手不见五指,深秋的山区风如刀子一般。但唐澜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胡一刀赶忙给他披上大氅。 走上关头,远处在一片黑麻麻的空间却是星星点点无数的豆荧之光,这些光点从一点向外扩散,越来越多,铺天盖地,漫山遍野,朝着青桐关而来,那光点与空中残余的星宿混合在一起,如同地上的银河。 联系前后发生的事,穆青的企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他竟然敢和流寇勾结!唐澜冷笑一声,“除非你把我们都整死。” 何亮工听的明白,没说啥,唐更新脸上神色凝重道:“少寨主,撤吧。” 唐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眼下着了穆青的道,军心恐怕不稳了,只能先撤到汉水以南寻找战机。 唐澜道:“撤,但先别跟他们说撤退的事,吃饱饭再说。”说着派了二十个寨丁先行往后山去探探路。 离天亮大概只有半个时辰了,唐澜拿起粥和饼子,胡乱吃了两口,也吃不下去。这时外面一片嘈杂,李柯子回来了,带回来三十个剩余的穿山队。流寇大肆出动的情况已经在营中传开了。 唐澜在营地里检查撤退的准备工作,他考虑先把剩余的穿山队派出去做前锋,但又担心这支部队会因为穆青的离去变得不稳定,他还要考虑后卫问题,敌前撤退是个大问题。唐澜还没考虑清楚,却听到了寨丁们在嘀嘀咕咕。 “听说贼寇来攻关了,王老坑刚才值哨,看到郧西那边过来的火把。” “啊,来的好,正好干他娘的,?” “干啥啊,你还不知道啊,穿山队先跑了。” “穿山队咋跑了?刚不还看到李柯子吗?” “快别说了,少寨主过来了。” 唐澜在营里转了一圈,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看来有人看到穿山队跑路,事情已经掩盖不住了。他没有料到的是,最担心的军心不稳已经迅速在寨丁中蔓延,根本不用等到天亮。 第22章一路向西(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就算没啥经验,唐澜也感到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利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认识的人里只有李柯子有过作战经验,所以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唐澜把李柯子叫到身边,小声和他交流着情况,“你看眼前这种状况,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连夜撤退?” 李柯子先是不敢说,唐澜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该说就说。” 李柯子想想道:“刚才看少寨主在营里转悠过,少寨主必然有所感觉――军心不稳,现在撤退是最危险的,天还没亮,队伍不好掌握,要是等到天亮了,可能流寇就上来了,更跑不掉。” 唐澜对军务略知一二,但这个敌前撤退有大学问,一不小心便会触发全军崩溃。 但李柯子给出的建议让唐澜吓了一跳,“与其等着天大亮后跑又跑不了,打又没法打,不如趁现在孩儿们尚不知情,全军扑过去打流寇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主意在唐澜心中转了三四遍,他看看李柯子焦急的脸,会不会是穆青留他下来继续坑爹呢?会不会出击也是穆青事先设下的圈套? 唐澜命人把何亮工、唐更新请来,两人一听这计策,赶紧摆手:“不行!” 李柯子道:“如果撤,以现在的军心,怕是都要走散了。” 何亮工他们军事水平虽然不高,但也知道这种士气下,敌前撤退有多危险。但他和唐更新二人都沉默不语,显然是不同意唐澜的意见,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唐澜的战场经验让他根本无法对目前状况作出有效判断,倒是李柯子着急说道:“少寨主,时间不多了,再过几个时辰,恐怕流寇就攻上来了,趁他们立足未稳上去打掉他的锐气方好撤退。” 唐更新道:“李柯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谁知道你是不是穆青留下来的!” 唐澜喝道:“唐排头!要真是留下来的,此时此刻李总旗怕是已经跑路了,还有功夫跟我们在这里谋划?此时不是猜疑的时候,需要我们团结一心。” 唐澜总算说了一句最靠谱的话,如果李柯子知道穆青把他丢下送死,不跑就不正常了。再者,李柯子跟他两度单独在一起,都没有对他不利,这说明李柯子是穆青棋子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最后这句话,唐澜藏在肚子里没说而已。 唐更新又道:“属下孟浪,但眼下军心不稳,已失去战机。” 唐澜知道,此时此刻,不做决定才是最坏的决定,时间一分一秒都关乎着自家几百弟兄的生命。 看着眼前不断闪动的光点,唐澜咬咬牙:“有心算无心,拼他娘的,我决定了,先上去咬他一口。”他突然想起拿破仑的名言,战争就是让对手不舒服。现在唐澜感到很不舒服,怎样才能让对手不舒服?那就朝他最想不到的地方去。 何亮工眼睛一亮,“少寨主,你真的如此决定?” 唐澜道:“是,流寇能想到的只能是我们撤退或者坚守,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反着去。” 何亮工迟疑了一瞬,随即也咬咬牙,“拼就拼。” 两人又看着唐更新,那大胡子狠狠地唉了一声,“他娘求的,举人公都拼了,也不少我一个。” 见思想统一,唐澜迅速下令,“唐排头你率领排丁紧跟穿山队,然后是何叔,你率领弓手居中,我中寨虎枪手断后。” 唐澜竟然想断后,真不要命了,何亮工坚决不许,“不行,你带虎枪手跟着李柯子,我来断后,大胡子,你居中策应。” 唐澜也不再争论,道:“何叔、唐排头,你们去下面传令,告诉孩儿们,白土关都看见了,流寇就是一群鸡鸭而已,随便我们来去,尽量鼓舞一下士气。” 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把亮光,唐澜对着已经集合号的寨丁队伍,深吸一口气,“狗日的上来了,怎么办?” 寨丁面面相觑,李柯子站出来大喊一声,“砍他狗日的。”剩下的穿山队喊声如雷,“砍他狗日的。” 唐澜大手一挥:“全军迎战,一路向西。” “呼啊!”应声雷动。 唐澜两把火铳握在手中,跟随着穿山队向前走去,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伊稀能看清山路。李柯子的穿山队摆出一个锋矢阵,李柯子一马当先,在他身边还有另外十名骑手斥候。他给唐澜安排了最后五匹马,这五匹马是给少寨主和胡一刀他们四名护卫最后逃命用的。但李柯子一再叮嘱,除非寨军崩溃了,否则唐澜千万别骑马,骑马目标太大。 唐澜身边除了四大护卫,还有50名虎枪手,跟着是弓手,排丁,何亮工率100虎枪手殿后。 从关上观察,北面的火把数量较少一些,按照议定,下山之后拐向北方击破这一路的敌人。 半个时辰后,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寨丁们身上,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身影。寨军在山岭之间穿行,这里的山比白土关那边低矮了不少,但森林却仍然茂盛。唐澜一直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行动。 因为对当面流寇情况不清楚,唐澜还是先打发李柯子率领骑兵斥候前出侦查,而本队则小心翼翼向前进发。走了约一个时辰,拐过一处山坳,地形稍缓,是一条下坡路,向前半里左右,两边山坡上都是林子,唐澜下令休息片刻。 此战因为过于行险,但又得速战速决,这的确是两难的抉择,要想安全一点就得充分侦查敌情,精心布置,但时间又不允许他们做太多的耽搁。 唐澜正苦恼的时候,前面两名哨马回来了,报告说:“在前面四里的地方遭遇了流寇,大约有一千人。”流寇跑得还挺快,一夜也跑了三十里。 唐澜又询问了一下对方的军容之类的,探马说,对方看上去大多是百姓,武器各式各样,盔甲看不到几件。这样的答复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这时就听旁边王木说道:“李大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跑到树林里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唐澜抬头望身后的林子看了看,没看见李大身影。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啊。 ××××××××××××××××××××××××××××× 虽然是旧历年最后一天,但还是好头好尾,第二更送上。祝各位团年饭吃好喝好啊。咱们新年见。 第23章打埋伏(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打伏击?就在这?怎么打?”唐澜把何亮工、唐更新叫了过来,听了他的想法,唐更新问道。 “少寨主说的倒是一个办法,要不咱们派一队人上前虚晃一枪,然后诈败,一路丢些银钱财物,引贼来追,等到了这里就揍他一家伙。”何亮工提出了一个想法。 唐澜拍手叫好,虽然这个办法看起来很评书,但至少也算个办法,唐更新半信半疑,“要是流寇不上当呢?” 何亮工一时语塞,唐澜道:“不上当再想办法吧,人家人多,总比拉开了阵势打要强啊,至少咱们是有心算无心。” 唐更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了。何亮工主动请缨率领自己右寨100虎枪手作为诱饵。 唐澜向寨丁们做动员,每个人不要吝啬扔钱财,只要把对方杀败,扔出去的东西还能回来。寨丁们虽然面露难色,但跟唐澜打仗肯定有赚,也就试试吧。 唐澜又与何亮工约定了,一会诈败的人马跑过这片树林,过了山坳就停下来整理队伍,他率领着伏军就在这边开干。 他又把手下兵力分成两股,唐更新率排丁在路南树林里配80名弓手,唐澜带着50虎枪手20穿山队,加上120名弓手在路北埋伏。出击信号是陈商的响箭。 分配停当,唐澜又命斥候去通知李柯子,命他快点赶回来待命。唐澜逼着手下寨丁,将身上财物银钱在埋伏地段撒了一些,目的是一会让追过来的流寇在这里停下来。 人马埋伏停当,唐澜盯着来路,紧张地等着。过了一刻,路上滚起烟尘,是李柯子,他们进了林子,唐澜一问,知道刚才李柯子与何亮工在前面两里处见面,然后各走各路,这会估摸着前面快交手了。 李柯子对唐澜的计划有些担心,这年头,撤退是最不好掌握的战术,以寨丁的纪律,根本没法控制,很容易变成溃逃,会带来一定的损失。 但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唐澜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跟满天神佛念叨念叨吧,至少何亮工别有意外。 正当他心情忐忑地跟神佛聊天的时候,隐约听到远方传来喊声,唐澜腾地站起来,来了吗?没多久,就看到第一批虎枪手跑了过来,只见三人真是丢盔弃甲的范儿,有一个连枪都不知道仍哪去了。 看来逃跑的状况不妙啊,唐澜一着急,顾不得胡一刀的阻拦冲下山坡来到道边,拦下跑过来的三名长跑冠军。 三人气喘吁吁说出前面发生的事,他们跟斥候错身而过之后没多久就碰上了流寇的斥候,这些骑马的斥候发现竟然有敌人出来迎战,也感到十分惊讶。但虎枪手三三两两组成的战斗小组,让对方骑马斥候无所作为,只得等后队上来。 那些流寇冲上来一看只有这么一点人,胆子便壮起来,最先到达的几百人,不等列阵就发起了进攻。何亮工不等双方交战,转身就跑。他们是跑得最快的,身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唐澜命他们跑过山坳之后停下来集结,接下来,陆陆续续跑回来的寨丁渐渐多了起来,两里左右的跑路可真不好玩,唐澜从这些丢盔弃甲的寨丁身上看到了古代作战,被击溃一方是如何地狼狈。 再过了片刻,就看到何亮工,他倒是骑着马,身后跟着四五名亲信,见到唐澜后,何亮工摆着手:“快准备吧,贼追来了,这帮厮跑得还很快。”说着按计划跑了过去。 唐澜回到树林里,根据他目测,跑回来了有80来人,还有10来个人不见踪影。正说着,就看到四五名骑兵缓缓向前,这些莫非就是流寇的斥候? 只见他们左右望望林子,又看看路上亮晶晶的东西,其中一人喊道:“这里银货好多。”几个人左右看看,再也忍不住跳下马,捡起银子来。唐澜估摸着这帮孙子肯定是一路当先捡过来的,不然也不可能比溃逃的步兵慢。 几个人捡了几下,又终于看到后面气势汹汹的追兵了,路上尘土飞扬,只见还有几名寨丁模样的人在路上跑着,显然他们是躲过了对方斥候的追杀,夹在了大队之间。 几个捡银子捡得正欢的斥候,见后面人上来了,连忙翻身上马,也顾不得还有几个散兵游勇,向前追了去。 再过了一会,等几名寨丁跑过去之后,一名身材不高,脸上长着大胡子的黑大汉率先跑了过来,这名流寇的长跑冠军,手里竟然连武器都没有。他跑到伏击圈外停下来,回头看看,脸上露出喜色,弯腰开始捡起银钱来。 过不了多久,亚军、季军纷至沓来,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跑到了,这些在长跑方面特长生都认为自己是幸运儿,他们在一路上已经因为领先捡了不少东西,现在又遇到一片银钱比较多的地段,这些长跑队成员纵然仍在气喘吁吁,但不妨碍他们弯下腰翻弄着土中闪亮的碎银和铜钱。 很快伏击圈边缘不多的银钱被他们捡光了,那冠军大胡子也不招呼别人,抬起身又往前跑,后面那亚军发现了喊道:“毛驴子,你个贼求,恁贪心啊。”话犹未了,已经有一伙人警觉过来,抬起身继续向前跑来。 有这一阵耽搁,后面的大队已经赶来了,唐澜看见前面一个人骑在马上,像是首领,唐澜拍拍身边陈商,他点点头,一只响箭已经搭在弓上。 后面来的人只有向更前的地方抢钱,于是这伙人越跑越深入,已经进入伏击圈中间地带。整个伏击圈大约有100米长,也是银钱最集中的地方,后面来的人,越过弯腰捡钱的,继续向前面银钱密集区挤,再后面的人周而往复,不一会,伏击圈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人。 捡钱的人太多,路上拥挤不堪,那首领的马也停下来,对着四周的部下怒骂着:“个贼求求,别捡了,赶紧追上去,咱们先杀上关,银钱更……” 最后那句话再也没说出口,“啾”响箭离弦而出,正中首领的脖子,那人从马上倒掼下来。还砸到一个刚刚在弯腰的流寇。 ××××××××××××××××××××× 过年好啊,今天是大年初一,小老虎在这里给大家拜年。 第23章打埋伏(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跳出树林,大喊一声,“放箭!”前排埋伏的弓手们从树后闪身而出,100多支羽箭破空而出。 “哎呀”,“啊”“娘唉……”不到五十米距离,几乎抬手就射中人,羽箭一排过来就倒下十几个人。 此时唐澜再度大喊放箭,但伏击圈已经吵成一锅粥,更多的羽箭泼洒出去,收割着更多生命。一些流寇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像盲头苍蝇一般朝前后逃跑,还有几个没长眼睛的跑上了对面山坡。 直到这边射出了两轮,路对面的弓手才从林子里现身,一轮箭雨就将跑上山坡的几个人射翻。就这样,好像平时练习射箭一般,左右两边的弓手,在山坡上排开,朝着路中的流寇自由射击,箭雨密集,无不中之。 唐澜和弓手们站在一起,几次举起火铳,瞄准了又不击发,离得太远了,够不着。路中的流寇已经开始溃散,可是后面不明就里还有更多的人向前跑,混乱立刻出现在包围圈的边缘。 见到这情形,傻子都知道战机显现,唐澜抽出火铳,对天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巨响,“冲啊!”唐澜率先冲了出去。 身后胡一刀一把没拉住,他和几名护卫连忙三两个箭步跟着出来,再后面是穿山队和虎枪手,那一排虎枪明晃晃地朝山路上压过去;这时,对面山坡100排丁也跟着冲杀出来。两条散兵线,快速向山路上推进。 “娘唉!中伏了。”不知道哪个人嚎叫了一声,已经反应过来的流寇出现了大面积逃跑,雪崩爆发了,就算有的还拿着刀枪想交战的人也被卷入了逃跑的漩涡。 等唐澜率先冲到路边,流寇已经跑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个晕头转向的,还在那磨蹭,唐澜举起刀枪跳到路上,刚要挥刀,十几个人哗啦啦跪倒一片,“饶命。” 就如玩游戏一般,金鞍寨的寨军从逃跑方变成了追击方,一场朝着反方向进行的赛跑又开始了。 唐澜他们五人,加上十名斥候成了追击的骑兵,只是唐澜马术不熟练,他们控制着马速,慢跑着一路追杀过去,但马小跑的速度已经足够越过大量的逃兵,与其说逃兵,不如说就是一帮农民,他们可怜巴巴地在山路上无望地奔跑着,斥候们挥刀一冲而过,便带来几个人扑倒在地。 当看到唐澜他们冲过来,聪明的人往路边一跪,再磕个头,正好躲过了斥候的屠刀,然后跳起来又跑;有的看跑不过骑兵,慌不择路,往山沟沟里跑;最傻的就是傻愣愣站着的,马匹一过,就砍到几人。 突然唐澜又看到一个身影,那个黑瘦大胡子,这厮竟然又从身边跑过,怎么又是他,这厮怎么这么能跑。 唐澜一夹马肚,跑上前去与大胡子并驾齐驱,“这厮,咋恁能跑,快停下,不然砍了你。”那大胡子看看唐澜,两人对视一眼,那厮扭过头,冲着前面,头也不回地跑去,他还能加速。唐澜暗忖,换到前世,这厮不进国家队真对不起奥运会。 这一路过来,唐澜看到地上不时有掉下的银钱,这可不是流寇有意为之,人跑起来,那破衣烂衫的兜哪里藏得住着零零碎碎的玩意,颠两步就掉下来。只是这些碎银分布很不规则,唐澜担心这些玩意会减慢后面步兵追击的步伐。 大约追杀了四五里的样子,路上的流寇怎么杀也杀不完,视野所及之处还有乌泱乌泱的溃军,唐澜们停了下来,他们不累也得让马歇歇气。 李柯子指挥手下抓过几名实在跑不动,跪地求饶的流寇,盘问之下得知,这一路是左路大元帅杨大盘子率领的人马,刚才被陈商放倒的那个是左路先锋钱猛。 过不一会,后队的虎枪手们追到了,唐澜看来了百八十人,就下令在此地竖旗,聚集同样也跑乱了的寨军。 唐澜对这样一场胜仗非常满意,至少左路的流寇锐气大错,一时半会无法进攻。而且己方的士气也明显因为这样的胜利受到了鼓舞。 聚集了快有两百人的时候,唐更新终于跟了上来,大胡子乐得有牙没眼的:“少寨主,你可真是文武双全啊,白土关大胜,青桐关还是大胜,属下可是佩服得紧啊。” 唐澜想想也的确那么回事,这两次自己对战场形势判断,都很正确啊,或许自己对战场的感觉天生敏锐。只是嘴上还是谦虚一下,“哪里啊,都是三军用命,各位叔叔提点,还有李柯子的主意好吧。” 旁边的人听他提到自己,连忙送来一阵夸奖,唐澜自然是得意洋洋,琢磨着,这两仗的成功经验真应该总结一下,以后寨军也要向正规军看齐嘛。 正浮想联翩时,前面担任斥候的骑兵回报,“少寨主前面约莫一里的地方发现一处流寇营寨,几百名流寇正在扎营。他们好像在埋锅造饭。” 一提到饭,天亮前吃的一点稀粥早就消化光了,唐澜只觉得肚子并不安静,他和李柯子、唐更新三人一合计,不如留下些人由唐更新率领接应何亮工,其他人跟着唐澜、李柯子攻下这个营寨,可以作为一处很好的落脚点,供追杀一路的寨军休息。 又跑了有一里左右,在烟尘之中,唐澜看到一群呆若木鸡的农人,站在河谷里,山坡上,正拿着家伙事干着活,几顶帐篷支了起来,栅栏也竖起了几根,好几股炊烟在河边升起。果然是一处营寨。 当一支箭把一名上窜下跳,想将手下唤醒的头目钉在地上之后,那些虎枪手们才醒悟过来,嚎叫着朝山坡河谷上杀去。 农人渡过了最初的大脑空白,看到这些凶神恶煞,手持长枪的恶魔们冲过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跑啊。”几百号建筑民工顿时一哄而散。这里山势平缓,民工们如炸了锅似的,四散逃走,往山里跑的,顺着路往西去的,甚至还有人晕头转向朝着追兵方向撒丫子狂奔。 第24章烧杀掳掠(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修建了一半的营寨已经完全落入了寨军手里,几十名没跑了的流寇成了俘虏。李柯子为人精细,抓住一名小头目审问起来,“你们为何在此处扎营?离着青桐关还有十里路呢。” 那小头目磕头如捣蒜般交代:“哦们这是粮草营,粮草屯放不能离关太近,就选了这里。” “粮草?你们的粮草呢?”李柯子问道。 小头目道:“在后面正运上来,刚才来人还催了,让哦们快点。” 李柯子和唐澜对望一眼,“粮草?”这可是好东西,看来至少要把流寇这批粮草烧了再回关上。 正商量着,唐更新率领着排丁和弓手也赶到了,他告诉唐澜,何亮工派人来通知,他正在后面跟进集结那些跑散的部下,休整一番后正一路打扫战场,已经逮住了一百多俘虏。 仗都乱成这样了,还抓什么俘虏?这漫山遍野的流寇,哪里抓得过来。唐澜立刻派人去给何亮工传信,不抓俘虏,把那些敢反抗,看上去凶悍的,或者辨认出是头目的杀掉,然后跟上大队。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反正这个时候谁样衰就杀谁把。 唐澜吩咐寨丁们赶紧休息片刻,整顿一下队伍,准备继续前进。唐更新嘀嘀咕咕,“少寨主,不能再走了,这会离开山寨快10里了,再跑下去,咱们没时间回来了。” 唐澜摇摇头,“前面是一队粮草唉,能有什么战斗力,不去把它截下来,实在对不起人家。好了,唐排头你就放心吧,做完这一票咱们立刻往回走,放心吧,不就十里路吗,咱们小半个时辰就回去了,误不了事。” 唐更新张张嘴,也不敢再说了。过了一会,唐澜吆喝一声,寨丁们再度起身,顺着山路继续向前追去,唐澜生怕前面败兵惊跑了粮队,一个劲催促部下加快速度。 流寇的溃兵也跑累了,看看身后总算没有人追杀,方才走到河边喝点水,想歇息会,刚灌了一肚子凉水,路上又烟尘滚滚,那队官军又来了。 “娘唉……姥姥唉……”这不是要命吗,聚集在路两旁的溃兵顿时炸了锅。 唐澜此时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人,也不做过多停留,驱散路上的溃兵,只一个劲朝前跑着,就一门心思要劫了粮队。 走了三四里路,还不见有流寇粮队,唐更新有些担心,拉着唐澜道:“跑这么远了还没看到哪,再跑可就离青桐关太远了,咱们回去迟了,怕青桐关要被其他的流寇攻占了,咱后路就给切断了。” 唐澜也有点迟疑,突然前面又有哨马来报,“粮队来了,离这还有一里地。” 怎么这回才到,唐澜寻思着既然肉到嘴边了,自然不能放过,举人老爷大手一挥,“儿郎们,抢粮车去。” 唐澜一鼓作气冲上山坡,只见下坡路上一溜马车,或许是看到了从路上汹涌杀来的寨丁。粮队中一阵兵荒马乱,那些押送的粮丁,正极力将马车掉头。 李柯子率领着斥候骑兵风卷残云地冲了过去,接着是如狼似虎的寨丁,运粮队有几百人护送,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敌人冲乱了阵脚。 柯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杆虎枪,纵马在粮队一旁飞驰而过,稍有抵抗,便一枪结果,他边跑边喊,“留下粮食,还不逃命去。”那些有些发愣的粮兵仿佛得了提醒,呼啸一声,顿时做了鸟兽散。 这运粮队足足有二十套大车,每辆车上都有20石粮食,而且都套好了骡马,这可是不小的一笔财富,只是眼下他们得赶着回山,粮食运走比较麻烦,但得了几十匹骡马也还不错,虽然只是驮马,好歹也能拉车啊。唐澜挑选了五十多名俘虏,让他们每人牵一匹骡马跟着队伍回返。 趁着手下找引火物的空档,唐澜命令部下抓紧时间休息,一点着火他们就得回返,他们离青桐关真的有点远了。 火终于烧了起来,看着这些粮车在大火中熊熊燃烧,寨丁们多少有些可惜,“老天爷唉,这得糟蹋多少粮食啊。” “你个傻吊,不烧掉,难道还给贼们吃喝,好有劲打咱们?” 这一路追来,那些寨丁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撒出去的银钱又回来了,甚至更多。想这帮流寇在郧西抢掠一番,人人身上得有多少东西。此时大伙心满意足地捂着兜里的缴获,乐呵呵地大声聊着要到府城里好好晚上几日。 看着火着起来,唐澜意气风发对着寨军发令,“目标青桐关,凯旋而归。” 话音未落,就听山路上马蹄声响,一匹哨马又匆匆赶来。唐澜眼皮一跳,老天爷唉,别再给送一队人马过来了。 只是人生总遇到莫非定律,“前面来了一支大军,大概离着两里路,打着一面杨字旗号,足有上千人,他们正急匆匆赶来。”哨马报告,杨大盘子的主力终于来了。 唐更新一跺脚,“一早叫你们回,你们不回,现在把正主等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唉?” 李柯子道:“跑?跑得了吗?咱们杀了一上午了,这会离流寇大队那么近,想要撤回去可不容易,肯定又是丢盔卸甲。” 今日这叫什么事啊,流寇杀完一拨又一拨,就跟丑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唐澜把心一横:“干你娘的,都到这份上了,咱们迎上去。” 说着他把刚才负责牵马的的俘虏叫过来,对他们说,“现在有两条路给你们选,一条是现在放你们走,看你们躲不躲得过后面的弓箭。”所有俘虏立刻否决了这个选择。 唐澜说出第二个选择,“接下来走在前面,只要遇见人就大声喊败了败了,钱猛死了。” 俘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立刻回答,其中一个胆大的问道:“将军,您刚才不是让哦们牵马跟着官军走吗,哦们能选这个吗?” 唐澜拔出腰刀,恶狠狠地说道:“这个选项取消了,你们只能挑弓箭,还是跑在前头,见人就喊?”俘虏们哭丧着脸被迫接受了惟一的选项。 第24章烧杀掳掠(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再次启程,唐澜并不着急,而是慢慢向前推进,他想以逸待劳,寻找一片适合交战的地方。一路前行,又不时有一些累得跑不动的溃兵,在路旁等着投降。寨丁们奉命不再砍杀,而是驱赶他们,“赶紧逃命了,跟着前面的同伙走吧。”这些人跑不动的溃兵,十分郁闷地再度起来,盲目地随着大流,向前走着。 转过又一处山坳,前面山路上出现一堆黑压压的人群,唐澜远远望见一面旗帜,上面好像绣着个斗大的“楊”字。走在前面的溃兵被这突然出现的队伍吓住了,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唐澜举起重新装填完的火铳吆喝一声,“干他娘的,杀。”砰地一声,火铳再度发射,巨大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着,这是最好的信号。 一丛羽箭从队伍里泼来,洒向前面的溃兵,几个人背后中箭先前扑倒,终于让这帮溃兵想起自己的职责,某个机灵的大喊一声,“败了败了,钱猛死了。”一群人撒丫子奔着“楊”字大旗而去。 杨大盘子被分派到这一路做主帅,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地从暖和被窝里爬起来,几名抢来的民女伺候他穿衣吃饭,蹭到五更天才好不情愿地离开了郧西。 这一路有三千人马,钱猛前锋一千人,然后扎营的,运粮的也有一千人,他自己率领一千人走在最后。出了郧西,杨大盘子琢磨着既然来了,干脆赶紧去抢关,可以抢到更多东西,于是抖擞精神,催促部下趁夜赶路。 等走到天明,已经赶了十几里路,还有大约一半路程,突然路上零零星星出现了自家的弟兄,杨大盘子抓住一两个询问,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前面有人往后跑,听说是败了。杨大盘子勃然大怒,就那么几百寨丁,他们怕是连关都守不住,还敢来迎战?不但来迎战还把前锋打败了? 真是岂有此理,杨大盘子一怒,就把这几个散兵砍了,谁让你扰乱军心?可又走出去两里,溃逃的弟兄们竟然多了起来,原先还是一两个,现在已经有两三个,四五个地跑来。杨大盘子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他向前面派出了几名斥候,但一直没有回音,杨大盆子命令手下放慢脚步,做好战斗准备,向前推进。 直到转过一个山坳,突然看到前面乌泱泱几十号自家兄弟奔涌而来。杨大盘子好歹跟王大梁混了几年,多少懂点行伍,连忙喊道,“射箭,射箭,不能让这些人接近。” 只是身边这帮人马,哪里反应那么快,只有开路的头目是个逃军出身,反应过来,命令身边的人挺起刀枪,他往前窜上两步,挥舞着手中大刀,一刀劈倒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冲着后面的溃兵高喊,“两边跑,从两边跑,再过来格杀勿论。” 溃逃的人马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还是没命似地冲来,就在此时,天空中便飘来一阵羽箭,那开路的逃军头目,好死不死正中一箭,翻倒在地。 紧接着对面路上过来的队伍向两边展开,越来越多的弓箭手沿着两边山坡成散兵队列扩散。弓手们一站稳就弯弓放箭,又是一阵箭雨朝队伍飞来,更多的流寇被箭射倒。 在零星的羽箭中,突然飞来几支投枪,两三个人被投枪直接钉死在地上。开路的小队出现了小规模的混乱,本来就松散的队形更是零落,三四十名奔逃的溃兵被空中的羽箭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扎进队伍中,裹挟着其中一两个人跑起来。 正在此时,羽箭一停,杨大盘子看到溃军的尽头是十几名挺着长枪的官军,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还有十几匹马绕到路北边的缓坡上,这些马快速地整队,排了一个松散的队形,当头一人把长枪举起,骑兵队骤然发动,斜斜地朝拥挤的队伍俯冲而下。 这次唐澜并没有参与冲锋,胡一刀死死拉住了他,两人站在路旁,看着虎枪手挺着枪迎面撞上了流寇大队,而李柯子率领的十几骑,在流寇的注目礼中,绕了个圈从侧面横着切入了队列。 流寇大队中传来种种声嘶力竭的惨叫,一片混乱之下,就看一枪一马撞开一条血路,朝着大旗冲去,在他身后跟着十几名骑士,原来还紧密的四列纵队从中断裂,只片刻就见那面“楊”字大旗轰然倒下。 大旗倒塌之后,流寇前队已经乱成一团,李柯子的斥候队透阵而过,跑到另外一边山坡上。 前排的虎枪手已经习惯性地组成了三三两两的小组,虎枪毒蛇般吐芯,扎翻面前任何胆敢抵抗的流寇,只见虎枪手一层层向前推进,红色的衣服迅速淹没了流寇的前锋。突然流寇停滞的队列响起一阵吆喝,黑色的人流如同雪崩一般四散炸开。 就在这时,唐澜又见一名骑士从流寇队列中跑出来,朝着来路狂奔而去,身后还跟着几个兵丁。 “败了,败了,杨大盘子跑了。”一个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中显得那么刺耳,流寇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大帅单人匹马,朝后方跑去,六神无主的他们,哪里还有抵抗的欲望,队伍在一瞬间崩溃了。 冲上山坡的李柯子一挽马头,重新率人马冲下来,他不与眼前的流寇过多纠缠,只是闷头朝着那逃跑的骑士追去。 唐澜率领后队,其实就不到两百人的虎枪手、排丁,虽然已经赶了十多里地,颇为疲倦。但此时此刻,胜利就在眼前,所有人抖擞精神朝雪崩似的流寇大队杀去。拥挤的道路中,流寇自相践踏,寨丁们“赫赫赫赫”地怪叫着,举着长枪对面前任何活物上去就是一枪,又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流寇又变成了溃兵,唐澜一路纵马小跑,尽情地追杀着溃兵,他几次想用刀在奔跑的马上砍倒一个人,但每次都差一点无法成功。反而胡一刀、李大他们的刀颇有准头,在两边挥舞着,刀光一闪就是一颗人头滚下。唐澜意识到,在马上砍杀真是技术活。 已经不知道追了有多远,唐澜身后跟着几十名寨丁也跑得气喘吁吁。唐澜放慢马速,缓缓而行,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这老哥留着一脸大胡子,黑黑瘦瘦,甚是面熟,他正瘫倒在路边喘着粗气,这厮终于跑不动了。 第25章你是王大梁?(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好久没看到逃跑的人了,估计连大胡子都跑不动,也真没几个能跑的了。唐澜终止了长跑比赛,在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方停了下来,命令手下设立好岗哨,便等待着后队赶上来。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躺下了,包括唐澜,他现在只求满天神佛,千万别有流寇过来了,实在是累坏了,哪怕此时再来100生力军,唐澜也只能束手就擒。 路上时不时有一些疲惫不堪的溃兵走过来,看到寨丁把住道路,已经再也没劲逃跑的他们再度跪地求饶。但想不到的是,寨丁根本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反而把他们轰走,有兵器的留下兵器,然后自己滚蛋。 过不多时,来路响起“得得”的马蹄声,唐澜只觉得心脏收缩。不过当蹄声接近时,总算看清来人,是李柯子回来了。李柯子后面还牵着一匹马,一个人被绑在马上――生擒杨大盘子。 杨大盘子一脸横肉,身材壮实,一看就是一名悍匪。唐澜把他弄到对面,想问出点郧西的虚实,可这厮倒硬气,一言不发。 唐澜拿刀子在他面前比划着,“你说了,就给你个痛快,不说?送到京师千刀万剐。” 听到千刀万剐,杨大盘子身子微微僵硬,唐澜露出邪恶的微笑,以为他会交代了,谁知道这厮脖子随即一梗,哈哈大笑,“你个小猴猴,还来吓唬哦。也不问问,额杀人的时候,你那里有蛋蛋没有。额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多,睡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多,额这辈子够本。”说完头一扭,目视远方,神情决绝。 唐澜知道对上一个不要命的主,这种人你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吩咐把他押在一边,日后直接送到府里,不再废话了。 其实郧西的情况,杨大盘子的两个亲兵已经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这次流寇分三路出击,中路主帅,是王大梁的弟弟捅破天,有五千人马;右路是三头领吕飞毛率领的五千人;王大梁和一千人的老营还呆在郧西。 呆了好一会,后面的寨丁陆陆续续赶来,过了半个时辰,陆续收拢了三百多人,就差何亮工的部分了。 天色已经过了正午,估计是未时的样子,厮杀追击一上午,唐澜浑身乏力,刚才吃了点饭又都消化殆尽,唐澜命人赶紧生火造饭。 等饭快熟了,何亮工率领他的人才姗姗来迟。不过何亮工倒是仔细,一路打扫战场,不但把寨军中掉队的,受伤的,阵亡的能找到的都找来了。还把留在后面的40多匹骡马拉了来,最重要的是,他在流寇溃军身上拔下来八十多副各式盔甲,有棉甲,有皮甲,甚至还有两套铁甲。 趁着休息的功夫,全军统计了伤亡情况。何亮工诱敌的100虎枪手损失最大,确认阵亡了7人,6人受伤,另有7人失踪;其他各部总共只死了3个人,14个伤员,并没有失踪的。 寨丁们兴高采烈地吃着饭,聊着这场对他们来说,前所未有惊世骇俗的胜利。每个人的兜里都鼓鼓囊囊的,从地上,从俘虏的口袋里,寨丁们把丢失的钱财都找了回来,甚至还有多。 只是唐澜对这样的胜利实在高兴不起来,现在他该怎么办。 “见好就收,咱们撤吧。”唐更新第一个说出大家都在琢磨的问题。 但撤去哪里,原来大伙计划是打一场有限战斗,将敌人击退,主要是提振一下士气,这样才好徐徐撤走。但谁知道战局发展不随人的意志转移,一追杀起来,只要想停,却总是会遇到新的敌人。一路杀来已经半天过去了。现在谁也不知掉青桐关什么状况,兴许早被捅破天那路袭占了。 李柯子欲言又止,唐澜看看他的样子说道:“柯子,今日你擒下杨大盘子,立了大功,有什么话就说。唐排头你说呢?” 唐更新连忙点头,“是,柯子,你有啥主意快说吧。”他们一路走来,李柯子数次主战,而又每战先登,大伙对他的勇武也十分服气。 李柯子道:“刚才哦追杨大盘子,跑出去有五里路才在小磨岭上追到他。额抬头一看,你们猜怎么着?远远望去,依稀已经看得见郧西县城了,才想起来咱们竟然跑出这么远了。” 唐澜看看李柯子,看看何亮工、唐更新,问道:“这里离郧西很近了吗?” 李柯子道:“本来青桐关到郧西只有三十多里路,俺们半天追下来跑了十几里。刚才额问过那贼,离郧西还有十五里路。” “那你的意思?”唐澜问道。 李柯子道:“额想着,这一路贼都被打散了,都在咱们身后,要不在路上挨着,要么跑到山里,木人回去报信。郧西根本不知道额们已经破了他这路人马。额们吃过饭就走,最多一个时辰也能到城边,等天黑,去把郧西打下来。” 可能这一天里,唐澜经历的惊讶实在太多了,对于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提议,已没有了任何感觉。何亮工、唐更新两人的感觉可能跟唐澜一样,也是波澜不惊。 唐澜道:“400人,去打一个有1000人守备的县城,我想我们都疯了吧。” 何亮工嘿嘿一笑,“郧西的城墙就一丈三的高度,穿山队的孩儿们窜上去没啥难度。” 连最保守的唐更新也嘀咕着:“娘的,都到这里,怕是来不及赶回关上了。” 所有人都那么跃跃欲试,唐澜只觉得豪气顿生,他把手上的树枝一撅两断,“干你娘的,打郧西。” 周围的人今天听唐澜干了你娘好几次了,虽然觉得这话有点别扭,不如“骡子考滴”来的顺耳,但举人公每次说出来,就率领大伙取得一场胜利。 唐澜布置了警戒线,尽量杜绝溃兵逃往郧西,大部队则在下午好好地睡了一觉。那些战马这一天真是够累的,也得到了最好的精粮喂养。 等到太阳西斜,全军饱餐一顿,趁着天没黑,再度上路。一路走过来,果然再也没有碰到任何流寇队伍了,唐澜心情紧张又有点兴奋,只觉得这一日就如做梦一般,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对于这支队伍,只有向前才有一条生路。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lt;/a&gt; 第25章你是王大梁?(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来到郧西外围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寨军进入离城还有两里的一座树林里休息。早先派出去查探的哨马已经回来了,据他们报告,郧西县西门一直关闭着,城头大概有几十人驻守。 唐澜他们合计了一个方案,穿山队用绳索攀上城墙,然后杀散城门的守军,打开城门放大队进城,根据俘虏的报告,王大梁占了县衙,穿山队30和虎枪手70再配上50名弓手,由李柯子率领进城后直取县衙;何亮工率领60虎枪手40弓手袭占南门;唐更新率100排丁袭占北门;唐澜的任务是率领剩余100多弓手和伤员辎重留守东门策应四方。 大家约定,占领城门点三根火把为号,县衙得手后,则点起三盏红灯笼。然后在东南北三个城门防火,制造混乱,留着西门让流寇逃跑。考虑到今夜又是一场乱战,唐澜提醒之下,彼此之间还商定了联络暗号。至于王大梁,唐澜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约三更的模样,金鞍寨这支无后方作战的孤军悄悄朝郧西县城摸去。 到了城下,100名弓箭手在离城五十米的地方悄悄展开;50名披甲的虎枪手摸到吊桥边上潜伏下来;穿山队爬过已经干涸的护城河,慢慢凑到城墙底下。 月光如水,洒在城上,城墙不高,典型的一座小县城。郧西县属于下等县城,在群山之中,周长总共只有一里多,城墙更是只有一丈三,不到四米的高度。 天空中缓缓走过一片云彩,将月光收进云中,就在天地铺满阴影的瞬间,几根挠钩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城头。只见四名穿山队员口中咬着利刀,小跑两步,一拉绳索纵上城墙。这些自幼便在山里长大的人,轻便如猿猴一般,他们在城墙上借助绳索之力,两三下便把双手搭在了城垛之上。 唐澜看着四人悄悄翻进了城墙,心中紧张得砰砰直跳,胜败在此一举了。只片刻,就看绳索抖动了几下,下面又是四人攀了上去,唐澜依稀看到这四人是王木、陈商、李大和李柯子。 就在第五批穿山队登上墙后,只听墙上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紧接着一声惨叫。被发现了。 只听城上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两声惨叫,但显然城上的立脚点完全掌握在穿山队手中,绳索不停传来信号,后面的人继续跟进,一转眼功夫,30多人已经全部上了墙。 唐澜听得出来,城上的厮杀已经迅速朝城门楼蔓延过去,突然城上传来一声怒吼,“骡子考滴,起开。”这是李大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竟然从城门楼处掉了下来。 “成了!”唐澜暗叫一声好,果然,不多会,吊桥缓缓滑落,刚刚接着地面,伏在桥边的虎枪手一拥而上,冲到城门边。唐澜在门边只听门洞里面传来阵阵杀声,穿山队已经杀下来了。 过了片刻,只听城门吱呀呀地打开,门开了条缝,露出李大那张血盆大嘴,“少寨主!” 寨军蜂拥而入,唐澜被胡一刀保护着走上东门城楼,唐澜触目可见是一路的尸首,有几个人躺在上城的甬道上,而城门楼处尸首更多,足有十几具,看来城上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胡一刀指挥上城的弓手四散开来,布置警戒。 而门下黑压压的队伍川流不息,各部按照预定计划朝各自目标扑去。 唐澜在城头紧张地来回走着,过了一会城中隐隐传来喊杀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完全漆黑的城中,已经亮起一两盏灯火。唐澜只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那些喊杀声渐渐密集,随着寒风从几个方向飘来,唐澜干着急却帮不上忙,手中两支还没有杀过任何人的火铳,被他攥着,手心冒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三点亮光在左手边闪了一下,那光点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胡一刀指过去,“少爷,南门何当家得手了。” 没错,唐澜看得分明,那三个火把在黑暗中如此清晰,接着过了没多久,又看到右手边点起了三点火光,北门的唐更新也得手了。 看到这个样子,唐澜立刻命令点火,早已准备好的寨丁,在两三间比较独立的房子处点起了火头。初冬的夜晚北风凛冽,火势迅速增大。每过多久,南北两个方向,也有几处火头着了起来,遥相呼应。 现在只差县衙了,唐澜回头问胡一刀,“县衙在那个方向。” 胡一刀道:“我记得县衙在北大街上,应该是靠近唐排头那边。” 唐澜着急地喊道:“来人那,赶紧顺着城墙往北门去,要唐排头派一半人增援县衙。”一个寨丁得令而去。 唐澜又对胡一刀道:“胡叔,你带五十人去增援县衙。” 胡一刀道:“少爷,镇静,李柯子手里人手足够了,弓手不适合近战,去了也白去。” 唐澜这才算是冷静了点,还为自己不够淡定抱歉地笑了笑,此时城中已经混乱起来,可能是火头吸引,只见一队人马从大街上朝着东门而来。 当头一人骑着匹马,胡一刀断定这不会是自己人,于是下令弓手上箭,等这伙人接近到大约五十步的距离,胡一刀一声令下,羽箭破空而至,来人被射倒了一片,这些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有人还在大喊:“个贼求,看清楚了,额们是五爷的人,来救火的。” 弓手中有人大声回敬着:“什么五爷,六爷,你爷爷我是金鞍寨的。”说着又是一阵箭雨飞过来,来人终于明白了状况,这帮人许多手里还拿着木盆,水桶,根本就不是来打架的,看着一阵接一阵的羽箭,除了拿手里家伙格挡几下,也就一哄而散了。 打退了这伙消防队,唐澜突然看到远方的黑暗中,三个红点冉冉升起。唐澜拉拉胡一刀,“胡叔,你看,那是红灯笼吗?” 胡一刀凝神望去,缓缓点头,“恭贺少爷,县衙得手了。” 唐澜这才松了口气,上天庇佑,这一天的奋战到了此时终于有了结果。 因为没有消息传来,王大梁到底是死是活,唐澜等不及了,命胡一刀带上50名弓手寻路往县衙而去。一路上他们又击退了几股盲头苍蝇一般的流寇,一路走还一路大喊“官军破城,王大梁死啦。” 城中几处火灾,加上时隐时现的敌人,恐惧感在流寇中蔓延,他们四处乱撞,被经过的寨丁杀死,又转身制造着更多的混乱。唐澜的队伍在街上几近自由穿行,流寇已经无法阻止起有效的抵抗。 胡一刀对郧西熟门熟路,转过十字大街路口拐向北面,不多时就接近了县衙,离着衙门还有一段,寨丁们大喊:“少寨主来了。” 衙门门口守卫的几名虎枪手和弓手,离远里查问了暗号,才收起了戒备,唐澜快步走上县衙台阶。门口倒卧着两具尸体,进门之后,尸体由两三具,逐渐增多,走过一进则到处都是死人。显然县衙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只是这些死人大多连衣服都没穿,看样子刚刚醒来没多久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还有一些俘虏被押在园中,同样的没穿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到中堂,李柯子和唐更新便快步出来迎接,“禀少寨主,王大梁就擒。” 这句话如洪钟敲击着唐澜的心脏,这一夜的担惊受怕此刻都不重要了。他故作潇洒地点点头,快步穿过众人,登入中堂,只见灯火之间,一名彪形大汉扎得如粽子一般丢在地上,只见他膀大腰圆,肌肉被绳子勒成一节节的,背上中了一箭,嘴里还塞了一块口巾。 唐澜摆摆手,下面人把大汉的头发抓起来,唐澜接着火光看到一张黝黑的脸庞,一道凶光从眼中露出,死死盯着唐澜。 好一个悍贼,唐澜露出一丝冷笑,“你是王大梁?” ××××××××××××××××××××××××××××××× 今晚12点最后一次吆喝冲榜,一定要里帮帮小老虎。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26章破城之后(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天亮了,寨军控制了郧西大局,四个城门都紧闭起来,每处留有50人守备,剩下200人编成20个小队在城中搜捕溃兵,维持秩序。金鞍寨的巡逻队在大街上四处巡逻搜捕着流寇的溃兵,昨晚一夜乱仗,大量有组织的流寇都从西门逃跑了,城中还剩下少量的散兵游勇。 唐澜发现城里没有什么人,他抓住几名俘虏询问,才知道,郧西被屠了。攻入城中的流寇大索三日,抢劫,杀人,强奸妇女,城中百姓死者不计其数。唐澜在街道中走着,一些还没有移走的百姓尸体还躺在街上。 一个女人赤裸爬在地上,身下一滩干涸的血,她右手伸向前方,像是想够着什么,离手指四五尺的地方是一个孩子,那孩子肚子被扎穿早已没气了。唐澜默默地看着这人间惨剧,心中说不出地烦闷。 这样的场景在城中随处可见,郧西算是完了,听百姓说,流寇屠了有两三千人,而郧西总共五千人口。 一大早,唐澜出榜安民,一些百姓听说官军来了,先是派出一两个胆子大的出来探听情况,看见街上三五成群的寨丁,才搞清楚是郧县过来的寨军,人们陆续从各自藏身的地方出来,寻找着自己亲友的尸体,城中处处传来嘤嘤的哭声。 唐澜长叹一声,这就是明末,人命贱入羊犬的时代。他命令所有俘虏都到街上抬运尸体,等到流寇退了之后再集体安葬。 在城中巡视一番,唐澜回到县衙,何亮工向他报告了初步统计情况,昨晚的战斗,金鞍寨又阵亡了10人,还有同样的人数受伤,主要的伤亡来自县衙,王大梁的亲兵队长率领十几个人从后院逆袭,造成了一些险情。至于王大梁本人,在跳楼逃走时摔崴了脚,又中了陈商一箭,抓他到没费太多劲。 再看看缴获,唐澜发财了,在后堂偏房搜出了如山一般的金银,据俘虏交代,这些金银在前一天统计过,共有白银128000余两,各种黄金计1400余两,另外还有五箱铜钱,珠宝首饰之类的也有一大箱,另外还有一大堆房契地契。 这些财货是王大梁洗劫上津、郧西城中大户时获得的,而洗劫的过程极其阴损。据俘虏交代,王大梁将郧西城中数得着的8家大户全家抓来,其中也包括唐澜的好同学秦家。 王大梁让大户为自己家的人口标上一个价码,但不能当面说,得私下写条子,哪家出的钱最多就能获得活命的机会。 第一轮下来,城东做私盐买卖的毛家以每人400两的价格买下了全家14口,王大梁还真的把他们放走了。然后王大梁把钱出得最少的一家当场全砍了,说“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吝啬鬼就该死。” 当所有人吓的魂飞魄散之际,王大梁又说给他们一次机会,再让他们写价格,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价最高者能活,其他人全杀。 这样的手段,逼着所有人都写下几乎等于自己全副身家的价码,王大梁拿着这些条子逼他们每个人都交出了全部财产,甚至包括珠宝首饰。等确认所有财产都交来了,王大梁一声令下,六个大户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当然毛家也没有逃过,王大梁拿着那些条子来找他们家,其中有人在第二次竞标中出到800两。王大梁说毛家不老实,逼着他们补足银两。等毛家把藏下的所有金银珠宝都交出来之后,毛家自然逃不过颈上一刀。 就这样,一天的功夫,王大梁屠光了郧西县中的大户,并且毫不费力地挤出了他们最后一两银子。共搜刮金银6万两。 第二天,王大梁把这个办法放到中等人家和商家身上,又挤出了1万余两银子。 第三天,当王大梁把自己的银子抢够之后,宣布给孩儿们放假,于是流寇普通兵丁对普通百姓人家开始了杀人越货。 唐澜越听心中越寒冷,这个王大梁竟然想出暗标的方式逼着每个人倾家荡产。这厮看上去五大三粗,但没想到还有这般歹毒心眼。 李大嘟囔着:“这厮怎么这么麻烦,为何不直接抄家?” 唐澜道:“一般富户谁家没有个夹壁墙或者地窖藏重要财物,直接抄家的话,也未必能全挖出来。而这个办法可以让每个人自觉倾尽所有。 你看,第一轮竞价,有的人有可能不一定老实倾尽所有,或者因为各家财力的高下,有的人可以凭借一半的银子就成为最高的价码。 毛家第一轮竞价最高,说明他的财力即使不是最多的,也差不多了。王大梁便把他放了,还杀了一家人示威。你想想如果其他人再有一次活命的机会,还会掖着藏着吗?是不是肯定倾尽家中所有争取这难得的活命机会?所以,第二轮竞价下来,每个人报的数目都会是他们的极限。” 李大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冲出房门,冲到厢房里,朝着吊着的王大梁就是一脚,又一口唾沫过去,“还好汉,考恁祖宗,咋恁阴毒。” 除了银子还有粮秣,在县衙官仓里,堆着王大梁从县里、大户里抢来的5000千余石粮食。郧西是下县,一年的税收只有400余石,他卡在秋收后的点来抢劫,果然是个有心计的悍匪。 至于其他军械缴获,还有王大梁亲兵卫队100余套各种甲胄,其中有铁甲16副,皮甲45副,棉甲64副。后院里养着亲兵队124匹战马。另外在城北的骡马市,还缴获了没来得及拉走的200多匹驮马骡子。其他刀枪更是不计其数。至于俘虏现在已经俘虏了1300多人,斩杀了200多,至于逃出城的有多少就不清楚了。因为除了1000兵丁外,还有1000左右的流寇家属。 可以说,纵横陕南五六年巨贼王大梁全副身家,都被唐澜俘获了。这一战可谓大获全胜,寨军赚得盘满钵满。 唐澜接连下了两个命令,第一,继续搜捕流寇余部,流寇家属全部控制起来,关到骡马市。第二,发动群众一同搜寻城中每个角落,只要是青壮就得盘问,口音不对,行色可疑,说不出郧西地址的都抓起来,不使一个溃兵漏网。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外面还有至少一万流寇。 ×××××××××××××××××××××××××× 求推荐,冲榜需要,拉兄弟一把。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26章破城之后(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把所有头目都招到县衙正堂,一起商量一下之后该怎么办。 唐更新道:“咱们守在这城里也不是个事,要不赶紧回山寨吧。” 唐澜心中也记挂着山寨穆青率人跑了,现在山寨中忠于唐世龙的力量并不占优势。如果他回到山寨对唐世龙不利的话,那将是山寨极大的危机。 但寨军目前可以说是孤军深入敌后,四面八方都是流寇,更何况与山寨还隔着一条汉水。 唐澜道:“咱们如何能渡过汉水?赵排头还在两水渡,而且也不知道穆青去向如何。眼下之计我看最急迫的是与山寨取得联系。” 何亮工点点头,“可惜穆青那厮临走前把所有信鸽都杀死了。” 唐澜道:“眼下之计,只能多派点人回山寨报信。” 唐更新道:“我知道哪里有船,清涧镇在汉水边上,是郧西这边的码头,那里有几艘渡船,船老大我都认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流寇祸害。” 唐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写三封相同的信,你派三伙人分别出发,赶回山寨给爹爹报信。另外还要想办法联系赵排头他们的渡船。” 唐更新道:“难道我们不走吗?这城没法守啊,咱们就这点人。” 唐澜道:“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城外什么情况不知道,咱们到了汉水边能不能找到这么多渡船也不知道。如果贸贸然离开,一旦被困在河边,可就背水一战了。” 情况大家都清楚,只是,现在无论走还是守都有困难,以不到500人守卫这样一座城,显然有点困难,只要流寇玩命攻城,迟早会被打开的。 唐澜提出要在城中进行动员,把刀枪发给那些残存的百姓,鼓动他们与寨丁一同协守郧西。对此其他人没有意见,唐澜命令寨丁们到四处通知民众,就说明日一早,聚集到县衙发粮。 布置完这些事后,唐澜铺开纸墨,开始给山寨写信,边写边道:“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联系上渡船。” 写好信,唐更新挑选了六个比较机灵的人,分成三组,每人带一封信上路,唐澜特别吩咐,不管在汉水岸边能不能找到穿,他们都必须想办法过河。信必须亲手交给唐世龙,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给。 人派出之后,何亮工把唐澜拉到一边,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堆书信,“这是从王大梁的屋里搜出的书信,少寨主你看看吧。” 唐澜翻开几封书信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嘴里冷哼一声,“这些人真是胆子忒大了,这叫与狼共舞吗?”一封一封看过去,唐澜神情渐渐凝重,看完后把信都收了起来,对何亮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自有计较,何叔千万保密。” 到了黄昏时分,城中搜捕的行动基本停了下来,又揪出了40多名散兵游勇。夜间郧西实行宵禁,街道上全是打着火把的巡逻队。 第二天一早,唐澜被唤醒,说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唐澜吩咐去把抓住的青壮流寇都拉到县衙门前。 唐澜梳洗穿戴整齐,吃过早饭后,快步来到前院,这里有被俘的80多名王大梁的亲兵,此时见唐澜前来连忙哭丧着求饶,当然也有几个硬汉子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唐澜一眼望过去,吩咐道:“那几个脖子硬的,推出去衙门口试试刀吧。”说着寨丁们上去把那几个硬汉架起来。当然,好汉们也知道怎么回事,边走还边喊着什么二十年后好汉之类的老套台词。 这时,外面有寨丁来报,俘虏已经到了衙门外。唐澜点点头,命令把余下的亲兵一起押出去。唐澜来到门口,只见门前大街两边聚集了大批百姓,他们扶老携幼,挤满了邻近的几条巷子,而一众俘虏也在一旁挤出一小块空位呆着。 县衙门前滚着几个刚刚看下来的人头,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有些百姓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唐澜命这些王大梁亲兵跪在衙门前,然后对周围的百姓拱拱手,“三老四少,父老乡亲,我是郧县白马山金鞍寨的唐澜,当科举人,此次流寇进犯,我率山寨子弟抗击流寇,只可惜我们来晚了,让父老乡亲们受苦啦。今日在此,我要处理这批罪大恶极的流寇,为诸位乡亲,出一口恶气。” “好!”“举人公威武”“杀了他们这些驴子靠滴!”下面传来阵阵怒喝。 唐澜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看人潮渐平,又说道:“所谓国有国法,即使是这些罪大恶极的,也要经过审判,因为县尊大人殉职,所以今日事急从权,由鄙人审理这伙禽兽,我要让他们个个罪有应得。” 说完,唐澜坐下来对下面的俘虏道:“我最恨死不悔改的人,那几个都是死硬分子,可你们不同,都是有悔改之心的。”下面的俘虏顿时一片表忠心之词,有的指天戳地发誓效忠唐澜。 唐澜点点头,“尔等有悔改之心都是好的,但我又最恨鱼肉百姓的人,更别提屠城杀人的禽兽了。你们之中,谁进城之后没有杀过人的就站起来,我可以饶他不死。” 正说着下面的人哗啦啦全站了起来。唐澜道:“难道你们都没杀过人?一个敢承认的都没有?我可是最敬重说实话的好汉。”最后一句话说得缓慢而凝重。 有几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高声道:“我说实话,我杀过,可是都不是我们想杀的,实在是王大梁逼我们的。” 唐澜叫了声好,“好!我最敬重说实话的好汉,承认了的人都站到那边去。” 旁边的群众议论纷纷,“从没见过这样审犯人的,难道承认了就饶了他们性命?举人老爷是要干什么?” 那几个人挺身而出,心里都以为自己这一把赌中了。看到这架势,又有几个人跑了过去。 唐澜看看留下的人群,问道:“还有没有勇于承认的好汉?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话音刚落,又有几个人咬咬牙起身出列,跑到了另一边,那一堆也聚集了十几个人。 看实在没人再起来了,唐澜点点头道:“我虽敬重几位敢作敢当的好汉,但杀人偿命,每个人必须为自己所作的事负责。但我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来人,把他们几个都绞死。” 那些勇于承认的主,觉得自己被耍了,有的便大喊起来,什么不仗义,不得好死。还有的跪下来磕头求饶。 唐澜站起来怒喝一声,“说我耍你们?是,我就是耍你们,想想当初被你们戏耍,被你们蹂躏,被你们杀死的无辜百姓,又有谁对他们仗义过?” ××××××××××××××××××××××××××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真不容易,上周还在新人榜前三,现在都掉到第四了,还望书友拉兄弟一把,用你们的票票帮兄弟冲个新人榜第一如何? 第27章第一位名人(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这一声义正辞严的话,让周围观看的百姓中响起一片叫好。接着这些说实话的被冲上来的寨丁拖下去,在脖子上缠上布带,用根木棍在后面旋转,逐渐收紧直到勒死。 唐澜面不改色,又对着剩下那些俘虏道:“你们都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杀人,好,现在我就让百姓们来辨认,哪个人如果被认出来有杀人的,对不起,我就把你交给你的仇人,随便他们把你整死。” 接下来,他们被排在衙门口,由百姓上来辨认,结果又有大约一半的人被辨认了出来,每个被辨认出来的俘虏,唐澜又命仇人上来痛斥他的罪行,这些仇人们说的声泪俱下。 “可怜我闺女不从,被你这狼心狗肺的禽**淫之后,还拿刀开肠破肚,可怜我闺女一时死不了,被你一直折磨到咽气。禽兽,我要拔你的皮,吃你的肉。” “我认得你,是你挖了我儿子的心肝,当着面煎着吃,老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儿啊,今日要给你报仇了。”听着百姓的控诉,四周的民众群情激昂。 这些亲兵其实是最坏的,他们秉承王大梁的威势,对城中百姓作威作福,四处强抢民女供头领与自己享乐,还在街上随意杀人取乐。 批斗会,引起了在场所有百姓的仇恨,现在城中残存的2000多人,几乎每个人都与流寇有血海深仇,每一个被认出来的亲兵就扔到百姓中,被所有人拳打脚踢,棍棒加身,每个人都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有的人对仇人恨之入骨,拿过一坛灯油扣在他脑袋上,点上火,直到对方被活活烧死。 剩余那30多人吓得面如土色,唐澜又叫他们一个个过堂,一个个检举揭发其他人,结果其中几乎没有一个手中没有人命。唐澜大手一挥,“全部斩首。” 30多人被整齐地排成两排,每人背后都是两名寨丁,一声令下,30多颗脑袋滚落,血流成河。 100多亲兵没一个逃过屠刀,旁边被抓的普通俘虏此时也是魂飞魄散,他们呼啦啦跪了下来,唐澜冷冷道:“你们一会再交给百姓辨认,有苦主的一个不饶。” 这时一名年轻人从人群中奔出来,跪倒在唐澜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举人老爷,可怜我一家被流寇杀光,我与流寇之仇不共戴天,举人老爷发给我刀枪,我跟着你杀流寇。” 唐澜正想做动员,谁知道已经有人配合送上了榜样。他连忙把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扶起来,“壮士快快请起。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道:“我叫丁雁九。” 唐澜拍拍他的肩膀,“好,壮士勇气可嘉,我唐澜定带你报仇雪恨。” 说着他把丁雁九拉在身边,唐澜站在县衙门口对百姓道:“丁壮士与流寇有血海深仇,他要与流寇拼个死活,报仇雪恨。你们呢,你们要不要报仇!” 百姓们此时早已热血沸腾,“报仇,报仇……”喊成一片。 唐澜摆摆手示意安静一下,又道:“大家都知道,流寇有多么残忍,多么恶毒,你们还想被他们打进来,再杀一遍吗?” “不想!” “好,现在城外还有许多流寇,我希望大家帮助我一起守城,抵抗流寇。你们说好不好!” “好!”群众们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大伙同仇敌忾。 “好!果然是满城义民,他日打跑流寇,我要为郧西百姓请功。”说着唐澜对着四周深深一揖。 接下来,唐澜下令,开始发粮,青壮丁口将上城助战,每人发粮五斗;健妇女流则负责做饭烧水照顾伤兵,每人发粮二斗;其他老弱则每人发粮一斗。 这场动员会既震慑了残匪,又让全城残存百姓士气高昂,特别是每人发下粮食,接济了被抢光的百姓,更是雪中送炭,让百姓个个争先,人人奋勇。 接下来由寨军给他们进行统计,结果城中还有800余名青壮,唐澜把其中600人分成4队,每队150人,每队守卫一个城门,又派出300名寨军,其中东门、南门各放100人,北门西门各方50人。又有200名青壮混编成四个小队,每队分派几名寨丁统帅,负责增援各门,城内治安,看守俘虏等任务。 唐澜则率领余下30名穿山队、100名弓手作为最后预备队,坐镇中央策应各方。另外挑选出400多健妇,也分配了各样后勤任务。那些缴获的武器也都分发下去,寨丁们紧急给青壮做一些教授,至少让他们知道兵器如何使用。 400多普通俘虏也被押在长街上,由民众辨认,其中又被认出了将近100,这些人也都被砍下了脑袋。加上所有在昨晚被杀死的流寇脑袋,大约有300多个,被堆在十字街头垒成京观。 这一阵杀戮,只杀得满城血腥,民众们对这位看似白白净净的举人公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小温侯的说法不胫而走。 “这举人公当真厉害,带兵如从天降,还杀伐果断,郧西有他坐镇当保无忧啊。” “那可不,你知道举人公的小名吗?听说举人公小名温侯,果然有吕布之勇。” “是了是了,举人公就是小温侯,文武双全。” 在普通俘虏里,清理出一个有点特别的人。这位先生被带到面前,唐澜仔细观察了一下,此人30来岁,三缕长须,关键穿着一件长袍,看上去文弱纤瘦。怎么看都不似流寇,他那眼神并没有游移,而是盯着唐澜看。 唐澜问道:“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么投了流寇?” 那人道:“在下怎么是流寇,在下承天府一介书生,被流寇抓了,如何就成了流寇?”听口音,倒是湖北口音。 不过这人嘴还很硬,颇有点桀骜不驯,唐澜微微一笑,“原来还是书生,说说你是怎么被流寇抓了。” 那人道:“在下本是府中生员,家道中落,无以为继,只得跟族叔做点生意,帮补家用,只望有点积蓄,再赴乡试。半月前向族叔借了一些本钱前来郧西做生意,谁知道时运不济遭遇流寇。流寇到时,在下冒险出城逃走,谁知道半路上就被流寇截获了。那流寇头目看我是读书人,就把我押到王贼面前,王贼看我是书生,就要留下我,给他处理一些文书。就是这样了。” 唐澜点点头,“你起来吧,看座,未请教尊姓大名。”他的解释,在唐澜看来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 第27章第一位名人(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书生施施然起身,拱手行礼,然后又大马金刀地坐下,“在下姓顾名炎,字君恩。” 顾君恩?唐澜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你便是顾君恩?” 顾君恩点点头,“正是在下,举人公听过我?” 唐澜哈哈一笑,“偶有耳闻。” 顾君恩脸色微变,“在下无名小卒,举人公如何听说过。” 唐澜当然听说过啦,虽然不知道这名字详细情况,但他也知道顾君恩是与李闯有过亲密宾主关系的人啊。既然如此,那他的话便一半可信,一半扯淡了。 唐澜双手交叉揉搓着,紧紧盯着对方,顾君恩此时也失去了刚才的从容,目光有些闪烁。唐澜突然道:“一伙流寇有什么文书要处理,恐怕真实情况是老兄振振有辞,给王贼来了一番隆中对,那贼连忙下来给你松绑,还请为上宾吧。” 顾君恩脸色一变,然后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举人公,在下这点把戏自然瞒不过您的眼睛。是,在下所言大多是真的,但区区一介书生被流贼捉住,除了胡扯八道以求幸存,也实在别无他法。”说完之后,一脸坦然,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唐澜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磊落,西洋镜被拆穿,倒一口承认,毫不抵赖,他突然对顾君恩有了点好感,“无妨,无妨,君恩虽有功名,但也非朝廷命官,情急之下倒能理解。却不知君恩的隆中对是怎样说的呢?” 顾君恩有些奇怪地看看唐澜,唐澜点点头,“放心,君恩也是情有可原,我不会追究。只是好奇而已。” 顾君恩道:“既然做下,也不怕说。抓住我的时候,王贼在郧西已经停了三日,在下便说,君乃取死之道。” “咦?有点意思。”在大寇面前,这位竟然敢这么说,唐澜心中不禁对他有点另眼相看。 顾君恩继续道,“在下说,眼下官军大溃,府城防备必松,人心惶惶,如若马不停蹄,即刻进军,府城可一鼓而下,然大王停在此处,固然可一洗征尘,然也给了中丞大人调兵遣将,从容布置的时机,拖下去对大王百害而无一利。 我便这么说的,本来在下已抱必死之心,谁知道那厮哈哈哈大笑三声,说先生乃我的诸葛亮之类的,下来就给在下松绑,让做他的军师。在下还有60老母在堂,只能苟且求生,想着日后有机会再逃出来。谁知道不过两日,举人公大军已到,一夜陷城,那王贼果然中了在下之言。”说到这,这人竟然还有点洋洋得意的神色。 有意思,有意思,唐澜不禁回味着他的话,虽然他也可能是事后诸葛亮,但他既然是承天府人(也就是嘉靖皇帝的潜邸安陆府),自然也不可能事先跑到陕西投贼,而且如果他一早就是流寇军师,也不会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唐澜对他的话便信了七八分,想着承天府离得不远,总是一查便知。 唐澜道:“好,果然有胆识,不知之后君恩打算何去何从。” 顾君恩叹了口气,“本钱折尽,委身贼寇,实在斯文扫地,脸面丢尽。但家中还有老母,妻儿,都凭在下照料,虽然无脸,但还是要回去的。” 唐澜道,“君恩所想倒也自然,但你无钱无物,回去如何谋生?我倒有个提议,不知道君恩是否愿意。” 顾君恩道:“请举人公示下。” 唐澜道:“眼下流寇肆虐,我有心结寨起团,正缺一名军师,听君恩忽悠王贼,也颇有谋略,不知道君恩是否愿意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唐澜身边的确需要一个有点见识的人给出出主意,而且他来明朝对规矩完全不懂,有个读书人在身边,也能提点一二。再者,这人日后可是投了贼,也颇有点名声,既然遇到我,也不能让他跑了。 顾君恩倒是一脸诧异看着唐澜,虽然是举人公,但也没有当官,如何就招起幕僚来,而且结寨起团,一个小小的山寨而已,能有多少谋划。 唐澜脸色和悦,说道:“君恩是聪明人,废话我也不多说,一个月十两银子,五斗谷子,这个价码觉得如何?” 这回,顾君恩脸色真的变了,一年百两纹银,这可是府台一级头等幕僚身价,如何能让他不动容? 唐澜道:“君恩不如考虑考虑。你在我这呆几年,平时读书,三年之后再去乡试,澜必不阻你前程。” 顾君恩也是知趣之人,自己虽然无心但也是投过两天贼的人,现在举人公高薪聘请,他再不给面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顾君恩连忙站起来,“炎何德何能,得举人公抬举,三生有幸,恭敬不如从命。” 从早上开始已经不时有流寇的塘马回来,唐澜早已安排好每个城门都留有一两个流寇小头目应对,这些塘马被放入城中系数就擒。审问过后,唐澜了解了目前一些战场状况。中路的流寇推进到青桐关下,捅破天指挥前锋试探性进攻一下,谁知道关上并无抵抗,流寇一拥而上,攻下了空无一人的青桐关。 南路的流寇也与黄昏时分与中路流寇汇合了,双方在关上扎营,左等右等等不到左路的杨大盘子。而此时也有一些左路的溃兵找到了流寇主力,左路兵败的消息也陆续传来。捅破天非常惊讶,他也没有主意,就派塘马回来请示王大梁,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唐澜估计最迟到了明天,捅破天就会感觉出什么,时间不多了,他指挥全城百姓拆房子,搬石头,将东、西、北四门都堵上,只留下个南门暂时没有封闭,又命人把石料木头,缴获来的弓箭运上城墙,忙活了一天终于把全城的防备整肃了一遍。 现在城中粮草充足,士气高涨,唐澜心中顿时有了底,纵然是被流寇围个三五个月也不怕。只是流寇哪里能坚持这么久?反倒是比较担心山寨那边的状况。 ×××××××××××××××××××××××××××××××× 唐僧一般,推荐票啊推荐票,你不给我天天唠叨。 第28章攻城(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进城之后的第二天,又有一批塘马回来,照样骗进城来,仍然是来请示方略的。唐澜上了东城城头,只见李柯子叼着根草,蹲在城垛上凝神望着远方。唐澜走到他身边,李柯子连忙吐掉草根,跳下来行礼:“少寨主,你怎么来了。” 唐澜道:“呆在县衙里心里不踏实,上来查看一下城防。” 说着唐澜向远处的青山望去,道:“这些流寇攻城如何?” 李柯子摇摇头,“不行,攻城要打造器械,诸如什么冲车、云梯,另外还要把城外这条壕填上,他们才能大举进攻。因此流寇的主攻方向只看他们准备的情况就可知道,到时候灵活分配兵力就行。 这伙流寇虽然会有一些逃军,但他们并没有很多攻城的经验,陕地流寇一般都不打坚城。只是这伙流寇裹挟了一批陕南的矿工,就怕他们挖地道,挖塌城墙。” 唐澜道:“那地道怎么防?” 李柯子道:“要挖地道,地道口离城太远不行,这样非常费劲,太近也不行,容易被城中兵力反击。我看了一下,这边适合挖地道的地方也就两处。”说着给唐澜指点了一下。 李柯子又道:“一般对付地道有两种方法,一个是出城反击,攻倒地道口,把挖掘的都闷在里面,本来应该在城外驻一队人马,与城护卫犄角,但咱们兵力不足,此方法只能作罢;另一个方法是在城墙下埋一些大缸,派人值守,地底下如果有人挖地道,便会有声音传来,找准方向,朝地下灌水,便能让其知难而退。” 唐澜点点头,这一次出征,他越来越发现李柯子的军事才能,而且在穆青出奔的事件中,他也显示出忠诚的一面。看来日后对他还要重用。 唐澜未雨绸缪,命城中民兵给各面城墙运来水缸,视情况而定,再行挖坑防地道。 派出去联络的排丁走了两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唐澜虽然知道事情没那么快有消息,但心中还是很焦虑,有事没事就登上南城看两眼。看到流寇迟迟不来,唐澜还颇有些后悔,如果他们在前一天就离开的话,早就能赶到汉水岸边,或许找到啥机会就能渡河走了。 只是战场之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到了第三天,捅破天终于感到郧西的状况有些不对,他派出去三批塘马,全部音信皆无。这天上午,城外出现了零零散散的游骑,这些是哨马,他们远远观察着郧西,看城头旗帜没变,但有一样重要的变化,城门关闭起来了。他们便将信将疑地派出几人靠近城墙,对上面喊话,要求进城。 城上冒出个小头目跟他们对答,倒也没什么破绽,只说收到消息左路军被郧阳团练击败,因此要关闭城门防范。 游骑要求进城,这回唐澜就不许了,因为城外有十几名哨马,还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的敌人,一旦开门,流寇如果抢城门,可不是闹着玩的。 城上装模作样让游骑回去禀报捅破天,让他暂时驻扎在关上,先别向郧阳进军,派兵搜寻郧阳团练。这个命令也中规中矩,那哨马没什么说的,转身就走了。 唐澜的想法自然是能拖就拖,最好拖到与山寨沟通上了。但到了下午,事情就急转直下了。流寇的哨马突然增多,过不多久,几彪人马从山里出来,流寇大队回来了。唐澜估计这时候那些从城内逃出去的人也该联系上捅破天了,这种情况也属正常。 于是唐澜下令备战,东门南门所有寨丁青壮全部严加戒备。夜幕降临,远处山边星星点点的火光星罗棋布,看来捅破天是大股回援。 这一夜唐澜都在紧张中度过,毕竟自己一个战场初哥,还没试过与上万敌人遭遇过。唐澜睡不着,披着大氅走入园中,舒缓自己紧张的心情。园中有几处篝火,寨丁们正在烤火,不知道谁还在烤肉,传来一阵香味。 唐澜看看天空,明朝的天空清明干净,星宿清晰可见,他呼吸两口香气,紧张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就听不知道从哪传来瓮声瓮气的嗓子,“那不是少寨主吗?来巧了,一起喝酒。” 唐澜一看,李大和王木几个在烤火喝酒。他笑着走过去,只见火上架着一只牲口在烤着。他摆摆手示意大伙继续。 李大蹲在地上,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骨头正啃得起劲,他擦擦油嘴,把酒葫芦递过来,“少寨主,今天敲了一条野狗,正好开开荤腥,来一口?” 唐澜笑着让开,李大也不勉强,塞嘴里灌了一口,喷着酒气说道:“少寨主,你别急啊,咱这城没问题,流寇不扔个千八百条命,打不开。”唐澜心说自己这脸看来是藏不住事的。 王木嘿嘿一乐,露出一口的黄牙:“驴日的货,哪里能扔得起千八百条命?” 李大鼻子重重出了口气,“哼。”举起手中狗肉大啃一口,嘴里边嚼边道,“就是,就是,所以少寨主别急,耗上几日,驴日的就得跑了。” 他们乐观的情绪感染了唐澜,他拿起解手尖刀切下一块狗肉,塞在嘴里咬了一口,“咦,味道还不错!” 李大憨憨一笑,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咱爹过去就是厨子,这狗肉有诀窍,除了撒花椒之外,还得撒点秦椒末末,是不是味道不错?” “秦椒?”唐澜吃的出佐料里有辣椒,难道就是辣椒?看来崇祯年间辣椒已经传播开了,连郧阳的山里都有了。 “是,这是咱那婆姨从她关中娘家带来的,有了这个,荤腥更有味道。有肉就得喝酒,少寨主,你来一口。”李大咧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 “你婆姨是关中的?”唐澜问道,一口酒下去,一股子热流从喉咙直窜腹腔,呛得他连连咳嗽。靠在一起的寨丁们呵呵大笑。对他们而言举人公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无所不能的,现在终于有一样东西不如他们,就是喝酒。 李大点点头,“是,七年前逃荒来到咱这,爹娘死了,咱给她葬了爹娘,便跟了我……” 一伙人边吃,边喝,唐澜不知不觉把紧张扔到了九霄云外。 第28章攻城(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正面是一千人,两边各有几十名骑兵,在那边树林里应该还埋伏一些人马。”太阳升起来,流寇出阵,在东门外摆了个阵。唐澜和几个头领都上了东城,李柯子给大伙讲着目前城外的状况。 李柯子道:“他们也就在城外装装样子,今天肯定不会攻城,我看即使最快打造出几十架云梯,也得等到明天再来。” 过了一会,前面来了两骑,离着一箭之地远远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喊道,“哪路人马占了郧西,还请出来搭话。” 唐澜示意诓他们近一点,李柯子吼道:“啥,说啥,听不清。” 城下两骑也不理他,“听口音,是额们陕地的汉子,是哪路人马啊?” 李柯子看着唐澜,唐澜道:“虚张声势咋呼他们一下。” 李柯子扯着嗓子吼道:“陕镇游击将军虎大威在此,你们这帮贼求,还不投降。” 声音飘过去,两个骑士似乎在商量,其中一人回道:“别扯了,你们哪里是啥陕镇兵马,分明就是郧阳团练,啥金鞍寨的,是不是?” 看来流寇没那么好骗,唐澜示意不再搭理他们。见城上沉默下来,下面的人又喊起来,“不管你是哪里的队伍,额们大帅说了,只要放了额们大王,把粮草银两送出城,额们便收兵回陕,如若不然,杀入城中鸡犬不留。” 对方条件一说出口,唐澜心说要糟,如果仅仅是一个王大梁,这伙贼寇攻打几日见有了损伤,可能也就罢了。但他在城中缴获的那许多银两粮草,可都是这伙贼的命根子,只要不是有强大的外援,恐怕这伙流寇不会轻易放弃。 唐澜回头问陈商,“这距离,能射中不?” 陈商看看距离,道:“可以试试,但没把握。”说着摘下硬弓,搭上一支轻箭,抬头看了看城上的旗帜,然后后退两步,猛一拉弓,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下面的没有料到城上二话不说就来这手,措手不及,其中一人肩膀中箭,大吼一声,圈马就往回跑。 “好!”城上寨丁青壮顿时一片喧闹。唐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算准了,就算射不中,对方都得往后退,如此一来也能提升士气,更何况现在一箭就中了。 陈商哼了一声,“距离太远,今日有风,便宜他了。”足有100多米远,他还能射中,这样的箭法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澜笑着拍拍陈商肩膀,“好箭法,今日挫了流寇锐气,陈商当立头功。” 那两骑绝尘而去,过不一会,只听敌阵中牛角声鸣起,阵势催动,一千多人起步向前逼来。但在唐澜看来,这些流寇训练程度很差,走起来参差不齐,走了十几步,一百人一排的横列已经凹凸不平。 李柯子道:“这些都是送死的,估计是派他们上来填壕,试探咱们弓箭的。” 唐澜道:“不管那么多,要是敢填壕就射。”城中缴获了两万多支羽箭,加上自家弓手每人两壶40支,羽箭数量还是很充足。 流寇阵势接近刚才中箭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果然,这些流寇基本没有带刀枪,而是每人背着个包袱。只见一名头领模样的人骑马在旁举起手中大刀向前一指,下面流寇一声呐喊,一千多人一起撒丫子向前冲来,而在阵型之后,还有一排,每人持着一把大刀。 看着蔓延过来的尘土,李柯子发布命令,“弓手上前。”一百五十名弓手上前三步,两人一个城垛,一前一后,开弓上箭。 等到那帮流寇冲到还有五十步时,李柯子喊道:“第一排,射。” 第一排弓手扒到城垛缺口,朝着冲过来的流寇放出了第一批箭,紧接着是第二排上前,由此轮流放箭,很快六轮弓箭射出。 再看流寇那边,稀稀落落躺下了几十人,跑在最前面的已经停下脚步,往回逃跑,前后两边一冲,场面就乱了,更多的人扔下包袱,逃命去了。这时城上又来了一轮抛射,流寇第一次试探就被打退了,城下一片尘土飞扬,等溃兵跑到出发的位置,那排刀斧手手起刀落,顿时砍翻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人,这才刹住了溃兵的势头。 那头领命令流寇整队,等队伍整好了,又是一轮新的冲锋开始了。这次刀斧手从后跟进,被逼无奈的小兵们,冒着城头的箭雨,终于冲到了壕沟之前,他们将包袱里的土撒入沟中,然后回身就跑,运气不好的,就被城头的羽箭射中,掉进壕沟之中。但因为人数太多,城头的箭雨也无法驱散他们,一阵功夫,地上又留下几十人,流寇便跑回到了出发点。那头领带着他们列队向后面走了。 城上一阵欢呼,终于打退了对方第一次进攻,但唐澜望见远处又有一队流寇走了过来,他们每人身上同样背着个包袱。 就这样,流寇用四个千人队,轮流进攻,冲上来倒一次土就换一队人,一上午城下已经倒伏了两三百人,而城壕之中加上被射倒进去的尸体,已经被填了一半。 城下可谓尸横遍野,里面还有许多人只是受伤一时没死,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时不时响起。城上助战的青壮都心有余悸,脸色铁青,这残酷的场面均深深烙刻在脑海之中。 守城一方虽然没有任何伤亡,但每次至少要发射6-8轮,这样一上午下来竟然消耗了6000支箭,这还只是填壕阶段,唐澜顿时觉得自己那将近3万支羽箭的储备有些紧张了。如果照这个消耗,恐怕不用五日,羽箭就要消耗殆尽。 但,当流寇鸣金收兵时,唐澜还是大声叫好,“儿郎们,流寇退了,干得好,今晚要开庆功宴。” 那些面如土色的青壮们总算回过劲来,叫好的,辱骂的,城头又是一片喧闹。 打了一天守城一方一点都不累,就是弓箭手拉了半天的箭,但这种没危险的打靶着实轻松。流寇连掩护的弓手都不派,只能说明在他们那边人命相当不值钱。 ×××××××××××××××××××××××××××××× 大过年的,谁都想过得爽利点啊,你砸两票,小老虎顿觉浑身通透爽利无比。 第29章谈判(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为了鼓舞士气,把流寇搜刮的家畜宰了一批,大摆宴席,说是庆功,实际上就是鼓舞一下士气。记得当年玩三国志游戏,鼓舞士气里有个图像就是加菜。唐澜估计吃点肉,对于守城一方,特别是新加入的郧西青壮应该会起作用。 当宴席正在热火朝天准备的时候,城上就来报告,流寇一部拔营往南门去了。羊羔还在架上烤着,唐澜真是有些两难,看着那些盯着羊羔的目光,如何放心现在就走,一会回来怕是连骨头都没有了。真不让人省心,唐澜特地叮嘱李大给他留一块最嫩的羊肩,再三叮嘱后,才跟李柯子回到城上,只见城外原野上真的有一批流寇往南城那边去了。 唐澜他们又来到南城,发现流寇正在城外三里的地方扎营,李柯子说:“看来他们明天是要动手了。”李柯子介绍,古代攻城一般是围三阙一,给城里人留条活路,期待不会坚决死守。另外在每个门都要放警戒兵力,预防城内的人出来偷袭,通常都会在每个城门口设营就行了。眼下流寇就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他们兵力不足,只能分兵堵两个门。到了明日攻城的时候还会在北门那边留点人作为监视。但从填土的地方看,流寇将从东边南边发起进攻。 看着没有什么什么危险,唐澜迫不及待地赶回宴席,羊早烤好了,那帮吃货也不客气,早开始啃了起来。唐澜二话不说,夺过王木手中的解手尖刀,切下一块羊肩,味道还真不错。吃货们总算口下留情,唐澜喝着小酒,啃着羊肩,心满意足。酒足饭饱,舒舒服服地去睡觉了,等着明日的厮杀。 可连被窝还没躺热,外面又有人来禀报,说是南门有一封书信射了上来。唐澜打开书信一看,顿时有些纳闷了。 这封信的落款是吕飞毛,他竟然要和唐澜谈判,信里说,兴兵来犯,主要是捅破天的主意,他并不是王大梁的嫡系,因此也犯不着为王大梁死拼,只要城内给5万两银子,5千石粮草,他们便愿意退兵离开。 李柯子看着信就笑起来,他告诉唐澜,有时候官军和流寇打仗就像做买卖,这叫买路钱,谁觉着打不过,就会主动要求对方文打,就是买路钱。不但流寇会留,有时候官军也会留,让流寇高抬贵手,而且流寇甚至留下些老弱病残给官军,让他们还能报些功劳。 打仗就跟做买卖似的,这比较合唐澜胃口,他命人把何亮工,唐更新他们请来,想了想又把顾君恩也叫来。顾君恩来了,唐澜把介绍给大家,就说这位日后跟在他身边。何亮工唐更新也没为意。 唐澜把信给他们看,众人看了信,也觉得很古怪。唐更新认为这是缓兵之计,“万一给了他们粮食,他们还不走的话,那怎么办,这帮贼哪来的信誉?” 唐澜倒觉得未必,他分别招来三名流寇小头目,打听起了吕飞毛与王大梁的关系。一问之下,还真是那么回事,吕飞毛原来是凤翔府扶风的一个衙役,因为跟另一名县吏抢女人,把对方杀了,才逃了出来,正好他哥是逃军,两人撮合在一起拉起了一支队伍,但在官府的打击下,他哥战死了,吕飞毛无法在陇东立足,跑到了陕南投靠到王大梁的手下,他进入王大梁的队伍才一年而已,而吕飞毛手中有300骑兵,这让他有了一些实力,因此部下裹挟的百姓也发展到了5千人。 听了这样的内情,唐澜道:“既然这样,那还真有可能谈谈。” “那不是跟贼勾结吗?”唐更新看着唐澜笑眯眯的样子,还是有些想不通。 唐澜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尽快回到山寨,我们在这里耗不起。叔叔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如果走得快穆青昨天就该到山寨了,我怕他对爹爹不利。咱们在这里跟流寇拼个什么劲啊。能用钱摆平的事那就不叫事。” “5万两银子,5000石粮草!”唐更新一脸心疼的样子,眼睛瞪得牛大,好像要他给钱似的。 唐澜道:“这叫漫天开价,坐地还钱。我还价就是1000两银子,500石粮草.” 何亮工不置可否,只是觉得这个少寨主有点怪,有时候他是坚决要打,有时候又显得贪生怕死。唐澜又看向顾君恩,他新来乍到,不爱说话,只说一切凭举人公定夺。 唐澜看人们没意见,就写了封信,让人把箭射回去,如果吕飞毛有心谈判,就派个人进城谈谈。 果然,不到二更,南城下就出现了一溜的火把,来了十几个骑兵,其中一个人跳下马,喊着让城上别放箭。城上搭话,可以让他一个人过来,城上扔下去一个大篮子,把这人提溜了上来。 来人蒙着眼睛推进了县衙大堂,唐澜吩咐把他蒙眼镜的布打开,只见来人三十来岁,一张黄脸,嘴上两撮小胡子,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穿着长衫,只不过,那长衫上多有污渍。来人拱手行礼,“在下刘凤鸣,吕大王帐前军师,前来拜见唐相公。”他一眼看到旁边的顾君恩,两人目光交接了一下。 唐澜道:“你们,认识?” 刘凤鸣哼了一声,“听说大梁王新招了个军师,那日倒是见过一面。”看来顾君恩并没有撒谎,唐澜便不再说话。 旁边唐更新一拍桌子,“咄,你个贼寇,见到我家少寨主,还不跪下?”说这话,怒目戟指,胡子都快竖起来。 唐澜摆摆手,“将军不必如此,来的都是客嘛,来人,看座上茶。” 刘凤鸣哈哈一下,貌似潇洒地坐在了椅子上,说道:“额代表大王前来商谈,不知道额家大王的意思,相公意下如何?” 唐澜道:“这主意是你出的?” 刘凤鸣微微一笑,道:“正是区区。” 唐澜摇摇头,“你真不是个好军师,出的什么馊主意?真不知道吕飞毛怎么会找你这么个人当军师。” 第29章谈判(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刘凤鸣脸色微变,但还是克制住情绪,干笑两声,“我看少寨主在白土关,青桐关两仗有勇有谋,打得颇有章法,还以为少寨主是位英雄,没想到你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为了一点口舌之利,却忘了阖城百姓存亡,可惜可惜啊。” 唐澜微微一笑,“刘先生是不是真觉得自己给你家大王出了个好主意?” 刘凤鸣道:“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家大王离开后,少寨主将减少很大的压力。难道不是吗?” 唐澜道:“主意要看什么时候出,比如说咱两家鏖战数日,不分胜败,而后面援军将至,你给吕飞毛出这么个主意,那真是不错。 你看,城上城下杀得尸山血海,城里不知道城外有援兵,肯定非常忧虑,此时对手提出言和,那说不定为了解决困境,城里的人真会出这份买路钱。” 刘凤鸣看唐澜这样评价他,心中越来越不喜,脸上有点挂不住,鼻子哼了一声。唐澜又道,“你还真别不服,这么说吧,你没搞懂,怎样情况下谈判对你们才最利。” 刘凤鸣潇洒地哈哈大笑,“举人公智勇双全,想必没少读兵法吧,兵法有云……” 唐澜不耐烦地摆摆手,“兵法有云,城下之盟如何如何吧。但兵法有没有告诉你,城下之盟需要什么条件啊,现在我军刚刚连战连捷,士气正旺,又得了这许多粮草,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城中还有800青壮协守。就算你们死个几千人怕也打不开郧西。我有人有粮有士气,为什么要与你谈?” 刘凤鸣又是一声冷笑,“恐怕少寨主不会不知道你们山寨出了内鬼的事吧,恐怕你现在心里也很着急赶回山寨,不想跟额们在此干耗。”刘凤鸣看来是知道穆青与流寇的勾结的,这一记杀手锏打出,颇为得意地看着唐澜。 唐澜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对,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想离开,你有这份考虑,还算有那么点本事。但你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兴许连自己的命都会搭上。” 刘凤鸣脸色微变,他道:“听闻少寨主也是中举的人,焉能不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话?” 唐澜道:“是啊,此话不假,我不但听过,而且也不想加害于你。但是,我可以把你绑了送到捅破天营里,加上这封书信怎样?恐怕捅破天看了之后定然勃然大怒,他先是一刀砍了你,然后领兵去攻你家大王去。我在城头泡上茶,吃着瓜子,看两伙流寇在城下自相残杀,到时候等两败俱伤,我再出城收拾你们,岂不快哉?” “你!”刘凤鸣没有想到这一层,被唐澜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了,怎么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还把自己赔进来了,但他的嘴还是很硬,“额可以咬定是你们把额抓来,伪造了这么一封书信,恐怕你的诡计没谁会相信。” 唐澜道:“刘先生你何必嘴硬,现在你心里就很是担心吧,那我这就把你绑了送过去吧。反正里外我都没有损失,你就按照你想的去跟捅破天说合,看他信不信你。” 刘凤鸣没想到堂堂举人竟然这副无赖样子,他哼了一声,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但心里真怕唐澜把他送出去,不禁用眼尾余光瞥着举人公。 唐澜哈哈大笑,“好了,刘先生,你别嘴硬了。我劝你一句,这番离开之后,你最好裹挟一些银两,跑到南边或者什么地方,买上几亩地,过过安稳的小日子,造反这种技术含量如此之高的事业,不适合你做。” 刘凤鸣的涵养到了此时终于受不了了,腾地站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既然你不想谈,那就把刘某绑了送给捅破天把。” 唐澜看把他的心理蹂躏得差不多了,才连忙说道:“刘先生且慢,谁说我不想谈了,不然拉你上城又是为何?谈当然是要谈的,只是刘先生能做主吗?” 听唐澜这么说,刘凤鸣心中窃喜,对了,说书先生经常说的那贼寇把人掳上山,这人只要一声大笑或者硬气起来,贼寇便软了。说书先生诚不欺我。 刘凤鸣知道唐澜会讨价还价,来的时候吕飞毛也给他一定的授权,他满心得计的感觉,把长衫一捋,重新坐下,“那就要看少寨主的意思了。” 唐澜点点头,“看来你是有点自主权的,我方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我花2000两银子买你家大王100匹战马,第二我给你们500石粮食算是马粮。这个条件答应就答应,不答应拉倒。”刚才从俘虏那了解到,吕飞毛的骑兵还是有点家当,每人双马,因此唐澜认为这个条件吕飞毛如果真有心谈,还是有可能谈下来的。 其实,买马才是唐澜的真实用意,那天李柯子率领十几名斥候在流寇队伍中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情景,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刘凤鸣眉头一皱,他真没料到唐澜提出这样的条件,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是价钱上的出入,在下还能做主,但涉及到马匹,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唐澜道:“那就请先生去跟你家大王商量商量。” 刘凤鸣早就不想呆了,连忙起身告辞,有人给他蒙上眼睛,带了他出去。整个过程顾君恩在一旁观看,一眼不发。 等人走了,唐更新捏着胡子半信半疑问道:“少寨主,你说贼真的想谈?” 唐澜道:“我看的确是想谈,王大梁被擒,姓吕的起了异心,他想自己另立山头,又不想在城下耗费自己的实力。如果姓吕的真能走了,那对捅破天的士气便是极大的打击,这和我们在青桐关的情形一样。” 唐更新使劲捋着胡子,看唐澜还是不醒目,只得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这不是向贼寇示弱吗,咱们连战连捷,要是跟贼寇讲和,少寨主您的威名?” 唐澜苦笑着摇摇头:“我出钱,他卖马,这和威名有一文钱关系吗,不过就是一盘生意。” 第30章交易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没过多久,城下的人回来了,不过这次刘军师被吓住了,不敢再上城来,只是射进来一支箭书,讨价还价的,“20匹马,5000两银子,1000石粮食。” 唐澜心说你这是草泥马啊,这么贵,当下还是刚才那个价格一箭射下去,“如果不同意,明日沙场上见。”反正这事唐澜无所谓,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 过一会对方箭又射回来了,说礼尚往来,要唐澜这边派个人过去谈,这唐澜就犯难了,对方的提议自己的确没理由拒绝,再者这城上城下射来射去的,万一有个失手射死个把人也不好啊。只是派谁去好呢,几个头领,唐澜是不舍得的。自己这里又没有刘凤鸣这种一心想出位的落魄书生,这真叫人犯难。 好在胡一刀看出了少寨主的为难,他光棍一条,自告奋勇要接任务。这时顾君恩出来,表示来到军中寸功未立,此番不如由他跑一趟。 何亮工眉头一皱道,“此事危险。” 顾君恩道:“说危险也不危险,本来就是谈生意。何寨主怕是担心炎把城内虚实给他们透露吧。” 何亮工脸色一沉,他的确是这个担心,但没想到姓顾的竟然一语道破。 唐澜理解那些人对顾君恩不放心,但他却放心得很,顾君恩姓甚名谁都有历史可循,而且他一个有功名的能被解放回来,怕是烧高香了,哪里还会想跑路。唐澜摆摆手道:“何叔不必多虑了,就让君恩给山寨立这一功吧。”唐澜交代给他底线是,100匹马3000两银子,1000石粮食。再三叮嘱,谈不拢就说回去商量商量。 顾君恩领命,坐着篮子下了城。看他消失在夜里,唐更新咬咬牙又说出了心里的疑虑, “少寨主,此人投过贼,跟了咱们不过一日,如何就放心让他去。不怕他一去不回吗?” 唐澜道:“刚才刘凤鸣的话,你听到了吧,此人的确是刚刚被王大梁掳去的。他家中还有家小,如何敢欺我?” 唐更新哼哼了两句,又说出另一个担心,“要是流寇收了钱粮毁约不退兵呢?” 唐澜拿着手上一堆纸条,“那我就把这些射到捅破天营里去,再把马溜给他看看。” 唐更新心中一阵佩服,这位少寨主怎么那么多主意啊,不愧是举人公。唐更新顺着唐澜的思路想下去,一拍大腿,“就算他们退了,也可以把这些东西给捅破天,那时候捅破天还不气得七窍生烟。肯定立马带人马追杀吕飞毛去了。” 唐澜白了他一眼,“既然是做生意,就要讲信誉,咱们排头运货会收了人家钱,却找强盗把货主杀了吗?只有讲信誉,生意才会长做长有。” 唐更新心说,这真的是做生意吗?这可是打仗,你死我活啊。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诚恳地点点头,“对,少寨主教训得是,做生意最重诚信。” 过了一会,顾君恩回来了,事情成了,最后讲到2500两银子,1000石粮食,二更时分在南门外交接。双方约定各派100人,在城头弓箭可以够的着的地方交接,一手交银两粮食,一手交马。 唐澜问问李柯子,这价格如何?李柯子道:“一般来说,好的战马不超过30两一匹,这价格略有些高了。不过就怕他们给些劣马。” 顾君恩道:“说好了,必须是战马。” 唐澜对顾君恩点点头,“无妨,君恩此事办的很好,辛苦了。” 顾君恩当下把他在敌营的经过讲了讲,一开始吕飞毛还对他恐吓讥讽,后来又让他说出城中虚实,顾君恩便胡乱扯了一通,他故意说的很罗嗦,吕飞毛看样子的确有心做买卖,还主动打断了他。最后谈起来,考虑到他们更需要粮食,顾君恩便在粮食上给他们加了些。 三更时分,200名弓箭手全都布置在南门,马车把粮食运到门边,再由寨丁挑到城门外。这时,流寇也牵着100匹马过来,走到城头弓箭射程之外。唐澜在城门内埋伏了20名骑兵,这已经集中了寨军中所有能骑马的人了,另外还有100虎枪手,一旦发生变故,他们便冲出去接应。 安排妥当,吊桥缓缓放下,粮食挑了出去,李柯子亲自去验马。唐澜借着火把光亮,看到前来交易的仍然是“刘军师”,刘军师认真地检查着粮食,李柯子则在一边认真地检查着马匹。 交易大概进行了半个时辰,刘军师把所有粮食和银两全部检查清楚了,才对李柯子拱拱手,黑暗中过来一些大车,装上粮食银两,双方各回各家。 直到吊桥拉起来,唐澜才放下心来,看来对方粮食不多,的确是想跑路了。那换个角度想,捅破天也没什么粮食,他能坚持多久? 李柯子上来禀报,吕飞毛倒是讲信誉,这些马应该说还可以,至少有20匹算是好马,60匹属于一般的战马,只是瘦了些。剩下20匹算是很一般战马,怕是上不了战阵。李柯子认为只要好生喂养,那80匹马都能成为合格的战马,所以他便不过多纠缠了。 唐澜很高兴,不但是因为去了一半的流寇,重要的是,他有马了,在郧阳这种山地,马匹非常少见,以金鞍寨的实力,整个山寨只有8匹马,即使在武昌能见到的马匹也是屈指可数。 马在这个年代属于战略物资,你有钱都没处买去。也就是在陕地起家的流寇不缺马匹,这一仗连俘获带交换,他手里有了200匹战马,看着这些马被寨丁拉向县衙,唐澜怕自己晚上睡觉都要笑出声来。 每过多久,下面来报告,说南门外有动静,流寇仿佛拔营走了,吕飞毛真是归心似箭啊。好了,现在剩下一个对手了。 天亮了,南门外的营寨还在,但人没了。直到这时何亮工、唐更新才放下一块大石。唐澜更是利用局面给部下鼓劲,“弟兄们看啊,流寇跑了,郧西是不可战胜的。” 那些不知内情的城中青壮们欢欣鼓舞,差点就喊万岁了。 第31章厮杀(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第二天一早,胡一刀从几件铁甲中,挑选了最好的一副给唐澜穿上,这副家伙一穿到身上,唐澜只感到走路都不顺当,浑身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这玩意可以保命,只得将就了。 唐澜在几名护卫簇拥下登上城头,外面已经异常喧闹,捅破天要攻城了,不知道有多少面鼓在擂响,流寇营寨鼓声震天。只见一队又一队的流寇被驱赶出营,因为在他们身后都跟着刀斧手。而这些可怜的被裹挟的流民,手里举着一道道的梯子被顶在前面。 李柯子说道:“看来捅破天是不准备填壕了,贼娘求的,要拼命了。少寨主你看?”只见一队骑兵从营中弛出,朝着南门过去了,足有四五十人,骑兵绕过南城,朝着西面去了。 唐澜道:“看着样子,他们是去追吕飞毛啊。估计此时捅破天已经发现吕飞毛不辞而别了,甭提多恼火了。” 李柯子道:“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到南门防备咱们出城偷袭。”不过这个情况没有发生,南门来报那几十骑,在吕飞毛营寨稍事停留,便追入山去了。 第一波冲上来的流寇有千把人,只见他们大多手里拿着梯子,他们呐喊着,杂乱无章地朝城壕冲来,到了50步左近,城上的弓箭手射出了第一轮羽箭,依然是前一日的模式,两班轮流,对着密集的队伍,命中率很高,只两轮就有几十人倒下了。 尘头过后,唐澜看到后面上来的是两队五列横队,其中一队持着弓箭,另一队则提着腰刀。这些应该就是攻城的主力。 还没到城边,拿梯子的队伍已经吃不住劲,但身后一列刀斧手可不容情,对于回身逃跑,以及跑得慢的人,上去就是一刀,那些夹在箭雨和刀斧之中的可怜流民,只得闷着头向前冲,他们跑到城壕边上,把梯子一头递过另一边,不管放不放好,转身就跑。 即使弓箭一刻不停,也没有阻挡住这些梯子一条条第搭成了桥,不一会就有十几条搭上了。李柯子喝令弓箭手暂停。没有了弓箭的威胁,又有十几条梯子搭过了城壕。 接下来,只听鼓声更加急切,一个方阵大约五百名精锐流寇,呐喊一声,朝城壕冲来。眼看第一个流寇就要踏上梯子,李柯子再度下令,“放箭!” 八十名弓手同时出现在城垛处,一排箭射下,距离太近了,不到十米,刚刚冲上梯子的人顿时被射倒了二十来个,接着又是一轮,又有同样数量的流寇倒在了梯子的那一头。 总共只有三十条梯子搭在城壕之上,每两三个弓手就封锁一条梯子。这些没有盔甲,盾牌也不多的流寇损失很大,第一波已经被弓箭射了回去,他们转身逃跑,但没跑几步就遇到了刀斧手。 这时流寇的弓手也已经逼近到了射程之内,他们拉开阵势,在离城大约八十步的地方,拉弓朝城上抛射。 李柯子一看对方的阵势,立刻命令盾牌上前,一部分是山寨的藤牌手,一部分是举着门板,桌子的青壮,刚把盾牌举起来,第一轮箭雨就打了下来,“咄咄笃笃”城头全是羽箭搭在盾牌上的声音。 青壮们手忙脚乱,掩护得自然没那么严实,几声惨叫传来,城头已经有人被射中。 而且趁着这个空档,重新组织起来的流寇精锐,终于跑过了梯子,冲在前头的,不顾一切冲到城下猫着。 流寇的弓手仗着人多,已经没有秩序地乱射,但每次几百支箭射上城头,虽然只是没有准头的覆盖,但也足以压制寨军的火力。 李柯子大声下令,“别怕死,顶上去跟他们对射。” 寨军们只得硬着头皮,在盾牌的缝隙中伸出头,与城下的弓箭手对射。 陈商背靠着城垛,突然转身探出半个身,眼睛已经迅速捕捉到一名指挥流寇冲过城壕的头目,几乎不用瞄准,一箭射下,正中那人前胸。就在箭离弦的瞬间,他又缩回了城垛之后。与此同时,几只覆盖的羽箭钉在了城垛之上。 看着弓手不占优势,李柯子命令除了少数箭法好的,其他弓手退后,躲到上城的甬道之下。然后手一挥,后面一排青壮,拿着一个个油罐凑上前去,这些都是从城中搜集到的灯油,几个火把拿上来,轮流点燃了油罐。“砸!”随着李柯子一声令下,几十个青壮身子探出城墙,把手里的油罐狠狠砸下城去。 那油罐一砸碎就是一片火,城下已经猫着几百名流寇,顿时有几十个人被点着了。火也随着油在城下蔓延,浓烟滚滚。这些流寇已经抵挡不住了,纷纷回身就跑。这次连刀斧手也阻拦不住。在溃兵的裹挟下,刀斧手,弓手也一并被卷着往后跑,近千名流寇如潮水般地离开城壕。就这样,流寇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 对方弓箭手上来之后,唐澜就一直躲在两面藤牌之后,直到对方被打退了,他才迅速地出现,只见举人老爷,挥舞这腰刀高呼:“郧西是不可战胜的,万胜!” “万胜!”刚才还躲在桌子后面发抖的郧西青壮们,此时又获得了强烈的满足感,参差不齐地跟着唐澜大呼小叫。 这一轮进攻,城头有十几名弓手和青壮受伤,但没有一个阵亡,而城下倒下了近百名流寇。还有的被火活活烧死,那死亡的嚎叫就在城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士兵的观感很简单,就是自己没损失多少人,杀了对方不少人,然后敌人退了。 但对于唐澜来说,这场战斗感觉不怎么好,因为对方弓手多啊,就在那没完没了地压制,自己边只能顶着床板,桌子扛着,就刚才手忙脚乱的一会,流寇精锐便冲过了壕沟。不过幸亏这些精锐就这点能耐,假如碰到盔甲好点的,组织好点的,说不定刚才就挺着刀枪杀上城楼了。 正说着,城上垂下去几名寨丁,这些人一来去割首级,这也没辙,在这个以首级记功的时代,就是这样,他们收割完首级,又把还架在壕沟上的几十条梯子收过来,正好拿回城上劈了当柴火烧。 ××××××××××××××××××××××××××× PS:今天给编辑拜年,编辑隐晦地说小老虎这书成绩不理想,收藏不说了,评论区冷清,推荐票很少。 小老虎没办法,只能拉下脸给书友们拜票,推荐、收藏、打赏,无论哪样都是对小老虎最大的支持。嫌字数少,先收藏,养肥再杀,小老虎就是你们养着的,叫咬谁就咬谁。 第31章厮杀(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撇开兴高采烈的青壮,唐澜悄悄把李柯子引到一边道:“我看这么打,不是个事啊。刚才流寇的弓手就这么射箭,咱们头都不敢露。弓手人少,咱太吃亏。” 李柯子道:“无妨,刚才只是流寇没有攀城,一旦他们架梯子,弓手怕伤着自己人就得停下来,那时候最多一些箭法好的逼近到壕沟边掩护。” 唐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话虽这么说,但咱们就这么点人,个个都是乡里乡亲的,也经不起损失啊。” 这话提醒了李柯子,他沉默了一下,说道:“额明白了,一会流寇再来,我就出城冲散他们的弓手。” 唐澜道:“你带多少人出去。” 李柯子道:“不多,就那20个骑兵。” “20人?!”唐澜吓一跳,“这不行,人太少,太危险。” 李柯子胸有成竹地笑笑,“少寨主放心,这事交给额,不会有危险的,反正一会你记住了,别让流寇的声势吓怕了,只要按部就班守备,他们上不来。另外注意投入后备队,排丁额已经调来了,看哪里有危险就派人堵上去。” 过了半个时辰,城下的大鼓重新敲响。这次从营帐里出来的人更多了,先是一千个抬着梯子的百姓,后面是一排刀斧手,然后又是两个方阵的弓手和藤牌手,总数还是一千人左右,在他们后面,还有两列士兵,再远处有几骑跑上了营寨北面一个小土坡上勒定了马。 李柯子道:“瞧最后那几列兵了吗,应该是捅破天的亲卫,你看那土坡上的几骑,应该是捅破天在那上边。只要顶过这次攻城,流寇就没劲了。” 流寇的攻势还是同样没变,50步开始就要承受城上的羽箭,然后崩溃,被刀斧手杀回来,弓手跟进压制城头,那些可怜人冒着箭矢在壕沟上搭梯子。 一切都没有变,城头的青壮有了经验,动作更加纯熟,床板和桌子架得更合理,能留出更大的空间给弓手反击。只是这次,城头已经没有了油罐,在经历过屠城之后,那玩意本来就不多。 这时南门上一面红旗挥舞,这是信号,城门打开,李柯子率领骑兵冲出去了。 唐澜在盾牌的保护下凑到城垛边,只见那些流寇最精锐的格斗兵已经冒着城头的箭矢冲过梯子,唐澜下命滚木礌石准备,只要敌人一接近城墙便砸下去。 突然城头上响起一阵欢呼,唐澜朝外一望,只见滚滚烟尘中,从南面冲来一溜骑兵,20名骑兵都穿着皮甲,当头一将身披皮甲,马上架着一杆虎枪,后面一名身材高大的骑士,举着一面一丈长的大旗。这溜骑兵从城墙拐角转出,斜斜地朝弓手的阵列冲去。 此时,城下的流寇已经发觉了这彪人马,那些正在抽梯子准备往城上架的人们,已经停下了手下的活计,转头看着这路烟尘;城上的守军的目光也被他们吸引,当看到为首的是李柯子时,寨丁和青壮们响起一阵欢呼。 城下的弓手们起先还顾着往城上射箭,一看到从城角绕出的骑兵,弓手们也被吸引了去,转头看着这彪人马的身影越来越大。当他们确认这些人是朝着自己冲来的时候,弓手们慌乱了,靠南边的人转身就逃,有的人呆呆地站着,只有少量醒目的朝骑兵放箭。 但稀落的羽箭根本没有对骑兵产生威胁,唐澜眼看着为首那人的战马与弓手的阵型渐渐靠拢,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校尉在队伍前后来回跑着,似乎要唤醒惊呆的弓手,还没几个人反应过来,战马已经撞入阵中。 一些人体被战马撞飞起来,李柯子的枪当成棍使,一扫就是两三个人倒下,那20骑就一把插入水中的利剑,弓手们纷纷朝两旁躲避,一瞬间李柯子从中破开阵型到了另一边。弓手阵已经破烂不堪,五百名弓手如水银泻地一般乱跑,朝营寨跑过去。 李柯子在战场上勒定马转了两圈,在战场中央站定,一杆虎枪横在马上。 一伙晕头转向的弓手钻过马蹄卷起的烟尘,抬头却看到一人一马,其中一人仿佛是头目,他还哆嗦着要拉弓,李柯子一夹马肚,缓缓朝他走来。这头目也不傻,立刻反应过来,扔掉弓箭朝李柯子跪倒就拜,身后那些喽罗也呼啦啦跪倒一片,乞求饶命。 这时整个战场的视线都吸引在这一小股骑兵身上,城下的流寇大部分在行注目礼,有的精明的已经悄悄逃脱头目的视线跑过城壕,朝后跑去。 陈商没有发愣,而是喝令弓手全部上前,对着城下放箭。一轮羽箭下来,就是一片哀嚎,刚才还发傻的流寇终于反应过来,“娘唉,跑啊……”几百人争先恐后挤上木梯,乱作一团。 唐澜在城头看得目瞪口呆,只20骑便把攻城的两千流寇打得大败,这份威武如何了得。唐澜只恨自己马术不行,不然这份荣耀岂能让人。于是暗下决心,日后必然要苦练马上功夫,也要这般纵横疆场。 正想着,李柯子又一马当先冲散了一伙密集的弓手,再度从战场上划过,只见李柯子第二度拨转马头,寻找稠密的人群杀去。这次冲散了溃兵之后,他仿佛发现了新的目标,又一夹马肚,朝那座小土坡冲去。 那土坡上的几骑此时已经冲了下来,本来朝战场过来,但看李柯子朝着他们而去,这些人显然胆怯了一挽马头,汇入了崩溃的人流,朝营寨跑去。唐澜紧张地看着李柯子,前后两队骑手逐渐靠近,最后还是差了几步,那几骑率先冲了进去,寨门关上了。 远远听见那彪骑兵一阵欢呼,李柯子一刻不停,转身又朝战场冲来,直到这时城下发呆的流寇终于扛不住了,纷纷朝城壕退去。 城上一片沸腾,唐澜目瞪口呆,流寇的战斗力真是渣啊,竟然被20骑打得土崩瓦解。这时候他只恨东门已经被堵起来了,连忙转身,一边命人到北门把何亮工叫来东门坐镇。唐澜自己点起100虎枪手,100排丁下城,他飞身上马,唐更新、胡一刀、李大、王木、陈商也一并上马,率领兵马朝南门跑去。 等他们一行跑出南门,绕到东面时,整个战场的流寇已呈全线崩溃状,漫山遍野的逃跑着,他们也顾不上方向,朝着东门外小平原各个方向的树林山坡跑去。 唐澜猛地拔出腰刀在空中挥舞了一圈,“儿郎们,大破流寇就在此时。” 第32章回山(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何亮工迅速又组织了200人出城,他们到了城外时,战场上已经有大批大批的流寇投降了。唐澜和李柯子汇合后,杀向营寨,所有精锐倾巢而出,捅破天的营寨已经没有什么人防守,穿山队不费力就打开了营门,唐澜一马当先就往里冲,只是被胡一刀和王木一左一右死死拉住,“使不得啊,少寨主。主将焉能轻出。” 还是李柯子做先锋,200多人一拥而入。寨内只剩一些老弱病残,他们傻乎乎地看着寨军在眼前通过,然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军来啦。”然后一哄而散。 唐澜他们冲到中军帐附近,已经不见什么捅破天了,只剩下一些兵丁在收拾着东西,寨丁抓来几人一问,才知道刚才那逃跑的几骑果然就是捅破天,李柯子问道:“营中不是有40多骑兵吗,怎么刚才无人迎战。”俘虏们回答,昨晚捅破天就发现南门外营寨有异样,但因为大晚上不敢轻动。唐澜暗忖就这种战斗力,的确不能轻举妄动。 到了天亮,派人查探,发现吕飞毛营中没了人影,捅破天一生气,派了一个副将带着大半骑兵去追吕飞毛,因此寨中并没有几个骑兵。而捅破天进了营寨后,卷了一些金银,往后门跑了。 唐澜和几人一合计,眼下已经攻破了流寇大营,寨军大获全胜,可以说王大梁这一股流寇完全被打垮了。已经无须再生枝节,还是迅速巩固胜利成果,想办法快点赶回山寨方为上策。 接下来,寨军在营寨中打扫,果然这里已经没什么油水,粮草只有一百来石。这也说明他们离开郧西时,根本没料到有什么大战,只带了部分粮草随军行动。吕飞毛才想方设法与城中谈判,获得粮草;而捅破天也一心要攻陷城池获得补给。 这一战下来,杀死的流寇并不多,总共不过300来号人,但俘虏却有2000来人,其他人已经一哄而散了。照城中惯例,流寇中的头目,骨干,亲兵都被挑出来砍头了事。其他人虽然也有一些参与了郧西屠城,但唐澜也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只是绑了起来,在营寨中划了一个地盘把他们圈起来,等候发落。 唐澜耀武扬威地走入郧西,老百姓自发地到路上夹道欢迎,在他们眼中这位来自郧阳的举人老爷就是近乎神一般的存在。 以不到500人横扫近万流寇,唐澜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名将风范。他沾沾自喜地回到县衙,城中老百姓跟着他们一路走来。唐澜很高兴,一挥手,发钱,所有参加作战的青壮每人一两银子,山寨寨丁2两银子,受伤翻倍,这场仗下来寨军零阵亡,当然李柯子居功至伟,唐澜并没有赏银,他知道李柯子为他卖命,要得不是银两。他当场宣布,穿山队重组之后,李柯子升为队目,并且有机会要向朝廷为他请封赏。 正当唐澜吆五喝六,要大排筵席庆功时,城上来报,前往山寨报信的人回来了。 县衙,二进厢房,唐澜、何亮工、唐更新、李柯子、顾君恩都在里面坐着,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没有声响。 因为信使带回来最坏的消息,山寨被穆青篡夺了。就在两天前,穆青在夜里回到山寨,与田承内外勾结,趁唐世龙没有防备摸上山去,一举拿下中寨,并且生擒了唐世龙、唐世桢在内的唐家族人,控制了金鞍寨。听说李艮也跟着一起从了穆青。至于汉水上的情况,李随风率领的船队早已无影无踪,信使凭着好水性,生游过汉水的。 这名信使比较聪明,回到山寨没有贸然上山,而是在黄龙镇磨蹭了一下,结果被他遇到一名跟自己相熟的寨丁,方才打探到了这些消息,他们不敢停留,立刻往回走,结果遇到了巡逻队,同伴为了掩护他还被抓住了。 这是唐澜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但对于他们而言,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能在上万流寇中杀出一片生天已经不错了。只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消息一出来,事情已经明摆着的,众位头一致同意尽快返回山寨。顾君恩还是沉默,唐澜问他的意见,他还是那句话请举人公定夺。 救兵如救火,说干就干,唐澜当即招集城中百姓代表开会,让他们选出一名领头的。郧西上下官员,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死就是跑,最终百姓只选出了一个车马店的掌柜张永旺为领头,青壮那边,也有丁雁九为头领。 唐澜给百姓们分发了武器,又给他们留下1000两银子和500石粮食。张永旺和几名青壮武装的头领一看唐澜这做派,知道寨军要走了。吓得他们跪了一圈,丁雁九连忙说道:“举人公,不能走啊,你们一走,那流寇再来,我们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唐澜连忙把这些领头的劝起来,“诸位贤达,非我要走,一来流寇已经大破,土鸡瓦狗不成气候,到时候给你们多留一些金鞍寨旗帜,料想这些散兵游勇也不敢来滋事。而且给诸位留下了足够的粮饷,也够百姓自保。 二来,实在是金鞍寨出了叛逆,需要我们回兵讨逆,现在寨军都知道这事了,如何还有士气逗留在此?还望诸位谅解。” 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总算让郧西百姓安定下来。唐澜又给青壮团练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他还特地对丁雁九说:“你们看到了,流寇一来百姓遭殃,鸡犬不留,所以我希望这支青壮能够保持下来,平日有空便操练,一旦有事,也可以自己保护亲人家园。丁兄弟,你能第一个站出来,这份勇气相当可嘉,日后,你还要更多地带领着父老街坊,结团自保。只要百姓们拧成一股绳,自然不怕任何入侵者。” 丁雁九面露难色,“千万使不得,某就一平头百姓,平日只能跟着举人公混混,哪敢充那大头鬼。” 唐澜拍拍他肩膀,“此乃后话,但我们走后,父老们的安危还是要你一力承担起来的。” 第32章回山(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安排好城中防务,寨军又把剩下的粮饷物资搬运一空,利用缴获来的牲口,总共套了100驾大车,不过就这样,还是有500来石粮食无法装下。 正愁着如何一扫而光之时,李柯子来请教这些流寇俘虏该怎么办。唐澜顿时想到了办法,他叫李柯子在2000多青壮流寇中进行甄别,将头目,亲兵,重要骨干,有亲属的都挑出来。头目、亲兵、骨干全部砍头,有亲属的青壮就留下。 经过一下午仔细甄别,又清理出200多头目骨干等人,另外有家眷的青壮也有300余人。 唐澜一声令下,在南门外开刀问斩,他亲自在城头上坐镇,左边是全城百姓,右边是流寇俘虏,200多死刑犯五花大绑摁在地上,在他们身后是两名郧西青壮。 唐澜对下面几千人喊道:“诸位父老乡亲,这200人是屠杀郧西首恶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的脑袋要给郧西死难百姓祭奠。你们说好不好啊。” 那边几千名百姓顿时齐声叫好,看着这帮蹂躏他们家园,残杀他们亲人的恶人罪有应得,郧西百姓只觉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哗啦啦几千人一同跪倒,张永旺带头道:“恩公啊,谢唐举人为我满城百姓报仇雪恨。” 那200多骨干流寇没有想到,这位举人竟然如此手辣,不报官,就敢私刑杀人,顿时有人磕头哀求,有人骂骂咧咧,吃唐澜骨头的有,操唐澜先人的有,二十年再当好汉的也有。 唐澜不跟他们废话,大手一挥,“斩。” 那些青壮们怀着满心仇恨,一刀下去,南门外顿时成了修罗场,人头滚滚,血光四溅。郧西百姓顿时欢声雷动,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看杀人了,血腥气早已熟悉,现在更多的是报仇雪恨的快感。 而在另一边俘虏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恐之声,有的家眷见自己男人死了,哭爹喊娘地叫起来。旁边寨丁上去好一阵弹压。 过了好一会,喧闹才渐渐平息,唐澜对俘虏们说道:“你们这些人,其中肯定也有在城中作恶的。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便留你们一条性命,所有有家眷的人都可以留下,跟着我,日后为你们寻一条生路,不再为贼。至于没有家眷的,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出于自愿,跟我回山寨也有口饭吃;另一条路则自行散去,限三日之内离开郧阳地界,否则再被发现,定斩不饶。” 此话一出,下面的俘虏们如释重负,连忙向城头磕头,大呼:“愿意跟举人老爷。” 所有带家眷的没有选择权,一个不留全部带走,另外又有600多青壮自愿留下来。 顾君恩这几日冷眼旁观,对这位举人老爷多少有了些佩服。杀伐果断,对流寇中的头目骨干毫不留情,这份狠辣,一点不像读书人所为。延绥的洪承畴是个阎王一般的人物,现在看唐澜的手段一点不差。只是日后如果有人说他杀俘,怕还要费点周章。只是眼下对于这帮流寇,养又养不起,不这么做还能怎样? 另外对于收留流寇处置,顾君恩也是十分佩服。实际上流寇大多数都是流民,除了核心的马军和老贼头目之外,其他人不过是被裹挟的。经过几次杀戮,骨干力量已经被消除得差不多了。现在给他们一条活路,这些愿意留下的安全系数比较高,应该大多是真心不再为贼的。先杀后抚,雷霆雨露,人心便被收服了。 剩下还有1000多人不愿留下,唐澜也不食言,每人打发5斤粮食,将他们都放走了。加上那些被杀了的骨干亲属们,也有几百号人。只是放走时不是一哄而散,而是一个时辰放200,让他们无法聚集。 直到流寇们都放走了,关起城门,唐澜才想寨军们下令,明日回军山寨。出来十几天了,寨丁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高兴,这一场仗,每个人都赚了个盘满钵满,加上大量的俘获,估计回去论功行赏,还有更多收入,寨军士气更加高昂。 第二天一早,唐澜率军离开,没想到才离开县衙,寨军便寸步难行,数千郧西百姓夹道送行,这倒是出于百姓的真心,更有甚者,不少人跪下来,哭着喊着不让唐澜离开:“举人老爷啊,别走啊,您一走,可让我们怎么活啊。”甚至有胆大的上来拉他的马。 一路蹭到十字街口,几名城中长辈,设下酒席给唐澜送行。唐澜无奈,只得下马,接受了百姓的敬酒。唐澜喝了三杯,百姓们欢声雷动。 唐澜趁着就行,十字路口一驾粮车之上,对着四周百姓即兴做了一番演讲鼓动:“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郧西,想要活命就得靠自己。”说着他对着四周作了个揖,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唐澜道:“我给你们指定了两位领头的,张永旺和丁雁九,还把刀枪发到你们手里。郧西从现在起,就由你们来守护。 郧西的爷们!都打起精神来,你们守护的不是朝廷的疆土,是每个人自己的家,是每个人自己的爹娘兄妹。 之前的屠城,你们都亲身经历了,流寇不会因为你们送出粮食,掏出金银,跪地求饶,就能活下性命。跟强盗没有道理可讲,惟一的道理就是手中的刀枪。” 说到这,唐澜拔出腰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干他娘的!” “干!”丁雁九高举手中钢刀应和着,青壮们被煽乎得热血沸腾,几百青壮一同大喊:“干他娘的。” 好了,唐澜只能帮到这了,剩下就看他们造化。他知道没有训练的青壮并不能确保郧西安全,他也不指望自己几番狗血泼下去,就能让青壮们自觉保卫家园。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后院着火,必须离开。 流寇散落在郧西附近山林里的散兵游勇至少3000以上,但他砍了几百个人头,应该会有点警示作用。其实散兵游勇不足惧,要粮草没粮草,要武器没武器,惟一担心的是吕飞毛偷偷转回来。 但这已经不是唐澜可以顾及的了,现在金鞍寨寨军归心似箭。 第33章贺大春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寨军仍旧以骑兵作为先锋开路,然后是唐更新率领的排丁,接下来就是弓手守着中间的车仗,接下来是1200多归顺的青壮,每人都挑着一担粮食,再后面是虎枪手押送着2000家眷。这么一溜队伍足足延伸出两里地,唐澜心情很紧张,生怕流寇散兵游勇或者吕飞毛的队伍前来打劫,这是寨军最虚弱的时候。 不过还好,一路无事,走了半天终于来到汉水北岸。寨军计划沿着江边的大路退到两水渡,找到赵随风的船再渡河。 其实郧西离郧阳不远,两地相距70里,到两水渡也就50多里,他们沿着大路朝郧阳而去。一路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溃兵,或者躲藏的农人,唐澜便叫人大肆宣扬寨军在郧西的大胜,那些溃兵抵抗的杀,投降的裹挟起来一起走人。 傍晚时分,寨军浩浩荡荡终于回到了两水渡,十日之前,他们就是从这里渡河,杀向青桐关,其间的情节跌宕起伏,九死一生。 但此时此刻,唐澜站在岸边,眼前只有茫茫汉水,哪里有什么船只?赵随风哪里去了?没有了船,寨军便啥事也做不了,除了满心着急,却插翅也飞不过汉水。 排头的主要船只都去了下游均州躲避,唐更新道:“某走一趟吧,去均州把船带回来。” 何亮工眉头还是皱着,“你一去一回,得多久啊,缓不济急。” 唐澜也点头称是,他坐过船,从均州过来,也得三天时间,他一去一回就四天过去了,山寨那边怕是黄瓜菜都凉了。 唐更新道:“要不我去府城一趟,看看有没有船。”唐澜道无法,只能让他早去早回。 唐更新带了十个人走了。唐澜在渡口附近扎营,晚上他又和何亮工、李柯子、顾君恩商量一番,仔细商讨了反攻山寨的计划,他们取得了一致意见,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又对如何进兵,如何联系内应,如何偷袭等等,七嘴八舌讨论一番。 只是这个过程中,顾君恩还是不太说话,只是给出一些细节意见,但对于具体的事,顾君恩便不说什么。 何亮工还提醒唐澜,可以去试试找他舅舅黑林寨处借毛葫芦兵,这些精锐山地步兵绝对是郧阳地面最强悍的武力存在。唐澜也答应下来,虽然知道舅舅与老爹不和,但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唐澜也得试试借兵,大不了多出让些利益,挺过这一关再说。 这一晚聊了半天,各人才散去,但唐澜心中仍觉得没底,智取具体怎么个智取法呢?心中有事,唐澜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站在河边想办法,他问寨丁,有没有可能做木筏过河,李柯子摇摇头,山里的木筏竹筏,砍下来要晾上一段很长的时间。 唐澜忧心忡忡赶去开饭,吃到半道,外面就有人冲进来报告:“郧阳那边来人了。” “唐排头回来啦?”唐澜疑惑地看着报信人惊讶的脸色。 “不是,不是,是一两位官老爷和一些乡亲,还拉着猪羊。” “啊?!” 怎么等来了官?唐澜一头雾水,连忙把粥吃完,外面已传进来帖子,云郧县主簿沈知白、郧阳卫指挥贺大春,前来迎接唐公凯旋之师。 唐澜拿着帖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何亮工提醒他,还是要赶紧出迎。唐澜才率众人出了营帐。 远远望去,只见为首两人骑马而来,后面还敲锣打鼓跟着一溜人等。唐澜在门前站着,不一会人群已经来到进前。 那马上一员红袍锦衣的中年大汉飞身下马,快步上前,远远地拱手行礼,嘴里喊着:“举人公凯旋归来,有失远迎,还望举人公恕罪恕罪。”这大汉身材魁梧高大,脸膛通红,笑得咧开了口,露出一双黄色板牙。 唐澜也拱拱手,“不敢当,敢问。” 话音未落,那红脸汉子,三两步跨上前来,唐澜只感到地面上腾腾作响,“我是贺大春啊,久仰举人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温侯风采,少年英雄。相逢恨晚,相逢恨晚哪!” 那双板牙就在眼前晃着,胡一刀向前半步,紧盯着贺大春的手和腰上佩刀。唐澜记得刚才的帖子,贺大春,郧阳卫指挥使? 贺大春仍然不依不饶,“人都说金鞍寨的少寨主是小温侯,此番王贼大梁算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果然束手就擒,束手就擒啊。如此大功,贺某为举人公贺。” 唐澜满身不舒服,这人热情过头了吧。连忙微笑道:“贺指挥过奖,运气好罢了。” 贺大春眼睛盯着唐澜,突然阖上嘴,上下打量着唐澜,频频点头,突然又笑了起来,“你看你看,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创下如此功业,竟然还如此谦虚,我等丘八真是望尘莫及啊。”说着上来就抓住唐澜的手,满面羡慕、崇敬的神情。 唐澜差点吐出来,连忙抽出手,“贺指挥,您这么说,实在让澜惭愧啊。” “咳咳……”两声咳嗽从后面传来,贺大春这才醒悟,侧过身道:“你看,贺某一粗人,连主簿大人来了都给忘了,主簿大人,这边请。” 唐澜看到一位身穿绿色官袍,当胸一块小鸟的补服,来人年岁不小,眯着一双小眼,也是满面笑容,拱手道:“愚兄沈知白,特奉抚台大人前来迎接少寨主,迎接来迟,望弟多多包涵。” 唐澜是举人,这主簿也是举人,两人见面自然称兄道弟。唐澜好容易放开红脸汉,对主簿拱手道:“沈大人,在下这厢有礼,如何劳大驾前来,实不敢当。” 沈知白潇洒地笑笑:“岂有不敢当之理,少寨主一战定乾坤,击破流贼,生擒王贼,此乃天大的功劳,知白有幸前来迎接,当是荣幸之至。” 唐澜陪着笑容,心中暗忖,这上来就戴高帽子,恐怕另有内情啊。他摆摆手:“还请里面说话。” 分宾主坐定,唐澜命人沏茶,也不再寒暄,直接问道:“二位这不知为何而来?” 沈知白看唐澜竟然连寒暄都免了,不仅面色一僵,还是贺大春反应得快,接道:“奉抚台大人之命,前来犒军,并迎接举人公凯旋。抚台大人在城中还着急等着见举人公,还请举人公速速拔营,入城报功。” 唐澜皱皱眉头,他搞不懂蒋允仪那么着急找他去是什么意思,但此时他哪里有心思跟他们扯淡,问道:“我并没有给抚台大人报功,却不知大人他为何要我入城。” 沈知白微微一笑,“昨日暮时,听说公子遣人去府城寻船,抚台大人得知后,便将唐排头请到城中,这才得知公子在郧西大破流寇。这不,今日一早老大人便差下官前来迎接公子凯旋。” 唐澜不想与他们纠缠,摆摆手道:“我现在是后院起火,哪里有心思凯旋。还望二位回去禀报大人,就说金鞍寨出了逆贼,串通流寇袭占山寨,擒住爹爹。澜正着急回山平乱,请禀明抚台大人,多多恕罪。” 沈知白压根没想到,唐澜会如此迅速就回绝,顿时没了言语,不知道如何应对。那贺大春红脸也是变了两变,但还算反应快,说道:“呀,竟然有这等事,不知道详情如何?” 唐澜便将穆青所为简单说了一下,道:“你们看,这事是不是相当棘手,我哪有心情去郧阳啊。还请二位大人前去禀明情况,最好能求抚台大人给在下拨几艘船,好让寨军渡河,归山平乱。” 贺大春一拍大腿,怒目圆瞪,唾沫四射:“好个鸟贼,竟然敢与举人公作对,此事好办,等某回去禀报大人,自有官府为举人公撑腰。那不打扰,告辞告辞。”说着,给沈知白使了个眼色。 沈主簿才反应过来,见唐澜不给面子,也没办法,脸上搁着怒容,起身拱手,没好气地摔下一句:“告辞。”转身便走。 倒是那贺大春懂事,过来亲切地拉着唐澜的手:“举人公莫急,兵法有云归师勿扼,想那逆贼如何能是你的对手,他日擒下贼子,定当剥皮拆骨,给唐寨主报仇。” 唐澜被他的热情闹得莫名其妙,给唐寨主报仇,这都哪跟哪啊。 贺大春也不待唐澜搭话,继续道:“走了,走了,举人公留步,不送不送。”唐澜盯着脚下,自己明明寸步未行。 “留步,举人公请回,不送,不送。”贺大春边走边回头。 唐澜有些哭笑不得,没想送你啊?只是那贺大春一步三回头,唐澜无奈只得不由自主出了营帐,拱手道:“贺指挥、沈大人,好走好走,还望与巡抚大人多多说项。”外面的队伍见他出来,又开始吹吹打打。那沈知白头也不回,骑上马就走。 还是贺大春回头道:“这里有猪五头,羊20只,都是大人吩咐下犒军的,还望举人公笑纳,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怎么好像都是他贺大春自己送的礼。唐澜只能感谢一番。 “不送,不送,举人公留步留步。”那贺大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飞身上马,拱拱手,追着沈知白去了。 第34章郧阳抚治(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直到这时,何亮工才从后过来道:“郧阳府咱们是不会去的,只是这些缴获?”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唐澜,数万两银子,几千石粮草,总不能押着这些东西回山拼命吧。唐澜实在想不出东西放那,何亮工提醒道:“咱们在府城不是还有五间库房,就在码头边上?” 唐澜恍然大悟,连忙下令除了留下500石粮草,够大军吃一个月之外,剩余3000石粮草,12万两银子,以及其他各种财物收拾一下,送往郧阳。 收拾一番,已经过了申时,唐澜点了300寨丁,300俘虏,押送着财物往郧阳去了。 寨军走到半道,遇上了唐更新,他向唐澜回复,为避流寇,中丞大人下令坚壁清野,汉水各渡口的船只都向均州避难,府城只藏了两艘小船,用于传信联络。这两只小船每艘都只能装载几个人或者一匹马,要想把寨军加上马匹都送过河,恐怕起码得三四日时间。 唐澜算了算,如果去均州调船,时间怕也就是差不多,他便吩咐唐更新,一会到仓库安顿好物资,就麻烦他跑一趟均州,调来大船,同时再调500纤夫前来增援,每人都有五钱银子报酬,如果敢上阵杀敌,银子翻倍。 来到郧阳码头,此处离城一里多的样子,抬头就能看到城墙城门。在河边一溜摆着几十间房屋,有商家,有客栈,有饭馆,还有仓库。唐家排有五个连续的院落作为仓库,是整个码头最大的建筑。等大队人马走近时,唐澜发现码头周遭还是没什么人影,看来跑回城中躲避去了。 而唐家的商柜和仓库也只有一位老人家看守。看少寨主到了,老人连忙开门迎接。唐更新带路,运来的物资全部放到仓库中安顿好。唐澜特地留下李柯子率80寨丁看守。又派出3队人乘船过河,到山寨探听情况。 唐澜几百人马押送着物资到了码头之时,早有人将消息报入了抚治府邸,刚刚因为唐澜拒绝凯旋邀请,正生着气的蒋大人,顿觉有些惊讶:“咦?” 蒋允仪似是自言自语道:“唐家人马请之不来,却自行前来,又是为何?” 下面一名师爷说道:“那唐澜,居功自傲,怕是嫌老大人派的官小吧。” 蒋允仪眼睛眯缝着,右手轻捋着胡须,没有搭话。这师爷看看脸色,又道:“如果是这样,那倒易办,派知县傅大人前去迎接,也已是莫大恩典。只是此人过于跋扈,亏他还是新科举人,立有寸功便如此骄横。此风不能长?”说完看看蒋允仪。 蒋允仪手拈须尖,脸色不快,哼了一声,“愚钝。” 师爷挠挠头,皱着眉头不知道主家是什么意思,本来一般这种小山寨的寨军,得到中丞大人的招揽,还不得受宠若惊,现在这位新科举人太不给面子,为何主家不下令斥责呢。至于,蒋允仪为何要给一个小举人脸面,他也搞不清楚。 师爷想想,难道是因为军功?又道:“击破王贼,全赖老大人运筹之功,这份功劳,本就是大人手中,寨军俘获大贼,当时奇功一件,但加上首级之功,也都得大人承认。” 蒋允仪残眉一竖,“短浅!” 师爷的觉悟跟不上主家,使劲再想了片刻,才道:“老大人是想示恩于唐举人……”边说,眼睛便看着蒋允仪,这回主家脸色稍缓。 师爷连忙道:“是了,老大人果然有眼光,想那唐举人能文能武,击破王贼,才高卓著,大人如能将此子收服,可是一件美谈。” 蒋允仪斜眼瞥了师爷一眼,“你只看到了表面,郧阳经此一役,形势已十分明了,抚标那帮丘八,承平日久,久疏战阵,不堪一用。眼下陕地闹寇,已经流入山西、河南,郧阳历来是流民四窜之地,紧挨陕地,没有一支堪用之兵,叫老夫如何安睡? 郧阳历来结寨自保,寨丁颇有战力,只是过去都是一帮土著,不识大体,时常与老夫作对。”说着,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师爷知趣地接上,“眼下难得出了个举人,还颇有武略,如此人物,老大人自然要略施恩宠,好将郧阳最大的山寨收服。” 蒋允仪微微笑道:“正有此意,所以此次老夫要亲自去迎接。” 师爷咕嘟吞了口口水,“老大人亲迎!他区区举子,如何当得,万万不可……” 蒋允仪哼了一声,“小小举子,区区寨军自然不用老夫亲迎,然此时他家中正好有事……” 师爷顿时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主家此举如雪中送炭,高,实在是高,那唐澜必愿效死力。” 在码头吃过中饭,唐澜正要回去,远远就听,城门处鼓乐喧天,又是一股人马,朝码头而来。 前头已有人报信,唐澜看着帖子,不得了,郧阳抚治蒋允仪亲自出城迎接黄龙镇巡检司凯旋之师。 犯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咩?唐澜有些莫名其妙,蒋允仪看来是蛤蟆吃秤砣铁了心要吃定他似的。别人可以不理,但对于蒋允仪这位郧阳地委书记,唐澜现在还没法不理不睬。他稍微按捺住焦躁的心情,整理一下衣冠,带着唐更新等人前去迎接。 抚治出迎,那排场自然大有不同,鼓乐手从四个增加到20个,还有抚台仪仗开路,只见两块红色官牌走在最前,左边一块上书“钦差提督军务兼抚治郧阳等处地方”,右边一块写着“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接下来还有肃静、回避脸面排开。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另外郧阳知府刘大川、郧县知县傅为楫都一同到场,自然也有郧阳卫指挥使贺大春,他上来拉着唐澜的手,一副交情很深的模样,“举人公,抚台大人亲自来迎,可是大大的恩宠啊,兄弟我羡慕得紧哟。来,贺某给举人公引荐引荐。” 贺大春一路介绍过去,唐澜只是机械地作揖行礼,老爹被抓着呢,谁还有心思跟这里应酬,唐澜满心烦躁,也没啥好气地随便拱拱手。 ×××××××××××××××××××× 小老虎又来要票了,你们得支持啊,小老虎码字呕心沥血的,太需要鼓励了,推荐票三两张不少,五六张不多捧个人场啊。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34章郧阳抚治(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出迎的除了布政使司文官系统,还有治所在郧阳湖广行都司的官员。这次因为是巡抚出面,湖广行都司的正副手也都给面子出席,都指挥使李玉华,指挥同知封继祖。唐澜的记忆中没有这部分,他没想到在郧阳地界竟然还有行都司这样大型的机构。 千万不能从名字去判断这二位“军爷”,李玉华一点不斯文,一个大胖子,那特制的官袍差点不合适,但一品麒麟补服确实那么清晰,比文官的补子大了不少。他脸上露出刻意为之的官威,只是对唐澜微微施礼。 封继祖一听就是将门之后,但三十出头的他整齐干练,唇上胡子修整得很好。他对唐澜微笑着行礼,鞠躬的幅度显然比李玉华大不少。唐澜觉得他更得体,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武二品以上的大员也不可能在举人面前有什么权威。所以唐澜觉得封继祖这位副手比他的上司更懂做人。 最后到了一顶八台大轿前,唐澜看看周围,有点不知所措,那贺大春连忙道:“这是抚台轿子,举人公还不见礼。” 人都没见就要见礼,唐澜心里哼了一声,但还是不得不鞠躬行礼,“晚生何德何能,劳烦老大人大驾,死罪死罪。”他这一下,顿时引来周围人等皱眉。虽说举人功名可以见官不跪,但现在毕竟是中丞大人亲迎啊,作为一个新晋举人,跪一下再好不过了。谁能想到这位唐家举人公,竟然真心享受他的权利啊。 “哈哈……”就听轿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旁人连忙打开轿帘,上面走出一名50多岁,身材瘦小的干巴老头,只见他绯红官袍,鸳鸯补服,妥妥的朝廷四品大员,那老头爽朗地大笑而出,说道:“无罪无罪,孝廉奉本官将令,肩负七县安危,率部曲御寇,先胜白土关,续胜青桐关,再为朝廷收复郧西,擒王贼大梁,斩贼上万,如此赫赫战功,本官如不亲迎,岂不是轻慢了功臣?” 刚才唐澜觉得贺大春是会拍马屁的,现在跟中丞大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这才是拍马的高高手。 唐澜连忙深深一揖,“老大人过誉,让澜深感惶恐。” 蒋允仪果然好戏,上来拉着唐澜的手对四周说道:“诸位同僚,贤达父老,你们说说,唐孝廉是不是我郧阳大功臣啊。” 贺大春第一个跳出来高喊:“大功臣。”下面跟着一片附和。 唐澜心里咯噔一下,这干巴老头有古怪啊,捧得越高,背后必有所图。唐澜嘴里叫着:“老大人啊,澜何德何能担得起这般夸奖,惭愧,惭愧……”一咬牙,左腿上前,两腿微弯,佯装要跪,周围的人这才松了口气,这位孝廉总算没过于托大。 唐澜使劲控制着双腿弯曲速度,一点点向下出溜,心里不断着急,还不赶紧上来扶起?就在唐澜膝盖快要接触地面的时候,干巴老头终于把手伸过来轻轻一托,唐澜连忙顺势起来,心里百八十匹草泥马奔过,个老匹夫,赚老子给跪了一下。 一番戏做足了,蒋允仪才上了轿,特地吩咐:“孝廉随老夫一起进城吧。”唐澜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轿子已经起来。唐澜傻愣愣地站在当场。 贺大春连忙上来,一脸惊讶,呲着两颗大门牙道:“举人公啊,还不快跟上,这份恩宠,别人一辈子等不来。”唐澜莫名其妙地被簇拥上马,忙乱之间,还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大红花,给唐澜缠上,唐澜感觉那么像新郎官的范儿,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进了城。 唐更新连忙在后面率领人马一路跟上,看他那胡子恨不得吹到天上。金鞍寨的寨丁们更是趾高气扬,挺胸抬头,这可真是风光无限啊。 唐澜一路上疯狂开动着脑筋在琢磨,或许是城中早已贴出告示,许多百姓跑到路边夹道欢迎。 “快看啊,这位就是擒拿王大梁的英雄。” “不能够啊,看他样子是个白面书生啊。街头吴大嘴说,那个大英雄,是彪形大汉啊,身高九尺,腰圆九尺。” “你猪啊,身高九尺,腰圆九尺,那不是个球球吗?” “也是啊,只是这白面书生看上去连个鸡也杀不死啊。” “你真是啥都不知道,听说他是举人老爷,懂吗,孝廉,人家是运筹唯我,决胜千里。你个猪啊。” “你才猪呢,那叫运筹帷幄,快看,过去啦过去啦,啧啧,身高九尺,面如冠玉,果然少年英雄。” 在城里担惊受怕了半个月的郧阳百姓,终于迎来了他们的英雄,积攒下来的恐惧一扫而光。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到这身戴红花,高大俊朗的少年英雄,更是春心大动,路过春华楼,那些粉头花魁们,个个趴在勾栏之上一个劲地抛媚眼,扔粉帕。 唐澜心事重重,哪里顾得上这些烂事,倒是那帮金鞍寨寨丁享受了人生中最辉煌的一页。 来到抚治衙门,唐澜一回头看到唐更新怎么也跟着来了,连忙把他叫过来,“你跟这耗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均州调船。”唐更新刚享受了万众瞩目,眼下正回味无穷,被唐澜这么一脚踢来,才醒悟自己该干嘛。连忙领命,带了十个手下转身出城去了。 寨丁被安排去城东关演武厅驻扎,郧县上下给猪给羊,犒劳三军。唐澜吩咐手下去两水渡命何亮工率余下寨军押送俘虏、人头等一同到演武厅驻扎。 贺大春则一直陪伴左右,等唐澜吩咐停当,才请他进去。唐澜正要抬脚,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冲出两个人,年纪轻轻,长得也差不多,两人大声喊着:“靖方兄,靖方兄。”靖方乃唐澜的表字。 唐澜定睛一看,竟然是秦正义,秦正孝两个孪生兄弟,唐澜连忙上前,“延直、延祀,怎么是你们?!” 弟弟秦正孝已经哭了起来,“靖方,大哥,郧西怎样了,我爹娘他们……” 唐澜心中咯噔一下,坏了,他们秦家已经被杀得干净,可以说现在他们已成了孤儿。他拉着二人的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里面说。”二人随着唐澜他们一同进了抚治官署。 第35章阿谀奉承(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想了想,此事已经发生,迟早得告诉二人,再加上他家被抄了七八千两银子,300余石粮食,也应该还给他们。到了二进,秦正孝着急又拉着唐澜问,唐澜把他俩拉到一边,小声讲了他家的情况。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让两兄弟哭成了泪人。 他们这么一哭,本来已到了偏厅就坐的各位大人便问了起来,唐澜对贺大春道:“这二位是我的同学,县学贡生,此番郧西寇灾,秦家上下被贼屠了。” 听说是自己的学生,县尊傅为楫连忙命二人进厅,作为缙绅子弟,这帮大人们还是十分扼腕痛惜,对二人一番安抚,唐澜也在一旁规劝,但一下子如此噩耗,岂是几句劝就能劝了的。秦正孝哭得昏了过去,唐澜让正义带弟弟先回去,有机会再去找他们,秦正义哭哭啼啼地扶着弟弟走了。 唐澜看着两人的背影,只是无奈摇头。厅中大小官员自不然长吁短叹一番,不一会蒋允仪换好便服出来,让唐澜坐在左手位置,再左手还有几名抚治衙门的随官。唐澜对面就是知府刘大川,这座位可谓恩宠非常。 听了秦家的遭遇,蒋允仪长叹一声,“贼乱之烈,害我子民,都是本官的过错。”说着还举起袖子装模作样擦擦眼泪。 周围的官员连忙规劝,郧县知县傅为楫道:“老大人千万不可如此,若非老大人运筹,调唐孝廉,孝廉可有表字,靖方,调靖方进兵青桐关,恐怕流寇祸害的可不仅上津、郧西两县啊。” 刘大川白了下属一眼,这厮倒是抢了自己话头,连忙道:“是了是了,正有老大人运筹于中,又得靖方破敌于外,王贼方才束手就擒,老大人守护一方,正是功德无量,何错之有。” 唐澜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一出官官相卫的好戏,顺带把功劳给了老大人,嘴上不仅生起一丝冷笑。 这时蒋允仪才假惺惺恢复常态,问起了唐澜具体的战况如何,唐澜就把整个作战过程简单扼要复述了一遍。讲到过汉水时,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往经历刘赤虎处瞥了一眼,那小官敬配末座,此时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以对。唐澜还是隐去了这一节。一路说下来,他又将何亮工、唐更新、郧西丁雁九,特别是李柯子的功绩一一表述。 众官员个个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仔细倾听,听到惊险处也是一脸紧张,听到胜仗时自然挑起大拇指夸奖不停。蒋允仪微笑着频频点头,颇有点一切尽在山人预料之中的风度。 唐澜讲完,起身对诸人行礼,方才坐下。蒋允仪哈哈笑道:“靖方,听说你有个雅号,叫小温侯?看来,弟果然有温侯之勇,看似处处行险,但正合兵法所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澜接道:“老大人谬赞,彼时正是想到此节,方才拼出一条活路。想不到大人于兵法也是如此熟悉,日后晚生当多多请教。” 蒋允仪潇洒地挥挥手,“哪里哪里,多年不用,生疏啦,想当年,老夫与张本兵论辽东兵事……”巴拉巴拉,一通唾沫星子飞溅,唐澜和众人故作凝神受教,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内容仅是兵法有云,无甚营养,但唐澜倒是听出点其中道道。 天启间,蒋大人在都察院可是一门大炮,先与东林健将张鹤鸣不对付,在东事之上屡与其交锋,特别是失广宁后,张鹤鸣没事,被蒋屡次参劾。唐澜以为蒋大人是阉党这边的,谁知道听着听着,蒋大人又谈起与阉党的龃龉,从红丸事上,蒋大人开始炮轰方丛哲。 唐澜心中狂靠,真是一个墙头草,摇来摆去的主啊,阉党得势给阉党当枪,东林上位又为东林炮台。不过算他厉害,总算在崇祯朝以东林党的姿态重新复出,最后还位列封疆。 只是听来听去,这老先生一直在御史位置上炮火猛烈,真到了地方任上,哪有过什么真正打枪的机会。 蒋大人痛陈完革命历程,众人又是一片唏嘘,唐澜自然得做出一副谨受教的模样。趁着大家喝茶的功夫,唐澜连忙道:“老大人,晚生家中变故,爹爹失陷贼手,晚生十分着急。不知郧阳地方还有船只否,望老大人拨下船只,好让晚生回山救父。” 蒋允仪脸色一正,先是一通夸奖唐澜孝道,“难得靖方纯孝,如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说话,刘大人,坚壁之下还有船只可用否?赶紧给靖方想想办法。”一招太极,包袱扔给了知府刘大川。 刘大川脸色一凛,同样对唐澜夸奖一番,“靖方贤弟,有勇有谋,有忠有孝,定能把寨中叛逆讨平,傅大人,可有船只?”又把皮球踢给了傅为楫。 傅知县皱着眉头想来想去,往下手方向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到还有什么人了,只能道:“靖方也知道,先前流寇事急,郧阳大小船只早已疏散,哪敢在城边停留。你蒋家排都没船,本县又如何能有船啊。不过靖方莫要着急,本县立刻传令下去,命衙役出城搜船。” 唐澜心中一阵草泥马,但脸上依然表现得忧心忡忡。 蒋允仪道:“那穆青勾结流寇,实为大恶,靖方放心,老夫定当发出钧令,使靖方师出有名,讨伐逆贼。靖方尚且宽心,不可失之分寸,兵法有云攻敌无备方可为胜,你且休整两日。傅大人,务必要尽力给靖方寻找船只。” 唐澜连忙拱手谢了,虽然这些山寨家事,本不需官府插手,但一旦有了官府的号令,穆青之流便是过街老鼠,整个郧阳都没人敢再与他们勾连,否则就是公然对抗官府。在郧阳对抗官府本没什么,但这是有着官府支持的金鞍寨,就另当别论了。 突然下面傅为楫问道:“听说这些流寇在郧西大索缙绅百姓,抄家灭族,劫掠几十万两银子,几千石粮草。可有此事?” ×××××××××××××××××××××× 今日一早有事,更新迟了,先道歉则个,再嚷一嗓子,本书之精彩,看官已有领略,如不收藏,必然走宝。嫌太瘦,那就点个收藏,反正书架上地方多不是,养肥再杀嘛。 第35章阿谀奉承(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心中微哂,绕到罗马的圈子终于回到正题之上,他顿时一脸吃惊的样子:“啊?!如何有这么多钱粮?那日在县衙之中,只查获纹银1342两3钱,粮食1245石6斗。后来先放粮安抚百姓花去千石,我部寨丁人吃马嚼,如今只剩百十石而已。至于银两,迫于贼寇强势,晚生只能僭越,发饷募集民壮协守,共八百人,每人给银半两,晚生又自作主张给寨丁每人半两为赏,现在营中实有银两692两3钱。晚生没有私藏一两白银,一斤粮食啊。老大人明察!” 说着就要站起来,蒋允仪脸皮微微抽动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一脸笑容,“靖方,坐下坐下,怎么又请起罪来,傅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唐澜眉头一皱,我只是说明情况,这老家伙干嘛说我请罪啊,哪来的罪,唐澜一脸正色,“老大人明鉴,晚生一心办贼,如何会想到别人嚼这舌根子。请老大人为晚生洗刷冤屈。” 傅为楫脸色阴阳不定,只得赔上笑脸,“靖方,你误会了,下面的人不知道郧西实情尔,吾岂能,岂能,哈哈……”说着说着,干笑两声。 唐澜心中狂靠一番,几个老滑头,看来终于露了底牌,诓我进城就是为了那些钱粮。好吧,戏要做足,唐澜一脸认真道:“晚生也听说贼人大索郧西,杀人劫财,或许真有那些钱粮也不定,但那晚寨军兵少,无法封闭所有城门,大量贼寇就从西门跑了,这些贼寇卷走了大部分钱粮也未必。” 蒋允仪眯着眼看看唐澜,只见他一脸正色,便点点头,“好了,不提这节,料想靖方也不会抢了那些富户的银子。” 唐澜见蒋允仪不纠缠这点,也应该有点表示,“老大人,为禁闲言,余下银粮我即刻送到衙门里。” 蒋允仪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却不知这次斩获如何?” 唐澜连忙道:“先有白土关,再有青桐关郧西,大小十余战,共擒贼目王大梁、杨大盘子,斩首1600余级,其中有王大梁堂弟王火墩。另俘虏贼寇1000余人极其家属。另有部分兵械。”说的过程中,唐澜看到贺大春那牛眼仿佛要喷火一般,便有意打了点埋伏。 周围又是一片啧啧之声,贺大春更是露出两颗黄板牙,大叫“举人公威武。”以刘赤虎为首的几名小官也不住地夸奖。 唐澜道,“我已命人去将首级贼目押来,到时候请诸位大人验示。” 蒋允仪点点头,“何须验示,本官信得过靖方,一会东西押来,还劳烦徐大人去交接一下。”徐大人就是郧阳府推官徐栋梁,刚才贺大春介绍过的。 蒋允仪又道:“不知靖方对这封报捷的文书有何意见?” 唐澜连忙道:“一切都由老大人主持。”知道人家是客气客气,再说唐澜自己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写。 蒋允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汝为孝廉也并上一疏吧,” 其他官员都吃惊地看着蒋允仪,他对这位小举人可真好啊,表功奏疏带上唐澜,这种胜仗多数要传到皇帝耳朵里的,这明摆着是要抬举他啊。唐澜不明其中道理,只是觉得又是一件麻烦事,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晚上,蒋允仪设宴,请来郡中大小官员以及部分有头有脸的缙绅,为唐澜接风庆功。宴会开始时,蒋允仪请唐澜说两句,唐澜屡次三番推辞,都不许。只得拿着酒杯站起来,对众人作揖敬酒。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等着举人公致辞。 唐澜轻轻嗓子:“击退流寇,生擒王贼大梁,第一功当属运筹帷幄的蒋老大人。敬老大人。”下面阿谀奉承声顿时响成一片,纷纷向蒋允仪举杯。 中丞大人捻须微笑,款款接受了众人的恭维。 接下来,唐澜又道:“这第二功当属知府刘大人,知县傅大人,还有在座所有官员缙绅贤达,全靠诸位协助才有今日之胜,敬诸位大人前辈。” 呀,这位年轻举人真会说话啊,非常谦虚啊,顿时众人又是一片奉承,这次是给的唐澜,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小温侯威武等等。 唐澜最后一句,“我的话完了。”众人又是一片热烈的鼓噪。 席间贺大春上窜下跳,给唐澜做引荐人,介绍席间贵客,其中有一位灰头土脸的大汉,贺大春给唐澜做了介绍,原来是郧阳抚标游击盛金贵。唐澜倒是大大方方与他见礼,只是这位在闾关丢了大半兵马的败将,满脸不忿地拱拱手,也不多说。 贺大春见他不给面子,牛眼一翻:“甭理他,这厮是妒忌举人公。他看举人公立下大功了,升官厚赏是跑不了的。” 唐澜对明朝的功劳计算完全不懂,连忙问道:“倒是怎样的大功?” 贺大春见他不懂,便殷勤地介绍道:“举人公请看,擒王贼大梁乃奇功一件,陕西都司专门为其发出赏格,擒此贼者晋百户,赏银千两;斩首者晋总旗,赏银500两。接下来是首级,按东虏、西虏以及倭寇统五百兵,每五级升一秩,流寇论功是此六倍,也就是五百兵一秩是30个首级。举人公此次统兵算500吧,三轶便只要90个。啧啧,了不得啊,零头都不用啊。 此外还有赏银,按例,升级只三轶,余下计赏,正德十年的例,独斩一级者升一秩。三人共者,首升署一秩,从给赏。四五六人共者,首给赏,从量赏。二人共斩一幼敌者,首视三人例,从量赏。不愿升者,每实授一秩,赏银五十两,署职二十两。”唐澜十分惊讶,贺指挥果然是军中精英,对封赏背得滚瓜烂熟。 贺大春掰着粗壮的手指头一阵计算,口中一二得二,三五十五地念念有词,“举人公请看,升轶是不可能了,哪里有那么多位置。而且流寇杀也杀不完,朝廷赏格又降10倍,那就是1500除以60得25秩,乘以50两,也是1250两银子,妥妥的。” ××××××××××××××× 下午上来一看,顿时愣了半天,【悟性】书友砸了一封10000的红包,小老虎过年红包也收了一些,但这个分量最重,也最为珍贵。小老虎呆了半天这种待遇还以为只有大神可以获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啥也不说了只能拼命码字,回馈书友们的厚爱。且等小老虎今晚多码点字,今晚0点加更一章。 第36章讨价还价(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心中有了盘算,当下拿起酒杯和贺大春干了一杯,又问起了行都司的情况。湖广行都司可能是大明朝最新的都司,成化十二年设立,辖郧阳、荆州、襄阳三府,属于前军都督府。从湖广都司中拨了荆州卫、荆州左卫、荆州右卫、瞿塘卫、襄阳卫、襄阳护卫、安陆卫、郧阳卫等8个卫和部分千户所组成,像郧阳府就有郧阳卫、竹山千户所、房县千户所。另外辖区内三个藩王的辽府仪卫司、襄府仪卫司、兴府仪卫司也属管辖。 这个行都司就是为了配合抚治郧阳设立的,可以就近调军剿灭叛乱。说起行都司,贺大春满心不忿,张嘴闭嘴就是上边的人昏庸,懈怠,导致荆襄几无可调的卫军。 而且本来郧阳还有分守参将一营兵,万历天启间陆续被调走,抚标兵被抽调数次,现在这500人还是崇祯二年勤王后重建的。贺大春边说边摇头,“唉,郧阳啊,四战之地,可使之兵压根没有。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多多配合,不然真是死无日啊。” 原来有参将?还有一营兵?唐澜顿时有点动了心思,只是表面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听他放炮。偶尔加上一两句迎合一下,等贺大春说完,唐澜突然道:“贺指挥你想不想向上走走?” 贺大春刚喝了一口酒,呛得咳了两声,牛眼一转看看李玉华、封继祖那边,才道:“举人公小点声啊。” 唐澜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大丈夫立世,不就图个封妻荫子吗?我看贺指挥是有理想、有作为的将领,总比尸位素餐者强很多。以后咱们都在郧阳地界混饭吃,还是得多多合作。”这厮积极向组织靠拢,对唐澜分外殷勤,那份的心思,唐澜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才出言试探。 贺大春又露出迷人的笑容,“这个怎么合作法?举人公能否明说?” 唐澜道:“我有心在此地起团练勇,兵员方面或许会有需求,你的军户也都是强兵,日后我看不如就和团练一起训练,出兵之时自然也有贺指挥一份功劳。” 贺大春牛眼乱转,似乎对这个提议不太理解,唐澜拿酒对他道:“指挥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喝酒喝酒。” 宴席结束,蒋允仪特地留下唐澜,让他到书房里说话。两人坐下,下人端上茶水。唐澜喝了一口,哦,还不错,“这不是普洱吗,老大人的茶不错啊。” 蒋允仪有点吃惊,“没想到靖方竟然知道这茶?” 唐澜嘿嘿一笑,“偶尔喝过,偶尔喝过。”蒋允仪像是找到知音一般,开始了他的普洱茶知识讲座,可把唐澜说得昏昏欲睡,但还要强作精神听着。 好不容易听他说完,唐澜终于按捺不住说道:“老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澜不过区区举子,郧西之胜也是违背你的命令打的。澜还以为会被你责罚,但为何老大人如此隆重迎接,其中必有深意。还请老大人示下。”这个蒋允仪翻云覆雨游走两党之间,屹立政坛数十年,必定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唐澜决定不再绕圈子。 蒋抚治显然没料到唐澜这么直接,笑容微微僵硬,但随即恢复平常道:“靖方直爽的脾气很对老夫胃口,既然说开了,老夫也不隐瞒。靖方想必也知道,郧阳营兵屡次征调,只剩我抚标一营区区500人,然此次流寇犯境,抚标一触即溃,将无将胆,兵无战心,实在令人忧虑。眼下抚标只剩200余人,需要重新募兵,环顾郧、襄、荆、商、南五府,恐怕只有金鞍寨寨丁最有战力,因而老夫打算从金鞍寨募300寨丁充实抚标。靖方放心,募兵费用,每兵安家银5两,一厘不少都会给到金鞍寨。不知靖方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这老狐狸,搞了那么大阵仗竟然是为了这件事,看来抚标的确太不中用,眼下流寇四起,对于四战之地的郧阳,必然需要一支依仗得上的兵力。这对唐澜来说那真是大大的好事,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么?唐澜心中暗喜,但面上丝毫不露,抬头看看老狐狸,果然也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唐澜心说总不能就这么答应了,总要谈谈价钱吧,当下面露难色,“本来老大人有命,澜理应遵从,然眼下山寨情况大人也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如果寨中强军都给了老大人,万一有事,谁来守护山寨近万百姓?” 蒋允仪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呷了口茶继续说道:“靖方是聪明人,老夫也不妨直说,征300兵,给寨中3个把总,1个世袭千户。” 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跟买菜似的,漫天开价,落地还钱便是。唐澜心说蒋允仪一点不大方,得了,给你还个价:“听说早间郧阳有分守参将,有兵一营,敢请老大人上疏重设。” 那蒋允仪眉头一皱,看着唐澜,摸不清他说的真实含义,“靖方,你是何意?” 唐澜正色道:“天下纷乱,乡梓被兵,而且父亲老迈,学生不忍离去,所以想谋个武职,保卫乡梓,侍奉老父。”明朝为官都要易省而为,唐澜这样的举人如果当了文官势必要到他省任职,而武将则无此限制。 此话一出,蒋允仪顿时有点糊涂了,心说你一个孝廉,正是争取科场连捷,两榜进士的时候,怎么有了入武职的荒诞想法,他看看唐澜,又发现他不像胡说,“靖方啊,你可是新科举子啊,以文入武,这在朝廷并无先例啊,老夫也实在不能理解。” 唐澜并不太清楚大明文武之间的沟壑,只想在这个时代,抓兵就是一切,现在看蒋允仪那吃惊的样子,也感觉到一点味道,不过决心他是早已下了的,当下说:“朝廷并无先例也无妨,只凭老大人帮忙。家严年迈,澜不能离开左右,而且天下处处烽火,岂又能容得下一张书桌?学生心意已决,只盼老大人成全。”说着起身行了个大礼。 ××××××××××××××××××××× 书友的大红包着实鼓舞了小老虎,这里加更一章,略表谢意。还是继续求推荐、收藏,养肥了再杀,养肥再杀!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36章讨价还价(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有时候别人的想法通常会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更何况两个世界的人,眼下蒋允仪就是如此,他终于发现唐澜不是开玩笑的了。但唐澜的真实想法他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实在想不明白,唐澜为什么要放弃大好前途。 蒋允仪摆手让唐澜坐下,“靖方坐下,此番还要从长计议。至于说到参将,老夫已经一再向朝廷申奏,只是朝廷一直没有答应。你看朝廷在东事和寇事上连年用兵,花费极大,朝廷粮赋经常入不敷出,立营的话首先是粮饷解决不了。老夫以为朝廷迟迟不答应,还是在此节上。”搞不懂怎么回事就先打打官腔,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唐澜想想,也明白了其中关节,又开口道,“那最少要标营的游击守备。”游击守备他是跟贺大春了解过的,至少是个五品武将,而且能有一个标营,按照编制,应该有1000人,这对扩大山寨的势力实在是很有帮助,而且也方便获得武器装备。 “这个嘛。”蒋允仪在考虑,这个唐澜怎么没完没了,还是死活要个武职。 唐澜这时很笃定,对方有求于他,急的是老狐狸。他喝口茶,轻轻敲着边鼓:“老大人,郧阳金鞍寨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蒋允仪咬咬牙,“好,此事好商量,但参劾盛游击,仍需时日。”一个抚标营如果有6成都是金鞍寨的兵,这个游击守备不给他也不成。 唐澜道:“好,一个月后等大人准信。除此以外,澜还有所请。” 蒋允仪道:“但说无妨。” 唐澜道:“九月,朝廷下旨,流寇肆虐,着各地缙绅起团安堵地方。寇祸之惨,澜亲眼所见,身为郧地一介举子,如果还浑浑噩噩,袖手旁观实在说不过去。遂想请成立团练,招募各县寨丁弓手集中训练,协助老大人绥靖地方,防备流寇。” 蒋允仪眉头一皱,他搞不清楚唐澜为什么提出要组团练。刚才说要以文入武,眼下他要搞个什么团练,这又算哪门子事。 看蒋允仪的样子,唐澜道:“此次贼寇犯境,老大人手中只有标兵五百,左支右挡,捉襟见肘,还不是兵少的缘故,而且增设参将,老大人也说了,朝廷那里因为粮饷不准。老大人辖区足足有五府,岂是500兵可看顾得过来的。 若是再来一股大寇,老大人又当如何应付?要么调客兵前来,但客兵要受双饷,荆襄一地可以支持否?再说,客兵过境骚扰乡里甚多,怕是比流寇不遑多让。我看与其等那些靠不住的客兵,不如靠自己。”粮饷、骚扰地方,都是客兵的死穴,唐澜这么说,正好打在蒋允仪的心坎上。 蒋允仪沉吟不语,唐澜知道这些冠冕之言并不能真正打动他,又道:“郧阳各寨历来各自为战,不听官府调遣,如今学生将他们组织起来,便将散沙凝聚,日后有事当是老大人一股大大的助力。” 本来郧阳各山头的寨丁就是地方团练,都是既定事实,只不过没有官府承认罢了,现在蒋允仪有心依靠金鞍寨这支强大武力,也是有将郧阳地面最大的山寨收服,以震慑六县那些桀骜的山寨的意思。 更重要的既是武装,团练必须握在朝廷手里,通常一般会有闲居地方的卸任官员来主办,唐澜虽非官员,但有举人功名,朝廷信得过,身份非常合适。唐澜的话,正好说在他心坎里,如果能通过统一的团练控制各山寨,那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对于唐举人这么积极的武运梦想,蒋允仪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本质两人所求是一致的。 但蒋允仪表面上不能露出来,手指敲在桌子上,缓缓说道:“起团之事,老夫可以支持,只是……” “只是,只是如何能保证团练听老大人调遣,御外安内。”唐澜自己说出他的担心,“这个简单,老大人派官员前来监督团练便是。” 蒋允仪对唐澜的算盘做梦都想不到,见他这么说,心中也计较定了,“既然靖方有此大志,老夫焉有不支持之理,只望靖方能理解老夫一片苦心,成为朝廷助力。但是这粮饷,可不能大索地方。” 唐澜道,“这是自然,学生会从各山寨中募捐,这出的钱粮也是给他们自己的人。” 蒋允仪点点头,“此点切记,切不可滋扰地方。” 唐澜点头作揖道:“谢老大人,如此一来,郧阳上有抚标,下有团练,可保无忧矣。等山寨事了,学生便在府城召开各县士绅起团大会,届时还望老大人行个方便。”这是让蒋允仪以抚治衙门的名义发出公文,这样唐澜就获取了合法性。 蒋允仪道:“还有一事,办团练一般会差遣佥团练事,却不知靖方可有人选。” 唐澜道:“这个嘛,还容学生考虑考虑。” 蒋允仪还是劝说了一句,“靖方,这佥团练事是武职啊,你可是要三思啊,入了武职,再想转文几无回转的余地。” 唐澜笑笑道:“游击守备,督理团练,肯定一个由爹爹,另一个嘛,学生会三思的。” 蒋允仪虽然有点疑惑,但唐澜即使选择武职,也是他个人的选择。对蒋允仪来说不正是瞌睡送枕头吗?有这样的人帮助他整合郧阳的乡兵,求之不得。他最终点点头,“好,一言为定,不知道募兵之时何时可以开始?” 唐澜道:“平复山寨之后就能开始。” 双方价钱终于谈好了,蒋允仪笑意更浓:“不知靖方年庚多少,可有婚配?” 唐澜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这厮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恭敬回道:“虚度十九,家严与我已定有婚配,只因对方服孝未能成亲。”赶紧堵死了他的嘴。 蒋允仪微微失望,又东拉西扯一通,唐澜差不多告辞出来。下面有人把唐澜安排在客房安歇,几个护卫则在旁边歇下。 第36章算计(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回到房中,拿了笔墨纸砚,琢磨了一下,崇祯皇帝此时最头疼的就是军事问题,好吧,自己作为一个举子,能够有投笔从戎为国分忧的心恐怕也能让崇祯高兴高兴吧。于是利用记忆中的文采,一挥而就,写下一篇奏疏。 第二天一早,何亮工押送着俘虏,首级进城,这一路上,自然又引起了极大的围观,特别是王大梁和杨大盆子,那些有亲友在郧西的百姓,纷纷涌到路边,什么烂菜叶,臭鸡蛋,可着劲地朝两人砸来。 两个大贼,还挺硬气,梗着脖子咧嘴大喊,“爷爷额没屠了你们这些哈卵子,算你们运气。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啊。”两贼余威尚在,对路人出言恐吓,也吓了不少少女掩面而奔。 在巡抚衙门交割人头,俘虏,因为有中丞大人的态度在,下面的人也不敢为难,很快就交割清楚,给唐澜打了收条。唐澜拿出奏疏,交给蒋允仪,老头打开一看,竟然把投笔从戎的决心都写下了,看来唐澜已经铁了心了,只能由他去了。 唐澜出来之后,按照记忆前去找秦家兄弟。三人见面,秦家兄弟免不了又是一场痛哭,唐澜自然只能安抚一番,至于银钱他暂时没提。等两人安抚下来,唐澜问起他们的打算,“二位郧西祖宅还在,却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秦正义道:“我们打算先回去把父母安葬,先服孝三年,之后的事再议吧。” 唐澜点点头,“如此也好,你们二人年纪尚幼,可以好好读读书。” 秦正孝簌地抬起头,“这书读得再好,能还我爹娘的性命吗?兄长,我不读书了,靖方兄我要加入唐家寨,杀流寇给爹娘报仇。” 秦正义一脸吃惊,连忙道:“弟不可操切,王贼大梁已经被擒,咱家的仇也报了。你要安心读书,这才是正道。” 秦正孝道:“兄长!王贼大梁虽然就擒,可是那些流寇却没有剿灭,有他们在就不得安宁。论学问,我不如你,这附生也是爹爹给捐的,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想能中举登科。兄长书你来读,弟矢志投笔从戎。” 秦正义正要说话,唐澜连忙将二人拦住,“二位不要再争了,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安葬好家人,然后重新把家立起来。” 两人不说话了,秦正孝又有在流泪。唐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叔廉弟,郧西现在有一支青壮守城,他们的领头叫丁雁九,你们回去之后就说我的名字,他会保护你的安全。另外四弟不妨跟他多走进一些,不要看不起人家一介平民百姓,仗义每多屠狗辈。”秦家兄弟一同点头,唐澜想着等他们安顿好了,再将家财还给他们。 唐澜回到城东演武厅,这里本是郧阳卫的校场,现在那帮农民早就不用了,旁边围了一圈有几十间房,虽然有些破旧,但还能住人。而且什么柴火,粮米也都拨下来了,寨丁们的士气还算不错。 只是现在唐澜心急如焚啊,在这里多耗一天,山寨的爹爹就多一分危险。唐澜召集何亮工、李柯子和顾君恩商量对策。 何亮工建议去联系黑林寨,也就是唐澜舅舅木十铎,让他派兵先去山寨。但黑林寨只有300毛葫芦兵,兵力不够。 李柯子认为不如用惟一那条小船渡个百八十人过河,由他率领悄然接近山寨,试着能不能偷袭一把。 唐澜想想,还是摇头,那条小船每次只能过几个人或者一匹马,百八十人不得渡个一天啊,“穆青对于各渡口,肯定会埋伏下人,你折腾半天,还可能偷袭吗?”李柯子想想也是,如果换了他肯定会派出哨马,盯着各个渡口。 没有船,渡不过河,一切也是白搭,众人也是一筹莫展,唐澜想了想道:“不管这么多,还是先把巡抚衙门要个赦免令之类的书贴,发到山寨,稳住穆贼。然后去舅舅那求来援兵。等下游的船来了,咱们再大兵压境迫其投降。” 唐澜心烦意乱地说着,眼光瞟到旁边坐着的顾君恩。这位大爷自从进了营,一计没献,甚至话都少说,真不知道自己一个月花10两银子请他来干嘛。 唐澜问道:“君恩,此事你可以办法。君恩?” 那顾君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拱拱手道:“炎在想,这些叛贼留下寨主是为何呢。” 何亮工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这是。唐澜就把山寨一些基本情况跟他说了,也说出了他们之前的分析,估计穆青是想逼寨主将权力移交给他们。 听完了情况,顾君恩道:“那如果是这样,咱们不回去,寨主反倒安全了。” “啥?”何亮工奇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唐澜拉拉何亮工,“让他说嘛,君恩别有顾虑,怎么想怎么说。” 顾君恩道:“商号和排头既然是山寨最大的收入来源,那穆青肯定想将这些吞并。但如果寨主有失,他如何没有把握做到。所以留下寨主,挟天子令诸侯。只是他没有料到,少寨主能逃脱合围,竟然还打了大胜仗。” “穆青现在恐怕已经知道少寨主的事迹了,我想,他现在会是怎样的打算呢?” 唐澜道:“是啊,亮工叔,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考虑?” 何亮工道:“此人吧感觉很有城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而且应该有点急智,那日他临时决定跟我们走,而且很快就跟贼寇取得联系设下这个陷阱。大概就是这么个人。” “那田承呢?”唐澜又问道。 何亮工道:“田承爱钱,好色,比较莽撞,平时性子很急,但心眼不大,但还算听穆青的吩咐。” 顾君恩轻轻捋着胡须,凝神思索。唐澜两手交叉使劲地搓着。一时,场内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顾君恩道:“炎以为,如果逼得太甚,他们反而会狗急跳墙。” 何亮工摇摇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该尽快回寨?” 唐澜不认为顾君恩琢磨的办法靠谱,但眼下没有办法干着急,也只好先想办法稳住对方。接下来,唐澜做了两件事,首先他去抚治衙门找到蒋允仪,两人钻进书房谈了半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最后唐澜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书。 第37章算计(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何亮工看了中丞大人写的书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蒋允仪竟然表示要为金鞍寨所有人请功,唐世龙要请游击,唐世桢请千总,连田承也要为他请个千总职位,穆青虽然临阵脱逃,但仍功大于过,为他请把总职位。蒋允仪还暗示,已经听说山寨有点内部矛盾,但他希望山寨中的英雄们能齐心协力,化解矛盾,他也就既往不咎了。 最后蒋允仪勉励众人要齐心协力报效朝廷,把游荡在郧阳境内的流寇散兵游勇一网打尽。因此调田承率200寨丁到郧阳听命。 何亮工大呼:“怎么给这两个逆贼请功?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回心转意。少寨主,你这是与虎谋皮。” 顾君恩看完之后,异样地看了看唐澜。唐澜愁眉苦脸道:“亮工叔要这文书可不容易,我是卖了大价钱的。不过这个请功,就是画个饼给他们。姑且让他们安心,说不定真能和平解决。” 顾君恩道:“而且这份书信是中丞大人写的,也增加了可信度,让他们不会怀疑。当然请功和授职之间的差别,估计他们也看不出来。只是少寨主能说服大人背书,肯定得卖了个大价钱吧。” 唐澜道:“是啊,我答应他每年助饷4000两。” 何亮工一阵心疼,“4000两!” 唐澜道:“我算过了,咱们给抚标提供300人,4000两就是他们一年的饷银,我不过自己掏钱养活自家人,也不算亏啊。不然中丞大人凭什么给咱们背书?” 只有李柯子嘟囔着:“哪有朝廷募兵,还自己给自己发饷的道理。” 唐澜道:“的确没有这个道理,但如果这些人是我们自己发饷,那关键时候也能名正言顺不受官府差遣。”说了这话,在下众人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唐澜把文书交给两名寨丁,命他们火速前往山寨,务必要见到穆青田承,当面把文书交给他们。然后又写了一封亲笔信,拜托何亮工过江往黑林寨、天马寨走一趟。他又命令胡一刀对一千名流寇中进行了进一步甄别。安排好这些事,唐澜只能等着了,在营中每日只能望天打卦,心中念叨着船只早点赶来。 唐澜实在没事,便观摩了一场寨丁的操练,这才发现,古代的阵型就是不同兵器的配置,比如头两排是虎枪手,中间一层藤牌手,后面是三排弓手。而所谓操练就是让这些人根据主将的旗号前进后退,向左向右。 李柯子说,寨军现在的水平只能四个方向的变化,还做不到不同兵器在交战中的重新配置,所谓换阵。李柯子说:“说到练兵,自然是戚爷爷会练,他的鸳鸯阵,车阵,都可以根据具体战况灵活运用。我们边军怕是连他十一都学不来。不过天启年,浙军在浑河一战全灭,世上再无戚家兵法。” 唐澜觉得对这些大多不懂,就不乱指点了,不过那辈子的现代队列动作和口令倒是与古代军阵有共通点。他在李柯子面前表演了一遍,李柯子也很感兴趣,“有了这些口令,新兵便更容易练军阵了。” 唐澜道:“我不懂练兵,只是觉得这些动作口令和军阵有相通之处,但实在话,你千万别为了奉承我乱来。” 李柯子连忙摇头,“战阵之事,关乎性命,某可不敢奉承少寨主,这套口令动作的确是利于训练新兵,甚至可以融入战阵之中。您看,如果每个小旗,总旗都能掌握这些明确的口令,在变阵时是非常有效的。”两人商量了一下,抽出这次作战中表现勇猛,立功的五十个寨丁,让他们先练习,日后再传播下去。 每天上午寨军就出操,引来周边军户,百姓的围观,看到听到的都成为郧县的重要谈资。对他们而言这便是强军了,不然如何能擒住大梁王。贺大春每天也搬个马扎凑到唐澜身边一同观看,当然有了他的点评,唐澜更加觉得寨军有了强军风采。 另一边,胡一刀带着人在俘虏营进行甄别,尽量挑出一些工匠,逃兵等等,把他们分门别类,也好物尽其用。 又过了两天,有人来报,唐更新回来了。唐澜连忙跑到码头旁,往下游方向眺首望去,不得了啊,一溜的船只,大大小小足有百艘。 近百艘船只来到郧阳码头,这可是大大提升士气的事,数百名闻讯赶来的百姓,挤在岸边,看着唐家排的船只驶来,码头上欢声雷动。遥想十天前,他们看着这许多船离开,汉水两岸一片萧索,流寇压境,人心惶惶,不知道能否躲过灾难。 但今时今日,有唐家寨军打败流寇,唐家排的船只又大规模回巢,那种感觉恍若隔世,这帮民众如何不兴高采烈。 唐更新上岸,忙着给周围叫好的父老乡亲拱手作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唐澜心中暗忖,真会抢风头。好不容易唐更新看到人群中的唐澜,连忙挤过来给唐澜行礼,“少寨主,某把船都带回来了,没有耽误大事吧。” 唐澜笑容灿烂,“不耽误,你给咱唐家排涨脸了,不错不错。” 唐更新朝后挥手,“去,把那逆贼带上来。” 跟着穿上下来两名大汉,用个杠子挑着一个人走来,唐澜看到竟然是赵随风,只是副排头被捆了起来,神色不妥,眼神闪烁。 唐澜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唐更新道:“这厮反水了,某好不容易将他擒下。” 唐澜道:“你也不应该把咱山寨的事露在众人面前啊。” 唐更新一拍脑袋,“是嘞,某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唐澜连忙命人将赵随风带到军营去,唐更新也赶紧跟上。来到房中,赵随风被扔在地上。唐澜让人把他身上的绳子解了。那赵随风一得自由,便跪在地上对唐澜磕头请罪,“我该死,我有罪,不该听信谣言,少寨主饶命啊。” 唐更新瞪着大眼对地上吐口唾沫,“你也有今日,哼,少寨主不能饶了他。” 第38章 争吵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让唐更新先别急,了解一下情况。原来赵随风在那日早上见到了穆青,穆青竟然说唐澜全军覆没,他是拼死逃出来的。载他们过河后,穆青让他们往均州躲避,得到山寨命令再回来。赵随风就率船只走了。 唐更新去到均州码头,找到赵随风,命他立刻率船回郧阳。赵一开始还抗命,船排里还有一名山寨过来的使者,一起规劝他也投靠穆青。唐更新不傻,看这情况,便跟对方虚以逶迤,先表示愿意投靠。然后在前日晚上暗自串通亲信,将赵随风和穆青使者擒下,夺回了船排控制权。 唐更新昨日一早便率船只出发,他许下重金,日夜不停赶路,原本3天的路程,终于不到两天赶回了郧阳。同时还带回了1500纤夫,800船工。 唐澜了解了来龙去脉,目光盯在赵随风身上,那人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敢与唐澜对视。唐澜突然一笑,“赵排头,你怎么那么蠢呢?这帮逆贼,连毒手都不敢下,这不正说明他们没有实力吞下山寨吗。你怎么就能投靠他们呢?这帮宵小,难道还厉害得过流寇吗?赵排头,你糊涂啊。” 赵随风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唐澜摆摆手,“先押下去,等到事情了了,再一并处置吧。不过对赵排头要好吃好喝地养着,不得怠慢了。” 随后,唐澜带着寨军排头上的主要头目骨干,到临江楼,也就是府城最好的酒楼大排宴席。好好款待这帮人马,唐澜还当即表示,排头上无论船工纤夫每人一两银子的特别赏银。这比穆青大方多了,他许的价码不过是每人五钱银子。当然穆青没有唐澜捞那一票大钱,哪里大方得起来。 唐澜写了几封亲笔信,叫唐更新再辛苦一趟,率领50名武装排丁,乘坐一艘快船火速赶往武昌,并在沿途把信交给各处码头,分号的掌柜,安抚人心,如果遇到有投向穆青的,当即拿下。 手中实力大涨,唐澜焦躁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反而冷静下来等待金鞍寨与黑林寨的消息。这时,胡一刀也来汇报,俘虏们的甄别也已经完成了。 有技能的先挑出来,最优先的是铁匠、铜匠,所有金属匠师,然后是石匠、木工、造船工匠等等,最后还有识字的。结果搜罗到了50多名匠师,识字的也有十几个,其中还有一名商洛的秀才。 再下来是逃军,过去当过兵的,会骑马的甄别出80多人,其中30多名会骑马的交给李柯子组建马队,其他补充入穿山队以及损失大的寨军中。除了马队,其他都是打散了扔入各队。 最后还有850人,都是没有啥特殊本事,只有一身力气的。愿意种田的带回山寨,愿意做工的分进船排拉纤。结果有500多人愿意务农,其中大多数是有家眷的;另外300多单身汉图着钱多,愿意做纤夫。 这些劳动力都是山寨最急需的人,因为在唐澜的计划里,山寨需要向军事转型,组建专职的团练,必然会有大量寨丁、排丁纤夫被招募,形成巨大的人力缺口,那么愿意务农的可以成为雇工帮着种田,排头上也能有这些纤夫补充。 船队回到郧阳又过了两日,唐澜终于等来了何亮工,他给唐澜带来了好消息,已经联系好了木十铎,对方答应了唐澜的条件,愿意派200毛兵助战,另外白步阳也派来100虎枪手。 唐澜此时底气更足,派出更多的探哨过河,前往金鞍寨附近,逢人便宣扬,船排已经彻底被收服,而赵随风没有被惩罚,依然担任副排头,举人公已经聚集了1500人,准备回山讨逆。 这是完全没有夸大的数字,因为对于山寨的人来说,唐澜可以调动的人马对方也大致清楚,号称是没用的,1500已经是郧阳地面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了。 准备停当后,准备兵发金鞍寨。只是剩下的流寇俘虏虽然已经经过甄别,但暂时还不能让他们自由行动,唐澜留下200名纤夫看管营寨,并请贺大春协助管理一下,老贺见举人公如此抬举,简直受宠若惊,立马带领他的全部精锐力量,50名家丁搬到俘虏营里,并向唐澜表示有他在定当万无一失。 十一月初一,唐澜装模作样请示过中丞大人之后,率领500寨丁,500纤夫,在府城百姓的目光中,高调渡过了汉水。他要兵发金鞍寨。 1000人渡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人嘶马叫,折腾了足足六个时辰,人马才全部渡河。唐澜也不着急进军,而是立刻扎营,整理人马。 第二日一早,李柯子率领50名马队在前开路,唐澜居中,纤夫们押运着粮草走在最后。人马一路浩浩荡荡朝山寨过去。 到了中午唐澜终于见到自己的亲舅舅木十铎,他和白步阳一起率领300人在岔路口等候多时了。 舅舅看上去40左右,个头高大,一身兽皮,显得粗壮勇武。唐澜过去向他行礼,木十铎哈哈大笑,“小六,三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成为威震郧阳的人物,还是举人公了。我那可怜的二姐,终于可以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唐澜连忙道:“舅舅过誉了,不过运气好而已。还望日后,舅舅看在甥儿的面上,多和金鞍寨共同进退。” 木十铎哈哈大笑,“还是外甥懂礼,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日后黑林寨便听你的。狗儿,还不来见过你弟弟?” 他身后闪出一名个子同样高大,目光锐利的青年,唐澜认出来,这是他的表哥木云峰,连忙上去与他见礼。两个表兄弟从小关系就好,只是之前长辈间有些龃龉,生疏了几年。如今木云峰见到唐澜,也是十分高兴。 唐澜注意到,舅舅手下的毛葫芦兵大多是一身兽皮打扮,显得剽悍吓人,而且他们全是虎枪手,腰上挂着同样用兽皮做成的弓袋箭袋,唐澜有些领悟,他们为何叫毛葫芦兵了。 木十铎和白步阳把唐澜这边的人引入帐中,联军凑在一起开了第一个军事会议。唐澜开场白道:“眼下咱们聚到一起,有千多人马,捉拿穆贼正是其时,那下面听听诸位叔叔的想法。” 木十铎第一个发言,“三哥在他们手里,咱们投鼠忌器,不好大张旗鼓进兵,我看咱们凑100精兵,悄悄摸过去,我知道有几条小路可以上山,咱们先摸上去把四哥救下来,其他就好办了。” 何亮工道:“我看,这伙逆贼本来就心虚,咱们不如大张旗鼓压上去,大兵压境,震慑逆贼,这样他们便不敢对寨主不利。” 木十铎摆摆手,“老何你这招不行,你这样虚张声势,不得把他逼急了。不行不行。” 白步阳道:“要不我们在这里再停两日。” 木十铎还是反对,“兵贵神速,还停什么?” 何亮工道:“你这招也不行,过于行险,你知道上山的路,那穆青田承知道得更清楚,焉有不守之理?一旦狗急跳墙就遭了。”说着用眼神瞥着唐澜。 唐澜一脸苦相,给这帮人吵得脑袋都大了。但两边说得都有道理,让唐澜无所适从,他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大兵压境,但反而觉得不好办了,关键是投鼠忌器让人很烦躁,如果穆青凭借着手中人质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那该怎么办? 唐澜劝住众人道:“我看不如这样,一方面咱们选派一支精兵悄悄前往山寨左近埋伏,另一方面咱们大张旗鼓压上去,制造声势。”他这办法一番和稀泥,也是两手准备。 毕竟唐世龙是他爹,唐澜的说法众人也只得同意了。最后由唐家寨丁选了50人,毛葫芦兵选了50人,统一由李柯子率领,趁夜进军,潜伏在山寨南面的山林里。 休整一晚之后,联军再度出发,这天下午,离金鞍寨还有5里,唐澜就命令扎营,堵水从山间蜿蜒而出,大片的田野都是金鞍寨的产业,已经收割过的稻田一片萧索,拐过一个山坳就是黄龙镇了。奇怪的是,这一路根本没有碰到山寨的斥候,看来对方是下决心困守山寨。但唐澜不敢怠慢,命人马扎好营,放上双倍的伏路军。 第二日一早,唐澜召开军议,可军议一开,又炒成了一锅粥。 “木寨主,你这样是会害死兄弟们的,偷袭太冒险,山寨地形我很清楚,四处都是峭壁,几条小路都是樵夫走的,尽容一人而行。人只要一个人便守得住。”何亮工极力反对木十铎的偷袭。 木十铎道:“不走小路啊,有几处还是可以爬上去了,我知道有两处,当年我都爬过,孩儿们肯定也行。” 何亮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木寨主,这是晚上,你白天能爬上去,晚上怎么可能?” 木十铎一拍桌子,“这又不行,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何亮工道:“直接把人马摆到山下,以战促和。” 木十铎蹦了起来,指着何亮工道:“何寨主,以战促和,说得好听,到时候拿刀架在四哥脖子上,你是战是退?出这种馊主意,你是何居心?” 何亮工也腾地站起来,“木寨主,我老婆孩子全在山上呢,你说我是何居心。” 唐澜头又大了,他连忙跳起来,“舅舅、亮工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何不求同存异……舅舅,您坐下……亮工叔。” 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外面一阵马蹄声,一个寨丁撞进营帐,“回,回来了。” ×××××××××××××××××××××××× 推荐票啊,总不能每次都让小老虎死乞白赖地求你们吧。好吧如果你们喜欢这种死乞白赖的感觉,那我就拜呗,请给流寇一只虎投票,请给天下督师投票。 第39章叛乱始末(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这一声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唐澜也呆了一下,随即喝到:“慌什么,有话好好说。” 那寨丁看来跑得急,一句话没说上来,就听门口就响起一声雷鸣般的嗓音,“离得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得不行,还是木老二的嗓子最大。” 唐世龙!这是唐世龙的声音,这位被囚的寨主,怎么会出现在这?话音未落,帐门拉开,一个魁梧的身形一阵风似地走进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怎么都想不到唐世龙竟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被软禁在山寨吗?唐澜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上前:“爹爹,你这,这是……”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望着唐世龙,木十铎傻愣愣道:“四哥,我们还商量如何救你,你怎么就跑出来啦?” 何亮工、唐更新等山寨的人马连忙纳头作揖,何亮工喜道:“寨主,你怎么出来了。” 唐世龙拉着唐澜的手不让他跪下,对着众人道:“那贼子哪里那么容易弄死我,哈哈,还是我儿厉害,不然这回老子真要交代了。”说着大马金刀走过去,占了中间的位置,一屁股坐下。然后对门外喊了声:“田寨主,进来吧。” 田承?唐澜回头往门口一看,只见那熟悉的丑脸从帐幕之后现身,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也有些局促,怯生生地闪入帐中,陪着笑脸对众人拱拱手,“少寨主,诸位兄弟,田某有礼了。” 唐更新浓眉倒竖,重重地吐了一声鼻音,“哼,你还有脸……” 话没说完,就被唐世龙打断:“好了,十二弟别说了。来,田兄弟,到这边坐。”说着往身边椅子摆摆手。 田承一步一挨地走过去,边走边朝周围的人拱手施礼。但每个人都是不屑一顾,脸上无不写着,你还好意思来? 唐澜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端端正正对田承拱手作揖,“田寨主,恭贺你迷途知返,为山寨立下大功。”这话他是真心讲的,不然眼前的局面还不知道怎么解开。 田承丑脸一红,连忙回礼:“迷途知返,迷途知返。” 唐世龙哈哈大笑,“坐下坐下。”招呼着众人各自就坐。 唐澜道:“爹爹,山寨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世龙把事情前前后后的情况讲了一遍,穆青偷偷摸摸回到山寨,过了汉水便说青桐关大败,少寨主生死不明,让赵随风赶紧朝均州疏散,赵随风不明就里就率船队撤了。 穆青过河后,衔枚急进,悄悄回到山寨附近,他不声张,悄悄找了田承,说青桐关失陷,少寨主下落不明,也许是被抓,也可能死在乱军之中。怂恿田承和他一起夺取山寨的大权。 说到这,唐世龙给了田承一个眼色,“下面你接着说?” 田承连忙堆起一副笑脸接着说,他先是不答应,而穆青最后说了青桐关真实的情况,并且威胁田承,如果他不同意,就把事情抖露出来,谁都没好果子吃。于是田承号称自己出于无奈听从了穆青,他们找来李艮,也是一番软硬兼施,将其控制。这样就等于控制了三股力量。在回山寨第二天晚上,他们突然袭击了唐世龙的老营,唐世龙、唐世桢压根没有防备,就被抓了。整个叛乱并没有进行激烈的战斗,因此死伤很少。 “那逆贼穷凶极恶要杀了寨主,某极力劝阻,无论排头,金成号,都不会听山寨的,山寨的进项都在这两家上;而且所有金银都是寨主收藏,咱们也不知道。某极力劝阻之下,穆青那厮就对寨主软硬兼施,让寨主宣布隐退,把山寨交他手上,而且他还让寨主把藏银地点说出来。结果寨主一直不说。”田承的说法印证了唐澜的猜测,穆青不杀唐世龙还是为了权力和财货。现在田承肯定是将所有屎盆子都扣在穆青头上,谁知道当时他们怎么合计。 唐世龙道:“穆逆和田兄弟先后来逼过三次,但本寨也不傻,这信写给你,钱交给你,怕是人头就不保了。” 田承脸又是一红:“是是,那逆贼恼羞成怒,数次要加害寨主,都被某劝下来。后来,后来就是少寨主在郧西的大捷传来。某当时就怒了,这厮竟然欺骗,让某犯下这般大错。某和穆贼吵了两日,我都要放了寨主,只是那贼势大,又有李艮帮腔,某实在独力难支。” 他要放唐世龙,任谁都不信,真实情况肯定是唐澜没死,而且还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叛乱的一伙慌了神,他们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办。而且田承肯定埋怨穆青没有料理干净,铸下大错。 唐澜抬眼看看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田承,这厮现在的话里半真半假,极力将一切责任都推到穆青头上,这厮口才那么好,不去说书真是浪费。 唐澜示意下面的人给田承倒杯茶,他对唐澜又是一番感谢,然后继续往下说。后来更多的信息传回来,特别是回山送信的探马被山寨抓住后,证实了有关说法。穆青当时就决定杀了唐家上下,然后带队伍去陕南投流寇。田承肯定不干,他占了一半的势力,不同意穆青也是没招,而是日日去找唐世龙追问银钱。 唐世龙道:“他连续两日都在追问银钱,我便给了他一千两,当然大头还是没有。那厮见此,更是着急,日日来逼。我猜外面是不是有了变动。” “是了是了,寨主神机妙算,就是这样。”田承奉承道,“后来,穆逆听说少寨主凯旋,回了府城,更是日日担惊受怕,把敲来的一千两发下来,笼络人心。某这时便命手下悄悄把寨主和家眷上下保护起来,不让他狗急跳墙。再过两日,就接到了中丞大人的书信。某十分高兴,看来中丞大人也是知道某迫于无奈被逆贼逼迫。某无日不想着如何反正,如何保护寨主。”田承神情坚毅,斩钉截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唐世龙多么忠心耿耿,完全没有做过囚禁寨主的事。 唐世龙有些不耐烦,“好了,说说昨晚的事。” 第39章叛乱始末(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昨日下午,某听说少寨主率领大军回山,心想机会难得,便在晚上找到了寨主,向他老人家表明了心迹,寨主他老人家也赦免了某一时糊涂,某和李寨主一起率军偷袭了穆逆的驻地,只是没想到这厮也对某的反正义举有所提防,夜里一场混战,没有抓住这贼。让他带着三四十个穿山队,还有家人溜下北坡逃走了。某想着只要寨主脱险,也不便追杀,由他去了,反正晾他也跑不远。大概,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田承说完,小眼睛瞥了瞥众人,又看了看唐世龙。 唐世龙点点头,“难得田寨主反正,让穆贼仓惶逃走。所以我便赦免了田寨主,李寨主上下人等。” 众人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贺寨主洪福齐天,平定山寨之乱。” 唐世龙微笑着摆摆手,“你们都坐吧,此番多亏了澜儿的神机妙算,你怎么知道田寨主有反正之心啊?” 唐澜尴尬地笑笑,“老实说,我真没想到这层啊。” 唐世龙只当唐澜谦虚,笑呵呵地说:“我细想下来,发现澜儿的计策就是好,如果急切回山,自然会逼得穆青,还有那个狗急跳墙。但澜儿不回来,悬师在外,反而让穆青有些无所适从。啊,田寨主说两句,这些天你们怎么想的。” 田承连忙道:“是了是了,少寨主果然妙计,自从知道少寨主大胜之后,穆青便惶惶不可终日,一直琢磨着怎样抵御少寨主的得胜之师,他派了20多名亲信出去打探,就是担心少寨主回山。但得到的消息却是少寨主去了府城,而且一呆就是五六天。那贼天天忧心忡忡,经常与我们商量,不知道少寨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澜苦笑道:“穆青怎么就没想过我们没有船呢?其实还真不是有意延缓回山的,我们实在没法回啊。” 田承脸色变了变,“那封信呢?中丞大人的文书可是让穆青急了好几日,他知道中丞大人赦免我等,便特别提防某,还把寨主那的看守换成他的亲信。” 唐澜道:“我真没想这个结果,只是让中丞大人写封信稳住穆青,拖延时日,等均州的船回来啊。”其实,那文书的措辞还是蒋允仪出的主意,说如此这般可以离间穆田二人。唐澜当时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哪里有那么好的事。谁知道这封信还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 唐澜这么一说,田承脑袋瓜子转不过来,急道:“这,这文书难道是哄我的?”那小眼差点就喷火了。 唐澜这才明白他担心什么,连忙道:“哪能是哄你呢,那是中丞大人的真意,答应了的事绝不反悔。”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田承意识到刚才的神情有些过分了,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神情扭扭捏捏,无所适从。其他人看田承莫名其妙就着了唐澜的道,都是说不出的畅快,唐更新带头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这么一笑,田承的脸憋得通红。 唐世龙道:“田寨主,你是不是看了文书,才坚定了反正的决心啊。”田承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能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 唐世龙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歪打正着,澜儿这拖延的招数,却助田寨主下了决心。” 唐澜做梦也没想到,一场表面上看似十分棘手的困局,竟然因为自己没有船只造成的拖延,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怎么都好了,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人马启程,往山寨开去。一路上唐澜一五一十将府城里的遭遇,以及与蒋允仪达成的一系列协议告诉了爹爹。唐世龙非但没有怪罪唐澜先斩后奏,反而对儿子做法大为赞赏。 回到黄龙镇,山上山下大摆宴席,庆祝少寨主凯旋归来。这一仗不但胜了,还替山寨解决了不稳定因素,虽然受了几天委屈,但唐世龙还是十分高兴,当下宣布,所有没有从逆的寨丁,以及黑林寨、天马寨前来救援的寨丁,每人赏银1两。 酒过三巡,唐世龙突然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拉着唐澜站起来,周围的人连忙安静下来。唐世龙朗声道:“此番流寇犯境,我寨以澜儿为首,战白土,征郧西,每战必胜,为山寨赢得赫赫军威;在穆逆反叛的情况下,又是澜儿运筹帷幄,连施妙计,助田承反正,赶走了穆逆。你们说澜儿的功劳大不大?来干了此杯。” “大!”整个场面一片沸腾。 喝了酒,唐世龙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唐世龙纵横郧阳二十年,已近半百之年,为山寨多次受伤,身体也不行了。我决定,从今日开始,山寨寨主的位置正式传给唐澜。” 所有人包括唐澜对此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唐澜连忙拒绝,唐世龙拦住他的话头继续道:“此事,是这么些天来,我经过深思熟虑的,为了山寨的兴旺,澜儿不得推辞。”此时唐世龙目光炯炯,盯着唐澜,不容拒绝。 顾君恩小眼睛眨了眨,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寨主,举人公。”周围的人群,特别是那些跟随唐澜一起出征大获全胜的寨丁,顿时扯着脖子喊起来,“寨主,举人公,寨主,举人公。”声威在空旷的打谷场上回荡。 其他各寨头领,还有木十铎、白步阳,也走上前来拱手对唐澜行礼祝贺。 唐澜看木已成舟,才不得不躬身作揖,“爹爹,这副重担,儿子只能勉力为之。还望爹爹和诸位叔伯多多帮衬着。” 唐世龙哈哈大笑,“咱们就不搞那些繁文缛节,这把刀是你曾祖爷爷打造的,为号令山寨的信物,如今传给你。”说着,唐世龙将腰上系的宝刀取下来。 唐世桢连忙推了唐澜一把,“快,跪下,磕三个响头,接刀。” 唐澜连忙跪下,向唐世龙磕了三个头,双手举起,唐世龙郑重地将刀放在他的手中,又对众人宣布:“从今往后,澜儿的命令就是山寨的命令,尔等都要以他马首是瞻。” 在一片欢呼声中,唐澜微微有些激动,一把拔出宝刀,只见一泓清水般的刀身随着一声龙吟破鞘而出,唐澜缓缓把刀举过头顶。 顾君恩带头高喊:“寨主威武!”顿时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 祝书友们情人节元宵快乐,愿天下有情人终投推荐票。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40章大秤分金(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一场宴席喝到二更时分,唐世龙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中午,唐世龙才起来,召集众头领到大厅开会。 唐世龙笑呵呵地把第一把交椅让给了唐澜,唐澜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往上面一坐,便正式接掌了山寨的大权。只是唐澜是举人,那什么巡检的九品芝麻武官,自然是不会去接的。 唐澜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将在郧阳与蒋允仪商量定的事情知会众人,“在郧阳之时,我与蒋大人商量定了三件事,第一件,由我们山寨出300兵,应募进入抚标营,每年由山寨拿出4000两银子供饷;第二件,老大人给山寨一个游击守备,三个把总的官职;第三件,我决定招集郧阳地方各寨人马,组建维持地方稳定绥靖团练,不靠官军,咱们自己保护自己。” 这三件事一宣布,众人非常惊讶,没有料到唐澜竟然给山寨开创了如此局面,他们看重的是游击守备的职位,这可是正五品的大官,郧阳地方的豪强中从来没有一家当过这样的大官。众人顿时一阵纷扰。 唐澜摆摆手让大伙安静下来,“游击千户自然是由爹爹担任。诸位叔伯可有异议?” 这当然不可能有异议,本来这个职位应该唐澜来做,只是人家是举人公,怎么能充武职,那么只能是唐世龙担任,不然谁能爬到他们两父子头上。 唐世龙皱皱眉头道:“只是爹爹身子骨不好,如何能入营?” 唐澜道:“此事我也考虑好了,爹爹只要挂个职就好了,我请何寨主当个把总,代替爹爹统率标营。” 何亮工脸色腾一下就红了,把总啊,七品的武将,这可是想都想不来的职位。只是何亮工连忙摆手,“少寨主,这个,我不行,哪能统领得了。” 唐澜微笑道:“这有什么了,你就把人管起来便是,如果遇到战时,标营还是要和团练一起行动的。亮工叔,你就接了吧。”何亮工这才拱手领命。 两个官职很快就分出去了,还有两个把总的位置,下面众人都瞪大眼睛盯着唐澜。唐澜看看众人,又道:“此番出战天马寨是出了大力的,还请白寨主接下一个把总的位置。”此话一出,四叔唐世桢眼神微微有些失望。 白步阳仿佛松了口气,连忙摆手扭头,“不行不行,还是让唐老四做,他在白土关也立了功的。” 唐澜道:“四叔嘛,另有安排,这个职位白寨主务必不要推辞为好。”说了这话,唐世桢原本有些失望的目光这才有了点神采。 白步阳意思意思便接了下来,但他提出自己年纪大了,这个位置给儿子白贺臣做。唐澜点点头,这就不管他了,反正都是他白家的。 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了,其他所有人都盯着新任寨主,唐澜道:“最后一个位子,我要给李柯子,这次征战,李柯子的表现有目共睹,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最失望的是木十铎,本来他以为这个位子会留给他家,谁知道却给了外姓人,当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唐世龙看在眼里,也用眼神瞥了唐澜一下。 唐澜依然保持着微笑,“或许你们还有不服,但你们当中谁当过兵,谁会练兵?像李柯子这样的人,如果不给个位置,如何能笼络住他?” 唐世桢虽然有些失望,但毕竟是自家人,带头说道:“寨主所言及是,我赞同。”本来这几个官职分下去,最亏的就是他了,现在其他人看唐世桢带头表态,自然也没啥话说,再说了,这些官职和功劳都是唐澜带来的。 唐澜说道:“其实这些官职在澜看来,真没什么。舅舅,叔叔,你们想不想跟侄儿在团练中大展拳脚。” 木十铎眼皮一翻,唐世桢全神贯注,“侄儿的意思是?” 唐澜道:“在我的计划中,团练要集中我们三寨的精兵,本寨的穿山队,虎枪手,还有舅舅的手下,都会在团练中做骨干力量。团练将有正副指挥,也是朝廷官职,这正指挥就交给四叔,副指挥想请舅舅出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如此一说,唐世桢和木十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官职等着呢,两人立刻笑逐颜开,刚才的失落立刻挥之脑后。 到了此时,唐世龙才微微点头,这一堆武职自然是入不了儿子的法眼,但对山寨中各种势力进行平衡,做的十分到位,看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唐澜的确很明白事理。 木十铎也表示,自己不会出任职位,而由他的儿子木云峰出任。本来唐世桢也想如此为儿子寻个出身,但被唐澜制止了,“四叔,清弟尚且年幼,我看还不着急任职,让他跟着我锻炼几年,前程还是大把的。”唐世桢想想也是,这位侄儿中举人,逐流寇,本事太大,儿子要是能跟着他,自然前程远大,自己也就不必小肚鸡肠了。 唐澜看看众人道:“既然担了职官,兵员务必要保证。诸位叔叔,还有舅舅,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分好脏,就得拿出点实际的,唐澜这么说,众人连忙拍胸脯表态,全凭少寨主说了算。然后各人认领了出兵的份额,这次因为有官职在前,众人都十分踊跃。 此次抚标的募兵300,由金鞍寨出100虎枪手,天马寨出100弓手,再从纤夫中征发100人。 团练方面,金鞍寨出100穿山队、100虎枪手、100藤牌手、150弓手、100排丁。 天马寨出100虎枪手。 黑林寨出200虎枪手,100弓手。 三个山寨精英尽出,共950人,将作为团练的基础力量。 唐澜继续道:“从今往后,抚标的募兵和团练一起全职训练,不再加入山寨的生产,团练寨丁每人每月也是一两二钱银子的饷银,由山寨出。” 木十铎听了唐澜的安排,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三个山寨所有寨丁涸泽而渔,全数征发,他想了想道:“甥儿,你把山寨的男丁都征发了,日后,谁来种地?”这个疑问同样也是山寨其他人的疑问,众人都把眼睛盯着唐澜。 第40章大秤分金(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早就料到众人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笑道:“其实组织团练只是第一步,澜真正的想法在后面。诸位叔伯想过没有,咱们山寨一年只产几千石谷粮,还有茶叶之类的东西,根本养不活自己,从来都是要从山寨的航运和行商中抽取利润购买粮食。你们说说,山寨的根本到底是航运与商业,还是土里刨食?” “这个?”唐世桢想了想道,“好像就是这个道理,咱们每年购买粮食就要花费不下6000两银子。” 唐澜道:“对,我的想法很简单,以手中的刀枪为后盾,保护山寨的根本利益。首先,我要把川北的盐路打通。” 此言一出,下面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唐世龙微微点头道:“诸位兄弟,静一静。” 唐澜又道:“盐路必须抢回来,过去因为王大梁作梗,咱们损失很大,现在他被打垮了,盐路便没有了障碍。日后不论是谁,如果跟我们抢生意,或者破坏咱们山寨的生意,哪怕是天王老子,咱们也要派团练去打他。这就是团练的作用,一切都为了这盘生意。” 唐澜斩钉截铁的话语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举人公的计划在这里等着呢。唐世桢、唐更新这些跟唐澜打过仗的第一个跳出来支持,唐更新的大嗓门在厅里回荡着,“对,哪个驴子靠的敢抢生意,就砍他娘的。” 唐澜见众人都同意了,继续说道,“眼下正是农闲时节,我打算立刻集中队伍,进行训练,诸位叔叔伯伯回去整理一下队伍,多做做动员,这团练的旗子怕是很快就得竖起来了。” 唐世桢皱着眉头,盯着地上不说话。唐澜问道:“四叔,你想啥呢?” 唐世桢啊了一声,抬头看看四周,又看看唐澜,小声道:“啥,啥是动员啊?”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给唐世桢递去感激的目光,举人公学问大,说的词不好懂啊。 唐澜立刻道:“啥是动员?银子啊,无论募兵还是团练,一律安家费五两银子,日后每人每月饷银1两2钱,封赏另算。然后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这次流寇犯境,上津郧西都被屠了,许多寨丁都有目共睹,只要告诉他们咱们起团就是保卫家园,不让家人老小被流寇祸害。银子加道理,这就是动员。”原来如此,众人连忙齐声应和。 唐澜继任金鞍寨寨主的消息,很快随着众为头目在山寨中的动员传播出去了。这一天余下时间,唐澜下山,在黄龙镇附近巡游一番,所过之处,都能遇到点头哈腰,仰视加敬畏的眼神。这种感觉真让人舒服,唐澜觉着,或许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快乐。 不过真正让他快乐的,是那群从武昌便跟着他的孩子们,刚下山,他们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们围绕在他的鞍前马后,在前面开道,“寨主驾到,肃静,回避。”林延昭、小麻袋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煞有介事地呼喊着。 唐澜下马,跟着他们慢慢走,跟孩子们聊着。这十几天多亏了唐辛,虽然一直被囚禁,但还是没有断了孩子们的粮食。唐澜对唐辛点点头,“这些日子你在山寨里支应也是辛苦了。” 唐辛摇摇头,笑着道:“哪里辛苦了,其实穆青管得不严,而且过不了几天,田承对咱们态度就变了,饭菜也变好了,真没受多大苦。” 唐辛不但照顾了这些孩子,对于刘天炮他们一家也是尽心尽力,刚才刘天炮窜到唐澜马前,一个劲地作揖鞠躬,唐澜跟他聊了一会,这厮一边感谢唐辛,一边着急想找事干。唐澜让他别急,等大事安排妥当了,自然会给他找事。 唐辛跟着唐澜欲言又止,唐澜道:“你想说啥就说吧。” 唐辛怯生生地道:“少爷,您不是吩咐过要给孩子们请先生吗?小人想,想跟着一起断文识字。”作为唐澜的书童,想去念书,意味着不能时时跟着唐澜,唐辛要鼓起很大勇气这么说。 作为现代人,在唐澜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唐辛是书童的事,他要上进自然会十分支持,于是嗯了一声,“不错,你有上进心也是好的,我看,这几天你就把先生请来,你也一起跟着学,日后跟着我也好有个出身。”唐辛答应一声,满脸兴奋。 当晚,唐澜住到了镇子上的宅院,一位不速之客正在等候着他,王铁匠。唐辛小声提醒,“这厮来了两次了,每次都吵吵。” “吵吵啥啊?”唐澜问道。 唐辛道:“吵吵要给他个说法啊。” 王铁匠四十来岁,打铁的,自然敦敦实实,说话瓮声瓮气,“举人老爷,小的这给你行礼了。”说着话,扎了个马步作了个揖。 唐澜招呼他坐下,笑眯眯地道:“王师傅,听说你来找过我两次,有什么事那么着急啊。” 王铁匠嘴巴一偏,“当不得师傅,跟你学了两天做火铳,举人老爷才是师傅。” 唐澜很好奇,平时碰到的人对他这位“大人物”多是点头哈腰,这位铁匠竟然这副态度,他哈哈一笑,“什么师傅不师傅的,互相学习罢了,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做不出来。” 王铁匠本来横横的,看唐澜这么说,态度也软了下来,“举人老爷手艺好,铁匠佩服。不过小的来山寨半个月了,啥事没干,心里实在痒痒。当初吕掌柜可是答应了,咱来了郧阳也能开铺子。” 原来为了这个,唐澜当下端正了神情道:“对,吕掌柜说的对,不但要开,还要开大的。” 王铁匠脸上顿时换上了笑脸,“举人老爷,您准了?” 唐澜道:“准了,一定准了。”说着命唐辛拿来地图,招呼王铁匠走到跟前。 唐澜问道:“唐辛,听说咱山寨还产铁矿?” 唐辛这个百事通立马回答,“是啊,一年总有两三万斤。” 唐澜道:“大概产在哪里啊?怎么运输?” 唐辛往地图上指了个地方,“在这,金银谷。”唐澜顺着他的手指,金银谷处于郧县与竹山县交界的板桥山西麓,“那些石头运到堵水,然后再用船运到郧县码头,换大船送往襄阳。” 唐澜点点头,指着堵水河道:“王师傅,你就在这堵水河沿岸找一处地方建铁匠铺,这样方便运输,也可以利用水力。” “利用水力?”王铁匠有些不明白。 唐澜啊啊两声,“这个日后再谈,你就在这里做,这次在郧西,我抓了一些流民,其中有10几名铁匠,他们也要混口饭吃,可以都给你,要把规模做大了。你先试着给山寨打造兵器,然后试制长的火铳。就是你跟我一起打造的那种。” 王铁匠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10几个铁匠,那我这本钱。” 唐澜看看他,本来他是想由山寨出本钱,但王铁匠的想法提醒了他。如果山寨打本,就是山寨产业,对王铁匠没有任何积极性,唐澜道:“别担心,本钱不愁,我还给你解决土地,如果看上哪里,是官地我出面跟官府谈,如果是私人的,我掏钱买下来。” 王铁匠顿时摆手,“那怎么能让举人老爷破费。” 唐澜瞪着他,“谁说白给了你,我跟你合股啊,我用这些占三成干股,你占七成股份。如何?” 王铁匠老脸顿时涨成红黑色,“那哪成,传出去,别人得数落我不厚道,四成,举人公占四成。” 唐澜嘿嘿一笑,“行,就这么定了,我占四成,你占六成。王师傅放心大胆去做,只要东西质量好,生意指定不愁。这些日子你就准备一下,然后出发去选址吧。”王铁匠欢天喜地地走了。 唐澜记起白天刘天炮也找过他,于是把他也叫来,唐澜同样以土地入干股,占了4成股份,让刘天炮建立起生产火药的工房,至于地方也让他在山寨附近选,条件只有一条,不得接近民居。 第41章 穿山队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接下来两天,唐澜四处走走,安抚了因为穆青叛乱引起的人心浮动。唐澜了解到,穆青之所以最后逃跑,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带回来的穿山队竟然有一半人都不听他了,所以在跑路时,跟着他的只有30来个死忠,穿山队还有整整40人留了下来。 唐澜对这支力量特别安抚了一下,命李柯子把他们都接收了,但因为参加过叛乱,一点不惩罚也不合适,便取消了他们穿山队身份,编入了中寨虎枪队。 不过这些人里还有十几个是会骑马的,被挑选出来,加入了马队,使马队总算有了64人。唐澜给他们分派的任务是斥候,架梁马,塘马等等。 经过一系列事情,穿山队只剩下10几人,成了空架子,唐澜吩咐,李柯子从这次作战表现好的寨丁中选拔新人加入,重组这支山寨精锐。穿山队招兵的消息一传出来,寨丁们反应却不积极,即使饷银是1两半,待遇很不错。 原来穿山队是完全不事生产,纯粹是山寨的常备军,多由各地亡命之徒担任,寨丁有家有小,有营生,也不愿抛弃妻子当这差事。因此招穿山队的告示出了一天了,应者寥寥。 这日小茄子吃过早饭,拿着烟袋锅子跑到黄龙镇头的大槐树下,进行每日不断的吹牛会。远远就看到穿山队的招募点就在旁边。小茄子八卦劲上来了,凑过去一看,一名原来穿山队的小旗还有顾君恩坐在那打着瞌睡。 那小旗小茄子也是认识的,把烟放到嘴里吧嗒抽了一口,上去就打招呼,“老金,你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打瞌睡?” 老金睁开眼一看是小茄子,连忙翻开书册,“小茄子,你是来报名咱穿山队的吧,来来,报名就有5两安家银,5斗米,每月1两半饷银。” 小茄子吐了口烟,眼皮子一翻,“谁爱干你这穿山队,谁干去,我可没这闲心。进了穿山队听说还要日日操练,谁受得了。”说着走到大槐树下,此时已经有两三个闲汉呆在那里。 老金气鼓鼓把册子阖上,“你个懒货,来也不要。” 小茄子蹲在树下,吸了口烟,“老金,你也别使激将法,我不上当。赵老四,你怎么也不去啊?” 旁边一个闲汉巴巴地看着他的烟袋锅子,“我才不去,开了春我得去襄阳贩竹子。小茄子,弄来给吸两口。” 小茄子那张大脸顿时得意非凡,“说你个小气鬼,这次得了这么多赏银,咋就不去自己买一个,不过半吊钱。等等你个脏嘴,这可是举人老爷吸过滴。” 赵老四吸了口烟,呛得直咳嗽,小茄子一把夺回来,白了他一眼,“你个囊货,不会吸别糟践东西。” 那边老金没好气地闭上眼睛,顾君恩看看几个闲汉,捅了捅老金,“我说老金,听说你要升总旗啦?” 老金睁开眼顿时来了神气,“是嘞,柯子升上去做把总了,让俺去接他的总旗位子。” 顾君恩道:“恭喜恭喜啊。看来日后你得成将军了。” 旁边小茄子哈哈大笑,“就老金?大字不识一勺还当将军,美死他。” 顾君恩道:“你不知道,穿山队要成为团练教导队啊?” 小茄子收了笑声,“啥叫教导队?” 顾君恩白了他一眼,“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你是没希望的。” 小茄子哼了一声,嘟囔着,“你别激我,我也不稀罕。”说着又开始跟旁边的闲汉聊起了府城的花头。 顾君恩也不理他继续跟老金聊天,“听说这次团练要提拔大批军官,总有十几个把总位置空出来。你们穿山队怕是都得升。” 老金知道他跟在唐澜身边,连忙问道:“是吗,啥时候会升?” 顾君恩道:“一个是等团练建立起来,二个是所有军官都得在穿山队,也就是教导队接受训导。听说第一批比较快,训练三个月就能当个把总。” 这边小茄子虽然扯着咸蛋,但耳朵却伸的长长的听着顾君恩说话。 顾君恩又道:“我看啊,老金你最有希望第一批当把总,啧啧,不得了,一当上把总每月就是10两的饷,还有5石粮米。你小子可要过好日子了。” 老金呵呵笑着,“承秀才吉言,老金我就跟着寨主干。” 那边小茄子一听到顾君恩说到10两的饷,心中咯噔一下,眼睛瞟过来看看,那顾君恩的眼神有意无意往树下一瞥,小茄子连忙躲开视线,大声地说着和粉头那些破事。 顾君恩哈哈大笑,“到时候升了职,你可得请客。不过我还听寨主说,日后穿山队因为是山寨的军官队,所有人的孩子都能进学堂读书,这叫啥叫啥福利,保证军官队伍完整,保证军官士气。”小茄子听到这个,也不说话了,眼睛又被顾君恩勾了过去。 老金瞪大眼,“秀才老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君恩点点头,“当然,寨主他亲口说的,还让我去给找先生。说要在山寨里办学堂,只是一开始没法容纳所有的孩子,先保证穿山队、排头丁目以上的孩子进学。” 小茄子的儿子正好六岁,已经到了蒙学的年龄,只是因为要给先生交束脩,家里紧巴巴地去不起,小茄子不禁张嘴问道:“那可是要交束脩滴?” 顾君恩啊了一声,“你是问我啊?” 小茄子憋红了脸,刚才还说不受激,现在自己倒先投降了,他低着头很吸了两口烟,闷闷地答了一声:“嗯。” 顾君恩笑笑道:“不收啊,寨主出钱办学,哪用收钱,不然也不会限制名额啊。” 老金恍然大悟,笑成了花,“怪不得昨天一开始王大棒就来报名,看来这厮肯定是从哪里得了消息。” “啥?”小茄子跳起来,面目狰狞地问道,“王大棒?这驴子靠滴要当穿山队?” 老金道:“是啊,昨天他就来报名了。他家小子今年好像5岁了,估计肯定冲着免费学堂来滴,这囊货平日不声不响,倒还很会算计。” 小茄子腾腾腾大步流星走到旗下,神情决绝,一把将烟袋锅子拍在桌上:“王大棒能当穿山队,老子也行,老子报名!” 几个闲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赶忙跑过来,“饷银是1两5钱?5斗米?” “教导队都学啥玩意?” “儿子真能进免费学堂?” 从下午开始,穿山队的报名点便门庭若市,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山寨,所有寨丁都跑来报名。 唐澜听顾君恩说了免费学堂的事,不禁瞪大眼睛,“这是你的主意?” 顾君恩道:“属下那日听主家说到穿山队的福利,想来想去怎样才能让这些腌臜汉报名,就想出这么个主意,属下孟浪了,请寨主责罚。” 唐澜一拍顾君恩的肩膀,“责罚啥,我要重重赏你。你看,一两百个孩子上学能花多少银子,却让所有寨丁踊跃报名。这是多大的功劳。” 山寨的事情安排妥当,唐澜吩咐各路头目,回山寨休整一下,十天之后,率各部人马前往两水渡集结,唐澜去过两水渡,那里依山傍水,岸边有大片平地,非常适合屯兵。 他打算在那里建立团练大营。两水渡地处堵水与汉水交界处,可以利用两条河流形成天然屏障。而且作为渡口,交通四通八达,顺水而下,两天可到均州,三日可到襄阳;往上游去十天可抵汉中;从这里出发,可以五天之内在郧阳府任何一个县部署兵力。 唐澜自己则与何亮工、唐更新一起率领200寨丁还有船排的纤夫返回府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那十万两银子和3000石粮草。 临走前,唐澜当着众人的面,把练兵的任务交托在李柯子身上,命他在一个月内,按照边军的形制设计旗帜,鼓号,同时利用队列训练对各寨寨丁进行整训。争取十二月时,寨军能形成初步的协调统一。 李柯子陪着唐澜来到两水渡,两人又在这里盘桓了两天,把军寨的选址定下来,有陆寨有水寨。唐澜按照5000人的营地规划了地盘,不过他让李柯子不着急修建营地,只要有简单的营帐供寨丁们住就好,首要工作还是练兵。 唐澜回到府城,消息迅速地传开了,这便意味着金鞍寨的内乱已经完全解决了。城中一些观望的士绅百姓,对于唐澜的看法又上了一个台阶——小温侯的绰号已经全城尽知。 唐澜来到仓库把银子分配好,其中属于秦家的8000两银子和300石粮食,派唐更新率一队人给秦氏兄弟送去。2万两银子和剩余的粮食运往两水渡作为第一期的军饷,其他的全部送往山寨储藏。 第42章 奸商如澜(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听说唐澜回来了,蒋允仪又将唐澜招到抚治衙门,在小书房里蒋允仪热情地招待了唐澜,送上了名茶含翠,唐澜又喝到了含翠,这茶不是号称一年只有30斤吗,怎么哪里都能喝到? 蒋允仪清清嗓子道:“靖方啊,报捷的奏疏和你的奏疏前两日已经发往京城,不用多久,你便能简在帝心了。” 唐澜赶紧行礼,“一切都是老大人抬举。” 蒋允仪摆摆手,“哪里哪里,你我一见如故,就不要这些虚礼了,怎么样,听说山寨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吧。” 唐澜拱拱手道:“劳烦老大人挂心,山寨中的逆贼已经全部驱逐。” 蒋允仪一脸关切地询问了平乱的过程,听唐澜说完,蒋允仪哈哈大笑,连声称好:“老夫早就说过,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想当年在河南任督粮道时……”唐澜连忙一脸郑重地听蒋允仪痛陈革命家史。 许久之后,蒋允仪一声暴喝,“那陈司马终于低头认错!”好不容易,长篇小说连播结束了。 唐澜这才从一片浑沌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连忙竖起大拇指,“老大人不愧为无双国士,这等铁骨,当流芳百世。”虽然不知道他说啥,但既然这位是御史出身,肯定是一副臭骨头,每次唐澜这么说都不会错。 蒋允仪笑眯眯地扶着几个稀疏的胡须,道:“流芳百世不想了,只要能为朝廷分忧便心满意足。”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没进入正题,唐澜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张嘴道:“老大人,招学生来,所谓何事?” 又来这套,在蒋允仪心中唐澜的脾气已经成了定势,怎么没有一点儒者的雍容雅量啊。但蒋大人城府多深啊,还是笑眯眯地道:“哦,说起来差点忘了,此间有两件急务要办,第一个是荆襄五府新任按臣余公应桂要来郧阳,势必要巡按上津、郧西,流寇虽然退了,但山中仍有不少残寇。老夫考虑对两县山林进行清剿,准备发500抚标,卫军600,各地寨丁500,当然还需要金鞍寨兵500,组成清剿军。靖方以为如何?” 唐澜也不客气,“可以,但粮饷怎么算,总不能总让我们自己出钱吧。” 蒋允仪心中肯定不太痛快,心说你把王大梁那些银子搜刮了一番,一毛钱没给,还好意思提粮饷,看来要委婉地提醒一下了:“靖方,你看王大梁招供,他在上津郧西搜刮了二十多万银钱,这是百姓的血汗,府道上的官员都在穷追。老夫已经把这些人压下来,流寇跑了那么多,你去哪里穷追?你说是吧。”右手捏着稀疏的胡须,重重地揪着。 唐澜眼珠一转,这老匹夫倒敢拿这个要挟?他哼了一声,“没错,这些钱粮我们是搜到一些,但一部分在郧西就赈济了难民,还有一部分还给了当地士绅的子弟,这些都有人证,不信您派人去郧西问问百姓,问问秦家?只有少部分留下来做了军粮,军饷。不给孩儿们分润,谁能有劲为朝廷出力?老大人,你说是吧。” 蒋允仪气得差点噎了口茶,自己为他想办法打掩护,这孝廉怎地如此不懂事,但此时他有求于唐澜,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是是,老夫对靖方是信任的。只是其他人的还是要嘀咕两声,老夫也制止不了啊。” 唐澜重重地哼了一声,“嘀咕去吧,下次流寇再来,让他们上去厮杀,别打金鞍寨的主意。” 蒋允仪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哐当一声,唐澜眼尾余光瞄着他,老家伙哼了一声,“靖方,你放心,只要老夫在这里一日,那些谗言是诋毁不了你的。我可是把你当成子侄一般,靖方可知?” 如此一说,唐澜心中大定,他刚才故意抬扛,就是要试试蒋允仪的底牌,现在看来,对方的确非常倚重金鞍寨的军力。唐澜连忙拱手,“老大人对澜,就如父母一般爱护,澜深感腑内。金鞍寨的丁日后就是老大人的兵,老大人叫打哪就打哪。” 蒋允仪看他表态,总算是出了口气道,“是嘛,为朝廷出力怎么总是斤斤计较,又不是不给尔等叙功。知道靖方的心意,这次的报捷疏离,老夫再次提出要复设分守参将,并且一力推荐靖方充任。”说着话右手轻捋胡须。 唐澜嘿嘿一笑,“老大人待我自然恩重如山,所以学生也多为老大人着想啊。听说这次流寇进来,两县许多土地变成了无主之地。” 蒋允仪脸色剧变,唐澜不慌不忙,“这些无主之地,拿出三成给老大人、刘大人。” 蒋允仪脸色更难看,唐澜竟然公然拿不是他的东西讲价钱。 唐澜不慌不忙继续道:“老大人啊,你想啊,那些无主之地要么被豪强抢占,要么成为官田。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给老大人搭梯子,为何老大人不用呢,比如可以向朝廷稟奏在郧阳接纳流民屯田,如今天下大饥,如果老大人能接纳陕地流民屯田,这不是为朝廷分忧的大好事吗?” “嘶,”蒋允仪顿时倒吸一口气,屯田,怎么这个办法自己没想到?如今天下大饥,流民肆虐,如果自己能够接纳哪怕是几千人屯田,这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唐澜这一招厉害,于公于私都在情在理,让蒋允仪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不过他还很不习惯唐澜动不动上来就讲价钱的风格。心中不禁暗忖,这位孝廉哪里像是什么圣人门徒,分明是个商人模样。每次自己找他商量让金鞍寨出力,怎么到头来都被他讨去便宜? 蒋允仪不置可否道:“屯田倒是为朝廷分忧的好事,只是钱粮谁出,如何安顿流民,不至其生事复叛,皆非小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唐澜知道他已经动心了,连忙拱手道:“老大人,真是流民赤子的再生父母啊。” 蒋允仪摆摆手,“既然皇上都以流寇为赤子,做臣下的定当效从,份内之事,这土地老夫是肯定不能要的……” 唐澜顿时明白,立刻道:“只要屯田一事办下来,折合三成田亩的银子,必少不了。” 蒋允仪只觉得天旋地转,右手颤抖着狠捋胡须,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丫还是不是朝廷的孝廉,这么公然行贿,不是跟那些丘八一样吗?怎地如此不要脸。 第42章 奸商如澜(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当然唐澜对蒋允仪的孝敬终于到来了,只是这样的孝敬却不那么对劲,总让他感觉像做买卖一般。 蒋允仪连忙转换话题:“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今年粮税的启运,过往的粮税都是交由唐家排运到武昌,通常都是在12月初启运,年底前运完,数量不多,也就两万两左右的折色本色。规矩嘛,唐巡检也是知道的。只是眼下流寇犯境,老夫只怕安全问题。” 唐澜立刻拍胸脯道:“没问题,老大人放心,保准不短一两一石。” 但说完,唐澜没有从蒋允仪脸上看到一点欣喜的神情,只是捻着胡须轻捋,却一言不发, 这可就让唐澜有些难受了,老匹夫是什么意思呢?唐澜想想道:“眼下郧阳受灾,我也代表爹爹表态,要不运费方面减两成?” 谁知道蒋允仪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捻着胡须一言不发。这回唐澜就抓狂了,实在想不通老大人意下如何啊。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唐澜又急了,“老大人,您就发个话,我能替爹爹做主的,一定应承。”心说这种老派官僚真是憋屈死了,总是爱绕弯子。 蒋允仪似乎有些失望,手放开胡须道:“哎呀,这天色不早了,靖方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这回唐澜听懂了,连忙站起来,拱手告辞,“不叨扰了,学生就此告辞。如有示下请随时吩咐。” 唐澜回到营帐内,立刻招来顾君恩,把事情给他详细说了一遍,顾君恩也眉头紧锁。唐澜道:“君恩,你得给我参谋参谋,中丞大人到底是何用意,我怎么觉得其中有大问题。” 顾君恩点点头,“正是,但此事非同小可,炎不敢说啊。” 唐澜道:“君恩,我让你来参赞,你有什么就得说啊。” 顾君恩道:“炎猜测,老大人的意思,意思是让少寨主帮着他漂没啊。” 唐澜道:“啥叫漂没?” 顾君恩道:“漂没就是粮饷物资运送中的折损,在陆地上叫羡耗,在水上叫漂没。” 唐澜道:“我靠,这个意思。”唐澜心中对蒋允仪的看法又轻了二两,自己要给他3成田亩,这老匹夫装孙子,摆架子,原来直接想捞钱。 顾君恩道:“我猜是这个意思,不然为何少寨主拍胸脯说保证安全运送,老大人不回话;少寨主愿意降低运费,老大人还不回话。” 唐澜沉吟一会道:“这也不是不行,那要看他能给我什么价钱了。” 顾君恩简直有点七窍生烟的神仙感,这位举人的圣贤书都读哪国去了。连忙劝谏道:“千万别啊,此事对少寨主百害无利,这漂没的数量少了没啥意思,多了朝廷可是要彻查的。到时候万一东窗事发,蒋大人一句话就把您扔出来顶罪。如此为他人火中取栗的事,少寨主千万别做啊。” 唐澜笑而不语,顾君恩搞不懂主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他胆子奇大,任何事情能给个合适的价钱,他都能卖了,这样的人物真不让人省心。 在顾君恩原先的算盘里,跟着唐澜只是权宜之计,当时那种情形下,唐澜对他发出邀约,他无法拒绝。但顾君恩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不过一时穷困,只要有经济实力,考个举人甚至中进士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进入唐澜营中,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出声,要说话也挑风险最低的说。比如内讧的事,他就能不说就不说,反正那是金鞍寨自己的事。他也是抱着掂量掂量这位举人公的心态袖手旁观,但没想到,唐澜竟然轻松摆平了叛逆。 虽然唐澜对外一直说自己没有想那么长远,一切都是因为没有船只,才耽误了时日。但顾君恩总觉得不过是唐澜藏拙罢了,这位举人公心计重着呢,不然怎么刚刚中了举人就胆敢带兵去打流寇? 当今天下乱象纷纷,流寇肆虐,北面还有东虏肆虐,顾君恩也是了解的。在他看来,唐澜这么一个出身豪强的举人,本该考进士,利用家里的财力在官场向上爬。 但谁能想到这位,竟然带兵去打流寇,这不是在朝廷最需要的地方帮忙吗?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日后中了进士,凭借着这份功绩,比别人占了大便宜了。就算不中式,补个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至少比其他待戡的举人强太多了。 再看看中丞大人对他的器重,顾君恩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举人公绝对不是简单的人,这让他某些时候还产生了得遇名主的感觉。县州府道各级官员,眼下都把唐澜当成了宝贝,在郧阳府内,唐澜长袖善舞,博得各方的认可。别看唐澜年纪轻轻,这份智谋,这份胆量,这份手段,怎么看都是能成大事的。 但对于唐澜的某些举动,他又非常不解,比如唐澜显然对自家生意十分看重,一说起来总是围绕着生意。这就不对了,一个文人,你可以能文能武,但怎能动不动就谈生意呢?一跟商人搭上边,这名声可就毁了。 还有就是和中丞大人的关系,你总不能像谈生意似的吧,现在中丞大人的意思,唐澜好像又想去谈买卖。顾君恩实在是着急啊,这明显是个坑啊,中丞大人捞好处,日后出了事就唐澜兜着走。所以他才不得不向唐澜进进忠言,只是举人公哪里像听得进去? 顾君恩决定再找个机会去跟唐澜说说,如果他还是听不进一意孤行,那顾君恩就得重新做做打算了。 这日,顾君恩正在房间看书,就听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抚治衙门来了位师爷,名剌上写着陆衡,字初平。顾君恩眉头一皱,咦,这人此时过来,肯定是为了刚才那档子事,连忙去找唐澜。 两人一合计,肯定是为了粮饷之事,唐澜对顾君恩如此这般交代一番,顾君恩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唐澜一本正经道:“怎么就不行了,你去和他谈便是。” 第42章 成交(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陆衡是南直金坛人,和蒋允仪是远方亲戚,他15岁就中秀才,本是乡中的神童,谁知道自打这么火了一把之后,便运交华盖,二十年中六赴考场,全部名落孙山。而且还家道中落,渐渐连书都读不下去了。前年蒋允仪走马郧阳,突然想起了这位表兄弟,便邀他入幕,陆衡迫于无奈才跟表兄来了郧阳。这些日子,陆衡亲眼看着唐澜从一个举人骤然而红,成为郧阳地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每次交道,唐澜都跟蒋允仪谈价钱,做买卖,实在有辱斯文。这不,蒋允仪真的怕了唐澜,每次都被唐澜占便宜,此番只好让陆衡前来。 顾君恩与陆衡一谈起来,只觉两人身世颇为相似,都是普通的秀才,家道中落,迫于无奈才停止科举。于是顿时有了知己的感觉,两人越聊越投契。 “初平兄,想不到你也是如此曲折的身世,实在令人扼腕叹息。”顾君恩举起酒杯。 陆衡叹了口气,也举起酒杯,“唉,君恩兄,你不也是如此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两人一饮而尽。 两位落魄秀才一见如故,顾君恩命人送来几盘小菜,一壶水酒,就这么喝了起来。 顾君恩放下杯子问道:“却不知初平兄此来有何贵干。” 陆衡一拍脑袋,“哎呀,只顾着和君恩兄一见如故,把大事却忘了。愚兄前来是受了中丞大人之托,有一事询问唐孝廉。不知孝廉在何处?” 顾君恩道:“我家孝廉被贺指挥拉去喝酒了。有什么事可与小弟说来。” 陆衡迟疑一下,问道:“君恩兄是孝廉的师爷?” 顾君恩想了想,虽然唐澜雇他没有明确说是干嘛的,但要说是师爷也算是那么回事,于是便点点头,“是,小弟的确是师爷。” 陆衡摇摇头道:“此事十分难办啊,事关今年秋粮起运之事。” 顾君恩心里咯噔一下,“兄的意思是?” 陆衡道:“你看流寇犯境,大人日日焦虑,只因没有粮饷,此次向朝廷请截饷募兵,朝廷又迟迟不复,眼看事急,大人想找孝廉商量一下,能不能想想办法。” 顾君恩道:“老大人是何意思?” 陆衡道:“老大人的意思是,能不能在运粮时报5000石的漂没?” 顾君恩心中咯噔一下,果不其然,是要在粮食上做文章,连忙回道:“5000石的数字是不是太大了。” 陆衡道:“放心吧,是由愚兄已经想好了,不是刚刚击破王大梁吗,就说他的余部打劫粮船。” 顾君恩顿时一身冷汗,心说这位蒋大人果然是非常手段啊,这么个馊主意都能想出来。但回头一想,唐澜不是说过生意可以谈吗? 顾君恩故作迟疑,然后说道:“兄的意思小弟明白,但此事漏洞太多,先前早已上报朝廷,击破王大梁贼寇,现在又说余部打劫,实在说不过去;再者,咱们唐家排在湖广地面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啊,岂是说砸就砸的。不行不行。” 陆衡见顾君恩拒绝,脸色不变,道:“君恩贤弟,你也应该体谅一下老大人的苦衷,没有粮饷如何募兵?” 顾君恩道,“其他办法倒是有,不知道兄愿意听否。” 陆衡迟疑了一下道:“愿闻其详。” 顾君恩道:“保护桑梓,这不仅仅是中丞大人的职责,府内缙绅富户理应为此助饷啊,我们孝廉有心召集各地山寨,劝解他们助饷。孝廉以为以一万石为数,到时候给老大人三成,也就是3000石。” 陆衡眉头一皱,“这个,可行吗?” 顾君恩道:“我家孝廉认为可行,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陆衡道:“什么条件?” 顾君恩道:“闾关把总。” 陆衡眉头拧得更紧,“这个?”他一开始以为唐澜是讨价还价,现在才知道,人家是要直接买官啊。 顾君恩袖口一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锭银两,塞到陆衡手中,“兄可以跟老大人说说,闾关把总那些人实在不堪一战,如果换了山寨的兵,那便不一样了。” 陆衡掂量一下,银子有十两重,转眼就纳入怀中,“此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顾君恩道:“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陆衡乐呵呵地起身告辞,顾君恩看着他的背影,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嗯果然有名士风范,三言两语就把这么棘手的事打发了。回过身时,正看到唐举人靠在门边,一脸得意洋洋的坏笑。顾君恩突然回过味来,自己明明不认可唐澜任何事都当成做生意,怎么自己又成了帮凶? “又要个把总?”蒋允仪使劲捏着山羊胡子。中丞大人现在对跟唐澜打交道已经产生了阴影,这厮上来就跟他谈生意,还大言不惭,从不掩饰,这哪里受得了,所以他才改变策略,让师爷出马,这不,竹杠又敲起来了。 陆衡道:“是,就要这个。” “3000石粮米换个把总,这唐靖方怎么跟个商人似的,老夫相托任何事都来讲价钱,太不象话。”蒋允仪重重地哼了一声。 陆衡眼珠一转道:“韶公,此人极其可恶,此事万万不能答应他。” 蒋允仪眯着眼看看陆衡,“蠢,你以为他真的能从富户手里抠出钱来?” 陆衡故作惊讶道:“难道说?” 蒋允仪故作得意地道,“他从郧西刮了一笔钱粮,还不是这些钱里出?” 陆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韶公的意思是?” 蒋允仪又重重哼了一声,“老夫是说3000石太少,起码要5000石。” 陆衡这才明白主家的想法,连忙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陆衡又跑来通信,唐澜有点奇怪,过去蒋允仪有什么都直接将他召入府中,但这两次怎么变成了师爷出马,难道自己讨价还价的做派吓着老蒋了?唐澜只派出顾君恩去跟他谈判。 双方经过两三轮的友好磋商,最终取得了完满的结果,4000石粮食,合6000两银子,闾关把总的位置,买卖最后成交。负责穿针引线的顾君恩对这个数字非常内疚,觉得没有为唐澜争取到最好的价格,唐澜倒无所谓,他挥挥手,“这有什么,其中还有给蒋大人的孝敬,值啊。” ×××××××××××××××××× 今天跟编辑聊了两句看来成绩不太理想,好推荐也要不到啊。本来这没啥,这书肯定是要完本的。只是不就少两个推荐,收藏不够理想吗?小老虎在乎这张脸啊。决心冲冲这周推榜。 话放下,冲上历史周推榜,加更一章,每升一名加更一章,到周日2点为止,如果冲到第一就加更16章。我还真担心你们做得到,但真做到了,累死也心甘。好了,这就去码字,剩下的看你们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a> 第43章 成交(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最关键的价码谈好了,所有业务终于得以展开。而业务开展的次序也定了下来,首先是召开维持郧阳地方稳定大会,然后集中团练扫荡郧阳地方,搜寻流寇散兵游勇。 只是蒋允仪一再告诫唐澜,维稳团练一切粮饷都要他自己筹措,一不能影响朝廷赋税的征收,二决不能骚扰地方,如若不然抚治衙门必定严惩不贷。 负责传话的顾君恩真心头疼,中丞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你要组织团练,官府可以背书,但钱粮是一个铜子都没有,而且还不能骚扰地方,逼迫缙绅助饷。这样一来,虽然从流寇那里抢来不少粮饷,但总有坐吃山空的一日啊。话传到了,谁知道唐澜仿佛一点不着急,反而兴致勃勃,满口答应,催促蒋大人赶紧发令。 十一月初十,维稳团和助饷的通告发往各县,命拥有百人以上的36处山寨寨主和郧阳府内50多家富户于十一月三十到府城召开维持郧阳地方稳定大会。 只过了四日,第一支响应通告的人马赶到了郧阳,这是由秦正孝、丁雁九率领的郧西团练100人。秦正孝接到抚治通告,立刻招来丁雁九,两边一合计,都认为必须响应号召,便在县衙击鼓召集,挑选了100名与流寇有血海深仇的丁壮,二话不说,就奔郧阳来了。 唐澜看到秦正孝戴着孝前来效命,自然十分感动,立刻把他安顿在校场住下。又过了两日,已经十一月十六了,响应通告前来的寨军只有郧县本地的落石寨和乌蒙寨,加起来才100来人。 看到各县人马如此不给面子,中丞大人“勃然大怒”,唐澜连忙带着秦正孝进府商议。 一到蒋允仪面前,秦正孝便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老大人,给学生做主啊。” 蒋允仪看看地上的秦正孝,看看唐澜,心说,这小子又要给我下什么药?但面上还是一脸惊讶:“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唐澜一脸义愤填膺道,“叔廉因父母被流寇杀害,满腔悲愤,决定投笔从戎,杀流寇报家仇,自己将家中余财全部变卖,在郧西组织民团100人,第一个响应中丞大人号召,率领人马前来效力。” 蒋允仪道:“好啊,这是好事啊,叔廉快快请起。” 秦正孝哭哭啼啼站起来,“老大人明鉴,父母大仇不共戴天,学生每念于此,便痛彻腑内,夜不能寐,特别接了老大人的通令,更是恨不得立刻前来报效。可靖方兄非说学生有热孝在身,必须在家服孝。” 唐澜道:“是啊,我说虽然叔廉为报家仇,决心投笔从戎,报效大人,但这不合制,所以我也很为难,一来是孝,一来是忠,学生也没办法了,只请老大人定夺。” 蒋允仪何等聪明,捏着胡子的手轻轻一扬,重重拍在桌上,“好一个父母大仇不共戴天。叔廉破家为国,此乃大忠大孝。不仅无罪,还要表彰。老夫这便为你夺情,为父母戴孝27日便可。” 夺情,还有这招?蒋大人高明,唐澜满心佩服,连忙道:“老大人,你看那闾关把总之位已经空缺,难得这样的儒生投笔从戎……” 热孝在身,为报家仇,郧西秀才投笔从戎破家为国的狗血故事,立刻在府城流行开了。 蒋允仪亲自下令夺情,准许蒋允仪在戴孝期间为国效命,并暂时委其为闾关把总,以彰其忠孝,并且再度发出征召的命令,号召郧阳地方豪强以这位破家为国的秀才为榜样。 这次总算是有了更多的回应,到十一月二十二,又有了3个山寨200余人珊珊赶到府城报到,只是各县富户却一个也没有,就连郧县的富户也纷纷离城而去。 关键一点,郧阳地方几个大寨子,都是理也不理,如郧县以西接近均州的临江寨,这也是有几百人马的山寨,他们在抢夺水上生意时落败,跟金鞍寨一直不对付,自然不会应招;还有竹溪郑家坡,这个山寨有300寨丁,但靠着木材生意,实力不俗,这次对团练也是不闻不问;竹山的群龙山,啸聚一伙石客开山采石,也是有着几百寨丁的山寨。这三家加上金鞍寨号称郧阳四大山寨,但现在其他三家稳坐钓鱼台,并不响应,也造成其他小山寨处于观望状态。 这两日,蒋允仪天天阴沉着脸,实在想不到,堂堂四品抚治发出的命令,只有3个寨子200人前来应征,这不是明明白白打他的脸吗? 但那位始作俑者唐澜却每日都乐呵呵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看看应者寥寥,唐举人又琢磨出了新主意,他以个人名义向四乡发出了公开信,信中宣布,维稳团将实行执行委员会制度,在十一月三十赶来参加成立大会的山寨,将成为维稳团委员会成员,这个委员会权力很大,对维稳团的行动方针具有决策的权力,有协调各山寨协饷的权力,有协调力量保护各山寨财产的权力。 并且声明,此次过后,委员会将关门,再有参加者将不再有进入的资格。 蒋允仪听到这个风声也是一头雾水,赶紧找陆衡询问,这是个什么玩意,陆衡也是一知半解,找来顾君恩打听。顾君恩说:“可能就是类似做买卖的股东吧,举人公说了,参加委员会的都算一股。” 让蒋允仪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公开信发出七天后,陆陆续续又5个山寨的寨主赶到了郧阳,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了。显然他们是接到唐澜的信之后,才最后决定匆匆而来的,而且因为赶路,没法跟寨兵一同到达,但这些寨主都认领了相应的数额,共愿出兵500人。 在成立大会前一天的晚上,在城东演武厅里,烛光通明,唐澜和参加维稳团的各寨头领开了第一次全体大会。会上首要议题就是如何建立维稳团委员会,那些心情七上八下的寨主们议论纷纷,委员会又是个什么玩意。 ××××××××××××××××××××××× 感谢乐山黑熊、戴天宇、肉馄饨、夏天来了、灼热至心、同心阁旧友、藤萝月、毛葫芦、广陵散100、轻车都尉等书友的打赏。说真的,你们的赏银让小老虎心里暖暖的,在这寒冷的春天又多了几分码字的力气。 冲历史分类推荐榜继续召集票票,上榜加更1章,每上升一名加更一章,看来难度不小,但小老虎总相信有奇迹的。 第44章 委员会(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清清嗓子道:“此番上津、郧西遭难,我想诸位寨主有所耳闻,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我们决不能让流寇再祸害我们的乡梓之地,所以我才撑这个头,组织诸位前来组建团练,维护郧阳地方安全。” “我很感激诸位,能够第一时间响应号召,前来参加。所以我很荣幸地宣布,此次参加维稳团成立大会的13家山寨还有郧西秦家,将会成为维稳团委员会的终身成员,只要不叛会,则永远是维稳团最高权力机构一员。”唐澜神采飞扬地宣布。 说着唐澜又把这个委员会如何运作的简单讲了讲,“14家每人一票,团练采取重大行动,都要委员会集体通过,至少得7家同意才能行动。”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几乎第一时间就有人询问,“唐孝廉,这委员会是个什么官啊?虽然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啊?”这个好像是落石寨的寨主。 唐澜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又道:“在我看来,维稳团不仅仅是维护乡梓的团练,还是保护诸位委员山寨商业利益的武装。” 此言一出,下面所有人都不由得满面惊讶,从一开始他们便以为团练就是打流寇的,现在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维护商业利益的武装,那岂不是又称了他金鞍寨的寨军? 唐澜看出人们的疑虑,呵呵笑道:“落石寨的麻寨主,听说你寨主要采伐青檀的,这种宣纸重要的材料,每年也有几千两利润;乌蒙寨梁寨主,你们山寨收采的乌蒙茶每年数千斤,也是一盘大生意……”郧阳实在是地少人多,无法靠土里刨食养活这些人,几乎每个山寨都有以自身产出经商。唐澜对另外10家山寨,甚至包括郧西秦家的经营产业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众人顿时更加惊讶,举人公这是要干什么? 唐澜数完了道:“你们肯定很惊讶,为什么我知道这些,十分不巧,这些产出正好都要经过我金寨排外运,所以自然了解一二。诸位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给诸位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落石寨的麻小勇问道。 唐澜道:“诸位叔伯难道不觉得,自从崇祯年开始,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匪寇增多路上不安全,粮价飞涨,销路不畅。” 众人又自然地跟着点头,唐澜道:“维稳团就是要为大伙生意保驾护航的,首先会保证所有商路畅通,无论陕地、四川、河南、湖广,你们的生意就会得到维稳团的保护,无论官府还是匪寇如果对你们生意不利,维稳团负责出面摆平,我是举人,官府方面自然有办法;至于匪寇,那就让他们试试维稳团的刀快不快。而且维稳团承诺,如果不能摆平,那成员所受损失由委员会负责赔偿。” 此话一出,会场如炸开了锅一般,过去这些路上发生的损失都是要商家自己承担,这年头陕西、河南都是匪盗四起,那些去陕西贩卖牲口、马匹、火油的买卖早已经断了。 现场有位上津的秦川寨寨主赵禄问道:“咱家原先会去陕地贩些货物,但陕南闹寇,路数早就中断,损失很大。不知道这种事委员会管不管。” “管,为什么不管?”唐澜立刻回道,“只要是和生意有关的事,委员会都管。赵寨主是吧,你们的商路,以后就有维稳团负责打通,谁敢拦着,谁敢抢劫,维稳团就找他麻烦。” 如此一说众人更加热烈地讨论起来,唐澜继续道:“不仅仅是路上安全问题,我家金寨排和蒋家排联号的消息诸位恐怕也知道了吧,我还琢磨着,能不能把我们相近的生意联合起来,比如做茶叶的组织联号,经营铁器的组织联号,经营木材的组织联号,一起组织货源,一起谈销路。共同把生意做大。 我就知道咱们这里有三家都做木材生意,郧阳青檀是宣纸重要材料,你们三家没少因为抢夺树木打架吧?既然成为委员会成员,完全可以根据目前销量制定合理的份额,统一出去谈价格,一钱一斤都维持了二十年了,为何不能抬价到二钱一斤? 还有药材,金钗石斛,天麻都是咱郧阳特产,其他地方产出的没法比。咱们为什么不能把出产统一起来,联合谈价钱,寻销路?” 这一番话,彻底让山寨土豪们糊涂了,“维稳团到底是团练还是个买卖啊?”乌蒙寨梁田地问道。 唐澜和颜悦色道:“它是个生意又如何?如果维稳团不能为大伙挣钱,那谁又愿意让自己子弟流血牺牲,谁又愿意为它助饷。这就是我说的,维稳团委员会每年对这些受保护的生意征收会员费,按照诸位生意额的十分之一收取。比如我家茶叶买卖如果一年有1万两,就拿出1千两作为粮饷。” 一听要掏钱,诸人心中的小九九立刻飞速运转开了,唐澜道:“诸位叔伯,别只算现在的帐,你们要算算青檀从一斤一钱,涨到二钱的利润是多少。” 麻小勇道:“是,我们这里三家都是做青檀买卖,但郧阳最大的产地在竹溪郑家坡,他们没来啊。这联号怎么做得成?” 唐澜道:“这有何难,我给他家涨3成运费,货物推迟两月起运。我不信郑家坡不考虑加入我们,有钱赚他不赚,傻吗?” 麻小勇一听这话,面露喜色,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只是郑家坡的买卖比我们三家加起来还要多五成,进来之后岂不是做了大头。” 唐澜道:“我说了,绝不会变,委员会就只有14家,日后不会再增多。他们进来了只有听委员会通过的命令,没有参与决策权。咱们可以制定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章程啊,画押签字。” 那麻小勇心中把账快速算了一遍,这个委员会不就是一个联号吗?有举人撑腰,有团练撑腰,黑白两道皆通,虽然不明白,但的确很厉害啊!他一拍椅背,“好,举人公,你说的这个办法好,干了,我麻小勇就听你的。” 有他这么一带头,下面的人顿时纷纷响应。其实他们都是郧阳地面势力较小的山寨,这次看郧阳大英雄,举人老爷唐澜号召,还有中丞大人撑腰,他们就来找个树荫乘凉。谁能想唐澜还要给他们做大生意,虽然人们将信将疑,但试试又未尝不可。 唐澜道:“接下来几日,你们可以互相谈谈对彼此的生意进行联合,既然都是委员会的了,就不要掖着藏着,开诚布公,咱们一起把买卖做大,干不干?” “干他娘的!”秦正孝声音最大。 第44章 委员会(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十一月三十,一大早演武场旌旗招展,人山人海,以郧阳抚治蒋允仪,郧阳知府,知县为首的郧阳各套班子成员,出席了“维持郧阳地方稳定团练”成立大会,金鞍寨及四乡寨军1000人,以及郧阳卫600军户,一同出席了大会并接受了众位领导的检阅。 大会上,蒋允仪宣布唐世桢、木十铎二人就任郧阳维稳团的正副团练指挥,并亲手将写着“维持稳定”四个大字的红旗交到团练指挥唐世桢手中,现场过千郧阳健儿一同宣誓,要为维持地方稳定不惜流血牺牲。 维稳团在成立第一天便士气高昂,得到了两千多围观的各界人士及百姓的热烈支持。在其后举行的助饷动员大会上,郧县举子唐澜代表金鞍寨向中丞大人捐献白银5000两,另外还有十数名郧县热心群众捐银30两,粮米40石。 就这么连蒙带骗,才哄来1000人,蒋允仪对这样的结果很不高兴,但这到底是给唐澜自己弄的,他除了扔下一句话,抚标募兵该进行了吧,便打道回府。 唐澜在大会当天,写下一篇檄文,命快马再度向四县山寨散发,宣布郧阳维稳团的成立,并宣告维稳团委员会成立以及委员会的职责,在于保护桑梓,致力民生,而且日后将不再接纳任何成员。 在檄文末尾,还附上一封由大明河南巡抚玄墨发给郧阳的加急塘报——大明崇祯六年十一月二十四,黄河一夜封冻,原本困守在豫北的陕地流寇六十一家一十三万,自渑池渡河,铺天盖地杀入河南。 ×××××××××××××××× 快二鼓了,御书房的烛光还亮着,房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噪音,外面伺候着的太监心惊肉跳,知道那位性情急躁的主子爷正在发着大脾气,一个盛怒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天天邀功,天天请赏,三万精锐,半年来耗饷三十万,还说一举成擒,克日可期,成擒了吗?可期了吗?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过黄河,不能过黄河!可如今呢?废物,都是废物!” 一个茶杯正砸到曹化淳脑袋上,滚烫的茶水浇了一头,但他匍匐在地不敢吭一声,不敢动一下,任由着这位大明天子,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刚刚送进宫的八百里急报,报告了流寇渑池渡的消息。 崇祯的手微微颤抖着,手里的一座笔架颓然落下,咚地一声砸在紫檀大案之上,“唉……”一声长叹,崇祯浑身无力,倒在椅子上,偌大的椅子中只剩那具瘦削的身躯,他右手托着额头,嘴唇微微颤抖。许久,坐中的身躯一言不发,房中就这么沉默着,曹化淳也就这么一直跪着。 “噹噹得”二鼓响起了,皇帝从沉默中悠悠醒来,眼睛又碰到那封八百里急报,他嘴唇微张,喉咙深处传出几个沙哑的音节,“时候不早了,叫阁臣吧,等等,还有,大司马。” 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温体仁的步子走得还是很稳,今夜空中黑如墨斗,宫中的灯火份外昏暗。新任首辅不到一月,温体仁就要遭遇第一道大难题。 如今的内阁,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洗牌,6月去了周延儒,病死了郑以伟,增补了钱士升,徐光启7月刚刚晋了文渊阁大学士,10月就病死了。内阁的空在11月初进行了一次全面调整,王应熊、何吾驺入阁。吴宗达成为次辅,温体仁如愿以偿的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首辅。 但此时内阁可谓中正盈朝,吴宗达、钱士升、何吾驺等人不是东林就是其盟友,想想几年前自己是怎样将东林名将钱谦益打败的,虽然贵为首辅,但阁中只有王应熊一人是自己的人。 内阁势力不占优,天下之局又是最乱之时,首辅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就如今日,流寇终于走出西北的穷山沟入了中原,山东、南直、湖广,大明朝的膏腴之地如狼左之羊,他该如何向皇帝奏对。 走到御书房陛下,温体仁看到了等候在此的其他几位阁臣,以次辅吴宗达为首,钱士升、何吾驺、王应熊见温体仁来了,都拱手行礼,“温阁老,请。”最后是兵部尚书张凤翼。 温体仁拱手回礼,“诸位阁老请,大司马请。”张凤翼连忙拱手鞠躬,跟在众人之后,走入御书房。 此时屋里已经收拾干净,崇祯坐在正中,神情已也恢复了平常,24岁的皇帝已经留上了胡须,这让他显得几分成熟,但脸上也显出几分憔悴。阁臣们注意到崇祯身边站着司礼监首席曹化淳。 行过礼,众位阁臣分别落座,崇祯也不绕圈子,拍拍面前的八百里加急:“这封急报,众卿想必看过了,有什么话都说说吧。” 众人都把目光放在温体仁身上,他是首辅,开场白按惯例要由他开始,温体仁瞟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吴、钱、何,轻轻嗓子说道:“贼虽过河,无非是堵是剿,不如先听听张司马的,现在河南有哪几路兵马堪用。”温体仁说得云淡风轻,这时要展现宰相肚量。 张凤翼起身对皇上拱拱手,说道:“豫北三府本有豫抚所督主兵蔡如熏、陈永福、陈治邦等8300,其余都为客兵,计有倪宠、王朴将京营7000,副将左良玉、汤九州将昌平兵4600,蜀副将邓玘川兵6000,晋抚所督周尔敬领璐阳兵2000,绥戎曹文诏陕兵3000,共3万零900。” 张凤翼平时于兵事上办法不多,但却博闻强记,问起兵事,总没差错,钱士升哼了一声:“将不可谓不重,兵不可谓不多,就这样还被突破了黄河天险,要饷的时候喊得震天响,要用的时候却都是废物。陛下,此番失了黄河天险,该给这些骄兵悍将一点惩戒,不然接下来他们如何能用命追剿。” 王应熊翻着眼皮轻蔑地白了对面一眼,道:“按照之前的塘报,连月来各路人马斩获颇多,已四下围住,只待一举成擒,谁能想到今年黄河上冻如此之早,此乃天时不予,惩戒之下恐怕寒了将士之心。陛下。” 钱士升还想再说,崇祯摆摆手,制止了二人,“此时,朕要的是办法,追责之事放放再说。” ××××××××××××××××××××××× 书友们,实在不好意思,今日一早去机场接人,跟着陪客,一直没时间更新,实在抱歉了。 第45章 皇帝的心思(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御书房中的气氛令人窒息,钱士升气鼓鼓地停下来,瞪了王应熊一眼,又看了看吴宗达这个次辅,吴宗达开口了,“温阁老说得对,过了黄河也不用慌,无非战守而已。然怕的就是这个流,崇祯三年,贼流寇晋,晋乱;今年正月,贼流畿南豫北,幸得各路军兵用命,总算把乱局控制住了。现在贼流入豫,豫是要乱一阵子,但问题在于不能让贼东流鲁地、南直,南流湖广。南直有中都凤阳祖陵重地,湖广也有承天府,且皆为朝廷财赋重地,剿堵的方略应该落在这里。” 崇祯嗯了一声,好像对此言比较属意,“吴阁老继续说。” 吴宗达道:“维今之计,是命各路军兵沿开封府、汝宁府抄截,不可让贼东流;又以漕督镇祖陵,确保万无一失;再以楚、郧二抚督兵守着楚境,逼贼流回陕地,最后集重兵把陕地的口子扎起来,聚而歼之。” 但不知为何崇祯脸色一沉,好像有什么不合意,沉吟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抬头问张凤翼,“司马以为如何?” 张凤翼平时稀里糊涂,但他也懂得看崇祯前后的神色变化,他知道第二句话出了问题,张凤翼道:“吴阁老此议正是老城谋国,自是办贼良策,然有一点臣不敢苟同。陕地旱灾、流寇肆虐四年,陕地百姓苦啊,陛下怜惜陕地赤子,为此食寝难安。现在陕地好不容易寇乱稍靖,百废待兴,如何能让他们再受贼祸?” 边说,张凤翼边用眼尾瞟着崇祯,只见他脸色稍霁,看来自己这话倒真算说中了崇祯的心事,张凤翼继续说道,“因而,臣以为,应着各路军兵奋勇进剿,而陕、楚、郧三地更要把口子扎紧了,就把贼困在南阳府一举成擒。” 崇祯缓缓点头,总算有了个表态,“司马的意见,诸位如何看。” 王应熊连忙拱手:“流贼不善舟楫,不吃稻米,终归还是要回陕的。臣以为贼会从豫西流回陕南的,所以重点还是在陕郧两地,说白了就在郧阳五府。这里牵着的可是四省,郧阳就是这个棋盘的急所。”王应熊所指是有目的的,郧抚位置上是东林的人。 温体仁微微一笑,“吴阁老说的是,张司马说的也对,中都陵寝不容有失,秋粮就要启运了,运河粮饷不能断;江南湖广粮税重地也不能有失;三边之地同样不容有失。然兵呢?饷呢?”温阁老最后两个问题一问,书房之中空气突然一滞。 崇祯脸色不豫,张凤翼眼睑轻跳,吴宗达双眼轻轻闭上。四面张网,三面堵截,说的都好,但有兵可用吗? 温体仁继续道:“豫北办贼,兵3万有奇,每月支出饷银7万,地方支应粮草尚不在此数。眼下贼流河南,地广千里,诸路进剿,兵力必须加倍,必以客兵援之,请问还能在哪里抽调。 至于堵截,郧阳、湖广皆无兵可用,郧抚数次上疏,其手下只标营500,其辖地首当其冲,手中无兵如何御敌?兵且如此,饷还未算,如若兵力加倍,饷亦加倍,每月十余万之饷实有捉襟见肘之难。”按照朝廷制度,为了安抚客兵,所有跨境作战的客兵军饷双算,温体仁所言都是眼下的难事,由不得崇祯脸色更沉。 钱士升轻哼一声道:“就首辅所言,千难万难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钱士升所领户部,温体仁所言句句是针对他的。 王应熊针锋相对,“温相所言哪句不是实情?倒要问问户部,可有筹饷之策。” 钱士升反唇相讥,“兵部无规划,户部如何应饷?” 既然提到兵部,张凤翼眼一翻,就要说话。 崇祯似乎对阁臣们毫无办法的攻讦烦透了,他强压着怒火出言制止,“好了,众卿,和衷共济吧。”众人这才收了声。 坐在一旁半天不说话的何吾驺突然道:“陛下,刚才臣接通政司送来郧抚一封报捷疏,言击灭陕南巨寇王大梁其属数万,生擒贼渠王大梁、杨大盆子,斩首2000级。”说着从袖中扯出一份奏本。 先被丧报,再被臣子们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崇祯,仿佛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原本黯淡的目光突然清澈,“何卿说什么?” 何吾驺道:“郧抚捷报,擒王大梁,斩贼1600级。” 崇祯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顾皇帝风度,急切道:“快,快递上来。”曹化淳连忙下去接过奏疏,转递给崇祯。 温体仁给王应熊瞥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刚才是王应熊与何吾驺在内阁当值,怎么他没有发现这个奏疏,王应熊也是一脸无辜,微微摇头。再看吴、钱二人神色如常,显然是早有准备。 崇祯边看奏疏,嘴里边喃喃“好!好!”脸上的黑色渐渐消退,脸色由白渐红,当看完最后一字,他禁不住哈哈大笑,“好个蒋允仪,做得好。” 众人许久没见崇祯如此高兴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胜。温体仁暗忖,是了,刚才的坏消息和这个好消息放在一起,对比太大了。崇祯笑逐颜开,挥挥手把奏疏递给温体仁等人传阅。 何吾驺言道:“刚才温相所言,仿佛郧阳无兵可用,然郧抚恰恰是调动乡兵取此大胜。郧抚疏中言,此次大捷就发郧阳山寨寨兵五百以新科举人唐澜为将,先战白土关再战郧西,方才获得。看来地方也非无人可用,无兵可战。” 温体仁看完奏疏,眼下已是尴尬无比,郧阳那姓蒋的,日日哭缺兵少将,他怎么能变出这些乡兵,变出个什么姓唐的举人来。温体仁只能拱手对崇祯,“王大梁纵横陕南多年,如今一鼓成擒,此乃托天之福。” 崇祯也不在意温体仁刚才的尴尬,此时他满面笑容,“此皆抚臣筹划,将士用命之功。献俘阙下,献俘阙下。” 诸位大学士都是面面相觑,这都什么小胜就献俘阙下,崇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过此时谁还敢去捋皇帝的虎须,都纷纷祝贺皇帝的武功。 第45章 皇帝的心思(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崇祯正在兴头上,问道:“蒋允仪,字什么来着?”这个官他就见过一回,就是三年前封疆时平台奏对,但长的什么模样,说了什么他早已忘记了。 “陛下,郧抚字闻韶。”何吾驺连忙道。 崇祯道:“嗯,这个蒋闻韶不错,辖地穷山恶水,他手里就500个兵,却要守着五府之地,难为他了。但他却有无中生有的本事,蒋闻韶真乃能臣。对了那个举人叫什么来着,唐澜,好个新科举人,竟然能文能武。” 何吾驺趁机再掏出一本,“陛下,此子不仅文武全才,还忠义双全,此疏就是他一并递上来的,愿以文入武,为陛下驱驰。” 崇祯连忙道,“你不是说他是新科举人吗?开春不就春闱了吗?怎么想起以文入武?呈上来,速速呈上来。”唐澜的奏疏迅速转到他手中。 “天子门生、金榜题名,臣梦寐以求,然自古忠孝无两全,臣不敢为前程而废忠孝,只愿披戎执鞭,驰骋乡梓,护一方安宁,尽人子孝道。好,说的好,没有什么大道理,句句实言,想不到山野之中还有这等仁义忠勇之辈。”崇祯边看边自言自语。 几个阁臣面面相觑,心道今日皇帝竟然如此失态,这举子的疏中到底说了些什么,竟让崇祯惊喜如斯。 崇祯看罢又将唐澜的奏疏传阅众人,“你们都看看吧,唐孝廉如何纯孝。” 众人一看,其中讲了自己父亲老来得子,他又是独子,母亲先走,全靠父亲一把拉大,考中了进士就要离开家乡做官,到时候风烛残年的父亲谁来照顾?所以他不准备参加春闱。大明朝,孝最大,谁看了这份奏疏都以为唐澜真是这样想的。 何吾驺又道:“以臣之见,唐孝廉的忠勇并非偶然的,陛下三月前明诏天下,激励各地乡兵起团保家,正是陛下圣明方激起唐孝廉之忠勇。当然少不了郧抚居中筹划,恭贺陛下得将帅之才。” 明摆着的马屁,此时此刻却恰到好处,崇祯脸色已是如沐春风,刚才因为流寇过河引起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另一边温王二人加上兵部尚书张凤翼脸上虽然陪着笑,但心里早把何吾驺恨透,此人一直引而不发,直到此时才将这两疏拿出,哄得崇祯龙颜大悦,而且此战是他东林之辈打下,更是在皇帝心中加分不少。 崇祯此时已经收起了刚才那欣喜的神情,尽量恢复人君所应该有的沉稳淡定,“郧西大捷该如何封赏,诸卿有何建议?” 温体仁道:“郧抚任职已三年,明年正好到堪劾之时,朝廷可迁用,再廕其一子为世职便可。”这是一招拖刀计,先缓下来再说,既然首辅这样说了,东林那边也不好再说什么。 崇祯又看到唐澜的奏疏,继续道:“郧抚或有大用,可暂缓议功,这位唐孝廉倒是可以重赏,众卿以为如何。” 王应熊道,“此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今科举子,来年就要进京赶考,怎么会想着投笔从戎,以文入武,这实在有悖常理。”一听他这么说,温体仁心里直把王应熊祖宗三代都问候了个遍,此时正是皇帝高兴的时候,你泼什么冷水啊,愚蠢至极。果然崇祯瞥来一丝不悦的目光。 钱士升便开腔:“投笔从戎历史上还少吗,汉代邓禹,唐代李景武,哪个不是以文入武。即使本朝也不乏先例,天顺朝,杨善乃秀才出身,入了军职还曾掌左军都督府事;正统间有王骥永乐四年进士,讨苗乱时,命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陛下,其他的主动弃了诸生身份从戎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名不见经传而已。” 温体仁对皇帝的意图已经心领神会,虽然郧西的胜仗在剿寇的作战中并不算特别突出,但值此黑暗时刻,崇祯是要借此激励士气,振奋人心。而且鼓励乡兵御贼已成为朝廷弥补官军兵力不足的重要决策,流寇入中原朝廷明摆着难以征发更多的兵力围剿,把唐澜这个典型树立起来,就为鼓舞各地乡兵奋勇御寇,重赏一下是值得的;最后也是最关键一条,唐澜是举人,让他领兵朝廷自然信得过。 何吾驺道:“郧抚已经数请复郧阳参将,既然唐孝廉有为国分忧之志,不如就破格把他提拔为参将,着其统合郧阳地方团练编练成一营,供郧抚差遣办贼。有此一例正好鼓舞豫、郧、楚、陕等地乡兵奋勇办寇,以解官军兵力不足之忧。”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东林方面是变着法想给蒋允仪增兵。 温体仁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何阁老所言极是,鼓励地方起团已是早定下的策略,然唐澜一介举子,骤然升至参将,超拔太高,恐众将不服。其次如果设为参将,一营兵一年之饷便是5万钱粮,这会给郧、楚增添多少负担?再次唐孝廉终归是新科举子,说不定明年便是天子门生,这不是太委屈他了。不如迁他个团练佥事吧,如此一来不使其断了文官晋身之道,而且让他统御郧阳团练,自理粮饷,对他也是历练,日后再有功还有封赏的余地。” 何如驺深吸一口气,这温体仁真是老狐狸啊,团练佥事是各地都司里属于经历司一个虚挂的职务,这个有点不伦不类,很难界定文武,在九边地区有时也会给组织乡兵御边的赋闲官员或缙绅挂上。一个小小五品武官倒无所谓,重点却是自理粮饷,温体仁一招就打在朝廷的七寸之上。 崇祯正是兴头上,开口道:“如此一来,连参将都没法给,朕还少了个门生,的确也是委屈了他,给他加个巡按吧?” 何吾驺立刻道:“陛下圣明。不就巡按南郧等处佥郧阳地方团练事?” 温体仁这就实在受不了了,一个新科举子骤然大挑,还一下子加到七品巡按御史,关键是身兼文武两职,这也太离谱了点吧,国朝没有先例啊。 刚要说话,但没想崇祯就道:“嗯,如此甚好,不能亏待了功臣,有他做榜样,各地赋闲官员、功名缙绅都该为朝廷出点力了。” 温体仁不再说话了,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个官职问题。朝廷缺兵少粮啊,崇祯这是千金买马骨。要是封赏一个举人就能代替十万大军,那自然好了,只是可能吗? 第46章 办贼方略(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定下封赏,崇祯此时心情也好了不少,“众位卿家,对于寇事,最后还要定个方略。” 钱士升趁机道:“此番贼流入豫,眼看就是陕、郧、楚、淮各地协同办贼,过去封疆各自为战,缺乏统一调配。特别此次豫北办贼,问题更大,三边入晋也是奉旨,却从不越境入豫,晋抚同样如此不越雷池半步,冀南道更是只守在北直南境,各路兵马各自为战,也造成最后为贼逃脱的原因。臣以为,有必要设置总制一职,督各省军务,协统各路封疆、总戎,方可不使彼此推诿观望,错失良机。” 钱士升此议其实早已有之,只是,崇祯一直对此犹豫不决,主要是总制权太重,过去横跨几省的总制只有嘉靖朝的胡宗宪曾任过直浙总督,统管南直隶、浙江、福建三地。温体仁对此洞若观火,看来东林想趁此机会将刚刚获得大功的蒋允仪推到这个位置上去啊。他抬眼悄悄看了崇祯一眼,只见他微微点头,显然有点心动。 崇祯也看了他一眼,“温卿以为如何?” 温体仁道:“臣以为可,但要谨慎,谨慎人选,谨慎其责。”说着转头朝张凤翼使了个眼色。 崇祯道,“这个人选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凤翼眼珠一转,连忙站起来,拱手拜道:“陛下,臣愿出镇,总制各省,协力办贼。”作为大司马,出镇督师几乎成了规定动作,虽然万般不愿,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崇祯没有表示,而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人,钱士升道:“张司马韬略在胸,本是上上之选,然眼下东事也缺不了司马主持,陛下。” 这么一提醒,崇祯顿时点头,是啊,虽然流寇闹心,但也闹不过建州,发言道:“一时还真找不到能替代张司马的人选,你还是留在朕身边吧。”张凤翼仿佛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坐了回去。 何吾驺出言道:“臣举荐三边总制洪承畴,亨九迁总制三年,深谙办贼,数年来大小百战,斩贼渠过百,贼首万五,延绥陕地贼势大颓,方有狼奔外省,如今三边形势得以彻底扭转。可以说洪亨九乃办贼第一人。这个总制由他担任最妥。” 温体仁眉头一皱,洪承畴可是他手头的王牌,这几年正是因为洪承畴,张凤翼得以牢坐在司马之位上,温体仁也能利用洪将流寇赶来赶去,趁机把陕、绥、晋等省的封疆纳入袋中。其实在之前这个总制人选,他们也是讨论过的,洪承畴倒是人选,但这话不应该钱士升说啊,他来推荐,就说明其中必有乾坤。问题在哪呢?事情来得急,纵然聪明如温体仁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王应熊已经开口回道:“何阁老所言甚是,恐怕天下没人比洪亨九更懂办贼。只是三边为贼老家,此时形势虽稍安,但正需乘胜追击,犁庭扫穴,不使其死灰复燃。恐怕洪亨九不宜此时离开三边。”对手支持的,我便要反对,王应熊随口就顶了回去。 温体仁心说要糟,本来应该再推几个人搅和一下浑水,看看对方的真实用意啊。王应熊怎么这么快就出言反对? 果然,何吾驺出言道:“王阁老所言也是道理,三边为办贼之本,骤然迁走亨九,的确有釜底抽薪的味道。其实,合适的人选,就在眼前啊,”他把报捷奏疏一举,“郧抚蒋闻韶,能无中生有,以区区500标营,统合乡兵取得大捷,足见其韬略才具皆是上上之选,再者郧阳在其治下风调雨顺,税粮年年不缺,堪称封疆典范。臣以为总制一职最是需要这等协调,统筹,借助各方的才具。臣荐其为总制。” 温体仁立刻明白了,明知两党势成水火,你同意的我就反对,所以东林先挖个坑给自己一方,扔一个诱饵,等自己一方吞下诱饵,对方再亮底牌。何吾驺利用刚才两份奏报,形成的强烈对比,乘势提出蒋允仪。果然,温体仁见崇祯面色温和颇为动心。 总制所占权力实在太大,温体仁这边自然不能不争,于是缓缓道:“郧阳久安,海晏河清,自是郧疆的功劳,其才具自是胜任。然正因为承平日久,郧疆不熟寇事,恐经验有缺。既有才具,又有经验的,除了洪亨九,还有一人。” 崇祯道:“还有谁?” 温体仁道:“绥抚陈奇喻。”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白,陈在延绥两年,办贼甚力,名噪关陕,特别他主政延绥之后,斩贼渠百七十七人,申免延安、庆阳两地租税,抚其众归乡事农,得到崇祯高度嘉奖,同样简在帝心,俨然已经成为继洪承畴之后另一位冉冉升起的办贼专业户。温体仁提出这人的确是足以可以与新鲜红人蒋允仪抗衡之选。 如此一来崇祯脸上有了点犹豫神色,两方见皇帝不致一词,知道兹事体大,不是那么容易定下来。果然崇祯道:“此二人皆是上上之选,但事关重大,不宜轻易定夺,朕看可让二人分别上办贼方略,再比较优劣以决。” 众位阁老连忙称道,“陛下圣明。” 扯淡了半天,啥都没说,最后还是温体仁道,“接下来豫境剿堵的方略也是要定的。” 事情又回到了愁眉苦脸的地方,崇祯收起刚才的好心情道:“温卿你是不是已有了主意?” 温体仁道:“以现在的粮饷,不宜增太多,所以豫北所有追剿军暂不增兵,只以豫抚玄墨统帅,将流寇驱往豫西南,可谕豫抚,追贼不限省境,可便宜行事,在没有设定总制之时秦、郧、楚等地兵将皆要听其调遣。至于粮饷可由南直、湖广就近支应10万,上解秋粮再截留10万,共20万以备3月之需。” 崇祯点点头,温体仁又道:“另着秦抚率军入商南等地堵击,秦兵本就精锐,不用增加了;淮抚可调操江提督兵3000与之,饷可以南直截留秋粮1万石;郧、楚等地必须增兵,郧阳可饬唐澜协助郧抚守备,准其练勇3000,粮饷自筹;至于楚地,可调5000镇筸军入襄阳等地堵截,至于饷,可准楚抚截留今年秋粮3万石,加上客军所需,可用半年。另外明发诏书,命各地赋闲官员缙绅自练乡勇,安堵地方,下护桑梓,上解君忧。” 具体问题还是要首辅解决,这么快的时间内已经把兵饷调理清楚,这也是崇祯以温体仁为能的地方。只见崇祯点点头,只增饷3万,多一万多兵,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第46章 办贼方略(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10家山寨的兵终于到齐了,手下多了910人,唐澜连忙命令进行了一下甄别,从中挑出会骑马的20人,另外有虎枪手300人,弓手370人,藤牌手120人,郧西青壮100人。 这些来自各个山寨的寨丁给人的感觉更是散漫,看上去他们的确不如金鞍寨寨军精锐,战力堪虞。但唐澜信心满满,有人便行,咱有法宝。 把人马整理完毕,唐澜便向蒋允仪请辞,将率军进入两水渡北岸,建立江北大营,与汉水以南的江南大营互为呼应,形成拱卫郧阳的坚实堡垒。 一听唐澜要走,蒋允仪有点急了,说好的300募兵呢?流寇已经冲入河南了,河南的加急塘报一封紧似一封,掠偃师,破渑池,中丞大人如何能让唐澜走了。唐澜也不客气,说好的游击呢?没有官来,如何给你募兵。 蒋允仪只得把唐澜请到府里,苦口婆心,“靖方啊,兵部行文是要时间的,难道你还不信老夫吗?” 唐澜赶紧拱手,“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老大人啊。” 蒋允仪道:“那就好,既然如此就把300募兵先遣来,盛金贵已经听参待劾了,营中兵由你整理。” 唐澜想想道,“好吧,既然如此,明日我便把兵招来,但说好了,有调动必须发给我,因为在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前,抚标的兵还是金鞍寨的寨丁而已。” 蒋允仪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好,听你的,老夫就不调动,一切听你指挥。”心里真把这唯利是图的货骂个体无完肤,只是眼下火烧眉毛了,蒋允仪只能吞下这口窝囊气,心说你给我等着。 唐澜看他样子的确气得不轻,也不好意思笑笑,“老大人别动气,毕竟这些都是山寨的子弟兵,一切都要小心,这次来的可是十几万流寇。” 蒋允仪哼了一声,“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靖方你看,十一月三十失陷渑池,离着南阳只有300里路了,脚程快的三四天可到。要拿个主意,该怎么打。” 唐澜看看地图,果然离得不远了,刚要说话,突然想起这里好歹算蒋允仪的防区,如何战守还是得他说了算,连忙道:“澜一切听老大人吩咐。” 蒋允仪道:“好,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南阳是唐藩所在不容有失,老夫打算率标营移镇于此。靖方嘛,汝守住荆子口,扼住入郧的关口就行。贼见南阳有准备,便只能流入商南,那边不是老夫的防区了。” 唐澜点点头,还好,任务不算太重,不过是守住又一处关口罢了,但看看地图,他只觉得蒋允仪的策略实在是很糟糕,从南阳到荆子口之间还有大片平原可以出入,万一流寇不走南阳也不入郧阳,而是穿过内乡县、淅川县之间的山地,直扑邓州、新野呢?他刚想提醒,但想了想,蒋允仪手里就这点兵,能让他怎样?算了吧,提醒之后,万一让他醒悟过来,让自己这里分500,那里分500怎么办?反正沟壑之间消息不便,自己到时候随机而行吧。 议定了出兵的事项,唐澜连忙公开招募随军郎中。在明朝的军队里,一般也有郎中,但大多是二把刀,实在没本事或者半路出家。唐澜这次开出的价格不菲,月薪5两,支粮一石,随军出征还有安家银、赏银。但所谓好男不当兵,很少正经郎中来应征,没办法,唐澜最后只能让各山寨的一起想办法,山寨里的,甚至有的半请半绑地拉来了20人,每个郎中一来先是5两月薪和安家银,有家眷的家眷领走,没家眷的委员会寄存。 过了一日,唐世桢、何亮工他们率领着金鞍寨的寨军来到了郧县。唐澜命何亮工率100虎枪手、100弓手、100新招的纤夫加入了抚标。剩下的900余人与郧阳的900团练汇合,总共有1870余人。 其中斥候总旗84人,都是一人双马的骑兵;100名穿山队;700虎枪手;220藤牌手;100投枪手(排丁);弓手570;郧西那100青壮主要也装备了藤牌斩刀。 唐澜本来想按照戚继光的鸳鸯阵进行编组,但鸳鸯阵是一个多兵种组合的小队,训练起来比较复杂,而且也缺乏合格的教官,世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编组,暂时以每10人1小旗,10个小旗1个总旗。总计有7个虎枪总旗,5个弓手总旗,3个藤牌总旗,1个投枪总旗(排丁)。 唐澜和李柯子一起直领穿山总旗(100人)、斥候总旗(84人)以及从各寨抽调出来的精锐弓手组成的总旗(70人)。 唐澜本来想以1比1的比例进行混编,比如金鞍寨和其他寨各50人,李柯子认为不合适,因为作为一个山寨里出来的人大多互相认识,沾亲带故,作战中彼此照应,粘合力强,如果把人混编在一起,一个集体中就会出现两拨人,一旦打起来,很容易各自为战。唐澜想想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先这么办吧。 整编完毕,唐澜也不废话,直接每人先发了2两安家银,啥动员都没直接发银子好使,那些外寨的丁在团练成立大会上已经领到1两2的月饷,这会又是2两银子,还没动手就3两多银子到手了。 不过唐澜宣布所有银子先寄存在委员会,等到战后再一同给士兵。委员会里每个山寨都有一个代表,共同掌管饷银,士兵们对此也比较放心。 贺大春不需要动员,在团练人马整编的同时,主动凑了500军户到唐澜帐下听令。这500军户贺大春是仔细挑选,看上去都还是青壮,不过老贺最精锐的是30多名家丁,这次除了留几个看家之外,全部拉了出来。唐澜看了家丁的阵容,再度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老贺绝对是有志中年,他的家丁盔甲兵械马匹都堪称精良,对于内地军卫,这样的家丁队已经相当不错了。李柯子给出了肯定的评价:还好,有杀气。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搜刮卫所武库,箭只、火药、甚至破烂的鸟铳都给找了十几条,唐澜也不拒绝,先把东西收下来,另外命他们作为代马输卒。 ××××××××××××××××××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看样子虽然冲不上推荐榜,但还是看出书友的厚爱,这周不行,就下周冲,小老虎的承诺依然有效。 第47章 将在外(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按照与蒋允仪的商定,出兵时间定在十二月初四,按老皇历说,这天宜出行、上梁。 就在出兵前一日,唐澜把所有将领都招到营寨里进行军议。商量了一下,几个寨子及船排搜刮了300人由唐更新木十铎率领守备郧县,团练大队走陆路,预计四天能到荆子口;辎重走水路,按照唐更新的安排,从均州走丹水可以到荆子口,一般是用100料以内的小船,大约每船可以运载100石粮食。 唐澜琢磨了一下,让唐更新派20艘小船到两水渡运送1000石粮食到荆子口听用。蒋允仪的抚标也是走水路,先到襄阳,然后再有襄阳转往南阳,唐澜叮嘱何亮工,跟蒋允仪过去就是守备南阳,其他有可能导致危险的命令一概不理。 第二日一早,郧县码头鼓乐升天,中丞大人率军出征,郧阳各级官员还有城中有头有脸的缙绅富商都到码头送行,唐澜混杂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寨丁们上了金寨排的船。 “马到功成。”“旗开得胜。”等的恭维声中,蒋允仪在船上对众人拱拱手,神情肃穆,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送走蒋允仪,唐澜回到演武场点起维稳团,贺大春也率领着代马输卒,寻着东北方的官道出发了。 看看各路的寨丁,精气神以及装备都显然不如金鞍寨的,但这些山民在走路方面倒不遑多让,第一天就走了五十里。这天都在丘陵中走,坡度不大,还算容易。沿途遇到了几处堡寨,但老百姓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来来往往,甚至能遇到农闲时入山打猎的人们。对于这些山寨,唐澜都命支援人力,不理的,就摆300人到跟前,这些小寨明知道惹不起,于是这个凑20,那个凑30给凑了七八十人的弓手。 雷锋垭是翻大青山前最后一个村子,这里是郧阳与南阳两府陆路交通的要点,因此聚集了一些民户,提供食宿等的服务,有那么100来号人。唐澜命人把抚治衙门的告示贴出来,告知百姓做好坚壁清野的工作,流寇又要来了。 雷锋垭的百姓非常生气,才过几天舒服日子啊,流寇又来了,“县里不是有唐举人吗,他不是小温侯嘛,有他在便无忧了。” “什么,这就是唐举人的兵?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唐举人出兵啦,唐举人出兵啦。” 不用一会,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在雷锋垭附近有个寨子叫雷锋寨,有四五百口,聚集了几十个寨丁。寨主雷生土小心翼翼前来参拜,唐澜问他:“你有没有收到中丞大人的告示?命郧阳各寨寨丁前往府城参加团练?” 雷生土连忙摇着五个手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收到过。” 唐澜微微一笑,“我还以为雷寨主有什么想法,不愿意为乡梓出力呢。” 雷生土道:“绝无此事,实在是没有接到告示啊。” 唐澜道:“雷寨主手下有多少人啊?” 雷生土道:“有七,五十人,有五十人。” 唐澜刷地抖出两张纸,“雷寨主看看,这是征发团练的告示,这是命我率团练前去迎战流寇的命令。” 雷生土装模作样拿过来看看,连忙道:“举人老爷必定旗开得胜。” 唐澜也不废话,“承你贵言,你派个人回山寨把50个寨丁召集过来吧。随队出发。” 雷生土瞪大眼睛,哀求道:“举人老爷啊,万万使不得啊,我们山寨人丁稀少,如何能经得起大战,求举人老爷开恩。” 唐澜脸色一沉,“保护桑梓人人有责,别废话了,赶紧派人去吧。”说着李大、王木从两边一夹,手都扶到了刀柄上。 第二天一早,雷锋寨的五十名寨丁匆匆赶来,这些人都是弓手,唐澜二话不说,发钱,每人二两安家银,寨丁们还傻呼呼地不知所措,唐澜已经命亲兵一人拿个钱篓子,下去每人手里塞了银子。寨丁们这才反应过来,个个面露喜色,唐澜问了一声,“跟我去打流寇,愿意不愿意?” “愿意!”寨丁们齐声应着,有钱哦,谁不愿意啊。雷生土眼睛都瞪大了,这位举人老爷真是雷霆手段啊,恩威并施。 这天的路都在大青山里走着,非常崎岖难行,一会上坡,一会下山,过了一个山峰,接着又是一个山峰,抬头望去,前面还有。这一天下来,走得相当辛苦,才走了30多里,太阳就挂在西边山头上了,这一站在白桑关落脚。白桑关是连接郧阳和南阳的一处关口,处在大青山的群山之中,这里路分两岔,向北去荆子口,向东可去南阳府的淅川县。白桑关原本有巡检司,但到了崇祯年间已经撤了。 唐澜率军就在白桑关原来巡检司的营房周围住了下来,收拾营房的士兵给唐澜送来一样东西,地图。这是一份留在营房某个破柜子里的地图,用羊皮画成,上面是三省交界处的地形道路,画的比郧阳行都司提供给唐澜的要细致得多。 唐澜如获至宝,他命人到村里找来当地的里正,把地图给他看,里正看了后表示,这份地图记得地方非常翔实,没有太多误差。 唐澜皱着眉头,在灯下仔细研究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召集众人宣布,维稳团要改变了行军路线,大军向东朝淅川而去。李柯子、唐世桢、木云峰等人都十分奇怪。 唐澜向众人宣布,“我们不去荆子口。” “不去荆子口去哪?”唐世桢心中叫苦,这位侄子又开始异想天开了。 唐澜用手指着荆子口东北方一个地方,“就是这。” “西峡口?!”众人一起叫起来。 唐世桢道:“为何是这里?” 唐澜点着地图道:“你们看,西峡口才是至关重要的地方,从卢氏南下,横亘着熊耳山,西峡口是山中必经之路,它还是东西南北几条路的交叉路口,往西可以到陕西的商南,东南的路通内乡、淅川。只要控住这里,流寇便无法威胁以上几个地方。” 唐世桢急了:“万万不可,你这是违背中丞大人的命令,西峡口万一有个闪失,咱们可是要吃官司滴。侄儿你可要三思啊。” 第47章 将在外(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胸有成竹道:“叔,我们去守荆子口没用的,你们看流寇无论南下淅川,还是西进商南,都可以绕路进入郧阳地面,我们都会腹背受敌。只有向前推进到西峡口才能真正扼住流寇进入郧阳的脖子。” 唐世桢道:“但,中丞大人没有给你进入南阳府的命令啊。咱们是郧阳的维稳团,进入南阳那是越界用兵,是要吃官司的。”缩在众人之后的顾君恩摇摇头,但也不说话。 唐澜把地图收起来,“吃官司也比没命了要强。流寇十几万人,我们要不是扼守着重要的地方,利用地理以少胜多,咱们这点人还不够给流寇塞牙缝的。你们呢,怎么说?” 李柯子和木云峰彼此交换个眼色,一起朝唐澜拱手,“一切听寨主号令。” 唐澜命李柯子率领斥候总旗先行出发,火速赶往丹江与淇水交汇的寺湾镇,到达之后,立刻向四面派出斥候,侦察流寇动向,同时派人通知由水路而来的辎重,由淇水转向西峡口。 唐澜又派出两拨塘马向南阳的蒋允仪报信,就说斥候侦察到流寇有从西峡口转入内乡方向的企图,所以他率军前出,占领西峡口抵御流寇。 全体寨军转向东,走了两天才穿越了大山,进入了丹江河谷。一路走来,唐澜对大山里的路算是有了一些了解,这里的山路大多随着山谷河谷走向,经常会因为山谷走向遇到岔路,这些地方就叫什么口,但有的岔路走进去可能就是死路。 提早出发的斥候也回来报告,西峡口方向暂时还没有流寇踪迹,但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由卢氏逃难过来的百姓,卢氏被流寇击破!西峡口当地的百姓闻风也已经开始逃跑了。卢氏在豫西山中,与西峡口只隔一座熊耳山,只有200多里路程了。唐澜命令,团练在寺弯镇只歇了一夜,也不等唐更新的辎重船队,只留少量后队接应,其他人马立刻启程。 看来流寇步子很快,唐澜连忙命李柯子率领斥候总旗和穿山队先行出发,务必在两日内赶到,控制住关口。唐澜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坚决要跟着斥候们一同前往,他总要先把地方弄熟了。 李柯子命斥候把备用马给穿山队的人骑,和唐澜一起带上180人先行出发。这一路也有90里,预计得两天到达。 一路走过去,时不时能遇到一些从卢氏过来的百姓,前面开路的斥候见人就抓,每个人都要询问,辨别口音,只有河南口音才可走人。根据逃难的人说,卢氏县是十二月初二被打下来的,流寇在城中**掳掠,大纵三日。至于是哪路流寇,许多人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郎中,此人告知,陷城的流寇叫“八大王”,还有叫啥满天星、啥狼的。“就那八大王最坏,杀人不眨眼,竟然还把女人蒸了吃。” 唐澜看着李柯子脸色渐渐低沉,目光投射向远方的青山。过了许久,李柯子才回过神来,对唐澜道:“是张贼献忠,这个老贼,当年和王贼嘉胤都是称兄道弟的,听这些难民形容,他可能有万八千人。” 在流寇之中,叫八大王的有三人,在内部以西营、南营、北营八大王区分,这个蒸人的主就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无疑。 李柯子道:“满天星有点实力,大概五六千人,那个什么狼的,应该就是横行狼,这属于流寇中的二流角色,也就一两千人马。”说完,他一个人单独走开了。 “张献忠。”唐澜嘴里念叨着,这个擎天巨寇,竟然有了和你交手的这天。他不禁摸了摸腰上挎着的火铳。 ×××××××××××× 卢氏县衙大堂之上酒气熏天,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十几条大汉喝得面红耳热,十几个侍女小厮在一旁添酒上菜。今日,陕北流寇三十六家的盟主紫金梁王自用,大宴各路首领。 下首一个瘦汉对正中首席拱拱手,然后对过一名高瘦大胡子横横地喊道,“二哥,你得评评理。”这一声如同炸雷在大堂中响起,众人不由得停了停,都看向这边。 那瘦汉大声道:“他黄虎脚程快,先来两日,城中四乡能吃、能花、能克滴,都给他弄去了,额听说了,黄虎在卢氏光银子就刮了10万两。额们断后的兄弟来了,汤都没有,都吃了西北风。老回哥是不是?” 在他身边两条大汉,其中一人年纪四十多岁,面孔煞白,看上去甚是阴沉。只见他喝口酒,应了声,“是了。” 对过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大胡子,满面麻子,剑眉倒竖。正咧开血盆大嘴认真地啃着一根骨头,一口酒一口肉,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边一穿着长袍三角眼的白脸汉用胳膊肘搡搡他,“乱世王说你呢,10万两,老张你可吃肉了。” 张献忠的麻子脸随着咀嚼微微颤动,仿佛啥都没听见,动也不动,只是埋头啃着骨头。 乱世王见他不理,目露凶光,恨恨道:“三哥,昨日额管个贼求子借粮,他理都不理,你评评理,兄弟可是为大伙断后的,跟左良玉个贼娘求的干了两天,死伤几百兄弟。如果都这样,日后谁还愿断后。” 八大王张献忠一挥手,一根骨头砸过去,“驴求子,你骂谁?” 骨头正中瘦汉头上,那瘦汉霍地起身,一脚踹了面前的案子,“贼娘求,老子骂的就是你。”手已经扶在刀柄之上。 “啪!”一个酒碗砸在大厅正中落地开花。正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头猛地一抬,眼中寒光闪动,瞟向正要干架的两人,声音沙哑而低沉:“住嘴,谁要再咧咧,老子一刀给劈了。” 乱世王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后面的小厮连忙上来收拾,乱世王还满心不忿,一脚将一名小厮踹倒在地。众人见紫金梁发怒,也都不再说话了。 乱世王旁边的老回回抿了口酒,缓缓说道:“扯架有求用,老三,你划个道道,额们滴粮草咋办?过河前说得好好滴,额、乱世王、张妙手给大伙断后,到时候抢来的东西平分。现在别说银子、婆姨,连口嚼裹都没有,那日后谁还肯断后?” 第48章 大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在流寇之中,老回回资格老,是和王嘉胤一起拜过把子的人,张献忠当年不过是自己手下一名小兵,号黄虎。后来张献忠偷了老回回盔甲马匹拉了几百人自立一营,从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在三十六营中还有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和老回回交好,也只有他还敢在紫金梁面前大大咧咧说话。 紫金梁也不说话,只是喝着闷酒。紫金梁左手第二个是个毡帽蓝衣汉子,面色红润,只见他站起来朝紫金梁拱拱手,又对老回回拱拱手,“守应老哥,你们为大伙断后,无论如何不能饿了肚子,一会额给拿上500石,先顶顶再说。”说完坐了下来,紫金梁眼光闪烁瞧瞧他,没有开口。 老回回、乱世王他们连忙起身朝红脸汉子拱手,老回回道:“还是闯将仗义,额这里谢过了,只是额们三营加起来两万人,500石就吃两日,这也不是办法。”目光再度瞥向啃骨头的张献忠。 说着话,周边贺一龙、贺锦等纷纷开口,这个支应100石,那个支应50石,总共也凑了1000石。老回回这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毡帽蓝衣的汉子便是闯将李自成,只见他朝几个人还了礼又道:“卢氏周边就这么大,民不过十万,能抢的都抢了,下面该怎么办,三哥的确要拿个主意了。” 紫金梁对张献忠身边那人说道:“曹操,这里就你最有主意,你说呢?” 张献忠身边是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白脸汉子,微微沉吟一下,只见人们都盯着他看,这才缓缓道:“今日头上接到各路的消息,左良玉、汤九州两个贼求子已经追到了永宁,陈永福、陈治邦的豫兵逼近嵩县,邓祀的川兵到了汝州,形势已经很明显了,狗朝廷是怕额们往东去。” 乱世王最着急,喊道:“曹操,这些额们都知道,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啊。” 曹操罗汝才微微一笑,“咱们现在有三条路走,一条是走洛水河谷回陕地,但大伙也知道陕南商州、洛南都是小县,又整日价给大梁王抢,能有多少油水?第二条是往东去,趁着豫兵没来,先从栾川、伏牛山北面进入汝州,只要到了汝州便是一马平川,咱们马队的优势就能展现,那边的州县有粮有钱,只是狗朝廷就是防着咱们流入中原,走汝州至少要跟两到三股官军纠缠;最后一条路就是南下走朱阳镇西峡口入南阳,只要过了西峡口就是淅川、内乡、南阳,这一路有熊耳山挡着,但一旦到了南阳也是一马平川,而且湖广富庶天下皆知,进了湖广,吃香喝辣的随便额们。” 曹操这么一忽悠,下面的人顿时对湖广产生了极大的憧憬,人们议论纷纷,都动了心思。 这时坐在紫金梁左手第一位同样戴着毡帽的粗豪大汉道:“过了淅川就是郧阳吧。” 曹操回道:“是,就是郧阳,这里四省交界,南可入楚,西可入陕南蜀地,此地山高林密,如果官军逼得紧了,大可周旋。闯王,你的兄弟大梁王就在这一带,咱们可以先派人联系,让他接应咱们。” 只见闯王高迎祥脸色微微黯淡,“见不着他了,四哥他,他给狗官军擒下了。前日抓着一个官府的塘马,搜到了塘报,上月四哥他栽在郧阳了。” 此言一出,众人像炸了锅一般,“啥?大梁王栽了。” “大梁王可是纵横陕南四年的大当家啊,当年额还是老大王二手下马夫时,各位大哥在白水聚义,老大王排老大、王左挂二哥,紫金梁三哥,大梁王排行第四,神一魁是五哥,你想啊,神大当家都只能派大梁王下面,那可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啊。怎么就栽了。” “六哥,怎么栽的?” 闯王高迎祥排的是老六,他叹了口气道,“四哥从汉中入郧阳,破了两县,谁知道被一个叫什么唐澜的举人带着500寨丁摸了城。四哥没防备,就被抓着了。” 高迎祥的话一出,众人更是炸开了锅,“娘求的,500?六哥没看错吧!” “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么就栽在这条小河沟了。” “唐澜?哪里来的驴求子,没听过啊。” 张献忠哼了一声,把手里的骨头一扔,“六哥,啥别说了,咱们就往郧阳去,砍了唐澜个龟孙。” “吵吵啥,老四折了,都把你们给吓尿了?”那沙哑低沉的话语响起来,乱糟糟的场面渐渐平复下去。紫金梁知道他们的心理,当初白水聚义的兄弟,老大王嘉胤、王左挂、神一元、神一魁都挂了,白玉柱降了朝廷。当初那十三家,派前头的基本死光了。对于刚刚逃出生天的群豪来说,大梁王这样威震陕南的大当家失手,是对士气极大的打击。 李自成道:“兄弟们不是吓尿了,是想给大梁王报仇而已。”说着话,举起杯抿了一口,皱着眉头。 高迎祥道:“那还有啥好说的,杀到郧阳抓住姓唐的,给大梁王报仇便是。”下面立刻有好几个人应和。 曹操不说话,和李自成对望一眼,嘴上只是冷笑,张献忠看他这样子,捅了他一下,“你个贼求,憋着什么主意,快说!” 曹操努努嘴,“额说啥,让闯将说。” 紫金梁王自用对李自成道:“闯将,看你的样子可是有话说。” 李自成道:“额在想,郧阳、汉中不是不去得,但那里养活得了额们这些人么?”众人一听他说话,顿时安静下来。 李自成继续道:“额们这几十家好歹有十几万人啊,一日就是一千多石粮草。郧阳汉中都是山沟沟,穷啊,抢也抢不出个花来。” 高迎祥道:“你是说,还是要去南阳?” 李自成点点头,“对,就是要去南阳。南阳襄阳富得流油,只有在那里周旋,才能填饱肚子。”他这么一说众人眼睛都亮了。 曹操继续道:“这两日,好些矿徒来投咱们,额找他们把地利打听清楚了。额们可以打着给大梁王报仇的幌子,大张旗鼓往郧阳去,然后主力悄悄走栾川,伏牛山、熊耳山交界处,延郁水河谷穿出来,这一路山高林密,官军很难发现,到时候一出山就是南阳府。”众人听了他的计策,不仅频频点头。 紫金梁点点头,“曹操这条计策好,不如就这么定了,这次让老回回打先锋吧,不能每次都吃亏,这次谁殿后?”问题又回到点子上了,后面左良玉离着只有不到200里了,肯定要有人殿后,只见他的目光瞥向了张献忠。 这时就听张献忠一摔酒杯,“刚才一个个嚷嚷着给大梁王报仇,现在一个个又只想去吃干的。行啊,这骨头额来啃。三哥,额去攻郧阳,给你们打掩护。”说着一踹面前的案子,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张献忠转脸朝下首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怎么说,要跟着大伙去吃肉,还是跟额去给大梁王报仇?” 这几个是满天星、横行狼、一斗谷、扫地王,都是跟张献忠关系较好,然后这次又是和张献忠打先锋一路抢来的主。横行狼道:“额去,诸位当家的,总要有人啃骨头。”说着也站起来,一斗谷、扫地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座上紫金梁那黑沉沉的脸,不敢说话了。满天星张大受则喝着酒不作声。 “孬货,啐。”张献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昂头大步走出县衙,横行狼赶紧跟上。 曹操嘿嘿冷笑,仿佛自言自语道:“是啊,给大梁王报仇,八大王便不用给大伙断后了。” 这时只见李自成站起来道:“总要有人殿后,这次就额留下来吧。” 满天星也懒懒地抬起头,“闯将忠义,额老张给你搭个伴。” 高迎祥眉头一皱,看着李自成刚要说话,就听紫金梁道:“还是闯将、满天星是好汉,额看一斗谷、扫地王,这次你们也留下,帮着一起与左良玉周旋吧。额看,实在不行,你们就留点财,给那驴求子点买路钱,他不会不懂事滴。” 策略定下来了,高迎祥也不好说啥,只得道:“诸位兄弟啊,这次辛苦你们了,多加小心。” 李自成笑笑道:“大伙听额一言,南阳是四战之地,但只要占了南阳,便满盘皆活,东出汝宁,南下郧襄皆由额们。但狗朝廷肯定能看到这一点,必然督促官军来援,额估摸着最多只有半个月,官军便会大至,三哥行动迅速,不可恋战。” 张献忠走出县衙,只见两个十几岁长得英气勃勃的少年迎了上来,年纪大一点的道:“大大,都散了?” 张献忠兀自骂骂咧咧,“老回回个驴求子,老子饶不了你。” 横行狼屁颠屁颠跟上来,“八大王,这是咋说滴,额们不去南阳啦?” 张献忠哼了一声,“你缺心眼啊,没看到刚才三哥盯着额们呢,如果不是额叫你出来,这会肯定要断后了。就知道抢,抢,后面追着那么多官兵,你连命都不要了?老三,老四,赶紧备马。”两个少年连忙走到院中,牵马去了。 张献忠也跟着往外走,横行狼嘟囔着,“走西峡口那是往商南去啊。” 张献忠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横行狼,嘴边微微冷笑,“你个驴求子,啥都不懂,南阳是大府,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得开滴,北面还压着几万官军,去打南阳,指不定给官军追上呢。从西峡口下去就是淅川,抢了淅川再去邓州、新野。北面自有他们在南阳遮风挡雨。再说如果官军追得急了,咱们从西峡口往西一钻山就进陕南了。懂吗?” 横行狼这才恍然大悟,“八大王,你真行。” 这时两个少年已经牵着马候在一旁,张献忠飞身上马,对横行狼道:“赶紧收拾一下,明早五更天额就出发,你不来额不管你。”说着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第49章 西峡口(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十二月初九,唐澜终于在群山中看到了西峡口,一条河水蜿蜒而过,几座大山之间的山谷在此地汇合,形成一块小小的平地,西峡口是个小小的寨子,正好坐落在从北而来山路的出口。 最先一拨斥候,早已等候多时了,他们在此地侦察了一天,除了偶尔从北面过来的难民,其他人大都跑了。 唐澜率领人马下了山,西峡口寨出现在他的面前,此处本是一处巡检司所在,不过是方圆十几丈的小寨子,那寨墙只有一丈高,比郧西的城墙还矮。唐澜眉头紧锁,在夕阳中进了寨门。 据斥候报告,寨中原来住着百十户人家,耕种着淇水沿岸的土地。斥候只找到了几十个老弱病残,没来得及跑走的人口,其中有一位当地的巡检,唐澜把里正来,那人看上去头发胡子全白了,见到唐澜立刻下跪磕头,“老汉给大将军请安。” 唐澜把他扶起来,“老人家无须大礼。请问老人家如何称呼,怎么寨子里的人都没了?” 里正道:“老汉叫别养正,五日前北面来了大批的难民,都说卢氏给贼寇占了,村里的人慌了神,便收拾东西随着一起跑了,有的去了淅川有的去了内乡。俺们几把老骨头实在跑不动了,就留了下来。” 唐澜道:“老人家,此处不是巡检司吗?那些兵呢?” 别养正叹了口气道:“卢氏给流寇占了,内乡县尊大人得消息后,就来把汪巡检手下的兵都调回县里去了,他们昨日走的。” 唐澜点点头道:“这些天跑来的人还多吗?” 里正道:“头两日每日都有几百号,这两日便少了,每日只有几十号而已。” 唐澜点点头,“这些人中有没有陕地口音的?” 里正想了想道:“有倒是有那么几个,不过俺们这里就靠着陕地,南来北往的客商经常有陕人。” 唐澜道:“那些陕地口音的带家眷吗?” 里正又想了想,缓缓摇头,“好像都没有。” 唐澜道:“你们肯定说过话吧,不然也不会听出他们的口音,都说啥了?” 里正道:“聊过那么两次,有个人好像是贩竹器的客商,问俺这里的路都去哪里,还问有没有官兵来。” 唐澜点点头,“今日呢,还有这样的人来过吗?” 里正摇摇头:“今日就没有了,那都是昨日之前的事了。” “那他往哪边去了?” 里正还是摇摇头,“没留意啊。” 唐澜随后又和他聊起了周遭的地形,他拿出地图,让老汉根据地图给他讲解,大致了解了一下。完事唐澜摸出一两碎银给了里正,“你给我找两个熟悉周围道路地形的人给我做向导。” 那里正连忙点头哈腰,“俺就能做向导啊。” 唐澜笑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跑得动吗?” 里正笑笑道:“别看俺满头白发,其实五十还不到,腿脚硬朗着呢。” 唐澜道:“那就劳烦老人家啦。” 里正最后问了一句,“不知将军从哪来的。” 唐澜眨眨眼睛道:“我乃陕镇的官军,奉朝廷命令,往南阳剿寇,路过此处,明日就走。” 等里正走了,唐澜和李柯子交换一下眼色,“看来流寇的细作已经在这一代活动了,咱们有必要在附近清剿一番,最好能抓住两个细作探听清楚情况。柯子,在此地作战,你怎么看?” 李柯子摇摇头,“这个破寨子,放两百人就填满了,而且寨墙低矮,根本无法固守。” 唐澜点点头,“是极,守在此处就是个死,必须得想想办法,现在最主要就是打听清楚流寇动向。这两日得抓紧,另外明日随我在周围转转,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当晚,斥候和穿山队就在寨子里住下,李柯子派出了两队伏路军向北向东前出两里埋伏。 第二日一早,唐澜和李柯子带着30个穿山队往山里去了,山路盘旋,信马由缰。在前方一里的地方还有10骑开路。唐澜看着这山,这水,纵然山青水秀,仍然没有心情欣赏。前面布置的伏路军也起来了,跟着唐澜一起向前搜索。 别里正骑着马跟在一旁,做着导游。这里是窑沟、这里是半架山、这里是小塘崖、这里是小截半。 “等会,这里叫啥?”唐澜问道。 “小截半。”别里正答道。 唐澜问道:“这里为啥叫小截半?” 别里正一说这个,立马来了精神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处有典故啊,当年唐朝汾阳王郭子仪得了皇帝之命,帅十万大军前往捉拿逆贼安禄山,正经过此处,话说郭子仪来到此处,遇到大山挡路,郭子仪拔出皇帝赐下的尚方宝剑,一剑劈下,山崩地裂。乱来挡路的大山是一条蛇精所变,郭子仪这一剑正好砍下蛇精小截半尾巴。从此这里就叫了这个名。将军请看,那山上溪水一直流下来,传说就是尚方宝剑砍出的沟沟。” 唐澜点点头,四处看着,这里的确山势险峻,两边是高坡,中间就一条只供两三人行走的山路。唐澜看看李柯子:“在这里打个伏击可行吗?” 李柯子摇摇头,“除非遇到不谙军旅的,像八大王那样的老东西,很难奏效。”话一出口,李柯子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唐澜也不在意,人家说得没错,自己就是军旅初哥。 唐澜问道:“那是为何呢?” 一提起张献忠,李柯子的脸色又变了,咬着牙道:“这里山势险峻,老贼一般都会派架梁马在两边山脊上布置搜索,很难藏得住。要对付这老贼,必须想个周全的办法。” 唐澜没有留意,只是缓缓点头,“日后你要给寨军的军官们好好上课。” 就这么一路走过去,到了中午,离开西峡口已经有30里了。终于走出了崎岖的山路,落到河谷之中,别里正说这里是淇水的上游,看河面不算宽,大约20米的样子,从水线看这里到了夏天水势还不小。 第49章 西峡口(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中午,一行人在碾子湾吃饭,这是一处较为平坦的河谷,路这边是缓慢的山坡,对岸缓坡上有一片田野,这里两岸总有上百亩的田地,甚至还有一些是水田。村庄里的人已经全跑光了,只剩下几个老人在看家。唐澜照样询问了一下对方细作和探马的情况。得到的信息和之前的差不多。 他们一起把别里正叫来,问他是否去过卢氏,别里正摇摇头,他往北最远去过龙泉镇。就是山路再往前走15里的地方,有个比较大的河谷,那里一般是南来北往客商打脚的所在。 别里正说:“一般客商从龙泉镇出发,走一天正好能到西峡口。” 吃过饭,队伍继续前行,走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龙泉镇,这里说是镇子实在有点过分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村庄,总共四五十户人家,但因为是落脚处,还有两家客栈。但同样人都跑光了。 龙泉镇地势开阔,淇水到此处打了一个大弯,这个大弯带来一片不小的田地,总有几百亩的样子,另外河岸两边朝南北延伸也有不少河滩地,两边山上有缓坡的地方也有茶田。河水蜿蜒朝北去了,一直通往卢氏县。 唐澜和李柯子以此为基地,对周围进行勘察,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周围方圆十里之内的山地、道路情况摸了个遍。站在龙泉镇北面的西山上,一个方略渐渐在唐澜心中形成。 晚上两人在镇子里住下,唐澜道:“柯子,我看这里行,里正说的一般客商会在此处歇脚,然后走一天可以到西峡口的话,张贼在此处歇脚的可能性很大。我有个想法,与其半道而击,不如就把兵埋伏在这里。等张贼刚到未到的时候,咱们突然杀出来。人走了一天,来到宿营地时最为人困马乏,而且精神一下子会松下来。” 这个套路是模仿白土关之战,不过唐澜觉得既然可以设定战场,寨军就没必要走夜路,以逸待劳就行了。 李柯子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是了,额也觉得可以,具体该怎么打?” 唐澜笑道:“这就是你的事了,我看你也胸有成竹了吧。” 李柯子也不卖关子,道:“额们一部分在南面的两家山,一部分在北面的西山埋伏,流贼的架梁马不会这么深入,最多在龙泉湾两边的山地搜索一下也就罢了。等他们开始扎营了,咱们就一起杀出去。” 唐澜看他对张献忠行兵打仗的招数似乎很熟似的,就问道:“你那么有把握?” 李柯子眼中寒光闪露,重重地点点头,“必是如此,张贼已经算流贼中会用兵的了,但他们终归不是正规官军,额对他的习惯很熟悉。”语气斩钉截铁。 第二天一早,唐澜被手下叫醒,他们在山里抓到一个细作,唐澜立刻提审了这名细作,没经过多少波折,此人就招了,他是八大王派出来探路的,任务是经过经过西峡口后,转入商南探查情况。此人昨晚来到龙泉镇已经是晚上,竟然发现镇里有兵马驻扎,他连忙躲到山上凑合一宿,一早悄悄溜下山往回跑想去报信,谁知道被伏路军候着了。 细作招供,八大王总共大约有一万人,其中马队也就是八大王最精锐的核心力量有1000人,每人双马,分别由两个义子孙可望、艾奇能统帅。另有步军4000,所谓步军就是拿起武器的流民青壮罢了。其他都为老弱家眷,八大王还在卢氏劫掠了大批钱粮。 得到这些信息后,唐澜留下李柯子,率领20人继续在此地探查地形,他则率领其他人赶回了西峡口。等傍晚时分回到西峡口,后面的寨军也已到达。寨军的行军能力,再次得到了充分的展现,300里大多是山路,将近2000人的寨军只用了7天走完,唐澜非常满意。 唐澜立刻把唐世桢和木云峰叫来,把伏击的计划跟他们说了,唐世桢此时已不会倚老卖老了,一切都只听唐澜定夺。现在军中随身所带粮食还够用五日,骡马驮运后续的粮草,由贺大春统领的卫军与纤夫混合辎重队运送。根据埋伏计划,传令贺大春后续粮草暂时不前进,在寺湾与西峡口之间的两簧口停留。 这日傍晚,唐澜率领寨军离开西峡口,当着寨中老弱的面,打起往商南去了的旗号,走了二里等天黑了下来,又转向北,朝龙泉镇去了。 ××××××××××××××××××××××××××××× 张献忠骑着马缓缓地走在山中,眯着眼仿佛在马上睡着了。身边跟着四名英武少年,为首一人道:“大大,怎么让横行狼先行半日啊,他要是先破了淅川,肯定渣子都不会给咱们留的。” 另一人也道:“是啊是啊,额们进卢氏也就快了半日,后来的就只捞了点汤水。” 张献忠眼睛突然睁开,盯着身边两个说话的少年,一丝寒光从眼中闪过,那两个少年被他盯得发毛,低下头不敢作声。 “老二,老四,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张献忠终于转过了头,重新眯缝上眼睛。 排第二的少年低下头不作声,默认了张献忠的问话,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长得最英俊的少年,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大大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张献忠哼了一声,“定国,你说说有什么道理?” 这最后的少年便是张献忠义子中行四的李定国,只听他说道:“大大是担心这200里山路不安全?” “可望,你说呢?”张献忠问道。 为首那个便是老大孙可望,只见他的三角眼一转道:“大大神机妙算,先让横行狼这贪嘴的去探探路。” 张献忠又哼了一声,“你个驴求子嘴里这么说,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孙可望不好意思笑笑,“嗯,额肚子里有啥货大大最清楚。” 张献忠道:“老二、老三,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行二的艾奇能、行三的刘文秀也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 求推荐票,冲推荐周榜!0点同时行动。 第50章 三桌客人(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张献忠哈哈大笑,“算你们老实,定国,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李定国道:“这一去200里才能到西峡口,一路大多是崎岖山路,假如有一支官军在此地埋伏,很容易吃大亏。大大让横行狼在前开路,一旦遭遇埋伏,额们进可攻退可守。” 张献忠道:“是了,还是定国心细。” 孙可望瞪了李定国一眼,心中还有点不服气,“那从渑池到卢氏呢,爹爹可是连探马都没派,就凭我们撒开蹄子跑。” 张献忠道:“个驴求子,脑袋跟装了屎一般,卢氏那边山势低矮,道路开阔,而且狗官军早被甩在身后。所谓兵贵神速就是这个道理。你看看前面连片的青山,那便是熊耳山,额们最大的优势是啥,是马军,那山势里,额滴马跑不开啊。地势不同,用兵方略能一样吗?” 孙可望连忙拱手,“大大教训得是,可望明白了。” 张献忠晃晃手中马鞭道:“永远不能轻敌,大梁王多厉害的人物,能在陕南纵横4年,一直不倒,这回就在一个小县里阴沟翻船。传令下去,让孩儿们走得慢点。”张献忠望着连绵的青山重新眯缝上眼睛。 走在前面半日路程的横行狼已经进山了,他只有两千来人,核心的马队不过200人,还不全是一人双马。这次他很庆幸,一大早上他不敢耽误分毫时间,点齐兵马去找张献忠,得到的却是八大王喝醉了酒的消息,让他们先走。 横行狼心中偷着乐,这次在卢氏,他晚了半天,城里几乎给八大王抢光了,幸亏他在四乡还搜罗了1000多石粮食,自己人少总算也够了。这次去淅川,八大王竟然喝醉了起不来,正好自己捷足先登了。听说南阳的县比豫北的富,看来自己这次要发财了。他把一个矿徒向导叫到身边,“从这里到淅川要多远?” 那矿徒道:“回大王,走200里山路可以穿过熊耳山,到淇水谷地,离淅川还有150里。” 横行狼琢磨了一下,350里,如果自己老弱病残全算上那得走10天。不行,兵贵神速,得快点。他命令马队和500步卒脱离大队加速前进。 ××××××××××××××× 团练到了清泉镇已经两天了,按照唐澜的命令,每日晚间,团丁们便按照计划演练。兵马分成两路一路在北面西山埋伏,第二路在两家山,如何趁夜进入出发位置,如何协同各部的行动,如何攻入镇子,夺取桥梁。 每天晚上,团丁们便乱糟糟演练,每次总有人走丢,有人迷路。当然在短时间内想让这些团丁变成精锐是不可能的。唐澜只是想让他们熟悉一下即将到来的行动罢了。 另外,他还对郎中进行了紧急的培训,出发时特地买了二十匹白布,全部撕成条,都用开水煮了。吩咐每个郎中清理伤口,包扎伤口必须用这些消毒过的布。而来时,按照郎中的意见,准备了一些大蓟草、马兰头、仙鹤草、三七,板蓝根、马齿苋、穿心莲之类的药品。这两天也按照唐澜吩咐根据外敷内服的需要,制成药泥,熬成药汤,用盆盆罐罐储存好,以备战时之用。 对于战时救护的原则,唐澜尽量给他们讲了消毒和干净的概念,至于如何实施,只能边做边总结了,但无论如何必须要做,在唐澜看来军中的救护是保证战斗力的大事。 正当团练密锣紧鼓备战,前面斥候送来的消息却让唐澜和他的将官们十分头疼,从卢氏出来的流寇已经分成了三股,第一股约有800,打着横行狼的旗号,为马步混合部队,已经到了土地岭,离埋伏圈还有40里,正好一日路程;第二部分熙熙攘攘仿佛老弱病残都有,刚到了五里川,落后前面15里,约半天时间;再往后30里,还有一部流寇,这股人马较多,打着八大王的旗号,现在刚到茅坪寨。 准备了一桌饭,却来了三桌客人。 看着地图,形势一目了然,李柯子冷笑两声,恨恨道:“八大王这老贼真狡猾,竟然让横行狼打头阵。” 唐澜发现每次说道八大王,李柯子便咬牙切齿,他故作轻松道:“既然摆上来三桌菜,咱们一口一口吃就是了。” 木云峰道:“问题就在于张贼献忠落后横行狼一日半路程,按照行程,张贼到此地时间应该是上午或中午,和咱们设计的不合拍。” 唐澜微微点头,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你算计得再好,敌情仍然是变化的。 唐世桢托着下巴想想道:“侄儿,贼寇前部只有800人,咱们兵力比他多,打这伙十拿九稳。” 唐澜看着地图沉思不动,半晌才对木云峰道:“表兄,你以为呢?” 木云峰脸色黝黑,一双大眼睛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才道:“我也赞同打横行狼,团练新成,总应该找弱一点的对手磨练。” 李柯子低着头不说话,唐澜捅捅他:“柯子,你说呢?” 李柯子仿佛大梦初醒道:“寨主请看,按照路程,横行狼进入伏击圈的时间要比八大王本部快一天半,如果我们动手,万一不能收拾干净,八大王将在左近获得消息。这时他可以折返卢氏,也可以经朱阳关走另一条路前往淅川。” 唐澜接道:“他们折返卢氏倒还罢了,一旦转往淅川,咱们该如何行动?守不守西峡口?还是也转往淅川?” 木云峰道:“是了,如果转往淅川,那流寇还有后队从这条路上继续过来怎么办?这样一来,咱们就腹背受敌了。” 李柯子一抬头,咬咬牙道“寨主,把横行狼放过去,只等张贼来。”这也正是唐澜所想的,只是,这种行动太复杂了。 唐世桢摇摇头道:“那万一横行狼不去淅川,而是继续南下去郧县呢,咱们在两簧口可有上千石粮草啊。” 而且放过横行狼,万一横行狼在西峡口发现了寨军的蛛丝马迹,反身前来接应八大王呢?寨军在山中同样腹背受敌。 木云峰道:“寨主,情况变了,咱不能硬来,打八大王变数太大。” 第50章 三桌客人(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看来大多数人对于目前复杂的局面都有些担心,唐澜却不这么看,解决问题要抓住主要矛盾,那么现在什么是主要矛盾。他点点茅坪寨道:“从战术上,打八大王是困难的,但从保卫郧阳的战略上,必须打他。 诸位想想,流贼十几万,真要全杀往郧阳,咱们只有龟缩在城中死守的能力,地方肯定是要糜烂了。所以咱们必须找一路强大的贼渠打,打疼他,打怕他,只有这样才能震慑流贼,让他们不敢捋郧阳维稳团的虎须。”唐澜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了,要打就找最强的打,要打就得打得轰轰烈烈。不然眼下数十股流寇不靠震慑,真的很难堵住他们不进郧阳。 木云峰一点就醒了,点点头,“寨主说的是,现在咱们有心算无心,总是主动的,如果现在不打,怕是日后想打都打不成。” 李柯子看唐澜决定了,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有横行狼在前,八大王在后必然不会太警惕,对咱们还是有利。” 唐世桢叹了口气,“好吧,你们几个小的都决定了,我这老家伙还能说什么?” 唐澜见老顽固都同意了,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四叔都同意了,下面就商量一下具体战法。” 李柯子道:“张贼行军,会先派孙可望,就是他最大的义子,率领一两百骑兵和主力步卒走在前面,和大队拉出一两里路;中军的次序是这样,先是粮草银子,他亲率马队主力紧跟其后;最后是一些步卒和家眷老营。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前队离着有一里的地方扎营。” 唐澜看着李柯子,惊讶道:“了如指掌?” 木云峰嘿嘿一笑,“一字长蛇阵,击头则尾应之,击中则头应之。是这样吗?” 李柯子神情依旧那么专注,“不仅仅是这样,前部是随时可以不要的弃子,如果行军过程中遭遇伏击,官军势弱,则率主力救援,如若势大,就把前队弃掉。粮草放在身边,如果官军追得急了,就把粮草金银弃了,以阻官军。当然还有家眷,那是随时可以弃的。” 唐澜道:“那什么是不可弃的。” “他的500马队。”李柯子道,“张贼起家的人马,他的马队人数时多时少,但核心的就是随他从老回回营中出来那几百人,在营中有个名号,叫一片云。他无论到哪都会带着他们。无论是人或钱财,丢了就丢了,只要有这支一片云,人马随时可以滚起来。” 唐澜道:“你的意思是,要打垮张献忠,必须打掉一片云?” 李柯子点点头,“对,正是如此,打掉他的马队。额们不能在行军的时候打,险峻的地形,他会很小心;安全的地形,他们又很容易就跑掉,所以必须是扎营的时候。” 唐澜道:“所以必须让张献忠在我们设定的地点扎营。” 李柯子道:“是。” 木云峰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从时间上落后一天半,到达此地的时间是上午或中午。” 李柯子沉吟不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看。唐澜有些期待地试探道:“柯子,你是有办法让他听我们指挥,准时来此地扎营吗?” 半晌,李柯子道:“张贼有个弱点,就是多疑,我们可以在某些关键的地点放置疑兵,他便会上当。你们看……”听李柯子讲完,唐世桢长大嘴巴半天不能合拢,“这可能吗?” 李柯子郑重地点点头,“可能的,他就爱反其道而行,你这么干,他便要逆着行。” 唐澜展颜一笑道:“打仗就是这样,不是你让敌人不舒服,就是敌人让你不舒服。我们还是不变应万变,不管八大王怎么来,咱们就在这里候着他,龙泉镇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唐澜手指重重点着地图。 定下策略,众人将信将疑,但有时候战场就是赌博,这一点对于唐澜而言就是如此,他倒是相信李柯子的判断,因为他感觉李柯子对张献忠极其熟悉。 唐澜把李柯子留住,决定要搞清楚心中的疑惑,“柯子,你的身世我一直没问过。但发现只要一提到八大王,你便分外来劲。这是为何呢?” 李柯子看看唐澜,神情微变,只见他眼神骤然收敛,把咬在嘴里的草根狠狠一扯,“寨主对额的恩德,柯子没齿难忘。这事迟早要跟寨主说的,额大号叫李成栋,本是陕镇王总戎手下一个总旗,崇祯三年勤王京师,后来在昌平闹饷,一哄而散,额逃回陕地,无处容身,便带着家眷投了寇。” 唐澜看李柯子终于提起他的身世,便神情专注地倾听起来。李柯子接着道:“一开始额便在张贼手下,张贼看上了额滴婆姨,想方设法要得手,额不愿,他也不好公开抢夺,就派额去截军粮,暗中派人报告官军,额和十几个兄弟中了埋伏,只能孤身杀了出来。” 李柯子的神情逐渐专注,语速渐渐放缓,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年月,“额不知道被这贼陷害了,还匹马赶回老营,幸亏遇到一个小老乡,他告知了额内情。张贼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在额一走就逼迫额婆姨从他。额婆姨贞烈,她宁死不从,那贼竟然、竟然把额婆姨、额儿子蒸了吃。”说到后面李柯子声音颤抖,眼睛通红。 唐澜内心也是扑通扑通地跳,那张献忠果然有吃人的爱好。李柯子最后道:“额本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无奈他手下人多,额没有办法只得跑了出来。额后来又跟了几个当家的,他们死的死逃的逃,额觉着做贼没啥前途,就逃离了陕地,跑到了郧阳跟了老寨主。” 唐澜听完这些似曾相识的遭遇,拍了拍李柯子的肩膀,“想不到你和他……” 李柯子眼睛盯着远方,浑身杀气腾腾,一手扯断咬在嘴里的草根,一字一句道:“额和他的仇不共戴天。” 唐澜点点头,“柯子,你的仇就快报了。” 第51章 疑心重(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横行狼军中的探马每日每两个时辰汇报一次,张献忠一直很小心,不小心的话他不可能活到今天。这买卖干了四年了,多少英雄豪杰死了,王二、大哥王嘉胤、王左挂、苗美、王子顺、神一元、神一魁,哪个不是跺跺脚三陕大地就地震的人物。可现在他们都成了黄土,因为他们都犯了错误。 王二不该去投王嘉胤,这个瓜娃,总是摆出自己是起事老大的作派,结果被王嘉胤卖给了官军。 王嘉胤,这位曾经叱诧风云,各路英雄的大哥,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就凭他毫不犹豫把最能威胁他位置的王二卖了,张献忠曾经最相信他能成事。但最后他栽在自己小舅子手里。 王左挂,很能打,但没脑子,连苗美都能看出来洪承畴言而无信,可他却相信狗朝廷。所以活该引颈就戮。 苗美是个好兄弟,聪明,看得清时势,是第一个杀过山西的好汉。只是他太自负了,不听忠言,非要回陕北,洪承畴早就张网以待。 王子顺,苗美怎么就跟了这么个色鬼,如果不是王子顺非要去安塞接那个婊子,官军怎么能捉住他,如果苗美不是非要去救这个不成器的大哥,怎么会死在一块? 神一元是条汉子,非要打保安,吸引官军,给王嘉胤减轻压力,结果捅了马蜂窝。神一元死就死在义气上,这是他的长处,也是最大的弱点。 神一魁不值一提,他全靠哥哥的威名,以及几个忠心能干的手下,可他却以为杀人放火受招安,把部下都卖了,受了朝廷招安。卖就卖了吧,但他还不老实,抚而再叛,这样两面三刀的货谁还会信他,结果最后被部下砍了脑袋卖给了朝廷。 还有王大梁,陕抚说狡如狐的人,竟然大意到让一个小小的地主土豪摸了城池。是了,王大梁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狡如狐的王大梁,他老了胆子小了,不敢在陕南呆了,以为跑到郧阳可以随便欺负那些承平日久的内地兵马。他胆子小了,还轻敌了,那死也活该。 但他张献忠不会,他永远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不过分贪心,不过分仗义,不过分勇敢,不过分相信任何人。 马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这些是他从没见到过的地形,这里的山更高,树也很多。今日总算走出了大山,来到了一处河谷,据向导说,这里是老灌河的河谷,顺着河谷一直往东南则可到内乡淅川,此处便是五里川。 张献忠带着几个义子走上村子旁一座山丘,极目望去,山间蜿蜒的两条路,一条往南转入山中,横行狼就在此处往南去了;一条往东,那条路一直过去就是朱阳关,可到内乡淅川? 张献忠看着两条路,捋了一把大胡子,突然下令:“停下来,扎营。” 刘文秀道:“大大,这连中天都没过,就扎营?” 张献忠眼珠一瞪,“叫扎营就扎营,你个驴求子,那么多话干嘛。赶紧去叫住你大哥。” 刘文秀连忙下去传令,人马立刻停顿下来,张献忠刚下了山,就听前面来了塘马,是横行狼派来报信的。张献忠连忙叫他过来。 那塘马来到面前,滚鞍下马磕头:“报大王,横大王他们已经出了山,昨晚在西峡口下营了。” 张献忠问道:“那你怎么这就赶到了?” 那塘马道:“大王不是命小的一到西峡口就回报吗?小的不敢怠慢,昨晚连夜出发,赶了一夜的路。” 张献忠嗯了一声,又道:“这一路好走吗?沿途有几个村子?” 塘马道:“路不算好走。村子不过三个,人都跑光了。” 张献忠点点头道:“沿途你家大王都派了架梁马搜索附近山梁了吗?可有官军踪迹?” 塘马想想道:“大王很少派人出去,沿途没有官军踪迹啊?” 张献忠道:“说说西峡口情形。” 塘马道:“西峡口是个小寨子,总共有三四十户人家,也已跑光了,剩下几个老幼,都问过了,说五日前由商南来了一队官军。” 一说到这,张献忠瞳孔一紧,“官军?什么将领?有多少人?” 塘马道:“那些老幼说不清楚什么将领,说是有好几百人。官军在那住了一天,然后顺着淇河河谷的官道往淅川去了。” 张献忠眉头一皱,“商南的官军?秦军来了?这么快?还有什么?” 塘马道:“横行狼让小的问大王,淅川来了官军,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张献忠点点头道:“你辛苦了,去歇息吧。赏。”李定国摸出一块碎银扔了过去,那塘马接过,叩了个头,欢天喜地下去了。 张献忠凝神想着,信马由缰走下了村子,这时中军马队正占领五里川中十几间房子。张献忠突然问身边两人,“老二、老四,你们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办?” 艾奇能道:“商南的官军调入了河南,不如咱们去打商南?” 李定国想了想道:“狗朝廷如何能不要秦地,却来守南阳的郡县?” 艾奇能白了他一眼,“狗朝廷无兵可调了呗。” 张献忠摇摇头,“商南穷得叮当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 李定国道:“大大,不如直下郧阳,大大说过要擒下唐举人给大梁王报仇,既然淅川也有了官军,那郧阳必然虚弱,正好趁虚而入。到时候,东可进襄阳,西可入汉中。” 张献忠不置可否,仍然是一副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才道:“速派两名塘马去给横行狼带信,让他朝郧阳淅川商南三个方向都派出探马,查探清楚情况后等额们两日。”李定国连忙下去传令。 张献忠回到房中,擦洗一番,下面的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他坐在房中,招来向导,给他讲解地图。 过了半个时辰,前队又有人来报,“大王,南面山口发现官军探马。” 张献忠腾地站起来,“啥,说清楚了。” 那小喽罗道:“扎营之后,大官派了探马往南面入山探路,接过走了一里就遭遇了官军的探马,两面打了一下,咱们折损了几个人,官军探马就退回去了。” 第51章 疑心重(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张献忠道:“看清楚是官军探马了?” 小喽罗道:“是官军,都穿着皮甲。” 张献忠眉头紧锁,“快,把刚才传令的驴求子叫来。” 那塘马又跑了回来,刚跪下就给张献忠一脚踹倒,“来人,给他绑了。” 那塘马莫名其妙,“大王饶命啊,这是为何?” 张献忠目露寒光,牙缝里蹦出话,“你个驴求子奸细,是不是给官军带话把额引进瓮里?” 那塘马道:“大王,小的跟您两年了,哪里敢做这天杀的事,冤枉啊。” 张献忠喝道:“拖出去砍了。”两边亲兵如狼似虎上去拖人。那塘马吓得魂飞天外,声嘶力竭地喊着,“大王饶命,额不是奸细,冤枉啊。” 这时艾奇能道:“大大息怒,把话问完了,再砍不迟。”摆摆手让亲兵停手。那塘马跪下连连磕头。 张献忠道:“你详细说说来着一路的情形。” 那塘马就把昨夜连夜赶路然后早上吃了个饼子继续赶路说了一遍。 张献忠道:“你一路上来,没有碰到官军?” 塘马道:“没有,一路都没有。大王,小的句句是实,大王饶命啊。” 艾奇能看着他一脸憔悴的样子,的确是赶了很远的路,就劝道:“大大,且押着他,搞清楚了再砍不迟。” 张献忠哼了一声,艾奇能挥挥手让亲兵把他带下去。这时刘文秀和李定国也从外面回来。 张献忠想了片刻道:“你们怎么看?” 艾奇能、刘文秀都没有话说,李定国道:“大大,昨日晚间还接到过塘马回报,说横行狼在甘泉镇扎营,离西峡口只有四十里,且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官军。这伙官军总不能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吧。” 张献忠眼中寒光一闪逼视着他,“你是说,南路没有官军?那些探马是怎么回事?”李定国一时语塞,不敢再说话。 张献忠道:“老二,你去一趟前队,让老大把马队都派出去,深入二十里仔细探查。”艾奇能拱手领命。 又对刘文秀道,“你带100人往朱阳关探路。”刘文秀也领命而出。 这时,房内只剩李定国一人,张献忠道:“老四,你跟额多久了?” 李定国连忙跪倒在地:“大大,儿子跟了你四年了。” 张献忠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念叨着:“是,你跟额四年了……”李定国已经满头是汗,跪在那不敢说话。 张献忠道:“除了那次你把话透给了李柯子,让他跑了,平日还算老实。” 李定国咚咚地磕头,“大大,儿子对你一向忠心耿耿。” 张献忠看他额头上磕出了血迹,哼了一声,“去,将那塘马亲手砍了,要仔细看他的神情。” 李定国连忙起身领命去了。过了一会,李定国提着一颗人头进来,正是刚才那名奔波一昼夜回来报信的塘马,这颗人头还瞪着眼睛,不相信自己怎么就遭遇了这样的命运。 过了一个时辰,从东南两路的消息渐渐汇集而来,南路的探马在进山两里处又与官军探马接触,官军探马一触即溃,转而往东面山谷中退去。探马紧追不舍,官军们一直进山,往东面大山中去了。 而东路朱阳关方向传来了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在朱阳关南面山麓中发现了官军的旗帜,看上去有几百官军驻扎。而官军的探马更多,双方交战一场,各有折损,刘文秀已经没法进一步探查。 这两头传来的信息让张献忠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他带着艾奇能、李定国率领亲兵奔驰入前队营中,张献忠一屁股坐下,就问道:“你们都说说,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可望小眼睛眨了眨,看看艾奇能,又看看额头上还有血迹的李定国,硬着头皮说道:“大大,儿子,儿子没有什么主意。” 张献忠白了他一眼,“驴求子没用的货。老二,你说。” 艾奇能想想道:“莫非官军在东南两路都伏了人马?” 张献忠哼了一声,“废物,这么多年,白跟额了。”艾奇能顿时一张大红脸。 张献忠看向李定国的眼神已变得温柔,“定国,你说呢?”刚才李定国的话似乎给那塘马解释,不能不令张献忠生疑,但现在朱阳关方向也出现军情,张献忠的怀疑也打消了。 李定国一直低着头,这会听到叫他的名字,连忙道:“大大,儿子愚钝,还请大大教导?” 张献忠哼了一声,似乎对李定国有些失望,起身在帐中来回走着,三个儿子在一旁大气不出,突然张献忠停下道:“老大,立刻命前队启程,今夜务必赶到土地岭扎营。” 孙可望看看地图,眉头紧皱,“大大……是。”本来有点迟疑,还是把话吞到肚子里,出去布置。 张献忠看看另外两个人道:“你们肯定很奇怪,为何突然要前队加快行军。”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点点头,张献忠此时换了一副和蔼的表情,“刚才前面传来的消息都说,所遇官军说陕南话,额断定这批就是五日前经过西峡口的官军。他们肯定是接了命令,让守着五里川,不让咱们去打淅川。 那狗将官看咱们人多,肯定是想在朱阳关打咱一个埋伏。没想到横行狼没走大路,而是从小路去了西峡口。那厮便在小路上故作疑兵,让咱们转走大路去朱阳关,然后半道伏击咱们。你们看,南路上的探马都往东入了山,便是去和朱阳关的大队汇合的。定国,你说是不是这样。” 李定国连忙起身拱手作揖,“大大英明。” 艾奇能也道:“大大,你说的太对了,那伙官军想故作疑兵,阻额们走南路和横行狼汇合。” 张献忠胸有成竹哈哈大笑,“这伙狗官军,一开始以为额们会走大路直下内乡、淅川。现在发现额们走了小路,还想用几个探马算计额,真是哈怂。老二,去命令一片云护送粮饷火速启程,今夜务必赶到土地岭。” 艾奇能领命出去,张献忠眼珠一转,“老四,你去后队,命令他们转往朱阳关,到回车镇与额们汇合。” 李定国脸色煞白,“是,大大,那额也跟着去吗?” 张献忠眼睛瞥瞥他,那额头上的红色,语气一软,“去啥去,传令之后就回来,跟上大队。”李定国松了口气,这才拱手领命而出。 第52章 这一夜(1)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前部已经过了二道垭,离甘泉镇还有十里。”前面的探马来报。 张献忠点点头,上午接到后方的报告,后队在朱阳关果然遭到了伏击,官军从山中杀出,全是家丁,后队虽然得了消息,但仍然无法抵御家丁的冲击,死伤了几百人,后队崩溃了,男女老幼掉头就跑,循着主力方向一路奔来。 这更坚定了张献忠的判断,有上百的家丁,至少是个游击,兵力也不少于千人。张献忠催促部下赶快前进,与横行狼汇合后,再引诱这股官军过来,伏击一场,占点便宜。 那日李柯子跟唐澜讲了张献忠的特点之后,又献上一计,命王木率领80名斥候和1个弓手总旗,等横行狼过去之后,抢先一步赶到五里川,一部60名斥候,100弓手转往朱阳关,在那边故作疑阵,扎下营盘;另一部20名斥候在南路等候。 然后南路的小股斥候主动出击,与张献忠的探马接触,而东路的探马则被动接触。张献忠多疑,南路接触,会让他担心此路有埋伏,那么他必然要走东路朱阳关,但这边布置更多的斥候拦截,迫使张贼认为南路的小部探马才是疑兵。 以他的性格,遇到官军大队便跑,肯定会加速南来,这样就驱使张献忠赶上之前落后多半天的路程。此时已经是申时初,流寇前锋离伏击圈还有十里,终于赶上了。 眼见着甘泉镇来了几十匹探马,这些人分成几队,在四周的山地探查了一番。不过他们探查得很马虎,只是往几处山上搜了搜,并没有走出去很远。搜过之后,探马一部分继续前进,剩下的有几个在附近山上驻哨,一部分就在镇子里收拾起房屋来。唐澜和李柯子得知这个情况,也就放心了,张献忠今夜必宿于此。 等到探马停止了四周的探查,唐澜登上了两家山后的山顶,这里处于淇河大拐弯河滩旁,离山路200多米,正好设置了一个观察哨,可以俯瞰整个甘泉镇。 维稳团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唐世桢、木云峰率领,1个虎枪总旗、3个弓手总旗,1个藤牌总旗,总共500人藏在西山,等三更过后,切断淇河上的桥梁,封锁流寇退路。 唐澜和李柯子统帅穿山队,精锐弓手、6个虎枪总旗、1个弓手总旗、2个藤牌总旗、1个投枪总旗,共1000多人为主力,从两家山突击甘泉镇流寇营地。 另外还有100弓手布置在甘泉镇与西峡口之间,监视西峡口横行狼的兵马。 太阳挂在西边山头,唐澜等候已久的客人终于进入了视线范围,一队队的喽罗们经过甘泉镇,先是一部骑兵,走过然后是几千人的步卒。这些步卒行军的样子松松垮垮,装备也很差。在唐澜看来,的确比寨军强不到哪去。前队一百多马队和几千步卒走过了甘泉镇,在淇河大拐弯处以南一溜的河滩上宿营,几千人的队伍足足连绵了一里有多。 接着是辎重,一串的大车,在骑兵的保护下进入了甘泉镇,唐澜命众人一起数了数,数到100辆,接下来还有大车源源不断地过来。唐澜和李柯子对望一眼,“张贼还真有点家当啊。” 李柯子道:“那日抓的舌头说,就是张贼先一步进的卢氏,搜刮了不少钱粮。” 只见大车集中停在了镇南面的空地上,与步卒的营地相隔两三百米,位置还不够,仍然一直往下游延伸。而大部分的中军骑兵都住进了村子里,马匹没有集中看管,而是随着主人在驻地随便系着。 在川流不息的马队中,远远看到有一骑身穿红色战袍,身边簇拥着十几名盔甲鲜明的骑士。从路上转入了镇子,所过之处流寇们纷纷起立,显然是个人物。 李柯子扯了一把嘴里嚼着的草根,悄悄道:“那个红袍便是张贼。” 离得有点远,样子没看清,唐澜屏住气,终于见到了那个天下大贼,纵然只有米粒大小。看张献忠扎营的路数,和李柯子说的一模一样,他看看李柯子,笑笑道:“柯子,看来你真了解他。” 李柯子沧桑的脸带着一股决绝的神情:“了解再多也要刀口上见真章。今晚,请寨主许我率穿山队攻打张贼的窝。” 唐澜点点头,“这个仇就给你亲自报吧。精锐弓手也给你,我再给你4个虎枪队,2个藤牌队。动作要快,见到东西就烧,不要恋战,直取张贼住所。” 李柯子道:“不行,寨主要对付几千步卒,人太少了。” 唐澜道:“你的人不能再少了,我有500人,够了。上次在白土关咱们才300人就把几千人破了。” 李柯子道:“那不一样,张贼的兵要强好些……” 唐澜制止了他,“别争了,只要村里乱了,河滩上的人也就不足为惧。” 12月的深山,冷得出奇,小茄子和他的穿山队战友们一起偷偷摸下了两家山,山上原来还有一个什的流寇哨兵,已经被前面的人给摸掉了。 队伍在山路中穿行,这条路他们走过好多次了,林间只有沙沙的声音,也被凛冽的山风声掩盖。转过一处坡,就看到林间透出光亮。队伍停下来,随着一声鹧鸪的鸣叫,队伍沿着山坡下来,接着就是一道缓坡,同样是茂密的树林。 小旗轻轻命团丁们在林子里坐下,小茄子和王大棒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他们每人嘴里含着一个竹片,这是所谓的枚,为了防止他们在夜晚说话。这里离主路只有100多米,路的对面就是流寇的宿营地,那边一个个的篝火错落,火光透过林子的缝隙传入。小茄子扭头看看王大棒,只见他白净的脸充满了紧张的神色,其实他何尝不是紧张。 小茄子摸着别在腰上的烟袋锅子,吞了口口水,他被小旗重点叮嘱过,万万不能在夜晚点火抽烟,他只能强忍着烟瘾。一阵山风在林间穿梭,带来尖锐的啸音,仿佛什么野兽在鸣叫。 风声中伴随着几个山枭的叫声,加入穿山队一个月的小茄子已经逐渐熟悉了这种声音,这是前面的兄弟在传信,给后面大队报平安。他又吞了口口水,拉拉身上的羊皮袄,把手中的虎枪攥得更紧。 第52章 这一夜(2)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外面的风狂啸,屋里传来粗豪的笑声,门前站岗的喽罗对视一眼,悄悄走到院门口,扎了一下身上的棉甲,赶紧往火堆里投了两根木头。一队巡夜的喽罗举着火把从巷子头过来,这时屋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娇笑,巡夜的和站岗的互相递了个眼色,都是猥琐地一笑。 张献忠的屋子已经烧上了炕,暖融融的。两名少女刚给他洗完脚,少女都只穿着肚兜,披头散发,一人抱着一只脚,伸入肚兜中揉搓着。两人脸上带着媚笑,尽力讨好着靠着被褥的大王。他们小心翼翼努力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因为眼前这位大王会因为你一丁点不快的神色就杀人。 张献忠揉揉太阳穴,连续两日快速赶路,让他着了点山风,微微觉得有点头疼。他的脚在女人的肚兜中与柔软的物体摩擦着,终于感到了一点惬意。他微微一笑,故意用脚趾头夹捏着,逗得少女偶尔发出一两声娇喘或娇笑。 那少女的娇喘让张献忠小腹中升腾起一股热流,他腾然起身,一手一个,将两名少女拉上了炕。(以下省略5000字) 快三更时分,李定国带着手下十几个人沿着道路巡查镇子的岗哨和夜不收。这夜晚冷得出奇,估摸着不会有什么动静,李定国也没有贯铁甲,只是披了一件棉甲出来,好歹可以挡风。 那日张献忠对他的怀疑至今仍觉得心惊肉跳,这两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给大大陪着笑脸,虽然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但这位大大喜怒不常,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知道还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些年跟着张献忠,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那些尔虞我诈的时叛时降,都让李定国迅速成长,他只有努力跟着张献忠的脚步,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本该是十五了,天上应是满月,但今夜云很厚,月亮一直藏在云里。李定国眼前模糊的天际漆黑一片,正如他的人生,不知道在哪里才能看到一丝光亮。 不知道哪里的火堆传来噼啪一声响,惊醒了沉思的他。唉,李定国长叹一口气,抬头望去,一阵冷风吹过刮过远方的山林,树林猎猎作响,黑暗中还响起了几声山枭的悲鸣。 突然,李定国感到一丝危险的味道,长期在刀口上滚打的他霎时间浑身僵硬。 “嗖”,黑暗中寒光一闪,一道黑影迎面而来,李定国下意识地闪避,便觉肩窝一紧,什么东西已经透甲而过。那箭的动能把李定国撞得失去平衡,他大喊一声翻倒马下。 在头撞地的一瞬,营地的火光中,人影晃动,跟着他巡夜的马队,惨叫声响起,还有人跌下马来。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蹦、蹦”的弓弦声在山坡上此起彼伏,一排精锐弓手闪身而出一起放箭,几十箭迅速地覆盖了那支被火堆映衬得清清楚楚的巡夜马队。 李柯子呼啸一声,率领穿山队从林子里一跃而出,只见数十道身影,几个箭步便冲下山,迅速地登上路面。李柯子亮起虎枪对着当头摔倒的一名骑士扎了过去,火光一闪,李柯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惊之下,虎枪走偏扎在一旁。等看清了此人,李柯子命令后来两名穿山队,快把此人扶起,用绳子捆了,拖到山上去。 与此同时,长达百米的林子里,如同幽灵般窜出无数条黑影,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冲去。4个虎枪总旗分四个波次如黑潮般漫上道路,那些明晃晃的枪尖在篝火的映衬下闪着寒光。今夜的风很大,掩盖了几百人的行动。直到此时,一些靠近道路的流寇仍然依偎在篝火边沉睡着。 经过好几次夜战演练的穿山队和虎枪手,轻车熟路地戳杀着围着火堆睡觉的流寇,惨叫声终于从路边流寇的营地中传了开来。 三五成群的虎枪,如毒蛇般吐出芯子,扎在身上,迅速扭动,扯碎体内的器官,猛地拔出,带起一串血星。痛楚姗姗来迟,带动着凄厉的惨叫。黑影解决一个火堆,就抄起火堆里烧起来的柴火,往路边的车驾上扔去。柴火掉在车上,迅速燃起,今夜的风便是最好的燃料。那些绑在一旁的牲口惊恐地看着黑夜中触摸的死神,焦躁地打着响鼻,朝着黑暗中挤去。 李柯子率领着穿山队并不停留,冲过了路边一排火堆,已经到了村子边,这时一队巡夜的喽罗正从村里冲出来查看,上来一个照面,李柯子的虎枪毒蛇般伸出,正中带头的心窝,伴随着惨叫翻身倒地。 小茄子和王大棒紧张地喘着粗气,攥紧了虎枪,紧紧跟在李柯子身后,刚才那一拨,前面两个小队向两旁散开,现在轮到小茄子他们冲上来补位,一看前面出现敌人,虎枪手的习惯自然而然地让他们俩在李柯子身后闪出,快跑两步,趁着冲劲,虎枪在黑暗中捅来,又是两名流寇中枪。 李柯子身后的小队如狼似虎般扑上来,那一队巡夜瞬间便戳翻了一半,剩下两个撒腿就跑。看着面前的敌人倒地,小茄子只感到浑身兴奋,和王大棒两人率先冲入了村子。 “杀!”黑夜中突然响起李柯子一声凄厉的嚎叫。 几百名已经冲过道路的虎枪手同时答应,“呼啊!”几百人的声响伴随着凄厉的北风就如鬼哭狼嚎;惨叫声在一圈一圈地扩散,同样犹如鬼哭狼嚎。 精锐弓手随后跟进,跳到路上,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火箭,在篝火中点燃,朝着镇子里抛射。一排排的火箭犹如焰火一般,在黑暗中划过美妙的轨迹,一头扎在镇子里,镇里的屋顶铺的都是茅草,基本一碰就着。 精锐弓手在路边不停泼洒着火箭,星星点点的火箭点燃了夜空,从措手不及中醒来的流寇已经出现躁动,一些火箭直接把人点着,那些火人在黑暗中痛苦地翻滚,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随后跟进的是200多藤牌手,他们在后面跟进,随时对地上挣扎的伤者补刀,然后按照计划,跃下河滩,朝河边杀去,那些在河滩上宿营的流寇刚刚醒来,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些举着鬼头藤牌的寨丁。鬼头图案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犹如魔鬼降临,醒来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抱头乱窜。 ××××××××××× 这一夜很长,极需一些推荐票支持,一只虎召唤书友支持。 第52章 这一夜(3)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随着第二波寨丁来到了山路上,唐澜看到路边一排树上都绑着马匹,灵机一动,命人拉来十几匹焦躁地打着响鼻的马,地上还有一些喂马的草料,寨丁把草绑在马尾巴上,点燃之后,那些惊恐万状的马朝着前军的营地冲去。 趁着马匹的余光,虎枪手,投枪手,弓手排成横队,唐澜举起火铳扣动扳机,“砰”一声巨响,团丁高喊一声“呼啊!”朝镇子的反方向压过去。 这时空气中一阵疾风刮过,月亮突然从云彩里爬了出来,一片银白的月光洒在淇河谷地上。 沿着山路的边沿,星星点点的火箭平地而起在空中划行,一头栽到房屋之间;星火之下,几条黑色人群向村里流淌,毫不留情地吞没一切阻挡;村里无数的篝火,还有被点着的房顶,熊熊燃烧,映衬出人影憧憧,醒来的流寇乱七八糟,四处乱窜。 另一个方向,几十匹奔马带着火尾朝河滩上撒蹄狂奔,在后面,几道人墙保持着稳定的步伐朝前迈进。 艾奇能的住处离村边最近,第一声惨叫响起时,他已经惊醒了,但还没有十分警觉,流寇营中有时候在晚上会因为某些纷争发生打斗。但随即而来零零星星的惨叫,让他整个从炕上跳了起来。身边陪睡的女人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艾奇能的胳膊,艾奇能回手一掌揍在女人头上,“嘤”地一声,女人昏了过去。 艾奇能跳下炕,迅速穿上裤子,正当他套上衣服的时候,就听到头上扑地一声,一点火光响起,艾奇能眼皮一跳,大喊一声,“敌袭。”跳着脚蹬靴子。门呼地打开,他的一名亲兵在门口指着上面喊着,“二爷,火,火。” 艾奇能总算穿好了靴子,连忙跳出房门,“甲,快把甲拿出来。”屋顶已经着了起来,那亲兵冲入房中,接着屋顶的火光,把盔甲拖出屋来。 天空中不时有火光闪动,那是火箭,院子里还有七八名亲兵,此时已经全都站了起来,纷纷拾起身边的刀枪。艾奇能大吼着:“快帮老子把甲穿上。”几名亲兵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帮他套盔甲。 喊杀声、惨叫声不停地飘过来,艾奇能披上坎肩,已经来不及套胸甲,挣开亲兵手忙脚乱的包围,“马,牵马!”说着一把抓住门边靠着的大刀,跳入院子里,一名亲兵颤抖着解着拴在院门旁的马缰,因为紧张忙活了几下都没解开。艾奇能一脚把亲兵踹开,一刀过去,砍断马缰,另一名机灵的亲兵上来抓住辔头,艾奇能飞身上马,对亲兵喊道,“跟额来。”说着一夹马肚,低下头,窜出了院子。 村里的巷子横七竖八地躺着流寇,路中点着篝火,人靠着两边的墙挤在一起取暖,此时已经有经验丰富的老兵站了起来。艾奇能喊着:“敌袭,敌袭,都起来!抄家伙!”门边那几堆篝火的流寇纷纷起立。 马儿怕火,看到火有些不知所措,艾奇能辨清方向,狠踢一把马肚,那马嘶鸣一声纵身跃过一堆篝火,朝着张献忠所住的院子奔去。 ××××××××××××××××××××××××××× 小茄子和王大棒闷头一阵猛冲,拐过一个弯,眼前一亮,只见一条巷子,照着两堆篝火,两边全是流寇,总有好几十人,有的站起来,有的还躺着。两人对望一眼,呐喊一声,挺着枪冲了上去。 两人一左一右,朝着道路两边猛捅,先是站着的人,然后是躺着的人。随着一声惨叫,巷子里的流寇全站了起来,有些人抄起家伙就上,有的转身就往反方向跑,有的一脚踩到脚下的身体,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小茄子和王大棒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有两人,只是闷头捅过去,迎面遇到一个举刀冲上来的流寇,小茄子挥枪当开对方的刀,王大棒向前一个箭步,虎枪随即捅出,正中那人的心窝。小茄子看着那人脸上一阵扭曲,张大嘴仿佛努力地想呼吸,王大棒怒喝一声,“滚求去。”一脚把他踹倒。 冷不丁身边一个流寇扑过来把王大棒扑倒,跟着另外两人举刀砍向小茄子,小茄子叫声不好,挥枪扫开砍来的两刀,眼尾一扫周围全是流寇的身影。 ×××××××××××××××××××××××××× 刘文秀住在紧北头一处院落,他听到喊杀声一个猛子跳起来,裤子都没穿,顺手抓起一件棉甲往身上套。床上的女人吓得缩成一团嘤嘤地哭着,刘文秀喝了一声,“哭求子,丧门星。”因为紧张,一个搭扣怎么都系不上,身后的哭声又隐隐传来,他抄起桌上的刀,反身到炕边,一刀砍在女人脖子上,“叫你哭!” 这时他的亲兵已经打着火把进了屋,帮着穿好棉甲,刘文秀闷声道:“外面怎么情况。” 一个亲兵道:“南面传来杀声,空中看到有火箭,南头几间房子着火了。” 几个亲兵拿过铁甲,又给他套起来,刘文秀皱着眉头,倾听着外面传来隐约的杀声,下令道,“快,张三出去召集人手,先把后面的桥给占住。” 盔甲套好,刘文秀三两步冲到院子里,只见南面的火头已经着起来了,杀声震天,他飞身上马,一个手下把他的陌刀扔过来,刘文秀一把接着,“孩儿们,跟额走。” 他冲到巷子里,只见四周躺满了人,这些属于一片云的老兵,此时都起来了,有的穿戴好,有的正在套盔甲,找兵器,还有几个老兵正从篝火中抽出柴火做火把,然后把余下的火踩灭。 刘文秀拨转马头,顺着巷子跑上大路,这里地势稍微高些,只见南面的村子里闪烁着无数的身影,已经分不清敌我。他再回头朝北望,只见一流火把从山上顺延而下,朝着大路过来。 刘文秀心说要糟,看来官军在北面也埋伏了人,这时有十几匹马从村里跟着跑了出来。刘文秀看看南头的火光,又回头看着北面的火把,马头在两方游移了两遍,看着村里不断跑出来的骑兵,一横陌刀对身后的亲兵道,“额就在此,你们快去招呼人手,来这里与额汇合。”几名亲兵答应一声,勒马重新返回村子里。 ×××××××××××××× 有推荐,有打赏没?小老虎好久没嚷嚷了,这场夜袭怎么也得要有收获了。 第52章 这一夜(4)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李柯子已经跳上一匹战马,带着穿山队转入横街,只见前面正在厮杀,两名身穿兽皮的人正与十几名流寇搏斗,其中一个流寇正从后挥刀砍去,李柯子抡圆一掷,虎枪破空而出,穿透流寇背心。他抽出砍刀,一夹马肚向前猛冲,从侧面撞入流寇人群,两人被撞飞,挥刀砍倒一人。 小茄子只感到身边一阵风刮过,是李柯子来了,他大吼一声,转身一枪捅在那名压倒王大棒的流寇身上,身后十几名穿山队已经上来,几条虎枪逼退围着他们的几名流寇。这时李柯子的马一路冲过,已经跑到了路的尽头,流寇被这一阵快马冲撞,早就士气溃散,在巷子里四散逃窜。 李柯子在巷子头里辨别一下方向,吼了一声:“这边。”朝着另一堆篝火扑了过去。 唐澜开了一枪,把火铳插到腰上,反手抽出另一支火铳,另一手拿着砍刀,左边胡一刀、右边李大,再旁边是陈商。 看着前面的篝火逐渐密集,那些马在篝火的缝隙冲撞着,哪里尽是睡觉的流寇,随着疯马一阵冲锋,步卒的营地也已经乱成一团。唐澜大喝一声,“放箭。”身后的弓手总旗,停下来,对着篝火的方向,抛射出一丛箭雨。 惨叫声从前方传出,又是两轮箭雨,虎枪手和投枪手已经接近到二三十米的距离,唐澜再度下令,“投枪。” 前面一排投枪手,向前一阵小跑,然后投枪脱手而出,就见黑暗中天空中上百条黑影划过,落入篝火丛中,那些劲道十足的投枪,呼啸着将人钉在地上。两轮投过,唐澜大喊一声“杀!” “呼啊!”虎枪手发出一阵喊叫,朝前方的篝火奔去。 疯马的冲撞,三轮箭雨,再有两轮投枪,在步卒营地边缘的流寇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已经承受了不小的伤亡。等他们纷纷起身,就看黑暗中扑出来一支人马,这些人身穿兽皮,头上包着虎皮,面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挥舞着带勾的长枪迎面而来。 “官军。”“鬼啊!”那些反应快的人反身就跑,后面的人不明所以,听着乱糟糟的喊声,还有从身边跑过的同伙,在看到不远处一条黑色的人群挥舞着明晃晃的长枪,也都起身跟着跑了起来,混乱从一头开始,逐渐向四周扩散,就如海潮沿着河滩向南蔓延。 虎枪手对着面前任何活动的,没有活动的人捅出长枪,凄惨的叫喊此起彼伏,道路上过来一队挥舞着刀枪的巡夜,但士气已失的他们根本敌不过三五成群的虎枪手,前面被捅翻几个,后面的便回身跑了。 唐澜冲入营地,一不小心被地上一句尸体绊了一跤,幸好有胡一刀一把拉住。唐澜命人高喊,“八大王死啦,曹文诏来啦。” 这两句如咒语一般席卷整个河滩,懵懵懂懂醒来的流寇哭爹喊娘地四散逃跑,那些跑得慢的被身后一杆杆虎枪捅倒在地,垂死地惨叫撕心裂肺,还有各种各样的喊声,交织在一起掀起了恐怖的啸声,营啸! ×××××××××××××××××××××××××× 也许是因为着凉,又也许是因为夜御两女,张献忠睡得很沉,等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门外亲兵已经在疯狂地拍门,“大王,夜袭!” 张献忠同样迅速地从炕上起来,一身冷汗,人便清醒了许多,他闷喝一声,“穿衣。”两名少女光着身子瑟瑟发抖地给他穿戴上衣服靴子。窗外的火光闪烁,张献忠的黄脸凝成一团,这一路小心翼翼,走的还是横行狼走过的老路,而下午,还得到了横行狼的通报,他仍然在西峡口等候;莫非是朱阳关的官军追了上来?不对,他们追过来,最快也得两天路程,何况北面一路上还有几千老弱家眷堵着路。这夜袭的官军,难道从天上飞来的不成。 已经没时间细想了,张献忠披好单衣,再套上一件锁甲,走出房门,只见院子里已经站着十几个亲兵,南面火光憧憧,杀声震天,夜空中不时有几支火箭软绵绵地飘落在远处。这显然不是营啸,而是敌袭。他边走边再套上一件棉甲,此时再穿戴铁甲太麻烦了。 张献忠边走入院中,边问道:“这会谁训营?老三还是老四?” 一名亲兵道:“应该是四将军在巡。” 张献忠瞳孔收缩,又道:“老二呢,在哪?” 亲兵道:“二将军就在出门左拐两条巷子。” 张献忠道:“快,去叫老二过来。”这时他已经穿好了棉甲,飞身上马,身边的人立刻递来一把大刀。 张献忠正要出门,就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几名亲兵抄着刀就往外跑,只听传来一声,“大大,在吗?” 张献忠松了口气,是艾奇能,他一夹马肚,低头让过院门,走入巷子里,只见巷子里的亲兵已经乱作一团,人们乱七八糟地抄着家伙,四处寻着马匹。而右边来了几骑,为首一个正是艾奇能。 张献忠不理义子,而是对四周暴喝一声,“个哈怂,慌啥,老子还在呢。” 巷子里的亲兵被这一声喝住了,抬头望着八大王,只听他发令,“你们找到马,都去北头桥头集合,让开路。” 那些亲兵正要让开,就见南面一个路口一阵慌乱,喊杀声骤紧,一伙流寇哭爹喊娘冲出路口,随着一把长枪飞出,将一名流寇钉在地上。 张献忠愣了一下,便拨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老二,给额挡着,一会去跟额汇合。”他的马一窜出去,又有两三个已经骑上马的亲兵紧跟其后。 艾奇能愣了一下,只得反身回来,朝路口跑去,离着还有十几步,路口闪出一员骑将,只见此人浑身是血,手里一把斩马刀,火光映衬下就如地狱中杀出的恶煞。 两人一个照面,李柯子已经看清是艾奇能,随即大喝一声:“艾奇能。”一夹马肚,朝前冲来。 第52章 这一夜(5)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对方竟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艾奇能一惊,两马迅速接近,已不容思想,挥刀就砍过去,对方来势实在凶猛,艾奇能只想逼他躲闪,让出一条路,自己就趁势冲过去。谁知道这恶煞般的人物,竟然不躲不闪,斩马刀带着腥风径直横扫过来。如果不躲闪,必是两败俱伤,艾奇能如何见过这番拼命的招数,连忙变招挡格,电光火石之间,两刀相碰,只听“砰”地一声响,艾奇能因为临时变招,使劲别扭,手中一松,刀被磕飞上天。 就在一错身的时候,斩马刀势头不减在艾奇能身上一带,身上没有着甲的艾奇能腹部一凉,肚子被划开一道口子,肠子、脾、胃哗啦啦喷了出来。两马交错而过,艾奇能低头看看腹中喷出的肠子,只觉浑身无力,庞大的身躯一软,仰面便倒。 周围的流寇见到二将军艾奇能只一合就交代了,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这时,身后街口才冲出一队身披兽皮的人,红缨枪攒刺收割着生命。 眼前的纷乱,阻挡了马势,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柯子看到刚才拨马跑了的张献忠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猫着身朝着前面急追而去。 张献忠在忽明忽暗的街道中跑着,不时有几名骑兵加入,就听身后有个声音飘来,“张贼,你个哈怂,跑到哪去。”但路上乱兵渐多,李柯子不时被流寇缠住,虽然很快解决问题,但前面的人已经越跑越远了。 声音如此熟悉,地道的陕地口音,但记不起是哪里听过,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横行狼来夜袭?哪里还敢细想,张献忠转过一个路口,就见一名马军跑来,见是他,连忙高喊:“大王,三将军在村外等你。” 张献忠也不说话,闷着头冲过去,朝着马军过来的方向跑去。北面的村子因为没有遇袭,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起了一些马军,渐渐在张献忠身后聚集了几十名人。等他们冲出村子,就见路上已经有近百人打着火把,其中一人正是刘文秀。直到此时,张献忠才舒了一口气,大喊:“老三,是额。” 刘文秀看到张献忠,连忙上前,“大大,这是咋回事?” 张献忠在路上停下马,回头望去,只见整个村子就如一个沸腾的大锅,火光从南面蔓延过来,人、马四处乱窜,还有不少三三两两的人影四下追杀。明暗之中还有一名恶煞般的骑将,率领一票人马左冲右突,挡着皆死。 张献忠看看左右,这一百余骑,早已面露惧色,心中一凉,今晚已经不可收拾了。他只得叫一声,“随额走。”调转马头朝北面而去。 ×××××××××××××××××××××××××××× 胡一刀看着前方巨大的啸声,他连忙道:“是营啸,快停下来,结阵,不然会被这些乱兵冲散的。” 唐澜赶忙命令人马停下来,牛角吹起来,不少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牛角的方向聚拢,但这支兵马主要是后来聚集的各山寨的人马,有些人还是投入了黑暗之中。唐澜命令李大、陈商各自掌握一个总旗,自己和胡一刀掌握一个总旗,三个总旗结成阵,重新缓缓朝前推进。 就这么整队的功夫,面前的流寇营地早已土崩瓦解,前面的人冲击着后面的人,有兵刃的不管面前有谁,只要挡着去路便一刀砍去, 流寇不管不顾地四散逃跑,只要没有阻拦,有的人慌不择路冲入了淇河之中,几步没站稳扑通栽倒在水里,后面的人跑来才发现是河,已经无路可走,但后面的人前赴后继,把前面的推到水中。 唐澜控制着队伍稳步向前,有些盲头苍蝇般冲过来的流寇,被虎枪手捅翻,几股流寇如潮水拍在礁石一般前赴后继冲来,又被虎枪的利刃粉碎。渐渐的已经没有人再敢往这边冲来。阵型渐渐推进,所过之处尽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人倒在地上,有的死了,有的没死。 虎枪忽长忽短地吞吞吐吐,刺杀着地上倒伏的人,偶尔传来一两声惨叫,大部分人连叫的声响都没有。唐澜看见一名躺在树下的流寇,睁着眼睛看着一杆虎枪捅在他的怀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 李柯子好不容易打散最后的阻拦,冲上大路,只听北面想起隆隆的蹄声,回头一望,整个村子已经在团练的控制下了,火势渐渐大起来,他连忙命令几个人到村子里传令,命令团练撤出村子。然后他调转马头,朝北面追了过去。 村子里的穿山队虎枪手三五不等地组成小队,在忽明忽暗的横街窄巷中穿行,手里的兵刃不停收割着生命。村里的流寇已经无法阻止其有效的抵抗,只有一些从黑暗的墙角、门内偶尔发出的明枪暗箭。 大风把火势刮得四处蔓延,总旗到小旗不断传着命令,让村里的团练向路上撤退,小茄子和王大棒和另外三个同村人组成小组,除了收拾一些残兵游勇,还不时捡到一些金银财宝,五人摸摸兜里的收获,脸上感受着火的灼热,心满意足。 ×××××××××××××××××××××××× 张献忠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会遭遇这场夜袭,难道真的是横行狼火拼他吗?现在已经不是琢磨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只有先逃命再说,身边三个义子,眼下只剩刘文秀一个人,这种惨况过去也曾有过,那还是洪承畴洪阎王在陕北干的,他带着曹文诏最擅长这种夜间奔袭,有几次自己的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这般身边只有百来个人马。好吧,只要老子不死,人马迟早会招集起来的。 突然张献忠看到前面路两旁点着几堆篝火,这几堆火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他紧急拉马,胯下战马稀溜溜一声鸣叫在离篝火十几丈的地方停下。 第52章 这一夜(6)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篝火在风中摇曳,张献忠牵着马转了一圈,村子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他咬咬牙,对下面的人道:“你,带几个人过去探路。” 那小头目带着十几人向前缓缓跑去,经过第一处篝火,就听前方想起一阵弓弦的响声,那风把声音清楚地传到耳朵里,要糟!果然一阵箭雨从天而降,那头目一低头,砰一下,一支箭砸在头盔上,险些穿透。身边传来几声惨叫,已经有人跌下马去。 这几堆火是官军点的,就等他们来了,探路的流寇连忙拨转马头往回跑。张献忠脑子迅速转着,对刘文秀道:“前面可是淇河上的木桥?” 刘文秀道:“正是,刚才额从村子里出来,看到山上有火把朝这边过来了,估计是官军从后面出来占了桥。”一百多骑在黑暗中进退两难,所有人都看着张献忠。 此时张献忠也冷静下来,回头望去,村子里的火沸沸扬扬,烈焰冲天,还有一些抢到马的流寇追着过来。北面有人把守,而且还有官军,即使过去了,说不定还是会被堵住,而南边至少有几千步卒,孙可望率领一支马队也在那边,到西峡口还有横行狼接应。 此时张献忠血气涌了上来,调转马头,“孩儿们,前面路走不通了,咱们往南去,和孙可望汇合。”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逃出了官军的捕杀,现在还要往回杀?刘文秀喝了一声,“怕个求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跟着大王杀条血路出来。” 众流寇各种咒骂响起,“克他娘啊,大王,跟你干。” 张献忠一夹马肚,“孩儿们,跟额来。”朝着火光的方向奔去。 ××××××××××××××××× 村里的团练大多撤上了山道,李柯子命各总旗小旗赶紧整队,那些团丁,杀了一晚,大获全胜,个个得意洋洋,彼此显摆着缴获。总旗小旗呼喝着,这些人才三三两两寻找着自己的军官。 李柯子无心管他们,把一堆俘虏叫来,讯问张献忠的去向,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李柯子不罗嗦,都是一刀结果。终于有一个往朝北的路上指了指,“去了那边。” 李柯子看是往北去了,那边虽然有木云峰扎着口袋,但只有100虎枪手100郧西藤牌手,其他就是弓手。李柯子二话不说,喝令穿山队跟上,其他总旗继续整理兵马,把村子包围起来,派人去与唐澜联系。 李柯子心中着急,担心张献忠跑掉,催马狂奔,渐渐身后的穿山队便拉开了一段距离。不一会,就听风声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他正纳闷,夜色中就见黑影憧憧,他条件反射猫下腰,将斩马刀紧紧攥住。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黑影越来越大,迅速冲到面前,就在此时,云中月亮闪出,满面胡子的脸庞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李柯子接着马速,身子猛然抬起,斩马刀瞬时从下向上撩起,就在这瞬间,胯下战马一沉,马失前蹄。 李柯子身子向前扑倒,斩马刀落空,落地一瞬,李柯子回头,张献忠也同时回头,两人目光一触而过,接着就是在地上一阵翻滚,几件兵器在李柯子身上划过,都没有碰到,李柯子感到背部被一只马蹄踏过,如重锤砸中。他强忍剧痛,在马蹄空隙瞬时侧滚,翻落在路边的沟里。 张献忠见迎面而来,一团黑影,同样把刀横过来,躬身而上,就在两马交错之前,对方竟然马失前蹄,他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那人的头颅将将从刀锋下划过。张献忠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也不去管他。紧接着前方路上就出现了一队士兵,他夹紧马肚,把马速提到最高,月光中,那些步卒的惊恐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 “砰”一声一个黑影被马撞飞,他手中大刀舞了一圈,劈中一人,张献忠没时间留意,马如一阵风似地狂飙而过。 小茄子跟在李柯子马后拼命跑着,隐约觉得大地震动,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月色中前面路上一队马军呼啸而来。小茄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一瞬间,前面就看领头的小旗被撞飞到空中,他身子僵硬,头一匹马已经冲到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带着风朝他横劈而来。突然身旁一阵巨大的力量将他一拽,身子一闪便扑倒在路边的沟里,只听马上骑士“桀桀”的怪叫声伴随着马蹄声从身旁划过。 穿山队的行列,就这么被马队一冲而散,流寇只是一股风般冲过。小茄子定下神来,自己压在王大棒的身上,惊魂未定的他喘着气,“大棒,我欠你一条命。” 虎枪队还没完全整好队,张献忠一众人马便杀来了,虎枪队同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被一阵冲垮,寨丁们哭爹喊娘,潮哗哗啦啦地跑下山路。幸亏张献忠无心恋战,只是一心逃命,并没有全力追杀。 唐澜指挥的五个总旗已经整理完毕,正稳步推进,剿杀着陷入崩溃中的流寇步卒。突然就听喊杀声从身后传来,唐澜一开始没有为意,但纷乱的喊杀声中,却有一股沉闷的声音,有节奏地敲击着心房。 唐澜与身边的胡一刀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说出一个字,“马。” 牛角声响起,总旗们乱糟糟地吆喝着,阵型由前转后,团丁转得乱七八糟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总旗小旗们上下奔忙,总算转好了,“举枪、前进!”一个总旗整理好,沿着路向前推进。方阵排成10列,每列10人,已经把路堵得满满当当。胡一刀命令一个小队到路边捡拾篝火余柴。 唐澜站在路正中,另一个虎枪总旗在身后匆忙地整队。马蹄声快速接近,只见一队骑士犹如从黑夜中杀出的魔鬼,突然被路边的篝火照亮。第一个方阵面对滚滚而来的马队,已经有些纷乱,排前列的团丁面对着毫不减速直撞过来的骑兵,六神无主,双手颤抖,终于有一个受不了,扭头就跑,有了这一个,其他人便有样学样哗啦啦向后退。 胡一刀拉着唐澜,“不好,团丁没见过马队,扛不住了,少爷让他过去。” 不断接近的马队,为首一人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唐澜隐约看见这是一个大胡子,张献忠! 胡一刀猛拉一把,唐澜的手臂纹丝不动,一手一杆火铳,举在两侧。一字一句道:“我就在此,哪也不去,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 感谢书友智雨涵、书友130105140634263、任远超、AVN的打赏,哈哈,小老虎真的很快乐,这钱够给女儿买包糖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52章 这一夜(7)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胡一刀看着唐澜,火光在脸上闪动,他神情凝重,毅然决绝。胡一刀一跺脚,大吼一声,“寨主在此!谁也不许后退。”李大、陈商分列左右,与唐澜站在一起。 这一声暴喝,让纷纷后退的团丁嘎然止步,他们抬头看到站在路中的唐澜,双手举铳犹如雕塑一般。这些人停下脚步,总旗和小旗趁机高喊,“转身转身,挺枪,挺枪。” 这时捡拾柴火的小队已经回到路上,“扔过去,扔过去。”十几根柴火在空中飞舞,甩到队伍前面。与此同时,张献忠的马队已经冲到近前,凌空飞来的烧着火的木柴,惊得马匹扬起双蹄,就这么阻滞了一下,马队已经撞入了人群,几个躯体飞了起来。 团丁有的举枪抵抗,有的下意识向两旁让去,有的直接抱头滚到路边。虽然崩溃已经制止,但显然头一个方阵的虎枪手挡不住对手。 胡一刀大喝一声,“寨主在此,死战不退。”说着挺起一杆虎枪,对身后的方阵下令,“前面就是张献忠,擒下他赏银百两!” 唐澜大吼着:“不,赏银千两!” “呼啊。”100名虎枪手低吼着,跟在他身后向前推进。 唐澜对身旁不动的李大喝道:“愣着干啥,上啊。被他冲过来,也是个死。”李大怒吼一声,抄起朴刀跟着杀过去,陈商上前几步,站在唐澜身前,不时用弓箭射杀骑在马上的人。 第二个虎枪总旗投入后,形势终于稳定了下来,人越来越多,马队已经慢了下来,张献忠挥舞着刀左右劈砍,砍倒两个面前的人,人潮就松开一些,但他也要防备周围时而戳来的长枪。 这些身穿兽皮的兵丁过去从没见过,肯定不是官军,他们很胆小,一看他过来,就往两边跳;但又很凶悍,一旦有人被砍倒,旁边肯定有几杆枪刺来,然后会有人奋不顾身把砍倒的人拉走。而且这些拿着枪的人打起来很有套路,总是三三两两,彼此配合,进退有序。 马队的威力在于速度,一旦停下来便很危险,张献忠心中惶急,不敢恋战,连忙命身边的刘文秀,“快杀出一条路,从河滩上走。” 正当他转身要朝河滩上奔去时,侧面寒光一闪,一杆枪如毒蛇般飞来,张献忠对战场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早已有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杀气逼来,已经拧身挥刀挡格。哐当一声荡开枪尖,却不料地上有个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飞身搂着张献忠从马上摔下来。 张献忠身穿棉甲,本来就臃肿累赘,这一跤摔得七晕八素。刘文秀回身要救人,旁边三条枪同时捅来,他手忙脚乱地拨开枪,大声吆喝,“来人,救大王。”两边的亲兵拨转马头要往这边而来。后面上来这批虎枪手,三三两两分别对付不同的骑兵,亲兵也是自顾不暇。 看胡一刀一上来就仆倒了当头那个凶狠的大胡子,刚才胆怯的团丁们重新壮起了胆子,和后面支援上来的同伴一样,三五成群组起了杀虎阵。骑兵一慢下来对步卒便没有任何优势,现在还要面对两三条枪同时攒刺。而且流寇仓皇逃跑,许多人连兵器都没带,现在失去马速,顿时陷入被动之中。 就这样,以张献忠为中心,两边的人马不断挤成一团,刘文秀使尽力气也无法靠近,面前的长枪手倒下一个又来一个。 张献忠虽然面朝下被人压着,但他终归是老贼,经验极其丰富,反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反手就捅。胡一刀没有穿盔甲,手脚比较灵活,他右手搂着脖子,一滚用身体压上去,张献忠的手挥舞了一半便被压住,动弹不得。张献忠奋力想挣脱,胡一刀死命压着,两人在地上一时陷入僵持。 看前面杀成一团,唐澜大步流星向前走,身边几名亲兵不敢阻拦,连忙伴随左右,走入厮杀的战团,唐澜举起枪对着一个马上的黑影扣动扳机,枪上的罩门火光一闪,“砰”地一声,白烟冒起,马上的人晃了晃,掼倒马下。这支短铳诞生以来,终于取得了第一个战果。 他再向前跨上一步,另一名流寇举刀要砍,唐澜另一支火铳举起来,“砰”又是一枪,近在咫尺,正中面门。 身边无论寨丁还是流寇,都傻愣愣地看着这位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他一抬手就伴随着电光火石,致人于死地,这是神仙吗? 两声巨响让战场产生一股骚动,马上的流寇纷纷躲避,他们不知道这少年手里的家伙已经没用了,只是本能地后退。 李大如一头落山的疯虎,朴刀忽高忽低,或砍马腿,或斩骑手,挡者皆辟。李大的虎威大大鼓舞了士气,流寇步步后退,有的人已经拨转马头朝来路跑了。 张献忠突然向右翻,这是他积蓄半天的劲道,差点掀翻身上的人,正当胡一刀死命摁住,张献忠左手终于挣脱了,反手一刀扎在胡一刀的腿上。胡一刀吃疼,劲一松,张献忠趁机翻了过来,骑在胡一刀身上。他举着小刀朝胸口刺去,胡一刀双手撑住,力道一偏,小刀噗地插在肩上。 刘文秀终于砍翻一名纠缠的团丁,抽个破绽猛夹马肚冲向张献忠,他在马上弯下腰伸开手,高喊:“大大,上马。”张献忠松开小刀,左手去够,马在身边划过的一瞬,两人的手终于搭在一起。 就在张献忠借势要起来的时候,一把朴刀从天而降,刀光闪过,血星飞溅,刘文秀只感到手臂上力道一松,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他瞪大眼睛,右手握着一截断臂。 张献忠一声惨叫,左手从肘部开始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血如喷泉般射入空中。就听胡一刀大喊一声:“抓活的。”一把大刀嘎然停在张献忠的头颅前,李大的身躯如铁塔一般昂然矗立。 第53章 战果(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天色渐明,几只乌鸦腾空而起,从两家山上俯冲而下,穿过村庄上空的黑烟,形形色色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卧在山道上、村庄里、河滩旁;几百辆车驾在河滩上散落一片,那些骚动了一晚的牲口如今都疲惫地站在车驾旁,大声喘气;几匹垂死的战马挣扎着站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绝望的悲鸣。 唐澜浑身乏力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大口地灌着水,就在他面前两米的地方,两名团丁正把一具战友的尸体抬过,那人被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白花花的脑浆子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 赢了么?昨夜那场生死相搏,唐澜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前面喊着“捉了张献忠”,那些马军便崩溃了。 那边李大扶着胡一刀走到唐澜身边,唐澜连忙起身,“胡叔!?” 胡一刀肩膀上插着一把尖刀,李大扶着他坐在路边一棵树下,四五个团丁用两根扁担把一个捆得跟粽子似的大胡子扔在一旁。 唐澜站在大胡子旁边,一截断臂露在外面,已经有郎中给他包扎过,但伤口处仍血肉模糊。张献忠麻子脸满是血迹,已然气息微弱,奄奄一息。这个天字一号的大贼就这么被擒下了,唐澜平静地看着这个大贼,那萎靡的样子,完全无法与杀人如麻的魔头联系起来。 他看看胡一刀,“胡叔,你的伤不打紧吧。来人,郎中!” 胡一刀笑笑,“死不了,少爷别叫了,注意体面。”到了这时,还不忘维护他,唐澜心中一阵温暖。 唐澜又对李大道:“李大,生擒张献忠,你立下大功了。” 李大拿出个水囊,给胡一刀喂了两口水,“哪有啥大功,不是胡老大一家伙掀翻了他,也擒不下这贼。” 喝水牵动了肩膀,胡一刀疼得嘶地一声,“没想到这驴子靠滴这般勇悍,差点没让他翻盘。” 见郎中还没来,李大又扯着大嗓门喊道:“郎中,郎中!”不一会一个郎中跑过来,赶紧给胡一刀处理,刀拔出来,伤口鲜血喷涌,郎中赶紧把药泥糊上,用布扎紧,胡一刀疼得直冒冷汗。 李大看着路边摆着一排穿着兽皮弟兄的尸体,一阵火起,腾地起身跑到张献忠身边,一脚过去,“驴子靠滴求货,害死我恁多弟兄,宰了你个狗日滴。” 张献忠睁开眼皮,撇了一眼眼前的人,唐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张献忠?八大王?” 张献忠哼了一声,小声道:“你们是哪路人马,不是官军吧。” 李大抢先说道,“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是郧阳团练,这位便是寨主唐举人。” 张献忠眼中光芒一闪而过,随即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唐举人?可是擒了王大梁的?” 李大道:“你也听过我们寨主的名头,没错,正是擒下王大梁的唐举人。” 张献忠脸上肌肉抽搐一下,再没说话。 头上扎着绷带的李柯子跪在唐澜面前,“寨主,属下有罪。” 唐澜连忙把他扶起来,“这场胜仗都是你打下的,何罪之有。” 李柯子面色难看:“为报私仇,不顾大局,为张贼所乘,如若不是寨主率军顶住最后一道防线,张贼便能逃脱。属下有负寨主所托,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柯子唯求一死以正军法。”昨晚一战,李柯子急切找张献忠,被对方一个反冲锋打得七零八落,团练险些因此崩溃。 唐澜道:“战场瞬息万变,柯子的行动也很难说对错。再说你阵斩艾奇能,此乃奇功一件。” 李柯子又跪下,“寨主,不能以此为额开脱,咱们团练正是要严正纪律之时。” 顾君恩在一旁道:“此时不是讨论赏罚的时候,寨主不如先记下,日后再发落不迟。” 唐澜点点头,“是,柯子起来吧,现在西峡口还有流寇,不是论功罪的时候。传令下去,火速打扫战场,抓紧时间休息。” 这是一场结结实实的大胜仗,团练总共只阵亡32人,受伤75人,其中20多个是重伤,在这个缺乏现代医疗手段和药品的时代,很可能都会丢了性命。其实如果不是张献忠最后穷鼠噬猫,伤亡还可能更少。 北面木云峰守桥的部队并没有经历大的战斗,不过也杀伤了100多逃跑的散兵游勇,天明归队时又捉了几十名俘虏。 张献忠被俘、艾奇能阵没、刘文秀不知所踪,战场上还发现1200多流寇尸体,200多重伤垂死之辈,另有500多俘虏。据步卒的俘虏交代,当营啸开始后,孙可望就带着100多马队往南逃窜了,可以说张献忠的核心力量已经被全部消灭。 除了部分被烧毁的车仗,寨军还缴获了粮草1500余石,银子2万两,金子500两,另外还有部分首饰珠宝。张献忠真是肥得很的流寇。大池装满了,小池自然满得很,寨丁们仅仅从流寇身上搜出的财物已经足够把腰包填满了。 关键一点,在长达三里的战场上搜集到战马900余匹,拉运的骡马300余匹。张献忠的马队特别是号称一片云的核心力量都是一人双马,本来总共就有2000多匹战马,现在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900多匹。 还有就是盔甲,60多领铁甲,130多领皮甲,还有100多件棉甲,算是让唐澜心中获得更多的安慰,至少加上之前的缴获,团练的盔甲数量已经上升到500件。 唐澜算是见识了真正大寇的势力,这么多马匹随时可以撇开老弱病残,说战就战,说逃就逃,不愧流寇称号。流寇在平原地区真的很难歼灭,只有这种山高坑深的地方,他们才无法施展,但即使如此,昨晚张献忠最后的冲锋仍然是那么惊心动魄。 一个俘虏被带到唐澜面前,只见此人年轻不大,身材高瘦,眉清目秀,显得英气勃勃。但满面桀骜不驯的神情,双眼望天。陪在他身边的是李柯子,对唐澜拱手道:“寨主,这便是属下的小老乡,救命恩人,张贼的义子李定国。” 李定国?!唐澜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一阵悸动,这便是曾经在汉人最危急的时刻,独力支撑西南一隅,两撅名王,宁死不屈的李定国吗? “何惧转战千里路,只手欲擎半壁天。”唐澜神情凝重,思绪万千,当时就想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但眼前的却是一个青葱少年郎。 ××××××××××××× 还是喷嚏连连,眼泪横流,晕乎乎地码了一些,你不来点推荐票就不够意思了吧。 第53章 战果(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李柯子看唐澜神情严肃地盯着李定国,心中也不停打鼓,不知道唐澜是何意思。隔了半晌,唐澜才从对历史的沉浸中恢复过来,问道:“你多大了。” 李定国咬着牙,扭过头,一副倔强的样子,李柯子答道:“今年虚岁十六,想不到这些年不见已经长成大孩子了。” 唐澜道,“柯子,人是你擒下的,你准备如何处置?” 李柯子道:“寨主,定国是个孤儿,无奈之下才从了贼,只求寨主开恩,留他一条性命。”说着扑通跪倒在地。 顾君恩道,“既是张贼义子,恐怕也是重要贼渠,寨主……” 李柯子连忙道:“他还是个孩子啊,寨主,留下他吧,给他重新个做人的机会。” “休想!”头扭过一边的李定国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大胆,小贼如此猖狂,信不信老子教训你。”李大说着就想上前。 唐澜拦着他,对李柯子道:“柯子,先起来吧。李定国,看样子你是条汉子,只是你义父已经束手就擒,还有你的义兄。”说着手往路边一指。 李定国的目光转到一旁,只见路边昏过去的张献忠还有已经成为冰冷尸体的艾奇能,李定国猛然挣开团丁的手,冲到路边,扑通跪在张献忠面前,“大大,大大!” 张献忠勉强睁开眼皮,看了看李定国,对着他啐了一口,“驴求子,莫叫额大大,你卖了额,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说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定国在地上磕头,“大大,没有,额没有卖你啊。”说着话眼泪横流。张献忠眼睛再没睁开,对李定国的动静丝毫没有反应。 李柯子看李定国的样子,想上去拉他。唐澜对他摇摇头,小声道:“这种情形下仍不忘旧主,这不正是忠义之人吗?让他哭吧,张献忠这样子也绝了他的心思。” 等李定国跪了一会,唐澜吩咐李柯子:“此人你要好生对待,不能死,不能伤,不能逃,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李柯子有点惊讶,不知道唐澜为何突然这么说,不过唐澜这么表态,显然是已经饶过李定国的命了,连忙向唐澜致谢。 一夜激战团丁也十分疲惫了,打扫完战场,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直到下午太阳西斜才醒来,战场上布满了死了的牲口,倒是让团练们饱餐一顿。河谷中炊烟燃起,烤的,炖的,肉香四起,总算压制住了满山满谷的血腥气。 歼灭张献忠,团丁可谓出师大捷,但战斗中问题太多了,整队纪律差,善打顺风仗,一遇到强悍的对手就溃散,彼此联络不畅,前面遭敌后面的根本不知道,以及缺乏骨干下级军官等等。唐澜命令每个小旗都要做战斗总结,把战斗中好的不好的经验汇集起来,为团练日后编写战斗条例提供依据。 第二天清晨,南面大路上,一阵细碎的马蹄声敲碎了山野的宁静,在两里之外就被伏路军擒下,押到营地时,终于搞清楚是从南阳来的信使,带来了蒋允仪的信。 检查过中丞大人的印信,以及金鞍寨特殊的记号之后,这名信使确认是由南阳派出的。这是一封求援信,三日前,流寇十余万人漫山遍野从伏牛山中杀出,计有闯王、老回回、革里眼、乱世王、闯将、过天星、曹操、一只虎、薛仁贵等数十股。蒋允仪命令唐澜火速率团练回援南阳。 对于流寇的动向唐澜已经通过盘问俘虏得到了情况,并不吃惊,真正惊讶的是,他为何他能从西峡口过来。 唐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西峡口过来的,那里应该有流寇横行狼的队伍。” 信使道:“属下朱萧,乃中军旗牌麾下塘马。西峡口已无一兵一卒,据属下观察已经向陕南逃窜。” 唐澜道:“你如何观察出来的?” 朱萧道:“属下赶到西峡口,没有看到人影,便四处打探了一下,往西去的大路上全是杂七杂八流寇遗弃的物品。于是属下以为流寇是往那边去了。” 唐澜微微点头,不错,这个塘马观察力还可以,又问道:“但你怎么知道团练在这边?” 朱萧回道:“昨日下午,属下碰上了一名流寇溃兵,擒下来后,才知道是张贼献忠的人。盘问之下,才知道举人公在甘泉取得大捷。于是便一路寻着过来了。” 唐澜道:“原来如此,你这塘马的活做的不错,可以去当探马、夜不收了。” 根据朱萧的说法,南阳除了标营,还有嵩县毛葫芦兵500人,另外有四乡的巡检、乡兵等300余人,唐王护卫也凑了堪战者600人,城中征集青壮800,共有2700人,目前正在城中坚守。 唐澜问道:“不知城中现在由谁主持,可有清理奸细?我抚标是何任务?” 朱萧道:“目前城中由唐王殿下、中丞大人、知府陈伟正、知县何腾蛟大人主持。城中巡查由何腾蛟大人负责,已经两次清理了闲杂人等,东西北三门已经堵门,只有南门可通行。抚标负责北门与西门,何亮工大人率领三个哨镇守北门。” 看朱萧的应对,非常清晰,懂得抓住重点,是个精细的人。唐澜问完,打发他二两银子的赏银,让他下去休息。 获得了周边情报,唐澜召集众人开会研讨,众人皆以为既然横行狼入了陕南,这一路的流寇也就被击败了,至少郧阳门户方面短时间内是安全的。标营被困在南阳,只要不中内应,一时半会应该可保无虞。这两天先把派到北边的斥候接应回来,然后兵发南阳。 朱萧的信送到一个时辰后,唐澜又等到了新的消息,一名塘马在昨天深夜,穿过了斥候与本队之间的流寇营地,送来了王木的军报,王木此时在落马坡,两军相隔40里,中间隔着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残军约3000人,王木手下只有200人,不敢贸然率军攻击,他建议今日两军对进,共同击破张献忠这支最后的人马。 第54章 谁敢横刀立马(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一支残军,大多是老弱病残,唐澜倒觉得王木过于小心了,完全可以冲一下。不过现在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稳妥点也是好的。 现在唐澜最头疼的是那一大票缴获的东西,特别是那上千匹骡马,真不好处理。唐澜只得留下两个损失比较大的虎枪总旗在内的400多人看守。 唐澜带着剩余的一千多人,轻轻松松再度出发。此时的唐澜已经没有了前两日那种焦虑不安,骑在马上分外轻松,从郧阳过来,唐澜一直在向李柯子学习控马的技术,经过十天八天的磨练,唐澜已经可以让马奔跑一阵了。 只花了两个时辰,走了20里,前面探马已经报告发现了流寇的营地,一众将领簇拥着唐澜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流寇的老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等,白发苍苍的老人,奔跑戏耍的孩子,洗衣做饭的女人。这些流寇只在一里之外草草安排了一些 唐澜看着如同过日子般的营地,久久挪不开眼睛,“真要杀了他们吗?” 木云峰刚要说话,唐澜摆摆手,“我知道,但传令下去,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弱妇孺不杀。” 进攻这伙人,也不需要什么奇袭,为了提醒北面的斥候,南面大队烧起了一股狼烟。狼烟一起,5个虎枪总旗步步推进,流寇的伏路军没有任何抵抗,立刻做了鸟兽散,剩下来的事就如演习一般,团练进入营地,那些老弱炸开了锅,四散逃走,逃入山林的还好说一些,那些逃向河边的,冒险涉渡,一不小心就落入水中。 营地中乱成一锅粥,杀戮总算减少下来。只有零星的抵抗,青壮流寇也都在降者不杀的呼喊中,跪地投降。 看看团练已经贯阵而过,唐澜便信马游缰走下了山坡。正当他走到半道时,就听北面山谷中响起了阵阵喊杀,这是王木的人杀过来了。 北面的杀声越来越大,唐澜心里嘀咕,对付一帮老弱病残,王木至于大开杀戒吗,连忙派塘马前去传令。 那些实在跑不动的老老少少跪倒在路边,磕头求饶,只有少数尸体躺在地上,这些尸体已经足够震慑这些可怜的小人物。 唐澜的马从路中穿过,旁边山呼海啸般的求饶声,无数的人磕头。这种情形让他感到随时可以左右人生死的味道。唐澜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么多人为了当皇帝前赴后继,他们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一阵马蹄声由北而来,刚才派去的那个塘马慌慌张张赶到近前,对唐澜拱拱手,“寨主,不好了,前面上来大股流寇,王总旗顶不住了。正在往这边退。” “流寇?”唐澜眉头一皱,“是哪部分流寇?” 塘马道:“不清楚,人数很多,漫山遍野杀过来,王总旗命我来求援。” 唐澜惊讶之余,脑海中快速运转,这个王木怎么那么大意,竟然毫无防备,他随即下令,“命虎枪手都退回来,过了营地列阵,你去叫王总旗带着人快往回跑。” 李柯子自告奋勇,“寨主,我去。”说着和塘马反身跑去。唐澜连忙率领跟着的藤牌手向后撤退,撤出营地,弓手和投枪手正在路边休息,唐澜离远了就边跑边大声发令,“起来,列阵,敌袭。” 两边合兵一处,在山道上集结队伍,唐澜把100投枪手摆在最前,200藤牌手摆在中间,组成两个小方阵,后面是六排弓手。过不一会,李柯子率领着大批虎枪手退了下来,唐澜命令虎枪手从缝隙通过,在投枪手背后整队,山道河滩并不开阔,只容两个总旗排阵,其他的虎枪手乱糟糟从方阵中的空隙穿过,到藤牌手身后列阵。 李柯子前前后后吆喝着退下来的虎枪手结阵,就在匆匆忙忙列了几个阵型时,前面终于看到已经溃不成军的弓手和斥候。最先是斥候,几十匹马争先恐后地奔来,唐澜皱着眉头站在最前面,他拔出刀与李大、陈商、木云峰列在道中,唐澜猛地一声大喝,“都不许退!” 李大道:“喝不住他们的。”说着拍马上前,挥刀砍向跑在前面的人,那人原来是穿山队的,看着自己原来的小旗过来,也不防备,一刀被斩于马下,李大把大刀一横,那些溃退的斥候总算是慢了下来,在李大身边逐渐集结。 等集结了五六十人,就看王木带着一队弓手逃了下来,唐澜一夹马队上前站好,却见王木盔甲上已经钉了两尾羽箭。王木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寇满天星,突然杀出。” 唐澜摆摆手,“这里有我,速往后退。”王木一脸羞愧,拱拱手,带着残兵败将朝后阵去了。 唐澜把步卒交给了李柯子、木云峰,自己控着马缓缓向前,那些惊魂未定的斥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大大吼一声,“愣着干嘛,列队。”斥候们重新在唐澜身后排成几列。 唐澜回头对他们说:“不想死就排密点,一个挨一个,一会与流寇放对就这么跑。”他把斥候排成紧密队形,山道之上并排了5名骑兵。 看团练纷纷后退,有些流寇老弱妇孺立马起身,往北面的路跑去。唐澜远远看到北面山沟拐角,仍有弓手逃出来,后面紧追着流寇的马军,那些跑得慢的弓手被来自身后的刀枪砍倒。这个弓手总旗是金鞍寨的,都经历过白土关、青桐关、郧西作战的山寨老兵,眼下损失如此之大,唐澜心疼死了。 但已经没办法了,唐澜顾不上这些,回头下令,“放箭,射营地。” 后面的木云峰一愣,“够不着啊。” 唐澜道:“就是要够不着。”木云峰只能发出了命令。 两轮箭雨飘落在营地的山路两旁,还有一些老弱,看箭飘来,虽然没有射着谁,但显然人家是不想他们在这里停留,便起身向北边跑去。 弓手们向前逼近,羽箭迫使流民的人潮逐渐滚雪球般增大。往北面的山道一堵,流寇追击的脚步就放缓了。那些流寇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刀就对迎面而来的同伙砍去。 第54章 谁敢横刀立马(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趁着追击的流寇被流民冲乱的空档,又有几名弓手逃脱出来,他们跑得气喘吁吁,从阵中穿过。这些人跑过后,唐澜军刀一指,“前进,不想死的排紧点。”说着话,知趣地让到一边,以他的身手,纯粹是找死。 李柯子夺过一把虎枪,就想向前迎战,李大一把拦住他,“柯子,你还有伤,让我来。” 李大从跟在唐澜身后的旗手手里夺过一面总旗,在马上左右挥舞,然后向前一指,“宰他驴子靠滴。”一夹马肚,马缓缓而出。 “呼啊。”第一排骑兵缓缓跟进。 第一名好不容易穿透阻挠的流寇,眼前豁然开朗,一些流民朝着道路上再无阻碍,却见一个大个子擎着一杆大旗朝这边冲来。 那流寇愣了一下,另一名流寇也杀到了身边,两人对望一眼,打了个唿哨,两匹马同时催动,一个手中长矛舞了个漂亮的枪花,另一个手持一柄斩马长刀。双方距离100多米,两马对冲,就在一瞬之间。 那面红色的总旗指向前方,迎着风旗帜裹在旗杆上,犹如一簇巨大的红缨。三个骑士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两挺枪对面而来,仿佛中世纪放对的骑士。就在两方相距十米的时候,李大突然将旗帜打横,那裹红布刷地敞开,在空中烈烈飘扬。 两马相错,李大庞大的身躯微微一扭,躲开了对面戳来的矛尖,旗杆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正好甩在流寇的头上,“砰”巨响清晰可闻,那人的身体犹如风筝般飞出。 紧接着李大左手松开,右手单手持旗杆,就在第二个流寇接近的一瞬,红色的弧线嘎然而止变成笔直向前,流寇刚好撞在旗杆上,噗地一声,即使身穿铁甲,仍然透甲而过,身体串在旗杆上飞离了马鞍。 李大突然一拉马缰,战马刹车,前蹄高高扬起,随着速度失去,旗杆上的流寇被惯性甩了出去,摔在路上,滚出好远。 马蹄落下,李大将夹在右手臂弯中的旗杆,缓缓举起,然后往地下一插,就在旗杆着地的瞬间,一阵风吹来,红旗刷地展开,在风中飘扬。 “哗……”团练阵中爆响一阵雷鸣。 李大身后两匹空马茫然地跑向远方,整个山谷只剩下他单人匹马横在路中。而对面过来的十几名流寇全部不由自主地拉定了马,盯着眼前这座威风凛凛的铁塔。 此时身后跟进的六列30匹马刚刚赶到,在李大身边嘎然而止。马匹兴奋地打着响鼻,斥候们极力控制着马,在李大身边散开,排成三列。 正当双方隔着100多米对峙时,就听流寇那边响起一声长长的唿哨,那些马军顿时拨回马头,缓缓朝北面退去。 李大就这么目视着对手缓缓退出战场,那些在路边时聚时散的流民们,甚至有人跟着撤退的流寇一起跑。李大率领30名斥候远远跟随,一直到5里之外,才看到流寇的营寨,营寨的旗号是“满天星”。 团练占据了流寇留下的营寨,河滩上点起星星点点的篝火,火上支着大锅,锅里翻腾着马肉和大饼,整个营寨里显得闷闷的,前一天全歼张献忠的兴奋劲已经消失无踪,平时爱嚼舌头的山民们此时都闷头吃饭,谁也无心再去扯什么闲淡。连日苦战,山民们身边的亲戚朋友多多少少出现了伤亡,他们的士气十分低落。 唐澜脸色漆黑,一场稳胜的战斗竟然打成这样,北面的弓手总旗只回来了36人,斥候总旗则有62人逃了回来。这样的战斗真算得上皮洛士式的胜利,如果不是最后李大横枪跃马,阵斩两名流寇先锋,折了锐气,真不知道这场遭遇战该如何收场。 包扎好箭伤的王木郁闷地给大伙讲述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他们一直跟随了这支老弱残军3天,一直觉得无机可乘,昨天他发现有流寇的溃兵从南面过来,便估计是唐澜那边得手了击败了流寇前队,因此才派人去找唐澜约定时间共同破敌。 今日当看到这边的狼烟,王木便率军出击,谁知道就在这时,北面路上杀来一股流寇,数百马军突然杀出,团练猝不及防,先被杀散的是弓手总旗,然后引发了斥候哨的溃逃。 唐澜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到后面休息吧。” 王木出了帐子,李柯子端着碗,怎么都吃不下,半晌才道:“就这么一伙老弱病残,王木都不敢冲过来。昨日他都看到流寇溃军了,正是突击的好时候。” 唐澜摆摆手让他打住,“好了,别说了,这些可以在总结上说,此时不是抱怨的时候,事已至此,还是商量一下下面的行动。” 李柯子道:“这情形和青桐关很像,我看还是可以去夜袭,今晚我带穿山队去把流寇伏路军给摸了,咱们冲他们的营寨,这路人马也就打垮了。” 李大也赞同,胡一刀皱着眉头,唐世桢、木云峰没说话,看着唐澜。唐澜轻轻摇头,“有的事情是不能复制的,过去的对手无论王大梁还是张献忠都是蒙在鼓里被我们敲了闷棍,现在满天星知道我们来了,哪有不防备的道理。我的意见是撤。”李柯子想了想最终也点点头。既没有其他意见,众人便下去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伏路军便来报告,满天星竟然拔营撤了,唐澜很惊讶,连忙派斥候去查看,果然昨晚流寇营地已经空了,直到追出去4、5里路才发现流寇踪影。流寇撤退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但这也是团练需要的结果。 王木自告奋勇,要率人进山搜罗被杀散的兄弟。唐澜让他安心养伤,派李大去搜罗散兵。团练先走,留下一部斥候在山里搜寻,最终又救回了跑到山里的20来个弟兄。 而大队人马有穿山队断后,缓缓撤回到甘泉镇,休整一晚,团练顺原路返回西峡口,结果等来了第二名南阳的塘马,南阳南北西三面已经被流寇包围,从东门跑出来的三名塘马,只有他一个人躲过了流寇的截杀。 第55章 淅川(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西峡口一片狼藉,在这里待了三四天,流寇也没闲着,把西峡口的寨墙还拆了一面。而在寨边的沟里还倒卧了两具裸体的少女,Ru房不翼而飞,死状悲惨。 这日下午,贺大春压着“镖”赶到了,唐澜又惊讶了,这厮很积极啊,50里山路,他一天半就赶到了,这可是带着一大票粮车啊。 更加惊讶的是贺大春,数不清的粮车,数不清的马匹,数不清的俘虏,斥候队、穿山队甚至所有的总旗小旗都披上了甲。这是来打仗吗?简直就跟搬空了某个军仓似的。 贺大春牛眼放光,胡须微微颤动,“举人公威武啊,这可是大胜啊。” 唐澜指指墙角裹着的一个人,“还抓了一个。” 贺大春走过去,伸手抓起头发,只见一名大胡子满面苍白,闭着眼睛,这两日张献忠开始发烧,整日混混沉沉的。贺大春看看唐澜,“张献忠?” 唐澜微微点头,“哈哈哈。”贺大春放声大笑,一松手张献忠脑袋无力地垂下。 “举人公,你真是韩信在世,温侯重生啊。张贼献忠,这可是陕地巨寇,如今将他一举成擒,我算算,二三得六,四六二十四。”贺大春又开始算上账了。 唐澜一拍他盔甲,没好气地说:“别算了,跟上次一样,25轶,1250两银子。”又是韩信,又是吕布,这不就是信布之勇吗,一粗鄙武夫还跟那跩词,别欺负我一穿越的不懂。 贺大春哪里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举起大拇指:“不愧是举人公,我可算得没那么快。” 贺大春牛眼盯着旁边一堆耳朵,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堆耳朵,不是人头,有时候那些大人们真要认真起来,还可能不算啊。” 唐澜嘿嘿一笑:“贺将军,300只怎么样?” 贺大春笑容一收,也不嫌是耳朵还是手机,连忙道:“无功不受禄。” 唐澜道:“粮草押运不伤一分一毫,就是大功。” 贺大春使劲点了点头,“那就我这3轶到顶了,多了都白搭,97只足矣。” 唐澜道:“多了弄点银子给贺将军酒钱吧。” 贺大春笑得前仰后合,“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同样在这天后面的粮草运了上来,唐澜突然发现这些自己的军粮实在有些多了,眼下另一件棘手的事就是如何处理缴获的马匹金银。 唐澜道:“我还要赶往南阳,这里东西太多,带着太不方便,还要辛苦贺将军一趟携带后撤。” 贺大春连忙拱手,“敢不从命,举人公放心,东西保准不少一丝一毫。” 唐澜道:“你给我留下300名军户,用100驾大车装载了1000石粮草,跟随团练行动。” 另外三个损失比较重的总旗还有200余人以及伤员交给了贺大春,让他把马匹和缴获,以及斩获拉回寺湾。 唐澜嘱咐贺大春,“在寺湾要多派探马,不仅要封死北面道路,还要留神商洛方向,战守之事,你可以便宜行事,按理北面不会再有流寇来了,万一还有前来,就往郧阳撤,死守府城。” 至于俘虏,还是老办法,先抽筋拆骨,将其中头目骨干抓出来一刀了事。有李柯子在,张献忠手下的骨干们根本无所遁形,加上全部一朵云马队,又砍了100多颗脑袋。其他的,有河南口音的基本都是新裹挟进来的,也大多愿意留下又有100来人。 剩下最后的200余人里还是老规矩,愿意留下的跟团练回去,有饭吃有活干,不愿跟着走的,立刻放行,自生自灭。 最终有300多人愿意留下,便一并交给贺大春。这样,贺大春所部有800多人和300俘虏,带着运来的粮食,以及600多匹战马原路返回,为了照顾这些战马,又在俘虏里挑出几十个过去有过养马经验的流寇,协助团练照顾这批宝贝。 唐澜特地嘱咐,不能虐待俘虏,至少要给他们吃饱,贺大春眼珠一转道:“不能给吃饱了,吃饱了会反抗的。” 唐澜道:“那一般怎么看管?” 贺大春道:“只能吃半饱,每人还得挑一石粮食,每日都得让他们忙得很,到了晚上连起夜的力气都没有,这样才安全。” 唐澜心说这不就是虐待俘虏吗?不过眼下整个南阳府地面流寇众多,也没有工夫太讲究了,便嘱咐他绝对不能饿死人。老贺牛眼奇怪地瞅了唐澜,但随即满口答应。 在西峡口休整了两日,前面派出的斥候返回,报告满天星退出了山路顺朱阳关朝南面去了,唐澜这才放下心来,率领团练朝南阳挺进。 一路都在淇水河谷中穿行,地势起伏不大,唐澜留下200匹马,让所有穿山队和精锐弓哨都能骑上马,当然不能当骑兵用,只是让他们代步而已。 因为军情紧急,唐澜催促团练快走,第一日便走了60里在回车镇宿营,这里离内乡县40里,淅川县20里,唐澜连夜派出斥候往两个方向侦察,消息传回来让人忧心忡忡,内乡已经被流寇包围了,斥候报告,整个内乡城下连绵了十几里的流寇营盘,把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淅川县却海晏河清,没有流寇踪影。 唐澜当即决定,转往淅川,先取得一块落脚点再做打算。团练赶了半日的路来到淅川县,唐澜派人到城下叫门,城内一番盘问,最后唐澜把蒋允仪的手令射到城上,淅川知县齐大志一听是擒下王大梁的唐澜举人率郧阳团练来了,连忙开门迎接。 齐大志是江西人,举人出身,当了这个县令不过五个月,就遇到如此大阵仗,虽然紧急收拢四乡守勇,也不过100来人,加上城中青壮凑得个300余人,正惶惶无措之际,却有强兵前来自是求之不得。 齐大志声言城中浅窄,无法容纳全部团练,团练众将顿时大哗,唐澜制止了众人不满,毕竟这座淅川城的确也够小,比郧西还不如,双方商定辎重入城,其他部队分驻北门和东门。 第55章 淅川(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齐大志也是举人,在唐澜面前自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城门拱手相迎,忙不迭给唐澜道歉,“唐兄,城中窄小,实在无法容纳大军,还望见谅。” 唐澜看人家那么客气,自然也不敢托大,连忙滚鞍下马,“齐大人,劳您大驾出迎,实不敢当。进不进城不是重点,齐兄无须介怀。” 齐大志哈哈一笑,“久仰唐孝廉大名,生擒王贼大梁,已是三省闻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我无须客气,叫我鸿言便是。” 唐澜回道:“鸿言兄过奖了,叫小弟靖方便可。” 两人大步走入淅川,齐大志问起前方的情况,唐澜简单讲了讲在西峡口的战事,当提到擒获张献忠时,齐大志的嘴巴不觉张大,半天恢复不过来,“靖方兄擒下了张贼?” “是啊,不过这两战损失了不少兄弟,这贼真够凶横的。”唐澜道。 齐大志道:“张贼可是与王贼自用齐名的巨寇,靖方可立下不世奇功。” 唐澜连忙客气客气,对于齐大志来说,眼前贼渠云集南阳,几乎所有州县都遭遇了流寇侵袭,而唐澜却已经将张献忠这样的巨寇擒获,如何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唐澜再三客气,只得问起了淅川、南阳的情况,总算把话题岔开。 齐大志道:“淅川这两日均没见到有流寇大队,仅有探马若干来城四周探查。至于府城那边已经断了消息五日了。” 两人来到县衙,唐澜首先拿出蒋允仪的调令给他看,齐大志看后,脸色微变,心说人家只是来歇脚的,不过这也没办法,南阳有唐藩,无论如何不容有失。齐大志也拿出一份邸报,这是他刚刚在一日前接到的河南巡抚玄墨转发的圣旨。 唐澜看圣旨中写道:“贼既渡河,豫境临壤地方,俱宜严防奔突。秦、郧、淮各抚通著选调将士扼要截剿,豫晋抚监亟督左良玉等合力追击,仍严饬道府州县等官,鼓励乡兵各图堵御。务刻期扫荡,如再疏泄误事,必不轻贷。” 这道旨意让他心中更加有数,此时的乡兵正式成为朝廷所借助的重要力量。唐澜道:“既然圣旨已下,澜自当奉旨奋力戮贼。” 齐大志试探道:“靖方兄下一步如何打算?” 唐澜看出齐大志心事道:“鸿言兄,不必担心,南阳有近3000兵马,既然一开始没有因为奸细破城,那守住就没什么问题。淅川乃入郧咽喉,我无论如何不会让郧阳有失,那淅川我也会尽力保全。我打算在淅川与府城之间机动作战。” 听唐澜这么一说,齐大志顿时露出了笑容,“本县虽是下县,但库房中挤个两三百石的粮草还是有的,全由靖方支配。” 唐澜道:“我看圣旨的意思,不久各路大兵即将云集,齐兄肩上的助粮责任必不会轻,这些粮草还是留给应付那些客军吧。我们自带有粮草,还可以支撑一月。” 齐大志还想推让,唐澜坚决不收,齐大志赶到只能谢过。团练大队就在淅川驻扎下来进行休整。 唐澜把斥候哨全部撒了出去,对内乡与南阳进行周密的探查,并派遣精干斥候,前往南阳送信,想方设法把消息传入南阳,好让自家寨丁获得士气上的支持,但也一再陈明,由于流贼势大,唐澜不会贸然溃围突入城中,而是在城外机动作战。 在唐澜建议之下,齐大志开始在城内查户口,搜罗城中所有持陕西、河洛口音者,全部拘留,西南北三座城门被石头堵死,单留东门出入,团练主力就扼守在东门外,布下坚固的营盘。 过了一日,四处的消息接踵而来,三日前,流寇张妙手,薛仁贵部进犯邓州,邓州守御千户余承荫率领400乡兵迎战,双方战于湍河,结果北面来的流寇马队一个冲锋,400多农夫便丢弃兵器,一哄而散,余承荫也陷阵被杀。丧失了机动兵力的邓州也只能紧闭四门死守。 齐大志叹了口气,“这位余千户,压根就不是什么武将,是南阳府内一个有名的公子,他啊平日根本不善弓马,如何能当得了战阵,让他出战不是白白送死吗?董大人他,他,岂可浪战。” 唐澜道:“是啊,西贼善马,每股大寇均有数百上千不等的马队,邓州地方平坦,以步卒当马队,吃亏太大。如此一战,便是我郧阳团练,恐怕也讨不着好。我真不是谦虚,之前两战都是在山区之中打的,流寇马队均无法施展,否则也不会如此容易。” 余千户的败亡倒是给唐澜敲响了警钟,跟团练各将传达之后,连战连捷获得的自信心也为之一滞,让团练在平原上迎战流寇,纵然熟悉行伍的李柯子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 “驴求子,还挺硬,又攻了一次还是没上去。”乱世王急腾腾走入大帐,一把马鞭扔到案上,气鼓鼓地坐下。 闯将李自成命人端过一杯水,“别急,老三,慢慢说。” 乱世王道:“今日转到西门攻城,老子派上去2000人,结果两阵下来折损了百多个弟兄,连壕都没填平。驴求子滴,城上火器不少哩,子母铳没完了地打。” 帐中各路英雄顿时议论纷纷,南阳对大家而言本来以为是口肥肉,所以攻城的任务很多人都抢,乱世王还是因为上次吃了亏,这次特地给他机会先登。谁知道打了五天,连城壕都没填平,乱世王已经损失了几百人了。 李自成皱着眉头道:“城里有狗皇帝的宗藩唐王,恐怕没那么容易打开。” 乱世王道:“那咋办?” 李自成看看坐在正中的紫金梁和高迎祥,道:“三哥,看来只能挖地道了。” 紫金梁王自用正拿小刀切着一块肉,默默地放到嘴里,没有搭话,高迎祥把喝完的酒杯往案上一砸,“驴求子,不打开它不足以震慑这班南蛮。穿山虎,你那200兄弟投过来还没开张,该你们上了。” 曹操突然说道:“穿山虎,你能几天挖进去?” 第56章 流寇的选择(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曹操突然发问,穿山虎左手拿碗,右手拿骨头呆了一下,想想道:“起码得8日。” “八日?!”高迎祥惊道。 穿山虎道:“要把墙挖塌了,最少要八日,先开条地道进入,到了墙底下,还要挖出足够大的内室,在里面支上木桩。八日真不多了,再少俺也不肯定能把城给弄塌了。” 曹操与李自成对望一眼,三角眼翻着自顾自说道:“八日太长了,咱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五日,要是等墙塌了,怕是后面的追兵都上来了。” 李自成迟疑了片刻,也只能点点头,“额们的优势在于流,十日还打不开便是顿兵坚城之下了。” 王自用把小刀往桌上一抖,夺地插在案头,他悠悠道:“南召没打开,邓州也在围攻,要是南阳还打不开,你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去。” 他的话一说出口,众人便没了声音,这些日子从卢氏一路抢来,进入南阳地界就不那么好使了,南阳的州县坚壁得很好,除了邓州出城野战了一场,结果被打得惨败,其他城池都摆出一副死守状,事先混进去的细作都没有发动,原因不明,但按照以往的估计,肯定是没啥好结果了。 流寇们只能在四乡抢掠村庄堡寨,南阳接近山区那边有些小堡寨,很容易就被打开,就这么抢了几十个小村寨,总算搜刮了几千石粮草,眼下还能支撑十几日,但即使再给老弱减口粮也拖延不了几日了,打不开南阳还是要攻其它的城,不然他们只能被动地流徙。粮食压力摆在那,流寇们的士气也好不到哪去,打大府,已是迫在眉睫。 老回回搓搓手,大大咧咧道:“老三,额们的名号叫啥?流寇,流寇,不流起来哪行?咱们往南可以进襄阳府,往东可以去信阳,往西可到郧阳府,还可以去四川。天大地大,去哪里没饭吃,憋屈在这小城池下,额看不对路。”老回回这么一说,革里眼、乱世王、改世王为首一帮人在应和着。 王自用眼中寒光闪过,扭过头问高迎祥,“老六,你咋样?” 高迎祥看看王自用,再看看下面闹哄哄的场子,慎重说道:“南阳打还是要打一下的,只是要留神着曹阎王,听说他和李卑都过了黄河,姓曹这个不是娘养的求,脚程可快。” 王自用看着高迎祥眼中闪烁不定的目光,哼了一声,一手把酒杯砸在地上,“啪”地一声,帐中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驴求子一帮囊货,没一个裆里有卵子滴。你们都走,南阳额来打。穿山虎,明日西北面各挖两条地道,额不管你用甚办法,六天一定要把城挖塌了。”说着虎地起身,抬腿就走。 李自成连忙站起来拉着他:“三哥,莫慌走着,南阳没说不打,不是要从长计议。” 王自用甩开他的手,“计议个球,一帮哈怂。”继续往外走。 突然一名喽罗进来跑到李自成耳边说了几句,李自成脸色一变,“三哥,黄虎他出事了。” 王自用魁梧的身形骤然刹住,回头看着李自成,周围的英雄们也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自成。李自成道:“刚才满天星派人来了,说黄虎在西峡口山道中了埋伏,全军溃了,他自己生死不明。” 整个营帐里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无法相信这个消息,王自用终于停住脚步返回到正中的座椅上坐下,道:“来人,把满天星派来的人叫进来。” 在等待的空档,帐子里议论纷纷,“黄虎怎么就栽了,他走这道没有官军啊,不是说郧阳的标营都进了南阳吗?” “黄虎兵强马壮,他的马军可是最强,怎么能……” “还不是那求子急着去抢东西,着了官军的道。” “那是哪的官军?” 正议论纷纷,报信的进了帐,在王自用面前跪倒,王自用问道:“八大王败了可是千真万确?” 报信的回道:“回大王,千真万确,四日前,额家大王在西峡口山路里打了一伙子乡勇,救出了八大王的后军,听一些逃回来的弟兄说八大王在前一天晚上被劫了营,全军都完了。” 高迎祥问道:“那八大王呢?” 报信的回道:“生死不明。” 王自用继续问道:“什么乡勇?那劫了八大王的又是哪路官军?” 报信的道:“额们抓了几个活的,问出来是郧阳的甚团练来着,哦对了,就是那个啥举人老爷的。劫了八大王的就是这路郧阳的团练。” “举人?”王自用追问,“是不是什么唐举人?” 报信的想了想,茫然地点点头,“好像是,对,就叫唐举人。” 整个营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唐举人,又是这个唐举人,先前才听说擒了王大梁,现在又说打了张献忠。这两股流寇都是实力比较强的,像张献忠手下马队上千,这份实力,也就只有紫金梁、高迎祥、老回回等少数几个人有。这唐举人到底何许人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强悍的山头,这份勇悍怕是赶得上曹阎王了。 “满天星怎么跟团练交手的?”李自成问道。 报信的把那日的战况复述了一遍,曹操道:“那日满天星被他吓住了,其实举人公已经败了,只要派马队冲一下,举人公就被擒了,可惜啊,满天星就是个哈怂。不过这个举人公败而不乱,还有这样的勇将,这个人不简单啊。” 曹操问道:“为何退了?再跟他打两阵,举人公就撑不住了。” 送信的道:“探马发现左良玉、汤九州的人马离着只有八十里了。” 王自用点点头,“你回去给满天星带个口信,让他去打内乡,时刻盯着左良玉。”送信的领命出去了。 王自用说道:“好了,该来的都来了。这位唐举人又来了。”他招招手,命人送上地图,他点点西峡口的群山,“那驴求子就在这里,谁去把他收拾了。不能让他太猖狂了。” 李自成小声道:“三哥,你还要坚持打南阳?” 王自用目光如炬望着前方,“打。”牙缝里只露出一个字。 ××××××××××××× 好久没要票了,今天更得早,可以喊一嗓子,推荐票能给两张不?小老虎有礼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56章 流寇的选择(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王自用在流寇中依然有威望,他这个打字出口,李自成便不再说话了,回头看了看老丈人闯王。 高迎祥想想道:“既然这样,额就陪老三你打南阳,左良玉来了额们一起对付。老回回,你怎么说?” 老回回的眼睛是褐色的,只见他眼睛眨了眨,摇摇头,“额去汝宁府,就不在这里给大伙抢食了。” 高迎祥一拍桌子,“你!啥时候老回回也成了哈怂。”老回回冷哼一声,不去搭理。 王自用摆摆手,“人各有志,让他去吧,哈怂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老回回咧开嘴,冷笑一下,起身就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他下手,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乱世王四人一同起来,还有两三家小头目看了看也跟着起来走了出去。 李自成冷眼看着这些人出门,这个举动让流寇少了三成人马,曹操小声说:“紫金梁想当皇上,非要把大伙拢在一起,这么一大坨,按在巴掌大的地方,官军都不用找。老回回这是在救大伙。”曹操的三角眼精光外露,盯着李自成,“鸿基,你得拿个主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李自成不急着表态,只是小声道:“你有什么打算?” 曹操突然大声说道:“黄虎啥都算计,有时候精过头,失手也是正常的。什么举人,秀才的,就一个地方的小山寨,这等小贼就让额来对付,明日额就去内乡。” 李自成看看曹操,知道他也动了心思要跑路了,曹操说完捅了捅他,李自成摇摇头,“不成,额留下。” 紫金梁王自用看着一伙山头各有打算,军心已经不稳了,值得应着头皮道:“啥也别吵吵了,想溜的都走吧,额是要留下的,这南阳城里有今年10万石秋粮,谁跟额留下来吃顿饱的?”还有几家流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出声答应着。 李自成和曹操一起走出营帐,远处的南阳城依然耸立,红色的旗帜暮色中若隐若现,曹操边走边道:“鸿基,别呆在这里,南阳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李自成道:“额不走,不过你要把内乡的路把住了,小心点,左良玉随时会来。” 曹操摇摇头,“左良玉是做做样子滴,要担心滴是曹阎王。这次额们大闹中原,狗皇帝肯定急了,大兵很快就来了。听额滴,向西入郧阳或者走商洛。” 李自成点点头,“额知道,你先去把唐举人打发了吧。给额们把路扫清。” 这时身后腾腾腾走出了高迎祥,离老远了就喊着,“曹操,你个哈怂也怂了,小心让那个啥举子切下你的卵子。” 曹操的白脸微微一变,扬扬手,“六哥,你好自为之啊。” ××××××××××××××××××× 乍虎带着他的人走在通往淅川的大路上,他是只有1000人的小山头,这次老回回他们离开,让流寇大营产生一阵骚动,一些小山头也不再留下,悄悄离开。乍虎就是其中之一,他和曹操关系好,曹操让他到淅川打打秋风,呆在南阳不安全。 乍虎也不想呆下去,打下南阳对他没任何好处,先进城的都是那些老大哥级别的。他连汤都捞不到。 “前面有个村子。”一名喽罗过来报告。 “抢。” 乍虎在前,100马呼啸着冲了过去。 过了一刻钟,村内的流寇纷纷逃出来,一票穿着兽皮的人在后面追逐着,一支马队从村外的树林里冲出来,抄截从村内溃围而出的流寇。 乍虎狠抽了两鞭,胯下踏雪乌骓马跑得更快更疾,身边只剩两三名亲随,自己100多马队就这么交待了。这叫什么事啊,说呆在南阳不安全,来淅川打秋风,这淅川也危险得紧。都招谁惹谁,不就想抢个破村子吗,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伙强盗,一个埋伏就打剩下这几号人了。乍虎郁闷啊,左右看看,只剩三个亲兵了,本钱全输了,只好先跑回南阳找曹操了。 李大拖着朴刀从村里走出来,浑身鲜血,手里提着一个人头,看见路边跑过来两匹马,当头一马在面前刹停,却是李柯子。李大把人头往旁一扔,“村里砍了20个,抓了8个。捞住15匹马。” 李柯子道:“外面也砍了20来个,抓了12匹马。行了,咱们撤,到另外一个村子埋伏。他们粮食不多,会不断找村子抢。” 李柯子率领斥候和穿山队不断出击,在内乡到南阳的大小道路上截击四处抢粮的流寇小队,连日来已经连续伏击了三支出来抢粮的小股流寇,因为李柯子熟悉流寇的战术,因而每次战斗都非常顺利,团练伤亡微乎其微。 一个被捉住的小头目正在唐澜面前接受审讯,唐澜道:“你是说,现在南阳的流寇跑了一半?” 小头目道:“是,老回回跑了,曹操也跑了,现在南阳就剩下紫金梁、闯王、闯将他们几个大当家了。” “还有多少人?”唐澜问道。 小头目想想道“紫金梁和闯王人马最多,总有三四万人,其他的加起来也有两三万吧。” 唐澜点点头:“知道什么,接着说。” 小头目道:“紫金梁找来前些日子在卢氏入伙的钻山虎,让他率人挖地道,把城墙挖塌。” 唐澜道,“地道能将城墙挖塌?” 李柯子道:“能,把地道挖到城墙正下方,掏个地洞,用木桩撑住,然后放火烧掉木桩,城墙下没了支撑,一下子就塌了。这就是挖城。” 唐澜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挖城是跑到城墙下挖墙角呢。” 李柯子笑笑道:“挖墙角对郧西那样的小城还是行,南阳那样的大城根本没用。” 唐澜道:“这样的话,南阳岂不是很危险。” 李柯子道:“那也不一定,城内还有手段。通常会在墙根放上大缸,就可以听下面的动静,一旦听见有动静,城里也会挖地道,再往里灌水。地道里的耗子就被淹了。” 唐澜点点头,转向小头目道:“挖了几天了?” 小头目道:“挖了五天了。” ×××××××××× 感谢智雨涵、level16、书友1402141等的打赏,你们的支持即是小老虎的动力。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57章 战南阳(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南阳城墙西南角轰然倒塌,城外一阵欢呼,无数的流寇漫山遍野地朝缺口冲杀而来,城壕早已填平,他们毫不费力地冲过城壕。一员光着膀子,没穿盔甲的黑大汉冲杀在前,他引领着流寇顺着城墙倒塌而成的斜坡一路而上。 城内总共只有2000多守军,不可能把城头每段都站满了人,通常会在非重要地段放几个哨兵,一旦遇到大规模攻城,这些人就回去报信,招来人马增援。而且流寇攻城的方向很容易判断,因为他们攻击之前必须先把城壕填平。 如今缺口两侧早已没人了,那些很幸运地没有跌入缺口的青壮哨兵们,正仓惶地跑向西南两面城楼,边跑边喊,“城塌啦。” 那凶悍的黑大汉满面络腮胡,步步冲上斜坡,这里烟雾弥漫,还有一些凌乱的飞沙走石,从两边城上掉下来。不过他完全不顾这一切,几个箭步冲上了斜坡的顶端,烟雾散去,城中层层叠叠的屋顶一片片延伸进去,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南阳城。 只是等黑大汉刚刚把目光放低时,却见眼前横亘着一道高一丈左右的矮墙,在原来的城墙之内,现在的废墟前面,绕了一圈,正好封锁住缺口。一些穿着兽皮的人正在从城墙根两头的街道跑过来,此时正好有第一个人跑上了墙,那些明晃晃的枪头在日头下闪闪发光。黑大汉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面前会出现这样一段矮墙,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建墙? 黑大汉渡过了最初的发怔,呐喊一声,举着鬼头大刀向下冲去。何亮工指挥着两百寨丁登上矮墙,当流寇沿着废墟的斜坡冲到墙下时,墙上一阵呐喊,“呼啊!”,无数枪头从上而下,迅猛刺下。第一批接近的流寇挺起藤牌抵挡,同样用各种各样的刀枪向墙上乱捅。 矮墙上下,闪动的枪头刀光,还有喷涌飞溅的血光,呐喊与惨叫交织在一起。那些寨丁们咬着牙,闷着头,只知道一个劲地往下猛捅。身边的乡亲受伤倒下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专注,后面的人上来拖走伤员,又有人补充上来。这短短几十米的墙上墙下正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塌的城墙两边出现了一些弓箭手,在军官的率领下,向城下射箭,那些从后面源源而来的流寇已经没有盔甲,这些人大多只能算是流民,只是穿着褴褛的衣服,忍受着箭雨的洗刷。 随着时间推移,两边接济上来的弓手更多,他们探出身子朝那道壕沟上的道路射击。那里只有几丈宽,几乎箭无虚发,又一轮齐射撂倒了二十多名流寇。后面的人终于不敢再冲,慢慢往后退,但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弓手们开始向壕沟以外射箭,流寇后续人马越来越往后退。 矮墙下的争斗已经进行了几分钟,因为没料到城内已经垒起矮墙,流寇没有带梯子,他们没法攀上矮墙,只能用刀枪向上捅,但的刀枪无法够到上面。 矮墙上虎枪手还有盾牌保护,自上而下,捅起来顺手啊。这样一上一下,隔断了后援的流寇在与寨丁的对捅中渐渐不支。 这时何亮工朝后喊了一声,两段由木板隔断的缺口同时被推倒,然后两股人从矮墙里面杀出。寨丁们呐喊着捅死缺口附近的流寇,这两点突破之后,缺乏后援的流寇终于崩溃了,剩下两三百人朝缺口后退,这时城头上的箭雨开始封锁缺口,那些士气尽丧的流寇要忍受着弓箭的攒射跑过缺口。 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勇气,他们躲在墙根下,抱头求饶,寨丁蜂拥而出,不接受任何俘虏,大肆屠杀着溃不成军的流寇。城头上的弓手看到寨丁扑上来,便停下射箭,转到外墙,这一阵暂停,让流寇的败兵获得了一丝喘息,败兵趁机从缺口攀缘而出。 矮墙之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那大胡子黑大汉瘫坐在墙下,已成了血人,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几名寨丁举着虎枪一个一个地补枪,走到黑大汉面前,一个人啐了一口,“刚才就他最凶。”两杆虎枪同时戳下。 一名顶盔贯甲脸上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走上矮墙,目送着最后一个溃兵跑过缺口,中年人朝旁挥手,一位衙役把锣敲响,身后的房屋街道里呼啦啦跑出一众青壮、健妇,他们跑过矮墙,在一些头目的指挥下,有的搀扶受伤的寨丁,有的收拾地上的兵器,更多的跑上缺口,开始收拾砖瓦碎石。 何亮工在矮墙之上对着中年人拱拱手:“县尊大人,如何能算到流寇就会从此处破城。”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城南城西都绕着湍河,挖地道肯定被淹,只有西北这段离河最远,如果挖墙,肯定由此缺口。其实本官也是在赌,侥幸而已。” 何亮工连忙拱手作揖,“还是大人神机妙算,亮工佩服。” 那中年人摆摆手,“不说这些了,重要的是先把城补起来。来人啊,房子还要多拆,多拆出梁柱上来补城墙。”何亮工领命去了。 中年人走下城墙,在几名衙役的扈从下走上缺口。两名正在收拾兵器的寨丁小声道:“这位大人谁啊,咱们何寨主对他那么客气。” “连他都不知道?这位就是南阳新野知县,与何寨主是本家,叫什么来着?对了,叫何腾蛟。” 何腾蛟走上缺口,一路倒伏着流寇尸首,插满了羽箭,一些寨丁赶着将羽箭拔出,然后将人头割下,再把无头的尸体扔到城外。城壕之上还有一些身受重伤的流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正努力向城外爬去。城头上的弓手不时把羽箭射向这些爬行着的躯体,一支羽箭啾一声将一人钉住,箭尾白色的羽毛犹自颤动不已。 青壮、健妇已经开始抱着砖石往缺口上运,何腾蛟对身旁人道:“先不忙补,派200人把填上的壕给扒开。” ××××××××××××××××× 在单位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今日可能只更这一章了,抱歉。 第57章 战南阳(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维稳团的斥候乔装成流寇,冒险深入到南阳外围进行打探,今日传来的消息更让人忧心重重,南阳的城墙塌了,不过幸亏冲城的流寇被打了出来,还损失200多人。斥候们抓住的舌头说,明日流寇还要继续攻城。 唐澜看着地图,陷入沉思之中,其他人都看着他,许久唐澜才道:“诸位以为如何,流寇还真是铁了心要打南阳。” 李柯子道:“一般来说对付穴攻,还应从城内派出兵马攻击洞口。由目前情况看,城内已经没有富裕的兵力出城骚扰穴攻了。” 木云峰道:“不出城浪战,我看也对,贼多马军,出城胜多败少。” 唐澜有点自言自语:“城里还能不能顶得住?”城中什么蒋允仪、唐王都不是唐澜关心的,最让人担心是那几百子弟兵。 李柯子道:“从第一战来看,城中还有反击之力,应该再撑几日没问题。” 唐澜突然问了一句:“南下进剿的官军有什么消息吗?” 李柯子摇摇头:“咱们的探马最多搜索到50里,还没看到任何官军,只听一些流寇说卢氏那边来了左良玉的人马,但到哪还不清楚。” 唐澜沉吟了片刻,缓缓摇头,“不能冀望城中能守住,必须去帮忙。”李柯子与木云峰对望一眼,纷纷点头,唐澜这种态度其实也让他们感到振奋,不丢下自己的兄弟。 唐澜对着地图琢磨了好半天,才突然把手指在地图上一戳,“这里。” 从南阳城向西15里,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名叫遮山,他方圆不过两里,也就是微微突出地面的一座小丘陵。别看这里山岭矮小,但山上树木却比较茂密。 唐澜站在山顶,10里之外的南阳城在晨曦中隐约可见,一层雾气如棉被般匍匐在大地上。一天一夜急行军80里,1500团练绕过内乡,直插南阳,在攻破山寨附近一个流寇小营寨后,遮山被团练占领,现在他们以原有的流寇营寨依山布阵,一面鲜红的维稳团大旗在营寨阵中飘扬。 团练们把之前山下流寇营帐的木材拆下来,开始在遮山四周构筑寨墙,沿着山脚还挖起了壕沟。 ××××××××××××××× 林娃子从偃师就被跟着流寇跑了,一名头目杀了他娘,林娃子躲在马槽下躲过一劫,家破人亡没有活路了,他便跟着一支流寇跑了,打算在流寇营中找到那个杀了他娘的仇人。15岁的他因为营养不良,只有1米5不到的身高,正伺候一名紫金梁营中的老贼。天刚刚亮,林娃子起来把火堆捅着,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柴火,就听远处响起隆隆的马蹄声。谁家的马队这么早就出来,林娃子举头望去,只见四周的平野雾气笼罩,远处仿佛有一丛火光闪耀,他揉揉蒙松的睡眼,再看去,那火光迅速延展成一溜,由远而近。 在不远处突然啾地一声,林娃子莫名其妙地看着火光,就听旁边一个地窝里窜出一名老贼,那便是林娃子的主人,只见他问道:“娃子,刚才是不是啾地一声?”林娃子点点头。 那老贼腾地跳起来,“你个傻蛋,还愣着干嘛,敌袭!” 那溜火把如同流星一般划过营地边缘,哭喊声从营地中响起,一些营帐被烧着,流民以此为核心四处逃散。 老贼还没来得及披甲,就被一刀砍了,林娃子闷头往外跑,也不知道什么方向,突然身后马蹄渐紧,一匹马在身后狂追着他,他回头瞟了一眼,就见那马上的人左手持着火把,右手舞刀,一点点接近,就到身后,林娃子已经听到了马的喘息,接着脑后风声响起,林娃子一脚踩空,向前扑倒,脑后的风声呼地从头上掠过。等他抬起头,身边一溜十几个骑士已经跑了过去。而身后的营帐已经着起了几个火头,林娃子不敢再往后看,闷着头一个劲向前跑去。 斥候骑兵全面出击,对着围困南阳的流寇营寨冲去,斥候并不恋战,只在流寇营寨边界横扫而过,造成了流寇的混乱――“擒下八大王的唐举人来了。”这个消息正在流寇营地中迅速地传播开来。 “大王,官军把遮山占满了,正围着山扎营。”一名探马正对紫金梁禀报。 紫金梁道:“他们怎么扎的营。” 探马道:“山脚放着鹿角,半山腰扎了一人高的寨墙,山上并没有营帐,看来他们仍然是住地窝子。山顶上有一杆大旗,写着维持郧阳地方稳定团练;另一杆旗子写了个唐字。还有……”探马迟疑了一下。 紫金梁道:“还有什么?” 探马道:“官军好像做了个架子,将八、八大王挂了上去。” 高迎祥红脸一黑,腾地站起来,“你说甚!”那探马只好再重复了一遍。 高迎祥一脚把案子踹倒,“驴求子滴,欺人太甚,谁去把那狗举子的脑袋砍了。” 紫金梁脸上红黑不定,高迎祥暴跳如雷,闯将李自成沉吟不语。流寇营中其他小头领都不说话。此时南阳的形势并不好,下面的小头领军心浮动,都不想继续在此消磨下去了。 见一帮人都闷不作声,高迎祥看看王自用,“三哥,你什么意思?” 王自用此时有点骑虎难下,力主打南阳,除了损兵折将,就是打不开,眼下他正是进退两难,“闯将你说呢?” 李自成看出了他目前的处境,说道:“这举子太狂咧,自己来送死,就把他打喽。三哥,你和闯王一起去砍了他,救出八大王,由额来断后。” 紫金梁正是要这样的台阶,他猛地站起来,将酒杯砸到地上:“随我去救八大王。” ×××××××××××××××× 11点加班回家,吭哧吭哧码了一章出来,累得吐舌头,兄弟们多少给两个推荐票好伐。 第58章 遮山(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整个平原上旗帜翻动,各营中人马攒动,李柯子瞅了瞅,“共有八路人马,你看,从北面开始是混十万、过天星、关索、一字王、紫金梁、丫头子、邢红狼,还有闯王。看样子拖家带口有六七万人,不过最大的还是紫金梁和闯王,寨主小心他们便是。” 唐澜呵呵笑着,“真是抬举我啊,竟然来这些人招待。好了,柯子依计而行吧,你带斥候跳出去,记得去给南阳送信,告诉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只看就好了。” 李柯子点点头,“只是寨主你?” 唐澜笑道:“遮山上有水有粮,还不适合骑兵冲击,万无一失。” 李柯子拱拱手,“寨主保重。”说着边走边小声对李大说,“这里给寨主留下20匹好马,是不可为你就护着寨主冲回淅川。”李大点点头。 斥候在流寇合围之前跳出了包围圈,紫金梁与高迎祥两股大寇东西两路夹击,其他小山头便围绕四周摇旗呐喊。 区区十里路,天气晴空万里,南阳城的人很容易就看到了遮山的状况。蒋允仪得到消息,立刻率领一众属官到城头观察,远远望去,遮山上下红旗翻滚,一看就知道是官军来了。城墙上众位官员弹冠相庆,纷纷向蒋允仪祝贺,援军一到,流贼必然土崩瓦解。 被围了有近半月的南阳终于见到了第一支援军。虽然搞不懂这支援军的兵力和将领,但这片可以让城头看到的营地已经足以让城中士气重新燃起。 “是不是湖广唐中丞的兵马?”汝南分守道王季和问道。 知府陈邦正摇摇头道:“不太可能,湖广的兵马还不死守承天府,哪里有力量前来救南阳。” 只有蒋允仪胸有成竹道:“这定是郧阳团练,想那唐靖方接到老夫的信,定然速速来援。” 其实不管是谁,对于被围的城而言,任何援军对士气带来的振奋都是极大的,那些打蔫的青壮们纷纷挤在城垛处,紧张地看着遮山那杆红色的大旗。 整个上午,流寇都在扎营,虽然只是转个身而已,但八家流寇还是要将遮山围上,这伙流寇往东南方向留个个口子,这似乎是围三阙一的路数。他们很阴险,东南面都是平原,如果从那边突围,会遭到马军无情的冲杀。 中午时分,紫金梁阵中出了两员将领带着几十个马军过来叫阵,问候了半天爹娘老子,当然叫不出什么名堂,唐澜理理都不理他,只是和顾君恩一起装模作样地喝茶。只要敢接近弓箭范围,就射两箭威胁一下。 到了下午,流寇不再叫阵,派出两千人马上来进攻,锣鼓声天,杀声遍地,但上来得却小心翼翼,等开始清理鹿角的时候,山上弓手弩箭齐发,很快打退第一波攻势,过了一个时辰,混十万、过天星等两拨流寇也派了一千多人来攻打,同样还没清理完鹿角就撤退了。 第一天的除了几个人被箭射中,团练一整天都没有遭受损失。唐澜倒是有些皱眉头,流寇是卖什么药呢? 闯将、闯塌天、一只虎三伙人马聚集到了南阳西门方向,紧密扎营。这时南阳城中惹起了一阵争议,来自嵩县毛葫芦兵的首领张胜正撺掇知府陈邦正,“大人请看,流寇退了,只剩西门有兵,末将猜测,城外肯定是来了援兵,不如今晚出去偷营一把。” 陈邦正倒是有点动心,守城的主要战时集中在北门西门,主要功劳也都是何腾蛟与郧阳标营立下的,他和嵩县毛葫芦兵都有点心里痒痒,只是对于贸然出击仍然有些担心。他带着张胜来到蒋允仪跟前,向他请令,蒋允仪看有人愿意出城一战,自然是十分欣喜,只是又拿不准,把球推给陈邦正决定。张胜道:“功劳自然是二位大人的。”好了,就这么办了。 三更时分,张胜率领本部兵马悄悄出了东门,陈邦正上了西面城头,城外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陈邦正对身边亲兵说:“张将军真算勇猛,有担当之辈了,劫营这么危险的事他都敢干。事成之后一定要为嵩县毛兵请功。” 等了半个时辰,城外还没有动静,陈邦正点点头,“你看,张将军的兵训练有素,在夜间行动毫无声息,料想已经摸到流寇寨边。” 一个时辰了,漆黑的西门外仍然没有一点声响,陈邦正披着皮毛大氅在城头上打着瞌睡,一名亲兵小心道:“大人,回去吧。” 陈邦正一个猛子醒来,“张将军可有动作?” 那亲兵苦着脸道:“张将军估计是跑了,不会有仗打了,大人,天气寒冷,回去吧。” 陈邦正勃然大怒,“张将军岂能跑了,定是悄悄埋伏。”陈邦正就这么迷迷糊糊一直等到拂晓,西门外仍是海晏河清。最后被亲兵们架回了府衙。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流寇仿佛串通好了似的,突然大张旗鼓,八个营无数的步卒走出营寨,唐澜看了看怕是有上万步卒。大约500弓手压在帅旗之下,东面300虎枪手,西面200虎枪手,南北两方各放100藤牌手,唐澜自率穿山队、精锐弓手和投枪手在帅旗下做预备队。 流寇的攻击很散乱,先是马队在面前横过放一轮箭,然后是一帮流民上前拉鹿角,后面督战的刀斧手会把大刀架好。这时山上的弓手就会放箭,鹿角前的流民便在箭雨和督战的刀斧之间选择,这时候有的人会往回跑,有些人会被砍倒。流民只能再度回返,在寨墙下清理鹿角。 然后为了打击这些清洁工,50名藤牌手,从营寨的门缝中扑出来,对清洁工一阵砍杀,这时候什么督战队都挡不住了,几百名流民会撤下来。藤牌手不能追赶,因为流寇的弓手也会立刻回击。就这样,如是者几次,鹿角就折腾光了。接下来是寨墙,这个用土垒起的围墙从前面挖土,大概半人高,站在里面的人比外面要高出半人来。 这时流寇的主力步卒开始进攻了,他们抬着木盾,冒着箭雨向前。面对这样的情况李大命弓手停止,“上枪。”总旗、小旗口令此起彼伏,虎枪手将枪攥紧,一半就架在墙头。 第58章 遮山(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当流寇步卒走到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脚步开始加快,变成一路小跑,伴随着一片山呼海啸,上千步军冲到跟前,把大的木盾往墙上一搭,然后当作梯子一般向上爬,当拿着刀盾的流寇快到墙头时,突然墙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无数的虎枪如毒蛇般从墙内伸出,对着上来的流寇就是一枪,不断有人从木梯上掉下来。 但也有身手好的,一个精瘦的小个子,身子一扭躲过刺来的虎枪,反手用腋下夹住,向外一拔,里面那人被这一拽,差点撒手,那团丁连忙抓紧虎枪,一脚顶着矮墙,向里拔。谁知道那小个子,顺势往里一窜,趁机跳入了矮墙之中,一刀砍在团丁身上。 小个子左右旋转,已经迅速砍倒两人,寨墙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另一名流寇趁机翻过墙。正当小个子转身砍向第三个人时,只听耳边风响,小个子猝不及防,一箭穿脖而过,陈商拔出一箭搭在弓上,第二名翻过来的流寇已经被旁边的刀枪放翻,缺口总算补上了,陈商神情冷静,箭头转动,继续寻找另外的目标。 经过一轮冲杀后,流寇败下阵来,他们拿的刀盾太吃亏,被虎枪乱刺一阵,损失不小。而在另一面,又有两个山头发起进攻,阵地上重新经历了刚才的情形,流寇又被打了下去。 流寇最大的问题时无法同时发动攻击,总是此起彼伏,这使得唐澜得以从容调动,弓哨随处支援。 混战到中午,流寇终于累了,在阵地前扔下百多具尸体撤了下去,团练也伤亡了几十人。这样的交换比,唐澜还算能忍受,但就怕他们一起杀上来。 想什么怕什么,下午开始,流寇一起上了,一万人从四面八方一起压过来,如潮水一般拍在寨墙之上,弓箭手无法对各个方向进行压制,只有多对付某方木盾少的方向,打垮了南面之后,转向西面。 打着闯王旗号的兵从西面压上来,甚是凶狠,显然第一线放了不少老寇,这些骨干力量,作战经验不是一般流民可比,他们彼此掩护,有刀盾有长矛,虎枪手终于抵挡不住了,从第一条防线上缓缓后撤。 此时唐澜看了看四周,南面退了,北面打得很焦着,但投枪哨压了上去,正把翻过寨墙的几个人挤出寨墙;东面的虎枪手山寨老兵比较多,暂时还能顶得住。 看到三个方向都无大碍,唐澜对李大点点头,李大一个唿哨,穿山队和精锐弓手反击。穿山队也用虎枪,但他们的作战经验就强很多了,精锐弓手一阵弓箭压住过了矮墙的流寇,高命中率让流寇只能就地找隐蔽,然后等一线虎枪手脱离,又一轮要命的羽箭招呼过来,就在这群老寇出现一点慌乱之际,穿山队已经掩杀到寨墙前。这100人的反击十分凌厉,特别是李大的朴刀,流寇突前的十几名骨干上来就遭遇了两三人的虎枪小组,这种对付老虎的战法他们实在不习惯,几下交手,骨干损失很大,刚刚突破的锋芒又被反击下去。 这一轮凶狠的进攻终于被团练打退了,流寇扔下200多尸体伤员退了下去,唐澜这边也有几十人伤亡。但终归又是一场胜利。 这一天竟然就这么过去了,流寇并没有发起更大的攻势,似乎中午的进攻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量。唐澜并不喜欢这种胜利,这么消耗下去,恐怕再打三四天,自己就吃不消了。 战场上的情形十分怪异,流寇叫得凶,却没有真正死战的决心。张献忠放了下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唐澜连忙让手下给他喂水、吃饭,给他伤口换药,这是份不小的功劳,可不能随便死了。 太阳下山了,唐澜和顾君恩坐在大旗之下,两人对酌香茗。那些丘八都没这种耐心陪唐澜,只有顾君恩。 看着两三百米外的尸首,唐澜一声长叹,他本想说这些流民真可怜。话到嘴边,又不想让属下觉得自己太软弱,说了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顾君恩目光明亮,道:“大功还未成,寨主打算在此打下去?” 唐澜哈哈一笑,“我还真不想待在这,只是城中有咱们的兄弟。早上你看到了吗,西北边的城墙真是塌了。” 顾君恩心中暗忖,说的好听啊,大功已经捞着了,现在是要给中丞大人做做样子的时候了,不然中丞大人传你几回都不来救驾,那就不仅仅是态度问题了,战场之上兵凶战危。顾君恩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寨主真是爱惜子弟啊,只是这样打下去咱们损失仍然不小。” 唐澜神情有些低沉,今日总共伤亡58人,他皱着眉道:“再熬几天没问题。” 顾君恩喝了口茶道:“寨主,你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属下有一事想问,寨主是真不想考进士了吗?” 唐澜漠然点点头,顾君恩叹了口气,“那这几番功劳,寨主到底想要什么官职?” 唐澜道:“我已经请了武职,中丞大人要给我请参将。”说着偷偷看看顾君恩。 顾君恩长叹一口气,“炎实在搞不懂,寨主怎么就愿意去做武将,在大明,武将在文官面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直起腰来的。” 唐澜微微一笑,“有的事情,日后时机成熟了再跟你细说。但我意已决,天下纷乱,我可没有考进士的闲情逸致了。” 顾君恩看唐澜那样子,知道主家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已经下了决心,他只能道:“寨主小心吧,虽然武将可封侯,只是如今这个世道,处处是险。”顾君恩言不由衷地说着,心里充满了失望,只准备混过这次大战之后,就悄悄离开了。 唐澜如何能知道他的想法,说道:“免不了需要君恩兄多多提点。” 这天晚上,北风呼啸,应该是一阵冷空气来袭,月光在云层中忽明忽暗,这样的天,遮山上的营地便冻得不得了,地窝子里的士兵,只能靠篝火取暖。这样的天气对面的流寇同样如此。 过了三更也不知道有多久,团练的瞭望哨就看到从北面突然有一溜火光,越来越明亮,由远而近,突然第一个营帐着起来,接着一座接一座的营帐烧成了火炬,流寇营中的喊叫声也又弱到强,由一点扩散到四周,逐渐整个流寇营寨开始乱了起来。 第59章 曹阎王(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睡得正香的唐澜已经被属下叫了起来,披着大氅跑上嘹望塔,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流寇营地已经变成一道火龙环绕,流民早已乱糟糟地逃命,在火光的映衬下人影踏踏,远处好像有马军来回冲突。遮山四周本来围了一圈的营寨,现在已是一圈的火光。 唐澜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流寇营中就发生了营啸呢?莫不是被什么人摸了营?只是,这事还是自己郧阳团练比较擅长啊?什么人竟然抢了唐举人的买卖? 好吧,看着沸腾的原野,唐澜只得命令各部把寨墙好好守住,不得让任何乱兵冲了遮山的营寨。这一宿唐澜都没睡,和木云峰、李柯子等各自守着一个方向,紧紧观察着原野上的混乱,直到天蒙蒙亮。 等到晨曦笼罩大地,光线变得明朗,唐澜在瞭望塔上愣住了,四周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流寇已经消失无踪,硝烟袅袅,尸横遍野,遮山周围方圆十里之内便是修罗场。一些尸体倒向了团练的营寨,这些人在逃生的时候甚至朝着遮山上跑,哪怕是对手的迎战,也没有放弃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战场中偶尔仍有一些骑士来回皴巡,但并不敢对遮山上的团练营地造次,因为只要接近,山上真的就是硬弩招呼。那些怒马鲜衣的黑甲红巾的骑士就是昨晚的主角,在东南方向隐约一面红色大旗上是个“曹”字。 “命如草的狗年月。”唐澜骑着马沿着低矮的寨墙绕行着,团丁们见唐澜到来,顿时欢声雷动,因为流寇已经垮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毫无疑问已经彻底被打垮了。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鏖战,团丁们也意识到,一系列的战事获得胜利,这股最大的流寇既然被打垮,战斗很可能就快终结了,人们无不士气高昂。 在东北方寨墙外约莫30米的地方倒卧着一具尸体份外扎眼,大红袍覆盖着,旁边还躺着一具马尸,这一人一马近在眼前,吸引住了唐澜的目光,他在寨墙之内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派了几个人出去,把那具尸体弄回来。 唐澜一眼望去就认定此人必不简单,除了魁梧的身体,一身精良的软甲之外,关键是他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任何一名小流寇都不能有这样的功夫修剪手指甲,唐澜记得王大梁的指甲同样是如此整齐。 唐澜认定这很可能是某个大寇,在一场夜袭中丧了命。虽然身上中了两箭,但真正的致命伤在背脊上,一刀划开了脊柱。不知道什么原因,袭击的人并没有穷追到底,而这人朝着遮山而来,最后死在了30米开外。唐澜找来几名过去的流寇辨认,都不认得,他也没有在意。 除了固守营寨之外,他还派了两批探马前往南阳探听情况。到了下午,四面八方的消息汇集过来,昨晚这一场大仗是曹文诏做下的,他的4000三边骑兵如北风一般扫来,两天前还在叶县的曹文诏,竟然两天两夜奔驰300里,三更时分直接马不停蹄杀入了流寇阵中,一夜间冲破五个营寨,斩杀流寇无算。 这真是一场教科书式的奔袭战,对于流寇而言即使知道曹文诏还在300里外,也不可能想到他们竟然这样迅速,长途奔袭。而曹文诏再度印证了他阎王的美名,杀得流寇魂飞魄散。 唐澜听着李柯子的叙述,不住吐着舌头,而骑兵的高度机动性,真让唐澜羡慕不已,假如有这样一队精兵,唐澜便不会在南阳战场如此局促地当乌龟壳。 不过曹阎王应该感谢自己,如果不是唐澜在这里摆出乌龟壳的阵势,哪里能吸引如此多的流寇入瓮。 一名看守张献忠的小校来报告,“说今日一早,八大王就突然傻子似的哈哈大笑,好一阵都不停,等停下来了又笑一阵,一直到现在。” 唐澜感兴趣了,让人带路,一起来到了张献忠身边,只见他仍然被捆成一团,扔在地上,此时正闭目睡觉,唐澜道:“他为何突然大笑起来?” 小校想了想,“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啊,是了,这具尸首拿过来没多久,张贼就开始发傻了。” 唐澜用脚把那尸首的脸转过来,还是那满面的胡虬,苍白的脸庞,这肯定是一号人物,他让李柯子过来辨认,李柯子仔细看了看道:“看上去有点像紫金梁王自用,但属下不曾跟过他,不是很熟。” 唐澜的口微微张大,“你说啥?紫金梁?” 张献忠醒来之后证实这个消息,这位红袍大将是紫金梁,李定国来辨认也这么说。唐澜整个中午都在吞唾沫,好家伙,运气好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 李柯子脸上的笑容比捉住王大梁时候还要灿烂:“紫金梁的赏格不论死活就是2000两银子,一个千户。” 怎么办呢?唐澜看看手下一帮翘首以盼的头目们,这一个人头就能笼络一个山寨,现在不是还有几个大寨子不愿意加入吗,这个人头交换来的职位足以收买一个大寨子的降伏。 只是,唐澜有着其他主意:“柯子,点50人随我去曹总戎的营寨。是人家的,就得还给人家。” 在众人一片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唐澜打着旗号出了营寨。曹字大旗就在三里之外,原来也是一处流寇营寨。一行骑兵走过空旷的战场,满地的尸首还有快成为尸首的伤员,斥候们围成一个圈,中间是唐澜和一匹驮着尸体的马。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骑兵在战场上穿过,唐澜得以近距离地盯着这些骄傲的大明骑兵,他们的盔甲没有定式,坎肩、围裙、明光短铠、索子甲,但没有一个人穿棉甲,纵然大冷的天,他们仍然裸露着身体不少的位置,比如手脚。 唐澜注意到一点,那些呼啸而过的骑兵投向他们的目光,总是千篇一律,歪着嘴轻笑,目光呆滞,仿佛看着一堆死物。那种冷冷的目光真让人讨厌,如果不是他们的旗帜,就会纵马杀来。 第59章 曹阎王(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李柯子小声说,这就是三边的骑兵,三边就是陕镇、延绥、宁夏三个边镇的统称,这里的骑兵总人数在一万五六千人的样子。 三边骑兵,分属几个部分,三边总督标营、三边三位巡抚的标营,各有1000人,三镇的总兵各统帅2000人。其他有几千人分属不同的副将参将,而特别强悍的副将还可统帅一个营,就如曹文诏,作为洪承畴的头号爱将,他拥有3000骑兵,还有800家丁。这些骑兵,加上各武将的家丁,可以说是三边乃至整个大明朝最强悍的武力,没有之一。 按照李柯子的介绍,三边骑兵为何厉害,皆因他们本来很多人从小就是牧民出身,具有优良骑乘技能,这种技能对于西虏东虏们来说几乎是从小就有的。但汉人,也就只有三边乃至甘肃方面与游牧民族交界地区才有。这是培养优良骑兵的先决条件,然后他们常年与西虏,也就是蒙古人为敌,无论在骑乘技术还是战术战法上都有着接近游牧民族的水准,因为就成为了整个大明朝最强悍的骑兵。 唐澜问起,“不是听说在辽东还有一支关宁铁骑吗?你听说过吗?” 李柯子点点头,“听说过,但他们装备好而已,真的要打远不是咱们秦兵的对手。”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 在离曹营还有一里时,唐澜命人去通报,郧阳举人唐澜前来拜见。唐澜突然觉得对于没有官职的他来说,真是很不方便,举人不算什么官职,如果曹副将不鸟他,他可真没辙。 不过还好,曹副将很给面子,派了他的侄子曹变蛟出来。曹变蛟年纪很轻,瘦削的脸庞,深陷的眼窝,两撇小胡子让他更显得稚嫩,只是在他扬起头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浅褐色的眼睛泛着冷漠的光:“你就是那个什么举人。” 唐澜微微一笑,“郧阳举人,当然还带着郧阳团练。这里有件东西要给曹将军。”他举举手,后面一人拉着一匹马上来,马上驮着一个人。 唐澜道:“这是,我想应该直接给曹将军。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给他送来了一个人头。” 曹变蛟瞥了那马上的人一眼,“谁?” 唐澜指指马上的尸体:“你们的老朋友,紫金梁王自用。” 曹变蛟眼睛骤然放亮,盯着那马,“你,你为何要给我们?”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如天方夜谭,紫金梁的分量可是太重了,谁砍下他的脑袋,都是大功一件,岂有出让之理?所以曹变蛟十分狐疑地看着唐澜。 唐澜微微一笑:“一场夜袭,曹将军击破数万流寇,当然包括紫金梁,这个脑袋本应该是你们的,只不过死到了我家门口。” 曹变蛟这才有了点注重的神情,他道:“我这里逮住两个王贼的义子,还有几名小头目,如果你弄来个假货……”看着唐澜的微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曹变蛟吩咐左右,过了没多久,就看营中过来几匹马,后面拉着几个俘虏,几个看上去惊魂未定的人对着尸体看来看去。 等到所有人都确定之后,曹变蛟微微让开条路,“你可以进去了,带一个随从,其他人门外呆着。” 唐澜和李柯子走在营中,那些秦军正在给马喂草料,喂水,更多成了俘虏的流寇在做这些事。那些秦军在营帐旁戳着,用那种冷漠的眼睛瞄着唐澜。 在营帐里,一位个子不是很高,穿着一套整齐的鱼鳞甲,正在发号施令的男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南阳府必须立刻给我1000石的草料,不然你带人去把那城门拆了。”一个丘八接了命令,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那个男人看着唐澜,目光凶悍,唐澜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他想起来,整个战场上的秦军就是这副眼神,那男人突然道:“我跨越千里来此,横扫数万流寇,可是南阳府却一点粮草都不给,如果不是在流寇营中找到一些存粮,我的兄弟都会饿肚子。” 唐澜就像小学生似地在一旁老实听着,那男人道:“你是举人?你叫唐澜?王大梁栽在你手里,连八大王都给抓住了?嗯,是个不一样的读书人。文官很喜欢说我曹文诏跟流寇没区别。但你也带过兵,我相信你能明白,不让这些人吃饱肚子,他们是要造反的。所以有时候我会允许我的部下违反一下军纪。” 唐澜道:“是的,曹将军,这一切我都能理解。所以,1000石草料,我保证今晚一定会来到您的营中,南阳的城门,能不能让它先留下来。” 曹文诏松了松胸口的搭扣,让两块护心镜可以松开,他长长喘了口气,对唐澜道:“你为何把那紫金梁的人头给我?” 唐澜道:“这人头本就是你的,他不知道被你哪个小伙计砍倒了,正好躺在我的营门口。”正说话的份上,又有一个要粮草的属下被曹文诏打发了。 曹文诏终于把盔甲卸了下来,不穿盔甲的时候,那风霜的脸黑里透红,脸上皱纹纵横如刀刻一般鲜明。 曹文诏道:“好吧,这份情我承了,明日一早我就去襄阳府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说吧,马匹、盔甲要的不多都好商量,我想……” 唐澜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来做买卖的,只是想结识一下天下闻名的英雄。”这是实话。马和盔甲他都不缺。 曹文诏喝了口茶,目光依然锐利,“英雄?哈哈,从没听过有人这么说过。流寇叫我阎王,文官也叫我阎王。” 唐澜耸耸肩,“我也杀人,在郧西,在西峡口我杀了多少?500还是600?反正所有的小头目、骨干都杀了。很快我也会被叫阎王。” 曹文诏看看他,“我不太了解你,只是听说有个举人率领乡勇守着遮山,这人干掉过王大梁。现在看来,干掉王大梁可能是运气,再能干掉八大王就不仅是运气,是杀气。”曹文诏的脸色似乎平和了许多。 唐澜笑笑道:“好吧,我想我们是同类。” 曹文诏哈哈大笑,“怎么会是同类呢?你是举人,始终是他们的人。哪天说不定就能指挥我了。好了,不说废话,你干了八大王,马匹应该不会少,我给你30副铁甲,70副皮甲。我不欠人情。” 唐澜摇摇头,“我真不要东西,既然曹总戎那么介意,好吧,你给我几个马军做教官,我要训练一下自己的骑兵和斥候。” 曹文诏想想道:“这真不寻常,你在这样的地方,听说郧阳都是山,你去哪里养马?” 唐澜道:“必须要有啊,不然怎么对付流寇?” 曹文诏道:“好吧,不管你怎么养马,人我是不能给你的。”唐澜没想到他会拒绝,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曹文诏说道:“不能给你,只能借给你。我借给你5个人吧,一年之后,如果他们还活着,再还给我。” 第60章 摩擦(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带着5个人回营,两个把总,两个队目,还有一个小旗。这几位看上去都是老练的骑手,品级也不算低,一个把总都是带百人的军官,再看他们随身带来的盔甲什么的,的确都是那么回事。 一个黑脸的汉子一路都在和两个同伙扯着,有时候小声说,有时候说得很激烈。唐澜听不太懂他们的话,等到了遮山的大营里,就要分开的时候,那黑脸汉子跃马来到唐澜面前,他看看身后的人,那两人对他做着手势。 黑脸汉子搓搓手,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那个唐大人,额,额叫马志远,原来在曹总戎手下把总,额的兄弟让额问大人,额们的饷。”最后那句几不可闻。 唐澜差点想笑,但他强忍住笑意,说道:“真抱歉,这话本该跟你说清楚的。是我忽略了,嗯,你们把总在军中的饷银是本色2两8,折色1石4?” 那汉子愣了一下,点点头,“是。” 唐澜道:“你来这里帮忙,就是客军,一切双倍。我是说不仅是把总,你们队目,包括普通小兵都是相同的价钱。但是你们想不想更好的待遇。” 马志远琢磨不明白,“额是把总,怎能跟他们一样的饷银?” 唐澜道:“这正是我想说的,我刚才听你们在那里说话,额了解了一些,你们两位把总。”指指站在最后那个个子不高的面瘫脸,“你们几个都是犯了事的,曹大人把你们派来也是一种惩戒。” 马志远哼哼了一声,他不太明白唐澜怎么知道的,“不是的,额们没有……” 唐澜道:“好吧,大老爷们,别争这些鸡零狗碎的。来我这里就是要做大事的,你们想的话,可以把家人也接来。” 马志远的眼睛转了两圈,道:“这跟额们的饷银有甚关系?” 唐澜道:“你们会成为团练骑军的教官,每人带20个人,以3个月为界,谁带的兵好,谁能拿到比别人多1倍的饷银。” 后面两个人有点急了,对他说:“老马,怎么说了,你可别厄额们。” 唐澜抛下老马走过来,又把刚才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那两个队目魏福和麻有房和小旗黄银才,都很兴奋,只有最后那个矮个子面瘫脸看不出任何态度。 唐澜让李柯子去接待这些新血,叮嘱道:“日后他们就在你手下,你要对他们小心任用,既不能怠慢,也不能供着,要人尽其才,尽快让他们带出一批马军的种子。” 战场上仍然纷乱,到了下午,战场上除了曹,又出现了李、左、汤等的旗号,李是李卑,左是左良玉,汤是汤九州。经过足足大半个月的折腾,官军仿佛一夜之间都对作战非常积极,终于从黄河岸边追到了南阳。 唐澜带着随从赶往南阳,蒋允仪很开心,大开城门迎接唐澜,就跟在郧阳府做的那样,这次他已经把唐澜当成自己人,在一众南阳官员面前炫耀着,这里有汝南分守道王季和、知府陈邦正、新野知县何腾蛟。 唐澜当着所有人说,自己是在蒋允仪的命令之下在西峡口设伏捉住了张献忠。这话一出,场面上自然阿谀奉承不绝于耳,唐澜就感觉蒋允仪的形象就如聚光灯下的明星。 汝南分守道王季和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大人高瞻远瞩,提早判断出流寇必攻南阳,先行驻扎于此,让我南阳军心民心大定。派唐举人伏擒八大王,斩断流寇一翼。至于流寇如飞蛾扑火般大举围宛,又是老大人临危不乱,坐镇城中,召集四处兵马,中心开花……”这个真的有,当时,蒋允仪急得派出十几名使者四出求援,至于有哪些援军是他搬来的,只有天知道。 “此番大胜,斩巨寇王贼自用、擒巨寇张贼献忠,斩贼渠关索、老张飞、一块云,另斩贼首万余。流寇遭此重创,已处鸟兽散之状,分流信阳、襄阳。此番大捷需立刻上报朝廷,以安天下之心。”陈邦正完成了最终的恭维。 只有唐澜不识时务地道:“此番大捷可以缓解郧阳、南阳的局面。但流贼已流入襄阳,接下来就是郧阳,我的老家,其他地方我不管,还望各位大人商量个办法。” 诸位大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何腾蛟点点头,“现在已经敲打了流寇,接下来就要把它们堵截下来,这也是朝廷旨意上说的。” 蒋允仪有些不快地白了何腾蛟一眼,这事他说起来就有点不着调了,郧阳管他屁事。只是这个唐靖方也总是让他难受。 “均州,流寇入郧必经之路。”没有坐下唐澜就说话了。 何腾蛟瞥了唐澜一眼,有点惋惜地摇摇头,均州自然不是最重要之处。但他也不便说话,因为这里轮不到他说话。 “大人,襄阳和承天府也是要地。”虽然也不关事,但作为朝廷的一方大员,王季和还是说出真正重要的。襄阳有宗藩、承天府有嘉靖皇帝老爹的陵寝,都不是能失去的地方。 作为郧阳抚治,蒋允仪必须要去那里,不然任何一处有失他就等着掉脑袋。但蒋允仪只有500人,他必须要团练支持。蒋允仪看看唐澜,没有说话。 唐澜点点头,是了,宗藩,陵寝,这些都是他们无法避免的,但管他屁事。唐澜小声对何腾蛟道:“何大人,曹文诏两天奔驰了300里,击破流寇,解了南阳之围,但如今他们人困马乏,何大人能不能送1000石马料过去?” 何腾蛟沉吟着不说话,唐澜小声道:“何大人,这些边兵是不会讲道理的,南阳百姓不能前脚拒狼,后脚遇虎吧。”何腾蛟闭上眼过了良久才微微点点头,唐澜这才舒了口气。 那边听蒋允仪道:“尔等放心,在没有得到流寇确切去向之前,老夫不会离开南阳。” 在帮曹文诏要到粮草后,唐澜一点也不想停留,起身向众人告辞,虽然人们对唐举人的傲慢很不满意,但陈邦正还是说道,“明日午间,靖方可要再来城中,唐王殿下设宴为各路援军庆功。” 第60章 摩擦(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随便拱手答应了,他起身转到城北,找到了何亮工,这才了解守城的一系列事件,这次南阳的战守,主要是何腾蛟的功劳,他不但肃清了城中的奸细,还多次上城督守,而其他几位大人,除了王季和偶尔出现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运筹帷幄之中。 何亮工道:“我们死了12个,伤了15个,都是那日流寇挖塌城墙时伤亡的。狗日的流寇。” 唐澜道:“城外的团练损失也不少,伤亡已经有150了。此番打退了流寇,咱们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何亮工道:“只是听说,中丞大人还要带标营去襄阳府?” 唐澜道:“去个屁,我会想办法让他哪都不去,或者回郧阳,实在不行你就抗命。” 何亮工一脸担心:“抗命?这个?” 唐澜道:“没让你公开抗命,疟疾懂不懂?就是打摆子。” 何亮工心领神会,“呵呵,属下明白。” 唐澜最后吩咐道:“对于另外两个哨你要多想办法,可以让下级军官对调,往那两个哨里掺沙子,要迅速把他们同化过来。”何亮工连忙应承下来。 看望完标营的弟兄,唐澜离开城池回到大营,此时已经是下午了,离遮山还有一里的样子,远远就看到有一彪人马往这边而来,旗帜打出来是左良玉人马。 唐澜像见了鬼似的,快马加鞭奔入了营中,过不一会,这彪左良玉的人马就赶到了营寨,在寨门外嚷嚷着求见。 来人是左良玉军中一名千总,唐澜派木云峰去接待,过了一会木云峰就来回报,对方要500个人头。唐澜有些莫名其妙,“人头?他不去自己砍,管我们要什么?” 木云峰说:“他们说今日驱赶500多流寇,被咱们的斥候截杀了大半,因而要我们把人头还给他。” 唐澜立刻叫来李柯子求证,李柯子说,今日早上,在遮山西北面五里处遭遇了一群流寇的步卒,斥候哨与之交战一场,共斩杀了60余人,哪里有500之多?李柯子道:“那点人头仔细辨认过了,其中有一个小头领叫什么小霸王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唐澜道:“既然没什么意思,也就还给他们吧。也算交个朋友。” 木云峰去了不久,就听前面吵了起来,小兵来报告,那千总不买账,非说有500个人头,木云峰跟他吵翻了,双方还动起手来,双方各伤了两人。 唐澜眉头一皱,估计是左良玉一路而来,啥仗都没打,没什么军功,此时是来找唐澜敲竹杠的。在遮山打了两日,倒是斩杀了三四百流寇,但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凭什么给你? 唐澜来到北面的营寨,只见一圈团丁几十人用虎枪逼着十几个官军,为首一名军官扯开盔甲,在那虚张声势,“来,往这扎,你们这帮贼,是不是想杀官军造反?”而两边都有受伤的兵卒。 唐澜大步走到场中,摆摆手,“你说谁是贼?” 那千总嘴边一阵狞笑,“谁敢对抗官军,谁就是贼。” 唐澜道:“来啊,把他们拿下了。” “呼啊!”周围虎枪手顿步上前。 那千总高喊一声,“谁敢,别逼着咱们在营里动手。” 这时身后的小山上一百多弓手现身,弓箭全都瞄着下面那十几名官军。木云峰大喊:“放下刀枪,饶你性命。” 那千总脑袋里转了几遍,突然意识到,这伙土包子真可能会动手杀人。这才把刀插在地上,千总还在虚张声势:“你们胆子真大啊,竟然劫持官军。” 唐澜站在面前说道,“我是团练指挥,郧阳举人唐澜,你是何人?” 那千总哦了一下,对唐澜说,“你是指挥,那好,立刻把我们放了,且拿500个人头来,不然的话,嘿嘿。” “不然怎么样?你倒是给我说说?”唐澜寒着脸问道。 那千总是见过阵仗的人,和唐澜这么一照面,身子不禁一冷,这个举人身上透出了杀气,说明他是见过阵仗的。千总的气势滞了一下,“不然的话,我们左将军可是要讨个公道的。你们对客军如此不客气,怕是担待不起吧。” 在大明朝,客军一般都是爷的存在,每到一处,官员都得上杆子供应,唯恐让这帮大爷不满,因为客军劫掠地方几乎是规定动作,地方官员对他们从不敢惹。 唐澜冷哼一声,“人头我不缺,从西峡口到淅川,再到这里,我们团练砍了不下2000流寇,什么张献忠、艾奇能这些巨寇抓了杀了也不少。只是,这些人头都是我的兄弟们用自己命换来的。本来为了左将军的面子,给你几十个算是交个朋友。但有的人别给脸不要脸。滚吧。” 唐澜下了逐客令,那千总没想到一个普通团练的头领竟然如此骄横,他脸上抽搐一下,冷笑道:“你给我等着……” 这些人被刀枪押着离开了营寨,那千总边上马,边骂骂咧咧,“等着,你给我等着。” 唐澜面无表情,“台词真陈旧。” 那千总一走,唐澜就命令营内备战,果然过不了一个时辰,就听营寨之外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有人进来禀告,左良玉亲自来了,还带来一大票马军。 左良玉的兵马到了寨前,就开始谩骂,把唐澜祖宗十八代臭骂一通,然后一封箭书射入营中,这回他已经换了说法,不要唐澜给人头,而是说唐澜收留流寇,意图造反。 唐澜看看他这些个理由,实在有点不可理喻,此时寨墙之外密密麻麻的马军在绕着遮山炫耀武力。木云峰、李柯子神情紧张,都看着唐澜。 唐澜把弓哨调上来,往最大的弓箭射程放一轮箭。几名靠得比较近的骑兵被这轮抛射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看到后续并没有继续射,他们都又回到射程边沿继续叫骂。 过了一会,在左军马队中跑出几骑,其中簇拥着一名红袍将领,那人站在射程之外对着唐澜的帅旗望了望。 第61章 升官(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此时唐澜也正好在帅旗之下,远远望去,一员红脸大将,对着山寨指指点点,两人相隔较远听不见说什么。接着,骑兵中旗号乱动一股马军跑出,朝营寨冲来。弓哨望着唐澜,唐澜的手微微举起,那股马军跑到寨墙前十来丈的地方向左旋转,唐澜冷哼一声,手随即挥下,顿时几百支箭冲天而起,滴滴夺夺撒布在骑兵的奔跑路线上。对方的马军只有一两个人中箭堕马。 寨中团练齐声叫好,外面的骑兵也随之向寨墙冲击,双方隔着寨墙开始对射。这种对射与其说交战不如说互相威慑,给彼此造成的损失屈指可数。 射了两三轮,远处突然响起了号角,只见北面路上出现一排排的甲兵,层层叠叠足有两千人,朝着遮山而来。这可不是流寇,而是正儿八经的官军披甲兵。 唐澜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这个左良玉到底想干嘛,这是要攻打遮山,一口吃下郧阳团练么?好吧,既来之就打吧,唐澜把作战的红旗升到旗杆最顶,三面小三角红旗升起就是要决一死战了。 正当小小遮山剑拔弩张之际,就看南阳城方向彩旗飘飘,一队仪仗正朝遮山缓缓而来。战场上两边人马都在捋胳膊打算开片,就看一名插着背旗的塘马跑入战场,他看到这样的情形先是跑到左良玉那边。 唐澜看着塘马跑到左良玉身边,过不了多久,一阵号角吹过,左良玉的兵马停住脚步,那些骑兵不在前进,缓缓后退。 看来抚治大人还不是软蛋,总不会看着下面的人大打出手。唐澜虽然不愿意直接与左良玉交锋,但他不怕打一仗,特别对于左良玉,在他伊稀的印象中,左良玉骄纵部下,骚扰乡间,甚至还杀民充寇。 不过这次唐澜没法为民除害了,那塘马跑过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平地,他看到还有几名伤员在当场呻吟。 来到寨门前,塘马叫开寨门,对唐澜下马就拜,“举人老爷赶紧迎接,钦差大人来了。” 唐澜没有问出更多情况,一个小塘啥也不懂。只知道,这次连唐王殿下都来了。 眼看着刚才还要开抡的左良玉军马如潮水一般退往了北方,但左良玉竟然留了下来,带着十几个亲从,等着那仪仗步步接近。 来传旨的是一名太监,叫郑吴,30多岁的样子,完全不是印象中的白白胖胖,确实一个黑脸汉子,不过看得出一直养尊处优,有几分从容的气质。 唐澜在营门迎接着他,唐澜看到满面笑容缓缓过来,身后的顾君恩赶紧小声提醒让他跪下。唐澜好像颇不愿意,顾君恩连忙道:“他是钦差。” 唐澜这才明白,跪的是皇帝,只能双膝跪下,那郑吴在蒋允仪引导下走到近前,那郑吴哈哈一笑,“功臣请起。” 唐澜当然不会推辞,连忙站起来,“公公一路辛苦,请营里走。” 郑吴看看唐澜嘿嘿一笑,“连陛下都惦记的人,果然不错。”声音细长,果然是没卵子的。 一行人走来,刚才还紧张地备战的团丁正在收拾残局,有些零星的箭只钉在寨中的木桩之上。 郑吴脸色微微严肃,“果然是打得很艰苦啊,看来流寇对唐孝廉很是围攻了一阵。” 唐澜哈哈一笑,“回公公,这可不是流寇所为,却是自己人……”于是就将左良玉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直说得郑吴满面怒容,时不时问着蒋允仪,这个左良玉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敢来打唐孝廉。 唐澜眼尾余光溜见人群末尾有个红脸的将领,躲闪于人群之中,难不成就是刚才远远看到的那位? “固沙草依然、四境旋安,以一郡残兵,一寨勇敢恢复两县,先后四捷,俘贼渠王大梁,斩几逾两千。此功全赖郧阳上下文武将吏,心力一乃,巩此疆围。尤有唐澜之功尤为卓著,以一介孝廉效命锋镝,驱驰戎马,保一方平安。封疆官吏,四乡忠勇,应以此为效,团练乡勇,安堵地方。着迁湖广举人唐澜为都察院御史钦差巡按南阳等处地方,佥郧阳地方团练事。” “钦此。”郑吴宣读的圣旨真是拿腔拿调,最后两字“钦”字短促轻盈, “此”字跌宕起伏。 不仅仅是唐澜,包括蒋允仪、王季和、陈邦正、何腾蛟当然还有所在最后的左良玉都震惊不已。南阳巡按佥郧阳团练事,这个拗口的官职竟然就落在唐澜的头上。 唐澜感到有些震惊,竟然一下子就到了巡按,巡按可是正七品的官,自己被简拔得也有点太高了啊。 但对于其他人而言,简拔的高度倒不是最让他们惊讶的,问题是这官职,以御史巡按南阳,加上郧阳行都司的团练佥事的武职,唐澜瞬间身兼文武,地跨两省,这份恩典史无前例,实在是天大的恩宠。 此间除了蒋允仪心中乐开了花,其他几人都是满心迷惑,过去几日他们知道唐澜还是位有担当的人,万军之中敢开到流寇群里扎营,吸引流寇进攻,为城里减压,这是城内唯一看到过的救兵,对于城中鼓舞士气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现在唐澜一跃成为地跨两府的人物,那个团练武职到不算什么,巡按御史却是响当当的牌子,足以让他有弹劾文物的权力。一下跃居许多人之上,比如南阳的知府和知县,陈邦正和何腾蛟一下子多了一位爷。 虽然不少人满心不忿,但众人仍然上前对唐澜拱手致意,恭贺唐澜平步青云。何腾蛟对唐澜微微拱拱手,虽然竭力控制,但显得很不自然。 轮到左良玉上前,刚才还要跟唐澜兵戎相见,现在却完全是一副献媚之貌,只见他满面惊喜,红润的脸庞更显精神。竟然三两步跨到近前,单膝跪倒在唐澜面前,“实在是因为手下小校挑拨离间,致使良玉猪油蒙心,冲撞营寨,实乃大大的罪过,还望大人降罪。” 第61章 升官(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众人的眼睛刷地投在唐澜身上,刚才两人剑拔弩张所有人都看见了,此时如何处置左良玉,倒成了唐澜第一件要事。 唐澜面不改色心不跳,赶紧扶起左良玉,“左将军快快请起,一些误会而已,谈何发落。如今流寇新败,正需要左将军乘胜追击,澜希望左将军再立新功。”说着话满面真诚和笑意。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再立新功让左良玉的红脸更加难看,连忙拱手作揖到地着,“谢大人宽宏大量,良玉从今往后只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看到二人握手言和,周围的官员们才舒了口气,蒋允仪呵呵笑道:“就是嘛,一点小误会,不至于剑拔弩张,你们二人皆是朝廷肱骨,此番将相和方为朝廷之福。” 唐澜笑声豪迈地对左良玉道:“此番中丞大人就要追击流寇了,不知道左将军是否愿意随中丞大人前往,再立新功?” 左良玉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愿意,如何不愿意了,良玉老早就仰慕中丞大人的威名,如今能在大人麾下,实乃荣幸啊。” 蒋允仪见唐澜轻轻松松给自己送上一支力量,更是高兴道:“眼下只要一等到新的消息,就动身追击,到时候还望左将军披荆斩棘,无往不胜。” 左良玉脸色一正,拱手行礼,“敢不从命?” 众人一番寒暄过后,郑吴又向众人宣布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将作为汝南道监视太监留在南阳。原来只有在武将身边才安置监视太监,但现在对于南阳这等重镇也终于派来了这等人物。 此人日后就是代替皇帝监视自己的眼睛,唐澜没辙了,命顾君恩悄悄拿了100两银子悄悄塞给了郑吴一名手下,那小黄门摸摸包袱,微微一笑。 面子上的事终于混过去了,众人各自回营,蒋允仪也返回城中。另一边,左良玉回到寨中,立刻找来师爷,“快,给俺写奏疏,弹劾唐澜那狗娘养的,就说他把俺们当成流寇,开炮放箭打死打伤我部许多兵马,再说他不听调遣放掉流寇高迎祥、横行狼等。” 师爷迟疑了一下,“主家,他可是刚刚升了官,简在帝心啊。” 左良玉眼珠子恶狠狠一瞪,“让你写就写,俺不管他什么帝心不帝心。” “东家,声音小点,这么说可是大不敬,这就给你写。”师爷连忙说到,“但按照东家的说法很难办啊,不如这样写……” 众人一走,唐澜立刻叫来顾君恩,“你给我写个奏疏,弹劾左良玉那狗娘养的,把从俘虏那听到的这厮所有罪名都给写上。” 顾君恩写完这封奏疏,唐澜看了看,放在一边,拿出刚刚发给自己的印信,一个是佥事的印,看上去好大,足有两寸见方,虎头型的铜印,瓦光锃亮的;又拿出另外一个印,这个看上去比佥事的小多了,是一方和田碧玉的小印,不到一寸见方,不显山不露水。但这个印却是代表了大明朝有弹劾权的御史之印。 弹劾当然要用御史之印盖完之后,唐澜把两个印信给顾君恩一塞,顾君恩仿佛接了什么烫手的东西,有点扭扭捏捏不知所措。 唐澜道:“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官来路不正,对于君恩来说是不屑一顾的。而且之前君恩肯定认为我要成为武将,你就离我而去了。现在好歹我也是七品文官,君恩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可以缓行一下,继续呆在我的身边,帮帮我?” 顾君恩呆呆地看着唐澜,他和所有人一样,挠破了头都想不明白,自家老爷是怎么回事了,竟然能够打通文武,皇上到底安了什么心?只是,这巡按的职位可不是一般的文官,是管着文官的官,在这样的人手下出幕,岂止不丢脸,实在是大大的有面子。 顾君恩迟疑一下问道:“主家,你真的想当武将吗?” 唐澜道:“对,没错。” 顾君恩道:“那请告诉我,这到底为了什么?” 唐澜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只愿效王越、阳明公,持三尺剑,涤荡天下。” 顾君恩摇摇头,“主家,你这还是不愿说实话。” 唐澜一脸正色道:“这就是实话。还需君恩帮我。” 顾君恩叹了口气,“好吧,那炎有几句忠言还望主家听听。” 唐澜道:“请说。” 顾君恩道:“大人此时已是一府巡按,又兼任团练使,身兼文武,权力极大,很容易遭人嫉恨,那郑吴太监便是朝廷派来监视的。所以大人日后行事切勿独来独往,骄扬跋扈。大人过去对中丞大人的态度,经常不太给他面子。日后怕不能这样了,眼下既然主家您都高升了,连续获得大捷的中丞大人恐怕也是高升在即了。” 顾君恩一番诚恳的说辞,说得唐澜频频点头,“你是让我攀上中丞大人咯?” 顾君恩道:“中丞大人是东林党,大人似乎要选择。” 唐澜眉毛一扬,“其中有何道理?” 顾君恩道:“听说首辅温大人,部堂张大人是一党的,而内阁中东林只占一半。官场之上,党同伐异。主家处在某些时候就要选边,这是没有办法的。” 唐澜道:“那我该挑哪一边呢?” 顾君恩道:“我只是提醒主家,有这个可能,现在是与中丞大人走得近,而且外人看起来,你是中丞大人的亲信。” 唐澜点点头,“我对中丞大人的确不客气,可是别人未必这么看。” 顾君恩道:“麻烦就麻烦在这,主家既然都被外人看成是亲信了,为何还非得与中丞大人闹不痛快呢?” 唐澜道:“那就选他了?”唐澜有些疑虑地看看他。 顾君恩面不改色道:“不是这个意思,不用选,只看谁给的价钱高,有时候这种选择是在关键时刻的,现在表面与中丞大人保持和睦就行了。” 唐澜沉吟片刻,感觉他并不是给蒋允仪做说客,也就算了。不过就算是给他做说客也正常,自己和蒋大人的关系的确是剪不断理还乱。唐澜面露喜色,“好,日后官场上的周旋还望君恩多费心啦。” ×××××××××××××× 搜刮一下三江票了,小老虎就一次三江,你们得帮兄弟扎起啊。 第62章 唐王朱聿键(上)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第二天中午,唐澜应邀去南阳赴宴,这场宴会是唐王朱聿键设置的,南阳大小官员,以及各路进援的武将都来了,看上去基本分成两路,秦军那边的李卑,昌平兵两个副总兵左良玉和汤九州,还有来自四川的副总兵邓玘,这五个人都是已经到达南阳附近的兵马。 唐澜进城的时候,陆衡早早就等着他了。陆衡的目的非常简单,一会宴会完后,就要进行军议了,这次因为已经获得了相关情报,因此蒋允仪希望唐澜能够跟他先沟通一下。 陆衡说道:“流寇分成三拨了,比较大的有曹操、满天星西进商洛,闯王、闯将他们去了襄阳,革里眼一伙也有四五个人已经进入汝宁。” 唐澜脑海里形成大概的地图模式,问道:“这三伙流寇对郧阳威胁最大的是曹操和闯王两路。老大人如何打算?” 陆衡道:“老大人希望帅标营和团练追入襄阳,保护楚王藩属。” 唐澜道:“如果曹操从商洛那边进入郧阳呢?如果闯王他们在湖广境内流窜从均州进入郧阳呢?” 陆衡道:“老大人说了,南阳地方的屯田,他要为大人所请。南阳遭此兵灾大量田地抛荒,最好是屯田。” 唐澜斜着眼看看陆衡,小声道:“老大人糊涂啊,如果没有一支人马在均州堵截,流寇还要往郧阳去,咱们得想办法两头堵啊,迫使他去承天府、德安府。你回去禀报老大人,让他至少掌握一支进援客军,追往襄阳,我帅本部星夜去均州。” 陆衡若有所思,唐澜道:“地利就那样,我这叫郧阳团练好不好,不保护郧阳,以后哪个山寨还买我的帐?你放心吧,此番流寇已经胆寒,只要把它们赶出辖区,就是老大人的功绩。” 陆衡的样子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唐澜也不管他,径直朝前走了。 唐王府在南阳城西一座小山丘上,与唐澜心目中的王府实在差得很远,看上去门脸比县衙大不了多少。此时门前已是车马成行,人声鼎沸。唐澜到达的时候,门口正好碰到新野知县何腾蛟,知县大人正在下轿,唐澜正好下马,两人见面,何腾蛟非常礼貌地拱手作揖,唐澜也给他作揖,然后两人一起往里走。 门口迎接的是王府记善钱先成,这还是何腾蛟给介绍的。钱记善对唐澜那是非常尊敬,连忙亲自迎接二位往里走,钱先成笑道:“王爷一直念叨,想见见擒杀巨寇王大梁和张献忠的功臣。” 三人一直寒暄着来到了大堂,只见此间已经摆好了坐席,有几员武将已经在座,唐澜只认识左良玉一人,左良玉见唐澜来了,连忙起身对他纳膝就拜,唐澜连忙扶他起来。 两人很热情地寒暄着,唐澜继续向前走,左良玉十分殷勤地跟在后面,直到钱记善将唐澜引到他的位置上,等唐澜坐下,左良玉才姗姗回到自己的座位。 何腾蛟正好坐在身边,对于何腾蛟这人,唐澜的记忆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明末一个大官,后来抗清失败死了。具体干过什么不太清楚,总算是个忠臣吧。 唐澜对何腾蛟还是蛮客气的,问起了南阳府的一些风俗民情,何腾蛟也客气地回话,毕竟唐澜此时已经与他平级,甚至因为有弹劾权,实际上是何腾蛟的上级。 何腾蛟突然问道:“南阳本是四战之地,眼下流寇四处突驰,不知道唐大人有何方略,保南阳百姓平安呢?” 唐澜心想这是给他下马威吗?心中盘算着到底该不该说,但随即想到,何腾蛟是新野知县,可以说南阳府最重要的知县,日后有许多事都必须他来支持,想了片刻终于在嘴里挤出四个字:“屯田。” 何腾蛟眼睛一扬看着唐澜,疑惑着问道:“唐大人,这是你真心所言?” 唐澜压低声音道:“自是真心话,流寇在南阳肆虐,许多土地成了无主之地,也留下许多散落的流民,这些人不给条活路,就会继续从寇。官府如果在屯田上先期投入一些钱粮,那么在两三年之后就能有很好的回报。何大人如果愿意和我一起做了此事,必然是功德无量。” 何腾蛟不置可否,眼尾余光瞥瞥这位年不过20的小巡按,仿佛自言自语道:“南阳府大量土地都是唐王的王田,这个屯田总是绕不开的。” 唐澜道:“大人的意思是。”因为不太把握这位何大人的脾气,因此唐澜只是试探,也不敢直接上来就贿赂。 何腾蛟道:“腾蛟没有别的意思,唐王殿下应是识大体的。” 何知县的提醒,倒让唐澜皱起了眉头,在他心中早有预谋,南阳周边田亩,特别是南阳、南诏、内乡、邓州这几个县,被流寇摧残得最厉害。如今流寇退了,特别是得了南阳的巡按,趁势发动屯田,把失主田亩与流民结合起来,就能稳定一片地方,那么下次再有流寇前来,南阳还有抵抗能力。只是这些如果都是王田,事情就不好办了。 唐王,据说叫朱聿键,这两个结合在一起,唐澜还是知道一些的,仿佛在南明的时候,这位爷还曾当了几天皇帝。貌似还是个有作为的人物? 正当唐澜心中开始盘算能够怎样搞定这个唐王的时候,南阳的文官已经陆续到达,最后来的自然是抚治蒋允仪。唐澜在一旁对老大人躬身相迎,蒋允仪看看他,眉头紧皱走到左手上坐下。 唐澜看蒋允仪的样子,估计老头又对自己不满意,因为自己不愿跟他进襄阳。好吧,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给他讲讲自己的打算。 人一到齐,王府中礼乐响起,就看众文武连忙出列恭候,不多会,一位身材高大,面色微黄的年轻人快步走入堂中,唐澜看去此人唇上刚刚续上胡子,看上去不过30来岁。 文官在前,武将在后,大约二十来位大小官员将领一起跪倒,呼千岁迎驾。上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众位大人快快请起。”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第62章 唐王朱聿键(下)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唐澜起身回到座位上,眼前这位藩王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并非印象中那种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眼前的人物精瘦,面色黄黑,颇有点劳动人民的状态。 唐王见众人坐下之后,立刻斟满一杯酒,“此杯与诸位大人,此番南阳办贼,有赖中丞蒋大人,守道王大人,知府陈大人,还有何大人等的尽力谋划战守。还有郧阳唐大人在外周旋,方得守城半月,获取全省。孤今设薄酒与诸位庆功,来,共饮此杯。” 这些大人们连忙举杯,与唐王一饮而尽。然后唐王又对武将道:“诸位将军长途奔袭,掩杀而至,使得流寇土崩瓦解,其间功劳孤自是非常佩服。今与诸位共饮此杯。” 那些丘八何时有过藩王敬酒,连忙起身,与唐王共饮,朱聿键又道:“本藩所幸诸位大人,将军戮力齐心放得保住南阳城内数万百姓。孤无才,只得黄白之物,今有银1万两与诸军赏功。” 唐澜倒是有些惊讶了,这位爷可以啊,不仅给文臣武将庆功,还出现银打赏。那些丘八们更是轰然叫好。 三杯酒过,下面便开始自由发挥。首先由总兵邓玘带着一种武将给诸位文官敬酒,邓玘以下就是李卑、左良玉、汤九州等人。邓玘是川军将领,他手里率领着几千川兵,算是一支非常善战的军队,只是他们大多是步兵,赶到南阳时,仗已经打完了,并没有太多战绩。而最大功劳的人已经不在了,据说曹文诏一早就率军追逐流寇入了湖广。 邓玘样子甚至英伟,算是仪表堂堂,这位川军的宿将神情骄傲,对众位文官只是略略拱手,甚至没有向几个低级文官敬酒。 何腾蛟脸色低沉,他小声对唐澜道:“听说邓军门不善驭下。” 唐澜道:“哦,军纪很差吧,容易扰民。” 何腾蛟道:“不止是这个,他连自己的兵都管不了。” 李卑是个黄脸汉子,显得十分凶悍,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他对唐澜行礼时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其实他对每个人都差不多,只有面对抚治蒋大人时才露出一点笑脸,只是那笑脸比哭还难看。 何腾蛟小声道:“听说靖方兄把紫金梁的人头送给了曹文诏?” 唐澜道:“不是送,是还。” 何腾蛟不无嫉妒道:“那是靖方手中已经有一个八大王了,才舍得送出紫金梁吧。” 唐澜觉得何腾蛟挺有意思,不置可否道:“哪有的事。” 何腾蛟道:“听说李卑那晚也打了,你把人头给了姓曹的,他很是不快。” 唐澜道:“可惜天下只有一个紫金梁。” 何腾蛟道:“八大王已经着人检验过了,被俘的几个流寇首领都指认了。靖方这份奇功是板上钉钉的。恐怕不用多久,靖方还有升迁。”两人在下面嘀嘀咕咕,何腾蛟给他讲着南阳府的风土人情,官员状况,关系渐渐拉近了不少。 武将敬酒过后,是文官给唐王敬酒,唐澜跟着众人此起彼伏站起来,轮到他时,座上的王爷满面笑容,热情写在脸上,“听说唐大人是去年才中式的孝廉,战功卓著,果然是英雄少年。皇上的恩典自然没错,望唐大人要多办流贼,为国分忧。” 唐王为人十分谦逊,对每个官员都说慰勉的话,唐澜也没觉得有那么多么特别。但接下来说的话却很让人莫名其妙,唐王说道:“东虏寇边,流寇肆虐,孤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力,实在让人焦虑五内,还望诸位大人能体谅孤的忠心。” 唐澜有些莫名其妙,何腾蛟道:“唐王殿下总是嫌护卫不力,本来王府三卫有军额10000,但逃军日多,积重难返,此番围城只有搜罗到600卫军守城。殿下勃然大怒,这不,他认为卫不堪用,想要募兵呢。” 唐澜道:“募兵?呵呵,这倒有些怪了。” 说起唐王殿下,何腾蛟更是来劲,“靖方有所不知,这位唐藩王爷可是苦尽甘来。” 唐澜眼看要成为南阳府的官员了,自然很想知道这里的情况,连忙问道:“难不成其中还有故事?” 八卦的人最需要别人给他送上话头,何腾蛟立刻来了劲头,说了起来:“唐王的藩位继自祖考唐端王,他的父亲乃王世子,然唇上生痦便为端王所忌,两父子都被端王囚于奉司之内,端王宠小妾,欲另立世子。世子与殿下朝不保夕,仅靠着王府中的小官张书堂,送糙米饭方存十六年之久。也算殿下有志气,在禁宫之中自学经典,倒是读出了几分经纶。 只可惜为一个藩王之位,祸起萧墙,据说世子喝下弟弟送来的药,才一命呜呼。于是端王就想另立世子。前守道陈公奇瑜,前任知府王公之桂见识有蹊跷,便示于端王,立王孙为世子,方可平世子暴薨之谣。也就这样,殿下才得以封为世孙,崇祯二年端王薨,殿下方为宗人府赐名,直到去年,今上赐其祖训、会典、五经四书、二十一史、通鉴纲目、忠孝经等书。并恩封殿下继位唐藩。殿下在府内起高明楼,延请四方名士讲学,也算是一方文脉之地。” 听完何腾蛟讲了唐王这般八卦,唐澜方才如梦初醒,“好一段藩王秘闻。” 何腾蛟道:“没办法,我等此间官员,对藩内之事兼有监察之权。必须盯紧点。你看那位站在唐王身边的官员便是王府长史张书堂,他对唐王和世子忠心耿耿,唐王继位后,便提拔了他。” 唐澜这就明白了,唐藩肯定是那种自小缺乏安全感的,因而才会想抓兵,不过即使不太熟悉明朝历史,唐澜也很清楚这肯定是不行滴,藩王在兵事方面千万不能太积极。 唐澜道:“日后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但首要的事就要清理田亩和安抚百姓,此间事,还须何大人多多费心。”何腾蛟没多说话,只是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 都三江了,书友们还不砸几票吗?小老虎可等着呢。 感谢鬼太极、aa001613w等书友的打赏。 第63章 小巡抚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一场宴会吃了一个时辰也就结束了。众人出来,蒋允仪招呼文武官员到他的行辕商议。唐澜知道老先生要安排后面的行动,心中一个劲盘算着自己该怎么说。 蒋允仪的行辕设在另外一个方向,临时借用了南阳府衙的前进大堂办公。所有进入郧阳抚治防区的兵马都要接受他的调遣。所以眼下所有文武官员都在这里。 一到大堂之中,蒋允仪一边让手下上茶,一边先通报了一下情报,流寇的动向跟唐澜上午获得的差不多。另外就是湖广巡抚唐晖的动向,“楚抚已调5000镇筸兵,目前已到武昌,不日进抵承天府,楚抚约本官克日进剿,攻灭流寇。”怎么约的,约在哪里,时间如何都没有下文,看来明朝的协同作战也就那么回事。 茶都没喝上,一众武将便七嘴八舌吵了起来,说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粮饷。李卑叫嚷得最凶,“来了两日,只见100石粮草,部下兵士接嗷嗷待哺,已无法追贼。” 左良玉脸色憋得更红,“老李你还见了100石粮草,我却是一粒米也见不着。蒋大人,所谓皇帝不差饿兵,再不给粮草,我们都得饿死了。”汤九州也在一旁帮腔作势。倒是邓玘自恃资格老,一直坐在那不说话,在汤九州问他的时候也频频点头。 其实城中不是没有粮草,唐澜了解到何腾蛟已经给曹文诏送去了800石,所以曹文诏才可以继续行动。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甚至不如曹文诏能够从缴获中获得接济。而且南阳更希望他们快点跑路,不然也养活不起。 唐澜看到这种情况倒是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他忙不迭给何腾蛟睇眼色,何腾蛟显然被那帮丘八搞得很不爽,脸色不快就是不理。坐在大堂正中的蒋允仪也是不停询问陈邦正,而后者也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说白了就是没粮。 唐澜心中冷笑,这帮当官的,真是不把百姓当回事,不给客军粮草,不就逼他们去抢掠乡里吗,那些刚刚遭受了流寇的百姓,又要遭遇兵灾。 唐澜突然说道:“诸位将军,不知道你们要多少粮饷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追寇?” 李卑瓮声瓮气地说道:“至少要1000石。”左良玉和汤九州报的都是这个数字。 唐澜又问陈邦正,“陈大人,南阳府库中可有余粮?” 陈邦正哼了一声,“这事之前一直由何大人统筹,你去问他。” 唐澜看看何腾蛟,何腾蛟摇摇头,“府库中已无存粮。” 李卑哼了一声,“那为何曹阎王就有粮?”“是啊,是啊,为何他就有粮。”左良玉也帮腔。 唐澜道:“好了,就别吵了。要不这样,南阳府库再挤挤,看能不能给每位将军匀200石,以供各位将军追击流寇。” 何腾蛟白了唐澜一眼,唐澜又对蒋允仪道:“蒋大人,下一步办贼的动向也是咱们今日要定下的吧。” 蒋允仪点点头,但不明白这个和粮草有什么关系。唐澜继续道:“南阳府遭贼蹂躏,地方糜烂,的确很难支应。既然如此,不如先给一些粮草,然后追杀流寇转往他处,这样可以在其他州府因地就粮。” 王季和、陈邦正和何腾蛟几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应和,唐澜道:“辛苦陈大人、何大人,看看能不能再给每位将军匀点粮草?” 这回陈邦正总算点头,“唐大人发话,那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左良玉脸色涨红刚要说话,却见唐澜直勾勾盯着他,老左眼珠一转,捅了捅旁边的汤九州,小声道:“两百石就打发了我们?” 汤九州是急脾气道:“200石?也就吃四五日的样子。”这一句声音高亢,他抬头一看,几位文官脸色都不好看,于是接着一句,“这么打发了我们可不行。”便几不可闻。虽然他心中十分不满,但仍然努力克制自己的火头,毕竟大明朝文武有别。 唐澜呵呵一笑,“听我说完。左将军,你可率本部人马在南阳四乡搜捕残寇,绥靖地方,也可以防堵可能回头的流寇;汤将军可归蒋大人指挥经邓州入襄阳,这样可以在邓州或襄阳获得补给。至于邓将军和李将军,我看还是走淅川入商洛,一来追击陕南之寇,二来可以由川兵回师川北追剿,只要你们到了荆子口,就能得到郧阳的粮草接济。而郧阳团练由我亲率入均州,堵截襄阳流窜之贼。” 这一番安排可谓合情合理,邓玘本来就想回川,李卑是三边的兵将,回陕西也是正路,汤九州有2000人跟着蒋允仪去襄阳转悠一圈比较合适,按照楚抚唐晖的知会,湖广已经有5000镇筸兵不日将进入承天府,湖广地面的兵力是足够的。 问题是左良玉,他有些坐不住了,唐澜这么安排,他就被排除在可能获得的功劳之外了,留在南阳府干嘛呢?左良玉动动嘴唇想说话。 蒋允仪却截住了话头:“流寇闯王、闯将这些巨寇有好几万人马,纵横襄阳,恐怕凭着汤将军所部和标营,兵力不足吧。”他本没主意,唐澜事先这样支会他,他也没什么异议,但现在一看,为何只给自己留了2000人,蒋大人有点急了。 唐澜跟何腾蛟对望了一眼,他很明显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屑,他也无奈道:“承天府早有唐晖大人率领的标营驻扎,比较安全。襄阳只有一些郡兵和乡勇,他们也只会死守一些城市,但我不认为流寇会打坚城。大人只消远远跟在后面,只要小心别着了流寇的埋伏,这便是稳胜之局。”对这位中丞大人,他实在是有点没招了,所有最妥帖的安排都说了,他就差点没说,南面有楚抚,均州有郧阳团练,流寇都不敢去,那么只要不逼急了,网开一面,流寇便只能向东流入德安、汝宁。只要流寇跑到那些地方,就不关他的事了,加上这次南阳的捷报,妥妥的又是一份功劳。 唐澜给了蒋允仪一个眼色,我的中丞大人你快点同意吧。 蒋允仪看着唐澜的眼色有些不知所措,他总是在为自己缺兵少将担忧。这时左良玉显然看出了蒋大人的难处,连忙露出忠心耿耿的样子,“蒋大人,流寇主力入襄,襄阳已是战云密布,末将愿为大人前驱。” “左将军,好像就在昨天,你跟我说过,愿意为本官前驱。”唐澜出言打断了左良玉的发言,“我要告诉你,南阳需要你的存在,一方面要绥靖地方,防止流寇回流,但另一方面有个大功劳为你留着。我可以断定,流寇会流向汝宁、德安,到时候左将军的兵马可以先其一步赶往汝宁,就如,如曹将军在南阳做的那样,这便是大功一件。”他不管左良玉已经快变黑的酱脸,而是盯着中丞大人,好吧,话都说到这了,蒋允仪总算展开了眉头,但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没有最后下结论。 其他几位南阳官员就这么一直惊讶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巡按,他好像不是个巡按,而是巡抚,甚至是控制着河南、郧阳、湖广的总督。他把所有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就把流寇赶往汝宁。 王季和小声对陈邦正说道:“蒋大人好像被这位小巡按指挥得团团转。” 陈邦正道:“这位小巡按好像给大人带来很多功劳。两个月斩了3个巨寇。” 王季和叹了口气,“你还是把官仓搜干净点吧,把这几位打发走。” 唐澜装着听不到他们的腓腹,继续说道:“大人,明日我会行动,我请求你允许我率军到均州,均州不属于郧阳统辖,还需你给我一份调令。” 蒋允仪点点头道,“楚藩不容有失,郧阳不容有失,南阳也不容流寇回头,靖方,你能保证吗?” 球一下子踢到了唐澜这边,这种事谁能保证,但事到如今,唐澜把心一横,点点头道,“是,我保证,楚藩、郧阳、南阳都稳如泰山。”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唐澜,他凭什么给出这样保证,那就意味着到时候一旦这些地方被流寇肆虐,收拾不了局面,那么他唐澜,最年轻的巡按就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好吧,既然如此,蒋允仪就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了,他对手下做出部署,就如唐澜建议的那样。 众人陆续离开,唐澜慢慢地走着,何腾蛟快步走上来,小声说道:“靖方,以愚兄所见,你的承诺有些不智。” 唐澜点点头,“我得促使这些骄兵悍将早日离开南阳,这里承受不了他们的糟蹋。” 何腾蛟道:“那为何把左良玉留下来。” 唐澜道:“南阳还是需要兵守卫,让他去唐县、泌阳,提防流寇从汝宁返回。让那两个县接济他们。但有一点,一旦左良玉劫掠地方,要尽快告诉我,我便会参他。” 唐澜突然拱手行礼,“何大人,我知道,在之前这场南阳的生死大战中,是你里里外外主持大局,方使得南阳平安过度。上下诸君,澜只对大人十分钦佩。虽承蒙陛下和朝廷的信任,我骤然到了这个位置,或许惹得诸位不快。但请大人相信我,既然我被委以重任,必定对南阳担责,希望大人跟澜一起保南阳一方平安。” 何腾蛟迟疑了一下,拱手回礼,道:“靖方兄,腾蛟表字云从。” ×××××××××××××××××××× 今日只一更。 第64章 官场分析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散会后,唐澜径直去了标营找到了何亮工,向他传达了在会上的决定,何亮工刚给自己准备好些许巴豆准备通一下。谁知道唐澜就告诉他不用装病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蒋允仪过去。 何亮工很郁闷,本来他以为一番装病可以回家了,谁知道现在唐澜又改了主意,唐澜说道:“你别以为什么时候都能回家,何叔,你现在是千总了,正儿八经的朝廷武官。” 何亮工干笑两声,“那还不是听了寨主的命令?” 唐澜道:“你得琢磨好了,怎么对付蒋大人,这位大人肚子里很多时候就一袋草,你不能让他左右你,不然你和咱们的寨丁很快就完蛋了。” 何亮工脸色一凛道:“请寨主指点迷津。” 唐澜摇摇头,“何叔,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这位蒋大人最怕的是什么?” 何亮工想想道:“蒋大人怕失陷辖区。” 唐澜道:“对,这是一个,但不是最重要的,你接着想。” 何亮工道:“蒋大人怕朝廷,怕流寇肆虐,丢了乌纱帽。” 唐澜叹了口气,“这是个官都怕,再想。” 何亮工皱起眉头,一脸迷惑,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非常小声地说道:“我觉得,蒋大人挺怕死的。” 唐澜道:“对了,这就对了,这才是他最大的惧怕。他怕死得狠,所以无论干什么都不敢冒险。那就好了,你无论干什么都为了大人的性命着想啊,他想冒进你就吓唬他,蒋大人便肯定不敢冒险,那么咱们的人也绝对不会有危险了。” 何亮工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啊。” 唐澜叮嘱道:“记住一条,保存自己就是胜利。” ××××××××××× 规模宏大的南阳战役结束了,第二天一早,唐澜就拔寨离开,邓玘和李卑并不着急,他们还在等南阳拨出的粮草。 唐澜首先回到淅川,这一路上信马由缰走过去,唐澜特地派出游骑在这条官路为轴心,扩大了搜索面。对周围的村庄,堡寨等被流寇破坏的情况进行侦察,唐澜叮嘱斥候,要了解这些地方百姓的死伤情况,哪些村子堡寨损失比较大,哪里的地比较多。 这一天,人马走得非常悠闲,走了半日,就到了内乡,虽然流寇已经撤走了数日,内乡县城还不敢开门,唐澜也不勉强他们,只是写了一份书贴射入城中,邀知县到城外一聚。 每过多久,知县艾毓初便捶城而下,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唐澜的营中,显然那封巡按印鉴的书贴对知县还是非常管用的。对于唐澜的高升,艾毓初自然是恭喜一番。 寒暄过后,唐澜对他吩咐其了任务,“艾大人,流寇走了不能再让百姓遭受兵灾,此番府城虽然已经接济了粮草,但我想他们经过内乡还是会要粮食的。你要有所准备。” 艾毓初眉毛拧成一股绳道,“只是城中实在缺粮。” 唐澜心中冷哼一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如果因为缺粮导致那些丘八纵兵糟蹋百姓,我必定参你一本。” 艾毓初是个举人出身,被小自己一半的人训斥着,倒是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唐澜看他那窝囊样,也觉得有些过分了,立刻温言道:“艾大人,此番南阳御寇,所有县都是有功的,特别是内乡和邓州,都是遭到流寇重点围攻的地方,但你能不慌不忙守住城池,这份功劳肯定是要报到朝廷去的。” 艾毓初连忙拱手致谢,唐澜道:“你就咬咬牙,谁来了要粮,100石支援一下,也算是功劳一件,我也是要为你请功的。” 艾毓初听到请功,连忙拱手行礼,“谢唐大人,下官一定殚精竭虑,殷勤王事。” 唐澜点点头道:“除此以外,还有一事,等流寇退净后,你要派人把辖区内的村庄堡寨的情况摸摸清楚,哪些村寨伤亡比较大,哪些地方的守备比较好。你要好好摸清楚了,做出一定的安抚,务必不使内乡民众从了流寇。”艾毓初也只能答应下来。 艾毓初告辞出去,顾君恩从内里转出来,望着艾知县的背影对唐澜道:“东家,真是要在屯田上下功夫了?” 唐澜点点头,“要把生意做到河南来,这边必须要有据点才行。” 顾君恩翻翻白眼,“东家所图并非如此吧,仅仅是做生意的话,也不需要费时搞屯田。” 唐澜见自己被他戳破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瞒不了你啊,我希望在南阳能开辟十个八个屯点,每个能容纳千人以上最好,每个能出至少300青壮,作为防止流寇的第一道防线。生意没法有兵,但屯点可以有团练,这些人不但可以阻挡流寇流徙,还可以成为咱们团练在南阳据点,再者就是为商路的节点。” 顾君恩点点头,“谢东家把实话和盘托出,那卑职也有一些情况想提醒东家注意。首先大人想过这些官员的去留吗?” 唐澜抬头看了一眼,“去留?” 顾君恩道:“本朝官员三年一考,东家难道忘了?” 唐澜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顾君恩道:“南阳府的官员我把他们分成四种,第一等是快到考绩的,也就是已经在此干了3年或者6年的,知府陈振豪已经呆满三年,他肯定是想活动关节离开南阳这个地方,这种人最好对付,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未必不愿与东家合作。这样的官员除了他之外,还有新野知县何腾蛟、南阳的推官徐金堂,这些人大都如此。” 顾君恩这么一说,让唐澜有点意外,原来何腾蛟快要离开了,原来以为刚刚跟何腾蛟混了个脸熟,“这两天跟何大人混得还挺熟,想不到他就走了。” 顾君恩道:“是了,他就走了自然不会和东家过不去。不过也不一定,如果大人觉得他办事妥帖,也可以想想办法给他府内升迁,比如可以顶徐金堂的南阳推官的位置。但这个得他自己同意。” 唐澜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个先不说他,说说第二等的。” 顾君恩道:“第二等的是那些呆了一年以上的官员,如分守道王大人,邓州知州董应圭,他们来了一段时间在府内也有了一定势力,他们对于大人这样凭空而来的官自是排斥的,但他们又是府中实权派的人,大人想要的东西,必须有他们支持。所以大人办事最大的难处就是他们。” 唐澜点点头,顾君恩继续道:“第三种就是刚来没多久的,如这位内乡知县艾毓初,淅川知县齐大志,来了都不到三个月,他们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上官的拉拢和功绩,此时如果东家给他们机会,这是不错的政绩,我想他们会考虑的。你看艾知县来得那么快,对大人又是言听计从,便是向大人示好的举动。下次再见面,大人可以对他多亲近亲近。” “最后一种,就是接替陈知府、何腾蛟他们的新任官员,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脾气如何,和大人是否一个势力范围,所以得等他们来了之后再定夺。但至少有一件事是有利的,南阳地方不是什么肥缺,过来的知县大多举人出身。东家与他们相处就平起平坐,不会被瞧不起。”顾君恩最后说道。 唐澜恍然大悟,官场之上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 ×××××××××××××× 对不住各位了,电源线拉在单位了,现在只能用电池勉强写了一章,眼看没电了,为了不开天窗赶紧发上来,明天争取多更点吧。 第65章 遗孤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南阳地方和郧阳十分相像,几乎每处村庄都会有青壮组织起来,然三五条村子组成一团,在其中较大的有围墙的村子里躲避流寇。 从内乡到淅川,沿途时不时遇到许多散落的流民,这些人是在南阳大战中,以王大梁为首的八家流寇被打散的人马,他们一般十几人为一群在乡间游荡,粮食不够了,要不就攻击其他的流民团伙,抢夺他人粮食,如果实在没办法了,就到邻近有人的村子里偷抢。这种行为十分危险,会遭到南阳乡民强烈的反击。 比如今日,一伙乡民刚刚杀散了一批流民,在平整的田野上,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四散奔逃,被乡民逐一消灭。路上有官军,无论流民还是乡民一般都不敢接近,远远的就跑开了。 但今日不同,唐澜眼看着一个人背着什么,朝路上正在行军的团练跑来,而且径直朝着中军大旗。几名斥候吆喝着拨马跑过去,到了身边,这些斥候绕着那人转了一圈,并没有着急动手。那流民身子瘦弱,见马匹绕来绕去,便不再跑了,蹲下来,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仅仅搂在怀里,唐澜这才看清楚是个小孩子。 唐澜让人去传令,把两个流民带过来。斥候得了令,带着马把两人引来,那大人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等到了近前,唐澜才看到,大的是个瘦弱的少年,灰头土脸的,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怀里的小孩很小,也就只有两三岁。 走到路边,那少年三两步便跑上前,噗通就跪倒在地,对着唐澜磕起头来,“大将军,救救我们吧,我们是朝廷命官的家眷。” 唐澜一听,声音清脆,口音显然不是陕西或者河南的,不禁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哪家朝廷命官的家眷?” 那少年闪动着乌黑的眼睛,大声道:“我们父亲是卢氏知县王确,破城之后,家父家母双双殉城,只是母亲让我带着弟弟逃走。后来被流寇裹挟进来,一直都找不到官军,知道今日才见到大将军的兵马。大将军救救我和我的弟弟吧。” 唐澜更是惊奇,原来是卢氏知县的家眷,唐澜看过邸报,卢氏知县王确与妻城破时同殉。没想到他们还跑出了一对子女。唐澜看那小子口齿清晰,显然见过世面,便信了几分,又道:“你们有和凭证。” 那少年连忙深受到怀里搜寻,半天终于搜到了一个小包裹,呈了上来,“大将军,这是为父的官印,是母亲送我们出府时给我们的,这里还有一封血书。” 唐澜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颗卢氏县的铜印,唐澜看了看,形制与自己的印差不多,相信不会是假的。而包裹的布是一封血书,上面记录了城破的情况以及王夫人求人收留协助这姐弟俩的请求。姐弟俩?唐澜抬头一看,只见那少年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的,根本看不出是个女孩。 唐澜弯下腰小声问道:“你是个女孩?今年多大了,你弟弟?” 那少年怔了一怔,微微点头,“是,奴家是女孩,今年十四了,我弟弟今年两岁。母亲说了本来应该一家同殉,但念王家三代单传,弟弟又小,让奴家保着弟弟出来,为王家留一点香火。” 血书之中这些都已经有说到,唐澜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吩咐身边的人,给姐弟俩找点吃的和喝的,再把他们安置在运粮队的大车上,跟着一起走。 唐澜命令,那些流民如果愿意就跟着队伍一起走,团练给他们一口饭吃。走了一日,在队伍后面竟然也聚集起了几百号人。 到了淅川,已经是这日的傍晚时分,知县齐大志大开城门迎接,唐澜照例除了身边的亲随,其他兵马就在城外扎营。 齐大志已经接到南阳方面的塘报,知道流寇已经撤离了南阳府境,他也总算长出了一口气。齐大志把唐澜迎到府中,唐澜亮出巡按御史的大印,齐大志吃惊不已,几日不见,这位孝廉已经成了南阳府第三号人物,如果从当地属官来说,汝南道,南阳知府下来就是巡按御史。 因为有了顾君恩的提醒,唐澜对齐大志也加以笼络,“此番流寇荼毒南阳,咱们这些地方官员还是非常称职的,现在看来,没有一处城池被流寇打破,保存了南阳府的元气。我是要上奏朝廷,给鸿言兄请功的。” 齐大志摆摆手,“哪里有什么功劳,这次流寇都没怎么骚扰淅川,侥幸保得民众,已是万幸。” 唐澜道:“谁说没功劳,此番流寇5000人大举来袭,鸿言兄组织乡勇守城,杀敌无算,斩首300。”唐澜淡淡说出来,目光瞟着齐大志。 齐大志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恢复平常,只是轻轻说了句:“无功不受禄。” 唐澜笑道:“淅川是郧阳门户,守住了淅川就是对郧阳最大的功劳。不仅如此,我还有事要请鸿言兄帮忙。” 齐大志沉吟了片刻,才说道:“靖方请讲,看兄弟能否做得来。” 唐澜道:“想拜托鸿言兄对辖内各村各堡寨受流寇荼毒的情况好好调查一下,哪些村寨损失最重,那些村寨有多少田亩。” 齐大志听着,心中在盘算着唐澜的用意,唐澜道:“我不满你,我要在南阳屯田,流寇大崩,散落的流民不在少数。这些人如果没人管,他们很容易聚集一起成为新的流寇。不把流民安定下来,流寇便剿不干净。此事我是一定要做的,鸿言以为如何,愿助我一臂之力吗?” 唐澜看着齐大志,沉吟了一会,猛地抬起头,“干了,此事是稳定地方首要之事,我定当支持。” 唐澜笑着点点头,“好,算你一个了,我已经跟内乡艾大人讲过,他也愿意对辖下情况进行普查。” 齐大志点点头,唐澜继续道:“其次,你要尽力搜集此间的流民,要把老寇,骨干这些都找出来,直接杀掉,最好是当着流民的面杀掉,清理干净这些,就划定地方给他们居住,开粥场赈济,粮我给你留500石,流民多多益善。” 跟着唐澜来到淅川的几百名流民,当即就留下了,在城西一处被流寇蹂躏过已经没有人的村子里住了下来。唐澜带着齐大志在流民中亲自做了展示,如何搜寻流寇骨干,老寇,挑出了十几人,唐澜当着面将这些人斩首,然后把它们的家眷遣散。家眷是不能留的,这些人因为有仇,将是死敌,只能把他们推给流寇,或者自生自灭吧。 卢氏知县王确的女儿叫王缃素,儿子叫王庭拭,王缃素说王庭拭是父亲小妾的儿子,实际不是她的亲弟弟,母亲因为生不出男孩,所以父亲娶了一房小妾,生出了这个弟弟。在城破之时,小妾扔下了这个弟弟,随着母亲一起上吊。 听完这个家庭悲惨的故事,唐澜感觉自己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中国传统家庭的爱恨情仇,生不出儿子的正房,容忍丈夫娶了个小妾,在城破之时,一妻一妾陪着丈夫殉国,正房的女儿护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王家唯一的血脉逃出城来。 此时的王缃素已经梳洗干净,眼前的她如西子般立着,白色的衣裙一尘不染。 “是谁教你女扮男装的?”唐澜问到。 王缃素道:“是奴家自己想起来的。” 唐澜好奇道:“你自己想出来的?怎么想的?” 王缃素道:“是,是奴家想起来的,原来家里的三伯带我们姐弟俩逃跑,但没出城,就被一伙流寇堵在一处茶坊里。三伯被杀了,我们藏在二楼上,躲过了流贼的屠刀。奴家看见街上许多流贼糟蹋那个,就想,如果是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流贼糟蹋。于是就偷了茶坊里几件衣裳,扮成了男的,方才得以逃生。” 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其中多少惊心动魄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唐澜点点头,“你家在哪?还有什么人吗?有什么亲戚?” 王缃素道,“我家在四川夔州府开县,家里三代单传,爷爷奶奶也都已去世。” 唐澜道:“那开县老家还有没有老宅?” 王缃素点点头,“有的。” 唐澜道:“好,那你就随我们的兵马一起回去吧,我派人送你去开县,那里好像离郧阳不远。” 王缃素噗通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大人一定要相信奴家,奴家从来没有被流寇糟蹋过,从来没有。” 唐澜被她这么一跪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来,“这是从何说起。我相信你从没被流寇糟蹋过。” 王缃素道:“谢大人,只是就这样回去,他们不会相信。” 唐澜突然醒悟过来了,连忙道:“好,我会告诉他们,在卢氏城陷之时,王确王大人派人将你们姐弟送出了城,就是那三伯送了你们到淅川,然后碰到了我,三伯在路上被流寇射了一箭,伤重而死。你看这么说行吗?” 王缃素又要跪倒磕头,唐澜连忙拉着她,手中感受到那弱小的胳膊,就是这双胳膊一直背着弟弟逃出生天。这个西子般的小女孩,突然让唐澜莫然起敬。 ×××××××××××××××××× 因为家里一些变故,只能每日一更,希望书友能体谅小老虎。 第66章 梦想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团练在淅川多休息了一日,唐澜收到了来自襄阳的情报,这是船排的兄弟搞到,并通过水路传来的。 李柯子拿出地图,给众人讲解情报情况,“流寇进入襄阳的总共有三路人马,第一路是是老回回革里眼的队伍,他们从唐县泌阳分成几路进入湖广,其中一路曾经在枣阳周边停留,目前仍有几千人在枣阳的几个镇子盘桓。船排的探子说,他们来得最早,襄阳府还没防备,抢了几个镇子,因而有点粮食。”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唐澜道:“听他们说革里眼往东去了,那么这伙人应该在官军的压迫下离开湖广才对。所以可以不去管他们。” 李柯子又道:“第二股是闯王、闯将为首的十几路流寇,总有五六万,前日才刚刚进入湖广地面,因为前面过了两三波流寇,襄阳府北边的村寨早已被扫个精光,闯王他们不会在那里获得任何粮饷。船排报告,说流寇已成惊弓之鸟,那日襄阳一伙乡勇曾在汉水边袭击了一伙抢掠了村庄的流寇,据说只有两百多人就打崩了上千人的流民。” 唐澜道:“是,南阳一战后,流寇已是惊弓之鸟,现在是最有可能把这些流寇一网打尽的时候。只是朝廷哪来那么多兵。还有什么?” 李柯子道:“闯王还在找船,船排已经把所有的船划到了南岸。而且安排了二十艘船来回巡江,力求不让一人堵河。” 唐澜点点头,“还有呢?” 李柯子道:“还有一路,是目前对郧阳威胁最大的,张妙手、薛仁贵加起来有一万多人,他们早在五日前就舍弃了邓州进入了湖广地面,在樊城关转了个圈,捞不着什么便宜,又没找到船,就往西面去了,前锋接近了谷城。” 唐澜看着地图,“谷城是在南岸,他们打不进去。” 李柯子道:“下一个就是兴化了。” 唐澜看着地图,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从谷城以西已无一兵一卒,再让他们往西就到均州了。” 李柯子道:“我们明日开始顺流而下,两日就能到左旗营,便能挡住流寇。” 唐澜道:“不,我们的人太累了,不能再经历大战了。”出来半个多月,辗转三个战场,的确已经人困马乏。 木云峰、唐世桢都点点头,损失疲惫,团练正处在士气最低潮的时候。 李柯子看着唐澜,“那,均州?” 唐澜道:“我们哪也不去,回家,回郧县。” 郧阳团练在淅川休息一晚之后,便按照原路返回,在寺湾唐澜碰到了已经等候多日的贺大春。这厮在寺弯镇吃香喝辣的,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最让人惊讶的是,等看到贺大春的时候,他正在镇子旁的平地上,带领着手下的军户和俘虏训练队列。 唐澜都吓得目瞪口呆,这孙子不过是在郧阳看了几天而已,怎么已经学会了。当然说学会就太抬举他了,有样学样但还很不正确。 贺大春看到唐澜来了,连忙屁颠屁颠跑过来,“巡按大人,巡按大人啊,大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跑到近前连忙跪倒。 唐澜真是哭笑不得,这孙子明明知道自己回来了,按照他的性格,不跑出去两里,那都不姓贺,而近日他却不但没去远迎,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练起了兵。 唐澜故作惊讶状,“哪里,哪里,你怎么知道我,巡按。” 贺大春嘿嘿一笑,“早上来的开路的塘马说的,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大春为老大人贺。” 好嘛,已经成了老大人了。唐澜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弄起这玩意。” 贺大春道:“当然要这样,大人擒王大梁,八大王,连战连捷,我就琢磨,为什么如此英明神武,肯定是大人有独到之处。这独到之处到底在哪呢?我就一路回想大人的独到之处啊,最后想到了这个,我从没见过什么兵马用这种方法练兵。肯定是这种办法了,我就想想那日的情形,也让他们没事练练。老大人,你看我这练得还像吗?”说着话,满面期待地看着唐澜。 唐澜刚想实话实说,但最后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练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还是不太标准啊。” 贺大春得了夸奖高兴非常,死活央求唐澜日后来给指导一下。唐澜道:“你有心的话,就拍一些手下跟我们一起练吧,日后有空再说。” 唐澜让贺大春带上600石粮草到荆子口驻扎,并且告诉他,随后会有邓祀以及李卑的兵马过来,每人可以给他们300石,可以足够他们回到陕南。 大队人马走在山路之上,已和半月多之前出山的团练完全不同,之前的团练就是一伙山民的大杂烩,现在经过迭次血战,山民们正逐渐成长为杀气腾腾的士兵。 从淅川走了一天就到了雷锋垭镇,雷锋垭的寨主远远就来恭候,想把自己的人接回去。但他的人却不同意,废话,出来忙活一趟,连赏银都没拿到呢。唐澜说了,只有等流寇彻底打退了,才会开庆功大会发赏银。连家都不愿回了,寨主没有办法悻悻地走人。 这一晚北风凛冽,唐澜和几个人缩在驿站里,烤着红红的炭火,喝着酒,吃着烤羊腿。到了大明朝唐澜才知道,在大明,羊肉是非常普遍的肉类,要比牛肉,猪肉都普及得多。比如按照价钱来算,猪肉比牛肉要贵,牛肉比羊肉要贵,这个时代的汉人同样是一阵羊膻味。 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孩子,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开始长身体的时候,显得瘦瘦高高。此时他的脸别到他处,对那些喷着酒气扯着闲篇的男人们不屑一顾。 离家越来越近了,半月来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下来了。唐澜倒是很喜欢吃羊肉的,特别是有李大烧烤的羊肉,外焦里嫩。几个人啃着肉,喝着酒,围着炉火。唐澜给李柯子使了个眼色,李柯子从炉火上扯下一节羊腿,拿给了梗着脖子的少年,“定国,吃点。” 李定国扭过头还是不说话。这些天一路行军,李柯子便一直与他说话,从一开始李柯子都不理,到现在已经偶尔跟他捞几句家常。唐澜知道,除非李定国是想潜伏下来杀自己报仇,否则他的求生本能已经克服了最初的硬骨头。 唐澜微微笑着道:“定国,你家里还有人吗?” 李定国哼了一声,仍然不说话。李柯子道:“没人了,定国家里人都没了。那年殓他大大的时候,还是我去给抬的棺。” 李定国缓缓低下头。李柯子继续说道:“然后又两年,定国他娘娘也殁了。” 唐澜道:“所以定国投在八大王手下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我是这样,为了活路恐怕也会这么做。” 李柯子尴尬地提醒,“寨主。”这种话不论在什么地方说出来都是大逆不道。 唐澜摇摇头,“不必提醒我,是个人活不下去都会找出路。这是人的本性,所以我很理解定国当时的处境,和作出的选择。” 李定国仍然低着头,不说话。李柯子不失时机地递上去一杯酒,“定国,喝一口暖和暖和。” 李定国触电一般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李柯子又送上一截羊腿,李定国也接了过来。 唐澜接着说道:“定国,你觉得大伙为啥会跟随那些当家的起事呢?” 李定国沉默了一下说道:“吃不饱饭,活不下去。” 唐澜点头道:“那是不是说吃饱了饭,就不会从寇了?” 李定国点点头,“是,吃饱了谁也不愿意干那个。” 唐澜道:“天天在野外奔波,也就能填饱肚子,还要时常担心曹阎王之类的来摸了营。” 李定国点点头,但不再说话。唐澜继续道:“现在在南阳郧阳两地有许多流民散落,如果他们吃不饱饭,还会继续为寇。如此一来与流寇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定国,你说,能怎么办呢? 李定国吃着肉,喝着酒,不再说话了,唐澜道:“所以我想给这些流民一口饭吃,让他们不再从寇,不再颠沛流离。定国你愿意帮我一起做这件事吗?让那些你的同胞,同乡们逃离生死茫茫的处境。” 李定国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地下。李柯子在旁还要说话,唐澜摆摆手制止了他,让他好好想想吧。从日后李定国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不是那种糊涂的人。 木云峰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靖方,我是从你那么小就看着你长大,看你读书。就在半年前,你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你却成为了一府的巡按。” 李柯子也道:“寨主,额不太明白,为何你要带额们上阵厮杀。像你这样的就是应该去当个文人才对,吟诗作画什么的。” 唐澜微微笑着,“难道说我抢了你们的饭碗?” 李柯子嘿嘿一笑,“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寨主实在不应该舞刀弄枪,你看战场上多么危险,像那日面对满天星的马军,我真是捏了一把汗。” 唐澜笑道:“我可有个梦想,想当常山赵子龙。” 木云峰摇摇头:“我也看不透你,表弟。过去你是连蚂蚁都不肯压死一只的,只是现在,你却敢上阵厮杀。呵呵,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过表弟这一招也是很好的,现在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等过了这一阵,恐怕还有更多的封赏。”在他看来,唐澜完全是把战斗当成了升官的终南捷径。 唐澜不想去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地说道:“表哥也没必要知道我到底变没变,咱们要在流寇肆虐的时代生存,本来就不能太老实。” 唐澜这话让两人似懂非懂,倒是唐世桢道:“寨主啊,我看日后你不止要我们在郧阳地头称王称霸,看看南阳,襄阳,恐怕咱们团练的旗子,还要在许多地方升起来。” 此话一出,李、木二人一下子怔住了,看着唐世桢,又看看唐澜,唐澜还是那个淡淡的神情,“四叔这话对也不对,现在不用说太多,有的时候不是你想不想的,历史都会推着你前进。” 唐澜推开房门,漆黑的夜空中掉下来片片雪花,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悄悄落了下来,大地万物沉寂在簌簌地雪声之中。一阵清新的空气进入肺腔,唐澜脑海里瞬间清醒了许多,四周大山中漆黑一片,四周团练的营地无数的篝火如星星般闪耀。 ××××××××××××××× 昨晚带孩子睡觉,结果一睡就起不来了,不好意思,直到现在才更新,这是昨天的,晚上还有今天的。 第67章 各有打算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团练回到郧县已经是12月25了,还有5天就要过年。郧阳上下所有官员全部来到十里长亭恭候,为首的自然是下荆南道徐景麟。在他旁边一名官员,唐澜并不认识,连贺大春也不认得,此人的官服十分朴素,甚至略有破损补丁,他一脸蜡黄,给唐澜的印象就如树根一般扎实。 与徐景麟行礼之后,是知府刘大川,礼过之后,旁边知县傅为楫赶忙介绍,“靖方贤弟,这位是钦差巡按湖广地方监察御史余公应桂,余大人。” 原来是湖广巡按,唐澜恍然大悟,连忙上前与余应桂拱手见礼,见礼与行礼是有区别的。比如从官职而言,两者相同,但余应桂是主家,所以他行礼的幅度要比唐澜大,一般而言唐澜就不要谦虚,如果礼节幅度大于对方,否则余大人又得弯腰更大。但唐澜年纪比较小,在前辈面前也不能托大,他的回礼得与对方相同。 这些东西幸亏有顾君恩在旁提醒,他才没有露怯。然后又与其他大小官员,以及郧阳行都司的官员行礼。 刘大川代表大伙向唐澜发出邀请,在府中设宴为郧阳团练庆功。唐澜连忙婉拒,“刘大人,这次回来是想让儿郎们休息一下。现在流寇仍在襄阳,眼看就要入均州,远远未尽全功。万一到时候他们杀入郧阳,咱们现在就庆功不是闹笑话吗,刘大人万万不可啊。” 刘大川转念一想,果然也是如此,“只是这宴会的请柬都发出了!” 唐澜道:“余大人莅临郧阳,请过没有?” 刘大川道:“请过啦!” 还是傅为楫有主意,“不用特别理由,今日这场瑞雪,就赏雪吧。” 刘大川跺跺脚,“对对,就瑞雪吉兆,赏雪赏雪。” 知府衙门丝竹声乐飘飘欲仙,据说堂中歌舞之人乃武昌名妓,只是唐澜看上去长成那副样子实在倒胃口。 这场宴会,徐景麟和刘大川分坐主二席,余应桂、唐澜分主次坐落。酒过三巡,傅为楫提议让唐澜讲讲此番南阳大战的来龙去脉。 唐澜知道,这是傅为楫讨好他,给他吹牛的机会。既然如此唐澜也不客气了,立马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讲述。先从西峡口开始,当然此番作战就是中丞大人指派的,自然是蒋大人的运筹之功。具体作战中如何与八大王斗智斗勇,如何夜袭,如何在危机时刻,亲率人马抵挡八大王,胡一刀和李大又如何联手擒下八大王等等故事。 这些文官们对这场作战听得目瞪口呆,当然他们对于唐澜敢于亲自带兵在在道路上跟八大王对撼是不可想象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唐澜在吹牛,一个和他们一样,在过去多少年里没有过武艺超群传闻的人怎么可能会亲自上阵劫营,还亲自面对八大王。 唐澜从都指挥使李玉华,指挥同知封继祖两人对望的眼神中读懂了他们的疑虑。唐澜一声冷笑,“你们都不信我的话吧。” 所有人连忙摆手扭头,“哪里哪里,我深信不疑,唐大人自然是文武双全……”是啊,理智上不能详细,但事实不得不信,从郧阳到南阳,两个巨寇落入他的手中,都是经过各方论证,板上钉钉的事。 唐澜微微一笑,“嗯,信就好,接下来,我们接到中丞大人两度报警,说南阳被围……”接着又开始说南阳大战,当说到团练兵发遮山,吸引流寇进攻之后,诸位大人纷纷举起大拇指,是啊,对他们而言,实在想不明白,唐澜为什么要这么做,舍己为人的事可不是官场的习惯。只是想不明白也得明白,这事是蒋允仪的塘报里说得明明白白的。 至于到了紫金梁倒毙在营旁,唐澜把这份天大的功劳送给了曹文诏,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唐澜这是吹牛逼吗,难不成觉得自己手里有个八大王,对于紫金梁这种纵横三边的元凶巨寇都可以不在乎的地步? 刘大川与傅为楫对视一眼,毕竟是年轻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出去实在难以令人相信。看来这颗头颅肯定不是紫金梁。不然凭这份功劳,他唐澜升个巡抚都没有问题,只要他年龄说得过去的话。 唐澜从余应桂眼中更加读到了深深的鄙视,唐澜道:“诸位大人,你们肯定觉得唐某又在追牛,又在装逼了吧。” “没有!”“哪里!”“不可能的!”谁能质疑?给朝廷不痛快不就给自己不痛快吗? 余应桂一锤定音,“此番南阳大捷,两员巨寇落网,十数贼渠授首,如此大功,我等岂能不信,功劳之大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 “为朝廷贺,为中丞大人贺,为靖方贺。” 正说着,外面匆匆跑来一名兵丁,在堂下禀报,“紧急军情。” 徐景麟听他上来报告后,脸色惨变,连忙命鼓乐歌伎退下,对坐中诸人说道:“闯王所部前日从襄阳府以西六十里的麻田渡,强行越过汉水,进入南岸。” 唐澜连忙把急报拿来,一看之下,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那日他接到船排情报之后发生的事。 傅为楫喃喃道:“真想不到二闯竟然想出这样的招数,一夜之间派几万人填江啊。” 唐澜道:“看这样子怕是被曹副将逼急了,不过这一夜之间能断流也是奇迹啊。” 封继祖道:“这也不奇怪,到了冬日汉水水位降低,几万人苦干一段,倒是可能造成断流。” 唐澜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原先船排还准备了二十艘船巡逻,看来肯定是流寇势大,巡江的船已经无法应付了,不知道自家兄弟还有多少损失。 对在座诸君而言,有防区任务的是道台徐景麟,巡按御史余应桂,还有两个行都司的官员。 徐景麟看向余应桂,“梦玉兄,贼过汉水,可有方略?” 余应桂皱着眉头,脸庞更如树干一般,他沉吟一下转向唐澜,“靖方弟,你觉得呢?” 这时已经有府衙随员将一幅地图拿了上来,唐澜看看挂着的地图,摇摇头,“此番强渡实在是不好预测,一个是向东直入宜城,一个是南下南漳,往西可到保康,还可以延汉水到谷城,所谓东南西北四通八达。” 徐景麟道:“那以靖方弟的估计,流寇最可能去哪里?” 唐澜微微摇头,对着两员武将道,“李、封二位指挥,这里是行都司管辖范围,是不是该问问二位将军?”这个事情他不想说话,把球踢给了二人。 李玉华眉头一皱,这个那个酝酿半天,最后还是把球踢给了封继祖,同知大人沉吟一下道:“无论往南还是往东都有河水阻隔,不方便行动,只有朝西朝北方可不受地利限制。但如果往谷城去,又有武当山在前,那么反而走保康入郧阳会事不错的选择。” 保康属于郧阳府的范围,理论上将是郧阳团练应该防御的地区,但对于唐澜来说,却另有想法,于是他说道:“封同知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看他们还可以去打南漳,从这里过蛮水,毕竟蛮水水位也不算很高,这样他们还有可能直接进入承天府,当然承天府大家都知道。如此一来对他们的形势更加广阔,甚至可以威胁武昌。所以现在说他们进入郧阳还为时过早。” 众多文官顿时一同点头,特别是余应桂,徐景麟的管辖范围最多就到襄阳,但巡按的管辖则是包括整个湖广北部,这些州郡都归余应桂管,他说道:“靖方弟所言极是,流寇完全可能进入承天府,威胁陵寝。” 徐景麟看看唐澜道:“靖方弟,正如你所说,流贼易流,那维稳团该如何布置方可保地方平安呢?”这是要试探唐澜,你的兵摆在哪里,他自然希望唐澜进入襄阳堵住流寇。 唐澜想想道:“中丞大人给我的命令是守在均州,威慑流寇,不使其进入郧阳。” 刘大川、傅为楫二人连忙点头,“中丞大人果然高明,放在此处便能威扼汉水,俯瞰襄府,流寇不可入流也。” 唐澜坐着不说话,看着在座衮衮诸公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说道:“流寇过河去向未明,维稳团现呆在郧县休整两日再做打算吧。” 对唐澜的表态,刘大川连忙道:“傅大人,明日一早你就押送鸡鸭牛羊还有粮秣到维稳团,得让我郧阳儿郎们回家吃顿饱饭。”傅大人连忙点头。 众人对唐澜都没有直接调遣的权力,看唐澜这么说,徐、余二人只能面面相觑,也没有办法了。 当唐澜回到营中的时候,唐更新刚刚从均州赶回,他带来了上百艘船只,这是唐澜特定命令他带回来的船,以供维稳团在水上机动之用。同时唐更新也带来了流寇突破汉水的详细情况。 原来二闯的人马在围攻樊城关的时候,再度遭到了曹文诏的打击,流寇没有办法只得沿河上溯,到了麻田渡。在此,流寇不再走了,还打了个回马枪击败了官军的斥候。三日前的晚上流寇突然开始填江,干了足足一日一夜,汉水水位本来就浅,竟让他们做成了。这一下突然而来的动作甚至让船排一半的巡船隔断在下游,而奉命的唐更新没辙,只能赶紧率其他船赶回了郧县。 ××××××××××××× 强推啊,小老虎得呼吁一下,书友们在这重要时刻,把你们的推荐票毫不留情地投出来吧,还有打赏,偶尔也得意思意思撒。 鸣谢海笑风小飞微微天龙之战我想代表国家等书友的打赏。 友情推荐一下,重启大明(书号:3064526),权谋类历史小说,主角穿越到正统十四年,游走于权阉和文官集团之间,构建自己的势力。如果喜欢热血流的,也可以从第二卷看起,作者有在第二卷开头做前情回顾。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68章 胜利的大会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近2000人出征,伤亡失踪生病共造成近300人减员。其中不可恢复减员,如死的,残的,失踪的达到112人。 早上醒来的唐澜,小心翼翼地打开笔墨,在纸上写下一封阵亡通知书,“王公竹笋之家人,吾悲切告知,王公竹笋于崇祯六年十二月十一日夜,与流贼战于南阳府西峡口甘泉镇,王公竹笋骁勇用命,死战不退,斩贼两级,被三创,壮烈成仁。呜呼哀哉,澜沉痛悼之。署名佥郧阳团练事。” 其实王竹笋并没有写的那么英勇,他在那天晚上在混乱中也向后跑了两步,但被后面的人挤住了,跑不掉,只能翻身再战,这样才阵亡的。只是发阵亡通知的时候,唐澜不能这么说,只能这么写。 其实甘泉镇的战斗中,真正英勇地战死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在一开始都怂过,只是在那个情形下,他们不得不奋起抵抗。但人死了,还能怎样呢?唐澜把这封王竹笋的通知书放进信封里。 虽然每个人都有一个骁勇的阵亡通知书,但唐澜考虑,到时候为了彰显真正的壮烈成仁的,会给他们一个勋章和两倍的抚恤。唐澜把这些信封一个一个誊写好,放在一起,然后准备派人送到他们每个人的家庭里,而尸体也已经都送了回来。 唐澜写了几封阵亡通知书,就招来书办,让他们照着这几封书函里的意思,把所有通知写好。唐澜丰富,一定要用硬皮封面,一定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接下来他找来李柯子,命他派出十几名探马火速赶往保康、竹山那边,一来对道路屯兵地点进行侦察,另一方面让这些探马去散步流寇已过汉水,不日将侵入上述地方,让各个山寨赶紧做好防范,以免遭受流寇蹂躏。李柯子瞪大眼,“流寇才过河,还不知道方向如何呢?” 唐澜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办,你就办。” 中午时分,军营里几乎同时迎来了两拨人,他们同样敲锣打鼓,同样赶着鸡鸭牛羊,一拨人是知县傅为楫带队,而另一拨由一群土了吧唧的乡巴佬率领。 这伙乡巴佬看到知县大人,连忙恭恭敬敬地停下来,跪倒在地。 而唐澜和团练的军官们却没有理会傅为楫,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乡巴佬们身旁,拱手行礼。 傅大人很尴尬地对唐澜说道:“唐大人,这些东西?” 唐澜匆匆忙忙扔下一句,“君恩,你招待一下傅大人。我要去向委员会的成员汇报情况。”转身就走了。 傅大人张着嘴,半天没反应,唐大人他为了一帮乡巴佬,把自己扔下了。 “傅大人,傅大人,这边请。”一旁是顾君恩虚伪的笑脸。 这些委员们听说子弟兵回来了,都相约前来慰问子弟。见到自家人来到,整个军营欢声雷动,不同山头的寨丁们聚集在自己那边,好吃好喝的,家长里短,还有家里的信件都成为这些思乡团丁的精神食粮。唐澜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些乡巴佬们的光临,简直就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动员会,他暗自记下,以后每次出征归来都可以搞这么一出。 等家常拉得差不多了,在郧阳卫的校场上摆了三排椅子,坐着所有的乡巴佬,就是团练委员会的委员,各个山寨的头领或者他们的代表。唐澜给委员们详细讲解了这次出征从编组人员,到进军,两次作战,战果和缴获,最后是伤亡失踪生病情况。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都以为举人老爷要跟他们讲讲助饷的事,脸色如此严肃,一个劲编排着怎样推托粮饷的要求。谁知道,唐澜告诉他们,这次出征金银缴获了两万多两,委员们一片哗然,打仗能赚钱啊,这事真有意思。 唐澜说:“这次出征,每人除了饷银,还有开拔银,伤亡抚恤。总共用了三千八百两。剩下的数目抽出三成,也就是五千两,给各个山寨,作为人员出工出力的一点补偿。诸位以为如何?” 刚才一片哗然,你一言我一语的场子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问着,什么?你听清楚了吗?举人公要给我们分银子? “是的,我要给大伙分银子,5000两,按照诸位出兵的比例,比如我金鞍寨三家出兵1000,占了一半,那么我们就分2500两,其他的按此办理。”唐澜说道。 众人实在受不了了,开始大声地喧哗,分银子,这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吗?原来这些人加入团练,不过是因为慑于官府的威势,另外就是慑于唐澜在郧西的武力展现,真想在乱世之中找到一些依靠。 现在唐澜不但率领团练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还获得了经济补偿,这种变化是乡巴佬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们目光热切,喉结上下蠕动,使劲吞着口水,根据自己的兵力快速地算着该有的份额。 唐澜摆摆手,“好了不用算了,我会有专门的帐房帮你们计算,绝不会少你们一分银子。” 众人这才稍稍安歇,唐澜又道:“今天这个会将在日后成为团练委员会的楷模,日后团练出征回来,将向委员会交待团练的行动,作战,成果,伤亡等,另外如有缴获,将按照最少两成,最多三成进行分配。但仅限于军备以外的银两货物,什么是军备呢,比如盔甲、兵器、粮草、马匹所有与打仗有关的物资都属于军备,均不在分润之列。比如这次我们还缴获了大批骡马,车辆,这些都是团练日后作战所需,因此就不能分配。诸位委员,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又纷纷摇头,“没有问题。” 唐澜脸色一正,说道,“这样的会议,对我以及团练事务的质询是诸位的权力,我希望诸位把所有问题都拿出来说,而不要在背后嘀咕。我要说的是,对于团练,只有放在台面上的问题才会得到解决,离开了这些位置再搞小动作,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又小声议论了一下,一个黑小个子站起来,这是秦川寨寨主赵禄,他问道:“我们听说举人公已经成为南阳巡按,也就是说南阳打仗的时候也归举人公管,那到时候团练到底是谁的团练?” 这个问题提的很好,唐澜想了想,其实他早有答案,但为了大家更信服,还是故意拖延了一下才道:“郧阳维稳团毫无疑问是郧阳的团练,郧阳南阳是唇齿的关系,唇亡齿寒,所以当南阳有难的时候,郧阳团练也必须去救。但如果南阳和郧阳同时发生战事,毫无疑问,郧阳是第一位的。别忘记我还有个官职是郧阳团练佥事,这里是我的家,所以请诸位放心。” 有了唐澜的回答,委员们稍稍安心,又有一个委员站起来,问道:“大人曾经说过,委员会有权决定战事的方向,比如郧西和保康同时打仗,大人觉得应该去郧西,委员会认为要去保康,不知道,团练到底听谁的?”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唐澜看看此人是乌蒙寨的梁田,此人还是有点实力,给团练凑了150人。他道:“今日我再说一遍,委员会就是团练的大东家,我不过是团练的掌柜,团练最终行动,委员会的绝对多数,也就是只要有7成人这么认为,就是最终决定。咱们总共14家,只要有10家通过的决定,我唐澜也必须遵守。” 东家们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人们都觉得唐澜只是客气客气,秦正孝的声音最大:“唐大人就是和我们客气客气,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吗?到时候具体方略肯定得得到他老人家同意。你说是吧?”旁边的乡巴佬对这位秀才很是佩服,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唐澜制止了秦正孝,“不能这么说,还是那句话,有10家同意的事,我就不会反对。”东家们连忙竖起大拇指,诸位都是明白人。 最后唐澜提出了新的要求,“好,丑话好话都说了,这次不可恢复损失有100余人,我们需要补充这些损失,你们以为如何啊?” 东家们自然兴奋异常,积极踊跃地认领自己的份额,但唐澜不容积极性无组织无纪律,最后还是按照各部损失来,如果哪家自愿放弃份额,则由其他志愿者替补。 第二次团练委员会全体大会,在团结和谐的气氛中落幕,大会通过了第一次远征战果、损失与抚恤的决议,所以为维稳团流血流汗的团丁都获得了表彰;对于维稳团在战争中缴获的战果也根据友好协商为原则得到了公正的分配,最后与会各方积极认领缺额,维稳团的人马迅速得到了补充。 虽然维稳团开了一次团结的胜利的大会,但对于所有团丁而言,却不能回家过年,这是一片欣欣向荣之中最大的坏消息。 唐澜命令团练这两天抓紧时间休整。他也趁着这两天空闲的机会,把抓来的俘虏进行了归类整理,把各种不同的人,发往山寨与之前的流民混编。 就在维稳团休息了两日之后,最新的军情已经送来,情况有了新的变化。 ××××××××××××××××××× 给力啊,冲上分类点击榜第一,小老虎还有野心,想冲上历史类推荐榜第一啊。书友们,推荐票有没有? 第69章 知府背书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首先,张妙手和薛仁贵逼近光化却遭遇了蒋允仪率领的郧阳标营以及汤九州的昌平兵,两股流寇不敢交战,掉头就走。 听到这消息,唐澜当即就开骂了,“个老匹夫,竟然连襄阳都不敢去,他就不怕流寇攻下襄阳,宰了惠藩?”本来按照唐澜的设计,蒋允仪直下襄阳,汇合曹文诏可将流寇挤压到光化与均州的群山汉水之间,自己的兵力再出均州,就可以将这部流寇一网打尽。现在这么一赶,流寇很可能重入南阳或者跟着二闯渡过汉水。不过蒋允仪还算小心,总算是没有断送自己的子弟兵。 接下来是二闯的动态,也是唐澜最关心的,他们过了汉水后,竟然悄悄派人混入了南漳县,然后里应外合破了城。这也是流寇进入湖广以来打破的第一个县城。 曹文诏呢,这个阎王怎么没跟住?唐澜抓起军报,原来曹文诏留在了汉水以北,驻进了樊城,并没有追过去。唐澜长叹一声,“唉,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再逼一下,流寇就得在郧襄之间的山间吃大亏了。” 南漳,保康,中间隔着一个常平堡,唐澜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着,“你们怎么看?流寇会来保康还是南下承天府?” 几个人都不敢说话,这个判断的确比较难做出来,李柯子道:“如果曹阎王没有那么快追上来,恐怕流寇会在南漳休整一下,毕竟他们连遭败绩,如今好不容易打开一个县城,肯定得休息几日。我们还有时间。” 唐世桢道:“咱们是不是也进兵保康。” 唐澜眉毛一扬,“为什么?” 唐世桢眉头一皱,“你不是说过,咱们要维持郧阳地方安全吗?这是郧阳府地界啊。” 唐澜手指头在地图上来回敲着,半晌才道:“明日一早全军返回两水渡大营。另外让贺大春换300人,船排拨30艘小船,运送500石军粮道竹山县城。三日之内必须运到。” 唐澜告别了几位上官,率领着1600团练回到两水渡。这里的营寨已经修筑了起来,依山傍水,水边一溜至少有五个码头,至少能停泊大船十艘,在山前有一块平地已做成了演武场,然后营房一层一层向山上扩展,目前看在山脚下的营房已经修建起来,营房会包括周围两个山头;水边的寨墙也在建立起来,正向两翼延伸,看上去寨墙很结实,先用木料建起然后往里面填土,再夯实外面外墙用砖石筑起。按照唐澜的计划,这里将建立能容纳5000人的大营。只是现在时间还短,看样子所建不过十一。 木十铎在码头上迎接了唐澜的到来,他正率领着一支由500流民为主的民工队伍建立起这样一块地方。 唐澜拉着舅舅的手,“舅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建立起了这么一大片营地。” 木十铎爽朗大笑,“能给团练建起一个家,老夫所幸。” 唐澜对自己挑的老营十分满意,此处四通八达,不缺水,离郧阳和金鞍寨都很近,可以形成犄角之势。关键是濒临汉水,如果想要围死此处,不仅要陆地,还要有水军才可能封锁,易守难攻。 唐澜指着围墙道:“舅舅,眼下流寇进入襄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郧阳,所以先把这里的围墙扎上,用木头的简单做成,过了这段日后再修建砖石的围墙。” 木十铎点头领命,不过他提出意见,“现在就是人手不够。” 唐澜道:“这次又带回来几百个俘虏,都给这送来,另外不是说郧西山中还有不少流民吗,我看舅舅不如派些人去树旗,设点招收这些人,有条活路他们也不会再从寇了。” 木十铎点头答应下来,“还有就是要购买修建材料,我在银库里提了5000两银子。” 唐澜点点头,“好,知道了。” 在郧阳捡的王氏姐弟跟随一同回到营寨,唐澜在询问过他们的意见,便派了艘船,并10名可靠的寨丁把他们送回四川的老家。走得时候,唐澜还给了他们100两银子,毕竟家里没人了,总要有个钱花不是。王缃素让弟弟跪倒,按着脑袋给唐澜磕了三个响头。 唐澜只在两水渡待了两日,第一批离得近的补充兵已经赶到了营寨,现在各山寨的积极性简直不能同日而语。补充兵来到就去各处找老乡去了,也不用人领路,自然就能找到地方。 下游的军情仍然每日从陆路水路不同方向传来。只是消息不太妙,张妙手、薛仁贵失踪,不知去向;南漳一部流寇向郧阳而来,试图进入保康。 这日一名陌生的求援者来到了大营门口,等他下马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成人样,“快,快救保康。” 等郎中把这位骑士救醒的时候,他告诉郎中,他是保康黄峰寨的使者,要求见团练的唐大人。 唐澜听到禀报,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容,“终于来求我了吗?”当然唐大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木云峰接待了这位使者,带回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保康两座大堡寨,黄峰寨、齐水寨为抵御流寇入侵,特地凑了300寨丁,前往保康边界上的常平堡驻守,谁知道昨日天降大雾,却让流寇偷偷越过了常平堡,切断了山中的道路,现在常平堡已经被围,流寇大部进入保康,有几个小堡寨已经被攻破,黄峰、齐水两寨正在收缩兵力死守山寨。他就是被黄峰寨的周寨主派来郧阳求救的。 听完汇报,唐澜伸了个懒腰道:“跟他说,团练奉中丞大人命令将要前往均州迎敌,不能救援保康。让周寨主坚持守住,团练一旦完成均州的任务,就第一时间救援保康。” 唐世桢、木十铎等人对唐澜这个决定十分不解,“保康要是有失,上面怪罪下来?” 唐澜道:“保康要是丢了,咱们再去夺回来好了,何必担心。” 众人都十分不懂唐澜的用意,眼下均州方面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团练显然不会再去均州。而之前,唐澜不但派出大量探马前往保康,还发了粮饷去竹山。这不是明摆着在为进军保康做准备吗? 这里只有顾君恩面无表情,众人离开时,唐更新猴急询问顾君恩,“秀才,寨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不仅他,另外还有李柯子、木云峰也都跟上来探听消息。 顾君恩双手一摊,“没什么药啊,不是有命令要去均州吗?” 唐更新蒲扇大手一把搭在顾君恩肩膀上,“老顾,你就别掖着藏着了,就数你聪明,能知道寨主的主意。” 顾君恩摇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来来,今晚请你喝酒。” 顾君恩道:“是吗,说好了,你得给我去捞两条江鱼下酒,还有河虾,好一言为定。其实啊,我觉得是这样的。大伙还记得吗,在我们竖起大旗招募团练的时候,哪里的堡寨一个没来?” 木云峰道:“你是说,房县和保康的山寨?” 顾君恩道:“对啊,正是这两地的堡寨没有一家前来参加,这些山寨平时都嚣张得很,根本没把团练当回事。眼下大难临头了,这些堡寨才想起来求寨主。你们说寨主会怎样?” 唐更新一拍大腿,“对唉,往日之仇肯定要报的。” 木云峰摇摇头,“这有什么仇可报,朝廷旨意允许郧阳招募3000团练,现在还差1000之数。我看寨主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山寨收复。” 唐更新看看顾君恩,顾君恩也点点头,“是,我看就是这么回事,保康要咱们援救,必须同意某些条件,我想如果保康那边的山寨撑不住,一定会同意的。” 第二日,郧阳府推官姚士鸣风风火火地赶来,带来了知府刘大川的口信,“靖方兄,老大人昨日接到了保康县的急报,流寇已经攻入了郧阳境内,老大人希望靖方兄能火速出兵救援保康。” 唐澜看了知府的信,一脸茫然道:“姚大人啊,不是我不想去啊,实在是身有中丞大人的命令,我必须看住郧阳门户,他命令团练守住均州啊。” 姚士鸣一脸为难的样子,拿着唐澜递过来的命令看了又看,摇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复命了。只是咱们是郧阳团练,要是保康有失,是不是也不好啊。” 唐澜心里哼了一声道:“这个嘛,我是奉命而行,谁有意见就上本参中丞大人吧。这个我是做不了主的。再说了之前团练竖旗的时候,保康的山寨没有一家参加的。想必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自保吧。” 这话是明摆着说给姚士鸣听的,都是官场老油条了,他何尝听不出唐澜说的意思。姚士鸣连忙道:“那些山寨是不知死活,你说郧阳地方,如果没有咱们维稳团,哪有郧阳的太平日子。不过现在呢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靖方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如果能做到,我想刘大人必然能做到。” 姚士鸣还是挺上道的嘛,唐澜微微一笑道:“唉,不瞒姚大人啊,你看团练兵马,出征时是1800,现在只有1200,损失很大啊。兵力不足根本打不了硬仗。” 姚士鸣道:“是哦是哦,这个是老大人考虑不周,那团练要怎样才能出征?还请靖方兄明示。” 唐澜道:“你看竹山、竹溪、房县这几处,还有张应寨、老官寨、孙家寨、大小老虎寨等等好几处,都是有两三百寨丁的大寨子。如果大人给他们下明确的命令,让他们必须出兵参加团练,我想这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郧阳的安危不仅仅是咱们团练这几家的事。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说是不是?” 姚士鸣皱着眉头道:“靖方兄,你也不是不知道,团练组建的时候,中丞大人下的命令都不好使,知府大人他。” 唐澜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没有明确的威胁。而现在,是不是郧阳危急之时?朝廷有没有旨意让各地组织乡勇安堵地方?刘大人必须发公文给各地,如果他们还不从,我便有话可说。请姚大人赶紧回去找知府大人商量,务必有此榜文,团练才好出兵。” 姚士鸣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走一趟。” 就在姚士鸣离开第二日,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士来到了团练大门之前,他在马上左摇右晃,用嘶哑的声音对寨丁喊着,“救保康,救保康……” ×××××××××××××× 魔幻类蒸汽朋克作品,拳皇的激情,加勒比海盗的张扬,友情推荐《格斗联盟》,书号:3119592。老作者,值得一看,虽然还是幼苗,好歹收藏一下,养肥再杀呗。 第70章 新年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浑身是血的骑士终于悠悠醒来,面对郎中他使劲说道:“求老先生快快禀报,草民乃保康黄峰寨寨主的长子周韶宽,求见唐大人。” 唐澜听说周寨主的长子来了,便知道情势不妙了。这次他也不托大,而是亲自前往见周韶宽。一看到唐澜,周公子从床上滚下来,磕起头来,“唐大人救命啊。” 唐澜赶忙上前把周公子扶起来,“哎呀,公子受伤颇重,千万别行大礼,来人,扶起来。”两边有人把周韶宽扶回床上,可小周死活跪着不起。 唐澜也不管他,自顾自在一旁坐下,周韶宽讲起了保康的情况,两个山寨的主力都被围在常平堡,他们只能收拢剩余兵力死守山寨,但齐水寨首先被攻破,幸存的寨丁乡亲,还有另外几个小山寨的人都跑到了齐水寨。流寇又对黄峰寨进行围攻,黄峰寨死守了两日,老寨主周旺在督战时中箭负伤,山寨形势岌岌可危,迫不得已派了周韶宽拼死突围前来求救。 “救兵如救火,求唐大人开恩,救救山寨上下几千人啊。”周韶宽还在磕头。 唐澜再度把他搀扶起来,“坐下说,坐下说。”周韶宽这才起身坐下。 唐澜道:“你们山寨还有多少兵马啊。” 周韶宽道:“各寨青壮还有400人,其他的乡亲百姓有3000多。” 唐澜微微摇头,心道你都有400多人,有什么怕的,“人马不少,那时我们金鞍寨也就500人连个县城都守住了,如果调配得当,当不让流寇得逞。” 周韶宽不敢乱顶撞,只得陪笑点头,“是是,我们山寨哪有唐大人威武。只是流寇攻得很急,前山门几次被攻下,来回争了几次了,寨丁们损失很大。” 唐澜问道:“侵入保康的是谁的人马?” 周韶宽道:“好像有叫什么闯将,这股是最大的,还有一些小的旗号,什么可飞天,混江龙,满天龙,还有几个我一时记不得了,总共得有好几万人马。” 唐澜点点头,“闯将,就是李自成。那还好吧,至少大贼首闯王高迎祥没来,不可能有几万人,最多两万,李自成有一万多吧。两万流寇堪战者最多两千,他们还要分开两部分,常平堡和黄峰寨两处围困,每处最多1000人。”唐澜尽量将战况讲得轻松些。 周韶宽知道唐澜对流寇的战绩,绝对是神级的,放眼郧阳地面,说到流寇,没人敢比唐澜更加有发言权。所以唐澜这么说,他并不敢反驳。等唐澜说完了,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唐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我等山寨弱小,时间久了恐怕也难以抵挡。” 这时有人端来一碗水,唐澜给周少爷送过去,“来,喝口水,先别急,有话慢慢说。不是不派援兵,中丞大人将令,命团练到均州堵住流寇入郧。” 周少爷脸色惨白,唐澜分明是拒绝他,连忙说道:“唐大人,流寇现在是从保康入境啊。” 唐澜摆摆手打断了周韶宽,“团练呢在南阳迭次血战,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你也看到了,营里那些白幡就是祭奠死去的儿郎们的。” 周少爷看唐澜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只得又跪了下来:“唐大人,爹爹说了,当初大人聚集团练的时候,爹爹不是有意,而是正好病了,没来得及去。爹爹说举人公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只等流寇一退,他便率人前来亲自向大人负荆请罪。” 唐澜终于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话,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周寨主是明事理的,这个事日后再说,你先休息。” 周韶宽挣扎着磕头,“大人,救兵如救火啊。” 姚士鸣很快就带来了知府刘大川的命令,这是发往整个郧阳的命令,着郧阳所有山寨听从团练调遣,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耽搁。 拿到这份官府的军令,唐澜终于可以给周韶宽做出了承诺,明日一早,也就是大年初一就去救援保康。 今晚是大年夜,是唐澜来到大明朝第一个大年夜,下午的时候一队由金鞍寨派来的慰问团队进入了两水渡的营寨,由胡一刀带队,羊猪鸡鸭,还有各式蔬菜,这是山寨给团练送来的年货。 寨中飘扬着袅袅的炊烟,团练按照不同山寨,各自围在一起,过个年夜。唐澜和几个金鞍寨的将官们在一起过年。在中军帐之中,将官们围坐一圈,共同吃年夜饭。 唐澜对胡一刀说道:“胡叔,你这身体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跑来了。” 胡一刀拍拍自己的胳膊:“谁说没好利索,你瞧,老虎都能打死一只。” 这时正好李大扛着那只全羊进来,嚷嚷着,“我看老胡是馋我的烤羊了,来先给你解条腿。”一名士兵帮他把羊夹起来,李大小刀一闪一截羊小腿已经切了下来,递给了胡一刀。 胡一刀连忙让给唐澜,唐澜摆摆手,“我不吃腿,你给我砍一截羊排。” 每人分了羊,唐世桢敲击着酒杯,“大伙静一静,这一年眼看就过去了,咱们山寨的兄弟能聚集到这里,没穿没坏,还有力气喝酒,这就是天大的喜事。我建议咱们一起干了这杯,为新年图个吉利啊。” “来啊。”唐澜站起来,“今年咱们山寨三军用命,屡破强敌,这都是诸位的功劳,来,让我们喝下此杯。”说着一饮而尽。众人一片喧嚣,一同把酒喝下。 唐澜又倒了一杯,“这杯咱们给那些死去的弟兄吧。”众人也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这些粗鄙武夫们便开始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了。唐澜避开众人的酒杯,私下与胡一刀聊了起来,“这次来之前,爹爹有没有什么吩咐?” 胡一刀压低声音道:“老爷有两件事提醒少爷,第一挟天子令诸侯。” 唐澜点点头,“此事省得,这里已经有了知府大人的背书。” “第二是,驱虎吞狼。”胡一刀道。 唐澜眉头一皱,“这个?” 胡一刀道:“保康的事老爷也知道了,老爷的意思是,不要和流寇硬拼,不如赶着他们入川,然后沿途追杀,最好把流寇赶入陕南,咱们团练也趁机过去,要把那条盐路打通才是要紧的事。” 唐澜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把团练摆在房县、竹山一线,压迫流寇南入山中,他们只能入四川夔州或者经镇坪入陕。” 胡一刀点头道:“就是如此。” 唐澜举起杯,“来吧,我们喝起来,过了新年,咱们去保康会会闯将。” 年夜饭达到了高潮,帐内酒肉正酣,营地里乒乒乓乓放起了炮,这些质朴的山民终于等来了一年的除夕,他们欢歌笑语,大腕酒大块肉享受着人生难得轻松的一刻。 李大已经醉倒了,不过他在醉倒之前已经拼倒了李柯子和王木,帐内只有唐世桢和木十铎在喝着酒唱着听不懂的山歌,但唐澜还保持着清醒,他拎着酒壶走出营帐,胡一刀抄起一件大氅跟在唐澜身后。 时不时有焰火冲上天空,爆竹的声响惊天动地。唐澜走上江边完成了一半的寨墙,他和胡一刀一起坐下来,看着茫茫东去的汉水,唐澜心中心潮翻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干了很多事,甚至还抓住了张献忠,当上了一个不小的官。在这个时代展开他的命运,这便是人生。 胡一刀把大氅披在唐澜身上,“天冷,少爷小心着凉。” 唐澜问道:“胡叔,你在我们山寨有多久了。” 胡一刀道:“来了有20多年了。” 唐澜道:“岂不是我没出生你就来了。” 胡一刀难得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哦,看着哥儿长大的。” 唐澜道:“我想胡叔这几十年来,是看惯了郧襄湖广的云起云落。” 胡一刀摇摇头,“没想那么多,就是把日子过下去。” 唐澜问道:“胡叔觉得现在的天下乱吗?比你刚来到金鞍寨的时候如何?” 胡一刀道:“和那时怎么一样呢,那时候的贼都是小股的,郧阳遭的贼最大的不过上百人。现在呢?都几万人一起涌来。天变了,不一样了。” 唐澜倒是佩服胡一刀,这个老江湖竟然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唐澜无语了,他紧了紧大氅,看着营地中的摇曳的灯火,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早上,经过除夕的团练并没有一早就起来,直到辰时团练才吹响了起床号角。周公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唐澜帐外守候。吃过午饭,团练终于集合出发,1500团丁睡眼蒙松地走出了大营。看着眼前的团练,周韶宽心中十分无奈,这样的人马怎么能对付得了流寇? 第71章 奔袭保康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大年初一,哥几个只能在马上拜年了。李大昨晚喝得最多,即使到了中午,仍然有些摇摇晃晃。唐澜悄悄让人把他扶下去,找辆大车,弄上去拉着走。 和周韶宽互相拜了年,唐澜看到对方一脸的郁闷,再看看身边的人都有点酒意,唐澜哈哈笑着,“是不是觉得团练怎么出阵还彻夜喝酒,实在不像能打胜仗的队伍?” 周韶宽尴尬地笑笑,但不敢说明。唐澜道:“我看周公子,哎呀,你有字吗?见田兄,贵庚啊,20?那真比我大呢。你年纪也不大,还那么世故干嘛,是就是嘛。” 周韶宽点点头,唐澜摇摇头道:“你们啊,都只看到军旅就要有军旅的样子。但有没有想到,对于这些乡人而言,他们已经离家愈月,大过年的还要出来打仗,你说我能不让他们乐呵乐呵吗?” 周韶宽半信半疑地拱手:“还是大人带兵有方。” 唐澜看他还是没有信服,笑笑道:“不相信也正常,你跟着一起走走看看吧。” 团练走了十几里路就到了金鞍寨,寨子早就在路边恭候多时,唐世龙率领寨中留守的人们迎接儿子的到来。唐澜下马,恭恭敬敬来到父亲面前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唐世龙连忙把他拉起来。 唐澜宣布,今晚团练在黄龙镇宿营,金鞍寨的团丁顿时欢声雷动。这一晚,那些团丁的家人来到了营寨之中,与团丁们过了个团圆的新年。不过这一晚唐澜就下命令不许喝酒了。即使如此所有人还是非常开心的。他们把这次出征一路收获的银两财物都拿给了家人,整个山寨的人们都发了一笔小财。 晚上唐世龙留在了唐澜的帐中。爷俩秉烛夜谈,说起盐路,唐世龙道:“此番定要追着流寇一直杀过去,平利、兴安所、紫阳这一路要切实打通了。” 唐澜道:“儿子只在郧阳和南阳管用,却不知道去了汉中府是否管用。” 唐世龙道:“这有何难的,追击流寇是最好的理由。” 唐澜无奈地摇摇头,“爹爹,哪里那么简单。没有命令就越界,汉中府的官员完全可以参我一本。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明朝的问题就是这么奇怪,比如文官虽然权力大,但文官除了巡抚一级的,极少能跨省,像唐澜是因为身兼两省官职方才能够在两个地方便宜行事。武将们虽然能跨省,但又只有一个巡抚或者督师之类的人物节制。有时候如蒋允仪分身乏术,也是管不过来。比如汉中府虽然是郧阳抚治的辖区,但蒋允仪基本就不闻不问了。巡按这种,号称小巡抚,但郧阳又没有设巡按,湖广的按臣余应桂也只能管郧阳、襄阳、荆州三个郡。管不到汉中、南阳。 唐世龙道:“这个不难,你不好做,到时候大不了老子出马一趟,那边多少还有些关系,谁不服就把谁打服了。” 唐澜点点头。“见机行事吧,眼下重要的是把郧阳的山寨整合了。” 唐世龙看着刘大川的背书道:“如果还有的山寨不服怎么办?” 唐澜面色一寒。“不服,嘿嘿,那总得杀一两只鸡,吓吓猴子。” 第二日一早四更天,黄龙镇营中就开始造饭,五鼓敲过,家属们便哭哭啼啼送老公儿子出了门。 之后的行军速度陡然加快,从山寨到竹山只用了一日,知县汪正声将唐澜迎进了县城。在竹山休息一日,唐澜留下虎枪、藤牌、弓手各1个总旗,由木云峰率领留守竹山。而他则带着1200人继续向房山进军,其中有400虎枪手,300弓手,300藤牌手,另外还有斥候、穿山队。 离开了山寨两日之后,团练走在通往房山的路上,周公子的眼中这支队伍就是一伙最典型的山民。他们刚刚和家人见面,又有了无穷无尽的话题,至于谁和媳妇团聚时那点风流韵事更是成为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山路上的山民们肆无忌惮地说着话,周公子怀疑闹哄哄的声音可以传到5里之外,这样的人马就是威震郧阳、南阳的团练吗? 周公子小心翼翼地找了爱吹牛的李大问了王大梁还有八大王的事情,这么威风的功劳,李大自然不厌其烦地给周某人讲述,他的声音也很大,周公子感觉至少能传出去八里。 李大比较烦躁的是周公子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流寇一定会上当,什么你如何确定他们在那天一定会到镇子上宿营?李大总是眼睛一瞪,鼻子喷气,“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又会很耐心地给周公子进行一番讲解。 等到了房山,周公子总算相信了这些战绩的确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你说一次两次可以幸运,但不能够永远都是幸运。周公子决定收起两天前的鄙夷,小心地观察一下这支人马的一切奥秘。 处于房山保康之间的斥候慢慢归拢,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保康县被攻破了,情况非常特殊,据说是守军没来得及堵门,而门栓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经不起流寇的冲撞,那位倒霉的知县胡成胡大人已经殉国了。也许是因为攻下保康,围攻山寨的流寇也撤了围。这倒让周公子勉强松了口气,但不好的消息是房山城外已经出现了流寇的哨骑。 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一旦有县城,流寇自然会收缩到县城休整,唐澜不用担心在崇山峻岭之间与流寇捉迷藏。唐澜立刻布置50多名斥候再度出发,前往保康附近侦察情况。 这天晚上团练走到了房县,房县知县黄从贵盼救兵。如旱苗盼云霓。黄从贵手里不过周围几个小山寨搜罗起来的200来寨丁协守,仅此而已。他甚至在县衙放好了柴火,一旦城破就要自焚。 房县的守卫还是靠谱的,团练来到城下,虽然城中军民一片欢欣鼓舞,但也没法开门让救星进城,城门已经用石块木料给堵上了。团练是没法进城了,但这当然难不住知县黄从贵大人。他一看是唐澜,立刻从槌城而下。跑到唐澜营中拜见。 唐澜自然不会怠慢了知县。看座之后,黄从贵向唐澜汇报了这几日的军情,主要是报告了保康的战况。“保康就这么失去了,甚为可惜。胡大人他,他,唉……” 唐澜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要想办法如何克服保康。” 黄从贵一看唐澜还跃跃欲试,连忙说道:“流寇势大,虽然大人兵精粮足,但还是应避其锋芒,再寻机克服保康方为上策。” 唐澜知道黄知县肯定是希望团练就此呆在这里了,千万别去什么保康。只要有团练在。房县就安全了。好吧,这都是人之常情,唐澜也不去鄙视。 唐澜点点头,“好,黄知县的策略也是比较稳妥的。我会细心考虑。” 黄从贵连忙道:“好,明日本官亲自押送粮草给团练使用。还望团练留在房县,以策万全。” 对于房县当然需要一种安全为上的策略,但对于唐澜而言,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里到保康要走多远。”唐澜问道。 胡一刀道:“60山路,不算好走,怎么也得走两日。” “两日,如果咱们连夜赶路呢?能否在一日一夜就赶到?”唐澜又问道。 李柯子已经明白唐澜的想法,道:“寨主的意思是,咱们也学曹军门玩一次月夜奔袭?” 唐澜微微笑着,“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胡一刀有点迟疑,只有李柯子信心十足,“我看行,流寇未必能预料到我们敢这么大胆奔袭。” 唐澜不等别人说话,就道:“好,明日还是五更天出发。” 第二日一早,黄从贵在睡梦中被人吵醒,不好啦,团练跑啦。他连忙穿好衣服跑到了城墙之上,果然,昨日离城两里的团练营寨已经空空如也。黄从贵一脸无奈,好吧,还是得靠自己啊。 流寇的斥候还真不少,白天的时候,经常能在山路上遇到两三股流寇的斥候,团练的斥候并不能完全驱逐他们,明目张胆的进军毫无疑问是会被发现的。 团练只能改变策略,很快就钻进林子休息,从此行程变成昼伏夜出,白天钻入山里宿营,只在晚上赶路,房县这边的大山比过去任何地方都要险峻,其实一个晚上最多走十几里路,真没法走更快。 走到第三日晚上,团练到了石坪镇,按照地图,这里离保康只有20里,团练悄悄缩到了镇外山上宿营。据斥候报告,另外一边山上,是一座山寨,叫小老虎寨,聚集了500多百姓,山寨凑了100多寨丁守卫。 唐澜派人到山寨上传令,这里的习寨主倒识趣,验明正身后,立刻从寨子里跑出来,来到团练营中。唐澜向他询问了周边的情况,这位习寨主说,并没有许多流寇前来,除了少许斥候。因此山寨连续四五天都没有出现大的险情,倒是昨天还派人下山设伏,砍了两个流寇的斥候。 唐澜问了他去保康的道路,习寨主说,除了带路之外,还有一条小路,穿过山中,可以直接抵达保康县城,路途比大路足足少一半。 团练的将领们一合计,就让习寨主派几个向导带他们走小路。这寨主倒是非常配合,派了10个人来带路。 团练在小老虎寨休息到了天明,就悄悄走上了小路,一路朝保康衔枚急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上架了,VIP了,小老虎首先想到了月票,书友们意思意思投两票吧,让小老虎过过瘾吧。 第72章 空城计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从房县到保康的道路是这样的,先沿着筑河的河谷向东走,然后到了过渡湾再转90度向南。现在的小路是从石坪镇切了一个弦角,直插保康,路都是在深山之中,路实在不好走,团练只能打起火把走夜路。 唐澜心中只觉得纳闷,这样的夜袭总不能算多么隐秘吧,只要随便布置点斥候,这么长的火把洪流,总会被发现的。那夜晚的进击有什么意义呢?走了两个时辰,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前面的向导说,离城只有五里,再转过几个山坳就能到。 只是县城的方向半边天都亮了,仿佛有火光映照。团练上下十分惊讶,唐澜让兵马停下来休息,同时把火把都熄灭了。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大伙一合计,几乎可以断定是县城方向着火了,看上去这么大的火,那城中的流寇肯定是不战自乱了,一商量,唐澜决定派出李柯子率领穿山队和部分斥候在向导的带领下,继续前行。 剩下的团练则就地休息,此时天冷得出奇,由于不能点篝火,团丁们只能几个人凑一起,把随身携带的兽皮往地上一铺,凑成一堆,再盖上几张兽皮就这么凑合着睡下。胡一刀给他往地上铺上一张豹皮,唐澜披着大氅在上面躺下,焦急地等着前方的消息,过了一会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澜在寒冷的空气中醒来,睁开眼睛。天已经变成墨蓝色,这是已经准备放亮了的迹象。唐澜一骨碌起来。只见胡一刀也披着一件兽皮在一旁打瞌睡,见唐澜醒了他也醒了过来。 唐澜轻轻问道:“这该五更天了吧,前面有什么状况?” 胡一刀雕刻般的脸仍然没有一点表情,对唐澜的问话只是摇头:“没有消息,但火光仿佛已经黯淡了,少爷要不再睡会?” 虽然有兽皮垫着,但这冷天不能生火也有点够呛,唐澜不再睡了。站起来才发现,帽子上都打了一点霜打的感觉。而那些团丁们却不在乎这些,睡得可香。对比这些粗鄙的村汉,唐澜只觉得自己尚未脱离现代人的一些习惯,比如这样的山野里,他的生存能力始终比不上他们。 保康方向的火光几乎看不到了,看来火已经小了或者灭了。唐澜披着衣服在胡一刀的引领下。查了周围的岗哨,唐澜按照自己的认识,给团练加了暗哨。胡一刀走到差不多的距离,喊了一声“白马。”对面回了一个“金鞍。”便对上了暗哨的口令。再远就是伏路军的范围了。 查完哨正往回走着,就听身后响起了喊声:“白马。”“金鞍。”过不一会,就看两人快速往回跑。胡一刀拦下一看,是两名斥候,他们看到唐澜连忙跪倒,“李把总让我们回报,保康已是空城。流寇不知去向。” 此话一出,唐澜和胡一刀都震惊异常。两人对望一眼,胡一刀追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斥候道:“李把总率队一直慢慢走,等到了周家坡,才找到了先前派来的斥候。说前一天下午流寇已经在撤出,斥候一直监视没敢轻举妄动,到了入夜,流寇还在不停地撤退,打着火把,运走了许多东西,看上去是往南去了。后来初更时分,城内就着了火,火头不少,很快蔓延开来,一直烧了半夜。 李把总派了人下山接近城墙,发现并没有遇到流寇,城门也已经打开了。李把总就率领穿山队占了西门,然后派了我们两人前来报信。” 唐澜立刻命令胡一刀去把人马全部叫醒,过了一刻钟,团练已经集结完毕,立刻上路,用最快的速度朝保康方向而去。 走了一会,天已经大亮了,唐澜在马上和胡一刀商量着发生的状况,胡一刀觉得流寇肯定是发现了团练的动向所以匆匆离开,他们占领保康也有三日了,要抢要杀也都做完了,所以也就撤退了。 唐澜觉得这个想法太简单了,对手是闯将李自成,这可是明末第一大贼,“他会不会让开一座空城让我们进去,而主力埋伏在附近的山里,到时候再一拥而上把我们围住?” 胡一刀道:“这种可能性也有啊,但郧阳团练威震南阳,流寇已经胆寒,我倒觉得他们更可能是望风而逃,如果是唱空城计,他们为何要防火烧城呢?” 唐澜道:“好吧,就算如此,但也不得不防,我看这样,派周公子到他家山寨里探听一下情况,另外团练不要大部入城,而是在保康旁边的山寨保持一支偏师,可以与城中互为犄角。” 唐澜找来周韶宽,问道:“你家山寨是在哪里的?” 周韶宽道:“我家山寨在县城西南约20里的地方。” 唐澜把保康流寇已退的消息告诉了周韶宽,他也感到十分惊讶,唐澜吩咐他:“我派一个小旗护送你回山寨,看看那边有没有流寇出没,另外让寨子里派出一些探哨往四方查探,特别是去南漳的道路。”周韶宽立刻领命,十名探马护送着他立刻启程。 走了一个时辰,唐澜已经看到了保康县城,晨曦之中,县城上空飘扬着阵阵黑烟,此时城门大开,已经升起了红色白边的团练旗。唐澜把大部人马交给四叔,自己只带着精锐弓手和200藤牌手进了保康。 实际上保康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座县城,一场大火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满城都是硝烟的味道,残垣断瓦,烧成黑炭一般的房屋梁栋在城中东倒西歪,随处可见。偶尔能在瓦砾废墟中看到一两具烧成焦炭一般的尸体。 整个县城已经没有人了,一个都没有,至少唐澜在瓦砾废墟中走了半天仍然没有看到任何生灵,除了那些在路上放哨的团丁们。 李柯子快步跑来,远远就喊道:“驴子靠滴,太狠咧,全城上下3000多口差点被屠个干净。”纵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李柯子也是惊讶不已。 唐澜铁青着脸不说话,在路上默默地走着,在一处倒塌的门框旁,两个浑身黑黢黢的人坐在门边,这两人的穿着不是团丁,但身上披着两件团丁脱下来的棉甲。纵然披着厚厚的棉甲,但他们仿佛仍在瑟瑟发抖。 唐澜停在两人面前,李柯子小声说道,“寨主,这两个可能是城中的幸存者。” 唐澜上前小心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反应都很迟钝,其中一个人抬起头,勉强看看唐澜,那被烟熏黑的脸庞,只有眼珠还有一点白色。李柯子道:“他们仿佛吓破了胆,一直都没有说话。那个人据说是在一个倒扣的马槽里找到的,这个人藏在一个枯井之中。” 唐澜脸色非常难看,“流寇现在的去向如何。” 李柯子道:“目前已近派了20个斥候向南追过去了,按照流寇的行动,他们应该是朝荆州府退去了,也就是一直向南,朝猫儿关的方向。” 唐澜道:“把探马都撒出去,务必要找到他们确切的动向。不能让流寇把我们给堵在城里了。”李柯子连忙应诺。 唐澜自言自语,“看来流寇是知道我们的行动了。” 李柯子道:“山高林密,探马不可能把所有的流寇斥候都封锁住,咱们的行动被发现并不奇怪。” 唐澜脸色阴沉,两手握在一起使劲搓着:“哼,这伙流寇太嚣张,一旦发现他们的真实去向,你立刻帅斥候、穿山队还有精锐弓手追上去,务必要给我留下他们一个尾巴,不能让闯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团练队伍没有进保康,这个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县城,不再适合人居。唐澜把大部队摆在城边一座小山峰上,扎下营寨。他派出几百人到城中清理废墟中的尸首,寻找幸存者。工作一直做到日头西斜,总共寻找了1000多具烧焦了的尸首,还有大部分掩藏在了废墟之中。 到了下午,前面的探马终于发现了流寇的后队,他们在保康以南15里处的偏桥沟扎营,流寇的后队是大约500步卒,他们还设置了伏路军。探听好情况后,李柯子立刻率领人马出发,他带着全山寨最精锐的200多人在薄暮中朝南追了过去。 唐澜则留在保康主持大局,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周韶宽已经从山寨赶了回来,他还给唐澜送来了100石粮食,除了粮食之外,关键是他还带来了100名寨丁,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黄峰寨已经正式投靠团练。 李柯子率领了大约40名探马,60名弓手,还有100名穿山队,他们向南走了大约6里,来到一处流水的拐弯处,向导说,这叫窑堰,向左走就去南漳方向,向西南方向就是去荆州府方向,按照探哨的消息,应该是这个方向。 过了三岔路口,又走了约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前面遇到了早先派出的探哨,流寇的后队就在两里之外的偏桥沟,再往前面走一点,就有流寇的伏路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第73章 送神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李大悄悄伏在路旁的一处草丛里,在他身后伏着10名穿山队,在前面大约三四丈的地方应该是流寇伏路军埋伏的地方,因为就在刚才李大听到了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说话声。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在岩石后有两个树,流寇的伏路军应该就在此处。 自从那个声音之后,李大还仔细听了半天,还确认了两三个声音都是在那附近发出的,李大判断大约有10个人,这里离开流寇营地应该也就一里的距离,伏路军通知主力的方式应该是响箭或者放焰火响雷,假如流寇有的话。 李大招呼身后的穿山队,紧随其后。突然一阵北风刮过树林,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啸,李大口里叼着刀,悄然起身,带着手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小茄子的眼中,身材高大的李大如灵猫般窜过一片半人高的丛林,风停了,李大的身形也同时停了下来,身后的穿山队也同时定住。离那块岩石只有不到2丈了,李大甚至听到有人在打呼噜。小茄子非常惊讶李大的动作可以如此灵活,只见他身体闪动了一下,就凑到了大岩石的后面。 此时山风再度呼啸,整座大山的树木仿佛都在摇动,山风穿过树木与枝叶的缝隙,摩擦出尖锐的啸声。就在这片恐怖的声响中,李大转过岩石,抓住了缩在石头下的第一名流寇,左手捂着嘴,右手的尖刀在脖子上一划而过。 小茄子手中反握着一把匕首。从李大身边越过,前面一名流寇已经睁开了眼。小茄子整个人扑过去压着对方,手中的刀在他脖子上一抹,噗,血喷出来,小茄子只感觉一阵腥热。 “啊”一声惨叫响起,终于有流寇反应过来,但叫声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还没有什么反应七八名流寇的伏路军便被干掉了。小茄子站起来。摸了一把脸,把鲜血抹掉。穿山队并没有发生任何伤亡。 就在李大聚拢人的时候,只觉前方黑影一闪,不远处好像有个人突然从树下窜出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黑暗中,竟然还有暗哨。小茄子正要去追,被李大一手按住。“别追了,去把后队叫上来。” 200多人打着火把在黑暗中向前快速挺进,走了不到一里,就看见前面路边熙熙攘攘,李柯子命弓手点着火箭,对着前面的扰攘之处就是一排火箭飞过去。而斥候和穿山队则结成阵稳步推进。 流寇的营地很快就着了三轮火箭,有的树木和地窝子的铺盖被点燃了。营地中被火光衬托得十分清晰,向前的穿山队和斥候,冲入了混乱的营地。 唐澜得到报告,李柯子在偏桥沟追上了一队流寇后卫。在一场夜袭中杀死了约100名流寇,自身伤亡不到10人。据俘虏交代。他们是闯将的人马,大部队早在一天前就向南逃了。没有往四川方向跑,多少让他感到遗憾,失去了乘胜追击的借口。 也罢也罢,这半个多月,走马500里,郧阳团练已经足够辛苦了。只要把所有流寇都赶出郧阳地界,任务便完满完成了。唐澜除了继续派斥候追踪之外,团练并没有再行动。 周韶宽带着老爹周旺来到保康大营拜见唐澜。这次保康的山寨因为流寇肆虐损失非常惨重,与黄峰寨齐名的齐水寨被攻破,被杀了八百多口,寨中青壮也损失了二百多人。不过总算有一百多因为在常平堡被围反而因祸得福。相比倒霉的齐水寨,黄峰寨算好的了,听老周汇报总共300寨丁,战损了50多人。只是被围攻这些日子山寨颇有破损,还有不少百姓伤亡。 唐澜一脸严肃地教育老周,“周寨主啊,一个月之前,中丞大人传檄各县,兄弟我也传檄各县,号召各位山寨组织维稳团。我想周寨主应该是收到过檄文的吧。” 周旺手臂中箭,还吊着个胳膊一脸的不好意思,“收到了,收到了,只是那时下官病了,实在脱不开……” 唐澜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别找借口了,如果你真是病了,那也可以让周公子前来啊。说到底还是不想泊这个码头,看不起我唐澜,乳臭未干嘛,是不是?” 唐澜说话一点不客气,周旺的脸红一阵绿一阵,头越来越低,身子越来越矮,只有口中喋喋不休地解释着。 唐澜看看满面愧色的周旺,心中冷笑:“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因为当时一念之差,造成齐水寨的下场,我看哭都哭不来啊。但运气能好一次两次,不能总是这么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旺连忙抬头道:“大人,下官知错了,这不,犬子及100寨丁任由大人驱驰。” 唐澜点点头,“知错能改是好的,我也不再说你了,眼下有个事情需要周寨主出面。” 周旺看唐澜有事求他,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道:“大人请说。” 唐澜道:“保康紧靠荆襄二府,我看啊日后还可能成为流寇的目标,少不了还有战事。保康这边的山寨要组织起来啊,如果还像过去单打独斗,总是要吃亏的。” 周旺一个劲地点着头,唐澜道:“保康有多少山寨自有寨丁?” 周旺想了想道:“保康山寨不算多,大寨现在只剩下我们一家,另外能有100寨丁的寨子还有两三个,其他都是只有几十人的小寨子。” 唐澜道:“好,我有一个事情拜托寨主。你去把他们聚拢起来,让他们在半个月内挑选500人参加团练。” 此话一出,周旺面露难色,唐澜道:“怎么?周寨主不愿帮这个忙?” “不是,不是,下官愿为大人效劳。”周旺连忙摆手道,“只是山民习惯了自由自在,许多人都不愿意加入团练。” 唐澜一声冷笑,“哼哼,就如你当日那样?你们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当日加入了团练,何至于临时派人来求我?如果是团练的人,委员会便会统一考虑,不至于救援来迟。” 周旺背上出汗,连忙道:“大人,下官明白。只是他们不愿来,该如何规劝,还请大人示下。” 唐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此番刘知府发出的命令你看到了吧,这次团练得到的是朝廷旨意,要扩军到3000。如果谁敢违抗,我看直接给他们栽一个私通流寇吧。” 周旺头上继续出汗,“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啊。” 唐澜一脸狞笑,“朝廷旨意,知府命令都不来加入,那是不是不怕流寇来犯?又为何不怕流寇来犯,是不是和流寇有勾结,所以流寇不会来犯?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如果有哪家敢违抗旨意,周寨主再告诉我,我来处理,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 周旺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在一旁的周公子与老爹交换了一下眼色,周韶宽道:“爹爹,只要您按照大人的说法去做,一定没错的。大人,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唐澜点点头,“你说吧。” 周韶宽道:“听说团练有一个什么委员会?不知道我们山寨能否进入这个委员会。” 唐澜眼皮一翻,“你手里有一个月前我发出来的檄文吗?没有?那你就找一张好好看看。我写得清清楚楚,只有那日到郧阳参加团练成立大会的山寨才有资格成为委员会成员。日后加入的就没这个待遇了。” 周韶宽连忙跪倒:“大人,当日都是我们不好,求大人能否开恩让我们进去?” 唐澜心中冷笑,但嘴上却说着,“哎呀,快起来,这是干嘛?既然公子一再相求,我就与他们商量一下吧,看能否找到一个通融的办法。” 周韶宽连忙磕头致谢,唐澜扶起他,“起来,起来,但我也不能保证。这种事,也是得委员们决定滴。”周韶宽满心欢喜,他自然知道唐澜的地位,什么委员会不过是他一句话而已。 团练在保康待了有三日,闯将李自成的人马已经完全到了荆州,斥候送过府界之后,唐澜一声令下,人马反转回房县。 周旺听说之后,立刻赶来送行,随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披麻戴孝的年轻人,周旺介绍说,这个就是齐水寨惟一的儿子庞庆元,他因为率领寨丁前出到常平堡抵御流寇逃过了山寨被流寇攻破的厄运。 这个悲愤的年轻人跪倒在地,向唐澜表示着自己的忠心,“唐大人,我们总共124人有89人家中被流寇屠了干净。我们已经无处可投,只等安顿好家中后事,就前去郧县报效。” 唐澜一脸正色地将他扶起来,一边安慰一边赞许他的忠勇,“庞公子有这心是好的,团练的大门随时对你们敞开。你就放心回去,先把事情都料理好了。” 安顿好庞庆元,周旺就向他报告了这几日的串联情况:“已经有5个山寨承诺参加团练。认领了400余青壮。” 唐澜问道:“有没有谁不听话,还想与官府作对?” 周旺脸色持重,最终还是点点头:“是有一家,是北面的青木寨。他家也有200余寨丁,实力在保康也是数一数二的。下官派人去招揽,谁知道被他们一口拒绝了。” 唐澜冷哼一声,“你告诉我,青木寨具体位置,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勾结流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小老虎这几日工作非常繁忙,更新略微有些紊乱,希望书友们包涵。 第74章 民心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青木寨处在房县与保康交界的地方,周围三四座山,他们只要在四周守住几个山口就能保护好山寨。青木寨坐落在山间的一块小盆地里,因为山溪流过,有水灌溉,整个山寨有1000多百姓,也是以出产竹器,茶叶为主,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虽然日子过得不错,唐澜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就敢违背知府老爷的命令呢,他问周旺,“是不是他们还有什么后台?” 周旺想想道:“好像是有个后台,他们的女儿嫁给了竹溪县的龙关堡的儿子。” 唐澜奇道:“这算什么后台啊。” 周旺道:“哦,龙关堡秦二爷的大儿子秦宝来是武举出身,听说在陕镇当个游击。” 唐澜道:“这也不能算什么后台啊。不过一个丘八的家族而已。没事,去把他给围了。”周旺吓得心里一颤,只好满脸陪笑跟在后面。 归山的兵马过了寺坪镇再顺着汾水如山,走几里就到了银钱峡,这里山势险峻只有一股溪流从狭窄的峡谷中流出。路在此地被一条狭窄的隘口切断,隘口上建起木制的寨墙,这里就是青木寨的关卡。 唐澜好歹也是举人出身,一介文官,自然是先礼后兵。他给寨中递进去名剌,这里离主寨还有一段距离。关卡上的人叫声等着,就去通传。这一下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关下的李大早就不耐烦了,大声呼喝着关墙上的人。“知道咱们老爷是什么官职吗?还不开门,不要命了。” 好不容易关门之上露出一个人头。“关下乃唐大人吗?” 李大扯着嗓门喊道:“正是。” 那人微微一笑,随随便便拱拱手道:“鄙人秦均正,给大人行礼了。不知大人来此地有何贵干啊。” 看关上不阴不阳的,李大气得肺都炸了,二话不说就要去弓箭。唐澜一把拉住,对顾君恩使了个眼色,顾君恩会意,冲上面喊道:“我家大人乃南阳巡按兼郧阳团练佥事。如今前来贵寨视察一下乡勇团练情况。速速开门。” 秦均正嘿嘿一笑。“既然如此,只请唐大人一人进寨吧。” 顾君恩哈哈大笑:“一人进寨?那是不是还要试试鸿门宴啊?” 唐澜轻轻说了一声:“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李柯子对着周围大喝一声,“愣着干嘛,动手啊。” 一声大喝,关前的精锐弓手同时举弓,一排羽箭就扫到关上。立刻有五六人被射倒。接着关下二十多名穿山队突然冲出,挠钩飞向天空搭在了城楼之上,跟着穿山队员们借着冲劲,两三步就顺着绳索攀上了关头。 这些骁勇的山民,上得关头就是一阵砍杀。关上的寨丁做梦都想不到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思想准备。关头已经被攻破了。 门打开了,李柯子挥舞虎枪,率领50多名斥候纵马而入。唐澜则率领着后部进了关城。这边秦均正中了一箭,但并不是要害,已经被团丁押到跟前。 只见他一脸惊恐的样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对唐澜说道:“唐大人,你这是为何。突然杀我寨中弟兄?” 唐澜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见到朝廷命官还不快点开门,还要诓我一人进入,莫不是勾结流寇要加害于我?” 秦均正这才大声喊着:“冤枉啊大人,小寨如何敢勾结流寇?” 唐澜不跟他废话,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团丁拿刀顶了他一下,“走吧,秦二爷。” 青木寨很快就投降了,寨主秦均荣在自己的院子里被俘了。许多寨丁压根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这伙人杀气腾腾地进了寨子,他们还没拿起武器,就乖乖地成了俘虏。 整个占领行动只造成了十几人的伤亡,死了4个人。团练迅速占领了山寨四处的要地,按照唐澜的命令,所有百姓都被押往晒谷场,和黄龙镇一样,这里最大的平地就是晒谷场。 唐澜迅速在一个房屋里提审了秦均荣兄弟,秦均正失去了在关上的风采,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已消失,眼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秦均荣倒是昂然而立,一脸不服的样子,“唐大人,你凭什么打开我们山寨,杀我的人。这就是郧阳团练所为吗?” 唐澜手里玩着一把小匕首,这是刚从秦均正身上搜出来的,匕首闪闪发光,刀柄是银的,手工非常精湛。唐澜让亲寨主嚷嚷完了,说道:“眼下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们会被指控与流寇勾结,我会毫不费力地找到证据,然后把你押到府里,在半路上我会找一批人把你们杀了,然后说流寇劫囚车,你想跟着流寇一起跑,然后被团练诛杀。” 话说完,秦均荣脸涨得通红,“你,你竟然敢这样诬陷于我,难道无法无天了吗?” 唐澜点点头,“不是冤枉你啊,从官府到我已经三番四次地给你们发过通告,要你们加入团练,共同对抗流寇。但你们总是不理会朝廷的命令,那我就奇怪了,你一个200寨丁的寨子,打又打不得,你看被我们团练一阵就冲开了山寨。就这样的战力,你们打得过流寇吗?你看人家齐水寨、黄峰寨,都比你大,比你人多,就这样还要加入团练呢,那你们为何不参加团练,求得官府的保护呢?惟一的理由就是与流寇有勾结,得到他们的承诺,不会侵扰山寨。” “没有!我们没有。你莫得这样诬陷人!”秦均荣脸通红嚷嚷着,眼睛瞪得差点掉下来。 唐澜摆摆手,“你别那么生气,有没有都靠我来说,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秦均正听出话中有话说道:“哥。你就听听唐大人的。”秦均荣稍微停了。 唐澜道:“是啊,任何事情都可以谈的。另外还有一条路给你们选。勾结还是有勾结,只是山寨弃暗投明,讲流寇进攻房山的计划告诉了团练,然后团练及时赶到,打退了流寇。而流寇怀恨在心,有一支小部队偷袭了青木寨,造成了寨中的伤亡。” 秦均荣急得张嘴要说话,被秦均正踢了一脚小腿。秦均正皱着眉头问道:“唐大人,你要的不过是我山寨臣服,但我们山寨为何要那么承认?” 唐澜道:“你想不明白啊,如果你们不是真的有勾结,那我们来这里岂不是师出无名?” 秦均容一跺脚,口中你你你半天说不出来,秦均正也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唐澜神色一正道:“秦家兄弟,我不是侮辱你,而是给你们一条活路,其间轻重,聪明人自然会衡量。这次你们死了四个人,我给你每人50两银子的抚恤。这和团练一样的。我把他们当成与流寇作战阵亡者对待。” 看着秦氏兄弟闭着眼不说话的样子。唐澜道:“你们可以单独考虑一下吧。” 唐澜命人给他们解开了绳索,留在屋里让他们自己商量去。他走出屋,看着坐在打谷场上的百姓。他们都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唐澜,显然死了人的说法已经在寨内流传。唐澜走到附近的一处树荫坐下,四叔赶紧跑过来。在唐澜身边坐下。 唐世桢看看百姓,又看看唐澜。忧心忡忡道:“我说寨主,你可是突然跑到人家地方来,杀了人家寨丁的。这事是不是过分了。” 唐澜白了自己老叔一眼把刚才给青木寨挑选的道路说了一遍。唐世桢吞了口唾沫道:“我说,你这么欺压他们,就不怕人家有怨愤?” 唐澜道:“打服了就不会,人是这样的,有时候你跟他讲道理人家会觉得你口水多,嫌罗嗦。但有时候把刀摆在面前,谁都怕了。” 唐世桢道:“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圣人不是说德政民心吗?你到底是不是读圣人书出身的?” 这时顾君恩安排好伤员的事回来了,凑在身边,听到唐世桢这么说,也饶有兴趣的问道:“是啊,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唐澜摇摇头道:“这说的不对。你们想想,如果得民心者得天下,昔日赵宋怎么就失去了汴梁,然后有了南宋,又被鞑子赶到了江南,最后有了崖山之变?难道全天下的汉人的民心都向着鞑子?” “这个?”顾君恩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澜又道:“你看流寇到哪里就是烧杀抢掠,要说怎么会有民心呢,但为何他们无论在哪都可以卷起一大伙流民呢?那么民心到底在朝廷那,还是在流寇那?” 唐世桢与顾君恩对望一眼,这问题真是没法回答,虽然他们觉得流民不该被裹挟,但既然活不下去了,不跟着流寇一起又能怎么办呢? 这么复杂的问题,唐澜料想他们也搞不懂,直接说道:“你们就别琢磨了,人总是怕死的,就如辽东的百姓,在面对建奴的屠刀时,他们也只能做顺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有时候民心就是靠枪杆子杀出来的。再说,你觉得咱们这些寨民都听谁的?还不是听我们这些头领的?我们只要随便一说合,他们就会跟着咱们走了。民心这玩意,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信你看着。” 过了一会,秦氏兄弟从房间里出来,垂头丧气地向唐澜称臣,愿意答应他的条件。唐澜拍拍两人的肩膀道:“那你们去和百姓们说说吧。” 秦氏兄弟走到众人面前,哇啦哇啦一通说,主要是说山寨也有错,现在要跟着唐澜一起干云云,那些百姓们看着唐澜的眼色逐渐不一样了。看时机差不多了,唐澜走到前台,对所有寨民表示,只要划归了团练体系,日后就由他负责安全,现在每家每户先发一两银子压压惊。此话一出,寨民看他的眼色立刻产生了变化,由愤恨变成了热烈,甚至有人已经着急着向唐澜叫好了。 唐澜转过头对唐世桢和顾君恩两人递了个眼色,小声道:“看,民心的逆转快不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让诸位久等啦,千万别以为小老虎太监啊,这是不可能的,主要这两日工作太忙了,有点拖延,还请放心订阅。 第75章 3000精锐 - 天下督师 - 一只虎 青木寨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派出秦均正前往府城解释,秦均正颇有点风萧萧兮一去不回头的感觉。 唐澜和秦均正并排着离开了山寨,他对秦均正道:“你不会觉得我拉你去府城顶罪吧。” 秦均正不信任地看着唐澜,但嘴上连忙否认,“哪有的事,相信唐大人会为小民做主。” 唐澜笑笑道:“你放心吧,对自己人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秦兄,为何一直以来,那么多山寨对团练不闻不问,就这么不愿意投靠组织啊。你务必要跟我说实话。” 秦均正想了想,和唐澜大眼看了几下小眼,才说道:“因为竹山的大老虎寨的王光明还有龙关堡龙二爷发话了,让我们三个县的山寨一起抵制你。” 唐澜突然想起来了,他们寨子与龙关堡是儿女亲家,又问道:“那王光明是什么玩意?” “大老虎寨啊,王光明啊大人不知道?”秦均正奇怪地问道。 唐澜突然想起来,过去办团练时好像听人说过,他看看四叔,唐世桢道:“大老虎寨是竹山最大的寨子,他们也有将近500的寨丁。” 唐澜道:“就算最大的寨子,也不能说了算吧,这么多山寨都听他的?” 秦均正摇摇头道:“大人啊,郧阳山寨本来自由自在惯了,想必你也知道天差让三分的典故。大老虎寨并没有要把大伙招纳起来,而是给大伙撑腰,让我们可以不受团练节制。” 唐澜嘿嘿一笑:“他能怎么撑腰?” 秦均正说道:“如果官府逼迫,他家的大官人就给说话。” “大官人?谁啊?”唐澜问道。 秦均正道:“他家的大少爷王显啊,现在京城任户科给事中。” 唐澜哦了一声。果然算是有人撑腰,给事中貌似也算个人物,“还有呢?” 秦均正道:“还有就是,三县山寨如有流寇入侵,则一同呼应。” 唐澜撇撇嘴道:“那此番闯将入寇。他们有没有来救啊?” 秦均正脸色难看,说道:“保康吃紧,我寨也曾收到大老虎寨的信,要我们出兵前去救援黄峰寨。” 唐澜道:“那你们有没有去救?” 秦均正摇摇头,“他们两个寨子有四五百寨丁,都没来人。让我们小寨子去,谁干啊?” 唐澜点点头,说道:“你看到了吧,他们说不要加入团练,到时候有事会来救你们,现在呢?救保康的是谁?是大老虎寨还是龙关堡?” 秦均正不再说话。唐澜道:“过去没有流寇,咱们这些山寨可以各自为战。但你看看,这会流寇灭了保康,像齐水寨这样有三四百寨丁的大寨都无法保护自己。时代不同了,各自为战再没出路了。郧阳的山寨加起来有上万寨丁,如果大伙拧成一股绳,什么流寇敢惹咱们。” 秦均正点点头。唐澜道:“你要给龙山堡写信,务必要把利害关系跟他们讲清楚。这样吧,如果能把龙山堡拉过来,我就不说你们勾结流寇。” 秦均正瞪大眼睛,“大人说真的?” 唐澜道:“君无戏言。” 郧阳团练在回山的路上,对房县、竹山所有100人以上的山寨都派人前往传信,只问一句,团练参加不参加。青木寨的消息早已经在地面上传播开了,这些山寨都只能向唐澜臣服。只剩大老虎寨和龙关堡没有动静。 唐澜兵马到了竹山停留下来,秦均正肩负着说客使命。赶往了龙关堡。唐澜则来到县衙拜访知县汪正声,这次唐澜在保康打跑闯将,斩首100多级,收复了县城,又是大功一件。唐澜告诉汪。这次他和房县黄从贵知县都是有功的,上表奏捷之时,他会提到两县的支持。汪知县自然千多得万多谢,但唐澜脸色一转,说起了竹山县境内两个山寨与团练为敌啊。 “与团练作对,就是私通流寇,这点汪大人得认识清楚啊。”唐澜问道。 汪知县脸色有些古怪,望着唐澜,“与团练作对,私通流寇?这个从何说起啊?。” 唐澜道:“你觉得有点牵强吗?” 看着唐澜一副惊奇的样子,汪知县感觉自己好像是大傻瓜,唐澜道:“团练屡次大破流寇,两者已成死敌,那你说,这些山寨反对团练是不是敌人,那敌人和敌人是不是有勾结?” 好歹知县是经过了乡试出来的,终于明白了唐澜的话,“敌人和敌人。” 唐澜道:“是,汪知县在任上已经六年了,一直没有个好考成。今年流寇来了是麻烦也是机会。” 唐澜这是在给他开条件,汪知县摇摇头,“大老虎寨是有后台的,你动不了。” 看来汪知县什么都明白,唐澜想了想道:“好,那就不先动大老虎寨,但汪大人要把其他山寨的人给我送来500人,朝廷的旨意,团练要增加到3000人啊。” 汪知县点点头:“本官勉为其难吧。” 唐澜道:“不难,龙关堡会合作的。” 流寇对郧阳的威胁终于结束了,闯王和闯将在荆州府汇合,然后由夔门入川,老回回,革里眼有五个营转入黄州府,又杀回了河南的汝宁府。如今在湖广以及南阳地面已经没有流寇一兵一卒。而抚治蒋允仪率领着标营驻襄阳,安排各路兵马的后勤工作,仍然忙得不亦乐乎。 正月十五,唐澜在两水渡,宣布解散团练,各个山寨的人马可以回家休整半个月,半个月后再来集中。 各个山寨的团丁们,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听到放假,几乎是一哄而散,到了中午。营寨里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流寇投降过来的人,他们还呆在营中不敢离去。因为现在他们还未必搞得懂自家人在哪里。 现在已经得到山寨认可,可以融入金鞍寨体系的流民有一千多人,他们有的人在铁器厂。有的人在花炮厂,有的在养马,有的被山寨各种作坊招募,还有的人正在郧西破败的乡村里准备屯田。 而有100多人参加了团练,并且渡过了对他们考察期,在对流寇的作战中。这些原来的流寇表现非常不错,也产生了十几人的伤亡,他们正成为斥候哨中不可或缺的成员。当然问题也有,在南阳有四名俘虏偷偷逃回了流寇那边。 这次南阳之战接收了近500名流寇俘虏,其中有200青壮,其他的是家眷。在人数上算是可以弥补损失。但流寇的使用。李柯子他们还是很小心,斥候哨中,基本是两个老兄弟搭配一个流寇俘虏。 穿山队始终都以金鞍寨子弟为主力,流寇出身的基本沾不上边。但对于正要扩大规模的团练来说,穿山队已经不可能由某个山寨垄断了。 正月十五假期过后,各县的山寨终于派出了人马陆续前来报到。保康、房山、竹山到达人数均有四五百不等,郧县、竹溪、上津、郧西等地这一次前来参团的兵力少一些。加起来也有800人。加上委员会成员补充的老营,郧阳维稳团已经超过4000人。 唐澜和将校们一起根据需要设立了新的编制,5名官军教头各带50人,加上李柯子原来带的50人,马队扩展到300人,其中斥候哨仍然是100人,仍由李柯子直辖。 穿山队在此次南阳大战勇猛立功的团丁中招募新鲜血液,人数扩充到300人,另外精锐弓手也扩充到200人。两队也都获得马匹骑乘,但按照唐澜的设想。他们只是骑马的步兵,拥有较强的机动力。以上800人成为了团练的核心力量,每人都获得每月1.5两银子的饷银,以及5斗粮米,这样的待遇相当不错。所以招募新人都是趋之若鹜。 接下来,对剩下的人马进行甄别,200多老弱编入后勤哨。其余的虎枪手增加到1200人,牌刀手有800,弓手有1200,这些寨丁,按照100人一个哨编成。挑选其中精壮,以500虎枪手,300牌刀手,400弓手为一个营,编有两个营。维稳团总共3200精锐,这终于达到了唐澜初步的目标。 剩下的200虎枪手,200牌刀手,400弓手则组成留守队,也就是预备役,这些大多是新兵,需要进行更多的训练才能上阵。 蒋允仪打发走了客军,终于从襄阳回到郧阳,高兴地通知唐澜,报功的捷报先后写了两封,第一封讲了南阳大战的事,第二封讲了其后驱逐流寇出湖广的事。每一件都给唐澜大书特书一番,蒋允仪让唐澜放心,此次团练的功劳自然是大大的,谁也无法抹杀。 给唐澜戴完高帽,蒋允仪又拉下老脸跟唐澜商量,给郧阳抚治标营再增加500人,此番在南阳作战,老蒋一直提心吊胆,就是标营兵马太少了,他已经上报朝廷,要求郧阳的标营恢复到1000人的水平,粮饷从南阳、襄阳的粮税中截留。没想到唐澜还非常配合,很快就从留守队中就抽调了100虎枪手,100牌刀手,300弓手到标营报到。 难得唐澜不提条件,但蒋大人反而浑身不舒服,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派陆衡去找唐澜,小心翼翼地问唐澜需要点什么。 本来唐澜正为整编的事弄得十分头疼,忘了给大人讲条件,现在经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唐澜给蒋大人回话,“流寇南侵之后,郧阳府将成为四战之地,仅靠一个标营是无论如何支撑不起来的,老大人应该向朝廷请求恢复郧阳参将,反正我现在身兼文武,也不介意兼任这个参将之职。到时候,大人手中就有足够兵力,还怕流寇不靖吗?” 蒋允仪总算放了心,这个要求真不算过分啊,只是唐澜都是堂堂正正的巡按御史了,他还当什么参将,算了还是保奏他爹当吧,蒋允仪琢磨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 PS:第一卷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