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的羽毛(一)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正月初二,中州城内所有的街道上全部都是过年的爆竹声,此时金满楼的厢房里炭火正足,圆桌子上趴着两名男子,地上,床榻上还歪歪扭扭的躺着三五女子,唯有白玉酒壶中酒还在热着。 夏长风昨夜又喝多了酒头昏沉的很,外面的噼叭的爆竹声实在是扰了他的好梦,他迷朦睁眼看到身旁的陆正仍在酣睡,摇摇晃晃起床推开纸窗,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自己顿时清醒了几分,半倚在窗檐上朝下看去,不见了往常熙熙攘攘的人,整条街的都是白色的,红色的纸屑三三两两纷飞在雪上。显得格外惹眼。 正伏在酒桌上酣睡陆正被冷风忽的一吹,不禁的打了个寒颤。“长风,你做什么呢,怎的屋子里这般冷?快关上,别搅了我的好梦。” 夏长风远远望了眼街头,低声道“不是我不让你睡,你老子的马车已经过了街口用不了半柱香恐怕就到楼下了。“ “什么?!我爹的车,你没看错吧,我可是半夜翻墙出来的。我爹是怎么知道的。“ 陆正听说自己老子马上便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慌忙寻着衣靴。 “陆太尉的马车如此简朴,中州城内谁人不识。。。哎哎哎后门后门走。。。“ 夏长风与陆正自幼相识,他老子爹发起火来的样子,连他这个皇长孙也心惊胆战。他看着陆正袜子都没穿好的怂样,不禁莞尔,堂堂战功熠熠的陆太尉独子也能每每见了自己老爹怕成这样。 只不过眼前街道上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马车,不过是夏长风又在捉弄陆正。。夏长风掂了掂暖炉中的酒壶,温了一夜,酒竟一滴都没了。。 “小二,再上壶好酒。。“他说罢片刻,竟无人回应他,正纳闷着。。一身着葡萄紫色袄裙的妇人托了盘茶水和点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生怕踩到睡在地上的姑娘。 站稳脚后大声道:“都醒醒!还做不做生意啦!新年新气象!下楼,洗脸,接客人!” 睡在地上的姑娘们逐个儿睁开眼伸着懒腰。倒在桌角的一位姑娘酥胸半露砸了砸嘴道“妈妈,过年家里看得都严谁家老爷还敢来这地方啊……咱们啊就休息两日罢。” “你们一两个的,翅膀硬了学会顶嘴了不是,小心我把你们全都送给国师祭神佛!” 另一姑娘挠着头打叉道:“妈妈,那书上写的祭天的都得是处子处女,我们就是想去那也不符合要求不是。。。” 桑姨这时正欲开口骂人,夏长风连忙把桑姨拉在一旁,随即拿出一串拇指大小的珠子朝着门外走廊下扔去, “姑娘们,瀛洲贡来的紫玉珍珠,总共一十八颗,先捡到者先得。” 听完此话,一眨眼的时间,整间屋子就只剩下桑姨和夏长风二人。 (二) “桑姨,端茶这种小事不交给伙计去做,怎的劳烦您。。“ “少给老娘来这套,陆正那小子每次到结账的时候就跑的飞快。方才差点撞洒了老娘的茶。“ 夏长风结过桑姨手中的茶盘打趣她“桑姨,您是在不该老娘老娘的叫自己,您这身段顶多不过二八。。“ 桑姨的确生的极美,虽已过徐娘之纪,但一张鹅蛋脸上却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去去去,你们这些王孙公子是不是都天生一张好皮相外加一张破嘴?我记得今日宫内皇帝是要与国师礼佛的,还要为先太子太子妃诵经。你怎的还在这里胡闹?“ 夏长风之父乃是中州皇帝长子,他娘亲虽出身富贵豪门却极和蔼,每每遇到旱灾病役,太子夫妇二人必定亲自带前往赈灾救治。只可惜苍天不佑善心人,夏长风十岁那年,太子夫妇死于郊外瘟疫的村寨。当地百姓为铭记太子夫妇恩德纷纷建了捐盖了慈恩庙。里面的供奉的神明也均依照夫妇二人画像所筑。 中州城内传闻自中州皇帝痛失爱子。。思念成疾,身体每况愈下。年年都要依靠瀛洲进贡的万魂丹维持寿命。可自从千里迢迢派人请来了西域的无净国师每天为其讲经,近些年来龙体却有回春的迹象,据说连满头的白发都渐渐转为乌黑。自此国师越来越受皇帝的信任,中州的大小事宜均会与其共议。陛下更是为其修建了数百余塔林寺庙,大募僧侣,单是中州城内的僧侣就有数万人之多。 “看来这里也不清净,桑姨可是在赶我走?” 夏长风言语间已经整理好了衣衫, “我是受过你娘亲恩惠的,待会儿你若去了慈恩庙,记得帮我挂上两盏灯。一盏为我一盏为玲珑。” “知道啦桑姨,小心操劳太多人老得快。”说着径直下了楼穿过屋子走到院子里。 六七岁的小丫头正踩着凳子踮着脚把自己的帽子放在房檐上。 夏长风上前把她从凳子上抱下举在头顶,玲珑抬了抬小手。小小的帽子恰巧放在房檐上。。 “就知道是你,长风哥哥!” “把你的帽子放得这么高,打算做什么?” 他心中虽有答案却仍想听听小姑娘的回答。 “过了新年,燕子就要来了…去年的窝被风吹掉了。。反正。。这帽子我也不喜欢。。不如就送给它们罢。” 小丫头话间鼻子一抽一抽模样甚是可爱,“对了长风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射箭?” 夏长风揉了揉玲珑的头发笑道,“等你长到不用哥哥抱着就能够到燕子的那天。” 小丫头低头叹气道:“那岂不是还要很久很久。。。长风哥哥你跟我娘一样总是爱骗玲珑” 夏长风从袖口取出一跟赤红色的羽毛递给玲珑,“你还记得你上次生辰许下的愿望吗?” 玲珑大喜过望:“是朱雀的羽毛!是真的吗长风哥哥?” “不相信吗?那我帮你把它扔到炭火里一验真假。”说着,便伸出手假意去抢那根羽毛。 玲珑看他真的要拿羽毛,忙把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瞪大了眼睛对夏长风道“不不不,不用了,玲珑相信长风哥哥。” 插入书签 朱雀的羽毛(二)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中州此时虽已初春,仍是萧瑟,百花未开唯有城郊昭王府院内种着的数颗桃树全部都开了花,远远望去锦簇一片,府门外更是引了不少男女老少隔着院墙观赏。一时间人头攒动,门口水泄不通。 夏长风叹了口气挤出数步跨了进去,昭王府门口的侍卫却无一人阻拦询问。只因这城内人尽皆知三皇子昭王与长孙夏长风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不过这个叔父只比自己的亲侄子大了不到十岁,二人与其说是叔侄,不如说更像兄弟。 “皇叔,婶婶。长风来讨杯茶喝。” 屋内一男子身型笔直,脸带笑意,缓缓向他走来, “阿南在哄小明和小柔睡觉,你又是怎么知道你婶婶得了新茶。” 未等夏长风回答,只听院内传来一女子娇俏的声音“若说这中州城中的大事,他一定不知,可吃喝玩乐这四样他向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夏长风道“婶婶又拿我来说笑。”回头看去一身蓝紫色孺裙的端着茶盘的颇为俏丽的少妇人笑盈盈的走出,正是夏长风的婶婶白南瑜。 白南瑜原是荆蛮与中州和亲的郡主,据说与他三叔夏无戢成婚前一直在军中,直到成亲当日才见到这位婶婶,可二人大婚之后心照神交,白南瑜生了一双儿女后,夏无戢再未立过侧室,这事一直乃中州城内的一段佳话。 三人坐在院内,白南瑜在夏长风面前斟了两杯茶,虽从同一只茶壶中到出,两杯颜色却一红一绿。 白南瑜道   “两杯皆有蛊,一杯喝了七日不得饮酒,喝了七日不得进花坊。长风你选哪杯?” 夏长风笑道:“原先只知道婶婶你是荆蛮第一蛊毒高手,没想到还是第一捉弄人高手。这种蛊也就是捉弄捉弄像我游手好闲之人。怕是三叔两杯一齐喝了也无妨。” “只要是阿南沏的茶,毒药我也喝”夏无戢随便端起一杯就喝下。 白南瑜看了直摇头“你三叔那么闷的人我此生恐怕是无缘戏弄了。听说你二叔去找陛下求了道旨。他此去南陵志在娶南陵的九公主,你年龄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家了。” “婶婶这话就不对了,我若是成了家,金满楼的姑娘谁来照应呢?” 白楠瑜扑哧一笑,又沏了两杯茶,这次的颜色与前两杯又大不相同。 夏无戢忽的皱了皱眉头对夏长风道:“父皇年迈,大哥大嫂逝后,储君迟迟未决,你二叔此番若真能娶了公主,南陵便成了他立储最强大的后盾,长风说到底你才是与这南陵公主品貌年龄相当之人。。” “三叔是想问我是真的不在意这储君之位吗?” “长风,你二叔他这些年的做的混账事还少吗?若他真的做了中州的储君,这天下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吗”夏无戢眼光愈发凝重。 夏长风并不急于回话,端起面前的茶品了片刻“这中州城不是还有三叔你吗?” 夏无戢叹了口气摇头笑道“若我未遇到阿楠,必当与其一较高低,只不过我戎马半生,这几年的安稳不易,只想与阿楠安渡此生。可你若有此心思,三叔定当鼎力助你。” 夏长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缓缓道:“三叔,这一年的四季,云卷云散花开花败岂是你我能左右的。立储夺嫡这种大事哪是我这种游手好闲之人想争便能争到的,我还是做个金满楼中的酒客比较自在,不过婶婶你们家这茶倒是越喝越腻了。” “哦?腻吗?。。看来花满楼的姑娘没有一个与你是知心的,若是找到了,你就不觉得腻了”白楠瑜笑着又给他沏了一杯。 夏长风这杯还未饮完,忽听得一小奴传陆太尉府的车到了门外,转眼便见一英俊公子大步向他们走来,左右侧还各有两个身着艳丽的年轻姑娘,边走边道:“见过三皇子,皇子妃。” 陆正与夏长风本就一齐长大,夏无戢和白楠瑜也早就习惯他这大大咧咧的性格。“哎?我说你刚怎么跑得如此躲在这里喝,让我尝尝看。”说完,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喝罢转身对夏长风道“真是好茶,这茶叫什么名字?” 夏长风起身端起杯子一把搂过陆正身侧一姑娘,缓缓道,“这茶叫七日不得见小翠。” 陆正听完一口茶喷了一地,忙用手背擦了嘴,接着又喝了杯清水漱口。 “在家我老子教训我就算了,出门了还要被你戏弄。我好心来接你去慈恩庙,你就请我喝这个?” 夏长风笑道:“这儿可没人让你喝,是你自己手快。小翠你说是不是?”话毕又对夏无戢和白楠瑜道:“时候不早了,侄儿和陆正就先行一步,改日再来看皇叔和婶婶。” 陆正也向夏无戢夫妇一一拜别。 刚走出几步,身后白楠瑜道“右手边第二棵桃树的摘花朵泡酒喝,可解方才茶蛊。” 夏长风假装没听到继续走,陆正却回头朝夏无戢夫妇二人弯下身笑了笑,胡乱抓了一把桃花放入怀中。 等几人脚步走远了,夏无戢忽道:“长风这小孩子性子,不知几时能才能沉稳。”一旁的白楠瑜边摘着桃花放入杯中遍道“依我看打算把皇位拱手想让的才是小孩子。” “你怎见得这位子是我的?阿楠你当真也在意这皇位吗?”夏无戢问道。 白楠瑜许久未语,自顾自的沏茶。 夏无戢看她不语又道:“长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才识胜过我数倍,我相信没有谁会比他更。。。”只见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白楠瑜笑盈盈地递上一杯茶;“也没有谁比你更啰嗦了,快试试这杯新茶。” 夏无戢也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端过面前茶杯一饮而尽。 朱雀的羽毛(三)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夏长风出了昭王府的院门,陆正神神秘秘地对夏长风道;“你猜我今日得了什么?”夏长风不以为然地看向陆正,只见他随即拿出了些珠宝打发走了左右的姑娘,拉上夏长风一同上了马车向远郊驶去,待驶到无人处,又不放心的拉开马车上的帘子,左右望了几望。 夏长风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拿不拿得出来,该不会又是什么污秽小书吧?” 眼见他慢吞吞打开包裹拿出一双通体灰黑的手套,上有无数细小的类似鳞片之物,两只手套靠近之时,无数鳞片齐刷刷地一同变化方向,“这,这莫不是是瀛洲玄石所造的‘乾坤万象’?” 惊讶之余忙低声道“你疯了,你父是何人,据说这小小的乾坤万象被云中一族谋乱之时,曾在先皇的大殿之上,只一人用其轻而易举地缴械了百人兵器,若被我皇祖父知道这东西在当今掌握军机要务陆太尉府中,陆正你这是在引火烧身。” 陆正随即把那手套包好放起来笑道:“你别急啊,我父亲还不知道这件宝贝,我得到之后第一个告诉你的,你我是怎样的关系,不会有他人知道的。” “瀛洲败后,我皇祖父命人寻了几十年都未曾寻到,你是何处寻得的?” “前几日在赌坊输与我钱财那老者你可记得?他还不上钱,便拿出这宝贝抵债,只不过。。。” “不过什么” 陆正皱了皱眉头道:“只不过,几日后我去寻他想问问还有无此类宝贝,想是那人债主太多,待我去时他已自尽而亡了。”夏长风听到此时,心中自觉这事蹊跷,可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 “嗨,别瞎担心了,若是此生你我有机会征战沙场,到时一人一只,定所向无敌,岂不乐哉?” 夏长风却摇头道“这手套乃是阴阳玄石所造,两只齐用方显神威,单一只是无用的,不如到时我选她十个美人儿送到你军营大帐内,来与你换另一只。”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离慈恩庙越来越近,忽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车夫道:“少爷,殿下前方有人挡住了去路。” 陆正收起那宝贝,连忙与夏长风下车查看,只见通往慈恩庙的唯一小路被数十余人堵的严严实实,正中间一佝偻老者坐在四人抬的藤椅上背对着他二人,虽闻身后有人,也并未转过身来。 “何人如此大胆,敢阻我太尉府的车马!” 那老者闻言摆了摆手,示意让抬椅四人转过身去,只见那佝偻老者脸上有刺字,乃是黥面所致,手中一串佛珠不停的转动,老者见下车的是两位翩翩少年道不紧不慢道:“我乃此地县丞,遵陛下旨意辅佐令长修建佛寺,前路不通,快请回吧。” 陆正愤愤道,“胡说八道,我中州何时连被黥面的十恶之人也能做上县丞了?你可知道车内是何人吗,都给我滚开让出道来。” 那老者歪嘴一笑,相貌甚是可怖,“我佛慈悲,无净国师向陛下进言,凡是心从我佛之人,无论出身不计前嫌均可重新向善。陛下大赦天下不仅饶恕我等罪奴,几十年来头次赦免了瀛洲的奴役,如此大事,公子不会不知吧,老夫是奉了国师与陛下之命拆除旧庙。。。” 夏长风打断那人道“若我没记错,这方圆十里只有一座为已故太子夫妇二人所建的慈恩庙。” 佝偻老者回道,“不错,正是。慈恩庙乃是十年前乡民所建,世人大都记性不好,如今哪还有人来拜祭,修建佛寺是奉天命乃是大势所趋,区区一个慈恩庙算了什么,便是天王老子的庙,我等遵了国师之命也拆得。二位还是请回吧。”话毕仍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陆正瞧他一小小县丞竟嚣张至此,正欲发怒,夏长风忙拦下了他,掏出几锭金子递到那老者面前,“我曾受天子夫妇大恩,既要拆庙,今日便来上这最后一炷香,还望县丞大人行个方便。” 那佝偻老者笑道“既然这位小爷有情有义,我等就择日再来。”收下啦金子挥了挥手便欲离去。 陆正却伸手拦下他去路道:“老东西我记住你了。” “那就多谢陆公子抬爱。我们走。”那老者显然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一行人绕过他身侧自顾自的离去。 陆正随夏长风走了些许路,一齐进了慈恩庙内,陆正先是为太自夫妇二人画像上了三柱香,随即对夏长风道“那些势力的狗东西,长风你为何不向他们摆明身份? ” 夏长风边上香边道:“谁人不知这天下兵权一分为二,二叔三叔加起来也不过才陆太尉一半,我虽是皇长孙,却无父无母更无实权。他既已知是太尉府的车马,有国师和皇祖父的法旨撑腰,连陆太尉都没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我的身份。” 陆正听他谈及自己身世,怕惹他伤怀便不再做声。便道“我去车上等你。你与太子太子妃多说说话。”说完向眼前那两尊神像拜别。 烛光莹莹,夏长风抬头看向眼前神明,过了许久,缓缓道;“父王,母亲,这世间人皆无情,为他们牺牲自己值得吗?不过放心,儿臣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朱雀的羽毛(四)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这日,是中州城内金满楼中最热闹的一天,因无净国师礼佛的缘故,好一段日子整个花坊的生意都不好做,夏长风前些年提议所有的姑娘们在每年初春时便办一场歌舞选,无论是不是金满楼的姑娘均可参加,拔得头筹者可得一极其珍贵的宝物和与皇长孙殿下香吻一枚,夏长风更是放出话去,等他婚配之时,妃子便从往年的得过宝物的姑娘中选一位。 此歌舞选美名其曰赏春柳,中州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岁小儿,无一不知此节,花满楼每年此时总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从街口直到巷尾堵了个水泄不通。夏长风曾亲口说,无论是烟花女子或是良家妇女,都一视同仁。单单是这中州皇长孙之妃的名头就吸引了数千少女争相竟之,好不热闹。 夏长风与陆正此时正在看台之上,桑姨平日绝不许玲珑出现在这大堂之内,只是这春柳日表演实在精彩,夏长风每每都会背着桑姨带她上看台远远的看上几眼,若遇到不雅之处便会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陆正接过身侧姑娘剥好的葡萄,填到玲珑嘴里,指着看台中间正表演火舞中的女子道:“好戏法!瞧瞧,瞧瞧,这天下之大年年多少新式歌舞都是从咱们这儿出去的,能喷火的,能与猴共舞的,站在马背上跳的,年年都有新花样。” 忽听玲珑拍手道:“长风哥哥快看,那个姑姑连衣服好像都烧没了。” 夏长风看向那火舞女子演到最后竟只剩一层纱衣,忙用衣袖遮住她眼睛道:“那位姑姑太热了,变了个戏法,马上就好。”只见那女子身材曼妙,凹凸有致,在场众人纷纷看傻了眼,心道,这些女子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陆正指向那人群中道:“我该不会看错吧,居然有僧尼混进来了。”夏长风顺着他手指望去,一青年灰袍僧人伫在其中,竟也颇有兴致的看起这歌舞来。那僧尼在人群中忽一抬头,正对上夏长风的眼光,只见他虽衣着破烂,但相貌却生的不俗。若续起发来,也定不失色于俊俏公子,那僧尼对着夏长风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夏长风朝他点了点头,遣了身侧姑娘去问那僧尼来意,并请其同座,半刻后,只听身后一声“阿弥陀佛,在下无染,路遇贵地叨扰了。” 陆正笑嘻嘻看着招呼他坐下:“陛下近年来一心向佛,大师到此,蓬荜生辉,对此地可有何指教啊?” 那无染笑了笑答道:“物之表象,皆为空色。” “即为空色,大师从何处来至此为又为何欲求?”夏长风道。 “从西域而来,求一住处,来寻贫僧一师弟。” “哦?那可曾寻到?” “机缘未到,尚未得见。” 夏长风顿了片刻又道:“大师若不嫌弃,可在此常住,等候机缘。” “如此甚好,多谢施主。” 陆正听闻他要再此久住,望向那僧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本公子今日可真是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见到了,如今。。这这。。僧尼在我中州可当真无处不修行啊。。” 无染听其丝毫不怒仍笑道;“心有佛祖一花一叶皆为菩提。” “长风哥哥好了没有,玲珑也快要热死了。”长风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用袖子蒙着玲珑的眼睛,忽的收起袖子把她转到无染面前道:“看,这位大师便是是刚才那个不穿衣服的姑姑幻化而成的。” 玲珑听后先是一怔,过了许久许久撅着小嘴道:“不对,长风哥哥,你又在骗玲珑。” 海外仙山犹在(一)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正月初二,东海瀛洲通往年般下起了小雨,山脚下赤龙神庙的门口放着两把磨损严重的油纸伞,庙里供奉龙王爷的香火已经断了数十载,若不走近,远远看去不过一堆破瓦颓垣。 此时庙里正有两人面对着面双双坐在庙门口避雨,头顶虽仍有细碎雨珠不断下落,二人也倒是毫不在意,掰着手数了数日子,又抬头看了眼房檐落下的淅沥雨幕,缓缓闭上眼睛。 “阿希,你说他这次回来会不会就再也不走了。” 她这一句问话声音极小,如果不是对面有一个瘦小的少年,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少年手中拿着快小石头有一道没一道地磨着小匕首不耐烦的回她“中州的那些坏人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叔父,只有等我再长大一些亲手打败了他们,叔父才不用再去。” 这一十八年来,阿笙每隔些日子就会随岛上的男丁们一同在中州呆上许久,临近他的归期之时,阿希和她往往提前一日从下山等候,这瀛洲岛上的青玉山十分陡峭,山顶的气候更是诡谲多变。上下山唯一的栈道曾经是最早抵达瀛洲的前人所建,距此刻已过了数百年之久,建成初时,也曾飞阁流丹高耸入云,一时间何其辉煌。 只是经数十年前瀛洲与中州一役后,瀛洲岛上的成年男丁每年都要前往中州为奴为僧,山路栈道已多年无人修缮,悬空的木梁和石板不少都已松动,若上下山时赶上山风呼啸,脚下木梯也时不时会掉落一二,来回一趟的路着实不易,离朱和阿希二人往往下山后在要在山脚下的破庙休憩上半刻。 或是旧事不愿回首,或是山路难行除了他们和阿笙三人,这岛上实在没有什么人愿意上山。 “要不是你笨得忘了如何唤出朱雀,叔父早就赶跑了岛上的坏人。”云希头也不抬的回她,手中的那把精致的小匕首越磨越锋利。 “这世间的朱雀早就绝了,中州那些人只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世人都说朱雀本是守护瀛洲的灵兽,可姜离珠却未见过,离珠自有记忆以来,便和阿笙和徐云希在此岛上居住。若按常人的年岁计算云希这孩子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只是他云中一族实在太过与众不同,这孩子每长一岁,便会深深睡去,直至来年。以至于无论身形还是样貌,他都与岛上那些十来岁的孩童无异。徐子笙曾告诉她阿希再过七八个年头方可不用再蚕眠。可至于她自己究竟活了多久,徐子笙又是何年岁,她却浑然不知。 “不可能的,叔父说过早晚有一天他会带着我亲眼看到朱雀,说不定我还可以乘着它遨游九天呢!” 离珠打心底不相信这世间还有什么朱雀灵兽,尽管她在苏醒之时,徐子笙曾带她到山崖边俯瞰整个瀛洲,茫茫仙岛云烟袅袅。山下众人望见他二人,不问缘由地纷纷跪下叩首,口中都不住地唤着。 “遗世神女,佑我瀛洲。” 那时的她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地,为何被人唤做神女,又因何要佑护瀛洲?转身刚想开口问个明白,只见面前那人轻轻地拂开她脸颊的碎发,温声道“别害怕,离珠,我们又见面了。” 那眼神中的期盼宛若自己精心呵护的韦陀,终于如期盛开。春秋变换数十载,她始终都忘不了徐子笙那双似火的眼睛,她不想知道自己曾经是何人,也不想知自己从哪而来,这世间有没有朱雀又与她何干?她只愿永生永世在这荒芜之地可以陪伴这双眼睛的主人。失去的那些记忆,记不记得起早已不在重要。 门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流珠看了眼阿希扔在打磨手中的小刀笑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吧,那我只好祝你早日美梦成真。” (二) 岛上天色渐渐已由青晕红,瀛洲渡口边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缕着胡须看向远方海边刚刚露出的楼船一角,扭头对身后的壮年男子说道。“幽量,你准备得东西待会儿记得送去给先下船的那位。”幽量本与铁铠、灰河、孤狼为瀛洲世世代代的四护法,只其余三人一直在瀛洲为役,私人已多年不曾相见了。 “是,巫玹大人” 男子点头依允道。 岸边伫立许久等待家人归来的老少妇孺突然雀跃起来,谁也顾不得脚下浑浊的泥泞 ,纷纷涌到了第一艘泊来的楼船边,待楼船泊稳后先下岸的是个两鬓花白的老宦官,紧接只听见不断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一个个带着脚铐的壮年男子陆陆续续地从船仓下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六艘可纳千人的楼船就已经空了。只见岸上百姓盼来亲人的纷纷相拥喜极而泣,未盼来亲人的却不知道又要等待几载春秋,一时间岸边哭声连连。 离珠和阿希恰在此时赶到,一路赶来离珠也未顾上撑伞,此时身上雨水与汗水已把她全部浸湿,她不住喘息道“还,还好跑得快,差点儿就没赶上。。。”话还没说完,眼尖的二人同时看到了伫立在船甲的男子,急忙呼喊道: “阿笙!”“叔父!!” 那男子闻声踏着碎浪走来,他步伐轻快但脚上的镣铐却铿铿作响,巫玹长者见状连忙派人上前解下了他的行囊,不少族人已为他递上了热水和方巾,阿笙一时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到了一旁。 离珠只得撑着伞远远地打量着他,他样貌未变,与她一样仍是初见时的温润如玉,翩翩风度,衣服还是走时那身早已洗发白的灰青色长裾。很想开口问他这次又能住下多久,可还要再去?却在此时见了他两颊短短的胡茬和脚上的镣铐,喉咙似乎被上了锁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发愣的站在人群中。 反倒是阿笙走出人群到她身侧,开口道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吗,云希有没有听你的话?” 他的话字字清晰但又远似清风淡月,若不是看到他朝向自己言语,大概没有人能知晓这样的声音究竟是从何方飘来。 “我很好。云希也很好,他很听话又长高了不少。”阿笙勾唇浅笑了下,用手里的方巾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珠。 瀛洲的渡口太久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这会儿得人们几乎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谁都没注意到第一个下船的老宦官还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手里死死地拽着看上去极为沉重的行囊,生怕碰到脚下的海水。只是过了片刻见仍无人理睬他,便直了直腰板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高声问道:“赵寅那帮该死的护卫,都给奴家死到哪去啦?” 巫玹长者闻声连忙派幽量上前接过他的行囊并揖礼解释道:“我们昨日就已通知了赵大人您要来的消息。。或是午间大人们多饮了些酒,此时恐怕。。还尚未酒醒。” “一群狗东西,此番回去在国师和陛下面前我一定要如实禀报,他们每次都是如何欺负老奴的!真是丢尽了我中州的脸。” 巫玹长者笑道“贾大人莫气,一路辛苦了,往后还要依仗大人在中州时多多关照少主。幽量,把少主给吩咐的东西送给贾大人。”幽量把装满珍珠的袋子递到那姓贾的老宦官面前待他自行拿去,谁知老宦官并不伸手去接,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袖扣敞开袖子对幽量道:“这里。” 幽量皱了下眉头一脸嫌恶的把袋子放了进去,这下贾大人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巫玹大人,自从老奴第一次踏上这瀛洲,我就看出来你这手下的四个护卫,最懂事儿的就是幽量,我喜欢这孩子,不像他们三个每次见了我一个个就跟根木头似的不敢上前,怎么,怕我吃你们不成?” 老宦官说完用手捂嘴朝幽量咯咯笑了起来,幽量此时心中一阵恼怒,若不是碍于长者巫玹在前,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溺死。 “好啦好啦不说笑了,我这次来可是有天大的好消息。。” 只见老宦官从中拿出了一幅用羊皮做成的小卷轴缓缓拉开,看向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阿笙,清了清嗓子“司药神徐子笙听旨。” 阿笙移出人群,走到老宦官前揖了一礼,身子朝着落日的方向慢慢跪了下去,双膝刚触及地面,身后随即传来了无数脚铐碰撞的清脆声响,除手拿圣旨的老宦官外,岸边的所有人包括巫玹长者在内纷纷跪了下来,老宦官看了看四周已无人伫立这才开始念道: “奉天承运,司药神徐子笙多年来为朕修建佛塔有功,念其劳苦,特赦其与此行归来众部脱其镣铐,若无朕其他旨外,无需在回中州。” 此言一出,渡边跪着的人们不少人先是面面相觑的惊讶,片刻后不少人哭了起来,这虽是瀛洲自四十年前与中州之役大败后的首次大赦。可赦免并非全部,仍有大多人留在了中州。 这数十年间无数修葺城墙庙宇的瀛洲子民一去不返已成常事,岛上余下的老弱残少除对亲人的相思之苦外,还要承受一年数次对中州的朝贡,其间的多少漂泊凄苦已不能言表。一时间哭声振聋发聩,不绝于耳。 人生不过寥寥数十载,十年一见,相聚时短,再见时稚童已是年少,青丝也转为白发。 离珠望向跪着的阿笙,他几缕长发被海风拂起,侧着半张脸被晚霞映的微红,那张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脸上仍没有丝毫的表情,仿若刚才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撑在地上的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握住,傍晚潮水上涨细小的沙砾不知不觉间从他指缝缓缓流出。 “罪臣徐子笙谢陛下恩典” 阿笙言罢正欲起身接旨,却听老宦官不慌不忙的说道“司药神莫急,老奴这里还有一诏未宣。” 海外仙山犹在(二)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瀛洲为庆大赦,歌舞连跳了整整三天,离珠虽失了记忆,跳舞的样子却丝毫未变。她听阿笙说自己许多年常在丹霄殿前与朱雀同舞,那时她身穿赤色羽衣站在山顶迎风而舞,脚下踩的是天罡七星石盘,舞步紧紧围绕着石盘上镶嵌的七颗宝石,宝石随她身影一步一光亮,当七颗星同亮时,她手中的那把暗红色的玄铁剑便直指霞端,届时九只朱雀总是会盘旋在剑身周围,一时间方圆十里的飞禽都会被她引来。 这样的场景她偶然也梦到过,只是往事缥缈如烟,天罡七星石在那一役后运往中州,如今丹霄殿荒草丛生,满是荒凉,朱雀也在那场战役中也全部死在了中州,过往的种种如梦似幻,当下早已无迹可寻。 被人群围着跳舞的离珠不经意间朝阿笙在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周围的人群里的阿笙的位置空了出来,一只舞罢她忙退了出来走到阿希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叔父哪里去了?” 阿希方才被两个护法灌了不少的酒,这时小脸红彤彤的,扭身看向身后的离珠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神女,,哦不不,离珠姑娘,今日难得高兴,就别怪他了,这傻小子也就喝了不到一壶。酒量也实在太差,是得好好锻炼锻炼。” 离珠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护法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今夜就让他在山下吧。还烦请多多照顾他。”瀛洲护法历代均誓死效忠云中一族,今日四位护法也已到了三位,离珠实在没有不放心的理由。 她起身离开打算到阿笙常去的地方看看。忽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领头的棕色马的背上坐着一个中年士卒,身后的一匹矮马上正是那天宣旨的老宦官,一同随行的还有十余军卒。领头的士官名叫赵寅,已在瀛洲驻守了近十年,主要负责清点前往中州劳作的男丁人数,平日里嗜酒如命,他品阶低微,手下也不过区区百余军卒,但依仗中州之势却平日里欺老凌幼,极其嚣张跋扈。 赵寅在马背上俯视着庆祝的人群,目光不由得停在了抱着大酒壶眼神迷离的阿希身上,他一人骑马穿过人群,停在了坐着的阿希身侧,只听赵寅轻哼一声,一把长剑从腰间拔出直指向阿希的颈间。 阿希仍沉醉在酒香里,对身边的事丝毫未在意。仰起头怔怔地看着马背上的赵寅傻笑。离得最近幽量孤狼两位护卫见此状,快速起身欲上前夺剑,只可惜他们此时手中并无兵器,随行军卒这时已纷纷拔出兵器,一时间二人周身被团团困住不得动弹。 “赵大人为何这般对待一个孩子,可是云希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 赵寅闻声转过身望向离珠的方向定睛看了一眼,笑道:“我当是谁这么放肆,原来是神女姑娘下山来了。” 赵寅初到瀛洲之时就对璎珞起了色心,只不过平日离珠极少下山,初来时在中州的听闻还令他有几分畏惧,这些年来见她与常人并无区别。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许多。好在离珠并不经常下山。上山的道路也着实艰险,才并未让其有所得逞。 话毕只见他在马背上高举着剑指着火堆边众人道:“我营将士平日护卫你们这群刁民是何其的辛苦,昨日不过派人来讨些酒喝,你们不知感恩将算了,这小子却戏弄我兄弟们运了泉水回去,今日若我不杀了这小子,日后如何还服众。” 人群中一男子回他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我们的酒早就被你们喝光了,这些是离珠姑娘今日刚从山上带下来的。” “道理?老子手里的这把剑就是天大的道理,你要讲理死了之后对它讲吧”赵寅这时把剑身对准了方才人群中说话的男子。 离珠见状假意笑道“大人且慢”,缓缓上前压下他手中的剑柔声对他说:“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大人不过是要些酒喝,不如随我一同上山去,那里多的是好酒。” 赵寅顺着剑上的的那只手看向离珠,只见她衣衫破旧不堪,脚上的鞋也满是泥点,可此时映着火光,一双明眸眼波流转的望向自己,倒是真看得人心中痒痒,赵寅转身用手在离珠抚剑的手背上摸了一把,俯身说道“果然还是神女姑娘识时务,不过青玉山的那条烂山路可不是我这等凡人能走的,神女姑娘要是能下凡到我营中住上几日,这事儿就算了。” “大哥,这女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早就成了精,你一个人哪消受得了,不如与我们众兄弟一起快活罢。”一众军卒不住的哄笑起来。 离珠闻言并不气恼,脸上仍在笑着,另一只袖中的手却紧紧握住了前两日阿希送给自己的那把匕首。心道只要等他再低些身子,自己就可以一刀刺中他的脖颈。正在这时,老宦官突然说了话:“赵大人,我可听说这小毛孩儿可是司药神徐子笙的侄子。要知道陛下这些年身体欠佳,可全仰仗着这位徐大人的丹药,你这样做恐是不大给人家面子吧。” 老宦官这么说并非是与徐子笙有什么交情,只不过那日第二道圣旨则是指名要瀛洲神女一人前往中州面圣,他唯恐这个不省心的赵寅在这期间出了什么叉子。这才出言相向。 赵寅大笑几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老子管他什么司药神,谁不知他云中一族若想长生,终身不得婚娶。若是这辈子都不能玩女人,活着还他娘的有什么意思,跟你这老太监又有什么区别。” “你,你你。。。”老宦官脸被气的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翘着兰花指向赵寅。 些马背上的多是些中州不入流的军卒,才会发配至此,瀛洲守军十年一换,又因远离朝政,归去后也再无升官发财的机会,就算在陛下面前参奏其恶行,也不过是罚些俸禄,并无严惩。一时间老宦官竟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赵大人,不如你在低一些身子,我好上马跟你一起走。”离珠说着伸出一只手欲挽赵寅的手臂,赵寅刚刚俯身,离珠从身后掏出匕首刺向他的脖颈,待赵寅看到匕首时自己早已来不及躲避。 正在此刻,只听人群远处传来极清远的四个字 “离珠,住手!” 海外仙山犹在(三)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围着篝火的人群随着声音的方向让出了一条小路,映着火光不少人看到了尽头的徐子笙手提纱灯远远的伫立着,离珠自然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可缠绕在赵寅身*匕首的那只手却一丝不动。 赵寅此时嘴角有着轻微的颤抖,或许是恼怒,更或许是害怕。离珠朝着他吐了口口水,当下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快,快,给我拿下她!” 赵寅大声叫喊着,几乎在同一时间,无数的士兵涌到了赵寅的马前手握短剑将离珠团团围住,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这天底下无人不知瀛洲神女的传说,哪怕现在她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既无朱雀在旁又失去了记忆,手中也仅有一把小小的匕首。 巫玹长者连忙从徐子笙身后走出拿出一包裹双手奉在了赵寅眼前, “赵大人,今日这事都怪在下办事不周,这些个乃是上乘珍珠,本是要送往到中州的,大人若是有意不妨先行挑选。” 赵寅低头看向这些珍珠,个个均有拇指大,饱满丰润,确实皆为上品,只见他想了片刻后看向身后的徐子笙:“这小毛孩儿可是除了你外云中一族最后一人,难道他的命就只值这些个破珠子?” “大人若有何所需,尽管开口我自当尽力满足。”徐子笙淡淡回道。 赵寅在马背上环顾了下周围的篝火“这里太亮了,灭了你手中的灯,我想要什么你自然就清楚了。” 未等阿笙有所动作,赵寅身后的随从已快步走向阿笙,一把长剑刺破了本就薄如蝉翼的纱笼,冰冷的剑身压灭了微弱的烛芯。一瞬间,阿笙所处之地发出了几缕幽亮的光,宛若萤虫之火。 赵寅顺着那光的方向寻去,只见他腰间系了一白玉坠,通体透明,上面用银丝镶嵌了数颗星辰,仔细瞧去星辰分布位置,与黑暗中的北斗形状分毫不差,他脸上不由得满是笑意,拉动缰绳,马身一侧正巧挡住了火堆,就在这时,那几束幽幽地萤光突然明亮起来,阿笙周围的所有都被这小小的玉坠照得清楚起来。 离珠顺着那光看去,阿笙的脸上仍是没有丝毫的喜怒,这块儿萤石由云中一族代代相传,越是在黑暗的地方它反而越发明亮,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在青玉山路上,阿笙爱走在最前,她和云希就凭借着这黑暗中的幽幽荧光走上山顶。 “司药神,这区区的石头换你贤侄的一条小命,这买卖我看划得来。” 徐子笙缓缓解下腰间萤石放在掌心“这石头平日我不过照个夜路,也确实浪费,大人若看得上眼,拿去便是。” 瀛洲的宝物战乱时早已所剩无几,今日却连这祖辈相传的贴身之物也没办法保得住。一旁的巫玹长者虽暗自痛心,但少主已开口应允,他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 赵寅取得萤石后随即命周围士卒撤了兵器,更是派人运走了当下所有的酒,抱着酒坛满心欢喜正欲离去。 忽听得身后徐子笙冷声道:“赵大人,酒虽甘醇,却实乃害人之物切忌不可多饮。” “那我倒要多谢了。不过老子。。百毒不侵。”话毕,将手中剩下的半坛子用力酒抛入身后的火堆中。 赵寅走后,火焰旁边的徐云希重重的倒在了一边的地上,离珠正欲前去搀扶,一旁巫玹长者道:“这几日阿希这孩子恐已是到了蚕眠的时间,老奴稍后送他去太虚洞里。“ “今夜已深,待明日吧。“ 徐子笙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璎珞,只见她看向赵寅一行人远去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走向离珠身旁低下头轻声问道 “你。。生气了?“ 离珠不再理会他独自径直朝青玉山走去。 失去了萤石的光照徐子笙又常年久居中州,这次换做了他紧紧的跟在姜离珠身后,两人经过刚才一事,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离珠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浅浅的 “哎哟“。 方才转身看向徐子笙那处说道;“你没事吧?“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我有没有事。“ “我想问什么你自然都知道。”离珠眉头紧皱。 徐子笙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似乎有几分笑意当下用手指抚平她紧皱着的眉头:“我当是为了什么,就算你杀了他,中州仍有成百上千的赵大人会来。这么一个个的杀,我怕你太辛苦。” 离珠眉头紧皱许久不语…“那我。。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些仍在中州的子民呢,我们的食粮除了纳贡,还要让那群瀛洲来的混蛋们糟蹋,今日来的这么多的人今后你究竟要如何安置?” 徐子笙并不理会她的问题,紧跟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道:“我看不清路你扶着我好不好?” 徐子笙的手冰冷而潮湿,伴着阵阵山风更显清冷。离珠对着他叹了口气把那只手反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步伐比往常快了数倍顾不得山风凌冽拉着他直上山顶。 离珠找了一席还算干净的地方,把那些木梁的残骸略微打扫,二人一路未停歇,这时着实有些疲累,徐子笙找了一块儿还算光滑的木梁,便闭上双眼躺了下来。 离珠打扫了半刻,看他一言不发合上眼睛已有片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子笙笑了笑虽未睁眼却道 “我还不困。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好,骂我怪我都行,在下洗耳恭听。” 离珠看着他摇了摇头,就势也躺下指向空中对徐子笙道:“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那些星,你说总有一天它们会带我们走出困境,可你看它们最近已经越来越暗淡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迟早有一天连这些星都也都消失掉。”说完自己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离珠感到眼前有微弱的光亮,微微抬起眼,几只流萤飞过,徐子笙偏了偏头,看向离珠,忽的松开手心,数只流萤在她眼前一涌而出,几只流萤在他们二人周围盘旋了几下,又全部飞进了夜色里。 直到那些微弱的光芒彻底消失在空中。离珠的嘴角才轻轻上扬,“这么多流萤,云希一定抓了很多久吧。”未等他答,便合上眼睛继续入梦。 “不是他,是我抓了很久。” 海外仙山犹在(四)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卯时未到,天边的星子还未落,徐子笙起身抱起睡熟的离珠走进丹霄殿,把她放在石榻上,这石榻原是他云中一族代代相传的王座,曾几何时徐子笙的父亲,兄长都曾是这王座的石座的主人,只可惜中州那一役后,雨水连年,王座塌陷了大半。往日荣光,再也寻不到半分。 丹霄殿墙垣破旧,若逢雨雪,更是寒冷,他褪去那件灰青色披风盖在了离珠身上。独自走出殿外,站在崖边,望着远处的礁石和阵阵碎浪有些出神。忽听得身后一句“少主,崖上风大,还是多披上些衣物得好。昨日归来的一干人已全部安顿好。各自分了些钱粮。只是我们余粮不多了,田地近年一直由赵寅派人守着,如何安顿归来之人还需从长计议。” 徐子笙回头看那人正是巫玹,“这青玉山道如此难行,你年纪也大了,这些年来腿脚也不好,实在无须事事都要亲自上山告知。” 只听巫玹“是啊,老奴十七岁时承继父业为先主观察天象,携四护法守卫瀛洲牵星盘,如今老了,七星盘也不在了瀛洲。只能操持些琐事。帮不上忙喽…” “巫玹大哥你再自称老奴,可当真辜负你我一同长大的情谊。” 巫姓一族擅长航海之术,虽不及其长寿但世代与云中一族相伴,俩人忽的相视一笑,停了片刻后。巫玹向前走进一步缓缓说道 “少主是当真心甘情愿让离珠姑娘去中州吗?” 徐子笙许久不语,巫玹接着说:“若少主不愿,我们这么些年的准备,加上此行归来之人,岛上的中州驻兵不过三千人,若当下与其一搏,我们未必会输。” “未必会输,也绝不会赢,天谴之日尚早,我们这次胜了又如何,倘若未有全身而退的计划,中州再次派兵时,我们又能到哪里。” 徐子笙虽容貌数十年不变,但字里行间满是沉稳老者之感,令人毋庸置疑。 “天谴乃是未知之事,记载由先贤占星推算而来,无人得知其真假,可我瀛洲此次若失去了神女,此生再也无法找寻回朱雀了。若天谴之日未达。神女又。。。。少主。。还望三思啊。” “巫弦,这世间万物,须臾之间,皆瞬息万变,谁人能保证丝毫不差预知未来之事,朱雀失踪数十年之久,就算还活在这世间,单单一只朱雀早已不足以佑我瀛洲了。” 浪声绵延,海风冷冽。。 巫弦长者一时语塞,先前的希望被浇熄了大半,摇了摇头,仰头望铁叹道:“我瀛洲究竟做错了何事,为何丝毫不被苍天庇佑。。” 浪声仍绵延不绝,徐子笙把一只手搭在巫玄肩上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巫玹大哥,你何时竟也开始笃信苍天?” 巫玹失笑道“少主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可我已是两鬓入秋,半截入土的老人了。还能有多少时日能追随少主。大千沙界,石烂松枯。若此生夙愿未了,不知还有没有来世,只愿余生还能见到小儿阿难一面。” 海风阵阵,一时吹起几缕青丝,几缕白发。 身后丹霄殿前,离珠披着那件灰青色披风已在那颓败的墙边不知立了多久,听到这世间无可奈何之处正准备转身进去,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徐云希希正站在自己身侧,一张小脸微微泛红,似乎还有些酒气未散,抬头问道:“离珠姑姑,我会跟巫玹大人一样变老吗?” 离珠看他酒醉的样子比起平日的倔强顽劣可爱了许多,顺势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 “会是会,只不过那会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 酒醉南陵(一)(已修)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正月初二,天边微微泛红,南陵城外的山坡上一如往常躺着一对儿少年男女。 少女望了望地上的那几株叫不上名字白绒绒的小花,对身旁的少年道:“林骁,你可曾见过雪嘛?如果此生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趟中州看看那里雪.是否真的像我父王说的一样美。” 南陵虽是临近年关,可这里仍如初春般温暖,未有丝毫的寒意。 少年听了眼睛也没抬,轻声应了一句:“雪嘛我是没见过,也不大想见,不过既然你要去,那到时候我和阿星陪你去。”说完随手把手中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随手插在了少女发间。 少女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看那马道:“阿星很怕冷的~你跟我去就好,干嘛事事都要带上。。。。” “嘘~~”林骁突然捂住了少女的嘴,。 突然一声马啸划破此刻的宁静,是阿星的叫声。二人忽的站起身往方才栓马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见阿星的踪影。 林骁不怒反笑:“小爷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大白天偷我的马。” 旁边的少女不等他动作先他一步吹响了唤马哨。 片刻树林里一阵骚动,一只极其俊美的金黄色马儿从树林间奔腾而出。背上还驼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少女从身后拿出一把小木弓,直直的对准了马背上的男子。只是自己的箭还未出鞘,那男子身子却直直的摔了下来,二人忙上前查看,林骁走在前方,警惕的一手护着身边的少女。只见地上那人浑身是伤,左腿上的伤势似乎更是严重。 对面林子里忽然一阵骚动,五名骑马的中年男子进入眼帘,几人先是单手揖了一礼对林骁二人道:“我们是从鲜虞来的商人,请问二位是否见到了我们的朋友?” “不知是怎样的朋友,伤成这样竟还能走在最前?在这山上像他这样走在最前的往往是猎物。” 带头那人脸上的笑容僵啦片刻,几人纷纷从腰间拔刀而出。 林骁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小木弓,连射了三箭,确并不射中要害,几人纷纷从马背跌落在地上。却仍不依不饶朝他们而来。 “还真是够烦的。“ “咳……阁下的箭法,还是有时间再练练吧,。。拿着!用这个。”不知何时那重伤的男子醒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把双蛇青铜弩。 男子道“按蛇头!“ 林骁一把接过那弩按下蛇头。。无数如发丝般的银针直密密麻麻喷射而出。对面五人没有一人来得及闪躲,纷纷倒地,不停抽搐。再也没能站起来。 “针里有毒!小心”少女道 林骁把那□□随手扔进箭篓里,对地上那人道 “你是什么人,既然有这宝贝,干嘛不早用,何必伤成这样?“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这里面的毒针也只够用一次。“那人话间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满头都是大颗的汗珠。 少女蹲下来忽的掏出腰中的短剑,剑身直指那人胸口。“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何人。“ 那人轻哼了一声,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污渍。抬眼道“在下李珩。“ 只见他眉目锋利,鼻骨高挺,脸型修长与中原人长相大有不同。 少女盯着他看了许久,对他道,“你是鲜虞人!“ 林骁道:“鲜虞近年流寇逐年渐长,在我南陵南境无恶不作,可倒还没见过鲜虞人自己相残的,你究竟是谁?” “我父亲是鲜虞人母亲是南陵人.我的族人疑心我勾结外族杀了自己的父亲,追杀至此。“ 那名叫李珩男子说话间眉眼里闪过片刻失落。可转身从少女手中一把抓过剑锋,顾不上腿上伤势猛的起身。反转剑身对准少女的脖子。对林骁道“所以,我此刻必须要走!你心上人的命换一个陌生人的活路,这买卖合得来。” 少女突然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他的心上人,你若是在此地杀了我,恐怕我死一次你会死八次。” 李珩闻声当下神情突然放松了许多,心中一惊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的声音很耳熟。” “喂。。你现在猜出我是谁,要跟我拉关系……也有点太晚了吧。” 林骁眼看那人握剑的手,因伤势过重不由自主的在少女颈间有颤抖忙道:“你杀了南陵的公主,还要指望能逃出南陵吗?放了她,些许你还有条活路。” “公主??你。。是南陵公主苏荷衣?真的是你?你可还记得我吗?我们。。”他话未说完便扔了手中的短剑。转念看了看眼前二人却也不在解释,叹了口气道:“我未曾杀过任何人。” 林骁一把拉过苏荷衣把她藏在身后,慌乱间那刚在发间的小花掉落在地。 李珩正欲低身拾起那花,林骁用剑指着他的脖颈。“别动。” 话音刚落,对面林子中齐刷刷射出了数只长箭,正落在林骁身前。 李珩捡起那花握在手心头也没抬的说:“看来接应我的人已经到了。。” 只听得阿星长啸一声,树林霎时一阵骚动数十名身形高大的男子骑马一跃而出。快速朝他们走来。 “你们走罢。” 林骁闻声丝毫不做停留拉过苏荷衣快速上马,。只见那马跑得飞快,二人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主子,对方究竟是何人,居然能有我们鲜虞的黄金烈马!”队伍中领头的男子问道。 李珩看向苏荷衣离去的方向,低头转了几下手中的小花道:“是一位很有趣的故人。” 林骁与苏荷衣二人疾驰到城外,眼见身后不在有人跟上,方才放缓了脚步,苏荷衣道:“你的箭法是该好好练练了。” “笨蛋,把他们杀了,我审谁问谁去?你先乘马回去,我要去禀告大将军,鲜虞的流寇如今已到了我南陵近郊,实在可恶。”说着已快速从马背上跃下。 苏荷衣忙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林骁不在理会她,在那马耳旁道了句公主府拍了下那黄金马的屁股,没等苏荷衣反应过来,一路飞奔,只听马上苏荷衣道:“林骁,你才是全天下最可恶的人!” 插入书签 酒醉南陵(二)(已修)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第二日恰是南陵一年一度的木樨节,往往它地桂花十月才开,可南陵四季如春,桂花经冬不凋,这节日除了大街小巷街上不计其数的各色花灯外,更是是九里飘香,重要的是南陵上下年满十六岁的男女可邀请心仪的对方在月下品尝自家精酿的桂花酒,倘若被邀酒者愿同自己共饮,并且在七杯内感到醉意,那么不久后则可向那人家中送去婚书。这七杯酒能不能把人喝醉早已无人探究,最关键的则双方是否有意,往往不怕酒不能醉人,最怕的是人不愿醉。 南陵民风开放,婚姻大事与中州等各地皆不相同,非到万万不得已不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有如此佳节,父母也很少主动干涉儿女私事。千百年来南陵人丁旺盛,也正得益于此。 可这时城内的公主府中已经乱作了一锅粥,小侍女对着镜中满脸愁容的少女道:“殿下,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您这么打扮。林骁少爷要是看到了一定会..会吓一跳的。只不过,公主身在王室,就算私自与林骁公子订下终身,恐怕也要经常王上和王后的准许才行。” “王上那么宠爱公主,这南陵只要公主喜欢的有什么得不到的?我倒是觉得香粉也再多扑些,今天全城的姑娘都会装扮自己,求一如意郎君,殿下身为南陵国公主必须要艳压群芳才行。”小侍女阿秋说话间已经又拿来了一套衣裙。 苏荷衣从小就极受宠爱,平日里去那些青年军卒们厮混惯了,除了宫中重大场合,裙子都没怎么穿过,别说这一身繁琐的襦裙和满头的珠钗。从晌午到现在,荷衣足足换了三套衣裙六个妆容。 阿秋接着把一朵鎏金的玉桂花簪子放在了苏荷衣发端上比了比。 “阿秋这簪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奴婢也不知,今早有人送到府上的,大概是哪家爱慕公主的王孙公子吧。” 暮色渐至,苏荷衣出门时还是穿了平日简便的短衣,只是稍稍在脸上擦了些胭脂,显得分外喜庆。临行前除了两坛王府私酿外还带了林骁送她的弓箭,丫鬟阿秋和小蝶看了都纷纷说她不像是去邀酒,更像是去打猎。 苏荷衣有时多想林骁是一只猎物,就算跑得快些也没关系,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箭法,可偏偏他不是。 他俩从小相识,几乎更是一起长大,在旁人眼里早把二人当作两小无猜的一对儿看待,林骁虽不反对别人把他俩做一对儿看待,但也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对荷衣的心思。 二人在一起时也大多是骑马射箭,谈天说地,类丝同龄小眷侣那般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之类更是从未有过的。林父乃是宫中掌管出行车马的太仆卿,他自小也随父亲一起养马驯马,与荷衣相识也是因为一匹绝世良驹。 苏荷衣八岁那年 ,鲜虞国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雪,当时与鲜虞联姻交好数十载的中州皇帝当下并未施以援手,国王只得忍痛献上了自己的心爱的黄金烈马,并派人千里迢迢将马送来南陵,愿用这马来换取可以一些过冬的粮草和棉衣。 南陵虽粮草富庶,可碍于中州的漠然置之,未免多生事端,南陵国君并不想与其有过多的来往,这罕世的良驹他原本也是要拒之门外的。 偏偏当这匹浑身毛发金黄的绝世良驹出现在殿前时,被小公主苏荷衣一眼看中,南陵国君有八个儿子,女儿却只有苏荷衣一个,平日里就极受南陵王宠爱,南陵上下皆知。 既然宝贝女儿喜欢,南陵王当即应允了鲜虞国的请求。 鲜虞使者离开后,饲养此马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林骁父亲的身上,林骁从小见的良驹并不少,可从未见过如此俊逸的宝马,第一次见到这马心中已很是喜欢,只不过因这马是公主殿下点名要下的,林父怕出了什么差池,平日里都是亲为照管,也不许林骁靠近半分,他也只能隔着栅栏远远的看上一眼。 直到一日几个小太监带着苏荷衣进马场来给这匹马取名,栅栏外的林骁见父亲不在,才壮着胆子问:“这匹马是你的么?” 苏荷衣闻声转身对他微微一笑 “当然。” 此时苏荷衣的音容笑貌让林骁多年后仍记忆如新,是藏在他心中难于言语的美好,若非让他加以形容,那大概只有夏夜里的新月能与其并论了。 林骁又上前一步问道“它来了好几日了,我很喜欢它,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它?” 苏荷衣打量了下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儿,思索了片刻对他说“如果你真心喜欢它。。。。。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不过你要拿你最好的东西跟我交换。” 此言一出周围的小太监们连忙阻拦说道“我的殿下啊,他一个毛小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换这匹马啊。听闻这马终生只认一主,交给他给再没要回的机会了。” “是啊,殿下,奴才听说中州的二皇子前几年要用千两黄金来买这匹良驹,鲜虞王硬是给拒绝了,用那小子的破烂玩意儿换,这那也太便宜他了。” 苏荷衣却坚持说这马父王既然已经送给自己了怎么处置当然都由自己说的算。她要此马时本也就也是一时新奇,若是能拿它换得更新奇的玩意儿也未尝不是一件更有趣的事。一旁的小太监们虽然替小主子赶到惋惜不值,可主子就是主子,无论年龄大小,眼见小公主心意已决,也再不好说些什么。 此时的林骁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傻的人,这么傻的人居然还是位公主。更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平白无故的落在自己身上,张着嘴睁大了眼睛赶忙对荷衣说“你可不许反悔。” 苏荷衣仰起小脸笃定道“绝不反悔。” 林骁迅速地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把比正常弓箭小了近一倍的黑色木质小弓箭出来,气喘吁吁地对苏荷衣道“这是我去年生辰时父亲送我的礼物,听说还是瀛洲来的工匠做的,虽然不及你的马的宝贝,但确实已经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林骁没有骗她,瀛洲能工巧匠虽多,但很少有东西能流传于世,大多宝贝都在数十年前那一役后被运往中州。这把黑色小木弓拿在手中虽轻,但使用时却很稳,比普通弓箭更易射中目标,他自己很是喜爱,平日里就挂在床头,每日都会亲自掸去上面的浮尘。 苏荷衣拿过弓箭朝周围比划了一番后很是满意,转身看了眼对林骁道:“成交。” 林骁上前摸了摸马头说“阿星,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 插入书签 酒醉南陵(三)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南陵城内已是百花初开,苏荷衣采了些那日林骁别在自己发间的小花,前往宫中探望父王,南陵王进日病逝缠绵,有些日子没有理过朝政了。 “父王今日好些了吗?荷衣有礼物要给你。” 南陵王闻声是苏荷衣,直了直身子,倚在榻上,示意身边服侍的众人退下,柔声道:“哦?我的宝贝阿九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苏荷衣从箭筒内拿出一把小花递给南陵王,南陵王欣然接过放入手心道:“还是我女儿最知我心,知道父王病了不能外出赏花,便才来给我。过几日就是木樨节了,我的阿九可有心上人啊?” 苏荷衣脸微微一红咬了咬下唇拿起一朵小花转了转:“女儿倒是有意,只是不知道他。。不过。。。他应该。。哎呀哎呀。。。。” 南陵王见她那自言自语笑道:“你的几个王兄,出了你八哥,都已婚配,若我的阿九也觅到了如意郎君,父王亲自为你指婚,要是能看我的阿九出嫁,父王此生也无憾了。” 苏荷衣听到南陵王说道此生无憾这几字,俯身躺在南陵王的腿上,一如她幼时一般。“父王一定能看到,父王要快快好起来,长长久久的陪着荷衣。” “傻孩子,这天下间有哪个父母能陪伴子女一生的?快起来,父王有东西给你。” 随即命人取来了一木匣子递给苏荷衣道:“快回去吧,别再这里染了病气,出了府门再看。” (二) 苏荷衣出了宫门打开那木匣见是一柄古剑,便直奔林府,她平日里不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去与与林骁一同赏玩,只是正到前院时,猛然间看到林骁正*着上身在院子里刷马。 一时间看傻了眼,可怔了半晌后她又立刻退了回来躲在门后,一颗心脏砰砰直跳。用手敲了敲自己脑袋,稍微平复了片刻后,又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门,也不等门内人回应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捂着眼睛对着林骁背影说:“林骁你平常在家都是不穿衣服的吗,不怕你府上女眷把你看的清楚吗?” 林骁放下手中的马刷,歪着头笑着对苏荷衣道:“别人看清楚没有我倒不知道,你可是在门口看了半天了。你有没有看清楚?” 林骁本就生的俊朗,阳光下笑起来一侧的脸颊上还有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虽平日里骑马射箭晒得黝黑,但不失为少女怀春的好对象,自打升了职位当了骑兵校尉后,各府姑娘的情诗手帕也是络绎不绝。 苏荷衣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像你这样的本公主见得多了。谁稀罕看你?” “母亲带着家眷去庙里还愿去了,府上没有他别人,既然你见多了,就转过身去,让我把衣服穿好。” 苏荷衣轻哼一声,紧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她鼻尖被人刮蹭了一下,睁眼看到林骁那张纯良无害的脸正冲着自己笑。“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苏荷衣从腰间拔出一把暗红色的长剑递给林骁,林骁拿着剑打量了一番,或许是太长时间无人使用,剑看起来并不锋利,只是上面精致的刻着数朵形态各异的莲花,仔细看倒像是凋零一般。林骁越看心中越是惊讶不禁问道: “这可是传说中瀛洲的那把红莲剑?” “如假包换,这柄剑父王派人找了多年才寻得的。只是这剑也太钝了些,模样也笨笨的。看样子那些个传说应该都不是真的。” 林骁摇头道:“非也,再好的剑也得跟对主人,比如阿星如果跟着你最多也就是个脚乘。跟着我才有机会驰聘沙场,你说对不对啊阿星?”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马背。 他突然间想起大将军曾说几日后便要去南境荡寇的事,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片刻,表情凝重的对苏荷衣道:“阿九,我有话要告诉你?” 苏荷衣不喜欢他叫自己公主殿下,林骁也不喜欢,正巧她排行第九,二人私下一起时林骁都会唤她作阿九。 “说啊,我听着呢。” 林骁仍在犹豫迟迟没有开口,只听苏荷衣不慌不忙地说了句:“我要走了。” 林骁顿时茫然,心道这句话不应该是自己说的啊,忙问:“你说什么?” 苏荷衣抬起头给他指了指头顶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林骁这时才发现乌云低的厉害,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你刚才要告诉我什么?” 林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什么我想。。。想问问你最近又都吃了些什么?”说着用双手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没等苏荷衣反应过来反抗他,豆大的雨滴已纷然而至。 “快些回去吧,待会儿小心淋生病了。” 阿秋和小蝶也忙在门口催促她回府,苏荷衣跑出前院,刚到门口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忙折返了回去对着林骁道:“过两天木樨节我来找你。本公主不许你跟别的姑娘喝酒。” 话完一张整张脸在冷雨中莫名烧的通红,飞似的跑出了林府。 林骁仍在雨中不疾不徐的收拾着马具,抬眼看到苏荷衣的背影笑着道:“知道了。” 酒醉南陵(四)已修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苏荷衣装扮好匆匆忙忙到了林府,自己则直接推门而入,除却两人实在太熟了之外,更因今日是正月初二,每年的此时无论品阶大小所有的大臣以及家眷都会被她母后邀入宫中赴宴,林大人和林夫人自然也在其中。她这才更加放肆了两分。 刚刚走进前院,便见一眼神炯炯,墨眉如锋少年依在院中的靠椅上,换了身他从未见过的服饰,一手撑头一手中转着一个粉白色的小玉环,眼见苏荷衣走进,他连忙收起了手中的物件。 苏荷衣平日虽和林骁再亲近不过,但今日却还是第一次以这邀酒之名相见,莫名的紧张起来,心中也失控地一阵狂跳,苏荷衣两颊本就擦了不少胭脂这下更是烧的通红,一时间也不知道以什么开场,便咽了口吐沫随便找了个话头,“听说。。张太史家的二小姐和李太医家的亲妹子都邀了你共度佳节,你怎么不去?” 林骁站起身道“我为什么没去,你心里最有数,干嘛还来问我。” 苏荷衣听他这么说又紧张的咽了一大口吐沫:“不说这个了,我带了宫中两坛最好的桂花酒,酿酒的泉水是前些年瀛洲司药神托人送给父王煎药用剩下的,听说可是青玉山上的玉醴泉水,听我八哥说这泉水就是单喝也会醉。林骁你可准备好跟本公主一较酒量高下了嘛。” 荷衣本来还想再讲讲她是如何辛苦求得的,林骁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抢先说“这么好的酒,真是可惜了,我从不饮酒,你是知道的吧?” “可是这次是不一样的。你不是答应了我。。你。” 苏荷衣的声音有些着急,林骁滴酒不沾她自然知道,可前些天明明亲口答应了自己怎么到眼前又要反悔? 林骁看向她那张通红的脸,又向苏荷衣脸颊凑近了些,朝她颈后闻了下,二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听到林骁的呼吸,荷衣的脸当更是红到了耳根儿。 只听林骁柔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荷衣紧闭着双眼脑中浮现了无数个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画面。可片刻后林骁却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她的脸道“你在脸上擦了什么怎么跟个柿子似的?” 荷衣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不禁在心中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他挖苦自己来得自在些。 “放心吧,既然答应了你,我是不会反悔的。”林骁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过红的胭脂。 荷衣眼睛一亮,心中窃喜随即道“阿秋快让他们把酒都抬进来。” 林骁当下也转身背着荷衣拍了两下手,眼见七名军卒模样的壮汉从走廊两侧快步走出, 荷衣当下疑惑不解“这。这些是。。。?” “我来介绍一下这些呢都是我骑兵营里歃血为盟过的好兄弟,平日里彼此都是亲同手足,不分你我的。” 林骁的朋友和荷衣大多也都认得,可今日这几个军卒怎么自己一个都没印象。“哦?这几位弟兄我好像之前从未见过。” 林骁看着苏荷衣一脸不解的样子强忍着笑意道“我骑兵营人才济济,你哪能都识得全,今晚就由我这几位兄弟和你共饮。倘若他们全部都被你的酒醉倒,我七日后向陛下呈上婚书,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苏荷衣虽然不知道林骁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当下卷了卷衣袖挽起头发回他道:“不必多说了开始吧!” 只是此时的苏荷衣万万没料想,面前这七位可是他们南陵上下最善酒力之人。 七个军卒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林骁和苏荷衣在他们眼中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可眼下这局面一边是情同兄弟的校尉,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两者他们是谁都得罪不起的。几人相互使了使眼色,中间带头的一位军卒先道“咳。。咳那个。。。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虽说这是好酒,可喝多了也能伤身,林校尉是我们好兄弟,这个忙我们也不能不帮,不如这样,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一人一次喝三杯,公主殿下饮一杯,二位意下如何?” 林骁和苏荷衣二人几乎同时答道:“同意!” 此时阿秋一行人正抱了酒进来,看着这局面也不禁疑惑,不是说好是男女之间邀酒,这眼下怎么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苏荷衣示意她过来,对着彩蝶耳语了几句,小侍女小蝶听后又是满脸的惊讶,“公主。您可当真?” 苏荷衣笃定的应了一声,小蝶飞奔似地跑去拖了一个大大的檀木箱子回来。苏荷衣转身一只脚踏上面前的石凳对林骁道“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酒器要用我带来的,小蝶把本公主的酒杯擦干净统统拿出来,今晚本公主跟这些军爷不醉不归!” 苏荷衣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酒杯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看着林骁微微一笑吐了吐舌头,林骁拿起那酒器,仔仔细细看了大小,竟如桌上的酒壶一般大。不禁感慨“苏荷衣!你够狠!” 这些个酒器是三年前鲜虞国回报南陵王当年于危难中施以援手的交好之礼,只在那日迎接来使的宫宴会上用过一回,那晚鲜虞国除了此酒器还带来了百年的佳酿,鲜虞国的酒如同他万千鲜虞子民一般都是四国内出了名的烈。据说当时在场用此酒气饮酒者第一杯酒尽后,就已有大半的人感到醉意,第二杯下肚后一时间连能囫囵说话的都屈指可数。三杯过后饮此酒仍能屹立不倒的就只剩下鲜虞国的使者和苏荷衣,林骁也是那时起才发现苏荷衣的酒量超乎常人。 可苏荷衣平日里从未见过林骁喝酒后样子,在骑兵营中多方打听竟也无人知晓他的酒量深浅。为使林骁必醉她只得在木樨节前做足了准备。 酒刚刚过了七寻,苏荷衣整整喝了七杯,眼见面前的酒坛已经见底,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躺着,酒后场面一片混乱在场个人包括小丫鬟阿秋都饮了不少酒,只有那滴酒不沾的林骁独自清醒。 林骁心中并非对苏荷衣无意,他对荷衣的情愫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只是她一出生就已经贵为公主,自己在军中再得将军赏识,也不过是骑兵营的小小校尉。何德何能配得上她。 只见他坐在苏荷衣身侧摸了摸她的头,道“阿九你睡着了吗?再过几个时辰我就要随大将军去南境了,今夜无法与你共饮,实在遗憾的紧,待我一扫流寇,回来之日,将军便向陛下请旨封我为镇南将军,到时我就递去婚书,让你风风光光做我林骁的妻子。” 与鲜虞临近境南的流寇作乱多年,南陵王念在与鲜虞国王一向交好,一直对其留有情面,甚至给予那些穷苦的鲜虞流民粮钱已做安居,可近年来鲜虞内乱,流寇数量不减反增,大将军请旨安定南境的事情,几日前被南陵王准许。只是鲜虞人善战,此去平寇,不知何时能归。 夜色如水,风中满是桂花的香气,林骁将那小小的粉色指环轻轻带在苏荷衣的手上,低下头浅浅地吻了下去。 “阿九,等我回来,我带你一起去中州看雪。” 酒醉南陵(五)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第二日清晨,苏荷衣已在自己的公主府内,身边的小蝶道:“殿下醒了?是林骁少爷亲自送你回府的。” 苏荷衣朦朦胧胧中揉了揉眼睛问道,:“几更了?” 身边的小丫头笑道,“公主可是还未酒醒吗,眼见就正午了。” “糟了糟了,父王几日前告诉过我,今日有中州要客前来,让我和哥哥们在城门外候着的。”连忙洗漱完,换了一身简装骑马到了城门外。 只见苏荷衣的七个哥哥均各骑一匹黑色骏马,身披赤金色披风,气宇轩昂,并排站在城门外。只是大哥至七哥都表情严肃,大哥苏临看向苏荷衣,斥道:“有贵客前来也不穿得精神点,去后面和老八站一起。”只见她的八哥一如往常独自站着,手中抓了一把瓜子自顾自的嗑着,看到苏荷衣,忙招呼她过来一起吃。 她八哥苏溯原也是极其俊美的男子,与苏荷衣长相颇为相似,只可惜,前些年外出游历时,受了些情伤,回来后再无婚娶,一心寄予吃喝,这些年发福了不少。几位哥哥中,也只有这八哥最不正经。 眼见南陵七王从马上一跃而下,与苏溯与苏荷衣并做一排,二人看向前方一行车马人众,浩浩荡荡向城门驶来,苏荷衣跟着大哥脚步向前迎了几步。只见车前两名身着黑衣的侍从掀起车帘,轿撵内一中年男子凤眼长眉,皮肤白净玉,样貌不俗,那人正是中州二皇子夏无桀。 苏荷衣大哥苏临向前几步相迎,拱手揖了一礼道:“皇子远道而来,我等恭候多时 ,殿内已备了美酒饭肴为二皇子接风洗尘。二皇子,请。” 夏无桀嘴角微微上挑轻声道:“有劳众位,多谢。” 众人随即到了宴客的内殿,那两名黑衣侍从紧跟夏无桀身后寸步不离。夏无桀与大哥苏临齐做坐在首座两侧,苏溯与苏荷衣则并排而坐,此时只待南陵王入座开宴。 苏溯剥了几只柑橘随手递给苏荷衣 “你那小马官今日出征你怎么也不去送送?” 苏荷衣闻言一惊,怔怔然问道“八哥你说什么?林骁何时走的?” 苏溯正欲答她,只听连续传来了三声沉重龙鼓钟,鼓声沉闷却响彻整个王宫,在场众人均满面惊色,一内侍匆匆忙忙到了殿前对苏临道:“王上病重,王后传众位王子前去。”大哥苏临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夏无桀道:“父王重恙,我等恐是不能在此相陪了,事出突然,还望二皇子见谅。” “南陵王染恙,我中州怎有不去探望之礼,此行来前,与那瀛洲司药神讨要了些丹药。希望国君能用得上。”言罢,端起酒杯回敬苏临,眼光不经意间扫过苏荷衣所在之地。 在场众人皆知,瀛洲丹药仅贡于中州皇室,任你本领通天,富可敌国,若非中州亲赐亦不可得之,苏临听闻大喜道:“甚好,如此甚好,瀛洲的丹药何其珍贵,二皇子请与我等前来。” 一行人到了寝殿内,苏临道:“父王此时如何了?”当下众医官跪在殿内,无一人敢抬头回答,便知此次病情恐是无力回天。苏荷衣上前一步,眼见前日满是慈爱的父王躺在榻上气息微弱,那日采取的小花也凋零败尽,又刚闻林骁也离开了南陵。一时间百感交集,跪在床前紧握南陵王的手哭出声来,不住地啜泣:“父王不要离开荷衣。” 苏临单膝跪在夏无桀面前拱手道:“求二皇子即刻赐药相救,中州之仁德我南陵必当永世不忘。”南陵八王随之也纷纷跪下。 夏无桀朝身侧勾了勾手,身侧侍从递上一乌金色木瓶和一道卷轴。夏无桀抬手扶起苏临,将那卷轴交于他手上道:“此乃瀛洲万魂丹,传闻常人服之可使其白发变黑,齿落更生,重病之人服之可延寿半载春秋无逾,只是今日我奉皇命而来,丹药乃是小事,只望能连这道旨意一同收了去。” 苏临接过那卷轴看罢眉头紧蹙道;“我南陵只有这么一个公主,父王视小妹为心头珍宝,莫不是二皇子要小妹远嫁中州为交换丹药的条件,父王现下病重我等如何能做主?” “郡王言重,诸位殊不知我自次求此丹药,着实不易,乃是在琉璃佛塔前连连求了七七四十九日,说服我父皇大赦瀛洲,那司药徐子笙夜夜炼制,数月才可得,此番足见本王心诚至极。自古长兄亦为父,又如何做不了主呢?” 苏溯忽地站起身来冷声道:“还以为中州皆心善向佛,想不到也竟有趁火打劫之人,谁人不知我南陵仅九妹一位公主,有了我南陵这门亲事增翼,二皇子他日在朝堂中还有何所惧?” “八弟,莫再胡言。”苏临叱道。 夏无桀听苏溯此言丝毫不愠,缓缓收起那丹药瓶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再细细商榷。”抬眼看了看那榻上奄奄一息的南陵王:“不必着急,本王有的是时间。”话毕,正欲转身而出,门口的守卫却将其拦下,一直跟在那夏无桀身后的两人一刹间拔出两把明晃晃的长剑,只见那剑柄均各写了“晦”,“明”二字。 夏无桀轻哼一声道:“五洲四海皆臣服于我中州,今日我倒要看看谁人敢拦我。” 苏临无奈示意守卫放其前去,刚到殿外,一只短箭正正地射在夏无桀脚前,他回头望去,苏荷衣正站在不远去,脸上泪痕斑驳。 “把药留下,我跟你走。” 海人无家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瀛洲下了多日的雨,今日终是停了。 丹霄殿侧的玄隐洞内,姜离珠一手持火折,一手扶着石壁缓缓走过玄隐洞内那冗长漆黑的石道。只见面前越来越亮,那光亮中赫然站着一人背对着她,正是徐子笙。 “哪里都寻不到你,就知道你躲在这儿清静。” 姜离珠注视着面前那炼药鼎的火仍不断地燃着,这山洞乃是云中一族平日里炼丹所在。洞内除了那青铜丹鼎和数以千计的草药,丹鼎左右各立了近百只燃了一半鲛蜡。平日里这些蜡烛都是熄灭的,只有徐子笙归来时才会点燃,姜离珠对着那鲛蜡摇了摇头。 “这鲛蜡每每取之都要潜进那冰冷刺骨的深海,为了这中州岁贡,多少人为此丧命,这种害人的物什你总用它作甚。”边说边挨个儿剪灭了那鲛蜡。 徐子笙笑道:“你总是这般菩萨心,若是到了中州有人欺负你,你如何自处?” 他缓缓打开手工一个混体晶莹的小玉匣,匣中左右各有一颗药丸:“此次你去中州我不能陪你左右,这丹药你随身带着。一颗治百病,一颗解百蛊。” 姜离珠仍在剪灭那鲛蜡并不接他的话,此时殿内的烛光灭了大半,整个石洞幽暗了起来。“巫玹大哥与我说过此次前去乃是因中州皇帝的疑心,若世间无了我,便再也无法引出朱雀,瀛洲从此再无可惧了,所以。。。此次前去必定九死一生。” 徐子笙用力的搓了搓手中的小玉匣道:“巫玹他还说了些什么?” “不重要,你我在这岛上二十余载,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亦无悔,若我此去无回,你和阿希要好好的活,无需再记挂我。” 徐子笙不等她说完费款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她灭蜡烛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此刻二人呼吸相近,徐子笙似是饮了酒,些许酒气呼出,那石洞中的鲛蜡已灭,丹鼎的火光印向他二人的脸颊。徐子笙一把将姜离珠拥入怀内:“巫玹让你求我留下你,对不对?你若不愿。。。我们。。” “阿笙,我说过,我绝不怪你。” 徐子笙用那双雾气氤氲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鼻尖在姜离珠的鼻尖摩挲,石洞昏暗,他吹灭了她手中那微弱的火折。徐子笙的嘴唇薄而湿润轻轻的吻在姜离珠的脖颈之上。他似乎有低微地啜泣:“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中州眼下未到大乱之日,我们蛰伏数十载,如何能败在此时,不过很快,很快,你绝不会有事。。。可我又怕,又怕真的会失去你。” 他的唇很快又缠上了她的耳畔,自她醒来的这二十余载,这是她二人最为亲近的一刻,姜离珠仍他在耳畔纠缠,一只手却抵在了他的胸口:“别这样,阿笙。” “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 姜离珠用力将他推开:“云希的父母之仇,云中一族百人的灭族之仇你都不顾了吗?阿希还小,若你我。。你垂暮老去,要他如何活在这乱世中?” 姜离珠重新朝手中那火折吹了吹,面前那人此时全无平日的淡然自若,几缕碎发贴在脸侧,徐子笙紧握姜离珠的手放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姜离珠收回手,转过身去怔然道“我信你阿笙,我答应你一定在中州好好的活着,活着回来。决不食言” 徐子笙走向那插满鲛蜡的石台之上,颓然坐下道“是我方才醉了。 说着用手背轻轻拭去泪眼角的泪痕。抿嘴一笑:“你说三颗丹药,那这最后一颗是何功效?” 徐子笙也缓过神来穆然道:“我曾说过引出朱雀的法子在你的记忆里,那颗丹药服下后种种前尘你便会一一记起。情遂事迁,物是人非,只怕回忆并不全然是美好,所以我从未想过要你再忆起那些旧事。” 姜离珠取过那玉匣缓缓道:“前尘旧事,如烟云散了便也罢了,我只是疑惑,难道这世上真的仍有朱雀?” 徐子笙片刻不语,过了许久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句:“但愿如此。” (二) 三日后,瀛洲渡口边,岛上所有的守卫,瀛洲百姓均聚于此,那姓贾的宦官比来时候多了整整一倍的行囊,一艘小小的楼船缓缓从远处驶来。 姜离珠方才对着那渡口残破的赤龙神庙上了三炷香,眼见徐云希朝自己飞奔而来。 “离珠姑姑,叔父让我来送你。” 徐云希喘着粗气,姜离珠望了望他来时的方向,并未得见徐子笙,不免有些失落。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小葫芦瓶道:“叔父说这里面有八十一颗蜜糖丸药,若你觉得日子难熬时便吃一颗。” 姜离珠摸了摸他汗湿的刘海儿笑了笑道:“若我吃完了这些蜜糖丸药,日子仍难熬那时如何呢?” “叔父说了,等着蜜糖药丸食尽之日,他就去接你。” 话间那小小楼船之上下来了十余军卒,与瀛洲守卫不同,均是身披玄甲,腰佩长剑。 朝着赤龙神庙踱步而来,领头那人先是望了望了姜离珠,说道:“得罪了。”将手中的镣铐快速的铐住了姜离珠的双足。姜离珠收起阿希那小瓶入怀,随那众军卒与老宦官一齐上了船。 她此行前来相送的众人大多面色沉重,一言不发,只有那些曾受过她恩惠的对着姜离珠道了几声保重,她站在 船头一一道别,只见那楼船已离岸越来越远,缓缓向海的边际驶去。 相送之人渐渐散去,只余瀛洲护法四人,徐云希忽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拉了拉巫玹长者的衣角,“巫伯伯,我还能再见到姑姑吗?我平日里总是不听她的话。是我不好。等姑姑回来,我再也不惹她生气。”巫玹心知她自行前去定是凶多吉少,恐再难归还。当下并不言语只伸手擦了擦阿希的小脸 姜离珠站在那楼船船甲之上望向瀛洲,她耳侧海风微凉,数只海鸟盘旋在左右,她抬头看向青玉山,云雾中,徐子笙白衣长衫伫立在山顶似乎也正望向她,她倒出一颗蜜糖丸药含在嘴里,直到再也瞧不见瀛洲的踪迹。 困兽之斗(一)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中州过了这金满楼最热闹的七日后便是城数百年中州城内所有王宫大臣的斗兽朝会,陪着中州的皇帝陛下一起宜春赏困兽相斗。 那城内戒律森严,除了皇帝陛下与国师乘轿撵入内,任何人都要卸了兵器步行才能至内殿,陆正与夏长风二人换了朝服,车马只能到了外城门外,二人朝内殿走去。若是夏长风独自走在这内殿的巷道内,周围则尽是低低私语指指点点,好在夏长风早早就习惯了,中州城内人人都知他玩世不恭,明里暗里说的都是他往日的混账风流事。可陆正却不同,陆太尉位高权重,无论文武朝内大半臣子皆依之,人人见了他均拱手作揖示好。 陆正一路揖手应付下来,理了理官帽抬眼看向那城墙上沿高耸着长矛一般的黑色玄铁柱,根根锋芒犹在间距紧密,将内殿密密麻麻的围了起来,远远看去那偌大的宫殿竟像是置于牢笼之内。 只见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好好的内殿,被这一根根破柱子阳光都挡没了,谁不知我爹当年同陛下一起平祸乱,诛绝了那妖兽。等日后我做了中州太尉,定一根根的锯平了它。” 夏长风道:“这柱子日日竖在此处,怎的你偏偏今日看它不顺眼?” “我爹几次三番在朝上向陛下谏言要杀了瀛洲那徐子笙以绝后患。可那无净秃驴偏偏说什么要留他性命已示仁德,竟还派人去接了那瀛洲老妖女。我今日倒要好好瞧瞧那老妖婆是个何模样?” 夏长风见他气急,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这世间人人都道那瀛洲妖女乃是绝世美人儿,未娶亲的男子若是瞧上一眼便要被勾了魂去,终生为其奴,鞍前马后,夜夜缠绵,至死方休。陆兄竟不知?” 中州城内有关瀛洲神女的传闻数不胜数,陆正道:“竟。。竟有此事?”随即眉头一皱:“不对啊,我爹说她的年岁恐是比我祖母还要年长些,长风你又来诓我?” 二人说笑间已到了那饲养猛兽的苑囿,此处平地开阔,每年此时由皇帝陛下开弓羽猎罢飞禽后,便由四国中最骁勇的奴隶与猛兽格斗。最终胜者可与陛下同饮,褪其奴籍,赏千金。生路虽难,但却光明无限,引得众奴年年此时拼尽全力斗兽,场面异常惨烈。 只听号角声响,中州皇帝夏玄渊同国师无净一同入座。中州皇帝虽年迈,却仍是一头乌发,玄衣赤裳不怒自威。虽已是古稀之年,看上去不过年近花甲。只是眉眼间遮不住的疲惫老态,那国师则是一青年男子,落座于陛下右侧,虽着素色白衣,面色淡然却不容鄙视。 身旁司仪掌使高喊道:“山呼”众人纷纷跪下齐呼万岁,三呼之后,各入其座。 陆太尉起身递给夏玄渊一只龙身黄*箭,左右士卒放飞两只寒雁,夏玄渊连发两箭,那两只寒雁便掉落在,众官欢呼齐赞皇帝神威,夏玄渊放下弓箭,低头看向不自主颤抖的双手,缓缓落座道:“朕终究是老了,年轻时与你骑射,驰骋马背一箭双雕,好不潇洒,如今,费尽全力也不过如此。” 陆太尉道:“陛下何须伤感,臣虽年虽少您几载,可您瞧臣的满头白发,一脸老褶,看上去比陛下还要大上数载,这才是真正的年岁无情。” 夏玄渊听罢与陆太尉相视一笑,三皇子夏无戢起身端起酒杯说:“父皇在儿臣心中永远不老。”身侧白南瑜示意一双儿女也起身,小柔仅有六岁却生的十分聪明伶俐,端起一杯酒携着弟弟几步走到夏玄渊身旁道:“蔽明和柔荑祝皇祖 父笑颜常在,万寿无疆。” 夏玄渊笑这拿过孙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道:“朕的这些个子孙中,最欢喜的就柔荑和蔽明,你二人长大后可万万莫学你那不成器长兄。”夏长风在金满楼大办歌舞选的事在这中州城内无人不知,夏玄渊近日虽有耳闻,却并未理会。 夏长风起身叹息道:“皇祖父有所不知,三叔夫妇恩爱儿女双全,二叔又去南陵求娶公主,唯有孙儿府上冷冷清清,孙儿只能自己找些乐子了。” “胡闹!你父王母妃早逝,朕自是要为你找一门好亲事的,前几日鲜虞王携其妹姬瑶如朝觐见,我瞧这与你年岁相当,你看如何啊?” “皇祖父莫要拿孙儿开心,鲜虞国民风彪悍,女人自小同男人一般骁勇,孙儿体弱不胜武力,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夏玄渊知他多半又在胡说八道:“你呀什么时候能有你三叔的一分沉稳。”只见身侧宦官忽的朝其低语了几句。夏玄渊摆了摆手示意传唤。 半柱香不到只见一行人到了苑内,带头的老宦官见了夏玄渊与众人纷纷跪下,人群中赫然立着一女子,衣着破落,发丝凌乱散在额前,双手双足均佩带镣铐,手腕脚腕被磨出许多血痕。众人都望向那女子,带头的老宦官回首不住地示意其跪下,她却纹丝不动,身后两士卒正欲起身强行按住她肩头。 “慢着!”夏玄渊定了定睛看向那女子,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仔细端量,片刻后道“你可还识得朕?” 那女子抬眼看向他一言不发随即又低下头去。 “若朕没老糊涂,整整四十载,你与那徐子笙的容貌都丝毫未改。” 文武百官闻言均是一惊,四下议论声起,虽早有听闻云中一族寿岁不同于常人,只是这瀛洲神女却并非是云中一族,仍能容颜不衰,莫非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在场众人心中均暗自揣测。陆正低声对夏长风道:“我曾听闻朱雀的血乃是炼制长生丹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如今这天下的朱雀绝了,这世上再也炼制不出第二颗长生不老药了。陛下将她带到眼前,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长生不老药本就无人知其真假。皇祖父此举是在赌。” “赌何物?” 夏长风看向那女子缓缓道:“赌这世间仍有朱雀。” 困兽之斗(二) - 天地长生记 - 喝不醉的咖啡因 苑囿内鼓声四起,几名精壮奴隶被放入那斗兽场内。只听得几声狮吼,几名奴隶背对背围做一团,不知猛兽从四周何处放出。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投去。 夏玄渊瞥了那兽场一眼,转身看向方才最前方的老宦官道:“贾盛,你几次前去瀛洲,事均办的不错,朕看你年事已高,无需再如此奔波了,去内廷司领处宅院,出宫安享晚年吧。” 那老宦官欣喜若狂连连叩首竟流下泪来:“老奴多谢陛下恩赐,老奴自小无父无母,此生只愿服侍陛下。唯愿留在圣国寺替国师打理佛事,积善向佛,多修福报。” “既然如此也好” 夏玄渊话双手仍是不住地颤抖,神情也似是有些恍惚,身旁侍从连忙搀扶其重新回到了座椅上,无净国师见状上前为其焚香,片刻后那桌案之上烟雾袅袅,只见夏玄渊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对众人道:“先将瀛洲妖女姜离珠暂押圣国寺琉璃塔前,锁置那天罡七星盘之上。众卿快快入座罢,咱们接着瞧好戏。” 忽听得一声“陛下万万不可!”陆太尉起身挡住姜离珠一行人的去路,“放那徐子笙归去已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如今这祸患妖女绝不可留在世间。” 夏玄渊拿起一块儿帕子拭了拭额间不住冒出的汗珠道:“瀛洲朱雀已绝,留她于世,又有何所惧?陆太尉多虑了。” 无净国师起身走向陆太尉身侧双手合十缓缓道:“陛下怜悯众生,弘扬佛法,世人皆为陛下子民,为君者了众生之苦,渡其厄,乃是天大的慈悲。” 陆太尉冷冷道“老臣陪陛下征战沙场数载,大小战役不计其数,我与陛下二人手刃敌军之时可从来凭的不是什么慈悲之心。如今天下太平安定不易,怎能再留其祸患。国师数次为瀛洲妖孽开脱,究竟存的何心?” 夏玄渊忽的喝道:“陆策!休再胡言乱语!”众人平时均知陛下平时与陆太尉君臣关系甚好,极少直呼陆太尉名讳,众官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如今天下太平,朕与国师请教如何已仁德稳四海民心,究竟有何不妥?” 此时苑囿内鼓声如雨,一头雄狮从斗兽场一侧的猛地跳出,那狮子想必是饿了数日,直扑向一人一口便咬住一名奴隶的小腿,一时间鲜血淋漓,惨叫声连连,斗兽场外皇帝陛下与陆太尉二人也僵持不下。在场众人大多依仗陆太尉,眼见如此,各个低下头去,不敢做声。陆正抬头看了眼夏玄渊的神色低声道:“长风,我看陛下这次是真的恼怒了,快想办法帮帮我爹啊。” 未等夏长风有所动作夏无戢先上前一步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夏长风也起身道:“皇祖父息怒,听闻这次奴隶之中有一人,名唤阿难,乃是瀛洲巫觋巫玹之子,传闻巫姓族人精于牵星之术,可与神明沟通,不知其与那猛兽相搏,是否能拔得头筹,着实值得一观。” 众人闻言又纷纷向那斗兽场内看去,姜离珠听到阿难二字,心中一凛,巫玹长者多年牵挂的儿子竟在此处,不由得也转向那斗兽场内望去,此时那斗兽场内雄狮已咬死了两人,姜离珠心中不禁捏了把冷汗,定了定睛,阿难前往中州之时还是一十几岁的少年,如今过了数载,实难辨识得出。 夏玄渊也瞧向那斗兽场,场内此刻已仅余两名奴隶,那两人拾起已亡奴隶的兵器,相互配合互相发出声响吸引猛兽,与那头雄狮在场内周旋了起来。夏玄渊面向陆太尉指向兽场道“陆策啊陆策,你瞧瞧他们,任他们如何厮杀争斗又能如何?不仍在我中州苑囿之内,朕此生无惧天下。” 陆太尉又向前一步道:“陛下无惧于天下,是否惧于生死?” “陆策,你究竟要说什么?”夏玄渊脸色越来越沉。 忽听一声惨叫,斗兽场内一人臂膀被那雄狮一口吞下,眼见场内只剩最后一名奴隶。那奴隶倚在围栏一角,单手撑着一把长剑抬头看向那雄狮,似是刚才搏斗时耗尽了体力,那奴隶心知自己独斗猛兽,毫无胜算,拿起手中长剑,向那围栏上锁之处使劲劈去,似是失去了理智,欲将那猛兽放出。 陆太尉见此状忙挡住夏玄渊身前道:“弓箭兵就位,保护陛下,将场内贱奴即刻诛杀!” 话音刚落几只弩箭从场外飞入正中那雄狮,正中那雄狮的双眼,那狮子挣扎了几下,不出半柱香便倒地不起。那奴隶扔了手中长剑,依着围栏向外看去,只见自己身后围场外立着一异族装束女子手持蛇头弓弩,白楠瑜见状起身护住一双儿女对夏无戢道:“是毒箭。” 那女子望向众官所在之处,立即放下手中的弓弩,走到夏玄渊所在之处,单膝跪地对皇帝施礼,抬看向夏长风道:“臣女。。是民风彪悍的鲜虞王女姬瑶,听闻今日是苑囿内有斗兽之乐,特来一观,刚才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夏玄渊道:“原来是你,无妨,也算是你护驾有功,将那活着的带出场外杖杀。” 夏长风看她容貌艳丽,黑发如瀑,毫无粗鄙之相,笑着对她揖了一礼。那姬瑶却并不理会他,说道:“陛下,臣女瞧那奴隶身手了得,方才许是一时情急,可否将他赐予臣女做仆役?臣女自当好好管教。” 夏玄渊轻笑道:“既然你有此意,朕便遂了你,只是朕这孙儿平日里也顽劣得紧,日后若是相处起来,也需你多多*一番。”话毕姬瑶雪白双颊微微有些泛红,不再言语。 “朕今日乏了,国师,妖女就交由你处置了,诸事随后再议。”众人闻言便皆起身恭送。 陆太尉此时却不以为然,仍欲说些什么。陆正忙的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父亲,我们回去吧。今日你说的够多了。”陆太尉甩开陆正道:“你懂什么。”转眼恶狠狠的看向姜离珠,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