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明珠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去年出师开始的，如今萧侠正在离师傅隐居的邵泽山还有百十里的茶摊上，朝邵泽山远眺。天色灰蒙蒙的，仍然能看见邵泽山宏伟而又略显单调的山脊。那里的一切都朦胧在一片灰色的水汽之中，如果天色好的话，这个季节的山峦应该显现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墨绿色，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看来令人压抑。 萧侠慢慢低下头，端起手中的茶碗，缓缓的喝了一口清茶。只是很普通的大碗茶而已，茶香浅淡，入口也没有什么滋味，但对于过路的行人来说，能解渴就已经不错了。好在这茶摊还卖素饼跟简单的凉菜，虽然菜式单一，素饼也是没发酵过的粗粮面简单烙成，但对于这个比较偏远的地区来说，已经解决了大部分行人的饥渴之急。 这个简单却又周到的茶摊，除了萧侠之外还有三桌人。看样子除了跟萧侠一样的一个自斟自饮的是个商人外，其他都是修真人士。其中一桌是三个大汉，都是一脸的横肉，几乎包办了茶摊所有的猪头肉，也不喝茶，一人抱着自己的酒皮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颇有点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做派。 另一桌则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跟一个未及豆蔻的少女。老者满头银发，脸上的皱纹如同龟裂的土地，岁月的痕迹深深的烙印在这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但没有染指那双炯炯的双眼。少女一看就很机灵，生的白白净净，鹅蛋脸，柳叶眉，显然是个美人胚子。 两个孤单的人自顾自，静悄悄的在茶摊上吃喝休息。而另两桌则热闹的多，三个莽汉都把大刀背在背上，一边胡吃海喝一边大声嚷嚷着：“大哥，咱们的灵晶眼看着不够用了，这次邵泽山之行也不知能有多少收获！” 中间被称为大哥的那个大汉很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显然他对手下兄弟当众泄露他们的行踪有些恼火。 “三弟，出门在外，嘴上要有个把门的！前天咱们启程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这邵泽山有不少妖狐，这季节是这些畜生生崽子的时候，母的看窝，公的打食，只要能找到一窝，两之大狐狸加上一窝小的，咱们就不虚此行了！” 那个被大哥瞪了一眼的大汉显然有些生怯，没敢再问，但眉头还是皱着，不爽的干了一大口酒。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大汉接过话茬：“大哥说的是，这大妖狐的皮革可是富家人最喜欢的皮料，两只狐皮就能做个狐皮坎肩，既高贵又大气还保暖，一张皮能值一百个灵晶呢！小妖狐最讨女娃子喜欢，那些殷实人家的小姐都喜欢像小狗似的豢养一只，这一只也能值五十灵晶呢！” 那三弟听了，这才展开紧皱的眉头，急火火的说：“那咱别在这干耗了，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这就赶紧进山吧！” “不着急，从这里到邵泽山还有一天的脚程，已经快天黑了，咱们今晚就在这茶摊对付一宿。这天眼看就要下雨，这里至少是个遮风挡雨地方！” 大汉们打定主意就没了言语，继续吃喝起来。 另一桌的老者跟少女，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言语，听完了几个大汉说的，少女用手肘碰了碰爷爷，小声说：“爷爷，他们也在打妖狐的主意呢！” “听见了，妖狐生性狡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得到的，我看着几个莽汉啊，是白搭！” 小女孩听了，笑了笑表示同意爷爷的说法，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突然愣住了。 昏暗的茶摊突然升起一种如月华般柔和而清亮的白光，一时间茶摊陷入一片寂静，连大汉们咀嚼的声音都停住了。 然而寂静并不代表宁静祥和，它很可能是陷入疯狂之前的最后一瞥，如同埋伏了许久的恶狼悄悄蓄力，准备遽然扑上咬断猎物的喉咙。 “好漂亮的凌明珠啊！”少女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才打破了茶摊上令人不安的平静。此时，几个大汉的咀嚼声重新又响起，三人默默的吃着东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侠对少女微微一点头，没再表示什么。只是一边继续细细端详手中的凌明珠，一边回想着这一年在外的种种。去年萧侠的师傅告诉他，他修真有成，是时候出去闯荡一下了，就给他这么一颗成色上好的凌明珠，打发他出了山门，以一年为期，到时以回报这一年的所见所闻。 眼看邵泽山就在眼前，明天就是回复山门的日子了。但是，萧侠一直觉得这一年过的平平无奇，无非是当个赏金猎人，帮富商或者大家族捉捉仇家，打打妖兽，搜搜灵材而已。总之，泛善可陈，整个修真界平静如水，让这个胸怀高远、修为卓绝的年轻修士大感无聊。 “明天就回山门了，该对师傅说些什么呢？哎，总不能只是这些鸡毛蒜皮吧！” 他悻悻然收起凌明珠，正准备起身结账，却听见旁边桌的老者提前叫到：“小二，结账！” 看来有人跟他想法一样，不想在这里跟几个莽汉一同过夜。他只好等老人完事，才叫过小二结账。 山林有种略显沉郁的寂静，然而萧侠并没有太过在意，有剑傍身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怕，更何况是离他师门只有百十里的小镇边缘。若是平常这段路他早就御剑飞过去了，但因为明天才是跟师傅的约期。所以他决定慢慢走回去，好顺便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回忆一下这一年的历练到底让自己成长了多少。 然而，这个修真世界的江湖一点都不平静，有时越是这种看似一潭死水的环境里，越是潜藏这巨大的危机。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处飚起，树影婆娑，已经入夜的天空此刻却晴了，弯弯的月亮像是要嘲笑世间的蠢人般，在天际不怀好意的笑着。树林在斑驳的月光下跳起野蛮而狂放的舞步——像是原始部落要祭祀活人前的那种疯舞，而这次被当做牺牲的会是萧侠吗？ 萧侠的衣袂在狂风中鼓荡，他自然的停下了稳健的步子，站定后，心中竟有种隐隐的期待。 能用灵力御起这风，这人的境界恐怕不下于凝元境了。这狂风中充满乖戾之气，虽然来者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杀气，但整个林子却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冷之中。 “出来吧，朋友！” 萧侠将真气凝于胸前，整个树林都被他的这声震得更加疯狂了，树枝疯狂摇摆，像是古代角斗场疯狂的看客，就等着场中的角斗士们血溅当场，才能让他们疯狂的心得到满足。 应声而出现在萧侠面前的面孔并不陌生，正是刚刚茶摊上三个恶行恶相的大汉。 “原来是你们啊，不是说要在茶摊的棚子下过夜，明天去打妖狐吗？怎么有兴致跟本少侠来到这潮气湿重的林子里了？” “混小子，别废话，识相的把凌明珠交给我们，可以留你个全尸！” “啧啧！原来是见财起意，朋友，这凌明珠虽然不是什么重宝，但也是家师传给我的信物，随便给你们怕是不好向家师交代！” 林中的肃杀之气越来越浓，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原本死寂的林子突然传来几声令人略感意外的鸟鸣。这鸟鸣像百灵鸟般清灵悦耳，只是初时惊艳，却并不能让林子里凝重的杀意稀释下来。 对峙的双方现在当然没有心思去听鸟鸣，他们死死的顶着眼前的对手，已经开始用自己的魄力去压制对方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说无益，亮兵刃吧！” “呵呵，对付你们还不用！你们一起上吧！” “好狂妄的小子！不知死活！” 三个大汉同时从背上抽出大刀，一闪身便从三个方向围过来。 “来得好！” 萧侠轻轻一纵，跃起一人高，一招蜻蜓点水便点在其中两个大汉还没来得及砍下的手腕上，为首的大汉变招快些，将刀面一横，挡住了萧侠轻灵迅捷的一脚。 这一脚看似轻灵，力道却不轻，两个中招的大汉手腕处立刻紫了起来，也就是他们悍性过人。若是普通对手，武器早就脱手了。 大汉们吃了轻敌的亏，不再急着强攻，围在萧侠一丈的地方，细细的打量对手。 这年轻人也就二十岁上下，生的倒是剑眉星目，一副风流种子的俊俏模样。最为让人在意的是他那双明目晶莹透亮，似有隐隐的光华在其中不时打转。 角斗场中一时寂静了下来，林中的鸟鸣却在这时候更为激越，清亮婉转的鸟鸣像是在为萧侠加油鼓劲，说不出的悦耳清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是这光怪陆离，妙法无穷的修真江湖。在场中的角斗士们听来这鸟鸣根本不知所谓，但是对于隐身在不远处白桦树上的那两只翠色小鸟来说，这鸟鸣却是语言甚详的对话。 “爷爷，你看这个小白脸修为到什么境界了？” “什么小白脸，人家一表人才，我看无论是招式还是气度都是名门弟子的做派，你这丫头说话太没规矩了！” “哎呀！爷爷，你这是答非所问嘛！” 左边的翠色小鸟低了低头，才发出一串悦耳的鸣叫。 “为首的大汉似乎是凝元境，其他的两个也就是练气境的高阶！至于那个年轻人，他的境界似乎高出这三人很多，我看至少是凝元境的高阶了！不过，这小子也就二十岁上下，普通修真者这年纪能达到练气镜高阶已经很难得了！” 大汉们这时候已经重整旗鼓，不再轻敌，为首的大汉大叫一声：“兄弟们，不必客气了！” 几个大汉顿时一起狂吼，身上青筋爆起，浑身上下窜起道道强横的气劲，鼓荡在虬起的肌肉上，大刀立刻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烟气，紧接着就将他们的小臂也一起掩住了。 “爷爷，是凝气斩，看着烟气量这么大，恐怕他们都快突破练气镜了！” “你好好看看那个境界最高的大汉！” 为首的大汉的大刀被一层更密实的雾气笼罩，而且雾气中似乎还在酝酿什么。此时，大汉大吼一声，身前的雾气竟然窜出几条蓝色电光。一时电光明灭不歇，大汉的眼中似乎也激射出湛蓝的光亮。这让他本就魁梧的身材更加伟岸，远远的就感到一种迫人的压力。 “是奔雷斩啊！爷爷，奔雷斩可是凝元境中阶以上才能施展的啊！” “不错！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个年轻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树林中罡风骤起，风声、树叶声、喝声以及电流撞击的噼啪声仿佛将这个树林带到了一个古战场，几人的气势有如千军压境一般。这让萧侠眉毛一挑，稍有的表现出一种激赏的神态。 只见他一闪身，便来到了右手边那个用凝气斩的大汉身下，如鬼魅般蹲在了他身前，还没等对手反映过来，已经以这半蹲的姿势用铁肘狠狠撞在大汉的丹田上。 轰的一声，大汉像火炮射出般飞出去，期间撞倒了两三颗合抱粗细的大树才艰难的止住去势。那大汉此刻半个身子都嵌在比他还粗壮的大树上，一口喷出一片血雾，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只是从胸口剧烈的起伏上，还能看出他还活着。 一击奏效后，萧侠头一转，如同电光般一下又窜到另一个用凝气斩的大汉身下，作势又要用故技重施了。 那大汉看似笨拙，其实实战经验丰富的很。见刚才自己的兄弟吃了这招的亏，立刻有了对策。 他爆喝一声，变招极快，将大刀下削小腹，脑中已经满是对手断臂惨嚎的场景。可他变招还未奏效，萧侠已经收住了铁肘，一个上勾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下巴上。大汉的整个身子都被这一拳击打得飞了起来。 这时，为首大汉已经看出不妙，一步来到萧侠身后，举起劈啪作响，电光四溢的大刀朝对手背后砍了下来。萧侠并没有转身，右手的上勾拳再次变作铁肘，硬是生生撞在已经被打飞的大汉丹田上；同时，拿剑的左手灵巧的将未出鞘的长剑一转，反手架在了背后。 当的一声，带电的大刀砍在了剑鞘上，火星四溢间，一声沉重的闷响随即响起。第二个被铁肘击中丹田的大汉已经倒在地上，口吐血沫，不断的翻着白眼。 为首大汉又惊又怒，立刻收刀，豁尽全身力气，朝萧侠右肩斜砍下去。萧侠身子一缩，脚下一蹬，一下窜出去一丈远。大汉气势如虹的一击，又被他轻巧的躲过了。 眼看自己的兄弟没过一招便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为首大汉起得怒发冲冠。本来湛蓝的迸射电光的双眼竟显出妖异红光，让这个彪形大汉如同恶鬼般狰狞恐怖。大汉没等萧侠喘一口气，便一跃而起，擎刀向天，刀身上的电流急速流窜，亮度几乎增加了一倍。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大汉身边散布开来。萧侠身边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眨眼间已经离开地面一尺了。 “这才是奔雷斩最厉害的地方，利用电流产生强大的吸力。待对手被吸离地面之后，再当头猛劈。这样即便对手招架住，身体也会因为没有凭借而像炮弹般击向地面，加上兵刃相接时的电击，对手要么被着一击打得气血翻涌，招式难以为继，被后面的招式斩杀；要么直接被打瘫在地，七窍流血而死。” 萧侠自然知道这招的霸道，没等身子被吸离地面，便躬下身子，蓄力跃起，如一道灰白色的闪电激射到大汉身前。只听龙吟声乍起，随即当的一声，白光一闪，刚才还电流四溢、威风凛凛的大刀已经断为两截。 上面的半截带着残存的电流激射而出，也不知刺穿了多少树干，才不再传来削坎之声。大汉被这一击震撼的无以复加，难以置信的看了眼手中的半截大刀。 就这一眼的功夫，萧侠的剑柄已经如刚刚的两记铁肘般毫不客气的撞在大汉的丹田上，然后剑身在大汉的闷哼中仓啷一声还剑入鞘。 大汉重重的摔在地上，仿佛四周的树木都害怕的颤抖了几下。没来得及抹去嘴角的鲜血，便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不杀我们，是想羞辱我们兄弟吗？” “你们修行来得一身本事竟然用来打家劫舍，废去你们的道行不过是替天行道。看你们还有这一身的蛮力，回去老老实实当个庄稼汉，勤快的话日子也差不到哪去！走吧！” 林子里又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像是对萧侠刚刚取得的胜利道贺。 “呵！神武不杀！江湖上新一代的后生已经这么有出息了？不过.....” 活没说完，稍大一点的小鸟猛地发现萧侠如电目光已经朝两只小鸟射来，小鸟一个激灵 ：“不好，快飞走！” 说话间两只小鸟几乎同时振翅，朝两个方向急飞。可没等飞出多远，两道白光瞬间打来，几乎同时击中，两只小鸟如遭电击，一齐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眼看黑影一闪，萧侠手心中便多了两只翠色的小鸟。这两只小鸟翠色鲜艳欲滴，叫声婉转灵动，样子如同双生一般，只是右手上那只体型大了一圈。 第二章 手足 远山淡淡的雾气已然被明亮的阳光驱散殆尽，天空透出纯净悠远的蓝色，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董家镇已经从黎明中醒了过来，勤劳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计。在这些忙进忙出的人里，安顺楼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小伙计不时引得人们一阵侧目。 这俩兄弟大的才十三、四岁，小的看来只有十岁上下。一个是跑堂的伙计，另一个则负责给酒楼捡柴以及在后厨帮忙。老大秦平虽然年纪小，但是干活勤快，人也机灵很受酒楼掌柜的器重；老二年纪太小，而且身体有些羸弱，只能打打下手。 兄弟俩是掌柜前年在一个雪夜，从路上捡回来的。当时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肃穆，茫茫大地看似神圣，实则有些无情。因为掌柜高福现已过世的老母那日突然又犯了宿疾，孝顺的他没办法，只能冒着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风雪，给老母去两条街外的千金堂抓药。 就是在转过第一个街角的时候，看见这衣衫褴褛的兄弟的。当时风雪正紧，穿着棉袄的高福尚且觉得夹着鹅毛大雪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往脖子里割。 刺骨的寒意像心狠的妖魔，正狰狞着盯着这俩只穿着两层破烂单衣的可怜孩子。 两个孩子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说不出话来，身子都像筛糠一样不住的抖着。看得出来，不出半个时辰，名为苦寒的妖魔就要收走这两个鲜活、可怜的小生命了。 稍小的那个孩子像是在发烧，已经半闭着眼睛意识模糊；稍大点的那个紧紧的抱着弟弟，一双无助的眼睛像看见救星般盯着高福。高福本就心善，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懂得仁者爱人的道理。 他相信积善修福会让他事业兴旺，财源广进。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高福就抱起无法行动的弟弟，拉着哆哆嗦嗦的哥哥，一同朝药铺走去。 其实，起先高福也就是想让这小哥俩在自己家里养好病，度过了风雪就打发他们走。毕竟自己还没有财力开善堂，白养两个半大小子对他来说是不小的负担。更何况，这消息要是被镇北那群小叫花子知道了，还不把酒楼的门挤破，争着来给他叩头认干爹？ 可是，稍大的那孩子秦平相当懂事，虽然已经被告知弟弟的烧退之后，他们就不能留在酒楼了，但他还是勤快的帮着开门打烊，端茶上菜。没三四天的功夫，就干得比原本的小二华子还要利落了。 这阵子生意一直不错，高福本来就想再招一个伙计，再加上秦平干活勤快人也机灵，比大他几岁的华子还会说话。所以，高福就好人做到底，让兄弟俩在酒楼安顿下来。 日子如行云流水般，在身边悄然流逝。俩兄弟很懂得感恩，即便是体弱多病的弟弟秦安干起活来也十分卖力。 两年来，俩兄弟都尽心尽力的在酒楼帮工。俩兄弟已经比来的时候高了半头，身子也壮实了些。不仅完全适应了酒楼的生活，跟掌柜的一家更是相处的如同亲人一般。 尤其是秦平跟掌柜女儿云倩，两颗略显懵懂的心似乎已经开始酝酿一种渐渐超越友情的奇妙情感了。 然而，生活对每个人都是一场考验。无论这俩看似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流浪兄弟现在过得多么如意，他们背负的秘密却一直萦绕在兄弟俩心头，像是经久不散的诅咒，时时在命运的悲歌中回荡。 “哥，这两年过得像梦里一样，要是一直能这么生活下去多好。” 只有像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兄弟俩才会悄悄谈起自己的心事。 “别多想了，等过两年我再壮实点，到那时你继续在酒楼干活，我自己出去做点小买卖，咱们自己也务营个家！” 家这个字一下重重砸在秦安的心间，将心海激起澎湃的浪头，一下就冲过了眼睛的堤岸悄悄涌了出来。 家啊，温暖的家，梦里的故乡，此生真的还能拥有这么美好的东西吗？秦安悄悄摸干脸颊的泪水，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做什么小买卖！我看你跟云倩姐你有情我有意，到时候做个倒插门女婿，安心照顾掌柜的夫妇。做小买卖的事就交给我吧！” 一席话说的秦平脸都红了，忙说：“这种话可不能在人前说，云倩还小，又是女孩子耳根子嫩得很，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岂不是要羞煞人家！” “放心，我有分寸。我早就把云倩姐当嫂子看待了，哪会败坏她的名声。” 秦安说着笑意渐渐冷了下来，心头的那股悲凉再次涌了上来。 “哥，我身体里的那东西会不会突然出来，毁了一切？会不会伤害掌故的夫妇跟云华姐？我害怕，害怕亲手毁了这一切！” “放心，有我呢，我的御骨诀已经修炼到了第三层，一定能压制住你身体里的东西！你要相信我，我们就在这当一辈子的小老百姓，再不掺和宗门里的恩恩怨怨！” 没人意识到两兄弟的秘密，也没有人觉得这俩落魄的兄弟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太阳照常升起，日子如平静的溪流，似乎所有小镇的居民都不希望它翻起多少涟漪。 胡二也这么希望，希望自己能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当个游手好闲，白吃白喝的地痞无赖。他是越阳门胡长老的亲外甥，而越阳门又是这片地区势力最大的帮派。平时，老百姓就算被这无赖占了便宜，也都忍气吞声，毕竟谁也不想招惹耀武扬威的重阳门。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是些小老百姓！ 胡二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刚从舅舅那里回来，本来想去讨些灵晶再去花天酒地一番。谁知被舅舅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娘亲面上，要不是胡长老子侄辈里只剩他一个外甥，估计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掌就得劈在自己的脸上。想起舅舅那气成猪肝色的脸，还有那只哆哆嗦嗦抬起来的手，胡二忍不住后脊梁一直冒凉气。 这也怪他自己，没钱了就跟舅舅说要娶媳妇。他忘了半年前，他已经因为娶媳妇从舅舅这里拿走五十个灵晶了。舅舅这种神意境的大真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跳下两次？ “要不是看在我死去妹妹的面上，我早就劈死你了，让你给胡家丢人现眼！滚！” 舅舅暴怒的骂声还在胡二的脑中回响，四周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烦躁。尤其是当头的大太阳，都七月了，太阳还这么毒，让本来就心烦气躁的胡二凭空出了许多汗。 “他娘的，这鬼太阳也想欺负老子！” 胡二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这一出汗才觉得有些饿了。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便兴冲冲的去找舅舅要钱了，哪知道舅舅唱了这出大义灭亲的好戏！ 他娘的！天塌下来有修真的人顶着，愁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 胡二转头找了一圈，见安顺楼就在十步开外地方，立刻眉开眼笑的自言自语：“好嘞，今天本大爷就翻你的牌子了!” 安顺楼所有的掌柜伙计几乎都认识这个泼皮，包括秦平。在他来到这里的半年中，胡二几乎每月至少来两三次。每次他来，大家也不言语，就开始上菜，半斤猪头肉，一壶烧酒，两个凉菜，不用胡二说，这些他喜欢的菜会很快奉上。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谁都不想得罪这个灾星！ 秦平小心的把酒菜上齐，恭敬的说了句：“胡大爷，你的酒菜齐了，请慢用！” 胡尔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这个说话妥帖，办事周到的小二不过是个大点儿的孩子。 他娘的，一个孩子都能干活养活自己了，老子却还没个安身立命的活计！想到这里，早上舅舅数落自己的话又开始冲上脑门，顶得脑袋又晕又疼。 “等等，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胡大爷，小子今年虚岁十五了。” 才十五！一股妒意带着从早上开始积郁的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着慢心间，让胡二笑得有些怕人了。 “有出息啊，小子！嗯，你走吧！” 秦平举得这泼皮比平时话多了些，也没在意，转身正要走，却听见身后呵的一声，似乎胡二吐了一大口的浓痰。秦平虽然觉得恶心，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快步朝后厨走去，想用拖把抓紧把痰清理了。 “唉！等等，怎么回事？这肉怎么是臭的！” 秦平转身一看，一口浓痰盖在那盘猪头肉上，那痰青中带着黑斑，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胡大爷，你这是.......”秦平话还没来得及分辨什么，胡二的大嘴巴已经扇在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让秦平心头窜起难以抑制的怒火。 “******，你们的猪头肉是臭的！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此时酒楼四五桌客人，见胡二这架势，知道要出事，就都小心的把饭钱放在了桌上，悄悄离开了。掌柜的高福也听见了大堂里的喧闹，赶紧放下后厨的活，满脸堆笑的来到胡二面前。 “胡爷，您没吃好？” “你这猪头肉是臭的，怎么吃？” “您老息怒，我这就给您重切一盘，你消消气！这点小钱您拿着，一会吃好了我再给您沽壶酒！” 看着掌柜的往自己手里塞得两个灵晶，胡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呵呵，这两天的饭有着落了。后厨这时候，也听见了前厅的争吵，只见帘布再挑，云倩从后厨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平哥，你没事吧？” 胡二觉得眼前一亮，呵，几时不见，这姑娘出落的好俊俏！白皙的鹅蛋脸透出青春的粉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像谭清泉，能让人一眼陷进去；略显陈旧的青色碎花布褂，似乎也掩饰不住青春魅力；而那又黑又粗的大辫子随意甩在肩后，更显活泼可爱。 “那个词怎么说来者？正是豆花年华！”胡二直勾勾的盯着云华，似乎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高福看见胡二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大声喝道：“云华，谁让你这么没规矩，抛头露面的！还不快回后厨去！” “照啊，舅舅不给我钱，不就是因为我没有带个媳妇给他老人家见见吗，这小丫头片子若是带到舅舅跟前，岂不是人财两得？”胡二想得得意，连忙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流涎，猛地站起身子，吓得高福立马抱住身边的女儿齐齐退了一步。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胡二泼皮惯了，自己一点也不觉得什么，高福却被他搞的云里雾里，一时手足无措愣在了原地。 嘭、嘭、嘭，胡二也不含糊，三个震天响的响头眼都不眨就磕完了。只见他笑嘻嘻的站起来：“岳父大人，老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刚才给你这一跪权当是我给你百两黄金的聘礼！这聘礼既然已经收了，我这就领着媳妇回家！” “哎呀，使不得啊！胡大爷不能拿这个玩笑啊，小女尚且年幼，哪有这个福分！” “我说她有她就有，放心，你姑娘过了门，我绝不亏待她；而且，以后在这镇子上，谁也不敢欺负你们！” 高福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出身，哪料到这无赖的泼皮手段如此厉害，一时间又气又怕，身子不住地颤抖，定定的说不出话来。 胡二也不管他，手一把伸过来，叼住云倩的手腕就往店门方向拉扯。 高福跟秦平自然不肯撒手，一边夺云倩一边苦苦哀求：“胡大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家女娃啊！” 秦平也赶紧哀求道：“胡大爷都是我不好，您冲着我来，别抢云倩！” 胡二见这家人如此不识抬举，不禁上了混劲儿。一只手拽着云倩死命不放，另一只手啪啪两下扇在高福跟秦平的脸上。两人被这一下都打得嘴角渗出血来，只是也顾不得脸上的火辣，还是不停的求饶。 此时，大堂里乱成一片，谁都没注意在原本在后厨帮忙的秦安这时候几步冲到胡二身侧，手中二尺来长的铁勺遽然砸下。 只听嗷的一声，胡二抓云倩的手腕紫了一大片。胡二也是街头打架的老手了，反应很快。没等又惊又怕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抄起身边的板凳，转身便超秦安的头上砸过去。这一砸若真是落实了，恐怕秦安立刻脑浆四溅！ 秦平毕竟年少，反应快，千钧一发间，扑到弟弟身前。啪的一声脆响，板凳狠狠拍在秦平背上，立刻断成了几段。 “哥！” 这一击之力不但沉重，更不巧的是正轰在秦平的背心上，若不是秦平一直暗练御骨诀，有灵力护身，恐怕这一下他就要了账了。可是，饶是如此，他也被砸得吐出好大一滩血，身子也不住地颤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见哥哥为了保护自己被无赖打得吐血，秦安一腔愤懑似乎从心头烧到了脸上，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似乎连大堂里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胡二一不做二不休，见秦安脸色不善，不等细想，再次从身边抄起条板凳，二话不说便朝身陷异状的秦安拍过去。 啪的一声，大堂里的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板凳在离秦安脑袋两寸的地方碎成木渣，四散的木屑顿时让大堂里起了层烟气。 “我的妈呀，有妖怪！” 胡二从来欺软怕硬，眼见秦安着了魔一般，哪能不怕，边喊边扔掉手里的木屑，转身就跑。可惜，身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却发现红光一闪，一阵钻心的疼从胸膈处传来。 咔啦，咔啦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钻进大家耳朵里，还没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胡二已经眼神涣散的躺在了地上，胸膈处更是赫然出现一个瘆人的大洞。 血跟内脏就在这光天化日下混在一起，让好好的一间歇脚用餐的饭店瞬间变成了人见人惧的修罗场。 云倩毕竟是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呆了一下，张开嘴就要尖叫。幸好，高福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女儿的嘴，另一手夹起女儿，急匆匆的往女儿的房间跑去。 秦平现在伤势已缓，但还是心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盯着已经化成血人的弟弟。 好在高福立刻就跑了回来，手里还那这个灰色的钱袋。他一跑到秦平身边立刻俯下身子把孩子扶起来：“这里有一百灵晶，仓促间我就拿得出这么多了，你们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别回来了！” “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祸是我们兄弟闯下的，决不能连累掌柜的！” “你们快走吧，越阳门离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快跑！他们自诩名门正派，不会为难我们这些百姓的！况且，这胡二平日作恶多端，如今也算报应，越阳门势力再大，也不敢做得太过，不过舍些钱财罢了！” 秦平听掌柜说的在理，也不再坚持什么，拉着刚刚缓过神来的弟弟朝掌柜的磕了三个响头，便一起冲出镇子。 第三章 不悔 越阳门的人赶到安顺楼的时候，安顺楼已经闭了店门，看样子是在等他们。该来的总是会来，光天化日的，公道自在人心，高福也没有多害怕。 来人都很年轻，为首的一人神完气足，眸子里精光闪烁，一看便是这一门最出色的弟子。 “廖师兄，这就是胡二的尸体，事发后，酒楼掌柜没再动过尸首！” 廖群看了看这个毫无生气的无赖一眼，厌恶的皱了皱眉，心想：这无赖若不是胡长老的侄子，就是一百条命也死完了！ 厌恶归厌恶，师命难违，总要给胡长老个交代。廖群俯下身子，仔细的大量了伤口一眼，伤口就像被什么巨型野兽用前爪洞穿了一般，内脏流了一地。不过，奇怪的是，伤口四周的肌肉却有明显的萎缩迹象，就想被吸走了一部分一样。 廖群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转头问高福：“你家伙计是用什么伤的他？” “大侠明鉴，这胡二先是寻衅打伤小二，接着又要抢小女坏人清白，最后又伤了一个伙计。我那伙计一时不慎，这才误杀了他！” “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你伙计用什么伤的他！” 高福一愣，这才慌忙说道：“当时胡二背对着我，那伙计是在他身前出手的，我也，我也没看清他用什么伤了胡二。” “那我问你，那伙计之前可有那什么兵刃？” “没有，之前拿了个马勺，后来摔在地上的时候好像是丢了。” “赤手空拳？” 廖群一边狐疑，一边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死者的右手小指，力道不大，但小指柔弱无骨，立刻凹了下去，还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 “马上把这家人控制起来，把酒楼门都封好，不要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是，廖师兄！” 三两句布置好之后，廖群也没向师弟们解释什么，冲出酒楼一翻身便御剑朝师门方向飞身而去。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廖群便返回了酒楼，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纪已近花甲的老者。老者一身青袍，脸上皱纹横生，一双眸子如同遥夜孤星，令人一望而摄的威严气度如今更添几分肃杀。 “杀我侄儿的伙计年纪几何？” “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老者身上透出浓浓的寒意，像是把冬天带进了这里，让高福心悸的同时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当真没有拿兵刃吗？” “没有。” “看来没错了，确是噬骨剑！” “师叔，我也觉得是噬骨剑所为，但为何掌柜会说没见到兵刃？” “看来‘百骨御养’的传说是真的。” 廖群还想问什么，胡长老却遽然举起一掌，吩咐道：“将掌柜一家带回本门，封了这家酒楼！” “大仙饶命！确是胡二寻衅滋事，我手下伙计误伤致死啊!大仙不信可以问问左右街坊，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啊！” 高福开始就觉得事有蹊跷，但听到胡长老要带走他全家，这才紧张的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 “胡二死就死了，现已查明你们这酒楼是魔教御骨门的据点，如何能放过啊？” “小人只是个普通的小百姓，祖上三代都经营的这家酒楼，怎么会是魔教据点？” “不是？不是又怎么会收留魔教的徒子徒孙？” 高福只觉得胡长老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杀个无赖或许赔些钱就够了，但若是跟魔教扯上关系那就是与天下正道为敌，便是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人砍得！ 高福傻傻的跪在地上，猛地听见胡长老淡淡的冲着胡二的尸首说了句：“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是废物；死了到还有点用处。” 高福听完，整个身子软在地上，一颗心凉到了冰点，茫然的问道：“天呐，难道当初怜人孤苦是错了吗？” 山林寂静无声，萧侠面无表情的一手抓着一只翠色小鸟，冷冷道：“两位，你们的寄灵之术已被识破，现在我若手上轻轻用力，便可以让你们魂飞魄散！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带我到你们的肉身处，咱们再做计较！” 说完，将右手那只个头略大的小鸟放了出去，那鸟儿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周，便乖乖的在他头顶引路。不多时，萧侠看见小鸟悬空停在了一处树干前。他心领神会，右手将真气轻轻一引，两道白色真气便激射而出。真气消失处立刻显现出一老一少，两具肉身。 “快点回魂入鞘，我有话要问你们！” 两只小鸟听罢，在肉身前兜转了两圈，然后急急冲向肉身的眉心。 “呃，”随着两人缓醒，两只活灵活现的小鸟此刻都化作两片翠纸剪成的纸花，飘飘然落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窥视别派真法，犯了修真大忌？” 这两人便是当时在茶摊中吃茶的两祖孙，那少女想来是骄横惯了，明知自己是错，嘴上也不肯服软：“我跟爷爷两人研习术法，刚巧看见你们打斗，这林子又不是你家的！” “好刁蛮的丫头！强词夺理！” 萧侠脸色不耐，一抬手便是一道真气，真气入体化作电流在少女体内乱窜，一时麻痛难当，立刻说不出话来。 “少侠手下留情，这遭是我们错了，不过，当时你打斗时也没用什么真法，游龙剑归属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头子这就给你陪个不是！” 老头说着对萧侠抱拳施礼：“小孙女年幼无知，冲撞了少侠，还请少侠海涵。” 萧侠眉头一皱，觉得老头说得有道理，随即将手一挥，少女身上的麻痛立刻消失。 “臭小子，欺负人！我爷爷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万事通知穹溟，上识天文地理，下知诸派真法，你们云华宗的真法有什么稀奇？” 萧侠一听，不禁暗忖：这知穹溟原是江湖名宿耆老，怎么修为如此不济，被我一招制住？可是，见他的样子似又有些眼熟。 “丫头住口！少侠天纵英才，年纪轻轻就已臻至神意境，不愧是三弃老的徒弟！当年我与那呆老头设赌，输者便一坛蓬莱琼浆为注，可惜我十几年遍寻天下也无缘得见这稀世仙酿。好在当初有约在先，若是寻不得，便将小孙女许配给呆老头的徒弟！” 两个年轻人听了都是一愣，萧侠更是一时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爷爷，你看打不过人家，就卖孙求荣，我不要嫁个这个愣头青！” “什么卖孙求荣！这小子前途无量，又是江湖修真泰斗呆老头的徒弟，你跟着他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总比给我这老头整日风餐露宿的好！” “你哪有这么好心，必定是嫌我管你喝酒赌博，想要摆脱我！好不要脸！” 知穹溟老脸一热：“没大没小，哪有骂自己爷爷的！” “是你先为老不尊！” 萧侠这才缓过神来，淡淡的说：“前辈，家师并未提起小子的这桩婚事，既然前辈与家师有旧，不如与我同见他老人家，再做计较！” “计较什么？你那师傅呆头鹅一般，你见了他就说这桩婚事是我老顽童做主的！” 知穹溟说完，脑袋一转，整个人在萧侠眼前凭空消失，只剩半空中一片树叶姗姗落下。 “五行木遁术！” “哎呀，爷爷五行遁术冠绝天下，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我要去找他！” 少女又急又怒，一扭身子，真个身子便同陀螺般旋转起来，转眼间，半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 眼见少女一息之间就要土遁而走，萧侠想都不想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肩膀，将她顺手从土里提了出来：“你又不知道你爷爷遁到了何处，我看他遁术不知比你高明多少，你还是先跟我回山见师傅。家师既是你爷爷旧友，便有方法能联系到他。” “见你师父可以，你可别乘机占我便宜！” 一天后，嵩阳山脉林间小道。 “弟弟，现在还来得及回头，你当真要救他们？” “掌柜一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他们因为我们落难，咱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秦平默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过去了？” “不会，这段路是去通州的毕竟之路，况且这次越阳门昭告天下，表面上说要在浩然亭公审掌柜一家私通魔教，实际是不过是觊觎噬骨剑，想引咱们出来罢了？”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必定会来？” “做个圈套又没有什么损失，我们不来他们还会用其他的法子的。” 秦安还要说什么，却不想被哥哥一把按在嘴上：“噤声！有人来了！” 过了好一会，树林西头才传来些微的脚步声，秦平探出头默默的一看。几个越阳门的弟子正前后分作两拨，将三个蓬头垢面，手带镣铐的夹在中间。 秦平心猛地一疼，一股愧疚之情夹杂着气愤不禁升腾，让他的胸一直膛鼓噪难受。 羁押的队伍又近了些，两兄弟才看清楚一共有八名越阳门的弟子负责这次羁押。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山路，两兄弟之前找了一处不高的土丘，在路的西面伏下。此时正值黄昏，太阳虽然快要落山了，但仍是余威赫赫，映得晚霞一片血红。 “娘，我渴。” 云倩的话如同锥子般扎进秦氏兄弟的心里，但此时队伍还离他们稍远些，他们只能忍耐。 “少侠，连日里不停赶路，这整个下午小人家小滴水未进。您高抬贵手，可否稍息一时，进些米水？” 话音刚落，一个年纪不大的弟子，也不答话一个嘴巴便抽来上去。 “魔教贼子还想吃饭！不是因为你们，小爷也不用在这荒山野岭的东奔西跑！告诉你们，三天后赶不到浩然亭，这帮师兄弟都要被连累。你们莫要皮痒，老实赶路！” “刘师弟，这人是要公审的，手下轻点，别打坏了不好向宗门交代！” “项师兄教训的是。” 这项筹二十来岁，平日里也是在宗门里衣食无忧，蛮横无理的人，这次被派羁押这魔教一家心里也是一百个不乐意。他表面训斥师弟一下，一来立威，二来也出出心里的怨气。可这师兄弟一唱一和的，却没人理会高福一家的正常诉求。 一行人无话继续前行，正走着猛然听两名队伍后面的越阳门弟子哎呦一声，双双倒在了地上。 “有贼人！” “魔教劫人了！” 两声高喊，越阳门众弟子立时拔剑出鞘，将高福一家护在了中心。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只剩下一抹天边的清白还勉强能让人看得清三丈远的地方。越阳门众弟子左瞧又瞧，也没发现敌人的位置。好一会，一个弟子才从倒在地上的师弟身上拔下两根木刺。 “师兄，你看！木刺上淬了迷药，两位师弟性命无碍。” 项筹看了看木刺，还待细想，又有两个师弟中了木刺倒在了地上。 “师兄，在那！” 两个脑袋在土丘上露了出来，正是秦氏兄弟。他们借着暮色，正一人嘴上架着一把吹箭，而两次偷袭已经成功迷魂了越阳门的四个弟子。 秦氏兄弟原出南夷御骨门，这御骨门并非名门正派，平日里修为略低的弟子行走江湖少不了用些迷药毒物。小兄弟俩年少羸弱，修为也低，面对的又是数倍于己的对手，所以就做了几只淬好迷药的吹箭用来偷袭。 项筹借着朦胧天光，发现偷袭的人脑袋比成人小了一圈，心里便知道不是什么魔教高手，而是秦氏兄弟来劫人了。眼看自己一干没用的师兄弟，竟然眨眼间就被迷倒了四个，不禁心里又羞又气，一挥剑便一丝留情的余地都没有。 无情剑气化作一道白光，应声便将土丘削掉了几尺。好在秦平深夜从不惰怠的修炼御骨诀，此时不单一把推开秦安，自己也一纵身闪在了山路中间。 高福开始以为遇见了魔教高手，浑身正打哆嗦，到此时才看清竟然是秦氏兄弟回来救自己。这让他一时又惊又喜，老泪横流说不出话来。 项筹见来人不过是个高瘦少年，但明显还有一个小子隐身在土丘后面肆机偷袭。自己这边又只剩师兄弟四人，对面一明一暗显然有备而来。 “你们三个去土丘后面抓另一个，这个交给我，记住要活捉！” 秦平见对手如此调度，心中不免担忧，弟弟平日体弱，修为上比自己弱不少。正因为如此，他才安排弟弟暗中偷袭。对面直接猜透了自己的算计不说，顷刻间的随意调度更让自己立刻陷入了被动。 秦平知道拖下去会对自己不利，立刻挥动手中的匕首，朝项筹冲了过去。 “噹！” 兵刃互斫而过，秦平这一下并没有落於下风，让项筹暗暗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在越阳门年轻弟子中也算是修为高的，本以为一击便能震脱对方手中的匕首，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似乎修为跟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一招试探之后，立刻风风火火的斗在了一处。秦平一直抢攻，虽然自己的境界已经马上可以突破练气境，但自幼逃出师门并没有学过什么可以实战退敌的真法杀招。 以致现在不过是比普通人体魄好一些，所以他不敢让对面稍有喘息，若对面用出真法杀诀，自己便会立刻败于人手。 两人拆招换势不过几十合，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项筹听得心中一紧，知道自己不中用的师弟又折了一人，不由得手中的剑挥得更急了。可两人的修为不过伯仲之间，心里越急，剑法的章法越乱，一时间竟然让秦平占了上风。 这边项筹正慌乱，紧接着又听见两声惨嚎。他的心一沉，已知道自己那三个不中用的师弟已经全遭了对面算计。 项筹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这边八个人居然会着了两个少年的道儿，不觉连忙收摄心神，全神贯注的对付眼前对手。 可惜，项筹本来修为跟秦平就在伯仲间，这心神一收不免对周遭环境的警觉就差了。 猛听得，背心处两声呼啸，他不得不回身挑开急袭而来的木刺；再转身时，秦平的匕首已经离心口不到三寸了！ 项筹大吼一身，侧身不及被秦平在勒下划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身子为了躲这夺命一刀，也不由得在半空转了两圈摔在地上。 两兄弟也没再管倒在地上的他，一齐跑到高福一家身前，两下便将他们身上的枷锁砍断。 “掌柜的，对不住，我们兄弟连累您了！” “好孩子，不打紧！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别人说你们如何无所谓，我知道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当初救你们，我一点都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死吧！” 第四章 魔剑噬骨 夜色已经悄然降临，不祥的残月孤星冷冷的俯瞰着大地，像是在期待着欣赏人间的悲剧。这时秦平正扶着体力不支的高夫人，高福则是摸着秦安的头在说话。黑暗中，没人察觉到又有敌人来到了左近。 祸起肘腋，一柄长剑伴着这死神话音破空而来，所有人都还没作出反应，便把秦安穿胸而过，死死钉在高福的心口上。 “弟弟，高掌柜！”秦平一把抱住即将倒下的弟弟，望着高掌柜瞬间便失去生气的身躯，心中的怒火几乎烧毁了他的心智。 “什么人？出来！” 他只能靠怒吼来发泄出自己的愤怒，以免大敌当前，自己却先失去理智。 “你们干得不错，土丘后面的四个陷阱只用了三个就解决了我那三个没用的师弟。” 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青年，二十七八的样子，也是一身越阳门的打扮，消瘦的脸上神色冷峻，一股与年纪不相称的煞气萦绕周身。 “廖师兄，快救我，我中迷药了！” 来人正是越阳门掌门大弟子廖群，他冷冷的看了眼身中迷药却依然护住一分神智的项筹，厌恶的说：“没用的东西，师门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说着，右手一扬，一颗灵晶正中项筹眉心，立刻将他打昏了。 “为什么要杀人！” 秦平看着血不断从秦安右胸处涌出来，不禁泪流满面，大声质问道。 “魔教妖佞，人人得而诛之！” “高掌柜是好人！我跟弟弟虽然出身御骨门，但几年前已经逃出宗门，这些年安分守己，本本分分。我们不过是想过些寻常的日子，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怪就怪噬骨魔剑在你们手上，识相的马上拔出魔剑！我饶她母女不死！” 秦平自知对手至少比自己高出两个小境界，此刻兄弟重伤垂死，自己又不会杀敌真诀！饶他平日里机警过人，此时也不免心中大急，脑中过了十几条计策，仍是不能两全，下不了决心。 “你弟弟胸部洞穿，若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手恐怕撑不了一炷香，这时候拔剑最合适不过；况且，他一死噬骨剑种便会立刻转嫁到他人身上，妄增杀孽！” 秦平听着廖群冰冷的言语，心中无数个念头强自挣扎。剑一拔，弟弟的命也就没了！但强敌在前，不拔魔剑，自己兄弟跟高家孤寡都会死在对方手里！ “到底干怎么办？”秦平在心里不断的问着自己，身子因为激动和心中的剧烈斗阵而不断颤抖着。 可怜他年纪轻轻，竟要面对如此生死抉择！ 秦平心乱如麻，正焦灼间，突然被弟弟一把拉住胳膊：“哥哥，保护云倩跟大娘！” 秦安此时说话异常艰难，他胸肺洞穿，声音像是夹杂了破风箱的呼扯声含混不清。不过，大限将至之时，却是激发了他心中的那股无尽的悲愤！ 一时间，秦安周身黑气萦绕，样子也变得的狰狞起来，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玉枕处竟然缓缓突出三截血色的脊柱。 树林处月华晦暗，秦安身上散出的黑气越来越浓，转眼间便将兄弟两人掩住。 正在这突变横生，众人心悸之时，一直默默流泪的云倩母亲高喊了句：“孩子，住手啊！我跟你高大伯都相信你们是心善的孩子，从不后悔救你们！不要为我们做傻事啊！” 话音刚落，廖群突然手掐剑诀，剑指一抽一送间，那把原本钉在高福心口的仙剑，如同眼镜蛇般从死尸上跳起来，一下便又扎进了临近的云倩母亲的心口。 “娘！” 林子里传出云倩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自己至亲双双便在自己眼前殒命。这惨绝人寰的暴行让未经世事的云倩根本承受不起，她大呼一声，便晕倒在了双亲的尸首之间。 包裹秦氏兄弟的黑气更浓了，黑气不仅凝而不散，更是开始在兄弟两人周身旋转起来。这团黑气越转越快，越转越高，转眼间便形成一个高十来丈的龙卷风。 黑色龙卷风垂天接地，暗含天地煞气，似有紫色电光隐然其间，然而古怪的是，这黑色龙卷看似强劲，却没有再林子里带起一点气旋，就连它身边高氏夫妇两具尸体上的衣袂都没有随风飘动。 黑色龙卷似乎只是在慢慢的聚集力量，孕育着什么，凝而不发！ “不要再装神弄鬼了，赶紧拔出魔剑！不然，这小妖女也难逃一死！” 廖群剑指甫动，那法宝仙剑便在空中一旋，嘶的一声在云倩的衣领上划了一道。衣领立刻化成布条，落在身下，露出白皙的脖颈。 “魔教妖人！再不拔剑，便割断这小妖女的脖子！” “吼！” 一声不似龙吟不似呼啸的怒吼声，从黑色龙卷中传来。这吼声竟似夹杂了无尽的愤怒与伤感以及令人心悸的疯狂，一时间整个树林都瑟瑟发抖起来。 廖群更是一惊，如遭人重拳般，觉得心口一团血不断朝脸上涌，一时气息难平。 “魔吼摄心！” 廖群惊怒中再掐剑诀，仙剑如疾电般飞还手中，接着剑光明灭，脚下同时连踩五魁天罡步，一股真气的形成的气罩便牢牢护在了周身三尺处。 “高家一门行善积福，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他们有什么错？我兄弟二人流落江湖，饥寒交迫，纵然是几经生死也没有拔出魔剑害人求生，又有什么错！” 秦平的声音如炸雷般不断涌出，每说出一个字，廖群执剑的手便震颤一下，似乎他说的每个字都如同重刀利剑在廖群身边狂劈乱砍。 “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却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草菅人命！” 音波冲击力越来越强，轰爆之声不断从廖群身边的气罩边响起，它如同一头看不见的魔兽，正疯狂的冲撞着廖群。饶是廖群全力持守，也禁不住体内灵力翻腾，消耗甚巨。 “你们这等下作，便是魔也难容！” 话音一落，天空中遽然降下一道紫色霹雳，不偏不倚的打在黑气龙卷的正中。惊雷乍起，黑气龙卷应声而散，紫色霹雳堪堪劈在了秦平的右手高擎的骨剑上。 廖群被这惊雷一炸，感觉身前似乎有无穷气劲轰爆开来，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急掠，连连撞到了三棵古树才堪堪止住去势。 可这下实在太重，廖群拼得一身修为好容易定住身形，却不免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不用说，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声惊雷天威赫赫，又岂是人力轻易消受的了的？ 秦平也不好过，那道紫色霹雳如今已经化成一道强烈的真气，在他全身游走。现在的他，浑身肌肉虬起，青筋激爆，浑身紫电如龙蛇般四处游走，整个人因为灵气鼓荡似乎壮实了几圈。一双满含悲怒的双眼射出冷冷煞气，直似九地之下重生的狂魔。 两人一个受伤而起，准备殊死一搏；另一个，悲愤交加，魔气灌体不吐不快。电光火石间，便见廖群脚踩五魁天罡，仙剑平削斜刺，口中念念有词：“离宫真火，光耀苍穹，魍魉。。。。。。” 剑诀还未念完，便见一道紫色闪电撕空裂地，噼啪之声不绝于耳，还没等再作任何反应，紫电便已穿身而过！ 接下来的一幕，透着令人胆寒的诡异。 只见廖群的胸口被穿了一个洞，诡异的是，这个血洞，并不止流出血来，片片血色的碎片也从着血水喷涌而出。这些碎片如同一群蹁跹的蝴蝶般飞舞，聚合，一直缓缓的聚拢在秦平的骨剑尖上。 它们很快就化成一个白色的小球，在剑尖上提溜乱转。 再看廖群的尸首，柔弱无骨般塌在地上，已经分辨不出样貌了。而骨剑上的骨珠转了一会，便慢慢融进剑身，让这个只有匕首长短的短剑略略长了半寸。 “炼化人骨，以长其身，魔剑果然称名，此剑噬骨！” 秦平慢慢转过身子，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俊朗青年正手握长剑，指着他的心口。这人一身雪白的长袍，腰间系着翠色的丝绸系带，系带上挂着块醒目的翠色龙形玉玦。再看他的面容，眉似飞剑，目若朗星，眉宇间一派正气。 秦平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握着噬骨剑的右手抬了起来，遥指来人。 这来人便是萧侠了，他日前匆匆回复师命。两师徒寒暄两句后，师傅便急派他来暗中跟踪高福一家。师傅当时并没有指明到底要他干什么，不是保护高福一家，也不是来擒拿身怀魔剑的秦氏兄弟，只说是来卫道。 更让萧侠糊涂的是，师傅还让知穹溟的孙女跟着他，吩咐碰见老头就把孙女还给他，就说他孙女年纪还小，婚配的事情要从长计议。 师傅做事一向神秘，但是带着知晓晴的决定却让萧侠一时头大如斗。若是三年五年的碰不见知前辈，这少女岂不是要一直跟着？ 这不令人头疼的事马上出现了，知晓晴竟然不顾杀气煞风的撕扯，坚定的挡在了两人之间：“萧侠！这小哥是好人，你不能杀他！” 萧侠又好气又好笑：“好人？你看见刚才越阳门的大弟子如何惨死了吗？今天，我萧侠就要除魔卫道！” 第五章 贪狼现世 月黑风高的夜晚，林间婆娑的树叶声和影影绰绰的光影，让人很难发现这树林中还有三个人在悄然的活动。此地正是几天前，萧侠废掉三个绿林大汉修为的地方。而现在出现的三人中就有其中当时用奔雷斩的姚老大。 这姚老大双眼迷离，神色萎顿，显然还没有从失去修为的打击中完全恢复下来。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执刀在手的悍气，只是身着一套普通的农家衣裳，满腹心事的寻找着什么。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只露出眸子的黑衣人，他们提刀在手，不断向姚老大询问着。 “姚老大，你可别想耍花样！都来了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找对地方？” “二位好汉，我哪敢耍花样！我们兄弟的命都攥在你们手里呢！况且，现在你们要找的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我要用它来换我两个兄弟的命！” “算你识相！放心，东西找到了之后，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兄弟的。” “是，是，我们现在不过是没有什么修为的庄稼汉，好汉又怎么会跟我们这些村夫计较！” “好了，别废话了，继续找！” 姚老大点点头，趁着昏暗的月华，在树林中继续低头寻找。 好一会，后面的黑衣人，才指着前面，说道：“快看!前面有几棵倒了的树！” “哎呀，就是这里了！当时我被他一击撞断四棵大树，你看这四棵断树一字排开，肯定是这里错不了！” 两个黑衣人不等姚老大再说什么，一纵身来到最前端的那棵断树前，用心查探之下便找到半截断刀。 “大哥找到了，这呼雷刀通体黝黑，今天月色这么晦暗，也是难找！” “姚老大，刀的上半截呢？” “当时呼雷刀一斫而断，我也随即被一下打飞，只能大体知道刀的上半截是往西南方向飞出去了。” “好吧，姚老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姚老大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抱拳，转身抬脚就想走。 可惜，还没迈出去一步，心口处便有个刀尖透体而出。可怜这在江湖上强横了十几年的大汉，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师兄，他已经没用了，也没什么威胁，何必要杀他？” “呵呵，师弟，行走江湖，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难保以后会有其他觊觎呼雷刀的人再来找他，到时候或许会给咱们带来麻烦！” 另一个黑衣人点点头，正要朝西南方向找寻断刀的上半截，却听见西南方向传来了几下诡异的掌声。 “啪，啪，啪！” “什么人？” “同路人！” 来人一边拍手一边缓缓的走到了月华之下的林中空地上。 原来来者也是两人，一长一少。年长些的那人又高又瘦，乌黑的脸上有两条醒目的眼袋，乍看之下就像是刚刚逃荒出来的难民。年少的那个却一脸的富贵，身子略微胖些，着一身上好的青色丝绸长袍，身后背着个乌黑的木匣。 高瘦的汉子看了看两个默不作声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禁摇头笑道：“少爷，你说这人死得冤吗？” “冤啊！当真是天大的冤屈，灵力尽失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想当个庄稼汉都有人来找麻烦。最惨的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却还是逃不过一死！” “你们也是冲着呼雷刀来的吧！” “不错，如今你们有下半截，我们有上半截，这可就不好办了！” “有什么不好办的！我看你们就跟姚老大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两个黑衣人跳起来挥刀就要朝高瘦汉子砍下，高瘦汉子也不闪避，单掌一挥，便带起一阵狂风。两黑衣人半空中的身子立刻失形，竟被直接吹回去一丈。 两人心下大惊，知道自己跟对方的修为之间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掩藏的恐惧。 “大侠，这呼雷刀我们不要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他们将呼雷刀的下半截放在身前的空地上，朝高瘦男子抱了抱拳。 “呵呵，刚才那个姚老大也求你们高抬贵手了吧！我怎么没看见你们抬手放过他？行了，江湖是最讲现世报的地方，拿起你们的刀！死也死的像个爷们！” 两黑衣人吞了口吐沫，又撩开驾驶，一左一右的分开，将高瘦汉子夹在了中央。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华服少年淡淡的说道：“柳天兴，该用新的剑式了吧！” 柳天兴微微一笑，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海少爷看仔细了，这招贪字诀——疾！” 甫一出剑，剑身竟然发出一声狼啸。 “嗷——” 紧接着，柳天兴的剑式还没有用出来，便听见咣当一声，一个黑衣人扔下手中的刀转身就跑，而另一个勉强攥住刀的黑衣人此刻也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贪，贪，贪狼！” 柳天兴似乎很欣赏对手的恐惧，饶有兴味的看了好几眼，身形才随剑舞动起来。 “海少爷，这招剑随意动，如同饿狼扑食，一定要又快又狠，下手绝不容情！” 说话间，柳天兴的剑已经在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划了几十道，鲜血如同落樱般在空中飞舞，趁着惨白的月光，有种说不出的凄艳。 不过，这凄艳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柳天兴最终如鬼魅般闪到黑衣人的身后，反手将剑戳进了他的后心。 那华服少年明眸闪烁，也不知何时从地上捡了根拇指粗细的木棍，身形一动便朝逃跑的那个黑衣人飞去。 那黑衣人已经惊慌失措，哪料得一个少年能有如此矫健的身法，错愕间便被少年如法炮制，用木棍结结实实的击打在身上，像打沙包一般噼啪作响。 少年手法出招一丝不差，最后竟然用木棍死死的插进黑衣人的后心。 柳天兴见了不免谄媚道：“少爷天纵英才，这招式繁冗复杂，步法也显凌乱，可少爷居然一学就会，果然是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 少年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手掌大小的钱袋，一下扔给柳天兴：“这是学这招的灵晶，五十个应该够了吧！” 柳天兴高兴得接过钱袋，一下便揣到怀里，满脸堆笑：“够了，够了！” “这呼雷刀已经找到了，咱们下一步去哪？” “当然先去重铸呼雷刀，这刀是劲阳重铁所铸，要想重炼必须要用九阴玄火。” “九阴玄火？” “不错，九阴玄火便是从九地之下冒出的岩浆之火。西北泉州有座炽玄山，那里有铁匠世家世代用玄火铸剑。他们可以重铸这呼雷刀，咱们先去那儿！” 海少爷还想问什么，突然柳天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顺手把地上刚刚黑衣人用的短刀挑给了海少爷，沉声道：“朋友，不用故弄玄虚了，既是冲着贪狼来的，不妨手下见真章！” 说话间，身影攒动，眨眼的工夫，柳天兴跟海少爷便被十二个黑衣人围在了当中。这十二个黑衣人也是夜行的打扮，但是并没有像刚才那俩黑衣人一般连脸都遮住。 细看这些人明显身形更为紧实，眸子里精光熠熠，修为看来要高得多。 黑衣人没有言语，十二把色彩各异的仙剑统统亮出。一时间晦暗的树林，泛起七彩的光华，让人不禁为之目眩。 柳天兴见对方也不搭话，便抄起了家伙，心里略显不悦：“怎么？想人多欺负人少？” 黑衣人依旧默不作声，刷刷的剑舞声带来的是夹杂着死神气息的七彩真气。柳天兴挥剑从容出剑，削坎点刺间便将十道真气溃于无形。 一旁的海少爷也不含糊，用短刀接下了两道真气后，也只是胸部略有起伏而已。 为首的黑衣人眼角抽动，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便立即大声道：“三弟，四弟你们包夹那个小的，其他人全力围攻贪狼！” 看来为首的黑衣人也是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海少爷修为较弱，只要能率先制住他，就能以之要挟贪狼，立于不败之地！ 柳天兴见对面战场应变如此迅捷，不免眉毛一扬，露出稍有的嘉许之色；同时，也真真牵动了心中的杀念。 只见他左手一扬，刚刚还在怀中的五十颗灵晶瞬间飞散漫天。灵晶飞散，周身反射出周遭七彩剑光的剑华，如同漫天烟花，一时美不胜收。 可惜，这美不胜收的绚烂烟花，却也是死亡绽放的灿烂光华。不等黑衣人们再次出招，柳天兴已经掷出贪狼剑。魔剑迅捷的绕着主人翻飞，只有黑衣人中目光最毒的几个人才堪堪看出贪狼剑剑柄的狼头正在贪婪的吞噬着自天而降的的灵晶。 “狼魂群肆！” “不好，大家散开！” 话音刚落，狼啸声暴起，一头头黑色的狼魂从贪狼剑上奔腾而出，呼啸着朝黑衣人扑来。刚刚过来包抄海少爷的两个黑衣人还不及短兵相接，便有一人惨叫一声。 狼魂闪电般在他腿上撕了一个碗大的伤口，血流如注！ 狼性嗜血，见血便发狂。慌乱间受伤的黑衣人，朝狼魂猛劈，可那狼魂如同烟气，竟穿剑而过，化为一团黑气，朝黑衣人咽喉飘去。 “啊！” 受伤的黑衣人再次发出一声惨嚎，这惨嚎一瞬即逝，只因他的喉咙已经被狼魂咬破，再也发不出半分哀嚎。 “老三！” “三哥！” “大家小心，凝气于剑方能可制住狼魂！” 为首的黑衣人冷静异常，自己这边刚一吃亏，他便想出了对策。 柳天兴忍不住残忍的笑了笑，此时的他邪气盈体，魔剑环绕，不断有黑色狼魂窜出。这些狼魂如烟如魅，只有狼头有形，狼头后如同彗星般拖着烟魅似的尾巴。它们眼中不断有蓝色冰冷光华明灭，在这漆黑的夜晚中，无数狼魂飘然飞舞，张牙舞爪，让树林一下陷入了诡异恐怖死地之中。 狼魂越来越多，每个黑衣人身旁至少有三、四个狼魂在飞舞咆哮。更令黑衣人们胆寒的是，即便用灵气凝于剑身，被砍中的狼魂也没有一击而逝，它会幻化成一股黑烟，然后慢慢凝成狼魂，只是个头会小一些。 转瞬之间，黑衣人便陷入苦战，这样的光景连他们的首领也完全没有料到。耳听得四周兄弟们的惨嚎声接连响起，为首的黑衣人心中焦急万分。 看来夺剑是不可能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让兄弟们赶紧撤！ 正在这稍微分神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炸得他的心瞬间便如坠冰窖：“贪字诀——疾！” 他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上似乎被千万头恶狼啃噬，周身的鲜血肆意泼洒，整个人瞬间浴血不说，后心紧接着处一凉，低头一看竟然有个滴血的刀尖从自己后心穿胸而过。 “大哥！” 剩下的黑衣人几乎同时哀嚎，人人双目血红，看样子是要跟对手搏命了。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柳天兴，这个智计非凡，修为高深且又心狠手辣的对手是他们万万不该招惹的。 柳天兴见众人失神，立刻重掌贪狼，挥洒间又是一招“贪字诀——疾”。只不过，这次这招并不是用在一个人身上，而是划在了剩下的十个黑衣人身上。 每人身上两剑，一剑割腕，令对手失剑；一剑割喉，令对手绝命。只有离他最远的那个黑衣人比较“幸运”，后心处被多捅了一剑。 柳天兴得意的笑笑，不忘恭维海少爷两句：“海少爷真是修真奇才，招式刚刚学会就能活学活用，我看刚才激斗中，你这二十三剑不多一剑不少，全都砍在了那个头领身上，当真厉害！”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暗忖：“这小子小小年纪，眼光就这么毒！居然先我一步攻敌中军，取其上将！假以时日，终究是个祸害！” 柳天兴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依然堆笑，手腕一转，贪狼剑还剑入鞘。就在此时，一只狼魂不知为何，竟冲天而起，倏忽间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不好，贪狼杀得凶性大起，竟然有股凶气摆脱了束缚。” “可这狼魂离了贪狼便无法伤人了，这股凶气是干什么去了？” “呵呵，恐怕要有对头找上门来了！海少爷，咱们赶快去重铸呼雷刀。之后，就直接去寻噬骨剑！希望能在对头找到我们之前，寻得噬骨剑！” 柳天兴望着这头狼魂飞逝的方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一切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仲秋时节，应该算是雍州最繁华的时候了。今年是个丰收的好年份，周围乡镇的瓜果跟粮食纷纷涌进雍州，在经过小贩们的悉心加工成各式的甜点小吃，让整个雍州都弥漫在甜腻清香的美梦中。 虽是落花时节，但整个雍州的欢快气氛也着实影响了素扬。心情好的时候，素扬喜欢就在这院子里写副大字。院子里高大的梧桐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但树枝依旧挺拔向天，隐隐有股令人激赏的风骨。 素扬喜欢也能欣赏这种风骨，所以他喜欢在这课梧桐树下写字。方桌上文房四宝齐备，刚刚研好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味道与王伯端来的点心的清香混在一起，让素扬很受用。 素扬写的很慢，每个字都是揣摩比划半天才落笔，而且落笔后的起承转合处也是稳重异常。看他写字，就如同看他行事一般，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昂扬轻快而又顾此失彼，反而如同老僧般从容淡然。 王伯喜欢看他写字，虽然他书法一途几乎没怎么涉猎，但他爱看少爷全神贯注的样子。每当看到全神贯注的少爷做事时，他就感到一种打心底生出的自豪：看啊，这个棒小伙是我从小看大的呢！ 素扬在木桌上刷刷点点，几个大字终于完成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好啊，少爷这几个字遒健苍劲，雄浑有力，实在是大家手笔！” “王伯，您又胡乱夸奖。我看啊，以后都不要说王婆卖瓜了，该是王伯卖瓜，自卖自夸才是！” “好就是好嘛！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写出这么一手漂亮的大字，少爷你别逗我了，我这就把这幅字拿到街头的装裱店裱起来！” 王伯伸手就要将这刚刚写就的宣纸大字卷起来，可手还没碰到宣纸，天上便突然刮起一阵邪风。 一时间，风雨变色，刚刚还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天气，不知为何瞬间就变得愁云惨布。 “这天变的好邪！” 王伯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素扬，素扬没说什么，只是负手而立，刚刚还平和的脸上此刻却显出少有的桀骜之气。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不知何处窜出来一个浑身雪白的小狗，冲着天边的乌云一通乱吠。 乌云似乎察觉到了犬吠，一团团的朝素家大院翻滚而来。狂风更紧了，刚刚还是一派丰收的金秋盛景，此时却只剩下一片萧索暮秋了。 乌云越积越浓，转眼间竟然幻化成一个巨大的乌黑狼头，仰天长啸。 “嗷——嗷——” 狼啸一起，邪风更狂，素扬刚刚写就的宣纸大字连镇纸都镇不住了，撕拉一声，吹成两半飞向了天边。宣纸脱飞连寿山石做的镇纸也带了起来，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摔成几瓣。 素扬脚轻轻一伸，垫在了即将落地的镇纸上，同时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狂吠的小白狗。小白狗的吠声哪比得过邪狼天啸，一时间整座雍州都只闻狼嚎，不闻其他。 眼看自己的声音被压过去，小白狗十分不忿。只见它跳起来身子一转，竟然瞬间变大了数十倍，变成一只雄壮骇人又混身雪白的吊睛白虎。 “吼啊——” 一声虎吼，震得院子里的墙都簌簌掉土，一时间雍州城狼嚎虎啸，惊得百姓关门闭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了，苍狗，别闹了！” 那吊睛白虎听素扬这么说，不情愿的晃晃脑袋又变成了一只哈巴狗大小的雪白小狗了。天上的乌云聚成的邪狼似乎完成了心愿，再次换成一团乌云，很快便消散不见了。 “少爷，这头邪狼是怎么回事？” “王伯，这是贪狼出世，向苍云示威来了。我要马上会师门一趟，这小院就劳烦您老看顾了。” “哎呀，妖剑又要祸世了，少爷您可千万小心啊！” “放心，王伯，我还有苍狗呢！” 苍狗有灵早通人性，见主人说仰仗自己，立刻摇头晃脑的汪汪了两声，像是对王伯打保票一般。 王伯忍不住笑笑：“好了，知道你机灵，你可要保少爷周全。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唯你是问！” “汪汪！” 第六章 缘 秦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云倩的怀里。 云倩已经哭红的双眼看见他醒来才终于破涕为笑：“秦平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我怎么晕倒的？” 秦平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和一个一身翠色的俊俏少女正不住的朝自己打量。秦平猛地想起来，当时这青年剑指着自己，而那个少女却不让青年动剑。 眼见着青年眼中还时不时的透出些许敌意，秦平便挣扎的坐了起来，冷冷的说：“你不是要除魔卫道吗，怎么不动手？” 萧侠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自己转过身去了。 “秦平，你别这样，他们是好人，当时你不知道为什么昏了过去。他们就把咱们送到了这里，还帮着我安葬了爹娘。” 说到这里，云倩的眼睛又红了。秦平一听安葬，顿时想起来自己的弟弟，慌忙问道：“秦安呢？” 云倩摇头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卷在地上的一张草席：“本来我想把秦安随我父母一起下葬的，但是知姑娘说我们都不是他的家人，最好问问你的意思再下葬。” 秦平听了，感激的看了知晓晴一眼，缓缓的走到了弟弟的遗体旁，喃喃道：“弟弟生前有意跟我一起去海边营生，他说，海边可以打鱼，自给自足再也不必瞧人白眼，靠博人同情，惨淡度日。如果不是受高掌柜一家恩待，我想我们早已经到了海边，当起渔民了。” “那你是想把秦安葬在海边了？” “这里离海边东去千里，我带着他的遗体不方便，我想将弟弟遗体就地火化，然后带着他的骨灰去撒海。弟弟一直说，大海包容天地，吞吐日月，如果有一天能魂归大海，那今生受的所有的苦难、委屈，也许就能全都被大海包容、抚慰。” 秦平说着忍不住朝东方的天际看去，他似乎看见弟弟正踩在一艘挂着白帆的帆船上乘风破浪，脸上挂着他今生不会再见到的笑容。 “秦平，我可以让你好好安葬你弟弟。不过，你手中的魔剑毕竟为天下正道所忌，我执掌游龙剑不能眼看着魔剑祸乱天下。我看咱们不如击掌为誓，以三月为期，在此地约战！”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在下云华宗门下弟子萧侠。”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姑娘急人之难，大恩不言谢，秦平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 “秦少侠言重了，小女子智小晴。当时，你激斗之后昏倒在地，我不过是看不过有人以大欺小，乘人之危罢了。” 萧侠听她含沙射影，不免眉头一皱，哼了一声。 智晓晴虽然跟萧侠相识日浅，却最爱与他斗气，听得他冷哼一声，不免身心大快，嘴角上涌出盈盈笑意。 秦平再次朝晓晴抱了抱拳，然后对萧侠说：“萧少侠，秦平有个不情之请。” “你是不是想把云倩姑娘托付给我？” “萧少侠果然古道热肠，这一去不知路上有多少歹人觊觎噬骨剑。我自保尚且不能保证，何况还要照看没有修为的云倩。云倩一家都是好人，他们并不知道噬骨剑在我们身上，当初收留我们确是源自心善。没想到，老天爷如此不公，竟然让掌柜夫妇遭此无妄之灾！他们只有云倩这一个独女，萧少侠，希望你能好好安置她。” “放心，我会安置好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秦平再次抱拳以谢，然后回身拉着云倩的手凄然说道：“云倩，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秦平生受你父母大恩，本有意照顾你一生一世。可惜，生若浮萍，身不由己。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情谊，咱们以三年为期，三年后若我还活着必定去找你，若我三年仍不见人，你就另寻他人嫁了吧。” 秦平说着，也不管云倩已经泪流满面，从怀里逃出两个铜钱，用噬骨剑分别在俩铜钱上刻了一个平字一个倩字，又在云倩头上取下头绳，分别将两个铜钱串起来，一一挂在两人的脖子上。 “睹物思人，也让咱们有个念想！” 云倩已经哭得跟泪人一样，只是啜泣的不停说：“你要好好活着，我等你，等你！” 秦平轻轻的揩了下她眼角的泪水，温柔的说：“好了，你跟着萧侠走吧，我知他是守信之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云倩双手抓住了秦平的手，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背在脸上摩挲了好一阵，才慢慢的站起来。 “萧少侠，咱们就此别过！只要我秦平还有命在，三月后一定不会负约！” 萧侠抱拳道：“保重，后会有期。” 送走了萧侠三人，秦平匆匆的拾了些木柴，在坟地里将弟弟的尸首火化了。火化完之后，秦平用云倩留给他的包袱，仔细的将弟弟的骨灰包成一个砂锅大小的包袱。 收拾好骨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平这时才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过去的这天翻地覆的几天。往事点点滴滴注上心头，免不了心中有一阵阵的悲凉。 月朗星希，乌鹊南飞，四周一片静谧。孤身一人的秦平忍不住又往东方望了望，突然心中想起年少时母亲教他们读书时说起的一句话，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这一去，必定也是千难万险的吧！ 接下来的三天，日子像天气一般风和日丽，平平无奇。带着掌柜给的盘缠，秦平顺利而低调的朝东方的海边逶迤前行。 噬骨剑现在刚刚出世，大小仅是一个匕首的样子，秦平把他藏在左手的小臂上。这剑有灵性，一贴他肌肤，便像绑腿一般严实的裹在了胳膊上，看上去就像是秦平胳膊的皮肤上多长了层半寸厚的骨质一样。 因为长相普通，装扮也是平常再加上自己头顶一个常见的大草帽，让秦平看上去就像是年纪不大就流落江湖的普通少年。除了在路上引得略有同情心的人唏嘘两声外，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 这自然是秦平希望的，现在噬骨剑重出江湖的消息已经哄传天下，几乎每一个大点的市镇都张贴有悬赏缉拿他的告示。幸亏那副悬赏的肖像画得十分简单抽象，想必就算他摘下草帽也没有几个人能当场认出他来。 这天秦平正像平常一样，在蜿蜒的山路上走着。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林子里许多秦平叫不上名字的阔叶树都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山丘间被落叶点缀的一片金黄。路上行人很少，这丰收时节除了穿城过县的商人，大多百姓都喜欢待在自己家中。 秦平现在很喜欢这种略显寂落，又空旷自然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只有在这种地方，秦平才不用处处防备。 正值晌午，太阳依旧热情，但撒下的光华已经不再炽热。这样的天气，很适合赶路，所以秦平草草的吃了点包袱里备的干粮就继续赶路了。 不知为什么，弟弟过世之后，秦平就很期待能快些见到大海。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想试试曾经与弟弟一起畅想过的渔村生活。 秦平想起这些，免不得低头一叹，然而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减缓。正感怀间，突然身形猛地一顿，像是撞到了什么人。 “哎吆，撞死我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抬头看路啊，摔死我了！” 秦平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是个衣着光鲜的少年，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略胖的身材和一张红光满面的圆脸显得家境优渥。不过，这少年似乎没有一般纨绔子弟身上常见的那种骄横。 “对不起了，这位公子，我刚才一时失神，冲撞您了！” 秦平说着伸手就想把这个少年拉起来，可少年脚上刚一用力，便大叫一声：“哎吆不好，我的脚扭了！” 秦平赶紧俯下身子，看了看少年已经红肿了的脚踝。本来，这点小伤，只要用一点灵气送过去，舒筋活血个一时三刻便能痊愈。可秦平扮作普通旅客，若是施展灵力免不了招人侧目，惹出麻烦。 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手轻轻的伸到少年脚踝处。 “哎呀，别按了，都肿得这么高了！今天，我本来去潭州的舅舅家串门，脚程快的话晚上就能赶到，谁知被你这个冒失鬼弄得扭了脚！这荒山野岭的，你可得管我！” 秦平无奈的挠了挠头：“好吧，这里离阳湖镇也就四五十里路，天黑前咱们赶到那里，找个旅店安顿好你，再帮你找个跌打大夫。” “好啊，没想到小哥年纪轻轻的，虑事还挺周到。可是，我的脚肿成这样，恐怕会耽误行程啊！” “没关系，我来背你！” 秦平一脸坦然的样子，轻松的将少年背了起来，顺着山路朝着阳湖镇的方向徐徐前行。他现在的灵力已经不弱，身体也比普通人要结实有力的多，即便背着一个身材略胖的少年，走起路来也没觉得费劲。 “小哥，我看你人不错，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叫海天，你叫什么？” “我叫秦。。。。。。我叫秦安！” “哦，我今年十四，你多大？” “我十五了！” “那比我大一岁，我就叫你秦大哥吧！” 秦平没回话，点了点头而已，这些天遭逢大变，自己又一个人赶路，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时间这聒噪少年不停的聊东聊西，倒让秦安略感欣慰。 “秦大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魔剑噬骨出世了呢！” 秦平不由得身子一顿，然后随即恢复了平静，一边继续镇静的赶路一边从容的说道：“魔剑出世确实闹得满城风雨，不过这种江湖传闻听听也就罢了，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关系不大。” “关系可大了，听说魔剑凶残暴戾，杀人无数，杀得可都是像咱们这样普通的小百姓呢！” “可我听说，现在执掌魔剑的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那少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种事就说不定了，我想就算是那少年不会滥杀无辜，天下的正道中人也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 “古语说得好，楚人何罪，怀玉其罪。更何况这些人还整天嚷嚷着什么，魔教妖佞，人人得而诛之！” 秦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高掌柜夫妇满脸浴血的样子不免再次浮现在眼前。 “秦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直哆嗦，是背我背得累了吗？” 秦平摇头叹了口气，又迈开了步子：“没有，我不累。只是刚才一阵邪风，刮得我心口疼，现在没事了。” “哦，秦大哥你要是拿执掌魔剑的少年，你现在会做什么？” “做什么？也许是隐性瞒名，避世求存吧！” 秦平说着苦笑一声，自己何尝不想避世江湖，只是已经跟萧侠约战在先，哪还有什么退路？ “我要是那少年，就找个可靠的伙伴，一起闯荡江湖。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人帮衬，总比一个人惨然面对江湖的腥风血雨要强得多！” “你说得倒是轻松，可知这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大家萍水相逢，又怎么能够推心置腹的一起同甘共苦，祸福与共？” “怎么不行，你难道没听过评书吗？说书人口中的那些高人逸士不都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 秦平笑了笑，不置可否，毕竟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人物到底有没有尚未可知。就算他们真的存在，恐怕也跟真实的样子大相径庭了。 “秦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信那些高人逸士是真实存在的？” “存在又怎么样，我们也不一定能碰上。” “那可不一定，若真碰上了，你想不想跟他们一起去行侠仗义，接济天下？” 秦平被他一个个没来由的问题问得有点失神，他又想起里那时弟弟在平静的夜晚跟他说过的话。 “不想，我只想跟我的亲人和爱人简单平安的过完一生。” 第七章 死者已矣 秦平说完，不由得又往东方的天际望了望，远处青山如魅，云淡天高，像是在朝秦平招手般，让他的心胸为之一阔。 “秦大哥，你可真奇怪，怎么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的。跟我这么大的伙伴，大家都想在江湖上游历一番，长长见识呢！就算自己不是修真的料，也都想见见那些大仙高人的惊天业艺！” 秦平对他说的默然不语，低头继续走路，然而海天却是打开了话匣子：“秦大哥，我看你背着包袱一人赶路，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东方的海边办件事，办完就回来。” “去海边啊，你之前去过吗？” “没有，只是听说大海浩瀚无边，连天接地的，很壮观！” “我也没见过，哎，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爹是个商人，家里有的是灵晶，你带着我，我可以付给你钱的！” 秦平听他这么说，心头一动，想到自己带的这几十个灵晶可能只够去的，回来的时候吃喝修行加上住店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天下正道通缉的人物，跟人一起难免牵连无辜，便摇了摇头：“海兄弟，我也感觉跟你投缘，但是这路上恐怕千难万险，你吃不了这种苦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就因为你有灵力，我没有？” 秦平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紧，一把把他从背上掀了起来。海天在空中轻巧的一翻，便稳稳的站在了离他一丈远的山路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冲着噬骨剑来的？” “我就是海天啊，我爹也确实是个商人。我不是看上了你得剑，剑我自己也有。” 海天说话间，不远处的山丘上突然现出来一个高瘦的身影，那身影一动，便朝海天抛过来一柄大刀。 “我的剑暂时不如你的，不过也是难得的好兵器呢！” 他将呼雷刀耍了一下，便背在了背上。此时，高瘦的男子已经闪身站在了海天的身边，这男子清癯憔悴，眼袋又黑又深，一点都没有修真人该有的神清气爽的样子。不过，他竟然可以一路跟踪而不被秦平发觉，仅这一点，就让秦平如临大敌。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别紧张，我说了我只想跟你交个朋友，大家一起行走江湖。这位是我的保镖柳天兴，他手上也是把魔剑，贪狼剑听没听说过？我也不是来做赏金猎人的，我爹是天下首富海琼，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得都是真的？” “这个很简单，你看着！” 海天说话间便再次拔出了黝黑的呼雷刀，灵力充盈的呼雷刀通体放电，一时间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海天猛然一挥，呼雷刀脱手飞出，直插进了路旁一棵人身粗细的大树上，大树上电流疾窜，瞬间便着起了大火。 “你看，我若是有歹心，刚刚趴在你背上的时候，只需在你背心上打入一道灵力，就能制服你了，哪还用像现在这样多费口舌！” 见秦平还是将信将疑，海天收回呼雷刀，笑着说：“我是拌扭伤骗了你，但是你也没说你得真名，我看咱们就扯平了吧！如今，大家都是跟魔剑渊源颇深的人，天下正道不会饶过我们。与其等他们一一击破不如咱们携手共闯天涯！” 秦平知道海天说的都是实话，而且跟他联手确实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但是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你既然是天下首富的公子，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要涉足这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江湖？” “正因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才会变得无比乏味、枯燥，我要走出父辈的圈子，活出自己的精彩！” 秦平自幼孤苦，几经生死之后，最盼望的就是平安宁静的生活。现在身边的这个少年却说出一番跟自己的想法截然不同的理想，这让他吃惊之余，不免生出了种想要亲近他的好奇跟冲动。况且，海天说得有理有据，他俩已经被命运，被魔剑拴在了一起，而他也确实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好吧，我跟你结伴而行，但是我现在有两件事要先办，你得先跟着我走。” “你是要先去海边？” “不错，我要去海边将我弟弟的骨灰撒海，完成他的遗愿；另外，我已经与云华宗的萧侠三个月后在清月岗约战。” “什么？你要跟萧侠决斗？哎呀，你可知道，这萧侠年纪虽轻，但在云华宗中的辈分却奇高，他师傅是号称正道修真界的第一高手三弃老，云华宗的掌门清檀道人见了三弃老也得恭恭敬敬的叫声师叔呢！” “这么说来，萧侠算是云华宗掌门的师弟了？” “那当然了，不然他怎么有资格执掌号称云华三宝之一的游龙剑？” “看来这萧侠的修为很高了？” “他也是初涉江湖，没几个人见过他出手，不过有三弃老那样的师傅，他的修为肯定差不了。甚至有传闻称，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修为就已经达到了神意境！” 秦平闻言也是一惊，但自己有约在先，那便是刀山火海也只有硬着头皮闯了。 “他竟然这么厉害！看来这江湖，我陪不了你多久啊！” “那也未必，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别忘了咱们可有两把魔剑在手呢！到决斗的时候，你正面迎战，我让柳大叔暗中偷袭，便是他有个三头六臂，也抵不住两把魔剑夹击！” “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跟萧侠定的是君子之约，又怎么能做这种小人行径？” “哎，你是不是笨啊！生死关头，定然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没听过兵不厌诈吗？” “咱们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到东海，先把我弟弟的骨灰安置好。” “好吧，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三月后的决斗凶险异常，所以咱们越快到东海越能节省出时间来做些事情！” “你想做什么？” “呵呵，放心吧，肯定是造福苍生，泽被后世的大好事！” 秦平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好事倒是未必，但是他家富甲天下，也没有什么必要做坏事。恐怕是些公子哥喜欢的无聊事吧！ 海天见秦平笑着摇头，也笑了笑，继续说道：“秦大哥，你这人稳重有余，但似乎机警不足，这么耿直在江湖上是要吃亏的。” “哦，咱们认识不到半天，你就看透我了？” 秦平素来机警但毕竟江湖经验少，人又太重信约，这才显得没有海天灵活。 海天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看，现在天下都在悬赏缉拿你，你却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对人也没什么防备。此地离东海地逾千里，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追杀咱们呢！” 秦平想想也是，海天略施小计就让自己背了他一个多时辰，自己也太大意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就怕你不乐意！” “我不想杀人，只要你的办法行得通，我什么委屈都不在乎。” “哈哈！那就好办了！到了雍州，我买辆马车，然后你就男扮女装，平日里跟我坐在马车里赶路！柳天兴就扮成车夫，这样既快又能掩人耳目！” 秦平一听，脸瞬间红得发烫，慌忙道：“这怎么成？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小伙子，扮成女人像什么话！” “你不扮，咱们路上免不了跟正道中人大打出手，到时候弄出许多人命不说，难免我们自己也要受伤挂彩！这中间的利害，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见秦平叹口气不说话，海天又笑嘻嘻的添油加醋道：“秦大哥，刚才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办法行得通，自己什么委屈都不在乎的。这男子汉大丈夫，瞧得可不是装扮，瞧得是一言九鼎的豪气！” 秦平本来极不情愿，但一想自己却是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反悔未免让人小觑了，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吧，就依你！不过，以后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便跟着柳天兴在入夜时分来到了阳湖镇。他们找了家普通但收拾的很干净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由海天张罗着置办东西。 海天对花钱来说可算是轻车熟路，半天的工夫，马车跟秦平用来乔装的女装就置办齐了。 他心思缜密，不单买来女装，还买了一套胭脂水粉，甚至连围巾、文胸也买来了。看着这些自己没见过的女性用品，秦平脸上跟烧着了一样，只能臊眉耷眼的任海天在自己身上收拾。 海天却兴奋的紧，脸上一直憋着坏笑，似乎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海天，你个臭小子，要是再笑，我就不干了！我宁愿人家砍我两刀，也不让你在这戏弄我！” “别啊，我的好大哥，亲大哥！我保证不笑了！来，把这文胸带上！” 秦平脸上红的都发紫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反正在车上，挂个帘子外人不就看不见了吗？” “秦大哥，你这就想得太简单了！你这叫欲盖弥彰，知道吗？马车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是个人就会怀疑里面有什么猫腻！咱们不仅不能挂帘子，还要时不常的坐在车沿上看看风景才是！” “那不太容易穿帮了？” “放心，交给我！这文胸是自家店铺的裁缝十几层牛皮缝制的，又硬又翘，手感也好！哈哈！” 海天说着还在秦平已经穿好的文胸上故意的捏了一把，把秦平气的踹了他一脚。 “小子，你再玩，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大哥息怒，呵呵！我都想好了，戴上这文胸，用围巾遮住喉结，穿上这身绛紫的长裙，我再给你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最后给你绾个垂云髻！我保证，等你打扮完了，比那青楼楚馆的头牌还漂亮！” 秦平听了不禁又冲海天头上猛敲一记爆栗，打得他额头一圈红肿：“你才是**呢！” “对了，你怎么还会妆红，盘发？你娘教你的？”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过世了，我都没见过她。不过，我爹财通天下，也开了几家青楼楚馆。十二岁的时候，我搬去其中一家，住了一年，妆红的功夫都是跟里面的姐姐们学的。不过这些本来就是雕虫小技，用点心就能做好。咱们行走江湖，这点手艺还是要有的。” 秦平听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任凭海天摆布了。 打扮了约有一个时辰，得出的结果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秦平因为修炼御骨诀的关系，皮肤比常人要白一些。白净的脸色施以淡淡的胭脂，让他的脸上仿佛面带桃花，再加SH天一流的妆红跟他原本就高挑的身材。 这一阵令他哭笑不得的折腾之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个少有的窈窕淑女！ 这结果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他们胡闹的柳天兴，也忍不住笑着赞叹了两句。 “哎呀，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啊！你得天资加上我的手艺，终于成就了一个大美女啊！秦大哥，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哈哈！” “行了，这下你可玩够了吧，咱们赶紧上路吧！” “等等，秦大哥，你得声音要注意些，要模仿女子尖声尖气的说话。咱们幸好年纪还不大，没有完全变声，你模仿起来应该不容易穿帮。” 秦平学了两句女子说话跟作万福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海天得意的手舞足蹈，一直绕着秦平来回转，像是欣赏一件令自己十分满意的艺术品。 “对了，海天，你不能一直秦大哥这么叫我，得想个女孩子的名字来称呼啊！” “呵呵，瞧我高兴的，都把这事忘了。巧笑倩兮，巧笑倩兮，你就叫秦巧倩吧！既亲切又雅俗共赏。” “好，你说了算！” 一行人按计划打扮成年少夫妻跟车夫，驾着马车朝东海一路疾驰。路上，凡是碰见心旷神怡的景色，海天一定会拉着秦平的手在车沿上指点赞叹一番。 他天生幽默，又博闻强识兼之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说起话来，旁征博引，往往从一个地方带出几个典故，再从典故回到自己从前的生活点滴。 这一路上，让海天跟秦平关系亲近了不少。 虽然也是风餐露宿，策马疾驰的赶路，但是秦平却感觉过的很快乐。似乎上天怜悯他失去了兄弟，所以又送了个海天来做他的朋友，让他这一路不会太过寂寞，也不会太陷入对弟弟的想念中。 一行人在马车上疾驰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海边。而这短短的半个多月，秦平已经完全把海天当成了兄弟。他甚至有时会看着海天的脸呆呆的发愣，幻想着秦安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是换成了海天的这一张脸。 秦平选择在晚上才来撒海，并且他还是身着女装，因为他不想这个心情沉重的时刻被追剿他的人打搅。 月华如练，海天混成同一墨色，平静而更显广阔。只有脚下的浪头不断冲刷着礁石，那海浪声如泣如丝，诉说着无尽的故事。海纳百川，纳进的是否是万千苍生的苦涩泪水？ 点点滴滴在他心头萦绕，在回忆跟泪水的陪伴下，秦平终于缓缓的打开了乘着弟弟的骨灰包袱。 他一把把的将骨灰撒进风中，又见点点骨灰衬着星光变得星星点点。这些闪光的是他们的笑，他们的苦，他们的累，他们的风雨相依，相互扶持，生死与共，而这些最终都融进了海里。 下一次，如果还能再活着回到这里，会否在海浪声中听到弟弟曾经的笑声呢？秦平痴痴的想着，任泪水在脸颊无声滑落。 “死者已矣，你要节哀。” 秦平知道海天一直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直到这时候，直到他的悲伤终于宣泄出来了，他才出言安慰。 “我懂得，他其实并没有离开我。这把噬骨剑是我从他的脊椎骨里抽出来的，我相信他的意志已经融为了剑灵的一部分，会一直跟随我，守护我。” 第八章 幻阴洞 撒海结束后，秦平默默的在海边小村的住家中不吃不喝的呆了一天，才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心愿已了，按照他跟海天的约定，现在是海天做主的时候了。 海天见他走出房间，知道他已经能抑制住心中的悲伤了，便叫来了柳天兴，跟他俩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程。 这些天穿州过县，海天一直很留心，每个州县的公开亭他都会驻足一阵，然后选取一两张悬赏缉拿的布告揣进怀里。这一路攒下来，他手里的布告已经有百十张，厚厚的罗列在一起就像一本洋洋洒洒的大书。 他先将这些布告都拿出来，摆在他房间的桌子上，然后从中间挑出来一张，对秦平说：“这是这些日子我收集的布告，都是些地方上需要修真人出手才能解决的祸患。我挑出来几个，感觉既惊险刺激又能让咱们扬名，报酬还不低。这其中现在这个幻阴洞的鬼后离咱们最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建议咱们就先探探这幻阴洞，看能不能替幽州的百姓除了这一害。” “当时我只当你说着玩，没想到你还真想做些利及百姓的好事。！好，咱们就去幽州除幻阴洞的鬼后去！” 海天见秦平答应的这么痛快，心里也很高兴，对柳天兴说：“这一年来行走江湖，遇见的都是些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宵小之辈。如今终于可以见识见识真正强大的敌人了！” 说着，他不禁搓了搓手掌，一副准备大显身手的兴奋样子。 “海少爷，去哪其实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据我所知这个幻阴洞极不简单，咱们不能大意。这个鬼后二十年前便盘踞了幻阴洞。当时，着实是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不少正派弟子血气方刚的冲进洞里，嚷嚷着为民除害，但一个个有去无回。因为幽州附近没有实力强劲的名门大派，而各大派的掌门首座等大真人也忙于处理门内事务，无暇来这北方边陲之地降妖除魔。最后只得由三大派出面派出十几个神意境的长老，一同封印了幻阴洞了事。” “不过，这幻阴洞的危害并没有就此根绝。虽然鬼后被封印在洞里无法像原来一般出洞害人，但这些年来，不知道为什么幽州城老百姓的寿命一再降低。普通百姓几乎过了三十岁就算步入了老年，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的。谣传幻阴洞里的鬼后一直在用妖法吸食幽州百姓的阳气。”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秦平忍不住问道：“既然鬼后还在害人，那怎么没有正派人士来管？” 柳天兴不屑的笑了笑：“正派？早说了他们不过是些沽名钓誉，见利忘义的混蛋集合罢了！” 海天点点头说：“正派这些人早先在幻阴洞吃了大亏，折了不少弟子。如今，鬼后吸食阳气的传闻又没有得到证实，他们也就一直推脱，放任幻阴洞为祸人间。” “那怎么没人去证实这些传闻？” “九州界土的修真人士大都是正派弟子，师门既然推脱他们自己也不会出头。更重要的是，消灭鬼后这件事既凶险又少有利益。像是妖兽这样的修炼到鬼后那个级别不说身上各处的灵材了，只是身上的妖丹便价值连城。高阶的妖丹可以入药，可以炼法宝，甚至可以帮助修真人提升境界。可鬼物的丹魄却只能用来炼毒或者用来提升魔教法门的功力，对这些正道人士一点用处都没有，搞不好还会死在鬼后手里。你说这种买卖谁干？” 海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忍不住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碗水，听柳天兴继续说道：“幽州的百姓也知道这些，所以他们成立了一个灭魔晶委。” “灭魔晶委是干什么的？” “就是选出三个灵晶保长来管理百姓们募捐来奖励赏金猎人们灵晶的组织。” “这灭魔晶委成立是幽州百姓意识到自己寿命减少之后才成立的，有十年历史了。” “那这么说来，这十年来积攒赏金应该已经很可观了吧？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愿意去幻阴洞为民除害呢？” “富户基本上都搬迁了，只有穷人还留在幽州艰难度日，所以赏金积攒的很慢。十年来灭魔晶委的赏金只积攒了一万灵晶，而江湖上普遍认为有两个以上神意境的真人联合起来才能剿灭鬼后。” “一万灵晶说来不算小数目了，怎么还没有人愿意出力降魔呢？” “神意境的真人在江湖上已经少见了，你想想看，有没有散修达到神意境的？即便有，也会立刻被大大小小的门派奉为上宾，灵晶根本不成问题了。钱既然没什么吸引力了，他们自然不肯冒险了！” “所以，只有我们这种又缺钱，又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才会去幻阴洞啰？” “不是缺钱，也不是脑子缺根弦，我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去的！谁说我海天只能当个满身铜臭的臃肿商人；谁说魔剑只能为祸，我偏不信邪！我要让全天下都看看咱们手执魔剑斩妖除魔的样子！” 秦平也是吃过苦的人，对贫苦的人抱有很强烈的同情心。如今弟弟已经去世，当初为了保护弟弟而练就的一身修为正愁无处施展。所以，他听了海天的想法后，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柳天兴本来就是海天雇来的保镖，自然对他的想法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他只是静静的听二人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面无表情的问了句：“如果咱们成功了，赏金怎么分？” 海天从来就对赏金没有兴趣，摆手道：“你们分就可以，我不要！” 他知道柳天兴被贪狼贪性感染，所以顿了一下，对秦平说：“秦大哥，我看你考虑事情都是很全面稳重的。你说，这赏金该怎么分？” 秦平想了想，说道：“海天不要的话，我们俩就四六分吧，我四你六。你修为高，真的遇到了危险还得仰仗你。” 柳天兴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商议停当，稍作整备，便再次驾起了马车，朝幽州方向进发了。 正午时分，幽州城背靠的龙幽山上，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山麓下的一处树林中。 马车上下来三人，他们一身劲装打扮，每人都是一手拿着自己的武器一手拿着个尚未点燃的火把。 “前面没路了，只能步行，咱们把马车留在这走过去吧。” “马车不会被人驾走了吧，这车上还有我用的女装，没法乔装的话，恐怕会引来麻烦。” “放心，我早有对策了。” 海天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灵符，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他念的什么，只是当他把灵符贴在马的额头上的时候，整个马车都开始慢慢石化，很快就变成了一尊等身大小的马车石雕。 “石化术！这种灵符你也有？” “有啊，五十灵晶一个，你要不要也买几个？” “不用了，我哪消费的起？” 海天笑了笑，没再多说。他跟柳天兴一样，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心中略感不安。 “本以为正午时候，阳气重，可以遏制一下鬼后的阴煞之气。没想到，今天天阴得这么厚。早知道还不如昨天晚上就来呢！” “海少爷，即便是天阴得再厚，这正午时分的盛阳之气也比晚上的阴气强得多。” 海天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跟着大家一起朝山下的幻阴洞缓慢前行。 远眺处，天光晦暗，乌云层叠，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龙幽山也完全不像是一副好客的样子，山间烟气弥漫，草木尽枯，一片萧索的暮秋之气笼罩大山，仿佛大山是跟谁在斗气，正是想要迁怒别人的时候。 虽然山间无路，杂草枝蔓横生，但是对于修真人士的三人来说，这并没有造成太多的麻烦。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高逾丈余的山洞。洞口座南面北，阴风阵阵，似有隐隐哭声流转期间。 “应该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吧！” 三人没再言语，一起进了幻阴洞。洞口开始狠开阔，但走了二十步左右，便狭窄了一半左右，而且洞顶更高了。这时候，洞口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前面漆黑一片，只有滴滴水声回荡岩洞。 “稍等一会，我点个火把。” 海天此时在队伍的中间，他从怀里掏出火石火镰打了两下，可还没等火把点起来，就听见头上猛然窜下来什么东西。他正要抬头，猛听身后的秦平喊了句：“小心！” 头顶突然冒起一个砂锅大小的蓝色火焰，眼看就要烧着他的头发了。海天急忙中只好猛然低头，但这蓝火起得太过突然，纵然他反应极快，但看样子还是不能幸免。 危急时刻，秦平一把拉住前面的海天，然后猛地一扯。海天一下便跌在地上，躲过了蓝火燎发的危险。可是，秦平这一下救了海天，自己却失了身形，蓝火顺势朝他脸上飞过去。 噗的一声，蓝火不偏不倚的砸在秦平的眉心上。秦平感觉脸上一热，眼前一白，就仰面躺在了地上。这一下来的太过仓促，谁都没料到，况且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从亮出移步到暗中，眼睛正是没有习惯昏暗光线的时候，这擦冷不防吃了洞中妖物的亏。 “秦大哥，你没事吧！” 海天赶紧爬起来，扶起倒在离他只有一步的秦平身边。只听噗噗噗噗的声响不绝于耳，一时间，三四丈高的洞顶燃起了无数鬼火般的蓝色火球。 “小心了，是灵火蝠！” 蓝火次第绽放，一路延伸，洞顶几乎变成一条跳动着蓝色缎带的空中走廊，诡异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美感。 三人赶紧将刀剑都拔了出来，一时间破空之声乍起。蓝色火球与三人用刀剑射出的道道灵力碰撞，激荡。无数吱吱的怪叫跟翼膜鼓荡声在三人周身响起，激斗中不断有灵火蝠被他们的刀剑斩为两端。 但这些灵火蝠本来就是灵智未开的低阶妖兽，除了数量奇多之外还悍不畏死，加上临死前灵火蝠的尸首也会爆起蓝火。这情势如同蚂蚁噬象一般，既危险又让人恐慌，一时间让刚刚踏入洞中的三人一下便处在了生死边缘。 柳天兴这边还好，他攻守有度，又有贪狼剑在手，这些灵火蝠几乎近不了他周身三尺之内。贪狼挥成密实剑网泼水不入，而灵火蝠则像飞蛾扑火般撞上剑网化作一个个蓝色的火苗，远处看去，点点蓝火如一条长龙而挥舞着贪狼的柳天兴就像是这条蓝色火龙的龙头一般。 海天跟秦平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了。海天一手握着呼雷刀急挥猛砍，另一只手的火把也已经点亮，不时用火把将飞袭而来的灵火蝠砸下。 虽然看起来少有灵火蝠能够近身，但是几个爆燃的灵火蝠一旦近到身旁一尺之内，那即便杀了，衣服也会被这些爆燃的火蝠尸体燎着。 每次衣服被燎着了，海天的阵脚就会大乱，只能慌乱的猛砍一阵寻得些许的喘息，而后赶紧抖抖衣服，扑灭身上的火。 秦平那边也是这样，他的噬骨剑天然有股煞气，是连妖兽也都惧怕的。所以他身边的灵火蝠算是三人中最少的，但他先前眼睛受伤，视物模糊，一时间只能听声辩位。下手的准度不免大打折扣，往往堪堪杀了几只火蝠，身上便燎起一两处火苗，狼狈非常。 柳天兴见这些火蝠成千上万，杀之不尽，同伴又陷入苦战，不免心中窜起一股怒火，大声吼道：“你们两个小子，几天前在客栈里说的好，要为民除害，怎么现在连几只蝙蝠都对付不了！” 秦平听得脸上一红，羞愧难当，只能紧咬牙关更快更狠的砍杀周遭的火蝠。 海天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哪能听进去自己手下的讥嘲：“柳天兴，你别在这里说废话，还不赶紧祭出狼魂解围！” 柳天兴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大声回道：“对付这些小妖兽就动用狼魂，我看咱们还是别去灭什么鬼后了！” 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心里却是舍不得耗费灵晶召唤狼魂。但他身为海天保镖，雇主身陷险境，自己这身修为也不能含糊，只得猛提一口真气，将灵力更多的灌注在贪狼上。 贪狼感觉到他的灵力，不禁战意高昂，猛得发出一声雄浑长嚎。 “嗷——” 贪狼这一嚎本来就声威十足，更何况是在这悠长狭窄的山洞中回音阵阵，让着声音更加的洪亮连绵。一时间，灵火蝠被这狼嚎声震慑，纷纷停止了凝结蓝火。它们漫无目的的在山洞中乱飞不说，还有不少直接撞在了岩石洞壁上。 “快用灵力大喊，震声能克制妖蝠！” 海天跟秦平都是机灵的人，一听柳天兴找到了克制火蝠的方法，立刻依样画葫芦，将灵力导至胸腔，声声大喊道：“呔！” “呔！” “呔！” 灵火蝠果然听到这裹挟着阵阵灵力的喊叫后，立刻乱了章法，不再攻击不说，还四散逃离。海天吃够了这些火蝠的苦头，正是得理不饶人，冲着秦平喊道：“秦大哥，咱们刀剑齐鸣，震杀这些畜生！” 秦平立即领悟，一边嘴里毫不放松的爆喝不断，一边用噬骨剑跟海天的呼雷刀互斫。一时间，吱吱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火蝠发生空难撞在一起，或者撞在墙上，顷刻便化作团团蓝火。柳天兴见他俩刀剑互斫产生的铿锵声更加简单省力，也不再激发出贪狼狼嚎，而是用剑身不停的拍打剑鞘。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身边烧成灰烬的火蝠尸体便铺了厚厚的一层。这时候，火蝠终于败下阵来，一群群的朝山洞的更深处飞去，不一会，山洞便重新归于平静。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从鬼门关上兜了一圈。谁都没想到，区区一阶品级的妖兽灵火蝠居然如此可怕！也不知道，再往深处走，还会有什么危险在前面等着他们。 再看现在的仨人，柳天兴是这场危机中，处理的最从容的一个，他的衣服都保持原样，脸上也很干净。海天跟秦平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衣服上烧的又黑又布满破洞，脸上也被烧的一团乌黑。更夸张的是，秦平右眼的眉毛都烧掉了半截。 这时候，他俩都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像是两个在外面漂泊了很久的流浪汉。 “秦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眼睛看东西有点模糊不清。” “那是灵火蝠的蓝火闪到你的眼了，你抹点药，看看管用吗？” 海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瓷瓶，拔开瓶塞，便在秦平眼睛周围涂了一圈。 “这是治疗火毒的外敷药，也不知道对眼睛管不管用，我想多少会有点用的。” 秦平感觉眼睛周围传来丝丝凉意，不会再像刚才那样眼睛火辣辣的一直忍不住流泪，看东西也清楚了一点。不过，时间仓促，比起眼睛受伤前，视物能力还是要差许多。 “感觉好多了，咱们也别太在这里耽搁，继续走吧。不然一会火把就耗尽了。” 三人一共带了三个火把，现在只有海天的火把点着。这一个火把也就能烧半个时辰，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洞中要是没了火源，那他们会相当的被动。因此，秦平才催促起来。 海天看了看刚刚还不住流泪的秦平，转头对柳天兴说：“要不咱们回去吧，反正已经知道灵火蝠的弱点了，下次再来探就不会着它们的道儿了！” “海少爷，秦少侠只是眼睛轻伤，视物模糊而已。这山洞凶险异常，如果咱们稍微擦破点皮就马上回转，等下次再来。那不但抓不住鬼后，恐怕咱们自己也会葬送在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中。这种时候，一定要一鼓作气才行！” 海天也不是胆小婆妈的人，他只是对帮自己挡下蓝火的秦平心怀愧疚才想先回去，等秦平伤好了再来的。听了柳天兴的话，他也觉得确实不能这样婆婆妈妈，就问秦平：“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海天，我还有噬骨剑呢，完全能照顾自己。” “好，那咱们就继续前进！” 三人顺着蜿蜒的山洞蹒跚而行，这山洞里的路并不是一直平顺的，反而时缓时急，上坡如登山，下坡如落坑，甚至有的地方需要常人攀岩才能继续走下去。他们虽然都是修真的人，修为也不弱，但需要时刻提防着鬼物的偷袭。所以在这种路面环境复杂的山洞中，一行人走的很慢。 最让人感到不爽的是，自从他们打跑了那些成群的灵火蝠之后，耳边便开始响起缥缈低徊的幽唱之声。这声音，又像远处听不真切的歌声，又像是女子哀怨悲切的抽泣。飘飘杳杳，时间长了，难免让人心生烦躁。 一行人在洞中小心翼翼又被这鬼声吵得有点心烦意乱的前行着，又走了一会，为首的柳天兴突然停下了脚步。前面不知为何，竟然出现了左右分开的两条岔路。 岔路左右分开，右边的是一条上坡，左边的却是下坡。两条路前都立了块石碑，石碑上文字都是用遒劲的篆书写就的，一边写着通天；一边写着入地 柳天兴端详了一下岔路，转头对海天说：“咱们走哪边？是一起还是分开走？” “不要分开走，免得被鬼后个个击破。咱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在遇到别的鬼物，恐怕是这鬼后独自为王，不肯与其他妖物分享这洞府。既然一条通天，一条入地，咱们就选入地的那条路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入地后，黑暗仿佛从影子凝成了实体，如同怪兽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它是这个洞中天地的主宰，仿佛只有火把那明灭不定的微弱光芒才能勉强的保护住周遭的三人。 随着入地的深入，耳边那似有似无的哭声也由刚才的忽远忽近，缥缈徘徊，渐渐变得越来越近、清晰可闻了。 细听之下，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哭声，仿佛宣泄的是每个人的伤怀。一股难言的委屈与悲哀填满了三人的胸膛，几乎每个人都想找一个地方就地嚎啕大哭一阵。 “你是爱不得吧？那么爱云倩，也那么爱秦安，可他们不是永远的走了；就是如天边的云儿，看不清抓不着。咫尺天涯的，总被命运无情捉弄，多少次都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你是脱不出吧？都以为你富可敌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你的寂落只有自己知道！那样的人生就像天生套上的枷锁，庸碌、枯燥、重复的人生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苟延残喘，平白虚耗是对你最大的折磨，可被天下人打上的烙印，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逃脱？” “你是拿不够吧？堂堂傲风门门主如今只是个魔剑的剑奴而已，往日的荣光却化成变本加厉的贪婪。可贪狼哪有餍足的时候？无论为奴为卒，抛洒热血也好，出卖尊严也罢，换来的最终只是贪狼再脑海中更为贪婪、更为饥渴的嘶吼！” 没有人觉得这缥缈的女声来得是多么的诡异，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心都如同被戳到了疼处，泪水再也忍不住，都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放下吧，人生皆苦，何不就此解脱？” “放下吧，人生如幻，何必苦苦挣扎？” “放下吧，贪心不足，何人得了善终？” 女声渐渐清雄，一道道淡淡的烟气在三人面前翻滚凝聚，转眼的功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席素衣，温婉柔情的云倩。 “平哥，来我这里，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好，好！” 秦平满脸泪水，脚下如姗姗学步的孩子，东倒西歪的跑到了云倩身前，一把抱住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世人都喜欢圆满的结局，但是在这妖邪盘踞的幻阴洞里，那有什么人间温情可言？ 满眼泪水的秦平还没等感受到云倩的体温，便感觉一股黑气扑面而来。脑袋刹那间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又昏又涨。恍惚间，耳边响起了两声同伴缥缈的呼唤，整个人就沉进了黑暗汇聚而成的海洋之中。 第九章 百骨御养 “这是哪里，我怎么头这么疼？” “怎么样，弟弟，没摔坏吧？” 弟弟？哥哥？眼前的少年正是十二岁的秦平，而如今身处的地方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家吗？ “我是秦安？” “哎呀，你摔迷糊了？你当然是秦安啊！” “你们干什么呢，怎么安儿趴在地上说话？” 魂牵梦绕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温柔的话语除了母亲，还有谁能说出？ 母亲还是那么漂亮，端庄中透着江南美女独有的秀气。他赶紧站了起来，任由哥哥在他身上慌忙的拍着衣服上粘上的尘土。 “弟弟刚才就在我身后走着，突然就摔倒了，然后就说起胡话来。” 他已经满含泪水，看着母亲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自己的头顶：“摔疼了吧？不哭，有娘在呢！” 他明明点了点头，但泪水似乎更加汹涌了，看来这泪水应该不是因为摔疼了才流出的吧。 “好了，快去吃饭吧。” 母亲牵起他的手朝自家的前厅走去，那里已经远远飘来一阵诱人的香气。那香气如此熟悉，如此美妙，跟家的记忆牢牢的拴在一起，任岁月流逝，时光荏苒，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满桌都是兄弟俩爱吃的菜，母亲不断的朝哥哥跟自己碗里夹菜，自己却吃得很少。 “娘，爹怎么还是不来一起吃饭？” 听了哥哥的问话，母亲的脸上一阵黯然：“平儿乖，食不言，寝不语。” “哦！” 饭桌上平静下来，兄弟俩虽然跟父亲生疏，但骨肉相连，仍是时不时的问起他。 “可他们的父亲啊！” 想到这里，母亲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母亲还在自顾自的想着他们的父亲，没想到，哥哥竟然大声叫了一声：“爹！” 他们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前厅，在她身后，怕是已默默的站了一会了吧。母亲转头看了看这个面目冷峻的男人，满脸的询问神情。 父亲冲她点了点头，对小兄弟俩说：“平儿，安儿，你们快些吃，吃完到我书房来，为父有事要告知你们。” 母亲突然满目伤怀，有些怨怼的说：“你难道就不能等孩子吃完了，再说吗？” 父亲微微叹口气，似乎也很无奈：“还是早点让他们知道的好，多少心里有个准备。” 说完，他没再等母亲的回答，转身沉稳的走出了前厅。 母亲的泪水这时候不知为何，却默默的流了下来。她一边流泪，一边给两兄弟俩夹菜：“来，多吃点，再多吃点！” 兄弟俩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哭，只是感觉父亲要跟他们说的事情很重要。于是，他们只好默默的埋头吃饭，快些吃完饭，才能早点知道父亲到底要对他们说什么。 兄弟俩来到父亲书房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正是伏天，火热的日头肆意的炫耀着他的热量，让树上的知了叫的那么响，又叫的那么苦，难道叫的大声些就能让日头不再毒辣了吗？ 虽然热的要命，但不知为什么，父亲的书房却有一种难言的阴冷，这也是平时小兄弟俩不喜欢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平儿，为父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哦，平儿十二了，那安儿应该是十岁了吧。” 他点点头，没应声。 “你们都长大了，也懂事了，应该知道要尽一些义务了。明天，你们去参加门中的‘百骨御养’吧。” “什么是百骨御养？” “就是一百个孩子一起战斗，选出两个孩子来，顺天乘命，肩负起令噬骨神剑出世的重任。” “那我们会死吗？” 他有些惊恐的问道，听人说，死了的话就不能玩乐，也吃不到可口饭菜，更不能见到熟悉的亲人！只能在一个叫做阴曹地府的监狱里，整日里受尽折磨，凄哀惨嚎！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骨质的手环让他们带在手腕上。 “这是灵骨环，你们打倒了其他的孩子，就把他们手上的灵骨环带在自己手上。这样，你们的灵骨环就会变得更粗更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少有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你们都是坚强的孩子，我相信你们都能坚持到最后！好了，去吧！” 哥哥点点头，拉起他的手：“放心，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们走出书房，便看见母亲已经不知道在书房外等了多久。她像是没有看见兄弟俩，径直冲进书房，对着父亲大声道：“秦御生，你好狠的心！他们可是你的亲身骨肉！” “夫人，我身为一门之主，若不以身作则，何以服众？门内百名幼子谁不是爹生娘养的，我又怎么能徇私枉顾？” 兄弟俩没听见后面父母说的什么，他们只知道明天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重要到会改变他们的一生，也重要到会收回上天迄今为止对他们所有的恩赐！ 每个孩子都是带着像他们一样的灵骨环，拿着一柄一尺长短的短骨剑进场的。这是一个环形的场地，门人都叫它选骨场。这里是能容纳三四百人的正圆形广场，纯青石板铺就，石板间的接缝十分密实，连一棵小草也无法在其间扎根。 这选骨场方圆三四十丈，对身处其中的一百个孩子来说还是很宽阔的。它的中间有处巨石堆成的祭坛，祭坛样式古拙，一些如鸟似兽的图案秘密麻麻的刻在每一块巨石上，让整个祭坛既庄严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生气。 祭坛上站着三个带着白骨面具的祭司，他们一言不发的围着祭坛中心的一处白骨堆起舞。那舞步古朴，苍劲，大开大合还有些肆意疯狂，令人看了就会生出些许的不安。 随着祭司们的疯狂舞步，白骨堆处慢慢升腾起一片紫色的烟气。烟气腾卷，弥漫很快就将整个选骨场笼罩了。 百名幼子开始还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些紫色烟雾，但甫一吸入，便立刻感觉到心中升腾起的无限杀意。所有的孩子都在一瞬间变得面目狰狞，双目血红，也不知这紫色烟气是如何让这些天真活泼的孩子变成这副恶鬼模样的。 “啊——” 怒吼声接连响起，终于开始出现零星的骨剑碰撞的声音，百骨御养开始了！这些平日里，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嬉笑追逐的孩子，如今都变成了血海深仇的死敌。他们毫不犹豫的用骨剑划开对方的血肉，捅进对手的脏腑，甚至斩下他们的头颅。平静无风的天空下，诡异的紫色雾气已经悄然消散，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血红色的修罗场。 “哥哥！” 他一边招架其他幼子的攻击，一边大喊着想要找寻自己的兄弟。 这会儿他们眼中的血红都已经褪去了不少，似乎大家都恢复了一些理智。但是，眼前血肉四溅的场景也无法让普通的孩子正真冷静下来。他们所有人仍然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骨剑，脑中不断的反复的一句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虽然也被这样的杀戮场景震慑，但是心中还有一份浓厚的兄弟之情让他强自保持着理智。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哥哥。两人合作，能让他们最后活下来的希望大大增加。 “哥哥！” “我在这里，你的东边。” 他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哥哥正以一敌二，狼狈的抵挡着对手的进攻。哥哥手腕的上的灵骨环已经变得又大又粗，就像一个骨质的护腕一样，他已经开始用这个粗大的灵骨环来格挡对手的攻击了。这明显引起了比较聪明的幼子的注意，认为他的威胁比较大，这才联合起来对付他。 他见哥哥被人夹击，险象环生，立刻手上加劲，一时间压制住了对手。这时候，还站在场上的幼子只有五十人左右了，整个选骨场变得更加空旷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趁着一脚迫开对手的空档，迅速的跑到离他十几丈远的哥哥身边。 兄弟俩背靠背的站着，跟三个对手默然对立。耳边的惨叫声不断响起，但兄弟俩谁都没有动，毕竟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所以，敌不动，我不动，谁先躁动了，谁就会露出破绽。 最后，还是三个对手先沉不住气了，毕竟他们是在恐惧之下结成这个暂时的联盟的。可能其中一人认为，这时候不动手会让两人恢复更多的力气，刚才的联攻造成的消耗效果就会平白浪费掉。 他只是看了两个盟友一眼，喊了声：“上！别让他们有机会喘息。” 三个少年朝两兄弟发动了攻势，只是这次两兄弟背靠背站着，配合的相当稳健，竟然一下就能稳住阵脚，甚至有逐渐反扑的趋势！ 斗了多时，这五个少年谁都没能拿下谁，只是都是气喘吁吁，脸上血水、汗水混在一起，让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许狰狞。即便如此，他们手中的骨剑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生死相搏，活下来或许就是最后关头的一咬牙。谁能撑得最久，谁就能活到最后。 正在焦灼的时候，对面的三个少年又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个少年一边挥动骨剑朝他们猛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帮忙，他们俩是门主的儿子，实力最强。杀了他们，我们才能活下来！” 临近的两三对厮杀的少年听了他的喊叫，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骨剑，缓缓地朝他们的战圈围拢了过来。 喊叫的少年见自己的计策成功，颇有几分得意，正要再说两句联合起来鼓舞士气的话。不想，后腰猛地一疼，一把骨刃竟透腹而出！ “为什么？” 少年睁着惊恐的大眼睛，转头艰难的问道。 “你太天真了！怎么能让这种联盟成立？那岂不是谁强，谁先死了？强悍的人才应该活到最后！” 偷袭的少年说完，猛地拔出了骨剑，任凭倒在地上的少年不停颤间抖生命悄然流逝，只是自顾自的从他手上摘下了灵骨环，没再多看他一眼。 临时联盟就这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一击而溃了，刚刚围过来的少年们，重新找到刚刚的对手，继续厮杀起来。 这次联盟失败的经验，也告诉他们每个人，在这生死攸关的一战，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 血腥的打斗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最终兄弟俩凭借着自身的强悍以及相互信赖、合作活到了最后。在祭司们叫他们来到祭坛上的时候，两人忍不住扫视了这个叫做选骨场的炼狱一眼，满目的尸体跟血水让他们不禁黯然，忍不住将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缓慢而坚定的走上了祭坛的台阶。 “你们就是上天选出来让神剑出世的天之骄子！这是一份莫大的荣幸，你们要好好珍惜。” 刚才乱舞的三个祭司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虽然戴着骨头面具，但是从他的声音跟身姿上看的出来，他已经很老了。老祭司一边说一边从他们胳膊上摘下了他们汇集了百名幼子骨质精华的灵骨环。 也听不清他念了什么咒法，只见两个灵骨环在他掌心飘起，慢慢收缩成两颗骨珠。而后，骨珠互相绕了几圈也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一颗更大的骨珠。这个骨珠又大又白，如同珍珠一般纯白袁瑞，只是珠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似乎透出凌冽的寒意。 老祭司握着骨珠，对他俩说：“现在你们要决定谁来养剑谁来拔剑。可以武斗，武斗的话就不用像刚刚那样生死相搏了，分个拳脚的胜负就可以；也可以文斗，这个更简单，通过抽签决定就行。” “文斗吧” 兄弟俩几乎想都没想，就异口同声的说出来。老祭司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样式古拙，比通用的要大一圈的铜钱。铜钱上布满绿锈，看样子应该是久远前的古物了。 “文字是正面，图案是反面。谁掷到反面，谁来养剑，若是相同就再掷一次。” 兄弟俩各自拿好自己的铜钱，朝天上一弹，然后轻轻按在了手心中。哥哥首先摊开了手掌，他是正面。 他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中也是正面的铜钱，心中一动对祭司说：“祭司大人，我看不用再掷了。我来养剑吧！刚才哥哥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门中就是需要像他这样的执剑者。” 老祭司眼光一亮，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你可想好了，你可知道养剑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开了一眼远处的天，远处的云，远处的山峰，还有远处从来没有见过的大海，这美好的世界，现在就是下决心要离开它的时候了吗？ 不待他回答，哥哥赶紧抢道：“不行，要养也是我来养，我体格更壮，养出来的神剑必定更加锋利。” 老祭司也看了哥哥一眼，略叹口气说道：“有时候，胜负只在一念之间啊。孩子，以后做决断要更坚决一些。” 老祭司收齐他们手上的铜钱，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墨绿色的丹药，对他说：“这就是神剑剑种，孩子把这个吃了，你就是养剑人了。” 他拿过剑种一口气吞下，只感觉一股凉意瞬间游走全身，而一种困倦的感觉也同时袭上心头。老祭司看着他点点头，又示意他转过身去，用刚刚才融合的百子骨珠在他脊柱上来回滚了一阵。 “孩子，这百子骨珠已经跟你的脊柱融在一起了，此后一直到神剑出世的日子里，这颗骨珠就是神剑的养分。” 老祭司说完也不等他再问什么，对着哥哥说道：“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哥哥含着眼泪伸出右手，老祭司用一把短小的骨质匕首在他的右手心刻了一个咒符：“这个咒符会慢慢愈合，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不过一定要谨记，到时候，你只能用这只手拔剑。” 第十章 死战 “秦平，醒醒！” “秦平！快醒醒！” 秦平再次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自己正置身于在惊涛骇浪中强自挣扎的孤舟之上。好一会，他才抑制住这种昏然欲吐的感觉，看清了俯下身子焦急的喊着自己名字的海天。 “海天，这是哪？我怎么了？” “这里还是幻阴洞啊。你刚才被鬼后幻化成的云倩吐了口迷烟，昏了过去。幸亏有噬骨剑的煞气相护，你才没有被鬼后一口咬住，化成她的傀儡。” 秦平听了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喃喃的说了句：“果然是弟弟在守护着我。” “秦大哥，你刚才是梦见什么了吗？怎么见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在流泪啊？” 秦平经他一提，不免心口一疼，忍不住又落下两行清泪：“我梦见秦安了。不，我梦见我自己变成了秦安！本来养剑的应该是我，死的也应该是我！弟弟却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我。我从前知道，但只有正真成为他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他对这世界是多么的不舍。他总是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总是嚷嚷着要去看外面的世界。我太自私了，我。。。。。。。” 海天见他又要泣不成声，忍不住打断道：“秦大哥，你听我说，你弟弟既然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就应该加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机。你要好好活着，把你弟弟的那份精彩人生也一并活出来！” 秦平被他的一席话说的心头一热，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噬骨剑。是的，他说的没错，弟弟放弃了那么热爱的世界，那么喜欢的生活，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自己又怎么能枉顾他的心意，在这里倒下？ “海天，你说的对，我们一定要战胜鬼后，活着走出幻阴洞！” “没错！这才是噬骨剑之主该有的样子嘛！” 柳天兴冷冷的看着两个少年，不免心中暗想：果然是少不经事，事到临头才下定决心。若不是魔剑护体，这小子早就呜呼哀哉了！ 他心中对秦平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嘴上冷冷的说：“相传强横的鬼物采纳天地至阴之气，往往化为三阴玄气以为己用，便如同咱们修真高手的三昧真火一般。我想秦平刚刚中的应该就是三阴玄气中的癔气，这种邪气会引发人的癔症，令人癫狂致死。好在刚刚有噬骨剑的煞气与之相抵，这才保住了你的命。” “那另外两种三阴玄气是什么？另外两种，便是寒气跟煞气。寒气会让人的灵力加速消耗，而煞气入体也会叫人丧失活动能力。不过，这两种玄气的威胁要比癔气小得多，因为我们身上魔剑的煞气甚至比它的还强。至于寒气，只要我们尽快拿下鬼后也就无碍了。” 两少年听了，点点头，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海天却也似察觉了什么，淡淡说道：“柳天兴，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早有防范，秦大哥也不会遭此一难。” “这也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说法，高阶的鬼物十分少见，而且如同咱们说的这等鬼物的妖丹用处也不大，少有人甘冒风险去招惹它们。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忘了它们都会些什么，该怎么对付它们了。” “那你还听说过关于鬼物的什么吗？” “其他倒不是听说了，我刚才注意到鬼后的爪子尖上似乎泛着浅浅的绿光，说不定上面会有剧毒。过会碰上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它伤到！刚才若不是噬骨剑煞气爆发，一下迫开鬼后一丈多远的话，我们恐怕也救他不得！” 两少年见他眼力如此精道，不禁心中略有欣慰。秦平因为屡屡出现失误，不断受伤的缘故，更是心中惭愧，忍不住对柳天兴一抱拳：“柳大叔果然是久经沙场，处处都比我们多留了一份心。不知道，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没有？” “此地阴气极重，想要彻底消灭鬼后怕是不易。一定要凝神静气，鬼后定能感知到人心中的涟漪波澜，才会施以乱智之能。” “小子受教！” “走吧，咱们的火把还剩一支，若没有了火光，打起鬼后来会更加被动的。” 两少年点点头，跟着柳天兴，继续朝着黑暗而又深不见底的地穴中走去。行不多时，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虽然空间仍是大部分被黑暗吞噬，但已经走出了冗长的甬道，来到了一处开阔空荡的地穴空间。 “大家小心，甬道已经走完了，这里恐怕有古怪！” 柳天兴一边提醒少年，一边把自己的贪狼剑拔出了剑鞘。两少年也拔刀出剑，警惕的戒备着四周。四周仍是漆黑一片，黑暗的力量似乎在逐渐增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行人心中越来越感到焦躁不安。 自从秦平醒来之后，就再也没听到有鬼哭的声音。大家在洞穴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已经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这种寂静甚至比刚刚的鬼哭更让人紧张，每个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危险就在左近潜伏着，就连柳天兴的额角也不禁渗出几滴汗水。 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山洞中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啸，一阵令人胆寒的邪风自上而下朝他们压了过来。 两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啸惊得浑身一抖，立刻抬头举剑。只听噹的一声，他们同时招架住了鬼后的两只绿惨惨的尖爪。这下鬼后从天而降，暗施突袭，不仅速度奇快，力道也大异寻常。 两少年被鬼后这个泰山压顶压得单膝跪地，脚下因为这一击的力道都埋进了土里。柳天兴见鬼后如此霸道，立刻将灵力瞬间灌注到手中的贪狼剑中。狼啸骤起，立时盖过了鬼后的尖啸。 柳天兴随即纵身一跃，举剑便朝鬼后砍去。鬼后这才撤下力道，跟柳天兴在半空中斗在了一处。 海天跟秦平刚才被鬼后突袭，身形受制，此时正是心中不忿，应该全力夹攻鬼后的时候。不过，他们并没有冒然闯入战圈，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激斗的双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柳天兴见他们大敌当前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心中不免赞了一句，大喊道：“海少爷，鬼物最怕电击，你快将全身灵力都灌注到呼雷刀上。那时，雷电交鸣会让鬼后非常忌惮。” 海天点头示意，将手中仅剩的火把，插在地上，然后便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到手中的呼雷刀上。空气中立刻响起电光游攒的噼啪声，海天手握电光四溢的呼雷刀，浑身毛发乍立，显得英武果敢，不怒自威，如同威风凛凛的天界神将。 “秦平，我需要噬骨剑来吸收他的煞气。你就御剑助我夹攻鬼后，若能钉住心脏，便能封锁她的行动。” 秦平应了一声，立刻用灵力御起噬骨，帮着已经落在地上的柳天兴一起夹攻鬼后。 此时，四周的地面岩壁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霜。每次三人呼吸的时候，都会有寒气出现，由此可见，洞里的温度已经降的很低了。 柳天兴跟海天正面联手进攻鬼后，又有秦平御剑攻击鬼后背心。饶是鬼后凶悍非常，面对三人联手攻击，又有呼雷刀这种可以克制自己的兵刃，使得鬼后一下便处在了下风。 三人也是得势不饶人，尤其是占有兵刃之利的海天，手中的呼雷刀如奔雷亟电，声威赫赫，风头一时无两。 鬼后见三人的出招越来越紧凑，配合也越来越默契，自己却渐渐变得慌乱起来。 它不由得一声尖啸，飞身而起。三人同时感到一股大力从兵刃上袭来，海天跟柳天兴禁不住倒退了两三步，就连一直御剑抗敌的秦平也不由得顿了一下，猛吸一口气，才勉强平顺自己翻腾的灵力。 这一缓之机，让鬼后得以在半空再施邪术。只听得自它现身后一直相伴的鬼哭声，尖啸声同时寂灭。一股白色的球形薄膜凭空出现，罩住了鬼后。随即，这白球便不断变大，眨眼的功夫便来到这三人的面前。 山洞中的温度骤然降低，已经完全到了冰点一下。海天跟秦平不知这白球是什么东西，只能一退再退。可是白球膨胀的速度越来越快，洞内的空间又有限，很快就把三人都吞噬了。 “不要害怕！这是鬼后的寒冰劫！是用寒气凝成的结界，你们存三分灵力护住心脉，不要被冻僵了！” 二人赶紧依柳天兴所说而行，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甚至每动一下都感觉自己的肉体会被冻裂。 鬼后布好结界后，第一个朝柳天兴扑了过来。它已经看出来，这三人里面柳天兴不但修为最高，临战经验也是最丰富的。只要拿下他，那这仨人构成的联合攻势便会立时瓦解。 柳天兴也不是易予之辈，他知道自己有三成灵力被寒气牵制，自己单独面对鬼后已无胜算。于是，赶紧一把往怀里一抓，扬手便漫天撒下几十颗灵晶。 灵晶悬空，立刻被贪狼剑感应到，贪狼从他手中一窜而起，剑柄出的狼头变大倍余，一边吞噬半空中的灵晶，一边从剑身中不停幻化出黑色狼魂。 狼魂夹带风势，狂嚎疾扑，立刻将鬼后围在中心口口噬咬。狼魂虽然阻挡住了鬼后，但是全力催持贪狼剑的柳天兴，如今也手掐剑诀，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狼魂一下下的咬在鬼后身上，但鬼后似乎没受什么伤害，只是朝柳天兴的冲势缓了下来。被阻住去势的它不断对着狼魂挥爪削砍，但狼魂也是一击即散，而后马上恢复成形。一时间，狼魂鬼后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好，狼魂鬼后份数同源，它们伤不了彼此。狼魂已有倦意，顶不住了！” “我来帮你！” 海天大喝一声，冲天而起，朝被狼魂围住的鬼后猛劈过去。鬼后被群狼搅得不胜其烦，突然感觉背后罡风阵阵，爆喝突起，仓促间来不及闪避只能回身用双爪格挡。 只听一声清脆的断骨之声，鬼后一双如同刚叉似得鬼爪齐根而断，呼雷刀的刀尖更是在它上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鬼后一声凄厉惨嚎，双眼本来幽兰的冰冷之色，瞬间变成了血红。原本冰冷而又死一般寂静的山洞，也猛然刮起凌冽寒风。 “海少爷，快退！” 海天也是被这骤变，惊得一愣，听了柳天兴的话，这才猛醒过来，飞身退后。只见鬼后上身的伤口迅速闭合，断爪也立刻生出新爪。只是这新爪如寒雪般惨白，除了尖利之外，并没有刚才的幽绿之色。 受伤的鬼后，已经开始变得疯狂，它血口一张，突出一道浓浓的黑气。黑气绕体而行，瞬间便将鬼后吞噬。 “不好！是煞气！这鬼后百年精炼的玄阴煞气，碰到一点便会噬肉销骨！秦平快用你的噬骨剑吸收煞气！” 秦平大声回应，噬骨剑疾飞而出，死死的插进黑色煞气之中！ 只听噹的一声，噬骨剑发出铿锵骨鸣，似乎跟鬼后的骨爪撞在了一起。秦平大喝一声，运气八成灵力灌注在噬骨剑上，誓要跟鬼后决个高下。同时，黑色煞气如同漩涡中的水流般被噬骨剑渐渐吸进了剑身之中。 很快，鬼后便再次现身在了众人的面前。噬骨剑被它挡在双爪之间，但其间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噬骨剑正一寸寸的朝鬼后的胸刺进去，眼看着就要刺进她的胸膛了。机不可失，柳天兴御起贪狼一剑便朝鬼后的后心刺去。 鬼后身前被噬骨剑牵制，无法顾及身后，纵然听得背后剑风呼啸，已然察觉大祸临头，却也一时就救护不得 。危机之下，它咆哮着用出排山倒海的狂暴之力，一下便荡开身前的噬骨剑。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贪狼剑如一根黑色的毒刺，死死的插在了它的后心上。 贪狼得手，瞬间制住了鬼后的行动，身前刚刚被巨力抛开的噬骨剑此刻也从身前急掠而来，与贪狼前后呼应，双双插进了鬼后的心脏。 “魔剑刺心只能封住它的行动，杀不死它。这种道行的鬼物，非要天雷亟灭不可！秦平，你继续用噬骨剑压制住它；海天，你运足十成功力灌注到呼雷刀上，只有呼雷刀上电能充盈澎湃，方能引下九天之雷！我来给你开条天路，好让你引雷！” 柳天兴说完拔出鬼后后心的贪狼剑，单手擎剑，一招贪狼诀中的“贪狼噬天”以毕生功力赫然出手。眼看着手持贪狼的柳天兴瞬间人剑合一，化作一头目光幽兰的发狂魔狼，狂啸一声，便朝着山洞的穹顶张牙舞爪的激越而起。 只听得哗哗啦啦的声响不断从头顶处传来，渣土石块从刚刚柳天兴站着的位置纷纷下，不一会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与此同时，海天将十成功力灌注于呼雷刀上。生死一线间，他也不再做保留，呼雷刀使得虎虎生风，山洞中的黑暗似被呼雷刀的电火花闪得狼狈逃窜。一时间，风起，电奔，洞内噼啪之声大作，似乎一场电能的风暴正在以海天为中心酝酿着。 秦平此时也在拼命地努力着，鬼后不比寻常鬼物。即便被钉住了心脏，它仍在大力挣扎以求挣脱。他也只能运起全身灵力，与之相抗。 不过这样一来，他跟海天一样，都撤去了护持心脉的灵力。周遭的寒气乘机入体，渐渐的将他们的手脚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清霜。 好在柳天兴行动迅速，他如魔神般伴着惨白月光从天而降，百丈之深的山中腹洞竟然被他用贪狼剑开了一道天窗！ 情势危急，他甫一落地便催动掌劲将天窗处堆成的土山一掌轰飞，大声喊道：“海少爷，快来这天窗下，引动天雷！” 海天大声呼应一声，手上刀影阵阵，脚下踏着罡步移步到了这洞中的刚刚洒进的月华之下。 一道亟电自空中倏忽而至，瞬间便吞没了呼雷刀上的电光。洞中一片湛蓝，雷鸣之声暴起，在这幻阴洞中不可一世的鬼后，竟然随着这声响浑身发抖。 海天浑身灌注电劲，俨然已成九天雷神，飞身之间如同一条丈余粗细的雷电龙首，拖着长长的电尾，眨眼间便跟鬼后撞在一处！ 秦平只感觉一阵电击震爆，浑身麻颤得倒飞出去，好一会才撞上洞壁缓缓落在了地上。再抬眼，刚刚震爆中心的鬼后跟海天都不见了，借着刚刚开出的天窗处透出的微弱月光。他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如同李子大小的一颗幽蓝明珠正浮在半空。 蓝珠上有如同水波般的潋滟华光，这波纹从上端传向下端，颇有灵性而且越传越快。秦平正凝视间，忽然觉得手上被人一抓，传来海天焦急的声音：“这是鬼后的丹魄，要爆炸了，快用灵力相抗！” 海天边说边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了秦平，秦平只感到这灵气气若游丝，根本连一个练气境高阶的修士都不如，看来海天以区区肉体凡胎强接天雷之击，已然身受重伤！ 不暇细想，蓝珠上的波纹已经透体而出，波及到了周遭一尺之地。秦平感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躁动，赶紧用自己跟海天传来的灵力在身前凝成一个气罩来保护他们。 轰鸣之声暴起，猛烈的爆炸令整个龙幽山都在颤抖。山洞更是被震得摇摇欲坠，簌簌的落土声以及巨大的石块不断的从天顶处掉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秦平一行人活埋这在这山洞之中。 好在老天开眼，震动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归于沉寂了。秦平扶着受伤的海天，朝还在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鬼后丹魄走了过去。丹魄经过刚刚的自爆已经崩坏了一角，不再浑圆，但仍然有波纹在布满裂缝的丹魄上流转。细看之下，颇有种神秘的美感。 秦平一手扶着海天，一手将满是裂纹的丹魄抓在了手里：“有了这个丹魄就可以给幽州的老百姓一个交代了。” 海天有些无力的点点头，此时的他神色颓废、疲惫，脸色也惨白得见不着一丝血色。 “咱们赶紧回幽州城吧。我看你伤得不轻！” “哈哈，哈哈，别急着回去啊，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 第十一章 贪狼噬主 柳天兴的身子整个掩在黑暗之中，只有不羁中略带疯狂的笑声传来。这笑声含着冷冷的杀意，令秦平不禁心头一凉。 “柳天兴，你要做什么！” “区区一个四阶的鬼物哪用得着天雷相击！我苦苦打通天窗，让你引得天雷，不过是为了耗你灵力，重伤于你罢了！” “柳天兴，我待你不薄，你想清楚了，就算这鬼后的赏金你独吞了，也经不起贪狼几个月的消耗。杀了我，天下间再也没有人敢雇佣你！” “哎呀，说得在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觊觎我的贪狼剑！小子，再让你学几招贪狼诀，你岂不是要夺剑杀人了？有道是，先下手为强。看在你这些时日出手阔绰，着实让我跟贪狼得意了一阵的份上，你们用手中的兵器自裁吧！” 海天气得浑身颤抖，他想抬起胳膊，指着柳天兴的鼻子大骂一通，可胳膊刚抬了一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这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右臂已经被雷电劈的乌黑焦臭，若不赶紧医治，恐怕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柳天兴，你不用装好人了！你刚刚洞穿整座大山，耗费灵力也不少，恐怕现在心脉也已经被寒气所伤了。更何况，开始的时候，鬼后主攻的人可是你！不用在这儿讨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好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被天雷所击右手被废不说，寒气也已攻心，我看你连两成的灵力都拿不出来了吧！秦平那小子虽然伤轻一些，但被灵火蝠伤眼在先，又被癔气乱神在后。加上刚才连番激斗，定是伤疲交加，我看他现在顶多还剩四成的战力。如今你们这副残兵败将的样子，怎么跟我斗？” 秦平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柳天兴修为就至少高出他们一个小境界，如今他们一人重伤，一人灵力耗损，更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的秦平心中还没有忘记刚才想要拼命活下去的誓言，一股求生的意念开始在他的心中鼓荡，慢慢地在全身升腾气一股未曾有过的热力。 “柳天兴！你不用多说，要杀便来试试，我们现在虽然实力不济，但也不是随便任人宰割的！” “哈哈，好好！有骨气，可惜骨气不能当饭吃，也救不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便挺剑刺来，霎时间狼嚎声再起，像是特意为秦平与海天吹响的死亡号角。 秦平见他来势汹汹，不及说什么，将海天往身后一拦，踏步向前，便跟柳天兴斗在了一处。 柳天兴分析的没错，现在秦平不仅灵力折损，心脉也被寒气所伤，动作慢了半拍不说，浑身也是使不上多少力气，只是被动的格挡贪狼剑的进攻而已。 好在柳天兴也不好过，就像海天说得，他是直面鬼后煞气的人，纵然刚刚噬骨剑将绝大多数的煞气吸走，但剩下的煞气却透过他的皮肤渗进了血液中。再加上，洞穿龙幽山时消耗灵力甚巨，自己估计也只能拿出五成灵力对战了。 这五成对伤疲交加的秦平还是具有压倒优势的，海天右手重伤，只能左手握刀，他没力气跟柳天兴真刀真枪的硬耗。只是在战圈旁围着柳天兴打转，希望可以瞅准机会，一招致敌。 双方斗了多时，柳天兴见一时拿不下两人，不禁心头焦躁起来，手上的贪狼剑舞得更疯狂了。秦平只感觉一股排上倒海的大力在无穷无尽的剑网中霍霍传来，自己则捉襟见肘，狼狈非常。 狼狈归狼狈，对手凌冽的攻势，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心中强烈的求生欲望。这欲望化成无穷动力，已然让他忘了自己的伤疲。 柳天兴见他不但不露怯，还越战越勇，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忌讳。 他猛然一剑挡开秦平，左手掐诀，脚下倒踩七星。 “别让他用出真诀来！” 海天虽然从旁提醒，但是柳天兴真诀已经发动，一股真气横亘在他周身一丈之地，不管秦平如何挥剑猛砍，仍是近身不得。 海天知道秦平虽能御剑，而且修为已经达到神意境初阶，可惜他没有学过什么真诀，一旦贪狼剑真诀杀出，他们必败无疑。 危急时刻，不容多想。海天猛然脱下自己的上衣，然后顺手一掌将其震碎。上衣瞬间化为齑粉，只有无数伴着月光晶莹透亮的灵晶在空中闪烁。 一时间，灵晶漫天，在这肃杀的战圈中，硬是荡起一波华彩的涟漪。 异变突起，柳天兴感觉手中的贪婪一滞，竟然生出一股想要脱手而飞的大力。他好容易制住贪狼，但手上即将使出的真诀也被这一滞而溃了。 柳天兴不觉狂怒，他早就察觉到贪狼剑对海天的亲和力越来越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身为保镖却想杀死雇主。如今，生死相搏间，贪狼剑居然贪恋海天撒出的灵晶，公然要从自己手中叛逃，这让柳天兴如何不怒。 正当他错愕间，猛见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似伏肆已久的猛虎，这一击竟如泰山压顶。一下，便将已经有意挣脱柳天兴之手的贪狼一斩击飞。 柳天兴这才猛醒，他吃惊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了得！” 秦平昂首挺胸，眼中精光熠熠：“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柳天兴此时的注意力都在秦平身上，再抬首时却惊见海天已经将贪狼剑握在手上，而刚刚一直握在手中的呼雷刀已经插在了背上的刀鞘中。 这时的他也已一扫刚刚的颓废之色，双手掐诀，脚下暗步风劲，连踏天罡。 柳天兴见他如此威势，知道刚刚连海天也是故意示弱，但他仍是不信海天能用出这贪婪真诀，毕竟他只是刚刚在海天面前用了一次。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将贪狼剑舞得猎猎生风的少年，眼中既有狂热，又有惊疑，然而最后却只剩下了一丝赞叹。 “狼魂噬天！” 手中的贪狼剑闻声而起，瞬间便将即将落地的灵晶吸食殆尽。耳听狂肆无匹的狼嚎，眼前贪狼化作一只黑色狼首，凶相毕露。 柳天兴不禁心中满是悲凉，同时一股不甘的恨意瞬间升腾，让他睚眦欲裂。 海天已经飞身隐没于巨大的黑色狼首中，人剑合一，裹挟着无尽杀意的贪狼在他的驾驭下，如魔狼吞天，悍然扑向了原来的主人！ 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失去贪狼也失去战意的柳天兴如何能挡得了海天搏命发出的一击。黑影过处，他浑身浴血，虽然勉强能够站着，但气息沉重，恐怕下一刻就会倒地身亡了。 “好！好得很！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柳天兴顾不得自己血流如注，临死也要喊出心中的怨愤。 “柳天兴，你多行不义，如今苍天有眼，连贪狼也背叛了你！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海天义正辞严的说完这句，便觉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好在秦平及时赶到，扶住了他。 “哈哈！苍天有眼？我为贪狼抛家舍业，好事做尽，坏事做绝，堂堂一门之主沦为杀手、保镖，苍天若真得见，贪狼又怎会负我！” 柳天兴嘶吼欲狂，猛喷出一口血来。之后，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秦平让海天坐在地上，自己移步到柳天兴的尸首旁，探了探他的鼻息、脉搏。 “他死了。” 海天点点头，神情满是颓丧，他将贪狼剑放在地上，伸手往怀里一探，拿出了一个瓷瓶：“秦大哥，你先帮我用这药膏涂抹一下右臂，这电亟所致的烧伤，若不赶紧处理，恐怕这条胳膊会废掉！” 秦平依言将他已经焦黑的右臂涂满药膏，又将自己的上衣撕成布条，给他包好。 这才问道：“那柳天兴的尸首怎么处置？” 海天低头略一沉吟：“虽然他最终想对我们不利，不过，这次能成功击败鬼后，他也算功不可没。回幽州的时候，咱们就别提自相残杀的事情了，就说他是为保护我们被鬼后击杀，给他留个好名声吧！我看你伤的也不轻，不如咱们先回幽州，再叫人来收回他的尸首。” 秦平听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正想扶起他来，赶紧离开这阴气极重的幻阴洞。 谁知，此时来路竟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密集急促，不似人声，倒像是野兽奔跑时发出的声响。 两人只感觉头皮一麻，如今海天已经伤得快动不了了，秦平也是没剩下半分灵力。这时候若是再来个凶猛的妖兽，那这漆黑幽暗的幻阴洞必定就是两人的葬身之地了。 他们紧张的望着来时的甬道，手心虽然已经渗出汗来，但依旧死死的抓着手上的魔剑。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来到近前。 他们借着昏黄的月光一看，来的竟然是一只仅比野兔大一点的小狗。小狗通体雪白的，看样子十分活泼好动，不断地冲着两人跳跃、狂吠，作出要上前扑咬的样子。 两人一时间不知所措，狐疑的看了彼此一眼，这小狗明明不是妖兽，看来也很机灵，怎么会到这阴气极重的幻阴洞中来呢？ 两人正纳闷，阴暗处的甬道再次响起了微弱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平缓，来人似乎气度非凡。 此时，海天手中的贪狼剑不知为何剧烈的抖动起来，还毫无征兆的遽然发出一声狼嚎。这声狼嚎短促而响亮，似乎隐隐的藏着一股久别重逢的兴奋，可任谁也能听出其中暗含的敌意。 “二位小施主，在下天龙寺俗家弟子素扬。” 来人已经走到亮光处，朝他们抱了抱拳。只见他一席青色长袍，左手持剑，落肩长发随意的用条灰色发带一扎，初看之下平平无奇。不过，待你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修士，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渊渟岳峙的大气之感。看架势，应该是天龙寺青年一辈少有的高手。 “莫非是天龙寺主持定慧大师的入室弟子？江湖传闻天龙寺的镇寺之宝就在一个俗家弟子手上，看来所言非虚了。你手上的就是苍云剑吧？” “不错，区区不才确实被师门委以苍云剑。” “苍云剑与贪狼剑乃是宿世仇敌，你是冲着贪狼剑来的吧！” “施主说的不错，在下此番前来确实因贪狼现世，不过贪狼之主既已伏诛，在下此行目的也已达到。如今，在下只剩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小施主成全。” “有话直说吧，如今我二人这等境况，怕是只能让你予取予求了。” “海施主言重了，施主若是不愿，在下决不强求。柳施主在堕入魔道前，也曾大力布施，广结善缘，算来与我天龙寺一脉颇有渊源。两位如不介意，在下想将其尸首带回天龙寺，为其谨诵往生咒，妥善安葬。” 秦平听他不过是想要安葬柳天兴的尸首，心中长舒一口气，望了海天一眼，抱拳道：“素少侠肯安葬柳天兴，我们是求之不得，您请吧！” 素扬点点头，两步来到尸首近前，将其横抱而起：“对了，家师请二位小施主近日去天龙寺品茶论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秦平听了不禁眉头一皱，要知道这天龙寺乃是正道巨擘，此番对他们这魔剑之主突发邀约，难道是鸿门宴不成？可是，转头一想，若是想要对他们不利，素扬现在就动手了，或许真的只是想对他们宣示佛法？ 沉吟间，海天已经做了决断：“定慧大师诚请，小子怎敢妄拒。只是，我二人伤重不便，还请素少侠回禀令师，待我二人略养残躯，便于月底前往郸州静听方丈教诲。” “好，那素某这就告辞了，月底在天龙寺恭候！” 素扬转身大步离去，两少年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中不免种种揣测。 “海天，你说这次天龙寺之行会有危险吗？” “倒不至于危险，只是定慧老和尚也算是修真界的名宿耆老了，此番天龙寺之行恐怕是一遭不小的考验，我们要有所提防才行。” 秦平点点头，望着素扬消失的黑暗甬道，凝重的说道：“海天，你说刚刚那个素扬是不是将我们与柳天兴激斗的过程全都看见了？如果刚才连柳天兴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那这人的修为着实难测了！” “就算没全部看见，估计也看了个差不多。不然不会这么巧，我们刚刚解决柳天兴他就出现。总之，不管怎样，这人恐怕是个日后的劲敌！” 第十二章 上古传说 日已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畋州城此时一片喧闹，正是赶集的日子，许多热闹地方的商贩已经将当天的货物卖的差不多，只等着天一黑就乐呵呵的收拾好回家陪妻小吃饭。晚霞如火，秋叶似金，好一派热闹、繁华的盛秋景象！ 一个少女在这已经过了最热闹时候的集市上，兴奋的逛着。她一会摇摇小贩售卖的拨浪鼓，一会买喘糖葫芦，眼中笑意连连，对这繁华热闹的城市极具好感。少女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秀，却有些不苟言笑的青年，似乎对眼下的繁华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他也没有搅扰少女的好兴致，只是面色淡然的跟在她身后。 “终于来到繁华的城镇了，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的，不是吃果子，就是烤兔子，我都快忘了炒菜是什么味道了。” 青年淡淡一笑：“你不是自幼就跟你爷爷走南闯北吗，这些野物怎么会吃不惯？” 两人正是萧侠跟知晓晴，他们一路寻访江湖异人知穹溟老爷子。可在三天前，又失去了这老顽童的踪迹，只能就近来到了这座正处在九州南北交界处的畋州城中，稍作安歇。 晓晴一路走走停停，不断在小贩的摊位前流连，短短百十米的街巷竟然让萧侠走得有些累了。 “你不是饿了吗？咱们能不能走快点，前面不远处就有酒家了。” “好久没逛街市了，再说还有这些好吃的零食，我也就不着急了。” “那我去前面那家酒家等你好不好？” 晓晴心情正好，也不在意萧侠的不耐烦，嬉笑道：“等一下就好，让我多吸几口人间的烟火，再陪你去风餐露宿。” 萧侠知道她天生爱热闹，跟着她跋山涉水的辛苦倒没什么，只是自己整日里也没多少话对她说，着实把小姑娘憋坏了。一念及此，他只好不置可否的笑笑，任由晓晴走街串巷了。 这一逛就逛到了天黑，萧侠终于劝服了晓晴，拉着不情愿的她走进了临近的一家酒楼。酒楼布置的简单大方，门口牌匾上刻着三个招牌大字：枫溪居。 萧侠拉着晓晴到了二楼靠窗的一处位置坐定，叫来了小二。 “现在来到这人间烟火的地方，想吃什么，你做主吧！” 晓晴高兴的点点头，转头问小二：“我记得畋州城的幽鱼乃是天下珍馐，你们店中可有贩售？” 小二高兴的点点头，笑道：“这位姑娘好见识，咱们店的姜汁幽鱼可是天下一绝！不单大师傅的手艺精到，就连幽鱼也都是当天差人下天坑捕获的，鲜着呢！” “好啊，来份姜汁幽鱼。还有什么推荐的时令鲜蔬吗？” “咱们畋州处南北交界之地，气候温热，如今虽是暮秋了，但还有冬笋可食。客官来得巧，这几天应该是最后一批冬笋上市了，其他地方早就吃不到了。” “太好了，我正爱吃冬笋！再来盘白切鸡，半斤白酒。然后，把这个酒葫芦盛满。” 小二拔高嗓门应承着，正要退下，却被萧侠拦住，问道：“一共多少钱，我习惯先结账再用餐。” 小二听了眉开眼笑：“这幽鱼是畋州特产，只生长在幽暗无光的地底河流中，需差专人下天坑暗河方可捕获，实在是既危险又费力，所以价钱高一些。一共九十文钱。” 萧侠听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灵晶，对小二说：“给你一个灵晶，不用。。。。。。” 晓晴听他又要大手大脚的花钱，连忙拦住：“付你一个灵晶，找我们十文就可以了。” 看小二应承着退了下去后，她才埋怨道：“你这人花钱怎么这么大手大脚，你可知道这十文钱足以让一家三口饱饱的吃上一顿了。” “可我又不缺灵晶，多付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跟爷爷走南闯北也有难得吃不上饭的时候，看你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我就是看不惯。” 知晓晴说到这里，眼睛一眨，像是来了兴致，问道：“对了，你可知道，这灵晶的来历？” “不都是从灵晶矿中挖出来的吗？” “那我问你为什么除了灵晶矿到处采掘外，其他金银铜铁的矿脉怎么不见如此发达？” “我想应该是灵晶可以当钱使，人们的需求自然大，这才到处寻矿，处处开挖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你知不知道上古时候，灵晶没出现之前，金银都是当做货币来用。只是现在灵晶取代了货币的地位之后，金银才像如今这般只当做打造首饰的金属。”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现在大家对上古时候的事情，好像都记不得多少了吧。” “哈哈，那你可要好好向我讨教了，我爷爷可是最喜欢上古时候的事情呢！” 有知穹溟这样博古通今的爷爷，知晓晴的知识储备绝对是她这个年龄段中数一数二的，很多萧侠这样的年轻人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她都清楚的知道来龙去脉。而每当这个时候，一直以大哥哥身份自居的萧侠，就会像个孩子似的饶有兴味的听她娓娓道来。 “还请知姑娘不吝赐教！” 萧侠朝晓晴一抱拳，算是给足了她面子。晓晴今天心情大好，呵呵一笑：“既然你这么诚心候教，我也已经给你说过那么多了，就让你再知道知道吧！” “其实灵晶在上古时代是不存在的，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灵晶才突然现世的。” “什么大事？” “我爷爷说是发生了天变，原来地底下并没有灵晶，只要一种叫水晶的天然矿石。这种矿石其实到处都有，只是很多纯度不够，并不珍贵。不过，也有纯度非常高的，相对来说价格也高的惊人。”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变把水晶变成了灵晶呢？” “是太阳！我爷爷从一些残破的古籍中读到过相关的记载，说是天变之前的三个月，太阳变大了一倍，天气变得酷热难耐，到处干旱缺水。饥荒、瘟疫随即发生，神州到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后来，太阳突然散出一团火光，明亮可见，整个大地都被波及。人畜，树木，被这火光照过之后，烧伤无数。不过，也有一部分幸存了下来。” “幸存下来的人有没有不一样了？” “爷爷说有，不仅幸存的人变强壮了，就连那些动物也长得更大了，树木也更粗壮繁盛。不过，据说当时活下来的人只剩原来人口的三分之一了。” “那还真是惨烈，可这么大得事情怎么会被人们遗忘？” “应该是那次灾变实在太惨烈了，大家都忌讳，变得不愿再提。久而久之，也就被后人们淡忘了。” “那这么说，你说的水晶就是那太阳爆发的时候被改造成灵晶的？” “应该是，上古时代人们相信水晶有储存能量的功能，虽然只是传说，但是最终被灵晶的出现证实了。灵晶就是水晶储存了太阳散发出的如同风暴一般的能量而形成的，而纯白的水晶因为饱含能量的关系也变成了现在灵晶这样五彩晶莹的样子。” “灵晶虽好，却没想到出生之时便已经夺去了这么多的性命，到现在人们还是为了争夺灵晶拼得你死我活啊！” “先别感慨，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呢！” “还有什么有趣的？” “你有没有想过，上古时代灵晶没有出现，修真之人无法在灵晶中吸取天地之力，那又是如何修炼真法剑诀的？” “对啊，那时候应该没有真法剑诀吧？” “是没有，但是侠客高人可是自古有之。他们不靠灵晶吸取天地灵力，只能依靠呼吸来转化天地阴阳之力而为己用，被转化的这股力量被他们称为内力。” “可是只依靠呼吸来转化的话，那这内力岂不是积累的很慢很少？” “是啊，所以当年最厉害的高手据我爷爷推测，也就相当于现在练气境高阶的实力。他们都被卡在了以气御物这道坎上，暨越不得。” “以气御物是凝神境初阶的标志，不少修真之士都能达到。如今真正高手的分水岭，是在神意境。” “是啊，不过爷爷说，当时练到练气境高阶的古人就跟咱们现在练到元丹境的人差不多，凤毛麟角，在当时已经算是绝顶高手了。而且，他们也会凝气斩这种简单的真法。不过，当时的剑招是克敌制胜的主要手段，而那时的剑招可也现在更加复杂多样。” “如此说来，灵晶出现之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先人们才领悟采纳灵晶的修真之法，我想其过程定是殚精竭虑，备尝艰辛。”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可爷爷说，那时候修行的人对能量的感知力十分敏锐，差不多灵晶刚刚现世的时候，就已经有相当于练气境高阶的高手开始尝试从灵晶中采纳天地灵气的修炼方法了。其中倒确实是挫折不断，但总的来说，时间不长，便已摸到门径了。” 两人说到这里，小二这边的酒菜已经备齐。满桌菜香扑鼻，令晓晴垂涎欲滴，再也顾不得说些什么。 只见她挨个将桌上的几个菜尝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赞叹道：“这幽鱼两年前就吃过一次，至今难忘！鲜而不腥，入口香滑，回味无穷啊！”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喝了杯酒，神情大是得意。晓晴自小跟爷爷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时也经常通过喝酒来取暖，酒量虽然不济，但有机会还是要喝两杯的。 萧侠见她如此享受的样子，再想想刚才谈天说地的神态，不免有些好笑。不过，他终不是多话的人，只是摇头笑笑，便也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吃了几口，晓晴突然放下了筷子，直勾勾的盯着萧侠，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萧侠被她盯得不舒服，也放下筷子，看着她：“你有话要说？” “是啊，这两天江湖上魔剑辟邪的事情传得沸洋洋，你怎么看？” “你是说贪狼剑主跟噬骨剑主联合斩杀鬼后的事情？” “那当然了，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还震撼的。江湖上到处都在讨论，该如何对待这两位剑主呢！” “不是说天龙寺定慧方丈已经请他们去品茶论佛了吗，我看这天龙寺是并不想伤害他们性命，或许只是想将魔剑封印吧！” “若是他们不肯呢！听说那贪狼剑主柳天兴已经在对抗鬼后的战斗中身亡，巨贾之子海天刚刚继承贪狼剑，肯定不会拱手相让。到时候争执起来，他俩又怎么会是武林巨擘天龙寺的对手。” “这么说，你担心他们的安危？” “他们为民除害不惜以身犯险，这种精神怕是大多正派弟子也没有吧。何况两人又都是怀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未必就会被魔剑魔性所控。正道中，想要讨伐他们的人，我看大多都是觊觎他们手中的魔剑。” “自古以来，魔剑之主便被天下人忌惮，追剿，无论正道中人心念正邪，魔剑终归是要害人的。那贪狼如今在巨贾之子手上或许暂时不会为非作歹，但魔剑噬骨相传只有祭以万人精骨方可养成。这种事，你不会不知道。” “可是我一直觉得那个秦平是个好人，他不会害这么多人的！萧大哥，你也是好人，你能不能不跟秦平决斗了？” “我身为三弃老之徒，除恶扶正，责无旁贷！况且，自古以来，江湖上最讲一个信字，我若出尔反尔，恐怕辱没了家师的威名！” “那你们点到为止，不伤他性命如何？”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胜他？” “我早看出来你的修为至少是神意境中阶了，而秦平最多只是神意境初阶。虽然表面上只是差了一个小境界，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一个小境界足以逆乱五行！” “这说法虽然不错，但是秦平没有噬骨剑的时候，以凝神境初阶的修为跟弟弟二人用吹箭、陷阱就轻松解决了越阳门八名成年弟子。这份胆识跟智谋，恐怕也不是易予之辈。说实话，此战我只有七成的把握能胜！” 萧侠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喝了杯酒，继续道：“如果我有心想让，恐怕到时候一个不留神就会败下阵来！到时候，不仅我师父，就连云华宗都会颜面尽失了。” “面子真的比一个好人的人命还重要吗？” 萧侠被晓晴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微微一愣，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面子怕是用许多人命换来的呢！” 第十三章 守护 距离铲除鬼后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秦平跟海天只是在庆功宴的时候，在幽州父老前露了一次面。其他时候，他们都在幽州城通宝钱庄分号的后院之中养伤。 这通宝钱庄也是海天的父亲开设的，分号遍布天下。虽然这些年，幽州的富户逐渐南迁，城中的买卖略显零落、萧条，但号称惠利天下的通宝钱庄依旧没有放弃这里。 三天来，这里几乎成了幽州城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感恩戴德的幽州百姓，拿着各种各样的地方特产，想要亲自感谢一下帮助他们铲除鬼后的勇敢少年。 庆功宴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的，大多数老百姓都没见过两少年的面。他们只知道，城中的说书先生们已经开始将他们的英勇事迹编成了书段。在说书人嘴里，秦平成了天生神力的神异少年，而海天更是善财童子下凡，出生的时候就给海家抱来个金元宝呢！ 可惜，百姓们的好意他们不能全都受用，因为他们伤得很重。经过三天药石的调理，加上修真之人超越常人的体制，海天差点被雷击废掉的右臂已经开始结痂。不过，这些外伤并不是让他最头痛的。 他现在最大的心病跟秦平是一样的，他们的灵力回复的太慢了。秦平的灵力如今只是恢复了四成而已，海天的情况比他还要糟糕，只恢复了两成。如今以他们的境况，若是遇上两个练气境高阶的修士想要找些麻烦，他们也很难应付。 为了能够尽快的回复灵力，两人几乎除了吃饭之外，全都呆在房间内打坐修炼，就连通宝钱庄的掌柜一天可能也见不上他们一面。而这几天钱庄里的伙计除了要忙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还要跟来访的百姓耗上很长时间，费尽口舌之后，才能让他们安心休养。 百姓还算是容易打发的，最麻烦的是那些修真人士，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感恩之心。有些不过是想一睹魔剑真容，而另有一些，则是宵小投机之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算计。掌柜的为此雇了好几个人专门来护卫两人所处的后院。 只是，幽州城中人才凋敝，高手更是零落，能找到的几个人都只是练气境高阶而已。这些人只能装装门面，若是真的碰上了硬手，肯定也无济于事。 好在秦平、海天剿灭鬼后的事迹已经轰传天下，据说几大派也私下讨论过如何处置他们。最后，传到江湖中人耳中的，便是月末邀二人去天龙寺与定慧老和尚一晤。 现在贸然对他们出手的话，便算是得罪了天龙寺。不少对魔剑心存贪念的人一想到天龙寺，也就打消了心中的邪念。 只是，凡事总有个例外。天龙寺名头再响也有镇不住的主儿，尤其是他们还跟两位少年有些渊源。 这天一早，辰时未过，暮秋的阳光正是温热的时候，通宝钱庄门口便传来了争吵的声音。这些天来，通宝钱庄热闹非凡，也有些闲散的散修为见魔剑一面而跟伙计们吵嚷不休，甚至拔剑相向的。 争吵声刚刚开始的时候，秦平两人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听见后院也有异动，几个守院的护卫都移步到了钱庄门口。昨天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一个散修喝多了酒，吵嚷着要见他们两人，甚至连兵器都亮出来了。最后，几个护卫联手将闹事的散修打了个鼻青脸肿，这才算完。难道，今天那家伙又找上门来了？ 两人都在自己屋中修炼，并没有太在意钱庄门口发生的争执。只是，这次却不只是酒徒闹事这么简单的了。院落里传来了清晰的喊声，这喊声清晰洪亮，如同有人在你耳边大喊一般，既震耳又让人生出一种厌烦。 “秦平，老夫越阳门门主霍守阳，今日来讨劣徒的血债来了！” 秦平听了，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初涉江湖，已经有仇家找上门来了。他眉头一皱，从容的走出了自己房间，款步朝钱庄正门处走去。转进前厅的时候，身后响起了略显沉重的脚步。 不用说，海天也也已经朝钱庄门口赶来。两少年见面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一同朝吵闹处走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钱庄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百人。一帮人在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带领下，正凶神恶煞的看着掌柜跟两个上了年纪的长者，看样子是在逼他们交人。 见两少年露面，那精壮汉子双眉一轩，脸上的怒意更胜三分：“这位想必就是噬骨魔剑之主秦平了吧！在下越阳门门主霍守阳，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廖群再来讨教两招。” 秦平一抱拳，淡淡道：“廖群草菅人命，残杀我弟弟跟高家掌柜夫妇不说，更是连高家遗孤云倩姑娘也要加害。我不过是替天行道，代霍门主清理门户罢了！” “好个清理门户，我越阳门虽不是江湖中的名门巨擘，但家务事还不须魔教中人插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秦平，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霍守阳昂然一步，站出人群，手中长剑霍然出鞘，雪亮的剑身几乎眨眼间便变成了赤红之色。一股炽热的烈阳之气从霍守阳身旁散开，周遭的温度立刻升高不少，不少百姓感觉一阵焦躁，忍不住离他远了两步。 剑已出鞘，便是没有分毫余地。秦平也不答话，默默从左臂上取下噬骨剑。他虽然年少，但已经几历生死，举手投足间都有寻常少年没有的稳重气度。 这边秦平刚刚拿起噬骨剑，没料到，身边的老人却走了过来，按在了他举剑的胳膊上。 “秦少侠，我们幽州百姓得你二人大恩，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们在受伤的情况下，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乘机加害！” 秦平正要坚持，心想，对方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又怎么会因为手无寸铁的老人而打消恶念？ 老人摇了摇头，没让秦平再说出话来，便转身对着幽州城的老百姓说道：“乡亲们，咱们不知道什么越阳门，也不知道他们跟秦少侠有什么恩怨。我们只知道是秦少侠跟海少侠舍生忘死，深入虎穴，跟鬼后以死相博，这才除了幽州城这一大祸患！大家看看老夫！老夫才刚刚五十岁，就已经须发皆白，一副年过古稀的样子。若不是二位少侠，那这幽州城老老少少都会比别处少活个一二十年。二位少侠的活命之恩，老夫以及幽州百姓致死不忘！” 老人说着，转了转身，对着正散发着烈阳之气的霍守阳缓缓道：“这位霍门主，这秦少侠于我幽州有恩，门主若是想对秦少侠不利，还需先从老夫的尸首上踏过去！” 老人说完将头一扬，一把雪白的胡须迎风而动，让这个已经有些佝偻的老者看上去英气勃发，似乎连身材都挺拔了许多。霍守阳眉头一皱，手中的仙剑热力一滞，完全没想到一个毫无灵力的老头会为素不相识的秦平出头。 这边霍守阳还没说话，手下的弟子却看不过去了。一个年轻的弟子，拔剑上前，狠狠道：“老头，你找死！越阳门的仇家你也敢护，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老人毕竟是幽州城的耆老，平日里明断是非，亲和乡里，在这幽州城颇有威信。围观的年轻后生大多是本地的青年，一见越阳门的弟子拔剑上前，立刻从人群中冲出十来人，将老头团团护住。 这些青年虽然没修习过真法灵力，但人人手上或拿着扁担或拿着木棍，一副豁出命去的架势也让越阳门的人忌惮了三分。 老人见越阳门有所让步，便乘机说道：“老夫也知道江湖里的恩怨难了，我看霍门主不如卖给我幽州百姓一个面子，待秦少侠伤愈之后，再来搦战。霍门主若逼人太甚，我幽州百姓也不答应！” 霍守阳听了轻蔑的一笑，冷冷说句：“没想到幽州的百姓还有三分悍性，不知道真的见了血，是不是就屁滚尿流了！” 说话间，手中仙剑再次炽热，剑身似有火光窜起。周遭急剧升温，这火焰虽然只在仙剑三寸处跳跃，可是周遭却因其刮起一阵疾风，肆虐之处百姓都要睁不开眼了。 霍守阳高喝一声，将熊熊烈火的仙剑，朝守护者老者的一个青年当头斩下。那青年哪见过这种威势的剑招，骇然之下，闭上了眼睛，手中下意识的举起了木棒想要格挡。 可区区木棒怎么能当得了一门之主的仙剑杀招，一时间，人群骇然，不少人惊呼着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即将发生的血肉飞溅的一幕。 眼见那青年就要死于非命，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白色圆球。这白球来势极快，看上去似是一团绒絮，却能从霍守阳的剑招带起的劲风中极速而行，看样子其力道也是不凡。 霍守阳本想要杀人立威，不想横空窜出这等异物，心里一惊，手中的剑已然改变方向，斜斜的朝侧面冲来的白球斩下。 只听噗地一声，如同用木棍打在了十分厚实的皮球之上，那白球被这一斩之力打在了地上，弹了一下，便迅速伸展开来。 大家这才看清楚，刚刚这白色的圆球，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这神异灵性的小狗自然就是苍狗了，它甫一着地，便朝着霍守阳狂吠起来，似乎对刚刚被他斩的一剑甚为恼怒。 霍守阳见一斩之下小狗居然毫发无伤，还如此精神的朝自己示威，已经知道这小狗不是凡物。旁边越阳门的弟子可没有这样的见识，一见师尊的剑招被一只小狗挡了下来，不禁又羞又气，横指喝骂道：“哪来的杂毛畜生！竟然敢冲撞我越阳门的门主，真是不知死活！” 苍狗被刚才一斩斩的疼了，对霍守阳还有三分忌惮，所以只是朝他狂吠，并没有真的扑上去。不过，对这些没见识的年轻弟子，它可就不客气了。 年轻弟子喝骂之下，苍狗立时不吠了，转头看了这个弟子一眼。那弟子见它如此，还以为是怕了自己，自得的转头向自己的师兄弟们炫耀：“看吧，畜生就是畜生，只要你。。。。。。”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霍守阳大喊一声：“小心！” 不及完全转过头来，便觉得脚上一疼，低头再看，苍狗已经死死咬住了那名弟子的一只脚踝，嘴里闷吼之声不绝还用力撕扯，似乎想要将他的一只脚都撕咬下来。 那弟子早没了刚才的威风，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不停的哀嚎着：“师尊救我！快救我啊！” 越阳门弟子同气连枝，见他遭难，纷纷拔出兵刃，想要朝苍狗一阵猛砍，好让自己的同门解困。 霍守阳见状，脸色一沉，大声喝止：“都退下，不可造次！” 众弟子不敢忤逆，纷纷收剑入鞘，愤愤的看着逞凶撕咬的苍狗。 霍守阳也收起了兵刃，双手抱拳道：“不知天龙寺哪位高僧驾到，劣徒无知，劳烦高僧差苍狗饶过！” 人群中刮起一阵和煦清风，这风徐徐而起，带得周围百姓衣袂飘动，不含微怒，不带戾气，只有些许温热让人觉得如同身处阳春三月，仿佛心中的烦恼都被这和风拂去了一半。 周遭的人缓缓让开一条通路，一个身着青袍背缚仙剑的青年缓缓走到了霍守阳身前，来人自然就是苍云剑之主素扬了。他讨得柳天兴尸首之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天龙寺，而是依师命留守在幽州，以防奸邪之辈乘机对秦平二人不利。 素扬对霍守阳一抱拳：“霍师兄别来无恙，素某有礼了。” 霍守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素师弟不必客套，还请高抬贵手，让苍狗放了我的徒弟！” 素扬听出他心中不悦，自己脸上也满是难色：“霍师兄应该知道，这苍狗是九天龙种屈尊甘为苍云剑灵，身份地位本是极高的，什么时候被人骂成过杂毛畜生？我看苍狗这次动了真怒，即便是在下，恐怕也劝说不得了！” 霍守阳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眼角微微一缩，冷冷的道：“既然素师弟不卖霍某面子，那劣徒的这只脚就送给苍狗赔罪吧！” 第十四章 乡音 霍守阳挥剑便朝那倒地弟子的小腿处划去，可剑锋还未触及，便听见一声铿锵的剑鸣。也没见素扬如何出手，原本背缚的长剑已经被他连鞘握在手中，挡下了霍守阳刚刚那一剑。 “霍师兄何必如此性急，在下并非推脱，只是没有完全把握而已。不过，在下愿意给霍师兄个面子，跟苍狗商量商量。” 霍守阳自然知道他存心要卖自己个人情，好让他不再找秦平麻烦。这种时候，顺水推舟还好，如果存心蛮干，得罪天龙寺不说；自己面对手持苍云剑的天龙寺年轻一辈高手，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心念一转，脸上立刻和善了些，抱拳道：“那就有劳素师弟了！” 素扬微微一笑，两步来到苍狗近前，拍着苍狗的脑袋，劝道：“苍狗，苍狗，你发发善心。念他也是初犯，你就大狗有大量，饶他这次。如若再犯，下次就让你把他两只脚都咬下来，好吗？” 苍狗能懂人言，听他说了这些，不乐意的摇了摇头，仍是发力狠咬着。 素扬面露难色，轻叹一声：“既然不答应，那你说该怎么办，你才肯高抬贵口？” 苍狗眼珠一转，松口叫了两声，似是提出了只有素扬才能听懂的条件。 素扬怕它多事，再让事情横生枝节。见它松口，赶紧一把将它抱在怀里。 他顾不得怀里的苍狗挣扎乱叫，平静的对倒地的越阳门弟子说：“年轻人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行事不可如此暴戾！” 说完，他看都不看那弟子一眼，转身对霍守阳说道：“霍师兄，我知道你跟秦平之间有些纠葛，但家师已经于月底请他去天龙寺一叙。在此之前，他都算是天龙寺的客人。无论如何，还请霍师兄行个方便，万事等家师与秦平谈过了再说，如何？” 霍守阳呵呵一笑，抱拳道：“既然素师弟这么说了，我当师兄的又如何能不顾及天龙寺的面子！我跟姓秦的小子的账就等他天龙寺之行过后再了。素师弟，后会有期！” 越阳门的弟子们跟着霍守阳转身离去，渐渐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秦平跟海天这才长舒一口气，谢道：“多谢素大侠仗义出手，不然我二人怕不是越阳门的对手。” 素扬摆摆手，将怀里强自挣扎的苍狗放在地上，笑着说道：“你们该谢的是家师，若不是他老人家算定有人会乘人之危，着我在此守护。恐怕，我早已经带着柳施主的遗骨回寺了。 海天毕竟跟柳天兴相处日久，一听他提起便关切的问道：“素大侠现在不回天龙寺，柳天兴的尸骨不会腐败吗？” “为了能留下来保护你们，我只能便宜行事，已经将他的尸骨火化了。” 素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们就在这里放心的修养，一切安全事务包在我身上便” “那就有劳了。” 素扬微微一笑，唤了一声苍狗，转身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秦平来说，是自弟弟离世后最风平浪静的了。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见多少虫鸣了，但是接连几天的好天气，让整日闷在自己屋里的秦平也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祥和。短短一个月发生的事情，让这个本该肆意挥洒青春的少年，变得沉静寡言了许多。 对于身世离奇的秦平来说，这种祥和的日子是他最期盼的，而这种生活总能让他想起娘亲还在身边的日子。不止娘亲，小时候所有对他们兄弟友善的人如今都让他感到十分怀念。 似乎上苍终于开始怜悯起了这个从没有被好运眷顾过的少年，这一天，通宝钱庄的门口来了一位看上去平凡无奇的老汉。 老汉五十多岁，并没有修真之人挺拔矫健的身姿。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还有一路上风尘仆仆带来的疲惫。 老汉自然会被通宝钱庄的伙计拦住，他太像一个想要目睹英雄少年真容的普通百姓了。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钱庄的伙计就是阎王殿里的小鬼，想要通过他们得见秦平比老汉预想的困难的多。 他本以为说了自己是秦平少爷家里的管家，伙计们就会放行让他们见面。可伙计们却告诉他，这些日子，别说是管家了，什么奶妈，小姨，姑丈，姑姑，一大票口称跟两位公子沾亲带故的人，每天至少来七八个。 两个伙计还嘲弄老汉说，你胡扯也扯的血缘近一点，昨天他们就拦住了两个姑姑，三个干爹呢！ 老汉气得满脸通红，但是跟这些伙计也没法理论清楚。好在老汉会写字，他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字画摊上，花两文钱写了一张便条，好说歹说又分别给两个伙计手里塞了几文钱，这才劳动起伙计的大驾，让伙计肯将便条递给秦平。 秦平本来在专心打坐，没想到一见便条，飞也似的冲下楼来，见到老汉就一把抱住了他。 “李伯！” 老李一生鳏居，没有子嗣，从小便将秦平兄弟二人视如己出。跟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久别重逢，让他想起很多以往的点滴，那些点滴汇几乎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最温馨的时刻。 一老一少抱了好一会，直抱得老李胳膊有点僵了，才松开了手。 “大少爷，你长高了，也壮了。夫人要是看见你如今的模样，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娘亲她还好吗？” 提起母亲，两人都略显黯然。老李轻叹口气，摸了摸秦平的头：“少爷，夫人有门主照顾，衣食丰足。只是日夜思念你们兄弟，把眼睛都哭得模糊不清了。” “娘亲哭瞎了眼睛？” “还不至于失明，只是看东西很模糊，需要丫鬟日夜服侍。” 听到这里，秦平的心里一紧，实在想象不到母亲为了他们兄弟二人到底哭了多少次。现在，他只能朝南方故乡的方向望望，暗自祈祷母亲的眼疾能早日治愈。 沉默了片刻，秦平才略显哀伤的问道：“李伯，弟弟过世的消息，娘亲知道了吗？” 老李点点头，忍不住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夫人的眼疾就是因为哭二少爷才哭出来的。” 老李擦了擦眼泪，叹口气，对秦平说：“咱们进去说话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秦平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在钱庄的大厅里交谈，伙计掌柜，甚至钱庄的主顾都能听见他们说的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看我，都忘了你匆忙赶来，路上一定风餐露宿的，都没给您老备壶茶！” 他吩咐伙计给他的房间上壶茶，然后拉着老李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老李便又忍不住流下泪水，颤声问道：“大少爷，我能看看那把从二少爷身上拔出来的噬骨神剑吗？” 秦平脸上一阵黯然，默然点点头，从左臂上取下了噬骨剑，递到了老李手上。 老李双手捧着噬骨剑，任自己的泪水不断地滴在剑身上：“这就是咱们御骨门用百十条鲜活生命换来的宝剑啊！二少爷！” 泪水滴在噬骨剑上瞬间便汽化，一道道白色的水汽从噬骨剑上缓缓升腾而起，将老李团团围住，与他耳鬓厮磨，就像小时候秦安在他怀里撒娇，又如同在温情安慰着这个为自己心碎的孤单老人。 秦平见这水汽如此眷恋他，知道定是出自弟弟的意志，不禁痴痴的说道：“这一定是弟弟化成的剑灵，在跟李伯亲近。” 老李再也忍不住，口中不断念着二少爷的名字，整个身子都颤巍巍的嚎啕大哭起来。 秦平见他如此，忍不住想起往事，立刻心如刀绞一般，喃喃道：“李伯，我不想拔剑的！我没能保护好他，让他被人一剑穿心！都是我不好，弟弟本来能活着的！我不要什么神剑，我只想要我弟弟回来！” “不怪你，少爷！这都是命啊！只怪二少爷人太好，老天爷不忍心让他在人间受苦，这才把他召回了天上。” 秦平只是哭，这么些日子来压抑的悲伤，终于可以在亲人面前流露了。 老李劝慰了秦平好一阵，才让他稳住了情绪，不再因弟弟的死责怪自己。 “少爷，二少爷的尸骨埋在何处了，我想回去的时候，先去祭拜一下。” “我将他的尸首火化了之后，撒海了。弟弟活着的时候，就希望能在海边生活，这是我能帮他完成的最后一个心愿。” 老李听了掩藏不住自己的失望，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噬骨剑光华的剑身，轻声说道：“二少爷，如今你已经与噬骨剑融为一体，我想你一定会一直陪在大少爷身边守护他的。” 他将噬骨剑来回抚摸，就像见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孩子一般，那样的深情款款。好一会，才将噬骨剑还给了秦平。 “少爷，我此次前来，其实是受门主委托，替他给你送样东西。” 秦平一听，一股怒气猛然窜起：“李伯，我不想提他！若不是他，弟弟也不会死。” “哎，少爷，门主其实也是关爱你们的，只是宗门重责在身，他又不能偏袒相护。” 老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古籍，递给秦平：“少爷，你月末要赴天龙寺之约的事情，门主已经知道了。他还知道，你已与游龙剑主萧侠约战。为此，特意差我前来，送来这本御骨三绝的真法剑诀。” 秦平接过书，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了桌上，愤愤的说：“他不是关心我，他是怕噬骨剑落在天龙寺或者萧侠的手上吧！” “少爷，无论你原不原谅门主，都改变不了你出身御骨门的事实。虽然你被噬骨剑的煞气激发潜能，一下子激越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不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现在有神意境初阶的修为，但是只会剑招不喑剑诀，真的遇见同境界的高手肯定要吃大亏！” 秦平听了，不置可否，暗暗思索着。 老李见他不说话，继续苦口婆心道：“少爷，你也知道如今噬骨剑就是秦安，而天下修真人士谁不觊觎神剑？你只有掌握了御骨三绝，才能有能力力克强敌，保护二少爷用生命换来的神剑啊！” 秦平听到这里微微一颤，已经被老李说动，只是他一时不肯原谅父亲，这才不想接受父亲的馈赠。 老李自小看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也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劝服了他，便柔声道：“少爷，你当年是为了保护二少爷才拼命苦修的。能以十二岁的幼龄修炼至练气境高阶，不止是因为你天分过人。那时候门中人都说，你是门中三百年一遇的天才。要知道，普通的修士二十多岁能够修成练气境高阶已属难得了。可是只有我知道，你不只天分过人，心性更是坚忍。你是为了保护二少爷，才拼命修习的。别人睡觉的时候你在修炼；别的孩子吃饭、玩耍的时候你也在修炼。你付出了相当于别人几倍的努力，就是为了保护二少爷。” “少爷，不要任性了。想想自己走过的路，想想你将要面对的事物。二少爷就是噬骨剑，如今他仍然需要你得保护。” 秦平沉重的点了点头，将御骨三绝揣进了怀里，拱手道：“李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李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朝窗外看了看：“少爷，既然剑诀已经送到，那我就不再多做逗留了。我想去东方的海边为二少爷哭一场，然后就抓紧回宗门去。你也知道，家中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忙活，夫人也需要我安排照顾。” 秦平知道他说得都是实情，本想留他多住两天，但知道改变不了老人的心意。其实，老李何尝不想多陪他几天，只是临行前门主秦御生早就交代，办完事就离开，不要误了秦平修炼。 老李见秦平满眼不舍，感觉自己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的打转了。他摸了摸秦平的头，又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少爷，来日方长，咱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嗯，李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待我处理完身边的事情，我就回御骨门看你跟娘亲。” “太好了，少爷，夫人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肯回御骨门了呢！” “我不是去看他，我是看您老跟娘亲的。” 老李知道他们父子间的恩仇自己也插不上话，只能轻叹口气，说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让我捎带给夫人的？或者你给夫人写封信？” 秦平想了想，若是写信不免要提起秦安，怕是又要让母亲难过一场。 “李伯，你就替我告诉母亲，我一切安好，无需挂念。这次，我一定保护好噬魂剑，谁也不能在我手中抢走它！” 第十五章 伏击 素扬守护了秦平两人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的伤势跟灵力才全都恢复了。这半个月中，再也没有江湖上的修真人士敢来打他们俩的主意，日子过的平静安稳。 眼看着离天龙寺赴约之期只剩下不到十天的光景了，素扬才跟他们告辞，先一步赶回天龙寺，向自己的师尊复命。 秦平跟海天都挺感激素扬，本身素扬的年纪也不大，虽然严肃起来如老僧般沉稳，但平日相处时，却能看得出来性子随和的他其实也是很爱玩笑的。 原本海天也是整日嬉笑、玩闹的脾气，按理说应该跟他很合得来，可是大家却因为彼此的身份而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们是否就要拔剑相向。 素扬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临行的时候，并没有麻烦他们饯行，只是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苍狗上路了。 幽州离郸州天龙寺不远，骑马的话也就三天便能赶到。 素扬却一点都不着急回寺，赶起路来也是不慌不忙。他早上的时候，便带着苍狗，在州府之间的小道上缓缓前行。只有下午的一两个时辰，才让苍狗变成骏马，骑着它赶路。 有可以幻化为百兽的苍狗为伴，素扬不仅遇敌的时候能仰仗其战力，平时生活也得益良多。 这一天，正走到一处树林之中。 初冬时节，北方的高大乔木都已经送走落叶。粗壮的树干径直指向苍穹，一股桀骜之气愤然欲出，像是在质问上天，为何人间有如此多的不公。 素扬很喜欢踏碎落叶而发出的细碎声响，这种声音不知为何能让他心中感到平静。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师傅告诉他，落叶归根，这些落叶终会成为树木的肥料，让它们在来年开春的时候长得更加茁壮、茂盛。这也许，就是佛家所谓的轮回吧！ 路旁的树林十分密实，树干大都有环抱粗细，所以在这林中小道里前行，视野几乎都被遮挡。往日里，曾有盗匪三五成群的在这里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被清剿之后这里便沉静了多年。只是，平时若是旅途中的商人还是喜欢结伴而行，穿过这片需要走上一个半时辰才能穿越的树林。 素扬自然不怕什么盗匪，也不害怕树林中突然钻出来个凶悍强大的妖兽，他有苍云剑傍身，又有苍狗相伴。若不是这时节林中略显萧索，他很有可能在这里逗留些时辰，采些蘑菇来作晚饭，或者试试运气，看能否找到些草药灵材。 一人一狗在这林中小路中缓缓前行，苍狗不时在道旁的树木上来回嗅嗅，有时看见成堆的落叶还会一头扎进落叶中，自顾自的玩闹一阵。素扬也不管它，也不为它多做停留，只是对它淡淡的笑笑，便继续沿着小路迈步离去。 他就这样一直从容的在路上走着，这一会，苍狗又落到后面去了。也不知它发现了什么，竟然有一盏茶的时间，没看见它的影子了。素扬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苍狗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不成。 一念及此，他的脚步不免缓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唤两声苍狗。 正在这一出神的工夫，猛然间觉得身后劲风乍起。锐器破空之声自身后袭来，萧索的树林平白的升腾起一股杀气。 素扬岂会这么容易被人偷袭？他脚下一转，几乎瞬间便将整个身子移了一个身位，双手同时戳点。几下工夫，手中便多了四支白惨惨的骨质飞刀。 “碎骨镖？我当是谁，原来是赤须鬼老！怎么现在血渊行事如此鲁莽了，敢在离天龙寺这么近的地方打苍云剑的主意！” 血渊是百年来自魔教覆灭之后，崛起的杀手组织，收拢了一大帮魔教遗老。素扬口中的赤须老鬼便是其中之一，这个魔头杀人之后，必取人头骨，用来血炼自己的法宝——血骨剑。素扬手中的所谓碎骨镖，就是用血炼后的骨渣重新凝聚成的。这碎骨镖不但坚硬不输精铁，据说还有引血之能，伤人之后，伤口流血不止，不能愈合。 素扬一扬手将碎骨镖射进两旁的树干上，冷眼看着一个红发红须的老头，从树后转出来。这老头因为红发红须的关系也不显老，不过，皱纹如千条沟壑，深深烙印在脸上。眉宇间有股不详的戾气，双眼微突含怒，只怕不认识的人见了他，也会自觉的退避三舍。 赤须老鬼冷冷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对手，哼了一声：“年轻人，口气不小，不知道本事如何！” 素扬微微一笑：“本事一般，不过对付你这个魔教余孽，应该绰绰有余了。不对，应该是魔教遗老。也不对！魔教百年前便覆灭了，当时，你一定还尚在襁褓，应该是魔教遗孤才对！” 此地已经离郸州城不过三百多里地，已经算是天龙寺的势力范围了。血渊又不傻，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此地偷袭他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素扬一念及此，便有意激怒他，不但提起魔教覆灭的往事，还将他的辈分从长辈降到了遗孤。 这一席话果然让老头大为震怒，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如同恶鬼一般。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仗着有把苍云剑便不把天下修真人放在眼里了吗？” 老头这话说的须发皆张，似要将素扬生吞活剥一般。素扬也不怕，淡淡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似玩味，似不屑。 老头见他这样，心中更怒，正要发作，突然看见一团白球从远处急速滚过来。眨眼间，便停在了素扬的脚边。 来的自然是苍狗了，苍狗依旧浑身雪白，只是嘴里掉了支鲜花。这鲜花花心为黄，花瓣八分，双双依次为赤、橙、蓝、紫，共为五色，世人称之为五色堇。五色堇为南方奇花，不单香气怡人，还汇聚天地灵力，可以用来炼制高阶丹药，是珍贵的灵材。 苍狗不食人间烟火，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以花为食进补一季，而它最爱吃的，便是这五色堇了。 苍狗将五色堇叼在嘴里，抬头看着素扬，尾巴摇个不停。 素扬看着好笑，也不在意大敌当前，接过五色堇，笑道：“还真是下了血本啊，为了引开苍狗，连五色堇都舍得用！这五色堇一定不止一朵，你吃了其他的，舍不得这株，才叼回来的吧。” 苍狗开心的叫了两声，尾巴摇的更欢了。 赤须老鬼见素扬分神，一把抽出藏在袖中的骨魔剑，如鬼魅般朝素扬杀了过来。素扬嘴上虽然对他不屑，但对方毕竟是杀手中的顶级人物，他哪敢托大，一挥手便将苍云剑拔了出来。 两人还未及交手，苍狗突然冲着素扬斜后方一通狂吠。素扬早就心疑对方不知布了什么圈套，才敢在酸痒得家门口招惹他。如今，苍狗吠警之下，他更是心如明镜。 于是，他抢先一步，灌尽灵力朝鬼老一劈，逼得鬼老朝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地转身，招架住了一柄银钩。 与此同时，苍狗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威风凛凛的长髯雄狮。雄狮通体雪白，鬃毛乍立，神情彪悍，俨然一副不可侵犯的万兽之王模样。 雄狮刚一着地，便纵身跃起，将一道黑影硬生生的倒扑回去，这才算是化解了素扬被三面包抄的危机。 “哎呦，好凶的畜生啊！鬼老，你不是说，这畜生最爱五色堇吗，怎么还是没能拖住它！” 五色堇是珍贵的灵材，鬼老事前买下了五株，没想到这么一会工夫，便让苍狗吃得差不多了，仅剩最后一支掉了回来。 那可是每株值八百灵晶的灵材！这下偷袭不成，还反赔了几千灵晶的灵材，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能让鬼老不气？ “伏靑女邪，你莫要在这里说风凉话，那灵材钱可是老子出的。当时花灵晶的时候，你可以是嘴里夸个不停，怎么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妖艳的女子，她上身只穿一个肚兜，外面套了一层纱织的罩衣，雪白的肌肤从这粉色的轻纱中隐隐透出，不免让男儿见了脸上一热。不仅如此，这女子还描了很重的红色眼影，更显媚态，举手投足间都有股让人欲罢不能的风情。 素扬见她这般打扮，低头宣了一声佛号，皱眉道：“伏靑女邪？这么说来，血渊还算看得起人，连伏靑双邪也派出来对付在下了。有你们三个神意境的高手，也不枉我带着苍云剑走这一遭了。” 这女子便是伏靑双邪中的女邪，刚刚从素扬右后方偷袭他的便是是男邪。那男邪如今已经站定在鬼老身旁，他瘦高的个子，脸色乌青，一双眸子四周布满黑黑的眼圈。 这伏靑双邪本是伏靑山下无门无派的普通散修，两人因修炼灵晶不足，所以不择手段获取灵晶。他们手段虽然下作，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但因其修为有限，也没引起太多的注意。 直到男邪在机缘巧合下，拾获一本伏青密录。双邪依秘籍所载真法隐世修炼，竟然在短短十年间将修为飞跃一个大境界，赫然跻身青年一辈高手行列，并很快被血渊拉拢，成为血渊最年轻、最有名气也最残忍的杀手组合。 双邪露面，素扬心中其实还有顾忌。因为血渊最强的杀手不止这三人而已，按理说，他们应该会再多派些人，以防素扬依仗苍云剑成功逃脱。不过，转念一想，鬼老不惜血本买来五色堇就是为了引开苍狗，不让它来报警。 苍狗刚一现身，鬼老就迫不及待的发难。显然，这次来对付他的也只有这三个魔头而已。不然，以苍狗的机警，不会发现不了尚在埋伏的敌人。 想到这里，素扬心中便不再担忧，坦然的面对这眼前的三人。 “鬼老，你怎么说也是神意境的高手了，怎么对付我一个后辈，还要双邪来撑腰吗？” 素扬早就看出来，这赤须鬼老脾气暴躁，是以一直激将，希望从鬼老身上找到破绽，一举反制人数上压制自己的对手。 谁知，这时鬼老却坦然多了。他虽然一直心中着实对这大放厥词的小子愤恨之极，但一想到一会便可以杀人泄愤，心中便平定了许多。多年来，顶级杀手的素养在这时候显现了出来。 “小子，不用这么舌尖嘴利！这苍狗本是九天龙种，以血渊无往不利的做事风格，三大杀手联手不算什么！” 其实，鬼老说的是实情，血渊本来想出动五大杀手一起来刺杀他的。只是，雇主坚决不同意，说是要试试血渊的实力，素扬不过是个年轻的小角色而已，最多派三名杀手。如果，三个杀手联手都制服不了一个素扬，那以后便没有再跟血渊合作的余地了。 血渊这才勉强派来做事最周全、最利落的三大杀手来行事。 如今三个神意境高手，对阵素扬跟苍狗，局面上也只能说素扬这边有些许劣势而已。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素扬见自己的激将法难以奏效，也不托大，左手往手里一揣，便掏出一支拇指粗细的纸筒来。随即，他扬手一抛，那纸筒便在头上飞起三尺。 “哎呀，不好，他要求援了！” 鬼老毕竟见多识广，一打眼已经知道素扬的打算，一边提醒同伴，一边又甩出几支碎骨镖。伏靑双邪经鬼老提醒，也知道了他的打算，仓促之下，也袭来两股灵力。 素扬手掐剑诀，右手苍云剑飞舞轮转。刹那间，便将碎骨镖与袭来的灵力一同打散，并且其间还用剑上的灵力点燃了刚刚甩出手的信炮。 那信炮一经点燃，瞬间便爆射出去。白昼之中，赫然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龙头。这龙头如同镶嵌在云上一般，慢慢扩大，但并没有变浅淡。以修真之士超越常人的眼力，恐怕五百里之内都能看到。 鬼老见对手如此狡猾，不免气得将脚一跺，飞身来到素扬身前，扬手便砍。伏靑双邪也跟着扑了上来，不过，半空中，苍狗变成的雄狮已经截住了男邪，只留得女邪得以跟鬼老联手对付素扬。 临阵对敌，攻心为上。 素扬年纪虽轻，临阵经验却委实不少。刚一接下鬼老的剑招，素扬便不屑的笑道：“此地离天龙寺只有三百里之遥，御剑而行的话，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不知你们可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我这天龙寺新一代的苍云之主拿下！” 第十六章 天龙八部 鬼老又如何不知，素扬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激怒他，就是想要让他在急躁之下露出破绽。可这次素扬说的，确是实情，两个时辰之内，想要拿下同时神意境高手的苍云之主，谈何容易！ 虽然现在鬼老他们以二敌一，但是他仍然十分忌讳素扬手中的苍云剑。因为他依稀记得，师傅早年曾特别交代过，自己的师祖便是殒命在这苍云剑下。当年，他初出江湖，便一直刻意躲避着苍云之主。谁曾想，如今竟会这样跟苍云之主正面对决。 他毕竟是血渊的名宿耆老，即便心中忌惮，手中的剑也不会犹豫半分。以他的修为，一个对付素扬肯定不会处于下风，何况还有女邪帮忙。两人前后夹击，很快便让素扬处在了完全被动的境况下。 素扬知道自己跟他们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现在能够仰仗的也只有手中的苍云剑了。苍云剑乃是九天神兵，寻常兵器在它面前斗不了几个回合，便会崩裂碎断。可惜，鬼老用的不是寻常的兵器。 那是几十年来的杀手生涯中，积攒的上千颗人头血炼的至邪法宝，常年血腥的浸淫，已经让这柄骨剑外附上了一层血色的薄膜。素扬仔细留意过，自己凝聚灵力的猛斩，竟然只在这层血膜上流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而已。 至于女邪的银钩似乎要寻常一些，但是这女邪狡猾非常，从不正面猛攻，只是从斜刺里不断的攻击他的软肋，兵器也少有铿锵相抵的时候。 素扬想要一举破去对方法宝的想法难以实现，只能专心守备。只要能熬过这要命的两个时辰，到时天龙寺援军赶到，便不会再惧怕这几个杀手了。 他心性本就坚忍，打定主意后，更是守得固若金汤。任凭鬼老跟女邪的银钩剑影在周身漫天铺地，自己这边仍是瞻前顾后，滴水不漏。这让鬼老在愤恨的同时，不免又有三分激赏之意。 鬼老也知道，自己这样斗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利。而他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好办法，能打破素扬严守的防御圈。为今之计，只有更快更猛的攻击对手，希望对手忙乱之下会露出破绽而已。 鬼老手中骨魔剑舞得猎猎生风，散发的出的浓烈煞气也将整个战圈中的三人都围在了一起。素扬感觉呼吸都被这股煞气影响了，不过，他也感到对方心中的焦急。自己只要稳守得住，那么先露出破绽的必定是对方。 双方激斗了一个时辰左右，仍是分不出胜负。长时间的消耗之下，不免发生异变。 金鸣交错的战局中，谁都不曾想到，鬼老手中的骨魔剑竟然在跟苍云剑的互斫之下，应声碎裂。前一刻还斗志满满的鬼老，此时握着骨魔剑的残柄，脸色已然煞白。 他虽然应变极快，顺手便将手中的残柄当做暗器朝素扬扔了出去，可素扬哪会错失这反败为胜的好机会？ 只见他一脚迫开身旁仍在进攻他的女邪，身形一晃，便追至疾退中的鬼老身边。 正要举剑了结了血渊的这一魔头，不想背后一股腥臭之气夹杂在劲风之中，裹挟而来。他的心猛然间一沉，便知不妙，上当了！ 他已经能感觉到，一股寒意马上就要贴在自己的背上了，而现在他即便回身，也难免被鬼老出手重伤。 情急之下，他将苍云剑反手格挡在身后，左手灌注灵力朝身前的鬼老拍了过去。鬼老知道他这一掌是救急的，必定拼尽全力，所以他没有硬接，只是虚掌一推，又倒退了两步化去了素扬这一掌上的刚猛灵力。 素扬迫开了身前的鬼老，但身后的危机却没有解除。他反手一剑虽然格挡住了来物，但感觉来者并非是兵刃，倒像是有人想要从身后环抱他一般。这一格挡只是缓住了来物的拥抱之势，并没能迫开它。 好在苍狗反应极快，它怒吼声中连挥三爪，用自己的神力逼退男邪。然后从素扬的侧面疾跃而来，一头便将素扬身后的东西撞开了。 素扬这才算是解除了这一危机，不过，刚刚身后的东西被撞开的时候，划了自己一道。伤口很浅，但痛感却异常剧烈，那感觉就像是千万毒蚁在噬咬一般。更令他心惊的是，自己的灵力似乎一时不续，流失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了许多倍。 正惊疑间，猛听见鬼老的狂笑：“臭小子，中了老夫的血骨化尸之毒，还不死么！” 素扬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是坚持不到天龙寺的援军来了。 鬼老继续狂笑着，笑声中，一道白影飞到了他的身旁。那是一个高瘦的几乎有些异形的骷髅，浑身惨白，只有双手手骨的指甲处呈现出不详的血色。 “哈哈，小子再精明，也敌不过老夫的深谋远虑！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骨魔剑，刚刚被你打碎的，不过是我用碎骨镖凝成的赝品而已。” 原来骨魔剑真正的能力就是幻化为骷髅鬼仆，在鬼佬正面诱敌的时候，施以偷袭。配合鬼老堵门的血骨化尸之毒，这一招几乎未尝败绩。也正因如此，到现在江湖上还不知道鬼老为何如此厉害，恐怕见过骨魔剑的人都已是死人了！ 鬼老巧妙的利用了苍云剑善于斫断寻常法宝的锋利特性，加之利用素扬求胜心切的心理，成功让他露出破绽，一下便将对手逼入了绝境。 敌人陷阱一环扣一环，层出不穷。素扬天资过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修炼到神意境的高手境界。 他已经看出，对付眼前的这几个敌人，光靠修为、武力是无法占到便宜的。这些人工于心计，无所不用其极。想要退敌自保，自己必须也要用些计谋。 想到此处，素扬面露微笑，反手将苍云剑在自己后腰中毒的伤口上轻轻一贴。苍云剑灌注着他的灵力，这简单的一贴，便将伤口上，已经发黑腐败的皮肉撕下了一层，重新露出看似正常的鲜红血肉。 “哈哈，鬼老，你骨魔剑厉害，我苍云剑也不是浪得虚名。恐怕你还不知道，苍云剑内涵无上天地正气，正是这些阴狠邪毒最致命的克星，你的毒对我没用！” 素扬一边说，一边暗运灵力，将灵力上冲至脑，这样他脸上因中毒而显出的灰败之色立时不见，脸色重又变得红润起来。 鬼老见他气色好转，心中也是纳罕，不敢轻举妄动。 素扬见他犹豫了，便接着说：“你不信可以自己想想，历代的苍云剑主可有被毒死的？” 鬼老想了想，确实历代的苍云剑主极少有不得善终的，更没有一个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其实，素扬说话的同时，一直在暗自运使灵力，压制体内的剧毒。他努力将剧毒挡在心脉之外，又暗自集结起浑身所有的灵力。 这缓兵之计，只能用得一时，片刻之后伤口会再次转黑，到时候，鬼老一定会乘机发难。 不过，这一缓，却能让素扬占得先机。 鬼老连番计谋无果，正自心焦。此时，他们已经缠斗多时，算来只要再过半个时辰，天龙寺的和尚们就会赶到了。 想到这里，鬼老把心一横，猛得啐了一口吐沫：“老夫今天就跟你斗个你死我活！” 说话间，右手边的骷髅鬼仆，跳起身来，浑身一缩，竟然缩成一把宽刃剑。这剑依稀能看出是个骷髅的样子，只是这骷髅头下脚上，长长的脖子变成了剑柄，而胳膊跟腿都紧贴着瘦长的身子。不仔细看的话，真的看不出这柄剑就是一个完整的骷髅。 这时候的素扬已经身中剧毒，浑身的灵力除了先前打斗的时候消耗了两成，又有一成用来牵制体内的毒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敢让鬼老再占得先机了。 只听素扬一声清啸，苍云剑豪光万丈。苍狗也不再是一头雄狮的样子，纵身一跃，便变成了一直有十丈来长的白色巨龙。巨龙将素扬绕在中心，带起的劲风化成一道风墙，将素扬的周遭全都围住。 鬼老用骨魔剑朝这风墙砍了两下，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立刻明白，对手要发动强悍的真法剑诀了。于是，他带着双邪一下退出几丈，凝重的盯着眼前的种种异象。 有云团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原本晴朗无风的天空，一下便暗了下来，狂风似乎也从四方汇集。疾风呼啸声中，有梵音喃呢。这梵音似有无数老僧合诵，低低徊徊，迷迷离离，似天语，不似人声。 苍狗化成的白龙此时也不再绕着素扬转了，它已腾空而起，飞跃蹬踏之间，便隐在了云团之中。但见云团中，有五彩斑斓的光芒轮转。 这些美轮美奂的光芒只持续了几息之间的工夫，云团便恢复了灰白的色彩。之后，云团中蹿下八条巨龙，每条龙各具一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白。 八色巨龙在半空中一字排开，张牙舞爪的对这血渊的三名顶尖杀手，四周风怒雨起，大地似乎都在这八条巨龙的威势之下缠斗。 “天龙八部！” 风厉，雨急，天龙吟啸！ 苍云剑竟能御使天界圣兽，委实令人胆寒。而巨龙俯视之下的三大杀手，如同蝼蚁一般，似乎也只有被巨龙生生撕碎的下场！ 三大杀手只感觉头皮发麻，爆喝一声，各自擎起法宝，使出了看家本领。 鬼老手掐法诀，将骨魔剑凌空一掷，骨魔剑再次化身为骷髅魔仆。只是这次骷髅见风就长，堪堪迎风大了十数倍。巨型骷髅不待旋踵，便朝半空中的巨龙冲了过去。 伏靑双邪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对方祭出如此威势的剑法真诀，自己哪敢再做保留，使出伏靑秘录之中的最强真诀——青兕裂天。 两人共同催动真诀，顷刻便有猛兽嘶吼响起，一只雄壮巨大的青色犀牛在双邪头顶缓缓抬起头来。这头青色犀牛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在原地踏了两步，便让大地都随着震颤起来。 青兕仰头怒号，脚下升腾起黑色的云气。踩着这股不详的黑云，这雄壮巍峨的青兕一步步的朝天上的巨龙冲了过去。 天上龙吟声更盛，也许是许久没有经受过其他事物的挑战了，八条巨龙昂首长吟，分作两队，朝扑过来的骷髅，青兕迎了上去。 再看那巨型骷髅，骨爪已经长出一倍，每一根指骨都如同短剑一般。它被四条巨龙围在中心，不断的发出恐吓的嘶哑咆哮。四条巨龙围着它，飞了几圈，便率先发动了攻势。绿色巨龙当先直冲过来，龙头上的犄角正撞向骷髅的胸口。 骷髅则双爪交叠在了胸口，抵住了巨龙的犄角。可还未等他发力摆脱绿龙的冲撞，那条紫色巨龙已经如怪蟒般，自下而上盘横在了骷髅的身上。 骷髅自小腿到胸口，都被紫色巨龙缠住，只有双手能够自由活动。骷髅感到绞住自己身子的紫色巨龙力道猛增，一股大力从小腿处渐渐上移。 它发狂般怒吼了一声，用尽浑身力气，一把推开胸前抵住自己的绿龙。然后双爪又快又狠地朝盘在身上的紫色巨龙身躯插了过去。这轮爪击如疯似狂，爪击处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紫色巨龙被这一波爪击打得发出浑身巨震，而后哀嚎似得扬天长吟一声，便化成了一阵紫色粉霞，消散不见了。 骷髅也不好过，虽然打败了紫色巨龙，但是等紫色巨龙躯体消散后，它才看见自己的下半身也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刚刚紫色巨龙巨大的绞力将它的下半身绞了个粉碎，这下骷髅跟紫色巨龙算是斗了个两败俱伤。 如今，仅一合之战骷髅便只剩下半身残躯。虽然依然狂吼不止，凶相毕露，但败象已现。绿色巨龙被骷髅推开之后，绕着它飞了两圈，乘着它重伤之际，再次一头撞了过来。这次骷髅虽然还让想用双爪抵挡，但绿龙的撞击暗含山河破碎之力，这次直接撞穿了骷髅巨大的身躯。 巨型骷髅发出一生绝望的哀吼，便再次幻作了一柄骨质的长剑，悬浮在半空之中。 骨魔剑被打回原形，鬼老这里自然也受到了十分巨大的冲击，他再也护持不住剑诀，被凭空传来的一股大力击飞。 顾不得自己口吐鲜血，鬼老便抬眼看见自己几十年血炼的骨魔剑正浴身于熊熊烈火之中。黄色巨龙口中喷出熊熊火焰，正剧烈的焚烧这骨魔剑。 骨魔剑浑身颤抖，但似乎还在抗拒着被焚烧殆尽的厄运。它身上不断有黑色煞气涌出，似在垂死挣扎，但黑气立刻便被火焰吞噬。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被天龙之火焚炼的骨魔剑终于伏诛，化为了灰烬。 第十七章 倒转乾坤 那青兕是合双邪之力祭出的，看上去要比鬼老御使的巨灵骷髅强悍的多。它刚一跟群龙交手，便展现了其彪悍强横的实力。 那头青龙看上去要比其他的巨龙体格强壮一些，它见青兕气势汹汹的顶过来，也自上而下的飞冲过去。两大悍兽刚一碰撞，空气便发散出一阵强烈的波动，周遭的巨龙几乎被两兽激起的震荡掀翻。各自扭曲着身子，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才重新稳住了身形。 再看那青龙竟然连吟啸都没有发出一声，便整个支离破碎，化为了齑粉。青兕旗开得胜，傲然向天嚎叫一声，散发出一股即便强敌环饲，也会越斗越勇的强悍气息。 不等青兕再次发难，那条蓝色巨龙也如同刚才紫色巨龙一般，盘横在了青兕的身上。只是，青兕实在太过庞大，十来丈长的蓝龙在他的腰间也只是盘了两圈而已。远远看去，就像是它身上的一个腰带。 想要如同紫龙那样绞杀对手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蓝龙还有其他的本事。刚一缠上青兕，蓝龙周身便窜出无数蓝光亟电，竟招引来无数天雷，接二连三的打在青兕山一般的身躯上。 青兕吃疼，浑身乱扭，猛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同时，它还不忘收腹，这使得它粗壮的腰身立刻瘦了一圈。蓝龙本来盘在它的腰上，青兕这一收腹，蓝龙紧跟着便绞得更紧了，似乎这样一来电击的效果会更好。 青兕被这电击打得如癫似狂，猛然前蹄一踏，人立起来。它的腰身也随着这狂暴的动作，瞬间恢复了原有的尺度。一下子，便挣开了蓝龙的束缚。 那蓝龙被这青兕骇人的悍力瞬间挣成了数段，很快也碎成无数亮点，随风飘散了。 青兕连挫双龙，凶焰炽炽，再次人立而起，向天狂嗷，似是在向剩下的巨龙示威挑衅。 群龙见它挑衅，也是仰天长吟，连番失利之下，气势依旧不减。眼看群龙依旧饶青兕翻飞，似是在寻找机会，又似在思量对策。 有顷，一红一白两色巨龙从龙群中腾出，迅速接近青兕。青兕悍然不惧，狂嚎，踢踏，举手投足间似乎天地都一齐震颤。 那红白双龙，也不似蓝龙般莽撞，接近青兕之后，并没有直接用身躯去冲撞，也没有绞缚它；而是在它的近身处不停游走，引得青兕不断掉头。它虽然气势汹汹，但是一时也对两条巨龙没有办法。 双龙似乎已经看出这青兕体型彪悍，力大无穷，但因为身体过于庞大的关系，行动略显笨拙。双龙根据它的这一弱点，不断骚扰，消耗它的体力。同时，红龙在口中吐出烈焰，而白龙则用阵阵冰雹砸向青兕。 青兕半身沉冰，半身浴火，寒热交替，十分难耐。虽然这些冰火一时也拿它不下，但久而久之，必定会令它消耗殆尽，任人宰割。 青兕被巨龙冰侵火烤，自然异常恼怒，不时冲向双龙，用尽浑身解数，想要除掉双龙。只见它蹄踏间，不曾沾得双龙分毫；齿咬处，次次被双龙溜走；再用角顶，也只是在白龙的龙尾出擦下几片龙鳞而已。 眼看青兕奔忙间，已经被冰火煎熬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原本深青色的粗糙皮肤，如今一阵红一阵白，而一直左扑右踏却徒劳无功的它更是喘息不定。 双龙见火候已到，同时长啸一声，眨眼间便从青兕身旁窜开。青兕惊疑了一下，再转头看时，那条壮硕绿龙已经气势汹汹的朝朝自己冲，不待它再次嚎叫示威，绿龙已经迫在眼前。大敌当前，它在吼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声响，又向前踏了两步，便低头沉角朝绿龙迎了上去。 一声震天的轰响从双兽的撞击处传来，青绿色的碎片如同花瓣般雨落飘洒。绿龙与青兕就这样同归于尽，而刚刚鬼物、异兽悍然相斗的半空中只剩下五条巨龙在盘桓吟啸，睥睨众生。 素扬知道自己现在马上要灯尽油枯了，毒性很快便要压制不住。这毒虽然还要不了自己的性命，但是自己灵力消耗甚巨。没了灵力压制毒性，剧毒攻心后会有什么后患暂且不说，单是让自己失去意识，已经很危险了。 既然已经打败了血渊的三大杀手，不妨斩草除根，免得自己失去意识后，再被恢复过来的杀手们杀害。主意已定，素扬继续运使最后的灵力，催动巨龙。五色巨龙感知到剑主心意，又在天上盘桓了一圈，便分别向倒在地上的三名杀手冲了过去。 如今，赤须鬼老的法宝骨磨剑被破，自己身受重伤，勉强能够坐起，但意识涣散，斗志全无，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伏靑双邪伤势更重，男邪如身浴烈火，燥热欲焚；女邪则如身坠冰窖，面色惨白，颤抖不已。双邪双双横躺在地上，备受煎熬，全然没有了一点反抗之力。 五条巨龙势若奔雷，眼看着顷刻间就会将三名已无还手之力的血渊杀手撞为齑粉。就在这素扬即将大获全胜之际，原本平实的地面，突然窜起数根巨大的石刺。石刺横指向天，于间不容发之时，同时刺进了五条巨龙的龙头之中。 五色碎片随空漫撒，刚刚灰暗的天空也突然间再次恢复晴朗。 素扬感觉胸口如同被人猛击了五拳，猛喷出一口黑血不说，还颓然倒退数步，苍云剑也把持不住从手中悄然滑落。 素扬心中惊诧，一边服下随身的龙涎菩提丹压制伤势，一边默默的在心中打量：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用最初阶的地刺之术破了我的天龙八部！ 要知道这天龙八部可是天龙寺至威至能的真法剑诀，便是对上了云华宗号称天下第一剑诀的天玄剑诀，恐怕也不遑多让。如今，来人竟然以最简单，最入门的土系术法破了他的至高剑诀。 这难道就是江湖上修真人士所谓的倒转乾坤？ 修真之人虽门派林立，心法繁杂，但总归跳不出几个境界。从最基本凝练灵晶中天地灵气而为己用的练气境；到可以以气御物，驾驭五行之力的凝元境；再苦修至灵随意动，可以掌控各种真法剑诀的神意境；最后，便是掌控天地无尽之灵力，通达九霄，几如天人的元丹境。 这四大境界又各自分为初、中、高，三个小境界。虽称其为小境界，但其修炼的艰辛，曲折，乃至修成后与之前境界之能为间的差距都是巨大的。 总的来说，相差一个小境界，便可逆乱五行。所谓逆乱五行便是指原本金克木，同等境界的金系术法能轻松的破去木系术法，但高于一个小境界的对手，便能用木系术法轻松的破去你的金系术法，完全置五行相克于不顾。 这只是相差一个小境界而已，若是相差一个大境界，两者的差距就是倒转乾坤。所谓倒转乾坤，便是以最简单、最基础的譬如凝气斩这类招式，随意的破除对手最高深的真法剑诀。 如今素扬碰到的，便是对自己而言可以倒转乾坤的对手。 修真之人虽然已如过江之鲫，但总的来说，能修至神意境就可算是高手了。而现今世上唯一一个被人熟知的元丹境高手，便是萧侠的师傅三弃老。 不过，三弃老早就不问世事，隐居于邵泽山中。而且，三弃老乃是正道魁首，又怎么屑于与血渊杀手沆瀣一气？ 想到这里，素扬不禁汗如雨下，这人境界必定已经突破元丹境，而且来意不善！对伤毒交加的他来说，自己便是万全之下，也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他心念轮转，急切中唤了苍狗一声。苍狗与他心意相同，立刻知道他的心意。只见苍狗再次化成白龙模样，张口一吸，那柄落在地上的苍云剑便被它含在了嘴里。 既然遇见这罕世高手，自己生死事小，天龙寺的镇寺之宝苍云剑就不能落在歹人手中！ 来人冲着白龙模样的苍狗跟素扬点了点头，似是赞赏：“你放心，苍云剑虽是人人觊觎的神剑，却还入不了老夫的法眼。” 这人黑色劲装，带着鬼面面具，见不得真容。只看得出他白须华发，身形清癯挺拔，气态雍容，渊渟岳峙。若不是跟这些血渊杀手搅在一起，人人都会以为是个德高望重的修真高人。 素扬强抑住自己的伤势，冲鬼面老者一抱拳，恭敬道：“不知前辈为何要救这些血渊恶徒，这三人丧尽天良，草菅人命，还请前辈成全，让素某为天下除去这几个祸患！” “年轻人，你师出天龙寺，自当知道魔佛一念的道理。今日之魔，未必不能成明日之佛。我有心再给他三人一个机会。” 素扬知道他话说到这里便没有了自己争辨的余地，便再说道：“那不知前辈要如何处置素某？” 鬼面老者低头朝三名血渊杀手轻轻一拂，三名杀手立刻解去了浑身的苦痛，沉沉昏了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灵力在赤须鬼老腰身上收来一个瓷瓶：“你师傅当年曾帮过我一次，今次救你，我与他两不相欠！” 鬼面老者说着，单手一送，一颗红色的药丸径直飞进素扬口中。 “你身上剧毒已解，其他皮肉伤，静心调养数日便可痊愈。” 老者说完，将手一挥，三名杀手便如列队般整齐的聚到了他的身后。只见他转身背负手而行，也不见掐甚法诀，也不见祭出法宝，竟一步步如同登阶一般走到了半空只中，身后还带着三个昏迷不醒的血渊杀手。 “踏天梯！” 这踏天梯是江湖上的说法，典籍中本唤作凭虚御空，是传说中只有元丹境界的高人才能习得的无上妙法。 “他果然已经臻至元丹境界了，可如此高人为什么要救血渊杀手呢？” 伤疲交加的素扬感觉头昏眼花，甚至站着的时候都感觉天旋地转，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力了。他只能拼命将自己与鬼面老者见面以来的所见所说全部记下，等回天龙寺之后，再向师傅定慧禅师详禀。 好在不多时，天龙寺的护院武僧们便赶到了素扬身边，将重伤的素扬救回了寺中。 素扬直在天龙寺的禅房中昏睡了三天才慢慢缓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自己上身****，见一个小和尚正在给自己擦身子。 “智灵，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慧广师叔，你终于醒了！” 素扬是他的本命，他在天龙寺的法名是慧广，一众大小和尚在这里都是以法名相称。 小和尚看上去很高兴：“师叔，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间一直盗汗不止。方丈差我每过两个时辰，便来给你擦一遍身子。” “有劳智灵了。对了，你帮我通禀一声，我要马上求见方丈。” 智灵见他急迫，点点头，递过一杯清水：“师叔，你三天来滴水不进，先喝点水。厨房有粥，我去给你端一碗，喝完粥再见方丈不迟。” 素扬知道他是好意，但他实在是心中焦急，喝了智灵递来的清水：“粥过后再喝，我要先见方丈。” 素扬说着就要站起身来，甫一站起，一阵眩晕猛然袭来，让他又坐倒在了床沿上。智灵见他这么着急，赶紧应道：“我知道了，智广师叔，我这就去通报方丈。” 定慧禅师是天龙寺一门之主，日理万机，即便是自己的入门弟子素扬，也得先通传一声才能得见。 未几，定慧禅师迈步来到了素扬的禅房。素扬见师傅亲自前来，赶紧跪拜：“师傅在上，徒弟智广有要事禀告。” 定慧扶起徒弟，说道：“你可是想对为师说，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素扬点点头，详细的将自己从被血渊杀手伏击，到险胜之时又被元丹境高手插手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师傅，那鬼面老者说曾与您有旧，不知你可能猜度出他的身份？” “为师也不知。不过，先是魔剑连番现世，如今又有亦正亦邪的元丹境高手现身，恐怕天下浩劫将至！” “难道魔教势力又要抬头不成，不是还有三弃老坐镇神州吗？” 定慧听他提到三弃老，轻叹口气，说道：“三弃老既然已经将游龙剑传给了弟子萧侠，便表明他不愿再理会世事。何况这六十年来的升平安乐，全都是仰仗他老人家当年领袖群伦，一举荡平魔教。如今，他虽已功参造化，可天下苍生的重任又怎能一直担在一个耄耋老人的肩上。天下纷扰，正是时势造英雄的时候。智广，你天资卓越，为百年来天龙寺之最。以后，天下苍生的担子，恐怕要肩负在你们这代人身上了！” 第十八章 天龙寺 差不多素扬刚刚痊愈的时候，秦平跟海天便来到了天龙寺赴约了。 天龙寺在郸州境内的阳明山上，这里山势险峻，林木繁盛，不单珍禽异兽极多，还少有妖物。据说，天龙寺建寺的前辈高人，正是看中了这里汇聚的龙脉生气，才最终决定将寺庙建在林木环绕的半山腰上。 秦平跟海天都是少年心性，见了靓丽风景，便有些走不动路了。他俩不时东瞧瞧，西望望，一会追逐一下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来的野鹿；一会又摘几个树上有水润可口的野果。原本普通人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山路，竟然让他们两个修真之人耗费一个多时辰。 那迎客僧却也不跟两少年计较，任凭他们笑闹、玩耍，还不时的跟他们介绍阳明山风景的殊胜之处。美景环绕，又有当地主人如数家珍，俩少年只感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有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也。 一行人就这样指点江山，闲庭信步，终于在辰时将尽的时候，来到了坐落于阳明山半山腰上的天龙寺中。 天龙寺是神州正道的名派巨擘，虽然江湖上修真门派林立，但总的来说，终是份数儒、道、释三家，而释家之中便是以眼前的天龙寺马首是瞻。天龙寺作为佛门中的领袖门派，其庙宇的气度格局，自然也是众寺院中最大气磅礴的。 自踏入山门处起，飞檐流丹、雄浑庄重的天王殿便矗立在了他们面前。大殿前的莲池青粉交映，菡萏怒放，一层薄薄的水气始终弥漫期间，如天界仙境般涌罗云霞。 莲池之前，左右各有高大的钟楼鼓楼。正是是暮鼓晨钟的时候，钟楼上千斤铜钟锵锵作鸣，让人听来不免心生虔诚，满是庄重、崇敬之意。 他们这时正巧赶上了众僧们下早课的时候，几百名僧人在大雄宝殿处，鱼贯而出，三五成群的僧房，各自研习佛法，修炼灵力。期间不时见到精华内敛，目光炯炯的年轻僧侣。两少年都是心细之人，见到天龙寺竟有如此多的年轻高手，不免心中满是敬畏。 迎客僧引着他们，既没有进天王殿，也没有在气势恢宏的大雄宝殿逗留半分，径直朝藏经阁所在的庙宇深处走去。这藏经阁自然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只是天龙寺格局宏大，建造时也是“托体同山阿”，依随山势。藏经阁所处之地，已然比大雄宝殿高出许多，而藏经阁之后，仍有曲径通幽之处。 那是一条石阶与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道，直通山顶，山顶处的别院，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两少年并没有被带进别院中方丈的禅房，而是绕过别院，继续逶迤前行，来到一处山顶的凉亭旁。凉亭匾额上上书三个烫金正楷——如慧亭。 亭中石桌石凳已安排停当，石桌上的红泥火炉火苗吞吐，正煮着一壶春茶。茶香氤氲，一个身披袈裟、法相庄严的老僧，合目而坐，手中不断地拨弄着自己长长的菩提念珠。 老僧自然就是定慧方丈了，看他的样子似是已经等候多时了。迎客僧见方丈久候，赶紧上前禀报道：“师傅，二位小施主到了。” 定慧这才睁开眼睛，含笑着对迎客僧说：“辛苦了，智明。你下去歇息吧，两位施主就由老衲来招呼。” 智明和尚双手合十，低首宣了一声佛号，便顺着来路离开了。 两少年各自跟定慧老和尚施礼，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在他的身边坐定。 “果然英雄出少年！老衲代天龙寺众僧，向二位施主道谢了。天龙寺虽为佛门正道，却没能顾念众生，几十年来放任幻阴洞的妖孽荼毒百姓，真是罪过，罪过！幸得二位施主舍身仗义，救幽州百姓于水火之中。我天龙寺众僧面对二位小英雄，实是惭愧！” 定慧说着，双手合十，低首道谢。海天平日里爱开玩笑，也对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心有芥蒂，只是淡然笑笑，不愿多说什么。 秦平却慌忙道：“方丈言重了，我兄弟二人不过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莽撞妄为，侥幸立此一功，实在不足挂齿。只是仁者爱人，天下事便由天下人来管，并没有明文归为谁的分内之事，我们顶多算是天假人手，也不敢有丝毫居功之意。” “好一个仁者爱人，施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襟见识，老衲着实敬佩。” 定慧一边说，一边用给他们各自的杯中满上了茶汤。 “这是上好的龙井绿茶，自上古时期就是珍茗佳饮。施主可细细品尝，其清香四溢，甘甜爽口，回味悠长之处，足以令人宠辱偕忘、心旷神怡。” 海天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清香怡人，甘甜生津。不过，他是神州首富之子，这龙井古茶对他来说也不算是稀奇之物。 “定慧禅师，这茶我们已经受用了，不知今日天龙寺之行，方丈有何赐教？” 海天说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虽然定慧老和尚以礼相待，但自己毕竟是魔剑之主，老和尚不亮底牌，他也拿不准这天龙寺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定慧见他满是戒备，不免浅浅一笑：“小施主不必担心，此次天龙寺之行，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老衲只想问秦施主几个问题。” 他说着，看了看稳重、平和的秦平。秦平只觉得老和尚的目光深邃，空灵，似要看尽自己的生平。 “方丈有何疑虑，不妨说来，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定慧点点头：“那老衲就有话直说了。二位施主身为魔剑之主，应知魔剑柄天地玄煞戾气所生，久与之处，不免荡人心智，教人堕入魔道，前任贪狼剑主柳天兴便是明证。贪狼嗜贪，海施主身为神州首富，丰足已极，倒是不会轻易被贪性所扰。只是噬骨剑凝练天地煞气，又以炼骨魔道，以长其身，不知秦施主要如何抵御其魔性侵蚀？” 秦平自然知道这魔性侵蚀的厉害，只是自己与魔剑相处日久，也没有被影响分毫，怕是秦安作为剑灵的一部分，一直在帮自己抵御煞气吧。 “小子无德无能，所恃者无非逝者的护佑以及一颗赤子之心而已。” “赤子之心，确是难能可贵！令弟为剑而逝的事情，老衲倒也知晓，秦施主还请节哀才是。” 秦平点点头，显然不想再提起弟弟过世的事情。 定慧虽然明白他的心情，但是他的疑问还没有彻底的打消。 “秦施主，你能怀揣一颗赤子丹心，自然是好事。可这江湖险恶，是非善恶，往往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还望你日后行走江湖，能不忘初心，行事无愧于天地良心才是。” “方丈放心，在下虽然年幼，但也算是几历生死，备尝艰辛。即便我身处死地，也不会堕入魔道。毕竟这世间苦难深重，不需在下平添一分了。” 定慧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生出出尘脱俗之念，不免感慨万千：“秦施主慧根深具，算是与佛有缘之人。他日干戈平定，不妨来天龙寺诵经听法，未尝不是桩美事。” “多谢方丈厚意！” 定慧合十宣佛，算是回礼。之后，他依旧问道：“三魔剑同气连枝，如今贪狼、噬骨已现，只有灭神尚未出世。若是灭神剑主泯灭天良，不知二位如何应对？” 海天一直听他俩聊着，如今经此一问，不免心头一动：“方丈此次邀约，无非是让我兄弟二人做下保证，除魔卫道，共襄升平。我二人既已立志辟魔守正，便不会再与妖邪妄佞之徒有所瓜葛。方丈对此可以放心，若是灭神剑主堕入魔道，我二人必定斩妖除魔，责无旁贷。” 定慧笑着摇了摇头：“老衲并非要施主保证什么，毕竟人生路长，其艰难险阻，也不是如今可以预料。生死交关，情迷心智的时候，相信你们终会遇到。到时，只希望你们仍能记得今日之言。” 两少年点点头，他们自然不知道命运为其之后所做的安排，但老和尚的信任还是让人感到快慰。 定慧径自饮了口茶，转头对秦平问道：“传闻噬骨魔剑须吸噬万人精骨方可完成，否则噬骨剑便会重新缩为骨珠，再经御养。不知秦施主要如何养剑？” “秦某自然不会滥杀无辜！方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噬骨剑虽要吸噬万骨，但每年只要吸噬几人便可保不至缩为骨珠。秦某虽是劳生有限，但子子孙孙无穷尽，待传于徒子徒孙依旧可以养剑。何况天下纷扰，人心不古，总有些该死之人可以用来养剑！” “既如此，老衲也就不再多言了。” 秦平见他说完，这才问起了素扬。毕竟他替二人解过围，关心一下也算是情理之中。 “听说素扬大哥被血渊杀手围攻暗算，还受了重伤，不知他现在伤势如何了？” “多谢秦施主挂念，小徒已然无碍，只是身中赤须鬼老的剧毒，虽已服下解药，但仍需悉心调养。” 说到这里，老和尚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徒当日曾提起一个行踪诡异，亦正亦邪且修为深不可测的鬼面老者，二位施主日后碰见需要提防。” “多谢方丈提醒，我二人记下了。” 老和尚呵呵一笑，接着道：“本想留二位施主在本寺盘桓几日，但秦施主有约在身，似要加紧修炼才是。老衲便不再强留，还望日后能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 “是我们叨扰了，既然方丈教训已毕，我兄弟二人便就此告辞了。” 两人站起身来，正要施礼离开，却被定慧拦下了：“秦施主莫急，老衲受人之托，要转达一封书信。” 定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腊封完好的信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秦平亲启。 “这是云倩姑娘差人递予老衲的，她无从找你，只能通过天龙寺将这信转达。云倩姑娘福泽深厚，现在已经被三弃老收为关门弟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秦平听到云倩近况已经暗自欢喜，没想到她竟然摆在了三弃老门下，欢心之意溢于言表：“太好了，多谢方丈传信！” 老和尚点点头，继续说道：“二位施主慢走，老衲会时时替你们在佛祖面前祈福，希望你们日后的路能够平顺安康。” “多谢方丈。” 两少年离开天龙寺之后，便来到了靠近阳明山的郸州城中。他们草草的在一处酒家用过了午饭，便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 秦平抑制不住对云倩的思念，一踏进自己的客房，便赶紧小心翼翼的打开云倩寄来的信，埋头读了起来。 亲爱的平哥： 你好，自苍松冈一别，至今已逾月载，不知你可安好？ 当日，我随萧侠师兄与晓晴妹妹回到邵泽山。原本师兄想要将我送入云华宗，做些洗衣做饭的活计。可师傅怜我孤苦，双亲惨遭无妄之灾，便将我收为了关门弟子。我在这里一切安好，有师傅照顾，勿念。 早上师傅教我读书识字，下午便学些简单的入门心法，日子过得紧凑而充实。每每白日里习字练诀之中，光阴便悄然而逝，只有伴着清亮的月光，才有机会沉浸在对你的想念中。 想你，想你的音容，想你的笑貌。想念那时在店里，无意间的一瞥便能带起脸上的红霞。虽然天下人都认为能拜入三弃老门下是天大的福分，但我依旧觉得能跟你休戚与共才是最开心的事情。 平哥，你的事情我都有听说。师傅是个和蔼亲厚的长者，他知道我心里记挂你，便不时的向我透露你在江湖上的经历。听到你有了可以信赖的朋友海天，我由衷的替你高兴，也希望自己能尽早的见他一面，当面谢谢他如此照顾我的未婚夫。 你们一起在幻阴洞除魔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惜，师傅知道的也不详细，只说你们都受了伤，随行的一位保镖大哥还丢了性命。我们现在都算是江湖儿女，所以我无法要求你明哲保身，不去犯险，因为危险随时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只能祈求你，祈求上苍，一定要努力勇敢的战胜危险。要记得，有我在一直等你。你要相信，无论你眼前的世界怎样阴暗、怎样苦楚，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我会一直等你，我会一直努力，等到我的灵力足以同你一起走遍天涯的时候，就去找你。 不要挂念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邵泽山过得很好，日子虽然有些清寂，但邵泽山的壮美填实了平日里的空虚。每天黄昏之前，我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山中寻找食物。主要是去采集些野菜、蘑菇。 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私塾里放课后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山上的风景雄浑又秀丽，经常遇见各种各样可爱的生灵。有种特别有趣的生灵，叫狍鹿。它们长得如同小鹿一样，但是脸要宽一些。 这种狍鹿一点都不怕人，甚至会走到你的面前，吃一口你采在篮子里的蘑菇，再舔舔你的手心。它就如同你得朋友一般，会陪着你走好久，一直到天黑才不舍的离去。 别人都说那狍鹿傻，可师傅却说，狍鹿是最美好的生灵，因为好奇所以亲近，因为心中全是美好，才愿意相信眼前的人也是美好的。我更喜欢师傅的诠释，这样更有诗意。 对了，我在这里还爱上了读诗。告诉你个秘密，师傅他老人家收集了许多上古时代的诗集。有谁能想到，修为冠绝天下，几近天人的三弃老竟是如此感性之人。 每当翻看优美，灵动的诗句，读到诸如：“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类的诗句，我的脑海中想得全都是你。 读诗是件快乐的事情，因为读诗的时候，总有些情绪能从古人那里得到共鸣。如同：“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上古时代的女诗人等待爱人音信时的那种迷茫，焦急，期待以及凄美，我全都能体会得到。我想每一个热恋中的女子，都能读懂其中的情愫，就如同每一对相隔千里的恋人，都会望着月亮，念及彼此的美好。 也不知这封信能否传到你得手中，也不知传到你手中的时候需要多久。我无法让“雁卷情书，鱼传尺素”，只得拜托师傅让定慧方丈传信于你。师傅说，天龙寺对你跟海天都没有恶意，你们的天龙寺之行想必会很顺利。 平哥，我红着脸写下这些，只希望你能知道，我会一直想你，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