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刑 火焰,扑面而来的蓝色火焰,那是魔龙盛怒之下喷出来的携带着龙息的魔火,带着毁灭世间一切的力量,即使强悍如炼金圣者埃利奥特也不能抵挡。 大战过后,他虚弱的手指甚至连弹一下都难,更别说启动自己的炼金装置了。 埃利奥特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亲手召唤出来的魔龙口下,那种被灼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不对,为什么会觉得浑身发烫,魔龙虽然是亡灵龙的王者,但毕竟已经死去,他的龙息也是冰冷无比的,平日里埃利奥特也不敢太过于靠近,深怕冻着了去。 偏偏这时候眼皮子厚重的压在那儿,让他不能第一时间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微微发烫的肌肤证明他的判断没错。 耳边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如果有魔龙存在,幸存的人类应该战战兢兢连呼吸都恨不得屏住才对! 一直以来支撑他从默默无闻的乡下少年成长为炼金圣者的执拗劲再一次拯救了他,终于睁开眼睛,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赤红的火焰,居然伴随着许多的浓烟。 埃利奥特大惊失色,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居然被架在篝火之上。 这样子的阵势他曾经见过,在一些偏远的小镇,对着恶魔还有天然的恐惧,一旦生下黑头发的孩子就会直接烧死,只因为他们觉得黑色不详,会招来亡灵。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发色永远代表不了人心,那个有着淡金色灿烂头发的圣子才是恶魔! 不过很快的,埃利奥特就没有那些多余的心思想这些,因为身下的火焰就快要烧到他的后脚跟!再不快点下去的话,不被烧死也得被浓烟熏死! 怎么办,他低头看向那些围着他的人,一个个露出或者是怜悯,或者是厌恶,更或者是信息和得意的神情,指望着他们放下自己是不可能了。 只可惜他那些炼金武器全部消失了,不然的话哪里怕寻常的火焰,埃利奥特皱紧了眉头。幸好他的精神力还在,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是凭着圣者的精神力控制空中的水分子还是可行。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蔓延出去的精神力开始抓住空气中的水分,一切默默的进行着。 火刑的现场围观的人倒是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表情各异,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锦缎衣裳,背着手站在十步之外,他个人白胖,头上还带着一根玉簪子,跟周围的人显然有些不同,表情也带着几分倨傲,看向台上的人带着几分蔑视。 白胖男人身边围着些人,都是穿着粗布衣裳,看着比他可差远了,其中一个点头哈腰的说道:“刘爷,等这张灵康死了,您是张家唯一的亲戚,那房子可不得就归您了。” 谁知道这马屁一下子拍到了马腿上,这个刘爷脸色一冷,一巴掌打过去:“说什么胡话,我那是为了房子吗,这张灵康被鬼上身了,不烧死的话那不得害死村里头大家?” 那汉子被打了也不敢吭声,倒是旁边其他人连声应和起来:“可不是吗,自从老张死了,这张灵康整天神神叨叨的不对劲,肯定沾上了脏东西,只有把他烧死,咱们村里头才能安全,要不然今年开始怎么就一直不下雨呢,说不定就是他弄的。” 又有人接着说道:“张灵康这孩子命硬,生来就死了娘,如今又死了爹,这就是克父克母啊,谁知道会不会连着咱们村子一块儿克。” 这话一说,围在这边的人纷纷点头应是,显然十分赞同这话。 不过远离白胖男子身边,那些村民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其中有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似乎不忍心,低着头抹了抹眼泪,看了眼身边的那口子,压低声音说道:“老张尸骨未寒,他们就想烧死康儿,可见是早就存了心的。” 她家那口子却显然十分忌惮那刘爷,瞪了她一眼说道:“刘爷既说了他是,那他就是,村长都不吱声了,哪有我们说话的份儿。” 妇人讷讷了两声,到底是没敢再说话,那刘爷虽不是官身,却在官家当着大总管,在他们这样的小乡村里头已经能一手遮天了,连村长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眼看着火焰就要烧到人了,忽然一群人拿着扁担锄头什么的朝着这边冲过来,打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看着比男人还要粗狂一些,人还没到呢,嚷嚷的声音已经传过来:“谁敢动我家康儿,看我不砍了他!” 一看见来人,刘爷眉头一皱,冷声喝道:“不是说送她回娘家了吗,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旁边的汉子满头大汉的说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她昨天是回去了。” 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晚了,刘爷脸色一冷,沉声喝道:“牛大,你可想清楚了,这原本就不是你家的种,你犯得着为了他跟我过不去。” 站在女子身后的男人比寻常人高一个头,看着十分魁梧壮实,往那儿一站倒是挺有震慑力的,他皱了皱眉头,只是说道:“到底是我妹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哪能你说烧就烧了!” “那他这是被恶鬼附身了,他要是不死,以后咱们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吗?”刘爷冷笑着说道,眼光扫过周围的人,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女人却不管这些,狠狠唾了一口,骂道:“康儿不过是因为他爹过世伤心了几日,你就说他恶鬼附身,我看你才是恶鬼,端的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说完也不再纠缠口头官司,扑过去要把人放下来。刘爷大喊一声把人拦下,双方立刻打成了一团,但是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除了那女人较为拼命,其他人包括牛大在内,似乎都不那么用劲,倒像是被那三五个农夫汉子拦住了。 这时候火焰已经烧到了上头张灵康的衣服上,见状女人悲痛的大骂起来,直将那刘爷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连他还活着的老爹也没有放过。 刘爷脸色狰狞,因为一番纠缠显得有些狼狈,瞪着女人的眼睛却像是要吃人似得。 也就是这个时候,忽然一个旱雷落下来,直直的打中了刘爷的脑袋,那白胖的身体顷刻之间成了焦炭,吓得原本围着他的人纷纷躲开。 这还没完,旱雷落下之后,原本晴空万里变成了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的落下来,没两下就把火堆给直接浇灭了。 事出突然,周围原本缠斗在一起的人倒是惊了个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倒是那女人反应快,大声喊道:“老天有眼,知道我家康儿是冤枉的,这姓刘的才是奸人,这可不就被天打雷劈,这才是咱村里头的祸害。” 说完这话,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男人,冲过去把被绑在木头架子上的小青年放下来,等看清楚他毫发无损的时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搂着他叫道:“我可怜的康儿,你爹还没过头七,这些个豺狼虎豹就等不及要害你,幸亏老天有眼,以后谁再敢说你恶鬼附体,看我不去公堂上辩一个分明。” 她的声音跟铜锣似得,在这大雨之中居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围在刘爷身边奉承的人也再不敢多话,毕竟方才又是雷劈又是下雨的,他们原本就心虚,如今更是怕自己遭了报应,甚至有一个已经跪下来忙不迭的磕头向老天爷认错。 原本袖手旁边的妇人也纷纷走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康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哪里就恶鬼附体了,那姓刘的活该被雷劈。” 又有人说道:“可不是,这是老天爷做的主,就是县太爷也不能说别的。” 几个女人便如同几百只鸭子似得,将原本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埃利奥特弄得更加晕乎了,方才被绑在上头,他靠着精神力依稀听见下头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里的乡音,但他居然能听懂,当下冒着被烧伤的危险,先把一道雷引到了那主事人的身上。 只是等被救下来,被一个魁梧的女人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叫着,结结实实的把他压在胸口不让动,倒是让他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这一犹豫他才发现不对,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慢慢被他读出,虽然剩下的只是零零碎碎的东西,但足以让他确定这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张灵感木木呆呆的模样,看在牛氏的眼中那就是被这场火刑吓坏了,自然更是心疼,搂着他叫道:“这该杀千刀的刘狗,平白让你吃了这场苦头,康儿别怕,娘在这儿,谁也不能动你,就算你爹不在了,娘也养着你。” 旁边的牛大听着眉头都皱起来了,又拿自家嫁出去多年的妹妹没办法,看了眼文文弱弱,被雨淋了之后更加孱弱的外甥,叹了口气说道:“成了,快起来,那姓刘的被人抬走了,也不知道生死,你要骂以后有的是时候,还是先带康儿回去,也找个大夫看看。” 女人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怀中的人起来,看那架势似乎还打算将他直接抱着走,埃利奥特哪里能让。 牛大看不过去,走过去一把将外甥背起来,说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第2章 大宅 埃利奥特再一次醒来过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具身体大半的事,也许是他来的太及时,所以原身的精神力并没有完全的消散,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后来者。 凭着圣者的精神力,埃利奥特才能抓住剩余的那些记忆。 还没等他消化这些记忆,马上面临的困难是这具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死亡的边缘,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原身死在了火刑之前,他也不可能占据这身体。 多少年了,他都差点忘记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若不是胸口微微的疼痛让他惊醒,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埃利奥特已经醒来,却不急着睁开眼睛,他慢慢的将自己的精神力蔓延出去,抓住空气中的光系分子开始修补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不得不说,光系能力永远是治愈最好的办法,随着点点白光洒落,原本苍白如纸的肤色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丝人气,变的真实起来。 这时候有人撩开门帘子走进来,正是那带着人大闹火刑现场,虽是女子却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大的牛氏,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药,进来看见床上的人还睡着忍不住担心起来,走过去先把药碗搁在旁边的小几上,才哄道:“康儿,醒醒,咱先把药喝了。” 牛氏的声音像她本人一样,平时喊起来跟锣鼓似的,这会儿压低着倒是难得的慈母心肠,就算是要把床上的人喊起来喝药,那动作也是轻柔的很,与在外头可是截然不同。 埃利奥特,不,他现在是张灵康了,他其实早就醒了,如今便顺其自然的醒了过来。 眼前的牛氏看着就是个寻常的农村妇人,甚至与他与这具身体也没有血脉相连,但是读取了记忆的张灵康却知道,就是这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幼体弱的张灵康养大成人。 张灵康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女人的温柔太动人了,那是他从未领会过的关心,他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声:“娘。” 原本清润的声音还带着沙哑,那是火刑的后遗症,听见这句娘,牛氏整个人都是一怔,随机又惊又喜,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叫道:“康儿,你叫我什么?” “娘?”张灵康又叫了一句,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但在这个世界,娘是对母亲的称呼吧。 牛氏却忍不住落下泪来,连声说道:“好,好。乖儿子。”说完这话,她忙不迭的擦了擦眼泪,将一碗药递到了张灵康面前,语气更加柔和的说道:“来,快喝药,要是凉了药性就不那么好了。” 张灵康低头看向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怪异味道的“药”,一时之间不敢下手,要不是眼前的女人眼中满是关心,他几乎以为对方是要用□□毒死自己了。 见他不动手,牛氏笑着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喝药吗,你等着。” 说完这话,牛氏噔噔噔的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头拿这个糖碗,一手把药碗塞进他的手中,一边说道:“喝药吧,喝完了就有糖吃。” 张灵康哭笑不得,不过倒是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害了自己,一个人散发出来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只好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当迟钝的舌头将那味道传递到脑中的时候,张灵康几乎是崩溃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味道,他没有被火刑打倒,差点没扛过吃药这道门槛儿。 牛氏见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忍不住就是一笑,挖了一勺子的白糖塞进他嘴巴。 这糖并不是多么金贵的品种,也就是杂货铺里头老百姓逢年过节都会称一点的那种,但这种甜滋滋的味道却渗透了药味,征服了张灵感的味蕾。 方才那种苦不堪言过后,张灵感舔了舔嘴角,暗道也是奇怪,上辈子什么糖他没吃过,却都没有这一刻尝到的那么甜。 牛氏见他喝了药也放了心,如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得她一个人操持,自然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儿子身边了,想了想就把糖碗放到了小几上,嘱咐道:“娘出去做饭,要是还苦的话就吃一勺,但可别吃太多了,小心坏了牙。” 等牛氏离开,张灵康伸手又舀了一勺子,只是这一勺吃起来却没有刚才那么甜了,带着许多杂质等白糖并不是那么的美味。 张灵康也就没有再动手,而是抬头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 从原主的记忆之中不难发现,那个所谓的刘爷污蔑他恶灵附体要烧死他,为的就是这栋房子,这栋原主爷爷辈留下来的两进的青砖大瓦房。 这栋房子全部都用青砖累成,十分的坚固,倒是没有雕栏画壁,但是在这个小小的上河村已经十分了不得。 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张灵康的爷爷能够造出这么一栋房子来,却是因为他是天师,据说是有神力,他活着的时候张家在这个地方可是备受尊敬。 只可惜好景不长,张家爷爷青年早逝,唯一的儿子却没有继承的天赋,张家也就没落下来。 虽说没落,但这房子到底是惹眼,这些年来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想要买,只是张灵康的父亲倒是有些本事,一直守着没让他们得手。 只是他一去世只留下孱弱的儿子和后娶的妻子,那些早就眼红的人自然忍不住了,如果他不来怕是真让他们得了手,那一日他看的清楚,牛氏虽真心,她带来的人却并不是。 想到那被雷劈的半死不活的刘爷,张灵康冷笑一声,暗骂一声活该,若是这人还好好的,即使天降大雨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再看了一眼糖碗,张灵康又是重重叹了口气,张家房子倒是好,但其实日子不好过,刚去世的父亲缠绵病榻多年,早就把家里头的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这份糖怕也是最后仅剩的。 想到这里,张灵感再一次闭目养神,一边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继续修复身体,无论如何,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不然凭着这么孱弱的躯壳,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再说了,看病不要花钱吗,那哭的要死的药贵着呢,就是不看钱光是味道也难以接受。 那头牛氏兴冲冲的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嘴里头不住的念叨着:“康儿叫我娘了,他又叫我娘了,可见心里头也是有我的。” 说完这话,牛氏想了想又拿出几个鸡蛋来,打算给儿子多补补,想到他这些天遭的罪,牛氏更是心疼的不行。 等她用家里头仅剩的鸡蛋煮了一碗白面出来,正听见外头有人敲门,牛氏皱了皱眉头,心中不耐烦搭理村里头那些见死不救的人,但也知道总要在一个村里头待着不能闹得太难看,好歹村长还有几分良心,偷偷的差人过去跟她通风报信。 牛氏想了想还是走到前院开了门,等看见门口的人却吃了一惊,她首先看见的是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起,只穿着一身简单青衣,但肤白如玉,目如点漆,唇红齿白端的是个清秀好少年,更难得的是那身气质,牛市绞尽脑汁,觉得以前相公所说的让人如沐春风大概就是如此,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子的乡下地方能养起来的。 “咳咳!”见牛氏像是看傻了,村长连忙在旁边提醒,免得她在贵人面前失仪。村长显然忘记了,自己第一眼看见这位天师的时候也是如此,怕是比牛氏更加不如。 牛氏倒是很快回过神来,见不仅是村长来了,村里头几个族老也都在,皆是恭恭敬敬的跟在那个年轻人身后,牛氏便知道这人身份肯定不俗。 “这位想必就是张夫人了,张夫人安好,鄙人溯远,乃是天师府一员,近日听闻此地有大冤屈引得天雷降落,前来查探一番。”溯远声音清润,就像是一股清泉让人闻之不厌,即使牛氏心怀警惕,也难以立刻拒绝。 只是想到儿子的惨状,牛氏对这些外来人十分排斥,谁知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而来,要知道那姓刘的可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虽说那样子的人家通常不把下人当人看,但他们要是气觉得被扫了面子故意找茬呢。 村长见她脸色就猜到她心中所想,连忙劝道:“牛氏,这可是京城天师府的道长,此次专为了明城干旱而来,他要见灵康那是他的福分,说不得道长还能帮着看看灵康的身体。” 一听到京城天师府,牛氏的脸色果然变了,这个名头在老百姓的眼中几乎能比得上神仙。 牛氏态度一转,连忙引着几人进门,一边走一边说道:“要早知道道长是京城天师府来的,小妇人哪里敢推脱,只是我儿此次受了惊吓,人也一直昏昏沉沉的,如今才刚醒来,小妇人心中实在是担心他,这才……” 溯远倒是不介意,笑着说道:“张夫人不必在意,原本就是鄙人唐突了,张夫人一番爱子之心让人倾佩。” 溯远显然是做了功课来的,所谓的火刑到底为何,他心中也是一清二楚,只是这次前来他可不是为了这些乌糟事儿,只是听闻天降旱雷,随后又下了暴雨,心中好奇罢了。 那头牛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道:“那些个杀千刀的,如今可不是遭了报应,可见我家康儿全是被冤枉的,康儿自小体弱多病,这次又吃了大苦头,一直昏睡到了今日才醒来,道长,若您能帮忙看看,大恩大德,小妇人定要为您立长生牌日日供奉。” 溯远听着含笑不语,似乎并无不耐烦,倒是让牛氏更加来劲儿了,似乎下一刻儿子的身体就能变好似的,到了房门口,她直接推门开走进去:“就是这儿了,康儿,天师府的道长来看你了。” 溯远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这一眼便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似乎刚刚惊醒,撑着身子朝着外头看来,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漂亮的不像凡人。 第3章 灵力 溯远抬头朝着屋子里头看去,这栋宅子在上河村来说已经很好,但对于他而言还不入眼,尤其是因为家道中落,原本的家具都典当了大半,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寒碜。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个盖着薄被的少年如同水中青莲,陋室之中难掩光华。 这当然只是溯远的观点,在跟在他身后那些人的眼中,这一刻张灵康的模样看着可是有些寒碜。村长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一眼看过去也是吓了一跳,实在是这孩子瘦脱了形,身上的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那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乍一看有些吓人。 村长心中早有愧疚,这会儿更是有些难过,叹了口气说道:“灵康没事儿吧,哎,你爹走了,我也没能照顾好你们孤儿寡母,实在是愧对张大。” 张灵康却只是看着溯远没有说话,从这个人进来开始他就感受到一种威胁力。 牛氏知道儿子不是个能言善辩的,连忙插嘴免得村长落了面子:“您老的情义,我们都放在心里呢,这次要不您,这孩子恐怕就......” 说到这里,牛氏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擦起眼泪来。 听见牛氏的哭声,张灵康也就顾不得跟溯远大眼瞪小眼了,撑着身体要起来安慰。 这一动倒是吓着牛氏,也不哭了,走过去把他按了回去,一边说道:“这孩子,身体还没好呢,干嘛急着下地,你身子原本就不好,这要是没调理好的话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张灵康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躺了回去,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说了一句:“别哭。” 牛氏见他关心自己,顿时破涕为笑,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说道:“康儿,这位是京城天师府来的道长,专程为了此次的事情而来,定能证明你的清白。” 这个世道被污蔑为恶灵附体而被处决的人绝对不少,即使牛氏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儿子要是一直背着这个罪名的话,以后怕是断了前程,只是先有雷劈下雨,后有天师府的道长亲自前来,牛氏便升起期望,让儿子彻底的洗刷这个名声。 张灵康抬头朝着溯远看去,此刻溯远已经走进了门,那张清绝的脸孔在背光的状态依旧让人吃惊,不过张灵康是见惯了美人的,比起他的容貌来,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带来的威胁感。 从张灵感的记忆之中他便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炼金师魔法师,却有同样拥有着呼风唤雨能力的天师,而天师府就是培养这些天师的地方,京城的天师府则是总部。 眼前的人就是一个天师,一个让他感受到威胁的天师,张灵康暗暗警惕,生怕对方一眼看出自己是个亡灵附体,这时候要是动起手来的话,他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想到这里,张灵康微微握紧了拳头,直直的看向溯远:“不知道长远道而来究竟为何?” 他的声音还是被烟熏过的沙哑,听起来有些刺耳,溯远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只看着他说道:“你与天师府有缘。”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眼睛,倒映着他的影子再也没有其他。 如果张灵康知道他心中所想的话,一定要大喊一句误会,他一个炼金圣者怎么可能有一双纯净如初的眼睛,这不过是临时吸收了太多的光系分子造成的错觉罢了。 牛氏却已经惊喜的叫出声来:“道长的意思是,咱家康儿有学道的天分。” 溯远点了点头,陋室之中似乎还有灵力没有散去,据他所知,只有天赋极高的人才会在尚未入道之时,就能自行的修炼。 “想必日前火刑被灭,也是上天不忍看天赋者被杀,所以才会降下旱雷。” 溯远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火刑事件定了性,碍于他的身份,此后恐怕再也无人能拿着张灵康的点滴异样做筏子。 牛氏一听大喜,对着跟在后头的村长以及族老们喊道:“大伙儿听到了吧,可怜我家康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那姓刘的不就是欺负张家无人吗!” 后头的族老们听着也有几分尴尬,毕竟对张灵康施行火刑他们也都是同意的,如今他被说有天师天赋,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这次的事情记恨在心中。 这会儿已经有人暗暗后悔不该贪刘家那点钱财,张家虽是无人了,但总归是天师后人,这不是,传了几代果然又出现了一个。 溯远扫了一眼后头人的脸色,他在外行走的时间多,自然也知道这里头的官司,当下也不管他们的脸色,走过去坐到了床边。 见状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小厮脸色微微一变,对视一眼,暗道这位不是最嫌弃外头不干不净,平时就算是在富贵人家,也绝不肯歇息的。 溯远却不知他俩的震惊,对他而言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开口说道:“伸出手来,我帮你把脉。” 张灵康还未动作,牛氏已经忙不迭的抓出他的手臂来,连声说道:“多谢道长。” 溯远见她动作粗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等看见那藏在袖中十分瘦弱的手臂时更是有些忧心,不是说了已经快十六岁,怎么这般的孱弱。 等按到了脉象溯远更是微微一顿,抬头看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睛都有些不忍开口。 溯远沉吟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说道:“这孩子胎中带来的病,这些年也没能好好调理,再加上此次吃足了苦头,又惊又怕伤了心神,若是能好好养着,倒是能得一些好岁月。我有一个食疗的方子,平时吃着倒是比药好。” 至于能得多少岁月,怕就得看天意了。溯远心中叹了口气,暗怪自己来迟了,若是没有此次火刑的话,这样的好苗子怕也不会损伤至此。 只是现在这孩子已经伤到了根本,此生怕是绝了修炼之路。 张灵康是知道这具身体的状况的,完全就是油尽灯枯之兆,不过他有自己的办法,既然占据了身体就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牛氏却是没听明白他的话,只以为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大事儿,当下喜道:“小妇人一定会仔细照顾,让道长费心了。” 溯远点了点头,又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想学道吗?” 张灵康微微一愣,暗道这个世界天师府道长的地位,恐怕跟上辈子那些法师塔里头的魔法师一般无二,地位尊贵。 他这幅模样看在溯远的眼中倒是成了惊喜,也是,这世上的人但凡知道自己有修道的天赋都是高兴的,即使是贵族皇族也不能例外,毕竟谁不想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他想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的名帖,说道:“若是你有心向道,便拿着这个去城中天师府。” 张灵康接过名帖一看,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天师府三个字,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大概是代表个人身份,只看那上好的玉质就知道这东西恐怕十分珍贵。 即使一开始对溯远心怀戒备,这会儿张灵康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感激:“谢谢。” 溯远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再没有多话,只是提笔将那个食疗的方子写了下来,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张家。 等走出许久,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家大宅,心有所感的问道:“张家祖上曾有过天师?” 一位族老低头称是:“这张灵康的爷爷是位天师,曾也是去过京城的,只是他过世的早,独子又是没有天分的,多年以来就考了一个秀才,年纪轻轻的也走了,这才被人欺负到了家门。”族老的话避重就轻,倒是将自己开脱的干干净净。 溯远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低声说道:“怪不得......张家人口凋零,恐怕是因为......” 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人也没能听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散思维啊,几个在心里头惦记过那大宅子的人心中一凛,纷纷想着是不是这宅子的风水有问题,以前因为那老张头是个天师,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如今看来倒是大有可能,要不然张家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 那一头张灵康可不知道这些官司,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简,觉得那触感温润无比,倒不像是个名帖,反倒是如贴身带着的东西。 牛氏也知道这东西怕是挺珍贵的,笑着说道:“就说我儿是个有福气的,等你养好身体,拿着那道长给的名帖去天师府,到时候可得有大出息。” 说完这话,又道:“这玉简不如娘给你先收着,别磕着碰着了。” 张灵康却挺喜欢这玉简的触感,尤其是在他精神力触及的时候,玉简似有一种温柔的安抚,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娘,我自己收着吧。”张灵感依依不舍的说道。 牛氏一看,还以为他是对将来进入天师府的事情上心,想了想就拿出一根细绳来,编了个绳索将半个手掌大的玉简绑起来,给他挂在了脖子上。 第4章 人言 溯远一行人才刚离开上河村,牛氏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家门,手中挎着一个篮子,里头放着几个鸡蛋和一把菜,她去找的却是平时不太来往的刘二家,这个刘二虽姓刘,但跟刘爷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刘二家的一开门,看见来人先是吓了一跳,早些年她可没少因为背地里传张家的闲话而被牛氏骂上门的,好几次还挨了打,如今一看牛氏还有些发怵。 牛氏却像是没看见她的不自在,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一连串的说道:“刘嫂子,前几日我家糟了奸人算计,听说康儿被处刑之前,你还是帮着说了话的,这事儿我可得谢谢你。” 刘二家的一听是因为这事儿,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那可不是为了你,说到底咱们这些人都是看着康儿长大的,他是个什么人谁能不知道,那姓刘的不过是为了一栋房子就要害死人,我也是看不过的,这可不是,遭了天打雷劈了吧。” 说起来,其实刘二家的那时候帮张家说了话,不过是看不过刘家的气焰,不过她也是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 牛氏自是知道的,眼前的妇人为人碎嘴,进了她耳朵的事情,不出三日定是整个村子都知晓,但本性倒是并不那么坏。 牛氏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她,张二家的一看还有鸡蛋在里面,脸上已经挡不住露出笑容来,手里头假模假样的推拒了两下就收下了。 等她收下了东西,牛氏才话题一转,说道:“刘嫂子,你可不知道,康儿虽然吃了苦头,但还真就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刘二家的向来都是个爱听闲话的,她早知道村长带着一个城里人去了张家,看起来绝对不是普通人,连一群族老,包括那七十多岁,都要人扶着走路的都跟了过去,可见那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她原还打算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牛氏正好送上门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如何,瞧你平时说话痛快,这会儿倒是卖起关子来了。” 牛氏笑了笑,说道:“我哪儿是卖关子,不过是怕你们觉得我王婆卖瓜罢了。” 张二家的听了一笑,拍了她一下说道:“谁不知道张家小儿不是你亲生的,得亏你对他比对亲生的还要好,这些年跟伺候祖宗似的。” 牛氏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如果不是还用得着眼前人的话,估计是要直接打一场的。不过她到底是咽下了这口子,笑着说道:“你可不知道,今日过来的那道长可是京城天师府来的,一见康儿就说他有天赋,可见我当年有远见,如今就等着享福了。” 张二家的一听也是吃惊,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乡野地方,能出一个有天赋的天师那是难上加难,这百年下来也就是张家老爷子罢了,自从他去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张二家的连声问道:“此话当真?你家那病歪歪的儿子能有这个天赋?” 牛氏暗骂这张二家的不会说话,嘴上却说道:“比珍珠还真,那道长爱才心切,还给了康儿一个名帖,说是拿着去城里头天师府就成。” “再说了,我家康儿的身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道长亲自给他把了脉,留了方子下来呢,那可是京城天师府来的道长。” 张二家的其实也信了个七七八八,毕竟村长带着人去张家可是他们都看见的,再说了,有没有天分这事儿也说不得谎,将来要是进不了天师府不就被戳穿了。 牛氏还说道:“刘嫂子,我也不多坐了,康儿还在家里头呢,他身体虚着,我也不放心。” 张二家的站起身来送了她出门口,一回来就瞧见大女儿正在翻他们送来的东西,喜滋滋的说道:“娘,还有鸡蛋呢,不枉你那时候冒着得罪刘爷的风险说了那么一句。” 张二家的撇了撇嘴,说道:“我就说,那姓刘的不过是个下人,还真在父老乡亲面前摆起谱来,如今倒好,被雷劈了据说是不成了,也不见他主家打发人过来看看。” 大女人只顾着为了几个鸡蛋高兴,倒是也没有戳穿自家老娘的话,要知道那时候多嘴说了一句,张二家的回到家中可是懊悔了许久,生怕那姓刘的记恨在心,到时候给他们家下绊子。不过刘爷人缘显然不好,除了依附的那几位,其余人都乐见他倒霉。 刘家大女儿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起来,一边还说道:“都说张家没落了,日子到底是比我们过得好,这么看着当年牛婶也不算吃亏。” 张二家的撇嘴说道:“能吃苦吗,当年张家的日子可还要好,再说那张生……”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自家女儿,张二家的连忙住了嘴。 张家大女儿好奇的追问道:“当年张叔怎么了?” 张二家的恍然想起当年那个人的风采,娶了牛氏可真是牛粪扔到了鲜花儿丛里头,不过这些话不该是孩子听的,张二家不耐烦的说道:“做你的饭去,今天多煮几个鸡蛋,你们一人一个。”说完这话也不管这时候正巧要做饭,忙不迭的出门说话去了。 刘家大女儿撅了撅嘴,但听见有鸡蛋吃倒是也忘了自己方才的疑问。 既然说是为了当初的事情感谢,牛氏索性演了个全,当初帮着张家说了话的人家都走了一遍,送了礼,虽然最后这些人还是坐视旁观,到底不是黑了心的。 她这一手的效果极好,一顿晚饭的功夫,上河村都知道溯远曾说过的话,传说来传说去,那对话都活生生的,没几日的功夫外村都知道了,上河村的人说起这事儿还挺自豪,毕竟村里头再出一个天师的话,他们村的地位肯定得上升。 当初没帮着张家说话的人如今也后悔,毕竟张家真要起来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记恨在心,其中何田就是如此,其实说起来,何田跟张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张家因为无壮丁,家里头的田地都是让他家种着,那时候张灵康被抓,他因惧怕刘爷而袖手旁观,如今自然让人唾弃。 这一日何田在地里头被人嘲讽了一番偷鸡不着蚀把米,回家来一想,就让自家婆娘拿着一篮子的地瓜上门去看。 别看这东西浅薄,如今正干旱着,去年的收成原就不好,今天更是未知数,像张家这般能拿出鸡蛋的已经是绝少数。 何田家的提着东西进门,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牛氏早知道她在家是不能当家作主的,倒是也没有过度为难,只是说道:“可见是患难见真情,有时候啊,人就不能看表面。” 何田家的一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架势,牛氏却并没有心软。 要知道这些年下来,何田家租着自家的良田,那点地租不如说是做做样子的,当年他爹还在的时候也不在意这个,谁知道却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牛氏向来不喜他们一家,嘴里头说的比谁都要,却从来没给过实在好处:“成了,东西我收下了,只是今年秋收之后,这地你们还得还回来,倒不是为了这次的事儿,但你也知道,他爹死了,家里头也没有了进项,有地在至少饿不死。” 何田家的出门的时候脸色是苍白的,想也知道,他们家能在村里过的比较好,靠的就是这几亩地,如今他们要把地收回去,偏偏自家不占理,张家又出了天师,到时候村里头怕是没有人会帮着他们说话。 等人走了,牛氏走近院子,只看见张灵康站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如今虽然还未入夏,但日头却十分毒,又有十多天没下雨了,最近的一场还是张灵康被火刑那时候的,下的地方也不大。 牛氏见他就站在日头下,心疼的说道:“这才刚好一些呢,这日头又毒,要是晒着了怎么办?要是觉得闷了,不如在廊下放个塌,躺一会儿。” 张灵康笑了笑,他总不能说大太阳下头光系分子才充足吧,只能说道:“躺的人都发霉了。晒一晒也好去去霉味儿。” 牛氏听了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牛氏身高,张灵康这身体又是发育不良的少年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居然才到牛氏的肩头,她做起这个动作来丝毫不吃力。 张灵康为自己的身高拘了一把辛酸泪,暗自怀念当年身高七尺的好身材,幸亏这身体的年龄不大,将来或许大有可为。 牛氏陪他站了一会儿,张灵康到底不忍她一块儿晒太阳,终于还是回到了房中。 张灵康的父亲从文,屋子里头多是书籍,这些天他闲着无聊倒是翻了一遍,凭着不同寻常的记忆里和残存的记忆,倒是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无事可做,他便捧着书看。 牛氏煮了药膳进来,就瞧见他又在看书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真不知道这书有啥好看的,你们父子俩个都跟着了魔似的。” 张灵康笑着放下书本,说道:“倒是没有什么好看,只是闲着无聊。” 牛氏却是不信这话,不管是张灵康还是他死去的爹,看书都跟看什么至宝,牛氏是不懂,心里头到底也是佩服读书人,要不是担心他身体的话,倒也不会阻止。 牛氏将药膳放到桌上,张灵康一看就皱了眉头,这药膳倒是比中药好吃多了,但是挡不住天天吃,一天就得吃五顿啊。 张灵康不抱希望的叫道:“娘,中午才吃过没多久,不如留着晚上吃吧。” 牛氏却说道:“溯远道长都说了,一天得吃五顿,这药膳才能有效,原本里头就是些常见的东西,你就当作点心吃就是。” 虽说是常见的东西,但放了一些药材,到底是一股子的药味儿。 不过就像是以前每一天一样,张灵康也是说不过牛氏的,到底是慢慢吃起来,一边想着这倒还不如吃药,毕竟吃药最多就是一日两餐,能够一饮而尽,而药膳却是钝刀子。 牛氏见他真吃了才放了心,只是又皱眉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来了这么久,求雨听说也求了几次,怎么还是一直没下雨。” 第5章 求雨 张灵感早就感受到这里空气之中水汽偏少,其实这对他养伤倒是无碍,毕竟太阳大光明系分子也容易抓。 不过从张灵康的记忆之中,他也知道张家日子不容易,如果再遇上干旱的话怕是更难。 张灵康感受了一下空中水汽,比起往日丝毫不见增加,皱眉问道:“那位道长在哪里求雨?” 牛氏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只是京城来人,就是为了明城大旱。” 牛氏娘家是杀猪的,干旱一时之间对他们的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去年下雨就少,附近都是减产,今年要是再不下雨的话,恐怕会颗粒无收。真到了那个时候谁家还会养猪,谁家还吃的起肉,就是张家如今还存着一些钱,也是不稳妥的。 “这老天爷不知道怎么想的,明城向来是个风调雨顺的地方,这两年却没有安稳过。”牛氏叹了口气,见张灵康皱着眉头的模样,连忙说道,“瞧我,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就说这些事儿让你烦心,放心吧,家里头还有钱呢。” 张灵康却说道:“如今我是家里头唯一的男人,这些事情,娘自然该告诉我的。” 牛氏一听这话却有些吃惊,实在是这些年来,就算是张生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不离俗务,康儿虽然自小是个懂事的,但也被养的有些过于天真。 牛氏抬头看着张灵康,恍然发现眼前的孩子与自己记忆之中已经有些不同了,也不知道是这些天养的好,还是那位道长留下来的药膳方子有用,张灵康眼看着胖了一些,气色也不是原先可比的,虽然肤色还是有些苍白,却已经不是那种死白。 虽然整体看着还是瘦,但到底有一些少年人的生气了,牛氏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伸手摸了摸了他的头发,说道:“你还小呢,放心,家里头的事情有娘在。” 张灵康又被自己的身高打击了一番,张灵康以前那种目下无尘的性子,恐怕不仅仅是张生言传身教,还有牛氏无理由的宠溺。 知道牛氏为人执拗,张灵康也没有坚持,转而说道:“娘,这些天我躺的骨头都酥了,能不能去明城转转?” 牛氏瞧了头一眼,说道:“你这是想去看道长们求雨吧,娘还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张灵康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嘴角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加上还有些瘦弱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牛氏一看心都软了,不由想到当年那个虚弱的连哭声都不如小猫响的孩子,这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牛氏想着孩子既然有天师的天赋,以后迟早都是要去明城的,如今看他身体倒是比原先更好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出门。 张灵康见她动摇,连忙又说道:“说不定以后孩儿也要走这条路,先看看也是好的。” 牛市一听果然应了,不过到底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第二天的时候陪着一块儿上了牛车。牛车上都是去赶集的村民,见牛氏小心翼翼的模样,张二家的首先忍不住说道:“我说妹妹,你这是把灵康当纸糊的呢,他这都多大了。” 牛氏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康儿还小呢,翻年才十五岁。” 张二家的却说:“十五岁还小,哪家的孩子十五岁不当个大人看了,就是我家,小儿子才八岁,也已经下地干活了。” 牛氏也不搭话,还让张灵康要是累了的话就靠着自己的肩头休息一会儿,在她心里头,自家儿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再说了,灵康如今有天赋,以后注定是要成为天师的,能跟这些一辈子在地里头刨食的人一样吗? 张二家的见她不搭话,又对着张灵康说道:“你娘这么疼你,以后你可得记着,别飞黄腾达了就忘了这份恩情,虽说不是……” 牛氏却黑了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其他村民也知道他家的事情,倒是顺着转开话题。 一直到城中都是无话,等下了车,牛氏才开口说道:“要是求雨的话,应该是在祭坛那边,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碰上。” 张灵康自然答应,也是他们运气好,还没走到祭坛呢,就听说今天果然有求雨的。 这样子的盛事围观的人自然不少,张灵康他们来的不算早,只能抢到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幸好祭坛高筑,倒是不愁看不见。 牛氏仗着魁梧的身躯将儿子护在身边,倒是弄的张灵康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需要一个女人的庇护了,偏偏这一刻他还觉得不太坏。 站在他们旁边的似乎是明城的百姓,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汉抬头张望着,似乎有些着急的模样:“终于开始求雨了,也不知道这京城来的天师能不能行。” 他旁边的人连忙说道:“这可是京城来的,他们要是不行的话,恐怕世界上就没人能行了。” 张灵康听了一耳朵,好奇的问道:“不是说这位道长十几天前就到了,怎么现在才开始求雨?” 那老汉打量了他一眼,见是个孩子,便说道:“年轻人不懂事儿,人家道长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连喘口气都不能,再说了,求雨之前他还得沐浴焚香,茹素修行。” 张灵康对求雨这事儿不太了解,但牛氏却是知道的,低声说道:“等你进了天师府就知道了,天师们祭祀之前,都是要这样的,听说最好是不吃不喝,身体才能洁净,神灵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时间自然也是越久越好。” 张灵康正想着,这要是饿的要死的话,那些天师还能祭祀吗,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却嗤笑起来,指着他们说道:“又有两个痴人说梦话的,这天师府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地方吗,乡下来的土包子,尽做白日梦呢!” 牛氏脸色一变就要争辩几句,张灵康却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娘,开始了。” 牛氏尤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祭坛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祭坛上多了几个穿着红衣的天师,为首的一人风姿最为卓越,龙章凤姿,倒是将身后的人都盖过了去,正是那溯远道长。 如雷打般的鼓音忽然响起,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头,就在鼓音响起的那一刻,台上的人也动了,那似乎是一种舞蹈,又更像是一种原始的演绎。 一种油然而生的肃然让在场的人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诺大的祭坛周围出了鼓音就只有天师们舞动的声响。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 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玄音响起,清润的声音吟唱着古老的祭词,周围的百姓几乎都是一脸沉迷的深情,就是张灵康也有一瞬间的沉迷,但随即惊醒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歌,歌声之中带着浓重的灵力,只是这种灵力并不是针对周围的百姓,而是直指上天,祈求着甘露降临,能解明城一地的大旱。 张灵康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神灵,但在他的那个世界神灵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一贯的高高在上,从来不会真的垂青弱小的人类。 想要什么,祈求和信仰都是无用的,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获得自己所想要的,这是张灵康上辈子的领悟,一直到死他都如此坚信不疑。 只是随着祭祀的歌舞,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子突兀的越来越多,张灵康精神力超人,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台上,难道这个世界的天师真有让神灵出手的本事。 这一看却让他发现了异常,台上几个人的舞蹈看似随性,其实却不简单,他们的步伐,歌声,甚至是随意的一个动作都带着独特的韵味。 尤其是为首的溯远,他身上的灵力如同实质一般,在歌舞的加持下朝着天空腾起,看见这样的状况,张灵康虽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神灵是不是真的存在,却可以断定这一次的求雨只是灵力作用的另一种展现罢了。 这就跟他用精神力强硬的命令周围的水分子集合成雨一般,只是在这场祭祀的加持下,原本灵力只是一般的溯远发挥出了超越本身能力的灵力。 张灵康转而对那歌舞十分感兴趣,上辈子也有炼金阵能够加持法力,与歌舞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灵感一双眼睛晔晔生辉,脑海之中飞快的闪过十数个能起到这种作用的炼金阵,但是无一不需要珍贵的材料,相比之下只需要人力实在是太方便了。 如果台上的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会呕出一口鲜血来,旁人看着跳着祭祀舞的人飘飘欲仙,实际上却是十分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是这样子的求雨祭祀,如果不是溯远实力强悍,伴舞的这几个又有灵力撑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不过耗费了那么多的灵力,这场祭祀也是立竿见影,空中的水汽飞快的增加,随之而来的风卷起了百姓心中的希望,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雷鸣,虽然还离得远,却足以燃起所有人的渴望。 雨,终于落了下来,台上的祭祀却还在进行,大雨淋湿了天师们的衣裳,却挡不住他们的动作,周围的百姓也没有一人离开,只是惊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 张灵康抬头看着,对溯远倒是有几分佩服,平心而论,他现在是做不到这样大规模降雨。 终于踩完了最后一个舞步,伴舞的几个天师身躯微微摇晃,几乎要摔倒下来,如果不是意志力撑着,恐怕是要在百姓面前出丑。 溯远点身躯却如挺直的松柏,丝毫没有摇晃,他高抬祭词,跪了下来。 这一场祭祀以大雨的方式结尾,在溯远跪神之后,地下的百姓才像是惊醒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张灵康原本没动,也被牛氏一把拉了下去。 远离祭坛的地方,城中百姓互相奔走,欢呼的声音,惊喜的声音,感激的声音交缠成了一首乐曲,响彻着人间的悲喜。 牛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下雨了太好了,第二反应却是担心起儿子的身体来,这才久病初愈,病根还没养好呢,这要是淋雨生病的话可是太不值当了。 牛氏想着脸色都变了,拉着儿子就跑,一边暗怪自己没想到,早知如此应该带着伞来。 真别说,来围观的人里头还真有带着伞的,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撑开,只是惊喜的大叫着,周围人的反应是会相互影响的,张灵康甚至看见两个陌不相识的男人抱头痛哭。 祭坛上的人已经退了下去,一下台,溯远也忍不住踉跄了两下。 随行的童子立刻上前扶住他,声音带着几分敬仰和倾慕:“主人,您辛苦了。” 溯远摇了摇头,反倒是对身后跟随的几人说道:“这次多亏了诸位天师,没有你们相助的话,此次求雨怕事不能成功。” 后头几个伴舞的天师都是当地天师府举荐的,原本就是因为他们无能求雨,才不得不朝着京中求助,结果溯远一求雨就下来了,其中气量狭小的不免有些嫉妒,就算是为人方正的,也有几分尴尬。 只是听溯远这话一说,倒是把大半的功劳放到了他们身上,几个天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站出来说道:“此次求雨成功,明城干旱定能解危,我等代明城百姓,谢过溯远道长费心费力,您这般说,倒是让我们无地自容。” 溯远却笑着说道:“溯远说的本就是实话,如果不是大家协助,光凭我一人又能有何所为。” 在场的人互谦了一番,倒是其乐融融。等溯远离开之后,倒是有天师说道:“这位听说是金明真人关门弟子,如今看来倒是知情知趣,不是那等狂妄自大之人。” 第6章 地 天降大雨,明城百姓皆是欣喜若狂,牛氏也是从心底高兴,只是高兴之余难免有些忧心,就张灵康那个小身板,原来的重病还未痊愈,如今淋了个透心凉,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病。 回去的路上一车人都是湿透的,牛氏越想越是担心,暗怪自己粗心大意。 偏偏刘二家的心大,自己湿漉漉的还挺兴奋,拉着牛氏说道:“你瞧见没,那台上的道长就是那天来咱们村的,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可见康儿已经也会有大出息。” 牛氏免不得应酬几句,旁边又有人说道:“叫什么道长,叫天师,这又不是前朝。” 刘二家的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一个称呼,能有什么区别。” 那人却道:“区别大了去了,道长是称呼那些不入流的,才刚入门的灵者,天师则是尊称,以后要是见着那些人,随便称呼道长的话,说不定马屁拍到马蹄上。” 牛氏一听也是吃惊,暗道自己那天可也是叫来道长的,不过那头张灵康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直接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全拉了过去,嘘寒问暖起来。 回到家中,张灵康不得不吐下了一大碗的姜汤,那辣味儿让人此生难忘。 牛氏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见他一饮而尽才放了心,顺手给他塞了一颗糖,说道:“别嫌难吃,你这才刚养好一些,要是再生病的话可怎么得了。” 张灵康接过粗布,说道:“娘,我自己来吧,你也快喝了。” 牛氏口中说道:“娘身体壮实着呢,淋点雨算什么。” 话虽如此,脸上却是笑着的,到底是听了他的孝心,坐下来把自己的那碗喝了,看了看外头的大雨,带着几分喜色说道:“这可好了,下了雨,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张灵康看着大雨,好奇的问道:“娘,天师府的人这么厉害,要风得风求雨得雨,有他们在这天下岂不是风调雨顺了?” 牛氏笑了一声,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去年明城就开始大旱,城中天师府的道长们求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有一次成功的,这才不得已向京都求助。” “京都的道长们是厉害,但统共不超过二十人,咱们晋国那么大,他们岂能时时刻刻盯着。”牛氏叹了口气,眉间也带上了几分讽刺。 “就像这次明城大旱,难道上头就不知吗,前后也拖了两年才派人过来。” 这也到罢了,只是听说在京都里头,那些达官显贵动不动就求助于天师府,甚至还有女子求青春永驻的,可见穷人和富人,在朝廷的眼中还是截然不同的。 张灵康不知道牛氏的心思,却也知道世界之大,光靠着能力出众的人是不能的,上辈子魔法师算普及了吧,该天灾*的还是天灾*。 牛氏早年听说过天师府不少事情,不过却不想跟儿子说,免得他对天师有了偏见,话题一转,说道:“不过好歹这次是解决了,咱老百姓能有个好收成,不至于饿死渴死。” “等雨停了,娘也得去地里头看看,雨这般大,可别淹着了。” 张灵康一听这话,脑海不停的回想,倒是奇怪的问道:“咱家也种着地?”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他跟爹一只病怏怏的,牛氏虽然力气大,却是个女人,张生也不让她吃这个苦头,所以家里头的田地都是租给别人的。 牛氏暗暗责怪自己嘴快说漏了,看见儿子坚持的眼神,便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 “这些年你爹身体一直不好,家里头只进不出,去年还早了大旱,我便想着收回来一亩地种些麦子,好歹能有个口粮。” 张家确实是有底子,但早先为了张生的病已经花费了大半,值钱的东西卖的七七八八,如今也就是这栋大宅子和良田值点钱,前者是祖宗传下来的,后者是立家之本,都是卖不得的。原先靠着这些他们母子俩倒是能过的错,但如今孩子有天师天赋,这一路花费必定不小。 张灵康不是不知俗务的原主,多少猜到一些牛氏为何如此,担忧问道:“娘,春播时是你一个人种的?” 牛氏一听,笑道:“怎么可能,我娘家那么多的哥哥侄子,难道是摆着看的。” 这话倒是真的,牛氏是家中幼女,上头有三个哥哥,如今他们都已成家立业,也都是生儿子的多,虽然对牛氏的作为颇有意见,但到底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吃苦。 “我可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姑姑,不过是一亩地,他们来几个人,三两下功夫就好了。” 话虽如此,家里头的田地总不能一直靠着娘家操持,平时的照顾还得牛氏上,不过对她而言倒也不觉得很累。 “咱们村里头,哪有妇人不下地的,也就是咱家,再说真的种的不多,你也别担心。” 既然已经种了,显然也不能再让给别家,张灵康眼睛一转,心里头倒是有一个主意。 “娘,等雨停了,你带我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牛氏皱眉:“这怎么行,你哪里懂种地啊,这些娘来做就成了。” 张灵康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暗道原主这般被宠溺着长大,没长歪估计是拖了张生的福,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看着自家老娘下地操持,自己在家歇着吧。 “我就是去看看,认认地方,总不能连自家的地也不认得。” 牛氏一想也是,不过还是坚持道:“那咱就过去认认地方,你可别下去,你跟你爹一样,生来就不是要种地的人,等你身体养好了,娘就送你去明城,咱们进天师府。” 张灵康心中无奈,口头却得先答应下来。 这大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才慢慢停歇下来,干渴的土地饮饱了水分,焕发出春日该有的气息来,似乎是一夜之间,地面都冒出了绿油油的地衣,看起来十分可人。 推开窗门,湿润的微风迎面而来,让人觉得精神一振,确实是比前几日的干热好许多。 牛氏倒是也没有食言,等雨停了就带着他出门,只是一路上几次回头嘱咐小心脚下,一副生怕他磕着碰着的模样,弄的张灵康哭笑不得。 虽是有些繁琐,但张灵康也知道,这是因为原主从小体弱,偶尔吹个风都要生一场病,以至于牛氏小心过了度,从来不肯让他冒险。 大雨过后,许多人都出来看农田的情况,等看见牛氏带着张灵康过来不免啧啧称奇,其中有几个关系还好的,开口打趣起来。 “我说牛氏,你可算带着灵康出门了,这要是再不出来,不成了大家闺秀了。” 牛氏唾了一口,说道:“我家康儿身体弱,可不比你们这群糙汉子。不过自从道长给了方子,眼看着就好起来了,等以后进了天师府,说不定比你们一个个的身体还要好。” 体弱毕竟不是好名声,如今眼看着儿子好起来,牛氏便打算给他洗一洗名声,将来做亲什么的也顺当一些。 牛氏也不管他们的笑闹,带着张灵康到了自家的农田边,虽然雨下得大,但明城干旱已久,倒是没有被淹,牛氏看了就放了心。 看见有杂草长出来,牛氏交代了张灵康一句,脱了鞋子下田拔起来。 张灵康心知牛氏肯定是不会允许自己下去的,围着这块农田转悠起来,暗暗推断着哪些炼金阵能让农田好收拾省力一些。 说起来这样的针法他也曾研究过,毕竟种植魔植也用得上,只是没有晶核在有些麻烦。 老娘在地里头干活,儿子在岸上转悠,显然让某些人看着不顺眼,不远处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冷笑了一声,她长相刻薄,一双三角眼满是算计,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么大的人了,让老娘下地干活,自己倒是悠闲,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张灵康顺着声音看过去,脑袋里头实在是找不出对应的人来,也不知道是原主也不认识,还是属于那些不重要,已经消散的哪些记忆里。 张灵康还未说话,牛氏不干了,一甩手说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爷家的,你家不是有钱的很吗,还用得着你下地?”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刘爷的婆娘,别看刘爷挺风光的样子,其实也是泥腿子出生,土生土长的上河村人,娶了这个婆娘没多久,也不知道搭上个什么关系,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 对上河村的人说是大管家,其实也不过是无数小管家之一,也就是在这里能够摆摆威风。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刘爷何必觊觎一栋上河村的房子。 那次在火刑现场被雷劈之后,刘爷就一直躺在床上没起来,原本刘家还要找上张家,谁知道京城来的天师开口说了话,连村家也往他们家警告了一番。 刘爷躺在床上就剩下一口气,药钱不知道花了多少,硬是一点儿气色都没有。 刘家的原本还指望城里头的主家能为他们出头,但那样子的大户人家,何尝把一个小管家放在心上,要没有天师府的面子,他们或许会搭把手,如今可指望不上。 随着时间过去,刘家那是憋了口气硬是出不来,刘爷一倒下,他们作威作福的日子也都到了头,村里头原先被欺负的人不落井下石就是以德报怨了。 这刘家的也就是能说说酸话,还不敢太大声,生怕惹着众怒。 牛氏向来硬气的很,被她顶了一句,那刘家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张脸又红又白,看起来十分可笑。 等她摔了手离开,牛氏才骂道:“不过是个下人,倒是真把自己当根菜。” 当初刘爷还在的时候,她都敢带着娘家人对着干,更别说现在人都倒下了。 牛氏还道:“要不是那畜生躺在床上,我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故意趁她不在对个孩子下手,实在是猪狗不如。 张灵康对号入座,对于那位被自己雷劈的家伙并不放在心上,他下手向来有分寸,死不了,但也别想出来蹦跶。 张灵康转悠了一圈,才问道:“只有这块地是咱们家的吗?” 牛氏已经拔干净杂草,听他问起就值了值附近的几块良田,说道:“这些个都是,咱家足足有十亩地,都是良田,不过其他的都租给了何田家,等秋后才能收回来。” 牛氏显然对何田家的不作为怀恨在心,下了决心要把地收回来。 十亩地不算大,但是一眼望去也不少,牛氏见他皱眉,还以为他担心种地的事情,忙说道:“放心吧,到时候咱们请人来种,虽说花点钱,但赚的肯定会比那点租金多。” 张灵康其实并不是在想这个,他是考虑设阵法的时候,要不要把周围的田地也围进去。 不过一路上听牛氏说了家里头的恩恩怨怨,张灵康就打消了大方的想法,一直受恩于自家,遇到事情却避之不及的人,实在是不用搭理。 一亩地不大,问题是现在没有晶核,回到家中张灵康便翻起自己的家当来,想着找一种代替品。 结果翻遍了箱子,除了书就是书,笔墨纸砚倒是有,派不上丝毫的用场。 唯一可用的是那根玉简,只是那玉简是个名帖,以后说不定还要派上用场,用到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浪费。 找了半天也没有可用之材,张灵康想了一下,索性走出去问道:“娘,爹那时候留下的东西你放哪儿了,我想看看。” 牛氏一听,恍然说道:“瞧我,居然忘了这事儿,那些东西是你的天师爷爷留下的,如今你有天赋,早晚都是用得着的。” 说完这话,牛氏走进自己房间,从衣柜的最深处挖出一个小红木盒子来,也就是两个巴掌大小,看着精巧玲珑。 她拿着盒子走出去,说道:“我一直放着呢,你看看,有没有派得上用场的。” 张灵康走过去接过,在打开之前精神力就慢慢的渗透进去,让他意外的是,里头的东西居然能够吸收他的精神力,就像是,把那种力量储存起来一样。 打开一看,盒子里头放着一叠黄纸,一盒朱砂,另有一个龟壳似的东西,却已经开裂成了两半。 第7章 炼金 送走牛氏回到自己房间,张灵康将盒子放到桌上,里头的东西一一取出,这盒子不大,里头的东西就三样,朱砂似乎还未开过封,用一个巴掌大的铜盒子放着,一打黄纸则用绢布捆着,唯一的龟壳放在朱砂之下,看起来有些寒碜。 按理来说,张灵康的爷爷既然是天师,手中总该有些本事才是,即使英年早逝,也不该只留下这点不值钱的东西。 张灵康将那个盒子翻了个遍,用精神力也检查了一番,才确定自家爷爷不但没有留下修道的书册,连一张绘好的符纸都没有。 当然,也可能当初老爷子是留下的,只是他爹在世的时候已经拿出去用了。 幸好张灵康原本对此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从原主的记忆之中得知有符纸的存在,所以找来一试罢了。 朱砂看起来就是红色的粉末,让张灵康惊讶的是,这种粉末如同当年他精心调制的魔法药剂一般,能够承载住精神力。 他试着用水融了一部分,提笔在黄纸上画了了一个简单的炼金阵,阵法果然成功了,只是维持不到一息就涣散开来。 张灵康却像是见到了希望,当初他的身体不能吸收魔法力,只能靠着强悍的精神力来掠夺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这样被强压来的魔法元素十分暴虐,想要绘制炼金阵更是难上加难,一般的魔法药剂完全无用,他研究了整整三年,才发现了合适的。 如今朱砂能坚持一息的时间已经不容易,毕竟方才他只是随意的绘制。 张灵康对朱砂感兴趣起来,也不知道这种红色的粉末是用什么制成的,虽然弱了一些但是得用,若是加上一些特殊材料,怕是更加方便。 这般想着,张灵康又铺好了一张黄纸,这东西显然用来历不俗,能够承载朱砂的力量。 他想了想,将方才融了水的朱砂放到面前,精神力蔓延出去梳理起来。 朱砂看似细腻,其中里头还是有许多无用的杂质,他所用的水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张灵康细细的梳理了一番,一直到他的精神力再也感受不到杂质才罢休,这一刻的朱砂似乎变得更佳红润了,方才的水分也同时被抽中,再一次恢复到粉末的状态。 与没有被疏离过的朱砂相比,这一堆面积变小,颜色却变深,隐隐带着一股子香味。 张灵康的精神力再次蔓延出去,抓住空气中最为结晶的水汽融合到这一小堆的朱砂之中,很快的,不用搅动朱砂就化成朱红色的血液,闪动着荧荧光芒。 张灵康细细一看,这才算是满意了,就在方才铺好的黄纸上钩画起来。 炼金阵原本就是繁复的一种阵法,通常需要诺大的场所绘制,只不过当初埃利奥特为了自保,想尽了办法随身携带,倒是让他研究出一些办法来。 这张黄纸大约十寸长短,都是已经剪裁好的,倒是方便了他绘制。 朱红色的液体在黄纸上绘制出一个个复杂的图案,带着来自异世的神秘力量,张灵康的动作看似缓慢,其实笔下十分的快速,有些图案绘制之后,又有新的图案覆盖上去,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原本的图案被覆盖的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一个炼金阵绘制完毕,日头都已经靠西来,张灵康收了笔,低头去看那张黄纸,上头的朱红色液体居然已经干竭,原本平常的黄纸这一刻带着强劲的力量,无风自动。 张灵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一个防御阵法,佩戴者被攻击阵法就会自己启动,是他上辈子刚开始炼金的时候,最常用来换钱的。 张灵康上前抓住符纸,那飘在半空中的符纸在他手中却是乖乖听话,三俩下被叠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符包。张灵康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将这张符纸送给牛市。 试验虽然成功,但直接用黄纸画符用在地里却不值当,黄纸不但容易损坏,被人发现也是一场麻烦,毕竟他现在可是连天师府都没进。 这般想着,张灵康倒是有些期待早日进天师府,不说那些玄乎其玄的舞蹈阵法心法,就是让他有一个由头可以使出上辈子的能力来,也是好的。 既然不能用黄纸,张灵康又得找可以代替的东西,但时间过了三天,符纸画了许多也没能找到更加合适的。 兽皮或许会更好用一些,但黄纸已经显眼,兽皮就更加了,张灵康想了想,只能找了几颗圆润的,已经被风雨完全磨去了棱角的石头来用。 顽石能够容纳的力量有限,稍不小心就成了一堆粉末,但到底还是有所可为。 又花了几天的功夫,张灵康才绘制好所有的石头,原本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圆石已经变了样,上头绘制着密密麻麻的花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漂亮。 张灵康想了一下,所幸拿出黑色的颜料来,直接将石头染了色,这样子不影响使用,放到地里头也不会显眼。 这一日张灵康又跟着牛氏去了地里,看似悠闲的转悠,实际上却把石头埋在了固定的方位,一共七颗石头,将他们家的田地围在中间。 有了阵法的加持,牛氏以后怕是不用忙着捉虫拔草,不知道要省力多少,秋收的时候还能有个好收成。 忙完这一切,张灵康总算是有时间将注意力放到那个龟壳身上,之前打开盒子之后,他就发现这个龟壳不同寻常,虽然已经碎裂成了两半,却能自主的吸收他蔓延出来的精神力。 朱砂黄纸只能储存,龟壳却能自动吸收,绝对不是寻常东西。 张灵康研究了几天,这个龟壳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背上裂缝清晰可见,被擦拭了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光泽。 慢慢的,张灵康倒是发现了,这东西吸收的并不是精神力,而是精神力包括的灵力。 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不同,空气中除了五行分子之外还有灵力,比起单一的元素,这种灵力更加的温和,更妙的是他的身体能够吸收。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张灵康是狂喜无比的,上辈子他吃了不能修习魔法的亏,不管精神力多么强大,身体都是孱弱的,如今却有大好的机会。 张灵康没有任何的灵力修习口诀,却凭着超越常人的精神力强行拘留周围的灵力为身体吸收,如果天师府的人知道的话,恐怕会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天下有天赋的人何止千千万万,最后能入道的能有一层就不错了,挡住这道门的就是灵力,孰能如张灵康这一般,未有口诀先行入道。 既然这龟壳会吸收灵力,张灵康倒是好奇起来,每次自己的身体吸收饱和了,就给它送一些,起初的时候,它至多只能吸收一刻钟,如今却已经不满足了。 张灵康也不管它,每日睡前给它半个时辰的灵力,再多就没有了,他倒是想看看吸饱了灵力之后,这个龟壳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牛氏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张灵康又拿着那个龟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又在玩这东西了,虽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但已经破了,怕是没用了。” 张灵康好奇问道:“娘,你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 牛氏一笑,说道:“我哪儿知道,我嫁进门的时候你爷爷就不在了,你爹不懂这些,这些年也没有跟我提过。” 见张灵康有些失望的样子,牛氏又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了,很多天师都喜欢用龟壳占卜吉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也没见过。” 占卜这事儿在他的世界是预言师的事儿,张灵康对此一知半解,看着那个破裂的龟壳,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占卜。 倒是牛氏兴致勃□□来,继续这个话题说道:“现在不知道没事儿,等你进了天师府自然就知道了,这龟壳要是坏了没法用的话,娘让你舅舅给你抓一个大的,新鲜的。” 张灵康听的哭笑不得,想想也知道,真的能占卜吉凶的话,对于龟壳肯定是有要求的,自然不是越大越好,越新鲜越好。 其他的乌龟壳,就算是他上辈子见过的魔兽,都没有吸收灵力的本事儿。 不过这话牛氏不了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不过就是一个乌龟壳吗,那么小,估计还是个小乌龟,能抵得什么用处,以后儿子真要用的话,不拘是买还是自家抓,总能找到一个更好的,那个破的就当是留一个纪念了。 说起这事儿,牛氏又说道:“康儿,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咱们挑个时间,去天师府看看,虽说今年的招生已过,但你可是有名帖的。” 张灵康对这事并不了解,便问道:“寻常招生是在什么时候?” “通常是正月刚过的时候,天师府的招生可严格着呢,咱们明城那么多的人,一年能有一百个人及格就不错了,其中大部分都是达官显贵,老百姓,除非我们康儿似的有天赋,不然连门都没法进。” 说到这里,牛氏又是骄傲又是有些忧心,“现在不去的话,又得等到明年开春,这还有大半年呢,不如拿着名帖去碰碰运气。” 这么一听,张灵康也有几分心动,毕竟那种陌生的能力让他十分感兴趣,若是能找到这个世界人类吸收灵力的办法,说不定他也可以修炼,并不比那些魔法师差。 不得不说,不能修炼一直都是埃利奥特心中的痛。 “那不如就明日,我们先去天师府碰碰运气,如果能进去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的话,也当提前熟悉熟悉。” 张灵康当机立断的把事情定下来,牛氏自然也不会反对。 只是确定要去天师府之后,牛氏倒是担心起来,明城虽然不远,但赶车过去也得一个时辰,到时候孩子肯定得住在天师府内,这样一来她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张灵康从小到大还从未在外面住过,牛氏顿时无比的担心。 牛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多少知道一些天师府的传闻,一边收拾一边担心的说道:“我可听说了,里头吃的不好,还得几个人住一个屋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的习惯。” 张灵康笑了笑,暗道上辈子最难的时候,他还在贫民窟跟乞丐睡过呢。 牛氏却不知道,在她心中,他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这孩子确实实实在在的富养,从来也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听说天师府里头的伙食可不怎么样,富贵人家可以让小厮准备,穷困人家就只能吃着了。 儿子还未远行,牛氏已经担心的不行,差点没开始准备腊肉让他带上,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张灵康连忙把她拦住了,笑着说道:“娘,明天只是去看看情况,总不会当天就住进去。” 牛氏却忧心忡忡的说道:“就算不是明天,早晚都得住进去,这些东西可不得收拾好。” 随即又想到天师府里头的人非富即贵,平常百姓家都是少数,康儿自小是个实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 一想到孩子要离开身边,牛氏越想越多,最后甚至想到张灵康要是被那些富户欺负的话,连个当家作主的人都没有。 如果不是理智还在,牛氏几乎要说咱不去什么天师府了,就在家待着。 好歹牛氏还是个知道好歹的,虽然心中担心的不得了,到底是没有说出这话来,只是偷偷的将家里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数了数倒是还有几十两,她一股脑儿装进荷包里头,塞到了张灵康的手中。 “在天师府里头可别亏待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人家有什么,你也买什么,咱家虽然不是大富,这些还是有的。”要是钱实在是不够了,她就卖掉一些地,儿子的前程最重要。 这时候的牛氏是天真的,等将来她见识到天师府的花费,就知道就算张家卖了田地和房子也不够一个零头的。 张灵康听着只觉得心中里暖烘烘的,两辈子下来第一次被人这么关心,却是托了原主的福,他也得有所回报才是。 他抬头看向忧心忡忡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第8章 天师府 天师府处于明城最繁华的地带,虽然天师府的人自称道人,但这座府邸却跟传统的道观截然不同。一是避世,一是入世,着实是两个极端。 天师府是后来修建而成的,又处于明城中心,其实占地面积并算不大,但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远远只看见勾起的廊檐,倒是颇有几分仙山琼阁的味道。 虽然豪华地带,这地方却鲜有人际,门厅都待着一股子闲人勿近的味道,只有每年招生的时候才算得上热闹,不然的话就得等到圣人诞辰。 牛氏一路上都是自信满满地,等真的到了地方倒是有些胆怯,一手拽着儿子,一边说道:“你说天师府的人会认那个名帖吧,他们会不会不认得?” 张灵康只好安慰道:“怎么会,溯远道长是京城来的贵人,又在明城停留了那么久,与这里的人肯定熟悉,再说了,即使不认得,玉简总不能是作假的。” 牛氏一听,又有些懊悔的说道:“早知道咱们应该早些过来,那时候溯远道长还在,肯定能帮着说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这件事。” 张灵康只好说道:“有名帖在,也是一样的。” 牛氏却道:“怎么能一样呢,人都走了,也不知道这边的人愿不愿意帮着办事儿。” 不过溯远求完雨就离开了,他们就像是惋惜也没有任何用,牛氏也就是感慨一番罢了。 两人终于到了天师府门口,大概是为了显示天师府的与众不同,门槛儿被抬高了一些,想要进去的话还得爬十个台阶。 张灵康与牛氏还未踩上台阶呢,就听一个虎声虎气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天师府,闲人勿近!” 牛氏被吓了一跳,差点没直接摔下去,张灵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抬头看去才发现门内站着两个门卫,都是八尺高的彪形大汉,与天师府的风格完全不同。 这两个大汉手臂上的肉微微鼓起,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站在左边的手握□□,看了一眼他们,冷声喝道:“没事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可不是闲杂人等能来的地方。” 张灵康心中微微皱眉,实在是上辈子他成名之后,再也没有被人这么不客气的说过话,不过他眯了眯眼睛,只是拿出名帖说道:“在下张灵康,上河村人氏,求见府主。” 左门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府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右边那位门卫却是看清楚那玉简,一把拦住左门卫,皱眉问道:“这名帖你是从何得来的?” 牛氏在旁边连忙说道:“这可是京城来的溯远道长亲手给的,道长说我家小子有修炼的天分,让他拿着名帖来天师府。” 两个门卫一听这话对视了一眼,右边的那位拱了拱手说道:“那就请小公子和夫人稍微一会儿,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张灵康回了个礼,“多谢。” 那门卫也不多说,转身就朝着内院进去,不过这事儿他是不可能直接报到府主门前的,府主是什么身份,平时连影子他们都看不见,这次秋雨之后更是直接闭关,据说是得了什么顿悟,怕这次再出来就得再向前一步。 府主不在,明城天师府便是三个院主说了算,不过一般这样子的事情,另外两位院主都是不会管的,最后出面的一般是李玉华。 这个点李玉华正巧在绘符,他画符念咒的时候自然无人敢打搅,门前小童一听,皱眉说道:“师傅怕是一会儿才能出来,成了,你先回去吧,让他们先等着。” 门卫一听也就回去了,他要做的就是把话传到罢了。 可怜那头张灵康和牛氏得了回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在门口处候着,他们俩不是客人,可没有地方给他们歇歇脚。 张灵康心疼牛氏,低声劝道:“娘,你先出去找个店家坐坐,我见过了院主再来找你。” 牛氏如何能肯,摇头说道:“不差这么点时间,娘没那么娇弱,再说了,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张灵康见她晒的满头都是汗,想了想走过去塞了一块银子给那还算好说话的门卫,低声说道:“这位大哥,我娘年纪大了,站的久了难免推算,不知道能不能借两位的宝地歇一歇。” 方才他就看到门后有两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没看见这两个门卫。 门卫掂量了一下银子,其实不算多,毕竟往常能求到天师府来的人非富即贵,出手也大方,这点银子真还不入他们的眼。 不过眼前的人身份特殊,既然有京城溯远道长的名帖,说不定还真是个有天赋的,守门的这两个也愿意卖一个面子,结一个善缘。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牛氏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倒是张灵康站得住,看起来气定神闲,倒像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不说是真的还是装的,旁人都得高看一眼。 一直到日头都老高了,里头还是没有音信,牛氏忍不住说道:“院主不会是没空见咱们吧。” 张灵康倒是知道画符贵在专心,当年他弄起炼金阵法来,几天几夜不想出来见人都有的,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反倒是劝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再等等,如果真的不见咱们,想必以天师府的为人,总也会通知一声。” 牛氏听了才算是安心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咱们好歹是京城天师府的道长介绍来的,他们总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给吧。” 张灵康只得继续安慰,怕她急出一个好歹来。 幸好这次没等多久,里头走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身上穿着青衣,头发用一个玉冠挽起,看着颇有几分座前金童的模样。 那童子走到门前,打量了他们一下,开口问道:“就是你们求见院主?” 张灵康还未说话,牛氏赶着说道:“是是是,就是我们,小道长,院主是否得空了?” 童子扫了一眼他们的衣着打扮,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淡淡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牛氏心中一喜,连忙拉着儿子跟上,一路上只见雕栏玉砌,画柱红墙,看的牛氏啧啧称奇。 相比牛氏的惊讶,张灵康倒是镇定的很,一来是当年皇帝的宫殿他也见过,这里的建筑虽然精美,倒是也不至于吃惊,二来注意力更多的也是放在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阵法之上,这天师府果然不简单,单单他们走过来这一段路,经过的阵法不知凡几。 张灵康心知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熟悉路径的小童带路,恐怕早就迷失了。 这般想着,他心底对天师府又多了几分重视,虽说以现在的他不至于解不开这些阵法,但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行,天师道,果然奇妙无穷。 很快的,小童就引着他们到了院长李玉华的院子,低声道:“院长就在里头,你们进去吧。” 张灵康携着牛氏走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树下,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蓄着一把雪白的仙人须,偏偏眉目年轻,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俊朗的男子,微风吹过拂起宽袖,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此人就是院长李玉华,在明城天师府中颇有几分名望,因为其余两位院主都不善庶务,在府主闭关的时候,这天师府里头倒像是他说了算。 李玉华抬头,锐利的眼神朝着来人看去,在看清楚来人孱弱的身体时不免微微皱眉。 溯远此次到来,确实是大大解了明城干旱之围,但是同样的,他出色的表现也衬托的明城的天师们一个个像是酒囊饭袋,府主不在乎,李玉华却是有些在意的。 溯远已走,如今看见张灵康,李玉华不免嘀咕那京城来的小子就是不知道分寸。 这天底下有天赋的人千千万,但又有几个最后入道成为真正的天师,眼前的少年人一看就自幼体弱,瘦的不成样子,这样的人恐怕体内经脉都是堵塞的,即使强行入道,将来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李玉华皱了皱眉头,看向张灵康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淡淡开口问道:“就是你拿着溯远的名帖前来求学?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灵康拱手行礼,坦然说道:“正是在下,这里是天师府,是天师道传承道主意志的地方。” 李玉华见他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好感,心中倒是也为他多了几分可惜,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可知,天师道入门极难,即使是有天赋之人,十之□□一辈子也就只能修一个强身健体罢了,一辈子无缘道途的人多的是。” 张灵康只是说道:“不管多难,总要一试,试过了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 李玉华见他并不听劝,也就没有多说,反正少年意气他见的多了,等吃了苦头,受了磨练,也就知道天师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学的。 既然有溯远的面子,他们也就只能把人收下,这种半路进来的学生自然不是老师喜欢的,李玉华想到这里,原本对张灵康有的一二好感都散去,恢复了那冷冷淡淡的模样,看了他一眼说道:“将名帖拿来给贫道一看。” 张灵康似乎没有察觉他态度的变化,乖乖的递上自己的名帖,李玉华一看,注意到那玉简的质地上层,在明城天师府内,也之后府主能有这般的大方。但远在京都的天师府,一个小弟子都能拿出这样子的东西来,让他不免有些嫉妒。 李玉华心中冷哼一声,暗骂了一句奢侈,将玉简递回给张灵康,又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进天师府,你可能一无所得,一年之后考核不及格便要被逐出府衙。” “若是放弃,看在溯远的份上,倒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这名帖能换的纹银白两,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些许年。” 纹银白两并不算少,要是放到乡下的话,大部分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不过不管是张灵康还是牛氏,显然都不打算要这笔银子。 在李玉华面前牛氏不敢多说话,只是用眼睛不停的示意,这能进天师府的好机会可难得,自家儿子的爷爷是天师,他也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天师。 张灵康果然顺她的意思,拱手说道:“在下立志已决,还请院长成全。” 李玉华看了他一眼,见他这般不识抬举也就懒得再劝,摆了摆手说道:“罢,顽石而已。既然如此,收拾好东西,凭着名帖入学便是。” 说完这话,李玉华径直走进房间,显然是不打算再搭理他们了。小童再一次出现,带着他们从院子离开,一走出院门,小童就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个个都以为有了天赋就能修道,以后碰到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牛氏不愿意他看轻了自家儿子,忍不住回了一句:“别人怎么样难说,但我家康儿又有天分,人也聪明,肯定能修炼有所成。” 小童嗤笑了一声,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显然是懒得跟他们解释。 一直到了门口,小童才又说道:“明日你带着名帖过来,自然有人带你去办理入学,天师府里什么都有,带的多了也让进,只把钱带足了就是。” 说完这话,小童扫了一眼母子俩的穿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多话。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天师府市侩十足,比上辈子的法师塔还不如。 牛氏却兴奋起来,忙不迭的拉着张灵康往回走,又计划起来既然不让带东西的话,是不是换一些钱财带着更好。 第9章 天师府 再一次回到天师府门口,张灵康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这还是有童子的话在前头,不然以牛氏的劲头的话,非得将半个家都搬过来。 即使如此,牛氏还是连夜带着家里头最后那点值钱的东西出去,回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银子都塞进了他的怀中。用牛氏的话表达就是。 “你出门在外,就算不花费也得揣着点,不然有个什么事情都不趁手。” 张灵康刚说了一声不收,牛氏就担心的跟什么似的,倒是弄的他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不得不说,一开始牛氏的关心张灵康是享受的,但是有时候这种关心过了度,难免不让张灵康有压力,总觉得自己占据了原主的母爱,若是牛氏知道原主已逝的话,不知道该多伤心。 所以这次能离开大宅,张灵康心中也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感觉。 门口的守卫显然还记得他,一看见他上门,这两位倒是十分和善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见昨日的高傲冷漠,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感觉。 张灵康对此心知肚明,上辈子他登上高位之后,那些人也是这副嘴脸。 这一次张灵康倒是没有等很久,门卫领着他走进不远处的小院,“张公子,这就是办理入学的地方,里头自然有人招待你。” 张灵康道了声谢,走进院门一看,这个院落很小,院子大约只有十步长宽,屋子也显得简陋,十分不像是天师府的风格,颇有些格格不入。 院子里头摆着一张长案,案前站着一个眉目清秀小童,这会儿正愁眉苦脸的在练字,一看见有人进来顿时一喜,快活的朝着里头跑进去:“师傅,有人来了,肯定就是昨日李院主说的那个人。” 人还未见到,里头传出一个沧桑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山花,你不好好练字,跑进来做什么,即使有人入学,也不耽误你练字的。” 那叫山花的小童嘻嘻哈哈的说道:“师傅,我这不是要帮你打下手吗,您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那沧桑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今日也练了许久,就让你松快松快,只是下不为例。” 山花却不在乎是不是下不为例,当下快活的叫道:“是,师傅,我去把他请进来。” 说完这话,张灵康便看见他蹦哒着走出来,笑嘻嘻的说道:“我师傅请你进去呢。” 张灵康见他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容来,拱手说道:“多谢道长。” 山花因这话多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我还尚未入门,哪里担得起道长的称呼,不过你入门比我晚,叫我师兄倒是使得。” 张灵康瞄了一眼他的五短身材,暗道就你这幅样子还要让我叫师兄,不过随即想到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山花见他不说话,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谁让他岁数最小,又是今年才刚入门的,谁都喊他师弟,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半路入门的,却还是不肯叫他师兄。 到了门内,张灵康才看见屋内空荡荡的的一片,地上放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上头盘腿坐着一个须发尽百,看起来有些苍老的道人。 那道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模样,抬头微微笑着朝着这边看来。 “你就是张灵康?今日入读的学生?” 张灵康忙行礼说道:“正是在下,道长有礼了。” 白发道长点了点头,示意他在自己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又对小童山花说道:“不是说要打下手吗,去泡两杯茶来。” 山花一听屁颠屁颠的去了,道长微微一笑,只看着张灵康并不说话。 张灵康倒是沉得住气,只任由他看着,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在自家一般,一直等到山花上了茶,道人才说道:“喝口清茶,润润喉。” 张灵康拿起来喝了一口,微弱的灵气从口中一直渗透到了心脾,让人头脑为之一清,想必这茶叶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果然一旁的山花忍不住说道:“这可是灵茶,在明城只怕也只有我师傅喝得上。” 张灵康顿感荣幸,没想到道人会用这么稀少的茶叶来迎客,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个新生,过来办理一下入学的手续罢了。 道人倒是摇了摇头,说道:“山花,茶就茶,没有贫贱之分,你既已经走上求道之路,便不能执着于这些身外之物。” 山花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乖乖拱手说道:“是,师傅,弟子明白了。” 道人点了点头,忽然看向张灵康,笑着问道:“那你呢,你明白了吗?” 张灵康还真不明白,在他看来,人生在世就需要有追求,身外之物也好,自身强大也好,其实都是速途同归,有目标就是好事儿。 道人见他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望,微微皱了皱眉头,才问道:“是溯远让你来的,名帖呢,可否让贫道一看?” 张灵康不知道他态度为何转变,拿出自己的名帖递过去。 道人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溯远的名帖无疑,心中倒是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除非是天赋十分出色,不然的话京城来的人怎么会多管闲事,虽说京城天师府高于地方的,但一般情况下,京城下来的天师都不会多事儿。 方才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不过是猜到眼前的这个学生可能天赋极高,想要卖个好,如果对方能拜在自己门下的话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也结下个善缘。 只是眼前的张灵康看着怎么傻乎乎的,在道法之上并不那么的灵光。 因为一杯茶而不灵光的张灵康也十分莫名,只好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道人。 道人看了他一眼,不死心的说道:“你伸出手来,我看看。” 张灵康听话的伸出自己的手腕,任由他搭了上来。 道人的本事显然还不如溯远,这一搭上来就皱了眉头,以他来看,眼前的少年郎身体虚弱,能站在他面前都是奇迹,就算是有天赋以后的成就也一般,更别说他看起来还傻乎乎的。 道人这会儿倒是庆幸自己还没有开口收徒,不然的话可不得收下一个拖累。 脑中心思百转,道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连带着慈眉善目的样子似乎都变的虚假了一些,不过倒是也没有为难张灵康,吩咐身边小童将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你的名帖,以后只有凭着这个才能进出天师府。” 不同于溯远的名帖,这个名帖是竹子所做,上头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处理,看起来散发着一股莹润的光泽。竹子正面刻着天师府三个大字,右下角则是他的名字,反面却是复杂的图文,隐约散发着阵法的气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旁边的山花小童笑嘻嘻的解释道:“拿着名帖,你在天师府内就不会迷路了,不然的话可是寸步难行,这东西可是一等一的重要。” 张灵康这才想到,天师府内有许多阵法,这块名帖既是身份象征,也是破阵之法。 除了名帖之外,天师府发放的东西还有两套青衫,一本秘籍,不等张灵康再说什么,道人已经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山花,你带他去认认地方。” 山花一听,倒是十分乐意的接过了这个差事儿,大概是对他而言,只要不练字就是好的。 张灵康见状也就没有多问,等走到了外头,他才低头看了看那本秘籍,上面写着天师道三个大字,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山花倒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叽叽喳喳的说道:“你别看秘籍啦,这本书其实没啥用,等进了学堂,师傅自然另有教导。” 张灵康奇怪的问道:“这不是天师府的秘籍吗?” 山花一听,扑哧笑道:“要说秘籍倒也真是,不过却是烂大街的秘籍。” “天师府起源于天师道,这本秘籍确实是天师道的秘籍,却是千万年前的秘籍。” 张灵康不明所以,问道:“既然是秘籍,千万年前和现在难道有区别吗?” 山花难得作为人师,乐滋滋的解释道:“区别可大了去了,你想啊,千万年前灵气多丰富,靠着这本粗略的修炼秘籍也能入道,但是如今灵气稀缺,除非是天纵奇才,不然的话只靠着这么一本简单的秘籍,再想要入道可就难了。” 张灵康随意翻弄了两页,内容果然十分简略,玄乎其玄的样子,他原本就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文字,这一看只觉得的头晕眼花。 山花见状扑哧一笑,摇头说道:“如今虽然只要入门,天师府还是会发下天师道秘籍,但已经没有人会修炼,等开课之后,师傅们自然会传授其他的修真*。” 山花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天师道这本秘籍,外面的书店里头都能买到,都是烂大街的东西了,真要是有用的秘籍,天师府也不能随随便便发给大家。” 这话说的十分很有道理,让张灵康无言反驳,他看了看发下来的制服与秘籍,顿时无语。 山花却像是不知道自己打击了他,继续说道:“我先带你去学堂看看,现在恐怕已经上课了,你这时候进来实在是太吃亏了,最新进来的那批学生都已经学了几个月,师傅们可不会为了你一个人放慢课程,到时候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倒是可以来问我。” 天师府的学员一年一届,学生们自然不可能全在一块儿上课,事实上,天师府采取的是考核制度,总共分为三类,初学阁学生就是刚入学的,入道阁之内学生已经初有所成,明心阁则是再进一层。 考核制度十分严厉,三年之内,如果不能入道的话,直接就得离开天师府。 山花说带他看看,其实也就是去看初学阁,还是站在大老远的地方看了一眼,依稀能够看到里头正在开课,上头一个讲师似的道人滔滔不绝,下头的学生无比认真。 山花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那是教授的师傅,脾气十分暴躁,若被他发现的话少不得要挨骂,认得地方就成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山花的话音还未落下,里头的人就暴喝一声,叫道:“何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山花脸色一白,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里,讷讷说道:“禀告钱师傅,是学生山花,因有新生今日入学,故而带他过来认认地方,以免明日不知道地方。” 钱师傅冷哼一声,走到门口朝着张灵康看去,见他身材瘦弱肤色有些发黄的样子就皱了眉头,又看他衣着简单,直接问道:“什么来路,这个时候才来入学,早干什么去了?” 山花心中叫苦不迭,暗道早知道会碰上这位煞星,还不如在师傅的院子里头练字呢。 倒是张灵康并不畏惧,开口说道:“在下张灵康见过钱师傅,学生日前缠绵病榻,无法成行,幸得溯远道长出手施救,才得了进天师府的机会,此次鲁莽,还请钱师傅见谅。” 钱师傅一听,倒是好奇的多看了他一眼:“溯远那小子推荐的人,那定是有些本事儿。” 张灵康迎着一屋子学生或者好奇,或者敌意,或者轻蔑的眼神,淡淡说了句:“师傅谬赞。” 钱师傅却不耐烦打这些官司,摆了摆手说道:“成了,你去吧,明日课上自然见分晓。” 得了话,山花迫不及待的拉着张灵康就走,等离开钱师傅的视线,他才拍着胸脯叫道:“呼,实在是太可怕了,幸好没拿我们出气。” 张灵康笑了笑,山花拍着他的肩头,怜悯的说道:“听起来他明天还得找你,兄弟,节哀。” 第10章 为难 有了钱师傅这个意外,山花也不敢带着他乱逛了,老老实实的带着他去了后舍居,大概是钱师傅的出现大大的打击了他的热心,山花也不进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房间说道:“那就是安排给你的屋子,原本新生都是两人一间屋子,你来的晚了,房间都排好了,只有这间有个空位。” 张灵康还要再问什么,山花已经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天师府的规矩重,少说话多看多学总是没错的,其他的以后你就都知道了。” 说完这话,也不给张灵康说话的余地,直接转身走了。 张灵康无奈的对他的背影道了声谢,依稀看到山花朝着这边挥了挥手,一溜烟儿就走远了。 等人看不见了,张灵康转身走进属于他的那间屋子,看清楚屋子的位置倒是知道为什么这地方会空着,只见这房间背着阳,不远处还是茅厕,恐怕天气一热起来就难耐的很。 在恶劣的住宿环境张灵康也经历过,倒是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摇了摇头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对着门放着两张相邻的床铺,中间放着几个柜子。 其中一张床上叠着被子,床头也放着一些私人的东西,可见也是有人住的。 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室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会住在这个房间,恐怕在天师府里头混的不会太好。 张灵康看了看那柜子上放着的东西,一个青瓷的茶壶,只带着一个茶杯,其他都用布袋子装着,里头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味道来,似乎是米饼之类的东西。 对方不在,张灵康也就没有多看,自顾自收拾起来。 整理家务这事儿,如果是原主的话恐怕十分为难,放到他身上倒是做习惯的,三俩下的功夫就规整的整整齐齐,甚至牛氏给他准备的那一大包的东西也塞了进去。 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来,按照那位李玉华院长的说话,自家的东西不能带太多进来,但方才那位师傅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在意,并没有提这件事。 他们不提,张灵康就当这些都是允许带进来的,倒是没浪费牛氏的一番心意。 收拾完毕,张灵康这才在屋子里头唯一一张桌子面前坐下来,翻开那本天师道的秘籍看起来。 秘籍就叫天师道,不过薄薄的十页纸片,不管怎么看都是十分普通。 打开之后,里头所有的字分开来张灵康都认得,合在一起实在是玄之又玄。 原来在上一个世界,他所了解的世界法则,不管是炼金还是魔法,与这个世界灵力的运用都截然不同,如今一眼看下去,张灵康只觉得脑仁都在发痛。 但张灵康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称为炼金圣者,靠的就是永不放弃的执着。 即使看不懂,张灵康倒是也不着急。 他放慢了阅读的速度,一开始的急躁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灵的平静。 不知不觉中,张灵康居然已经看了十数遍,他还是不懂天师道的具体意思,但却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明悟,似乎心底多了一些什么。 张灵康停止了看书,并不是因为觉得累了,而是外头传来了人声,似乎是去课堂的弟子们都回来了。 他打开门走出去,外头三俩并行的学生们纷纷看过来。 大概是天师府的规矩,弟子们穿的衣裳都差不多,又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一眼看过去几户都长得差不多。 但就是这群差不多的人之中,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特别的显眼。 这位跟在最后头的弟子身高并不高,体积却能有其他人的两倍。 天师府的弟子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挑选,不说一个个姿容俊秀吧,至少都是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的,这么一来,这一位倒是鹤立鸡群。 张灵康不知道的是,在这群弟子的眼中,他也是鹤立鸡群的人之一,不同于那位的胖,他是过分的瘦,身上看起来没有肉只有骨头似的。 这还是张灵康调养了一个多月的效果,要是刚来那时候,怕是会吓着人。 看见突然出现在后居舍的人,其中一个弟子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半路入学,今天被钱师傅抓住偷窥的家伙?” 这话来者不善,摆明了直接将偷窥的罪名压在新来的身上,可想而知,张灵康真要是背上这么一个名声的话,以后在天师府内哪里能顺利。 张灵康自然不是真的孩子,他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淡淡说道:“非是偷窥,今日初入学,之前被带着认路,以免明日找不到课堂而已。” 这话倒是将自己开脱出去,那个少年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让你鬼鬼祟祟的让人误会。” 张灵康也不生气,解释了一句:“只是怕影响到诸位上课,所以小声了一些罢了。” 那少年还要再说什么,旁边一个人扯了他一把,低声劝道:“能半路入学,还不知道什么来头,别闹得太僵了。” 少年这才闭了嘴,只是眼睛看了看后头的那个胖子,忽然笑着说道:“这倒是缘分,你们一个胖一个瘦,如今成了一屋人,可见是一丘之貉。” 这话一说,后头那胖子十分局促不安的样子,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张灵康。 比起其他的弟子来,以后要同居一室至少一年的人自然重要一些,张灵康抬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 “原来这位就是以后的舍友吗,能同住一室,真是天大的缘分。” 胖子还未说话,方才那少年已经夸张的笑道:“哈哈哈,要说缘分,跟他有缘分的人可多,这一年年的,人家都入道出师了,就他还留在这儿。” 说完这话,他还看着那胖子道:“王旭魁,你说是不是,不过这可能是你最后一任舍友了吧,毕竟今年再考不过,有你死去爹的面子,怕也不成了。” 胖子抿了抿嘴,脸上似乎也有几分恼怒的神色,狠狠的瞪着那少年。 那少年却浑然不在意,嘻嘻哈哈的带着人扬长而去,路过张灵康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谁知道张灵康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下盘却稳当的很,倒是害得他自己晃了一下。 那少年深觉丢了面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张灵康,冷哼了一声才走。 等人离开,那王旭魁才走过来,带着几分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张灵康笑了笑,说道:“没事,这人是谁,这般张扬。” 王旭魁叹了口气:“他叫李子清,是院长李玉华的侄子,天分也高,在院里头向来都有几分地位,他看我不顺眼,倒是我带累了你。” 张灵康原本对李玉华的印象就不好,如今见他侄子又是这般的行事,心中十分不喜。 “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只因为我们同住就迁怒,可见他的人品。” “再说,即使不是你的舍友,他恐怕也不会对我客气。” 王旭魁一听,倒是露出一个笑容来,笑着说道:“不过他不客气归不客气,天师府内禁止内斗,所以也不敢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只是需得提防他暗中捣鬼,他们那群人,最喜欢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人为难。” 王旭魁说着带着几分不屑,似乎也看不上他们的做法。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淡淡说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旭魁听着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说道:“你这人,对我胃口。” 张灵康还琢磨着对方会如何,谁知道李子清那么多迫不及待,第二天就开始动手了! 第11章 下马威 天师府的学生课程不轻松,卯时就得起床,一刻钟之内完成洗漱吃早饭这些事儿,然后就得赶往课堂开始一天的晨课。 用王旭魁的话说就是,一天之中清晨的灵力是最温和,最浓郁的,修炼起来也更加容易。 具体是不是这样子张灵康还无从得知,因为第二天刚刚醒来,他还有些睡眼迷蒙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喊王旭魁,只道门外有人找他。 王旭魁皱了皱眉头,不太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实话,私下有些担心是故意支开自己。 来人似乎陧准了王旭魁的心思,冷笑一声说道:“我好心替你传话,不相信就算了,那门卫可是说了,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不是你娘就是你大姐。” 王旭魁更加拿不准了,毕竟家里人过来寻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娘和大姐总怕他在里头饿着,时不时就要送一些干粮过来。 张灵康看了一眼纠结的王旭魁,主动开口说道:“无妨,我也认得去学堂的路,你先去门口看看吧,真要是婶子的话,可不能让她多等。” 王旭魁想了想,到底是在天师府内,李子清他们也不敢做的太出格,“好吧,那我先过去看看,如果你不认得路的话,就在这儿等着,我回来带你过去。” 张灵康笑着摇头说道:“你去了门口还得再回来一趟的话,肯定赶不上晨课,我直接过去就是,没事儿,我记性好,肯定不会走错路的。” 说完这话,他晃了晃手中的名帖,暗示有这个东西在,想要迷路也不容易。 王旭魁一看,也就先往门口去了。 张灵康扫了一眼那个传信的人,施施然的开始收拾东西。 那传信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从他方才拿出来的名帖上一扫而过,却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张灵康有些意外,上辈子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在今天忽然有人来叫王旭魁的时候,就猜到恐怕是要给自己下绊子,如今这个人却轻易的走了。 张灵康也不深究,就如他昨日所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何曾怕过谁。 背上牛氏特意准备的书袋子,张灵康关上门往学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分外的小心。 只是这一走他倒是发现异常来,昨日跟随山花过来的时候,走的明明是同一条路,看见的却是不同的风景,如果不是他精神力异于常人,怕是还察觉不多。 张灵康脸色一冷,拿出那名帖细细的看起来,这一看倒是发现了问题。 名帖看似正常,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发现上面的天师府图文有一个断笔,即使还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阵法,张灵康也知道,任何东西缺了个口子,即使不是完全失效,也会大打折扣。 只是这个名帖是昨日山花亲手拿出来,由那位道人递给他的,从入手之后绝对没有被人替换过,这般说来,倒像是一开始就有问题。 那时候张灵康碍于在道人面前,倒是真的没有检查。 之后他跟着山花认路,山花肯定是佩戴着名帖的,两人也没有可能迷路,所以一直到现在,这个断笔才被他发现。 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这又是哪个人的意思?总不可能是那个李子清,就算是李玉华的侄子,作为一个新生,他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面子。 张灵康脑中梳理了一番,但实在是想不到谁会这个时候给他下绊子。 李玉华不可能,他作为天师府的院长,真要想对付他的话,何需用这种手段,说句妄自菲薄的话,这位动动手指,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那位道人也不可能,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之前还有几分要招揽收徒的意思,如果一开始就做手脚的话,那不是纯粹找茬,自相矛盾吗! 既然想不到,张灵康索性也不想了,他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迷阵可难不住他。 没有名帖这个辅助,天师府的迷阵就是不停活动着的,这个迷阵意图在困住阵法之内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让不速之客迷路瞎转悠罢了。 张灵康的精神力蔓延出去,很快就铺成了一张网。 迷阵之中,眼见为虚,但精神力探测到的东西却骗不得人,张灵康索性闭上了双眼。 随后,他开始迈出了步子,一步一步坚定而稳当,丝毫没有因为失去双眼而迷失踉跄,比起眼睛,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精神力。 大约一炷香之后,张灵康忽然停住了脚步,心中咦的一声,即使闭着眼睛,他分明闻到一阵阵桃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张灵康睁开眼睛,只见一片粉色的花瓣正从他的眼前飘落,淡淡道香味萦绕着他的鼻尖。 抬头看去,一颗两人合抱的桃树巍然挺立,婀娜多姿,满树尽是桃花,微风拂过的时候花瓣便纷纷飘落,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粉色的地毯,瑰丽无比。 张灵康惊讶的不是眼前风景的美丽,而是因为在他的精神力里头,眼前不该是桃之夭夭! 正是因为如此,张灵康才停住了脚步,精神力不是万能的,他能辨别路,却不能分对错。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最后看了眼那过分美丽的桃树,转身就要走人。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耳边忽然吹过一缕清风,一声低沉的轻笑柔柔入耳。 那一刻张灵康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他飞快的推出去几步,捂住自己的耳朵朝着桃树的方向看去,而方才空无一人的桃树下忽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非常美丽的,穿着红衣的男人。 两辈子加起来,眼前的人的美丽都让张灵康吃了一惊,不同于溯远点清俊出尘,这个男人更多的是艳丽,一种娇媚入骨的艳丽,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张灵康,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这一点他上辈子就领教过了。 看见张灵康的眼睛一直都是清澈而戒备的,那个男人微微一笑,一双凤眼微微勾起,眼角的红色朱砂痣更添了几分妩媚,即使这般,却不会有人错人他是个女人。 “真是有趣,一个小家伙,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张灵康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是昨日才入学的新生,因为迷路误打误撞闯进了阁下的地方,还请万物见怪,在下这就离开。” “呵,我允许你走了吗?” 张灵康想要倒退已经来不及,男子的手勾住他的发丝,不情不重的扯了两下,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人过来,不如留下来,陪我聊聊天?” 张灵康眼神微微一闪,只是说道:“晨课在即,弟子怕是不能耽搁。” 男子勾了勾手指,发丝扯动带来丝丝痛楚,他笑着说道:“那是你的事情,留住你,是我的事情。在这里,我说了算。” 张灵康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在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飞快的跑出去几步,完全不顾那一把头发都被扯了下来,等确定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他才朝着后头看去。 男子手中还抓着那一把头发,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显然没想到他这般的决绝。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拱手说道:“先生,既然我能进去,你却出不来,看来这事儿还是我说了算。” 说完这话,他还十分体贴的说道:“先生若是无聊了,可以数桃花玩,弟子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张灵康挥了挥衣袖,什么都不带走就打算离开。 走出几步,后头传来那男人大笑的声音,即使笑的前仰后倒,美人依旧是美人,更平添了几分肆意畅快的美丽。 那男子最后竟是拍着手说道:“有趣,真是有趣,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孩儿了,不如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来教你修道,跟着我,可比跟着天师府那些牛鼻子好多了。” “看你入学头一日就到了这里,显然是被人为难,如果没个靠山,以后在天师府内不会好过,不如跟了我,我帮你做主,不说能一手遮天,吃香喝辣还是能的。” 张灵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先生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先从这个地方离开,难道你喜欢老是在一个地方待着?” 男子眯了眯眼睛,看向张灵康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 他那副艳丽的长相,积着杀气的时候却分外有压迫感,一般的孩子肯定支撑不住。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张灵康,他似乎压根没察觉那丝丝杀气,还追问了一句:“难道是没办法离开这里,哎,既然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做主,谈什么帮我做主?” 男子眼中积压着怒气,似乎下一刻就会暴怒而起,但一直到张灵康快要消失在小路上,他才忽然大笑起来,颇有几分癫狂的意思。 笑到最后,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大声喊道:“我说的话作数,若是哪一日你被欺负的无路可走,可来寻我。” “我虽离开不能,但那几个牛鼻子却也奈何不得我。”男子的话中带着几分自傲,对天师府十分不屑。 张灵康摆了摆手,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被一群孩子欺负到无路可走。 第12章 反将 “子清,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地道,那小子不认识路,不会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 说这话的人与其说良心不安,还不如说更担心张灵康要是闯出什么祸来,到时候害的他们也要一块儿担责任。 李子清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我做什么了?” 那人下意识的说道:“我们不是让人把胖子引开了吗?” 李子清见他还反应不过来,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是啊,我们只是跟胖子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至于那个张灵康,他手中有名帖,自己也说了认路,走错了怪得了谁。” “但是......”这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李子清厉色阻止了。 “李虎,在这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还要我教你,要是学不会的话,早早的让你老娘领回去,别在这里给李家丢人现眼。” 李虎天赋不高,出身也不好,不过是李家旁枝末节的子嗣,靠着这一层的关系才进了天师府,他也是乖觉,向来以李子清马首是瞻,日子这才好过一些。 看见李子清横眉怒目的样子立刻不敢再多说什么,唯唯诺诺的跟在后头。 李子清撇了撇嘴,暗道如果不是这家伙足够听话,他还真的不耐烦带着玩儿,实在是太笨了,也没个眼力色。 不过想到那个新来的家伙会栽跟头,李子清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谁让这个张灵康平白无故的得了京城那天师的青眼。 只是这份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李子清带着李虎慢慢悠悠的走到课堂门口时,就瞧见最靠里头一直没有人坐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张灵康施施然的坐在那里,正在回答胖子的话:“我说我认路吧,以后你无需担心。” 王旭魁可不知道中间的曲折,他跑到门口没见着家人,就担心李子清他们捣鬼,连忙跑回来,结果一看张灵康已经安安耽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王旭魁心中莫名,暗道李子清今天难道只打算耍他一把不成。 张灵康说着抬头朝着李子清看去,还颇为和善的笑了一笑。 李子清还好一些,李虎却忍不住惊叫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李子清一听连忙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今日他开始上课,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李虎讷讷称是,到底是不敢再说什么。 李子清看了张灵康一眼,张灵康还是有些偏瘦,只不过这些日子养下来,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血色,看着倒不至于那么寒碜,当然,距离俊美还有一段距离。 李子清一细看,只觉得他的那双眼睛长得极好,不妖不魅,干净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多几分好感,只是想到他的来历,李子清将这一份好感压了下去。 张灵康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莫名,惹了他的人,可别想要全身而退。 虽说开学已经两个多月,但这群孩子学的都还是最基础的东西,等老师一进来,张灵康就转移了全部的注意力,什么事情都比不得增强自己实力来的重要。 那上课的师傅一看,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满意。 等他讲完了一个段落,吩咐了背诵之后,倒是走到了张灵康的身边,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入学晚了些,若是有跟不上的,尽管来后头问我。” 这个师傅姓王,脾气看起来可比钱师傅好多了,不过同样的,他实力低微,有些明心堂的弟子都不太把他放在心中。这位王师傅也是不在意,照旧每天乐呵呵的。 张灵康一听倒是十分高兴,他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最基础的东西,等他弄懂了这个世界所谓的天师道,其他的事情倒是好说了。 当下说道:“多谢王师傅,弟子闵谢。” 王师傅见他对自己十分尊重的模样,心中也是高兴,还站在旁边指点了几句。 虽然实力低微,但能够成为初学堂的师傅之一,他的学识是无可挑剔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超过了几位院长,只可惜,天师道向来强者生存。 王师傅的特别照顾看在其他人的眼中自然不太痛快,尤其是李子清那几人,递过来的眼神可不那么友善。 张灵康全然不在意,在他看来,既然得罪了一个人,那么三分五分十分也没啥区别。 等这堂课结束,王师傅拿着书离开之后,李子清就忍不住了。 看了看不停的翻着书的人,李子清冷笑道:“真是小人得志,不过是一个讲师也要讨好,真是丢了我们天师道的脸。” 张灵康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尊师重道,难道不是当弟子的应当的吗?” 李子清脸色一冷,心中冷笑起来,看来这个瘦巴巴的小子嘴巴倒是挺利索,这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他不懂得尊师重道。 李虎先是忍不住了,骂道:“说什么呢你,别以为王师傅喜欢你就有了依仗,就他......” “闭嘴!”眼看李虎要被逼着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李子清轻喝一声,只是笑道,“再胡乱说话明天就送你回去。” 彻底镇压了李虎,李子清也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坐了回去。 他方才可是看见了,那个张灵康居然在看天师道,哼,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够凭着那本烂大街的秘籍修炼入道,这样看来,他倒是希望他多看看,最好一头扎进去,这样子去京城天师府的名额就不会有人跟他抢了。 张灵康还不知道自己被傻子了,他慢慢的翻着那本秘籍,这已经是他看的不知道第几遍,越是看得多,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越是明显。 他几乎可以确定,有朝一日,他一定能从这本书中有所得。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这辈子的基础打打好,走弯路的苦他可是十分知道。 天师府的课程安排的十分紧凑,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填鸭式的将该知道的东西全部塞给初学堂的学生,至于他们能不能接受,那就不是师傅们关心的事情了。 毕竟学不好的,那就是天赋不够。 王旭魁就属于学不好的成员之一,他原本反应就慢,进入天师府之后就没有习惯过这里的快节奏,上课的笔记都记不全,外加上人缘也不够好,大家敝帚自珍不乐意相互借阅笔记,每次他都急的抓耳挠腮的,原本记住的三分又忘了两分。 这一次也是如此,下课的时候,王旭魁几乎是哀嚎的,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入道的天分了,一想到今年再考不过就得收拾铺盖卷回家,想到母亲和姐姐们会露出失望的眼神,他几乎连死的新都有了。 等到早上的课程结束,张灵康见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该吃饭了,还不走?” 胖子只是含泪说道:“我都没记住。” 张灵康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笑着说道:“我都记下来了,要是没记住的话,回去多看几遍就记住了。” 胖子一听,惊讶的叫道:“你,你都记下来了?” 随机又有些惊喜的叫道:“你愿意把笔记借给我?” 张灵康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别人,他又没有任何的损失。 他却不知道,在天师府里头竞争的十分厉害,这种等同于帮人家学习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乐意去做。 胖子已经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屁颠屁颠的跟着张灵康往外走,一边说道:“张灵康,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走走走,我请你吃好吃的,一定得好好谢谢你。”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倒是也没有拒绝他的殷勤。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饭堂,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个没玩没了,那兴奋的劲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王旭魁连忙找了两个熟悉的弟子询问,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后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你是说,那个鼻孔朝天的李子清上茅厕的时候摔进去了?” 李子清为人高傲有背景,但显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平时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但这会儿他出了大糗,大家也乐得看笑话。 王旭魁绷紧了脸孔才没有哈哈大笑起来,放眼看去都是如此,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神态挡都挡不住,一开始还有忌惮,最后确定李子清怕是没办法来吃饭了,顿时放开了笑话。 拿着自己那份饭开始吃的张灵康勾了勾嘴角,看来他的小玩意儿效果不错。 王旭魁笑够了才跑过来,将自己饭碗里头的鸡腿夹给张灵康,笑着说道:“请你吃。” 张灵康也没有拒绝,只是将自己碗里头的肉包给了他一个,两人对视一眼,笑着大快朵颐起来。 第13章 怀恨在心 京城近郊有一座无名山,山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伫立在山顶,站在最高的塔上能把整一个京城尽收眼底。 位于京都的天师府与各地的不同,非但没有处于最繁华的地带,反倒是有一番遗世独立的味道,若不是那高耸入云的天师塔,怕就像是普通的道观。 守在门口的小童看见来人,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欣喜,快步迎了上去,带着几分殷勤亲近喊道:“大师兄,你除灾回来啦?” 溯远看见来人,温和一笑显得更加随和了:“之愚,今日是你轮值吗?” 之愚见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更加高兴,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正是,大师兄,九玄老祖吩咐了,让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溯远点了点头,却只是笑了笑,朝着自己的院子走过去。 之愚心中有些奇怪,按照老祖的意思的话,大师兄应该直接过去才是,不过随即想到大师兄风尘仆仆的回来,要是不收拾一番的话也是对老祖的不尊敬,于是也就没往心里头去。 今日能遇见了大师兄,还能跟他搭上话,光这件事就足以之愚高兴一段时间了。 溯远确实是没打算就这么去见九玄老祖,也就是他的师父。 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回到自己的院子还吩咐了洗簌,一直到把自己收拾的神清气爽了才施施然的往天师塔的方向走去。 天师塔是整一个京城天师府的核心,寻常人等禁止进入,但溯远是老祖关门弟子,自然是被允许的,看门的两个守卫对他的态度甚至有几分讨好。 溯远一直都是那幅平易近人,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直到见到九玄老祖。 九玄老祖虽然被尊称为老祖,但看起来年岁并不算大,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模样,眉宇间带着几分出尘,容貌虽然普通,存在感却极为强烈,绝对不是能忽略的人物。 溯远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师父,徒儿回来了。” 九玄老祖连个眼角都没有动,只是嗯了一声,也不问问他一路如何,只是道:“可有发现破军星?” 原来早在三个月前,九玄真人卜出一卦,算出东南方有破军星出没,这才派出了唯一的弟子前去查看,否则的话一个明城的干旱,根本劳烦不到溯远。 溯远眼神微微一闪,面上却镇定如常,只是摇头说道:“并未,不过破军星不算凶星,说不定对大晋朝无害。” 九玄真人微微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太平盛世,可出不了破军!” 溯远并未争辩,点头称是:“确实如此,只是这出徒儿并未发现任何不对。” 九玄真人似乎有些不满,但想到昨日的卦象,摇头说道:“罢了,那是朝廷要操心的事情,倒是你,这段时间修行可有拉下。” 说完这话,九玄真人考验了一番,见他这段时间确实是用了心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玉葫芦似的东西:“这次明城大旱缓解,你功不可没,这只玉葫芦乃是你祖师爷所传,你带在身上,除非步入先天,不然伤你不得。” 溯远连忙接过,谢了恩走出天师塔,远离了天师们的视线范围,这才沉下了脸色,看了看手中的玉葫芦,他眼中的思绪莫测,最后化作了一丝暗沉。 而远在明城,一直到下午的课开始,李子清和李虎也不见人影,显然掉进茅厕这回事儿对他们的打击是巨大的。 王旭魁忍不住压低声音笑话道:“他们惨了,这堂课是钱师傅的,他最不喜欢有人无故缺席。” 话音未落,钱师傅就从外头走进来,他身材魁梧,又带着几分络腮胡子,看着倒不像是天师,反倒是有几分武人的架势。 虎目含威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脾气不怎么好,也怪不得一学堂的弟子都有些怕他。 钱师傅一进来,眼睛往学堂里头一扫,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两个姓李的呢?” 这话不难听出来,钱师傅显然不怎么卖李家的面子,甚至有可能跟那位李玉华院长有龃龉,不然的话不会一开口就这般的不客气。 一时间课堂鸦雀无声,钱师傅嗯了一声,一股压力施加在这群弟子身上,有些不顶事儿的已经满头大汗,看着倒像是惹祸的那一个。 最后还是一个跟李家兄弟走得近的弟子迫不得已的站起来,“禀告钱师傅,李子清二人惹了点意外,不得不回去换身衣裳。” 这人倒是有意给李子清二人遮掩一番,只可惜钱师傅完全没理会到这个意思,直接问道:“什么事情,能比上课还重要,难道他们觉得有李院主在,就不需要我钱某人的传授了?” 那回话的学生恨不得自己方才没起来过,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钱师傅正要发火,就瞧见有两人急急匆匆的从外头走进来,正是李家兄弟。 李子清的脸色铁青,衣裳显然已经换过了,头发丝儿还滴着水,显得有些狼狈。 “弟子该死,因为私事耽误了时间,还请师傅原谅则个。” 钱师傅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们一眼,皱着鼻子闻了一句:“什么怪味道?” 这话一出,李子清的脸色更加铁青,后头的李虎更是惊怒交集,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钱师傅似乎想到了什么,摆了摆手说道:“下次注意点,去坐下吧。” 李子清黑着脸带着李虎坐下,看也没有多看张灵康一眼,倒是李虎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回头一个个的瞪回去,似乎每个人都在笑话他一般。 钱师傅主讲的是与修炼相关的道法,不得不说,虽然脾气暴躁,这个人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张灵康原本觉得疑惑的地方,听他一说倒是立刻明了起来。 钱师傅讲课与王师傅截然不同,他丝毫不照顾弟子们的进度,完全按着自己的喜好来。 王旭魁显然更加的捉襟见肘了,也就是王师傅的课他稍稍能跟上一些,碰上钱师傅这样的讲师,完全就处于懵懂的状态,压根就跟不上节奏。 相比之下,张灵康倒是乐在其中,其实说起来,钱师傅的讲课十分合他的口味。 一直到下课时分,钱师傅也没有特别注意张灵康,不知道是已经忘记了他,还是课前被李子清两人打断了。 这位钱师傅也是个有个性的,讲完之后直接就卷着东西走了,丝毫没有吩咐几句的意思。 钱师傅前脚才走出大门,后脚李虎就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揪住张灵康的衣袖,怒发冲冠的骂道:“他、娘、的,是不是你捣的鬼!” 张灵康十分无辜的问道:“你是指什么事情,难道是你们掉进茅厕那事儿?” 一听见他提起这事儿,李虎的脸色更加难堪,鼻孔不断的收缩着,似乎能喷出火来似的。 王旭魁一把按住他的手,怒道:“李虎,快放手,你们自己不小心干他什么事?学堂里头不准斗殴,难道你想被赶出去。” 李虎怒不可遏,但王旭魁这话提醒了他,真要是在这里动手的话,恐怕他也落不的什么好下场,只得把手放开了。 张灵康拉好了自己的袖子,淡淡说道:“虽说这事儿是你们自己倒霉,不过我还得说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李虎差点没又冲过来动手。 王旭魁连忙拉着张灵康离开初学堂,等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他皱眉劝道:“虽说那两人是挺可恶,但毕竟是李院主的亲戚,你要是把他们得罪死了,恐怕以后……” 张灵康不在意的笑了笑,他之前可没有得罪过这两人,还不是被下了绊子,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可不是他的作风。 王旭魁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心。 那头李虎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那力道居然直接砸出一个窟窿来。 李子清皱了皱眉头,骂道:“好了,你真想被赶出去?” 李虎怒道:“一定是这家伙捣的鬼,可恶,大哥,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李子清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他比李虎理智多了,当下摇头说道:“这个张灵康确实是欠教训,但这次的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 李虎却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李子清瞥了他一眼,说道:“一个刚刚进天师府,连课都从未上过一堂的人,就算是怀恨在心,哪来的能力让我们俩同时中计?” 这话一说李虎也反应过来,确实是,张灵康就算是想要陷害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啊:“那到底是谁干的,总不可能我们同时头晕是意外!” 李子清脸色一冷,冷笑道:“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哼,害得我出这么大一个丑,别想轻易脱身。”说完这话,李子清的嘴角带上了几分冷意,他是初学堂的新生,但他的背后可站着李家院主! 第十四个炼金天师 迎着第一道阳光,张灵康任由自己的精神力飘散出去,他们就像是贪玩的孩子,不停的缠绕着周围的灵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对比,张灵康也发现每日清晨修炼的效果最佳,难得可贵的是,此时的灵气中带着一丝紫色,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何物,但吸收了对身体却有莫大的好处。 与他一起贪婪的吸收灵气的,是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乌龟壳。 那是他祖辈留下来的东西,颇有几分神秘,张灵康一直没弄懂这东西到底有何作用,却不妨碍他一直带在身边,爷爷留给孙子的,总不会是害人吧!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张灵康不免有些可惜天师府的位置并不算高,若是处于群山之巅的话,说不定修炼起来的效果更好。 他松散了一番筋骨,这具身体总算是健康了一些,不至于坐一会儿就浑身发疼。 “张灵康,你醒了?我说你每天一大早在做什么呢,我们都还没入道,这不是浪费时间吗?”王旭魁奇怪的问道,还没有入道就是不能吸收灵气,每天打坐岂不是浪费时间。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若是坚持,说不定哪一日就成功了呢。” 在他看来,天师府的人有些本末倒置,初学堂里头各种各样的学识不少,就像是一个大杂烩,虽说多学一点总是好的,但对于还未入道的人而言,最重要的其实是修炼出第一缕灵气才是,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炼并不容易,光是入道耗费的时间就不断,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与其让所有的弟子都耗费在此,还不如分散风险。 多学一些东西,弟子们好歹也有几分本事儿,这不会掉了天师府的威名。至于能不能入道,真要是有天分的,迟早也是可以的。 倒是王旭魁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天天修炼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没有效果,渐渐的就疏忽了。 此刻看了看同寝,他的心思又活了起来。 等收拾好出门,远远的就瞧见李子清带着李虎趾高气扬的走在最前头。 王旭魁皱起眉头:“这两人出了大糗,也不知道会不会逮谁咬谁。” 昨日李虎可是要把罪名压在张灵康的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拿着他们泄愤。 张灵康勾了勾嘴角,似乎对此并不上心,倒是王旭魁抓耳挠腮的,十分的提防那两人。 不过一直到进入课堂,李子清也并没有发难,倒像是他过于小心了。 另一边,张灵康看了一眼李虎,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十分的恶意,免不得细细思量他们会在哪里动手脚。 一群气势汹汹的道人冲进课堂时,这堂课的主讲王师傅不免皱了眉头,带着几分不满问道:“虽是初学堂,也是传道解惑之地,怎么能随意闯入。” 几个道人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人拱手说道:“王师傅,非是在下唐突,在下奉李院主之命前来拿人,还请王师傅莫要阻拦。” 姿态摆的倒是还好,只是语气里头的随意显而易见,气得王师傅脸色都青了,只是袖手站到一边,冷声问道:“什么事情,让李院主出动司法院的人?” 那道人淡淡说道:“天师府中,发现了巫蛊之物。” 这话一听,王师傅的脸色也变了,天师府天师道之中,原先其实是有巫蛊这一分支的,但巫蛊害人之事古来有之,在前朝末期,那炀帝十二个儿子,居然十一个死于巫蛊,最后只留下一个傻子登位,直接导致了皇朝的覆灭。 晋朝开元之后,皇帝就下了命令捉捕狙杀巫蛊一支的人,如今已经过去百年,说起巫蛊两字,人人都厌恶唾弃,天师府更是严禁弟子涉猎。 但是一直以来,私底下还是有人以此牟利,若是没被发现倒也罢了,若是被发现,那就不是一个死字就能解决的。 王师傅不敢再拦着,那道人上前一步,一双三角眼朝着屋子里头一扫,冷声喝道:“张灵康,王旭魁,李子清,李虎,随我出来。” 一时之间弟子哗然,王旭魁更是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张灵康心中冷笑一声,没料到对方倒是有点儿本事,怕事不管他有没有做这件事,他们都准备好了所谓的证据,不过…… “既然是巫蛊大事儿,弟子必定配合。”说完这话,他施施然的跟了上去,倒不像是被责问的那一个。 而另一头的李子清脸色却不好看,明明他只在一个人的房中动了手脚,为何张灵康也被拉下水。他固然喜欢看张灵康倒霉,道生怕这事儿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等看见带着几分得意神色等李虎,李子清还能不明白这是谁的手笔。 王旭魁一脸焦急,一路上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会跟巫蛊扯上关系,别说巫蛊,我连祈福咒都施展不出来。” 张灵康只好安抚道:“别担心,或许只是找我们问问情况。” 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还没走进司法院的大堂,便看见李院主坐在首位坐下,右下角坐着一个陌生的脸孔,一脸怒色显然也是地位崇高之人。 而两人之间的主位上,一个男人怒目而视:“张灵康,王旭魁,你二人可认罪?” 王旭魁一看轻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张灵康却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带着几分无辜问道:“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还要狡辩!”李院主冷笑一声,直接将一样东西扔到他们之间,“这就是你们院子里头搜出来的东西,只因为同窗不和,就动用无辜之术,这样的品行以后还了的。” 张灵康低头去看那东西,却见是个布娃娃,上头扎满了银针,还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他看着觉得有几分好笑,如果真要诅咒一个人的话,凭他的能力还用得着这般多此一举。 不过,他也不算那么无辜就是了:“还请院主明察,这东西弟子从未见过。” 王旭魁更是大喊冤枉:“是啊院主,这东西根本不是我们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屋子里头,说不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张灵康适时说道:“李院主,弟子入学统共才三天,就算是想要做,怕是也不能。” 这时候,一直坐在右边的道长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院主,淡淡说道:“这话有道理,一个才入学三日的弟子,怎么可能知道李家大少爷的生辰八字?” 李院主冷笑一声:“他或许不知,但他身边的王旭魁在天师府待了三年,必定知道。” 坐在上首的了非真人是司法堂的堂主,自来知道李玉华与许远山不和,今日李院主说察觉巫蛊之力,要求搜查天师府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妙。 果然,最后在许钰房中搜出了那东西,许钰是许远山的亲外甥,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方才他首先发话,是想要这个弟子认下了罪名,到时候许钰那事儿也好说,总不用在两位院主之间为难。谁知道这个新进的弟子也不是省心的,条理清晰条条是道的,又有许远山在旁边敲边鼓,倒是不好直接屈打成招。 这时候许钰也被带了进来,他年长李子清两岁,去年已经入道,如今是入道堂的弟子。虽然是许远山的外甥,但这位从小在舅舅身边长大,后来索性还改了姓,可见他们的亲密。 许钰也配得上他的名字,远看颀长挺拔,近看英俊潇洒。 他一进来,许远山脸色就缓和了一些,招了招手示意:“钰儿,站到我身边来。” 许钰拱手行礼之后才站到了许远山身边,但论风度的话,他倒是比李子清出色许多,不过论天赋的话,却还是李子清略胜一筹,为此,两位一直互别苗头的院主关系更差了。 “钰儿,你可认得此物?”许远山开口问道,手中正是另一个巫蛊娃娃,看着跟地上的有几分相似,上头的生辰八字也是一模一样,只是笔迹略有不同。 许钰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从未见过,院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远山瞥了一眼对面的李院主,冷笑道:“进入李院主道法精进,在自己的院中发现了巫蛊之力,抄检了整个天师府,这是在你的院中发现的。” 这话实打实的讽刺李院主故意为之,气得李玉华脸色铁青。 许钰的脸色未变,笑着说道:“这倒是奇了,这东西居然在弟子的房中,但弟子确实是从未见过,深想一番心中生怖,莫不是有人能够随意进出弟子的房间?” 这话一说,就是了非真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真要是如此的话,谁知道以后这巫蛊会出现在谁的房中。 李院主一看许远山和许钰一搭一唱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情势反转,心中颇为恼怒,冷笑道:“是不是你的,可不是你说了可算,不如我们来审一审这个小弟子,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 这话里头残忍的意味语言于表,显然是打算动用非常手段。 张灵康怎么可能白白受这道罪,当下拱手说道:“弟子有一话说?” 还没得了非真人开口,许远山已经一摆手说道:“说。” 张灵康看了眼后头的李子清两人:“既然苦主在此,不如先让李子清说一说?” 这话正中李院主下怀,他看了一眼李子清,说道:“子清,尽管说来,有叔叔替你做主!” 李子清已经深觉不妙,但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弟子确实是有些不顺遂,更有昨日,竟掉入了那……轮回之处!” “可见是受了巫蛊邪术的影响,背后之人用心险恶。”李院主冷笑着说道,看向对面的许院主眼睛之中像是卒了毒。 许院主却是冷笑道:“那倒是也不一定,不知道去哪儿沾了晦气也是可能。” 李虎却跳脚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入学之后就从未出过天师府,天师府内,哪里会沾到晦气,定是有人背后陷害。” “本道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许院主一甩袖子,李虎就倒飞出去,砸出一口鲜血来。 “许远山,你别欺人太甚。”李院主怒发冲冠而起,他不在乎李虎,却在乎自己的面子。 许院主却连眉毛都没动,淡淡说道:“怎么,弟子不尊师重道,我还教训不得?” 说完也不管李院主的脸色,继续说道:“张灵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灵康指了指地上的布娃娃,说道:“若是前段时间就有了霉运,恐怕与弟子并无关系。” 这话一说,王旭魁一脸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张灵康。 张灵康却继续说道:“王旭魁三年考核不成,身体内毫无灵力,想要巫蛊怕也没有能力。” “再有一个,弟子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虽然上头的字迹凌乱,故意混淆视听,但这里的文字微微向上撇,两相对比颇为相似,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所写。” “就算是这位师兄与王旭魁心有灵犀,选择了同样的布料扎了巫蛊娃娃,总不可能连字迹都一致吧?” 王旭魁听见这话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连声点头说道:“对对对,张灵康才入学三日,不可能有时间做巫蛊娃娃,我就是个废材,三年都没入道,根本做不出来啊?再说了,我与许钰师兄并不相识,怎么可能用相同的布料,形同的笔迹做相同的巫蛊娃娃?” 那头许钰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堂主,还有一事弟子不明,凡是天师府的弟子,第一堂课便知道自己生辰八字的厉害关系,弟子与李子清师弟的关系,怕是没有好到能够互通生辰的地步!” 这话合情合理,就是了非真人再想要糊弄过去,也知道这件事儿怕是有什么猫腻,就是李院主,他要是真有在自己院中就能发现巫蛊之力的能力的话,还能留在小小的明城。 不过他也没想差一个明白,只是说道:“罢了,这件事疑点颇多,你们先回去,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司法堂处理。” “等一下!”许远山冷声喝道,直接喝住了李玉华几人离开的脚步,了非真人脸色难看,皱紧了眉头,到底是又坐了回去! 第十五个天师 司法堂上,了非真人脸色阴沉,就像被为难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也不怪他如此,明城天师府的司法堂名存实亡,一直以来,天师道都是强者为尊,府主在的时候听府主的,府主不在的时候三位院主说了算,他虽然是堂主,但实力压根不如他们,不过是个摆件儿罢了,这三人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天师府的内务一直都是李玉华处理的,了非真人与他的关系非常不错,所以才能答应天师府大抄检,一开始审理的时候就有足够的倾向性。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小的弟子居然在他的威压之下镇定自辨,而许远山也不打算抬手放过这件事,了非真人看了一眼李玉华,心中不免嘀咕。 李玉华脸色冰冷,倒也没有什么失态,坐下身淡淡说道:“既然疑点重重,可能是被冤枉的,那也不必将他们扣押起来。” 他说这话,倒像是放过了张灵康几人就是天大的恩赐。 如果这次被为难的只有张灵康两人,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在这里,无权无势没实力,就活该被人欺负,压根没有说理的地方。 但可惜的是,这次入局的还有一个许钰,许远山怎么能让外甥吃亏! “李院主这话不对,这件事确实是疑点重重,一看就知道钰儿和这个小弟子是被陷害的,若是不能查出背后黑手,以后这天师府还安不安全?”许远山意有所指的说道,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李虎,忽然冷喝出声,“我看他就很可疑!” 李虎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知道自己多此一举将张灵康牵扯进来或许是坏了李子清的布局,这时候被他冷喝一声,居然腿一软跪了下来。 李子清还好一些,只是也脸色苍白,可见在他的压力之下并不好受。 李玉华见状冷哼一声,缓解了两人身上的压力,他带着几分厉色看向许远山,眯了眯眼睛问道:“许远山,莫非你要以大欺善,跟两个小辈过不去?” 这位倒打一耙的本事儿倒是极强,不知道里头干系的,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才是正义一方。 许远山冷笑一声,眼睛锐利的扫过李虎和李子清,似乎能看穿他们的一切,不过他并没有追根究底,淡淡说道:“老夫是觉得,李院主兴师动众抄检天师府,害得这几位弟子受惊,难道不该安抚安抚他们吗?” 李玉华脸色微微一沉,知道他这是捏着他的把柄为许钰谋好处。 李玉华心中自然不愿,之前李子清来禀告巫蛊一事,他会答应下来,就是因为这事儿落实的话,许钰肯定是失去了进京的资格,到时候许远山便落后他一筹。 只是看了眼李子清和李虎,李玉华心中明白,若是许远山咬死了彻查到底的话,这两个孩子怕事保不住,他不在乎李虎,但李子清却是李家这一辈天分最出色的,万万不能出事! 李玉华叹了口气,到底是妥协了:“也罢,他们也是无妄之灾,这里有本道亲手绘制的护身符三份,就送与你们,就当是压压惊。” 许远山一听就冷笑起来,李玉华以符为主修,对他来说画符不过是随手可为的事情,更别说是低级的防御符了,拿来打发叫花子都嫌寒碜。 “只是几道防御符,怕是不够诚心吧。” 李玉华心中恨毒了许远山,却不得不拿出一些好处来让他闭嘴:“自然不仅仅是防御符,这符玉是我最新所制,即使是黄道之境,也能挡上一挡。” 天师道弟子有初学,入道,明心三个阶段,再往上就是黄道,地王和天人。其中天人世所难见,如今天师府最高的修为就是地王,可见这玉符的珍贵之处。 许远山倒是没料到他居然拿出这种好东西来,想来李子清对于李家的意义非凡,他们竟是把李家未来都压在这个少年身上了。 不过东西比预期的还要更好一些,许远山自然也满意,只是还故意说道:“符玉只有一块,被冤枉的弟子却有三个,这该如何分?” 张灵康算是知道了,这两位肯定积怨已深,不然的话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闹的那么难看,许远山不怕李玉华,对于他们而言,李玉华动动手脚就很可能为难他们。 至少现在,张灵康还不打算离开天师府,他该学的东西可还没有学够。 “许院主,这般珍贵的符玉,弟子拿着也是无用,反倒是浪费了宝贝,能得到李院主亲手绘制的护身符,已是弟子等的荣幸。” 毕竟说起来,许钰也是给他背了黑锅,让出一个符玉他也并不是那么心疼。 这话一说倒是皆大欢喜,许远山多看了他一眼,暗道这小子倒是挺知道分寸。 就是李玉华也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解决了,虽然那符玉可惜了,但毕竟只是死物,能够迅速的解决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话虽如此,一离开司法堂,远离了许远山等人视线之后,李玉华就回头瞪向李子清:“蠢货,这就是你所说的完全之法,今日若不是许远山也不想闹大,你怕是难以脱身。” 李子清又是羞愧又是恼怒,低声讷讷说道:“原只是在……” 李玉华却摆了摆手,冷声喝道:“无需多说,此事已了,此后务必谨慎小心,你要做的是努力修炼,实力才是一切。” 李子清连连称是,李玉华想到自己痛失的符玉,却不想再看他,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等李玉华走远,李子清回头就是一巴掌打在李虎身上,脸上哪里还有平时的俊秀,扭曲的愤怒就像是恶鬼附身似的。 李虎看似强壮,却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地,压根不敢忽悠任何的反抗,只能讷讷求饶。 李子清狠狠的在他身上踹了两下,这才发泄了一些火气,犹有几分不甘的骂道:“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你多事,这次岂会如此!” 等他发泄够了,李虎已经浑身鼻青脸肿的,看着凄惨无比。 李子清冷笑一声,也不看地上可怜的人,冷冷的扔下一句:“废物,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李虎脸上哪里还有平时的嚣张,他不敢对李玉华李子清心怀怨恨,倒是把一腔的怒气怨气扎到了张灵康的身上,只觉得若不是他的自辨,此次说不定还能成计。 若是张灵康听见这话,肯定会呵呵两声,感情这家伙还觉得自己能够陷害别人,别人却连个自辨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他不知道,也不妨碍他此刻的好心情,让人背了黑锅还得了好处,能不高兴吗! 同样高兴的还有王旭魁,这位也是个心大点,拿着那护身符看了又看,带着几分窃喜说道:“这可是李院主亲手画的护身符,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拿到院主画的符,你说我要是天天带在身上的话,是不是更容易入道一些?” 张灵康也拿着那护身符把玩,除了那一次的祭祀求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属于天师道的东西,是的,从进入天师府到现在,他学的都是理论知识,完全没结合实际。 护身符上带着一股灵力波动,不算特别的强烈,却温和而平缓,让人有一种特别的心安。 护身符的作用显而易见,同样的灵力也十分的温柔。 张灵康的精神力缠绕了一圈,在主人的控制下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护身符,带着几分不能吞噬的遗憾。张灵康觉得惊讶的是,这上头的灵力并不多。 就像是当初他为了让牛氏省力而镌刻的石头阵法,还有他尝试着自己绘制的护身符,上头都是带着灵力的,相比之下,这个护身符的灵力略多一些,但绝对算不上精品。 如果不是李玉华故意拿了次品来糊弄他们,他就有必要重新评估天师府的实力。 王旭魁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一个没完,就这么一个护身符,恐怕就足以让他骄傲一段日子了,李院主亲手绘制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滔滔不绝的说完了自己的喜悦,王旭魁才发现张灵康的沉稳,开口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是被吓着了,放心吧,院主们不都说了我们是被冤枉的?” 张灵康听着,暗道了一句少年你的心倒是挺宽,这次的事情不明不白的,被谁陷害,为什么被陷害一无所知,王旭魁倒是已经安心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李子清肯定不会轻举妄动,真要感谢那位许师兄背了一手好锅。 张灵康眯着眼睛笑了笑,暗道现在的身份可真的适合扮猪吃老虎。 “我在想,李院主亲手绘制的护身符,要是拿出去卖的话能得多少钱?” “什么,你要把李院主送的护身符拿出去卖?”王旭魁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可别犯傻,李院主的符那可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的东西,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带着的话,说不定咱们能够早点儿入道。”王旭魁显然对迟迟不能入道耿耿于怀。 张灵康倒是没想到这东西真的能卖出高价:“真的能卖出去,值多少?” 王旭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又想到张灵康带来的东西,以为他家境不成,犹豫了一下说道:“曾听过有人花白银千两求院主画符,院主都没有答应。” 听见这话,张灵康只觉得自己大概是不用为钱操心了,果然,不管是炼金还是天师,都是赚钱的好行当! 第十六个天师 “灵康,你真的要把李院主亲手画的符卖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清楚。”即使站在了八宝铺的门口,王旭魁还是频频劝道,生怕张灵康一时冲动真把护身符给卖了,回头却懊悔的要死。 只可惜张灵康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他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 王旭魁无法,只要跟着走了进去,环视左右低声说道:“八宝铺据说是京城的贵人开的,虽然卖的东西贵,但做生意倒是地道。” 八宝铺的装潢倒并不是金碧辉煌,反倒是带着几分雅致。 看见两个并不富贵的少年进来,掌柜的也没有任何的轻视,笑着开口问道:“两位小道长可是要买些什么?”因为他们俩人还穿着天师府的衣裳,一眼便能认出来。 张灵康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这儿收护身符吗?” 掌柜的听了这话也不惊讶,只是扫了他们一眼,沉吟说道:“收自然是收的,但八宝铺最一般的护身符,也得入道三段以上的道长画出来的才成。” 天师道每一个阶段都分位下中上三个阶段,只要入道三段以上的,要求不可谓不高。 张灵康笑了一下,将那张护身符拿出来递过去:“这个如何?值得多少?” 张旭魁在旁边看着都心疼,忍不住提了一句:“这可是我们李玉华院主亲手画的,别人求都求不来,如果不是我兄弟暂时用不上,也不会拿出来卖钱。” 掌柜的见他拿出护身符的时候,脸色已经微微一变,等听见是李玉华的符咒,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重视,要论画符,整一个明城怕也没有人超越这位院主的。 掌柜看了看,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只好说道:“小老儿姓卜,不如请二位坐下喝杯茶,让八宝铺的先生仔细看一看这护身符?” 张灵康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他这次过来虽然也是为了换钱,更多的是为了看看这个世界的物价,毕竟他夺舍之后一直留在家中养病,对此十分不熟悉。 李玉华那种等级的护身符,他一时半会儿或许画不出来,但略差一些的却不难,前期的练习却需要耗费许多的黄纸和朱砂。 卜掌柜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摸不准他们的身份,不过既然是天师府的人,穿着他们的衣裳过来,这符就不可能是偷来抢来的,不然的话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卜掌柜一边吩咐人鉴定这张护身符,一边亲自陪着两人在店里头转悠,看见他们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上前解说一二。 这倒是方便了张灵康摸底,除了最基础的黄纸朱砂之外,连玉器也了解了一番。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里的物价确实是十分贵族,若是没有足够的家底,普通人家想要供养出一个天师来可不容易。 王旭魁家中也不大富,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太贵了,等我入了道,岂不是连买纸的钱都不够。” 卜掌柜听了,笑着说道:“等二位小道长入了道,自然可以画符换钱,我们这里虽然不收三段以下的,但外面有的是铺子要。” 一听这话也是,但凡是入了道的,从来也没看见哪个道长没钱花。 王旭魁见张灵康看着那些朱砂不动,低声劝道:“这里的朱砂太贵了,咱们去外头,同样的价格能够买上好几份,一开始咱们也不能画符,凑活着使唤就成了。” 张灵康想要买一份这边的朱砂是想要看看上等的朱砂,跟他爷爷传下来的有什么区别,不过他的这份犹豫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想买又舍不得花钱了。 正好鉴定的人得出结果,在卜掌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卜掌柜心中有了底,笑着开口说道:“这护身符果然精品,不过二位想必也知道,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肯定是要赚一个差价,不知道这个数成不成?” 说完这话,不掌柜伸出一只手比了比五个手指。 张灵康一看,暗道五两银子总不可能,以李玉华的身份,怎么样也得有个五百两吧,这个银子放到上河村的话,足以养尊处优的生活一辈子。 刚偏偏没问符咒价格的张灵康满意的点了点头,没给王旭魁阻拦的机会:“就这个价吧!” 王旭魁差点没跳起来,做生意哪有这样子的,好歹也得讨价还价一番,这样卖出去他们铁定是亏了,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灵康。 卜掌柜也没料到他这么痛快,倒是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成,小道长真是痛快,去,拿五千两的银子过来,再包两份上等朱砂黄纸,就当是跟两位交个朋友。” 五千两?!就是王旭魁也吓了一跳,他知道李玉华的符贵,却不知道贵到这种程度,听到这个金额,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张也拿出来卖了。 张灵康也是有些吃惊,没料到能卖到这个价格。 卜掌柜倒是好心解释了一句:“李院主的符向来不对外卖,若是能得到一张,放在店里头也能当一个镇店之宝。” 符固然是好符,言下之意便是,李玉华的名头也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话张灵康听明白了,他有些遗憾的问了一句:“若是同等级的符,却不是出自李院主之手,能换多少银子?” 卜掌柜心中纳闷,暗道在明城除了李院主之外,谁还能画出这样子的符咒来,不过还是回道:“若是其余人的,怕是只能得一千两,当然,若是京城天师府传来的,五千两还不够。” 感情光是符咒好还不够,还得画的人有名气才成,不然的话一样等级的符咒价格差许多。 幸亏有了这五千两,张灵康也没急着继续卖自己绘制的符,不然的话可不得气死。他想了想,直接抽出一千两换了些质地可以的玉石。 等他们将玉石包起来的时候,张灵康拿出自己绘制的那个护身符,不经意的问道:“掌柜觉得这个护身符如何?” 卜掌柜也是有几分见识的,扫了一眼倒是咦了一声,只是这次张灵康没让他上手看,他只能猜测者说道:“光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护身符,但从灵力来看,至少也有明心。” 张灵康一听心中有数,这确实不是普通的护身符,而是在护身符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祈福的咒语,符咒阵法叠加,可是他上辈子的拿手好戏。 等从八宝铺出来的时候,王旭魁又成了和尚,念经似的念着:“五千两,都够我花上一辈子了,那可是五千两啊!”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如你把自己的也卖了?” 王旭魁一听,立刻按住自己的胸口,他的护身符就藏在那儿,连声叫道:“那可不成,我打算留着以后当传家宝呢。” 张灵康笑着将一份朱砂黄纸塞给他,王旭魁还要推辞,他却说道:“你不辞辛苦陪我走了一趟,卜掌柜准备了两份,可见原就是有你的那一份。” 王旭魁一听也就收下了,比起拿五千两点巨额银票来,这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这日正好是天师府一个月一次的休沐日,也是张灵康进去的巧,不过这次休沐之后,再想要回家就得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两人在八宝铺门口道了别,张灵康走了几步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是不记得回家的路。 这倒不是他记性差,而是上次来回都被牛氏塞进车里,生怕他再着凉发热,而原主体弱出门本就少,留给他的记忆更没有这一块。 张灵康倒是也不怕,索性溜溜达达的买了一些家中会用得上,牛氏却舍不得买的,最后才去雇了辆牛车。不是不想要马车,在明城能用得起马的,必定是富贵人家。 等牛车晃悠晃悠到家,已经是午后时分,张灵康付了车资,左手一包右手一拉的,还么进门,就听见屋里头穿出女人吵架的声音来。 其实张家大宅庭院深深,如果不是张灵康的身体经过了灵力的强化,耳力眼力已经远超从前,必定是听不清她们对话声音的,但现在,偏他就是听见了。 牛氏的嗓门一直都是那么大,好辨认的很:“我说大嫂,难道我还会骗你,家里头真的是没钱了,不然的话我能看着亲侄子读不上书?” 那位大嫂却不干了,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可能没钱,这张家的痨病鬼能没给你留下银子,你看看这大宅子,这院子,这也叫没钱?再说了,没钱你能送张家那小子去天师府,那可是吃钱的地方,白花,你可得想清楚,玉山才是你亲外甥,张家那小子跟你啥关系都没有,以后能不能给你养老送终都是俩说。” 牛氏一听这话怒气就上了头,一拍桌子叫道:“给我闭嘴,你瞎嚷嚷谁呢,这些年来,牛家也没少占我夫君的好处,哪年过年的时候,我不是大包小包的回家,那时候你怎么说的,一口一个康儿,叫的比我还亲。” 大嫂暗怪自己口无遮拦,不该在牛氏面前提起那一大一小,其实她们俩心里都明白,张家娶妻,那是娶婆娘吗,还不如说请一个乳母! 不过她生怕真的惹恼了牛氏,放软了语气说道:“大妹子,嫂子这真的是没办法了,你就不能帮帮我,一百两的银子,对张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吧?” 第十七个天师 如果是牛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一百两对张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那是十几年前,这些年张家只出不进,张生并不是个能挣钱的,这些年又一直病着,光是药费就足够让普通人家倾家荡产的,这么多年过去,张家也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但这事儿牛嫂子并不知道,估计在大部分人看来,张家既然还能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家里头总还有些积蓄的。尤其是张家小子还去了天师府,天师府那是什么地方,听说光是入学的银子就得一大笔,更别说平时还有许多花费。 牛氏深深吸了口气,她对娘家也是有感情的,这些年来的感情十分不错,但现在她手头的银子加起来,统共也就是十多两,哪里来的一百两? “嫂子,你来这里,我大哥知道吗?” 牛嫂子脸色一冷,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玉山到底是你哥的亲儿子,你的亲外甥,难道这忙你不该帮吗?白花,难道是要嫂子跪下来求你。” 牛氏听了倒是松了口气,想必这件事还是嫂子自作主张,她哥也是不答应的。 她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敲门声音,只好停了话茬打开门出去,绕过二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己的大外甥牛宝山没个正形的蹲在那儿,瞧见她出来讨好的一笑。 牛氏也笑了一下,其实比起牛嫂子口中将来必定会有出息的老二,她更喜欢最甜的老大。 牛宝山长相魁梧,跟牛大像了个十成十,不过却比牛大精明许多,最甜的不像话儿,看见自家姑姑出来,牛宝山连忙说道:“姑,外头有人敲门,我也不知道是谁,不方便直接给您开了,要不现在打开?” 牛氏猜想他大概是怕贸贸然的开门打搅了他们说话,摇头说了一句:“滑头。” 牛宝山嘿嘿一笑,倒是赶在她前头去开了门,一看见外头的人倒是吃了一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是灵康表弟?” 不怪他认不出来,实在是张灵康的变化太大了,与当初在张生葬礼上见到的那个人截然不同。在张宝山的记忆之中,这个表弟一直是个病秧子,走起路来摇三摇,瘦的跟竹竿子没啥两样了,脸上老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 不说他,就是牛氏也有些吃惊,只见眼前的少年虽还很称不上健康,但遇七八日前又是截然不同,原本发黄的皮肤变得白皙起来,带上了几分血色,脸颊也丰腴了一些,看着倒是有几分青春年少的气息了。 张生原本长得就好,不然的话牛氏当年也不能答应给人当继母,如今张灵康恢复了一些,看着倒是有几分少年风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干净的不像话儿,让人看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心生喜欢,不难看出再张开好一些的话,该让多少女子倾心。 张灵康也打量了一眼门口的人,笑着开口说道:“娘,我回来了。” 牛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帮忙提东西,一边一连串的问道:“康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天师府里头有啥事儿,哎,有事儿你托人带了口信回来就是了,你这身体还没好呢,哪里能老是赶来赶去的?” 张灵康再一次确定,原主没在牛氏的宠溺下长歪还真是奇迹,他阻止了牛氏帮忙提东西的动作,说道:“娘,我身体好多了,我来拿吧,不重,都是些好吃好玩儿的,我在城里头买的,家里头应该能用得上。” 牛氏眼尖的看见稻香居的点心,那里头的点心是好吃,但也是出了名的贵!牛氏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暗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家里头的处境,这么大手大脚下去可怎么得了。 但是这话她却说不出口,一想到张生活着的时候,孩子一直没缺银子花,如今死了却要算计着用钱,牛氏心中又羞又愧。 张灵康要是知道她这想法的话,或许会呵呵两声,从没见过这么疼孩子的。 那头张宝山终于插上手,直接将东西提了过去,笑呵呵的说道:“得了,姑,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就能提,你俩往里头走吧,咱们别在大门口待着啊。” “对对对,康儿,一路回来该累了吧,快进去歇一会儿。”牛氏忙不迭的拉人进去,等进了门,张灵康倒是看见牛嫂子的真身,她看着比牛氏苍老许多,眼神却带着一股市侩的精明,瞧见他们进来大概是想要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但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大舅母。”张灵康先开口叫来一声。 牛嫂子倒是有些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难得听你喊一声舅母,我今天这趟也算是走得值了。” 以前的张灵康连牛氏也不喊娘,自然不会叫牛家的长辈,他身体差,平常也不出门走亲戚,倒是省了称呼。 张灵康也不在意她有些阴阳怪气,将桌上的东西拆分开了,拎来两袋子糕点出来,说道:“难得见到舅母,这些您带回去尝尝鲜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那一看就不便宜的糕点,牛嫂子也不好意思再下他面子了,只是撇了撇嘴,暗示牛氏刚才的话题还没完呢。 结果没等牛氏开口,张灵康忽然说道:“算起来,玉山表哥该考童生试了吧?” 牛嫂子一听,忙不迭的诉起苦来:“可不是吗,哎,康儿你不走这条科举的路子,但也该知道,科举哪有不花钱的,虽说三场考试都在明城,但该打点的得打点,该花费的也得花费,光是那些笔墨纸砚就不是小数目。” “不说别的,要是买了差的墨,到时候写出来的字儿都是臭的,那看卷子的大官儿能看的下去,那不是白白耽误了你表哥,浪费了他那好天赋吗?” 你嫂子这话,倒像是要样样都好,牛宝山就必定能一句考中秀才似的。 张灵康记忆之中并没什么那位玉山表哥的印象,只是跟着这话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五十两的银票,说道:“确实如此,大舅母,我们家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这五十两原是我等着买朱砂的,不如先给宝哥用着,科举大事,万万不能耽误了。” 见状牛氏的脸色蓦地一变,想要伸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见牛嫂子的动作更快,迅速的抽走那张银票,飞快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头,脸上笑得满是褶子:“还是我们家康儿懂事乖巧,你表哥要是考中的话,看不得提携自家亲戚。” 牛氏懊悔的无以复加,早知道这儿子跟他老子一样,对银子都是没有成算的,她就该早早的封住自家嫂子的话茬,这倒是好,到了她手里头的银子,怕是已经扣不出来。 看她这幅模样,牛嫂子也坐不住了,知道今天能拿到五十两已经很不容易,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们。” 张灵康笑着站起身来送他们出去,牛氏的笑容都没能挂起来。 牛嫂子大概是从他方才拿银子的动作看到了当初张生的影子,表现的十分的热情,如果不是被躲开,恨不得挽着他的胳膊叫儿子。 一直走到外头,趁着姑嫂两个说话的功夫,牛宝山一把拉住张灵康,低声问道:“你真的进天师府了?那你能给人看宅子吗?”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我才刚进入没几日,才学了一个入门。” 牛宝山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那些成了名的道长收费可贵的很,甚至那些个弟子,也不一定愿意给普通人家看宅子,表弟,你能不能看在亲自的面上,帮我个忙?” 说完这话,他带着几分紧张看向张灵康,张家父子虽然出手大方,却自来有一股傲气。 张灵康倒是没有只给富贵权力人家办事儿的执着,只是重复了一句:“我才学了个入门?” 牛宝山却道:“那也比我们这些人强一些不是?就是让你帮忙看一眼,要是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也没啥关系,只是他们家也穷,恐怕出不了多少钱。” 张灵康想了想,倒是也打算实践实践,既然话赶话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就答应了下来,牛宝山见他同意了,低声说了一句:“那我明天来找你。” 张灵康点了点头,天师府休沐三日,明后天他都闲着。 等牛家母子终于走了,一进屋子,牛氏就忍不住捂着胸口说道:“康儿,五十两银子你怎么说给就给了,这以后你在天师府花什么啊,哎,罢了,家里头好歹还有十几两……” 张灵康笑着拿出一叠银票递给牛氏,牛氏原本还在痛惜,一看这东西眼睛都直了。 她下意识的环顾左右,跟做贼似的拉着张灵康走到内院,低声问道:“康儿,你告诉娘,这么多的银子你是怎么来的?” 张灵康倒是也没有隐瞒,将银子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李玉华的事情是意外,不过倒是省去了他编造谎言的麻烦。 牛氏一听却有些可惜的说道:“院主画的护身符,你怎么不自己留着,说不定对身体好呢,哎,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赎回来。” 张灵康看她这个架势倒像是要马上出门赎回似的,连忙将自己绘制的护身符拿出来,笑着说道:“娘,你瞧这是什么?” 第十八个天师 牛氏一瞧见他拿出来的东西眼睛就瞪圆了,高兴的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好了:“康儿,这,这你还有一个,你们院主可真是个好人,一送还送了两个,你快些戴起来吧,娘可听说了,护身符这东西不能让人家碰,不然就不灵验了。” 张灵康哭笑不得,护身符不宜让人家碰倒是真事儿,毕竟碰的人多了,上面的灵气就有可能流失,更有甚者,沾惹上了污秽之气的话,确实是可能失效,但绝对不是说完全不能。 他伸手将护身符塞进牛氏手中:“娘,这个护身符是给你留的。” 牛氏心中是高兴的,但还是摇头说道:“这怎么行,你身体惯来不太好,如今吃着那位溯远道长开的药才好一些,正需要带着这护身符。” 张灵康只好说道:“娘,这是我自己画的符,你也不要嫌弃,我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再画一个。” 这张护身符是他在原始的基础上,做了许多改进的,虽然还是不如李玉华的那张符,差距却已经非常小。当然,倒不是张灵康不舍得把更好的给牛氏,而是因为他不信任李玉华。 符咒很容易动手脚,就像他上辈子,卖出去的所有阵法都是给自己留着后门的。 牛氏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一心为儿子骄傲,完全没想过她家儿子才进天师府几天,这么画出来的护身符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喜滋滋的将护身符收起来,想到方才的事儿,牛氏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就算是有钱了,银子也不能这么给,以后她还不得觉得咱家有钱,总惦记着借!” 张灵康自然不是冤大头,他愿意拿钱出来,主要还是因为牛氏,另一个便是:“娘,你放心吧,估计明天大舅就得找上门来。” 牛氏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确定。 然而事实就如张灵康猜测的,第二天一大早牛大就上门了,脸色并不好看,避开孩子拉着牛氏在院子里头说道:“妹子,昨天是你给了你嫂子五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现在张家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你可别把老本儿都拿出来了。” 牛氏听着心里头就熨帖了,从小到大几个哥哥都疼她,她出嫁之后其实也照顾家里,只是这次嫂子上门,开口就要一百两,张家又不比从前,她才会那般的不舍得。 “哥,玉山也是我外甥,要是他出息了,咱们牛家可不算出了个读书人。” 牛大一听微微放了心,只是还摇头说道:“没少他吃没少他喝,笔墨纸砚也有,若是再考不上那就是命,哪里就要这么大的花费去打点。” 牛氏却说道:“若是考中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嫂子也能死了心。” 牛大虽是个老实人,却不笨,隐约听出妹妹对婆娘还是有些意见的,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白花,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亲戚直接救急不救穷,哪有让你们出钱供牛家的孩子读书。” 牛家老爹老娘去世之后,牛大就当家做主了,在家里头向来是一言九鼎的,有了他这话,牛氏也放了心,虽然以这样的心思想自家嫂子不好,但生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还少吗?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头张灵康高声喊了一句:“娘,我跟宝山表哥出去走走。” 牛大先是奇怪起来:“康儿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跟宝山说上话了?” 牛氏倒是笑着说道:“孩子们自然喜欢一块儿玩,康儿以前就是□□静了,有宝山带着到处走走也好过一直在家里头窝着。” 张灵康要做的可不只是在村子里头到处走走,牛宝山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是这么个事情,镇上有一户豆腐坊,他们家大姑娘跟我认识,说最近家里头出了一件怪事儿。” “他们家爹去得早,就一个老娘带着过活,不过家里有祖传的手艺,豆腐做的十分不错,所以日子还算可以,但这一年来,家里头总是出现怪事儿。” “先是他娘半夜睡不着,老是听见院子里头有婴儿在哭,有时候半夜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最可怕的一次,九娘,就是那家大姑娘从井里头打水,打出来的水居然是红色的!看着就跟血似得,吓得她们娘俩差点去了半条命。”牛宝山说着似乎感同身受似得,露出一个恐惧的眼神。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鬼神存在的,所以普通百姓们对这些更加的在意,两个女人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头,能不被吓得心惊胆战吗? “他们被吓得都想卖了房子换一个住处,但一来这是她去世的老爹留下来的,不舍得,二来而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卖房的价格也被压得很低。” 牛宝山一路走一路说,倒是将那家的情况说了个彻彻底底,言语之间不难发现对那位九娘的担心,张灵康并不是不识男女之情的小孩儿,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位九娘?” 牛宝山一听,就跟被蝎子哲了似得跳起来,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母夜叉,不过是看在从小认识的份上帮帮她,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张灵康也不跟他争辩,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是,你是个大好人。” 牛宝山总觉得这位表弟似乎在嘲讽自己,但看了看他严肃的脸孔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还是个孩子呢,哪里能懂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没有代步的工具,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到地方,那位九娘的宅子并不在明城里头,而是在隔壁的清平县,作为明城下属的小县,清平县人口不多,但比起上河村可热闹多了。 牛宝山对这一带显然很熟悉,带着他七绕八绕的,终于到了一栋宅子门前。 张灵康抬头去看宅子,所谓的风水其实他还未入门,只听师傅提了个大概,不过他所依赖的自然不是这个,上辈子那么长时间的深渊可不是白待的。 牛宝山见他抬头,连忙问道:“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张灵康摇了摇头,对于亡灵他十分敏感,若是真有的话无法躲开他的精神力,不过如果对方十分孱弱,故意隐藏起来的话,不靠近确实是发现不得。 牛宝山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上前叩响了大门。 “谁呀,要买豆腐去店面,这里不做生意。”里头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大概是她们家只有孤儿寡母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要占便宜。 牛宝山一听,连忙喊道:“九娘,是我,我带灵康表弟一块儿过来了。” 话音落下,里头便传来开锁的声音,大门打开,一张少女的脸孔露出来,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年少当时,虽然五官并不算出色,但看着也有几分少女特有的美丽。 牛宝山一看见她就抓了抓脑袋,献宝似的拉着张灵康说道:“这就是我表弟,他可是天师府的弟子,你们家的问题,他一看准能知道。” 萧九娘从小就跟着老娘混市集,向来也是个泼辣的人,低头一看牛宝山身边的人比她还要矮一些,看起来不过是十岁出头的模样,样子倒是颇为文秀,但看起来有些孱弱。 萧九娘心中有些怀疑这么个小子有没有那个能力,但牛宝山千里迢迢的把人带过来,她也是领了这份情:“小道长是吗,快请进,宝山大哥太冒失了,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张灵康倒是没在意她的怀疑,毕竟不管是天师道还是炼金师都是越来越吃香。 萧九娘一边带着他往里头走,一边说道:“这些天屋子里头一直不清净,今早我娘起床的时候,又,又看见血水了,当时就受了惊,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牛宝山倒像是有几分着急,连忙问道:“萧大娘病了?有没有请大夫看看?” 萧九娘叹了口气,说道:“我娘硬是不肯,说这事儿不能再传出去,不然的话这屋子就卖不出去了,其实我觉得卖不出去也没啥,不就是晚上婴儿哭,偶尔有血水吗,也不能真把我们怎么样,这可是我爹留下来的宅子,我们才是主人,真有东西那也是外来的。” 这话倒是听的张灵康心中惊奇,暗道这姑娘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牛宝山也是一噎,心中还是有些忌惮,压低声音说道:“要是不能解决的话,你还真打算一直住在这里吗?那万一那东西厉害起来呢?” 萧九娘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就是说说,就是我不怕,我娘估计也住不下去,再来一次的话,怕是要吓出什么好歹来。” 说话的功夫,萧九娘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客厅,客厅里头还放着几个茶杯,看来方才有过客人,萧九娘忙要收拾,牛宝山已经大手一挥说道:“都是自己人,咱们先看宅子。” “这,也不喝口茶歇一歇?”萧九娘有些犹豫的说道,要知道张灵康会过来也是看了牛宝山的面子,天师府那些人多么高傲,萧九娘即使是个小市民也是知道的。 牛宝山朝着张灵康看去,张灵康笑着说道:“先看宅子吧,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也没脸喝这口茶。” 萧九娘听了倒是笑道:“小道长可别这么说,您能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 张灵康笑了笑,环视了一圈院子,开口问道:“不知道姐姐是在哪里听到的哭声?” 萧九娘指了指母亲的房间,那间屋子朝南,采光极好,靠近前厅。她想了想又说道:“我的屋子就在后头,也不知道是睡的死还是怎么,睡在自己房间的时候,都没听到过,后来我陪我娘一块儿过夜,就听到了,真的是婴儿的哭声。” 第十九个天师 张灵康站在客厅之中朝外看,萧家的院子不算大,但位置还可以,周围都是一些做小买卖的家境还可以的人家,相同的治安也还算不错。 因为家里头是做豆腐生意的,这会儿院子里头还放着许多家什,但都规整的仅仅有条,可见萧家母女都是细心会过日子的人。只是庭院里头有好几个泥脚印子,大概是客人留下的。 萧母的屋子是正房,不但大位置也够好,萧九娘的就略差一些,在院子的最后头,采光什么的倒也不错,就是小了一些,但颇有几分香闺的意思。 张灵康看向院子里头那口井,清平县里头,大部分人家都会凿一口井,平时吃喝拉撒都离不开这口井,萧家的这口井看来有些年头了,上头并没有盖着,大概是家里头也没孩子。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九娘的脸色微微一变,皱着眉头问道:“小道长,那口井有什么问题吗?就是那里头的水,偶尔打出来的时候就是红色的,就像是鲜血一样,刚才就是,我娘本想打水冲一下院子,谁知道......” 张灵康走到水井旁边,低头去看那口井,井大约只有五六米深,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似得,他将旁边的水桶扔下去打了一桶水上来。 牛宝山连忙上前帮忙,他力气大,满满一桶水就立刻被提上来了。 木桶里头的水十分清澈,丝毫没有发红的迹象,萧九娘也状着胆子看了一眼,见状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刚才我娘用的就是这个桶,难道是小道长在,那些个东西也知道害怕了?” 说完这话,她看向张灵康的眼神里头倒是带上了几分敬畏。 张灵康蹲下身体,伸手在水桶里头拨了拨,沾着一点水尝了一下,牛宝山想要阻拦都来不及。吓得他脸色都变了:“你怎么就喝了,这万一有问题的话可得了。” 萧九娘见他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说道:“放心吧,没事的,这些天我们还不得喝水,虽说原本的甜水井变苦了一些,但喝了也没啥事儿,你瞧我不就好好的。” 牛宝山更加不能放心了,指着她说道:“我说你一个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大,这万一要是喝出毛病来呢?” 萧九娘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转而问道:“小道长,您看出啥问题来没?” “平时你们家做豆腐,用的也是这个桶吗?”张灵康开口问道。 萧九娘点了点头,还说道:“除了这个还有好几个桶,都是用来放碱水的,做豆腐就得用这些个东西,我们家用的可都是好碱子。” 张灵康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开口问道:“萧姑娘,最近家中有人生病抓药吗?” 萧九娘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没有,我娘倒是病了,多半也是吓得,她不肯请大夫,生怕这事儿传出去更加离谱!” 张灵康又问道:“那两次看见血水,是不是都在客人来过之后?” 萧九娘一听,惊讶的问道:“小道长怎么知道?确实是,头一次是我家婶婶上门做客,第二次确实那看房子的,不过他们想要压价,也没谈拢。” 牛宝山比她想的要多一些,皱眉说道:“不会是这些家伙捣鬼吧,不然怎么每次都是他们走了之后才出现呢?” 萧九娘却说道:“他们人都走了,水是我自己打上来的,确实是一下子变了红色。” 张灵康示意牛宝山喝了口水,在萧九娘的视线下,牛宝山那是鼓起勇气才喝了一口,随机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说道:“这什么味儿,有点苦有点辣,这还叫没问题啊?” 张灵康又问道:“觉不觉得这味道跟一种药材很像?” 牛宝山从小到大都吃嘛嘛香,身体棒棒儿,就是偶尔伤风感冒,一碗姜汤就熬过去了,问他像不像药材实在是有些为难了他。 张灵康也不指望他回答,他会知道这种药材,实在是前段时间喝得多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是姜黄的味道。” “姜黄?我们家水井里头怎么会有姜黄?”萧九娘奇怪的问道。谁家有事没事儿往水井里头扔药材,姜黄虽然不算多么昂贵,可也不便宜。 张灵康没有回答,反倒是让牛宝山跑一趟腿,去药店买一些姜黄粉来。 牛宝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一小包姜黄粉跑回来,也顾不上喝口水,连声问道:“灵康,这些够了吗?这东西还不便宜。” 张灵康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两人走到一桶还未用过的碱水旁边,直接打开那姜黄粉倒了进去。 牛宝山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暗道这也是花钱买的,这么倒了以后还能用吗。 但是马上他也顾不得心疼了,因为那桶碱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变成了红色,血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就是胆大的萧九娘也大叫出声。 “九娘,怎么了?”里头传来萧母的声音,她原本躺着喘气,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也没出来,但这会儿听见独女的声音却有些呆不住,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跑了出来。 待看清楚外头那桶水,萧母脸色苍白,一拍大腿喊道:“这地方住不得了,便宜就便宜,钱总没有我们母女俩的性命来的重要。” 萧九娘已经回过神来,听见这话连忙解释道:“娘,这水不是从井里头打出来!” 萧母更是惊恐,大叫道:“现在连放在外头的水也好端端的变红了吗?不行,咱们赶紧搬,就是住茅屋也比这里好。” 萧九娘无奈的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让急性子的萧母冷静一些,这才说道:“娘,你别怕,这水是小道长变出来的,你猜怎么着,拿姜黄粉往水里头一放,水就红了!” 萧母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除了献殷勤的牛家老大还有一个人,心中猜测这大概就是牛家那位不长露面的外甥。 萧母的眼睛一动,对他的态度也热情起来,连声说道:“这位就是小道长吧,哎呦喂,您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人物,你舅舅老是说你出息,可不是吗,能进天师府的......” 说到一半被女儿扯了一下,她才想到这可不是寒暄的时候,硬生生抓了话题:“小道长,您法力高深,可从咱家看出啥问题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天天晚上有人哭!” 张灵康倒是不觉得萧母的态度让人厌恶,反倒是看出几分跟牛氏的相似,反倒是觉得挺亲切的,他指了指那桶水,说道:“血水就是这么来的。” 萧九娘皱眉问道:“以前也从未听过,姜黄进了水就会变红啊!” 张灵康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混了水,而是混了碱水,正确的说,是姜黄遇到了碱才会变成血红色。要达到这一点,首先姜黄不能被稀释的太厉害,二来还得有碱水混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人在井水里头投了姜黄,但姜黄很容易被冲淡,他必须确保你们在短时间内去打水,而且用的还得是装过碱水的桶,才能出现所谓的血水。” 萧九娘想到了什么,惊叫道:“怪不得,婶婶和那位看房的娘子看着都挺利索的人,这几天也没下雨,进来的时候确实一脚泥,他们一走我就得打水冲院子!” 只要找到了血水出现的原因,前后时间一联系就不难发现罪魁祸首。 萧母向来是个泼辣的,不然的话也不能在当家的早逝,自己仅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保住这栋宅子,她柳眉一竖,怒骂道:“好啊,原来是他们联起手来想要骗我们的房子,我就说呢,逢年过节都不走动的人家突然上门了!” 原来去世的萧大还有个亲弟弟,但从小关系就不算亲近,分家之后就少有走动,等萧大死了,那家人倒是上蹿下跳的想要夺他们家的房。 萧母向来不是个软柿子,家里头跟衙门还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哪里能让他们得逞。 如今水落石出,萧母咬紧了牙关打算去找他们算账,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叫上娘家几个兄弟,不得揍得他们鼻青脸肿不算完。 倒是萧九娘想的更多一些,她皱着眉头又问道:“血水可以解释,但晚上的哭声呢,我跟我娘都听见了,但是隔壁的人家都没有婴儿,难道是他们估计在院门外哭?” 张灵康但笑不语,让母女俩从院子里挖了一些蚯蚓出来,都放到了水桶里头,他慢慢的将水桶放到那口井中,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提上来。 等那桶被提上来之后,几颗人头凑过来一看,却见水桶底部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东西头部扁平钝圆,四肢短扁,体表光滑无鳞,却不满粘液,尾部上下都有鳍状物,看着颇有几分古怪,大概是几个人头吓到了它,这东西张嘴叫了一声,浑似婴儿哭声。 萧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道:“原来是这东西,早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东西因为叫声的缘故不太人喜欢,寻常也不多见,但其实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见过,只是萧九娘从小在县里头长大,萧母又多年居住在这头,倒是忘记了这回事儿。 事情水落石出,萧母气势汹汹的回娘家请救兵,张灵康却收货了自己的第一笔“工钱”,足足二十两银子,对于小户人家已经是笔巨款。 第二十个天师 张灵康是被萧家母女俩殷勤的送出门的,出门的时候看萧母那满脸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儿了,看的邻居啧啧称奇。 不过等院门一关,母女俩个都是一脸杀气,显然是要给那位婶婶点颜色瞧瞧,不然的话还真以为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原本张灵康没打算收钱,但挡不住萧母的热情,论嘴皮子他可不是萧母的对手,最后到底是收下了,萧母这才放了心,虽然有牛宝山这层关系在,但终归不好让人家出钱出力,自家就给嘴头的几句好吧,她可还没答应把女儿嫁过去! 离开萧家之后,牛宝山念念不忘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萧九娘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就跟捡到了黄金似得。 张灵康瞥了眼笑得跟傻子似得表哥,顺着巷子往外走。萧家宅子虽然在巷子深处,但其实位置不错,这地方想要买一栋宅子,没有几百两是下不来的。 忽然,张灵康皱起了眉头,抬头朝着不远处的一栋宅子看去,比起萧家来,这栋宅子看着可风光多了,远眺着只能看见高高挑起的廊檐。 见他停下脚步,牛宝山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自家表弟一副严肃的样子,偏偏这段时间他涨了肉,婴儿肥初露,再板着脸就有些小孩儿学大人的架势。 牛宝山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开口询问道:“灵康,怎么了?” 张灵康指了指那栋宅子,问道:“表哥,你知道这是谁家吗?” 牛宝山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立刻滔滔不绝起来:“这不是秦家吗,他们那可是大户人家,听说家财万贯,家里头丫鬟都比小户人家的姑娘养的娇,附近许多村里头,都想要自家闺女进他们家当丫鬟,平时的月钱就够养活一家人的!” 张灵康听了这话,倒是奇怪的问了一句:“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偏偏还住在这里,附近就是市集,住的人也杂,不觉得太嘈杂吗?” 牛宝山一顿,挠了挠耳朵说道:“这我哪知道,可能他们只是有钱,没权,住在东城会被人欺负,也可能这边地方够大,他们一家子子孙孙的,也能住的开。” 这话倒是也合理,如果不是张灵康的精神力异于常人,恐怕也不会觉得这栋宅子有什么不对劲。放眼望去,他只觉得这正午的阳光下,这栋打理的精心的宅子依旧散发着阴沉沉的感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萦绕在宅子的上空,让他的感觉十分不好。 不过这栋宅子可不是现在的他想进就能进的,张灵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萧九娘就住在附近,最好让她避着这边走,我总觉得不太好。” 牛宝山心中吃惊,经过方才的事情,他已经认识到这位表弟的本事儿了,如今听了这话,不免心中低估这个秦家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他们就卖豆腐,跟大户人家也扯不上关系!” 张灵康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正要往外走,却见秦家的大门打开,两个少年人正从里头走出来,其中一个锦绣长衫风度潇洒,另一个温润如玉,英气勃勃。 穿着锦绣衣裳的张灵康不认识,那个一脸温润的却是许钰许师兄。 张灵康来不及避开就被撞了个正着,他当下换上无害的模样,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双眼之中带着一丝暗藏的欣喜喊道:“许师兄!” 许钰显然也认出他来,眼神微微一闪,笑着带着那位锦衣少爷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许钰很担得天师道精英弟子这个名头,他看起来贵气却不过分的高傲,甚至带着几分对人对事的体贴和开阔,如今又正是少年当时,单论容貌也是赏心悦目。 许钰平时对弟子们总是照顾,这会儿也不例外:“张师弟,没想到会在这儿巧遇,今日休沐,你还未回家吗?” 张灵康这会儿显得十分的乖巧,似乎对这位师兄颇有几分濡沫之情似得:“真的好巧,我陪表哥出来逛逛,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师兄您。” 许钰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人,神态丝毫未变:“确实是巧,我们正要去悬殊楼逛逛,师弟可要一道儿去?” 张灵康似乎有些挣扎,回头看了一眼牛宝山,最后还是摇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倒是不能跟师兄一块儿去。” 许钰倒也没有勉强,还嘱咐道:“路上小心,明日别误了回天师府的时辰。” 说完这话,许钰才转身跟着那位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的少爷上了车,一到车上,那位少爷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都不知道是那路子的师弟,倒是也有脸来跟你套近乎,我说,就是你脾气太好了,才惯得他们没大没小的。” 许钰温润一笑,淡淡说道:“既然都是天师府的人,他晚我一段时间进府,叫我一声师兄自然也使得。再说了,天师府一道可不是看资历的地方,虽知道他是不是天赋出众,没两年的功夫就超过了我的修为,这也尚未可知。” 那富家公子确实不信,摇头说道:“我说许钰,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的天赋就是府主也是夸过的,又有你舅舅帮衬,这些人就是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许钰笑了笑,却不那么赞同他的话:“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天师道从来都不缺天才。” 富家公子噗嗤一笑,撩起窗帘子往外看,正好瞧见张灵康跟牛宝山说说笑笑的往城门口走,他指了指,不在意的笑道:“你说的天才不会是那个瘦猴子吧?泥腿子出身的小人物,能进天师府已经是了不得的福气了,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入道!” 许钰挑了挑眉,忽然说道:“他可不同,他是溯远临走之前特意看过的人,还专程送了自己的名帖给他,不然的话开学都几个月了,李玉华那个性子,不敲一笔的话怎么可能同意他入学,可见确实是个有天赋的,以后前途无量。” “溯远推举的!”原本富家子的手都要放下了,听了这话又顿了顿,显然对溯远整个人十分在意,随后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张灵康,到底是看不出有哪里与众不同。 想到溯远完全不给他面子的样子,富家子秦宣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整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溯远那家伙也会看差了眼!” 许钰微微皱眉,警告似得说了一句:“你可别闹出事情来,到底是天师府的弟子。” 富家子嘻嘻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不在意的说道:“知道了,爱操心的大师兄,放心吧,出不了人命。”至于是不是会少条胳膊断条腿,他就不敢保证了。 那头等许钰走了,牛宝山才松了口气,虽然这位道长看起来也挺平易近人的模样,但到底是天师府的贵人,那一身气度就让牛宝山不敢造次,这可不是他家表弟。 牛宝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哎,那就是天师府的道长,看起来真是气派!” 一说完这话牛宝山就觉得不对劲,他看了一眼自家表弟,补充说了一句:“我可不是说你不气派啊,只是,怎么说呢,感觉起来就是不一样,好像那位道长老是高高在上似得。” 张灵康自然不会在意这话,笑着说道:“许师兄入道多年,比我厉害也是正常。” 牛宝山一听倒是不干了,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表弟厉害着呢,以后肯定是国家栋梁,天师府的精英!” 张灵康扑哧一笑,转过话题问道:“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娘会担心,表哥,你随我一块儿回去还是各自回家?” 牛宝山一听连忙说道:“我肯定得送你回去,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家,路上万一被什么不长眼的人欺负了去,我姑还不得埋怨死我。” 张灵康觉得也行,还说道:“那就谢谢表哥了,我还打算买些东西,顺便麻烦你搬回家。” 张灵康说要买东西可真没客气,等终于返家的时候牛宝山已经左手右手连带着后背都用上,就差没使唤自己的牙齿来咬。 就这样他也不让张灵康帮忙,还说:“这次哥欠你一个人情,这点东西算什么,都是轻飘飘的黄纸,我一根手指就能提起来。” 这家伙显然不知道纸张这东西看起来轻薄,但数量上去了拎着可重的很,如果不是最后张灵康坚持雇车,这位恐怕半路就得倒下。 正因为没倒下,牛宝山倒是有些嘘寒问暖起来:“我说表弟,你钱这么花,还借给我家钱,家里头的日子还能过吗,不是我跟你说,玉山那脑袋,就是考上了估计也没啥油水,到时候这钱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不过他又拍着胸脯说道:“等哥我赚钱了,也供着你。” 张灵康笑了笑,故意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五官,弄得牛宝山紧张的追问到底看出什么来,才慢悠悠的说道:“我看你的相貌,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命中有贵人。” 牛宝山哈哈一笑,说道:“哥可把这话当真了啊,要是没遇到贵人的话,你就得来当这个贵人,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张灵康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可。” 车厢里,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第二十一个天师 回到家中,剩下的时间张灵康没有再出门,反倒是在自家那个看似简陋,阳光却很好的房间里头练习绘制符咒。在天师府的时候需要避人耳目,倒是不如在家自在。 牛氏看在眼中自然更加确信儿子会画符念咒了,没瞧见他的动作那么多流畅吗! 三日的时间一闪而过,等要去天师府的时候张灵康倒还有些依依不舍,主要是他已经自由惯了几百年,如今还得受人管制,不说能不能接受,心底到底不习惯。 牛氏更像是他要出远门似的,零零碎碎的整理了一大车的东西,听说天师府的饭菜不好吃,差点没把咸菜缸子都给他带上。 于是等要出门的时候,张灵康就算是力气大也提不了那么多的东西,牛氏心里也舍不得,早早的给他叫了村子里头赶牛车的。 这位赶牛车的虽然养着牛,但是却姓羊,大家伙都混称他一声老羊头。 张家以前家境不错,牛氏自然是老羊头的常客,这位笑呵呵的将东西搬上车,说道:“张家的,你就放心吧,铁定把你家儿子完完整整的送到天师府,少一根寒毛你跟我算。” 牛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难道你打算只送到半路呢?” 等上了路,看着车厢里头的那些零碎东西,老羊头摇了摇头,对张灵康说道:“你娘啊这是不放心你,哎,她从小到大都疼你,你现在出息了,可得好好对她。” 张灵康笑了笑:“这是自然的,她是我的娘啊。” 老羊头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以前他可是听说过,张家的小子并不对牛氏喊娘。不过要他说,做人家后母能做成牛氏这样子的,十里八乡都挑不出一个来。 牛车的速度很慢,路旁的风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老羊头挺有几分闲情逸致的哼着一首曲子,他的声音悠扬,居然也有几分好听。 等他停下来,张灵康忍不住问道:“羊叔,这是哪里的曲子,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 一声羊叔喊的老杨头挺高兴,他原就是个喜欢唠嗑的,这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曾跟着村里头的人出去走过货,那时候有路过一个小村子,那地方人人养马,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儿就能骑马牧马,这是他们的曲子。” “哎,这一晃眼都多少年过去了,如今我都老喽,走货赚得多,如果不是那时候攒的钱,你羊叔还买不下这头牛,但也危险啊,那次就有人没能活着回来,要不是你爹,我怕也是……”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老羊头的脸上露出几分惆怅和怀念。 张灵康还是第一次听旁人提起已经去世的张生,在家牛氏倒是经常说,但她对张生的感情是仰望的,每次提起来都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厉害,从来没有一句坏话。 “羊叔,那时候我爹也在吗?我爹他不是自幼身体不好,他也能出远门?” “怎么不能,你爹年轻的时候身体其实还好,一路上自己能照顾自己,他是读书人,脑子聪明,有时候带队的都听他的。”老羊头似乎对张生十分佩服,“不过后来他说要去更远的地方,就跟大队伍分开走了,一直过了三四年才回来,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你回来!” “带了我?”张灵康有些惊讶的问道,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也是知道牛氏并非亲母,但他从小就是牛氏带大的,对于亲生母亲反倒是没有什么期待,而张生也一直没有提过。 原本张灵康还以为,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原配,生产的时候过世了,如今听来却有些古怪。 老羊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自打了一个嘴巴:“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张灵康却笑了笑,似乎不在意的说道:“我不是娘亲生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羊叔,你就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我也不好问别人。” 老羊头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着张灵康的那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说起来:“我还记得那一年是个好年份,大家都丰收了,真开心啊,家家户户晒谷子的时候,你爹就带着你回来了,说外头娶了妻生了子,也没有提起你娘,别人一问就黑脸,大家都猜你娘血崩去了!那时候你看着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却瘦的跟猴子似的,大家都怕你养不活。” “你跟你爹长得像,一看就知道亲生的,你爹一个男人哪里会带孩子,你奶奶也去的早,那时候老是听见你在屋里头哭,不是饿了渴了就是尿了拉了。”老羊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来就有人劝你爹再娶一个,说起来,你娘还是村长家的给说的亲。” 听起来张生会娶了牛氏,大部分原因在孩子的身上,从残存的记忆之中并不难发现,张生对牛氏客气,温和,但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情爱爱。 若是张灵康来说,张生这一招害了牛氏的一生,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牛氏却是活的开开心心的,除了父子俩的身体之外,她就没啥其他难过的时候。 老羊头说完沉默不语了许久,才又说道:“你娘这些年也不容易,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可别从哪里听了几句风言风语的,就对她有了成见。” 老羊头说这话,却是因为有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嘴碎子传言,不是说牛氏命硬,克死了张生,就说后娘哪有什么真心,不然的话怎么她进门之后父子俩的身体都不太好。 但当年见过那个婴儿的人却心中明白,牛氏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力才能把那个猫崽子似的孩子养大。那些谣言实在是害人。 张灵康压根没听过那些谣言,不过还是点头说道:“羊叔,我心里头明白娘的好。” 老羊头见他目光坚定,这才微微放了心,他就怕自己多了一句嘴,反倒是害得这母子俩离心离德。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清楚就好。” 说完这话,他继续开始唱起那首曲子来,大概是草原传来的曲子,显得十分的开阔,在他们这样子的山区偶尔还能听到回应重合。 张灵康已经把那本天师道秘籍背的滚瓜烂熟,这会儿索性心中默念着,直到老羊头忽然拉停了马车,“羊叔,怎么停了?” 老羊头的脸色十分古怪,眉头紧锁:“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坎子坡。” 老羊头拉车拉了一辈子,早就把一路上的风景刻在脑中,牛车要走多久他心中自然有数,如今离开张家已经快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还没走出下河村的地界。 他脸色难看的说道:“按老牛的脚程,咱们也该看见城门了。” 上河村去往明城还需要经过下河村,但距离实在是算不得多远,坎子村就处于下河村和城郊的交界处,坎子坡上其实是个乱葬岗,以前打仗的时候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如今太平日子久了,这一代也渐渐多了人气,但也没人敢过来开荒,最多就打一些猪草。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撩开帘子打算跳下车,老羊头连忙拽住他,低声说道:“咱这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吧,这大白天的不应该啊,这里也没桃枝!” “你坐车上去,羊叔骂着人赶车试试,我听说过越是骂得凶鬼越是怕,就能走出去了。” 张灵康却反手按住他,笑着说道:“羊叔,你忘记我是天师府的弟子了吗?” 老羊头这才猛然想起,一拍手说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可是天师府的小道长,难道还怕了这些神神鬼鬼的。” 张灵康笑着跳下车,安慰的嘱咐了一句:“羊叔,你留在车上别下来,看看我的本事儿。” 老羊头自然答应,在他们村里人的眼中,能够进天师府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张家的孩子有天赋早就已经传遍村子了,如今他倒是全然相信。 转过身的张灵康脸上却不轻松,在跳下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不是所谓的鬼打墙! 所谓鬼打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力磁场,在那个磁场里头人受到了影响找不到出路,跟鬼神几乎都是无关的,真要是有鬼可以制造鬼打墙,那么人类别指望能轻松逃出。 张灵康抬头看了看天空,牛氏怕他迟到,吃了午饭就送他出门,如今正是下午末时,因为快要靠近夏季,阳光可还整烈。 这样的时辰可不利于鬼神出没,而靠近那个坎子颇之后,张灵康分明感受到了一种阵法的波动,只是不知道他们倒霉进了人家的阵中,还是这阵法针对他而来。 若是前者倒是罢了,若是后者的话,张灵康脑海之中闪过几个人的模样,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无论是哪个,他都无所畏惧! “康儿!”老羊头惊叫了一声,只看见张灵康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坎子坡上。 坎子坡还是那个乱葬岗,只是看起来更加的阴森森了,老羊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不自觉的仅仅抓住老牛的脖子,似乎这样能得到一丝慰藉。 张灵康入阵之后倒是放松了几分,只见坎子坡上放眼看去尽是妖魔鬼怪,那一个个恐怖的模样几乎都让人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 那人用坎子坡立阵就是利用这地方的乱葬岗的阴气,自然也催动了地下沉睡着的亡灵。 这阵法若是不能处理好的话,那些亡灵得不到安抚,恐怕以后坎子坡会成为真正的凶地!不管那布阵的人目的为何,将一块阴气已经快要自然消逝的土地变成凶地,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既然如此,张灵康也不打算跟他客气。 如果是一般人,看见那些断头短腿形容可怖的亡灵怕是要吓掉半条命,心中生了恐惧首先就输了一筹。但张灵康是什么人,这些东西能比的魔龙可怕吗,就连魔法世界最低级的骷髅亡灵都比不上。 张灵康就地计算了一番,在一个亡灵朝他扑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跑了起来,他并不是只为了逃命,随着他的跑动,一股气在阵法之中搅动起来,原本咆哮着的亡灵们倒像是安静了一些。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张灵康终于踩到了针眼,下一刻,一首梵音响起! 第二十二个天师 老羊头坐在牛车上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屁股底下有针扎,心中又是有些担心张生独子的安全,又是害怕忽然变的阴深深的坎子坡。 这些年来,这坎子坡他走过没有万遍也有千遍,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害怕。 这地方原本朝南,这个时辰该是阳光洒落的时候,但是现在抬头看去,坎子坡上一片阴影,太阳光落下来的过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一般,咫尺天涯。 座下的老牛也察觉到不对劲,不住的踢着屉子,如果不是老羊头紧紧拽着缰绳,怕是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 忽的,狂风大作起来,吹的老羊头用厚实的杨木板子造的车厢都啪啪直响,老羊头勉强拽着车把子才没被吹走,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狂风之中夹杂着怪异的嘶吼声,痛苦声,哀嚎声,歇斯底里的哭声,糅合在一起成了让人寒毛直竖的鬼音。 老羊头虾的双脚发软,现在就是让他走怕也是走不出多远,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体积,生怕被那些恶鬼看见。 正当他吓得几乎要失禁的时候,一阵靡靡之音从坎子坡上传来。 那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像就在耳边喃呢,不同于天师道诵经时候那种庄严肃然,这种声音更像是他曾经在遥远的国度偶遇过的,剃着光头光着脚的行僧,总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但是真的慈悲吗,旁观过他们超度的老羊头怀疑着。 张灵康若是知道羊叔对自己“诵经”的评价,恐怕会嗤之以鼻。他的咒语跟那些和尚有个屁的关系,这一招他还是从上辈子那个假模假样的光明圣子身上学来的。 不得不说,轮超度亡灵,谁也比不得上辈子的光明教会,他们就是吃那碗饭的! 那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孔满满的变的平静下来,嘶吼的声音似乎也安静了许多,亡灵,说到底只是坚持在人间的一股执念,不够强大的话压根不能伤人,更可能的是满满地消逝在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了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是坎子坡,战争年间确实是死了许多人,这才能形成这么多的亡灵,但这地方朝阳,位置原本就不适合亡灵的形成,如果不是有人横插一笔的话,不用人超度,这些亡灵也起不了什么风波,如今,张灵康要做的就是送他们一程。 不过,在此之前,张灵康还打算送布阵人一份大礼,既然敢拿亡灵布阵,应该也承受得了他们的反噬吧!来而不往非礼也,忍气吞声可向来不是他的作风。 “去!”张灵康冷笑一声,一道灵力被他的精神力控制着侵入一个女鬼的身体,那女鬼原本身穿红衣,赤红的舌头长长挂在外头,眉宇之间有一股散不去的戾气。 灵力入体,女鬼浑身一震,原本满是血色的脸孔居然变的清晰了一些,收起长舌,居然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子,而她身上的衣裳正是血红的嫁衣。 女鬼并未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眼阵眼之上的张灵康,后者打出一个手势:“快去快回,回来之后送你进轮回道。” 女人深深的鞠了个躬,飞快的消失了,张灵康微微皱眉,在那个世界,所有的亡灵都记不住生前的事情,这个世界的鬼神看着却有几分不同,那个女鬼不会趁机去找仇人报仇吧! 张灵康动了动手指想要将女鬼召回,但却感知她并未乱走,径直朝着布阵人的方向而去。 秦家大宅中,秦晋作为秦家大少爷,居住的院子自然是富丽堂皇的,那是除了正院之外最好的一个院子了,精致也宽敞,这是嫡长子才有的待遇。 就是这个院子里头,秦晋养着几个招揽的天师,平时这几位天师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修炼就好,偶尔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自然要显出真本事来。 正在念咒的天师也姓秦,说起来还是秦家的旁枝,不过早就过了五服,即使有天赋如今也只能当一个门客,为此秦天师心中十分不甘,对一直吊儿郎当的秦晋也颇为看那不上眼。 当然,暗地里秦晋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们这些野路子出生的天师,不过表面上和和气气,互相利用罢了。 “如何,阵法被人触动了吗?”秦晋靠在软塌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后头还有两个俏丽的丫鬟给他捶肩敲腿,看模样任是享受。 秦天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回道:“已经有人进阵,大少爷,要人死还是要人活?” 秦晋慢悠悠的吃了颗丫鬟剥好的葡萄,舔了舔嘴角说道:“留一口气在,不然跟许钰不好交代,我可是答应不出人命的。” 秦天师明白了,只要留下一口气就成,他自然就不客气了,天师府有天分的人,若是能剥离一些灵气出来修炼也是好的,要怪就怪他不长眼,惹上这么个大少爷。 秦天师的十指飞快的翻动着,带着一股奇妙的韵律,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后头的丫鬟已经低头不敢再看,看了耶看不清楚,秦晋依稀还能看出一些,不过也不在意,他亲眼见过天师府的府主起势,对比之下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手指翻动到后头,原本应该胜券在握的秦天师眉头微微皱起,入了道天师都知道,他们的感觉是很灵验的,那是一种对天地的感悟。而现在,他就感受到一种危险! 秦天师看了看秦晋,暗中一咬牙,不过是个还未入道的少年,最多不过是身上带着几张护身符罢了,能对他起到什么伤害! 只可惜这一次秦天师注定是失算了,随着他的杀阵布完,首先感觉到的却是一种吸食的力量,不是他吸食那个少年,而是被吸食。 他的双手像是被人强按着压在阵法之上,身体里头的灵力飞快的流逝着,力量消失的感觉让秦天师痛苦的哀嚎起来。 原本一脸轻松的秦晋挥开身后的丫鬟,冷着脸站起身来,但他不是天师,这一刻甚至倒退了几步不敢靠近,只是冷声喝道:“用符!” 几个家丁连忙上前,五人同时扔出手中符咒,显然那秦天师也是谨慎之人做了两手准备。 “就是你吗!”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屋中响起,就像是情人的私语,却让秦天师脸色惨白。 秦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猛的转身骂道:“刚才是谁在谁话?” “不是奴婢啊!”几个丫鬟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不对劲,没看见秦天师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脸上满是冷汗,脸色扭曲的不成样子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秦晋脸色涨的通红,从怀中拿出一个护身符挡在身前,色厉内荏的喊道:“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只可惜并没有人理会他,秦天师一双眼睛已经变的通红,血丝布满了眼球,乍一看还以为是染上了红色的墨水,他用力一咬自己的下唇,吐出一口鲜血来。 血液带来的力量终于让他脱离了那个阵法诡异的吸食,秦天师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他快速的想要后退,却撞到了一具身体上,一具冰凉的,没有丝毫人气的身体。 “不可能,这里怎么会出现有实体的厉鬼!”所谓厉鬼的出现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出现的几率少之又少,如今晋朝天师道横行,他们生存的空间就更小了。 “那就得……”女鬼嫣然一笑,居然还有几分美丽,只是秦天师怒睁着双眼,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白玉手穿透了他的心脏,鲜血,如瀑布飞溅。 “小女子多谢道长,唤醒之恩,无以回报,唯有,让道长感同身受。” 轻笑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带着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快活,秦晋已经吓得躲到了丫鬟的身后,毫不留情的将方才给他捶背的丫鬟推了出去。 那丫鬟没想到前一刻还亲亲密密的少爷会这般做,直接被推到了女鬼的脚下。 丫鬟吓得浑身颤抖,居然已经爬不起来。 直到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就是这只手,方才轻描淡写的杀死了秦天师掏走了他的心。 丫鬟吓的眼泪落下,如果不是扭曲的神色,倒是会有几分楚楚可怜:“别,别杀我!” 女鬼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怜惜的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说了一句:“你可要记住,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说完这话,女鬼忽然消失了,丫鬟整个人软倒在地爬不起来。 一室人惊犹未尽,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蓦地,一个尖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凄厉无比。一屋子吓破胆的人瑟缩了一下,半晌才有个稍微胆大的家丁探了探脑袋,抖着声音说道:“好像是三老爷院子传来的声音,那个女鬼不会是……” “闭嘴,什么女鬼,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秦晋终于回过神来,却冷声喝道,比起在女鬼面前的软弱,这会儿倒是强硬无比。 秦家下人们纷纷低头称是,没有人敢忤逆这位看起来风流潇洒,其实心狠无比的大少爷。 秦晋扫了眼一室狼藉,微微皱眉,这次他贸贸然让半吊子做法谁知道没折腾成那个泥腿子,反倒是将厉鬼招了来!他虽然是嫡长子,但家里头奶奶最宠爱的却是三叔,若是知道这是他的缘故,他岂能讨到好处! 十几年秦家的生活经验告诉秦晋,这件事绝对不能落到自己的头上,他飞快的行动起来,居然真的暂时将这件事掩饰过去,至于这背后有没有帮忙就是另外一说。 而另外一头,张灵康皱了皱眉头,那个女鬼果然失去了消息,怕是大仇已报灰飞烟灭了! 第二十三个天师 “羊叔。”张灵康站在牛车前高声喊道,老羊头惊魂未定的探出脑袋来,只看见张家小子脸色红润,不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倒像是吃了什么补品似的。 老羊头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稳住心神问道:“康儿啊,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这地方真是邪门了,你没啥事儿吧。” 张灵康笑着跳上车,随手拍了一下牛屁股,老牛就慢慢的走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事儿,刚才我超度了那些亡灵,羊叔以后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这条路。” 老羊头见他这般说也就没有深究,活了这么多年,他自问还是知道分寸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康儿啊,你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儿,哎,张生的儿子就是有本事,听说天师府里头,也不是个个都能超度的。” 张灵康笑了笑没说话,他不但超度了亡灵,还借力打力,用那个天师的灵力催生了厉鬼的戾气,从而成功反噬,唯一可惜的是,那厉鬼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杀了布阵者之外的人。 张灵康回头看了一眼撒落着阳光的坎子坡,看来这个世界的鬼神却是具有生前的记忆。 到达天师府的时间还早,老羊头倒是想要帮他把东西送进去,但天师府门禁森严,最后只得张灵康来回走了几趟才终于将东西搬完了。 拎着最后一个咸菜罐头,张灵康告别了老羊头往里头,没走几步却遇见个熟面孔。 “张师弟?”许钰眼神微微一闪,但很快隐藏起来,微笑的模样倒像是个好师兄,甚至还客套的说了一句,“真是巧了,需要我帮你搬进去吗?” 张灵康看了看他,居然也没推辞,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说:“好啊,那就谢谢许师兄了!” 许钰被塞了一个咸菜罐头,闻着那一股子味道,看着罐头上面的黑痕脸色一时间有些扭曲,如果不是他演戏的本事到家,恐怕差点就直接把罐头扔出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张灵康居然答应了他的客套话,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张灵康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他的不自在,一路上不断的递过来崇拜的眼神,嘴巴里头一停不停的问各种天师府的问题。 一边闻着咸菜味,一边还得不停的回答他的问题,就是许钰修炼了这么多年,也气的差点就要发作,幸好院舍很快就到了。 看着背影颇有几分狼狈的絮语,张灵康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了一声,从偷听到的李子清的话,到秦家门口的偶尔,再到那个厉鬼的去向,不难发现其中都有许钰的影子。 这位大师兄可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怎么办,比起李子清那样的真小人,他更加讨厌许钰这种伪君子,总想要扒下他们的厚脸皮来。 可怜许钰回去之后洗了好几遍还觉得身上有股子咸菜味,他自然不会知道,张灵康在看见他的时候故意将咸菜汤弄到了罐子上,回去之后更是直接将罐子放到了食堂,免去了一屋子咸菜味道。 许钰心中觉得奇怪,张灵康真傻假傻他不确定,但秦晋他还是了解的,按理来说,他应该马上行动才是,谁知道派人一打听,才知道秦家出了事儿,秦家老祖那位宝贝疙瘩三儿子,居然被以前的风流债找上了门,就在秦家内部被掏了心。 出了这样子的事情,也难怪秦晋没有功夫搭理张灵康,许钰这么想着。 不管是秦晋还是许钰,显然都没有将秦家发生的事情联想到张灵康的身上,大概在他们的眼中,张灵康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许钰采取迂回的方式对付他,也不过是怕妨碍到自己的好名声。 用如鱼得水来形容张灵康的天师府生活再妥帖不过,巫蛊事件之后,李虎从天师府消失了,李子清也变的低调阴沉起来,虽然有时候看过来的眼神有些阴毒,但至少没有再用多余的手段,张灵康自然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天地定位,万元归一。 第一缕紫濛之气被缓缓的吸收,身体像是受到了淬炼更加的坚实,原本的孱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勃勃生机,游离过整一个身体之后,那股气乖乖的回到了丹田之中。 张灵康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想到入道居然这般的痛快舒爽,那是一种与精神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身体充满了能量,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长啸一声。 幸好他很快克制住这种冲动,继续闭上眼睛开始抓去空气中的灵力。 与一开始只能靠着精神力强行抓取不同,凭着那本天师道的秘籍,他无师自通的开始学会了天师的做法,让自己融入环境之中,吸收亲近自己的灵力。 这样吸收灵力似乎是慢了一些,但胜在更加听话,还能储存在身体之中。 张灵康几乎是痴迷于这种吸收之中,灵力在身体之中运行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一直到经脉微微有些发胀,他才依依不舍的停了下来,凡事都有个度,他渴求力量,却知道分寸。 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天色,他大约坐了一个时辰,再过不久就要早课了。 张灵康施施然的往屋子内走,每次太阳升起之前,他都选择在院舍后头那棵古树上修炼,也幸好他身手矫捷,每天修炼的时间也特别早,一直以来居然没被人发现。 走进屋子,王旭魁还卷着被子呼呼大睡,这位每次打坐到了一半就成了真睡,也怪不得连续三年都没能入道,实在是闭眼睡的功夫太到家了。 张灵康直接将桌上的果子扔过去,正好砸在王旭魁的脑门上,这位才终于从跟周公的约会中醒来,揉着眼睛,抓着果子就是一口,抱怨道:“灵康,每天叫我起来能不能温柔点,我总觉得额头都要被你砸扁了。” 张灵康笑了笑,指了指外头的天色说道:“再不起来,你可要迟到了,今天的早课是钱师傅!” 这话比什么都让人警醒,王旭魁飞快的跳下床,忙不迭的收拾起来,一边还喊道:“死了死了,昨天的内容还没背出来。”说完却百般寻不到自己的袜子。 张灵康笑了笑,指了指床脚的位置,那里正好有一只袜子要掉不掉,王旭魁连忙捡起来穿上,等出了门,张灵康才说道:“还有段时间,你背,我来补充。” 王旭魁显然也习惯这样子的做法,很快就背诵起来,但凡有记不住的地方,张灵康总能及时补上,几遍下来,他终于能背的顺利了。 钱师傅的早课果然不是那么好过的,在他进来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抽背,凡事背不出来的,不但要接受体罚,还得被羞辱一番。 当然,在钱师傅的心中,这些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侮辱。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被钱师傅阴阳怪气的骂一顿,不少人暗地里都擦过眼泪。王旭魁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对钱师傅有一种畏惧感,越是害怕越是背不出。 不过这两个月来,王旭魁的表现显然好多了,这一切自然少不了张灵康的帮助。 顺顺利利的背完内容,王旭魁松了口气,正要坐下,就听见钱师傅冷笑一声,指着他说道:“光背出来就满意了?你这都第三年了,再不过的话,就等着滚蛋吧。” 王旭魁脸色一白,今年再不能就得滚蛋,显然是一根扎在他心底的利刺。 钱师傅全当没看见他的脸色,在他的眼中,弱者是没必要同情的,既然有修炼的天赋,还能沦落到被退学,那不是自己不努力又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张灵康,脸色倒是柔和了一分,当然,旁人也很难从他那张冷脸上看出来。 “张灵康,大悲祈福咒的经文,背一下。”钱师傅冷冷说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来,要知道大悲祈福咒原本就是还未学到的内容,还得用梵语来背诵,绝对是超大纲的东西。 张灵康却不见丝毫慌张,站起身来背诵起来,事实上,这段时间除了修炼,他已经把天师府内可以看的书都看了一遍,凭着过目不忘的能力,虽说不能融会贯通,但混囵吞枣还是可以的,好学一直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少年清润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清爽,很快的,原本想要看好戏的心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感,似乎在诵经的并不是一次早课抽查,而是著名的天师。 等张灵康停止的时候,周围的弟子才恍然梦醒,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留连不舍。 钱师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也没有夸奖的意思,只是让他坐下,冷冷说了一句:“既然都能背出来了,下课来我房中,将剩余的几卷书拿去背下来,虽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用上,但多背一些,再不济也能给人诵经换钱。” 这话不好听,张灵康却是笑着答应了,要知道钱师傅房中的那些书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天师府对他们初学堂学生开放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常见的书籍罢了,再有用一些的就得等他们入道才能看,如今机会送上门,张灵康自然是要抓住。 张灵康却不知道,这一去倒是让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平添了几分波澜,也彻底让他见识了一番修炼天师道的险恶。 第二十四个天师 张灵康还是第一次来到师傅们的住处,这地方比他们的院舍更加靠近天师府的中心,比起弟子们略显拥挤的住处,这里倒像是一个个小院子,精致不说也够宽敞。 即使钱师傅只是天师府入学堂的一个老师,显然也并没有被亏待。 入门的时候张灵康微微一顿,钱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倒是带着几分赞赏:“你察觉了?灵性倒是不错,这一片的院子都布有阵法,能够简单的防御,也能隔绝声音。” 反之而言,其实就是让老师们有各自的空间,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张灵康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钱师傅看起来粗旷无比,院子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院墙之下还种着一些草药,其中有几样正直花开时节,紫色的花朵在空中摇曳,平添了几分生趣。 钱师傅直接带着他走进了书房,指了指桌子说道:“这些拿走,背熟了再来换。” 张灵康低头看去,只见书桌上早就放着厚厚的一叠书,恐怕能有十几本,可见是钱师傅造就准备好的,他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感谢说道:“是,弟子定会仔细背诵。” 钱师傅摸了一把胡子,显然很满意他的识相,有天赋的孩子他喜欢,有天赋还能努力的,将来总能在天师道闯出一番成就来,要他说,如今明城天师府有些不成样子,那些个弟子别的不会,整天学文人勾心斗角,这样下去,明城天师府恐怕名存实亡。 钱师傅并不是个能循循善诱的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打发他走,倒是张灵康知道这些书册难得,深深鞠躬道谢。 钱师傅把人赶了出去,眼中到底多了几分暖意,有天赋肯努力还知道感人,他更喜欢了! 十几本书可不算轻,张灵康双手捧着,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各种杂学都有,似乎是从书房里头随便抓的一样。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天师道各个分类都有,不经过挑选是不那么容易凑在一起的。张灵康微微一笑,觉得牛脾气的钱师傅颇有几分可爱。 “张灵康,你怎么在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张灵康抬头一看,却是王师傅。 要说照顾,其实初学堂里头最为照顾他的人是王师傅,他脾气原本就好,又向来一个爱财的,就是对王旭魁也是照顾颇多,更别提张灵康了。 “见过师傅,弟子刚从钱师傅院中出来,取了一些功课。”张灵康说道。 王师傅看了看他手中的书,笑着摇头说道:“那个姓钱的,这么多书要你看到何时,再说了,如今你们最需要的是打好基础,学的杂了,心也散了,以后入道更加困难。” 这话也算是真心诚意,不过对于已经入了道的张灵康而言,再学那些入门的东西就有些浪费时间。他也并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师命莫敢不从!” 王师傅摇了摇头,只说道:“得了,我也知道你为难,既然都来了,你跟我去院子一趟,正好有些手记你取回去,倒是也能借鉴一二。” 对于天师道的人而言,修为高深人的手记是十分珍贵的东西,王师傅却说的轻描淡写。说完他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虽然都是入学堂的老师,但他跟钱师傅的院子相距甚远。 张灵康跟着走了一段路,似乎不经意的问道:“王师傅,为什么你的院子这么远?” 王师傅的脚步微微一顿,有些惆怅的笑了一下,摇头说道:“你们想必不会知道,我入门的时间可比钱师傅早许多,跟院主是同一辈的弟子,只是……我的修为不如他。” 说完这话,王师傅似乎并不愿意多提,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头走,一座青石小院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比起钱师傅的院子,这个院子古朴许多。 打开门,院子里头青竹葱葱,张灵康却忍不住皱起眉头来,院子里头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一眼望过去分明都是绿色,但偏偏他觉得阴冷无比,那是一种属于亡灵之地特有的,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怨。 “怎么了?”王师傅转身问道。他站在这座院子的门口,一直以来慈蔼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诡异,就像是张开了嘴巴的怪物,就等着猎物慢慢进入。 张灵康心中大叫不妙,倒退了一步说道:“师傅,时候不早了,不如我明日再来?” 王师傅忽然笑了一声,一双眼睛看向张灵康,忽然伸手朝他抓来,张灵康下意识的闪开,但是下一刻只觉得周围的环境一变,他居然直接从院门口变成了身处院中。 王师傅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他慢条斯理的关上门,才看向他:“怪不得姓钱的一直夸你有天赋,果然,这个阵法是我全盛时期布下的,如今这天师府,除了定天那伪君子,就是李玉华那几个也看不透。” 定天真人就是一直在闭关的那位院主,听王师傅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连他也不放在眼中。张灵康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脸上却带着几分迷茫,“王师傅,我怎么在院子里头来,方才不还在外面吗?难道你的院子也有阵法,方才钱师傅的院子也有。” 王师傅嗤笑一声,平时维持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剩,也不知道是不是院子里头的竹子太多了,以至于映衬的他的脸孔都带着一丝妖异的青色。 “你不必拿姓钱的来吓我,就他,还不配。” 张灵康心中又是一沉,抬头朝他看去:“王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天师府的弟子,自然知道尊师重道,岂会对王师傅不敬。” 王师傅却只是仔细的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一件器具是不是足够完美。 张灵康也冷了脸色没有说话,王师傅摆明了要撕破脸皮,恐怕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不断的会想着自己现在能够用的法术咒语,心中暗怪自己粗心,居然没把绘制好的符咒呆在身上。是的,他现在已经可以绘制符咒了,只是停留在比较初级的部分。 王师傅看了许久,甚至还摇头说了一句:“还是太瘦了,原本打算再养一段时间,只可惜,这具身体等不及了。” 说完这话,就像是要印证他这句话似的,原本还在动的嘴角忽然落下了一块皮,就像是年久失修剥落的墙皮一样,露出里头不堪的泥巴。 “你看了吗?那么,更加不能让你走了!”王师傅似乎还想要笑一笑,但他的嘴角已经做不到这一点,看起来异样的怪异和扭曲,简直光吓就能把胆小的吓死。 胆大的张灵康自然没被吓到,比起视觉的恐惧,他更担心王师傅的武力值。 身体的变化让王师傅决定不再等,他伸手朝着张灵康抓去,这一抓看似随意,却带着压迫的力量,让张灵康的手脚都僵硬无比,几乎无法动弹。 但只是几乎罢了,论压力的话,张灵康在魔龙的身边已经习惯了,在刚开始的僵直之后他飞快的闪开,让王师傅抓了个空。 “咦!”王师傅似有些惊讶,随即却高兴起来,看着张灵康的时候甚至带着一丝赞赏,“不错不错,这具身体越好,到时候我用起来也更加顺心。” 这话简直是已经把他看作是私有物,不难想象,在初步发现张灵康天赋不错,却没有什么后台的时候,王师傅已经对他的身体垂涎三尺。 张灵康也被他恶心的不行,但他深刻的领会过,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话越多破绽越大死的也越快,二话不说将藏在袖中的符纸扔出去。 这仅有的几张祈福符是他清晨刚刚绘制出来的,还来不及归档,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王师傅看也不看,似乎压根不把他的符咒看在眼中:“若不是个贪财的,李玉华的那张福还在,倒是能多活个一时三刻,如今,哼!” 话说完不到一瞬,王师傅就自己打嘴了,只见那五张祈福符居然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阵法,硬生生将他困在了里头。 祈福符原本就是温和的符咒,但是这一刻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们以王师傅作为中心腾飞在半空之中,相互之间串联在一起,强行催化出十倍的力量。 但使出这一招之后,张灵康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似乎有些脱力的样子。 王师傅大吃一惊,但看清楚阵法之后却镇定下来,这样程度的阵法确实是能困住他一时,却伤不到他,等他耗尽了这些符咒的力量,就是张灵康命丧之时。 “没想,真是没想到,你才入学一月有余,便能驱使符咒!” 一月入道的天才,怪不得溯远会这般的看中,将自己的名帖都给了他,只可惜这样子的天才没可能再成长了,他会好好的享用这具年轻的身体,想必这一次不如那些次品货,用几次便丝毫无用,甚至,当年的伤势也能修复! 王师傅做着美梦破坏阵法的同时,张灵康也没有闲着,这个院子的阵法确实是精妙,更糟糕的是,布阵的时候王师傅的能力恐怕远超过现在的张灵康,想要以强力破阵的话,除非他有超乎寻常的法器,只可惜夺舍之后他连个低级法器都没有。 情况越是危机,张灵康倒是越发冷静下来,很快的,他将注意力放到了周围的竹林之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他的脑中浮起。 王师傅手中颇有几样好东西,猛力的攻击下,那个简陋的阵法已经摇摇欲坠。 已经没有时间了,张灵康对自己说。 就是这一刻,一直以来只会吸食他努力抓取来的灵气,一成不变的那只乌龟壳忽然微微抖动,张灵康灵光一闪,将龟壳直接扔到了阵法中心之处! 第二十五个天师 那个青色的龟壳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上头的裂痕倒也罢了,还泛着一股子死灰,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寒碜。但随着吸食的灵气越来越多,龟壳就像是被上了油保养过的楠木一般,发散出玉质的温润来,看着倒是有几分质感。 张灵康原本没指望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不过既然是爷爷辈留下来的,他占据了人家的身体,自然也是要好好保存的,再说了,能够主动吸食灵气的东西,说不准还是宝贝。 就是他这样的想法,如今倒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只见那依旧不起眼的龟壳悬在空中,由半个手掌大小瞬间变的一个盘子那么大,还是个海碗。当然,这样点大的饭碗也起不到什么压迫性作用。 王师傅冷冷一笑,浑然没把这东西放在眼中:“居然是个法器,可惜了,灵力外泄并无大用。” 说完这话,他飞快的取出十数张符咒,张灵康只觉得压力大增,恐怕再不想办法的话阵法就要被破了,正当他要破釜沉舟之时,那晃晃悠悠的龟壳忽然震动了一下。 原本摇摇欲坠的阵法再一次□□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加持在这个简陋的阵法上。 王师傅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就被贪婪取代,他只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这龟壳还是一样厉害法器,只等着破阵之后,这法器自然也归他所有。 一想到自己能同时得到一样厉害的法器和一具有天赋的身体,王师傅眼神更加狂热。 就是龟壳争取的这一点时间,张灵康已经闪到了竹林旁边,他飞快的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沾着血液凌空绘制起来。 他画的并不是符咒,而是上辈子在深渊之中不断摸索出来的,独属于亡灵的祭歌。 亡灵之所以会成为亡灵,没有消散在世界之中,只因为他们有仇恨,虽然听说过爱的力量可以冲破一切,但就张灵康所遇到的,恨的力量更常见,也更容易被利用。 随着他的鲜血滴下,阴冷的风从竹林之中吹出,越来越猛,似乎什么东西就要挣脱束缚! 王师傅显然也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片竹林下头的秘密,口中怒喝一声,居然撒出百张符咒,强力攻击下,张灵康的阵法终于破了。 就是现在!张灵康大喊一声去,飞快的将龟壳召回到手中。 只见十几道黑色的影子擦过他的周身,呼啸着朝着王师傅而去,王师傅大喝一声,将符咒布置在自己周围,居然密密麻麻的像是盔甲一般,让那黑影无处可入。 黑影却意外的凶悍,即使面前是克星,依旧不依不饶的撕咬着。 是的,那一团团看不清楚面容的黑影,居然长出了嘴巴,嘴巴里头血红一片,唯有尖利的牙齿分外的刺眼。 天师道的符咒一向都是邪祟之物的克星,但黑影显然也不弱,一会儿功夫,居然已经在符咒盔甲上咬出一个缺口来! 王师傅心中大惊,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些黑影对他的恨意,他一咬牙,甩出一个玉葫芦,那玉葫芦不过是巴掌大小,却着实带着不凡的气息。 在玉葫芦出现的时候,黑影就咆哮一声,其中一道被打了个正着,直接就化成了灰烬。 王师傅冷笑一声,看向张灵康的眼神也阴测测的:“没想到,你居然会驱鬼之术,老夫倒是小看了你,不过你越是厉害,这具身体就越是珍贵。”、 王师傅看向张灵康的眼神,似乎他的身体已经在自己的囊中,贪婪而恶心。 张灵康冷笑一声,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手指一弹,一滴血液飞射出去,被击中的黑影马上就壮大了一圈,这可不是普通的血液,也是浸满了灵气的血液。 以张灵康现在的修为,恐怕最多也只能挤出十滴,一旦耗尽灵气,等待他的就是死。 眼看着黑影与王师傅颤抖在一起,张灵康看了眼竹林,忽然笑了起来。 他怎么忘了,亡灵只是附带品,操控骷髅和魔龙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魔法师协会的人看了他就逃,就是因为这个本事儿。 一串繁复而壅长的咒语从他的口中吐出,这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带着古怪的魔力,一开始张灵康还有些生涩,这具身体,这个喉咙从未吐出过另类发音。 但是很快的,他就熟悉起来,这毕竟是他上辈子做熟了的事情。 绿色的竹林之中,一只雪白的爪子忽然从地下探出,很快的,是另一只,然后是头颅,再然后是躯体,腿骨。这只骷髅被埋在地下已经许久了,身上再也不见任何的皮肉。 随后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爬出来的骷髅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是白骨,后面隐隐能看见尚未腐蚀殆尽的肉身,甚至还有一具骷髅依稀能看出生前的少年人模样。 肉身的出现,就像是给周围的黑影打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强心针,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却有人残忍的将它们分离,永远的禁锢在黑暗的地底。 王师傅现在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扭曲惊恐来形容,他从未想过,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居然能操控亡灵,如今还召唤出他们的身体。 到底是入道多年的天师,王师傅心中十分清楚,这些东西是不知道疲倦的,一旦被他们围攻到精疲力尽,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毫无顾忌的复仇! 他心中甚至生出几分懊悔来,不该这么快动手的,早知道的话应该再等等,做好周全的计划!这会儿他显然忘了,正是因为自傲,并不把张灵康看在眼中,他才会临时动手。 而现在,他却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符咒的盔甲远没有坚不可摧,在黑影和骷髅的合力围攻之下,很快王师傅的身上就多出了伤口,是被硬生生咬出来的,他们要吞噬他的一切。 张灵康并没有任何的同情,在决定利用竹林里头那些亡灵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番的打算。也是王师傅太过于狂妄,杀了人不说,还把他们埋葬在自己的院中,甚至故意禁锢他们的灵魂,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积累了多年的怨气,就这么在张灵康的操纵下一番不可收拾起来,张灵康往后退了几步,幸好那些黑影专注于复仇,并没有注意他的存在。 王师傅的惨叫声传出,这一刻他再一次体会到自作自受,在这里,就算是喊破了天也没有人会听见,更没有人会过来查看。 “救救我,我房中还有许多法器,我认识京城天师府的贵人,可以保送你进京!”王师傅大声喊道,他居然开始向自己眼中的蝼蚁求救。 只可惜,在他决定撕破脸的时候,张灵康就绝对不会让他活下来。 亡灵和骷髅,每一样在这个世界都是禁忌,张灵康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把柄落到别人的手中呢,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王师傅这般的小人。 他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倒是推了一把,那个还在顽抗的玉葫芦被精神力做成的鞭子抓住,很快就脱离了王师傅控制的范围。 原本法器是不那么容易拿走的,但现在王师傅自身难保,自然没有多余的灵力一只控制着这个玉葫芦。 玉葫芦刚到眼前,张灵康正要伸手取下,却见眼前青光一闪,那只葫芦凭空消失了。 张灵康低头看向龟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龟壳的色彩变的鲜艳活泼了一些,这东西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大小,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吞下足足有自己四五倍大的玉葫芦。 张灵康也没有再管他,抬头看去,王师傅已经成了血人一个。 那些亡灵的恨意肆无忌惮的发泄着,渐渐的,王师傅已经喊不出声了,只有那一双被血色覆盖的眼睛满是怨毒,直到这一刻,他恨的不是自己坐下的恶事,而是处理的不够干净。 王师傅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伸手抓住自己的喉咙,忽然用力狠狠一扯。 张灵康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得收拾残局,朝着门口的方向冲过去。 但是王师傅虽然已经死了,院子的阵法却还在,张灵康居然脱身不得,更糟糕的是,仇人死了,那些亡灵更加失控起来,似乎将他也当作下一个目标。 张灵康心中暗暗叫苦,只得默念起超度的咒语来,原本阴郁无比的院子中忽然洒下了一束阳光,驱散着那些黑影身上的怨气。 一直到送走最后一个黑影,张灵康才有机会寻找出口,但是已经太晚了。 在天师府,凡事入道的弟子都会留下一盏心头血的灯,人死则灯灭。 王师傅忽然扯断了自己的脖子,留在祠堂里头的灯自然就灭了,他虽然身份一般,但到底是天师府的老人了,很快便会有人过来查看。 王师傅想必觉得自己活不了了,拼死也要再阴他一把。而他确实也成功了,张灵康才摸索出几个阵脚来,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从大门走出去已经不太现实。 张灵康扫了一眼院子,当机立断的走到唯一的古井边,一咬牙直接跳了进去。 就在他落下的那一刻,院门打开了,五个人同时走了进来,最前头的居然就是李玉华,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司法堂的了非真人。而他们身边一个是许远山,另两人有些面生,看着却也像是天师府内的实权人物。 第二十六个天师 李玉华走进院子就皱了眉头,看了一眼那阴气还未散去的竹林,还有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骷髅半骷髅,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过顾忌同行的几人,就开口说道:“看着倒像是修行禁术,如今被反噬了,诸位怎么看?” 许远山跟他不对付已久,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李院主倒是厉害,死了一位师傅,您进来只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府主闭关不出,李玉华管理天师府大部分内务,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就得承担这个责任。被许远山这么一说,倒是显得他为自己开脱。 李玉华脸色一冷,扫了一眼其余三人,倒是没有发怒,反倒像是气度极好,并不在乎许远山的嘲讽似的,他叹了口气:“既然许院主不相信鄙人判断,那咱们仔细查看便是,赵院主和了非真人也在,自然不会让真相被埋藏地下。” 被他称呼为赵院主的,正是站在了非身后默不吭声的人,他看着比李玉华和许远山都要年轻一些,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年少风华的青年人,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的气息沉稳,灵气内敛,尤其是那双眼中的沧桑并不是年轻人会有的。 既然被点了名,这位赵院主不疾不徐的看了一眼李玉华,径直走到王师傅的尸身旁边查看起来,了非真人暗暗叫苦,但也跟了上去,别的不说,真论查看死因的话,他们两人显然是要比李玉华与许远山要强上许多。 了非真人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赵院主,估摸着说道:“确实像是阵法反噬,死在了自己虐杀的恶鬼手中。不过这王师傅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虐杀人埋藏在竹林下头,还故意禁锢他们的灵魂,这些年来却也没有被人发现。” 这里可是天师府,按理来说这样子的事情该是瞒不过去的。 后头的李玉华倒是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这王师傅可不是一般人,他跟府主同辈,当年也是惊才艳艳的人物,只可惜一次围剿饿鬼道的战役中身受重伤,这才不得不退了回来。” 许远山难得没跟他对着干,带着几分惋惜说道:“从天才般的人物落到只能在初学堂党师傅,想必他心中十分不甘。这院子的阵法是他鼎盛时期所布下的,除了府主,再无他人可以窥探,至于府主,他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时时刻刻盯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院主却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那片竹林,心中有着几分疑惑:“王师傅向来是个谨慎之人,即使他做下了恶事,也不该这么突然就被反噬了。” 了非却摇头说道:“也不算突然,赵院主请看,王师傅的皮肤已经在脱落了。”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想必当年他的伤势肯定很重,他能活到现在,必定用了非常之法。”了非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院子里的这些尸体都是这些年天师府失踪的弟子,每一个都是有天分的,王师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他们的生机剥夺了。 赵院主带来的年轻人已经查看了一圈,对着赵院主摇了摇头:“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气息。” 赵院主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但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到底是没有再提。 当机立断跳入水井里头的张灵康却不好受,原本他是为了避开外头人的查探,但纵身跳下之后倒是发现这个水井有些不对劲! 按理来说,水井里头的水即使凉也不至于冰凉,但是在入水的那一刻,他手脚几乎被冻住,那是一种不正常的冷,彻骨的冷。 张灵康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石头,却发现那石头湿滑的很,上头满是青苔,压根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浸在水中,他屏住呼吸尽量放松,隔了一个世界的游泳技巧救了他。 上头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张灵康更不敢弄出动静来,要是再来几个天师,恐怕他真的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贴着水井的壁沿,只觉得那股子寒冷几乎要钻进他的身体,他不得不运行起灵力来,不然的话没等被人发现,这具还不算健康的身体就得去见上帝。 就是这一刻,一个人头出现在那圆形的井口,背着光张灵康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心却猛地收紧。从外头往水井里头看,又是这样子的大晴天,想要不发现他都难。 张灵康已经做好了恶斗一场的打算,甚至脑海之中都闪过了自己死后牛氏的下场。 但是出乎预料的,那个人探头探脑的看了好几遍,甚至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好几眼,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听见那个人喊道:“里头什么都没有。” 人声慢慢远去,张灵康不难猜测,天师府里头发生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隐藏都还来不及,肯定不会为了一个王师傅兴师动众,只可惜了那些死去的弟子。 他微微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外头的人真的已经离开了,这才打算爬上去。 “嗯哼,这就打算走了吗?真是无情,我可是救了你哦。”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井中甚至有一种回旋的感觉,带着无尽的诱惑和诡异。 张灵康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口水井地下不知道联通着哪里,而现在这地方显然是被人看作了自己的地盘。 不知道来者是友是敌,张灵康冷静下来:“是你帮我躲过了搜查吗?谢谢你!” 那声音轻声嗤笑了一下,忽然,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孔出现在张灵康的眼前,反方向的! 在昏暗的水井之中,即使眼前的红衣男人美艳异常,这么倒着看也有几分诡异,尤其是他的黑色长发铺开,一半随风飞舞,一半却浸在水中。 张灵康还未想出对策,水底下的发丝就飞快的缠住他的手脚,他不得不开始计算自己剩余的灵力还够不够做一次逃生。 “你现在一定在想,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是吗?” 张灵康没有回答,在知道你真面目的人面前做戏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就留下来陪我吧。”红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倾国倾城。 张灵康不打算坐以待毙,但却使不出一丝丝的力气,似乎随着灵力力气也一起消失了,在男人的发丝缠缚中,他只觉得那股子的冰凉穿透了心脏。 男子欣赏着他挣扎的眼神,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恶作剧似的刺向他的眼睛,张灵康不得不闭上眼睛,就是那一刻,天旋地转。 等再一次拥有意识的时候,张灵康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箱子里头装备被翻滚了无数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等他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不是被装在箱子里头,而是被那些发丝绑成了一个圆球,也难为那家伙把他扭成这种诡异的姿势。 这一次,张灵康被吊在桃树上,桃树下的红衣男子心情颇好的坐着,手中居然还不合常理的拿着一个桃子吃的正开心。 确定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张灵康喊道:“喂,你到底想做什么?” 红衣男子笑了笑,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挺喜欢你的,想你留下来陪我啊。” 张灵康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血霉,刚出狼圈就入虎口,要知道那水井也属于这个怪物的地盘的话,他绝对不会那么痛快的跳下去,至少会犹豫一下。 张灵康晃了晃自己的身体,无奈的说道:“你把我绑在这里,我怎么陪你?” 红衣男子吃吃一笑,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类,太狡猾了,一旦我放你下来,你马上就会逃走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张灵康叫苦不迭,被吊的时间太久,他的双手双脚有些发麻,要是再不下去的话恐怕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看向红衣男人,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这些人类,难道阁下死之前不是人吗?” 红衣男人微微一怔,颇有兴味的抬起头来,他拖着自己的下巴,时不时啃一口桃子,桃花瓣同时飘落,即使他的动作有些粗鲁,看着却平添了几分潇洒。 等吃完了那个桃子,他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人,许多人都以为,我就是他。” 说这话的时候,红衣男人伸手抚摸着桃树的枝干,这棵桃树实在是太诡异了,那么古老那么粗大,明明已经不是花开的季节还一直飘着花瓣,甚至有几个桃枝上还结果了。 如果没有在深渊那段锻炼,恐怕张灵康也会看走了眼,但妖和人,人和鬼,都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看错。 “因为我想,如果是桃树的话,应该会是个真诚老实的好人。”张灵康随口应付了一句,难道他要说一眼就可以看穿那身红衣之下的森森白骨吗。 然而就是这句话取悦了红衣男人,他勾了勾嘴角,唔了一声:“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既然这样,就先放你下来吧,不然可有人要不高兴了。” 说是放,其实张灵康是被砸下来的,幸好他眼疾手快的稳住身体。张灵康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不如我们来谈一个合作!” 第二十七个天师 红衣男子忽然笑了,似乎听见了什么让他乐不可支的话,整个人花枝乱颤的,他靠在树干上,挑眉问道:“就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跟你合作的,一个姓王的,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张灵康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嘲笑,只是抬头问道:“既然不喜欢这里,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是为了他吗?” 张灵康伸手指向那颗桃花树,这样子的季节还能开花的树绝对不对劲,但他却感知不到任何的精神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棵树的妖魂被打散了。 红衣男子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冷着脸看着面前的人:“你知道些什么?” 张灵康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有眼睛,会自己看,现在我能看见它被天师府封印在这个地方,动弹不得。” 红衣男子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头多了几分复杂,他脸皮贴着粗糙的树皮,带着说不出的眷恋和忧伤。 “那么告诉我,你的眼睛还看见了什么?” 张灵康却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的能力有限,看不到更多的事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想要离开这里,带着他一起离开,不是吗?” 红衣男子笑了一下,抬头说道:“难道你要大言不惭的说,可以帮我?” 张灵康耸了耸肩,坦然说道:“现在的我自然不可以,但以后的我却不一定。”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不愁研究不出破开天师府守护大阵大办法,但是前提是,他得有充足的时间,大量的学习,这两者缺一不可,这种时候,一个熟悉天师府的“前辈”存在,对他而言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情。 红衣男子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有那个能力,值不值得自己投资,不过很快的,他就露出一个笑容来,相比起微乎其微成功的可能性,失败的可能确实是更大,但是对他而言,再失败一次也不算什么,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有过千百次。 张灵康知道他肯定会答应,陷入绝境的人都是如此,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舍不得放弃。 红衣男子似乎觉得这般太便宜了他,忽然眼神一动,说道:“既然合作了,那就先帮我处理掉一个麻烦吧。”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砸到了张灵康的身上,红衣男子之前不知道把他藏在了哪里,这会儿直接给砸了下来,如果不是张灵康反应的快,估计会被砸的够呛! 在看清楚那个人模样的时候,张灵康微微一愣,这个人他曾有过两面之缘。 面对张灵康的疑惑,红衣男子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你该走了,有麻烦可以来找我,不过超出我地盘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帮的上忙。” 张灵康抽了抽嘴角,指了指怀中的人,问道:“你是让我杀了埋,还是救回去。” 红衣男子笑了起来,眨巴了一下眼睛,淡淡说道:“你随意,我无所谓。” 于是张灵康就只能带着这份随意回去了,在离开之前,他似乎听见红衣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叫桃夭,记住我的名字。” 桃夭既然在天师府扎根多年,不难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会知道他能进入天师府是因为溯远的推荐,既然把人给了他,总不至于是让他真杀了的。 溯远身份特殊,原本早就离开明城的人忽然出现,还藏在桃树上行踪成谜。 张灵康思考再三,还是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将他带回了院舍,虽然这里也不安全,但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 也得亏王师傅的死让天师府戒严,弟子们被命令不准外出,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人。 这是避开其他人容易,想要避开王旭魁却很难,张灵康想了想,趁着王旭魁回来之前,直接将溯远塞进了自己的被窝。 于是等王旭魁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张灵康的床上藏着一个人。 王旭魁先是吓了一跳,见那人似乎在睡觉,随即压低声音说道:“灵康,这是谁啊,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可得吃挂落。” 张灵康有些为难的笑了笑,带着几分尴尬说道:“这是我表哥,从乡下过来看我,他舍不得住客栈的钱,我就想着就在这儿住一天,我们都不说,也不会有人发现。” 王旭魁皱了皱眉头,说道:“万一守门的人记起来他没出去,报上去怎么办?” 张灵康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我塞了他们点银子,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旭魁,你不在意多一个人住吧。” 王旭魁抓了抓耳朵,也没注意既然有银子为什么不住客栈的问题,只感慨张灵康跟他表哥的关系真是不错,当下拍着胸脯说道:“我完全不介意,你表哥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你放心吧,我不会露出一点风声的。” 张灵康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他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溯远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被桃夭砸过来的时候就是昏迷的状态,现在更是好了,整个人忽冷忽热的。 眼看着他汗水打湿了被子,身上的温度几乎能烫熟了鸡蛋,张灵康也有些心急。 张灵康扫了一眼到了点就呼呼大睡,雷打不动的室友,再一次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别看他在王师傅院子里头流出的血液不多,但那都是精华,如今再用血液画符实在是有些勉强,但摸着溯远的体温,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红色的血液在白色的肌护上蔓延着,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刚开始专注于画符的张灵康并没有注意,一直到画完最后一笔,他才发现被自己剥光了的溯远此刻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这原本与溯远的气质应该是不符的,张灵康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的笑容,动作,姿态,差点就直接写着我是个天师,我是个好人。 但是现在,苍白的肌肤,血色的红色符咒,缠在一起酝酿出一股奇特的滋味,偏偏这种味道与溯远融合在一起,似乎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张灵康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溯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只要记得溯远对他有恩,正是他的到来解决了自己的身份大问题,也是他留下的药膳让自己的身体快速的恢复,更是他的好意,自己才能进入天师府。 张灵康向来是知恩图报之人,不管这个施恩与他的人是什么身份,恩就是恩。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也是让溯远快速的恢复,等他恢复健康安然的离开,他们之间也就轻了,用心学的天师道的语言说,那就是因果已了。 有了符咒的作用,溯远一直颤抖着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体温也渐渐降低,但似乎是降的太低啦,以至于他开始瑟瑟发抖。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检查了一番自己刻下的符咒却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最后,他只能翻出牛氏准备的一条厚被子,原本已经快要入夏,厚被子是绝对用不上的。但牛氏印象中的他身体总是很差很怕冷,到底是给他塞了一条。 如今这条厚厚的被子倒是派上了用场,盖上之后,溯远的情况似乎好了一些。 张灵康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一夜简直是比白天更累,随即他发现一个坑爹的问题,那就是溯远占据了他的床铺,他又得睡到哪里去。 虽说修炼可以代替休息,但他显然还不到这样子的程度。 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男人,张灵康一拍脑袋,索性剥掉外套也钻上了床,反正都是男人,谁也不吃亏,没道理被救的人睡床铺,自己这个主人就得睡地板吧。 张灵康这么自我安慰着,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起睡,溯远要是半夜发烧也容易发现。 但这一夜张灵康注定是没办法好好休息的,每当他快要入睡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一阵窒息性的桎梏,他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的就是近在迟尺的脸孔。 也不知道溯远是受了什么伤,这会儿浑身发冷,能不朝着身边的热源靠近吗。 张灵康特别冷酷无情的将他撕了下来,他可没有兴趣跟一个男人搂着睡,即使这个男人长得不错也不例外! 但是溯远出乎预料的坚持不懈,每一次被撕下来之后用不了多久又会缠上来,如果不是确定他真的昏迷,张灵康肯定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对一个昏迷的恩人动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张灵康才忍下了这口气。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他几乎都要习惯这种桎梏了,别看溯远人挺瘦的模样,力气可真的不小,张灵康索性也不再理他,反正就是难受了一些。 这一夜张灵康也睡的昏昏沉沉的,一直觉得自己起起伏伏的在做梦,梦里头什么都有,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大概是现实中的身体遭到了非人待遇。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这是他开始修炼之后从未出现过的!等睁开眼睛,却直直掉入那双黑色的眼睛,这一次,这双眼睛漆黑的深不见底! 第二十八个天师 张灵康有点儿慌神,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有这般跟人亲近过,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可以看到对面人眼中的自己,那个倒影看着有些发傻。 不过很快的,他就醒过神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溯远的额头。 溯远是想要躲开的,但可惜的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很难躲开对面人的动作。于是理所当然的,张灵康摸到了他的额头,还点了点头带着欣慰说道:“很好,已经不烧了。” 原来只是确定他不生病了吗,溯远有些疑惑的想着,手中的灵力也慢慢散去。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点儿眼熟,尤其是这双眼睛,清澈的一眼能够望到底,而现在,这双眼睛里头满是对自己的担心和释然,分外的美丽。 “我在这里,你是谁?”溯远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声音有些暗沉嘶哑。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原来眼前的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想来自己只是他一时好心救过的一个人吧。 其实他这倒是冤枉了溯远,实在是他这些日子变化的太大了,刚开始那个骨瘦如材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被病弱拖垮的颜值也终于上线了,只可惜张灵康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里是明城天师府,桃夭把你扔给了我。”张灵康淡淡说道,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尴尬,自顾自开始起床,看了眼对面的床铺王旭魁还在呼呼大睡。 溯远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你是谁?” 张灵康回头看了他一眼,长发披散在床上的溯远皮肤苍白,还带着一种病后的孱弱,其实有一种特殊的美丽,只可惜唯一看见的人并不懂得欣赏。 “我叫张灵康,三个月前,你在明城救了我一命。” 溯远恍然记起那个瘦脱了形的少年,是啊,就是那双眼睛让他记忆深刻! 不过才三个月的时光,眼前的人简直是天差地别,眼睛依旧是那双眼睛,焦黄的皮肤却变的白皙红润起来,脸颊丰润,带着十足的生气。 更让溯远惊讶的是,他从张灵康的身上察觉到隐隐约约的灵力,是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灵康身边就有灵力,但那种灵力是游离的松散的,可以解释为他身体到了极限,被动的吸收着灵力以求自救。 但是现在,这些灵力被封锁在少年的身体之内,如果不是他这双眼睛特殊的话,恐怕还发现不了。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不但入道了,还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方法吗? 溯远眼神微微一闪,这样子的天才,可实在是太少见了。 不过这一刻,他只是笑着说道:“我记得你,谢谢你救了我。” 张灵康看着他的眼神,他不喜欢溯远的眼神,总有一种自己隐藏的一切都被看穿了似的,他摇头说道:“我跟桃夭的交易,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 溯远挑了挑眉头,对眼前的少年倒是更加感兴趣了,那个人有多么的恶劣,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要说桃夭会跟一个入学堂的弟子合作,简直像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等他拉开被子打算起床,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上的鬼画符,他挑了挑眉头,这就是所谓的没做什么吗? 以他的修为,居然看不透这些符咒,不,是只看透了一部分,祈福吗?其中又似乎混合了什么东西进去!那种特殊的线路与祈福咒纠缠在一起,效果却被增强了! 张灵康也看到了他满身的符咒,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昨晚你发烧了。” 溯远就像是没看见他的尴尬,施施然的穿上了衣服,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他穿衣服的动作十分的优雅,一直到穿好了衣服,他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张灵康一眼,含笑说道:“你的画工十分不错。” 张灵康的脸颊有些发红,看了看溯远,总觉得这个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像是,在森林之中被恶兽盯上了一样。 看着溯远无害的笑容,他甩掉了这个想法,淡淡说道:“既然你有办法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应该也可以找到路离开吧,慢走不送。” 溯远挑了挑眉头,看了眼打着小呼噜的王旭魁。 张灵康还以为他担心王旭魁泄漏他的行踪,解释道:“昨天带你回来之后,他一直没看见你的模样,还以为是我表哥过来借宿一晚。” 溯远笑了笑,见他正在整理几本书册,看了一眼说道:“这些书都被浸湿了,即使晒干了也会皱起来。” 张灵康也皱了眉头,这些书就是钱师傅借给他的那些,当时跟王师傅恶斗的时候顾不上,跳下井的时候倒是带着,但不可避免的都跑了水,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不好的,大概就是书册太脆弱了,不像是上辈子的那些魔法书册,简直就是水火不侵。 溯远走过来翻了翻笔记,一眼就认出来那些书的来源,眼中倒是带上了一分笑意:“钱师傅脾气不好,但是为人却端正,难得的是有一腔爱才之心,只可惜,能被他看上眼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据我所知,能从他那儿借书的,你是唯一一个。” 张灵康也有一些苦恼,昨晚忙着救人忘了这些书,今天早上起来一看还都湿着呢,现在就算是烘干也晚了,也不知道钱师傅会不会大发雷霆。 溯远见他十分苦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少年人的样子,眼中禁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 “虽然你说没做什么,但我还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说完这话,他的手抚上了眼前的书,随着他的话,书中的水分腾空而起,就像是被什么强行抽了出来一样。 在那个世界,水系魔法师也能做到这一点,溯远自己其实也能做到,但那得是靠精神力直接抽取,他昨天消耗太多,一时办法调动不了! 这已经不是天师道的符咒,张灵康隐隐约约有这个猜测,难道京城的天师都有这个本事! 很快的,溯远就“烘干”了眼前的书册,笑着说道:“嘘,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张灵康翻了个白眼,对这家伙把自己当小孩儿哄的态度十分不爽。 不过也多亏了溯远,这些书终于都恢复原状了,甚至封面似乎还更加的平整了一些,张灵康翻了翻,真心诚意的说道:“谢谢。” 溯远笑了笑,又说道:“不管你跟桃夭做了什么交易,我劝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天师道,有你们所不知道的力量,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 张灵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问道:“那你呢,你这么狼狈的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溯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翻了翻手中的书:“你很努力,是想要变的更强吗?变的更加强大之后,你想做什么呢?财富?美女?权利?”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确实是变的强大,却不想要你说的那些,我只是想自己想做什么事情,就可以做,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不做。” 在还是个小镇少年的时候,张灵康曾经也想过得到许多东西,但等他变的越来越强大之后,这种心思就淡了,一直到光明与黑暗的战争爆发,那时候他只想要回归那种平静的日子。 溯远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子的回答,他见过无数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也见过许多人获得了力量之后的迷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从一个年轻人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他眯了眯眼睛,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这也是你的愿望:“有没有人说过,你真不像个孩子!” 张灵康撇了撇嘴,朝他看去:“你是千年老妖怪吗,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 溯远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调笑说道:“是啊,也许我跟桃夭一样,是个千年老妖怪,活了成千上万年,如今不过是披着少年人的皮囊罢了!” 张灵康却正正经经的说道:“第一,桃夭不是老妖怪,他是鬼,虽然也可能存在了许多年!第二,如果你是千年老妖怪,应该不会活的这么惨。” 溯远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道:“这里可是有个真正的妖怪,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张灵康却不想要纠缠这个问题了,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再不走的话王旭魁可要醒了,这家伙醒来的时间十分稳定,以溯远的情况应该是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吧! 溯远眼中露出一丝伤心,感叹了一声:“你这么希望我离开吗?” 张灵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说道,咱俩压根不熟悉,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家伙总想到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也许他们俩有共性,都是双面人! 溯远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不再开玩笑了,耸了耸肩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在走之前,送你一个消息,既然想要变强的话,就去京城吧,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师府,其他的,不过是附庸上来的赝品。” “不过,真要去的话,可别表现的太耀眼,不然,可是很危险的!”溯远勾起了嘴角,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就是这时候王旭魁发出了声音,张灵康一个回头的功夫,溯远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灵康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些怅然若失,倒是王旭魁揉了揉眼睛,还惊讶的说道:“灵康,你表哥这么早就走了,那肯定不会被发现。” 张灵康笑了笑,点头说道:“是啊,以他的速度,应该不会被发现。” 第二十九个天师 “什么,去京城?”牛氏下意识的拽紧了手中的帕子,眉目间带着一股奇异的兴奋和紧张,而这一切的来源自然是眼前的孩子。 张灵康点了点头,正好这时候旁边的丫鬟给他上了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京城天师府向各地发了邀请,明城会派十名天师过去,恭贺道主诞辰。” 牛氏听完一开始的担心都扫去了,忙不迭的说道:“这可是大好事儿啊,也亏得我们康儿学的好,天分好,不然才派十个人,还不得被那些有身份的占了。” 说完这话,她又说道:“不行,我得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 张灵康连忙拦住她,笑着说道:“娘,不急,十日后才启程。” 牛氏一听,又担心的跳起来:“十日后就得走,这,咱们可什么都没准备啊,这可是去京城,都说穷家富路,得好好收拾才是。” 其实这三年来张家的日子已经好过了不少,尤其是张灵康正式入道之后,他自己就能绘制符咒,自然是不缺钱花。 说句实在话,就是张生还活着的时候,牛氏的日子都没现在舒坦,家里头还有两个小丫头给她打下手,平日子只要跟人串串门子唠唠嗑就是。 张灵康这次却拦不住她,只是等临走的时候将自己准备好的荷包塞进牛氏的手中:“娘,这次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家里头的钱你别太省着,这些是我自己画的符,上面的那一叠都是护身的,若是遇到什么宵小,就用下头的。” 牛氏畅快的笑道:“放心吧,你娘在家安全着呢,再说了,你舅舅家那么多的男人难道是摆着看的,还能让人欺负了我去,倒是你,出门在外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母子俩依依不舍的分了别,等离开上河村的地界,张灵康的表情却变的坚定起来。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摸透了明城的天师府,就像是溯远说的那样,这里的天师府徒有其名,在入门之后,他用了一些不能见人的手段翻遍了藏书楼,结果大失所望。 除了天师道秘笈让他能够修炼,其余的算不得深奥。 正因为这样,他更加期待京城,那个远在京都的天师府会不会有所不同,而现在,机会来了。作为天师府这一代最杰出的学生,张灵康理所当然的在这次的人选之中。 走进天师府,凡事遇见他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张灵康却反应的很冷淡,但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子的他。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院舍,王旭魁才从里头跳出来,他与三年前也差距极大,当年胖乎乎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不算玉树临风,但也有几分天师的风采。 看见来人,王旭魁一把勾住他的肩头说道:“真有你的,普通弟子里头就你可以去京城。”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淡淡问道:“怎么,你也想去?” 王旭魁摸了摸鼻子,京城天师府是所有天师心目中的圣地,说不想去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算了吧,我去了还不得给人提鞋,倒是你,可别给兄弟丢脸。” 正说着话呢,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的脸值当什么,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说话的人正是李子清,三年的时间他似乎变的更加刻薄了,眉宇之间多了几分郁气。 王旭魁冷哼一声,撇嘴说道:“我的脸确实不算什么,但也比有个人实力不济,只能靠着裙角关系才能去京城来的好。” 李子清这些年的进步其实也很快,但偏偏他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张灵康,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以至于倒是不显眼起来。 李子清脸色一冷,阴测测的看了一眼王旭魁,冷笑一声走开了。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他就是那个脾气,你何苦跟他过不去。” 王旭魁却说道:“就是看不顺眼他那个样子,反正我学完今年也得离开天师府,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李院主也管不了我。” 天师府里头的弟子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其实最终能留下的只有最优秀的几个,其余的都得另谋出路。不过作为受欢迎的天师,他们从来不用担心没地方去罢了。 王旭魁已经到了要离开的时间,所以才更加的不畏惧李家的权势。 张灵康笑了笑,只是说道:“算了,不说这个,离开的时间不巧,怕是不能参加你的天师祭礼,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只能先给了你。” 王旭魁一看,居然是一直玉质的毛笔,一看就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上面有隐隐的灵力波动,恐怕不是凡物,他正要推辞,张灵康已经笑着说道:“我们之间,用不着客套。” 王旭魁一听,便真的没有客套把东西收下了,笑着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取出来:“我没什么好东西,不过猜想这些你必定是用得上的。” 盒子里头朱砂,王旭魁在修炼上天分一般,在炼制朱砂上却有一些天分,就是学堂里头的老师也亲口夸赞过的。 将准备好的东西送给了王旭魁,张灵康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离开院舍,他熟门熟路的往外走,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脚步带着特殊的韵律,现在想起来,当年他能误打误撞的进入桃夭的地盘也是幸运,这里的阵法可不是一般的繁琐。 一直到看见那棵永不疲倦开着花的桃树,那个微笑着站在桃树下的人,张灵康心底的感叹才收了起来,遇见桃夭还真不算什么幸运的事情。 桃夭挑了挑眉头,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树上,故意翘着小手指说道:“死鬼,你可来了,人家等的你好苦。” 张灵康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夭觉得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就从外头带了一些话本回来给他打发时间。 有时候他恨不得打死那时候的自己,这是什么馊主意,看了话本的桃夭整个人都变了。 “如果不好好说话,我就走了。”张灵康特别冷酷无情的说道。 桃夭冷哼了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瞧你带回来的话本都是这个调调儿,我还以为你喜欢呢,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张灵康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去京城了。” 桃夭挑了挑眉头,透过自己的手掌看着不断飘落的桃花瓣儿,不在意的说道:“想走就走吧,我一个不能出门的地缚灵,难道还能碍着你。” 张灵康摇了摇头,只是说道:“现在我还没办法放他出来,但是我不会忘记自己许下过的诺言,总有一日,我会回来的。” 桃夭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笑了起来:“就凭你吗,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恐怕我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张灵康的眼中却带着自信:“用不了那么久,我已经找到了办法,不过有些难罢了。” 听见这话,桃夭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暗淡下来,这些年来,他曾有过无数次的希望,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这里的阵法,是那个人布下的,他最见不得别人好,也不会放我自由。”桃夭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畅快的疯狂,“他见不得我好,自己也落不到好下场。” “张灵康,你觉得天师府这些高高在上的天师快活吗?” 张灵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说道:“别人快活不快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快活就好。” 他的想法就是这么直截了当,这么自私无情,但是有那么多理直气壮。 桃夭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也对,你是从哪儿出来的小怪物,小小年纪,倒是把世事看的那么穿。”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扯太远了吧,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办法吗?” 桃夭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是什么办法,现在都做不到不是吗,既然如此的话,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平添几分烦恼罢了。” 张灵康挑起眉头,说道:“既然如此,就等我找到实施的办法,再告诉你。” 桃夭见他说完转身就走,倒是有些意外,难道他这次过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想到这里,以前觉得冷心冷肺的家伙也变的可爱了几分,桃夭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拿着,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要去京城,就得做好准备。” “京城那些人,那都是那个人的传人,一脉传承的变态,这里天师府的人还算是人,那里,都是一群疯子。”显然京城的记忆对于桃夭来说不算多么愉快。 他冷笑了一声,又说道:“包括溯远在内,或许他就是最变态的那一个,你可要当心,别看人家长得好就跟着走了,美色迷人。” 张灵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溯远就算是长得好,但也是个男人啊,跟美色没啥关系吧。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甩了甩手中的桃木令牌,就当是领了这份好意。 既然决定去京城,他自然有自己的依仗,一份让他惊喜的依仗。 第三十个天师 天师府的出行靠什么,没有威武的魔兽,也没有玄乎其玄传送阵,不过那一排摆在天师府门前的马车,足以吸引市井小民的眼光。 在这个马匹都弥足珍贵的明城,十几匹骏马可不是那么好拿出来的。 当然,对于天师府们尊贵的天师们而言,这还是轻车简行。 张灵康分到了一架马车,不过车里头得坐下四个天师,虽然马车里头十分宽敞,但几个人平时关系冷淡,这会儿各做各的,丝毫没有热络感情的意思。 最豪华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明城府主梦青天,张灵康进入天师府也有满满三年,统共只见过他三次,都是在一年一度的祭祀盛典上,还是老远的距离。 梦青天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整个人冷冰冰的难以接近,但他有一身的修为在,即使不太管事儿,几位院主也绝对不敢小看了他去。 马车内一直安静着,但到底都是年轻人,坐在张灵康身边的年轻人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张师兄,你知道这次京城盛典到底是为了什么吗,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口中的张师兄却不是张灵康,而是坐在最靠车门位置的青年,他梳着道士髻,穿着道士袍,偏偏腰间挂着一块金镶玉,看着有几分不伦不类。 听了这话,张师兄笑着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说这他故意看了一眼其余两人,见他们漠不关心的模样心中暗骂了一句装模作样,只对着发问那人解释道:“听说是宗主已到百岁寿诞,皇上都言要庆贺一番,这才下令让晋朝下属的天师府都派人上京贺寿,非得是天赋出色的才有这个资格。” 张灵康旁听着,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天师府在晋朝的地位特殊,话语权有时候远胜过皇权,虽说不参政,但曾有过几次皇子因为宗主一句测言就失去继承权的事情发生。 张灵康可是亲生经历过皇室与教会的争权夺利,如果不是光明黑暗两届的战争爆发,恐怕这事儿还不能善了。 不是东方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皇室那些人恐怕并不会盼着天师府好,这次进京如果真是皇帝下的命令,那是福是祸也说不清。 无论如何,不过是兵来将挡,他终归不会怕了就是。 张灵康索性闭目修炼,那没被捧场的张师兄冷哼一声,对着对面的师弟说道:“虽说修炼重要,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闭门造斧不可取,咱们既然出来了,这一路上不忙着修炼,多走走多看看才是正理。” 这话显然是冲着不卖他面子的两人去的,只可惜张灵康看也不看他,另一人倒是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却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学了张灵康闭目养神。 这可把张师兄气着了,这次能跟着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顿时冷哼了一声只顾着跟那人说话,心中却盘算着让他们吃个苦头,才知道他的厉害。 前头府主的马车里头,却坐着一个年轻人,如果张灵康在这里的话,不难发现这个人正是三年不见的溯远。 此刻的溯远早已经是青年人的模样,长开了的他容貌更是出色,坐在马车里头蓬荜生辉。 溯远正在泡茶,他的手及其稳当,马车的颠簸似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他慢慢的倒出一杯茶,推到了府主的面前。 梦青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也不知道是功法导致的,还是他本性如此,接过茶杯也不品,一饮而尽,倒是牛嚼牡丹。 不过溯远似乎毫不在意,又给他斟了一杯茶,这才笑着问道:“梦府主,你可想明白了?” 梦青天又喝下了第二杯茶,忽然叹了口气,抬头朝着溯远看去,不得不说,溯远的容貌极具欺骗性,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的建议,梦青天只怕也以为这位是传说中温文儒雅的首座。 溯远似乎没看见他打量的眼神,悠悠然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他先是闻了闻,这才慢慢的喝下去,品了一口才道:“果然是好茶,这般的茶水也只有明城能出产。” 这茶叶却不是普通的茶叶,而是那棵四季不败的桃花树上的花瓣儿做成的花茶,隐含着淡淡的灵气,胜过许多所谓的灵茶。 他的动作也是悠然,梦青天心中越是犹豫,可想而知,让一位府主犹豫不决的事情,背后肯定有着可怕的原因。 溯远也并不接触,竟是在车厢内慢慢的品起茶来,闲适的模样倒像是在自家。 梦青天似乎终于下了决定,皱眉问道:“你真的确定?” 溯远笑了笑,抬头说道:“这件事,其实各位府主都是心中有数,不是吗?” 梦青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色竟露出几分畏惧:“即使如此,我们也绝对不是宗主的对手,更何况那些人岂能靠得住。” 溯远笑了起来,点头说道:“梦府主担心的有理,其实各位府主都有所担心,所以,府主不如看看这个,再下决定如何?” 说完这话,溯远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在看见卷轴的同时,梦青天的脸色就变的凝重起来,修道之人鲜少立誓,更何况是动用灵符签订盟誓,一旦落下自己的名字,再难更改。 卷轴上头已经隐约露出许多人的名字,梦青天原本跳动不安的心倒是慢慢沉静下来,他忽然抬头问了一句:“溯远,你今日亲自前来,若我不答应,会如何?” 溯远挑了挑眉头,笑问道:“怎么,府主担心我对你不利?我还是个弟子,旁人夸一句天赋出众,也是看着师傅的面子,又怎么能对府主不利。” 梦青天似乎也这么想,溯远是厉害,但毕竟才二十岁,即使从出生就修炼也不该是他的对手,这么想着,他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这次前来倒是把自己生死度至于外。 “皇帝到底给了你什么,居然让你倒戈相向!” 溯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梦青天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飞快的接过卷轴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字落下的那一刻,他才看清楚上头其余人的姓名,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师府各地的那些府主,甚至京城天师府的许多人都是榜上有名。 这一刻梦青天倒是庆幸自己的当机立断,看来那位已经犯了众怒,虽然修为高强,也挡不住有心人的算计吧!再者,那个人最信任的人,可就是眼前的溯远。 梦青天冷眼看向溯远,虽然要合作,但他显然是有些看不上这个人的。 溯远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今日他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余的就都不重要了。在离开之前,溯远抬头朝着张灵康的方向看了一眼。 像是有感应似的,张灵康也蓦地睁开眼睛,但等他撩开帘子朝外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手指忍不住摸索着怀中的龟壳。 既是赶路,这一路上天师府的马车几乎停也不停,前几日还好一些,等后头这些身娇体贵的天师们就叫苦不迭起来。 平日里在天师府里头,他们一个个只顾着修炼,以至于身体跟文弱书生也差不离了。 只是碍于府主院主们也都在此,即使不舒服也只得忍着。 张灵康倒是不觉得累,实在是他上辈子已经习惯于赶路,最夸张的时候一年功夫大半年都在车上,走的还都是乡间小路崎岖不平。 这般赶路自然是容易错过投宿,当然,一群子的天师压根不怕野外的孤魂野鬼,只怕真有野鬼的话看见他们这支队伍早就忙不迭的逃了。 这一日也是如此,等到晚上,他们唯一能借宿的是一个野庙。 说是野庙,是因为这个庙宇之中供奉的居然不是天师道的神灵,这在天师府盛行的晋朝还是十分少见的。 庙宇显得有些破落,大门上头都是灰尘,可见是长久没人来过了。 那张师兄一进门就嚷嚷起来:“这供奉的是什么劳什子野神,看着凶神恶煞的,倒像是个恶神,也就是这种荒郊野外的会有野庙,要是在明城早就被人铲平了。” 宗教这东西很难一统天下,即使光明圣教最旺盛时期,也不敢说天底下都是自己的臣民! 当然,在一群天师道的弟子眼中,这种野庙的存在简直就是对自身的侮辱,像是张师兄这般出口恶言的还不算顶厉害。 李子清向来做事出格,居然直接走到神坛之上,抬腿就是一脚朝着那佛像踹过去。 那佛像看似高大沉重,却被李子清一脚就踢翻了,当下有几人哄笑起来:“原来是个泥塑的恶神,估计是乡下人家愚昧,不过是自己胡乱拜拜罢了。” 李子清从台上跳下来,撇嘴说道:“就当给我们腾地方,待会儿咱们去台上吃东西。”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从进入这座野庙开始,他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安,那是刻画在他骨髓之中的,对于危险的感知。 偏偏进入之后,他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来,甚至是那座被踹倒的佛像也毫无动静。 看了眼已经安置下来的府主院主等人,张灵康略微安心了一些,毕竟有这几位在,即使遇上了什么麻烦,想必也能安然度过。 再说了,这野庙或许有些不对劲,但见他们人多势众还是专项对口的,恐怕也不会继续。 只是张灵康的安心还是太早了,一群人生了火开始烤干粮,他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才吃了一口,身边就有一个人坐了下来。 张灵康抬头一看,是一起坐车子不太讨厌的那位,便友好的笑了笑。 那人微微一愣,也跟着笑了一下,伸手将自己烤好的后腿肉递给他:“我认得你,你是张灵康,是新弟子里头,仅有能跟来的两人之一。” 张灵康接过肉咬了一口,虽然硬了一点,味道还挺不错:“我也认得你,朱训,听说你的阵法十分不错,很得赵院主的青眼。” 朱训笑了笑,只说道:“你很对我的胃口,今日一日都跟那两个傻蛋坐在一辆马车上,实在是憋得慌,真是恨不得把他们踹出去!” 张灵康也把自己的玉米卷饼分享给他,听了这话笑道:“我看你倒是自得其乐。” 朱训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那是苦中作乐。” 说着这话,他瞥了眼那边的张师兄等人,吃个饭也不安分,滔滔不绝的模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厉害,跟这种人同行实在是考验他的耐心。 那边的张师兄可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他一脸骄傲的跟身边人解释道:“像是这种野庙,大部分没啥来头,不过是乡野村妇私底下拜拜求个平安,通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给忘了。” 听他的口气,对这野庙是万万看不上的,跟着李子清去供桌上吃东西的就有他一个。 府主梦青天一直没有离开马车,似乎就打算驻扎在上头了,几个院主倒是下来松快松快,但对此也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压根不在意。 张师兄越说越起劲,竟带着几个人朝着被踢倒的佛像而去,研究似的把它贬的一文不值!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旁边的朱训这时候凑过来,低声说道:“总觉得这座庙怪怪的,一走进来就浑身不舒服。他们也真是闲的慌,别人的佛像哪里碍着他们。” 张灵康顺着他的话朝着佛像的方向看去,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张师兄,野庙也是庙,万务将事情做绝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开口的,但见那几人闹的越来越不像样子,竟是要把佛像的脑袋直接斩下来。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让张灵康出口阻止。 只是张师兄原本就觉得他不给自己面子,如今更是觉得他故意为之,当下冷笑一声,踩着佛像的脑袋说道:“你既是天师府的人,怎么还帮着他们说话,我看你是心不诚。” 说完这话,他脚底下一用力,居然直接将那个泥塑的菩萨踩做了两截。这菩萨看似十分脆弱,断口的地方居然还露出稻草的痕迹来,可见这佛像的粗制滥造。 张师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自己干了件什么有趣的事情。 张灵康的脸色却已经绿了,见过不要买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第三十一个天师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赵清波,作为阵法大师,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也是,谁能想到天师府出行还能遇到鬼魅魍魉! 赵清波向来不是个喜欢揽事的,性格倒是跟梦青天有些相似,如果这次不是京师有令,恐怕他也不乐意跟着另外两位院主同行。 赵清波皱了皱眉头,对身边明显不对付的两人说道:“李院主,许院主,此处有些不妥,且让弟子们收敛一些。” 李玉华到底谨慎惯了,听了这话便让身边的人吩咐下去,只是已经晚了。 只听得一声尖叫,原本围在那一处嬉笑的弟子们飞快的窜逃开来,其中张灵康与朱训的反应极快,不但自己退了开去,还抓住身边的人也带了过去。 只见以佛像端头处开始,一股黑色的雾气从里头蔓延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张师兄。 可怜他只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那雾气缠在了身上,那股子雾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居然带着诡异的邪祟之力,张师兄原本已经是入道之人,这会儿却脸色弥漫着青黑,显然已经快要不成了。 “该死!”李玉华冷喝一声,如今由他带着弟子进来歇息,若是出了人命的话难辞其咎! 李玉华院主的名头也不是百得的,双手一甩,一颗桃木佛珠就朝着雾气飞去,这原本是百年桃木制成的法器,最是克制阴邪之气! 那黑雾似是知道桃木珠的厉害,飞快的朝着后头退去。李玉华谴着桃珠紧追不舍,到底是被他追上了。明明是黑雾,在被桃木珠子击中的时候,一声尖啸席卷了整一个野庙。 野庙里头的弟子十个倒下了九个,只剩下一个张灵康也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个音波功可不是一般的厉害,那头李玉华的脸色也不好看。 原以为能随手拿下的东西,如今桃木珠子化成了灰烬,那黑雾却卷土重来。 李玉华注意到许院主的冷眼旁观,心中更是大恨,如果弟子们出了事情,难道他能得什么好,真真是个不顾大局的。 他却不知道,许院主心里头也正在嘀咕着呢,方才李玉华触不及防来了那么一招,被他护在身后的许钰也没能挡住,如今耳朵都流着血,也不知道伤的如何。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许院主冷笑一声,却也站了出去。 三位院主纷纷祭起法器,其中以李玉华的最是厉害,竟是他的看家法宝镇魂铃,这东西极其损耗灵气,李玉华平时轻易绝不会动用。 那黑雾来去无踪,被法器追着打先是跑,旁人倒觉得他怕了法器,谁知道被追上之后二话不说,一股黑雾下来,镇魂铃的声音就像是被隔绝了! 李玉华再也坚持不住,踉跄的倒退了几步,冷水喝道:“你们还不出手。” 其实他这倒是冤枉了另外两位院主,在他出手的时候许院主与赵院主已然出手,只是许院主专场炼丹,在斗法方向向来弱项,不然的话也不能让李玉华压了一头。 赵院主的雾气是一个拂尘,看着倒是更加仙风道骨,第一下晃下去也确实是打散了一些黑雾,露出一直被覆盖着的张师兄来。 张师兄除了一开始那声惨叫意外再无半点声响,如今正是无声无息的趴在地上,脸朝下,不知还有没有性命在。 能跟出来的弟子都是天赋极佳已经入道的,方才的音攻之后,他们也渐渐缓过神来,只是人醒过来了,脸色却很难看,三位院主联手都对付不了的,即使再自大的人,也知道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 张灵康扶了一把朱训,往后撤了几步避开战场,眉宇之间也带着一股子担忧,朱训看着更加狼狈,眼角都带着一丝血丝,显然受伤不轻。 朱训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随意抹了一把,低声骂道:“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恐怕这一刻三位院主的内心也是这般呐喊的,对上手到现在,他们连那黑雾是鬼是妖也弄不清,法器却已经折了两件,许院主的那盏灯也毁了,直接坠落在地碎裂成了三瓣儿。 许院主已经顾不得心痛了,在连续吞噬了两件法器之后,那黑雾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强!倒像是他们的攻击给予了黑雾更大的力量! 李玉华也是暗暗叫苦,连声喝道:“这种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许院主有苦说不出,别的不说,许钰还在他身后呢,虽然是外甥,但他们俩的感情比一般的父子还要好,他怎么可能不卖命,只是那黑雾怪异,他一时半会儿真无奈何。 赵院主倒是冷静一些,在李玉华和许院主缠住那黑雾的时候不断的动作着,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一个阵法立刻成型,将那黑雾困在其中。 “起!”阵法发动的同时,赵院主就呕出一口鲜血,可见这阵法对他的伤害极大。 朱训与赵院主有师徒之谊,这会儿看着也是满心担忧,只是又怕自己冲过去反倒是坏事,顿时急的团团转。 眼看着阵法困住了那股黑雾,任由他左冲右突也没能挣开,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李玉华冷笑一声,大概是最后靠赵院主才解决了这事儿让他有些失面子,他一甩袖子朝着黑雾走过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院主皱了皱眉头,提醒了一句:“此物诡异,还是先让府主过来为好。” 提起府主,赵院主才惊觉不对劲的地方,按理来说里头这么大的动静,梦青天就算是再冷清的性子也该出来查看查看,更别说他虽然性格冷淡,却是个极其负责的! 赵院主脸色一变,喝道:“小心有诈。” 李玉华的动作微微一顿,到底是平日里谨慎的性子起了作用,虽是冷哼一声,到底是没有靠近那团黑雾,反倒是朝着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张姓弟子走去。 “废物,还不起来。”李玉华冷喝一声,只是地下的人一动也不动。 李玉华到底也怕出了人命,毕竟这次跟出来的人非富即贵,不然就是天赋极高的,平时损失一个倒也罢了,如今都快要到竟京城,但他们明城来的人少了一个,让上头怎么看? 皱了皱眉头,李玉华蹲下身来打算把人翻过来看个好歹。 就是这时,地上的张师兄忽然暴起,双手狠狠的抓住李玉华,一口朝他咬下去,如果不是李玉华躲开的快,恐怕脖子都会被咬断。 张师兄下口又凶又狠,涂着满口的血色恶鬼一般,双眼血红,竟是已经全没了理智。 只是两人修为到底差在那里,在李玉华回过神来之后,一脚就把张师兄踹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肩头喝道:“都是死人吗,看住他。” 李玉华在弟子之中积威已久,自然有人上前阻拦,但张师兄瘦瘦弱弱的一个人,这时候倒像是吃了大力金刚丸似得,三五个弟子都被他击倒在地。 李玉华阴沉着脸,作为天师,被邪祟上身岂止是丢脸,投鼠忌器,他们竟不能直接把人杀了。最后还是许院主冷哼一声,几颗丹药弹了过去。 许院主看似风轻云淡的,其实心肝儿都在疼,那几颗药可是他多年累积下来的,如今却花在一个不值钱的弟子身上,若不是非常时期,他还真舍不得。 朱训也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想要往赵院主那边去,下一刻状况突变,张灵康只来得及将朱训扑倒在地,躲开第二次尖啸! 这一次厉害更胜过前一次,李玉华倒霉催的就在附近,立时就七窍流血。 张灵康在扑倒朱训的同时已经祭出龟壳,不同于三年前那个惨惨淡淡的模样,如今那道裂缝已经微乎其微,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而贵客的颜色也变的青玉一般,带着隐约的灵气。可不是吗,这三年来张灵康吸收而来的灵气,一半都给了他。 龟壳迅速的变大,将张灵康和朱训都笼罩在肚子下头,倒是让他们两人躲过了这一轮音波功,等外头安静下来,张灵康两人齐齐探出脑袋,只看见李玉华倒在地上,旁边弟子七七八八躺了一地,赵院主和许院主倒是还坚持着,只是脸色苍白,看着也不大好。 “师傅!”朱训惊叫一声。 赵院主也注意到他们的状况,这时候无意深究那龟壳来历,只是大喝一声:“走,找府主!” 朱训倒是也想找府主求救,问题是原本看起来哪儿都漏风的野庙,如今倒是成了铁桶一般,任由他的符咒打上去毫无反应。 “没用的,这是界!”张灵康冷冷说道,但凡是能展开自己界的东西,都不好对付。 “让开。”张灵康冷声喝道,大概是他的气势太强,朱训竟然真的让开了。 张灵康抬手收起了龟壳,下一刻他却直直超前冲过去,朱训想要拦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灵康冲进了那一团黑雾之中。 那边苦苦支撑的赵院主大骂弟子鲁莽,真以为这是能随便对付的劣鬼呢!即使心中惋惜,他也腾不出手来施救。 第三十二个天师 张灵康向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既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事实上,论起对付界的经验,他或许会比府主还要丰富。 黑雾的内部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刚开始的窒息感过后,入眼的是熟悉的世界。 熟悉,眼前的马路,过往的行人,远处的法师塔,无一不说明这是独属于他的记忆,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张灵康也有一瞬间的闪神,只因为实在是太真实了。 街角处那家面包店的烤面包香味遥遥传来,让张灵康的味蕾都活动起来,呼啸着要去品尝一番记忆深处的味道,如果能涂一层老约翰亲手做的果酱那就更好了。 张灵康下意识的迈出一步,随即停了下来,就是那家面包店里头走出一个人,他手中抱着一大包面包,一般人这么做或许会显得粗鲁,但偏偏他做起来依旧待着几分优雅。 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黑色的披风衬托的那人的样貌愈发的出色,简直就像是神明之子一样,哦,不,他确实是神子,光明圣子。 张灵康却皱了皱眉头,暗骂一句倒霉,转身就打算离开,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记忆深处这个人的模样会这般的清晰,就像是,他从未忘却过一般。 “埃利奥特?是你吗?”后头传来圣子的声音,温和而优雅,就像是他本人一般。 埃利奥特没有回头,反倒是圣子追了上来,绕到了他的前头,笑着说道:“怎么,不想看见我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张灵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一个邪恶的炼金师,哪里配做圣子的朋友!” 圣子脸上露出几分难过,叹了口气说道:“你果然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应该隐瞒,但是请你相信我,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欺骗,我们的友情是货真价实的。” 张灵康听见自己冷冷的回答:“连名字都是假的,从哪里来的货真价实。” 圣子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张灵康却已经不耐烦的将他抛下了,他并没有看见圣子抱紧了怀中的面包。这个有着精灵族血统的圣子爱好的是水果蔬菜,从不喜欢这种烤出来的面包,他会亲自过来,为了谁不言而喻。 张灵康恍然想起了,似乎真的发生过这件事,那个时候光明与黑暗持续百年的战争还没有开始,炼金师,魔法师,光明圣教的关系其实并不和睦,尤其是炼金师,因为不如魔法师强悍,可以说是备受排挤压迫。 张灵康跑了两步想要追上去,但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变成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那一幕。 黑暗世界的魔军压境,所有人的人类都被逼站到了战场上,一旦失败,就是他们的末日。 那个人是怎么说的?你还不够强,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如在后方制造战车! 但是他自己呢,作为光明圣教的圣子,他永远都站在战场的第一线,即使是铁打做的身体也扛不住,血肉之躯,到底脆弱。 那一日,太阳从天空坠落。 张灵康依稀记得那满身的血液,鲜红的如同夕阳一般,占据了他的眼睛,从一日起,再也没有褪去。 他已经有些忘记自己为何进入深渊,是为了寻找失落的尸体,还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复活的可能,或者是为了心底那一丝丝的愧疚,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一日的阳光灿烂的有些过分,就像是对地面上的黑暗视而不见似的。 张灵康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带上了一丝丝冷意,“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幻境!”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总给人一种粘腻的感觉,“毕竟,人类所看到的,就是自己心中最为念念不忘的。” “或者,你喜欢这个?”声音刚刚落下,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幻境之中,俊秀无双的眉眼,微微勾起的嘴角,柔和到了极致的眼神,无一不像那个神出鬼没的溯远。 张灵康的脸色一黑,想到圣子还可能是因为他念念不忘当初的遗憾,想到溯远又是什么鬼,难道只因为这两人有些相似吗? 对面的人却把他变色的模样当作了成就,带着几分得意慢慢靠近:“喜欢我吗,喜欢的话,不如留下来陪我,如何?” 就是他靠近的这一刻,张灵康忽然动起手来,一张灵符结结实实的贴在了那人的心口。 “啊!”尖叫声再次响起,只可惜这一次张灵康早有准备,早早的祭出龟壳,将声音挡了严严实实,那男人却惨了,被灵符正中红心,即使是他也吃了苦头。 “该死,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原本的溯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无比的影子,是的,眼前的人并没有实体,奇怪的是灵符依旧黏在他的身上,此刻还燃烧起来。 “真丑!”张灵康带着几分嫌弃说道,“你们这些千年老妖怪都喜欢让人作陪吗,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喜欢桃夭一些,至少,他没你这么丑。”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痛了黑影,他整个人像是燃烧起来一样,不,是真的燃烧,从胸口之处蔓延出来的火焰席卷了全身,但这火焰对黑影的伤害极其有限。 只见他呼啸一声朝着张灵康扑过来,张灵康却早有准备,直接将龟壳掷了出去。 是的,直接用丢的,龟壳在空中飞快的变大,动作缓慢的悬浮起来,那黑影显然并不把龟壳放在眼中,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就是防御型的,对他造成不了伤害,相比之下,他更加忌惮张灵康手中的灵符。 从方才那几个天师的斗法之中不难发现,连李玉华的符咒对他的伤害都微乎其微,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捉襟见肘,毁了两件法器,最后靠着赵院主才能困住他。 但是张灵康扔出来的灵符却不同,居然能对他的本体产生伤害。 张灵康的灵符确实是有不同之处,只因为他在绘制符咒的时候,总会加入一些另一个世界的规则,久而久之,倒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则。 他手中有两张王牌,一张就是这些特殊的灵符,尤其是其中加了他血液的效果更为厉害! 而另一张王牌,正在缓缓的动作,张灵康冷笑一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灵符就像是不要命似的往外甩,轰炸式的攻击显然也起到了不少的效果。 黑影被那些符咒缠的脱不开身,阴测测的叫道:“我改变主意了,今天,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不然不解我心头之恨!” 张灵康不发一言的继续发动符咒,他的实力远胜三年前,进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无不可,但到底是修炼的时间段,这样高强度的使用灵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黑影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倒是显得不紧不慢起来,只是阴测测的笑声不断。 “这里是我的界,门外的人进不来,门里的人出不去,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黑影冷声说道,原本燃烧的火焰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慢慢消失了。 他会这般肆无忌惮,也是确定了外面的梦青天进不来,不然的话也会忌惮几分。 张灵康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有条不紊的发动着灵符自保,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除了一开始那张杀伤力巨大的符咒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防御符。 那黑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更是嚣张的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见了张灵康后继无力,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样子,他最喜欢会反抗的猎物,那样子捕杀起来才够劲,像是外面那些弟子,即使是吞了也没啥滋味。 黑影越是猖狂,张灵康越是镇定,终于,他等到了关键的时刻。 就是黑影以为胜券在握的那一刻,一个法阵忽然亮起,原来张灵康方才不断的闪避并不是毫无章法,那些被黑影破坏的,落到地上的灵符居然组成了一个阵法。 “雕虫小技,凭这些想要拦住我?做梦!”黑影冷笑着,又是一次尖声呼啸。 这一次张灵康不闪不避,就地坐下居然开始念经,是真的念经,念的还是超度经,黑影如果有脸的话,恐怕一定会露出惊诧的神情。 但张灵康偏偏就这么干了,还干的干净利索。黑影正要嘲讽几句,却忽然感受到一阵吸力,似乎他的力量都从一个方向被吸走,他抬头看去,只见那龟壳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是的,张灵康真正要做的不是超度,而是借着超度给龟壳一臂之力,让他吸收黑影力量。 早在一年之前,龟壳被修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东西不但能吸收灵力,还能吸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来他有了猜测,想要完全修复龟壳,恐怕还得需要多种力量。 多次尝试证明他的猜测不错,如今这个黑影简直就像是自己送上门来。 送上门来的黑影这会儿叫苦不迭,那龟壳不知道是什么法器,居然像是要把它吸食殆尽,他终于也知道害怕了,尖声叫道:“别杀我,我藏着许多宝贝,只要你放过我,那些东西都归你。” 张灵康抬头朝着他看去,正看见黑影再一次变成溯远点模样,用那张脸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看着别扭,他索性就不看了:“难道你不知道,你藏着最大的宝贝,就在你的身体之内,不过,很快那就是我的了!” 第三十三个天师 黑色的雾气就像是一道真正的烟雾一般,顺着龟壳的方向被吸食着,很快的,那如同实体的黑雾变的稀淡起来,看起来甚至只是一层浅灰色。 尖叫的声音已经对张灵康产生不了伤害,这一刻黑雾才终于知道厉害,不住的求饶:“我没有骗你,那些宝贝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杀了我就再也拿不到宝贝了!” 张灵康轻笑了一声,上辈子带过来的好习惯,他从来不会跟敌人谈交易。随着一个个手印落下,黑雾消失的速度更快了。 即使满心不甘,在绝对的压制下黑雾也只能慢慢的被吞噬,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面对一屋子的天师还克制不住自己的贪欲,最后却阴沟里头翻船。 在最后一缕黑雾消失之后,龟壳发出一声饱嗝,在空中转悠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的漏网之鱼,这才施施然的回到张灵康的手掌之上。 张灵康有些喜爱的摸了摸龟壳,这可是他精心饲养出来的小家伙,虽然贪吃了一点,但无疑是一件极好的法器,更难得的是法器有灵。 小家伙似乎也很喜欢张灵康的爱抚,很是撒娇了一会儿才乖乖的回到了他的心口处,自从能动之后,他就霸占了这个位置,似乎很喜欢心跳的感觉。 张灵康也不在意,走到黑雾消失的地方,蹲下来翻检起来,很快,他就找到了想要的。 那是一颗珠子,一颗看起来带着灰色的光泽,一点儿也不起眼,似乎就是颗石头一般的珠子。说是珠子,只因为它过分的圆润,并不像石子一般有棱角。 就是这么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张灵康却如获至宝,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确定那是自己想象中的石头之后,心中顿时浮起一阵喜悦。 这颗不起眼的石头来头可不小,在他曾经的世界中被称为界石,只有能够单独撑起界的魔兽体内才有,当然,能够成界的魔兽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个个神出鬼没。 曾经张灵康也有一颗界石,那颗石头曾救过他不少次,那颗石头,是圣子送给他的。 张灵康收起自己的思绪,不假思索的将界石藏了起来,黑雾消失,周围困住他的阵法也摇摇欲坠,很快就散落下来,外面的人终于能看清楚里头的情景。 出乎预料的,原本该被吞噬的张灵康还好端端的站着,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 朱训是仅有还醒着的弟子之一,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里头的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张灵康,你没被那个家伙控制吧?” 张灵康笑了笑,下一刻却软倒了下来,吓得朱训也顾不得危险立刻冲过去扶住他。 赵院主与许院主对视一眼,都带着几分对张灵康的怀疑,许院主擅长炼丹,向来丹药不分家,他对医术也有几分了解。 等他蹲下来握住张灵康的脉门,倒是微微放了心,抬头说道:“只是力竭。” 张灵康倒下了,方才那阵法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无人得知,他们唯一看见的就是张灵康冲了进去,没过多久黑雾就散了,只剩下一个张灵康。 许院主皱了皱眉头,看着昏迷的人有些怀疑,却听见赵院主惊叫起来。 抬头一看,却见赵院主扶着李玉华,脸色十分不好看。 许院主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十分不喜李玉华,但还是走过去查看,谁知这一看他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李玉华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实力确实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但是现在,李玉华浑身灵力全无,竟是直接成了废人。 若是放到寻常时候,许院主说不定还会高兴一把,但偏偏他出事的时候自己也在,免不得担上几分责任。 百千思绪转过,许院主脸上已经露出几分沉痛:“李院主为了护住诸位弟子,居然以身相护,这份情操实在是可叹可敬。” 赵院主皱了皱眉头,心中对这两人有些无奈,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作秀。他不断的翻看受伤最严重的几位弟子,其中那张姓弟子两次受到近距离攻击,居然已经气绝! “师父,还是出不去。”朱训紧张的叫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显然有几分惶恐。 “先把弟子们扶到那里,救人要紧。”后面这句话是对许院主说的,受伤的弟子超过一半,这要是都出事的话,他们京城也不用去了,直接打道回府比较罢了。 许院主虽然脸色难看,到底是知道轻重,一边心疼一边往弟子的口中塞药丸子。 一颗颗药丸子下去,立竿见影的就有效果了,除了近距离被攻击的几位,其余的人都缓缓醒过来。毕竟都是修道之人,除了七窍有些血丝,竟也没其他问题。 朱训对张灵康的印象十分不错,更何况刚才还被救了一命,特意将他放到了比较舒坦的地方,摸了摸他的鼻息稳定才略放了心。 即使外有府主,内有两位院主,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集合所有弟子的力,他们才终于打破了这个界。 在见到府主的时候,就算是最胆小的弟子都感动的泪流满面,几乎要扑过去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 在清点众人伤势,尤其是看见被废了的李玉华之后,梦青天的脸色十分难看,心中暗怪自己大意,若是他一直与弟子们在一起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三天的功夫他不断的攻击这个界,但这东西看似脆弱,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如果张灵康知道梦青天的懊恼的话,或许会表示一番自己的安慰,毕竟界可不是简单的东西,有经验的人都会知道,从外头想要打开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次梦青天能打破界,还是因为界石被张灵康取走了。 当然,从界内想要出去就简单许多,即使是再强悍的魔兽也有弱点,内部总是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张灵康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谁让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克星呢。 听说张灵康醒了之后,梦青天还亲自召见了他一次,在查探到他的灵力一般,并无任何异常之后就让他退下了,显然也不认为张灵康起到了什么关键的作用。 弄到最后,杀死黑雾的功劳还在李玉华和两位院主身上,尤其是李玉华,可是为了一群弟子牺牲了自己,无论真相如何,变成普通人的他至少可以获得弟子们的感激和敬意。 张灵康看着外头的风景,对此结果表示十分满意。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梦青天再也不敢对队伍不闻不问,也许是有府主大人的威慑力在,也许是黑雾那样子的怪物也是世所难见,当然,也有可能是越靠近京城,地方就越是被天师府的人清理的干净。 终于安安稳稳的看见城门时,就是张灵康也松了口气,他是喜欢看不同的风景,但这种一停不停的赶路,每天下车的时间只够解决五谷轮回,实在是有些考验耐性。 “这里就是京城啊。”朱训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张师兄时候,马车上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另一个还被这事儿吓成了鹌鹑,整个人畏缩着不再说话,张灵康也是个不爱开口的,他实在是有些憋得慌,早盼着能到京城。 即使见过许多城墙的张灵康,这一刻也是有些震惊的。 晋朝国都的城墙宏伟而庄严,青石堆砌而成,高耸入云,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守卫着里头的城民,唯有城门口略为热闹一些,宽阔的吊桥这会儿被放下,行人熙熙攘攘。 天师府的马车都带着特殊的标志,在他们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不少老百姓都自觉的闪避开去,有些人甚至跪了下来,带着一种拜菩萨的虔诚。 张灵康甚至看见有个妇人偷偷的捡起他们马车压过的一颗石子儿,似乎自己得到了什么大宝贝,在这里,他对天师道的权威有了新的认识。 马车缓缓的靠近城门,城门口有一个戴着将军头盔的男人早从城墙上下来,挥退了身后的士兵,亲自拦下车子,恭恭敬敬的说道:“久仰天师大名,荣幸之至。” 这种出面的任务一向都是李玉华的,但是自从受了伤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梦青天和赵院主向来不管这些,这会儿只能是许院主出面。 许院主跳下马车,看见对面的人笑了笑,摆手说道:“将军不用客气。” 话虽然客气,但他的模样却是带着几分倨傲的,也没有丝毫回礼的打算。 那将军却像是浑然不在意,只是笑着拱手说道:“虽知道各位天师都是为了圣人寿诞而来,但入城须得检查,这也是京都的规矩,不知……” 许院主皱了皱眉头,他倒是不想刚入京就跟地头蛇闹的不愉快,但车上还坐着府主,总不能让这些人直接搜查,掉了明城的面子。 见他神色不虞,那守门将军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心中暗骂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天师府的人已经难以处理,如今还把全天下的都召集起来,这些个天师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怪! “不用为难他们,该如何就如何吧。”就是这时候,车里头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 许院主一听,也就不纠结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快查吧,别耽误了我们入城店时间。” 那看门将军连忙道谢,对着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一队人顿时行动起来,只是对着车上的人不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张灵康看着头也不敢抬起,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车内情况的人,心中不免疑惑! 第三十四个天师 车队慢慢的开进了城门,那位将军的坚持就像是一场做戏,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朱训撩开车窗朝着外头看去,口中忍不住的感叹道:“不愧是京城啊,比咱们明城热闹多了,你看,这路宽的,几辆车并行也没问题吧。” 明城虽然富庶,但京都却是晋朝的政治中心,有些地方自然还是远不能比的。光是人口,这里的密集程度就超过任何的都郡,街面上小商小贩少了,但正经的铺子却多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甚至还能看见杂戏团在表演。 张灵康也有些好奇的朝外头看去,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是个彻彻底底的土包子,不过同样的风景看了一会儿就不稀奇了,他倒是好奇问道:“不是说京城的天师府不在城内吗,为什么我们现在反倒是朝着内城走?” 朱训笑了笑,解释道:“你有所不知,京城的天师府虽然是天师道传承所在,天底下天师们最想去的地方,但其实院落并不多,又处于俊山之巅,并不适合待客。” “当今圣上体贴各地来的天师路途幸苦,特意让诚郡王让出了王府,天师们可以在这里歇歇脚,等之后祭奠开始,再去天师府也不迟。”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诚郡王?” 朱训见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人,低声解释道:“诚郡王是当今天子的嫡出幼子,当今太子的亲弟弟,成年之后就受封郡王,十分受宠。” 一个郡王,还是十分受宠的郡王,却不得不给一群天师腾位置,往好的说,那是诚郡王礼贤下士,有贤王之风;往坏了说,天师道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踩着皇家的面子。 张灵康不知道是哪一种,但以他来看,皇室跟天师道的关系绝对不入面子上和谐。 诚郡王府很快就到了,早有人候在门口,看见他们一行人忙不迭的上来迎接,看那人头顶的乌纱帽估计还是个职位不低的官员。 张灵康在明城的时候一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与官府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官府的人肯定是要给天师道一个面子的。 “下官李贺,见过各位天师。”李贺拱手行礼,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勉强,更难得的是不卑不亢,看着颇有几分文人的气度不凡。 许院主看了一眼府主,上前一步回礼:“大人多礼,明城天师府初来乍到,以后还要打人多多指点。” 李贺见他说话还算和气,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热情,一直到将他们送到定下来的院落,确定他们没有意见才终于离开。 分给明城的院落不算大,但收拾的十分精致,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屋子里头的家具居然十分新,估计为了接待这些天师,诚郡王府没少换新。 被留下的,除了一个院子之外还有数十个侍女,一个个都是豆蔻年华的模样,长得不说倾国倾城也是清秀可爱,按照数量应该是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屋子不够大,自然不可能一人一间房,那头李子清似乎十分不满室友,但李玉华情况不好,他到底是知道好歹没有闹事儿。 倒是许钰一直都是那幅温文儒雅的样子,见李子清脸色难看,还特意问了一句:“子清,若是不喜欢那个房间的话,不如我们换一间。” 李子清冷哼一声,冷冷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用不着你假好心。” “你怎么回事儿,大师兄是担心你才好心提议,别不识好人心。”自然有人替许钰出头。 李子清却只是冷冷一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丝毫没有跟他们吵起来的意思,许钰眼神微微一闪,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不少人心知肚明,许钰真要是有心换房间的话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虽然分房间明面上是许院主的事情,但他怎么可能亲自做这种琐碎事情,最后自然是归了他的外甥。 李子清的室友修为是高深,但颇有几分不可言喻的坏毛病,偏偏又跟李子清有些龃龉,如今被分到了一起,说没有人动手脚,别人相信,李子清反正是不信的。 朱训听完房间的分配倒是大大松了口气,伸手勾住张灵康的脖子,笑道:“幸亏咱俩同一间,要是遇到个讨厌的,岂不是郁闷。” 张灵康淡淡说道:“反正也住不了几日。” 朱训哈哈笑道:“一日也是难受,我就不乐意。” 张灵康才刚踏进房间,两个侍女已经忙不迭的跟了进来,做了个福,低声询问道:“二位天师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我们姐妹。” 张灵康没说话,朱训倒是抬头朝她们看去,嘴角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笑容,略显轻佻的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女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奴婢百合,这位是我的妹妹,白术。” 叫百合的女子端庄大气,白术则柔美许多,两人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可能真的有血缘关系,但看为人处事,断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侍女。 朱训也领会了一些,转头对张灵康说道:“这诚郡王也想的太妥当了,连这个都准备了,你有没有看上哪一位,喜欢的话你先挑。” 这话已经略有几分侮辱意味,但两位侍女依旧是笑意盈盈的,似乎完全没听见这话似的,倒像是佐证了朱训的猜测是正确的。 张灵康瞥了一眼朱训,摇头说道:“别捉弄她们了,不累吗?” 朱训耸了耸肩,淡淡说道:“这可是诚郡王的好意,你不领就算了。” 虽说如此,其实朱训也没打算在这里开荤,倒不是他节操多高,只是身在他乡为人谨慎罢了,转身对着两位侍女笑道:“既然如此,麻烦两位姑娘准备些水,我们二人风尘仆仆,正要好好洗洗,才能吃顿安稳饭。” 百合白术低头称是,相携走出门外,一路往外走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某些房间传出女子□□的声音,白术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百合一把扯住她往外走,一直到了院门之外才放开:“不该听的别听,不该做的别做。” 白术脸色微微发白,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姐姐。” 百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白术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我们服侍的那两位天师道长性子看着还好,也不是那等急色之人,说不定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这几日。” 白术撅了撅嘴巴,有些不服气的说:“刚才那人还出口调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儿。” “住嘴。”百合冷声喝道,见白术吓得不敢说话,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来之前跟你怎么说的,要是管不住这张嘴,早晚都得惹祸。” 白术眼泪汪汪,有些委委屈屈的说道:“本来就是。” 百合叹了口气,到底是拉着她走到偏僻处,劝道:“难道你不知道,郡王爷把我们□□好了送过来,就是当人情的,他们就是受用了,郡王爷也只有高兴的,不过是被人说了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不成?” 白术抿了抿嘴角,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百合却意有所指的说道:“你难道没看见这几日被抬出去的姐妹,往日花骨朵似的人,如今却……” 提到这个,白术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下意识的抓紧了百合的手。 其实百合心中何尝不怕,只是她是姐姐,注定要照顾妹妹的,她抓着白术的手,安慰道:“所以你要乖乖的,咱们的运气好,遇到的天师是脾气好的,只要熬过这几日,但拿着上头发下来的银子,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白术点了点头,又磨磨蹭蹭的问了一句:“姐姐,你说隔壁院的那位道长,以后会带着莲花姐姐走吗?” 百合却冷笑了一下,只是说道:“你且让她几日,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等两个侍女离开,朱训才撇了撇嘴说道:“这个诚郡王打着什么主意,难道是要把自家变成妓院不成,那些个急色鬼,不会是真的受用了吧。” 世人都以为天师道的人清心寡欲,但其实大部分修为不到家的弟子,*反倒是比一般人更加旺盛一些,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入道之后身体愈来愈好,某些方面却没有一个纾解。 正因为如此,天师道并不禁止弟子婚姻,少有一辈子不婚的,即使是不婚,身边有几个侍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诚郡王这一手虽然看着有些下作,其实并不算出格,毕竟人家没有明说这是送给他们的女人,你自己要是把持不住,那也怪不得别人。 当然,天师府遍布各地,有些远处来的可能几个月都没开荤了,大部分竟是都受用了。张灵康朱训这样的倒是成了例外。 就比如隔壁院落,来自惠安的府主也没把持住,近几日十分宠爱那位莲花姑娘,连带着让她也有几分翩翩然起来,以为自己就算是不能做妻,也能跟着做个侍妾,总比一辈子当人家丫鬟侍女来的强。 说曹操曹操到,没等张灵康一行人收拾好行头,外头就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人还未进来,声音早早的透了进来:“惠安府主孙有为,前来拜访,可否一见。” 第三十五个天师 与仙风道骨清心寡欲,就差在脑门上写上天师两字的梦青天不同,孙有为作为惠安天师府的府主,看起来与其说是修道之人,还不如说是像富商,他穿着一身黑色锦衣,以朱红色镶边,这样子的衣服容貌出色的人穿了几分,偏偏孙有为不但矮胖还腹黑,简直就是灾难。 不说张灵康,就是其余的天师们也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实在是明城这边走的都是飘逸俊秀风,之前王旭魁那么被欺负,跟他胖乎乎长得不咋滴也有一定关系。 通俗一点的说,就是明城天师府的人都有一些颜控,也不知道是不是明城的风水好,出产的天师一个个样貌都过得去,至少都能称赞一声五官端正。 孙有为显然不觉得自己比梦青天差在哪里,哈哈大笑道:“多年未见,梦府主倒是丝毫未变。” 梦青天从他进门之后就冷着脸,浑身的冷气比平时更浓了,听了这话居然直接了当回了一句:“贫道道号梦青天,并不姓梦。” 这话实打实的扫了孙有为的面子,他脸色一沉,却很快恢复过来,拱手说道:“是我的不是,只以为阁下也带着俗家的姓氏。”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天师道并不强求人出家,许多对家族有感情的天师也不会改自己的名讳,但凡有道号的,不是混出了大名头,就是与家族断绝了关系。 梦青天显然不耐烦兜圈子,点了点头,转身问道:“孙府主前来,可是有事?” 孙有为听了这话,朗声笑道:“久仰真人大名,此次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拜访一番,本尊前几日便到了,倒是能假作一个东道主,宴请一番。” 梦青天的眉头都拧起来了,他这些年将俗务都扔给了底下人,跟他本性不喜欢应酬也有极大的关系。更何况孙有为这话实在是无理,一个惠安来的,算哪门子的东道主。 梦青天抿了抿嘴角,眼看就要直接拒绝,后头的许院主知道自家府主的尿性,低声说道:“孙府主,我家府主长途跋涉,路中又要护着一群弟子,实在是有些疲倦。” 孙有为眼神微微一闪,朝着梦青天看去,梦青天到底也知道不好直接闹的太难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些撑不住,孙府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座下的两位院主出席,平日里,我也惯不参加宴会。” 孙有为眼神微微一闪,看不出有多少恼怒来,扫了一眼许院主和赵院主,心里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再开口就冷淡了许多:“既然如此,待会儿就请二位准时出席。” 许院主连忙说道:“那是自然。” 孙有为讨了个没趣,离开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等他离开,许院主难免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毕竟是惠安的府主,我们这般得罪了是不是不太好?” 梦青天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惠安郡早不如当年,他一个府主,修为还不如你们,你们亲自过去,已经是给了他面子。” 许院主讷讷称是,只是孙有为显然不这么想,出了门连起码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他一个府主亲自登门,结果就请来两个院主,孙有为自觉大失颜面,心中倒是将梦青天恨上了。 等回到自己的院落,刚进门,一个娇俏妩媚的女子就迎了上来,柔声说道:“府主,您回来了,可要……啊!” 却是孙有为毫不怜惜的将她推到一边,女子直接撞到了桌角上,额头立刻便见了血,但她不敢号啕大哭,只是委委屈屈的流着泪。 孙有为回过神来,但见她哭的委屈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色心顿起,倒是忘了一些不愉快。 孙有为的宴会可以推脱,但过了几日,皇帝亲自宴请的晚宴却是一个也不能缺席。 宗主的寿诞不差几日,全国各地的天师府都已经到齐,入宫的时候张灵康多看了几眼,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一些。 其实也可以理解,天师道虽然横行晋朝,但能够入道修炼的毕竟是少数,像是明城这样的大城市才会有天师府的分府。这一次也不是府内全部的人都来,只挑选了一些精英,人数自然不会多到哪里去。 朱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那边的天师穿着异于常人,看着倒像是蛮人一般,顿时;领悟:“那是北边来的天师,那边天寒地冻的,天师的人数非常少,但每一个实力出众。” 确实,那几个天师看着更像是武将一些,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大概是他们的视线吸引了那边的注意,其中一个天师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眼神锐利,让人记忆深刻。 张灵康迎着他的视线微笑着额首,那人微微一愣,好一会儿也点了点头,全当回礼。 全天下的天师齐聚一堂,自然不可能全是和和气气的,暗地里较真的不在少数,即使都是天师,但不同地方来的属于不同派系,实力相差也十万八千里。 梦青天的骄傲情有可原,明城天师的素质绝对是超越了大部分城郭。 晋朝的皇宫富丽堂皇,似乎连墙壁里头都镶嵌着金箔,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不得不说,第一眼看起来足以让人震惊。 只是震惊过后,不免为皇室的穷奢极欲担心,一个耽于享受,在民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皇朝,恐怕不会那么的安稳。 宫内不可行车,天师们也只能靠着一双腿往里头走,张灵康与朱训乖乖的跟在梦青天三人身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宫廷。 不同于官员入宫时候的谨言慎行,天师们抬头挺胸,看着真当像是来参加普通宴会。 从一开始,天师道与皇朝的地位就不平等,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和平下去。 这样的念头从张灵康的脑中闪现,某种程度来说,他是很喜欢这个世界维持和平,战争的残酷他比谁都清楚明白。 “恭迎诸位真人。”一个身穿朱红色朝服的男子站在前方,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人,两人样貌相似,应该是嫡亲的兄弟。 “参见太子殿下。”自然有人为那些不认识对面人的天师解惑。 张灵康随着大流躬身行礼,太子殿下却已经拦住了为首的那位府主,朗声笑道:“诸位真人不必多礼,这些年来晋朝风调雨顺,孤还得为了天下百姓多谢天师道。” 为首的府主乃是京城天师府的穆府主,虽然不如宗主尊贵,但平日里与皇室的接触颇多。 这位穆府主哈哈一笑,居然就着太子的动作收了行礼的姿势,看起来对着太子殿下也并没有多少尊敬:“太子殿下言重了,我等既然身为天师,拯救黎明百姓便是首要的责任。” 张灵康在后头听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太子殿下,只见他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竟是丝毫不见对这位态度对不满。 但是太子身后的人修炼显然不到家,在听见穆府主毫不客气的话时,脸色扭曲一闪而逝。 太子殿下客套了两句,笑着说道:“父皇已经准备了宴席,还请诸位入席。” 绕过一个回廊,首先入眼的是宫殿金顶,飞檐上的两条飞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上首金漆雕龙的龙椅还空着,也是,即使天师道再鼎盛,再强势,皇帝也不会先入座了等他们吧?只是一路行来的纸醉金迷,已让不少地方上的天师大开眼界。 等天师们纷纷入座之后,太子才亲自恭迎了皇帝进来。 第一眼看见这位皇帝陛下,张灵康便觉得此次京城之行不会善了,虽然已到花甲之年,但皇帝陛下看着脸色红润,精神满满,那双微微吊起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光芒,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做天师道的傀儡。 在入京之前,张灵康就曾听说过这位怀帝的传言,据说他在做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既不是长也不是嫡,母族妻族都算不得有力,一度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但就是这位皇帝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如今那位天师道宗主的眼,不顾天师道不能干政的铁律出手相助,这才让他登上了皇位。 也就是从这一次开始,天师道与宫廷再也难以分割,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甚至,皇帝如今的皇后,也是后来听了天师道的占卜而继娶的,如今的太子,也是按着天师道的意思来定的。 张灵康不知道这位皇帝后不后悔当年与虎谋皮,但他可以确定,怀帝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只看他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几位平时颇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天师低下头来。 一时之间,宴席倒是有几分其乐融融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宾客一家亲。 底下,歌舞升平,乐者的天籁之音伴随着诱人的舞蹈,鸣钟击缶,乐声悠扬。殿内点着昂贵的香料,一股似有若无的烟气缓缓升起,香气里头却又一股挥之不去的糜烂。 张灵康环顾四周,不少人已经放开了享受,让他以外的是,那位穆府主带着的人里头竟也没有溯远,宗主不来还说的过去,作为大弟子的他也没有出现,实在是有些古怪。 第三十六个天师 “怎么了?”朱训就坐在张灵康的身边,大概是他的出神太明显了,以至于朱训不去看美艳动人的舞蹈,反倒是转头朝他看去。 张灵康摇了摇头,朱训自觉明白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毕竟是圣上的晚宴,总要表现的高兴一些。” 京城天师府的那些人或许可以不给皇帝面子,但他们这些地方上来的,总归要给几分颜色,不然的话皇室给他们下绊子还是很容易的事儿。 朱训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其实心思倒是比许多人都通透。 张灵康也就收起了心思,不得不说,不管是舞蹈还是身后的侍女都是赏心悦目的,但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是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皇室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是太好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说道:“我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 不等朱训阻止,张灵康就起身走到殿外,幸好他们弟子的座位都在一堆,如今正热闹着,他的离开倒是并不显眼。 刚到殿外,一名双十年华的宫女就近前来,低声询问:“天师阁下,可有吩咐。” 张灵康只笑了笑,摇头说道:“只是坐着有些腿麻,想要站一会儿。” 宫女沉吟了一会儿,竟直接说道:“若是想要透透气,不如奴婢带你去小花园,如今正是菊花开的好的时候,看着也别有几分滋味。” 张灵康眼神一凝,低头朝着那宫女看去,在他的眼神下宫女微微低下头,竟是不敢看他。 张灵康笑了一声,挑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带我过去吧。” 宫女低声应了一声是,莲步轻挪,一路上再也没有开口。 所谓的小花园并不是皇帝家的后花园,而是距离这个宴会大殿最近的一处花厅,其实不过是绕过几处回廊就到了,如果站在高处看的话,不难发现花厅其实就在宴会厅的右侧后方。 一进花厅,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宫女的话倒不假,只见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粉的如云霞,白的似冬雪,千娇百媚风姿绰约。 能摆到宫廷之中的菊花自然都是珍品,就算上辈子见惯了各种魔植,张灵康也忍不住微微吃惊,不得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宫女却做了个福,柔声说道:“阁下请坐,奴婢去取一些茶水点心来。” 张灵康并没有为难一个传话筒的意思,摆了摆手让她离开,自己倒是似模似样的赏玩起来,其实他并没有多少风花雪月的修养,一开始的惊艳过后,倒是想起来牛氏。 有一次一位富商请他出手,之后不但封了厚厚的银子,还给了两盆菊花,倒不是什么珍贵品种,大概是觉得比较适合天师的品行。 张灵康自己没心思养,直接就带回家送给了牛氏,结果牛氏倒是好,第二次他回家的时候,两盆菊花就成了下酒菜。 张灵康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唔,那盆凉拌菊花菜味道还挺不错。 “一个人就敢跟着出来,你就不怕有陷阱?”一个清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张灵康抬头看去,一个人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菊花丛中,一身青衣,满园子的菊花也掩不住他的风华,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似乎也一点儿不惊呀他的出现,反倒是施施然的坐了下来,点了点桌面说道:“你的人不是说去拿茶水点心,怎么这么久还未回来,难道你这个主人打算亲力亲为不成。” 溯远哈哈一笑,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索性从花丛中走过来,手中居然还真的提着一罐子,打开之后,酒香扑鼻,居然是一罐子的菊花酒。 “这是去年秋日我亲手酿的菊花酒,不知道用来迎客,客人可还满意。” 张灵康尝了一口,酒香清纯,倒是难得的好酒:“你居然还有这个手艺。” 明明是三年未见,明明也不曾见过几面,明明两人算不得深交,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看着他们对坐欢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好友。 两人并不言语,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一会儿,溯远才笑着问道:“你这么贸贸然的出来,就不怕我给你挖了坑,这里可是皇宫。” 张灵康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不管是哪里,我自然有办法脱身。” 溯远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张灵康说道:“我就喜欢你这股子嚣张的劲头,只可惜这几年脱不开身,不然非得找你好好耍一耍。” 张灵康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道:“你当耍猴呢,故意让人带我过来总不会只为了喝酒吧?” 溯远摊了摊手,笑着说道:“为什么不行,我心悦你,用点小手段想要先见到你,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你不信?” 张灵康当然是不信,听见他这话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毫不客气的说道:“不信,有事儿就快说,不说就滚蛋,真以为我是来宫里头溜达玩儿呢?” 溯远脸上露出几分伤心的神色,看的张灵康眉头抽抽,总觉得手痒痒恨不得给他一下子,但到底关系没好到那种程度,他勉强压下了这个念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道:“你能不能正常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是挺正常一人儿吗?” 溯远收了笑容,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向花丛,淡淡说道:“我对自己人才如此。”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语气倒是软化了一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样子的场合,宗主不出面,怎么你也不在?” “你担心我?”溯远微微勾起嘴角,倒像是为了这句话而高兴的样子。 张灵康撇了撇嘴,暗道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家伙像圣子,圣子那家伙虽然也喜欢装模作样,但好歹是个正常人:“废话,你以为我闲的慌呢。” 大概是这话取悦了溯远,他终于收起了那股子不着调的模样,转头说了一句:“之前我让你来京都,现在看来,可能反倒是害了你。”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溯远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放心,很快就会解决了,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紧跟在梦青天后头,凡事不要冒头儿。” 张灵康叠着眉,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 平白无奇的一句话,倒是让溯远感触良多,从这个计划开始到现在,从小养大他的师傅从未说过最后他会怎么样,皇帝也从未说过他会怎么样,太子和诚郡王更加不会去想他会怎么样,直到现在,反倒是几面之缘的小朋友在担心自己。 溯远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今日心血来潮找机会与他见面也是值得的,他忽然伸手去摸张灵康的头发,却被后者一巴掌打掉了。 溯远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说道:“当初我见你的时候,你是瘦的跟猴子似的,如今倒也是个亭亭玉立的男子汉了。” 张灵康眉头皱的更紧了,没好气的说道:“亭亭玉立那是形容男人的词儿吗,再说了,你自己比我大了几岁,别用长辈的语气来说我。” 他自问修养良好,但在溯远的面前却总是绷不住,这个家伙太惹人厌。 溯远笑了笑,无奈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的,如今的小孩儿都喜欢当大人。” 张灵康气得都不想理会他,心中也明白他恐怕不会透露更多,想了想,终归有几分香火情在,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拿着,就当是还你的药钱。” 溯远笑嘻嘻的接过去,嘴上还说道:“我当初的药可是救了你一命,如今只靠这些就典来药钱可不成……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 原来那小小的锦囊里头藏着的,是一块玉符!单单看灵气足以说是个法器。 人人都知道玉符比纸符好用,有效的时间久,产生的作用也大,但是玉符真不是那么好制造的。就以李玉华为例,他专研符咒之道多年,出产的玉符也少之又少。 平日里所谓的玉符,其实不过是附加了一些祈福作用,并不算真正的符咒,但眼前的不同,上头淡淡的纹路带着难言的魅力,那是符咒才有的。 见他似乎也有些吃惊,张灵康忍不住有些骄傲起来,对别人来说,画符和制造玉符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但是他上辈子连死人骨头都能用来绘制炼金阵法,相比而言,玉石实在是再温和不过的材料了,动起手来轻而易举。 “你自己画的?”看见张灵康的神情,溯远想到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但真的是这样吗,他自问天赋出众,恐怕也绘制不出玉符来。当然,这跟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修炼上也有关。 张灵康略有几分得意的挑了挑眉头,笑道:“怎么,不行吗?” 一朝从炼金圣者变成一个病弱小屁孩他容易吗,难道还不许人家带着金手指? 溯远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二话不说把玉符收起来,“看来我不经意发现了一个天才,不得不说,这礼物十分珍贵。” 收下了礼物,溯远还十分坦然的问道:“还有吗,有的话我可以重金收购。” 张灵康一听就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 对他来说绘制不难,虽然耗时耗力耗灵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玉符的材料难得,一般的玉石根本扛不住多久,跟黄纸也没啥区别,好的材料千金难求,这块白玉还是他花了差不多一半的身家才买到的。 溯远倒是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开口说道:“若是我能弄到玉,三日之内,你能绘制多少玉符?” 张灵康微微一愣,随机意识到他大概是有所用处,皱眉说道:“方才的那种,至多三颗。” 再多,就会损耗他的元气,若是平时还能慢慢调养,如今京都局势不明,张灵康自然不会以身犯险。 三颗,太少了,溯远有些惋惜的想着,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小朋友有这样子的本事儿,这次的行动或许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加一些。 “三颗就三颗,随后我会让人送到诚郡王府。”溯远并没有强求张灵康多做一些,反倒是说道,“若是来不及也罢了,并不急用。” 张灵康瞧了他一眼,暗道不急用方才还火急火燎的,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喝了酒,还意外得到了玉符,溯远的心情显然不错,但张灵康却不能久留,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也不跟溯远告别,颇有几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意思。 等人走了,溯远忍不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自己喝光了剩下来的菊花酒。 “七弟倒是有这个闲情逸致,这种时候不在天师府带着,倒是在这儿与人把酒言欢。”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若是张灵康在这里的话,不难发现此人是谁。 溯远眉头也不动一下,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莫非有乱认兄弟的习惯,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师傅从野外拾回,可没有当太子殿下兄弟的福分。” “你!”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愤怒,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将这股子怒气压了下去,反倒是笑着说道,“七弟何必如此,当年之事,不管是父皇还是我们,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怪,只怪天师府权势倾天,父皇也无法与之抗衡。” 溯远忽而笑了一下,这笑容与方才或者痛快或者温馨既然不同,分明带着一股子冷意,那双清清淡淡地眼睛朝着太子殿下看去,倒是将他满肚子的话都塞了回去。 最后,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七弟你放心,只要此次的事情成功,你就能恢复身份。” 溯远又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只提着那个空罐子扬长而去。 他这般不给脸的行为让太子殿下脸色难看,一直假装出来的风度也维持不住,后头的诚郡王也忍不住走出来,冷声骂道:“他这是什么态度,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太子殿下到底是比他考虑的更多一些,摇头低声说道:“罢了,不过是这几日的功夫,现在还用得上他,等这一切结束,且看他还怎么嚣张。” 诚郡王也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不屑厌恶说道:“那些个天师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等……看我不一个个砍了他们。”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想到方才出现的那个天师,看起来跟溯远关系不错的样子,有心不免有些担心,又说道:“你去查一查那个天师的身份,别出任何岔子。” 诚郡王自然应是,心中却已经想到了千百种折磨人的刑法。 第三十七个天师 “这就是天师府吗?”朱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在他的印象之中,天师府一直都是入世的,伫立在繁华的地带,享受着人间烟火。 但是眼前云雾飘渺,建立在众山之巅,远远看去在山林之间若隐若现,活脱脱一个世外仙境,似乎才更加贴合天师道的宗旨。 张灵康也抬头看去,他不知道各地的天师府和京城的天师府为什么出现两个极端,一个过分的入世,一个却过分的出尘,按理来说,都是同脉相传,宗旨不该差距那么大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分化厉害的现象呢? 不说别的,此处的天师府灵气充足,远不是明城可比的。 天师府的建筑足足占据了三座山,三座山峰成鼎足之势,布下了一个范围极广,势力极为强悍的阵法,霸气的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凡是第一次看见天师府的人,都为之感到震惊,那是一种从心底升起的仰望,是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心中油然而生的敬仰。 张灵康暗叹了一声,怪道天底下的天师都想要来京城,这里的天师府确实值得。 “这就是万丈台吧,好高……”朱训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眼前的台阶实在是不能只用一个高字来形容,抬头看去,万丈台并不宽,仅容两人同行,但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只能遥遥看见路的尽头隐入了浓雾之中,带着说不出的神秘。 “好了,都下车步行,若是坚持不了,那也就没有上去的必要了。”许院主冷冷的说道,看也不看后头的弟子们一眼,只是对身侧的许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许钰点了点头,走到弟子们中间,和和气气的解释道,“天师府不许人坐车,凡要上山的,都必须经过万丈台。” 有弟子惊讶的叫道:“这么高,咱们得爬多久才到。” 许钰撇了那人一眼,笑着说道:“如果坚持不下去,那就停下来休息,自古以来,但想要上山的,都要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去。” 这话说的明白,能到这里的人怎么舍得停留在山脚下,自然都是咬咬牙往上爬。张灵康向来体力不错,这会儿倒是看起来并不吃力,倒是有几个在诚郡王府里头“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会儿只觉得双脚发软,不由有些后悔。 朱训看起来也挺轻松,还有心情跟张灵康说笑:“这么高,你说皇宫里头那些贵人们,难道也光靠两只脚爬上来不成?” 说完这话,朱训自己都笑了,别人他不知道,至少就太子殿下那个虚浮的身体,怕是爬不上来,也不知道天师府的规矩是不是真的那么严格,绝对不能让人抬着上去。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省点力气满满爬上去。” 朱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说道:“对本少来说,这点路实在是不算什么。” 很快的,朱训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随着一步步往上走,他只觉得有人死死的按着他往下压,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的脚步重逾千金。 很快,就出现第一个爬不上去的人,那个天师有些胖乎乎的,跟当初的王旭魁有些相似,大概是胖子受到的压力更大,体质也不太好,一个屁股蹲坐下来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没有人停留,没有人怜悯,就连同他同一个天师府的天师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很快就越过了他,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似乎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到底是没能站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前面的院主们都消失了,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随行的几个人,往下看,是无尽的台阶,往上看,是浓郁的雾气,踩完脚下的那几个台阶,很快又会有新的出来,似乎就是无穷无尽,永远都没有尽头。 这样的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住的,很快的,落下的人越来越多,一旦放弃坐下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朱训如今也是满头大汗,却强装出几分轻松,笑道:“你说天师府是不是在考验我们,说不定我们能爬到上面的话,直接成了亲传弟子,以后在京城也能横着走。” 张灵康也有这个想法,毕竟这次的考验来的太突然,如果只是让他们参加寿诞的话,何必弄这些花头,说到底他们可都是客人,哪有人这么待客的。 现在看来,这次寿诞与其说是祭祀盛典,还不如说是一次考验,至于考验通过了能得到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灵康不由想到了溯远,就在昨天晚上,他抓紧时间炼制完毕的玉符已经被人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不知道溯远神通广大的到处都安插了人手,还是他与皇室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不要表现的太出色吗?张灵康眼神微微一动,脚底下的步子也变得缓慢了一些。 朱训注意到他放慢了脚步,倒是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有些累了,忍不住吐了一口气,说道:“还以为你是什么妖孽,都不知道累的,原来都是装的。” 张灵康只是说道:“量力而行才是正确的做法。” 就是这时候,李子清飞快的跃过了他们,后头不屑的看了一眼张灵康,冷笑道:“废物。” 说完这话,他很快就消失在浓雾之中,气得朱训脸色都青了,抬起脚步就要追上去,却被张灵康一把拽住,“别被小人挑衅。” 朱训冷笑一声,骂道:“李院主出了事,以后看他还怎么嚣张。” 其实这一点李子清比谁都清楚,这一路上他表现的无比的乖顺就是证明,一直到现在,他自以为肯定能抓住天师府给出的机遇,并且一步登天。 李子清之后,许钰也越过了他们,他原本一直都是好师兄的形象照顾着走在最后的那几人,这会儿却施施然的超过了大部分人,路过他们的时候还笑着问了一句:“朱师弟,张师弟,若是坚持不住的话便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自然会有人引着你们上山。” “不是说不能让人带上山吗?”朱训奇怪的问道。 许钰却笑着说道:“平时自然是不许的,但我们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实在坚持不住,天师府也会派人接应。” 朱训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有些心动的样子,许钰看在眼中,柔声说道:“既然如此,两位师弟,我先行一步,你们随意。” 等许钰走远了,朱训才低声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张灵康继续一步一步往上走,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似的,仔细看的话,他额头的汗水也有限,实在是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孱弱的男孩已经成长成这样:“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都不会听,既然如此,那就闭嘴继续走。” “哎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无趣。”朱训咋咋唬唬的叫道,似乎十分嫌弃张灵康的样子。他这话确实是没错,虽然这个压力让他走的困难,但还不至于到寸步难行,某种程度来说,其实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即使不为了天师府,也得为了自己坚持下去。 一路同行的人越来越少,许钰的话大概起了作用,许多天师都是养尊处优的,一下子哪里吃的了这个苦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朱训整个人已经如同是水里头捞出来一般,张灵康比他好一些,但青衣上头也有了隐隐的水渍,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等终于看到那白玉石垒成广场时,朱训脚底下一软差点瘫倒下来,还是张灵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没让他阴沟里头翻船,临门一脚直接摔下去。 白玉石台冰凉的感觉从底下一直窜到了心头,倒是让他们这群人清醒了一些。 朱训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看见李子清和许钰两人一个一脸骄傲,一个一脸谦逊,就站在最前头的地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七八人,大约都是第一批爬上来的。 唯一让他欣慰的大概是,自己到底是爬上来了,不比后台那些人还得人抬着走。 张灵康第一眼看的却是那个站在队伍最前头的人,他正偏着头跟身边的弟子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如第一次见面时候看见那般温和有礼。 那个人正是溯远,他身穿亲传弟子的白底金边袍子,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再无多余的缀饰,看着风度却碾压了大一群人。 眼角看见爬上来的人,溯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没有多关注一分,反倒是对着身边的弟子说道:“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们才爬上来,形容看着也有些狼狈。”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声说道:“可不是吗,到底是地方上来的,远不如咱们京城天师府的人,也不知道宗主为何要考验他们,大师兄,莫不是宗主真打算在这些人里头再收一个徒弟?他们还不如咱们呢!” 嫉妒和不满溢于言表,溯远笑了笑,只是安抚道:“师傅头老人家自有自己的想法,你只需要照做就行,放心吧,即使多几个弟子,也耽误不到你们。” 那弟子还有许多不满,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抿了抿嘴角退了下去。 第三十八个天师 “大师兄,人都到齐了。”一名弟子对溯远说到,颇有几分不屑的模样,“大约有五成的人最后都是让人抬上来,各地天师府就这个水准。” 溯远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隐藏在众人之中的人,要论水准的话,即使是京城天师府的人也拍马不及吧。 在别人的面前,溯远一直都是那个温和可亲的大师兄,他笑了笑,淡淡说道:“说到底他们拥有的资源也少,能有五成已经非常不错了。” 那弟子对他会这么说并不惊讶,只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就算他们生在京城也不如我。” 溯远宽容的笑了笑,对于师弟的少年意气并不放在心上,等人终于都到齐了,他才往前一步,朗声说道:“欢迎诸位前来天师府,诸位不远千里而来,宗主心怀感动,故而,此次前十名登上万丈台的,宗主都为之准备了一份厚礼。” 话音刚落,弟子们之间就低声嘀咕起来,不少人都暗自后悔爬楼梯的时候不够努力,早知道宗主准备了厚礼的话,他们就算是累死也得爬上去啊。 但是此刻后悔已经迟了,只有李子清等几人脸上难免露出几分得意。 幸好,溯远之后的一句话大大的安慰了他们的心情:“当然,只要是前来贺寿的,宗主都准备了礼物。” 话音刚落,却见一群仆人端着托盘走出来,每一个托盘上头都放着一个锦囊,里头放着的是给大家的礼物,至于那前十名,却是由溯远亲自带着去觐见宗主去了。 朱训打开锦囊一看,却是几颗丹药,只看那满满的灵力波动就知道绝非凡品,这一吞下去说不定能提升一个等级的修为。 即使朱训是个度量大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懊悔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哎,早知道我拼了命也得挤进前十名。”这话代表着大部分人的心思。 张灵康却不是大部分人之一,虽然与溯远没见过几面,但那种无法解释的信任感却让张灵康选择听从他的劝告,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就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动摇。 倒是朱训为他可惜了一番:“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你肯定能是前十名。” 张灵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朱训却不太相信他的话,低声问道:“你真的不后悔吗,要知道礼物倒是罢了,主要是能见到宗主,说不得看对了眼,就被收为关门弟子了呢?” 宗主要收弟子的传言,他们隐隐约约也是听说过的,朱训心中忍不住的可惜。 张灵康倒是反问道:“既然是寿宴,那么晚上的时候宗主肯定是会出现的,如果真的合眼缘,到时候也不晚。” 朱训恨铁不成钢的叫道:“到时候就太晚了,说不定现在宗主就做了决定,到时候寿宴变成拜师宴!”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见他一副为自己可惜的模样,忽然伸手敲了一下头的额头,说道:“走吧,去休息休息,晚上恐怕还有一场大戏。” 朱训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跳脚说道:“你把我当王旭魁那傻子呢,男人的额头碰不得,再敢动手动脚小心哥哥我揍你。” 张灵康只是但笑不语,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直到傍晚时分,天师府被红色的夕阳覆盖,展现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晚宴才终于有开始的迹象。张灵康等人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府主几人,先前他们大概都去拜见了宗主。 皇室的人也都出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自己爬上来的,只是也让人抬上来的。 一直到宴会开始,皇帝陛下都已经就座,那位传说中的宗主却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主持宴会的依旧是溯远,客套话说了许多,但皇室的人脸上依旧有隐藏不住的不悦。 溯远一双眼睛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微笑着说道:“宗主在上,万寿无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出现在大殿的门口,这个男人并不算高,但只是往那里一站,没有人可以忽略他的存在,宴会上的灵果美酒都无法转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这个人必定就是天师府的宗主,传说中已经靠近天人之境的九玄真人。 九玄真人往大殿走来,并没有几步的样子,竟已经到了首座之上,就像是腾空临行似的,只是这一手就让原本有些不服气的府主院主们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九玄真人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上首,完全不在乎皇帝的位置也在偏下一点的地方。 皇帝陛下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甚至第一个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恭贺宗主百岁大喜,宗主仙法永昌。” 百岁?九玄真人看起来最多不过而立之年,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只是一双眼睛过于锋利,少有人敢于跟他对视,就是皇帝也是如此。 九玄真人低头朝着皇帝看去,半晌才微笑了一下,伸手扶起皇帝陛下,笑着说道:“多谢陛下亲临,九玄当不起。” 皇帝陛下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着说道:“宗主这些年来殚精力竭,换晋朝一个太平盛世,作为一国之主,寡人自然应该心怀感激。” 九玄真人这才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笑了下说道:“是吧,陛下客气了。”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冷场,不难看出这两人有些不对付,这时候溯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师傅,宴席是否应该开始了,诸位府主远道而来,只为恭贺师傅寿宴。” 九玄真人点了点头,对着众位天师倒是客气了一些,甚至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倒是有几分寿宴该有的热闹起来。 朱训松了口气,偏过头对张灵康说道:“我怎么觉得怪怪的,虽说咱们天师府地位特殊,但宗主对皇上是不是有些太不客气了。” 恐怕在场许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但皇帝陛下自己都假装没发现,自然不会有人戳穿最后薄薄的一层皮,只是天子和几位皇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低头喝闷酒。 张灵康扫了一眼大殿,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看了看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溯远暗中做了手脚,竟是最靠近梦青天的那一个。 酒过三巡,九玄真人忽然开口问道:“陛下,三十年前我们的约定,可还算数?” 皇帝陛下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就稳下来,放下酒杯,抬头看向那个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的男人,哆嗦着嘴唇说出一句话:“朕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九玄真人这才露出几分满意,扫了一眼大殿之中的人,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是殿下实现诺言的那一日。” 皇帝陛下微微垂下眼帘,皱眉问道:“真人,不能再等等吗,今日,会不会太急了?” 九玄真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放心,我已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话音刚落下,却见几个天师道弟子忽然上前,手中突然出现的匕首架在了诸位皇室弟子的脖子上,皇帝脸色微微一变,太子殿下却已经大叫起来:“大胆,你们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皇帝陛下虽然脸色难看,却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只是紧盯着台上的九玄真人,而九玄真人似乎志得意满,甚至还开口安抚了一屋子忐忑不安的天师们:“诸位不必惊慌,三十年前,皇帝答应过只要我助他登上皇位,他日可以用皇室之血来替换,今日,便是我天师道崛起之时。” 上淮天师府府主平日里最是嫉恶如仇,听了这话皱眉说道:“宗主,这事儿虽是陛下同意的,但这般做实在是有伤天和,与我天师道宗旨不符。” 话音刚落,九玄真人忽然笑了一声,下一刻那位上淮府主就捂住自己的喉咙倒了下来。 无声无息间,一个府主的性命就这么失去了,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原本心存疑虑的人也再不敢出言质问。 九玄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又问道:“诸位,还有谁有问题吗?” 自然不会有人用自己的性命为了皇室出头,要知道他们平时的关系就一般,如今死的是他们,有些人甚至觉得皇家那么多人,死几个也不算什么。 九玄真人见无一人敢反驳,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待会儿,只需要你们鼎力支持,若是有什么差池,恐怕在场的人都讨不到好处。” 话音刚落,已经有弟子手起刀落,一名皇室弟子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朝着大殿中央流去。 这才有人注意到,大殿中央的池子并不只是摆着好看,而是一个实打实的炼血池。 “父王,救我!”诚郡王发出一声惨叫,下一刻也已经人头落地,作为一个受宠的郡王,他绝对想不到今日的寿宴会变成自己的忌日,临死也是死不瞑目。 太子殿下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平时恨不得吃了这些兄弟,如今却盼着他们能活下来,他抬头朝着溯远看去,只见他站在九玄真人的背后,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是你,真人,你要小心……”为了自己的性命,皇室的大计又算得了什么,但太子殿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也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当他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时都可以丢弃。 死在自己最信任的父皇手下,太子殿下震惊的脸孔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 九玄真人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沾上了一丝血迹的皇帝,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期待了三十几年的炼血就要开始了,只要能够成功,他就可以摆脱凡人的身体,成为真正的神,这些人,这些事,对那时候他而言都不过是蝼蚁而已。 第三十九个天师 炼血池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众位皇子的血液顺着白玉铸成的地板流淌着,就像是蛛网一般将整一个大殿都笼罩了进来,血腥的味道盖过了原本虚无的香气,让人有一种不祥预感。 天师府的弟子们吓得寒噤颤颤,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府主院主们略好一些,但也是脸色凝重。 天师府与皇室的关系确实是一般,但说到底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远没有到刀剑相向的时候,在许多天师看来,与皇室交恶弊大于利。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位皇帝陛下的身上,一群亲生儿子被杀的干干净净,这位居然脸色不变,只是冷眼看着炼血池的方向。 不知不觉中,血液已经淹没了大半个池子,池中鲜血开始沸腾起来,翻滚着红色的气泡,红色的血气弥漫在血池上空,卷动翻滚的样子如同一条红色的龙。 那是被强行从龙子龙孙体内抽出来的龙血,凡是皇室都被成为龙子,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龙气眷顾,但这种龙子与传说中的神龙却是截然不同的,即使是最成功,名垂千古的皇帝,也绝对成不了真龙。 看见血龙出现,九玄真人眼中露出一丝喜意,整个人腾空而起,下一刻就浮现在炼血池之上。只见他被血雾笼罩在内,透过那一丝丝的红色看过去,只觉得嘴角的笑容十分诡异。 “好,很好!”九玄真人朗声笑道,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叫道,“乖徒儿,还不过来。” 张灵康皱眉朝着上头看去,却见溯远脸色不变,依旧挂着那个温和的笑容,道了一声是就朝着炼血池走去。张灵康忍不住有些担心,却见溯远手指微微摇动,似乎在给什么人打暗号。 他抬头环顾,只见不少府主脸色微微一动,只是变化极小,全部关注力都在溯远身上的九玄真人自然是没有发现。 等到溯远走到距离炼血池两三米处,九玄真人竟像是不能等了似得,伸手朝着他抓去。 溯远也不躲闪,任由他抓着自己按在炼血池之中。炼血池里头的血液并不算满,只能堪堪盖住他的胸膛,九玄真人一看,索性将他整个人铺在池子之中,确保能够完全淹没。 “他究竟要做什么?”发问的人是许院主,他在炼丹上颇有几分成就,自然看的出来,这会儿九玄真人居然将他的首席大弟子摆在炼血池中炼化。 这在以前可是魔道中人才会做的事情,只看血腥的手段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事儿。 梦青天也是微微皱眉,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不只是他,其他的府主都是如此,似乎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 许院主皱了皱眉头,大概是上淮府主的惨死还在眼前,他不敢有任何疑义,只是脸色不定。 溯远整个人已经沉浸在炼血池中,血色的雾气掩盖了其中的变化,没有人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方才那血色的龙飞腾的更加迅速,明明大殿之中静止的没有一丝声响,张灵康却似乎听见了龙的叫声,如同当年的魔龙。 九玄真人将徒弟浸入血池,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四下看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还得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只见许钰李子清忽然站起身来,整张脸都是惶恐,却发出丝毫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控制了身体一般,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钰儿!”许院主惊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拉许钰,却发现许钰身上似乎被人下了界,他居然触碰不得。 许钰是许院主的亲外甥,同样也是他预定的许家接班人,可以说是许院主一手带大的,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许院主也顾不得权衡利弊,冷哼喝道,“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玄真人却似乎并未把一个小小的院主放在眼中,看也不看他,淡淡说道:“神龙阵只有龙血不够,还需要十个阵脚。” 原来此次万丈台的前十名,竟是成了九玄真人预定的阵脚。 许院主目眦尽裂,二话不说抽出自己的法器朝着九玄真人打去,可想而知,仅凭他的实力与九玄真人是天差地别,就如同那位上淮真人一般。 就在许院主灯毁人灭的那一刻,梦青天忽然出手了,将许院主直接捞了回来,冷冷说道:“宗主,明城已废了一位院主,不能再废一个。” “梦青天......”九玄真人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摆手说道,“罢了,给你几分面子,但再要有人不识相的话,哼!” 只见许院主所在的桌案化作了灰烬,足以让原本心怀不满的人隐忍下来。 其实许院主并不是最痛心的一个,十名弟子,一个个都是各地天师府努力培养出来的,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血,如今却成了九玄真人的阵脚,只看这阵法这般的阴毒,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留下命来,留住命的是不是还没被废。 除了许钰和李子清,这十个人中张灵康还认得一位,就是那个在皇宫门口与他打招呼的蛮人,只见他满脸扭曲,显然没想到因为自己出色而天降横祸。 如果说平时还有人因为嫉妒与许钰李子清不和,如今却都成了同情,更甚者,有些弟子浑身颤抖着,生怕下一个遭罪的就是自己。 “各位府主,还在等什么?”九玄真人开口提醒道,只见阵脚就位之后,炼血池血气更浓一筹,那红龙似乎要凝结成真,而大殿之中,围绕着炼血池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的光柱。 这一刻还不知道这些府主与九玄真人暗中有协议,那就是傻子,如同许院主,原本还带着几分感激,如今看向梦青天的眼神满是恨意。 梦青天却没有多看许院主一眼,随着诸位府主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光柱的方向走去。 数十位府主不约而同的输出自己的灵力,光柱的亮度更胜一筹,在拥有阵脚和灵力的情况下,只听见里头的血龙咆哮一声,居然直直的朝着血池冲下去,目标正是溯远。 “啊!”那一声惨叫让人寒毛直竖,这一刻他们务必的清楚,里头的人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炼血池里头的血液飞快的减少,九玄真人忽然皱了皱眉头,“血还不够。” 说完这话,他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眼中的恶意昭然若揭。 皇帝陛下脸孔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忽然开口说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一队侍卫推着几个哭哭啼啼的人上来,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这些人与皇帝都有几分相似,确实一直被荣养着的闲散宗室。 皇帝的眼中并无半分不忍,似乎他们的哀嚎求饶都听不入耳,也是,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更何况是这些早就当猪猡养着的宗室呢。 血液再一次充满了整一个炼血池,里头的□□渐渐低沉下来,九玄真人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狂喜,终于,那条血色的红龙终于完完全全的消失了,而血池里头的溯远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成功了!”九玄真人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却隐忍着,低头看向几位脸色惨白的府主,“诸位放心,只要炼化成功,待我踏入上届,定会带着尔等同行。” 说完这话,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贪念,飞快的朝着血池扑过去,也就是这一刻,血池里头忽然伸出一双手,在血液的衬托下越发的白玉无瑕,就是这双手狠狠的抓住了九玄真人,将他拖进了血池之中。 “就是现在,动手!”说这话的人居然就是那位看似高傲,连皇室的面子都不给的京城天师符府主,他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疯狂和执着。 也是他第一个开始攻击九玄真人,法器像是不要钱似得洒落下去,将血池的血液都溅出了大半。 炼血池里头的景象展现出来,九玄真人已经早没有了方才的仙气翩翩,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困在血池底部,而这一刻的溯远更像是深渊里头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气息阴郁,那股子血气似乎已经浸透了他的身体。 十几位府主的攻击同时爆发,即使原本等级存在差距,被困住的九玄真人也受到了损伤,更让他震怒的是,他眼中一直乖巧懂事,如同他的提线傀儡一般的徒弟居然背叛了! 锐利的匕首显然是为了九玄真人准备的,已经不能被凡器伤害的躯体被刺穿,咒力顺着匕首进入他的体内,疯狂的开始破坏。 这是他们早有准备的,九玄真人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愤怒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掐着溯远的脖子,问道:“我对你不好吗?” 溯远依旧是那副模样,眼神却带着冷厉:“师傅对徒儿很好,只可惜,徒儿还不想要做空有武力,却没有灵魂的傀儡。” 说话的功夫,溯远已经联合几位府主攻击了好几次,九玄真人方才被刺中了要害,如今因为愤怒而实力大增,在他们联手攻击之下居然没有落到下风。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皇帝阴沉着脸站了出来,从计划一开始他就知道绝对不能失败,不然的话他付出的不只是生命:“都给我上!” 随着他的话,又有许多天师加入了围攻的队伍,甚至还有许多武艺高强的侍卫,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九玄真人见状,冷笑起来:“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那么今天,都给我留下命来!” 第四十个天师 弟子、属下、皇帝的背叛让九玄真人怒发冲冠,将淡漠的外皮撕开之后,露出来的是扭曲和愤怒,炼血池中的血气一瞬间全部腾空而起,首当其冲的就是溯远。 他原本已经狼狈万分,只看得出强撑着,在血雾失控之后,原本慢慢噬咬的血脉变成了撕裂,那是一种人体无法承受之痛,几乎要把他的灵魂从身体之中挤压出去! 一股强大的灵力从九玄真人身上荡开,周围围攻的府主们瞬间倒飞出去,好一些的嘴角溢出血色,糟一些的直接躺到地上起不来。 数十人的围攻下,九玄真人似乎并没有落到下风,这个认识让那些人脸色大变。 皇帝陛下的神态带着一种疯狂,大声喊道:“放箭!快放箭!” 话音落下,梦青天脸色一变,朝着身后撤出,就在他离开九玄真人周围的时候,万箭齐发!肩头闪着一股青蓝的光泽,可见是卒了毒的! 第一批利箭都没能靠近九玄真人就被打落,但很快第二批,第三批接连而来,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弓箭手足足能有百人,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带上来的。 九玄真人号称靠近天人之境,但毕竟还是个凡人,只要是人,那就会累,会疏忽,更何况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受了伤。 弓箭头上的□□取自晋朝上下最为阴毒狠辣的种类,糅合在一起并不好对付,在第一支弓箭擦伤九玄真人的臂膀的时候,战局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倾倒。 九玄真人愤怒的拔下手臂上的箭头,冷笑道:“就凭这个,就想杀了我?!” 说完这话,他不忙着对付一屋子的人,居然低头看向因为弓箭阵不得不躲在血池之中躲避的溯远,“看来你知道了,不过皇帝老儿这么狠心,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皇帝和溯远都明白他的意思,皇帝脸色一沉,朗声喝道:“休要挑拨离间!溯远,快杀了他,以后荣华富贵,我们父子二人同享。” 九玄真人只看着眼前的弟子,这个人是他亲手挑选出来,花费了一番心思养大的,这些年来耗费了多少好料,只为了能够化龙成功。谁知道这些年他居然生出了自己的心思,“化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要去上届,得到长生不死的力量!” 溯远冷笑一声,飞快的与九玄真人过了几招,在箭阵之下,他不得不躲在血池之中,这时候还得感谢化龙阵法,虽然阵法还未成功,但他的身体已经被强化,这才能坚持下来。 九玄真人见他冥顽不灵,索性也不再多说,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落下,五道血气化作绳索,将溯远吊在半空之中,原本疯狂放箭的弓箭手微微一愣,有一个首领模样的抬头问道:“陛下?” 这可是皇帝陛下唯一留下来的龙子,要是也死了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获罪。 皇帝陛下却比他坚决许多,冷静而绝情的说道:“继续放箭,今日绝对不能让九玄老道活着走出去!” 首领哆嗦了一下,立刻听令行事,原本已经住了手的府主们也不得继续动手,皇帝陛下的这句话说得对,让九玄活下来的话,死的就是他们,这艘贼船他们已经上了,就再不能下来! 但这一次,不管是毒箭还是法器,都没能靠近九玄真人的身体,只见他周身一股黑气缠绕,仔细一看,却是一条巨蟒似得东西。熟悉九玄真人的一定知道,他的本命法器正是巨蟒鞭。 只是如今看那巨蟒黑气缠绕的样子,实在不想是正道的法器,着实让人心中发慌。 黑色与红色的雾气缠绕着,带着不详的气息,溯源一开始还能仗着对就九玄真人的了解反击,但在他使出本命法器隔绝了外界干扰之后立刻就落到了下风。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他们都没有好下场,他往前踏出一步。 朱训脸色一变,伸手拽住他低声吼道:“你要做什么,这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没看见梦青天都退了下来,之前被拉出去当人柱的那是个人脸色苍白,整个人都被吸干了一样,就算是许钰也不敢贸贸然的行动,更何况是他们。 张灵康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是那么的镇定自如,但是下一刻,他却毫不犹豫的甩掉了朱训的手,往广场走去。 大概是一个天师府弟子太不起眼了,以至于除了梦青天之外的人,连个眼角都没施舍给他。 就算不被正面攻击,光是九玄真人与诸位府主斗法散发出来的灵力就不是普通弟子可抗衡的,但张灵康一步步的却走的很稳,他并没有直接朝炼血池而去,而是绕着大殿的几个阵脚,也就是那十个天师府的弟子走。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路过李子清和许钰的时候,这两人眼角淌着血泪,看起来十分可怖,眼中的恨意几乎择人而噬。 只可惜他们现在完全被阵法控制着,外面的人碰不到,他们也动弹不得。 张灵康并没有多停留,似乎他只是过来看看这些人的惨状,但很快的,就有人发下他不是简单的走,每走一步脚底下便落下一个印子,渐渐的构成一个简单的法阵。 阵中阵,还是在九玄真人的阵法之中布阵,就是府主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做到。 九玄真人也发现到阵法的波动,脸上大怒,按着溯远的手也松开了一些,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竖子尔敢!”九玄真人怒喝一声,黑色巨蟒就朝着张灵康的方向扑过去,血盆大口尖牙毕现,一口下去就能吞掉一整个人。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张灵康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身影微微一闪,那黑色巨蟒居然扑了个空,下一刻,大殿之内忽然多了十个张灵康,每一个都清晰无比! “□□术!”有人惊叫道,随机摇起头来,即使是宗主也无法施展□□术,那都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小子,“难道只是幻术?” 即使是幻术,能在九玄真人的眼皮子地下实现并且骗过这么多人,也是一个奇迹。 十个人影显然欺骗到了黑色巨蟒,他不断地摇摆着无法确定谁才是自己的攻击对象,最后咆哮一声,直接横扫过去,竟是将三个人影压成了碎片。 “雕虫小技!”九玄真人冷声笑道,虽说如此,心中却有几分警惕,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他压根不认识,也不知道忽然之间从哪里冒出来的,若是早知道有这样的良才美玉,他早就收拢在手中了! 黑色巨蟒三俩下就毁掉了好几个人影,似乎霸道无敌的样子,却不知道张灵康已经偷偷的潜入到了九玄真人附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九玄真人一双厉眼朝着四周扫射,忽然,他伸手朝着自己的后方抓去。 九玄真人信心满满,自问这一抓肯定能抓到那个故弄玄虚的兔崽子,谁知道用力抓下去之后确实是有东西,这东西却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却是被丢弃的一个箭头。 他心中大惊,却只觉得右手一松,溯远直接从他的手中逃了出去,第一次离开了炼血池。 “该死!”九玄真人大怒,那黑色巨蟒似乎又长大了一圈,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殿堂,对殿内的人产生压迫性的攻击。 溯远脸色惨白,浑身是血,一看就知道是血池子里头爬出来的,他脸色复杂的看着身边的人,从这个计划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生死度外,比起留下躯壳作为行尸走肉,他宁愿死去!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却有个小朋友冒死来救。 身体的崩溃从里之外,他清晰的感受着原本健康的躯壳一点点的腐朽,溯远压住喉头那口血,叹了口气:“你不该出手的。” 张灵康看了一眼,虽然狼狈,但满身红色倒是衬得他越发出色,有一种出人意料的美丽,长得好都是这么占便宜:“你想死?我却还不想你死。” 溯远微微一愣,随机居然笑了出来,“在临死之前,听见有人不想我死,我很高兴。” 张灵康却冷冷说道:“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所以我们都不会死。” 说完这话,他毫不温柔的将溯远放到地上,双手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青色龟壳再一次出现,这一次他来势汹汹,似乎期待已久,朝着那黑色巨蟒就撕咬上去。 九玄真人在看见那龟壳的时候就脸色大变,神色不定的看向张灵康,等他想要反击已经晚了,龟壳一口咬住黑色巨蟒的尾巴开始吞噬起来,那巨蟒惨叫一声,直接将它一整个缠绕起来,竟像是要把它完全夹碎一般。 “你怎么会有玄龟,不,不可能!”九玄真人惊叫道。 张灵康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青玉一般的龟壳还有自己的名字,听起来还玄玄乎乎似乎十分厉害的样子,不过他可没有时间废话,“宗主,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梦青天看了一眼陌生的弟子,选择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张灵康松了口气,下一刻,十几张符咒腾空而起,将所有的阵脚全部压住,梦青天叹了口气,亲自压住了其中一个阵脚,下一刻,阵法逆反。 第四十一个天师 原本被用来当作阵脚的天师府弟子几乎已经被废掉,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生死不知,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各地天师府的府主,由梦青天带头,他们自发的站到了符咒之下,以自身的灵气支持着阵法的运转。 并不是这些天师府的府主有拯救弟子的大义,而是在他们被皇帝诱惑,答应溯远共同讨伐九玄真人开始,就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可后退的路,退后就是死。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想死,自然为了那一条生路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阵法已成,反转的那一刻九玄真人再也不复轻松,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溯远的反戈一击,皇帝的毒箭阵,如今的阵法反噬,每一样都不能要了他的命,结合在一起却成了催命符。 更可怕的是,他的本命法宝被那只玄龟制住,不停的被损耗着,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九玄真人已经没有心思深究这东西为什么会重现江湖。 随着九玄真人伤势加重,张灵康也不好受,逆转一位宗主阵法哪里是容易的,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经验的凭借,又有诸位府主相助,他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无那个力。 趁他并要他命,向来都是张灵康的宗旨,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溯远,冷声问道:“还能动吗?” 溯远微微抬手擦去嘴角的那丝血迹,“自然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控制住阵眼,我要去杀了他。”张灵康冷冷说道,如果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等那些府主的灵力耗尽,恐怕就是他们的末日。 溯远抬头朝着张灵康看去,少年,或者是青年紧抿着嘴角,原本略有几分圆润的脸颊显得冷硬了几分,那双曾经让他惊艳万分的眼睛带着坚决,分外的摄人心魄。 溯远忽然笑了起来,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张灵康不自在的躲开,皱眉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快点,你到底行不行。” 下一刻,溯远却猛地朝九玄真人的方向冲过去,口中只是笑道:“没有人告诉你,别问男人行不行?危险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溯远冷冷看着九玄真人,手中浮现一把利剑,是的,看似温和的溯远,本命法器却是一柄剑,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学会认命:“师傅,今日,就让我们有一个了断。” 九玄真人怒极反笑,眼神就像是毒舌信子一般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瑟缩来一下,最后,他的眼睛落到了唯一弟子的身上,扭曲叫道:“是我给你吃穿,养你长大,教你修炼,难道,你不该为了师傅献出一切吗?” 溯远只是手持长剑指向对面的人,冷声说道:“只可惜,弟子还是不想成为傀儡。” 九玄真人暴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本尊就先杀了你,再把你炼成傀儡,也能派上用场。” 师徒两人不再废话动起手来,看得出来溯远并不是九玄真人的对手,但他对于这位师傅的了解十分透彻,知晓他每一个弱点。 毒箭上的□□终于发挥了作用,九玄真人嘴唇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青色,显然只是勉强用灵力压制着,但越是如此他越是疯狂,居然撕开自己的伤口,借助流血来控制毒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他脱开手来,我们都不是对手!”梦青天皱紧了眉头,他的担心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担心,但如今除了阵中之人,不管是其他的天师还是皇帝的弓箭手都无能为力,连毒箭也射不进来,阵法将他们完全隔绝了。 事到临头,唯一还有余力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弟子,甚至入道都没几年,梦青天一边感叹造化弄人,一边也是无奈他们的处境。如果不是九玄真人的做法太过于阴狠寒心,他们这些人也不一定会跟皇帝合作。 比起九玄真人,此刻的皇帝更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头发散乱脸色扭曲,眼睛满是血丝,一直怒吼着射箭,似乎这样子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只可惜射出去的箭头纷纷落地,反倒是让里头的府主们心寒,比起九玄真人来,这位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儿子都可以牺牲,更何况其他。 不说这些人的心思,张灵康在看见溯远冲出去的时候就有些吃惊,谁都看得出来,如今作为阵眼的他才是最安全的,原本他愿意让出这个位置,还是看在溯远身受重伤,外加当年的救命之恩,或许,还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 只可惜溯远还不领情,张灵康皱了皱眉,却没有心思多想他的用意,手指飞快的结印,随身携带着的所有符咒都派上了用场,将阵法加固的同时加快了反噬力。 他这一手果然给九玄真人带去极大的麻烦,一不小心就在溯远手底下吃了亏。 九玄真人咆哮一声,忽然身型暴涨,竟是成了比原来的三倍有余的巨人,浑身的衣服已经碎尽,他放弃了被玄龟缠住的黑色巨蟒,以手为掌,朝着溯远狠狠拍过去。 溯远飞快的闪开,却还是略慢了一些,被打中的地方觉得火辣辣的疼,半条手臂都发麻, 没有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那些府主心思不稳,更有人当场惊叫出来:“天人之境,他果然已经达到天人之境了!” 张灵康不知道什么是天人之境,只知道九玄真人的底牌一张张的被逼出来,以他丰富的战斗经验来看,他已经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变阵,所有人往后散步,同时抽回灵力。” 话音落下,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所有府主像是忘记了他只是个普通弟子,纷纷听令行事!就在他们退后散步撤回灵力之后,阵法再一次有了变化。 “阵中阵!怎么可能!”要知道张灵康逆转阵法,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在九玄真人的炼龙阵中再结了一个阵! 只有梦青□□着张灵康看去,他想到了那一日在野庙之中的事情。 张灵康狠狠一口咬下去,鲜血喷出,却像是受到控制一般化成九颗血珠,原本的反噬阵顷刻之间变成了诛杀。 这并不是这个世界所有的阵法,而是他通过两辈子的经验研究而成的,从未试验过,这还是第一次,幸好成功了。 “啊!!!!”九玄真人发出一声嘶吼,原本胜券在握对溯远穷追不舍的他停下了脚步,不是他愿意放过溯远,而是周围的阵法不断的抽取着他的灵力。 灵力的流失让他恐惧,九玄真人发疯似的攻击着阵法,却疏忽了一直窥视在侧的溯远,在发现自己的右手脱离而去的时候,九玄真人甚至没来及的发出惨叫。 只是这一下,溯远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九玄真人的反击正好击中他的腹部,溯远嘴角溢出鲜血,可见内脏已经受到了损伤,但他丝毫不退。 九玄真人哀嚎着捂住伤口,受伤的眼睛躺着血液,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只可惜那么多人的尸体还躺着,在场的人可顾不得可怜他。 站在梦青天身边的府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说道:“你们明城从哪里弄来这么个煞神,居然还藏的这么好,早知道的话,咱们应该好好计划。” 梦青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知道溯远根底的,自然更加不明白这孩子哪里学来的厉害阵法,难道说只是天赋吗,这次过后,若有机会定要切磋一番。 溯远咽下喉头那口血,开口说道:“师傅,只要你自废灵力,弟子不会要你性命。” 九玄真人却笑了起来,笑声可怖而张狂:“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傀,本尊已经感受到了,还差一点,炼龙阵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 溯远皱了皱眉,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生怕九玄真人还有什么后手,当下就要动手,却见九玄真人索性扯断了自己的断臂,口中咒语不断。 那断臂在空中划成了血雾,他竟然以自己的断手作为媒介施咒。 “啊!啊啊啊!”惨叫的声音从阵法之外传来,皇帝陛下忽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惨叫起来,拼命的想要向身边的将军求救。 那将军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打算护驾,但是下一刻却被血液喷了满脸,那股力量居然直接掐断了皇帝的脖子,他的血液被全部抽出,就如同旁边的那些龙子龙孙一般。 “他的血,才是真正的龙血。”九玄真人笑了起来,原本已经停止运作的炼血池再一次沸腾起来,血气贪婪的抓住溯远的手脚,似乎要将他拉入无尽深渊。 九玄真人竟是不顾自己不断损耗的灵力,大声笑道:“本尊马上要成功了,上届之路将会打开,我将成为天地间第一个飞升成仙之人,哈哈哈哈……” 张灵康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再这么下去溯远就得死了,一狠心狠狠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一口心头血被逼了出来,下一刻阵法大亮。 九玄真人阴冷的盯着他:“为何要坏本尊好事!你该死!” “该死的,是你!”血雾之中,一双手钻了出来,直接穿透了九玄真人的胸膛。 九玄真人目庢尽裂,“你,为何还清醒!” 溯远感受着胸口的那丝丝冰凉,脸上居然带上了一分暖意:“得谢谢我的小朋友。” “抱歉了师傅!”溯远收回自己的双手,血液顺着九玄真人胸膛留下,这一次,他再也无力回天。 张灵康微微松了口气,还为说话却脸色大变:“小心,快闪开!” 第四十二个天师 痛,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张灵康应该感激上辈子在深渊的那段岁月,尤其是魔龙时不时对他来一口魔息,充分的锻炼了他的耐痛能力,所以这会儿才没有昏死过去。 不过比起昏死过去,或者醒着才是一种折磨,他努力的控制着精神力尽可能的吸收周围的光明力,只有这样才能修补那千疮百孔的身体。 实在是太痛了,张灵康苦笑了一声,暗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圣子那家伙传染了圣母情怀,在九玄真人自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救人。 以他的预料,玄龟变大之后能够护住他们俩,但可惜的是,他料错了九玄真人的执念,临死之前,他爆发的能量居然不为杀死仇敌,而是重启炼龙阵! 是的,那个被张灵康逆转反噬的阵法再一次被重启了,九玄真人燃烧了所有的灵力作为支撑,在他临死的那一刻露出的是疯狂的笑容,阵法,成功了。 被撕裂的空间,连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被卷了进去,张灵康最终还是放弃召回玄龟。 费劲了力气也无法动弹一根手指,张灵康心中倒是没有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就永远都不会后悔,这是他上辈子就习惯了都。 只是不知道玄龟那家伙能不能护住溯远,若是不能的话就白白浪费了他一番好心。 至于九玄真人,消耗了所有的灵力,身体被撕裂成好几块,恐怕是活不了了。 身体的剧痛并没有吞噬他的思维,相反的,他的思绪甚至更加清晰了,他想到远在明城店牛氏,不知道这个把儿子当做命的女人能不能支撑下去,幸好他出门之前留下了她足够生活一辈子的钱财,牛家也还算是靠得住。 杂乱的思绪转过万千,张灵康甚至想到了桃夭,明明答应过会破坏明城的古老阵法,将他们释放的,如今他怕是要食言了,早知如此的话,应该在离开前放手一搏的。 张灵康并没有放弃任何一丝生机,经过修炼他的精神力更加的强韧,只是身体的修补需要时间,他必须保持清醒,不然的话只会功亏于溃。 也许是太痛苦了,他不由自主的开始运转天师道功法,那功法他修炼了三年,如今也只能入道罢了,但是在他运转的那一刻,周围的灵力像是被指引了一般,纷纷朝着他的身体潮涌而来,大量灵力带来的是机遇,也是危机,他千疮百孔的身体根本难以坚持。 不能再这么下去,张灵康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精神力遍布全身,竟是强硬的拽住那些灵力,让他们不得不放慢进入的速度,更多的转化为温和的力量修补着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凉的雨滴落到他的身上,张灵康却已经顾不得了,全身心的对付忽然之间越发浓郁的灵力来。 “这是什么!”茂密的草丛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带着蓑衣草帽,身体微微有些伛偻着,看见这边有动静连忙走过来,等看清楚是个人之后顿时惊叫起来,“快来人啊,有人受伤了,快来帮帮忙。” 后头一群人正在查看大雨之下农田的状况,听见他的喊声连忙冲过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张灵康终于摆脱了在草丛里头淋雨的下场。 “好俊的后生。”被请来看病的大夫看清楚人倒是赞了一句,弄的后头的老汉忍不住催道,“孙大夫,您快先看看他怎么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孙大夫点了点头,倒是也不拖延时间,细心检查了一番张灵康的身体,确定没有外伤才开始把脉,只是这一把脉却奇怪起来,“这……请恕老夫无能,竟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位后生脉搏有力,不像是有病的。” 老汉一听不干了,叫道:“没病,怎么可能,没病他怎么叫不醒,好好的人躺在外头草地里淋雨?” 孙大夫被怀疑,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把人送进城去看看。” 说完这话,他药方也不开,直接甩手走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生怕惹事上身,也纷纷起身告辞,只剩下丁老汉夫妻在家。 夫妻俩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丁老汉叹了口气,说道:“这大半夜的,咱们也进不了城,不如先看看吧,明日再不醒的话,就得找个正经大夫看看。” 原来孙大夫不过是村子里头的赤脚医生,平时也就是能看个头疼脑热。 丁大娘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当家的,不过到底是没说什么话,反倒是弄了一碗姜汤出来给床上的人惯了下去。 张灵康虽然看似昏迷,但这不过是身体的自我保护罢了,实际上他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到此不免暗道自己运气好,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妻。 一直到天亮时分,他才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破损的经脉居然已经恢复如初,甚至隐隐拓宽了一些,倒也是意料之外的好处。 他并没有急着出去,反倒是在房中修炼起来,等一个大周天结束,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确定自己原本的猜测没错,这个世界的灵力果然远远多于晋朝。 看来九玄真人的阵法真的成功将他们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只可惜便宜了他们。 等听到外头有了动静,张灵康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丁大娘正忙着做朝食喂鸡喂猪,听见后头的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昨日那后生站在门口处,身上穿着他们换上的粗布褂子,褂子有些小露出了一段小腿,但即使如此也无损他的模样。 丁大娘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觉得这个后生的模样比村里头唯一一个秀才还要更好一些,用读书人的话说,那就是云泥之别。 她一时间又些拘谨,最后还是张灵康先开了口:“昨日多亏大娘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这话打开了丁大娘的话匣子,她满脸笑容的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哎呦喂,你没事儿就好,昨天你一身的血倒在草丛里头,可把我们吓着了,那儿再走几步就是后山,也就是我家有几块山地靠近那儿,不然怕事你要一直淋雨。” 丁大娘又问道:“后生,你怎么会在那儿,又是一身血的,不会是从隔壁村翻山过来了点吧,难不成是遇到野兽了,哎,咱们猛虎山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山里头有老虎,以前还会吃人,只是这些年见的少了。” “这婆娘,你说个没完没了,这让人家怎么回答?”丁老汉听见声响从里头走出来,笑骂了一句,丁大娘这才停了话。 张灵康笑了一下,觉得丁大娘这幅样子倒是又些亲切,跟牛氏又些相似:“大娘猜的没错,我原本图一个近,想从山上叉过来走,却不巧遇到了猛兽,逃走的时候滑下了山坡。” 丁大娘一听,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我就说肯定是,你们年轻人做事儿就是不靠谱儿,山里头多危险啊,就为了省几个步子。” 丁老汉倒是又些怀疑,要是真这样的话为什么身上也没个伤口,但他到底是老实人,自己心里头就先回答也许是运气好,也并不逼问原因。 丁大娘又问道:“你是山那头谁家的?这一夜没消息,家里头怕事要担心。” 张灵康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他们说了要出远门,不至于担心,大爷,昨日看见我的时候,周围可还有其他人?” “怎么,你们还是结伴来的?”丁老汉惊讶的问道,又摇头说道,“昨日就看见你一个人,要是有其他人,怕是……”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言下之意是那人怕是被老虎叼走了。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在撕裂空间的时候,他与溯远距离不远,但两个世界的链接原本就不稳定,掉落的地方也可能差距十万八千里。 不过他倒是并不担心,他既然都没事儿,有玄龟保护的溯远也绝对不会有事才是。 丁老汉夫妻俩都是实诚人,张灵康几句话的功夫就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猛虎村,唐国,都是陌生的名字,他可以确定这不是原本的那个世界。 与晋朝截然不同的是,这个唐国可没有天师道,更加没有随处可见的天师。 张灵康眼神微微一动,索性在猛虎村多留了几日,等到身体全部恢复了才告辞离开,倒是让丁老汉夫妻俩万分舍不得,只是到底不能拦着他去“寻亲”。 张灵康坐上牛车,对着后头的丁老汉夫妻挥了挥手,倒是有些像当初跟牛氏告别,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确定自己不会回去,也没有过多的留恋。 等牛车走远了,丁大娘擦了擦眼角,带着几分感伤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亲戚,哎,多好的一孩子,要是他愿意的话,留下来给咱们当儿子多好。” 丁老汉抽了口旱烟,摇头说道:“你啊,别做痴梦,那后生一看就不是咱们小地方能留得住的,早走早好,省的将来更加舍不得。” 丁大娘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屋子里头走去,却蓦地发出一声惊呼,丁老汉连忙走进去一看,却见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几个银元宝,圆润可爱。 “这是……”丁老汉吃惊的叫道,心中猜测是张灵康留下的,但想到那一日救人回来,又是换衣服又是擦身的,他们也没发现任何的银子。 “老头子,咱们遇到神仙了,一定是神仙!”丁大娘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连声说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咱们儿子是不是,是不是也还没死,他真的被仙人带走了。” 丁老汉没说话,却已经泪流满面。 第四十三个天师 “老李,你说的那位修士真的有那个本事儿吗?”问这句话的时候,田家家主田怀明带着几分忧虑,眉眼之间分明又是期盼又是顾虑重重。 被怀疑的老李嘿了一声,说道:“老田,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这种事情我会拿来开玩笑吗,你要是信,就跟我去见见那位修士,若是不信,就当我白来了这一趟。” 田怀明见老友发了火,连忙说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也知道,田家书库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就算我是家主,也不能随意处置。” 老李一听,笑着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田家的护宅大阵要是破了,还谈什么祖宗。” 田怀明叹了口气,脸上也带出了几分落寞,想当年他们田家也是显赫一时的修真家族,谁知道老祖陨落之后,家族之中有天分的越来越少,等他登上家主之位,十八脉嫡系旁系就出了五人,其中四个都是五灵根,至今还未引气入体,唯一一个三灵根倒是好一些,早些年他们尽全族之力将他送进了九乐门,谁知这一去却再也没有了音讯。 修真一路九死一生,田怀明不愿相信家族的希望已经陨落,却也只能看着家族一点点没落下来。到了现在,田家除了那个祖宗留下的护宅大阵,只能说是豪富人家。 田怀明应该庆幸,家中值得修士花心思的东西早已经卖的卖,送的送,如今还没有修士会对他们出手,但若是护宅大阵破落,田家也会大难临头。 老李带着人东绕西绕,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大宅前停了下来,临进门前,田怀明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老李,能修复阵法的修士,为何还对我田家那些东西感兴趣?” 老李听了气的跳脚,下了最后通牒:“真是婆妈,你要进就进,不进就走,老子还求你来了?我跟你说,为了让这位真人出手,老子可没少说好话。” 田怀明看了看好友愤怒的模样,到底是将心底那一丝怀疑压了下来,只是一直到进了门见到那位传说中的修士,他还是疑惑着人家为何要帮忙,田家那一屋子的古书,说得好听点是祖宗留下来的修真秘籍,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什么样的人会需要这些鸡肋的书籍,自然是对修真界一无所知,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修真系统的人了。就比如从另一个世界误打误撞进来的张灵康。 在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人”时,张灵康是激动而兴奋的,能够变强大谁不想要,但是在贸贸然闯进修□□之前,他得先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 在看见田怀明的时候,张灵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似乎看见了肥羊:“田家主,心中可有疑惑?” 田怀明也不玩虚的,开口问道:“这位真人,是否真能修复田家大阵?” 张灵康眯了眯眼睛,他现在的修为,放到这个世界只能算是练气六层,连修真者也算不上,但单论阵法的话,恐怕筑基期的也比他不上,看看九玄真人的下场就知道了。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若是不能,我自然分文不取,更不提借阅田家书库。” 田怀明听了终于安心了一些,既然对方敢这么说,必定是有一定把握的,不然的话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这会儿他倒是忘了,以张灵康修士的身份,要对付几个普通人还是轻而易举。 事实上,张灵康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田家大宅是金丹期的老祖布下的,虽然经历过岁月已经耗损了许多,但到底是底子好。 从住进田家开始,他没日没夜的钻研着那个阵法,一直到一个月后才着手修复,田怀明倒是知道修复的困难,并没有在旁边催他。 这一日,张灵康落下最后一笔,灵力勾勒出精美的咒语,田家大阵再一次焕发出生机。 首先感受到的是田怀明,看着书房里头倏然亮起的灯笼,他眼中的激动怎么都挡不住,要知道他登上家主之位那一日,这盏作为阵眼的法器灯笼就如同凡物一样,从未亮过。 “好好好!”田怀明忍不住开怀大笑,又对自己的儿子说道,“走,我们去见张真人。” 田怀明的儿子叫做田真炎,是个五灵根,如今已经八岁,却还不能引气入体,说到底就是两个原因,一个是田家仅有的那点修真家底都让田真卿带走了,二来就是家中无人会修真,也没个人能指导,田怀明带着他过去,也是带着几分私心。 张灵康一个大周天停止,就听见外头田怀明朗声笑道:“张真人大恩大德,我田怀明无以回报,还请受我一拜。” 张灵康一晒,只是淡淡说道:“你情我愿,不过是交易,谈何恩德。” 田怀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带着儿子拜了下去,张灵康眉头一挑,却是拦住他的动作。 田怀明见他并不动弹就制止了自己的动作,心中更是敬佩,暗道自己走了狗屎运,这种小地方也遇到个有真材实料的修士,自然是要好好拉拢。 眼看着田怀明要把这件事往再造之恩上头靠,张灵康连忙止住他的话头,笑着说道:“既然阵法已经修复,我可否去书库一观。” “自然可以,张真人想待多久就多久。”田怀明一副恨不得他就住在里头的架势,蓦地想到什么,还扯过自己儿子,说道,“犬子真炎,也算乖巧懂事,任由张真人差遣。” 说完也不给张灵康拒绝的机会,将自家儿子一推,笑哈哈的就走了。 张灵康无语的看向那个孩子,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倒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只是板着一张脸有些严肃的样子,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张灵康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猜到田怀明的用意,便和气的问道:“你可知道书库在哪儿?” 田真炎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张真人请随我来。” 说话的时候十分认真,像个小大人似的,倒是有几分别样的可爱。 张灵康并不是喜欢小孩儿的人,田真炎真要是个小孩子习性的话他反倒是不会喜欢,如今见他乖巧懂事,倒是平添几分满意。 只是这份满意等他踏进书库就抛到了脑后,田家的书库里头,正有他所迫切需要的。 田家的书很多,从世俗风情到修真界的门派分布小道消息应有尽有,不过前者虽然更新的及时,对他的作用却不大,后者书看似多,大部分却是许久之前的,想必是那位金丹老祖留下的。而那些真正有修炼有关的,却都已经不在了。 虽然早料到如此,张灵康还是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就收拾起这份失望,开始从这些书里头找出自己所需的东西来。 就这样,他每日除了修炼就是看书,称得上一目十行,也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把一屋子的书都翻了一遍,又将用得上的整理出来,反复查阅。 别的不说,至少他脑中有了个基本的修真界地图,不至于一无所知。 这一日,他放下了最后一本书,朝着兢兢业业把自己当下人差使的田真炎,忽然开口问道:“你想修真?” 田真炎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随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渴望来:“是,张真人,我想修真,想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可以欺负田家,爹他也不用处处受人辖制,总有一天,我会重现田家的风光。” 张灵康看着他一板一眼的小脸,轻声说道:“你天赋一般,这会是一条非常辛苦的路。” 田真炎的脸上满是坚决,坚决的不像是个孩子会有的表现:“我不怕辛苦,请真人教我!” 张灵康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尚未筑基,还称不上入道,哪里能教你,不过,引气入体之法我倒是略知一二,你且试试看。” “多谢真人!”田真炎大喜过望,第一次露出孩子该有的活泼来。 张灵康这么说倒不是谦虚,按照那位金丹老祖的记载,未能筑基的修士只能算是强身健体,踏入筑基才能延年益寿,运用神通,一直到大乘期才可能撕裂空间。 也就是说,他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啃哧啃哧的修炼,就算是顺顺当当,恐怕也得几百年后才能达到大乘期,那时候牛氏的骨头都化成灰了,回不回去还有何意义? 另一条路就是找到一位大乘期的老祖,让他为自己撕裂空间,且不说这些大能愿不愿意帮忙,要见到他们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按照田家那位祖宗所记载,这个世界上大乘期的修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张灵康这时候还不知道,千年过去,灵力缺失,修真界的各种资源也消耗的厉害,即使是大乘期的老祖也陨落了两个,剩下的几个都闭关不出。 金丹不如狗,元婴遍地走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 “师傅,我做到了,我感觉到灵力了!”田真炎毕竟还是个孩子,在第一次引气入体成功之后,兴奋的蹦跶起来,小脸上满是笑容。 张灵康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别叫我师傅,我不是你师傅。” 田真炎脚尖点地,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师傅。” 张灵康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该离开了。” 田真炎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安的拽住他的衣角:“师傅,你不能留下来吗?” 这一次张灵康并没有反驳他,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这个,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不用送了,后会有期。” 第四十四个天师 张灵康将费了不少心思炼制而成的玉符给了田真炎,一个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到底是有些喜欢,另一个便是这些天的书库生活,让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田家为何要将老宅建在这种灵力疏淡的小乡镇里头,恐怕那位老祖就存着几分希望。 只可惜这些年来,田家能够修真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这一辈除了那个被送走的,竟然都不能引气入体,这个秘密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发现。 张灵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道大概这就是修真界所说的,有缘者得之? 他抬头看向那座平凡而不起眼的山峰,距离田家不到一百里的距离,这一带山地不适合耕种,更显得荒无人烟,但这也是那位老祖记载的,或许有大能遗址的地方! 张灵康一步一步的朝上走,并不去想为何那位老祖自己不进去,既然机遇就在眼前,错失而过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很快,张灵康就知道那位田家老祖为何自己不来了,想要进入这个遗址的要求十分苛刻,必须是筑基期以下,并且单灵根,并且还得是水灵根才行,不然的话别说进入,别死在这里就不错了,也怪不得那位老祖闭口不提,以至于便宜了一个外人。 一直到这一刻张灵康才准确的知道自己的灵根,这不能怪他,谁让他是一个从魔法界面落到低级小世界的土鳖修真者呢。 被压在水底的时候,张灵康甚至还有空调笑自己,怪不得每次下雨他的伤势都好的更快! “想要夺舍重生?”张灵康嘴角勾出一丝狠意,就知道遗址什么的,定下那么多的沟沟道道绝对没好事儿,果然,是为了残魂挑选一个最好的加班人吗! 只可惜他挑错了人,张灵康的精神力冷笑着撕咬上去,夺舍这回事儿,他可是一回生二回熟,对面的不过是残魂还是新手,一开始仗着等级差距还能压制,但很快就成了补品。 论精神力,残魂怎么能比得上在魔法世界专修精神力的炼金圣者呢,更别说经历过一次王师傅的事情之后,张灵康可是每日不忘记淬炼自己的精神体。 那残魂也察觉到了,不知道触动了哪一个开关,大量的水灵力汹涌而来,竟是要把张灵康的身体撕碎。 撕心裂肺的痛苦再一次传来,痊愈没多久的经脉再一次爆破,张灵康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霉运,从进入这具身体开始,竟是三天两头都要修复身体。 但是这一刻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精神力来抓捕光系元素来修补,不然的话身体毁了,只剩下个灵魂的他绝对不是那残魂的对手。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种痛苦,手指飞快的动作着,几张灵符腾空而起,这个要说有什么好的,大概就是绘制出来的灵符效果好了不止一倍。 察觉到张灵康的动作,那残魂咆哮一声,水底下忽然浮现了一个黑影,仔细一看却是一条鱼,一条长着利齿,一看就不好招惹的鱼。 那鱼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白眼珠占据了大部分,显得分外的惊悚。它张开大口,朝着一道灵符就吞了下去。 张灵康当机立断的引爆了灵符,却收效甚微,反倒是激怒了那条大鱼,张口就朝着他一口咬下,张灵康脸色一变,居然不闪不避,甚至主动跳入了鱼肚子。 在外面,他会被大鱼和那残魂围攻,水底下原本就是鱼的世界,即使他是水灵根也坚持不了多久,怕是耗时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但是在鱼肚子里头却不同了,虽然要面临胃酸攻击,但内脏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张灵康被吞进肚子里的时候还不忘贴出灵符,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一直到落到胃中,双脚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他的表情丝毫不变,最后几张灵符贴在了鱼肚之中。 下一刻,阵法启动,以这大鱼之身作为阵地,竟是吸收他的灵力不断的供给张灵康,反过来对付那道残魂。 在发觉落到阵法之中的时候,那残魂就暗道不妙,很快他的担心就成了真,他千辛万苦等到的人居然是个阵法师,还是个十分强悍的阵法师! 在张灵康进入遗址之后二话不说就动口的残魂终于支撑不住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就像是吞下过许多炙热的铁珠一般:“住手,放过我,遗址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 回答他的是张灵康的冷笑,为何每次害他的人最后都这般说,他难道看着很缺东西吗,就算是缺,打了个你死我活才求饶是不是太晚了。 他不但没有停止阵法,精神力的撕咬反倒是更加使劲了!有了大鱼作为屏障,原本汹涌的灵力舒缓下来,他趁机运行功法,只觉得自己的修为不停的上涨。 此消彼长之间,那残魂很快就受不住了,连声叫道:“杀了我,你永远都无法离开遗址,哈哈哈,你会在这里待到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陨落。” 张灵康动作微微一顿,那残魂以为他害怕了,叫道:“本尊在此处设了阵,除了本尊,谁也别想出去!” 张灵康勾起嘴角,忽然问了一句:“你不知道,我就是阵法师吗?” 那残魂怒喝道:“就凭你,也妄想破阵而出?” 张灵康的回答是狠狠的攻击,残魂从拳头大小变成了一颗龙眼大的珠子,乳白色的珠子,“我只知道,你快要死了。” “本尊不会死,本尊会复活,会再临人间,谁也不能阻止我!”随着这句话,那颗珠子居然变成了血红色,在那人死去决定夺舍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入魔。 张灵康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大鱼已经快要加持不住了,周围汹涌的灵力即使是它也难以承受,他必须速战速决,原本的阵法被压缩到他的周围。 “啊啊啊啊!”那颗珠子发出嘶吼的声音,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见猎心喜,没有耗损张灵康的灵力就扑上去夺舍,不然的话胜算能增加三分。 但败了就是败了,吞噬了残魂的精神力又增加了足足一倍,张灵康冷笑着说道:“又是自曝,经历过三次,我自然留有后手。” 说完这话,他飞快的召回一开始就压在脚底下的玉符,就是这东西阻止了残魂自曝,被自曝的多了,他应对的经验显然也丰富了许多。 但是事情远没有结束,不能好好处理外头汹涌的灵力,除了爆体而亡没有其他路可走! 对付灵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自然是将它们吸收化用己用。但说是容易做时难,浓郁的灵力对于修真者而言是天上掉陷阱,但这个馅饼要是太大了,不把人砸死也得把人撑死。 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大鱼宽厚的身体将灵力挡在了外头,能够闯进来的灵力少了许多,并且意外的精纯。 这时候水系单灵根的好处显露出来,张灵康五心向天,飞快的运转着天师道,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吸收灵力,而是修复和拓宽自己的经脉,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功。 鱼肚子里头自然缺少光系能力,幸好水系也足够温和,这些被残魂召唤而来的灵力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控制起来毫不费力。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张灵康眉头紧锁,却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天师道的功法平时不显,各种修炼都十分的缓慢,这种时候却成了救命稻草,正是因为它的温吞随和,张灵康的身体才有一个准备的时间。 渐渐的,他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之中,身体被如同实质的灵力银丝缠绕起来,一个巨大的白色茧子在鱼腹之中成型,更可怕的是,这个茧子越来越大。 腹部被无限的撑大,大鱼显然不能承受这种痛苦,在水底疯狂的翻滚着,自己吞下去的苦果终于酿成,它对肚中的那东西毫无办法。 大鱼腹部高高鼓起,竟像是孕育着无数的小生命一般,但是很快的,它疯狂的撞到石壁上,居然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 就是那一刻,坚韧的鱼皮被撑开,坚硬的鱼鳞掉落,大鱼的肚子居然炸裂开来,一直到死,大鱼恐怕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坠落到底,成了水中其他生物的口粮,纵横一时的霸主居然落到了这般下场。 张灵康并没有关注这些,事实上他现在也不好受,大量灵力的涌入导致他的身体飞快的被洗刷淬炼着,原本停滞的修为飞快的提升着,练气七层,练气八层,练气九层,练气十层,十一层,十二层……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身体早晚都会撑不住,但是要怎么办,筑基,到底该怎么样筑基?天师道功法完全没有提到,田家老祖同样也是如此。 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巨大的痛苦下,张灵康反倒是越战越勇,当年他以一己之身横穿深渊,靠的可不是他人,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救赎! 凝练,对,就是凝练,既然灵力太多身体承受不了,那么把它凝练起来,所需要的空间不是就变少了吗?想做就做,张灵康努力的压缩着灵力,这时候他的精神力再一次派上了用场,如同一张网一般将灵力压缩起来。 就在他作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天师道功法忽然出现在他脑中,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功法之后又出现了一篇新章! 第四十五个天师 半步金丹! 张灵康苦笑着看着那颗带着虚影的金丹,有些哭笑不得,原以为筑基就能应对一切,谁知道他低估了残魂储存的灵力,如果不是紧要关头他清醒过来,这般毫无准备的结丹,恐怕没死于夺舍,反倒是会死在劫雷之下。 幸好,关键时刻他清醒过来,将剩余的灵力纳入身体,再一次锤炼躯壳,这种行为他上辈子就做得多,如今做起来也是熟练的很。 虚影依旧只是虚影,距离金丹还有半步之遥,原本已经累积的雷劫慢慢散去。 这一次遗址之行,张灵康不可谓收获不多,但其中惊险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不说那吃尽的苦头,若不是他历经两世,早已经尝遍了酸甜苦辣,看惯了世间沧桑,经历了生离死别,单单非一般上升的境界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堕入魔道,从此再不复清明。 那残魂果然狠辣,不管是累积的灵力,还是水底下圈养的凶兽,恐怕都没有打算让人活着离开,进来的人,要么成为他新的身体,要么留下来当食饵。 只可惜他棋差一招,最后反倒是死在了来人的阵法之中,自己饲养的凶兽腹中! 等周围的灵力完全散去,稳定了境界的张灵康才从水中爬出来,虽然他已经不如他日,在水下待着十天半月也没事儿,但池子里头满是血液,实在不那么好受。 原本被胃酸灼伤的皮肤已经恢复,但破损的衣服却恢复不了了,张灵康索性脱了,在岸上寻找起残魂留下来的东西。 他首先看向座前那个蒲团,为了夺舍,那残魂倒是也用了心,这么一看就像是府主考验来人,正常人都会过去一拜,期望得到洞府主人留下的东西。 只可惜张灵康是什么人,他跪前跪地,其余人皆是不能,当时只是站在旁边观看,这才逼的那残魂不得已主动出击,从而一开始就少了先机。 如今残魂已死,张灵康却不敢掉以轻心,修真界的手段层出不穷,他可不想阴沟里头翻船送掉了自己的小命。 他环顾四下,忽然悬空抓起一块一人高的石头朝着蒲团扔过去,下一刻,只见蒲团周围果然迸发出一股强光,死死的将石头压在内部。 张灵康冷笑了一声,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早就察觉不对,在激发阵法之后,破解倒是简单了一些,很快的,第一个阵法被迫,巨石被挪开,露出原本的蒲团和宝座。 蒲团之前放着三样东西,一个黑玉的镯子,乌漆漆的不知道有何用处,一本薄薄的册子,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混沌诀三个大字,另一样却是一个龟壳,一个跟玄龟有几分相似的龟壳。 张灵康并没有直接动手,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伸手拿起那玉镯子,精神力微微渗透进去,才确认这是个储物空间,比起一般的空间大了一些,但也没有其他的不同。 不过黑玉镯子里头放着无数的东西,恐怕是那残魂积累了一生的遗产,这家伙怕是从未打算让人取走,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放在了明处当诱饵,如今倒是便宜了他。 滴血认主,镌刻上自己的精神力,因为原主已死,他倒是炼化的轻轻松松,很快,玉镯自己飞到他的腕上,调整成恰好的大小。 张灵康低头朝着剩余的两样看去,大概是那龟壳给了他十分的熟悉感,他下意识的朝着它探去,冷硬的质感就如同以前,但这个龟壳完完整整的,上头可没有任何的疤痕,虽然也是青玉色,背上却有着红色的纹路,看起来有几分别致。 张灵康勾了勾嘴角,想到那只玄龟贪吃的样子,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过去,下一刻情势突变,那龟壳贪婪的吞噬着他的力量,瞬间竟是吸收了一半灵力,尤是不甘心,一副不把他吸干了不放心的架势。 张灵康脸色苍白,一边从空中吸取灵气缓和灵力的透支,一边精神力飞快的蔓延出去,朝着龟壳的方向抓去,暗怪自己粗心大意,难道那残魂在玄龟身上还下了他没发现的禁制。 吸收的灵力入不敷出,很快张灵康刚刚稳定的境界就开始下滑,原本已经半步金丹,如今却成了筑基巅峰,再之后是后期,然后是中期。 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被吸干了不可,张灵康冷喝一声,精神力化成利剑朝着玄龟斩去:“给我适可而止。” 一阵金石之声,不断流失的灵力终于停了下来,但此刻他已经只剩下筑基初期的修为,想要恢复恐怕还得苦苦修炼才行。 张灵康暗骂了一句,自己果然是没有横财运吗,刚吃下去的就得吐出来,他冷眼看向那龟壳,冷冷问道:“你是什么鬼东西!” “啊呸,什么鬼东西,我是你龟大爷,大爷我要你的灵力那是你的福分!”随着一个童稚清脆的声音,一颗乌龟/头探了出来,那脑袋居然是朱红色的,等着两只绿豆小眼睛,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张灵康冷笑一声,忽然伸手直接将它翻了个身,那乌龟啊了一生,居然伸出脑袋狠狠的一敲地面,自己反转过来,还带着得意说道:“这种小伎俩,为难不到你龟大爷。”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又把它翻了过来,这次没有等它翻身,抵着肚子就开始转圈。 数十圈之后,那玄龟终于开始求饶了,大声叫道:“快快快住手,晕死你龟大爷了!” “你是谁大爷?”张灵康冷声问道。 玄龟哼哼了两声,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行吧,你是我大爷,我可是九天玄龟,你就这么对我,就算我认主了,也会反悔的,小心我以后不帮你做事儿。” “九天玄龟?”张灵康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在田家看过的一本手抄本,上头曾经提到,九天玄龟身如青玉,红纹遍身,号称是洪荒凶兽玄武的后代,天赋不凡。 不过比起传言中的九天玄龟,这只小乌龟不过是巴掌大,怎么看怎么可怜:“你是九天玄龟,那你倒是使一个本事儿给我看看。” 九天玄龟一听,绿豆眼里头满是悲戗,带着哭音喊道:“都是你们人类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带我离开深海能够吃香的喝辣的,谁知道就图龟大爷的长寿,把自己作死了不算,还把我封印了数千年,如今我能活过来已经是天赋,哪里还有啥本事儿。” 张灵康撇了撇嘴角,弹了一下他的龟壳,冷笑着说道:“你是说你吸收了我那么多的灵力,结果什么本事都没有?” 九天玄龟似乎也有些理亏,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手指,说道:“你可以用我来卜笥,肯定比任何的法器都要准,真的,我可不白吃你的灵气。” 张灵康心中觉得这个藏不住话的小家伙有点儿可爱,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已经认主了吗?那我何必征求你的意见?” 九天玄龟小眼睛一转溜,一看就知道有许多小心思,他讪讪说道:“心甘情愿总比强买强卖好啊!” 其实根本没有认主这一事儿,他可是上古大妖血脉,怎么可能对一个区区筑基期的小修士认主,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希望对方把自己带出去罢了,他在这个地方待够了! 张灵康没有深究,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合作愉快,我不会强逼你做任何事情,你也有点分寸,下次再有吃的不撒手,我可不会客气。” 九天玄龟哼哼唧唧的两声,带着几分委屈说道:“紫金镯里头的灵石我也有份,很多都是我给那老头找来的。” 张灵康撇了它一眼,冷冷说道:“这些就当做你的赎身费,不然的话,你还是留在这里?” 九天玄龟立刻把小脑袋摇的飞快,过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出去吗,那家伙的阵法,就是大乘期的大能也不一定能破。” “幸好已经过了千年,而布阵的人已经死了,只要找到阵眼我们就能出去。”张灵康说道。 玄龟一听,惊喜的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去啊?” 张灵康却笑了一下,说道:“不急,既然来了,可不能拉下好东西,你帮我看看,这洞府里头可还有什么可用的,到时候换了灵石,我算你一半。” 玄龟一听绿豆眼都亮了,忙不迭的在洞府里头转溜起来:“这把椅子可是无心木所做,那老头儿最是喜欢,还是这里,种着的花花草草都是灵草,虽然寻常了一些,但也能卖几颗灵石,这里的地砖也不错,是下等灵石磨成的,虽然杂质多,你去挖出来……” 也不知道九天玄龟是不是对前主人怀恨在心,竟是一副连地皮都要刮走的架势,等它指点完江山,洞府里头已经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最后,这位还可惜的看着那一池子泉水:“这可是最上等的灵泉,虽然被你吸收了大半,剩下的也有一些灵气,不如你打包带走吧。” 张灵康看了看那池子的大小,无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不是他不想,而是带不走,紫金镯就那么大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叠在一起,总不能直接水淹了。 玄龟见他不同意,还不死心的叫道:“这可能换不少的灵石呢,你不拿,我的那份也得给我,你可不能骗我。” 张灵康再一次觉得,自己那时候觉得这家伙跟玄龟相似有点儿眼抽,他无奈说道:“会给你记上,现在,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 玄龟瞪大了眼睛,暂时把那一池子的水望到了脑后,紧紧的抓着张灵康的肩膀,生怕他把自己给丢下了! 第四十六个天师 从那遗址出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张灵康得感激那个残魂,如果不是他在洞府里头藏了许多好东西,准备夺舍之后使用,恐怕他想要出来还不容易,饿也能把他饿死。 这三个月的时间除了破解阵法他也没闲着,虽然没能恢复金丹,修为却稳稳当当的维持在了筑基后期,之所以这么快,还是托了上辈子历练的福。 再一次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张灵康却微微皱了眉头。 下一刻,一只绿底红纹龟从他肩膀上高高的昂起头来,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叫道:“天哪,这是什么地方,灵力这么稀薄,咱们不会是到了下届吧,这我得多少年才能恢复。” 张灵康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再尖着嗓子说话,我就扔了你。” 九天玄龟委屈极了,还不准他感叹一些环境差,他委委屈屈的说道:“你不准备履行主人义务喂养我就罢了,还不准我发牢骚,哪有你这么残忍的主人。”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趁我不注意吃掉了大半灵石的是谁?” 九天玄龟立刻望天,哼哼着不回答。张灵康也拿他没有办法,叹了口气说道:“我既然养了你,就会喂你,但你不能老是这样,不然的话咱们可没法相处了。” 九天玄龟含着泪,叫道:“我有什么办法,我饿啊!” 张灵康只觉得脑门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吃了我那么多灵力,那么多的灵石,现在还饿?” 九天玄龟却说道:“那些还不够我垫肚子的,我可是饿了一千年,你也希望我快点长大,带着你拳打修真界,脚踩青元门吧?” 张灵康表示真的不想,他毫无称王称霸意愿,他拎着玄龟说:“我觉得可能养不活你了。” 玄龟再一次嘤嘤嘤哭起来,闹的他头痛不已,再一次觉得将他带出来实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吃得多干得少,偏偏还是个话痨,要不是…… 张灵康看了一眼玄龟,说道:“行了,有我一口吃的总不会拉下你,以后我得到的东西都分你一半,总可以了吧,不过说好了,不许私自抽取我的灵力。” 玄龟一听,绿豆眼睛亮晶晶的,讨好着说道:“真的吗,天哪,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我好喜欢你,世界上最喜欢主人了。” 张灵康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而问道:“不是说用你占卜十分灵验,正好我要找人。” 玄龟得意洋洋的抬高了脑袋,笑呵呵的说道:“那可不是,我厉害着呢,世界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但是很快的,说嘴就打嘴了,看着毫无动静的卜筮图,张灵康挑起眉头看向玄龟:“你不是说用你占卜很灵验吗,为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玄龟一双眼睛都挤在了一起,连声说道:“不应该啊,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还有过交集,怎么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个人还有什么特征?” 张灵康自然是不知道溯远生辰八字的,皱了皱眉头只能说道:“那你可以找到玄龟吗?他跟你长得有些相似,只是没有红色的纹路,背上有一道裂缝。” 听了这话,九天玄龟跳脚起来,叫道:“什么相似,世界上只有龟大爷一只九天玄龟,其他的都是冒牌货,哼,连炎纹都没有,说不定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龟,龟壳都有裂缝了,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张灵康再一次捏住它的脖子,冷声问道:“到底能不能找到?” 九天玄龟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可以,你抓着我占卜,心里头想着那只冒牌龟,既然你炼化过它,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张灵康再一次开始占卜,天师道诸道之中,他最不熟悉的就是占卜,主要是上辈子作为炼金术士,他信奉的其实是强者生存,更喜欢专研灵符阵法。 只是玄龟在他身边三年多,吸收了他无数的灵力,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存在,张灵康慢慢的回想着,但是占卜还是毫无动静,就像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玄龟一般。 张灵康皱眉看向九天玄龟,玄龟连忙说道:“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已经死了,灰飞烟灭,另一种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禁制,以你现在的修为占不到。” 张灵康听了,只是说道:“他们应该没事,我有感觉。” 九天玄龟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就是了,修真者的感觉很准,你觉得他们应该没死,如果不是你自己骗自己的话,那他们应该就是没死。” 不过他看一眼张灵康,冷哼着说道:“不过我不会承认有那个冒牌货是玄龟的。”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幸好之前他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所以这会儿也不是那么的失望,他笑着说道:“你是九天玄龟,那么名字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九天玄龟一听,警惕的看向张灵康,妖族的名字十分重要,不可轻易告诉他人。 张灵康也不在意他的警惕,笑着说道:“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九天玄龟吧?” 玄龟哼哼了两声,一边觉得张灵康看着人倒是不坏,一边又觉得不能轻易相信人类,只是说道:“你可以叫我龟大爷。” 张灵康见他没有放下戒心,想了想就说道:“不如我叫你小红,或者小绿,都还不错吧?” 九天玄龟一听立刻跳脚起来:“本大爷怎么能叫这么难听的名字,你……你可以叫我烨!” 张灵康笑了笑,摇头说道:“不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你的名字吗,不如叫小火,怎么样?” 玄龟哼唧了两声,别别扭扭的说道:“还不赖,总比小绿小红好。你不是要找人吗,这个世界上,龟大爷卜不到的,也就十大宗门,四大禁地,咱们想办法混进去,靠的近了,找人就容易多了。” 也就,张灵康对小火的算数能力表示了怀疑,十大宗门四大禁地那是好进去的吗,后面的危机四伏先不说,就是前头,那可是修真者趋之若鹜的地方,闲杂人等别说是进去了,看一眼都是运气。 这边张灵康费尽心思找办法混进这些地方,另一头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各种鱼兽疯狂的逃窜着,躲避着海底的风暴,凡是逃得慢的无一不被绞成了碎片。 黑色的海底被染上了一层红纱,重回死一半的寂静,方才的风暴就像是从未有过一般。 海底礁石组成的宫殿之中,一群虾兵蟹将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遭殃的人,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人。 是的,那是一个真正的龙椅,在海底散发着金红的颜色,华贵异常。 就是这张龙椅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惊心动魄,只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魂,那是一种凌厉的美丽,带着一种肆意的张扬。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第一眼看去满是深情,再看却觉得冰冷,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她眼中。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的额头长着两只龙角,给那份美丽平添了几分霸道。 女人微微靠在椅背上,撩起眼皮子看向身边的人:“那小子又疯了一次,这次还是清醒过来了吗?” 有人立刻回答:“禀龙母陛下,那杂龙确实又熬过来了。” 龙母忽然笑了一声,吓得身边的人都抖了几下,要知道这位最是喜怒无常,自从殿下死后,世间就再也没有让她开怀的事情,杀戮起来更加无情。 龙母瞥了他一眼,忽然冷了脸:“怎么,你在怕我?” 不等那人回答,龙母继续说道:“谷三,你不必怕我,如今深海之中,只有你我二人是龙族,你是妍儿留下来的人,我自然不会杀你,也没有人敢动你。” 谷三却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说道:“龙母恕罪。属下不敢妄称龙族。” 龙母却哈哈大笑起来,揉着额头说道:“是吗,连你都不敢,那些个蛟龙倒是有脸……一个个竟是连下届人炼制出来的伪龙都不如,如今抽干了他们的血,炼化了他们的骨肉,若是能再造一个龙族出来,也算是他们的福分。” 想到这里,龙母忽然站起身来,“走,随我去看看那个小子,是不是还活着。” 谷三擦了擦满头大汗,殿下死后谁还能阻止龙母的疯狂呢,最近她竟然连杀九九八十一条蛟龙,只为了再造一条真龙出来,谁知道她下一个会不会直接杀了他。 龙母没看见谷三的神情,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在龙宫的深处也有一个炼血池,只是这个池子里头的血都是蛟龙之血,可不像是凡世那样小打小闹。 而在池子里头,一个男人的身躯若隐若现,仔细一看,他的下半身居然像是蛇尾一般。 龙母勾起嘴角,慢慢靠近血池,那男人忽然暴起攻击,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挡住,她不但不生气反倒是更加开心:“好,很好,还有力气攻击,证明血池还不够浓郁。” 这话说的谷三忍不住哆嗦,那男人却只是阴森森的看着她。 龙母眼睛一动,忽然说道:“今天还有一个稀奇事儿,居然有人在外布阵寻你,只是不知这人是敌是友,若是你的好友的话,不如请了来,跟那小乌龟一同陪你。” 只见血池顶上,一只磨盘大的乌龟被吊在空中,好不可怜,男人似乎被激怒,再一次爆发攻击,但是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样,毫无意外的被挡住了。 第四十七个天师 十字路口,小火揪着两只小眼睛,十分严肃的左看右看,终于指着右边的路口说道:“我们往那儿走,应该没错,青元门就是那个方向。” 在确定要走遍十大宗门四大禁地之后,主宠两个一商量,还是先往青元门走,当然不是因为十大宗门它排名第一,而是因为青元门并不排斥散修,运气好的话还能借阅他们的藏书楼,在修真界出了名的大方。 张灵康有些怀疑的看向玄龟,不太相信的说道:“之前你指的明明是另一个方向。” 小火一听不干了,跳起来叫道:“那是你龟大爷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久了,方向感不行,一时弄错了,相信我,这次听我的准没错,以前我跟着那老头儿去过青元门。” 张灵康自己也不认识路,索性也就没有驳了小火的意思,顺着他指的路慢慢走着,一路上小火的嘴巴就没有停过:“我说你也该好好练练御剑飞行,不是已经筑基了吗,飞一个都不会,说出去我都嫌弃丢人。”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暗道不会御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上辈子魔龙倒是坐的多,但靠着自己飞,而且还是在一把纤细的长剑上还真没有过,在没有练习熟练之前,他拒绝飞太高:“这里还是俗世,御剑飞行太惹眼。” 小火哼哼了两声,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心虚,但看在他是主人的面子上并没有拆穿他的话,还体贴的说道:“知道啦,等咱们找准了方向再飞也不迟。” 其实说走,张灵康走的也不慢,在没有马屁代步的情况下日行百里,被人看见也是一件让人惊恐的事情。 “明城?”在看见远处城墙上名字的时候,张灵康闪了闪神,如果不是那截然不同的围墙风格,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世界。 小火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惊喜的叫道:“明城也算是个大地方,这里有青云门的铺子,咱们进去打听打听消息。” 张灵康看了看排队入城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但也有几个修士模样的,大部分都在练气三四层的样子,但无疑不是昂头挺胸,一副高傲的模样。 修士的队伍与俗人是分开的,张灵康站到了修士队伍的最后,排在他前头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副文士的打扮,看起来更像是书生一些。 注意到来人,那文士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机微微一愣,十分客气的说道:“这位道友可是第一次来明城?莫非也是为了赏兵大典?” 张灵康摇头问道:“在下确实是第一次过来,只是不知道赏兵大典是什么?” 那文士见他真的不知,笑着解释道:“前些日子,城中诸葛家得了一件神兵,发帖邀请附近的修士前来一观,练气五层一下的,不过是看个热闹,练气五层以上,诸葛家便备有厚礼,道友若是无事,倒是也可以去看一看,总归没有坏处。” 文士自己是练气四层的修为,不过是来看个热闹,方才一眼没看出来张灵康的修为,便知道定是比自己厉害的,这么说一来是结一个善缘,二来也是想沾沾光。 “要知道诸葛老祖可是筑基巅峰修为,据说再进一步就能结丹,大家都猜测此次得到神兵,诸葛老祖的好日子就在眼前,若是能与诸葛家交好,不说别的,得到老祖指点一二也是极好的事情,只可惜在下修为微末,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张灵康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说道:“既然来了明城,若是不去倒是可惜了,不过在下初来乍到,连诸葛家门朝哪里开都不知,若是道友同行那是再好不过。” 文士一听,立刻大喜过望:“道友若不嫌弃,那咱们那就结伴同行,在下朱机子,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免贵姓张。”张灵康客客气气的说道,假装没有听见小火一连串的吐槽,“什么诸葛老祖,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一个家族连个金丹期都没有,还敢开什么赏兵大会,现在修真界都没落道什么程度了,哎,你去凑什么热闹,那些破兵器有啥好看的?” 张灵康自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此去也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修真水平,以小火的意思,倒像是金丹元婴到处都是,压根算不得让人稀罕。 只是他到这个世界之后,感受到的灵气确实是比晋朝天差地别,但也没有浓郁到让人惊讶的程度,一千年过去,不管是田家老祖还是九天玄龟的记忆跟现实都有差距。 第一次见到诸葛大宅的时候,张灵康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晋朝的皇宫,甚至比皇宫更了一幢高塔,遥遥看去高耸入云,真带着几分仙气。 这会儿张灵康忍不住有些可怜这个世界的皇室,比起一群天师,显然修真者更难对付。 在门口迎宾的两位都是练气五层的修士,相比一些身份贵重的人,是有专人迎接到,他们不过是迎接一些散修罢了。 两人锐利的眼神扫过张灵康和朱机子,在前者身上分明停留的更久一些,笑容也更真诚了一些:“两位可是来参加赏兵大典的,家主早已准备了住处,请两位随我来。” 朱机子想着法子跟着张灵康一块儿过来就是为此,若是练气五层以下,当然也可以参加赏兵大典,但只能等到当日过一个眼瘾。 但是跟着别人住进去就不同了,不说诸葛家准备的厚礼,据说宅子里头布有聚灵阵,修炼几日也是好的。 当然,他们这些散修能分到的地方好的也有限,只是看不穿张灵康的修为,迎宾的修士倒是客客气气,解释道:“这边的客房老祖都布下了阵法,道友尽可以安心歇息。” 张灵康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至于安心歇息,在别人家他可没有那么宽的心。 等人一走,朱机子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桌上的一个锦囊,那里放着两个锦囊,显然是为了他们而准备的。打开一看,一股药香扑鼻,他忍不住叫道:“居然是补灵丹,诸葛家好大的手笔,难道那老祖真的要进阶金丹了?” “切,补灵丹罢了,药力不纯,吃了只会堆积杂质,对以后的修为不利。”小火冷哼道。 张灵康眼神一动,笑问道:“朱兄,补灵丹很珍贵吗?” 朱机子见他年纪轻轻修为却高,便猜测或许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子弟,倒是也不奇怪他问这话,苦笑着说道:“对于名门弟子而言,补灵丹不过是最下阶的丹药,但对于我们这些散修,哪怕只是一颗也是珍贵的。” 张灵康心中有些诧异,二话不说将自己的那一份也收起,又问道:“既然散修难为,朱兄可想过加入门派?” 朱机子还以为他有心招揽,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自然是想过的,但那些大门大牌看不上我,至于寻常的家族,又能有什么资源,若是有个好主家,在下也是愿意肝脑涂地!” 只可惜这一次张灵康却没有接口,只是笑而不语,朱机子也怕自己表现的太急迫反倒是坏了事儿,也就没有追问,反而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赏兵大典就在三日后,张灵康还算是来的早的,这几日诸葛家简直是客似云来,张灵康也得意见到了许多不同的修士,只是修为都不高,能达到筑基的一个没有。 或许不是没有,而是来人在进门之前就被人直接迎入了内宅,并不与他们这些散修住在一起,张灵康心中猜测着。 虽然人人都说诸葛老祖铸就金丹日子将近,张灵康却觉得不一定,若是真要化丹,按理来说应该倍加小心,以防万一才是,这么张扬的行径可不像。 比起远在内宅一直没有露面的诸葛老祖,张灵康更感兴趣的是隔壁的那位体修。 不修法术只炼体,倒是跟他上辈子被逼走的路子有些相似,但是与他不同的是,那位体修身材魁梧,脾气暴躁,看着就像是暴熊一般,一拳下去能将石头碾碎。 这位公羊书辜负了文气的名字,每日必定要起来呼呼喝喝的锻炼,比起修士们清高的模样截然不同,自然就成了另类,他也不在乎自己没有人员,该吃吃该喝喝,倒是无比的自在。 张灵康就喜欢这样子的人,一来二去两人倒是能说上几句话。 这一日公羊书又在锻炼,单手将一块巨石举起来,不得不说,体修的锻炼方式十分吸人眼球,只可惜大部分修士都看不上。 张灵康仔细的看着,忽然开口说道:“这样子修炼对身体的伤害太大,你试试看手臂稍稍往里头弯一点,膝盖往里收。” 公羊书一听,也不二话照做,张灵康又提了几个意见,虽然看起来细微,但改动之后他淬炼起身体来确实是更加顺堂了。 公羊书心中感激,抱拳说道:“张道友,多谢。” 张灵康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罢了,倒是……”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张灵康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公羊书摸了把脑袋也跟了出去,就瞧见朱机子有些幸灾乐祸的站在门口呢。 瞧见两人一块儿出来,朱机子眼中闪过一丝敌意,转向张灵康说道:“诸葛家戒备森严,谁知道竟还是钻进了个小贼,不过是练气一层的修为,竟敢独闯诸葛家,真是不要命了。” 张灵康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多管闲事的走了过去,却见那被护卫提在手中的小人儿无比的熟悉,只是不同前些日子的严肃,小脸上满是仇恨。 第四十八个天师 “住手!”张灵康开口喝道,三两步走过去把那小孩儿拎起来一看,可不就是阔别多日的田真炎,只是比起那时候脸颊还有些肉呼呼的样子,手里头的小子蓬头垢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饥荒山村跑出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抓住田真炎的护卫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张道友,你认识这小子,这小子这两天一直在门前偷偷摸摸的看,果然是要钻进来,幸好给逮到了,不然冲撞了哪位客人可不好。” 张灵康笑了笑,神不知鬼不觉的塞了一块灵石过去,笑着说道:“是我家小弟,怕是偷摸着跟来的,还请勿要见怪。” 那人一摸到灵石,哪里还会管这样子的小事儿,笑着说道:“原来是张道友的弟弟,早说一声在下亲自给你送进来,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张灵康打了个哈哈,这才提溜着田真炎回到屋子,对着朱机子和公羊书只说是自家弟弟,等进了屋子才把人往面前一拉,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皱眉问道:“真炎,你怎么在这里?” 田真炎却只是充满戒备的看着他,张灵康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总不可能是跟着自己出来的,如今这幅模样,莫不是田家出了事儿? 张灵康叹了口气,见他戒备自己也不生气,反倒是亲自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给他擦脸。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温柔了,慢慢的,田真炎身上的戒备一点一点的散去,原本倔强的小脸上也露出一丝依赖来。等张灵康擦干净他的脸孔,打算换盆水进来的时候,却被这孩子一把搂住腰,湿润的感觉穿透衣服一直炙烫着他的皮肤,张灵康叹了口气,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 过了许久,感觉到田真炎冷静了一些,张灵康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只见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跟兔子似得,虽然还是板着脸,但平添了几分孩子气。 到底是相处了些时间,张灵康看着有些心疼,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爹怎么让你到处乱闯?” 一听见这话,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田真炎一吸鼻子,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师傅,我爹死了。” 张灵康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田家的护宅大阵是他亲自修好的,金丹期以下难破,难道田怀明是死在了外头:“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真炎也不是个爱哭的,只是家中大变让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有些承受不了,他眼中满是仇恨,咬牙说道:“就是那诸葛老贼,是他杀了我爹,还抢走了长生灯。” 长生灯是田家大阵的阵眼,是那位金丹老祖留下来的,一直都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张灵康要修复大阵的话恐怕还不得见,“难道他没有启动阵法?” 要杀了田怀明简单,在他出门做生意的时候动动手脚就是,但想要抢走长生灯却困难,只要阵法不破,作为阵眼的长生灯就是最为安全的:“诸葛老祖已经结丹?” 难道坊间传言猜测都是真的,张灵康一时之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 田真炎却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复杂的纠缠,一开始是迷茫,然后是仇恨,夹杂着疑惑不解:“是田真卿,他回来了,说要继承田家不再回山门,爹很高兴,说我们田家有希望了,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联合外人破了大阵,致使我爹惨死。” 张灵康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将他拉到怀中,手中带着灵力慢慢的抚着他的后背,让想起当时场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的田真炎慢慢冷静下来。 田真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说道:“都是我没用,不然的话我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还有那些族人,他们都不该死,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从他的话中,张灵康不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程,那位传说中三灵根,被田家寄予厚望的田真卿从师门回来了,并且要继承田家。按理来说,被田家重点培养,他就算没有感激,也不该有深仇大恨才是,但事实上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跟诸葛家合作坏了田家根底! 那护宅大阵可是田家最后的依仗,失去了这个,在这个有修士存在的世界,田家的结果可想而知,田真卿只要是不傻就不该这么做,内里恐怕有原因。 张灵康无心猜测,只是按住田真炎的肩头,说道:“真炎,这不是你的错。” 破家之痛当然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抵消的,张灵康却没有多说,有些痛苦需要沉淀,需要时间来化解,等怀中的孩子冷静下来,他才开口问道:“你潜入诸葛家,可是有什么打算?赏兵大会,不会那兵器就是......” 田真炎已经恢复了冷静,点了点头难言愤怒:“就是诸葛老贼从田家抢走的长生灯!” 张灵康觉得自己对世界的认识还是太少了,大张旗鼓的抢了家主的东西,杀了田家的家主,回头还要开个大会请大家观赏,他就不怕被人唾骂,或者说,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道理。 田家已经落到了田真卿的手中,支持田怀明的那些人手死的死伤的伤,田真炎能够逃脱还是田怀明眼见事情不对提前将他藏了起来,诸葛家压根不把一个五灵根放在眼中,也就没有追杀,加上田真炎会点障眼法,这才逃出生天。 张灵康心中叹了口气,拉着他到床边坐下,才问道:“你闯进来,不会是打算杀人报仇吧。” 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就算那诸葛老祖没有铸就金丹,也绝不对练气期的小修士可比的。 田真炎黯然的摇了摇头,咬牙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斤两,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真要打起来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想到长生灯总是不甘心,这才想要进来看看。” 事实上,如果不是遇到了张灵康,恐怕他会忍不住在大会上拆开诸葛家虚伪的面目。 张灵康却说道:“既然田真卿与诸葛老祖狼狈为奸,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他若是来的话,必然能认出你来,要杀了你轻而易举,连你都死了的话,你爹才是白死了。” 田真炎一听这话眼睛又是一红,到底是个孩子,这时候有些无助的拉着他问道:“师傅,我该怎么办?” 这一次张灵康没有否认这个称呼,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你恨吗?” 田真炎红着眼睛,里面是掩不住的恨意:“恨!” 张灵康却笑了:“恨就好,你要记住这种恨的感觉,这样才能变得更加强大,总有一天,你爹的仇还得靠你自己来报,记住,只有变得强大,你才能手刃仇人。” 田真炎眼中有些迷茫,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变得那么的厉害,却看见被他视为师傅的人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那一刻他觉得明明在眼前的人似乎距离自己很远。 张灵康笑着低下头,柔声说道:“曾经我也很想杀一个人,但那时候的我连修真都不能,只是个普通人,你猜,后来怎么样?” 田真炎愣愣的问道:“后来怎么了?” 张灵康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后来他死了,我还活着,田真炎,你要记住,自己的仇,你不报,没有人会替你来雪恨!” 田真炎忽然打了个哆嗦,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看似温柔的男人很可怕,但是他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并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张灵康笑了笑,又问了一句:“怎么,害怕了?” 田真炎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满满的坚定:“师傅,真炎记住了!” 张灵康认真的看着他,在他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时候一门心思为了圣子而复仇的家伙似乎有些发傻,不过,他就喜欢傻孩子:“很好,那么现在,先把你家祖传的灯夺回来。” 事到临头,田真炎倒是紧张起来,小脸板的死死的,眉头都差点打结了,张灵康不确定那位田真卿会不会来,到底是从镯子里头早出一颗易容丸。 易容丸十分积累,对于金丹期以上的人基本无用,几乎是被当做垃圾丢在镯子里头的,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看着黑了一大圈,眉眼也变得平凡的小子,张灵康暗道效果不错。 “师傅,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诸葛老贼很厉害,要不还是等我变得厉害再回来夺回长生灯吧。”只有自己的时候,田真炎有一股豁出性命的决断,这会儿倒是犹犹豫豫起来。 张灵康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布阵?”田真炎拧着眉毛,犹豫着说道,“但这里是诸葛家,明日就是赏兵大典,怕是已经来不及布阵了。” 张灵康听着微微一笑,眉头多了几分自信:“知道就好,硬拼是蠢人的做法,我们要做的是智取!” 张灵康不是盲目自信,依他的修为,诸葛家除了那位深藏不露的老祖之外,其余人都不是对手,至于那些个客人,有几个是愿意为了诸葛家出力的。 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做准备,去大典的场地转悠了一圈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压根没有人发现。 第四十九个天师 自从得到天师道修炼口诀开始,张灵康就从未间断过自己的修炼,如今知道这个功法的不凡,自然更加不会懈怠,对力量的追求已经融入他的血脉。 即使在别人家也是如此,吸收了晨间的第一缕灵力,感受着身体中慢慢浮现的那种力量感,张灵康有些庆幸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灵力的差距是刻苦无法弥补的。 一直到张灵康修炼完毕,田真炎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盘腿而坐的人,田真炎一个猛子做起来,脸上带着几分羞愧,抿着嘴角说道:“师傅,我起晚了,对不起。” 张灵康叹了口气,说到底田家巨变还是让田真炎变了性格,以往他虽然认真严肃,却不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人,其实他一个孩子昨晚上情绪起伏不断,睡迟了也是正常。 带着几分心疼,张灵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说道:“不晚,时间刚刚好。” 田真炎却说道:“太晚了,师傅都已经修炼完,以后我要变得强大起来,自然要更加努力,师傅,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听了这话,张灵康倒是不知道自己将仇恨印入少年的身体是对是错,看着田真炎一板一眼的穿好衣服,准备修炼,张灵康忍不住说了一句:“也不要太逼着自己。过刚易折!” 田真炎笑了笑,说道:“师傅,你放心,徒儿知道分寸。” 张灵康也没有再劝,反倒是坐在旁边看田真炎修炼,他用的功法是祖辈传下来的,算不得高深,但胜在一个能适合所有的灵根。只是五灵根毕竟杂质颇多,修炼起来困难重重,即使被带入了道,吸收起周围的灵力来速度也远不如旁人。 小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爬到张灵康的怀中,瞥了眼那个孩子,淡淡说道:“五灵根,这要是放到上古时期的话倒是好材料,只可惜……就是千年之前,五灵根也已经久久没有出过高阶的修士了,说到底还是天地间的灵气少了。” 张灵康弹了一下小火的背,他从不觉得天赋就是一切,不然的话上辈子的他就应该留在那个小山村,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才是。 等到田真炎修炼完毕,张灵康才说道:“走吧,今日可是赏兵大典。” 田真炎眼神一冷,沉默的跟在张灵康身后走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同一个院子的朱机子就在那儿等着呢,看见两人出来就迎了过来,眼神不着痕迹的从田真炎身上扫过,笑着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张道友的弟弟了,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啊。” 张灵康看了眼易容过后的田真炎,黑皮肤小眼睛,五官都毫无特色,仍在群人里头都捡不出来,也难为朱机子说出这话来:“正是我家小弟,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勿怪。” 朱机子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哪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走吧,我们该去会场了。” 等走到外头,却见公羊书也在,看架势倒像是在等他们,这位是个心直口快的,往田真炎看了一眼,笑哈哈的说道:“张道友,这是你弟弟,看着真不像是一个娘生的。” 说完这话,他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灵康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走吧,应该快开始了,总不能让主人等着。” 公羊书打了自己一记嘴巴,对着田真炎挤眉弄眼的,似乎有几分道歉的意思,只可惜田真炎满脑子都是大典的事情,紧张的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眉目传情。 此次诸葛家开赏兵大典,着着实实请了不少人,光是住进诸葛家的就得有五十人左右,能进内宅的却只有十数人,当然,这都是不包括他们的随从。 例如朱机子这样修为低的,要么坐诸葛家安排的普席,要么坐在张灵康身后的次席,修真界的强者为尊一目了然。 朱机子似乎早知道如此,倒是也没有什么异常,至少脸上没有露出来,倒是公羊书凭着一身蛮力坐在了旁边的主位,可见修真的路子与实力可否没有必然关系。 张灵康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低声说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坐在别动。” 田真炎乖乖的点了点头,随机垂下眼睛,他怕自己忍不住露出仇恨的眼神,让身前的师傅陷入险境。 张灵康却不怎么在意,眼睛扫过大殿内的几处位置,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模样。 诸葛家并没有让他们等许久,刚落座,只见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领着数十人走进来,这便是诸葛老祖和那群能够进内宅,不是背景强硬就是修为深厚的修士们。 这一群人中,最显眼的不是诸葛老祖,而是跟在他左手边的一个男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只见他一席白衣,背上背着一把长剑,整个人如同出鞘一般杀气四射。 张灵康的眼神不过多停留了一秒,那个男人就猛的看了过来,眼中似乎带着剑光,让人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张灵康笑了笑,并没有直接避开,反倒是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那男人眉目不动,微微点头只当是回应过了,看见他的动作,张灵康倒是笑了一下,看起来凶猛无比,其实倒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不然的话以他们的身份之别,毫不理睬也无事。 倒是诸葛老祖扫视了一遍大殿,在看见其中几人的时候微微皱眉,就近对右手边的男人吩咐了几句,那个男人满头大汗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没多久,一位美貌侍女出现在张灵康桌边,低声说道:“参见真人,下面的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筑基期的真人都可以上座,还请真人随我过去。” 原来是诸葛老祖发现竟有筑基期的坐在下头的位置,对下面人办事的能力十分不满。 除了张灵康之外,另一个筑基期的散修是个白头发长胡子的瘦削老头,受到邀请之后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诸葛道友不必客气,我等进来就是客,不进内院也是不想麻烦大家,我坐这儿觉得挺好的,舒坦。” 筑基期的修士能够进内院,张灵康之前并不知道,这会儿也没打算换位置,便客客气气的说道:“就如那位道友所言,我坐在此处就可以,别为此耽误了赏兵。” 诸葛老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玖霄道友,还请上座。” 玖霄正是那个白衣男人,他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似乎对诸葛老祖并不十分尊敬,不过看他的修为,必定也是筑基期以上,这么年轻就能筑基,天分自然不一般,他看不上在场的人倒也是正常。 朱机子见张灵康似乎对那玖霄感兴趣,低声解释道:“那位听说是青元门的内门弟子,忒是尊贵,也不知道诸葛家是怎么搭上的。” 诸葛家不过是个三流的修真世家,青元门却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宗门,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诸葛老祖对着这位玖霄客客气气。 不过青元门吗?倒是巧合的很,只是不知道这个玖霄的存在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张灵康默默的品了一口美酒,心中不断的计算着阵法有可能出现的疏忽。 就在他盘算的时候,诸葛老祖满脸红光的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各位愿意拔壅前来,老朽不胜感激,废话不多说,赏兵大典就此开始。这些都是我诸葛家收藏多年的兵器,若是道友们有愿意让大家点评的,尽可以拿出来。” 玖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兵器是修真者的另一条性命,这些人却把兵器当作可以赏玩的珍宝,真是不知所谓,如果不是家中请求,他是绝对不会浪费自己时间来这一趟的。 第一样兵器已经被端了上来,却是一根长鞭,通体漆黑,闪着深深寒光,看似不凡。 张灵康看着却有些失望,这虽然是法器,却只是下品,就连当初九玄真人的那根本命蛇鞭都比不上,更别说之前从洞府中得到的那些好东西了。 张灵康这么想,不代表周围的人也这么想,随着一件一件兵器上来,场内也热闹起来,男人,对兵器向来是有几分热爱的,就是公羊书的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热切。 朱机子更是酸溜溜的说道:“若是能得到这些法器,为诸葛家办事儿也不算亏。” 这就是诸葛家的目的,一个赏兵大会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睛,若是能趁机吸收一部分人手的话,诸葛家不愁蒸蒸日上。 诸葛老祖显然也对此十分满意,摸了摸胡子笑了起来,只是转头一看玖霄的眼神不免皱眉:“玖霄道友可是都不满意,也是,你在青元门中,恐怕什么好法器都见过。” 玖霄竟是直接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诸葛老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别的玖霄道友看不上眼,那最后一件可不一定,你且看着。” 说完这话,诸葛老祖居然站起身来亲自到了台前,笑着说道:“今日赏兵大典最后一样兵器,就是这个——长生灯,就算是金丹期的攻击,此灯也能抵抗。” 说完这话,一盏巴掌大的灯出现在他的手中,说是灯,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浅碗,还是乌漆墨黑没啥闪光点的小碟子。 田真炎丝丝的拽紧自己的拳头,指甲一直按到了肉里,张灵康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覆住他的拳头。温热的感觉让田真炎放松了一些,他甚至抬头对师傅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自然有人忍不住问道:“诸葛道友,这灯有什么厉害之处。” 诸葛老祖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玖霄,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众位请看!” 话音刚落,却见那只乌漆漆的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火光,微微跳跃起来,随着这一丝火光,诸葛老祖整个人陷入一片雾气之中,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 “法宝!”有人当场吃惊叫道,能够只靠灵力立刻成阵,已经不是法器可以做到的,这必定是一样法宝。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眼中都露出几分嫉妒。 而张灵康,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五十个天师 就在长生灯启动的那一刻,张灵康同时捏碎了口袋中的一块极品灵石,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遗址,否则的话极品的灵石现在已经少见,他想弄也弄不到。 灵石化成粉末,下一刻长生灯中间的火焰忽然变的更加明亮起来,隐隐约约带着一缕紫色的光芒,显得神秘而危险。 只是诸葛老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他那握着长生灯的手被死死的吸附,体内的灵力却源源不断的被吸走! 诸葛老祖大惊失色,竟是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不停的甩动着自己的手掌指望着摆脱长生灯,只可惜那盏灯就像是长在了他的手心一般,死死的粘着。 张灵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盏灯可是田家老祖毕生最为得意的作品,炼制的时候就融入了一丝田家血脉,想要完全的掌控,除非是将田家的人都杀尽了。不过真要是那么做的话,这盏灯的威力恐怕也剪去了大半。 长生灯,是田家的长生灯,张灵康在修复田家大阵的时候就熟悉过一番,如今又有田真炎自愿提供血液,利用阵法反噬并不算难。 很快的,诸葛老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眼睛往座下一扫,冷声喝道:“哪个宵小在暗处暗算于我!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厉喝包含着诸葛老祖一身修为,一些前来看热闹的低级散修竟然呕出鲜血,显然是在这威压之下受了伤。 张灵康早有准备,即时展开屏障护住身后的人,朱机子倒是识趣,一看见事情不对就藏在了他身后,躲的比谁都好,竟然也没有受到波及。 诸葛老祖冷眼看过安然无恙的几个人,眼神中是说不出的阴冷狠辣,若是让他找出仇人的话,恐怕这个人就别想着能够活着离开。 张灵康笑了一下,忽然开口说道:“诸葛良辰,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对无辜之人迁怒,再不想办法的话,那盏灯可是要把你吸干了祭祖。” 诸葛老祖这才定睛去看张灵康,一个年轻却修为身后的陌生面孔,以他的谨慎原本应该是在意的,谁知道青元门的玖霄意外前来,以至于诸葛家的大部分精神都在这位身上。 原想着能跟青元门扯上关系的话,诸葛家受之不尽,谁知…… “是你!你到底是谁!”诸葛老祖怒喝道。 张灵康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只是个路人,不过是看不惯诸葛家强盗行径,杀了人家的家主,抢了人家祖传的宝贝,竟然还要开什么劳什子大典。”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诸葛家的神兵到底从何而来,私底下大家也有一番议论,只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没有苦主,所以也就是议论几句罢了。 可现在不同,有人直接将窗户纸捅穿了,说到底,修真界弱肉强食,但也要脸面。 诸葛良辰气的脸色发青,平白辜负了这个好名字,冷笑道:“果然是你,那我便杀了你,这灯自然还是我的。” 张灵康施施然的接住他的攻击,反手一掌击中座前的石阶,下一刻阵法突变。 “阵法师!”发出惊讶叫声的是玖霄,原本他对那盏灯也有几分兴趣,毕竟法宝这东西,在青元门也不是人人可以得到的。 但是很快的,张灵康捅出来的事情让他对原本印象就不好的诸葛老祖的印象跌到了谷底!玖霄为人正直,最是见不过修真界杀人越货的行为。 此时见诸葛老祖发怒,玖霄还有些担心这个看似年轻孱弱的年轻人,谁知道下一刻情势反转,看似气势汹汹的诸葛老祖被困在阵中不得动弹,张灵康却越战越勇。 最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年轻人还是个阵法师。 在青元门,炼丹师炼器师其实不少,但阵法师却稀罕,主要是这一门对弟子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若是那等没有天分的,学了也是浪费时间,永远都只能停留在三脚猫的水平。 看清楚张灵康的动作,玖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倒是不急着插手,反倒是坐视旁观。 张灵康的眼角扫过玖霄,见他确实是没有插手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气,大门大派的弟子总有几分自己的手段,若是他贸然动手恐怕平生风波。 随着诸葛老祖的疯狂攻击,张灵康仅有的几块极品灵石都贡献了出去,但结果也是赫然,一个筑基巅峰,即将要进入金丹的老祖,居然被死死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张灵康感应者长生灯的状态,凭着田真炎贡献的一滴心头血,他能察觉到长生灯吞噬灵力的满足,但它毕竟不是攻击性的法器,作为防御阵法的阵眼很好,这时候就略逊一筹。 不过这也足够了,张灵康勾了勾嘴角,转头问道:“最后问你一次,现在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以后你就能无所牵挂的修炼,或者,留着他,以后由你来手刃仇人。” 田真炎紧紧盯着诸葛老祖,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有那一日的挥洒自如,因为愤怒扭曲的脸孔显得分外的丑陋,就是这个人亲手杀了他的父亲,虽然严厉却一直宠爱着他的父亲。 田真炎摇了摇头,说道:“师傅,这就够了,这个人的性命,就由徒儿将来来取!” 张灵康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也会选择自己来杀死仇人,而不是借助于他人。“既然如此,那我们拿了灯就走。” 话音未落,后头的朱机子狂喊道:“道友,真人,前辈,你可不能丢下我啊,他们会杀了我的!”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在离开的时候确实是带走了他,谁让之前自己带着朱机子进门,总不能留下他送死。 等张灵康收取了长生灯挟着两人离开,诸葛老祖才终于从那阵法之中出来,他一声怒吼,却并没有趁势追击,反倒是急匆匆的让人送走客人,自己闭了关。 在场恐怕仅有几人明白,诸葛老祖体内灵力耗损一空,修为必定会下跌,这时候别说要报仇了,先防着被人抽了空子才是。 这一日的诸葛家从风光无限,瞬间就成了笑话! 张灵康还是第一次御剑飞行,直接飞出了过山车的感觉,等脚踏实地的时候,田真炎惨白着一张小脸还算能坚持,朱机子却一下来就吐的不停,几乎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看了眼朱机子客客气气说道:“朱道友,就此一别,后会无期。” 眼看张灵康一拉田真炎就要离开,朱机子连忙喊道:“张道友请留步,张道友,想必你也知道,此次我怕是也得罪了诸葛家,若是被他们发现的话哪里还有活路。” 说完这话,朱机子偷偷看了一眼张灵康,暗道这人能够跟诸葛老祖打得不分上下,恐怕至少也是筑基期,“张道友,在下别的不说,对附近还算熟悉,愿为道友当一个领路人。” 张灵康却并不喜欢这个朱机子的行事作风,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随手扔了一袋子灵石过去,说道:“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管朱机子的反应,拉着田真炎就走,很快就把人甩在了身后。 等再也看不见朱机子的身影之后,一个小脑袋忽然从张灵康的胸口钻出来,骂道:“败家子,那可是灵石,咱凭什么要给他。” 张灵康点了点玄龟的脑袋,说道:“他也确实是受了牵累,就当作补偿吧。” 小火还是有些忿忿不平,瞥了眼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小孩儿,说道:“小屁孩儿,看什么看,没见过你龟大爷吗?” 田真炎还真的没见过会说话的乌龟,下意识的抓紧了张灵康的袖子,低声问道:“师傅,这是什么,它是妖怪吗?” 张灵康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火先不干了,跳脚说道:“什么妖怪,我是你龟大爷,咱这可是神兽!” 张灵康按住小火蹦跶的脚丫子,笑着说道:“这是小火,是师傅的伙伴,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小火,别欺负真炎。” 小火冷哼了一声不说话,田真炎却带着几分害羞说道:“你叫小火吗,我叫田真炎,真巧,我们的名字里头都有一个火字。” 小火也没有理会他,作为神兽,他对人类的小崽子那是不屑一顾的。 张灵康捏了捏小火大脚丫,索性将他放到了田真炎的肩头,让他们能够熟悉熟悉。 拉着田真炎的小手没走出多久,张灵康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问道:“阁下已经跟了一路,还是不打算出来吗?” 一个人影忽然从空中显露出来,背后的长剑宣誓着他的身份。田真炎脸色一变,拽着张灵康的衣服没有说话,小脸上却满是敌意。 张灵康挑了挑眉头,笑着问道:“阁下跟了一路,总不会是想为了那诸葛家讨公道吧!” 玖霄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个,他皱眉说道:“自然不是,那长生灯既然属于你,那就是你的,我此次前来,却是想要邀请张道友一同探寻先人遗址,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张灵康意外的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怕是不巧,在下暂时没有这个功夫,抱歉了。” 第五十一个天师 “客官请进,可要点什么?”小二热情的说道,一边引着人往里头走,一边嘴巴不停,“咱们醉仙楼不说别的,酒菜可是一流,就是真人们路过此处也是定要来的。” 说着,小二扫了一眼这两位客人,只觉得他们龙章凤髓的,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心中咕咚一声,暗道自己不会是好运遇到了两位仙人吧,顿时更客气了:“两位若是第一次来,一定要尝一尝醉仙楼的桃花酒和过江鲟,那个滋味,吃过的人没有不想的。” 来人正是带着田真炎的张灵康,他听了倒是有几分兴趣,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来一份吧,其余招牌菜也挑三俩个上来。” 小二说了一声好嘞,领着两人到二楼窗边坐下,从这里往外看就是街景,十分热闹。 张灵康看了一眼身边板着脸的田真炎,笑着说道:“人间自有人间的好处,等我们到了修者门派的地界,怕就没有这一份红尘嚣嚣。” 田真炎往下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有哪里好,只说道:“师傅说好,那就好。” 张灵康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弹了一下田真炎的额头,但看他捂着红了一块的额头委委屈屈的看向自己,才笑着说道:“一个孩子,为什么老是装大人,一点儿也不可爱。” “就是,就是,一点儿也不可爱,简直就像个小老头!”跳出来的小火咋咋唬唬的说道,倒是让刚刚端着酒菜上来的小二吓了一跳,随即更加确定他们身份不一般。 等上了酒菜,张灵康还未动筷子呢,小火就火急火燎的抱着一壶桃花酒喝起来,那架势十足的一个小酒鬼,简直要一干为尽。 等喝完了一壶酒,小火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龟大爷我总算是活过来了!” 田真炎看直了眼睛,倒是张灵康觉得有趣,挥手又点了两壶酒,一壶酒让小火慢慢喝,另一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一口觉得确实不错,至少秒杀大晋朝的御酒! 想着,他抬手给田真炎也倒了一小杯,笑着说道:“尝尝看,味道不错。” 作为大家族的孩子,田真炎自然也是喝过酒的,这会儿也不推辞,喝了一口说道:“确实不错,倒是没有辜负师傅的一声称赞。” 张灵康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小屁孩,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田真炎红了红脸颊,低声说道:“徒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张灵康叹了口气,一口饮尽了杯中美酒,想着这个师徒的名分是不是算定下了,说起来,他可真没有教人的经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收徒。 但对着满腔信赖,命运坎坷的田真炎,张灵康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最后只当是默认了,先教着,若是真的不行的话,等到了青元门,想办法把他送进去就是了。 打定了主意,张灵康倒是少了几分之前的纠结,夹了一筷子鱼肉过去:“尝尝看,这鱼比桃花酒难得,竟然有一丝灵力,对你颇有好处。” 田真炎好奇的尝了一口,果然是,可见醉仙楼的出名还是有道理的,但凡事有灵力的东西价格都非常不菲,这地方却能用来迎客,可见实力雄厚。 只是没等他享受片刻,田真炎眉头一皱,带着几分厌恶叫道:“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张灵康抬头一看,却见楼下的玖霄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他身边还跟着三个修士,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两男一女,看模样都是不凡,尤其是那个女子分外的美颜,一路走来不少男人看见她连脚都走不动了,甚至还有直接惊呆了撞墙的。 田真炎等预料不差,玖霄果然带着人走了上来,笑着说道:“张道友,真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分明是你一直跟着我师傅!”田真炎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玖霄还未怎么样,跟在他身后的有些瘦削的男人却不干了,骂道:“哪来的小子,竟敢对玖霄兄不敬,真是岂有此理!” 玖霄反倒并不在意,回头说道:“周道友不必生气,我与张道友之间可能有几分误会,也难怪他的弟子不喜见到我。” 周道友却说道:“玖霄兄为人端正,能有什么误会。” 听了这话倒倒像是在说自己蛮不讲理,张灵康挑了挑眉头,抬头问了一句:“玖霄道友,此次前来莫非是找茬的,如果不是的话,咱们各吃各的,如何?” “好嚣张的小子,玖霄道友与你说话,那是你的……”姓周的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玖霄打断了,他歉意的看了看张灵康,说道,“既然如此,方才打扰了。” 说完这话,他居然真的带着人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来。 刚落座,那位姓周的就不客气的骂道:“什么东西,竟敢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若不是此次计划隐秘,非得给他一番教训不可。” 那唯一的女子柳青青却笑了一声,拖着自己的下巴朝着张灵康的方向抛了个媚眼,笑着说道:“周慈,你想要教训人家,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不说别的,淡淡论修为,那位小哥可就比你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怎么可能,他明明……”周慈还要说话,朝着张灵康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他皱了眉头,原本进酒楼的时候,他只觉得张灵康不过是练气巅峰的修为,但如今再一看,竟是完全看不出来到底修为如何,唯一的解释是之前那人故意压低了修为。 柳青青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但周慈涨红了脸颊到底是没有再发作。 玖霄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眉头微微一皱,如果不是不想要让门派知晓,他肯定不会找这些个散修,光是人品这一关就过不去。 “周道友,柳道友,孙道友,此次事关重要,还请各位保持和气,不然的话到时候影响了大局,大家都讨不到任何好处。”玖霄毫不客气的说道。 周慈冷哼一声,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和气生财,这个道理我周某人懂的很。” 柳青青又是一笑,说道:“奴家向来与人以和为贵,还请玖霄哥哥放心。” 周慈心中呸了一声,暗道就你那年纪都不可以当人奶奶了,还有脸朝着一个小年轻喊哥哥,真是没脸没皮,也不瞅瞅自己那副模样,人家名门弟子能看得上吗。 唯一一个还未开过口的孙道友沉默的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年纪偏大,脸上满是沧桑,容貌普通,只有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才让人察觉一丝不凡。 玖霄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张灵康,心中又是一番可惜,若是有张灵康那样子的强劲阵法师帮忙,他也不需要再找其他人了,可惜了! 张灵康陪着徒弟美美的吃完了这一顿,临走的时候出手大方,倒是让那位小二惊喜异常。 离开了醉仙楼,张灵康继续顺着青元门的方向走,只是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条江,不用说,这就是附近极为有名的那条浔江。 浔江极为宽广,一眼望不到江对岸,上头江水滔滔,竟有几分奔流到海的气势,偶尔有行船经过也是高船,寻常的小周怕是不敢直接往里头闯,不然很可能会尸骨无存。 张灵康随着人流走上渡船,靠窗的位置几乎能摸到江水,一时之间倒是别有几分情趣。 他们俩一上船,前头的几位学子就频频往回看,最后为首那位穿着锦衣的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在下游易之,敬慕阁下风采,不知可否结交一二。” 张灵康丝毫没有应酬的意思,摇头说道:“不可。” 游易之的脸色僵硬了一刻,似乎没料到眼前的人会这么不给面子,毕竟在这里不知道他游易之大名的也是少数。不过他到底不是多么蛮横的人,不过是皱了皱眉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是在下鲁莽了,告辞。” 他这么干净利落的走了,倒是让张灵康对他印象好了一些,虽然,这也不足以让他改变主意。 田真炎抿了抿嘴角,偷偷瞪了一眼那个游易之,暗道谁都要跟自己抢师傅。田真炎这时候不会想到,真要跟他抢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呢! 舟上十分热闹,那群学子已经开始喝酒吟诗,游易之也吟唱了一首,博得了一阵叫好,只是他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朝着张灵康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更是有些失落。 忽然,张灵康皱了眉头,自然不是因为游易之似有若无的观察,而是忽然之间平静下来的江水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真炎,站在我身后!”张灵康冷声说道,看了一眼船上的百姓,他连忙取出几张符纸动作起来。 “他在做什么?”游易之的异常自然早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平时与他关系最好,忍不住也多看了张灵康几眼,这会儿见张灵康的动作忍不住惊叫起来。 游易之也看了过去,他也算见多识广,顿时叫道:“修士!” 就是这时,渡船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窗边的人往外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只见原本只是湍急的浔江,这会儿竟然波涛汹涌起来,最大的波浪竟有十几丈高,眨眼间就将临近的那艘船只吞没,吓得船上的人纷纷惊叫出声。 倒是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的这艘渡船十分安稳,除了剧烈的波荡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江水淹进来。 游易之立刻想到方才张灵康的动作,惊讶的朝着他看去,却见张灵康丢下身边的孩子,一个翻身跃入江中。游易之心中大惊,连忙跑过去一看,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第五十二个天师 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在水中呼吸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他们自然有千般手段来对付,但一下水,张灵康就知道自己这次托大了,这里的水看似寻常,却有一股十分阴冷的灵力,将水中的一切生物都缠的紧紧的,往水底下拽去。 张灵康只觉得自己身上坠了千斤的顽石,固然他修为高深也有些吃不消,只能一边顺着力道往下走,一边寻找解决之发。 只是没等他寄出灵符,水中倒是出现了几个熟人,玖霄手中拿着一个青玉令牌,看见他的出现也是一惊,但下一刻却对他点了点头,将他拉到了身后。 下一刻,被水重压的感觉顷刻消失,张灵康再睁眼看见的却是一座古墓,之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古墓,只因为头顶一块匾额上写着龙冢两个大字。 周慈原本就看张灵康不顺眼,如今见他突兀出现,首先发难道:“玖霄道友,此事隐秘,贸贸然拉一个陌生人进来恐怕不妥吧。” 这次柳青青也站在他这边,不怀好意的说道:“玖霄道友,这位道友之前说过不感兴趣,却忽然出现在水中,恐怕……不太妥当吧?” 玖霄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张灵康,问道:“张道友为何出现在浔江之中。” 张灵康差点没直接翻白眼,弄的好像他很想要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活动似的:“你们在水底下弄出大动静,上头已经是惊涛骇浪,客船不知道翻了几艘,在下倒霉,正在其中一条船上,自然只能下来看看。” 这话一说,玖霄脸上倒是露出几分难为情来,毕竟此次他们行事鲁莽,恐怕已经害了不少百姓的性命。他原本就是正道中人,这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疏忽了。” 周慈却说道:“也是那些人倒霉,偏偏遇上了这事儿。” 张灵康瞥了一眼周慈,虽然玖霄有些烦人,但前几日看来人品还是端正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跟这样子的人搞到了一起。 倒是柳青青心中一转,张灵康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算是想出去也不能,这位也是筑基期,比他们的修为还要略高深一些,之前玖霄就想要招揽,若是同行的话恐怕会安全一些,当然,最后分东西的人也会变多。 她心中有了几分盘算,倒是转了话风,开口笑道:“张道友既然已经来了,不如随我们一起探探这个遗府,玖霄道友,你意下如何?” 玖霄原本就想要开口,正愁不好说,一听这话立刻说道:“不错,张道友精通阵法,若是能一起前行的话,咱们也安全不少。” 周慈却冷哼了一声,故意看了一眼那个沉默不语的孙道友,冷笑道:“玖霄道友,莫非你是看不起孙道友,这才想要找个外援?” 玖霄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周慈,冷硬说道:“在下不过是为了大家安危着想,孙道友既然都不介意,周道友何必斤斤计较?” 周慈脸色一冷,这才想到玖霄可不是以往那些任由他做主的小散修,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来,脸色难看的很。 倒是柳青青娇笑了一下,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周道友也不会反对的。” 周慈没有说话,也就当是默认了,只是略略看了眼孙道友,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柳青青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胆小不语,毫无提醒一下玖霄的意思。 玖霄显然对周慈有些不耐烦,也没在意他的小动作,转身对张灵康说起这个遗府来。 龙冢,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据玖霄的说法,这地方是千年之前,一条真龙陨落的坟墓,一直隐藏的很好,他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 龙虽然是上古神兽,却属于妖修,如今人妖关系紧张,玖霄也存有几分自己的意思,这才瞒了下来没有上报宗门,反倒是自己集合了几个人手来冒险。 从他的话中,张灵康不难发现青元门之内恐怕竞争也异常的激烈,否则以玖霄的性格不应该会选择瞒着上头自己冒险才是。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既然是龙,为何不在海中,而在浔江之中。” 不怪他怀疑,浔江是宽,是大,但那是跟江河比起来的,若是跟大海作比,那就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一条龙,还是真龙,不该在浑浊的浔江之中才是! 玖霄其实也疑惑过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这会儿只好说道:“这个,我也无从得知,只是灵牌确实可用,遗府确实存在,自然不会是有人编出来的。” 不说别的,上头龙冢那两个人气势恢弘,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写出来的,这地方即使没有埋着一条神龙,也该藏着珍贵的东西才是。 旁边的周慈冷笑了一声,撇嘴说道:“也许那老龙喜欢陆地上的灯红酒绿,也可能他得罪了海中的龙族,不得不远比他乡,管他什么原因,我们只要能找到他留下来的宝贝就成了。难不成还得问清楚他祖宗十八代才动手?” 张灵康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周慈一句话说的有道理,这里头确实是有宝贝。 玖霄扫了一眼四人,打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意外的是,洞府之内空空如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临时建立起来,连起码的桌椅板凳都还没来得及搬进来似的,只墙角堆着几块石头。 孙道友环顾四周,对着玖霄摇了摇头,低沉说道:“我没有察觉任何阵法。” 几个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柳青青更是柳眉轻叠:“难道这遗府只是个花架子,咱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进来,不会只看到几块石头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张灵康走过去嘻嘻查看,惊讶的说道,“这时耀金石,坚硬无比,是铸剑的好材料,只有深海之中才有,十分难得。” 这话一出,周慈首先叫道:“怎么可能,耀金石早已经灭迹多年。” 张灵康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虽然早前挂着龙冢两字,但其实他们一行人都没有往真龙想,相比起传说中才有的真龙,蛟龙,甚至是蛇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些妖族最喜欢挂着神龙血脉的名头,在自己坟墓门口挂着这两字也是正常。 但是现在耀金石出现了,这东西只有深海之中才有,十分珍贵,蛟龙蛇族想要拿到可不容易,谁都知道深海是龙族的地盘,龙族对于伪龙的态度可不那么友善,别说送他们石头了,别一条一条碾死了取乐就不错了。 “真的是耀金石,我曾在多宝阁里头见过一次!”玖霄说道,眼中也带着几分惊喜,他本来就是剑修,若是能得到几块耀金石锤炼飞剑,对修为大有裨益。 眼前的石头可不少,周慈首先跑过去准备往储物袋里头装。 “助手!”玖霄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周慈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储物袋直接碎裂开来,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因为上面有他的一缕精神力,周慈也略有损伤。 玖霄皱了眉头,说道:“耀金石不是普通的材料,不但坚固而且沉重,一般的储物袋最多只能放拳头般大小,眼前的这些,除非是高阶的储物镯,不然我们带不走。” 周慈看着满地的积蓄,有些狼狈的将几样重要的收起来,恨恨说道:“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 玖霄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冷冷说道:“谁让你动作那么快。” 虽说如此,到底是将多余的一个储物袋递给了周慈,免得他气急败坏。 耀金石虽好,但实在是太重了,作为散修的三人储物袋都一般,光看着吃不着实在是难受,柳青青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既然是龙冢,那么肯定会有龙尸,龙骨才是,若是能得到一两根,可是比一屋子的耀金石还要有用!” 此话提醒了其余几人,孙道友连忙开始在屋子里头寻找起蛛丝马迹来,但这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底,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有异样。 几个人差点没把每一块石头摸遍了,愣是找不出机关来。 玖霄回头看了一眼张灵康,开口问道:“张道友可看出什么来?” 张灵康摇了摇头,只是问道:“屋子里头似乎其他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偏偏这些耀金石还留着,岂不是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耀金石虽然珍贵,但那么重,带个一小块就够了,不然哪有地方装其他的好东西。”周慈没好气的说道。 张灵康却并不这么认为,他朝着耀金石的方向走去,绕着那几块石头慢慢绕圈子,一直到其他人有些不耐烦起来,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原来是这样。” 孙道友也是阵法中人,倒是有几分请教的意思:“张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张灵康抬头一笑:“还需要张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孙道友也不推辞:“自然,需要我做什么。” 张灵康点了点身边的石头,笑着说道:“我们来给这些耀金石挪一个位置!” 第五十三个天师 看着张灵康和孙道友忙碌起来,两人合力才慢慢的将一块块的耀金石换了位置,玖霄索性走过去帮忙,作为剑修他的力气大,一把就把石头提了起来:“放哪儿?” 张灵康指了一个位置,玖霄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周慈却见不得他们浪费时间,忍不住冷哼一声,对着柳青青抱怨道:“这种时候还玩石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几块破石头还能让我们进去?” 柳青青不屑的瞥了眼周慈,恨不得离他远点,也不知道这么没有眼力见,这个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修炼到了筑基期。 周慈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她眼中的鄙视,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冷笑了一声,暗道你们傻乎乎的相信那个张灵康,我也不可相信。一转头自顾自去找机关,竟是要跟他们对着干的意思,只可惜在场四个人都没理会。 周慈憋了一口气,就想要比他们先找到机关,这一找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看着那块突起的石头,周慈眼中贪婪之色大动,回头看了眼还在移动石头的人,冷笑了一声忽然按了下去。 下一刻,整一个遗府都震动起来,原本坚固的庐顶忽然崩裂开来,碎裂的石头砸下,更糟糕的是外面的江水也随着石头一块儿冲下来,很快就淹没了地面。 “你干了什么!”柳青青尖叫道,她原本穿着一身白纱裙,看起来仙气翩翩,这会儿水一冲下来就湿透了,勾勒出美好的身材来。虽然修了真,但到底是个女人,顿时气的大叫。 周慈已经自顾不暇,好巧不巧,他被最大的一块石头砸中,半个脑袋都是血色。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催促道:“快点,还剩下三块。” 但就是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水都已经淹到了腰部,柳青青先忍不住,驾驭起自己的飞行法器来,那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谁知道还未飞上去直接被狠狠的压到了水底。如果不是玖霄拉了一把,好悬没直接带着柳青青一起沉到底。 “不行,这里有法阵!”柳青青十分狼狈的说道。 话音刚落,张灵康眼中露出一丝喜意,笑道,“好了!” 只见原本散落的耀金石被布置成一个阵法,将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就在张灵康放下最后一块石头之后,耀金石之间散发出一阵白光,与穹庐上头的点点星光相互对应。 “传送阵!”发出惊呼声的是玖霄,身处青元门中他自然是见过传送阵的,却没料到短短时间之内,张灵康居然能重组传送阵! 其实玖霄想太多,张灵康就算是在阵法上天赋逆天,这么短时间也是做不到布置一个传送阵,他所做的不是过将所有的石头归位,激发原本就有的那个阵法。 “玖霄道友,等等我!”周慈奋力朝着这边游过来,只可惜水的存在阻挡了他的速度,眼睁睁的看着那四个人消失在眼前,周慈发出一声咆哮。 等法阵的光芒消失,那些耀金石居然直接成了碎末,融化在了水中再也不复存在! 不说周慈如何的懊悔咒骂,张灵康四人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传送阵导致的晕眩过后,他们便看清楚周围的场景,如果说之前那个大殿十分寒碜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奢华。 灵石铺成的地面,随处可见的龙眼大的珍珠,雕栏玉砌珊瑚做树,整一个简直像是宝石堆起来的大殿,富丽堂皇都不能形容,龙族喜好宝石的习性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作为一个女人,柳青青的眼睛已经看直了,如果不是忌惮墓穴主人留下来的危险,恐怕已经大失形象的扑上去。 但是很快的,她连最后一丝冷静都保持不住了:“天哪,那是南华珠!” 南华珠是驻颜丹的主要材料,比耀金石还要珍贵,而多少女修为了一颗驻颜丹疯狂,如今珍贵的南华珠被当做普通的珍珠做为装饰品,怎么能让柳青青不大喊暴殄天物。 相比起柳青青,玖霄更关注的是其他的材料,不说其他,只要有剑空石这些这一趟就值了。 就是这个时候,孙道友忽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最中央的那颗巨大的珠子,金色的珠子散发着光芒,并不刺眼,却让人心生忌惮,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这是什么。 “孙道友,你做什么?”玖霄厉声喝道,贸贸然动手很可能让他们陷入被动。 原本沉默寡言的孙道友却并没有停止动作,反倒是露出了个狂狞的笑容:“哈哈哈,终于被我找到了,龙珠,这是属于我的龙珠!” “龙珠!” 所谓龙珠,其实是真龙的内丹,并不是蛟龙蛇族一类的金丹可比,但龙族死后龙珠会消失,这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事情,凡是存留下来的龙珠,无一例外都是还活着时被残忍的取出来的。 张灵康皱紧了眉头,他可不觉得龙冢里头会平白无故的放着一颗龙珠,龙这种生物可是十分的护短,自己杀害同族可以,但绝对不会做出生掏龙珠这样子的事情! 一条龙的坟墓里头有一颗龙珠,那必然不是他自己的,那么又会是谁的,平白无故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那个孙道友看起来更像是早知道这事情。 “姓孙的,这龙珠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柳青青终于才从南华珠的诱惑中脱开神来,看见孙道友占有性的动作就是一怒,暴喝道,“识相的赶紧给我下来!否则我们可不客气了!” 谁知道孙道友冷笑一声,身上的威压变了,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这位敢猖狂。 玖霄脸色沉了下来,金丹期的威压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皱紧了眉头,冷冷说道:“原来孙道友是真人不露相,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一路上还得听我命令,真是为难了你!” 柳青青却想的更多,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你跟那周慈是一伙儿的!” 孙道友是周慈引荐的,这会让她倒是明白周慈时不时露出来的那种自得是哪里来的,一个金丹期的修士,确实是可以藐视他们这群筑基期。 孙道友哈哈一笑,说道:“还得多谢玖霄道友,如不是你有令牌,老夫还进不来。” 说完这话,孙道友将目光放到了张灵康身上,眯了眯眼睛说道:“真没想到,遗府之中有龙珠的传说是真的,更没想到,你们几个筑基期竟能进来!” 得到龙珠的他心情很好,甚至还大发慈悲的说道:“殿中东西,你们可以各取一样,老夫心慈,并不要你们性命!” “我呸,我们有三个人,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柳青青冷喝一声,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死孙道友似得,这地方这么多的宝贝,居然只许他们一人拿一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玖霄与张灵康亦然,重宝在前,若是放弃才不是修真者所为。 孙道友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是一道火龙朝着他们的方向卷去,那法术威力极大,柳青青动作略慢了一些被擦到了手臂,以筑基期的修为半条手臂都变成了黑色。 伴随着柳青青的惨叫声,张灵康与玖霄对视一眼,深知方才孙道友的话不足为信,恐怕从进入这里开始,他就没打算放任他们活着离开! 玖霄身后长剑出鞘,剑身发出一声长吟,竟是将那条火龙斩断成了两半。柳青青深恨那姓孙的,一段长陵直接朝着龙珠的方向卷过去。 张灵康也不敢轻忽,数十道灵符围绕着姓孙的组成一个小型阵法。 这一刻,等级的差距很快体现出来,他们三个人的围攻之下,那姓孙的居然还是游刃有余,筑基与金丹确实是天差地别。 灵符化成灰烬,张灵康眼神一冷,这一次出现的是玉符,倒是让张道友咦了一声。 “倒是个有天分的,可惜了。”说这话的时候,姓孙的明显有几分居高临下,下一刻却要取走张灵康的性命,那红色的巨龙席卷之下,玉符碎了一地,张灵康迫不得已的倒飞出去,玖霄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长剑上头惊见一道碎纹! 玖霄突然喷出一口精血,原本萎靡下来的剑气再一次被激发,但是这样子以燃烧精血的招数不但耗损灵力,更是会损坏他的根基。 张灵康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将小火留在了船上,不然的话还能抵挡一番,他一咬牙,将周身所有的灵符同一时间甩出,将姓孙的困在中间。 柳青青趁机上前想要夺取龙珠,可惜她打错了主意,姓孙的怎么容得别人虎口夺食,全力一掌拍下去,竟是将柳青青胸口压碎,直接没了声息。 张灵康带着玖霄正要逃走,却见那姓孙的忽然惨叫起来。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戾气:“哦哦哦,瞧我看见了什么,居然有小虫子敢染指我龙族的东西,真是......该死!” 话音落下,在他们面前似乎无坚不摧的金丹真人整个人爆裂开来,死无全尸! 第五十四个天师 随着死亡之音,出现的女子美丽的惊人,一双丹凤眼勾魂摄魄,雪肤黑发,绛唇微点,体型婀娜身材曼妙,一眼看去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只是剑眉之下,那双丹凤眼中含着的可不是脉脉深情,而是冰冷的杀意,让人从她的美貌之中惊醒过来,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起来,这可是一招就杀死了金丹修士的大能。 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张灵康就感受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那是他两辈子加起来从未有过的,与之相比,方才姓孙的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 他保命的灵符已经用掉了大半,张灵康与玖霄相互搀扶着,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激怒了这个女人送掉自己的性命! 那个女人却显然没把两个筑基期的小辈看在眼中,与她而言,恐怕这两个人就是如同蝼蚁的存在,在一把捏死了姓孙的之后,她伸手将龙珠取过,细细一看,冷笑道:“没想到那条黑龙倒是长情,自己都灰飞烟灭了,还留着情人的龙珠。”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两人,勾了勾嘴角没有在意,反倒是朝着门外说道:“还不快进来,这次若是不能成功化龙,那就白费了我那么多功夫。”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之中是冰冷冷的寒意,可想而知,若还是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她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来。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化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是多年的老蛟龙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成功化龙,说到底,血脉之中的界限从出生起就存在,真龙一族越来越少,也是上天对他们的一种限制,谁让龙族太逆天呢? 就是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却瘦削的惊人,皮肤苍白如纸,那双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那是一种死沉死沉的黑色,整个人身上的阴郁之气挥之不去。 原本出色的容貌似乎也被压下来,他的身上带着浓浓的违和感。 张灵康却差点没惊叫出声,只因为眼前这个人正是他费劲功夫寻找的溯远! 在他的记忆之中,溯远一直都是那副温文儒雅,斯文俊秀的木有,与眼前不人不鬼的相去甚远,而他更加明白溯远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那是强行被化龙的后遗症。 也不知道溯远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晋朝的时候,九玄真人挑中他作为化龙之人,以炼制傀儡的方式来炼制他,到了这个世界,愣是掉到了这个更加疯狂的女人手中。 为了所谓的化龙,这个女人已经将龙族旁支杀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更是找到一颗龙珠。 溯远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墙角的那个人,他慢慢的走到龙君身边,似乎无比的温和顺从。 张灵康自然也不会赶在这个关头认亲,比起这个他更加担心溯远,他原本只是凡人,硬生生被化龙可不是那么好撑下去的,只是他自保尚且不能,哪里能帮得了忙。 女人看向溯远,眼中似乎饱含着深情,但这样的情感却让人毛骨悚然,他微微勾起嘴角,朝着溯远招了招手:“来,把它吞下去,很快,你就能成为真龙了!” 吞下去,一颗龙珠!即使是姓孙的也没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吧,真龙出生时就有金丹修为,动不动就能元婴化神,龙珠更是一生修为所化,直接吞下去只怕会爆体而亡。 溯远却二话不说伸手接了过去,似乎真的要直接吞下去,张灵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见他忽然笑了一下,停了动作,抬头朝着那女人说道:“就算我成功化龙,妍殿下也回不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的激怒了那个女人,柳眉倒竖怒发冲冠,眼中杀意如同实质,一把掐住溯远的脖子,冷声喝道:“你找死。” “死也不陪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溯远却一反常态,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一般。 龙君先是愤怒,恨不得直接杀了他,随后忽然笑了起来,她松手放开溯远,眼睛往一旁的两人看去:“真是巧合,那个一直在找你的人,就在这里吗?” 溯远脸色不变,一只手却变成了龙爪朝着龙君抓去,但是龙君脸色不变,竟是毫发无损。 “呵,我猜对了。”龙君一双凤眼微微挑起,眼光在两个人身上移动,“是左边这个还是右边这个。” 说完,她注意到玖霄的那把长剑,手指一翻直接将他甩了出去:“我猜是这个。” 玖霄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在龙君的手下毫无反手之力,更可怜的是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君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将眼光放到了张灵康身上:“看来本君猜错了,这个才是!” 随着她的话,张灵康只觉得泰山压顶,他不得不呕出一口献血以缓解胸口的憋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再一次领会到了弱小的味道,阔别多年,他似乎还是曾经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子!这让他憋屈不已。 溯远的攻击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灵康被压制,被折磨,愤怒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伴着那一身的阴郁更像是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魔。 龙君却像是很享受这样子的画面,她并不急着杀人,反倒是转身好声好气的问道:“本君想请你作客许久,没想到今日有缘相会。” 张灵康很想要说一句鬼才想要跟你有缘,脸上却一副平静的模样,他甚至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阁下的待客之道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龙君像是没料到他对着自己还能镇定如常,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倒是个不错的,有你陪着溯远,我也放心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张灵康被一股力量直接吊了起来,捆成了一只粽子挂到了半空之中。 溯远深知自己不是龙君对手,还是忍不住怒喝出声:“你放开他!” 龙君不但没有放手,反倒是伸手抚摸着张灵康的脸颊,笑着说道:“长得还挺不错,若是早些年,本君倒是不介意收下。” “我说,放开他!”溯远怒极反笑,冷静下来的他比暴怒的时候看着可怕许多,周身的气似乎要燃烧起来似得,疯狂的叫嚣着。 龙君眼神一动,忽然笑了起来:“不错,就是这样,这样才有可能化龙成功。” 下一刻,溯远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那颗龙珠就被硬生生的塞进了他的口中。 龙珠一进入他的体内,就如同岩浆一般汹涌冲下,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磅礴灵力,竟是要将溯远整一个撕裂开来一般。 “啊!!!”即使是溯远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他的皮肤一寸寸碎裂开来,整个人的血液似乎全部流出体外,这是又一次洗经伐髓。溯远的身体原本就是千疮百孔,哪里承受得住这样子的痛苦,很快就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躯壳。 “他会死的!”张灵康冷声说道,眼中满是担心不忍。 龙君却淡淡一笑,似乎溯远不过是一个宠物一般:“若是死了,那真是平白废了我一番功夫!到时候,不如你来替代他,如何?” 张灵康只是冷冷的看着龙君,一字一句的说道:“放我下来,我有办法。” 龙君嗤笑了一声,“就凭你。” 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的将他放了下来:“也罢,你去看看吧,别死了。” 张灵康揉了揉手腕,毫不犹疑的朝着溯远的方向走过去,溯远已经基本看不出人型,只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吼道:“别过来,走!” 张灵康不但没有走,反倒是直接走过去抱住地上的人,动作温柔的将他揽在怀中。 “别怕!”张灵康柔声说道,虽然他觉得溯远恐怕也没在害怕,但话已经出口,他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手底下的动作反倒是更加温柔了。 也许是被他的声音安抚,溯源挣扎的动作居然慢慢平静了一些。 龙君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她倒是想要看看,炼化期间就会狂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溯远,在这种时候能不能保持冷静,不把他的小情人撕成碎片。 就像是响应她的期待一般,溯远忽然发出一声咆哮,竟是一口咬住张灵康的手臂死死不放。 张灵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手抱住溯远,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怕,吃了它,你就能活下来!” 吃了它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保护这个人,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保护者。 鲜红的血液顺着张灵康的手腕蜿蜒而下,在地上与溯远的血液融合在一起,蔓延出诡异的图案。 龙君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情深意重,可惜我的妍儿当年所托非人!” 这事儿显然大大的刺激到龙君,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恨意和懊悔交织,最后居然再也控制不住,就在遗府之中大发雷霆,将这位旧人的墓穴变成了残骸。 张灵康只是静静的搂着溯远,尽量避免他伤到自己,一边趁机将玄龟握在手中。 龙君发作了一番尤不解气,猛地回头朝着张灵康抓去:“凭什么我的妍儿那般苦命,你们却还可以甜甜蜜蜜!” 眼看她就要抓到张灵康,原本几乎失去意识的溯远忽然暴起,双掌直接击中龙君肩头,他融合龙珠之力全力一击,竟然将龙君一时击退。 张灵康也不管自己因为掌风撕裂的脸颊,伸手抓住溯远,下一刻,他祭祀了自己大部分血液才画成的阵法终于启动,这是一个炼金传送阵! 第五十五个天师 与修真阵法比起来,炼金阵虽然威力大并且可以重复利用,但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绘制阵法并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在曾经的世界里,炼金术师是非战人士。 这也是为什么张灵康只能靠圣子保护,最后为了复仇不惜唤醒魔龙。 但是炼金阵毕竟是他使用了一辈子的东西,可以说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血液骨髓之中,也是关键时候的救星! 燃烧了一身灵力和精血,短时间的撕开空间壁垒,张灵康抓着溯远消失了。 是的,他们就在龙君的面前消失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出手阻止,被愚弄的愤怒让龙君暴怒,整一个遗府被夷为平地,凭空出世的遗府吸引了许多修士前来探险,但这些人无一不死在龙君的盛怒之下,仅有一个已经元婴后期,即将出窍的修士逃出了神魂。 杀了那么多人,龙君尤且觉得不解气,看着已经一片狼藉的遗府,冷笑道:“即使你逃出九州,本君也能抓到你!” 龙君还不解气,九州那些大宗门却已经气了个仰倒,鲟江已经靠近修真地盘,遗府动静极大,吸引而来的修士大部分都是宗门弟子,其中不乏优秀的,如今被杀了个一干二净他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其中以神剑门的掌门人陆白最为恼怒,龙君随手杀死的人里头,可有他盼了两百年才盼来的亲儿子,好不容易养到了金丹期,在家门口看了个热闹就送掉了性命! 当面他不敢跟快要渡劫成仙的龙君对着干,转过身去却联合十大宗门,说道:“那疯子以前杀妖族的人我们不管,如今连修士也滥杀,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虽然都知道陆白为了独子之死恨毒了龙君,但听见这话,几大宗门的人难免担忧起来。这位龙族的圣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当年那位之死,让她疯狂的杀了一大批修士,修真界日渐没落也有这位出的力,若不是......如今龙君再发疯,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呢! 张灵康可不知道被激怒的龙君来了个血洗鲟江,他如今自身难保,如果不是玄龟护住,恐怕他们俩就会死在时空的缝隙之中。 勉强穿越了炼金阵,张灵康也不好受,他一身的灵力全部消失,原本筑基后期的修为已经跌到了练气五层,更是精血亏损,若不能好好调补的话,恐怕修真之路就断绝了。 不过相比起溯远来,他至少还看得出来是个人,溯远浑身是血,双手上头已经布满了鳞片,看着更像是不人不龙的怪物一些,不停的发出咆哮的声音。 张灵康心中担心,却也拿不出好办法来,索性一咬牙搂住溯远,谨慎的五层修为被他强行抽取出来,化作星星点点的白光落到溯远身上。 练气五层的修为对于龙珠来说沧海一粟,但就是这些浅淡的白光让陷入疯狂的溯远醒了过来! 他的双眼通红一片,望出去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红雾,却清晰地看见了张灵康的模样,他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丝毫不在意那些丑陋的鳞片。 张灵康已经晕过去了,身上灵力透支的一干二净,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染上了血色,带着一种惊心夺目的美丽,直到这一刻,溯远心中的怀疑、计算烟消云散。 一个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的爱人。 溯远听见自己的心脏慢慢的跳动起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似乎又有了动力,他何曾想过自己这一世还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呢。 好开心啊,他这一世第一次知道快活的感觉! 这个人是他的,永远都属于他,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红色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了一些,那颗折磨着他的龙珠竟然被一时压制,溯远温柔的蹭了蹭张灵康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一时被压下去的痛苦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身体,但是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了迷茫,没有了犹豫,一定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未来,他才刚刚看清楚自己的心! 属于人类的血脉被从身体之中一点一点的驱除,龙族的霸道一览无遗,他该庆幸那个疯子杀了那么多的蛟龙来精炼他的血液,不然的话光这一关就度不过。 一个月后 九重大山身处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压得众多妖兽匍匐在地,待到那种血脉压制过去之后,妖兽们忌惮的不敢深入,纷纷朝着外围而去,倒是苦了这段时间进来历练的那些修士。 梁旭和李伦就是这么两个倒霉鬼,他们不过是小门派的弟子,在宗门里头得不到好资源,不得不来九重大山搏命,原本这地方已经够危险了,但好歹收获也够多。 谁知道这次一来屡屡遇到高阶的妖兽,一队七人死的就留下他们两个。 好不容易摆脱一条双尾长蛇的追杀,李伦愤愤吐了一口血沫,骂道:“见了鬼了,这些东西不是留在大山里头不出来的吗!” 梁旭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擦了擦额头的血迹,皱眉说道:“这两天有些不对劲,要不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别送了性命。” 李伦却有些不甘心,叫道:“什么都没找到,平白花了那么多的灵符法器,这要是空手出去岂不是亏大了。” 梁旭也不舍得就这么走,但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腰部,还是说道:“灵石重要还是命重要!” 李伦冷哼一声,暗道命自然也重要,但在这个世界要是没有灵石那就寸步难行,一辈子庸庸碌碌的过下去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到凡尘俗世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梁旭也知道他的想法,他们在宗门不得重用,筑基期都是磕磕碰碰自己摸索着上来的,若是不能再进一步的话迟早得等死。 “嘘,有人!”李伦忽然开口说道,拉着梁旭躲到了树后,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的十分默契,将留下的痕迹清理的一干二净。 只见距离他们停留不远的地方,树下走来两人,或者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另一个。 那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人放下来,左右环顾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拿出水袋来给那人喝。那个被放下的似乎受了伤,一口水也得分几次才能咽下去。 李伦与梁旭对视一眼,眼睛在那两人身上扫过,贪婪油然而生。 看方向这两人明显是从九重大山之内走出来的,身上必定带着一些宝物,眼看着其中一人重伤在身,他们两人联手的话,说不定能够成功截杀。 对于修真界的人而言,杀人劫财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他们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打得过,打过了能够抢到多少,至于杀人,只要不被人发现谁会说道。 几个眼神的功夫,李伦与梁旭已经定下了杀人劫财的计划,却不知道正是这个决定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来人正是张灵康和溯远,想当然的,虚弱的只能让人背着走的就是倒霉蛋张灵康了。 他燃烧了自己大部分的精血,一身修为不是用来传送就是被他送给了溯远,如今身体比刚穿越的时候还要虚弱,只能靠人背着行走。 张灵康推开嘴边的水囊,摇头说道:“够了,你也喝一些吧。” 溯远却并没有喝,反倒是站起来扫了一眼周围,在某个地方多停留了一秒。 这个水囊里头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一种植物的汁,是他成功化龙之后在九重大山身处厮杀了三日才抢得的,对修复经脉有极大的好处,喝了几日的功夫,张灵康就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若是再喝几日的话一定能够好起来。 张灵康见他没有喝也没有劝,这些时间的相处足以他知道这家伙有多么的固执,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体恐怕也是饿不死渴不死的! 感受了一下自己无力的身体,张灵康苦笑了一声。 溯远见状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来说道:“放心,你很快会好起来的。” 张灵康心知自己的身体坏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么珍贵的琼浆玉液也不过是让他身体不再恶化罢了,眼看溯远似乎比自己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模样,他心中叹了口气,笑着说道:“好,我相信你。” 溯远这才松了眉头,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说道:“我不是哄你的,龙族的传承里头有许多东西,都能治好你,如今就算是龙君来了,我也不惧。” 张灵康温顺的点了点头,实在是怕自己一句话又刺激的这家伙大开杀戒。 溯远成功化龙,不仅得到了龙族的力量,也被遗传了龙族的疯狂,刚醒过来时,张灵康不过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这位就血洗了九重大山,硬生生的抢到玉树心来给他缓解身体的痛苦,那时候的他,简直像个疯子。 张灵康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忧虑,突然获得强大的力量并不一定是好事儿,他怕溯远被力量侵蚀,慢慢的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若是溯远知道他的担忧,肯定会不以为意,所谓疯狂,一直隐藏在他心底。 张灵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当然是全然陌生,他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真炎现在在哪里,不过有小火看着,应该还安全吧。” 溯远并不喜欢他口中的那个徒弟,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蓦地,溯远脸色不动,忽然伸手朝着右方拍过去,只一下,那个潜伏偷袭的李伦就成了死人,竟是连一掌都没有接下。 梁旭脸色大变,心知偷袭不是好主意,但也骑虎难下,伸手想要控制住那个重伤之人。 殊不知张灵康才是溯远的逆鳞,梁旭的死法可比李伦凄惨许多。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论杀人个数的话,他杀的比溯远多很多,但他不嗜杀。抬头看了一眼溯远,见他并没有眼睛发红的预兆,张灵康才松了口气。 溯远蹲下来翻了翻两人的储物袋,里头除了灵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大部分都不值什么钱,他撇了撇嘴说道:“两个穷鬼。” 话音未落却让他拿到一个东西,眼前顿时一亮! 第五十六个天师 张灵康趴在溯远的背上,两人慢慢的离开了九重大山,因为这段时间妖兽暴动,九重大山显得分外的清净,毕竟除了高阶的修士,这会儿来那不是搏命而是送命。 走出人迹罕至的地带,周围慢慢有了人烟,见他们一个背着一个难免多看两眼,张灵康自觉没有虚弱到走路都不能,便说道:“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溯远不但没有放手,反倒是握的更紧了,一副听而不闻的样子,张灵康被他气了个仰倒,抓住他的耳朵问道:“听见没有,让你放我下去。” 溯远也不在意耳朵上那点痛,实际上化龙之后,他的身体强度就是用刀砍也无碍:“等你再好一些,我就放你下来。” 张灵康无语,他根基损伤,一时半会儿是别想修炼了,真要好起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他叹了口气,不痛快的扯了扯手里头耳朵,说道:“感情你这是把我当琉璃娃娃了,就算是凡人,难道没有灵力就不走路不干活儿了。” 溯远却比他想象的要固执许多,只是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都不敢回想,化龙成功的那一刻,还未来得及欣喜,看见的就是只余一口气的张灵康,若是他再晚一点,这个人就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了。 可惜张灵康完全没体会他犹犹豫豫的心思,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比人家多长一个鼻子,还是多了一只眼睛?” 溯远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你长得很好看,正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张灵康微微一愣,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表白,要说不知道溯远心思那是骗人的,而是因为这句话上辈子曾有一个人也对他说过,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似乎是说,那真是我的不幸。 张灵康久久没有说话,溯远有些紧张起来,嘴角哆嗦了一下,能够说服所有府主背叛宗主的嘴皮子这会儿也完全不利索了。 半晌,张灵康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的荣幸。” 愉悦从溯远的嘴角慢慢浮现,一直蔓延到他的眼中,他颠了颠背后的人,还说道:“好像又轻了,到外头咱们吃点好的。” 说话的声音都飘起来了! 张灵康受不了他这幅发骚的样子,直接捏住嘴角往上一扯,没好气的说道:“给我好好说话。” 溯远抿了抿嘴角,好歹是收敛了一些,但勾起的嘴角到底是没有再往下拉。 拜好心情所赐,后头那些以为他们是软柿子想要捏一下的,倒是留下一条命来。张灵康倒是看明白了,溯远之前一直被压制着,不是被自己师傅揉捏就是被龙君折磨,性格总是有所变化,一夕之间得到了神龙之力,不肆意而为才奇怪! 九重大山里头危险重重,这个靠近大山的小镇却繁荣的很,依靠着大山的资源,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修真者集中营,酒楼店铺林立,倒有几分俗世小镇的热闹感觉。 溯远挑了家客栈走进去,虽然两人形容有些狼狈,但店家却不敢轻忽,毕竟九重大山里头出来的,狼狈并不是很奇怪的现象。 张灵康打断了溯远打算扶着自己坐下来的动作,顺带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一些,看了看外头的集市,倒是颇有几分兴致。 溯远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倒是笑道:“待会儿我们去逛逛?” 张灵康点了点头,又摇头说道:“还是先找到真炎吧,不然我不放心。” 田真炎虽然已经修了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有小火跟在身边,但这两个都是半吊子,他也放心不下。 溯远皱了皱眉头,只是说道:“先去神农会,治好了你的伤势再说其他。” 旁边的小二恰好听见这话,笑着说道:“二位真人也要去神农会吗,算算时间三日后就要开始炼丹师比赛了,这会儿出发不一定能赶得上呢。” 溯远挑了挑眉头,心知小二不会无故这般说话,便问道:“店家可有什么路子,可以让我们及时赶到青冥山的。” 小二一听,笑着说道:“可不正是,主家有一艘船,乃是法器,日行千里不止,正要去青冥山参加炼丹师大会,也欢迎各位修士同行。” 说是同行,其实是招保镖的意思,溯远心中一想,虽张灵康的镯子里头也有飞剑,但到底不比大船舒服,尤其是他现在身体虚弱。 只是等到了地方,溯远就有些后悔起来,那飞船并不大,不过是十多米的样子,上头已经有了不少人。 倒是张灵康笑着说道:“与人同行也好,虽有令牌,我们贸贸然的过去一事不知,倒是冒失了,再说了,我还没坐过飞船呢。” 溯远听了这话,也笑起来:“正好,我也没有坐过,咱俩都是第一次。” 张灵康听着这话有些别扭,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溯远摸了摸鼻子,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了。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钱枫,他也是这艘船的主事人,至于那位传说中的炼丹师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钱枫看起来胖乎乎的,修为在筑基巅峰,金丹未成却不容旁人小觑,笑起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只见他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往两人身上一扫,见张灵康身上毫无灵气却丝毫没有不满,反倒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两位也是前往青冥山吗,能够同行真是缘分。” 在外人面前,溯远似乎恢复了当初天师府大师兄的模样,淡笑着说道:“还得多谢钱家家主行了方便,不然的话怕是赶不及。” 钱枫却不敢承下这份谢意,对方的修为他看不透,那么至少也是金丹期,这么年轻的金丹期不是天赋出众就是大家族子弟,他自然不敢贸然得罪。 有修为说话,他们得到了一个上好的房间,这艘船看着小,里头空间可大得很,竟让能安置下不下百人。 溯远倒了杯水,喂了张灵康喝下,才说道:“这船上有炼丹师,不知道水平如何。” 张灵康知道他话中意思,摇头说道:“及时修为不错,没有材料也是枉然。” 溯源眼神一黯,龙族传承里头有不少丹方,但并没有什么作用,大部分丹药别说是炼制,连材料都早已经灭绝了。 张灵康却似乎不在意,豁然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必太在意。” 溯远给予的回答是紧紧抓住他的手,笑道:“既然是修真界百年一度的炼丹大会,定有几个真材实料的,到时候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九重大山之中带出来的那一壶汁液都已经喝完了,理所当然的,张灵康身体好了一些,但根基并没有任何恢复的意思。 张灵康笑了笑,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纹,笑着说道:“别这样,我看着不开心。” 溯远一听,收了脸上的心思,转而说道:“你不是想要找那个徒弟吗,前几日我算了一卦,这次青冥山之行,我们说不定能见到他。” 张灵康有些惊讶,问道:“你还会算卦?也是,你可是天师府传人。” 溯远笑了笑,以前他最在行的可不是算卦,不过有真龙之力加持,找两个人的下落并不算很难。 “他们应该很安全。”溯远带着几分酸意说道,估计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不动了。 张灵康看了一眼大型犬状态的人,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手已经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表达了自己的安抚。 看见他的动作,溯远微微一怔,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张灵康,这是把他当孩子了吧! 迎着溯远的眼神,张灵康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状若无事继续喝自己的灵泉水。 谁知道这一次溯远却不打算放过他,一把拉住他要离开的手掌,扶在自己的脸颊上,那是一种依依不舍的眷恋,温热的皮肤相互抚慰着,带出暧昧的涟漪。 慢慢的,这种涟漪变得侵略起来,原本溯远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但不知道何时半跪到他身前,他身材高挑,微微仰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 那双一直让他觉得美丽的眼睛,此时专注的看着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一股温柔从心底升起,溯远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足以溺死眼前的人,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张灵康,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半晌,还是张灵康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想要转开视线。 溯远怎么会允许他的躲避,一手温柔却鉴定的扶住他的脸颊,一只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下一秒一个浅淡的轻吻就落到了他的嘴角。 张灵康只是惊讶,并没有丝毫的厌恶,他甚至觉得奇怪自己居然会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这般的反应在溯远看来就是邀请,他自然不会错过大好的机会,一开始,他跪着接受这个虔诚的亲吻,但慢慢的,骨子里头的强势开始崛起,明明自己才是坐着的那个人,张灵康却觉得快要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溯远尤且觉得不够,双手紧紧的把人禁锢在双手之间,原本整齐的衣服都散落开来,白皙的皮肤闪动着光芒,诱惑的人兽性大发。 张灵康忍无可忍,一巴掌排在溯远的脑门上:“够了啊,这在别人船上呢。” 溯远越发觉得自己上船就是个错误,他舍不得离开张灵康,就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似得不停的蹭着他的脸颊,双手不停的游动着。 那一丝丝的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从未尝过的滋味居然这么美妙,现在他倒是理解那些沉迷于床榻之间的天师们了,真的是,蚀骨*。 “啪”!张灵康再一次打中他的额头,这一下子可是用了力气的,但溯远的皮肤红都没有红一下,反倒是他的手有些发疼。 溯远心疼的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上头的红痕很快就消失了,他忽然笑着说道:“差些忘了,龙诞可是上好的疗伤材料。” 张灵康一下子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开,虽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看着一张俊脸变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张灵康胸口的那口气发出来了,脸色也戴上了笑意。 溯远呜呜叫了两声,就当是彩衣娱夫了,当然,如果张灵康抓的是另外的地方就更好了,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要是这家伙恼羞成怒的话,以后他的福利岂不是都没了! 第五十七个天师 绚烂的阳光从乌云之间洒落,平白给昏暗的天地带来一丝光明,似乎能够驱散笼罩着天地的所有黑暗,但是,只是似乎罢了。 张灵康不想要走过去,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近那片满是焦土尸横遍野的土地,脚下粘腻的土地浸满了血腥的味道。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那个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耀眼的金色长发似乎永远不会暗淡的人。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污泥之中,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了扫不开的污渍。 蔚蓝的双眼再也睁不开,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子,那个在他面前永远带着笑容人,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猝不及防。 张灵康看见自己颤抖着手掌想要去触摸地上的人,但是……真的距离的太远了! 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张灵康依稀还没有从那种沉重的悲痛之中走出来,已经过去的太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事那些人,但事实却是记忆犹新。 只是悲伤承受的太久,渐渐的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看不见却一直存在。 张灵康还未从梦境中那种无能为力走出来,就感受到腰上那条霸道的手臂,他恍然记起身处何地,有些无奈的转头,果然看见了溯远。 昨天晚上差点没举手发誓会规规矩矩的人,这会儿脑袋塞在他的颈间,半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差点没直接宣誓主权。 张灵康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见了鬼了,他为什么老是觉得这家伙跟圣子相似,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下一刻,他伸出手指狠狠的弹了一下他的眉间,那力道绝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还在装睡的溯远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委委屈屈的看向张灵康:“有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吗,你看我额头绝对红了。” 张灵康冷哼一声,说道:“我还没抱怨手指疼,就你这身铜皮铁骨,我得用狼牙棒才能捶的红吧,放开我,快给我起来。” 溯远不但没有放开,反倒是得寸进尺的搂住他,在他脖子上一番作乱,跟一只小猪似的乱哼哼:“我偏不偏不偏不!” 张灵康眼神一冷,直接把他的脸颊□□成了艺术品,“起不起来!” 溯远哼哼了两声,忽然低声说道:“昨晚我梦到你了。” 张灵康的手微微一顿,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道:“梦里头的你一直看着我,好像很伤心,那时候的你,眼睛是绿色的,很漂亮,像绿宝石一样耀眼。” 张灵康头发几乎要炸开来,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梦境太过深刻,以至于影响到了身边的人,还是眼前这家伙也来了一个前世今生。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那个世界,至始至终他都只把圣子当作朋友,或者是至交。 溯远却忽然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样子,半晌忽然笑道:“我不喜欢那个梦,不喜欢你那么看着我,你的眼睛,还是黑色的最好看。” 张灵康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整个人放松了一些。 溯远自然而然的低头亲吻了他一下,笑着说道:“只是一个梦也好,前世今生也好,我都不在意,只要现在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使是上辈子的自己,如果跟张灵康相爱了,他也是会嫉妒的。 张灵康久久不语,忽而绽开一个笑容,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你现在可以放你开我了吗?”说完这话,他毫不温柔的一脚踹开溯远,从床上站了起来,自顾自穿起衣服来。 溯远委委屈屈的爬起来,见张灵康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只好收了这些表情,穿好衣裳才笑着说道:“真的有人这么好心,耗费灵石邀请不相干的人一块儿上路。” 张灵康对于这种把戏倒是熟悉的很,毕竟他可是历经世事:“不过是想要免费的保镖罢了,各取所需。” 溯远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请我做保镖,这点路费可不够。” 张灵康瞥了他一眼,暗道以他现在分神后期,几乎能进渡劫的修为,要当保镖的话确实是十分昂贵才是,“你愿意的话,想必主人会很乐意付这份钱。” 可不是吗,别说当保镖,光是跟一个分神真人搭上交情,就有许多人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溯远笑着说道:“那还是算了吧,不过一个普通的炼丹师的话,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莫非他们有什么宝贝不成。” 张灵康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摇头说道:“真有的话,我们迟早都会知道。” 溯远一听也是,主人家这么小心,恐怕也会有人知道消息,这些人自然是会找上门的,到时候不需要他出手就能知道。 相比起这个,张灵康倒是更加担心另一件事:“虽说你已经化龙,但毕竟只有分神修为,龙君能感知到你的所在,会不会……” 溯远却冷笑道:“若是她全盛时期,我自然不敌,但那疯子曾受过重伤,伤到了根基,修为早已经不稳。再说,如今她还未找上门来,恐怕是遇到了麻烦。” 张灵康到底还有几分担心,不过看了一眼溯远没有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总不能只在一个地方一直藏着的。 前一刻他们还在议论主人家藏着什么宝贝,下一刻飞船就遇到了麻烦事儿。 就如张灵康所说,主人家有宝的消息瞒的并不严实,那么必定会有人找上门来。 三个金丹期,五个筑基期,这阵势几乎可以狙杀精英队伍了,即使早有准备,钱枫也是脸色一变,沉声说道:“神剑门真要跟我钱家过不去吗?” 来人却只是说道:“拿人钱财□□,要怪就怪你们家主不识相。若是你乖乖的把九重金莲交出来,倒是能留下一条命来!” 这话一路下,船上的修士顿时议论起来,九重金莲可是传说中才有的神药,能活死人生白骨,区区钱家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 钱枫脸色难看,自嘲的一笑:“若是钱家有九重金莲,那么给你也无妨,可惜,这只是谣言。” 来人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便要动手,钱枫一把接住他的利剑,高声喝道:“诸位道友,神剑门仗势欺人,如此横行霸道怕事不会留下任何一个知情人,还请诸位助我,事后我钱家定有重谢。” 这话直接把一船人拉到了钱家的大船上,那八个人一听便以为他们早有协议,果然并不放过船上任何一位。 船上的修士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不得不加入这场占据,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练气期,筑基期的十数人,金丹更是只有两个,一个便是钱枫,另一个看似散修,但似乎与钱家早有交易,正因为他忽然出手让对方将一船人都看作敌手。 按理来说钱家的人占优势,毕竟他们算起来能有近百人,对方却只有八人,但一来对方准备精良,比他们还多出一个金丹期,二来也是船上的人心思各异,除了几个接了钱家钱财的,并不使出十分力气,甚至还有作壁上观的。 溯远和张灵康就是其中之一,在战局一触即发的时候他就带着张灵康站到了安全的地方,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被逼着出手可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可惜他们想要置身事外,却有人不允许,那钱枫捉襟见肘,竟是朝着这边大喊道:“还请溯远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事后定有重谢。” 钱枫早注意到溯远,他看不穿这个人的修为,那么必定是高于自己,钱枫早有几分拉拢的意思,只可惜他们临出发前才上船,还没等他行动神剑门就行动了。 事到临头,钱枫只好使用这种办法。 溯远挑了挑眉头,居然赤手空拳握住朝他刺过来的长剑,下一刻,这把上品的飞剑断成两截,那个筑基修士一口心头血喷出,显然是本命飞剑损伤对他影响极大。 溯远一把将张灵康揽在怀中,保护的密不透风,一边毫不费力地接住那接二连三的攻击。 张灵康有些憋屈的窝在他的怀中,到底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只是紧紧的搂住溯远腰肢以免被甩出去,生命危险在前,他还是能伸能曲的。 感受到腰部的温暖,溯远勾了勾嘴角,原本能一招对付的愣是分成了三次,极大的拖延了时间,鬼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眼看溯远在一个金丹期,两个筑基期的围攻之下毫不露怯,钱枫心中一喜,叫道:“多谢溯远道友。” 这一声下来,竟有一个金丹期修士放弃了攻击对手,径直朝中溯远打过去。 溯远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下气笑了,原本旖旎的心思散去,他可不想一招不慎伤到怀中的人。 分神实力一出,收拾掉金丹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事毕,自有人收拾残局,钱枫抱手说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我钱家定当重谢。” 溯远还未说话,张灵康先冷笑一声,身后这人已经在他自己人范围之内,如今被人这么算计,他自然不会开心:“是吗,既然这样,不如先让大家看看那九重金莲,也好知道拼死拼活的,保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钱枫的脸色难看万分,偏偏他发现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修士竟有几分赞同,其中溯远更是罩住张灵康的肩头,冷声说道:“正是如此。” 第五十八个天师 九重金莲确实是非常难得,张灵康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在场的人都动了心思,纷纷想着既然他们帮着钱家击退了来人,灵药不敢妄想,看一眼总是能的吧。 张灵康不是贪图这份灵药,不过是看那钱枫不顺眼故意给他下绊子罢了。 钱枫脸色果然难看万分,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张灵康,但碍于他身后的溯远并不敢肆意,只是苦笑着说道:“若是钱家真有九重金莲,那我必然会让各位一观,但是这真的是谣言,也不知道是谁要害钱家,放出了这样子的消息。” 他这话说的漂亮,但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神剑门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而且还算是一流的门派,如果不是有实在的证据,怎么可能贸贸然的行动。 其中那位金丹散修更是冷笑道:“钱枫,你同我合作的时候,可没说路上的危险是神剑门,早知如此,老夫绝不会同意与他们为难。” 说到底神剑门还是大门派,虽然这些年没落了一些,也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那个金丹散修确实是后悔的很,他是拿了钱家的好处,但要是为此被神剑门追杀,那也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钱枫脸色更加难看,只是咬牙说道:“钱家确实是没有九重金莲,在下绝没有欺瞒各位!” 张灵康看了一眼那扇紧闭不出的门,忽然笑道:“有没有,打开门让大伙儿看看不就知道了,不然的话,咱们死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死。” 因为有溯远点存在,钱家大船上的伤亡其实并不惨重,但也有几个练气修士被波及丧命,自有他们的亲朋好友心中悲痛,停了这话顿时骂道:“原以为钱家是好心捎带,谁知道反送掉了性命,钱枫,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等虽然修为低,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话一出群情激愤,没有损伤的几个人也闭口冷眼旁观,显然也是要让钱家退一步,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上船之前钱家可没有说有这码事。 原本以为是占便宜的事情如今成了亏本,大部分人都不乐意接受。 钱枫冷笑一声,金丹期的修为压迫下去,那几个练气筑基期修为的立刻闭了嘴,脸色难看不已。 只是他不这么做还好,这么一出手倒是仗势欺人,溯远冷哼了一声,直接将他的压力打破,钱枫冷汗直冒,只得低声说道:“前辈,此次确实是我思虑不周,钱家定当补偿,不会让前辈白白出手。” 溯远却并不接这话,笑着说道:“到底是不是九重金莲,大家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却见他伸手一抓,那紧闭的房间里头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一个漆黑如墨的盒子飞跃出来,落到了他的手中。 钱枫脸色大变,来不及去管里头的人是生是死,冷下脸来说道:“前辈这是要跟我钱家过不去吗,钱家虽不算一流世家,却出了一位青元门长老,前辈这般行事,莫非是要跟青元门过不去?” 溯远想来软硬不吃,淡淡说道:“既然钱家这么厉害,何必耍花招让我们这些人来帮忙,再说了,神剑门都不管青元门的面子,你觉得我需要管?” 谁都知道神剑门与青元门关系十分密切,既然他们出手劫杀,其中必定有其他的缘故在,可以肯定的是,青元门可不一定会为了钱家出气。。 钱枫脸色更加难堪,溯远说的不错,神剑门之所以敢出手劫杀,却是因为他们所依附的那位长老日前在人妖大战之中陨落了,钱家一下子失去了倚仗,修为最高的不过是金丹期,因缘巧合得到的那样宝物自然是保不住。 钱枫此次想尽办法拉人同行确实是带着几分心思,一来是人多,对方出手会有忌惮,二来也是多几个挡箭牌。等到了炼丹大会,靠着灵药找到新的靠山,那还怕什么神剑门! 谁知道这些人里头出了个修为高深到他也看不够了,如今怕是要阴沟里头翻船! 那金丹散修哈哈大笑一声,朗声说道:“前辈只管打开,咱们这么多人,是非曲直可不是任人空口白话的!” “对,若是青元门因此为难大家的话,有失公允,难当修真第一门派之位!” “既然重情难却,本尊就开了。”溯远加重了本君两字,明明确确的告诉钱家的人,他可不是一般的金丹修士,任由他们揉捏,有了委屈也只得咽下去。 没等钱枫喊住手,溯远就挑开了手中的盒子。 出乎预料的是,盒子里头确实不是九重金莲,听名字就知道,九重金莲是一朵九重花瓣的金色莲花,据说只生长在纯净无垢之地,唯有大功德者才能取得。 但是盒子里头出现的却是一朵半透明的白色花朵,看起来娇娇弱弱,带着一股幽香,除此之外并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溯远几乎要以为自己开错了盒子,但是很快的,他从龙族的记忆之中翻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就连呼吸也深了一重。 幽梦莲!通常会被人误认为是幽梦花,花名相似,效果和珍贵程度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幽梦花是炼制幻丹的一种材料,虽然也珍贵,但在修真界却是排不上号的。 幽梦莲却不同,它是上古才有的材料,据说只有九级以上的妖兽血液浸透的土地才能孕育出来,一朵幽梦莲等于一头顶级妖兽。妖兽的等级越高,幽梦莲的效果越好。 眼前这朵幽梦莲气息全无,却正是高阶草药的症状之一,在人妖大战之后,幽梦莲已经久未出世,现如今认得的人已经非常少。 果然,有修士误认了:“怎么会是幽梦花,神剑门兴师动众的,就为了这么一朵花。” 不是说幽梦花不珍贵,但实在是不值得损耗掉几个金丹期的修士啊。 钱枫眼神一动,叹气说道:“在下早就说过,钱家得到九重金莲的消息是假的,神剑门会找上门来,不过是仇家故布疑阵罢了。” 那金丹散修却带着几分不信任,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千里迢迢的去参加炼丹大会,就带着一朵幽梦花不成?” 钱枫却苦笑道:“主要还是为了送犬子前去参赛,幽梦花药效特殊,说不定能有用处。” 卖了几分苦情,在场的修士倒觉得自己理亏了几分,钱家彻彻底底的成了受害者,溯远挑了挑眉头,将手中的盒子放到钱枫手中,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鲁莽了,还请钱道友勿怪。” 实力在前,钱枫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着接过盒子,拱了拱手还让人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么一来,原本对钱家有几分成见的修士也散了心头那口气。 溯远看在眼中也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却道:“好运气,居然找到了幽梦莲。” 张灵康却不像他那么乐观,摇头说道:“造化丹是天级丹药,需要的药材十分难得,幽梦莲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就算是找全了,恐怕也寻不到天级的炼丹师。” 这一路下来,他们也打探过了,那个主持炼丹大会的炼丹宗师顾轻风也不过是能炼制地级丹药,他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修为高于顾轻风的宗师,但就算有,他们恐怕也请不动。 溯远却不许他这般丧气,狠狠亲了他一口,说道:“既然能找到第一种,就能找到第二种,第三种,至于炼制,药材都有了,难道还会找不到那个人。” 张灵康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现在不过是个凡人,能不能有那么长久的生命等待找到其他的那些灵药呢。 之后的旅程似乎风平浪静,溯远没有再离开房间,每日只是用灵力耐心的一点一点梳理着张灵康的经脉,他的根基依旧未好,但经脉已经恢复了大半,就是这位的功劳。 灵力在体内浮动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张灵康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替别人梳理经脉,尤其是受伤之后的经脉其实一件枯燥而必须小心翼翼的事情,但溯远总是不厌其烦,似乎张灵康能好受一些他就高兴。 这一日也是如此,停下了灵力,溯远看了一眼外头,说道:“快要到了。” 张灵康知道他的意思,皱眉问道:“现在就动手吗?” 溯远笑了笑,说道:“既然钱家本来就打算把东西送出去,那么送什么其实不重要,我想钱枫是个聪明人,不会拒绝我的条件。” 张灵康一想也是,倒是放心了一些,毕竟这次跟被人劫杀不同,他们先出手的话,真成了杀人掠货了,若是能和平解决自然最好。 溯远并没有带着他一起去,大概是怕一言不合开打的话,张灵康会不忍心。 但事实上钱枫并没有反抗,他甚至是十分顺利的得到了那朵幽梦莲,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法器,那是张灵康从遗址之中得到的,若是金丹期使用的话,能够对抗分神! 丹药固然可贵,但那可是要送出去的,而法器却可以家传! 在溯远的威压下,钱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当然,心底是不是情愿那就无人可知。 第五十九个天师 “快看,是圣女门的人!”酒楼二楼,几个修士对视一眼,里头的意味不言而喻。 顺着他们的视线,不难发现是几个身穿白色长裙,头发长帷的女人,一个个身姿窈窕,飘飘若仙,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圣女门是十大门派之中唯一一个只有女弟子的门派,门派之内并不禁止弟子结道侣,又因为她们修行的都是圣女心经,是双修最好的对象,一直以来备受其他门派拥戴。 如今圣女门门主就是青元门一太上长老的道侣,据说两人感情极好,只是为此,旁人不愿意轻易得罪了去。 若是因此就认为圣女门实力弱,那就特错特错,圣女门不但不弱,在十大门派之中排名第五,并且十分擅长团战!因此她们出行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 当然,寻常情况下,一般的修士也是乐于与之较好,毕竟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求上门? 几个圣女门弟子快速前行,忽然走在最左侧的一个女子被人撞了一下,幸好身后的人扶了一把才没有倒地。 撞人的是个小男孩,抿着嘴角说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那被撞的微微一愣,摇头说道:“无事,是我自己不注意。”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隔着帽帏也看不出对方的表情,只是声音虽然冷冷的,倒是没有多少恶意,男孩点了点头,飞快的跑走了。 等他走远,那位圣女长长不能回神,身边的人连忙推了她一把,低声说道:“雨柔,你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若是让大师姐看到,又要责罚你了。” 被叫雨柔的女子叹了口气,皱眉说道:“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位圣女微微一叹,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低声说道:“这门亲事是师傅定下来的,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了,那长风真人长得好人也不错,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雨柔没有再说了,只是跟着队伍快速的走了,她也不知道事到临头自己为什么犹豫了,明明当年小世界的事情已经是过眼云烟,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孩子早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方才飞奔着走路的孩子一直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探头看了看后头没有人追来,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胸口,从里头拉出一个小脑袋来:“你不是说我到这儿能找到师傅吗,师傅人呢,我都找了一个月了。” 原来他就是当初被张灵康留在船上的田真炎,那一次浔江大灾,他们一船人得以幸存,但他师傅却一去不复返。 众人都说师傅凶多吉少,田真炎却不相信,他师傅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的。 张灵康并没有料到后世,只把小火留给了他,也幸好平时怕这孩子有个自己的东西要买没钱,倒是留了几颗灵石,这才让他不至于饿死。 田真炎在原地等了几天,到底是没有等到人,最后只能顺着小火的指向到了此地。 如今他身上的钱已经用的一干二净,近几日都睡在乞丐窝里头,白天就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今日还被一个地头蛇盯上了。 小火呵呵了两声,翻着白眼说道:“我只说有可能,可没说他一定在这里。” 田真炎被他气的不行,觉得这家伙又刁钻又好吃懒做,也不知道师傅怎么会有这么一只灵宠,他恨恨说道:“如果不是你吃了最后几块灵石,我们还能有钱打探消息。” 小火却跳脚道:“我还不是为了占卜,不然怎么知道张灵康在哪儿。” 田真炎还要再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带着恶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瞧瞧,那只小老鼠居然躲在这里。” 他一回头,身后正是这几天盯上了他的那个地头蛇。 看见田真炎紧张的样子,那地头蛇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带着恶意慢慢靠近:“你倒是会躲,只可惜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田真炎紧紧拽着拳头,叫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没钱!” 那地头蛇却不是为了几块灵石,他的眼光从田真炎胸口扫过,笑道:“把你胸口的灵宠交出来。” 如果不是一次意外让他听见那灵宠开口,他还不知道这个小乞丐身上有这么厉害的灵宠,若是被他得到,靠着这只灵宠定能有一番作为。 田真炎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胸口,虽然他口口声声嫌弃小火,但他可是师傅留给自己的灵宠,他怎么可能把它交出来:“你做梦!” 地头蛇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话,他朝着田真炎按去,本以为一招就能制住这个小乞丐,谁知道他倒是躲得快。地头蛇十分不悦的叫道:“不过区区一练气,竟敢反抗与我。” 田真炎有苦说不出,他能躲开这个筑基修士的招数,还是拖了小火的福,但小火被动保护还行,想要攻击却难。 地头蛇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不但不生气反倒是更加高兴,心中知道那灵宠肯定不简单,他眼神一动,手中出现了一个法器,看着倒像是个铁盆子,但这盆子却是他从一个名门修士手中偷得的,发作起来十分厉害,当然,也耗损灵力。 田真炎背后挨了一下,差点没直接倒下起不来,也幸好小火替他化去了三分之二的攻击,他咬了咬牙,伸手抓住长生灯,心中犹豫不定。 长生灯确实可以攻击,却不是现在他的修为可以匹敌的,一旦启用,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就是这时候,那地头蛇重磅一击,似乎要置他于死地,田真炎一咬牙要使用长生灯,却见一只手从天而降,轻飘飘的捏住了那个铁盆子。 那是一只白皙到有些透明的手,看起来纤细好看,但就是这只手轻而易举的将那只铁盆子揉捏成了一团,反手狠狠的将地头蛇半个人都压在了地下,没了声息。 田真炎心中惊惧交加,一时之间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或者又是觊觎他手中宝物的人! 随着那只手,一个高瘦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弄堂里,他模样宛如好女,却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眉眼之间分明带着几分恶意。 田真炎心中咯噔一声,伸手紧紧的抓住小火,心想着若是有人硬要抢走它的话,那自己就不死不休,绝对不能让师傅失望。 与他相反的,在他怀中的小火忽然跳了出来,站在他的头顶问道:“我认识你,你是溯远,主人的朋友,他现在哪里?” 看见小火,溯远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它会知道自己,必定是溯远曾用过它寻找自己,那个龙君说过的不停占卜的人。 溯远收起了方才的恶意,状若无事的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田真炎还是有几分不信任,实在是溯远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危险了,似乎下一刻就会把他粉身碎骨似的,他总觉得师傅的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溯远瞥了眼一脸警惕的小屁孩,不在意的说道:“你方才太过犹豫,宁死一搏尚且有几分活下去的余地,若是放弃,只有死路一条。” 田真炎抿了抿嘴角没有反驳,溯远却挑眉问道:“怎么,不服气?” 田真炎看了他一眼,鼓着脸颊说道:“若是我使用了法器,固然可以杀了他,但却无力对付后面来的人。” 溯远却嗤笑道:“若是我不出现,你现在已经死了,还谈什么后面的人。” 他自然是不喜欢这个张灵康口口声声念叨着的弟子,但既然是自己人,他可不想这个徒弟软弱无用,相比起来,他宁愿养一头狼崽子。 田真炎咬牙没有回答,确实如此,眼前的人忽然出现救了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溯远也不急着教训,只是说道:“你师傅身体不好,这些事情就不用告诉他了,免得让他担心,知道了吗?” 田真炎冷哼一声,抬头问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溯远低头看了眼小屁孩,忽然弯腰,笑着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然后告诉你师傅来迟了?” 田真炎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开玩笑的。 溯远当然不会真的动手,他可不想张灵康为了别人伤心难过,当然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他拍了拍田真炎的肩膀,说道:“乖乖听话,我喜欢乖孩子。” 田真炎不发一言,溯远也不在意,伸手将小火接了过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毫不温柔的提留起小屁孩,到底是将人都带了回去。 在看见张灵康的时候,田真炎这些天积累的委屈终于全部涌出,大喊一声师傅就哭了出来,溯远手指一抖,直接把他扔到了地上! 第六十个天师 小二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也有练气一层的修为,好歹算个修士,但窗边坐着的人气势实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他的手都是哆嗦着的。 美味的菜肴一份份端了上来,张灵康拍了拍一直埋在他腿上的脑袋,说道:“好了,起来擦把脸吃点东西,你也该饿了吧。” 话音刚落,田真炎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看了一眼确定师傅没有在笑话自己,才说道:“师傅跟我一起吃。” 张灵康如今修为全无,自然也是要吃东西的,不过他看了一眼窗边的人,笑着说道:“溯远,过来一起吃点东西,有人陪着味道也好一些。” 溯远这才起身施施然的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左边的位置,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田真炎,说道:“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人喂吗?” 原本还有些粘粘糊糊的田真炎顿时怒目而视,心中说不出的委屈,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张灵康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溯远,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到田真炎等碗里头,笑着说道:“慢慢吃,多吃点。” 田真炎示威似的张大嘴巴吞了下去,还大声说道:“师傅,真好吃,你也吃。” 话音未落,只看见溯远飞快的夹了好几筷子美食到了张灵康的碗里头,还都是他喜欢吃的,一会儿碗里头就堆成了小山峰。 张灵康见他这般幼稚的行为也是一笑,伸手给他夹了一些,说道:“你也吃。” 于是溯远高兴了,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田真炎木着一张脸,总觉得刚才自己觉得像是豺狼的家伙,被师傅的一句话就安抚成了看门犬,这样的转变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相比起溯远,田真炎更牵挂的是张灵康的身体,要知道在此之前师傅修为高深,就算是金丹期的诸葛老贼也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如今呢,身上一点儿灵力波动也没有。 田真炎牵挂着这件事,连饭也不能吃安稳,但又怕自己问了触及师傅的伤心事反倒不好。 一顿饭吃的磕磕碰碰,张灵康就没有自己夹过菜,只要他碗里头空了自有人帮忙,这两人倒像是比赛似的。 临到最后,张灵康实在是吃不下了,连忙按住溯远的手:“你想撑死我吗,自己吃去。田真炎,你也是!” 溯远与田真炎互瞪了一眼,只能自己把饭菜扫了个精光。 另一头的茶几上,两只乌龟正瞪着绿豆眼,小火的脑袋伸的长长的,有些趾高气扬的看着眼前的绿壳龟,好不容易恢复了的玄龟却是个慢性子,晃晃悠悠的任由他看着。 半晌,小火大概是注意到玄龟没有任何的威胁,不屑的说道:“果然是一只凡龟,连鬼大爷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玄龟慢慢的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驳,他还不能说话。 比起唠唠叨叨的话篓子小火,张灵康明显更加偏爱与他一起走过许多危险的玄龟,回头说了一句:“小火,你别欺负玄龟,年纪都有人家两倍大了,你好意思吗?” 小火冷哼一声,直接跳到了玄龟的背上,趴在那儿不动了,一副我是大王的架势。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想要过去把他撕下来,却发现玄龟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乐滋滋的,是的,他能感知到玄龟的心情,这家伙被压了还挺高兴。 对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张灵康只好放弃了调理。 压迫了一番玄龟,确定了自己老大的位置,小火才懒洋洋的抬头问道:“张灵康,你的身体怎么变的这么差,一点儿灵力都没有,连根基都在波动。” 田真炎脸色一变,紧紧的盯着自家师傅,生怕他受不了。 张灵康却依然看开了一些,他想伸手摸摸田真炎表示安慰,却被溯远按住了手掌,温热的感觉传递到心底,似乎在诉说着他的坚定。 失去了力量确实是让他不习惯,但他毕竟是从普通人走来的,渐渐的也就接受了。“受了点伤,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小火哼哼了两声,却说道:“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我还能找新的主人,但人类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我可不想看见你变成老头子。” 溯远握紧了他的手,冷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变成老头子。” 张灵康还有心情调笑了一句:“怎么,我变成老头子你就不喜欢了吗?” 溯远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是,我不会让你变成那个样子,你会与我一起,共享逍遥岁月。” 田真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不单单是师傅的朋友,还是他的师母,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有一个表里不一,五大三粗的师母,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火听了,倒是说道:“你身边这条龙倒是不错,可惜血统不纯。” 龙君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造出来的所谓真龙,在小火的眼中也不过是血统不纯的仿造品罢了,它小眼睛转溜了一下,忽然说道:“不过也算难得,有他看着你,龟大爷也能放心。” 张灵康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难为你操心了。” 小火摇了摇尾巴没有再说话。等小二扯下了餐盘换上了清茶,张灵康喝了一口,忽然扔下了一个炸弹:“我感觉到了血脉的存在,那个人,可能是我母亲。” “你娘,不是牛氏?”溯远下意识的问道,他对那位十分疼爱张灵康的妇人还有几分印象。 张灵康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娘亲生的,她是我继母,只是没想到,我的亲生母亲会在这个世界。” 只是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个修士跟张生结婚生子,后来又为了什么,她扔下了另一个世界的丈夫和儿子。 张灵康自己并不关心这些,但想到张灵康本身一直到死也不愿意叫牛氏一句娘,可见张生和他心中都有几分执念,为了他,他也该去问一句。 溯远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若能察觉到她,她也必定会有感应。” 忽然,小火叫道:“是那个圣女门的人,原本我察觉到她的气息有几分像你,还以为是你乔装打扮的,故意叫臭小子撞过去,可惜并不是。” “圣女门?难道你觉得我会扮成女人?”张灵康笑着说道,眼中却不轻松。 圣女门的人向来标榜冰清玉洁,他不知道母亲离开之后又经历过什么,但恐怕不是那么欢迎这个被丢下的孩子吧。 溯远却只是问道:“你想怎么做?” 张灵康眼中也有几分疑惑,半晌,他才说道:“我想问她一句话。” 溯远毫不犹豫的说道:“好,那我们便去问。”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两人就丢下了田真炎潜入了圣女门的别府!到底是一流的宗门,只是一个别府也是守卫森严,如果不是张灵康对阵法熟悉,溯远修为又高,恐怕还不得进来。 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张灵康伸手拉住溯远:“应该就是这里了。” 血脉的传承十分奇怪,尤其是嫡亲的父母子女之间,虽然灵魂换了,但血脉是不会换的,所以他才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院中传出,随后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并没有蒙着面纱,一张清艳绝伦的脸孔显露出来,最显眼的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跟张灵康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张灵康长得好,恐怕大部分都遗传了这个女人。 张灵康从暗中走了出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修真者不容易老,女子修为金丹,看起来不过是双十年华的样子,与家中牛氏截然不同,也怪不得张生念了那么多年。 在看清楚张灵康模样的时候,女人微微一晃,但很快的,那份犹豫就消失不见了,她只是淡淡问道:“你为何来找我?” 张灵康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也不知道若是真正的张灵康听见这话会不会很伤心,但显而易见的是,女人并不希望见到自己曾经的儿子。 溯远冷哼一声,十分不耐这个女人的态度,在他的压迫下,那女人的脸色终于苍白起来。 张灵康伸手拉住溯远,微微摇了摇头,她固然抛弃了夫子,但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寻仇,毕竟,死去的那两人对她有的只有眷恋。 “我只是想问你,可曾有过一日后悔。” 雨柔怔怔的站在那里,她能够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孩子,那个被她扔下的天生经脉堵塞的孩子,小世界那些日子似乎剪影一般闪过。 她以为自己会恐惧这一日,但事到临头却只觉得解脱,她听见自己冷冷的回答:“不后悔,从未有一日后悔过。” 张灵康抿了抿嘴角,深深的看了眼她,最后说道:“我不会再来寻你,放心。” 说完这话,溯远带着他就离开了小院,雨柔下意识的追了两步,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追,明明那是她早已经抛弃的日子! 第六十一个天师 “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炼丹大会还没看着,先看到了长风真人的婚礼。”一个金丹修士笑呵呵的说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身边的人也是笑道:“圣女门和丹门联姻,恐怕修真界又有一番变动。” “可不是吗,最近那些大门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跟深海龙君过不去,据说东海那边打得天翻地覆的,也就是咱们离得远,所以看不太出来。” 这话倒是引人惊讶问道:“真的打起来了,不是说那位龙君已经渡劫,谁又是她对手。” 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要其他人听见,不过对于修为远高于他们的溯远而言,那个结界等同于无:“听说那龙君杀了几个门派的精英弟子,所以才……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些大门派早就忍够了,谁乐意一只被人压一头。” 溯远心中冷笑一声,怪不得龙君没有出现,原来是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只是不知道一整个修真界的为难,这位能不能应付过去,毕竟她可是为一个仅存的渡劫期大能了。 比起远在天边的龙君,他更关心下头的婚礼,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张灵康。 张灵康并无异常,甚至还在慢条斯理的喝茶,身边的田真炎学了他的样子,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相比起来,那个牛嚼牡丹的小家伙显得特立独行。 张灵康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忽而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会在意?” 溯远自然是这么认为的,找到了从小抛下自己的亲娘,隔天这个亲娘就要嫁给别人,是个人都会有些在意吧。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张灵康早就已经去世了,留下来的这个人能为了死去的灵魂问上一句已经难得,说到底,张灵康的记忆之中母亲也是牛氏,那个圣女门的人不过是个带着符号的影子罢了。 唯一对她有记忆的是张生,但是张生早已经死去了,临死之前烧毁了所有关于她的画像,大概也不想让儿子再有期盼。 张灵康看着下头的十里红妆,这显然不仅仅是你情我愿的婚礼,而是两个门派之间的联姻,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说道:“她若是过得好,也是一件好事儿。” 溯远见他是真的不在意,才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婚礼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去集市撞撞运气,说不定能捡到宝。” 张灵康心知他还是担心自己,笑了一下倒是也没有拒绝,只是打趣道:“你想的倒是挺美,能出来做买卖的,哪一个不是火眼金睛,只有买亏的,没有卖亏的。” 虽说如此,三个人到底是起身去了市集,这会儿市集的人并不多,大概大部分人都去婚礼那边凑热闹了,不过该开着的铺子还都开着。 张灵康拍了拍田真炎等肩头,说道:“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你师母付钱。” 溯远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张灵康,谁是师母可不一定,不过他也没有反驳。 田真炎臭着脸看了看所谓的师母,忽然大声说道:“好的师傅。” 既然这样,他可不会给这个讨厌的家伙省钱。 能在市集售卖的其实都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田真炎挑着自己能用的选,总共也没有花去多少灵石,最后溯远还挺大方的提议:“不如去楼里头看看。” 张灵康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花的还是我的灵石。” 可不是吗,溯远被他救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身上哪里有半块灵石,于是就光荣的成为了吃软饭的。 田真炎的脸都黑了,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暗暗想着能不能退回去。 溯远倒是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你的还不是我的,想要什么咱们买。” 田真炎被他的无耻震惊了,差点没直接唾他一口,回头一看又吓了一跳,他家高冷的师傅居然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还不知道狗粮为何物的田真炎吃了一嘴,默默的想着自己以后可得好好赚钱,不然的话还要养一个师母肯定会有些吃力的,哼,这个好吃懒做的男人。 溯·好吃懒做·师母·远正乐滋滋的腻味在张灵康身边,低声说道:“回头我去画几张符,咱们不会愁钱花。” 溯远并不擅长画符,但他毕竟是天师道一门的首席大弟子,自然也有几分精通,绘制出来骗骗人,卖点钱还是能够的。 张灵康一听倒是笑了,问道:“吃软饭不好吗?” 溯远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我倒是不怕,只是你那小徒弟恨不得吃了我,小小年纪,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张灵康一看可不是吗,笑着说道:“真炎,我们在说笑呢,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田真炎点了点头,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了心就仁者见仁了。 忽然,小火低声叫道:“你看前面的摊位,上头有一块红色的石头,快去买下来,咱们捡到大漏了。” 张灵康一听挑起眉头来,没想到还真的能捡到漏,他走过去看了看,那红色的石头其实是一种铁精,不过只是十分初级的铸剑材料,价格并不高。 那摊主是个大汉,手臂能有他两倍粗,看见他感兴趣变虎声虎气的问道:“三块灵石,不二价。” 一般交易用的都是下品灵石,铁精不贵,三块灵石也算公道,张灵康二话不说的付了钱,将那块石头拿在手中感应了一番,只可惜他修为不在,什么都感应不出来。 他想了想,把石头放到溯远手中,溯远接过去心头就是一跳,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只是随意的将石头收了起来。 一直到回到客栈里头,溯远才又拿出那块石头,灵力顺着手腕慢慢输入,那颗被他消化的龙珠属火,溯远原本的木灵根如今也变成了木火灵根,木能生火,两者相辅相成,倒是让他的攻击更为厉害。 随着火灵力的进入,那块看似平凡的铁精石居然发散出一股火红色的光芒来,它竟然把那股子火灵力全部吸收了。 张灵康也惊讶了一下,开口问道:“小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火有些得意的站在高位,指点江山似的说道:“这确实是铁精石,不过却不是普通的铁精石,这块石头里头藏着一个小火精。” 天生万物皆有灵,这些灵物却十分难得,能得到一个就是天大的缘分。 张灵康一听也是惊讶,火精向来暴虐,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东西,一般有火精出现的地方,向来都是要带着重大灾难的,这颗火精还好好的待在石头里头,可见是刚刚生成,还未能产生灵智的。 张灵康扫了一眼溯远,又看了一眼田真炎,伸手将石头取了过来放到田真炎手中:“我是水灵根,除非找到水中火,否则留着火精有害无益,你师母修为高深,这般还未有灵智的小火精留着也无大用,倒是你,长生灯正缺少这一位,你先慢慢孕养,待到时机合适再收服!” 田真炎已经是满脸感动,即使他刚进入修真界不久,但好歹是田家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天生灵物的珍贵之处,即使是水灵根,只要不收入丹田,用来当法器也是极好的。 他吸了吸鼻子,说道:“师傅,我不要,您现在修为尽失,留着也可以防身。” 张灵康却摇头说道:“放在我这儿就跟法器一般,倒是埋没了这个小家伙。” 田真炎还要再说什么,溯远已经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不过是一个火精,让你拿着就拿着。你师傅身边自有我在。” 田真炎这才接了过来,隔着铁精石他似乎能感受到火精跳跃的感觉,心中也多了几分喜欢,开口说道:“师傅,我一定会好好炼化,不辜负师傅的一番期望。” 张灵康笑了笑,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等田真炎离开,溯远才露出几分哀怨来,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到了窗边。 张灵康一看,觉得有几分好笑:“你不是也同意吗,怎么这会儿又不高兴了?” 溯远却说道:“有好东西你就想着那小子。” 张灵康只好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因为我觉得那东西配不得你用。” 溯远却是也看不上一个灵智未成的小火精,听了这话又开心起来,他要的不过是张灵康的一个态度罢了,反手搂住他的腰,他笑着说道:“终有一日,我会为你找到水中火。” 张灵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觉得这个有些孩子气的人有些可爱,想了想顺着他的话说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溯远抬头一笑,正要得寸进尺的索吻一番,却听见外头一阵喧闹,源头却正是婚礼正在举行的方向,他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心的看向溯远:“我们过去看看。” 第六十二个天师 张灵康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让田真炎留在客栈里头,自己跟着溯远过去一探,到底是这具身体的生母,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很快,他们就到了婚礼现场,原本盛大的婚礼如今一片狼籍,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丝丝的血腥味儿,带着不详的气息。 溯远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不仅是大战,还是一场速战速决的大战,如今婚礼的主角不知所踪,只留下残存的红色宣告着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在那边,走。”溯远将他搂在怀中,朝着一个方向追过去,很快的,他们就看见两军对阵的场面,一方显然是那位炼丹大能长风真人,他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喜服,只是怒发冲冠,一点儿也没有新郎官该有的喜悦。 不过看清楚他对面的人,就知道长风真人为什么这么愤怒了,那个元婴修士手中扣住一人,容貌绝美,姿态窈窕,即使现在满脸的恐惧也掩盖不了。 这个人正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圣女门的雨柔。 长风真人怒喝一声,叫道:“妖孽,快放开雨柔。” 他这一声叫下去,张灵康也注意到对面的修士并不是人类,他额头微微有些尖,五官也带着强烈的异域风采,身后竟有一条尾巴在晃动,显然是一位妖修。 那尾巴看起来倒像是一只狼妖,他哈哈一笑,伸出舌头在雨柔脖子上舔了一下,女人羞辱的模样让他更加的兴奋:“本尊早就想要尝一尝圣女门的味道,果然不错,只可惜,元阴已失,只是个次品。” “闭嘴!”长风真人愤怒的叫道,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新婚妻子的秘密被叫破,还是让他觉得丢人。雨柔的脸色也难看万分,却只是隐忍着伺机寻找机会。 那狼妖却大笑道:“不过比起其他的几个,这个圣女长得倒是不错。” 溯远这才注意到追过来的人里头,除了雨柔之外并没有圣女门的人,按理来说,雨柔出事圣女门应该着急才是,听这话的意思,很可能圣女门其他的人已经遇害了。 长风真人阴沉着脸,“一下子得罪丹门和圣女门,天下之大,也不会有你容身之处!” 狼妖却丝毫不在意,哈哈大笑着说道:“是吗,我倒是想要看看,圣女门,今日之后还不知道存不存在。” 他一只手紧紧的扣着雨柔,一只手肆无忌惮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个时候,你们也该接到消息了才是,真是可怜啊,师姐妹都死了,幸好我最是怜香惜玉,像你这样的美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放心,我不会立刻杀了你!” “你胡说!”雨柔终于忍不住喝道! 圣女门虽然都是女人,但实力可不弱,他们的太上长老是分神期的大能,门主更是青云门长老的道侣,实力非同一般,怎么可能会允许门人出事。 只可惜她的话音未落,一个修士匆匆而来,满脸凝重,沉声说道:“真人,刚接到的消息,龙君忽然亲自带人突袭圣女门,圣女门上下,无一人生还。” 留在青冥山的圣女已经被狼妖斩杀一空,如今只剩下雨柔一人,这般以来,恐怕圣女门真的是死绝了。 长风真人也没有料到,龙君居然这般的肆无忌惮丧心病狂,要知道那可是修真界的十大门派之一,说起来圣女门与人交好,与各个门派都有联姻,向来都是不得罪人的。 但谁知道,偏偏修真界里头第一个遭罪的就是她们。 雨柔尚自不能相信,冷声喝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大长老在,圣女门怎么可能被灭门!一定是谣言,是他们的计谋。” 那传话的修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圣女门的大长老被龙君斩杀,剥了皮,如今还挂在圣女门的院墙上!” 雨柔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她心中明白,这样子的话他们绝对是不敢乱传的,但是怎么会呢,明明昨天师姐妹们还在劝她好好出嫁,明明出门之前,师傅还吩咐了许多,这可是圣女门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其实谁也不会想到龙君这般的心狠手辣,虽然几个月前人妖之间就摩擦不断,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时候,说到底,人族这边还是抱着议和非攻的心思,毕竟真的打起来,高阶修士死几个的话,修真界可能就好重新洗牌。 就是因为如此,龙君来的又急又快,压根没给圣女门求救的时间,等青元门知道消息找上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体。 龙君倒是丝毫不浪费,死去的那几个青元门长老掌门都被吸干了一生灵力。 至此,人妖之间的矛盾再也没有了调和的可能。 只是眼前的麻烦却不只如此,雨柔在狼妖的手中,就算是为了面子,长风真人也不可能让他带走自己的新婚妻子。 “废话少说,放了雨柔,饶你一条狗命!”长风真人冷冷说道,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刀,他看似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并且是个炼丹师,但是武器却出人意料粗旷。 眼睛扫过雨柔,长风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雨柔抿了抿嘴角,这桩婚事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虽然抛下孩子回到了这个世界,但她总归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修真界的人固然不那么重视这一点,但女子到底是吃亏一些。 她只是不想在那个世界衰老死去,再找一个人联姻却不是她的本意。 但长风真人却十分的坚持,几乎是非她不娶,师姐妹们连番劝说,最后连师尊都出了面,她也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长风真人对她倒是有几分真感情,在如今还愿意为之冒险。 长风真人也是元婴期的修为,但他毕竟是炼丹师,相比之下攻击手段就不那么出色,而那狼妖手中又有人质,又向来是个奸滑的,很快,长风真人就被重重一下击中胸口。 “长风!”雨柔忍不住叫道,眼中第一次带上了关心。 长风真人自然不是可能是单打独斗,只是能追上来的在少数,见识过狼妖凶残手段的,愿意为了长风真人出手的又是少数。 长风真人无法,大声叫道:“还请诸位施予援手,只要救回夫人,库中丹药任取。” 这话一落,自然会有人冒险帮忙,那狼妖也没有长着三头六臂,一时间被围攻的捉襟见肘,只是这些人可不如长风真人那么顾及雨柔,好几次险些伤到了她。 狼妖索性将她当了挡箭牌,又放肆笑道:“丹门如今自顾不暇,你们想要的丹药,可不一定能拿到手。” 有圣女门的悲剧在前,他说这话居然有不少人信了,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毕竟要是没好处的话,他们何必在这个时候花大力气。 长风真人却冷笑道:“不错,今日之后,我丹门必定要让妖族血债血还!” 说完这话,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冷冷说道:“龙君罔顾人伦大道,滥杀人族修士,完全不把修真界放在眼中,若是放任下去,哪里还有我们人族生存的份儿!” 这话提醒着在场的人,今日放过了那狼妖,将来被杀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 “丹门确定要与妖族为难?”狼妖冷笑问。 长风真人只是大义凛然:“妖族倒行逆施,定遭天谴!” 狼妖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倒是要看看,今日遭天谴的人是谁!” 话音落下,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妖族,长风真人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却已经晚了,此次前来参加炼丹大会的,最出色的那些人都在这里,妖族这是打算一网打尽。 在场的人都沉了脸,这一刻没有人再想着保存实力,可惜的是,妖族也是有备而来。 狼妖见情势反转,带着几分得意说道:“龙君果然好计谋,杀光了你们这些炼丹师,人族不足为惧!” 可不是吗,杀光了炼丹师的话,人族身体远不如妖族强忍,没有丹药加持就处于劣势。 这龙君到底想做什么,要杀光天底下所有的修士吗! 长风真人顾不得思考这些,长刀从一只狐妖身体之中抽出,很快就刺进了另一只虎妖的身体之中,妖族数量之多简直让他来不及杀,很快的,一只鼠妖咬住他的手臂,长刀脱手。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伸手抓住了溯远的手,下一刻,溯远终于出手了,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狼妖的背后,一把掏穿了他的胸口。 雨柔逃脱开去,看见来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刻却被溯远喝醒:“愣着干嘛!” 雨柔脸色一定,取出自己的武器朝着长风真人的方向杀过去,缓解了他燃眉之急。 溯远一把将张灵康绑在胸前,冷笑着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张灵康顺从的搂住他的脖子,说道:“尽管杀,别客气。” 溯远冷冷一笑,以他为中心的妖族都感觉到一阵血脉之中的压制,下一刻,无数的妖族被收割了性命。 第六十三个天师 这个怪物是谁,这是在场所有人这一刻的想法,是的,怪物,能够一招杀死一个元婴期妖修的,不是怪物是什么,更可怕的是,他脸上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抬手之间就收割了好几个妖修的性命。 大好助力在手,形势再一次翻转,只是这一次妖修这一方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唯一的人质已经逃脱,修真者们却已经杀红了眼。 张灵康被他牢牢的护在胸前,眼角只能看见不断飞过的血色,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直到战争完全结束,修真者们开始收拾残局,张灵康才被允许下地,当然,这时候的地面也狼藉一片,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妖修死后会恢复原形,如今遍地都是庞大的妖兽身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当然,妖修喜欢吞噬人类的金丹,本身却也是极好的炼制材料,虽然这次大战人族修士这头也有伤亡,但总体来说其实收获颇丰! 长风真人吩咐了几句,亲自走到溯远身前,拱手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还未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溯远挑了挑眉头,淡淡说道:“溯远,我可不算什么贵人。” 长风真人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雨柔脸色微微一变,抬头看了一眼张灵康,心中摸不定他们是什么关系,皱了皱眉头说道:“长风,其实这位是......” 张灵康却开口截断了他的话,淡淡说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阁下无需介怀。” 长风真人这才看了一眼张灵康,实在是方才这位被护的太好,以至于一直到战争结束他们才注意到这个人,又是个毫无修为的,实在是不入他们的眼。 不过眼看着溯远十分在意这个凡人,他还敢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可见两人的关系并不寻常,长风真人收起了那份轻视,开口笑道:“无论如何,都得多谢前辈出手,否则的话这次我等真的死生难料!” 随后他又说道:“在下前言依旧有效,府中灵丹,前辈若有需要的尽管拿去,将来若是需要炼丹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在下不才,倒有几分本事。” 溯远一听,倒是毫不客气的问道:“千心草,毒舌根,深渊水,艳黄花,他山石,冥王冠......这些你可有?” 长风真人听了脸都黑了,碍于溯远的武力值不好直接喷回去,只好委婉的说道:“前辈,不是在下推脱,而是......这些东西不是早已经灭绝的,就是珍贵异常,只闻其名不得一见,唯有一个他山石,在下因缘巧合倒是知道一些消息,不过......” 溯远一听他居然真的知道,连忙问道:“说。” 要知道这些药材难找,早一日找到张灵康就能早一日修复,虽然信誓旦旦,其实他心底也是没准,毕竟能不能找到,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长风真人叹了口气,说道:“早年人族与妖族关系还没有这么紧张,我曾听一位妖族的朋友提起过,龙君府中有他山石,他曾得一见,传言之中,不只是他山石,龙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恐怕其他的灵物也多多少少有一些。” 没有人知道龙君活了多少年,但早在第一次人妖大战之前,这位就已经存在了,要说她没有好东西那是没有人相信。 溯远皱了皱眉头,他心知以现在自己的修为,要单枪匹马的闯龙宫恐怕危险的很,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倒是有机可乘。 溯远勾了勾嘴角,话题一转:“听闻龙君倒行逆施,已经与人族公然开战,本尊虽然不理俗事,但事关人族存亡,倒是不能置之不理。” 雨柔先红了眼睛,一想到自己的师傅师姐师妹们都被杀死,她恨不得噬其骨肉。 长风真人伸手揽住妻子,默默的表示安慰,他并不是多么善于言辞的人,但对于眼前人的一片真心确实难得。 正因为对方救了雨柔,长风真人才会对来历不明的两人这般:“不错,血海深仇,即使是龙君,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长风真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瞒前辈,青元门早已联合各大门派,要一起讨伐那龙君,我丹门也会鼎力相助,大概正是走漏了消息,才害的......” 雨柔虽然悲痛,却也知道好歹,圣女们被灭与丹门并无直接关系,她只是咬牙说道:“那龙君滥杀无辜,总会遭天谴!” 溯远可不管这些,只要知道龙君有麻烦他就放心了。见张灵康并没有与雨柔多说一句话的意思,溯远就带着他远离了战场,毕竟这里的血腥味道实在是熏人。 看着远去的人,雨柔嘴巴微微一动,到底是没有开口说话。 长风真人看了看妻子,柔声问道:“雨柔,你认识这二人?” 雨柔微微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只是说道:“就算以前识得,以后也不相识。” 她既然选择抛下了这个孩子,那么他们的母子之情也到了尽头。 雨柔所想不错,张灵康会让溯远出手救人,为的不过是那一份血缘亲情,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母子亲缘断绝,再无可能。 回到客栈,看见他们安然回来,田真炎强忍着的紧张才松散开来。 看着小牛似得冲过来的人,溯远大手一伸,直接把人挡在了一米之外,“不知道你师傅身体弱吗,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田真炎的满腔担忧瞬间化成了东流水,憋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也不管他,只是绕过去抱住张灵康的手臂,问道:“师傅,你没事吧。” 张灵康知道他自从家变之后就敏感的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有你师母在,我不会有事的。” 田真炎却说道:“不亲眼看着,我不放心。” 回答他的是溯远愤怒的眼神,直接把人拎了起来,冷笑道:“就你,信不信我捏死你。” 田真炎高高的抬起脑袋,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眼前的人:“你不敢,你敢捏死我,师傅不会原谅你的。” 溯远再一次确定孩子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那些家里头有熊孩子的,一定都是这么宠出来的。 他给了张灵康一个眼神,意思是快管管他,都要上天了。 张灵康倒是觉得挺好,自从家中出事,田真炎就变得更加沉稳严肃起来,完全没有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天真。如今跟溯远斗嘴,倒是露出几分孩子气来,看着更加真实一些,他乐见其成,还笑着说道:“我可不管你们。” 溯远晃悠了一下手中的人,嘲笑道:“听见没,你师傅不管你。” 田真炎却还是不怕,冷哼一声撇开脸不理他。 果然,溯远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最后只能气呼呼的把人丢了出去。 等他回来,张灵康笑道:“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你也是小孩儿吗?” 溯源不干了,道:“你没看见,这小子老是挑拨离间,恨不得你早早的把我踹了,从小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张灵康翻了个白眼,也不再提这个话茬,转而问道:“你真的要参加讨伐大军吗,若是龙君看见你,恐怕不会善了。” 龙君现在分身乏术,所以没有腾出手来管他,但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 溯远握住他的手,说道:“自然是要参加,不仅仅是为了那些药材,若是任由人族落败,一统修真界之后,她腾出手来自然不会饶过我,那时候可没有人能够克制她,现在与修真门派合作,说不定两全其美。” 张灵康叹了口气,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胸前,只是说道:“我并不怕衰老死去。” 溯远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怕,我想象不到没有你的日子,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一定会跟龙君一样发疯。” 张灵康差点没气笑了,想想看上辈子自己对圣子肯定不是爱,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人死了,他反倒是奋发图强。他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溯远的额头,骂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就不能变得更加强大,然后找到我转世之人再续前缘吗?” 溯远却抿了抿嘴角,说道:“但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 张灵康哑口无言,只好安抚似得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道:“好好好,我陪你一起去,我们总能找到那些药材的,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好好安顿好真炎。” 溯远点了点头,又说道:“原本丹门是个好地方,不过现在大战在即,这些大门派反倒是不安全。” 张灵康也这么想,谁知道丹门会不会是下一个圣女们,若是前脚他刚把人送进去,后脚就被灭门了,那才是真的害了孩子。 溯远眼神一转,忽然说道:“真要说起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反间界。” 龙君固然丧心病狂,但凡人对她而言如同蝼蚁,自然不会在意,高阶的妖修修士都不会往反间去,低阶的倒是有,但以他现在的修为,给那小子一个保命的法器还是能够的。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凡间确实是安全一些,但是灵力稀疏,对修行不利。” 溯远却笑道:“若是我们安然归来,他想去哪里自然都可以,若是不能,那么留在凡人的地盘,对他来说也是幸运。” 张灵康暗暗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倒是他越想越多,倒是想岔了! 第六十四个天师 “师傅,你会来接我吧!”田真炎倔强的抿着嘴角,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一只手拉着张灵康的衣袖,看着有些可怜,“你会来接我的,是不是?” 田真炎心知他们不可能带着自己一块儿去冒险,并没有吵闹着要跟,但他这幅模样显然更加让人心疼。 张灵康如今早已经把他当做弟子看待,心中也有几分不放心,但带着一起去实在是太冒险了,他们此行生死不知,谁知道最后能不能回来。 他伸手将一个荷包放到田真炎的手中,安抚道:“我们给你找的人家身家清白,家风也正,留下来的银子足够你生活一辈子,真炎,若是我活着,必定会回来。” 田真炎原本忍着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自己匆匆忙忙的抹了一把,并不想要张灵康看着担心。其实从再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师傅的身体大不如前,若是不能调理好的话,恐怕......为此,他觉得溯远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毕竟他一直在努力。 张灵康见孩子落泪,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倒是溯远一把将田真炎拉起来,骂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可是个男孩子。你师傅不在的时候,更要好好修炼,等我们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到时候要是发现你偷懒了,可要罚你。” 田真炎抹了抹眼泪,冷哼道:“我才不会偷懒,我已经是练气三层了,等你们回来,肯定会更加厉害,到时候由我来保护师傅。” 溯远却笑道:“你师父哪里用得着你来保护,有我在呢。” 张灵康笑了笑,挑眉说道:“我哪里需要你们的保护,到时候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溯远没有说话,张灵康又说道:“法器你贴身放好,这是用你精血炼制的,使用起来不会费力。” 田真炎点了点头,其实溯远安排的很好,不但找了个人家让他寄居,留下来的银子和法器也足以生活一辈子。他想了想,拉住张灵康的手,郑重其事的将长生灯取了出来。 “师傅,我知道你不贪图徒儿的东西,但是长生灯徒儿暂时用不上,放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徒儿也能放心一些。” 张灵康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到底是没有拒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再一次说道:“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田真炎固执的站在门口,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身进门,师傅会回来的,他这般坚定的相信着。 离开了俗世,张灵康看了看路线,奇怪的问道:“这是要哪儿?” 溯远笑了笑,说道:“现在过去会合,岂不是给他们当打手,不如先做一些其他事情,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张灵康很快就知道他所谓的其他事情是什么,溯远找了一个十分偏僻的水池,对着水面就开始施展法术。 龙族司水,即使是火龙也是如此,很快地,水面的波纹不断的蔓延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个虚影出现在水池之上,依稀能够看出那是个十分俊俏魁梧的男子,身后一条黑色的披风十分显眼,除此之外,额头那两个龙角昭示着他的身份。 显像之后,那人冷声说道:“溯远,你还敢出现,不怕龙君杀了你吗!” 溯远似乎丝毫不惧怕,淡淡说道:“龙君,她现在怕是□□乏术吧,倒是你,既然来见我了,不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男子冷笑一声,一甩袖子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溯远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人人都说,你谷三是龙母手下的一条忠犬,我却只看见你摇尾乞怜,你说龙母杀光了能让她泄气的修士,会不会对你下手?” 谷三脸色微微一变,龙母滥杀不只是人族的心病,也让她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尤其是前段时间蛟龙一族被斩杀殆尽,虽说弱肉强食一项在妖族尤为明显,但这样还是过了。 谷三冷冷一笑:“想要挑拨离间,你还嫩了点,至少要等你们人族死绝了才需要担心此事。倒是你,龙君早晚腾出手来对付。” 溯远冷哼一声,忽然手中出现了一股火焰,那是龙心之火,只有真正的龙族才能吐出:“是吗,你确定她舍得收拾我,而不是用我来唤醒她的女儿。” 谷三脸色一沉,阴测测的看着他不说话,因为只有一个虚影,此刻的他看起来可怕极了,就像是躲藏在阴暗支出的鬼魅一般,整个人被笼罩在黑色之中。 溯远又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可是那位妍儿殿下的跟班儿,她若是能转世,你应该更开心吧,毕竟,那才是你的主人。” 谷三原本瘦削的身体微微一颤,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道:“殿下早已经魂飞魄散,再也没有复生可能,龙君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不过是一场空,拉回来的不会是那个善良的殿下,只会是一个恶鬼!” 听他的话,固然对龙君又怕又恨,对于那位害他如此的妍儿殿下倒是一腔深情,溯远琢磨着,就龙君那个样子能养出什么好姑娘来,不过这倒是有利于他的行动。 “是吗,只可惜龙君不那么想,她早就已经疯了,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她是个疯子,如果不是她,殿下也不会死!”谷三忽然咆哮起来,声音中带着压抑着的仇恨,“是她,是她一直苦苦相逼,殿下才会做出那样子不智的决定,才会魂飞魄散,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溯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唆使着谷三发酵心中的仇恨:“是吗,只可惜这个害死你的殿下的人,可还活的好好的,她还妄想制造出一个假的妍儿,取代你心目中的那个人!” 谷三猛地抬头,那双眼睛中满是血红,那是刻骨的恨意,是他一直压抑着不敢露出分毫的恶毒!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伤不了龙君,这一点你无比清楚!”片刻,谷三又恢复了冷静,似乎方才的呐喊咆哮从未存在过一般,龙族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疯子,这一点在谷三身上也表现的十分明显,或许,他口中的妍儿殿下也是其中一个。 溯远微微笑了起来,他心中明白,谷三其实已经被打动了,压抑了千年的仇恨,朝夕受到威胁的性命,足以让他疯狂。 “只要你,往龙君的饮酒之中放入一根人鱼骨。” 谷三微微一愣,随机奇怪的问道:“人鱼骨,你果然接受了龙族的传承,龙君做到了。” 他也不知道感叹些什么,脸上出现了几分茫然,最后却道:“人鱼骨,铁血心,确实能对龙族产生致命的伤害,但是人鱼骨还能寻到,铁血心早已经被龙族烧毁。” 人鱼骨和铁血心融合,就可以杀死任何一条神龙,这是龙族的禁忌之秘! 为了打破这个诅咒,鲛人一族被屠戮殆尽,如今只能在深海之处苟延残喘,而铁血心只生长在龙岛第一高峰上,在被发现这个功能的时候,就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溯远却笑了起来,淡淡说道:“很可惜,有人还留着一颗铁血心。” 铁血心只生长于龙岛,传言之中是龙族灵魂所在,有固魂的作用,在另一种药效被发现之前可是十分珍贵的一种灵药。好巧不巧的是,张灵康从遗址之中得到的,就有一颗铁血心。 谷三沉默了下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溯远,虚影忽然从水池之上消失不见了,并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会照做吗?” 溯远点头,笑着说道:“在天师府中,我学的最好的可是相人!” “不过......”溯远卖了个关子,见张灵康挑起了眉头,连忙讨好着说道,“不过他不会现在动手,肯定会等到两败俱伤再出手,不然的话龙君一死,妖族境况堪忧。” 溯远从来不是个好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标,那么采用什么手段他都不在乎,就比如在晋朝时候,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兄弟姐妹们去送死。 修真界面临大难,他却没有救苦救难的情操,甚至觉得先消耗一番龙君的灵力也不错。 至于张灵康,他虽然不想看无辜之人丧命,但更加不会强逼着溯远冒险,再说了,人妖大战,恐怕人族也无辜不到哪里去! 两人做完这一遭,这才慢条斯理的往约定的地点赶去,一路上风声越发紧张,修真门派被清扫的不在少数,而妖族死伤也是惨重。 等溯远出现在丹门的时候,长风真人如同见到救星,态度比之前还要恭敬许多:“见过前辈,前辈千里迢迢前来支援,我丹门不胜感激。” 溯远眉头一动,只是问道:“现在情势如何?” 长风真人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不太好,我丹门并不上前线,还好一些,但是其他门派损伤惨重,不过妖族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是死伤惨重,丹门炼制的丹药都不够提供。 溯远皱了皱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是我来晚了。” 长风真人心中明白他这话水分颇多,毕竟真要是那么重视的话,早该到了,不过他也不多说,只是说道:“青元门主知道阁下,说若是赶到的话,必要一见。” 溯远眉头微微一动,笑着说道:“门主客气了,在下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长风真人却道:“如今化神以上的真人,仅存十一二,恐怕青元掌门人也有一番打算,若是前辈愿意,在下便安排个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溯远自然不好拒绝,只能笑着答应了。 等安顿下来,张灵康倒是皱眉问道:“那位掌门想做什么?” 溯远笑了笑:“无非是联合这些人,给龙君下绊子罢了!” 第六十五个天师 溯远猜的不错,青元门掌门人打得确实是这个主意,不仅是溯远这个分神期,甚至连青元门一位早就不问世事,闭关苦修的合体期太上长老都请了出来。 包括这位掌门人在内,在场的一共十二位分神期修士,再加那位合体长老,任何一位都是修真界之中的泰山北斗。 溯远走进门的时候,青元门掌门人金坤微微一笑,亲自上前表示了欢迎,这种时候,自然多一个人也多一份保障,为此他也顾不得查问溯远的来历。 倒是那位合体长老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沉思着什么,但到底是没有说话。 金坤长得十分符合修真之人的风范,如果不是眼底的金光,恐怕真让人以为他这般动作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 溯远倒是不怕被看穿身份,毕竟他原本就是“人”,又有龙族的秘术在,表现的十分坦然,任由十一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大概是他这样子的态度让人好感,在场的几位大能脸色缓和了不少,其中一位性格豪爽的,更是笑着说道:“以前不曾听过溯远道友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姿无双。” 金坤原本就打着交好的主意,顿时笑着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今日一见溯远道友,才知果然如此,天下之大,竟不闻道友大名。” 溯远心知这是一次试探,只是淡淡说道:“在下师门遵从入世之说,向来在俗世之中打滚,向来少于修真门派大叫道,各位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金坤眼神微微一闪,果然知趣的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如今正是人族生死存亡之间,道友能出手相助,已是非常难得。” 又有一位气质冰冷的修士不耐烦这些应酬话语,冷冷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说说看到底如何对付龙君。” 也有人应和他:“不错,虽然我们人多,但妖族人可也不少,龙君更是渡劫期修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金坤却摇头说道:“诸位无需担心太多,龙君固然是渡劫期,但妖族分神以上的只有六位,我们却有十二人,仁心老祖更是合体期的修为。再有一个,诸位应该也知,千年之前的大战,那龙君虽然侥幸逃脱,却也重伤在身,至今没能痊愈。” 有人一听便反驳道:“龙君千年之前可能是受了伤,但恐怕早就好了,不然的话,以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灭了三个大门派,那可不是下九流的小门派。” 原来继圣女门之后,又有两个门派相继出事,这次虽然不是全灭,能逃出来的却也不多。 金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只是说道:“只看她专挑没有分神期修士的门派,就能看的一二,若是她伤势痊愈,何必忌惮这些。” 在场的人一想确实也是,但龙君现在大杀四方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伤势未愈。 金坤只好又说道:“千年过去,龙君的伤势确实是好了一些,但那是渡劫期老祖留下的伤,对她的根基永远都会有影响。” “龙族的身躯足够强悍,所以她才能够活到现在,大肆绞杀人族修士,获取他们的金丹元婴,更有可能是因为,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只能靠着这样子的办法来维持修为。” 金坤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其实在场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但修士有一点跟凡人很相似,那就是大部分人都活得越久越不想死,跟龙君对上,必定有个人会付出性命的代价,他们都不希望是自己。 在场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即使是溯远也是如此,他可不打算当先锋队,为这些大门派抛头颅洒热血!会出现在这里,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方便行动。 金坤深知在场这些人的性格,淡淡说道:“诸位若是怕了的话,现在尽可以退出。” 无人愿意这个时候退出,一来是真的这么做的话可是脸皮丢地,以后肯定会被人耻笑,二来就是,谁都知道龙君的收藏十分丰富,他一旦退出,那么这些东西可就没有了他的份儿,所以固然怕死,却没有一个人说不。 金坤早就猜到这样子的情况,缓和了语气,慢慢说道:“如今龙君倒行逆施,滥杀无辜,天下苍生在水生火热之中,我等修真之人,正应该替天行道。” 那豪爽的修士一拍桌子,喊道:“正是如此,若是这也怕那也怕,还修个软蛋的真。” 金坤扫过脸色难看的那几位,又说道:“就算是不为了苍生,为了门派,为了我们的亲人好友,也该拼上一拼,不然的话,我们这几个固然还可以苟且偷生,他们怕是没有这般的幸运,圣女门等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这话一落下,又有几个人眼神坚定起来,别以为修真之人就蔑视血缘,正因为血缘亲人来之不易,有些高阶的修士一辈子也不会有子女,他们才会更加的珍惜。 就如那位冷冰冰的大能,别看他这样,其实是个爱女入命的,他女儿如今才金丹修为,若是不能制止龙君的杀戮,恐怕也不得安心。 金坤重重的一拍桌子,似乎很为被灭门的几个门派愤怒,引起了几个人的同仇敌忾,不过很快的,他又说道:“众所周知,龙君府内珍宝无数,其中更有能突破分神,甚至是合体的灵草,若是毁于战火,也是可惜。” 能够突破合体期的灵药,金坤就是靠着这个说服了合体期长老出关,财帛动心人,更别说是让他们更进一步的灵药了。如今修真界已然没落,他们这些人都在分神停留了太久,再不突破的话,早晚都会耗尽寿元。 至此,再无一人反对犹豫。 溯远心中暗赞一声好手段,这位金坤真人能够坐稳修真第一大派青元门的掌门人,可不单单靠着高深的修为,要知道在场的人中,不说那位合体长老,还有另外三位分神期修士都来自青元门,如今只不过担着长老的名声罢了。 议定,金坤才抛出最大的一个诱饵来:“此行危险,幸而青元门早料到有这么一日,在妖族之中埋下了许多钉子,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在场的人心中一震,暗道莫非青元门早有打算,忍不住问道:“龙君向来不信任人族,若是妖族的话,如何确定能为之所用。” 金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解释:“诸位且放心,本座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他们一定会为我所用,这一点,本座可以保证。” 下头的人面面相觑,到底是不能直接逼问,只要将疑问压在了心底,只是说道:“我们自然是信得过金坤真人,既然这样,若能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杀死龙君,还修真界一个太平。” 一时之间倒是众志成城,金坤志得意满的摸了摸长须,眼神在溯远身上停留了一秒,随机又挪了开去,虽然是分神期,但溯远只是单独一人,还带着个普通人类在身边,并不会对他的计划产生影响,反倒是一份助力。 自从这些大能们定了心,人族修士的攻击忽然猛烈起来,几日之内,竟是将妖族击退了几分,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人族修士伤亡固然惨重,妖族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妖族想要开智修炼,可是比人类更要困难,死去那么多的同族,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重大打击。 在又一位妖族大能被击杀之后,一直没有露面的龙君果然出现了。 她依旧还是那副绝美的容貌,只是头发高高的束起,一身血红的衣裳带着无尽的杀意,她轻妙的脚步走来,每一步都带着人族的血。 “布阵!”早在他出现的时候,金坤就已经下了命令,如今一声令下,竟有九十九名元婴期大能共同布阵,这么大的阵仗,恐怕人族修真界的大部分精英都在此地。 溯远并不放心落下张灵康,还是将他绑在怀中护着,原本他正要往金坤给他指的位置走去,却听见张灵康低声说道:“往右十步,占那个位置。” 溯远毫不犹豫的听从,等占了新的位置之后他才发现,这地方竟是阵法之内最为安全的,同时也能随时随地离开的,而他之前的那个位置,等同于被绑死在阵法之上。 金坤见状眼神一闪,只能安排另一个人站上去,自己却决计不会去,只因为这位置十分凶险,破阵之时必定丧命。 听完张灵康的分析,溯远冷冷一笑,原本还觉得同身为人族,他也得出几分力,如今看来,他才是最天真的那个,这位青元门的掌门可是要让他送命。 既然如此,他若是客气的话,倒是辜负了金坤的“一番好意!” 话音未落,阵法之上的众人只觉得身上一沉,一股压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只是抬头一看才知道阵法之中的他们还好一些,没有进入阵法的那些修士七窍流血,在龙君手下居然一招都没能撑过去,渡劫期,差距就是这般巨大。 相比之下,身处于阵法之中,他们被保护着,除了几个人脸色苍白之外,竟然都无事。 金坤眼神一动,再次喝道:“变阵!” 第六十六个天师 天地巨变,风云莫测,这八个字用来形容这一场清洗修真界的大战不无不可。 已经启动的大阵不绞杀龙君誓不罢休,而同门的鲜血更是激发了阵中之人的血气,一时之间倒是士气大振,竟让将龙君硬生生困在阵中。 而被牵制住的龙君并不恐惧,反倒是冷冷一笑,她眼角的位置带着一抹血痕,看起来无疑更美了,却也同样让人不敢直视。 那双让人胆颤心惊的美眸扫视而过,很快的,她就看到那个让她血脉波动的人。 对于溯远的出现,龙君并不惊讶,甚至有一种他不出现在这里才奇怪的想法。一个心智坚定,能够熬过化龙劫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能控制自己生死的人留在世上。 话虽如此,她可没有打算放过这个男人,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那些蝼蚁。 龙君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啸声,包括在场的人族在内,所有人只觉得血液翻涌,一股恐惧从心底升起,那是上古龙族对于其他种族的压制,是造物主的偏爱。 化神修为的还好一些,那些个元婴修士微微一晃,有几个竟是要离开阵法。 就在这时候,那位合体期的长老终于出手,他双手一抖,一个小鼓出现在面前,一击之下,小鼓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异样的波动辐射出去,那些因为龙族啸声而受制的修士门再一次恢复如常。 “那是黄泉鼓,青元门的镇派之宝。”张灵康低声说道,“我曾在记载中看过,黄泉鼓虽然是鼓,但不会出声,虽是乐器却不会音攻,而是一样直接针对灵魂的法宝。” 如果不是人妖大战,恐怕青元门也不会动用这样武器。 龙君再一计不成,冷笑一声,又一声啸声发出,不同于前一声,这一啸声三长两短,倒像是发什么信号似的。 金坤脸色微微一变,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只见铺天盖地的妖兽袭来,龙君显然不是傻子,靠着血脉能够驭兽,这么好的能力她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阵法就算是再厉害,在面对龙君的同时还得面对那些毫无灵智,只知道前仆后继的妖兽也是困难,陆续有元婴修士坚持不下去,其中更有好几个小门派的掌门人。 一旦这些掌门人去世,想必那些小门派也会不复存在。 金坤固然不在乎那些小门派的生死存亡,但再这么消耗下去的话,他们可拖不住龙君的脚步,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更有化神修士的同门被杀,他目髭尽裂,大喝道:“金坤,还不动作。” 金坤皱了皱眉头,只能提前将按照使出,只见他双手一挥,却有三张命牌漂浮在空中,联想到他之前的话,在场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懂。 青元门恐怕早就收服了一些妖族,以后他们的命牌在手,自然不怕背叛。 龙君一手抓住一个化神修士,正要痛下杀手,忽然身后来了一个女子,这个女人也是美到了极致,不同于龙君那种妖媚的美丽,她却是风骚入骨,妩媚无双。 就算是在战场上,她开口说话依旧有几分娇滴滴的:“启禀龙君,属下发现蛇族有异动。” 龙君柳眉一竖,喝道:“那些四脚爬虫胆敢捣鬼?” 女子身后九条长尾,可见是九尾狐一族,皱着眉头说道:“恐怕还是对龙君之前杀了那条蛇妖心怀不满。” 这话说的却是龙君杀了蛇族唯一一条可能化为蛟龙的白蛇,只为了给一个凡人锤炼血液,蛇族对此不满已久,龙君心中也是知道的。 她伸手扔掉手中已经了无声息的修士,弹了弹手上的那点血珠子,看了看阵中之人,忽然低声笑道:“九尾,你过来!” “是,龙君?”九尾狐似乎十分顺从,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 下一刻,龙君却忽然捏住她的喉咙,阴森森的问道:“是谁让你来挑拨离间的,嗯?让我猜一猜,莫非是那青元门的人,还是你那小情郎?” 九尾狐已经恐惧的尾巴都在颤抖,战战兢兢的说道:“龙君,属下只是如实以报,绝没有挑拨离间,还请龙君明鉴啊。” 龙君冷冷一笑,淡淡说道:“是吗,可惜啊,本君一句话都不信。” 说完这句话,她居然就在战场上一条一条的撕掉了那九尾狐的尾巴,随即像是扔垃圾似的将她扔在了战场上。 可怜九尾狐的尾巴是灵力所化,失去了所有的尾巴还不如凡人,下场可想而知。 龙君冷笑着,蛇族固然对他心怀不满,但不同于其他的妖族,蛇族大部分都是龙族后裔,虽然龙族从来不承认这一点,但血脉是骗不了人的。 这些年来,蛇族的血脉越发的混乱,以至于鲜少出现能够化龙的,同样也让其他妖族几乎要忘记,蛇族,可是半龙之族,什么人都可能背叛龙族,唯有它们不可能! 龙君冷冷看向青元门的方向,高声喝道:“多年不见,青元门还是喜欢这种鬼魅伎俩,真是妄为名门正道,可惜啊可惜,同样的招式,千年之前你们能得利,如今却再也不能。” 金坤的脸色难看的很,那九尾狐是他控制的三只妖族之中,修为最为深奥,同样也最能靠近龙君的,谁知道杀招未出,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作聪明,金坤暗骂一声,只能暗暗吩咐其他两个妖族小心行事。 金坤这番打算,其他人却不知道啊,看了这一招还以为青元门所谓的后招失败了,几个化神修士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恐惧,只可惜,他们现在无路可退,龙君课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唯有死战到底。 战场一时僵持着,龙君忽然嫣然一笑,眼睛朝着溯远点方向看来,溯远心中大觉不妙,果然,下一刻只听见她朗声说道:“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们,颇为照顾我的小龙儿。” 金坤脸色大变,谁都知道龙族差不多死绝了,日前龙君不知道撒了什么疯,不仅杀光了蛟龙一族,连蛇族即将化龙的也没有放过,她口中的龙儿又是谁。 龙君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溯远,你还不过来吗?孩儿,回到我身边来。” “你是龙族之人!”金坤怒喝道。 溯远皱了皱眉,只是说道:“金坤真人,我现在确实是龙族,可事情并不如你们所想,若是我想害死大家,早早的破阵不就可以。” 金坤一时间游移不定,但是下一刻,龙君忽然撕裂了自己的手臂,龙族的血液流淌出来,最靠近她的两只妖兽眼睛一变,装满了贪婪,居然不管不顾的朝着她咬过去。 龙族确实是万物之首,但同样的,他们的血液对妖兽充满了吸引力,一旦龙族处于弱势,被妖兽吞噬而尽也是极有可能的。 当然,以龙君的修为,敢于对她出手的妖兽只有思路一条,扑过去的妖族妖兽连全尸都没能留下,直接被龙炎燃烧殆尽。 同族的死亡让妖族的理智回归,虽然还是贪婪,却不敢贸然行动。 受到龙血影响的可不仅仅是妖族,一些修士眼中也露出贪婪之意,要知道龙血可是无价之宝,有几个炼丹师恨不得直接扑过去。 只是受到影响最厉害的,却是溯远,原本他的镇定自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甚至一直被他压制着的龙角也冒了出来,洁白如玉的独角昭示着他的身份。 “他真的是龙族,金坤真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坤真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下意识的朝着丹门的人看去,却见后者也是一头雾水,他倒是想要对付溯远,但如今大家都在阵中,迁一发则动全身! 在龙君撕裂皮肤的时候,张灵康心中就知道不妙,果然,她如此一举就确定了溯远的身份,让他们落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张灵康只能伸手搂住溯远的脖子,一边扶着他的后颈,一边说道:“溯远,快醒醒,克制住,溯远,我在这儿。” 随着他的话,溯远眼中的红色一丝丝退去,很快的,除了那突兀的龙角之外,再也看不出他是龙族之人,只可惜周围的修士都是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变成第二个龙君。 溯远已经知道自己中计,只能朗声说道:“诸位认为我是龙族,你们都猜错了,龙族为了复生死去的女儿,不惜在我身上试验锻龙之法,才让我变成这幅不人不龙的模样。” 他这话倒是不错,如果不是因缘巧合遇到了张灵康,维持了最后一丝灵智,恐怕他一辈子就是一条丑陋的半龙,连蛇族都不如。 “你说我们就信?若是真的如此,你怎么早先不说,现在才假惺惺的解释?” 溯远冷笑一声,一甩袖子说道:“若是早说,你们会相信我?我跟诸位相同,都想要杀死龙君,这一点大家无需置疑。” 龙君冷笑一声,笑道:“想杀死我?真是绝情的小家伙,也不想想为了你化龙,本君花费了多少的功夫,人族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接受你,包括你怀里头那个凡人。” “那是你的小情郎吧,真是可惜,根基尽毁,如今只能跟你虚与委蛇,小情郎,这个人害了你一生,让你活不过百年,你甘心吗?” 张灵康还未反应,溯远脸色却是阴沉下来,冷冷喝道:“你闭嘴。” 张灵康原本安抚的手就没有收回,传递着自己的心意:“别听她的,我从未怪过你。” 龙君却哈哈大笑起来:“人类啊,都是一群虚伪的东西,他现在说不怪你,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呢,说不定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感受到溯远起伏不定的心跳,张灵康叹了口气,伸手拉低了他的头,直勾勾的看着那双渐渐再一次被红色占据的竖瞳,只是问道:“你不信我吗?” 溯远哆嗦了一下嘴唇,龙君所说的,正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事情。 张灵康心中叹了口气,他是可惜过自己失去的灵力,感慨过不能修真的身体,但却从未责怪过这个人,谁是无辜的,谁是罪魁祸首,他无比的清楚。 “溯远,我们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既然如此,你何不现在就杀了哦,也免得将来反目成仇?”张灵康淡淡说着,似乎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溯远只是紧紧将他扣在怀中,说道:“不,我不管将来,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龙君眼神微微一黯,冷笑道:“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傻子,都是傻子,居然相信人类的话,哈哈哈哈,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溯远抬头,冷冷说道:“会后悔的是你,难道不是你,逼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吗?” “你住嘴!”龙君咆哮着,这一次的啸声直接击倒了那些修为不足的修士妖族,她怒发冲冠,面目狰狞,“你怎么敢,怎么敢提起我的妍儿,都是你,都是你们这些人类,不然我的妍儿绝不会死,我要杀光你们!” 就是这个时候,金坤眼神一动,只见两个妖族忽然朝着龙君冲过去,竟是以内丹自曝的方式来击杀龙君,由此可见那命牌的霸道之处。 龙君沉浸在无尽杀意之中,竟然没有及时反应,被那两只妖族近了身,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她为中心爆炸开来,靠近那附近的,不管修为如何都落到了陨落的下场! 第六十七个天师 一场血雨腥风落下,两位大妖自爆的能量让周围的修士死伤惨重,一片血雾之中似乎龙君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成功了!”金坤真人惊喜的叫道,他留有的后手终于成功,顿时喜不自胜。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那位合体长老暴喝一声,叫道:“不对,快祭法器。” 随即他先把那架鼓扬在半空之中,凡事能进入分神期的,哪一个没有自保的手段,他的话音未落,各种各样的法器已经布满了天空,就算是溯远也是如此。 张灵康整一个躲在龟壳之中,是的,小火和玄龟一前一后将他护的严严实实,现在的他可挡不住任何的攻击,随便来一下子就能让他命丧黄泉。 溯远一只手护在小火之上,一只手控制着一把伞,那把伞在阳光下呈现着五彩斑斓之色,竟是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在外。 动作慢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召出法器,只听见一声龙啸,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血雾散去,只见天地之间,一条金色巨龙盘踞在阵法之上。 角似鹿,头似蛇,眼似兔,鳞似鱼,爪似鹰,那锐利的五爪正是纯血龙族才会有的特征。 龙族最强悍的是什么,不是他们悠久的生命,也不是富含的学识,更不是杰出的天赋,而是他们无坚不摧,强悍无比的身躯。 失败了,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但是很快的,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龙君龙体的攻击之下,就算是分神期修士也是苦苦支撑,若没有大阵,恐怕早已坚持不住。 “金坤掌门,你还有什么后招,赶紧使出来!”有人大声喝道,似乎对青元门十分不满。 殊不知金坤也是头痛的很,妖族的命牌是那么好拿的吗,他花了多少的功夫才拿住三个大妖,如今却都已经折了,且看龙君,不过是被逼出真身罢了。 “尔等蝼蚁,竟敢暗算与我。”龙君暴怒之下,一口龙息喷出,她原是金龙,这龙息却带着一种深渊腐蚀之力,凡事被卷到的人都惨叫一声,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被腐蚀下去,很快的,只剩下一具白骨,更可怕的是,就连金丹元婴都无法逃出。 “魔化,你竟然入魔了!”首先发出惊呼的是合体长老,他震惊不已。 虽然一直以来龙君滥杀无辜,甚至是吞噬别人的金丹元婴用来修复,但从未有人认为她入魔,只因为龙族很难入魔,其中金龙更是如此,从上古开始,从未听说过金龙被魔化。 而现在,那扑面而来的腐蚀气息足以证明,他们原先的猜测都是错的。 现在回头想想,龙族固然不把其余生灵当作同类,但这般滥杀,甚至是蛟龙一族也不放过,确实是少见。 在看那庞大的金龙身躯,金色的鳞片上头缠绕着丝丝黑线,哪里还有曾经金龙的风采,整一个鬼气森森。 张灵康看了一眼,眉头忍不住皱起来,如今的龙君不免让他想到另一个世界的魔龙,只是魔龙是龙族死后灵魂所化,所以属性阴暗也是可以理解,龙族可不同。 溯远脸色微微一沉,低声说道:“你躲在小火腹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来。” 张灵康应了一声,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分心,至于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会选择怎么做,那就不一定了,握紧手中的长生灯,他暗暗下了决定。 “绝不能放过这魔龙!”金坤大声喝道,其实不用他说,在场的修士也知道这场战争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只是他们的法器如同雨滴一般砸落在魔龙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似乎魔化之后,龙君的身躯就越发的坚韧,竟能屏蔽大部分的攻击。 如今只有那合体期长老与少数几位化神修士的攻击有几分作用,其余的砸上去没有任何反应,溯远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攻击有用,是因为有龙族的传承。 不断的攻击效果一般,却将龙君彻底的激怒,她大声咆哮起来,一股黑雾从口中喷出,竟像是一条小龙似的,朝着阵法之中的人扑过去。 第一声惨叫响起的时候,金坤心中就大觉不妙,果然,很快的第二声第三声就响了起来,这个阵法聚集了九九八十一人,少掉其中一二并不影响,其余人会分摊阵法压力,但一旦少掉的人越来越多,那么谁也支撑不住。 金坤眼神一黯,大声喝道:“变阵,绝杀。” 话音一落,阵法之中许多人都是迷茫的,唯有几个青元门的修士飞快的动作起来,顷刻之间,原本的阵法突变,那个占据了溯远原本位置的修士忽然惨叫一声,竟然就在原地灰飞烟灭,而他的死亡带来的巨大能量聚成一把利剑,朝着龙君狠狠斩落。 那是毁天灭地的重磅一击,即使是龙君也不敢小觑,她飞快的游动身体想要躲开,但是龙族身体巨大的弊端也显露出来,尽管她想要躲避也不能。 尖利的金石之声响起,就像是金属砍中了坚不可摧的石头,声音震耳欲聋。 牺牲了一位分神修士,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龙君身上第一次出现了血淋淋的伤口,不少鳞片剥落下来,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伤痕更加激怒了龙君,她不退反进,怒喝一声,那条黑雾组成的黑龙虎啸一声,竟是直直朝着那金坤咬去,可见她也知道金坤的重要性。 只是金坤怎么可能不好好保护自己,他脚下一动,竟能在阵法之中游移,每次黑龙一口咬下都是空,倒是让修士们抓住几分机会,将他狠狠的撕裂几分。 龙君冷笑一声,不顾身上的伤口,几声龙啸过去,竟有十道黑雾一块儿涌出,这下子几乎是金坤也捉襟见肘,出现了几分狼狈。 溯远现在知道张灵康眼光的毒辣,他所站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能极大程度的避开哪些黑雾,若是没有换位置,恐怕早先死的就是他。 他现在没有功夫同情那个倒霉蛋,除了金坤和那位合体期长老,他也是被照顾的最多的一个,可见龙君对他的穷追不舍。 蓦地,金坤发出一声痛呼,原来他终于躲避不及,被一条黑龙咬到了右臂,这一下可不了得,只见从右臂开始,黑雾不断的弥漫开去。 金坤的反应也快,竟是狠心一把撕裂自己的右臂,但却已经晚了,他的脸上弥漫着一股黑气,右臂连接的地方已经开始腐蚀。 龙君之毒可见很一般,那合体期大能皱了皱眉头,忽然将手中之鼓扔向金坤,金坤快速接住,用力就是一击,那已经弥漫全身的黑雾似乎被压制了一些。 合体长老再也不顾其他,他心知金坤一死,阵法必破,到时候他们谁也别想活下去。 合体长老腾空而起,只见他本命飞剑化成无数小剑,像是剑雨一般冲向龙君。 龙君冷笑一声,长尾一卷,击飞了大部分,但还有小部分缠斗着,合体长老自有几分本事,竟是一时封住了龙君的攻势。 即使如此,没有人心中有侥幸,只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长老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甚至已经有人心生退意,打算着趁势而逃,若能留下性命,苟且偷生也比灰飞烟灭来的好吧。 溯远一把抓住一条黑龙,竟是张口吞噬起来,那黑龙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开始的嚣张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惧怕。 张灵康微微松了口气,却听见一声巨响,回头只看见那合体期长老被击飞出去,原本仙风道骨的身躯就像是残破的风筝一把,毫无控制的落到了地上。 他勉强爬起来,却呕出一口鲜血,修为直接下降到了元婴,可见受伤之重。 这一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修士大叫一声,竟是自己从阵法之中逃脱出去,飞快的朝着远处窜了出去。 有一就有二,很快的,临阵逃脱似乎也不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了,维持着的阵法一招溃散。 见状,龙君大笑起来:“人类,果然都是怕死的家伙,今日,谁也别想活。” 说话的功夫,只见一个逃远了的修士忽然惨叫起来,原来一条黑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了他,没有了阵法的加持保护,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龙君并不太管那些个修士,只是转身朝着溯远看去,巨大的龙头上是讽刺而狰狞的笑容:“你以为跟着这些人类,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这次,我会将你投入熔炉之中,包括你那个小情人一起,慢慢炼化成一颗丹药,成为复生我妍儿的药引!” 溯远脸色一冷,下意识的护住张灵康,谁知道他这般的动作反倒是让龙君更为满意了:“又是个痴情种,对,就是这样,你越是在乎他,到时候炼制出来的药引也越强,我等不及那一天了,给我过来!” 龙君伸出龙爪狠狠一抓,溯远正要独立挡住,却见一盏灯挡在他们面前,飞快的将原本散落的阵法集合起来,竟是承受住那重磅一击,只是长生灯却化作了粉末。 溯远紧紧抓住张灵康,冷笑道:“龙君,难道你不觉得,身体的力量在流失吗?” 龙君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暴怒吼道:“是谁,是谁下了毒,铁血心,人鱼骨,只有龙族才知道的秘密,谷三,给我滚出来。” 只是这一次,龙君最忠实的下属并没有遵从她的命令,谷三远远的看着,一直等到龙君快要控制不住身形,才慢慢走了出来:“多谢龙君多年的照顾,谷三,感激不尽!” 第六十八个天师 “谷三,你竟敢背叛我!”龙君愤怒的同时也不可置信的,就像是她不认为蛇族会背叛一样,她同样觉得仰自己鼻息的谷三活该一辈子被她奴役。 谷三却只是面无表情,正如每一次他在龙君面前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你活的太久了,既然妍儿殿下已经死去,您为何还活在世间?” 龙君愤怒的咆哮一声,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铁血心结合人鱼骨的效果立竿见影,她感受着自己的力量不断的流失。 谷三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的攻击,这一下似乎让他得到了自信,谷三抽出自己的武器,冷冷说道:“陛下,今日谷三送你去见殿下。” “就凭你!”即使是中毒了,龙君对谷三也带着十分的不屑,她一爪子下去挡住谷三的攻击,冷冷说道,“若不是看在妍儿的面子,本君早就杀了你。” 谷三眼看一计不成,直接化为龙身,他的身躯不如龙君庞大,还是颜色暗淡的灰龙,一看就知道血脉并不是那么纯粹,只有那耸立的龙角昭示着他的身份。 两相对比,龙君的躯壳居然比谷三大了三分之一,谷三横冲直撞的撞击对龙君的伤害十分有限,这还是因为她已经中毒的缘故。 金坤却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声喊道:“大家一起上,磨也能磨死他。” 不用他说,且看那些逃窜出去的修士的下场,他们也不敢不尽力,一时之间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攻击,竟是不分敌友,也许在他们的眼中,谷三也是敌人。 谷三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但对他而言,杀死龙君比个人安危重要的多,于是也不管不顾,只是狠狠的撕咬着龙君的身躯,两条巨龙在空中翻滚着,鳞片不断的洒落下来。 张灵康启动长生灯,这一下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还是小火帮忙才能完成,如今只有躲在小火身后,他十分明白保护自己的重要性。 溯远确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招招都往龙君的要害招呼,如果有心人观察,不难发现他与谷三竟然打了一个配合,从未有一个攻击落到谷三身上。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龙君已经中了致命的□□,看着退步不前,丝毫没有解救她的意思,反倒是趁火打劫的妖族,看着目眦尽裂,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的人族,再看眼中满是仇恨的谷三,龙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失败。 但是,她并不在乎这些失败,眼前所有人都不曾放在她的心上,这一刻,固然因为中毒而无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疯狂! “都去死吧!”龙君大喝一声,只见靠近他的谷三固然扭曲起来,整一条龙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铜铃大的眼睛中满是恐惧。 下一刻,包含他在内,靠近这附近的妖族都不受控制的惨叫出来,他们的血液被一股力量从身体之中抽出,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卷入龙君的身体。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龙君从未在乎过这些妖族,恐怕在她的眼中,这些都不过是食物罢了,她哪里会花费什么力气。 有了妖族血液的补充,原本因为中毒而力量大减的龙君再一次强悍起来,长尾一扫,靠近她的几个修士就被击飞出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龙君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再也没有丝毫的清明:“该死,你们都该死!” 凡是被她看到的人都逃不过死路一条,就算是那个合体长老竟然也只是撑了三俩招,但很快的,他们便发现龙君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悍,那□□作用又快又狠,如今她大发神威,不过是仗着那些灵血罢了。 看透了这一点,妖族们纷纷逃远,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成了祭品,而人族修士也不上赶着送命,反倒是玩起了迂回昭示,打算用时间将龙君耗死! 玩招数金坤可干的十分顺溜,如今他们青元门损失惨重,若是再不能杀死龙君,他这个掌门人恐怕也没办法做下去了。 龙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血红的眼睛从地上扫过,很快就落到了溯远的身上,竟然不管不顾周围的修士,径直朝着他冲过去。 溯远深知自己不是对手,带着张灵康就闪开了去。 这时候又有人冲过来要帮忙,谁知道被人一把拉住,那修士还道:“那个溯远是龙族,他们族内狗咬狗,咱们只管坐收渔人之利。” 那人一想也是,等溯远耗尽了龙君的灵力,就是他们收获之时。 溯远原本也没指望他们会过来帮忙,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被拆穿的打算,不过可惜的是阵法已经破了,他想要借力打力都没办法。 他一边飞快的闪开,一边不断的激怒龙君:“谷三那么恨你,为什么,因为龙君陛下害死了他最爱的妍儿殿下吗?” “妍儿殿下当年不必死的,是你的一意孤行害死了她,不是吗?” “龙君,你还记得她死的时候那副模样吗,鳞片斑驳,血脉殆尽,属于龙族的一切都被剥夺,那是上天的惩罚,就是你促成了这一切。” “不,不是的,是那个男人,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我的妍儿怎么会死。”龙君咆哮着,愤怒侵蚀了她的理智,“区区一个凡人,怎么配得到我的妍儿,我是为了她好!” “所以你就废了那个男人的丹田,收走了重塑丹田的药材,逼得妍儿殿下不得不使用禁术,最后禁术失败而死吗!” 这一切溯远本来是不知道的,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全部埋葬在了地下,唯有一个谷三还记得,只不过在他的眼中,那个男人也是该死的很,如果说龙君是罪魁祸首,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只是在下药之前,谷三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龙君发出一声长啸,显然有些无法忍受这种指控,那红色的龙目之中居然淌下两行血泪,千年的岁月,她何尝没有后悔过,但可惜的是,逝者已逝,她连女儿的灵魂也没有留住。 忽然,龙君的眼睛定在了张灵康的身上,她对这个凡人有印象,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天赋颇佳的阵法师,将将就要突破金丹。但是现在呢,他却成了毫无灵力的凡人。 龙君很快就想通了因果,她忽然冷静下来,冷冷的看向这两个人:“他的根基,因你而毁!他会慢慢老去,到那个时候,他会怨你,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似乎这个猜测取悦了她,她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无尽的恶意。 溯远的呼吸微微一窒,说到底,他自己也害怕这一点,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张灵康原本能走的更远更快,而不是像现在,只能靠在他的胸前被他保护。 张灵康抿了抿嘴角,伸手勾住溯远的脖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轻慢的呼吸适时的克制住溯远的狂躁,他冷冷一笑,说道:“他不是那个男人,我也不是死去的妍儿,我们身边更没有你这样一个疯子。” 龙君微微低下头,忽然大笑一声,长尾飞快的卷过来:“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庞大的龙躯卷着两个人忽然消失在原地,众多的法术都扑了个空,金坤脸色难看,身旁那修士更是忧心忡忡的叫道:“若是让他跑了,岂不是......” 金坤一听,只能安慰道:“她既然中了毒,就算是跑了也坚持不了多久。” 溯远只觉得眼前一黯,只来得及保护住张灵康,下一刻就感受到一阵空间的撕扯,那是金龙才有的技能,撕裂空间。 重伤中毒的龙君使用这个逆天的能力,也会付出非人的代价。 只是这时候的龙君显然已经无心管所谓的代价,她皮肤上的鳞片掉落了大半,看起来血淋淋的一片一片,原本鲜红中带着金色的血液,如今成了暗红,乍一看还以为是黑色,可见毒性已经渗透出来,就算是那金色的龙角也带上了萎靡的气息。 一样样充分的证明,龙君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在没有倒下之前,她就依旧还是龙族的圣君,无人可欺的存在。 这是龙族存在于血液之中的骄傲,也是他们一声的坚持,所有的龙族都是如此。 溯远睁开眼,看到的是满院子的灵药,那看似寻常,叶片之中却带着千疮百孔,如同被虫子啃过一般的,是千心草,地上一个个看起来诡异的紫色舌头,是毒舌根,中间漆黑不见底,散发着冷气的是深渊水,甚至还有艳黄花,他山石,冥王冠......一样样竟然都是修复根基所需要的灵药,谷三的话不错,当年龙君确实是把这些灵药都收集了起来! 溯远第一眼是高兴,第二眼是震惊,随即是担忧,他无比了解龙君那个疯子,她会做出任何事情,但绝对不会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儿。 果然,龙君冷笑着问道:“你想要这些吗?杀了他,我就给你。” 一把匕首出现在张灵康的手中,那是龙骨制成的匕首,能对龙族造成极大的伤害,若是一箭穿心的话,恐怕就算是神龙也活不过来。 张灵康下意识的想要丢掉这把匕首,却被溯远一把抓住了手掌:“我要这些灵药!” 第六十九个天师 溯远死死的按住张灵康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这些灵药。” 张灵康心中一沉,冷声喝道:“你疯了,要是你死了,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到时候咱俩一块儿死。” 溯远却并不听他的话,冷冷的看着龙君,继续说道:“你明知道他不会杀了我,除此之外,任何条件我都能答应。” 他自然不是蠢人,觉得自己死了张灵康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就龙君这个疯子,张灵康若是真的为了活下去而杀了他,恐怕下一刻死的就是他。 龙君冷眼看着,嗤笑道:“原以为你们情比金坚,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张灵康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凡人界那么多不能修真的凡人,日子还不是照样过的好好的,若我真的下狠心杀了自己的爱人,那剩下的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龙君却并不相信他的话,沉吟了一声,说道:“是了,你这么聪明,必定知道的,若是真的杀了他,你也走不出去,不如这样,本君答应你,只要你刺他一刀,本君保你性命,不仅如此,本君还会治好你,让你重新修炼。” 只可惜,回应她的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张灵康淡淡说道:“我原本只是个凡人,从未想过与天地同寿,短短百年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那样子我才会更加珍惜身边的人。我固然惜命,也想要治好根基,却绝不会伤害自己在乎的人,你不必多说。” 龙君倒是没想到他这般的坚决,她冷眼看着,确定张灵康心口一致,绝对没有欲擒故纵之后倒是有些失望,她看向溯远:“那么你呢,你要看着他去死吗?” 溯远也知道张灵康的决心,忽然祭出法器,冷冷说道:“杀了你,我也能得到这些灵药。” 话音落下,他第一次化作神龙,在看清楚他的躯壳的时候,张灵康倒是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老是不愿意化作龙身,固然是有他对自己龙族身份的不认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龙躯实在是,一言难尽。 并不是单纯的丑,而是难以言会,只看见他身上的鳞片五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甚至有漆黑如墨的与洁白如玉的掺杂在一起。 也是,他是人力硬生生堆积出来的神龙,吸收了众多种类蛟龙的力量,蜕化的时候这些力量都被他吸收,力量固然可以提纯,但血脉的影响还是在,直接导致了鳞片的多彩。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气愤紧张,张灵康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可想而知带着一身彩色鳞片的溯远会有多么的懊恼。 就是见多识广的龙君也是微微一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愤硬生生多了一股难言的味道。 不过很快的,两条巨龙就缠斗在了一起,不死不休的架势毫无留情的意思。 溯远固然修为不如龙君,但后者又是中了毒,又是被轮番攻击耗损,一时间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只是溯远身上也被撕裂出众多伤痕来。 龙族的身体固然是强悍,但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大量的龙血落下,凡是被滴落到的灵草都化成了虚无。龙血既是最强的灵药,也是致命的□□。 很快的,溯远就发现了这一点,这让他忍不住束手束脚起来。 龙君却愈发疯狂,毫无忌惮的下场就是毁坏了不少的灵药,溯远目眦尽裂,却依旧不能阻止她的发疯,反倒是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龙君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忽然闪了开去,抓住一把千心草,冷笑道:“你想要,我偏偏不给。”话音未落,那些灵药都化成了虚无。 溯远发出一声咆哮,对着她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只可惜龙君早有准备,狠狠的将他抽打开去,反倒是对着一屋子的灵药下手。 眼看着大片大片的灵药被毁,溯远一双眼睛漫上了血红,发出一声怒吼,竟是有几分同归于尽的气势。 龙君这时候却只是避开他的攻击,巨大的龙身在空中再一次化形,她一身斑斓的血色,依旧不损倾城容颜,只可惜扭曲和疯狂彻底的毁坏了这份美丽。 “妍儿用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得到。”她似乎将女儿死去的仇恨迁怒到任何人任何事物上,这种疯狂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理智。 以龙血为引,巨大的火焰在龙宫之中燃烧而起,那是一股黑色的火焰,所到之处灵药无一幸存,龙君竟然不惜以燃烧龙血的方式毁灭这些灵物。 这是个疯子,但溯远已经来不及阻止,他唯有回身护住张灵康,以免他被龙心之火灼烧。 龙君的火焰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张灵康被溯远死死的护在怀中动弹不得,但尽管如此,他依稀能够闻到刺鼻的焦味,如果不是坚硬无比的龙鳞,恐怕溯远已经被烤熟了。 尽管如此,溯远显然也并没有轻松到哪里去,尤其是他还得完完全全的护住怀中的人,张灵康现在可经不起任何一丝火焰。 幸好,龙君重伤在身,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招式必然持续不了多久,但等到火焰过去,溯源不顾一声伤痕抬头,只看见满目苍夷,那些灵药都成了焦土。 溯远怒吼一声,狠狠一爪子按住龙君,此刻的龙君哪里还有方才大杀四方的气势,奄奄一息的被他按住,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似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干瘪的老人。 巨大的威压已经从龙君身上消失,可见她方才的招数将自己的潜力都燃烧殆尽,溯远也恢复了人形,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差点没掐死地上的人。 张灵康上前一把按住他,摇了摇头说道:“冷静点。” 龙君却不领会这份好意,冷冷说道:“杀了我吧,反正有人给本君陪葬。” 她这一说,溯远反倒是冷静了一些,他冷冷问道:“绝对还有,说,藏在哪里,剩下的那些灵药呢?” 龙君却哈哈大笑起来,她看起来对自己的性命毫无顾忌:“没有了,都烧了,本君怎么可能留给你,哈哈哈,你永远都救不了他,只能看着他老,看着他死。” 这句话让溯远差点再次失去理智,但幸好,张灵康的存在让他冷静下来:“一定还有办法,我会找到办法,决不让你如愿。” 听了这话,龙君倒是笑了起来,似乎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天下之大,是有可能有本君落下的一二棵灵药,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得起。” 听见溯远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龙君嘴角勾起了笑容,似乎他的悲痛难过,能让她觉得好受一些似得。 张灵康站在一边,冷冷说道:“何必跟她多说,要杀就杀,要放就放,既然我日子不多,咱们才更要好好珍惜,真有那一日,如果你舍不得我,尽可以跟我一块儿去了。” 比起短命,他更不想看到溯远日日自责! 龙君眼神一冷,冷笑着看着张灵康,她并不相信有人真的不在乎悠久的生命,只以为张灵康不过是做戏而已。 眼神一动,她忽然笑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但能修复他的根基,还能让你们同生共死,共享龙族悠久的生命。”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蛊惑,却让张灵康下意识的警惕起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别听她废话,杀了他,然后我们走。” 溯远却不听,执着的问道:“是什么办法。” 龙君勾起了嘴角,慢慢的说道:“血脉契约。” “只要能成功完成血脉契约,他也就成了半龙之躯,从此之后,你们会共享生命,你再也不用担心人族活的不够长,也不用担心他会收到什么伤害。” 张灵康却不听这话,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是这么逆天的契约:“别听她的,真有这种契约的话,你传承了龙族,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这一次溯远却不听他的劝,他似乎被同生共死的契约迷惑了。 龙君缓缓说道:“这并不属于龙族的传承,事实上,这是人类弄出来的东西,血脉契约,说到底是牺牲龙族的生命,来延续人类的寿元。”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血脉契约只流传于人类与妖兽之间,也不知道是那位大能突发奇想,使用在了龙族的身上,偏偏他还成功了! 溯远终于也从记忆之中找到了血脉契约的事情,确实不是从传承而来的,而是谷三。 那位造成这一切,早早死去的妍儿殿下,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契约了一个人类,结果失败了,不但没有救回自己的爱人,反倒是灰飞烟灭。 血脉契约十分苛刻,针对契约的双方都会有极大的考验,若是不能通过,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血脉的反噬,连逃脱的可能都没有。 只因为如此,这种契约已经早就无人再用了,妍儿殿下恐怕是最后一位,以惨烈的方式给修真界的人敲响了警钟! 在上古大能辈出的时期,这种契约其实是有利于妖族的,一旦签订,妖族能够开智,相比起来其实是大能们冒的危险更大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看似强悍,其实灵智未开的妖兽能不能坚持的下去,一死可是就会死双方。 但随着时代过去,妖兽身体强悍,大部分都能撑下去,倒是人族修士身体孱弱,除非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否则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 要想要撑过契约,不但要接受各种考验,还要面临天劫,是问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撑得过去,当年妍儿死的不冤。 溯远心跳声飞快,他听见自己冷冷的问道:“血脉契约,要怎么做?” 龙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的声音甚至变得柔和起来,似乎是和善的,期盼着的:“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 第七十个天师 “我不同意!”张灵康冷冷说道,任由溯远如何劝说就是不答应,“如果要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你觉得我能活的痛快吗?” 溯远伸手将他拉在身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才说道:“她不怀好意,很可能我们会同时死去,这些我都知道。” 张灵康怒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做?” 那个所谓的血脉契约,都已经上万年没有人用过了,这一千多年来,只有妍儿一个人用过,下场大家都知道,他压根不想要尝试这种成功率微乎其微的契约。 溯远的眼中却满是坚定,他问道:“要死一起死,能活就一块儿活,不好吗?” 不好吗?当然好,张灵康抿了抿嘴角,他这时候倒是相信了那句话,龙族都是疯子。 溯远一直都不愿意接受他可能无法修炼,早早离开人世的事实,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生共死的契约,甚至有一种早该如此的想法。 溯远慢慢的亲吻着他的脸颊,问道:“不好吗?若是放弃,以你的身体,恐怕别说百年,五十年都难,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会孱弱不堪,你不恨我,我却恨自己。就算是失败了又如何呢,黄泉路上一块儿走,也不算寂寞。” 张灵康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酸,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黄泉路,直接灰飞烟灭了,连个转身投胎的盼头都没有,我一点儿也不愿意。” 能够长生谁不想,但让溯远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又何必呢。 龙君听着他们的话,忽然笑道:“若是你们不敢,倒是也有其他的办法,比如龙族的共享契约,只可惜,那只能相互借用力量,改变不了你的宿命。” 就像是人族与妖兽签订的大部分契约,人一死,契约就解除了。 溯远却听也不听这话,固执的问道:“跟我一起生,一起死,不好吗?” 张灵康这一刻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意志继续下去,某种程度上来说,溯远这家伙确实是很有龙族的特性。 张灵康柔和了声音,问道:“跟我一起享受剩下的几十年,不好吗,契约不成功的话,我们都会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记忆,没有了未来,也没有了灵魂,就像是那个世界,圣子死后,他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他并不想要这样。 溯远的眼中却满是疯狂和执着,他说道:“我们会成功的。” 龙君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成功?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上古的契约到底能不能成功!不如,就让本君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随着话音,只见那龙心之火忽然变成一片血红,狠狠的朝着张灵康卷去,没等两人反应就将他们笼罩在其中,龙君满脸都是疯狂的笑容:“你们可要好好坚持住,不然,白费了本君一番好意,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更加可怕的是龙君整个人都模糊起来,不,不是模糊,而是被那股龙心之火撕扯出去,她将自己剩余的身体作为力量,促使了这场契约,没给张灵康和溯远反悔的机会。 张灵康只来得及骂一句该死,整个人就被卷到了空中,下一刻,一股抽筋剥骨的疼痛从身体之内传来,契约,开始了! 跟他一样,溯远显然也不好受,整个龙躯都颤抖着,却硬扛着将身体绕过来,将张灵康护在自己逆鳞的位置,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痛,从手指尖到灵魂身处都痛的无法忍耐,那是一种让他恨不得死去的痛苦,甚至有一刻,张灵康对溯远真的产生了一股怨气,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也不用承受这种痛苦。 但是很快的,他就清醒过来,怨天尤人,甚至迁怒自己的爱人,并不是他会有的情绪,是这个契约,已经开始对他就进行了考验。 上辈子作为炼金圣者,张灵康接触过无数的契约,从而也更能抓住契约的马脚,他不断的回想着那些复杂的阵法,背诵着天师道口诀,一点一点的居然安宁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痛的麻木了,那种痛苦忽然慢慢散去,张灵康睁开了眼睛,却被一头灿烂的金发迷了眼。 “太好了,埃利奥特,你终于醒了,感谢光明神。”金发的男子露出一个笑容,眼中慢慢的是担心和发现他醒了的喜悦。 “艾达?”张灵康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笑容依旧,灿烂的让人嫉妒,“你还活着?” 艾达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笑着亲吻他的额头,带着光明气息的祝福洒落,让张灵康觉得浑身酸痛的感觉都消失了:“我当然还活着,我可是光明神最宠爱的孩子,区区黑暗生物,怎么可能伤害的了我,倒是你,埃利奥特,这次你太冒险了。” 埃利奥特,张灵康迷迷糊糊的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却又带着一些陌生,他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去抚摸眼前人,那温热的肌肤述说着真实。 艾达有些惊喜的按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埃利奥特,如果不是你启动了炼金阵,我恐怕不容易脱身。” 张灵康站起身来,他们此时在一个高出的石台上,从这里可以将战场一览无遗,光明神的战士们还在收拾战场,而地上铺满了各种黑暗生物。 人类的这一次战争,赢了!他的朋友,也还活着! “是我吗?”张灵康有些不确定的讷讷自问,心里头似乎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不是这样,又是怎么样呢? 该死的人死去了,理应好好活着的都还在,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是啊,真好,我们胜利了。” 艾达远比他要高兴许多,几乎是蹦跶着跳起来,趴在他肩头说道:“是啊,光明神保佑,我们胜利了,以后,咱们俩可是救世主了。” 张灵康推了一把肩头的人,说道:“你这么说,不觉得不敬神吗?” 艾达哈哈一笑,搂紧了他:“光明神早就原谅我了,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张灵康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忽然,艾达绕到了他的面前,柔声说道:“埃利奥特,连光明神也承认了我们的爱情,现在,你可以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吗?” 阳光下,他的金发灿烂无比,蔚蓝色的眼睛饱含着深情,似乎要将自己溺毙在内,但是张灵康却退却了,他总觉得这一切是不应该发生的。 “对不起,从始至终,我只把你当做朋友。”是的,他们可以是并肩而战的朋友,可以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但从未能够成为情人。 “为什么?”艾达蔚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失落,变得暗沉起来,他低声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吗,我们明明那么的默契,埃利奥特,你也在乎我的,不是吗,连光明神也同意了我们相爱,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是啊,他们那么的默契,一路走来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为什么,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但是不对,他爱的人,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 艾达实在是太明亮了,就像是没有一切的黑暗,他愿意为了大地上的人们献出自己的性命,而他爱的人,应该要自私一点才好,大义,向来不是他的人生宗旨。 艾达忽然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可怜:“真的不行吗,埃利?为了你,我可以背叛神的旨意,你也是在乎我的不是吗?” “而且,你爱那个人,难道不是因为,他很像我吗?” 像吗?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觉得有些像,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过这个念头了,就像是溯远所说的那样,同一个灵魂,转身重生之后也是全新的人生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艾达,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站在最前线,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违抗神的旨意,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失去,那么喜爱着你的,光明神的宠爱。 这些我都知道啊,所以才会自责,所以才那么的痛苦,但是,我并不爱你,正因为如此,在你死去之后,才更加无法原谅那时候的自己吧。 艾达露出一个笑容,就如同方才一般无二:“你说什么呢,我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相爱着一直活下去,不好吗?” 张灵康却说道:“不好,你已经死了,而我,也不舍得让那家伙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 “灵康,张灵康......”溯远大声的呼唤着,但是他眼前只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连方向也慢慢的失去。 就在他愤怒暴躁的时候,雾气忽然散了开来,明城高耸的城墙伫立在面前。 “大师兄,明城到了,咱们赶紧办完了事儿回去吧。”一个梳着童子髻的小天师撅着嘴说道,似乎十分的不耐烦。 溯远一下子忘了方才的事情,看着城墙,他恍然记得自己听从了师傅的命令,前来处理明城大旱,此地的天师府处理不能,那位府主却还闭关不出,不得已只能向京城求助。 走进明城的时候,他恍然看见城外的某个村庄燃起熊熊火焰,似乎,又是愚民在处理妖孽。 这种事情溯远并不耐烦管,每次遇到大灾,总有几个人那么倒霉,被推出来当做灾星烧死,其实灾难是老天爷降下的,跟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处理明城大旱并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甚至这段时间,他还抽空走了一趟附近的天师府,为自己将来的计划做好准备。 只是,当他离开明城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溯远摇了摇头,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到了脑后,他向来不是那种悲春伤秋之人,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修炼,还能平添几分胜算。 京城依旧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牢笼,黑暗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脑满肠肥的皇帝,当年为了登上帝位,不惜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出去当祭品,如今受到天师道的压力,不想就这么窝囊的死去,倒是拿出父子情深那一套来。 那个尖酸刻薄的太子,可笑他还嫉妒皇帝的宠爱,殊不知,这份宠爱是会要人命的。 还有那个仙风道骨,看似清心寡欲,实则贪婪务必的师傅,那个亲手把他养大,一点一滴教育他成人的师傅,临到头来,却只是为了他的性命! 也许他不应该知道那么多,愚蠢的死去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怎么办,他做不到! 几年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再修炼,怎么会有人想要死呢,如果真的变成那种无知无觉的傀儡,那还不如就玉石俱焚。 终于到了那一日,他反倒是安心下来,反正,最坏的不过是成为一个死人。 看着皇室的血液流满天师府,他内心甚至有一种痛快,凭什么,由我来承担这一切,你们却坐享荣华富贵,如今倒好,大家都付出了代价。 听见那皇帝临死前的哀嚎,他笑了,这个贪婪的人,难道真觉得九玄这么好对付! 可惜,他也错算了,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九玄真人竟然还能坚持下来,虽然受了重伤,但竟然留了后手。 血脉被抽离的痛苦让他翻滚着,这一片黑暗的血池,似乎就是他此生的归宿。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是他忘记了什么,有个人,就是那个人,宁愿伤了自己,也会将他救出这一片黑泽! 是谁,明城,对,就是在明城,他遇见了那个人! 溯远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场火刑,在火焰之下,那个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的少年哀嚎着,痛苦着,就在他的眼前死去。 不能死,不准死!溯远怒吼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了龙身,是啊,他早已经成功化龙,这一切,不过是一梦虚幻! 第七十一个天师 熬过身体的痛苦,破开前世的迷雾,以为这样就能闯过血脉契约,那就太天真了。溯远睁开眼看着被他护在怀中的人,张灵康也已经恢复了意识,浑身都被血液浸透。 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天空之上雷云密集,酝酿着紫色的闪电。 雷劫,就是血脉契约的最后一道坎,同时也是天阙! 张灵康如今只是凡人,怎么可能闯的过雷劫!恐怕下一刻就会被轰成渣渣,溯远飞快的将他压在身子底下,挡住了第一道天雷。 龙族的身躯是强悍无比的,他竟是靠着肉身硬生生的挡住了这第一道,只是雷电过后,一股焦味儿弥漫在空中,显然之前身受重伤连带着雷劫还是对他造成了伤害。 张灵康痛恨着自己的无用,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居然是匍匐在他身下苟延残喘。 若是早有准备的话,他或许还能布下阵法作为抵御,但龙君神来一笔,以至于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契约一旦开始,要么成功,要么就是灰飞烟灭,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大概是意识到他的担心,溯远微微笑着,比张灵康身体还要大的龙头碰了碰他的身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但实际上他可不轻松,没等他调整一下,第二道天雷就降落下来,幸好这一次溯远好歹有了准备,竟是卷起自己的长尾直击雷劫。 之后的三道天雷,溯远如法炮制,他那五彩的龙尾如今已经鲜血淋漓,五彩的鳞片落了一地,竟是没有半块好地方。 但效果同样是极好的,这几道天雷并没有伤害到张灵康一丝一毫。 但是紧接着第五道天雷落下,溯远已经知道龙尾已经不能抗住,果然,雷电的威力通过他的尾巴朝上涌来,他只能放开张灵康,以免过度的雷电对他造成伤害。 可就是他放开的瞬间,第六道天雷忽然化成两道,其中略小的一道直直朝着张灵康击去,竟有几分毁天灭地之感。 张灵康眼神一黯,果然如此,原本天雷威力极大,恐怕是因为他们两人一直在一起,所以属于两个人的天雷一同落下来,如今既然分开,天雷自然不会落下了他。 张灵康冷笑一声,既然来了,他可不会认了天雷自己去死! 溯远咆哮一声,扑身就要去救,但是雷电已经到了张灵康的身边,眼看着他长发飞舞,竟有几分惊心动魄之美。 下一刻,溯远担心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只见一把伞出现在张灵康的身前,那是一把黑色的伞,连骨架子都是漆黑如墨。 天雷落到了这把伞上,竟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什么,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化作了虚无。 溯远已经赶了过来,再一次将他卷了起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天雷要来,他自己硬扛着就是。 张灵康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道:“你忘了,我曾得到一个仙人遗府,这些灵器,现在的我固然用不得,但取出来给你用还是可行。” 说起来还得多谢血脉契约,虽然还未完成成功,但契约既然已经开始,他竟然就能够借用溯远的一分力量,不然的话方才那道天雷肯定会把他直接轰死。 溯远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不错,我倒是想要看看,这天雷到底有多厉害?” 张灵康只要护住自己,溯远能做的就多了许多,如今契约已然开始,在天雷的轰炸之下,他竟然隐隐约约的觉得身体似乎好了许多。 凡是逆天的契约,天道绝不那么容易放过,九道天雷刚过,下一轮就接着来。 那把黑伞竟不能撑过三次,幸好张灵康完全不吝惜法宝,不管有用没用的都往外扔,那想要夺舍重生的家伙倒是真有几分好东西,这些原是张灵康还用不上的,如今却成了救命良药。 一道,两道,三道......七道,八道,九道......血脉契约,迎来的竟然是九天雷劫! 雷劫一次比一次厉害,等到第九道雷劫劈下来的时候,张灵康手镯里头的灵器法器都已经损坏殆尽,只能靠着溯远的身躯强悍的撑过去。 但即使是神龙,光靠着身躯想要闯过九天雷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眼看着溯远越来越虚弱,却依旧牢牢的护住自己,张灵康只觉得眼睛发酸,他们竟然落到这等境地。 他伸手抱住溯远,微微叹了口气:“罢了,能与你同生共死,也是值得。” 溯远却不甘心,是他固执地想要签订契约,是他害的张灵康落到这样的境地,如果没有他的话,张灵康是不是能活的更好一些。 巨大的龙目落下豆大的眼泪,那是他的不甘,愧疚,以及喜悦。 “我去去去去,龟老爷看不过去了,你们俩个大男人用得着黏黏糊糊的吗!”随着声音,一个巨大的龟壳出现在两人身上,飞快的挡住了那一下雷劫。 与此同时,一个略小一些的龟壳同时出现,将两人牢牢护住。 “我类个去,整天劈劈劈,还没完没了了!”雷击之下,小火的龟壳似乎多了一丝丝紫色,别看见他叫得欢,其实也不好过,最强悍的第九道雷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妖族,甭管哪一科的,其实都怕天雷害怕的要死。 张灵康眼神一动,忽然将手镯摘了下来,朝着小火扔了过去:“小火,接住!” 小火一甩脑袋一口接住,咔嚓咔嚓两下就嚼着下了肚皮,里头的灵器法器依然毁了,但灵石都还在啊,多亏张灵康是个节约的,竟然没消耗多少。 有了灵石下肚,小火越发威武,竟是张大嘴一口将那最后一道雷劫吞下了肚子,好一会儿,一个饱嗝喷了出来,似乎还带着几分雷电之力。 原本青玉上头的红色也变成发紫的颜色,但小火显然并不好受,他挣扎了一下,直接从空中摔落下来。 原本的宫殿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不说上头那被雷劈出来的大窟窿,地上也是坑坑洼洼,再加上龙血的威力,看起来惨不忍睹。 张灵康刚落到地上就要过去安慰,却见玄龟已经飞快的爬了过去,似乎心疼似得不断用脑袋磨蹭着小火的龟壳。 “滚滚滚,一点儿也帮不上忙。”小火中气不足的吼道,虽说如此,却并没有将玄龟推开的意思,反倒是有些享受它的殷勤。 张灵康看着倒是微微放心了一些,走过去说道:“小火,这次多亏你了,谢谢。” 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道谢,要是小火能够脸红的话,恐怕已经红彤彤了,他扭捏了两下,挺傲娇的说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给我许多许多的灵石,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亏大了,哼,现在可是你们俩都欠我的。” 张灵康笑着点了点头,能够留下一条命来,别说是给灵石了,就是给命也值得:“好,以后找到的灵石都归你。” 小火哼哼了两声,又大发慈悲的说道:“给我家小弟几块,别整天傻不拉几的,遇到事儿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张灵康看着它这幅模样,总算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他倒是明显的察觉到身体的不同之处,原本滞塞经脉全部恢复了充盈,虽然修为病没有回来,但这一刻的感觉比他进入金丹期的时候更好一些。 溯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其实也是,张灵康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修行,如果不是他用光系元素不断的修补,恐怕修真一路并不好走。 等到进入金丹,走的又不是厚积薄发的路子,隐忧其实一直都在,如今,倒是一块儿都解决了。 不仅如此,血脉契约看似对张灵康的效果更好一些,其实溯远在其中获得的好处也是极大的,首先最为难得的就是,他的血脉再一次被提存了,原本因为化龙而存在的隐患一扫而空,要知道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从今往后,他就是真正的龙族。 充沛着力量的身体简直是激动人心,就算张灵康经历过两世,无数的苦难,都忍不住有些轻飘飘的,他展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那力量。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带出无线的缠绵。 张灵康回头看去,也露出一个笑容来,溯远看的目不转睛,他伸手抚摸着眼前的人,梦中的情景永远都不会出现,他感谢那时候的好奇心,正因为多看了一眼,才有了今日。 他拉着张灵康的手触摸着自己的龙角,那是除了逆鳞之外,龙族最为敏感的地方。 如今他们心意相通,张灵康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红果果的求爱,相互接触的皮肤带出来的轻颤,都诉说着那心中的激动。 已经恢复人形的溯远似乎再生长了,比张灵康高了整整一个头,及时穿着一身鳞甲也挡不住那精悍的身躯。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暧昧,简直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忽然一个声音嚷嚷起来:“我说,虽然龙性本淫,但是你俩也不用到处发情吧,以后时间还多着呢,不过要是再不走的话,那群修真者就要闯进来了。” 张灵康脸颊一红,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被魅惑的这一天,实在是血脉契约强悍的很,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悸动难以抵挡。 倒是溯远冷哼一声,不悦说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窝,杀一窝。” 也是,以他现在的修为,确实是不怕那群损兵折将的修真者,他还有些不爽好事儿被打扰呢! 不过好歹张灵康的理智还在,他们固然不怕,以后却还要在修真界混,到处树敌并不是好事儿,他拉了一把溯远,“先离开这里。” 溯远向来不太会反驳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却是龙口一张,将龙宫里头所有东西,包括那些破破烂烂都卷走,压根不给修真者们留下丝毫念想。 且不说后来的修真者们如何恼怒,溯远这一行径得到了小火的大力支持,甚至还愿意作为看门龟为他们创造二人世界! 第七十二个天师 天空暮色未消,长惠城的大户方家一个小院子里头就有了动静,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打开院门,直接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等他离开之后,院子里头服侍的下人们也纷纷行动起来,该打扫的打扫,该烧水的烧水。 方家是大户人家,自来规矩严谨,但对下人们却并不算严苛,十里八乡都知道,若是能进了方家做事儿,那可是托了八辈子的福。 只是这院子里头的人,倒是比老太太老爷起的还要早,长此以往,下人们难免心生不满,就如那烧火的丫头,打着瞌睡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都给烧了。 闻着那股子焦味,小红叹了口气,气呼呼的说道:“人家少爷要出门读书,也没得起的这么早的,不过是一个表少爷,每天神神秘秘的往后山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管厨房的婶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主人家的事情,要你多嘴。” 小红撅了撅嘴巴,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并不真的生气,她眼睛一动,笑着问道:“林婶子,那位田少爷到底是什么来路,从来也没听过方家有姓田的亲戚,再看他整天冷着脸的样子,老爷却对他那么客气,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林婶子撇了撇嘴,暗道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太太了,她冷哼一声,只是说道:“知道老爷看重他就好,咱们伺候人的,多做事少说话。”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那位少爷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看那一身露水肯定是钻过山林子了,林婶子眼神一闪,却还是殷勤的服侍穿衣服洗漱。 此人正是田真炎,他挥手让开两个丫鬟,有些不耐烦的自己收拾干净,外头果然已经来人:“田公子,老爷夫人请您一块儿过去用早点。” 田真炎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心中却有些叹气,师傅给他找的人家倒是不错,就是太殷勤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老爷察觉到什么,对他何止是客气。 走进饭厅,坐在上首的方老爷哈哈一笑,招手说道:“真炎,坐我身边吧。” 话音一落,几道嫉妒的眼神落到了田真炎身上,即使是那位看起来端庄贤良的方太太也不例外,她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幸好很快反应过来,“老爷,真炎到底是孩子,还是让孩子们一块儿吃比较热闹,坐在这儿陪着咱们两个老的,太拘谨了一些。” 方老爷一想也是,倒是没有坚持。 田真炎倒是无所谓,他也看的出来,除了方老爷之外,恐怕是没有人真的喜欢自己,不然的话,他院子里头的那些丫鬟小厮能随便乱说话,说到底,这些都是方太太管的。 田真炎并不在意这些,有的吃有的住不用他操心琐事能够修炼就不错了,至于其他人的反应,当年他在田家的时候都不在意。 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一坐下来,他身边的方家嫡孙就冷哼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太得意,爷爷不过是面子请,才不是真的看重你。” 田真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暗道方老爷一门心思让孩子们跟他亲近,抱着什么心思他也知道,不过如今看来,他的一番苦心都是白费了,子孙们完全不理解他的心思。 看他不发一言的开始吃饭,方家嫡孙气红了脸,但碍于方老爷还在场,他不敢有任何的放肆,到底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方家嫡孙觉得田真炎嚣张无比,却不知道这位还是留了情的,不然以他练气三层的修为,弄死几个凡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他最近也没有这个心思,距离张灵康他们离开已经半年功夫,却是毫无音信,田真炎一边嚼着小笼包,一边想着,自己若能达到练气五层的话,就出去找师傅。 等到吃完了早饭,子孙们都告辞了出去,方老爷才皱了眉头,看了一眼方夫人,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真炎?” 方夫人微微一愣,随机说道:“怎么会,怎么了,是那孩子对你说了什么?” 方老爷虽然不管内院的事情,却也不是个傻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我与你不好说,但田真炎来历不凡,若是能与他打好关系,以后咱们家收益不尽!” 方夫人却不那么相信,只是说道:“难道咱家对他还不够好吗,再说了,总不能让孙子们都留在家里陪着他,不用上学读书了,要知道三个月后可就是春闱了。” 方老爷见劝不动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底决定回头再吩咐一番儿子。 方夫人却心中冷笑,也不知道那田真炎是什么来头,但方家不过是富户,真要有什么达官贵人能找到他们不成,要拉拢关系,也该是跟她娘家才是。 方老爷倒是还想努力一番,却已经没了机会。下定决心修炼有成就出去找师傅的田真炎一回到院子,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师傅!”这时候的田真炎哪里还有方才的严肃高冷,冲过去紧紧搂住张灵康的腰,再也舍不得放开,那副小儿女的样子实属难得。 张灵康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带着几分自己都不知道的慈爱,田真炎蹭了蹭他的手掌,跟一只讨巧的小狗崽似得。感受到手掌的力道,田真炎惊喜的叫道:“师傅,你都好了?” 张灵康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已经全好了。” 田真炎哼哼了两声,挑着眼角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溯远,说道:“这家伙倒是还算靠谱。” “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溯远冷笑一声,直接把他从张灵康身边拎了出来,不说别的,他一身气势外放的话,田真炎就撑不住。 田真炎被他拎着脖子,整个人都挣扎起来,又羞又恼,小脸涨得通红。 张灵康摇了摇头,总算是出手拯救了自己的徒弟,不过田真炎一下来,就躲在张灵康身后狠狠的瞪着溯远,那眼神可不太友好。 溯远冷哼一声,十分不爽田真炎表现出来的那种亲密和依赖,故意说道:“他是没断奶的小屁孩吗,就知道跟在师傅后头。” 谁知道田真炎探出脑袋来,说:“我乐意跟着师傅,要你管。” 溯远冷笑了两声,走过来牵住张灵康的手,说道:“我是你师母,你说要不要我管。” 田真炎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一时之间竟是不能回答。还是张灵康看不过去了,直接一手一个把人拎开了。 既然他们来了,自然是要带着田真炎一起走的,虽然早就给方家留下了银子,但张灵康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倒是专程去见了那位方老爷。 当初他们会选中方家,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位方老爷十分的懂事儿! 方老爷果然懂事,一看见两人出现,便知道自己错过了良机,半年的时间,任是没有跟那位小仙人搭上关系,不然的话方家何愁以后。 方老爷一挕到底,说道:“两位仙人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溯远对待他的态度却十分随意,也是,身份早已截然不同,倒是张灵康还客套了几句:“这段时间,有劳方老爷照顾我家真炎。” 方老爷正要客气几句,溯远已经开口问道:“此次我们会把这小子带走,灵丹、灵石、法器,你可选一样作为报酬。” 方老爷眼睛微微一亮,看了一眼两人,大着胆子问道:“还不知道,这三样有什么不同之处?” 张灵康做凡人的时间比较久,自然知道他心中担心的,解释道:“若是灵丹,只能给你凡人可用的灵丹,可以延年益寿,却不能青春不老长生不死。若是灵石,可给你下品灵石百块,若是将来你方家出了可修炼之人,有灵石在身边也是得宜,若是遇到危难,灵石也可换的钱财,再多,有弊无利。” “若是法器,也只能是下品法器,只要对手筑基期以下,能够保平安,否则凡人不得用,拿着也是浪费。”张灵康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谢礼,礼并不厚,主要是对于凡人而言,拿的太多反倒是不好。 方老爷不过是略略一想,就有了决定:“还请仙人赐予法器。” 溯远挑了挑眉头,笑着将一把小伞扔了过去,笑道:“倒是个会选的。” 灵丹固然诱人,但数量不多,只是家人用浪费,拿出去的话容易引来灭顶之灾,灵石倒是值钱有用,但对于方家来说,一来不缺钱,二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有天分的。 方老爷小心翼翼地接住,张灵康挑开他的手指,献血滴落在法器上,炼化之后又说道:“凡方家血脉,皆可用。” 方老爷心中震惊,在炼化之后,他分明感觉到与那把小伞的联系,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只是不等他再说什么,溯远已经拉着张灵康和田真炎离开,方老爷看了看手中的小伞,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心中到底是有几分遗憾。 第七十三个天师 九重大山一直鲜有人迹,一来是太过于危险,除了冒险求财的修真者们没人进来,二来也是近些年来,这地方被一条神龙化作了地盘,虽然修真门派对此十分不满,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神龙修为高深,十年前修真界损失惨重,压根无力对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龙族不回去他的地盘东海,但神龙入驻九重大山之后,也是深居简出,除非犯到了他的手中,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出手,倒是让人安心了一些。 只希望这条龙不是疯子,也期盼着安稳的岁月长一些,修真界能出几个修为高的,真要打起来也不至于害怕。 抱着这样心思的修真界众人肯定不知道,这条神龙选择九重大山作为盘踞的地点,只是因为这地方示意居住,想要什么灵草,出门转转总能找到。 谁让他自己不需要灵草灵药,爱人却十分需要呢。 修士们安心了,九重大山里头的灵兽妖兽们却是倒了血霉。 好不容易受了上千成万年的灵药一朝成熟,结果被抢了! 费尽心机从山里头挖出来的矿石,结果被抢了! 花了一辈子才长出来的一根长尾,结果被抢了! 也幸好,那条龙和他的道侣还算知道细水长流,抢走灵药,小的会给他们留下,抢走矿石,品质差的给他们留下,抢走长尾,还能给几样东西作为弥补。 在龙族的威压下,妖兽们委屈痛苦却只能承受着。 这一日,阳光灿烂,有毛的没毛的妖兽都爱爬出洞府晒太阳,那暖烘烘的感觉,就算他们已经能够化成人形,也是不乐意舍弃的。 但是享受了没多久,前头几只白猿猴就飞快的朝着深山窜进去,那叫一个惊慌失措,众妖兽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纷纷做鸟兽散。 那该死的猿猴自从被抢了一山洞的果子酒,临了还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从此之后闻见那条龙的味道都逃得远远的。 妖兽们猜的不错,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人影从里头飞奔出来,一路上捉猫打狗,那气势可比他的修为高多了。 一看清楚那人的模样,许多妖兽倒是镇定下来,只要不是那条龙亲自来,他们也是不怕的,哼,这小子还没筑基,不过是看在那条龙的面子上,他们才没下狠手,不然都不够他们杀的。 还不够被杀的田真炎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那条恶龙已经霸占师傅好几个月了,愣是没把他放出山洞,哼哼,别以为他小就不知道那家伙对师傅做了什么! 田真炎憋屈的很,只能把一肚子脾气发到这些妖兽身上。 但是妖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开始让着他那是看在那条龙的面子,等打的出了火气,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偏偏田真炎还觉得痛快。 等双方都打的出了火气,那才叫一个天昏地暗,田真炎一直被压抑着的修为也在腾腾腾的往上升,竟有突破练气,铸就筑基的倾向。 要说那只妖兽也是憋屈,不但被个人类拿来出气,这会儿还成了人家晋升的炼金石,一时之间倒是迸发出潜力来。 田真炎走的是大起大落的招式,这会儿打了个酣畅淋漓。 筑基也会引发天象,只是不会落下天劫罢了,上古时期都说金丹期才进入修道之门,正是因为如此,在金丹以下,天道都压根懒得看你。 溯远揽着张灵康站在高处,看着田真炎在战斗之中进阶,笑着说了一句:“这小子倒是挺争气,这下子你可放心了吧。” 十年的时间,张灵康的修为已经稳稳当当的定在了元婴,虽然比不得溯远,但走出去也是一号人物,其中固然有契约的功劳,但这些年溯远收集到的天财地宝他也受益匪浅。 溯远之所以会成为那些妖兽口中的恶龙,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这种抢掠的行为一直到他进驻元婴才慢慢停止,主要是当初张灵康孱弱的模样让他挂心,以至于一直有些不放心。 张灵康看着徒儿身上的修为步步攀升,笑着说道:“看来你逼他一逼也是不错。” 溯远笑了笑,自然不会说他自己其实没安好心,张灵康看了看,确定徒儿筑基没有问题,才转头说道:“等他筑基成功,我们就前往晋朝吧。” 溯远微微皱眉,说实话,他对那个世界,那个晋朝没有丝毫的留恋,再说,破开小世界的裂缝也不是那么安全的事情,他如今已经迈入渡劫,自然是不怕的,但张灵康却只是元婴。 张灵康知道他担心的事情,握住他的手,说道:“算一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十五年了,我们固然还有许多的时间,但我娘却活不了那么久。” 尤其是牛氏视她如命,即使有娘家照应,知道他的消息也是悲痛欲绝,十五年了,他都不能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活着。 溯远微微叹了口气,正是知道如此,他才没有极力反对。 张灵康又说道:“我有你护着,还有小火在身边,不会有事的。” 溯远正要说什么,小火却不甘寂寞的探出脑袋,说道:“可不是吗,有我鬼大爷在,保护你妥妥的。” 溯远也知道等待十年已经是他的极限,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我去准备准备。多带些凡人可用的东西。” 晋朝天师道最高的也不过筑基未满,他们如今所用的东西,可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的。 于是等田真炎筑基成功,一拳揍扁了妖兽兴冲冲的跑回来,就听见自家师傅即将离开这个大世界的噩耗,就算坚强如斯,田真炎也差点没落泪。 溯远一瞧,没好气的骂道:“你是没断奶的小娃娃吗,还要你师傅陪着。” 这么一来,溯远倒是觉得冒险穿透到另一个世界也没啥坏处,至少这个臭小子不在了。 张灵康却笑了笑,看着眼前已经是青年模样的孩子,说道:“这些年你在山中潜修,进步也算快,但是红尘修真,就要入世才行,有些机缘,你要自己去找。” 田真炎的资质并不好,幸亏有张灵康看着,根基打的扎实,又不缺灵丹妙药,所以才能筑基成功,要知道在外头,如今五灵根跟废灵根也没啥两样了。 但是修真一路,只靠这些是没用的,有些机缘必须自己去抓。 田真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有些不舍的说道:“师傅,不能过几年再走吗?” 张灵康却说道:“早走晚走,对你我来说并无差别,但是对于凡人却不同,最多五十年,师傅怕也只能回来了。” 凡人的性命,即使有灵药续命,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两百岁,能活到一百岁已经是奇迹了。 田真炎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叹了口气,到底是说道:“知道了师傅,您请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等你归来。” 张灵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将玄龟留给了他,倒是小火十分不舍自家小弟,蹦跶着说道:“你在这边可得好好的,别坠了我们玄龟一族的名头。” 那玄龟还不能开口,只能依依不舍的蹭了蹭他的脑袋。 万事齐备,张灵康再看了一眼徒儿,走到了溯远身边。 下一刻,溯远化身为五彩神龙,不同于当年有些滑稽的五彩鳞片,如今他的鳞片色泽偏向于金色,在阳光下烨烨生辉,说不出的动人! 金色神龙将张灵康牢牢地护在怀中,下一刻,空中被撕裂了一条通道,这是龙族天赋之能,否则的话,从大世界到小世界可没有那么容易,法则会限制。 飓风如同刀子一般袭来,像是能把修士撕裂成碎片,只可惜,龙族强韧的身躯将这一切都抵挡在外。很快的,一个阵法腾起,竟是将大部分的攻击化作了虚无。 小火探出脑袋一看,啧啧说道:“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了。” 只可惜他放心的太早了,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色的旋风朝着他们袭来,溯远脸色一变:“怎么会有黑龙。” 黑龙不是龙,是一种风,只是这种风如同黑龙一般,具有吞噬万物的能力,所以才得名,也算是天材地宝之一,不过早已经消失多年。 若是平时遇到自然是极好的,但遇见的时机不对,可就倒了血霉! 溯远怒吼一声,一道龙焰朝着那黑风袭去,谁知道下一刻,龙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是连个水花都没能激起。 张灵康眼神一冷,一个骨铃甩了出去,那是由九阶妖兽的头骨制成的,是他们抢占九重大山作为府邸时的战利品。 那骨铃发出一声脆响,竟是让黑风停止了一刻,但也就是这一刻罢了,下一瞬黑风又朝着他们扑过来,竟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思。 张灵康脸色微微一变,苦笑说道:“看来只能那样了。” 溯远点了点头,将他放到了逆鳞位置,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下一刻,小火已经跳了出来,在空中变成巨大的九天玄龟。 张灵康也并没有闲着,手中一边零八张灵符一齐出动,竟是将溯远和小火都护在了其中,下一刻,他们三人竟是成了阵脚,将符咒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黑风已经到了面前,那股吞噬的力量狠狠的撞击在上头! 第七十四个天师 明城郊外,老百姓正忙碌着春耕,年前下了好大一场雪,有经验的老人心中都高兴,瑞雪兆丰年啊,今年只要肯花力气,一定能来个大丰收。 这要是这些年太平了,像前些年不是这个称帝,就是那个称王的,老百姓哪有踏踏实实种地的功夫,那真是苦不堪言。 老百姓总是有一股子韧性,甭管前些年多么艰难,如今有了盼头,又是满脸喜色的,曾经的困苦似乎也已经消失了。 不过春忙的日头,上河村却有一户人家熙熙攘攘的,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其中一个多嘴婆子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似得,可惜她喉咙响,自以为小声其实旁边的人都听得见:“我说这怎么又闹上了,牛氏虽然是个寡妇,儿子也死了,到底是有王天师照顾着呢,他们也敢上门。” 旁边自有人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位王天师出事儿了,听说出去除妖,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哪有功夫管这些。”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暗道一声怪不得,要知道那张灵康虽然已经死了多少年,但曾经的天师朋友却对张家颇为照顾,不然牛氏一个寡妇,能守得住这青砖大瓦房?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有些怜悯,叹了口气说道:“这牛家早就没了,牛氏就靠这房子撑着,要是没了房子,她住哪儿去?” 原本牛氏倒是有个好娘家,但是前些年战乱,牛家几个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剩下了孤儿寡母,如今还得靠着牛氏接济,哪里能给她出头。 这话本意是同情,却有许多人不同意,说道:“按理来说,这房子本来就应该是咱们张家的,她牛氏一个寡妇住着,这算什么事?早就该还给族里了。” 有人却嗤笑道:“就是换回来,也断然没有我们的份儿。” 不管外头如何议论,里头的族长却义正言辞,从牛氏嫁进门就克夫克子,没给张家留下最后一条血脉,到这些年让她有吃有住,族里头已经仁至义尽,反正好话都让他说了去,一听倒像是他才像是苦主。 十几年过去,牛氏早已经不见当年的精神抖擞,整个人白发苍苍,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暮气,她只是讷讷说道:“康儿没死,他会回来的,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着他回来,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眼看着苍老的牛氏这幅模样,跟着来的几位族老倒是有些于心不忍,其中有一位跟牛氏的关系还不错,当年还受过张家的恩,忍不住开口说道:“牛氏也老了,还能活几年,房子反正也不会坏,等她百年之后再还给族里,也是可以。” 族长却冷冷看他一眼,只是说道:“灵康死后,能让她住上这么多年已经难得,还要等几年?我也不会逼着你离开村子,村西边的那栋屋子可以给你住。” 在场的人都知道,村西边那栋茅草屋又脏又破,是战乱的时候人家临时搭建的,跟这大房子压根没法比。 牛氏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走,我得留在这儿等着康儿回来,我不走,你们别想让我走,都是坏人,想要抢房子的坏人,我不走,康儿要回来的。” 她说话越来越没有调理,整个人就跟痴傻了似得,这也是为什么族长敢逼上门来,要是早些年,牛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只可惜,牛氏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利落,族老也没了顾忌,冷笑着说道:“这可由不得你,这是族里头的决定,去,帮她搬家。” 后头跟着的几个青壮对视一眼,朝着屋里头走去,暗道说是搬家,难道张家那些好家具族长舍得丢出去,恐怕牛氏得净身出户。 “你们干什么!”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却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冲进来,还没进门,那妇人就哭骂道,“我可怜的姑妈,这些年为了张家劳心劳力,如今康儿一走,他们就要来欺负你,这房子跟你们族里头有个屁关系,你们可不姓张。” 族长脸色微微一变,冷笑着骂道:“牛家媳妇,我们是不姓张,但张家却是入了族的,如今张家绝了后,自然要由族里头说了算。” “你一个牛家的媳妇,还管得着我们村的事?” 若是以前牛家那些男人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自然要忌惮几分,但是如今,牛家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本地只剩下一个媳妇带着女儿,能成的了什么事情。 那牛家的姑娘却也是个泼辣的,呸道:“这话王天师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时候你可是口口声声答应王天师,会好好照顾我姑祖母的。” 提到王天师,族长到底是有些忌惮,但一想到城里头传来的消息,王天师恐怕是不行了,他又有些迫不及待,凭什么,牛氏一个寡妇还能住着这么好的房子,他作为族长,却只能住茅草屋,今天非得把房子要过来不可。 扫了眼其他的族老,这些都拿了他的钱不敢不从,唯一一个硬气的,又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中最多只帮着牛氏说几句话。 族老又硬气起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心疼牛氏,大可以把她接回去养老,不过今天她非得搬出去不可,还不快动手!” “我看谁敢!”牛家媳妇大喊一声,直接躺在门口不让人过去,她女儿也是又是哭又是骂的,颇有当年牛氏的风采,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的能活下来,除了牛氏的救济,也多亏了这种泼辣不吃亏的脾气。 几个青壮总不能对女人动手,一时之间有些僵持,最后族长的儿子却有些耐不住了,要知道他小儿子刚得了秀才,好不容易有城里头的姑娘愿意嫁过来,没个好房子,他们的面子往哪里放? 想到这些,他朝着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那婆娘立刻带着几个妯娌冲过来,拽着牛家母女俩个就往外拖,竟像是一副强抢的姿态。 村里人不愿意做恶人,明显看的出来,被拉来凑数的那些不愿意出力,而能拿到好处的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来,立刻把牛家的人赶出去。 一瞬间屋内哭声震天,族长眼看着闹得不好看,心中更加痛恨牛家的女人不识好歹,冷嘲热讽的说道:“这可是上河村的地,容不得你们牛家胡来,给我把她们赶出去。” 说完这话,他冷冷的看了眼牛氏,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似得:“把她也一块儿赶出去。” 这话一落下,围观的村民都觉得族长过了,其实张家的人死绝了,房子该归还族里,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但牛氏毕竟是张家的媳妇,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如今她人还没死,就这么赶尽杀绝的,难免让人觉得族长欺人太甚。 眼看着牛氏快要被拖出去,牛家媳妇一拍大腿哭了起来:“老天爷,你快睁睁眼,看看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这可是我姑姑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如今老了老了,却要被他们赶出去,这还有天理吗!老天爷啊,你怎么不落一道雷劈死他们。” 族老根本不为所动,心中正得意着子孙有出息,等有了大房子取了县长的庶女,以后日子肯定蒸蒸日上,谁知道正得意着呢,一道天雷真的劈了下来。 张家顿时为之一静,过了许久,也不知道谁忽然说道:“这雷,倒是跟当年劈中徐大的有些相似。” 谁都知道,徐大就是想抢房子不成,最后被雷劈死的,为此,那时候的族长还暗道老天有眼,只可惜好族长死得早,如今任了族长的却是个白眼狼。 族长脸色大变,却哆嗦着手说不出话来,倒是那牛家母女哭声震天。 “是谁要把我娘赶出去?”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众人禁不住回头,只看见两个俊秀非凡的男子走了进来。 第一眼,他们都没注意那男人穿着打扮,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可能,已经过去十多年,他怎么可能跟当年一样年轻俊美,怎么可能! 张灵康却像是没看见他们异常的眼神,他慢慢的走到牛氏面前跪了下来,含泪说道:“娘,孩儿回来了,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牛氏原本已经神志不清,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只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将他搂在怀中:“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的康儿回来了,康儿回来了。” 张灵康任由她搂着自己痛苦,一只手带着细微的灵力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梳理着她的经脉,这一摸却让他差点没落下泪来,当年牛氏身材魁梧,如今却骨瘦如柴。 这一刻,张灵康十分庆幸自己坚持回来,如果晚来一年,甚至是一天,牛氏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在灵力的安抚下,牛氏哭的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张灵康伸手抱起了她朝着屋内走去,再一看屋子里头简陋的很,当年他置办下来的东西大多已经不在了,就知道这些年牛氏过的肯定十分辛苦。 晋朝早已经改朝换代,如今是秦国了,张灵康放下牛氏,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走到外头处理那群人。 其实不用他多说什么,他站在这里,就证明族长们的计划失败了,但是被欺负到了门上,张灵康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