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图现世 四方豪夺 长安洛英山庄,济南府的泰仁山庄,荆州神兵山庄,温州绿竹山庄并称天下四大山庄。四大山庄各怀绝技,各有千秋,成为武林中的翘楚。 泰仁山庄庄主程不归武功卓绝,三大山庄为之马首是瞻,其与洛英山庄庄主洛树云义结金兰,泰仁山庄、洛英山庄互为攻守,势力如日中天,一时间北方武林只有程洛,余人不敢望其项背。 适时,洛河图现世江湖,江湖盛传,“洛图在手,天下我有”,武林中人争相抢夺,各派之间相互残杀血流成河。程不归与洛树云联手夺得洛河图,程不归武功为人为世人称道,天下武林中人无不臣服,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洛图贻害江湖百余年,为求江湖从此太平无事,程不归决心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销毁洛河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英山庄暗中偷袭,一场血战,泰仁山庄从此在江湖中抹去,洛河图与程不归一起下落不明。此后,洛树云成为武林盟主,江湖当中四夷臣服。可叹英雄豪杰,终究逃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惜兄弟情分,难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不如区区废纸一张...... 二十年后,洛英山庄还是洛英山庄,洛树云还是武林盟主。只可惜时过境迁,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江湖上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洛树云年过半百,洛英山庄的地位大不如前,在武林中已是山雨欲来。偏偏洛树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洛诗禾,虽然对她百般疼爱,终究学不到洛树云武功只一二,加之从小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多半不会有洛树云的威风,再过十年,洛英山庄能否存在还是未知数。这不验证了那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活一世,谁能想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话又说回来,洛诗禾绝非一无是处,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她一句话,多少英雄豪杰心甘情愿为她掉脑袋。世人对她的赞美和从小就是洛树云掌上明珠的原故,洛诗禾自然对自己很满意,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羡慕她的美貌,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她驱使,以为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这个大小姐的性格向来如此,发发脾气的常有的事,更别说想要谁的脑袋自然有人乖乖将别人的脑袋双手奉上讨她欢心。寻常的江湖浪子这位大小姐当然看不上,不过逢场作戏耍耍人家罢了,就算她当真要嫁给你,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你也不想想,你有本事将她娶到手,只怕也没本事养得活她。可偏偏有人排着队往洛英山庄钻,洛英山庄家大业大,谁不想攀龙附凤,保不齐娶到美人不说,从此衣食无忧岂不是天下间的美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入她的眼,洛阳铁枪会少主阴狮少年英雄,铁枪会近年来势力与日俱增,在洛诗禾眼里,嫁给阴狮,不但洛英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得以稳固,她自己倒也愿意的很。而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锦衣玉食更重要的?世人都迂腐不堪,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世上还有什么情爱。 七月十五,长安大街热闹起来,铁枪会少主亲自带着贺礼上门提亲。铁枪会出手不凡,上百人的队伍押着几口大箱子,箱子里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马是宝马,刀是好刀,长安城二十年不见这等气派景象,引来长安百姓驻足观看,人群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谁不知道江湖中能配得上洛诗禾的只有铁枪会少主阴狮,这门亲事早就在江湖中传遍了,英雄美女门当户对,这一定又是一段佳话。 那阴家少主骑一匹白马一马当威风凛凛,一把铁枪挂在马背上,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瞧他是何等趾高气扬,视所有人有如无物。那是自然,阴家少爷从小拜在无手拳王萧天佐门下,练得一身硬功,又深得其父铁枪会帮主阴司真传,小小年纪一条霸王枪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江湖后辈当中也算一号人物。有个威震天下的老爹,加上铁枪会在江湖中实力雄厚,阴狮的身份水涨船高,就算他是个蠢材,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会差到哪去,说白了,谁敢触阴家的霉头,那不是自己找死。阴家少爷少年成名,长得高大威武还不失俊美,有些本事他也知道怎么花销,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是常有的事,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别人看在他老子的份上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阴狮身后的小喽啰大多不值一提,不过他左右两人倒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左侧身材瘦小,大约五十来岁留着白胡子的带剑老头名叫柳剑眉,江湖人称小老头,他自创六十一路柳叶剑法二十年前已经成名,而右侧胖得像只水桶的汉子名叫杜合,人称水鬼,别看他人长得胖,轻功卓绝还擅习水性,关他这个水鬼的外号并可得知此人心狠手辣,因而江湖上还有一句不成文的话“宁可得罪阎王,莫要得罪水鬼”说的就是他。 大喜之日,洛树云的弟子铁壁人宋青亲自在洛英山庄门口迎接来客,洛树云带着其余两个弟子鬼见愁梁肖月与白玉手陈道安在大堂招呼客人,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洛树云喜形于色,洛英山庄尽是欢声笑语。其实他这三个弟子在江湖后辈当中还算有些名头,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占着他武林盟主的地位,江湖中人高抬罢了,要想真正改变洛英山庄的颓势,重振洛英山庄的雄风,最佳的办法还是借洛诗禾的婚事拉上铁枪会这个强援,与阴司联手。 从正门到后院,洛英山庄几进几出,山庄弟子遍布各处警戒,不时有人巡逻,山庄表面上四方来贺,暗中却剑拔弩张。洛树云深知这些年他得罪不少人,武林中虽说平静无奇,实则暗潮涌动,想成为武林盟主的人比比皆是,好不容易拉上铁枪会,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任何纰漏。 一个身穿黄衣的丫头风一般跑进洛诗禾的闺房道:“小姐,阴少爷提亲的队伍已经进长安城了。”丫头名叫乔木,是洛诗禾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在洛诗禾身边,也学得不少洛诗禾身上的灵气。 洛诗禾身着白衣飘飘欲仙正在梳张台前描她的眉毛,铜镜上露出一张一丝不苟的脸,长安城中的女子果然只有她洛诗禾一枝独秀。她一边化妆一边不声不响的问道:“阴狮带了多少聘礼?” 乔木吃惊的“啊”一声道:“小姐,你当阴少爷是来买你回去不成?” 洛诗禾耐心的画完最后一笔而后朝她走来反问道:“本小姐是他买得起的吗?”她面无表情忍了忍道:“阴狮长得还行,至少以后每天不会看到他就想吐,他有个有钱有势的爹,我嫁给他一辈子都不用过苦日子,除此之外,嫁给他,洛英山庄还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爹还是武林盟主,这桩婚事再划算不过。” 乔木更吃惊道:“小姐,你和阴少爷挺般配的呀,你还真当这桩婚事是买卖呀?难道小姐你不喜欢他吗?” 洛诗禾一笑高傲的道:“本小姐为什么要喜欢他?只要他有钱,铁枪会能保住我爹的地位,其它的并不重要,等洛英山庄重新在武林中站稳脚,本小姐要是不高兴,一样将他一脚踢开,反正想娶本小姐的人多着去。”接着又道:“乔木,你要记住,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不要亏待自己,反正都要嫁人,为什么不嫁一个有钱人呢。” 乔木皱起眉头道:“可我听说阴少爷在江湖中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江湖中人不过是看在阴司阴老爷子的面子上才让他三分,小姐你嫁给他不是委屈了小姐。” 洛诗禾盯着她道:“看来江湖上的事情你了解的还挺不好。”她走回去坐下道:“那你说来给我听听。” 乔木道:“江湖上真正的英雄当数大侠居士易,人人都说他武功高强品行高尚,他在江湖上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天下人称道......” 说到这,洛诗禾打断她的话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又如何?不过是他沽名钓誉罢了,我还听说居士易生活潦倒,像个乞丐一样,他再怎么英雄了得,有谁愿意嫁给一个乞丐?成天跟着他去要饭?” 乔木无言以对,又道:“小公子严灼心呢?听说严灼心风流倜傥,小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洛诗禾挑了她一眼道:“严灼心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他还不如居士易呢。” 乔木嘟嘟嘴再道:“那杨少诚杨公子呢?他可是小姐的表兄,长安马场的少主人,有钱,人长的又帅,在江湖上不像阴少爷一样声名狼藉,他小姐你总该满意了吧?” 洛诗禾想都没想就回答:“长安马场有钱是不错,可舅舅他没权势呀,再说,表兄老实巴交的,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无聊死。” 乔木泄了气,有意无意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的小姐你不满意,风流倜傥的小姐你不满意,有钱名声好老实的小姐你还不满意,怎么小姐你偏偏想要嫁个坏人呢?” 洛诗禾一听急了,骂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闭上你的臭嘴。”这位大小姐要是发起火来,那就不是打人那么简单,乔木说错话,只好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提亲的队伍来到洛英山庄门前,洛树云带着三位弟子迎出去,阴狮装模作样的走上前拱手笑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手下人将彩礼放下,阴狮指着彩礼嚣张的道:“岳父,这里是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珠宝玉器各一箱,锦缎两箱,请岳父笑纳。” 如此厚礼,洛树云笑得合不拢嘴道:“贤婿太客气了。”又问:“令尊怎么没有一起来?” 阴狮抱手回答:“家父近日事务繁忙,特命小婿向岳父大人赔罪,请岳父大人赎罪,不过我爹说了,下个月来迎亲,他老人家一定带着厚礼亲自前来拜会岳父。”阴狮张口闭口都是钱,他个性张扬,从来如此。 话刚出口,只听到一群孩童在一旁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大喜的日子唱这种歌谣,真叫人晦气。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七八个孩童手拉着手转圈继续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 大晴天忽然升起一阵雾,乌云遮蔽了太阳,天生异相,孩童的声音在耳旁沿绕不绝。坏事做的太多,就比别人更相信报应,洛英山庄和铁枪会的人提心吊胆,人群中多有议论之声。孩童的歌谣固然可恶,可铁枪会挑什么日子不好,非要在中元节这天到洛英山庄下聘,这不是明目张胆与鬼神作对吗?阴司再厉害,自己的儿子成亲总要讨个好彩头才是,这下可好,大喜之日闹出这么一出,怕是得罪了神灵遭的报应。 宾客满堂,让几个再那捣乱算什么事?洛树云向宋青使了个眼色,宋青点点头朝那几个孩童跑去骂道:“臭叫花子,还不快给老子滚,找打是不是?”这宋青生得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模样,上肢功夫练得卓有成就,双臂粗壮发达,平日里在江湖上作威作福惯了,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别说这几个区区孩童。 孩子们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四散而逃,薄雾中忽然若隐若现出现两对排列整齐的人影正朝洛英山庄方向走来。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宋青退回洛树云身边。随着来人越走越近,人影逐渐清晰,见那两队人大约二三十人的样子,衣着打扮都一个模样,不是中原人士,倒像是关外的客商。 这年头,敢来往于关内外的人多半都有些本事。来人在洛英山庄整齐的排列开,在场众人正好奇时,其中一个四十来岁,中等个头,留着两鬓胡子的男人走出来拱手道:“洛盟主,在下乌台阔驹,奉命前来向洛盟主提亲。” 乌台阔驹人称跑马驹子,是关外出名的驼队首领,传闻此人出道二十年余年,护送的商队无一丢失,因此被大鹏王蓝日看中,收为亲信。此人名声在外却极少在中原露面,这次高调现身长安向洛树云提亲,莫非蓝日想娶洛诗禾不成?大鹏王雄居关外,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况且蓝日身边妻妾成群,难不成想要洛诗禾去给他做妾?虽说大鹏王在关外势力不可小觑,这里毕竟是中原,中原武林还是洛树云说了算,轮不到别人欺负上门。 不等洛树云开口,阴狮并站出来哈哈狂笑一声打量着乌台阔驹问道:“不知这位什么驹向洛大侠提的是哪门子的亲呀?”阴狮不知道乌台阔驹是何许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乌台阔驹一动不动道:“难道洛盟主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成?” 阴狮一听骂道:“敢跟本少爷抢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乌台阔驹不动声色,阴狮围着他转了两圈,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指着带来的彩礼喝道:“本少爷这次带来的聘礼价值五十万两白银,你就这样空着手来提亲不成?”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阴狮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洛树云的气消了不少,摆手道:“请阁下回去告诉蓝日,小女已经许嫁他人,多谢大鹏王的美意。” 乌台阔驹抱手道:“托在下来提亲的不是大鹏王,是洛盟主你的故人。”他从怀中拿出一份拜帖奉上道:“当年洛盟主为抢夺洛河图不惜大开杀戒,今日,程庄主愿意将洛河图双手奉上,作为程家二公子程少依求娶洛大小姐的聘礼,洛河图已由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护送前往长安的路上,程庄主说了,只要洛盟主答应这门婚事,泰仁山庄与洛英山庄以前的恩怨,程庄主可以既往不咎。”待洛树云接过帖子,乌台阔驹道:“在下的事情办完了,就此告辞。”说完,带着来人齐刷刷一起离去,在场众人不知是被大鹏王吓到还是怎么,竟无人阻拦。 程不归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年杳无音信,原来躲到关外去了,怪不得洛树云找他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他此时现身,不报当年的血海深仇鬼才相信,要不然,他何必在明知洛诗禾已经许嫁阴狮之时上门提亲,这不是摆明了来捣乱的吗?二十年不在江湖中露面,没人知道程不归的势力有多大。他能派跑马驹子这样的奇人来提亲,想必他与大鹏王关系匪浅,明知铁枪会少主即将迎娶洛诗禾还敢找上门来,说明他根本没把铁枪会放在眼里,真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洛河图乃武林至宝,此刻最令人眼馋的反倒是洛河图,就连铁枪会的人也蠢蠢欲动。洛树云打开拜帖,果然是程不归的字迹,洛诗禾的亲事眼下成了烫手的山芋,程不归、铁枪会他都得罪不起,只是双方的聘礼都已经送来,不收谁的就等于与谁为敌,倒不如将双方的聘礼都收下,且看铁枪会与程不归如何去斗,洛英山庄也好坐收渔利。 洛树云为人狡诈,打定主意并拱手对阴狮道:“贤侄,今日实在不便留你,还请贤侄回去转告令尊,聘礼在下先收下了,至于贤侄和小女的婚事,只怕要往后拖一拖,还请令尊赎罪。”洛英山庄弟子抬着聘礼一股脑涌进洛英山庄,将阴狮一伙冷在门外。 刚才还一口一声“贤婿”叫得多亲热,转眼就变成贤侄,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阴狮摸头不着脑喝道:“岳父,岳父大人......”没人理他,洛英山庄的大门“咯吱”一声关上。 柳剑眉与杜合可是聪明人,铁枪会与洛英山庄结亲,无非是想借着洛树云武林盟主的名号提高自己江湖中的地位,想做武林盟主之位的人就有阴司。洛河图重现江湖这件事非同小可,柳剑眉拉着阴狮道:“少帮主,咋们走吧。” 阴狮耍起脾气喝道:“本少爷还没有见到诗禾妹子,本少爷不走。” 这大少爷就这点出息,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杜合也拉着他劝道:“少帮主的婚事自有帮主为你做主,别耽误了帮助的大事”于是,两人一边一个硬将他拉走。铁枪会的人跨上马灰溜溜的离去,洛英山庄门前忽然冷清下来,连个鬼影都有没有。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天上不见一朵云彩,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地上的沙子也在烈日威严下瑟瑟发抖。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被黄沙覆盖的山岗,席卷着黄沙而来的狂风都是炽热的。几只乌鸦落在远处干枯的白杨树上,偶尔发出几声长鸣就能令人心跳加快。古老的河西走廊自古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鲜血被黄沙吸入大地,白骨在沙粒间随处可寻,往来的商旅行人,谁不是走在白骨之上。 高岗上一人立于马背,那人蒙着面,胯下一匹乌黑的大宛良马,一件黑色长袍从头顶一直披到马背上,看不出那人是何模样。高岗下大地刀切斧砌般裂开,一条深邃狭长的通道从断崖下穿过绵延数里,此地名曰落雁峡,顾名思义,连大雁也别想从这里飞过去。两边的山崖上悬空半挂着无数黑衣人,这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杀气弥漫在峡谷中。一只鹰从远处飞来在头顶盘旋,骑在马背上的黑衣人仰头一看,调转马头朝山坡下跑去。 北边扬起一阵风沙,一个马队朝落雁峡冲过来,来人大约上百人的样子,马队的前方高高飘扬一面大旗,大旗上赫然“天下”两个黑色大字。此乃天下镖局押镖的马队,落雁峡是天下镖局此行必经之地。 马队在峡谷口前方停下来,一个镖师指着前方险要的峡谷大声道:“总镖头,前面到落雁峡了。” 五匹骏马飞奔出来,正中间带着帽子,三四十岁模样,长得仪表堂堂,使剑的并是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过二流,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白念生仗义疏财扶弱济困,为人受人敬仰,黑白两道几乎都是他的朋友,因而天下镖局所到之处黑白两道无不让路,天下镖局所走的镖几乎无一镖丢失。无规矩不成方圆,白念生给天下镖局定下三条铁律,不走不义之镖,不走来路不明之镖,不走违背侠义之镖。这三条铁律使他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他谁都不得罪,自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左边两人分别是龙镖头,马镖头,右边的依次是宋镖头,刘镖头。龙镖头聪明,马镖头勇猛,宋镖头果断,刘镖头仁厚,四人各有千秋,扬长避短,是白念生的左膀右臂。白念生和四大镖头背后都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袱,包袱里装有一个四四方方条形锦盒,洛河图是武林至宝,关系天下镖局上下数百人性命,图一定在五人其中一人身上。 原本天下镖局走镖用不着四位镖师同时行动,更不需要白念生亲自出马,偏偏这趟镖押的是洛河图,事关重大,他不敢掉以轻心。显然,这次走镖已经违背天下镖局定下的三条铁律,想要置身事外,只怕是痴人说梦。 眼前的落雁峡处在两处绝壁之间浑然天成,是盗匪常常出没之地,龙镖头望着眼前的峡谷,心中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着道:“这落雁峡可别成为咋们天下镖局的葬生之地。” 马镖头有勇无谋,此刻也道:“天下镖局往日走镖总免不了会遇上些麻烦,这次未免太顺利,让人心里不踏实呀。” 在江湖上行走惯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察觉。刘镖头接上话:“今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落雁峡处处透着古怪,太安静了,我看要不咋们绕道吧。”江湖险恶,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位镖头纷纷点头。 白念生抬头看看太阳,此刻刚过正午,绕开落雁峡,至少要多走上百里的路,要是那样,只怕今夜就要露宿山野,河西走廊盗匪众多,洛河图现世的消息早在江湖上传开,露宿荒野反而不安全。白念生道:“绕道不见得就安全,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黑水客栈。” 白念生说的同样有理,龙镖头拱手道:“总镖头,不如我先带几个兄弟去前面探探路。” 白念生点点头,他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道:“龙镖头,你我的包袱换一换吧。” 龙镖头大吃一惊道:“总镖头......”正真的洛河图在白念生身上,他不会将天下镖局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龙镖头吃惊是理所当然的。 白念生严肃的道:“今日只怕要有事情发生,龙镖头你带洛河图先走,就算真的出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正真的洛河图在你身上,你带人穿过落雁峡后就直奔黑水客栈,到那里去等我们。” 最显眼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况且谁能想到真正的洛河图会在探子身上,铤而走险或许能收到奇效。龙镖头解下包袱与白念生调换,而后拱手道:“总镖头保重。”他一挥手,十余名镖师跟在身后快马朝落雁峡冲去。 “天下镖局押镖,江湖朋友给条道!”快马冲进落雁峡的同时一个镖师大喝道。 一个时辰后,落雁峡没有半点动静,想来洛河图已经顺利通过落雁峡送往黑灰客栈,白念生这才下令大队人马通过。 进入峡谷深处,前方的路阴森森的,火热的天反倒使人感觉一股阴凉,手下镖师纷纷驻足抬头往两边的断崖望去。这条狭长的山谷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让人心慌意乱。白念生打量左右手下人一眼,手下人皆心不在焉,这样下去,非让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白念生喝道:“不要停,快马加鞭迅速通过山谷。”他“驾”一声挥鞭打在马背上,手下人跟在身后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山谷,山谷中扬起一股烟尘。 马队行至峡谷中间,忽然“轰轰”一阵作响,两边断崖被火药炸塌,黄沙和碎石一起倾泻而下,马队惊得四散而逃,白念生喝道:“小心有埋伏......”说话的同时就被扬起的滚滚沙尘覆盖。扬起的沙尘使人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手下人阵阵惨叫声。接着听到有人在身边穿行,他尽力睁开眼一看,黑色的人影在身边晃动,只觉得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伸手往背上摸去,背上的包袱就没了踪影。 这时,马镖头喝道:“包袱不见了......”宋镖头和刘镖头也跟着喊了起来。四个人背上的包袱转眼被人夺走,幸好事先让龙镖头把真正的洛河图带走,要不然可就吃大亏了。 扬起的黄沙逐渐尘埃落定,手下人狼狈不堪,不少人被落下的沙石活埋,也有人慌乱中被自己人误伤。对头早有准备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因而对方的身份也就无从查起,天下镖局开山立镖十余年,从来没吃过这种暗亏。虽说真的洛河图已被龙镖头带走,可一旦对头得知夺去的洛河图是假的,一定会卷土重来,何况前边还有多少等着抢夺洛河图的人犹未可知,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走。此地不宜久留,要尽快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才好,白念生来不及掩埋死去弟兄的尸首并命人重整旗鼓朝黑水客栈赶去。 黑水客栈位于张掖以北八十里的戈壁之上,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因而得名。此处地势荒凉,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江湖中人出入关内外多半在此歇脚。黑水客栈的老板是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奸诈之人,他名叫苏行,江湖人称耗子,黑水客栈平日里开门迎客,暗中还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是河西走廊一处坐地分赃的好去处,寻常的商人避之不及,只有不怕死的江湖中人才敢到客栈来。 天刚刚暗下来,白念生带着手下人灰溜溜赶到黑水客栈。客栈里灯火通明,一进门就见到里面坐了几伙人,却没有龙镖头一行人的身影。苏行是白念生的熟人,见到天下镖局的人,笑嘻嘻迎上来道:“原来是天下镖局白总镖头,失敬失敬,里边请。” 里边的人听到“天下镖局”四个字,显然有些躁动,想来都是些打洛河图主意的人。白念生打量里面的人一眼,大多是河西走廊道上的人,不足为虑,于是回头问道:“苏掌柜,龙镖头到了没有?” 苏行一愣,喃喃道:“龙镖头......”忍了忍道:“白总镖头是今日我见过的第一个天下镖局的人。” 按理来说龙镖头早就应该到了,白念生暗暗觉得不妙。马镖头凑上来轻声道:“总镖头,龙镖头不会半路出什么事了吧。” 洛河图还在他身上,怕就怕半道上还真出了什么差池,白念生来不及多想转身急着道:“走......”众人顾不上疲惫,转身上马风一般往回跑,顷刻间消失在夜色当中。 苏行贪得无厌,是这河西道上出了名的偷奸耍滑之人,要说他对洛河图没有野心绝非如此,天下镖局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一猜就知道准是洛河图半道上出了什么事,不过洛河图的事太大,分一杯羹的本事他还有,要想独吞他实在消受不起。 天下镖局的人刚走,南边跑来十余匹快马停在黑水客栈门口。苏行转身一看,清一色的黄骠马,来人都是使枪的,领头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华贵,满头白发大约五十来岁精神抖擞的人。是洛阳铁枪会的人,领头的并是铁枪会帮主阴司。 铁枪会在河南称雄,怎么跑到河西来了,苏行见多识广,阴司他岂能不认识,笑嘻嘻道:“阴帮主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客栈,真是叫人蓬荜生辉。” 苏行做生意全靠一张嘴,专挑好听的说,阴司瞟了他一眼问道:“苏掌柜,天下镖局的人到了没有?” 如此狂妄不加掩饰,苏行始料未及道:“这......” 话刚没说完,又一个马队跑过来停在面前。同样十数人,这伙人的兵器五花八门,有使刀的也有使枪的,领头一个弯腰曲背四十来岁的汉子骑在马上,他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大热的天穿成这个模样倒是少见。借着客栈的灯光,那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捂住嘴不停的咳嗽,活脱脱一个病秧子。 此人同样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苏行拱手道:“什么风把楚帮主吹到河西来了?”苏行说话的同时心里在打鼓,这几天路过黑水客栈的江湖中人就有数百人之多,连铁枪会与黄河帮这样的江湖实力派都掺和进来了,接下来指不定还有什么好戏。 那病秧子是山西黄河帮的帮主楚天错,此人工于心计善于用毒,别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浑身上下都是毒,一双毒沙掌在江湖上罕逢敌手,江湖传闻,他身边的亲信随从要时刻服食解药,不然就会被他身上的毒气侵蚀致死。 黄河帮在山西称霸,铁枪会在河南称雄,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楚天错和阴司二人都野心勃勃想将山东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争夺山东的地盘,黄河帮、铁枪会明争暗斗,山东道上血雨腥风。黄河帮和铁枪会都是北方武林当中的两大帮派,势力在不相伯仲之间,谁都没有能力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阴司急于与洛英山庄结为儿女亲家的原因。偏偏半道杀出个程不归,洛河图重现江湖,眼下争夺洛河图反而成为双方的首要目标,只要洛河图在手,别说一个山东,就算称霸天下也不成问题,看来江湖中免不了又有一场争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阴司冷笑一声道:“黄河恶鬼,你怎么到这来了?你就不怕河西的风把你的腰吹折了?” 楚天错不声不响道:“听说阴兄和洛盟主成了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呀!”他咳了两声捂住嘴道:“可我怎么听说阴兄的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被别人给抢了?阴兄你可要小心,这件事传到江湖上,那可太好听了。”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说的吗?楚天错的话不瘟不火,却句句歹毒,像把刀子插在阴司的心里。铁枪会的人气得蠢蠢欲动,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黄河恶鬼,今天老子就让你变成死鬼......”说着,从属下人手中夺过铁枪。 对面的黄河帮镇定自若,楚天错猛咳嗽一阵,吐出一口口水落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股黑烟,阴司和手下人急忙往后退了数步,卷起衣袖将口鼻蒙住,以免吸入毒烟。楚天错占了便宜,瞟了阴司等人一眼道:“阴兄何必动怒,抢你儿媳妇的又不是我。”今日仓促间,没有做好与楚天错动手的准备,阴司只好咽下这口气。楚天错转头道:“苏掌柜......” 眼前这两个人谁都得罪不起,苏行吓得躲进客栈里,只露出一个头。听到楚天错喊他,苏行急忙走出来拱手笑道:“楚帮主有何吩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天错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苏行哪敢接,退后两步,银子落到地上。楚天错见状道:“向你打听一件事,这锭银子是赏你的。” 苏行见钱眼开,捡起银子笑道:“多谢楚帮主赏赐。” 楚天错喝道:“我来问你,天下镖局的人来过没有?” 又是来抢洛河图的,只要有钱也管不了那么多,苏行眼珠一转,指着天下镖局离去的方向道:“他们刚来过,往那个方向去了。”楚天错一听调转马头朝天下镖局离开的方向追去。苏行伸长脖子望着黄河帮的马队自言自语道:“白念生呀白念生,谁让你非要给自己找麻烦,这就怪不得我嘞......”他念道着回过神卑躬屈膝的对阴司笑道:“阴帮主,要不你进店歇会。”阴司正在气头上,没给苏行什么好脸色看,苏行忙闭上嘴。 又一伙人匆匆赶来,是柳剑眉、杜合一伙。来到阴司面前,一行人拱手道:“参见帮主。” 柳剑眉望着远去的黄河帮道:“帮主,这些黄河死鬼怎么也来了?” 阴司道:“洛河图是武林至宝,江湖中人谁不对它垂涎三尺?”阴司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眼喝道:“狮儿呢?他去哪了?” 柳剑眉与杜合低头相互看了一眼,柳剑眉拱手道:“属下等人离开长安不久,少帮主就不见了,属下想,少庄主一定回长安找洛大小姐去了,属下等人不敢耽误帮主的大事,只好先赶来与帮主会合,不过帮主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长安寻少帮主。” 阴司大气,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杜合抬头望了他一眼道:“少帮主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帮主不必担忧。” 这话不过是安慰阴司罢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阴司换了个话题问道:“洛河图有什么消息?” 杜合回答:“属下等人接到帮主的号令并急忙赶到河西暗中跟着天下镖局,今日,有人在落雁峡伏击天下镖局,不过属下猜测,那些人抢走的洛河图应该是假的,真的洛河图在那个姓龙的镖头身上。” 阴司骂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把洛河图抢过来,难道连姓龙的你们也对付不了吗?” 柳剑眉、杜合你看我我看你,柳剑眉抱手道:“回帮主的话,当时属下二人并不知道姓龙的带走的是真的洛河图,直到天下镖局遭人暗算,白念生不慌不乱,属下二人这才怀疑真的洛河图已被姓龙的带走。” 杜合接上话道:“属下二人偷偷跟在那些神秘人身后,可没跟过久并跟丢了,我们只好赶到这里和帮主会合,那姓龙的镖头这时候还没赶到这里,属下怀疑,姓龙的不是遭了不测就是带着洛河图跑了。” 阴司“哼”一声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姓龙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人一起抱手道:“是帮主。”说罢跨上马去追天下镖局。 客栈里的江湖中人对门外人的对话听得细致入微,等铁枪会的人走后也跟着追去。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江湖上的小喽啰难道还想在铁枪会和黄河帮面前争先吗?还是苏行聪明,安安稳稳的坐在黑水客栈就能财源广进,今日听到的消息说不定又能卖上几百两银子。 点着火把原路返回,这才发现龙镖头一行人的马队跑出落雁峡以后并没有往黑水客栈方向走,而是一路往西朝焉支山方向跑去。莫非龙镖头想独吞洛河图不成?就算他得到洛河图隐姓埋名,可他的家眷还在大同天下镖局所在地,他能躲到哪里去?况且姓龙的与白念生多年兄弟情义,他绝不相信姓龙的会带着洛河图销声匿迹,置天下镖局安危于不顾。 再往前找进入山林,马蹄印越来越杂乱,从蹄印上判断,不光是天下镖局的马匹,看来他们猜的没错,龙镖头果然遇到麻烦了。当时一股脑只顾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却没留意地上的马蹄印,此刻再去寻人,只怕已经晚了。 在山中走五六里的行程,只见前面的山谷中有火光,同时听到打斗和呼喊的声音,白念生心中扬起一丝希望,急忙率人朝火光的方向赶。往前走,满目星空下眼前所见的景象叫人触目惊心,山谷里随处散落着镖师和马匹的尸体,尸体上残留着野兽啃食的牙印,大多数尸体只剩一具血淋淋的白骨。这是一处猎场,显然被猎杀的是天下镖局的镖师。阴森恐怖的气氛在镖师当中蔓延,夜色里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人心惊肉跳,百余人拔出刀剑紧紧聚在一起不敢掉队,没人知道前方有什么。 月关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黑灰色鬼魅的身影,山谷中点起一个火堆,两个人拿着剑背靠着背,数不清的狼围在两个人四周不断向两人发起进攻,地上除了死人外还留下十几条狼的死尸。二人浑身是血,一边打一边呼喊着救命,瞧得出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天下镖局赶到,狼群嗅着气味转身围过来,龇牙咧嘴,目光中露出凶恶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镖局中人已成惊弓之鸟,被狼群逼得连连后退,马镖头紧握手中钢刀问道:“总镖头怎么办?” 狼群咄咄逼人,胯下的马惊得躁动不安,这种危局还是头一次遇到,白念生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山坡上传来“嗷嗷”的吼声,是狼王的吼声,狼群转身往山坡上跑去,转眼消失在山谷中。 终于化险为夷,白念生松了口气。死的人都是天下镖局的镖师没错,却不见龙镖头,白念生下马喝道:“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 手下人听命拱手而去,白念生带着马宋刘三位镖头来到火堆前,那两个被狼群围攻的人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走上前一看,二人却是洛树云的大徒弟梁肖月和二徒弟陈道安。洛树云好歹是武林盟主,他这两徒弟这般摸样,传出去岂不叫江湖中人笑话。 洛河图迟早要到洛英山庄去,他们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四人吃了一惊,刘镖头问道:“梁少侠、陈少侠,你们怎么会在这?” 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二人哪还顾得上自己现在这副尊容,陈道安拱手嬉笑着道:“多谢各位镖头出手相救。” 天下镖局死了那么多人,四人还能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就这时,一个镖师喝道:“总镖头,龙镖头在这。” 四人扑过去,姓龙的镖头喉咙上一道剑痕,早已气绝身亡,不过尸体保存完好。另一个镖师来到四人面前提刀抱手道:“总镖头,跟随龙镖头的十几个兄弟无一生还,十几个兄弟的尸体大多都被狼给吃了,就连那些兄弟骑的马也只剩一推骨头,只有龙镖头的尸体保存完好。” 真没想到十几个人都成了狼的美餐,听得直叫人哆嗦。马镖头检查了姓龙的尸体抱手道:“总镖头,龙镖头身上只有喉咙一处剑伤,看样子是一招致命。” 一招致命,这么说对头的武功要在天下镖局所有人之上,这回真惹上可硬茬子了。刘镖头提醒道:“总镖头,洛河图......” 白念生一听大吓,那个包袱已经不在龙镖头身上,于是问道:“洛河图呢?”手下镖师一动不动,白念生喝道:“还不快去找。” 手下人还是不动,白念生打量着所有人,过了一会,一个镖师拱手道:“总镖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 天下镖局成立十余年第一次失镖,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梁肖月和陈道安这时正好走过来想看看发什么了什么。见到二人,白念生扑上去对二人喝道:“梁少侠、陈少侠,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去,你们何必半路上就下此毒手?” 二人知道惹上冤枉官司,都酸着脸,梁肖月道:“白总镖头你都说了,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我们师兄弟怎么会干拦路抢劫这种事?” 白念生眼珠瞪得斗大道:“那两位出现在这又怎么解释?” 陈道安瞧了梁肖月一眼道:“家师不想洛河图落到别人手里,所以命我们师兄弟暗中保护洛河图,我们是跟着马蹄印找到这里的,正好遇上狼群,这些人的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洛河图谁不想据为己有,片面之词白念生怎会相信。陈道安看出他的心思,接着道:“白总镖头你要不信就搜搜看,看洛河图在不在我们身上。”又道:“再说,我们是兄弟那有本事一口气杀那么多人?” 此言有理,白念生是冲昏头了。刘镖头走上来道:“总镖头,此地不宜久留,咋们快走吧。” 此时已快五更天,山谷里浓雾弥漫开来,夜里寒气逼人,白念生咬牙望着梁陈二人道:“带上梁少侠、陈少侠,收殓龙镖头的尸首我们走。”这种鬼地方谁知道还藏着什么古怪,手下人就等着这句话,来不及掩埋死人的骨头,带上姓龙的镖师尸体灰溜溜往回跑,谁都怕落在最后一个。 天亮蒙蒙亮时再次来到黑水客栈,今日天气阴暗,浓雾笼罩整个山谷,客栈里的人早就走个精光,就剩下天下镖局的人黑压压坐在客栈里关上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客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镖师闯进来反手关好门拱手对白念生道:“总镖头,梁少侠和陈少侠偷了我们的马跑了。” 洛河图要是他们抢的,跑到天涯海角总有人会把他们揪出来,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跑了就跑了吧。失了镖,程不归恐怕程不归不会轻易放过天下镖局,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洛河图找回来,何况中原武林中人为寻找洛河图,免不了会寻天下镖局的晦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白念生此刻悔之晚矣。 “砰”一声,客栈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屋里天下镖局的人下意识抓起刀剑站起来。门口出现一个身高七尺,摸样不到三十岁,表情严肃自信,手中握有一把细长柳叶剑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生活和披在他身上的黑袍一样黑暗,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怜悯,手里的剑和他自己一样冰凉;他没有感情,没有父母兄弟,生下来就与孤独为伴;他是一把剑,与任何人从来只用剑说话;在这个世上,除了杀人,他没有任何兴趣;他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手中的剑叫噬魂,杀的人越多,手里的剑就越锋利;他的名字叫鱼肠,他以一把剑作为自己的名字,以此表明他想做天下第一杀手的志向。事实上他已经是天下第一杀手,中原武林当中,除了居士易,没有人能破他的剑。 煞气扑面而来,苏行远远躲到柜台下面,天下镖局百余人在他的威严下臣服。鱼肠站在门口道:“有人出价三万两买洛河图,要图还是要命?” 阎王爷就站在面前,白念生汗流浃背,小心站起来拱手道:“图要是在在下身上,纵使丢了性命,天下镖局绝不能失镖,只可惜你来迟了。”他虽然害怕,但比起天下镖局的声誉,个人的生死无足轻重。 一道寒光闪过,扎眼之间鱼肠拔剑刺向白念生。生死关头,马镖头不顾生死空手抓住鱼肠的剑,顿时鲜血直流。鱼肠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条汉子,不怕死吗?” 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马镖头紧紧抓住噬魂剑咬牙道:“怕,我当然怕,不过我也是那句话,洛河图若是在我手上,我们做镖师的宁可丢了性命也绝不失镖,可你要的东西已经不在我们身上。” 鱼肠问道:“东西在哪?” 那马镖头是重义之人,白念生谦谦君子,不愿别人因他而死,回答道:“洛河图已被人夺走,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鱼肠又问:“什么人抢走的?” 都已经失镖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白念生叹道:“在下要是知道什么人抢走的,就不用在这唉声叹气了。” 鱼肠道:“此话当真?” 白念生皱眉道:“事关天下镖局名誉,在下岂敢撒谎。” 鱼肠收回剑道:“买家只要洛河图,没有说要你们的脑袋,这件事是否属实我自然会查清楚,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我自然会来要你的脑袋。”他收起剑,人影一闪走到门口,再一闪走到几十仗外,一转眼不见了。 马镖头忍痛道:“此人的武功举世罕见。” 白念生担心他的伤势问道:“马兄弟,你没事吧?” 姓马的镖头摇摇头,突然“啊”一声惨叫,一个镖师破窗飞进来,屋里的镖师急忙躲开,那人撞碎了桌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众人大惊失色,刘镖头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势,那人五脏六腑均被震碎,不禁叹道:“好强的掌力......” 门外又听到一人的惨叫声,白念生带人冲出去,只见另一个镖师被人吊在树上死了。大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宋镖头道:“看来,有人存心找天下镖局的不痛快,会不会是鱼肠去而复返?” 白念生环视四周大喝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路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大雾中“哈哈”一声大笑,是个女人的声音,耳旁一阵风,客栈房顶的瓦砾上传来脚步身,白念生转身望去,那人动作极快,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再回头,掉在树上的死人“噗”一声摔在地上,一枚暗器插在吊死人的树上。宋镖头取来那枚暗器交到白念生手里道:“总镖头你看。” 那是一枚用钢铁打成做工精致的羽毛,白念生倒吸一口凉气道:“大鹏王蓝日......” 话刚落地,大雾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白念生,限你三个月找回洛河图,否则的话天下镖局鸡犬不留。” 果然程不归找上门来了,马镖急道:“总镖头怎么办?” 大鹏王说到做到,白念生急忙转身对三人道:“马镖头、宋镖头、刘镖头,你们即刻带领镖局上下赶回大同,回去后收拾细软带领家眷离开镖局先出去避一避,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刘镖头问道:“总镖头,那你呢?” 白念生道:“当初是我硬要接下这趟镖,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当,小公子严灼心是我的生死之交,武林中发生的事天玄阁无所不知,只要他肯帮忙,天下镖局就有一线生机。” 天玄阁掌握武林中的所有秘密,只要价钱合适,无论想知道什么你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三位镖头这下放心了,三人一同抱手道:“总镖头保重。” 白念生拱手道:“保重。”接着一哄而散。 苏行追出来时,天下镖局的人已各奔东西。茶钱,打碎东西的钱还没付,苏行“哎”一声道:“白总镖头,欠我的银子我记你帐上了,你要是有命活着,记得来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苏行咧嘴呵呵一声。这年头,什么都能卖钱,就连死人也不例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比什么都精彩,足够他狠狠的挣一笔。 三娘老马 骆驼客栈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戈壁上的小镇,小镇里的人们从排队取水开始一天的生活。这个地方叫五里镇,是中原通往西域各地的必经之路,出玉门关向西五里就到了这里。黄沙覆盖的戈壁滩上,五里镇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颜色。 上天的恩赐,方圆五里只有五里镇有一汪井水,且不论春秋生生不息。人和牲畜都需要足够的饮水,在沙漠上,一滴水比金子还要珍贵,五里镇无疑成为天然的补给站,西去东来客商络绎不绝。因水带来的财富,有人在此安生立命,为往来的客商提供补给,有人喜欢隔壁上的天高云阔豪情万丈在此定居。这是个神奇的地方,看似不毛之地,其实充满魅力,任何事物似乎都能在这里生根发芽。 挨着井水是一座坚实的城堡,城堡就地取材,黄沙和芨芨草掺杂在一起垒起宽厚高大的墙体,白杨树搭成客栈的主要框架,上下分为两层的客栈坚固结实,在风沙里屹立不倒,一根高大的旗杆上飘扬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上写着四个白色大字“骆驼客栈”。 清晨的五里镇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人们在太阳第一束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起床忙碌,勤劳坚韧永远是沙漠中的生存法则,人们开始筹备迎接今日的访客。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人们已经学会相互分工、尊重相互尊重,秩序同样是这里生存不二的法则,这一条原则在排队取水方面体现得最贴切。 然而在两年前,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水给人们带来财富,也是混乱的根源。人们为争夺井水控制权牟取暴利拉帮结派,实力强的人控制井水,实力弱的人只能等着活活渴死,由此引发的仇杀一刻没有停过。镇子上的人们不团结,就给了沙漠里劫掠的土匪可乘之机,他们占据五里镇,把饮水卖给往来的商人,向镇里的人们收取饮水的重税,镇里的人生活在死亡边缘,要想活命,要么落草为寇,要么向东逃离家园,五里镇名副其实成为沙漠中的地狱。 一切的改变源于两年前镇子上来了一男一女。男人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穿着青色布衣,是个邋里邋遢朴实宽厚的汉子;女人美艳无双,年纪与男子相上下,她妆扮妖艳,性格妩媚泼辣,人们只知道她们是一对夫妻,来自中原,在当初两人的到来还在镇子上引起不小轰动。她们在一夜之间杀死镇上十六个强盗,其余盗匪闻风而逃,小镇从此安定下来。二人制定规矩,小镇上任何人只要遵守秩序都可以到井里取水供人畜饮用,谁要因取水闹事,并将他送到沙漠里饿两天作为惩罚;接着又专门安排人手对往来需要饮水的商队收取一定数量的钱财分给镇上的居民,此后小镇更加活跃,人们安居乐业,五里镇成为沙漠中的一颗耀眼明星。 后来人们从女人口里得知,男人叫老马,又听男人叫女人“臭婆娘”。人们不能像老马一样喊那女人,听说她姓周,人们感激她的恩情,就称她周三娘。由于上一任骆驼客栈的老板勾结盗贼被二人杀了,二人理所当然成为骆驼客栈的掌柜。五里镇有这样两个厉害人物,加之艰苦环境下锻造五里镇民风彪悍的性格,两年来,再也没有匪类到此横行,五里镇的人们生活富足井然有序。 两年过去,周三娘依然还是沙漠里最引人注目的颜色。她的生活每一天都从浓妆艳抹走出客栈,火急火燎对老马和镇子上的居民指指点点开始,她似乎对镇上的一切都看不惯,今天也不例外。 井口特意安置两个高大可密封的木桶,专门雇人往木桶里灌水,镇上人们取水时不用排太久的队,也方便往来的商旅。见排队取水的人心不在焉,专门雇来往木桶灌水的人也不干活,周三娘最看不惯这副散漫的样子,指着镇上的人变走边骂道:“你们都想渴死是吧?要都像你们这样动作慢,那老娘还做什么生意?”镇上的人都怕她,听了她的话急忙去忙活。她又指着那几个雇来的员工骂道:“老娘雇你们是来干活的,活干完了没有?还想不想要工钱了?再敢偷懒,你们都给老娘滚蛋。”说话的同时见老马牵着家里的几十头骆驼朝井口走来,她转身朝老马走去,指着太阳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就这几头畜生你也照顾好,老娘就这点家当,你要是把它们都渴死,老娘一脚踹了你。”这就是她故意找由头了,老马每天早上自己顾不上喝口水就忙着喂骆驼,他当这些骆驼和周三娘一样宝贝,能让它们渴着吗?再说,骆驼一个月不喝水也不见得渴死,她这不没事找事吗?一旁排队的居民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周三娘转身大骂:“笑什么笑?回家让自己老婆好好管管......” 她嘴里的零碎总是那么多,开始人们还畏惧她,后来时间长后就见怪不怪。一个雇来的员工指着旗杆道:“老板娘你看......” 抬头往旗杆望去,骆驼客栈的大旗不见了,旗杆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白布上用血写着一行字“三日后血洗五里镇”,留下的名是“沙漠飞狐”。怪不得在场的人都心不在焉,周三娘关顾着骂人,丝毫没注意旗杆上的乾坤。就这时,客栈里跑出一个伙计大声道:“老板娘,小五在房间里被人给杀了。” 沙漠飞狐是戈壁上一伙最厉害的强盗,最近半年连续洗劫了沙漠上几十个商队和村庄。那伙计说的小五是骆驼客栈的其中一个伙计,周三娘一听喝道:“慌什么?都没见过死人呀?”大漠上人吃人,谁还怕见和死人呀,只是传闻沙漠飞狐这伙人心狠手辣,叫在场的人心有余悸。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老马和她一点也没察觉,周三娘不禁大气,一跃而起将那快白布扯下骂道:“敢和老娘玩这套,真是不知死活。”于是将白布丢在地上。又见在场的人不安的望着她,这件事没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镇子,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她一定神指着在场的人骂道:“看什么看?一个沙漠之狐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还不快去干活。”她的话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有她这句话众人放心了,各忙各的去。 中午,过往的客商逐渐多起来,五里镇照常做生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候人群最集中的莫过骆驼客栈,这些都是常年来往于这条路上的商人,偶尔有行走关外的江湖中人。都是骆驼客栈的老顾客,周三娘来回招呼,客人高兴她也高兴。天下的男人无不爱美女,周三娘是沙漠中最具风情的女人,客人偶尔与她开个玩笑,占一占嘴上的便宜,为行走沙漠里的孤寂增添一点乐趣,也逗乐客栈里的客人。 周三娘妩媚的笑着将一张饼塞进客人嘴里道:“闭上你的臭嘴......” 客人并不生气,反而引来众人一阵起哄。一个年轻的胡人端起酒道:“老板娘美艳动人热情好客,不知道能不能陪我喝碗酒?” 周三娘一转身坐到桌子上凑到那人眼前接过酒碗道:“一个大男人,要喝就喝三碗,喝一碗算什么本事?”客栈里的人鼓掌叫好。于是周三娘与那胡人一干就是三碗,而后道:“小二,送一坛酒给这位客官。”那胡人既满足心愿又白白得到一坛好酒,高兴不矣。 又一人开玩笑道:“老板娘你莫非看上人家了?怎么关给他酒,不给我们?” 众人又起哄,周三娘指着他们喝道:“老娘开店做生意,你们以为你们都是要饭的呀?”众人哄堂大笑。身边一个人乘机伸手朝周三娘腰上搂去,周三娘动作极快,一闪身那人抱了个空,她挑了那人一眼道:“想占老娘的便宜,你来嫩了点,老娘还没喝醉。” 店里一阵嘘声,老马在柜台前准备酒菜,一个汉子道:“老马,你可要看好你媳妇,别让人抢走了。”老马话不多,抬头咧嘴傻乎乎的一笑。他这表情更是惹得客人乐不可支,笑声差不多将骆驼客栈都喧翻。 自己的男人什么样子自己知道,逢场作戏的玩笑老马不至于会生气,再说,如果不是周三娘那么讨人喜欢,老马怎么会对她那么爱护。关从外貌上看,老马绝配不上周三娘,可这个男人给自己足够的包容,日久见人心,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个男人对她的理解,懂得欣赏她的美貌,而不是成为别人的玩物,从这一点上来说,周三娘比世上很多女人都幸运,她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个不英俊的男人,老马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正热闹着,门外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他一进门并问道:“这客栈里有老板吗?” 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周三娘的注意,来人个子不高,和周三娘差不多,要说身材,只怕比周三娘还瘦弱,从模样上看,是中原人士无疑。他一身白衣,手里握有一把扇纸上面一片空白的折扇,张得十分俊俏。天下哪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周三娘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她是个姑娘。行走于这条道上的人,不是江湖好汉就是胆子比天还大,一个小姑娘敢独自一人跑到这来,想必有些本事,她女扮男妆不过为了行走江湖图个方便。转头又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此人以前从来没见过,是第一次来到骆驼客栈,莫非她与沙漠飞狐是一伙的?叫人不得不防。 这姑娘的美貌连自己都自叹不如,周三娘一扭一扭的走到那人面前,怪兮兮的笑道:“这客栈老板、老板娘都有,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那姑娘打量了周三娘一眼道:“本公子要见的是客栈老板,不是老板娘。” 周三娘皱眉道:“哟,天下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她凑上前道:“莫非公子喜欢男人?” 说起破皮耍赖的功夫,周三娘可是一流的,那姑娘被气到了,抖动着折扇道:“本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关你屁事?” 周三娘笑道:“行行行,客官您是客人,您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知客官是什么人?到关外来有何贵干?” 那姑娘道:“本公子姓严,我的名字叫什么说了你也未必知道,你叫我严公子就行了。”她挥了挥手道:“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再给本公子一间上好的客房,本公子少不了你银子。” 周三娘笑道:“一看公子就是有身份的人,您稍坐,我这就给你准备。”她转身的同时换了一副脸,嘴里嘀咕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来到柜台前,周三娘凶巴巴的对小二道:“去给那位严公子准备些吃的,再给她备一间客房。” 小二笑道:“老板娘,你看走眼了吧?那分明是个姑娘。” 周三娘“哟”冷笑一声道:“臭小子,有点长进。” 小二笑盈盈道:“那还不是跟着老板娘你学的。”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道:“少拍老娘马屁。”她从酒架上取了一坛酒又对小二道:“你在这看着,老娘去去就来。”小二点点头,她把酒抱在怀里,一边和店里的客人互动,一边走出去。 走出客栈顺着街道往东走来到一个铁匠铺,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汉子抡起铁锤“当当”砸在烧红的铁板上。周三娘打量着那汉子,他也是中原人的模样,样子不到三十岁,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容貌英俊甚至伟岸,宽敞的肩膀和健硕的身材,这种男人对女人来说十分有吸引力。汗珠挂在没有表情的脸上,打铁需要力气,他一锤锤有节奏的打在铁上,居然气息平和,她一眼就看出此人内功非比常人。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扮男妆的姑娘一样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那个姑娘,到底谁是沙漠飞狐的人?两个人都不是?或者两个人都是?周三娘好歹是沙漠上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个男人瞧都不瞧她一眼,真叫人扫兴,她站在铁匠铺前放大声音道:“老铁匠,老铁匠......”喊了两遍,一个异域风情,身体壮实的老头从铁匠铺里跑出来。周三娘骂道:“老不死的,这么大声喊你,你没听见呀?”她一边骂人,一边用余光望着那个打铁的汉子。这是她使的小计量,目的是想看看那个男人的反应。没想到那个男人还是不动声色,外表再好看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像根木头,这种男人就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比来比去还是老马好,至少老马知道疼女人。 那老者是铁匠铺的老板,平时给过路的商旅打打刀枪,换换马蹄铁什么的,镇上的人都叫他老铁匠。见是周三娘,老铁匠道:“老板娘怎么是你?” 周三娘瞪他一眼道:“老家伙,你以为老娘愿意来你的铁匠铺呀!”说完就往铁匠铺里闯。屋里一个少女在准备午饭,桌上摆着大饼和羊肉,就差一坛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那少女身上的脂粉味,少女穿着只有节日时才穿的盛装,青春焕发魅力四射,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来五里镇还藏着这样一个美人。 周三娘嗅觉灵敏,目光如炬,少女的芳心怎么抵挡得了英雄气概?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少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也懒得戳穿少女的心事,于是将酒放下。老铁匠不解道:“老板娘您这是......?” 周三娘道:“白送的酒你不要吗?” 老铁匠乐呵呵的拱手道:“多谢老板娘。” 周三娘朝门外看了一眼问道:“他是什么人?” 那少女不知哪来的勇气,兴致勃勃解释道:“老板娘,他是我和爷爷从沙漠里救回来的人,他是好人。” 周三娘死死盯着少女道:“雅娜,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他脸上写着好人吗?”少女的名字就叫雅娜,是老铁匠的孙女,她的父母都死在土匪手里,只剩下她们爷孙相依为命。 雅娜最怕周三娘,周三娘凶巴巴的望着她,她更是避之不及。老铁匠替孙女解围,道:“老板娘,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和爷孙去沙漠里找铁矿石,见他昏倒在沙漠里快死了,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周三娘骂道:“老娘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镇里来任何陌生人都要告诉老娘,你们把老娘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她说话时大声小气的,门外那汉子一字一句都听在耳朵里。她又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老铁匠和雅娜相互看一眼,老铁匠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中原人,至于叫什么,他从来没说过。” 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恶,应该不会是中原人,周三娘想了想道:“老铁匠,沙漠之狐要来洗劫你听说没有?” 老铁匠道:“镇上的人都听说了,不过有老马和老板娘在,大家都不担心。” 周三娘“哼”一声喝道:“你们脸皮真够厚的,老娘凭什么要管你的死活?”这种话镇子上的人早就听腻了,谁不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周三娘接着道:“三天之内,你要给老娘打出三十把刀,老娘加倍付你银子。” 老铁匠“啊”一声问道:“老板娘你要这么多刀干什么?” 周三娘回答:“杀人呀,杀人你没见过?” 老铁匠道:“老板娘你不是为难我吗?我都这把年纪了,三十把刀,就算我再年轻二十岁,别说三天,给我十天我也打不出来呀。” 周三娘道:“你不是有个帮手吗?不会想想办法呀?老娘告诉你,沙漠之狐不是一个土匪,是一帮土匪,要是他们真的来了,你别指望老娘一个人挡住他们,到时候镇子里的男人都要参战,要不然就等着别他们像宰羊一样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杀了,把镇子里的女人都抢了去,让雅娜去做给那些土匪一个个做老婆去。”老铁匠吓得不说话,周三娘凑上前道:“老不死的,你不会想让镇子里的男人都赤手空拳去和沙漠之狐拼命吧?” 镇子里的男男女女只要又把称手的兵器都是勇士,会为保护家园而战,老铁匠道:“老板娘你放心,要是这样的话,老铁匠一定尽力而为。” 周三娘冷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着转头道:“雅娜,去叫外面那个人进来吃饭。”雅娜点点头跑出去,周三娘也转身走出去。 老铁匠在身后喝道:“老板娘,吃完饭再走吧。” 周三娘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吃过饭吗?”这时候雅娜和那个男人正好走进来,周三娘瞅了她们一眼撞出去。 男人来到桌子前面恭恭敬敬抱手对老铁匠道:“老师傅,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铁匠哈哈大笑一声道:“老板娘她就是这样,别看她凶巴巴的,其实她对镇子里的人都很好,她见你是陌生人免不了多打听几句,沙漠里盗匪横行,她是为镇子着想。”男人这下安心了,雅娜给他一块饼和一些肉,老铁匠请他坐下吃饭。 夜深人静时,老马端个木盆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周三娘坐在床前若有所思。木盆里是热水,老马端到窗前道:“臭婆娘,该洗脚了。” 周三娘笑起来,抬起脚伸出腿,老马为她脱掉鞋,将她一双玉脚放进盆里。天下的男里为老婆洗脚,老马恐怕算是头一个。自从她们成亲的那一天起,老马每天晚上都为周三娘洗脚,风雨无阻。盆里的热水温暖,老马的心也温暖,为这个女他死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洗洗脚呢? 周三娘呆呆望着眼前这个并不英俊,细心呵护她的人,脸上说不出的欢喜,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她“哎”一身道:“白天我听人说洛河图重现江湖,原来程不归还没有死,说是跑到了关外隐姓埋名,不久前,他托镖于天下镖局,用洛河图为他的二儿子求娶洛英山庄大小姐洛诗禾,可洛河图还没到洛英山庄就被人在落雁峡给劫了......” 老马猛的站起来喝道:“臭婆娘,你不会也打洛河图的主意吧?” 周三娘无奈道:“你小声点......”老马慢慢蹲下来继续为她洗脚。周三娘轻声道:“我是你老婆,我你还不了解吗?要是从前,洛河图重现江湖,就算不要性命,我也要和江湖中那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争一争,现在,咋们守着这骆驼客栈,做的是正当买卖,挣的每一分钱都光明磊落,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赶明儿,咋们有了孩子,好日子还长着呢,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是多美的事,干嘛还去干那掉脑袋的事。”她说出心事,老马感动不已,低头落泪。周三娘见他用袖子擦泪水问道:“我说老马,你哭什么?” 老马抬头傻乎乎的对她笑着道:“臭婆娘,娶到你是老马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周三娘心里甜甜的,何尝嫁给老马不是她的幸运呢?周三娘道:“看你这点出息,我们成亲两年,你给我洗了两年的脚,世上除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老马呵呵笑着,周三娘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从明天起,我给你洗脚。” 老马摇摇头道:“那怎么能行?我这一天到晚的,一双臭脚,岂不委屈了你。” 周三娘咯咯笑出来道:“臭男人、臭男人,身上没有点味那还叫臭男人吗?男人就该有点男人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些小白脸,看上去弱不禁风,说起话来扭扭捏捏,丢了爹妈的脸不说,把天下所有男人的脸都给丢尽了,我就不明白,大好男儿,何必装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样?老马你虽然不如他们英俊,至少你敢作敢当,是个真正的男人。” 老马心里乐开了花,还是摇摇头道:“那也不行,你的男人给你洗个脚难道就不是男人了?”这话周三娘爱听,老马道:“男人要守信重义,给你洗一辈子脚是咋们成亲时我答应你的,老马我说到做到。”周三娘忽然一声叹息,老马着急了,问道:“婆娘,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周三娘苦笑道:“你我是夫妻,你没必要和我那么客气,这两年凡事都是你处处忍让着我,我对你除了爱意还有道不尽的感激。”是呀,一个男人为她洗了两年的脚,足见这个男人对她的真心,周三娘感动的泪水挂在眼角。她深吸一口气道:“咋们两能成亲,多半要感谢恩公,洛河图重现江湖,这件事,我为恩公担心。” 老马道:“恩公淡泊名利,他不会和别人去争什么洛河图,关他什么事?” 周三娘“哎呀”一声道:“我说你傻呀?眼下洛河图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中原武林中人在四处寻找图的下落,咋们恩公是天玄阁的阁主,号称尽知天下事,武林中人找不到洛河图,自然会去找恩公,恩公不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吗?况且天下镖局的白念生是什么人?他与恩公是莫逆之交,这次他失了镖,程不归要找他的麻烦,武林中人也要找他的麻烦,为保天下镖局完全,白念生只能找恩公帮忙,还有,你想想,江湖中最想得到洛河图的人是谁?” 老马道:“当然是花依怒。” 周三娘道:“那不就结了,这些年花依怒一直在找洛河图,她希望得到洛河图重振日月宫的声望,在这世上,只有花依怒是恩公真正喜欢的女人,洛河图说不定就是花依怒派人劫的。” 老马惊道:“花依怒有那么大本事吗?” 周三娘笑了一声道:“美色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花依怒手下都是女人,其中不乏绝色美女,日月宫衰落后,就只剩花依怒带着日月宫的残存势力想要重建辉煌,这两年,能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除了铁枪会与黄河帮就只剩花依怒一人,这个决不可小觑。” 老马一听叹道:“听你这么说,怎么我也为恩公担忧。” 周三娘接着道:“今天白天到客栈里来那个严公子你见到了吗?” 老马道:“什么严公子,臭婆娘,难道你瞧不出来她是个小姑娘?” 二人对话的时候,那个女扮男妆的严公子就在门外偷听,这对夫妻恩爱有趣,两人说的悄悄话听得她脸都红了。听到她们说洛河图,并来了兴趣;再听到她们说起自己,原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她倒想听听她们还能说什么。 周三娘道:“我哪能瞧不出她是个小姑娘呀,你注意到她那一身打扮没有?特别是手里的扇子,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不对劲,她说自己姓严,分明是冒充咋们恩公,这小姑娘要不是和咋们恩公相识,那就是假扮恩公另有所图,江湖险恶,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恩公写封信让他万事小心?” 老马道:“你别瞎操心了,咋们恩公既然无所不知,想必他早就知道洛河图的事情,你我隐居关外,咋们以前的名声又不怎么好,何必给他添麻烦。” 周三娘想想也是,她一愣道:“你说那小姑娘不会是沙漠飞狐一伙吧?” 老马道:“说不好,毕竟沙漠飞狐是什么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周三娘道:“今天我去老铁匠那见到个陌生的男人,这个人内功深不可测,这一天下来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们能轻而易举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杀了小五,不能不叫人担心。” 水凉了,周三娘把脚拿出来,老马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沙漠之狐这群人虽然厉害,那是没有遇到你我,他们要是敢来,瞧我怎么收拾他们。” 周三娘又急了,道:“我说老马,江湖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咋们还是小心为妙,我可不想做寡妇。” 这话老马更爱听,他端起盆呵呵笑道:“我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媳妇。” 他这句贫嘴,周三娘狠狠瞅他一眼“切”一声道:“去倒了洗脚水赶快回来睡觉。”老马洋溢着笑容,使劲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周三娘甜蜜的撇嘴一笑,小声道:“臭男人......” 她们的对话说完就完,门外那姑娘丝毫没有准备,正好身边就有一道窗子,她轻轻推开窗子一跃出去,差点没有与老马撞个满怀。老马打开门,见窗子开着,他直接将洗脚水从窗口泼到客栈外面,不料那姑娘身手敏捷,落到地上纵身一跃,一盆洗脚水一滴没有洒在身上。老马顺手将窗子关上,白衣姑娘望着窗口得意的一笑转身从客栈正门进去,店里的小二正要关门时与她撞上,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小二正好奇,还没开口问,她并一蹦一跳回房了。 三天转眼过去,这天太阳异常毒辣,晒得大漠里的人头皮发麻,五里镇如置身在炉火中炙烤。天气燥热给人的是疲惫,加上沙漠之狐今日要来洗劫,大家的神经绷得异常紧张。从清晨开始,镇子里就陷入高度戒备,每个人走起路来步伐都要比往常快那么几分,该有的准备已经就绪,就等沙漠之狐来送死。漫长的等待磨炼心智的同时也在考验着这里人们的承受力,与等待一起到来的是紧张,时间越长,这种紧张就会变成恐惧,甚至逃亡。 时过正午,五里镇上不见一个过往的客人,大漠当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人口口相传,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恶多,过往的商人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今日是不会来客人了,就看五里镇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躲过这一劫。 三娘那急脾气最经不起折腾,从一早到现在,她就絮絮叨叨个不停,老马是不敢说她一句的,更别说手里的伙计。唯一的好处是,有个人这么吵着,客栈里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起紧张更刺激的是三娘的滑稽,手下的伙计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既好笑,又不敢明着笑,紧绷的表情看上去太有意思了。 周三娘徘徊在客栈里,转身见到伙计们绷不住的表情就来气,手里拿着条长长的鞭子指着七八个伙计骂道:“看什么看?瞧瞧你们一个个人五人六的,都找抽呢?”伙计们急忙远远的躲开,她将鞭子“啪”丢在酒桌上坐下来狠狠骂道:“跟老娘耗,那就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说罢对伙计喝道:“去准备酒菜,老娘饿了。”伙计偷偷笑起来,她又朝着伙计骂道:“去呀,你们都不吃饭呀?那就谁都别吃了。”气氛轻松下来,伙计们点点头连忙带跑,总之离她越远远好,免得挨鞭子。 忽然一阵马蹄声,周三娘抓起鞭子,老马抡起狼牙棍一同朝门口扑去,手下七八个伙计谁都不例外,提着弯刀紧跟在身后。一匹白马停在客栈门口,姓严的公子从马上跳下来朝她们一笑朝客栈里闯。这个小丫头活活把大家吓了一跳,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自己没事人一般撞进来,大家只好给她让个道。 走到周三娘身旁,她停下来咧嘴一笑道:“别紧张,看把你们都给吓的。”她接着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有什么吃的都拿来,本公子饿了。” 周三娘心里窝着火,指着她骂道:“老娘的洗脚水你吃不吃?”“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老娘开客栈做的是正经买卖,不伺候你这种纨绔的富家少爷,没事就快给老娘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姓严的大概生气里,脸一拉转头望着她,周三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好那是杀气还是别的什么,一下子愣住了。“嗖”一声,一支箭刺破窗子上的羊皮纸射向周三娘,周三娘的注意全在姓严的身上猝不及防,老马见状喝道:“臭婆娘......”他纵身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箭射早肩上“啊”一声摔在地上。 周三娘吓个半死,喝道:“老马......”扑上去抱起他问道:“老马你没事吧?” 宽厚的肩膀上死死钉着一支弩箭,老马真够男人的,他咬牙用力一拔,又是“啊”一身大吼,将弩箭拔出来。原来弩箭带着倒钩,箭镞上带着血,肩上已是血肉模糊,幸好箭上没有毒。周三娘眼中滚着泪花,见老马没事,悬着的心落下来。 嘈杂的马蹄声伴随人的呼喊声而来,弩箭如雨点一般落下来,沙漠之狐果真来了。店里的伙计避之不及,周三娘喝道:“愣着干什么,找死呀?掀桌子。”伙计的动作比什么都快,掀翻桌子挡住飞来的箭,然后慢慢往墙角靠。这时候,快马已经冲进镇子,从马蹄声上判断,上百人的规模。一个伙计探头往外望去,看到的尽是黑压压的人影和太阳下闪光的弯刀,一支箭当头射来,幸好他躲的快,弩箭把头上的帽子射落,人完好无事。周三娘见状,一鞭子打在地上气道:“混账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有几个脑袋?”这下子,所有人都只敢挨近墙角低着头,就怕一不留神脑袋没了。弩箭一个劲的射,窗口已经不成样子,射到客栈里的弩箭将里面的酒缸、碗筷打得“噼里啪啦”,那门板上早就和刺猬一样。猫在墙角动弹不得真够憋屈的,周三娘大骂道:“王八蛋,有种就来和老娘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这种气她可受不了,况且镇子里的人都指望着她们,要是她们躲着不敢出去,镇上的人不就等着被人屠杀殆尽。周三娘心一横,打开门一脚踢出去张桌子挡住射来的弩箭,她跟着身后窜出去骂道:“操你姥姥......”她顺势丢出鞭子缠住一个土匪的脖子用力一拉,那强盗被他从马上拉下来,她借着力道飞上马“驾”一声,长长的鞭子拖着那盗贼满地打滚,不出几丈那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周三娘骑在马上,她在追前面的强盗,后面的强盗在追她,她的骑术极好,上蹿下跳,弩箭对她毫发无伤,反而被她在纠缠中打死数人。前面一堵高高的破墙,三娘骑马飞过,马老“呀”大吼一声千斤之力撞到破墙,跟在周三娘后面的七八个人“呀呀”惨叫着坠马而下,有人被快马拖着走,有人被活埋,也有人跳起来和老马短兵相机,老马的狼牙棒力大无穷,几棒子下去,打得七八个人脑浆迸裂都死了。 这一阵杀得痛快,三娘骑马回来笑道:“老马,你这一身本事还没丢呀。” 老马乐呵呵的道:“婆娘,你去救人,后面的交给我了。” 三娘道:“你小心点。”说完调转马头往前追去。 沙漠之狐最厉害的是他们的弓弩快马,他们像沙漠里的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沙漠里的人们想反抗,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等别人近身就被射成刺猬,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沙漠之狐肆意在戈壁上游荡,吞噬戈壁上的一切,他们从不挑剔沙漠里的任何可取的东西,把人们的畏惧当成武装自己的獠牙。他们狐狸,有坚韧的意志,有征服戈壁的决心;他们狡诈迅捷而凶残,对鲜血充满渴望,大漠本就是世上的地狱,他们要做地狱里最可怕的魔王。 五里镇民风彪悍,艰苦环境锻造善武精神,拿起刀枪人人都是战士,可沙漠里生活的人们谁不是战士?人人都在沙漠之狐的快马弯刀下低头屈服,五里镇上的人也不例外,当他们方然醒悟时发现,比起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不过是沙漠里渺小的一粒黄沙,在沙漠之狐强弓硬弩下,只有抱头鼠窜的分。 慌乱声传来,雅娜焦急的搜寻老铁匠和那个冷冰冰的汉子。想找的人都不在铁匠铺,这让雅娜十分焦虑,不得不找出铁匠铺。外面兵荒马乱的,镇子上的人在逃窜,沙漠之狐在杀人,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被弓弩射倒,看着土匪马刀上正在滴血。眼前浮现出父母死在厮杀中的情景,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她真的吓坏了,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里看到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匹快马朝她冲过来,马上的人披着红袍子,蒙着面,这么漂亮的少女土匪舍不得杀,那人侧身抓住雅娜轻轻一提就如同抓一只牲畜一样将她放到马背上,骑马就跑。雅娜醒悟,她不断在马上挣扎的同时喝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老铁匠这时候才赶回来,雅娜见到他大声喊:“爷爷救我......” 雅娜是老铁匠的命,他边跟在后面跑边喝道:“雅娜,雅娜......”他只顾去追那匹马,不知道身后两把弓弩瞄准了他,两支弩箭从她背后穿胸而过,老铁匠放慢脚步,目光还望着前方的雅娜。 老铁匠死在雅娜眼前,雅娜撕心裂肺的呼喊:“爷爷......”马越跑越远,最后老铁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一条鞭子穿云而过,射死老铁匠的两个土匪从马上掉下来,周三娘扑到老铁匠面前喝道:“老铁匠,老铁匠......”没人回答她,她只想将雅娜抢回来,作为女人,她不想雅娜被土匪欺负。抓起鞭子却被七八个土匪围住,三娘大骂道:“你们这些杂种,给老娘滚开。”手里的鞭子左右一挥,土匪纷纷从马背上掉下来。瞧得出这些人不会让她得逞,从马背上掉下来后拔刀就围上来。 带走雅娜的人消失在视野里,围在身边的人土匪也越来越多,自己也身陷险地。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风一般飞奔过来朝雅娜被带走的方向追去,三娘一眼就认出马背上那人铁匠铺里那中原汉子,他手中提着一把长长的铁剑,所到之处剑锋所向无敌,剑气将阻拦他去路的盗匪掀翻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再站起来。 这等高手天下罕见,周三娘惊呆了,老马纵身一棒将一个盗匪打得吐血,又一棒朝三人脚下扫去,三个人腿骨都被打折,痛得“呀呀”直叫。老马扑到三娘面前喝道:“臭婆娘,你发什么呆呢?” 周三娘问道:“老马,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武林当中有如此凌厉的剑气者不外乎居士易一人,老马当然见到了。可眼下哪顾得上这么多,老马急着道:“哎呀,你废什么话?”沙漠之狐短兵相接就完全没了优势,加之五里镇上的人有精神上的领袖,可谓是处处碰壁。从神堂跌落带来无限恐惧,局势急转直下,猎手变成猎物,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带走雅娜的是沙漠之狐的首领,他叫红狐狸,是个沙漠里最阴险的人。他生存的诀窍是不管手下死多少人,自己绝不吃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他就跑,只要自己活着,沙漠之狐就能席卷戈壁。他也是沙漠中赏金最高的人,当地官府赏银三万两要他的脑袋,怪就怪每次不是他把去取他脑袋的人杀了就是泥鳅一般逃了,猫有九条命,戈壁上的人都传说红狐狸有十条命不止。 抱得美人归,他以为自己再次成功逃脱,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种美妙的体验,他的狂笑透露他有多沾沾自喜。没有人永远好运,就如他的沙漠飞狐跌下地狱,今天红狐狸走到尽头。阻拦他的不仅仅是眼前没有尽头的沙漠,还有天下第一的杀手鱼肠。 鱼肠因找洛河图来到戈壁,红狐狸的人头与洛河图是一样的价格,不同的是取红狐狸的人要比找洛河图简单。洛河图一时间找不到,他不介意顺手做另一桩生意。眼前骑马的男人红狐狸没有兴趣,他不想别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前面过不去,不妨换个方向,反正天大地大。 刚调转马头,鱼肠轻轻问道:“你是红狐狸?” 红狐狸伸手朝腰间的弯刀摸去,同时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鱼肠道:“你的人头价值三万两,三万两不过是你抢劫来钱财的十分之一,这个价钱一点也不贵。” 红狐狸哈哈大笑一声喝道:“想杀红狐狸的人都被我给杀了,又来一个送死的。” 鱼肠道:“鱼肠也不能吗?”说话的同时杀气顿起。 鱼肠之名令天下人闻之变色,红狐狸自知不敌,但他有自信逃走。岂料鱼肠拔剑的同时,一道寒光寒光从眼前闪过,他看见鱼肠的剑收回剑鞘中,一滴血滴在手背上,这是他对活在世上最后看到的一幕。红狐狸从马背上追下去,鲜血从喉咙上流出来被吸进沙子里。 那中原汉子骑马追到此地,鱼肠依旧不动声色道:“你来迟了。” 大侠居士易,天下最富盛名的剑客。一个是仁义大侠,一个是天下最致命的杀手,两人在戈壁的荒漠上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幸运。居士易与鱼肠有许多共同特点,同是天下最好的剑客,他们都是孤独的行者,守住孤独是他们唯一让手中剑变得更锋利的方式。 居士易翻身下马来到红狐狸的马前,雅娜绝望的表情中露出希望。他将雅娜从马背上抱下来,雅娜扑到他怀里哭得让他心慌意乱。对一个剑客来说,在感情世界里他只是个入门者,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暴露了他的心理变化。鱼肠用同样的口吻道:“作为一个剑客不应该有感情,居士易,如果你和我现在动手,你已经输了。”雅娜吓得从居士易怀里离开,鱼肠道:“我要的是红狐狸,这个女人随你带走。”他将红狐狸的尸体绑到红狐狸马背上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看了居士易一眼,牵着红狐狸的马“驾”一声离开了。 雅娜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他是谁?”居士易没有回答,将她扶上自己的马背,牵着马往回走。 姓严的假公子好像无处不在,她再次看了一场好戏,见到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奇怪,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居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这说明什么?等两人都走以后,她走出来一笑道:“居士易、鱼肠,越来越远有意思了。” 太阳朝西边去,五里镇的厮杀早就结束,沙漠之狐无一漏网,人们忙着收拾残局。付出的代价不小,老铁匠以下死了不少人,战火中毁掉不少房屋。当然只要还有人在,不久一切都能重建,或许明天,镇子上往来的客商就会多起来,更重要的是没有沙漠之狐,漠北从此太平无事,通往西域的商道将更繁荣。 雅娜还没有回来,周三娘惴惴不安,手下的伙计都被她骂了个遍,人人远远躲着她。没人理她,她只好和自己生闷气。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雅娜不被折磨而死也会冻死在沙漠中,在她眼里,雅娜还是个孩子,不该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候凋谢。 一个伙计跑进客栈高兴的道:“老板娘,雅娜回来了。” 周三娘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夕阳下雅娜骑在马背上,居士易牵着马,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是沙漠中最美的景色。担忧的心放下了,周三娘露出笑容,可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另一个烦恼又上心头。 居士易越走越近,老马来到周三娘身边望着居士易轻声道:“他手里那把剑叫荆楚,和恩公的赤羽扇,鱼肠的噬魂剑并称神兵山庄三大神兵利器。” 周三娘轻声道:“居士易......” 话刚说完,居士易将马停在她们面前,他扶雅娜下来,一切都彬彬有礼,他不仅是个侠客还是个正人君子,他心平气和道:“雅娜交给你们,你们好好照顾她。”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居士易牵马转身就走,雅娜眼中有多少失望可想而知。周三娘握紧鞭子咬牙往前两步喝道:“居士易,老娘就在这里,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还不动手。”老马抡起狼牙棍站到周三娘身边。 居士易停下脚步道:“马王爷、母夜叉,你们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是你们的造化,我已经没有理由要杀你们,况且我答应严灼心,只要你们不回中原做恶,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他为除掉沙漠之狐而来,事情办完自然一刻不会停留,他迈开步子,慢慢消失在沙漠的尽头。 最痛苦的是雅娜,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她多想不想不管不顾跟他走......。或许这就是宿命的,老铁匠尸骨未寒,或许她还不懂真正的感情,世上有太多事不会如愿,这段奇遇也许此刻就已经结束,她流下苦涩的泪水。 太阳渐渐落下去,明天一早它一样会升起来,五里镇还是五里镇,骆驼客栈还是骆驼客栈,周三娘还是周三娘。 诗禾的心 雅娜的情 二十年前为夺洛河图,洛树云可谓绞尽脑汁。他不顾江湖道义,不顾兄弟情义对泰仁山庄大动干戈,虽然坐上梦寐以求武林盟主的位置,却没有得到洛河图,那件事成为武林中人诟病他的往事。因此,江湖中有不少人对他做武林盟主之位一直心存不服,对武林盟主的号令拒不从命,特别是神兵山庄庄主铁单和绿竹山庄庄主老妇人庞夫人,对他这武林盟主更是充耳不闻。 对于江湖上那些小门派,他占着武林盟主之位再使些手段,或许能叫他们服服帖帖,像铁枪会、黄河帮、金钱帮、巨鲸帮、海沙帮这样势力庞大的帮派,就不是他能掌控的。这些帮派割据一方,明面里听从武林盟主号令,暗地里干些什么勾当没人知道。他们与洛英山庄交好,不过想占着武林盟主的名号扩大自己的地盘,这两年铁枪会与黄河帮争夺山东道上的控制权就是最好的例证,更别说江湖上还有个令人头疼的花依怒。 当年为帮程不归夺取洛河图,洛英山庄付出巨大代价,他连自己三岁儿子性命都搭上,洛河图本来就该是他自己,是程不归不知好歹,要不是他决心毁掉洛河图,泰仁山庄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是自己的东西,别人别想拿走。二十年后程不归将洛河图拱手送上,洛河图眼看又要回到自己手里,谁知半道被人抢去,得而复失让洛树云心情很复杂。就怕半道上有人先下手为强,他才派梁肖月与陈道安赶去盯着天下镖局,不料他这两个徒弟也是两个草包,中了别人的套不说,灰溜溜的跑回来,让他武林盟主的颜面尽失,武林中人找不到洛河图的下落,八成会怀疑这就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场戏,目的是为了引人耳目,免得天下人来和他争夺洛河图,这下戏演砸了,以后来找洛英山庄麻烦的人不会少,程不归更不会放过他。 洛树云对江湖上的争斗避之不及,偏偏他这两好徒弟把洛英山庄推山风口浪尖。两个草包就站在眼前,洛树云恨得直咬牙,自己收的好徒弟,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两个徒儿也觉得委屈,梁肖月善于察言观色,死死低头不敢说话;陈道安老实巴交,苦着脸分辨道:“师傅,不是徒儿们无能,实在是那些人有备而来,我们没办法呀。” 洛树云欲哭无泪道:“这么说还是我错怪你们了不成?” 陈道安低下头笑声道:“徒儿是有办事不周的地方。” 洛树云瞪大眼珠骂道:“那你还狡辩什么?两个废物。” 圆滑的梁肖月忙跪下道:“徒儿无能,请师傅责罚。” 他这一跪,洛树云对他的气就消了不少。察言观色谁不会?陈道安却认死理,洛树云是他师傅,他从小学的是诚实谦卑,在洛树云面前他不会使花花肠子。差点被狼给吃了,一肚子冤屈没处诉说也就罢了,反而挨这么一顿骂,好歹这么多年师徒情,洛树云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他。 越想不通脸色就越难看,洛树云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骂道:“还不跪下。”老实忠厚不被看好,处处献殷勤的人倒是从不吃亏,陈道安怎么也想不通,他是不服气,还是跪下来。洛树云问道:“知道什么人抢走洛河图吗?”陈道安因与他赌气不说话,梁肖月干脆装作没听见,洛树云大喝道:“问你们话呢。” 梁肖月一惊喃喃道:“这个......”他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自己的徒弟什么样洛树云还是知道的,骂道:“这什么这?就知道偷奸耍滑,不成器的东西。” 梁肖月磕头道:“师傅教训的是......” 问他不会有什么结果,洛树云瞅了他一眼转头道:“道安,你说。” 陈道安感到被重视的感觉,心中一暖老实道:“徒儿办事无能,劫走洛河图的人来去无踪,他们是什么人徒儿也不清楚。” 这两个徒弟一个奸猾,一个太忠厚,洛树云没有一个是放心的,怪不得洛英山庄一天不如一天。一个与洛书云年纪相仿,一身富贵精神的人走上来笑嘻嘻道:“好了妹夫,两位贤侄活着回来不容易,你就别再怪他们了。”说着上前去将两人一一扶起来。大舅子出面,洛树云不好驳他面子,只好就此作罢。 此人名叫杨关山,是洛树云夫人杨柳青的哥哥,他是长安马场的老板,长安马场每年出售上万匹良驹,杨关山和长安首富顾城章是长安城里最富有的人。跟在身边的少年高大威武,腰间缠一根白玉腰带,生得仪表堂堂,英雄正气,他叫杨少诚,是杨关山的儿子。杨关山不会武功,他这个儿子却是江湖后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杨少诚武功高强,为人谦虚仗义,偏爱打抱不平,江湖中许多英雄好汉都与他交好,江湖中被人称之为侠者,除了居士易,也只有他。 杨关山将二人扶起来,回头对洛树云道:“洛河图关系到洛英山庄的生死存亡,我说妹夫,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洛河图,你别因小失大。” 洛树云长叹一声道:“天大地大,到哪里找去?” 宋青拱手道:“师傅,铁枪会、黄河帮都在找洛河图,阴司阴老爷子和楚天错还亲自去了河西,江湖中个个帮派也蠢蠢欲动,我们已经落后于人了。”他忍了忍道:“不过阴狮阴少帮主眼下还在长安。” 洛树云眼珠打转着道:“他在长安干什么?” 宋青道:“阴少帮主贪杯好色,这十来天他都赖在春花楼,花了几千两银子就为了与春花楼的老板娘辛捷楚共度良宵,可他连辛捷楚的面都没见到。” 这消息对洛树云来说不知是喜是忧,杨关山道:“阴少帮主毕竟有名师相教,武功还算过得去,可他这个人贪财好色无恶不作,要是不还占着有个厉害的爹,恐怕早就被人给杀了,那辛捷楚虽然是个开妓院的女人,却是江湖中厉害的角色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阴家少主自讨没趣那就让他去,这件事可别叫诗禾知道。” 话刚落地,门外传来洛诗禾的声音:“舅舅,我已经听到了。”说完并与乔木出现在门口。 洛树云大急道:“哎呀诗禾,你跑这来干什么?” 洛诗禾道:“爹爹为洛英山庄的兴衰操心,女儿身为洛英山庄的一份子,洛英山庄的存亡自然是女儿分内之事,那阴少爷不管有多少个女人,女儿都无所谓,女儿看中的不过是铁枪会的实力,现在有两个男人争着要娶女儿,女儿高兴还来不及,不过眼下女儿却谁都不想嫁。” 在场的人听得糊里糊涂,彩礼都收了,哪有不嫁的道理。都是自己把她宠坏了,洛树云道:“我的宝贝女儿耶,你能不能给爹省省心?” 洛诗禾一笑道:“这些人都想得到洛河图,谁最有本事女儿就嫁给谁,爹你想找到洛河图,女儿倒有个办法。” 洛树云半信半疑道:“你说说看。” 洛诗禾道:“爹要找洛河图,就要去找一个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人。” 在场的人安静下来,杨关山道:“你说的是小公子严灼心?” 洛诗禾点点头,洛树云振振有词道:“小公子严灼心是天玄阁的阁主,天下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果然是好办法。”办法是好,他皱起眉头道:“只是江湖传闻,严灼心行踪不定,上哪找他去?” 杨少诚与严灼心是知己好友,杨关山转头问道:“少诚,你和小公子是朋友,你有没有严灼心的下落?” 算算日子,今日是七月二十七,杨少诚点点头老实的回答:“八月初一,他一定会出现在望月楼,说不定眼下他已经到了长安。”众人相互望一眼,杨少诚接着道:“不过,八月份小公子绝不为别人办事,这是他的规矩,除非给他一个他拒绝不了价钱。” 这算什么破规矩?杨关山道:“洛英山庄加上长安马场难道还出不起钱吗?少诚,你只管把他找来。” 杨少诚为难了,道:“小公子不爱财,找他办事,除非亲自登门。” 为了得到洛河图,亲自登门没什么大不了,可不爱财又该给他什么呢?洛树云正愁着,洛诗禾道:“天下的男人,不是爱财就是好色,爹可把天下最美的女人给他。”在场所有人都不解,洛诗禾笑道:“女儿不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吗?” 洛树云都快哭出来,道:“诗禾,爹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洛诗禾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女儿没有和爹开玩笑,已经有两个男人等着娶女儿,难道就不能有第三个?爹只要让人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就说爹决定把女儿许配给严灼心,你们说接下来会发什么?”还能发生什么,无非说洛诗禾水性杨花。在场的人都不说话洛,诗禾道:“接下来,铁枪会和程不归都会去找他的麻烦,为了澄清事实,严灼心自然会乖乖的来求爹爹你,到时候爹爹就让他用洛河图来换自己的清白,他一定会答应。” 最毒妇人心,杨少诚道:“表妹,你也太不择手段了。” 洛诗禾一点不在乎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像表兄你,是个正人君子。”如此手段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杨少诚懒得与这帮阴险小人在一起,“哼”一声闯出去。洛诗禾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道:“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八月初一,女儿和爹爹亲自去见见严灼心,让他百口莫辩。” 洛树云虽然没有儿子,这女儿却比男儿强上百倍。此计甚好,只要依计而行,洛河图就是手中之物。等他拿到洛河图,什么铁枪会、黄河帮都不在话下。 洛树云身为武林盟主,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反而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还自称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天下人都被他的外表所骗,其实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像他这样的伪君子天下还不在少数。 天一早,骆驼客栈还没有客人,周三娘和店里的伙计已经开始忙活着。姓严的假公子背着包袱从楼上轻快的走下来,她走到柜台前道:“老板,结账。” 周三娘招呼她,一边算账一边笑道:“严公子要走呀?怎么不多住两天?”严公子瞧不惯她,刚脆迈开脸不和她说话,她就喜欢和这种人闹着玩增加乐趣。周三娘算盘一打道:“三十两银子。” 严公子下巴都要掉下来,盯着她骂道:“三十两?你打劫呀?” 她凶周三娘比她更凶,指着她骂道:“你每天不是要吃的就是要喝的,老娘这店里让你打坏多少东西?没把你赶走就算不错了,收你三十两银子都是便宜你。”她骂完,换副讥讽的笑脸道:“哟,严公子不会没钱吧?没钱不要紧,把门外那匹白马留下。” 严公子嘀咕着解下包袱拿出三锭十两的银子丢在柜台上,嘀咕着道:“掉进钱眼里了.......”嘀咕完背上包袱就走。 这么多银子,周三娘嘻嘻笑着道:“严公子,下次再来呀!” 要是人人都像这个假公子一样出手大方,骆驼客栈早就发达了。周三娘正高兴着,只听到外面一个女人的喊声,伙计跌跌撞撞冲进来道:“老板娘,那个臭丫头把雅娜带走了。” 周三娘“什么”一声喝急忙跑出去,只见雅娜被严公子拽到马上,骑着马往东边跑。周三娘大喝道:“姓严的,你把雅娜带哪去?” 那严公子回答:“带她去找她的情郎......”说完逐渐消失。 老马来到三娘身边道:“臭婆娘,你瞧出来了吗?那匹白马是正宗西域大宛良马中的上品,世间罕见,少说也也值三千两银子,这个姓严的小姑娘到底什么身份,家里这么有钱。” 周三娘瞅他一眼道:“你能肯定她姓严吗?”老马不作声,周三娘叹道:“爱上一个剑客不是什么好事,希望雅娜不要失望而归。” 没有人愿意受制于人,雅娜一边挣扎一边骂人,那严公子全当没听见;等她没力气挣扎,等她骂够了,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出乎她预料,雅娜似乎不知道疲倦,就像沙漠里的骆驼一般有着坚韧不拔的意志。没有人愿意一直听别人喋喋不休,又或许自己身上不具备这样的品质,严公子终于失去耐心,将她从马背上推下去摔在沙漠里。 雅娜一声不吭,抬起头死死盯着她,目光里充满愤怒。严公子狠狠瞅她一眼“驾”一声往前走,雅娜朝另一个方向走,两个人就此各奔一方。大漠里容易迷失方向,如果没有水,一个人走不了多远,严公子拉住马缰绳转过头,雅娜越走越远,她不忍心将她丢下,于是转身快马追过去。 雅娜听到追上来的马蹄声,转头看一眼拔腿就跑。严公子顿时来气,她想看看雅娜能跑哪里去,她骑马像在追猎物一样跟在雅娜身后,手里的马鞭抽在黄沙上“啪啪”作响。 雅娜不甘心被抓住,拼命往前跑,黄沙里实在太容易滑倒,脚下踩不稳并顺着沙丘滚下去。追兵骑马来到她身边,雅娜实在跑不动,躺在黄沙上气喘吁吁。严公子翻身下马,扑到她面前将她拉起来“啪”一掌打在她脸上骂道:“你再跑呀......”于是又将她推倒。雅娜的目光依旧锐利,严公子扑上去举起巴掌,却发现这张脸长得那样清澈动人,比沙漠里的绿洲要美上不知百倍。她下不去手,轻轻放下举起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道:“多美的一张脸,真对不起,小美人,我怎么舍得打你呢?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带你去找你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要是你不听话,我就扒光你的衣服,等我玩够了就把你卖到妓院里去。”她找来一根绳子将她的手困起来,翻身上马拉着她往前走。 雅娜如同沙漠里的沙子一样是个倔强的女人,她一声不吭也不求饶,沙漠里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正午的太严毒辣,就连骑在马背上的严公子都热受不了,要不停的喝水,雅娜摇摇晃晃的跟着她,她脸色苍白,嘴唇早就干裂。其实只要雅娜开口求她,她一定不会那么狠心。 再坚强的骆驼也有被压到的一天,雅娜脚下一软倒在黄沙里。严公子有气无力的转过头看一眼,她从马背上跳下来将她抱起来,嘴里念叨着:“活该......”她还是把水壶送到嘴边。 雅娜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火光在眼前跳动,那匹白马躺在身边。她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羊皮熬十分温暖,她真的太饿了,用力托起轻盈的身体搜寻着什么。“你醒了?”半块烤熟的牛肉递到她眼前。雅娜抬起头,还是那个严公子,她将烤肉丢到她怀里道:“爱吃不吃。”说着又将水壶丢在她身边。那严公子躺倒另一一张席子上道:“下半夜该你守夜。”说着闭上眼睛。 不吃白不吃,雅娜拿起烤肉狼吞虎咽的吃完,又痛痛快快喝了一气水。那个严公子一动不动,看来是睡着了,她从皮靴里拔出一把弯弯的匕首轻轻朝她走去。她真想一刀杀了她,可又想,毕竟是她救了自己的命,她现在不杀她,她们之间算扯平了。 她慢慢退后,小心走到白马旁,白马像中了邪怎么也拉不走。心情越来越着急,并听到那个严公子道:“她叫白鹭,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我,它不会和任何人走。” 雅娜吓了一跳,转过头,严公子静静的坐在席子上。雅娜打不过她,举起匕首用力插在装水的羊皮水壶上,袋子破了两个洞,口袋里的水不住的往外流。姓严的公子跑过来将她推开骂道:“你干什么?我们就这一袋水,你不想活了?”她从地上捡起水袋,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这下子换雅娜得意了,她哈哈笑一声道:“没有水你那里也去不了。”姓严的将水袋丢在地上将雅娜按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雅娜挣扎一阵,忽然笑起来,姓严的公子停住手的同时雅娜停止笑声道:“你是个女人?” 她身上有淡淡的胭脂味,手指细长纤瘦且白白嫩嫩,没有喉结,胸前明显的突起都暴露她的性别。姓严的“哼”一声狠狠望着她一眼走回去躺在自己席子上道:“赶紧睡觉,明天接着赶路。” 知道她是个女人,雅娜不再怕她,抱着羊皮熬走到她身边躺下,将羊皮熬盖在她身上。严公子不领情,侧身离她远一点,把羊皮熬掀开丢还她。其实那张羊皮熬足够她们两个人躲避夜里的风寒,雅娜又给她盖上,同时道:“你睡吧,下半夜该我守夜。” 雅娜那样温柔,她没有将她推开,翻身平躺着道:“有我的马在,它会替我们守夜。” 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前一刻还仇深似海,后一刻或许就能成为朋友。雅娜问道:“你为什么要扮成一个男人?” 严公子轻轻一笑回答:“江湖险恶,你不会明白。” 雅娜明白,生活在大漠她什么没有见过?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却格外明亮,雅娜陷入美丽的幻想中,自言自语道:“居士易,他一定是个英雄。” 严公子道:“她是不是英雄关我什么事?” 雅娜道:“女人都爱英雄。” 身边的伙伴回答:“可女人不需要英雄,需要的是陪伴......”说完就闭上眼睛。 雅娜喃喃道:“真的吗?”没人回答她,她扭头一看,伙伴睡着了,她仰望星空道:“女人需要陪伴......”或许这次离开时对的,只要能带她去找居士易,她能想到未来有多美好。 第二天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荒漠就像没有尽头,太阳毫不留情,让人举步维艰。翻过一个沙丘,眼前又是另一个沙丘,抬头望天上的太阳,它好像永远在同一个位置。没有水,人和马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雅娜早就懊悔前一夜一气之下把水袋刺破,沙漠里没有水,她们熬不过一天。 热气在眼前形成一层薄纱,一眼看出去一切都是模糊的。偶然见沙漠中一道黑影,她们顾不了那是不是海市蜃楼朝黑影的方向走。离的越近越清晰,那是一匹乌黑色的马,有马说明有人,有人就能找到水,或许还能打听到前面的去路。 求生的欲望促使她们越走越快,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匹被人遗弃在沙丘上的马,一望无际的沙漠,或许马的主人已经死字风沙中。二人四处张望,沙丘下躺着一个布衣汉子,雅娜觉得那人眼熟,迫不及待的跑到沙丘下面。严公子牵马站在沙丘上,见雅娜冲她挥手,她牵上那匹马走下沙丘。 天下总有那么巧的事,又是居士易,偏偏又让雅娜遇到,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事。雅娜喜极而泣,开心的望着她道:“是他,他还活着。” 居士易严重脱水,严公子苦着脸道:“没有水,他不可能活下来的。” 雅娜摇摇头道:“我一定要救他。”她卷起袖子拔出匕首。 严公子知道她想给居士易喝自己的血,她放声道:“温暖一个剑客的心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雅娜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接着道:“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爱上一个剑客是疯狂的,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对于剑客而言,一旦有了情感,这个剑客就已经死了。” 雅娜没有犹豫,她一刀滑下去,鲜血从手腕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居士易口中。这样做是否值得,严公子转头,内心很煎熬。雅娜的血能有多少,救不了一个快要死的人,严公子伸手从马鞍下又拿出一只水袋那是她为她们留的最后一点水,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拿出来。她将水袋丢在雅娜面前,雅娜抬头望着她,她深吸一口气,从衣角扯下一块布走过去将雅娜流血的伤口包扎好。 雅娜感激的泪水掉下来,严公子责备的道:“我不相信他会永远陪你。” 雅娜打开水袋,把水灌进居士易口中,幸福的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你面前,你欣赏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姓严的公子对此抱以一声冷笑。 莫名其妙的耽搁了半天,要是没有这半天,说不定都已经走出荒漠。天又黑了,居士易还没醒过来,就在沙丘下生火过夜。雅娜将居士易抱在怀里,她的伙伴对此越看越不顺眼道:“这回一滴水也没有了,你满意了吧?” 雅娜愧疚的低头望着居士易挤出两个字:“谢谢。” 严公子瞅了她一眼道:“你少来着一套,告诉你,明天要是还走不出去,那咋们就等着喂狼吧。” 雅娜抬起头,偶然见东边的天一片通红,她激动的站起来指着东边道:“你快看......” 顺着雅娜手指的方向望去,天边的亮光蔓延数不绝,那是玉门关到阳关方向,这里能看到照亮夜空的火光,说明她们离边关已经不远。严公子抑制住心里的喜悦道:“哎呀,大名鼎鼎的居士易大侠倒在家门口,是不是太可笑了?”雅娜没有回答,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幸运,能让多一刻与这个男人呆在一起。 居士易咳了一声,雅娜转身扑上去,居士易睁开眼,雅娜笑盈盈道:“你醒了?” 男女之间如此亲密,居士易是正人君子,他甚至没有看清是雅娜并轻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雅娜吃了一惊,她的同伴冷她一眼,谁叫她自作多情。雅娜委屈的道:“是我,我是雅娜。” 居士易道:“雅娜......”他说着抬去细细看她一眼问道:“雅娜,你怎么到这来了?” 严公子气道:“要不是她,你已经死了,狗咬吕洞宾。”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居士易打量着雅娜,雅娜急忙拉衣袖遮住手腕的伤口。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完全没有必要,居士易已经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他惊讶的道:“雅娜你......” 这对雅娜来说不算什么,她一笑道:“易大哥,这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居士易站起来拱手道:“姑娘两次救在下性命,在下日后定当回报。” 坐回居士易,在女人面前他又变得刻薄古板,他刚离开五里镇几天,对雅娜的态度骤然如此,怎么不叫雅娜心寒。严公子挖苦道:“我说什么来着?女人需要的不是英雄。”雅娜陷入悲伤,到底她太年轻,对感情的期望值越高,失望就越大。 居士易听不懂她们说什么,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他既然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不会怀疑眼前这个翩翩公子是个女人。严公子不冷不热道:“兄台不敢当,在下严少度,想必居士易大侠你也没有听说过。” 居士易道:“原来是严兄。”又恭维道:“严兄有胆量独闯大漠,想必并非等闲之辈。” 这种交谈严少度都快窒息了,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爱上这样一个人是怎样的无趣。当然,不同的人有不同人的爱好,雅娜喜欢这样的英雄,正如她所说“女人都爱英雄”。出于给雅娜面子,严少度道:“在下可不是一个人独闯大漠,难道居士易大侠你没有看到,在下有一个朋友。” 居士易看来雅娜一眼道:“严兄真会说笑。” 严少度道:“在下没有开玩笑,雅娜和我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挑衅居士易,她想看看居士易对雅娜的态度,显然她打错算盘了,居士易实在是一根木头,这个人冷得像一块冰,温暖他的心恐怕比登天还难。从现在看来,雅娜对居士易的爱不过一厢情愿,雅娜是个倔强的姑娘,可想而知她不会轻易放弃,她要走的路还很远。 居士易没有反应,严少度接着道:“居士易大侠离开五里镇已经有几天了,你怎么还在戈壁上?” 居士易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一件大事,在下不得已,只好留下来查清楚。” 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严少度步步紧逼问道:“什么事?” 居士易不说自然有为难的地方,像她这样好奇的人真少见,居士易无奈道:“洛河图不知严兄可有耳闻?” 严少度哈哈一声道:“江湖中人有谁不知道洛河图。” 居士易道:“听闻洛河图重现江湖,却被一伙神秘人劫走了,只听说那伙人抢走洛河图往西走,此事处治不但,必定引发江湖一场争斗,事关武林安危,在下义不容辞,一定要查个究竟。” 严少度道:“江湖上的事有真有假,不知阁下查到什么?” 居士易摇摇头叹道:“哎,说来惭愧,在下在戈壁上查了三天一无所获,正打算入关在找找线索。” 严少度笑道:“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居士易大侠和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是生死之交,严灼心号称无所不知,你何必费那么大心思在这戈壁上劳神?何不去问严灼心不就都明白了?” 居士易哈哈一声道:“严兄果真有趣,难道兄台当真以为严灼心是神仙不成?” 严少度又追问道:“难道天玄阁是徒有虚名?” 居士易回答:“兄台不是说过,江湖上的事情有真也有假。”说到这,两人一同哈哈大笑出来,雅娜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 居士易光明磊落,对严少度自然敞开心扉,至于严少度是不是以德报怨,那就不知道了。严少度拱手道:“在下有意结交阁下这个朋友,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居士易大喜道:“在下求之不得。” 严少度一笑道:“咋们既然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在下的事,洛河图的事情再下同样义不容辞,不如日后咋们同行,在下也好帮写忙。” 居士易拱手道:“有严兄相助,在下自然高兴,就怕耽误了严兄的事。” 此事就这么说定,严少度斜眼朝雅娜望去。接下来她们要一路跟着居士易,雅娜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接触,机会她已经为雅娜创造出来了,至于雅娜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雅娜自己的事。严少度低头深吸一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样一板正经的和别人说话,回想起来都直哆嗦,要不是为了雅娜,她才懒得跟着居士易。当然,跟着居士易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们两个小姑娘不用再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八月的头一天是长安望月楼一年中生意最火爆的一天,因为只有这一天才能吃到望月楼的黄河全鲤宴。选用秋天最肥美的黄河鲤为食材做成一桌全鲤宴,鲤鱼焙面、糖醋黄河鲤、黄河湾烧鲤鱼、石烹黄河鲤等名菜入桌,再搭配一杯望月楼特制的鱼骨酒,这是长安城最值得一品美味。如果上述几道菜都太普通,那接下来这道鲤鱼刺身绝对令人回味无穷。天下的厨子,能做刺身的人不少,能用鲤鱼做刺身的只有肖玉山一人而已。 肖玉山是望江楼的掌柜,他另一个身份是财神朱越的管家。从一个普通的厨子被朱越看上,成为财神的管家,肖玉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肖玉山的幸运源于他的付出,传闻为做好这道鲤鱼刺身,他足足花了十年功夫用来苦练刀工,每年做刺身用坏的菜刀就有三把,如果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他付出的努力世人无法想象。 世上从不缺坚韧不拔之人,肖玉山就是其中一个。成为财神的管家后,他立下规矩,这道刺身一年他只在八月的头一天做一次。天下人慕名而来,不惜重金只为尝一尝这道被世人称道的菜。不过,不是你有钱就一定能吃上这道菜,肖玉山一个人一天能做几道刺身?听说排队吃这道菜的人已经排到三年后。财神秉承物以稀为贵,利用人们对望江楼全鱼宴趋之若鹜的心态,不但挣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让财神的名号经久不息,这种一举两得的生财之道只有朱越能想到。 全鲤宴不是从来就有,这桌菜其实始于一个人,此人号称尽知天下事,与财神朱越是挚交好友,他并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朱越年轻时忙着做生意,赚得天下人的钱财,可谓富可敌国。有钱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反而给他无限的烦恼。凡是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冲他着的钱财而来,几段感情无果而终,他伤透心因而终生未娶;与他叫朋友的人同样另有目的,人人都在他面前花言巧语,天下之大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也是最孤独的人;财神家大业大,靠他养活的人数以万计,他同样是世上最操心的人,有钱并没有让他过上好日子,他不得不日日奔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安定,应该说他是世上最悲哀的人才对。严灼心是财神在世上交到第一个不为钱财与他交往的朋友,朱越摆酒庆祝,在望月楼设下一桌全鲤宴与严灼心对饮,二人在酒桌上立下约定,每年八月初一在望江楼摆下全鲤宴,等严灼心亲自来品尝。从此望江楼全鲤宴为世人称道,小公子之名也因全鲤宴天下闻名。 望月楼上的雅间常年关闭,每年八月初一这一天门才打开,三年来年年如此。今天,望月楼迎来最重要的客人,伙计们一早并开始打扫,在阳台上摆上各类菊花,墙上挂上名人字画,甚至专门请来长安城最有名的乐师和舞女。这场宴会堪称盛大,有人赶来品尝全鱼宴,有人想一睹小公子风采,长安城里想过节一样热闹。 财神一番好意岂可辜负?严灼心年年到望月楼来赴宴,却很少有人知道小公子是谁,到头来人人失望而归。并不是他神出鬼没,实在他与世人一样都是凡夫俗子没有高下之分。 临近正午,雅间里一老一少两个布衣食客,这桌全鲤宴吃了一半一半,只有那盘鲤鱼刺身一片不剩。年少那人只喝了一杯酒,吃个半饱并走到阳台上欣赏菊花,留年长那人坐在席间狼吞虎咽。年长那人一身阴阳怪气的打扮,从他打扮来看就知道他是个算命先生,八成还是个潦倒的算命先生。此人名叫徐妙笔,他在长安大街上巧言令色坑蒙拐骗但从不偷,过得是潦倒,却也逍遥快活。年轻的公子是严灼心,他个头不高,与常人无异;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绫罗绸缎,反而还有些破旧;一张脸算不上英俊倒也不丑,属于怎么看也顺眼那种;他手里拿着一把没有扇坠、扇纸一片空白的折扇,那把折扇倒是大有来头,是神兵山庄三大神兵利器之一,神兵山庄将这把折扇赠予严灼心,赤羽扇严灼心从不离手。 是的没错,他就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世人都以为小公子与众不同,世人都对小公子充满想象,但还是没有人预料到他竟如此平凡,平凡得就算他站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这是最现实的,即使他就站在阳台上,又有谁相信他就是天玄阁阁主呢? 世人总爱戴上面具,尽量把自己粉饰得光鲜亮丽,展现在别人面前的往往是最虚假的一面。或许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一种自卫,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欺骗?而且欺骗的成分恐怕要更多。 比起世上多数人,严灼心做的只怕要好很多。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严灼心区别于别人的是天玄阁知道很多武林当中鲜为人知知的秘密。年少轻狂的严灼心因此在江湖上独树一帜,有求于他的人越多,天玄阁的声明并越传越远。 世人都说严灼心不爱财,其实世上的人有谁不爱财?只是古语有云,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明不白的钱严灼心从来一分不拿,比起富贵,他更需要的是心安。严灼心同样喜欢美女,对于女人,他比他那两个朋友居士易和杨少诚要更懂得怜香惜玉。这就是小公子严灼心,自他在江湖上成名那一天起,他从来就是个毁誉参半的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适用于朱越。他不像世上大多有钱有势的人那样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朱越待人亲近乐于助人,对天下所有人一视同仁。为保证生意顺利,他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自从三年前与严灼心那次对饮,之后两年他再也没有到望月楼赴宴。严灼心一人赴约实在无趣,并邀约上他这个落魄的朋友徐妙笔。全鲤宴天下闻名,一连两年都有机会与小公子一起赴宴,对徐妙笔而言求之不得,再加上他满嘴胡说八道的本事,从此以后徐神仙也算是长安城里名头不小的人物,以后只怕多半见不到他像现在这样落魄了。 其实严灼心到长安来除了赴宴以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他合上扇子打在手心里边走边道:“徐妙笔,每年你都说我能钓到金娃娃,结果每次让我空手而归,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说的话到底灵不灵呀?” 金娃娃是鲤鱼的一个变种,它混身金黄像金子一样,天下的水系中,只有在洛水中才能找到它的踪迹,且它只有在八月的上月活跃。这种鱼万里挑一极其稀有,就连靠打渔为生的渔民,一生都未必有机会见到金娃娃的踪影,因为稀有,这种鱼比金子还要珍贵。严灼心喜好收养天下珍奇,金娃娃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三年来他始终没有钓到。 徐妙笔吧唧着嘴边吃边道:“今年你一定钓到......” 严灼心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道:“这话去年你也说过。” 徐妙笔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站起来把空空的酒壶拿到他眼前道:“严兄,能不能再要壶酒来?” 严灼心“哎”一声道:“你真是贪得无厌,这一壶酒我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让你给喝了,你怎么不自己去要?” 徐妙笔嘻嘻笑道:“人家请的是你,我不过占着严兄你关照来蹭吃蹭喝罢了,哪好意思去要呀。” 严灼心死死盯着他道:“你不好意思我就好意思了?” 徐妙笔“哼”一声扫兴的坐下来自言自语道:“反正都是白吃白喝,又没吃你的。” 严灼心深吸一口气搂着他道:“老徐,我可告诉你,今年要是我再钓不到金娃娃,明年的这顿你就免了吧。”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雅间门口冲着外面道:“小二,再给我拿壶酒。” 人在江湖,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望江楼的酒能多混一顿是一顿,谁还在乎明年能不能再来。小公子的要求,望江楼当然有求必应,一个伙计推开门送酒进来,严灼心拿着酒壶走到桌子面前,徐妙笔大喜道:“多谢严兄......”说完并站起来抢。 严灼心一躲,徐妙笔气嘟嘟的坐下。严灼心为他满上一杯,又为自己满上一杯道:“徐妙笔,你都这把年纪了,不是我做朋友的看不起你,像你现在这样下去,你就不怕死后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二人对饮一杯,徐妙笔哈哈苦笑一声拱手道:“人总有一死,好在徐某有严兄这个朋友,严兄重情重义,要是徐某死在严兄前面,拜托严兄找个没人的地把徐某埋了,严兄要是有空,每年给我送壶酒,徐某就感激不尽了。” 人活在世上有几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恐怕这个世上,真正把徐妙笔当朋友的也只有严灼心一个人。徐妙笔是爱贪点小便宜不假,可他光明磊落,从不因为自己落魄的处境不择手段。在别人眼里,或许他是得过且过的不思进取,只有严灼心知道,他恪守自己的原则,不为富贵折腰,不因窘迫失落。他也曾有过辉煌,却为人正直成为世间的一个异类,朋友渐渐对他疏远,最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严灼心不明白为什么为人公正也会成为世上的异类?人人生来不就该如此吗?活在这世上已经不易,徐妙笔应该被人尊重,至少严灼心觉得有他这个朋友是幸运的。 他将酒壶给徐妙笔道:“少喝点,大白天你真想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不成?”徐妙笔满足了愿望,哈哈大笑一声。 这时候,一个伙计推门闯入拱手道:“严公子,楼下来了许多江湖中人,占着望江楼不走,肖掌柜请严公子看在朱老板的面子上出去见见他们。” 白吃白喝别人的,没有理由不帮别人办事。徐妙笔凑上来问道:“严兄,你真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严灼心盯着他,难道他也打洛河图的主意不成? 楼下坐满江湖各门各派的人,望江楼生意红火,这些人不敢得罪有钱的朱越,人人面前点了一桌子酒菜,却光坐着一动不动,这种场景实在不常见。严灼心和徐妙笔从楼上下来,众人的目光全移到二人身上,这些人凶神恶煞个个如狼似虎,徐妙笔战战兢兢,恨不得找个门缝钻进去。 严灼心走到客栈中间一笑道:“各位要是都这么客气,岂不辜负望江楼厨子的一番好意。”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怀抱一只木匣子走到严灼心面前哈哈一声道:“小公子,这是一株血珊瑚,请公子笑纳。”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木匣,确实是一株难得一见的血珊瑚。 另一个高大的汉子打开木匣走到面前,木匣里是一支白玉如意,他笑答:“这支白玉如意价值千金,愿意赠予公子。” 有一个青衣汉子站起来哈哈一声道:“各位手中的宝物与在下这件宝物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众人朝他望去,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金卷在众人面前展开道:“这是楼兰古国藏宝的金卷。”他转头对严灼心道:“在下也愿意赠予公子。” 严灼心左右打量着众人道:“各位还有什么宝物不如都拿出来看看吧!” 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秃头站起来道:“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严灼心最讲义气,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朋友的忙你不会不帮吧?” 那秃头身边的剑客也站起来抱手笑道:“朋友的忙小公子当然会帮,要不然大家来找他干什么。” 众人哈哈大笑一声,严灼心也笑了一声然后道:“血珊瑚和白玉如意价值不菲,想必无极剑派和雷火门为了把弄到手,一定花了大价钱,楼兰古国藏宝的金卷更不用说,金卷本身就是一件宝物,当年汉中马帮为了得到这张金卷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三件宝物毕竟有价,比起矛隼燕十七、金钱豹云鬼和我的关系就一文不值。”三个带着宝物来的人面面相嘘,严灼心又道:“敢问燕兄、云兄,朋友的忙在下要是不帮会怎么样?” 秃头就是燕十七,江湖外号矛隼,他在祁连山下称雄,拳脚上的功夫十分了得;使剑的汉子便是金钱豹云鬼,此人剑法如鬼,因此得名,二人都是严灼心要好的朋友。 听了严灼心的话,燕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朋友的忙严兄不帮倒也无妨,大不了咋们以后不做朋友就是了。” 为一副洛河图,朋友转眼就会变成敌人,果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叫人心酸呀!就在这时,十余个衣着统一的带剑汉子闯入一字排开,其中一人喝道“洛盟主到”。众人顺着客栈门外望去,洛树云闯进来,洛诗禾与宋青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武林盟主洛树云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众人的目光纷纷都被洛诗禾吸引,像她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天下罕有,与她见上一面也是一种幸运。 严灼心也不列外,从洛诗禾进门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洛诗禾,要是在这样的景色面前还不为所动的人,那才奇怪。洛树云见他的呆呆的望着洛诗禾,转头与自己的爱女对视一眼,回头拱手道:“听闻天玄阁阁主驾临长安,洛某特意前来拜会,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再好的景致总有叫人不满意的地方,严灼心与洛英山庄素来没有来往,洛树云此时带着洛诗禾前来拜会,洛树云心里打什么主意严灼心一猜并知道。他回过神来哈哈大笑一声道:“洛盟主果真一定也不客气,你都已经来了,难不成还能赶你走不成?”出言如此不逊,叫在场众人大开眼界。洛树云倒不觉得什么,洛诗禾与宋青却心情不悦,要不是有求于人,只怕她们早就火了。严灼心停了停问道:“莫非洛盟主也是为一品肖掌柜做的鲤鱼刺身而来?那真不巧,洛盟主你只怕要改年再来了。” 洛树云道:“小公子性格直率果真名不虚传,洛某并有话直说,实不相瞒,洛某有意与阁下交个朋友,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 严灼心道:“洛盟主的面子自然要给的,要不然我岂不是和天下英雄为敌,不过我的规矩洛盟主你应该有所耳闻,就算我们是朋友,你请我办事,我一样要收银子。”他凑到洛树云面前道:“洛盟主,我可不会因为咋们是朋友少拿你一分钱。”说完轻轻一笑。 洛树云也跟着一笑摆手道:“严公子,咋们借一步说话。”说完走在前面引路。 洛树云来的真是时候,要不然与这些江湖中人免不了纠缠一番,严灼心一笑合上折扇跟走上搂去。洛英山庄弟子守住楼梯不让任何人上楼,楼下的江湖中人议论纷纷,可谁都不敢得罪洛英山庄,只好在楼下干等着。在洛树云面前徐妙笔是说不上一句话的,他乘江湖中人的目光都在洛树云与严灼心身上,偷偷摸出望江楼,他这个聪明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原来洛树云早就在楼上备下一桌酒席,来到席间,洛树云一摆手道:“公子请坐。” 严灼心“哎”叹息一声道:“洛盟主你真客气,在下刚吃过午饭你又来这一出。”他无奈的做到桌子面前。 洛树云哈哈一声道:“诗禾,给严公子倒酒。”洛诗禾欠身点头,对严灼心温柔的一笑给他满上一杯酒。不得不说洛诗禾是个很会利用自己美貌的女人,就算她倒的这杯酒里有毒,为了博她一笑,严灼心一样会喝。洛树云举杯道:“严公子,洛某敬你一杯。” 一杯酒刚饮下,洛诗禾又给他满上一杯,洛诗禾端起酒杯道:“家父常与我提起公子之名,只是一直未能如愿与公子相见,这杯酒公子一定要喝。” 严灼心被她搞得晕头转向道:“洛姑娘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洛诗禾笑道:“既然如此,那公子就更应该多喝几杯。”她举杯将酒饮下。 洛诗禾到底是大家闺秀,从在洛英山庄长大,受环境熏陶,她有耍不完的手段应付各种场合,在她面前,严灼心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被她牵着鼻子走。谁让小公子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呢,洛诗禾就是一剂毒药,任何男人在她面前只怕毫无招架之地。严灼心本来不想喝酒,奈何洛诗禾手段高明,被她连哄带骗,一不小心七八杯酒并下肚了。 洛诗禾笑道:“公子果然好酒量,不如再喝一杯。”说着往严灼心酒杯里倒酒。 无事献殷勤,严灼心忽然醒悟道:“洛大小姐摆的莫非是鸿门宴吧?” 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洛诗禾似乎没有料到,转头看洛树云一眼又笑道:“就算这是鸿门宴,不知公子想做雄才大略的刘邦还是决胜千里的张良?” 严灼心回答:“在下既做不刘邦也做不张良,不过我倒觉得姑娘像舞剑的项庄。”言下之意无非说她是个跳梁小丑,喜欢在人前卖弄。洛诗禾怒不可言,但比起对洛河图的渴望,她还能保持冷静。严灼心站起来徘徊两步道:“洛盟主来找我,无非和楼下那些人一样都想知道洛河图的下落,恕我直言,洛盟主与洛河图两次近在咫尺,两次失之交臂,世上的东西,不是你的,不管你再怎么处心积虑终究不是你的,洛盟主只怕永远都别想得到洛河图。” 这话洛诗禾十分不爱听,冷了他一眼问道:“世上有谁不想得到洛河图?”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那只能说明洛大小姐孤陋寡闻。” 洛诗禾也冷笑一声,她目光中充满鄙视道:“严灼心,你不愿告诉别人洛河图的下落,难道不是想独占洛河图吗?”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严灼心走到她身后停下道:“世人对洛河图趋之若鹜,别人越想得到的东西,在我这里并一文不值。” 他话里有话,无非是故意说给洛诗禾听的。岂料洛诗禾道:“空口无凭,你以为你说什么别人都会信吗?” 严灼心道:“难道一张洛河图还能比性命更重要吗?”不过,与她解释多半无用,严灼心走开了。他走到窗前道:“二十年前洛盟主为了得到洛河图对泰仁山庄大开杀戒,虽然你坐上梦寐以求武陵盟主之位,可天下武林当中有多少人对此口服心不服?洛盟主不但没有得到洛河图,反而背负一个不仁不义之名,这就罢了,连洛盟主三岁的儿子也因此命丧仇家之手,洛夫人怪洛盟主无情与洛盟主决裂落发出家,洛英山庄这二十年来每况日下,细心算一算,只怕洛盟主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百倍。” 往事重提,洛树云怒不可言喝道:“洛河图本来就该是我的。” 严灼心看了他一眼,将他惹怒没什么好处,于是道:“洛盟主何必动气,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天生就该是谁的。”他朝门口走去道:“实不相瞒,洛河图的下落我也不知道,洛盟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正要出门离开,洛树云站起来道:“严公子请留步。”严灼心止住脚步,洛树云向宋青使了个颜色,宋青双手奉上一张银票。洛树云道:“这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只要你能替洛某找到洛河图的下落,洛英山庄还有厚礼相报。” 严灼心斜眼一看道:“洛盟主,你这就没意思了,世上的人谁不喜欢钱,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洛树云道:“有什么好为难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公子直管收着并是。” 严灼心转身走回来道:“洛盟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样算一算,知道的人还不多吗?”他指着洛诗禾与宋青道:“何况还有洛大小姐和洛盟主你这位爱徒,我以后还要在江湖上混呢,洛盟主不至于连条活路也不给吧?”以洛树云和洛诗禾的性格,对今天的严灼心算是一忍再忍。严灼心又道:“不过有件事洛盟主你一定有兴趣。”洛树云父女及宋青都看着他,严灼心接着道:“二十年前那场血战,泰仁山庄一夜之间不复存在,程不归身负重伤不知下落,人人都以为他与洛河图一起葬身火海,就连我也以为他死了,直到三年前的一桩婚事......” 洛树云打断他道:“婚事......” 严灼心道:“三年前大鹏王蓝日的妹妹出嫁,这桩婚事在漠北被奉为佳话,大鹏王在漠北独霸一方,他的妹妹蓝月被称为漠北第一美女,传闻她的武功不在大鹏王之下,这桩婚事自然引起天玄阁的注意,后来我听说大鹏王这个妹夫名叫程少度,是漠北采石城城主程偃的儿子。”严灼心看了洛树云一眼道:“想必程少度这个名字洛盟主并不陌生,当年程不归的儿子就叫程少度,如果洛盟主的儿子还活着,程少度应该比他大两岁,洛盟主与程不归曾是生死兄弟,你们有过约定,等你们的儿子长大后,就让他们结为兄弟,不幸的是洛盟主的儿子早年夭折,为争夺洛河图洛盟主又不顾兄弟之情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从此洛英山庄与泰仁山庄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过这些往事不提也罢,让我好奇的是三年前娶大鹏王妹妹的那个程少度当时二十二岁,如果程不归的儿子还活着,他同样二十二岁,恰的是采石城建于大约十八年前,城主程偃来自中原,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直到那时我开始怀疑程不归并没有死,而是远走西域隐姓埋名,但我不明白的是,程不归隐姓埋名,为什么他的儿子却没有该名字呢?” 洛诗禾“哼”一声道:“西域与中原相隔千里,天下叫程少度的人也不止一人,有人好奇怪的。” 严灼心道:“洛大小姐果然聪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天下叫程少度的人不止一个,西域与中原相隔千里,如果程不归躲到西域去,谁又知道他从前是什么人呢?从那时起,天玄阁重新核实了当年泰仁山庄那场血战,当年死在大火中的一共三百二十一人,不过据天玄阁所知,当夜连同程不归夫人刚刚降生的孩子在内,泰仁山庄一共应该有三百二十四个人才对,失踪的正好是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这三个人去哪了呢?”严灼心一笑道:“当夜大火烧得十分凶猛,人人都以为这三个人在大火中化为灰烬,这种解释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被烧成木炭可以理解,可他们身上的物件总不至于也能被大火烧得烟消云散吧?这又怎么解释?”他停了停道:“或许只有一种解释,这三个人根本没有死,于是天玄阁开始追查程偃的身份,我发现这个人的身份十分神秘,大约十八年前他带着大批财宝到达西域,与他同行的除了两个孩子以外还有十几个亲信,当时的采石城不过是一个荒凉的小镇,程偃用随身携带的财宝重建小镇,他励精图治,十八年过去,小镇成为西域路上最繁华的城堡。”严灼心走到洛诗禾身边道:“不过另一个问题来了,西域有那么多部落,为争夺财富,部落之间往往相互残杀,为什么采石城却能在西域风沙中生存下来?除了与大鹏王关系非同一般外,听闻程偃随身的亲信武功十分了得,这就是采石城越来越繁华的原因。”严灼心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纸递过去道:“洛盟主,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纸上画着一个人的肖像,从画上看,那人商人打扮,四五十岁的模样,洛树云一眼并认出那人,吃惊的道:“程不归......”他这一说,洛诗禾也走过来。 严灼心道:“这个人行踪诡秘,天玄阁追了他三年,直到三个月前才得到他的画像,不知道能不能替洛盟主解开心中疑惑。”要说程不归不报当年灭门之仇,没人会相信。洛树云和洛诗禾正愁着,严灼心一窜破窗跳出去,同时道:“洛盟主,告辞了。” 洛树云三人追过去,窗子还在摇摇晃晃,却不见严灼心的踪影。宋青急着道:“师傅,这小子跑了。” 洛树云回头望着洛诗禾,洛诗禾一笑道:“依计行事,他自然会主动来找我们。”洛树云点点头。 今日见识了世上有那么多伪君子,真恨不得瞎了眼。为了得到洛河图,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不惜重金收买,多年的朋友用情义要挟,武林盟主居然明目张胆的利用自己女儿使起美人计。世上的人真的疯了,有人打着名门正派的名号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朋友成为利益交换的工具,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更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眼睛瞎了心不瞎又能怎么样?有这么多伪君子就有更多对世事麻木不仁之辈,真正的公理正义其实掌握在少数敢于挑战这个世道的人手里,然而,这些人的声音总被另外一些人掩盖,要不然怎么说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呢?好在老天还给留了个徐妙笔这样的朋友,可朋友眼下又跑哪去了? 严灼心挥舞着赤羽扇走在大街上,徐妙笔不知从那跑出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洛盟主找你干什么?” 严灼心边走边道:“能怎么样?鸿门宴加美人计,真叫惊心动魄。” 徐妙笔跟在身边哈哈大笑道:“严兄的艳福果然不浅。” 严灼心看了他一眼道:“你真以为那个洛大小姐是什么等闲之辈,她的手段比起她老子可一定不差。” 徐妙笔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嘛!”他忍了忍又问道:“严兄,你当真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严灼心停下脚步盯着他,看得徐妙笔浑身不舒服,躲开他的目光。过了一会,严灼心喝道:“徐妙笔,你想多活几年最好少打洛河图的主意。”徐妙笔“哎”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严灼心叹道:“咋们就此别过吧。” 徐妙笔问:“严兄你去哪?” 严灼心凑到他耳旁道:“当然是去春花楼。” 徐妙笔来劲了,阴阳怪气“哼”道:“见色忘义,严兄真够朋友的。” 严灼心看出他的心思,上下打量他一眼,用折扇顶着他胸口问道:“徐妙笔,你这身体还行吗?”说完哈哈大笑一声离开。徐妙笔呆呆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愣了一会回过神刚想要骂人,再抬头一看,人都不见了,他上哪找人去。 春花楼上 余情未了 春花楼夜夜笙歌,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此络绎不绝。老板辛捷楚是个风韵妖娆的女人,她在长安大街开门做生意讨口饭吃,也为天下苦命的女人谋条生计。江湖险恶,世上不是所有女人一生下来就与洛诗禾一样集万千隆宠于一身,多少女人不过是那些有权有势男人的玩物,更多女人受尽男人的背叛与谎言,她们逐渐沦为风月场里的女人。可从来没有人想过或许因生活所迫,或许因男人的背叛等种种原因,没有女人天生自甘堕落。 辛捷楚就是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对生活与对世间男人的失望,她不再选择相信任何人。男人都靠不住,一个女人活在世上,除了自己以外不能相信任何人,要想活的精彩,就必须要做自己的主。男人可以用花言巧语骗女人的心,女人为何不能用美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些有钱有势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都是不顾家里妻子孩子的人,还不知道他们伤害了多少女人,这种男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拿走他们的财富是他们活该。辛捷楚做事向来如此,有钱你能进春花楼,没有钱你就什么都不是。她从不怕任何人,她本身就是江湖中一个厉害角色。江湖上的人都叫她“辛蜘蛛”,顾名思义,当公蜘蛛与母蜘蛛完成交配后,母蜘蛛就会吃了它,这种女人世上的男人谁敢不敬而远之。 偏偏就有男人总想要不自量力,阴狮在春花楼花了上万两银子还是没有见道辛捷楚,这他就不乐意了,整个春花楼闹得最凶的就是他,春花楼里人来人往,这还怎么做生意。辛捷楚的侍女急忙前去相劝,阴狮大手一挥,侍女不过小女子,被他一推跌跌撞撞,阴狮凶巴巴的骂道:“去,把辛捷楚给老子叫来,老子是铁枪会少帮主阴狮,老子在这花了上万两银子,连个面都不让见是何道理?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这一把火给烧了?”这个阴少爷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他身后七八个铁枪会的汉子,春花楼里的姑娘哪个惹他们,只好任他骂。 他骂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女人在背后道:“阴少帮主骂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累吗?” 阴狮转身一看,一个打扮时髦,美艳动人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这个女人个头一寸不高一寸不矮、身材一分不胖一分不瘦,一眼看上去一切是那么完美。她没有化妆,皮肤细腻雪白,走起路来不失优雅又处处透露出性情中那一份火辣,一颦一笑都是那样楚楚动人。她是辛捷楚,春花楼的老板,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阴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他呆呆的望着辛捷楚,口水都快流出来。辛捷楚走到阴狮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手绢道:“来人,给阴少帮主那壶酒来。”手下人听命拿来一壶酒给阴狮满上一杯,辛捷楚接着道:“阴少帮主,你这我这里大吵大闹,叫我怎么做生意?没有生意,我这些姐妹你养活不成?” 阴狮傻乎乎的一边点头一边道:“本少爷是铁枪会的少帮主,辛老板要是跟了本少爷,本少爷保你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辛捷楚叹一声道:“世上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哪个不是甜言蜜语,等把女人骗到手,谁不是又出去另觅新欢。” 阴狮窃喜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有辛老板,本少爷再也不找别的女人。” 辛捷楚冷笑一声道:“阴少帮主刚刚和洛英山庄的洛大小姐订了婚你就跑到我这来说这种话,阴少帮主你当我是白痴呀?” 阴狮“嗨”一声道:“你说那个大小姐呀,你就别提了,要不是我爹让我娶她,我才不会娶一个麻烦回去。”他这么说多半也是口是心非,洛诗禾的美貌无双,天下人谁不想娶她。阴狮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辛捷楚的手,辛捷楚将手抽回去,狠狠瞅了他一眼,阴狮心痒难耐道:“辛老板你要是不信,我回去后就和我爹说,退了这门婚事。” 阴狮说大话真是一点不含糊,这话要是让他老爷子听到了,还不打断他的腿。辛捷楚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道:“阴少帮主,比你会说花言巧语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了。”她瞅了阴狮一眼又道:“阴少帮主,你到底有没有银子?要是没有,那我只好按我的规矩请阴少帮主出去。” 空欢喜一场,阴狮还是拍着胸脯道:“本少爷是铁枪会少帮主,难道铁枪会还没有钱吗?等我爹从河西回来......” 动不动就提他老子,辛捷楚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她打断他的话道:“这么说阴少帮主是没有钱了。”说完喝道:“来人呀,请阴少帮主出去。” 立刻跑来十几个黑衣汉子围在阴狮面前,阴狮再厉害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放肆,忙摆手道:“且慢......”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笑嘻嘻的送到辛捷楚面前道:“本少爷有钱,本少爷有的是钱......” 辛捷楚用手指夹过银票一看,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此时,一个侍女走到身边道:“姐姐,他来了。” 辛捷楚一听,将银票塞进怀里,回头对阴狮回眸一笑一挥手道:“姐妹们,伺候阴少爷。” 四五个姑娘一起围上来来着阴狮,阴狮花了银子还是没有得偿所愿,对辛捷楚喝道:“辛老板,本少爷可是花了银子的,辛老板......”任他怪叫,辛捷楚头也不回往楼上走去。 辛捷楚推开门回到自己房间,一个男人躺在她那温暖的床上,辛捷楚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轻声走过去,生怕脚步太重打扰他的好梦。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是严灼心,躺在这张床上,他不用担心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 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心里原本还有的那些怒气去都消散了。辛捷楚坐到床边,世上真正叫她牵挂的或许只有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不是常常陪在她身边。女人都是感性漫的,需要一个男人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冷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累的时候有个肩膀依靠,被人欺负了,有个人安慰自己受伤的心。有时候想一想,严灼心与别的男人一样靠不住,她为什么要爱这个男人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对自己花言巧语,从来不会许诺自己什么;可能因为这个男人不是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这个男人从来不属于自己,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死心塌地的爱他。感情的事情是难以捉摸的,虽然她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可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累了,就会主动回到自己怀里,这种信任对一个女人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幸福。 辛捷楚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当她纤瘦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他粗糙的皮肤,感受到的都是这个男人的热情与温度。严灼心忽然抓住她的手,她吓得愣住了,与此同时,严灼心另一只手搂在她腰上,不管她多倔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这样被降服,俯身伏在他炽热胸膛上,听着他平静的心跳,这一刻她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男人同样是爱她的。 世上的一切都停止运转,仿佛只有她们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很久,辛捷楚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轻轻抬起看他的脸,他的脸上除了笑意没有任何表情,辛捷楚不禁怀疑轻声道:“严灼心,你耍我呢?”严灼心将手指放在嘴唇前,摆出一个让她不要说话的动作。辛捷楚变回一个小女人喃喃道:“我去给你准备酒菜?”严灼心摇摇头,她道:“那我让人给你烧水洗澡?”严灼心摇摇头,她道:“那我让几个姐妹来陪你?”严灼心终于点点头。辛捷楚一看火了,她纵身掐住严灼心的喉咙骂道:“好啊严灼心,你尽想好事呢......?”说着两人并打闹起来,屋里笑声不断,哪还有平日里辛捷楚的冷艳。嬉闹一阵,辛捷楚压在他身上指着他喝道:“说,为什么两个月你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 严灼心道:“像我这样,除了你,谁能看得上我呀?” 辛捷楚冷他一眼道:“你说,世上的男人我全都不信,怎么就信你呢?” 严灼心从床上起来道:“只能说明我比别的男人更会耍手段讨你欢心。” 辛捷楚瞅了一眼道:“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不如那个花依怒。”严灼心没有反驳,花依怒已经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他长叹一声站起来走到桌子面前坐下。辛捷楚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程不归真的不会和洛树云计较过去的事?” 严灼心道:“你没听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 辛捷楚惊叹道:“那可是灭门之仇呀!”说着坐到他身边。 严灼心端起茶杯看她一眼,喝了口茶道:“你都说了,那是灭门之仇,你以为他叫程不归,他就不想再回归中原吗?他为自己的儿子提亲,派人来并是,何必如此招摇?当真以为有天下镖局押镖就没有人敢抢洛河图不成?” 辛捷楚好奇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是程不归精心安排的一个局?” 严灼心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凑到辛捷楚耳旁嘀咕了几句,辛捷楚大惊道:“真的?”严灼心没有回答,她想了半天问道:“这么说你真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严灼心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辛捷楚“切”一声瞅了他一眼。其实严灼心是为她好,洛河图人人都想要,人人就会拿命抢,拿命去抢就会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一个花依怒已经叫他够头疼的,他不想辛捷楚也卷入这次的江湖争斗。 天蒙蒙亮时,一队行人走在通往长安的密林中。清晨,密林中升起阵阵薄雾,前夜的露水打湿地面,走在路上的行人,衣裙角上都带着污泥。穿行在密林间的几乎全是女人,她们大多穿白衣,外面披一件黑色长袍,手里带着剑,一看就知道她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人群中四个汉子抬一顶雪白的轿子,轿子里的人头戴一个斗笠,一身白衣,衣服上点点桃花,她叫花依怒,一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名字。 日月宫同样是一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名字。日月宫崛起于十年前,鼎盛时期实力几乎占据半个江湖,就连武林盟主洛树云也不得不对日月宫处处忍让。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五年前,日月宫内部斗争越发激烈,两位宫主死在内斗中,残余势力或死或逃,花依怒成为日月宫最后一支残存的势力。花依怒一直试图恢复日月宫往日辉煌,当然,花依怒的厉害还要归功于日月宫的底蕴,日月宫虽然覆灭,却留下众多高手,天下第一的居士易出自日月宫,传闻小公子严灼心与日月宫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种种原因,花依怒成为搅动江湖的风云人物。 正走着,一个穿绿衣的年轻姑娘带着另外几个打扮相同的女子迎面走来。双方迎面撞上,领头穿粉色和蓝色衣服的姑娘一摆手,双手都停了下来。那个绿衣姑娘走上来拱手道:“花姐姐,你终于来了。” 绿衣女子名叫花葵,粉衣和蓝衣女子分别叫花胚、花叶,她们与另一个女子花蕊一起是花依怒四个最得力的助手。花依怒从轿子里走出来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花葵回答:“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在找洛河图,不过洛河图的下落还是没人知道。” 花依怒转身道:“洛英山庄你们查过没有?有没有白念生的下落?” 花葵道:“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洛树云派他的两个徒弟跟着天下镖局,无非是害怕洛河图半路上半人劫走,其实他也在找洛河图,洛河图失踪多半与洛英山庄没什么关系,至于天下镖局的白念生,这次他算惹上大麻烦了,江湖上找他的人不少,我们抓了天下镖局几个人逼问,那些人都不知道白念生的下落,不过白念生和严灼心严公子是朋友,我想白念生一定会来长安找严公子帮忙,只要找到严公子,就能找到白念生。” 花依怒喝道:“严灼心呢?” 花葵都知道花依怒心里一直装着严灼心,她怎么敢把严灼心和辛捷楚在一起的消息告诉她,变着法道:“我让花蕊暗中跟着严公子,姐姐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花葵的回答让花依怒很不满意,严灼心她太了解,他的行踪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清楚吗?花依怒骂道:“他是不是又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她都知道,花葵还有必要回答吗?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任何女人都受不了。花依怒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因爱成恨骂道:“我要杀了严灼心辛捷楚这对狗男女。” 花依怒有仇必报,做事从不计后果,花葵三姐妹都低头不说话。在三人心里,花依怒和严灼心本该是幸福的一对,偏偏花依怒一心只想恢复日月宫往日辉煌,从她们相识那一刻开始,她对严灼心的追求从不做出任何回应,严灼心心里再怎么有她都被她推得远远的,是她亲手把严灼心推到辛捷楚怀里,这又能怪谁呢。花依怒心里不是没有严灼心,可与她担负的责任相比,她选择了后者,感情对她而言注定是奢侈的。 耳旁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声音是从密林间传来的,花依怒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都给我滚出来。” 密林间立刻跳出来几十个拿刀的汉子围在周围,花依怒手下的姑娘个个拔出剑以他们对峙上。领头的是三个四十来岁使长刀的青衣大汉,中间一人用刀一指喝道:“花依怒,把洛河图交出来,免得我们动手。” 花依怒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喝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道,洛河图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呀。”她说话的同时夺过身边一个姑娘手中剑,人影一闪,落到那三汉子身后。这三个汉子多半不知道花依怒的厉害,见花依怒身手极快,不禁心一寒,不等反应过来,三个汉子中左右两人就被花依怒一剑从背后刺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送了小命。之前说话的那汉子大吓,一股寒气后背后袭来,花依怒持剑站起他身后,一把剑横在他喉咙上。花依怒冷冷一笑在他耳边轻轻道:“不自量力就得死。”她剑一抽,那汉子丢了刀用双手捂住喉咙脚下一软跪在地上,顿时双手上沾满鲜血死了。花依怒瞟了三个死人一眼喝道:“杀......” 一声令下,手下的女子挥剑朝几十个人扑去。那三个汉子手下的小喽啰见领头的人顷刻间都死了,吓得浑身直哆嗦,转眼间就被劈死几人。眼前这些哪是女人,分明是洪水猛兽,剩下的人丢了刀剑拔腿就跑,跑慢的人被花葵姐妹追上去擒了个正着。 将抓住的四五个人押到花依怒面前,蓝衣的花叶拱手问道:“花姐姐,这些该怎么办?” 冷冰冰的刀剑架在脖子上,四五个人纷纷求饶。花依怒没有那好的心肠,她要证明女人同样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就必须心狠手辣,要不然江湖中人怎么会那么怕她,她一挥手道:“都杀了。”手下人和她一样心狠狠辣,立刻动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四五个手无寸铁的人全给杀了。 春花楼刚开门,花依怒并带着一帮手下闯进来。这是男人来的地方,到这种地方来的女不是来找自己的男人,多半就是来闹事的,何况她们手里还拿着剑,春花楼的的女人、佣人见到这种阵势,纷纷躲得远远地,免得麻烦找上身。 花依怒在停在春花楼中央,抬头看看这个庸脂俗粉之地,她的想法与辛捷楚恰好相反,世上要不是有这种地反存在,那么多男人就被不会抛妻弃子到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这种地方早就该一把火烧了。想到这,花依怒喝道:“辛捷楚,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 还在睡梦中的严灼心被吓醒,他灰溜溜滚下床抱起自己的衣服,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辛捷楚正在画眉,听到他下床的声音,从铜镜里瞧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做贼心虚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淡淡的一笑。这下完了,要是让花依怒知道他在这,不打起来才怪,辛捷楚却成为拦路虎,从她的笑脸中严灼心瞧得出,她分明想让花依怒知道整个晚上她们都在一起。 一大早这么大动静,阴狮好奇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往楼下望去,下面全是漂亮姑娘,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姑娘,他一时间竟呆住了。辛捷楚披上外套“咯”一声打开门,阴狮笑嘻嘻迎上来道:“辛老板,几个女人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只要你一声吩咐,本少爷就让手下人将她们全给打发了。” 这种男人关嘴上说的好听,他要是真心实意想帮忙早就动手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恐怕他还不知道楼下的女人是谁,连他老子都要让花依怒三分,他说大话的本事可比真本事强多了,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辛捷楚才懒得和他废话。辛捷楚慢悠悠走下楼,同时道:“到春花楼来的女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来找自己男人,另一种......”她一笑道:“另一种和我这些姐妹一样是来找生意做的,不知道你们是哪种?” 听了她的话,阴狮在楼上哈哈大笑起来。花葵姐妹气愤不矣,穿紫衣的花蕊用剑一指辛捷楚骂道:“不要脸。” 辛捷楚笑而不语,慢慢走到楼下,花依怒喝道:“贱人,把严灼心交出来。” 辛捷楚不慌不忙道:“严灼心是我的男人,凭什么交给你呀?”说着停下脚步。 这时候严灼心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他担心花依怒和辛捷楚打起来,所以想偷偷看一眼。那是辛捷楚的房间,凭什么严灼心可以随便出入?阴狮心里十分不痛快,盯着他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阴狮的话打断楼下剑拔弩张的两人,花依怒抬头正好见到严灼心,眼见为实总是最不好受的,花依怒咬牙喝道:“严灼心,你还想躲到哪里去?”严灼心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出来干什么?偷偷溜走不就是了,何必自找麻烦。他急急忙忙走下楼,花依怒指着辛捷楚骂道:“你说,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很明显吗?还用得着回答?辛捷楚挑了花依怒一眼笑道:“昨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花依怒握紧拳头,心里的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样不痛快的还有楼上的阴狮,他那些银子算是百花了。场面顿时安静,过了不知多久,花依怒忽然哈哈大笑道:“辛捷楚,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听说武林盟主洛树云要把女儿嫁给天玄阁阁主严灼心,这位严公子马上就会成为洛英山庄的乘龙快婿,和武林盟主的女婿相比,你就是个下贱的女人。” 严灼心“啊”一声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道:“花依怒,你不觉这种伎俩太拙略了吗?” 花葵道:“你不信就出去大街上打听打听,天玄阁阁主严灼心马上就会成为洛英山庄的女婿,这件事武林中都传遍了,难道昨天洛盟主带着洛大小姐到望月楼不是去提亲的吗?” 严灼心一听惊慌不矣,他太小看洛诗禾,这个女人用心之险,目光之远就连他都望尘莫及,昨日的望月楼上的鸿门宴,分明是处心积早就虑谋划好的一场阴谋,这下在他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个辛捷楚,一个洛诗禾,心里想的两个女人都被别人抢走,阴狮气冲冲从楼上跳下来指着严灼心骂道:“敢和老子抢女人,你找死呀?” 这回轮到辛捷楚着急上火了,她挥手一巴掌打在阴狮脸上,阴狮“哎呀”一声团团转。辛捷楚对着严灼心骂道:“严灼心,你想去攀龙附凤,那还来找我干什么?你给我滚,别再来找我。” 花依怒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心情大好,转身道:“我们走。”手下人紧跟着她走出去。 严灼心还有话要和她说,在身后大声道:“花依怒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花依怒头也不回,严灼心顾不上与辛捷楚解释,转头看了她一眼追出去,洛英山庄的事情只能回头再找她说清楚。 把辛捷楚丢下去追花依怒,辛捷楚更不高兴,骂道:“臭男人,你走了就别再回来。”转身气汹汹往楼上走,楼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 阴狮见机会来了,追上去道:“辛老板你去哪?” 辛捷楚从怀里拿出那张银票丢在阴狮脸上道:“带着你的银子给我滚。”她一边嘀咕一边接着走。 阴狮愣在原地,就这时候,一个铁枪会弟子跑进来拱手道:“少帮主,帮主让你快去见他。” 阴狮大吓道:“爹到长安了?”来人点点头,阴狮拔腿仓皇往外跑,边跑还边道:“没用的东西,爹到了长安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整天关顾着挖空心思讨好辛捷楚,手下人说什么他能听进去吗?这时候反而怪到属下人头上,伺候这个纨绔少爷真不容易的。 花依怒走的很快,严灼心追出去时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已不见她的踪影。严灼心在地上捡到一朵桃花,他知道那是花依怒给他留下的线索。寻着桃花花瓣追去,一直追出长安城来到一处密林间,花依怒独自站在前面等他,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问:“你和那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严灼心轻声道:“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关心。” 花依怒转身对他道:“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你怎么会看上她?” 严灼心呵呵一声笑道:“我又算什么呢?你没有必要这么说她,她和你一样不甘心被世上的男人玩弄。” 花依怒问道:“你为她打抱不平?” 严灼心直言道:“算是吧。” 花依怒越听越气喝道:“够了,你就要成为武林盟主的乘龙快婿,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呀?” 这件事严灼心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们彼此相知,他知道花依怒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严灼心换了个话题道:“这段日子我最担心的是你,你能来找我,我就放心了。” 花依怒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灼心道:“如果洛河图在你手里,你还来找我干嘛?” 本是好心,花依怒却不高兴,骂道:“你巴不得我永远得不到洛河图是不是?” 严灼心道:“洛河图不是什么好东西,花依怒,我劝你别再找了,何必自找麻烦。” 花依怒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日月宫的事你不管我管,你怕找麻烦我可不怕,你替我找洛河图,麻烦事我替你扛,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灼心苦笑道:“你的事我什么时候袖手旁观过?日月宫毕竟已是昨日黄花,就算得到洛河图也未必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再说,江湖上人人都说洛河图是武林中的宝物,可有谁知道洛河图到底是什么?收手吧。” 要收手她就不会等到见天,花依怒道:“要么你帮我找洛河图,要么你永远不要来见我。”她一跃而起消失在密林中。 又一次不欢而散,过往劝过她不是一次两次,总婆婆妈妈的严灼心都觉得自己够烦。他不能不管花依怒,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们始终是最好的朋友,花依怒也只有他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其实这一次,就算花依怒不来找他,这堆麻烦他只怕不一定就能躲过去。既来之而安之,眼下最头疼的是要怎么跟辛捷楚解释。 正想着,徐妙笔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走到他身边道:“花依怒......”说着朝花依怒离开的方向望去。 严灼心又呵呵一声笑问道:“徐妙笔,你跟踪我是不是?” 徐妙笔道:“我看你鬼鬼祟祟出了城,就跟过来看看,我不也是为了你好,长安城的江湖中人正在四处找你呢,铁枪会的阴司,黄河帮的楚天错都来了。” 严灼心笑道:“够热闹的呀!”说完转身往回走。 徐妙笔追上来“嘿”一声道:“严兄你上哪去?” 严灼心道:“回长安呀!” 徐妙笔又道:“那么多人在找你,你还回去干什么?” 严灼心早有计划,回答道:“你管我干什么。” 阴狮跟随手下人来到阴司落脚的客栈,一进门,阴狮就骂骂咧咧的道:“爹,你听说了吗?洛盟主要把诗禾嫁给严灼心,我的聘礼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盟主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反悔不成?”他这时候还在为春花楼的遭遇耿耿于怀,又骂道:“严灼心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这少爷骄纵惯了,一点不考虑阴司此刻的心情,站在一旁的柳剑眉、杜合嘴上不说,心里知道,这个少爷只怕非挨顿骂不可。开口闭口不是银子就是女人,阴司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话阴狮可不爱听,他瞪大眼睛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阴狮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阴司“呸”一声道:“你去打听打听,江湖上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要不是占着铁枪会给你撑腰,你的脑袋早就没了,你要是真有本事,那个姓洛的就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严灼心。”这话说的倒没错,阴狮一下子就哑巴了。阴司气冲冲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瞟了他一眼道:“我让你到河西与我会合,你却跑到春花楼费尽心机讨好那个辛捷楚,结果人家连个好脸都没给你,你以为辛捷楚是什么人,就凭你的道行,人家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你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要是让洛树云和楚天错中任何一个人拿到洛河图,下一步,他们就会铲除铁枪会,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像现在这样胡作非为。” 阴狮酸着脸道:“爹,大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严灼心太可恶,跟我争辛捷楚也就罢了,他还想和我争做洛英山庄的女婿,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咽不下这口气。” 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想着那个辛捷楚,辛捷楚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去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往春花楼跑,我打断你的腿。”阴司消了消气道:“至于洛诗禾,跟你抢做武林盟主乘龙快婿的又不止严灼心一个,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铁枪会一统武林,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阴狮一听哈哈大笑出来道:“爹教训的是,还是爹高明。” 说到这,柳剑眉拱手道:“帮主,洛树云既然已经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就该把女儿嫁给少帮主,姓洛的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又收程不归的聘礼,现在他又想把女儿嫁给严灼心,难道他一个女儿要嫁给三个人不成?他这是在耍我们,分明不把铁枪会放在眼里,身为武林盟主,如此出尔反尔,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属下实在忍不下去。” 阴狮借机道:“爹,柳剑眉说的没错,洛诗禾是我的女人,洛树云却要把她嫁给别人,传到江湖上,我的脸还往哪里放?” 阴司看着他道:“你真以为洛诗禾能看上你?她看中的不过是我们铁枪会的实力,这个女人比她爹还精明,我让你娶她,是想拉拢洛树云,让他和我一起对付黄河帮,你还真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话虽如此,这件事阴司同样脸上无光,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一个女儿嫁三个男人,他想给自己女儿落下一个贱妇的名声由他去,这笔账先和洛树云记下,等我拿到洛图灭了黄河帮,下一个就是洛树云,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洛河图的下落。” 杜合拱手道:“帮主,知道洛河图下落的恐怕只有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洛树云把女儿嫁给他,无非想利用这门婚事让严灼心为洛英山庄办事,依属下之见,只要咋们找到严灼心,就能逼他说出洛河图的下落。” 阴狮一听大喜,这回他总算可以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爹,春花楼......” 刚说出“春花楼”三个字,阴司并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刚才的话你们听见?我告诉你,你要敢坏了我的好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阴狮委屈不矣,苦着脸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春花楼的老板辛捷楚其实是严灼心的情人,爹不是想找严灼心吗?去把辛捷楚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春花楼里的姑娘伙计佣人全都聚在楼下,楼上空空无人却出奇的热闹,有人私下议论,有人乐不可支,像今天这样既不用做生意又热闹的日子真少见。辛捷楚在屋里骂人,骂累了就开始摔东西,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要是不高兴,总归罪于屋里的摆设,不把东西砸完她决不罢休。反正摔坏的东西还得辛捷楚自己出钱,手下人都知道她的脾气,有热闹不好好看,何必去给自己找麻烦,等屋里没东西可砸了,她自然会停下来。 辛捷楚的屋里摆着一桌酒菜,严灼心坐在酒桌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不管辛捷楚怎么骂,他一声不吭,不管辛捷楚怎么摔东西,他一点不心疼。不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不心疼,哪次来辛捷楚不是这样闹的?他早就习惯了。怪就怪在,屋里的东西她全给砸了,唯独酒桌上的酒菜她分毫未动,一边生气,一边又关心严灼心,女人的心思真搞不懂。 严灼心喃喃问道:“累不累呀?要不要坐下来喝两杯接着闹?”辛捷楚凶巴巴的走过来,她真想把一桌子酒菜全给砸了,却又忍住了。她想了半天,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气。严灼心忙扑上去抢了她手里的酒壶道:“哪有这样喝酒的?你也不过给我留点。” 辛捷楚噗嗤笑出来,软软的就滑进他怀里道:“你不是不管我吗?” 严灼心道:“谁说的?我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性格。” 辛捷楚的拳头轻轻锤在他胸口,妩媚的一笑道:“讨厌......” 严灼心一时兴起道:“小别胜新婚.....”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屋里忽然辛捷楚的笑声不断。 热恋中的男女就是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的,辛捷楚对别的男人冷冰冰的,但遇上严灼心就变成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春花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老板娘就是这样一个对感情挚诚的女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跟着她永远不会吃亏。屋里的动静没了,想必她们再次重归于好你侬我侬,这里是妓院,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彼此相爱,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热闹是没得看了,真是扫兴,楼下的人悻悻而归。 不久,屋里又说起悄悄话,这时候,两人身上都只剩内衣,辛捷楚把头贴在严灼心怀里轻声道:“严灼心,人人都说你无所不知,天玄阁的阁主真的那么好当吗?” 严灼心疲惫的闭着眼睛躺着懒洋洋的回答:“无所不知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明天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对别人发脾气,和什么男人混在一起,还知道你每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辛捷楚抬头望着他“切”一声在他耳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不穿内衣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头一次见。”她倒什么话都敢说,她们的私房话,别人是不堪入耳,这对爱侣调情时说出来倒卓有情趣,严灼心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又抬起头望着他一眼道:“严灼心,你不会吃那个阴少帮主的醋了吧?” 严灼心有意无意道:“辛老板,你没毛病吧?我为什么要吃别人的醋?” 辛捷楚瞧他那副莫不关心的嘴脸,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其实她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得意,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往往越在乎的东西就越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世上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被一群男人围着转。辛捷楚又靠回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这个男人说不定什么又离开了,她抚摸着他的胸膛,此刻就像紧紧抱住他,一刻也不愿让他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辛捷楚感叹道:“严灼心有什么好的?我为什么就要对你死心塌地?世上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要想活得开心,什么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成为世上那些臭男人的玩物,可女人有情感,需要被人疼爱,我是指望不上你,只要你知道回我这里我就满足了。”严灼心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一丝悲哀,她又道:“人活在世上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隐私,你知道别人的秘密,就是握住别人的命脉,别人因为怕你,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恨不得要了你的命,我担心你这个天玄阁阁主迟早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就死了呗,等我死了,你去找个靠得住的男人不好吗?” 他一句玩笑话,辛捷楚十分不痛快,翻身坐到床上泪眼汪汪骂道:“你当真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像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还能嫁出去吗?” 严灼心愣住了,这时候才察觉他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辛捷楚是个混迹于风月场里的女人不假,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心里对感情都充满了幻想,他不该一句话让她伤心,何况在他心里辛捷楚白璧无瑕,她的温柔只有他知道。辛捷楚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足见她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也足见这个女人对自己用情至深,严灼心不禁愧疚。 楼下忽然吵闹起来,接着就听到阴狮的声音:“严灼心,你给我滚出来......” 说麻烦麻烦就来,辛捷楚换了一副笑脸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发他们走。”她说着穿好衣裳推开门,然后对严灼心回眸一笑走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辛捷楚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楼上尽是铁枪会持枪的汉子,春花楼的姑娘伙计早躲得远远的。辛捷楚的风情绝不是阴司等人能想象的,一群男人呆呆的望着她,眼珠都快掉下来。阴司斜眼瞟了阴狮一眼,他这才明白,怪不得自己儿子赖在春花楼就走不动道不是没有原因。不过,辛捷楚再美艳动人终究只是个女人,在阴司这样有权势的人眼里,女人只不过是达到目的使用的工具,比起洛河图一文不值。 辛捷楚走到阴狮面前笑道:“阴少帮主带了这么多人来捧场,春花楼蓬荜生辉,在场的姑娘阴少帮主你随便挑。” 她一句话让阴狮晕头转向,阴司见这个儿子就这出息,脸一拉咳了一声。阴狮见他老子的脸阴森森的,对辛捷楚喝斥道:“辛老板,这是我爹,我们是来找严灼心的。” 辛捷楚“哟”一声道:“原来是阴帮主驾到,恕我眼拙。”她忍了忍道:“世上的男人到春花楼都是来找女人的,阴帮主这么优雅性,我这就让姑娘们来招呼阴帮主。” 辛捷楚东拉西扯,叫阴司等人大为光火,柳剑眉指着她骂道:“你什么东西,我们少帮助问你话你没听见吗?识相的把严灼心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辛捷楚在江湖上行走什么场面没见过,铁枪会势力再大难道还敢在长安捣乱不成?辛捷楚脸一拉喝道:“来人......”伙计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铁枪会众人面前,辛捷楚堂而皇之的坐在阴司面前翘起二郎腿道:“原来铁枪会在江湖上的名声都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今日我算见识了,可我辛捷楚也不是好欺负的。” 阴狮就怕她把阴司惹怒了找上麻烦,忙走上来轻声道:“辛老板,让你交出严灼心,你交出来就是了,只要你把他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犯得着得罪铁枪会吗?” 辛捷楚可不领他的情,一挥手道:“狗东西,滚一边去。” 热脸贴冷屁股上,这下子阴狮彻底下不来台,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阴司喝道:“退下。”阴狮憋着一肚子窝囊气退到一边。阴司走到辛捷楚面前冷冷道:“辛老板,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要你把严灼心交出来,铁枪会愿意交你这个朋友,金银财宝你要多少给你多少。” 辛捷楚站起来对他笑道:“阴帮主,长安不是你铁枪会的地盘,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辛捷楚一介女流守着春花楼过我的太平日子,从来不参与江湖上的争斗,可谁要找我的麻烦,我辛捷楚奉陪到底,阴帮主那么有本事,要找严灼心怎么不自己去找?”她挑了阴司一眼道:“何况严灼心已经走了,难道阴少帮主没有和你说吗?” 阴狮骂道:“严灼心是你的情人,难道他的下落你会不知道吗?” 辛捷楚哈哈大笑一声喝道:“阴少帮主,你不是都见到了吗?严灼心去追花依怒那个贱人去了,铁枪会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找花依怒要人吧。”她走到阴狮面前停下道:“阴少帮主要是见到严灼心,别忘了替我打他两巴掌,下次阴少帮主再到春花楼来,我给阴少帮主个半价。” 阴狮瞟了他老子一眼,阴司面无表情,可见这趟春花楼之行并不痛苦。阴狮挑唆他来春花楼,为找严灼心下落的同时,也想借此机会想辛捷楚展示铁枪会的实力,叫辛捷楚不敢小看他。谁知辛捷楚这么不识抬举,不但没有问出严灼心的下落,还得到这样一张脸,着实把铁枪会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只怕再也别想到春花楼来。 那柳剑眉越听越气骂道:“辛捷楚,你说严灼心不在春花楼,你敢让我们进去搜吗?” 辛捷楚一摆手道:“各位要搜就请自便,不过......”她走到柳剑眉面前道:“不过妓院有妓院的规矩,要进姑娘们的房间是要付钱的,好在铁枪会财大气粗,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她打量着柳剑眉道:“以阁下的年纪,进姑娘的房间只怕不合适。”她得意的一笑转身走回去。 她分明是取笑柳剑眉,柳剑眉拔剑骂道:“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阴司一抬手喝道:“住手。”柳剑眉再大的火气,阴司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收起剑。 辛捷楚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让阴司有三分忌惮。多少有钱有势的男人栽在辛捷楚手里,而人人忍气吞声不敢找她寻仇不是没有道理。长安是洛英山庄的地盘,这种时候不能触武林盟主的霉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更不能节外生枝。 门外匆匆跑来一个持枪的门下弟子,进门就拱手道:“帮主,严灼心被黄河帮的左手剑袁虹请去了。” 黄河帮第一高手左手剑袁虹,擅左手剑,剑法出其不意步步杀机,剑法之高明在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之列。世人只知袁虹左手剑厉害,是因为没人见识过他的右手剑。江湖险恶,袁虹刻意隐藏自己的右手,无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事实上武林当中早就有谣言,袁虹的武功在黄河帮帮主楚天错之上,他之所以屈居黄河帮,是生计所迫的无奈之举。 三年前严灼心在大同被人围攻几乎命丧当场,就是袁虹拔剑相助救了他的性命,他们二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严灼心会不会因为报恩把洛河图的下落告诉楚天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阴司感到一丝危险,阴司心中万急,他正好借坡下驴拱手道:“辛老板,今日多有得罪,告辞。”说完,比兔子溜得还要快。 辛捷楚摸头不着脑,严灼心不是在楼上吗?况且严灼心与袁虹是君子之交,袁虹绝不可能让严灼心为黄河帮找洛河图。可她刚才听得明明白白,这又是怎么回事?辛捷楚疑惑不解,急忙往楼上走。 回到屋里,严灼心还躺在床上。辛捷楚移步上前,见严灼心闭着眼睛,她并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严灼心点点头道:“就是聋子也听到了。” 辛捷楚战战兢兢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灼心随意的回答:“铁枪会与黄河帮为争夺山东的地盘搅动江湖风云,辛老板那么聪明,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辛捷楚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利用铁枪会和黄河帮的矛盾挑起阴司和楚天错在长安争斗?” 严灼心道:“知道你还问。” 如果真如严灼心所言,这件事情牵连到的人就不止一两个,辛捷楚喃喃道:“不行,我去看看。” 严灼心急忙坐起来望着她道:“辛老板,你真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辛捷楚一时语塞,好好的太平日子,她可不想卷入江湖恩怨。严灼心穿好衣服道:“我不怕麻烦,我替你去看看。”他推开窗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出去。 同样的消息传到洛英山庄,正好洛树云、杨关山、洛诗禾与三大弟子都在大厅当中。得到消息,洛树云坐不住了,杨关山抢着问道:“消息可靠吗?” 来传递消息的弟子道:“千真万确,阴帮主已经带着铁枪会门下弟子找黄河帮去了。” 在长安地面上,洛英山庄的消息还是灵通的,洛树云大急道:“长安是洛英山庄的地盘,任何人都别想在长安放肆,肖月、道安、宋青立刻召集门下弟子随我去看看。” 三大弟子走出来拱手道:“是师傅。” 三人刚一转身,洛诗禾喝道:“且慢。”待三人停下脚步,洛诗禾走到洛树云面前道:“爹,阴司和楚天错为争夺山东的地盘结怨不是一天两天,铁枪会与黄河帮明面上遵从武林盟主的号令,事实上阴司和楚天错都寄于爹爹的武林盟主之位,他们已经成为爹爹的大敌,他们爱打不如就让他们打去,最好打得两败俱伤,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对爹你有利,等他们实力消耗殆尽,爹你不就可以轻而易举铲除两个劲敌。” 听此一席话,如雷贯耳,谁说女子不如男,洛诗禾就是女中豪杰,比男儿要强上百倍,洛树云开怀大笑起来。杨关山却道:“我说诗禾呀,严灼心与那袁虹是生死之交,他要是把洛河图的下落告诉楚天错,你爹还拿什么去抢洛河图?” 又说到洛树云的命脉,洛树云问道:“说的对,诗禾,洛河图绝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 洛诗禾一笑道:“爹你放心,女儿自有办法让严灼心乖乖替爹去找洛河图,爹你要是还不相信女儿,不如让大师兄和二师兄去盯着阴司和楚天错,爹你就安心在洛英山庄坐收渔翁之利。” 花依怒带着手下人离开长安城并未走远,她在城外找了一处隐蔽的村庄落脚,在没有洛河图消息之前她不会离开长安。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傍晚,日头往西边去,一片乌云遮住太阳,看样子定有一场暴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江湖上的天也就变了,一场腥风血雨早就悄然拉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她,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此刻已经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 江湖就该如此,没有鲜血杀戮叫什么江湖?自日月宫覆灭到今天,这个机会花依怒等了整整五年,江湖上越乱,她就越有趁火打劫重振日月宫往日的辉煌机会。说到底,洛河图不过是个由头,她是想得到洛河图,更想利用洛河图实现夙愿,这才是她一直寻找洛河图下落的真正原因。 花葵拱手道:“花姐姐,花蕊暗中一直跟着严公子,严公子寸步没有离开春花楼,我想这件事一定有人在搞鬼。” 花依怒走到院子中停下,斜眼望着她冷冷道:“不管是谁在搞鬼,只要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天塌下来也和我们没关系。” 花葵跟上来道:“姐姐,我担心这件事把严公子扯进去。” 花依怒转身盯着她喝道:“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花葵大吓拱手道:“姐姐息怒,花魁不敢。” 花依怒又转身喝道:“别说了。”花葵低着头不敢说话,花依怒气道:“他自己惹的麻烦关我什么事?让花蕊把他盯死了,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我料定他一定会去找洛河图。” 花葵又问:“姐姐,那阴司和楚天错怎么办?” 花依怒瞟了她一眼道:“你有兴趣去看热闹,那就去看看吧。”她说完气冲冲进了房间,一挥手将房门关上。 花葵心里七上八下的,花依怒的性子她太了解,她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抢东西,花葵就为严灼心说了一句话并遭到她斥责,她既然那么在乎严灼心,花葵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不选择他而选择在江湖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江湖无情,江湖儿女的命运就更坎坷,花葵不禁想到自己的命运,也许她和花依怒一样注定孤独一生。花葵轻叹一口气出门去。 阴司带着几十号人气势汹汹出城找楚天错算账,在金谷园附近与楚天错迎面相撞。石崇的庄园已经成昨日黄花,遥想当年夜夜笙歌的金谷园,遥想当年王石斗富耗尽多少民财。富贵荣华是世上最短暂的东西,石崇与绿珠的情感却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被后人写进诗篇。 金谷园曾今的繁华坠落隐射当下江湖风云搅动,如日中天的日月宫毁于内斗,不可一世的洛英山庄威风不及当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人对名利的追求永远不会止步,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多少年后,一场厮杀又在金谷园悄然拉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阴司一指对面的楚天错喝道:“黄河恶鬼,把严灼心交出来。” 此言叫对面的楚天错愕然,楚天错一愣呵呵一声道:“铁枪会大张旗鼓去春花楼要人,严灼心不是在你手里吗?我正要去找你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阴兄,你想独吞洛河图不成?” 阴狮骂道:“楚天错,严灼心不是被你手下那个左手剑袁虹接走了吗?你还想抵赖。” 楚天错咳了两声冷冷道:“这位不是阴少帮主吗?老婆被别人抢走了反倒来我面前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德性,还想娶洛盟主的女儿,阴少帮主知道什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这话引得黄河帮的人哈哈大笑,阴狮脸上实在不好看,从手下人手里夺过一把铁枪纵身朝楚天错刺去,同时骂道:“楚天错你找死......” 要说找死的只怕是阴狮,阴狮狂妄自大,又被楚天错的话激得冲昏头脑,他贸然与楚天错动手,无疑自讨苦吃。不等铁枪刺到楚天错,就听到“呀”一声,阴狮摔打在地狼狈不堪。楚天错冷笑道:“阴兄不会管教儿子,那在下替阴兄好好管教管教,免得日后在江湖上替阴兄惹事。”黄河帮与铁枪会在山东道上势不两立,楚天错却还不想与阴司撕破脸,这招隔空打牛他只用有五成的功力,算是格外开恩。 阴狮摔得晕头转向,扑到阴司面前指着楚天错骂道:“爹,替我杀了这黄河恶鬼。” 四下树木成荫杂草成林,严灼心躲在大树后面听阴司和楚天错的对话。从二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都是为了找自己而来的,此地相遇是意外中的意外,显然是有人把他们骗到这来的。到底是谁把他们引到这来的呢?引他们到此又有何目的?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萦绕。 直到听到双方突然动起手来,严灼心才从大树背后探头望去,阴少帮主自不量力吃了苦头是他自己活该,可总要自己的老子为自己出头算什么本事?阴狮为人如此,铁枪会迟早要败在他手里,他老子的一番心血算白费了。正想着,见两条人影从旁边闪过停在对面草丛中,是梁肖月与陈道安,难道这件事是与洛英山庄精心策划的不成?要知道铁枪会与黄河帮交恶,最有利的就是洛英山庄。又见一个绿衣女子躲在前面的草丛中,花葵在这里不足为奇,花依怒要是肯听他的话,也不至于卷入那么多江湖恩怨当中。 严灼心一跃落到花葵身边,花葵“谁”一声拔出剑,严灼心赶忙捂住她的嘴道:“嘘,是我......”而后放开她。 花葵松了口气轻声道:“严公子......” 这时,又见听阴司道:“黄河恶鬼,你屡次辱我,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不如今日就一并了结了。” 严灼心与花葵朝前面望去,楚天错走出来道:“我正有此意,杀了你就少一个人和我争洛河图,你说对吧。” 阴司铁枪一提喝道:“洛河图是我的,谁敢跟我抢就得死。”说完“呀”大喝一声持枪朝楚天错刺去。 楚天错面不改色,一只手用手绢捂着嘴巴,另一只手藏在背后,他猛咳了一阵,运足功力与手掌之上,藏在背后的手掌越变越黑。阴司一枪朝楚天错胸口刺去,楚天错使出一招白鹤亮翅,铁枪擦着楚天错披在身上的貂裘而过,楚天错毫发无伤。一招不得,阴司高高跃起,抡起铁枪使出招泰山压顶,楚天错翻身一躲,阴司手中铁枪“啪”击打得巨石崩裂,铁枪顿时深深印入大地当中,要是打在人身上,必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霸王枪威力无穷,仅刚才那两招世上就很少有人能接过,楚天错只守不功还能轻松避开,足见他胸有成竹。楚天错的自信源于他武功了得,三十年毒沙掌功力,被他打中一掌的人瞬间就会毙命,何况一身硬功刀枪不入,阴司霸王枪虽然厉害,却不见得比他的毒沙掌高明。 高手过招自然惊天动地,十招过后,楚天错藏在背后的手掌完全被黑,待二人擦肩而过之时,楚天错忽然一掌朝阴司门面击去,阴司大吓,下意识低头躲过去,楚天错乘机一脚朝他脚下扫去,阴司“呀”一身狠狠的摔在地上,再一抬头,楚天错凌空落下,阴司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楚天错一掌拍在地上,地上留下一个手掌印,掌印中的泥土变成黑色,落叶被毒液腐蚀渐渐化为乌有。阴司满头大汗,要不是他躲的快,此刻早就丢了性命,不禁感叹楚天错的毒沙掌果真厉害,他纵横江湖多少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楚天错这样的高手。楚天错又咳了一阵,脸上露出凶恶的笑容,突然朝阴司吐出一口唾液,楚天错嘴里全是毒,这招在黑水客栈阴司见识过,阴司卷起长袍一挡,果然毒液吐在长袍上烧坏几个大洞。阴司正惊讶着,楚天错纵身一脚朝他胸口踢去,阴司横枪一拦,只觉得双臂发麻,手中铁枪都快抓不稳,被震得连连后退撞在一棵大树上,整棵大树都被撞得摇摇晃晃,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吐出口血。 楚天错“呀”一声一掌劈来,势要取阴司的性命,只见阴司眼疾手快,一转身躲到大树后面,楚天错一掌打在大树上,阴司同时运足功力一枪朝大树刺去,铁枪刺穿树干,一枪扎在楚天错肩上,楚天错“啊”一声惨叫一把抓住阴司的铁枪。阴司哈哈大笑一声喝道:“黄河恶鬼,去死吧。”他一用力刺去,大树断成两截,楚天错肩上被刺穿一个窟窿鲜血直流。这一招得逞,形势对阴司一片大好,阴司大喜又一枪刺去,楚天错急中生智,一脚踢在倒在地上的大树上,大树飞向阴司,撞在阴司胸口,阴司顺手将铁枪抛出去也打在楚天错胸口,两人给自摔出五丈外口吐鲜血弹动不得。 双方手下人给自扑到本帮帮主身边,阴狮抱起阴司问道:“爹你没事吧?”这一战打了个两败俱伤,阴司满嘴是血指着对面的楚天错说不话。阴狮气急败坏,抓起铁枪骂道:“给我杀。”一声令下,双方弟子各持兵器冲向对方。铁枪会有柳剑眉、杜合这样的高手,黄河帮同样有不少高手在场,双手争得面红耳赤,几十个人转瞬间就死在刀剑下成了孤魂野鬼。 忽然大雨倾盆,不知道这两伙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一场大雨居然还不能浇灭他们的怒火。双方在泥泞里打滚拼杀,泥水与血水混在在一起,血腥味远远就能闻到。事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的人各不相让,就连柳剑眉、杜合这样的高手都挂了彩,这场厮杀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洛河图的下落还不知所踪,铁枪会与黄河帮就大打出手,要是阴司和楚天错都死了,铁枪会、黄河帮还拿什么去争洛河图。话说回来,阴司和楚天错要是都死了,江湖上从此也就太平多了。当然,只要有洛河图一天,江湖上要想太平就是痴心妄想。眼下许多事情没有答案,今天铁枪会与黄河帮的争斗无疑又为迷雾重重的江湖增添一点阴霾。原本这些人的死活与严灼心毫无相干,可眼下他却越看越害怕,到底是谁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从铁枪会娶亲,洛河图现世到洛河图失踪;从铁枪会与黄河帮的恩怨,望月楼上的全鲤宴到今天,还有程不归突然出现,难道仅仅为了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吗?又有多少人想借这场武林风波达到自己目的,洛英山庄、花依怒,这些人在今天的事情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小公子严灼心,天玄阁的阁主,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个名号今天真叫人汗颜呀! 天色逐渐暗下来,大雨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一滴雨点。一群乌鸦闻着鲜血的味道飞到树端上发出几声鸣叫,密林间厮杀的双方只剩下十几个筋疲力尽的人。大概是树枝上的乌鸦提醒了他们,要是再打下去,所有人都等着喂乌鸦吧。雨后密林间升起浓雾,双方忽然拉开,各自回到自己阵中,带上受伤的阴司和楚天错一溜烟跑得无隐无踪。等铁枪会与黄河帮的人都走以后,梁肖月与陈道安也匆匆离开。 说打就打说走就走,今日这事真叫奇怪的。等所有都走了以后,严灼心和花葵走出来,满地竟是尸体,真可惜了这些平时自称英雄豪杰的江湖中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严灼心严肃的问道:“花葵,这件事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花葵拱手道:“这件事与姐姐没有任何关系,花葵可以保证。” 严灼心自言自语道:“那到底是谁在搞鬼?”他说完深吸一口气道:“花葵你走吧,回去告诉她,洛河图的事我会留意,让她好自为之。” 花葵道:“公子保重。” 转眼只留下严灼心一个人,天色压得叫人喘不过气,古往今来,金谷园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这些人的冤魂可别找上他自己。严灼心心中不禁畏惧,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妙。 密林间雾越来越大,花葵迷失在大雾当中不知方向。天快黑了,这片密林处处透着古怪,花葵越走越心急,越着急就越糊涂,她在密林间足足转悠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朦胧还是没有走出去。狂风迎面袭来,一股寒气叫人浑身发抖,她隐约感到密林当中似有杀气,耳边仿佛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不久却变成了笑声,这般又哭又笑叫人胆战心惊,花葵心乱如麻,却被人从背后一敲昏了过去。 偷袭她的人是阴狮,离开之后阴司特意留了个心眼让阴狮暗中跟着黄河帮,看看严灼心是不是真的被黄河帮去请去了。谁知阴家少爷根本没把阴司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想在密林中转悠一圈,然后回去和他老子交差也就罢了。花葵在密林间乱闯正好被阴狮撞上,阴狮瞧花葵年轻貌美并打起了歪心思,乘花葵不背一掌将她打倒。 阴狮扛着花葵在林间走了半个时辰,见前面有间破房子并一脚踢开房门闯进去。没想到荒郊野外的还能享这种艳福,阴狮早就等不及了,他将花葵放在地上,迫不及待解开花葵的衣服扑上去。就在这时,只听“噗”一声巨响,破房子的门窗一起被震开,木板被震得飞进屋里,一个身材窈窕,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的人站在门口。来人煞气逼人,一场好事全让他给搅黄了,阴狮又怕又气,慢慢伸手去取铁枪。那黑衣人长袍一挥,阴狮惨叫一声,鲜血洒在地上,一招之内阴狮气绝身亡,来人转生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那人刚走,严灼心寻到破屋中,他是寻着一个女子的哭声来的。进门并见到阴狮倒在地上,严灼心走过去一看,阴狮胸口一道长长的伤口,体温尚未完全散去,看样子刚死了没多久。又见屋里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说明阴狮是被人一招致命,致命伤在胸口,说明杀阴狮的人当时一定与他面对面,这两条归结在一起,杀阴狮的人如果不是熟人,这个人的武功一定深不可测。 凶手与那个哭泣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杀阴狮到底有何目的?见花葵衣衫不整倒在地上,严灼心急忙走过去抱起她道:“花葵,花葵你醒醒......” 花葵恍恍惚惚醒过来,见是严灼心,轻声道:“严公子......” 严灼心忙为她穿好衣服道:“没事了,我们走吧。”严灼心扶着花葵走到阴狮面前停下,二人看了他一眼,这个阴少爷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俗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做了太多恶的人,自然有人还讨债。只是阴司就这么一个儿子,阴狮就这样死了,铁枪会岂能善罢甘休,不知道要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他陪葬,以后江湖上只怕要更乱。严灼心看了花葵一眼,花葵苍白的脸上都是委屈,幸好阴狮被人给杀了,要不然岂非毁了花葵一身清白。夜色漆黑,严灼心扶着她走出破屋,今夜之事日后最好谁都不要说,免得铁枪会将发麻找到她们身上。 死鬼阴狮 香书君子 严灼心带着虚弱的花葵半夜回到春楼,带回一个女人就够让人生气的,偏偏这个女人还是花依怒的人,难道辛捷楚就是这么好欺负的?火气一上来,春花楼被她闹得天翻地覆,严灼心好哄歹哄,在她面前说了多少昧良心的好话,辛捷楚这才勉强答应将花葵留下安排在后院中。江湖上的女人命运多半悲桀,即使花葵是花依怒的人,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如果不是严灼心带她来的,辛捷楚不会这为难她,说白了还是占有欲在作祟。 阴狮虽然死了,还是害得花葵吃了不少苦。他那一掌倒没什么大不了,可淋了一场雨,后又差点被阴狮糟蹋,花葵心中难过加之受了些风寒,没有回到春花楼并昏了过去。 阴狮之死关系重大,回到春花楼,严灼心对所见所闻只字未提,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辛捷楚又跟着瞎操心。话说回来,世上的事纸里包不住火,阴狮死时只有严灼心和花葵两个人在场,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阴司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人不是自己杀的阴司找上门来那也不惧,就怕阴司因此事迁怒于人,到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说到底,阴狮是自作孽不可活,今夜的事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无论是谁遇上了都会管一管,要是辛捷楚知道花葵的遭遇,只怕更恨不得亲手杀了阴狮才解气。 阴狮是铁枪会的少帮主,他所做的事是该杀,不过按理来说江湖上的人多半会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不至于下此毒手,到底是谁杀他的呢?严灼心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江湖上有本事一招之内杀了阴狮的人不多,洛英山庄的洛树云是一个,但他没有理由杀自己的女婿吧,要知道阴狮死在长安,洛英山庄也脱不了干系。黄河帮的左手剑袁虹是一个,可最近没有听说他到了长安。至于居士易、鱼肠这二人,据说他们去了河西。难道是花依怒不成?一想花依怒的武功是高,不见得一招就能杀了阴狮。当然,像阴狮这样好色之人,一个女人要想一招将他杀了,未必需要有多高的武功。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如果人真是花依怒杀的,那她为什么不把花葵带走呢?这样看来,说人是花依怒杀的,这种可能性也可以排除。最后想到那片林子中又哭又笑的女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才是最有可能杀死阴狮的人。另外就是程不归,自从他派人到洛英山庄提亲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他和大鹏王的消息,没有任何消息反倒证明了某些东西,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第二日正午,严灼心推开窗站在辛捷楚房间里往外望去,太阳依旧火辣,他满脑子里都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街上的行人忽然被惊得四散而逃,接着就见几十个铁枪会弟子抬着虚弱的阴司气冲冲穿过街道,往对面的客栈去。阴司昨日与楚天错动手,双方都受了重伤,没有十天半个月连走路都困难,他兴师动众的想要干什么呢? 人群中除了柳剑眉与杜合外还抬着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看他们着急上火的模样,担架上一定是阴狮的尸体。来到客栈门口停下,铁枪会弟子立刻将客栈围住,柳剑眉大喝道:“黄河死鬼,滚出来。”门下弟子一听,也纷纷高呼楚天错的名字。 客栈里跑出几十个拿刀的汉子,围观的百姓迅速聚拢过来,这下有好戏看了。辛捷楚推开房门走进来道:“听说那个阴少爷昨晚被人给杀了,尸体刚刚才被人发现。” 阴司之死严灼心早就知道,他装模作样的问道:“哪个阴少爷?” 辛捷楚答道:“还能是哪个阴少爷,铁枪会的少帮主,阴司的儿子。”她望着对面客栈道:“听说是黄河帮下的手,阴司正要找楚天错算账呢。”严灼心笑而不语,楚天错都只剩半条命了,拿什么去杀阴狮,看来铁枪会也是一群草包。不过这不奇怪,阴狮奉命查探黄河帮的虚实,现在人死了,铁枪会第一个当然就想到黄河帮。辛捷楚“哎”一声叹息道:“这位阴少爷是该死,只可惜以后春花楼是挣不到他的银子了。”严灼心以为她什么时候有了慈悲心肠,原来她可惜的是以后再也没有像阴狮这样出手阔绰的客人。听了她的话真叫人哭笑不得,阴狮要是听到这种话,就算活着也非被气死不可。 楚天错在亲信搀扶下从客栈里走出来,见是阴司,强笑一声道:“阴帮主,怎么?昨天没打够,今天还要接着打吗?” 门下弟子将阴司扶起来,阴司死了儿子,气得一脸黑,一挥手将弟子推开,指着楚天错道:“黄河恶鬼,你还我儿子命来。” 楚天错捂着嘴咳了一声道:“阴兄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呀?” 柳剑眉指着他骂道:“楚天错,你装什么算?”他掀开白绫道:“你看。” 楚天错走上来看了一眼,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道:“阴兄行走江湖手段毒辣,做帮主是把好手,偏偏不会做父亲,阴少爷娇生惯养在江湖得罪了那么多人,要不是看在阴兄的面子上早就死了不止十次,今天他被人杀了,都是阴兄你一手造成的。” 阴司涨红了脸喝道:“你胡说......” 楚天错抢着喝道:“你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难道你不知道?”阴司咬着牙,气得差点吐血。楚天错道:“黄河帮与铁枪会势不两立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我楚天错杀人如麻,人要是我黄河帮杀的,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如果有人要让我楚天错背黑锅,那也妄想。”楚天错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他不像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沉默良久,楚天错走到阴司面前盯着阴司道:“阴兄,你不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吗?长安是洛英山庄的地盘,你我差点把命都给丢了,洛盟主连个面都没露,这不是洛盟主的作风吧?你想想,咋们要是都死了,对谁最有利?”阴司恍然大悟,楚天错一边走开一边又接着道:“阴兄你想想,杀你儿子的会不会是洛盟主?阴狮要是死了,他就可以把女儿嫁给严灼心,让严灼心为他去找洛河图,就算人不是他杀的,阴狮死在洛英山庄的地盘上,这件事与洛英山庄肯定脱不了干系,阴兄你是想要洛河图还是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你可要想清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阴狮虽然是自己儿子,却是个不孝之子,这个儿子迟早要拖累自己不要也罢。阴狮是不孝之子不假,毕竟自己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年,岂能说没就没了?要是不为他讨回公道,自己脸上无光不说,日后铁枪会在江湖上还怎么混?阴司眼珠一转咬牙挥手喝道:“去洛英山庄。”手下人听令后带着阴狮的尸体气冲冲又往洛英山庄的方向走去。 楚天错到底是个明白人,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这次就没有白受这么重的伤。阴司恐怕就要白白当冤大头了,被楚天错一挑拨,想都没想就去找洛英山庄。阴狮要是活着,洛树云或许会因阴狮与洛诗禾的婚事投鼠忌器,现在阴狮已经死了,约定的婚事什么都可以不作数,阴司贸然去找洛树云能有什么下场,无疑只能自取其辱,洛树云不追究铁枪会在长安闹事之过就是万幸。 楚天错不愧老奸巨猾,几句话洗清自己的嫌疑,还将矛头指向洛英山庄。阴司死了儿子,这下子与洛英山庄的亲事算彻底泡汤了,他想要联合洛英山庄对付黄河帮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严灼心叹息一声。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虽然纷繁复杂,却都围绕着洛河图展开,然而每个环节似乎都离不开洛英山庄,难道是他错了不成?这一切难道都是程不归为了复仇精心设计好的?要是那样,程不归此人尚未露面就搅得江湖上风雨飘摇,此人心机之深,谋划之远真叫人胆战心惊。 二人从房间走出来往楼下走,辛捷楚问道:“你不想去洛英山庄看看热闹?”严灼心对她一笑接着走,辛捷楚挖苦道:“想去就去呗,你可是洛英山庄未来的女婿,老丈人有难你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严灼心道:“那我就去了。”说完加快脚步。 辛捷楚气得直跺脚,指着他骂道:“叫你去你还真去?” 严灼心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走回到她身边搂着她道:“辛老板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辛捷楚使劲将他一推道:“滚开,别碰我。”她“咚咚咚”下楼梯。 严灼心一摆手在她背后道:“难道真是戏子无情?”辛捷楚心头一痛停在楼梯上,严灼心追上来轻轻一笑道:“有什么好看的,告诉你吧,洛树云一定会千方百计为自己开脱,这种时候他绝不想卷入任何江湖争斗,当然,阴狮死在长安地面,他想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撇清关系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洛树云一心想让铁枪会与黄河帮争斗他好渔翁得利,阴少爷死的真是时候,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说还无端惹上一身骚,你说咋们这个洛盟主这次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辛捷楚冷冷一笑道:“可你别忘了,洛英山庄还有一位厉害的洛大小姐。” 不说洛诗禾,严灼心还真把他给忘了,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在武林中,这位洛大小姐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阴少爷死了,我想最得意的只怕是她,有她在,咋们的洛盟主一定能逢凶化吉,你就等着看阴司是如何羞愧难当的收场吧。” 辛捷楚道:“洛诗禾是有些手段,可也能得罪人,说到底她和阴少爷就是一种让人,要不是占着她老子是武林盟主,她连我这春花楼上的姐妹还不如。”说洛诗禾连春花楼上里的女人也不如,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点,严灼心忍不住笑出来。辛捷楚忽然死死盯着他,严灼心避之不及,辛捷楚道:“你躲什么?”她又看了他一阵问道:“阴狮不会是你杀的吧?” 这姑奶奶真会瞎猜,关键她猜的还挺准。阴狮虽然不是他杀的,毕竟死在自己眼前,他还故意隐瞒了此事,多少有些心虚,被辛捷楚这一一问,心里扑通扑通的。任凭辛捷楚八面玲珑,严灼心严阵以待道:“辛老板你太瞧得起我了,我三脚猫的功夫杀只鸡都难,更别说杀阴少爷。” 辛捷楚“哼”一声道:“你少来这一套,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她又打量他一番道:“严灼心我来问,昨天晚上你和花依怒手下那个小姑娘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你们干什么去了?”她脸上露出阴暗的笑道:“你的武功或许不如阴狮,杀人未必需要多高的武功,阴狮是个好色之徒,那个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你们两个人联手,阴狮就算有十条命也死定了。” 严灼心“哎”一声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戏子无情,辛老板你怎么总想让我死呢?” 辛捷楚用手绢在他眼前一挥道:“切,我告诉你,等她病好以后,马上让她走。”说完“咚咚咚”一直走到楼下。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伙计迎上来拱手道:“老板娘,门外有人找严公子。” 辛捷楚凶巴巴问道:“男的女的?” 伙计吞吞吐吐道:“是个女的......” 严灼心走到她身边,辛捷楚气得脸都绿了,眼神都能杀人。她推开伙计闯出去,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人,小姑娘见到她笑嘻嘻的跳到她面前嘴里喊着:“辛姐姐......” 辛捷楚吓了一跳道:“小鲤鱼,原来是你呀!”小姑娘青春焕发活泼可爱,模样生得亲切可人,叫人见了很是喜欢。她使劲冲辛捷楚点点头,摇晃脑袋都快掉下来。换了别的女人辛捷楚或许有理由生气,眼前这条小鲤鱼却叫她宠爱还来不及,况且小鲤鱼与严灼心有兄妹之情,她想留住严灼心,免不了要多讨好这条鱼。 严灼心跟在身后走出来,小鲤鱼“呀”大喊着扑进严灼心怀里兴高采烈的道:“大哥,咋们一年没见,终于见到你了。”有这样一个黏人的妹妹真是件幸福的事,小鲤鱼又道:“大哥,爷爷让我和你说,你迟到了。” 和小鲤鱼一起来的带剑年轻公子走上来抱手道:“大哥,好久不见。” 见到此人颇感意外,严灼心道:“香书......”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小鲤鱼名叫李弗,芳龄二十,是洛河上一对靠打渔为生夫妇的女儿。十年前小鲤鱼的父母出门打渔天降大雨河水暴涨,父母死在那场灾难中,留下年幼的李弗与爷爷相依为命。她爷爷是洛河上最好的捕鱼高手,哪里有鱼,哪里下网全凭一双眼睛与多年捕鱼的经验,每次出去捕鱼总能满载而归以,虽已年过六旬,单凭着捕鱼的一手绝活,养活她们爷孙二人不成问题。小鲤鱼的爷爷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因这手捕鱼的绝活,洛河上的渔民都叫他“渔翁”。李弗从小跟着他捕鱼,耳濡目染言传声教,也得了个“小鲤鱼”的名号,现在洛河上的渔民说起小鲤鱼那是无人不知,要说李弗,鬼知道谁是李弗。严灼心与小鲤鱼很早就认识,她们之间的感情真挚动人,或许那时严灼心未曾想过数年之后他与小鲤鱼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家人。 洛河上曾三次出现金娃娃,其中两次都出自渔翁之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渔翁之名所以无人不知,其中不少原因就因这两次意外收获。最近一次出现金娃娃是在两年前,一个姓庄的渔民无意间捕获两条金娃娃,严灼心本想从渔民手中得到这两条金娃娃,苦于囊中羞涩,最后长安马场场主杨关山花万金购买那两条金娃娃,这是严灼心最接近金娃娃的一次。 之后两年,再没有人捕到金娃娃,严灼心虽然每年到洛河上来,希望碰碰运气终究一无所获。渔翁和小鲤鱼成了严灼心的向导,每次到洛河上,严灼心都坐她们家的船,三年来这种关系一直维持着。原本每年的八月初二,严灼心就要坐船出去钓鱼,今年遇上洛河图的事打乱了他的计划,今日已是八月初四,他迟到了两天,怪不得小鲤鱼要亲自上门。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李香书,这是江湖中人对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的褒奖。此人名叫李香书,人如此其,他出生书香门第,自小就号有旷世之才,心中有济世报国之志。李香书十一岁成为举人,可谓少年成名奉为一时的佳话,可惜虽有天纵之才,一连四次进京赶考却皆名落孙山,如今二十四岁一事无成,他心灰意冷毅然沦落江湖。其实二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他却看破世道,选择在江湖上放浪形骸,与大丈夫所为只怕相去甚远。古语有言,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李香书少年成名反而是种负担,今日的困苦若能成为日后他一展鸿鹄之志的酝酿,那也未必不是一种历练。英雄不问出处,是千里马还是落毛鸡还要看日后的辉煌。 严灼心与他是结义兄弟,说情同手足一点不夸张。这位少年书生才高八斗风流倜傥,相貌生得英俊潇洒,一手剑法耍得诗情画意美妙绝伦,江湖上多少女人争着一睹他的风采。可在他心里,江湖上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真正能让他瞧得上眼的没有几个。严灼心对他的样貌与满腹经纶可以说羡慕,甚至是嫉妒,岂不知李香书对严灼心的潇洒坦荡,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同样另眼相待。这就是人人都有优点也有自己的不足,很多东西在别人身上才知道可贵之处。 听了严灼心的话,小鲤鱼道:“李大哥去爷爷的船上找你,所以我们就一起到这来了。” 原来如此,严灼心还以为她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混到一起了。当然,她们一个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一个是自己如亲人一般的妹妹,两个人男才女貌,有一天要是真能走到一起不也是一桩美事。严灼心摆手指着辛捷楚介绍道:“香书,这位是辛捷楚辛老板。” 李香书很少多看江湖中的女子一眼,今日见到辛捷楚不同于他见过的大多江湖女子,她虽说是风尘中的女子,却一点也没有小瞧,反而多看了几眼。李香书的大名如雷贯耳,辛捷楚也打量了眼前这个翩翩公子一番。此人的确风华绝代,世上有他这种风度的男人只怕少有,不过从他眼神中透露出某些东西让辛捷楚心里毛毛的,或许她是风尘中人在这个被世人称为君子的人面前有种自然的忐忑,她知道这个人绝不是池中物,这种男人不是她这样的女人能靠近的,更不是她能奢求的,何况她心里已经有了严灼心。 小鲤鱼抓住辛捷楚的手臂对李香书道:“李大哥,辛老板是我的嫂子。”她冲李香书傻傻的笑着,李香书和辛捷楚的思绪此时都被打断,小鲤鱼道:“辛姐姐,我都渴死了,你不想请我进去喝杯茶?”说完往里面闯。辛捷楚张开双臂将她挡了出来,小鲤鱼叽叽喳喳的叫着道:“辛姐姐你干嘛?” 小鲤鱼一声“嫂子”倒叫得辛捷楚心里很舒服,她拦着小鲤鱼道:“这个地方是你这种正经姑娘能来的吗?”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在小鲤鱼手里道:“要喝茶你找别的地方去。” 辛捷楚平时可不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叫严灼心和小鲤鱼都觉得怪怪的。小鲤鱼打开银票一看,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吓得合不上嘴巴道:“一百两,辛姐姐,你也太有钱了吧!” 严灼心打量着她,好像在问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了?小鲤鱼是什么人?为讨好严灼心,别说一百两,就算一千两她也舍得给。辛捷楚瞅了严灼心一眼对小鲤鱼道:“拿着钱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小鲤鱼高兴得跳起来道:“谢谢辛姐姐。” 严灼心唉声叹气道:“小鲤鱼,我们走吧。”他将手臂搭在小鲤鱼肩膀上搂着她往前走去。 辛捷楚怒不可言问道:“严灼心,你又想跑哪去?” 严灼心一边走一边道:“先去望月楼吃顿好的,再和小鲤鱼去钓金娃娃。”他与小鲤鱼相互看一眼,都笑出来。 辛捷楚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接着对严灼心喝道:“严灼心,你要是再钓不到金娃娃你就别回来。”她一跺脚转身往回走,一不小心踢在门槛上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倒。一气之下一脚踢在门槛上,她这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难道她的脚还能硬过门槛不成?结果可想而知,她一瘸一拐赶紧往屋里走,免得被手下人看了笑话。 一百两银子普通人十年都挣不到,在春花楼就是一顿饭的事。辛捷楚的钱也算不义之财,拿着她的钱在望月楼摆上一桌,正好与李香书来个不醉不归岂不是美事。共饮一杯,严灼心打开折扇问道:“香书,听说你在西湖著书,你怎么有空到长安来?” 李香书笑道:“我与大哥半年未见想念大哥,谁都知道八月初一大哥定会到望月楼赴全鲤宴,我心想到长安来说不定能遇上大哥,可没想到路上遇到些麻烦所以来迟了,我这才去找渔翁和小鲤鱼,大哥和辛老板在一起还是徐妙笔告诉我的。” 听到徐妙笔这个名字,严灼心不由的吃了一惊,怎么哪里都有他?严灼心问道:“小鲤鱼,徐妙笔也和你们在一起?” 小鲤鱼边吃边回答:“徐老头去找爷爷和我,他正好可以陪爷爷,我就可以来找大哥你喽。”严灼心口上不说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洛河图现世徐妙笔也跟着瞎掺和,洛河图是什么他知道吗?跟着瞎捣什么乱,小心把命给丢了。 李香书似乎瞧出徐妙笔的心思,轻声道:“所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宝藏、盖世武功,素来为江湖中人趋之若鹜,世上许多事说的人越多,怀疑的人就越少,洛河图不过是江湖上一个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已有上百年,如果洛河图当中真有宝藏、有盖世武功,早就被别人抢走了,哪还轮得到我们,何况,当今江湖上见过洛河图的人寥寥无几,更无人能够辨明其真伪,这个天下竟是些利禄熏心之人,说到底,谁都想不劳而获发一笔横财,殊不知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洛河图真的有稀世珍宝,你有命得到洛河图,也要看看有没有命去花。”他叹息一声。 到底是谦谦君子名不虚传,一语就道破洛河图的真相,严灼心道:“说的没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世上根本没什么成功的捷径,如果说有,就该学学这望月楼的掌柜肖玉山,香书见识不凡,果然有君子风度,你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能与江湖上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李香书哈哈大笑一声抱手道:“大哥过誉了,比起大哥的见识,小弟实在不自量力,小弟只是在为武林中芸芸众生的旦夕祸福担忧,洛河图现世搅动江湖风云,一场争端已经迫在眉急,武林中人只怕都躲不过这场腥风血雨。” 严灼心道:“江湖中近年来诸事不断,就算没有洛河图,这场武林浩劫也未必能幸免,要是江湖中多几个香书,何愁武林中不能太平无事。” 李香书陷入哀伤道:“只可惜事与愿违,今日的武林风起云涌,昨天铁枪会与黄河帮大打出手,死伤几十条人命,阴少帮主此时又遭人暗害,大丈夫手持三尺剑并可纵横天下,偏偏我只能袖手旁观,心中实在有愧。” 此人心怀大志令人佩服,严灼心点点头道:“香书有此等志向还怕无用武之地?大浪淘沙,不管江湖上发生多少事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风平浪静时,到那时留下来的人才配得上真英雄。” 李香书端起酒杯道:“大哥教训的是,香书敬大哥一杯。” 放下酒杯,严灼心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品美味佳肴的小鲤鱼笑道:“小鲤鱼,你怎么不说话?” 美食面前,小鲤鱼一点禁不住诱惑,李香书哈哈一声道:“她现在还顾得上说话吗?”说完,严灼心跟着哈哈大笑出来。 听到他们的笑声,小鲤鱼瞅了二人一眼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这么好吃的东西,不是有许多人都说人活一世吃喝二字,我这叫率性而为。” 李香书唉声叹气的道:“要是人人都和你想的一样,这世道岂不乱套了。” 小鲤鱼边吃边点点头道:“没有小鲤鱼一样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世上大多数人活着就和小鲤鱼一样与人无益,与这个世道无益,像居士易大侠,李大哥这样的人就不同了,你们都是英雄,英雄的存在让世间万物永远邪不胜正,可以影响世上许多人走上正途,可以创造出更多英雄,这个世道是需要英雄的。” 她说的有板有眼,直叫二人大吃一惊,严灼心盯着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被这么一夸,小鲤鱼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她对严灼心嘻嘻一笑端起酒杯道:“我这是奇文共欣赏,仅供与君一笑,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别取笑我,我敬大哥和李大哥一杯。” 她这番话可是下酒的好菜,严灼心道:“我们哪敢说不对?这可是金玉良言呀。”他与李香书相互看一眼端起酒杯与小鲤鱼的酒杯碰了一下,三人一同饮下这杯酒。 小鲤鱼拿起筷子道:“李大哥,听说三年前你就打算把江湖中所有的门派以及江湖中的奇门怪事都放在一起编成一本叫《儒林通鉴》的书,不知道写得怎么样了?”不说这事也罢,提起来李香书就一脸的惆怅,长叹一声。小鲤鱼问道:“李大哥怎么了?” 李香书道:“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好不容易就快完成,谁知洛河图重现江湖打乱我所有的计划,一番心血算白费了。” 小鲤鱼听不明白,道:“洛河图重现江湖和你修书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夸她聪明长进,现在又一棒子被打回原形。严灼心对李香书一笑,李香书道:“你呀......”他想了想道:“那我和你好好说说吧,我原本打算《儒林通鉴》能成为一部介绍江湖中各门各派及武功路数的经世宝典造福江湖中人,同时能够成为天下人了解江湖的瑰宝,就差最后一点点没有写完,这时候给我来一出洛河图,武林当中免不了要又一次大的变动,今日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它日能不能存于江湖上犹未可知,今日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谁又断定它日不能一飞冲天?洛河图冲出现江湖,我料想江湖上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才能安定下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那时江湖上又会是什么摸样?在乱世当中,武林中又有谁能安心下来认真想想各门各派之间和睦相处之道,又有谁能将武林发扬光大,我这一番心血算全毁了。” 四次落榜,有遇见今日之挫折,李香书心里的苦闷只有他自己知道。小鲤鱼嘟着嘴道:“上天对李大哥真是太不公平了。” 小鲤鱼的安慰叫李香书心中倍感安慰,严灼心举杯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香书你自己不也说过十年之后一切善未可知,你胸怀天下心远志坚,我相信眼下的困局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时落寞,真正的英雄那个不是经历百般磨难,受尽世人非议,香书你断不可轻言放弃。” 又饮一杯,李香书笑道:“大哥之言小弟铭记于心。” 正聊得起劲时,只听店里的伙计在背后道:“哟,梁少侠、陈少侠二位来了,杨老爷已经在楼上摆好酒菜等着二位,二位楼上请。” 正好午饭时望月楼人来人往,严灼心无意中就只听到店小二吆喝这一嗓子,却将他们的谈话打断,他不动声色斜眼朝楼梯口望去,店小二点头哈腰摆手迎两个汉子上楼,这两人正是洛树云的弟子梁肖月与陈道安。此时此刻铁枪会恐怕正在洛英山庄与洛树云理论,他们身为洛树云的得意弟子,怎么还有心思跑到望月楼来赴宴?从伙计的口中得知请他们来的是一个姓杨的老板,这人又是谁呢?难道是长安马场场主杨关山?不过,杨关山从不参与武林中的事,如果真的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当然,天下姓杨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杨关山。这种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自己,长安城那么多姓杨的人,能请动梁肖月与陈道安的恐怕也只有长安马场的老板。让严灼心更忧心的是长安马场少主杨少诚与他是朋友,如果连他都与洛河图牵扯在一起,事情就更复杂了。 心里的疑问骤升,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接下来李香书与小鲤鱼聊得欢快,严灼心心不在焉的跟着点点头。没多久三人并走出望月楼,江湖上在找严灼心的人不少,最好躲到渔翁的船上去,喝喝酒钓钓鱼,要是能钓上金娃娃更好,再不济也可以躲开江湖中人的追寻,他倒想看看江湖上还有些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等所有人都跳出来,那才叫热闹。李香书并不打算与她们到洛河上钓鱼,走出望月楼就在门口分别,然后各奔东西。 傍晚消息传来,听说铁枪会刚到洛英山庄,洛诗禾并一身孝服迎出来对阴司又哭又闹百般诉说心里的委屈。阴司虽然死了儿子,却见洛诗禾对阴狮情义深重为他披麻戴孝,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洛诗禾乘机对阴司说程不归娶亲并非她所愿,程不归对洛英山庄百般刁难,因此当日洛树云才不敢答应这门婚事,但收下聘礼,这桩婚事就已经成为事实,现在阴狮死了,她痛心疾首只恨当日没有坐上花轿与阴狮回洛阳,她一定找到凶手手刃仇人。反正阴狮已经死了,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洛诗禾充分展现她胡说八道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阴司被她哄得团团转,一顿闹腾余怒全消,反而还有些同情洛诗禾。 柳剑眉与杜合有意提醒阴司,问为什么铁枪会与黄河帮在长安大动干戈,洛英山庄却隔岸光火。一切早在洛诗禾的预料当中,洛诗禾与洛树云一起又演起一出苦情戏,说最近长安鱼龙混杂,洛英山庄不能照顾的面面俱到,又说长安城里的消息有真有假难以分辨,等洛英山庄派人赶到时,铁枪会与黄河帮的私斗已经结束,二人争相向阴司赔罪。在铁枪会半信半疑时,洛树云此时搬出两家结亲来说事,大骂阴司不顾江湖道义,不讲义气,洛英山庄与铁枪会本是一家人,铁枪会的事就是洛英山庄的事,如果当初阴司派人来通知洛英山庄,铁枪会不会吃那么大的亏,阴狮也就不会死。阴司羞愧难当,洛树云乘机拿武林盟主之尊来压阴司,问他为何不尊武林盟主之命,阴司自知理亏,反而连连赔罪,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最后,为了稳住阴司,洛诗禾抛出洛河图来,说程不归与洛英山庄势不两立,他送洛河图来提亲一定心怀不轨,洛英山庄全力找回洛河图,目的是不想让程不归有任何借口,等找到洛河图,洛英山庄愿意与阴司平分。这样一来,原本阴司是去讨说法的,反而变成做买卖,阴狮死在长安也不追究了,阴司惭愧的带着门下弟子离开洛英山庄。 阴司好歹在江湖上行走三十年,全凭洛诗禾一条舌头就羞得自惭形秽,足见坏人也有要脸的时候,说到他的痛处一样会脸红。还真要夸夸这位洛大小姐的聪明才智,连阴司这种老道的人都栽在她手里,将来一统江湖犹未可知呀! 清凉的江风打在脸上,天色朦胧下来,小鲤鱼挽着严灼心的手走在河堤上。水草在风中摇摆着,严灼心仰头哈哈一声道:“我早就说过,阴司在洛诗禾面前还是太嫩了点。” 小鲤鱼万分不解道:“阴司在江湖上少说有三十年的道行,他怎么会栽給洛诗禾呢?” 严灼心道:“你没有听说过英雄出少年吗?” 小鲤鱼可不敢苟同道:“我看是最毒妇人心。” 严灼心一愣停下脚步望着她问道:“你对这位洛大小姐似乎很有意见。” 小鲤鱼挽着他接着往前走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种女人心机太深,最好离她远点。”严灼心点点头,小鲤鱼委屈的道:“江湖上的人都说大哥你要娶洛诗禾,你要是真娶了她,我就不理你了。” 严灼心打量她一眼,索性再逗逗她道:“洛诗禾号称天下第一美女,又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娶她有什么不好的?” 小鲤鱼甩开他往前边走边道:“我不理你了。” 严灼心追上去,在她耳边道:“你说世上的事情怪不怪,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就是感情?” 这一问打乱了小鲤鱼的思绪,她又挽着严灼心的手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因为真正的爱情是植根于心底,让人刻骨铭心的,每个人都希望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遇见一个可爱的人厮守终生,这是多大的幸运。” 严灼心笑道:“说的对,小鲤鱼真的长大了。”小鲤鱼笑得甜甜的,严灼心乘机问道:“那你觉得香书怎么样?” 小鲤鱼回答:“李大哥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人,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因为这样,他时刻让人有人敬而远之的感觉,与他在一起有种莫名的紧张,在李大哥心里,他真正看作朋友的,恐怕只有大哥你一个人。”严灼心意味深长的望着她,李香书是有些恃才傲物,也有些自命清高,却不见得如小鲤鱼说的那样不堪吧?小鲤鱼深吸一口气道:“不瞒你说,大哥,我觉得李大哥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心里在想什么好像没有人能够看透。”经她提醒,严灼心似乎也有些同感。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李香书少年成名给他极大的压力,又历经四次落榜,他心里的苦衷或许就在于此,严灼心深知他是个正人君子,性格上有些怪癖有什么好奇怪的。小鲤鱼抿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她忽然换了一张笑脸问道:“你说今年杨少诚大哥会来找你吗?” 原来这才是她这条小鲤鱼真正的心思,严灼心道:“杨大哥杨大哥,小鲤鱼你怎么会看上那个榆木脑袋?” 小鲤鱼嘟嘟嘴狠狠瞅他一眼道:“不许你这么说杨大哥。” 严灼心“哼”一声道:“我可是你哥哥,怎么也不见你这样为我说话?” 小鲤鱼道:“那天下人都说辛姐姐不好,你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呢?”前面河岸边停靠着一条渔船,小鲤鱼把手背在身后,仰起头得意径直往渔船蹦去。严灼心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笑,说的没错,他能喜欢辛捷楚,小鲤鱼就能喜欢杨少诚,只要彼此在意,根本没必要问为什么。 杨少诚最近很烦恼,从杨家马场到洛英山庄,他这一家子人都是些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人。且不说洛英山庄为得到洛河图耍尽手段,连自己的亲爹杨关山都性情大变,每天一大早就出门,深更半夜才回家,比办自家的事情还上心。 洛树云想得到洛河图是众所周知的事,当年他可以为此杀一个兄弟,今天算计严灼心也算他身为江湖恶汉敢作敢当,反正这些自认为名门正派的人干的见不得人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无可厚非。杨少诚与严灼心相交甚好,见洛树云父女精心算计严灼心无能为力,只好干脆不闻不问。奇怪的是杨关山素来不问江湖事,一心只做他的生意,更教育杨少诚少与洛英山庄来往,怎么这次他倒三天两头往洛英山庄跑。他到底想干什么?杨少诚早就想向他问清楚,岂料杨关山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屋里不让任何人打扰,拖来拖去七八天过去,杨少诚始终没有问出口。 这日清晨,杨少诚起得很早,刚来到客厅门口,就见杨关山风尘仆仆出门去。今日撞见,杨少诚心中好奇,急忙追上去道:“爹,这么早你要出门?” 杨关山停下脚步转过身,杨少诚已经来到他跟前,杨关山笑道:“爹有些事要出去办。” 杨少诚关心的道:“既然如此,我让人给爹煮碗粥,爹吃完再走。” 杨关山道:“不了,爹不饿......”说完就走。 他这样行色匆匆到底为什么?杨少诚“爹”一声追到杨关山前头拦住他的去路道:“爹,你不是常说杨家马场从不问江湖中事,让孩儿别跟姑父家来往吗?你现在怎么关心起洛英山庄的事了?” 杨关山道:“诚儿你还年轻,许多事情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长安马场虽然素来与你姑父的洛英山庄少有来往,可如果不是你姑父当这个武林盟主,长安马场哪能每年卖出上万匹良马,我们与你姑父唇齿相依,何况他是你姑父,我们两家本就是一家人,现在洛英山庄有难,爹怎么能袖手旁观。” 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洛英山庄的事情该帮忙的时候还是要帮。他不理解的是她们为什么处心积虑要设计严灼心呢?杨少诚道:“爹你看看姑父和表妹,洛英山庄在江湖中好歹是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她们怎么可以费尽心思陷害严灼心呢?爹从小就叫我为人要以信誉为先,爹你怎么也不劝劝她们。” 杨关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为人处世的确该信誉为先,毕竟江湖险恶,现在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非常之时自然要用非常的手段,这世上有钱有势的人,哪个不是挖空心思想一举成名,等到大权在握时开始粉饰自己,世人看到的不过是他们伪善的一面,其实那些人杀人饮血,吃人不吐骨头,诚儿你想得太简单。”杨少诚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显然被他说服了。杨关山接着道:“对了诚儿,你去找找严灼心,问问他知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杨少诚问道:“姑父和表妹不是一直在找他吗?” 杨关山皱起眉头“哎”道:“听说最近两天他都没有在长安出现过,如果找不到洛河图,程不归一定会归罪于你姑父,二十年前的仇恨还没有化解,再加上这场武林浩劫,爹担心你姑父这次是在劫难逃。” 不管怎么说洛树云毕竟是自己姑父,就凭这一声姑父也没有理由袖手旁观,杨少诚道:“孩儿可以去找找严灼心,他肯不肯帮忙孩儿就没有把握。” 杨关山一听大喜道:“只要他肯帮我们查出洛河图的下落,他有什么条件,可以随便提。” 杨少诚低下头想了想道:“只要爹舍得给一样东西,或许他会答应帮忙。” 杨关山急切的问:“什么东西?” 杨少诚小心的回答:“爹你养的那两条金娃娃。” 那两条金娃娃是两年前杨关山花万金购得,他一直视如珍宝,杨少诚因而说得格外忐忑。岂料杨关山眼睛不眨一下道:“不就是两条鱼吗?你带去给他,告诉他,只要他答应帮忙,无论能不能找到洛河图,那两条金娃娃都作为他的酬金。”他这么大方让杨少诚吃惊的张大嘴巴,杨关山接着道:“好了,爹还有事,等爹回来再说。” 一早春花楼刚开门,李香书并出现在春花楼门口,伙计惊喜得“咚咚咚”跑上楼使劲敲敲辛捷楚的房门大喊:“老板娘你快开门呀,李公子来了。” 辛捷楚刚起来,将门打开骂道:“吵什么吵?大惊小怪的,不想干就卷铺盖走人。” 那伙计碰一鼻子灰,轻声道:“老板娘,李公子前来拜会。” 李香书,这种男人就算得不到,经常留在自己身边对一个女人来说那也是种幸运。他与严灼心是结义兄弟,就冲自己与严灼心的关系也该去见见他,辛捷楚喜笑颜开,忙走下楼去。伙计已经请李香书进屋,他就站在楼下,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辛捷楚迎上去,温雅的对他鞠了个躬道:“李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李香书拱手还礼道:“在下早就仰慕辛老板的大名,昨日仓促间没有来得及问候辛老板,在下思来想去觉得实在失礼,今日特来赔罪。” 这个男人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在女人面前风度翩翩,处处有礼,世上的女人都很容易被他吸引。辛捷楚笑道:“李公子不必过谦,我这种庸脂俗粉之地只怕有辱公子名声,所以昨日不敢请公子进门,今日公子亲自登门,那就请公子上楼一叙。”她一摆手走在前面引李香书上楼。来到楼上选一张靠楼梯的桌子,辛捷楚道:“李公子请。”说着命伙计切一壶茶,准备几样点心。伙计摆上点心,分别为二人满上一杯茶,辛捷楚道:“李公子这么早前来,一定没有吃东城西,不妨随便吃些点心。” 李香书拱手道:“多谢辛老板盛情,在下冒昧来访,还请辛老板不要见怪。” 辛捷楚笑道:“哪里哪里,公子到我这春花楼来,那是给我天大的面子。”虽说能与李香书相见是种幸运,毕竟辛捷楚是个久经风霜的女人,每天往来春花楼形形色色的男人那么多,天下什么样的男人她没见过,新鲜感一过去,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就连找个话题都难。李香书兴致勃勃,辛捷楚陪着笑脸问道:“不知李公子大驾有什么指教?” 李香书道:“在下是仰慕辛老板之名而来,只想一睹辛老板的风采。” 辛捷楚仰头哈哈大笑道:“李公子真会说笑,像我这样的女人,只怕还不入李公子的眼,又何来慕名之说?” 李香书道:“那是天下人对辛老板的误解,据在下所知,辛老板重情重义,堪称世间女子的表率,世间的女子要是都像辛老板你一样自强自律,岂不是天下女子的幸事。”这句话倒说到辛捷楚心里,李香书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上去道:“在在下心里,辛老板出淤泥而不染,正如这块美玉,在下对辛老板佩服之至,这块玉就算在下赠予辛老板的礼物,请辛老板莫要推辞。” 到底是满腹经纶之人,讨姑娘欢心的话也说得这般头头是道。难道李香书不知道自己与严灼心是什么关系吗?好歹严灼心与他是结义兄弟,就算心中仰慕,私下送此等贵重的礼物未免太不合适,辛捷楚不忍驳他面子笑道:“如此厚礼我可不敢收,李公子你还是拿回去吧,你要真想送我点什么......”她停了停道:“听闻公子写得一手好字,不如就送我一幅字你看如何让?”李香书愣住了,辛捷楚喝道:“来人,笔墨伺候。”伙计急忙拿来笔墨纸砚,将桌上的点心收到一旁,辛捷楚摆手笑道:“公子请。” 李香书提笔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盖上私印,上面写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这不是李太白的诗吗?将自己比作西施,辛捷楚心中还是挺美的。可一想,西施之所以被世人奉为美人,除了她才貌过人以外,更重要的是她为了越国的兴亡,甘愿到吴王夫差身边做越国的细作,乱吴宫以霸越,这种舍身取义的气节不是比她自身的美貌更让人动容? 李香书嘴上赞扬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一面只看到她的美貌,二者似乎前后矛盾叫人大跌眼镜,辛捷楚笑道:“好字。”接着对伙计喝道:“把这幅字贴到门口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李香书李公子为我写的字。” 伙计一听道:“是老板娘。”高高兴兴的收起纸笔去。 李香书大急,他哪料到辛捷楚会来这一出,将这幅字贴出去,世人不都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瞧出他的用意,那世人还不说他是个庸俗虚伪的人。就这时,一个女子急着走来轻声道:“辛姐姐,那姑娘吵着要走,你过去看看吧。” 人是严灼心带来的,不管怎么说她都因该去看看,就算留不住人,至少等严灼心问起来有个交代。辛捷楚对李香书笑道:“李公子稍后,我去去就来。”说着,与来报信的那女子一起下楼。 来到后院安置花葵的房间门口,只见房门大开,另一个照顾花葵的女子低着头委屈的站在门口,辛捷楚往屋里一看没人,回头问道:“人呢?” 站在门口那女子回答:“花姑娘已经走了。” 辛捷楚“啊”道:“让你们看个人你们都看不住,你们真有本事。” 那女子解释道:“花姑娘武功高强,我们怎么也拦不住......”花依怒调教出来的下属和花依怒一样倔强,反正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腿长在她脚上,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难道还留着她过年不成。 又回到前厅,李香书已不在楼上,伙计迎上来道:“老板娘,李公子走了。” 辛捷楚问道:“那幅字你贴了没有?” 伙计笑嘻嘻道:“尊老板娘的命,我已经贴出去了。” 辛捷楚沉默不语,跟在她身边的姑娘道:“辛姐姐,这个李公子看起来并不是如传闻中一般是个正人君子。” 辛捷楚瞟了她一眼问道:“你懂什么?” 那姑娘道:“姐姐你和严公子是什么关系李公子不可能不知道,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况且他们是结义兄弟,有什么话昨天不能说?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严公子不在他才私下跑来说?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有意为之,他独自来见姐姐已经不妥,又以厚礼相赠,亏得姐姐机灵,要不然他的礼物姐姐你是收还是不收?这件事要是严公子知道,他会怎么想?” 心里怎么想的全让她给说出来,辛捷楚道:“臭丫头,全让你说中了。” 那姑娘还道:“要我说咋们这里是妓院,到我们这里来的男人无非就为了那点事,见姐姐美貌干嘛不痛痛快快说出来,非给自己弄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见了就觉得恶心,姐姐你就该收下他那块玉,让他好好羞一羞。” 辛捷楚何尝不想,但她不能那样做,毕竟李香书和严灼心还是结义兄弟,给李香书一个台阶下,那就是给严灼心一份脸面,她已经过了小姑娘非要置一时之气的年纪,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她不想节外生枝。今天的事不久严灼心就会知道,如此处理严灼心一定感激她顾全大家的脸面,她将那幅字贴出去,就算给李香书一个教训,既然李香书羞愧主动离开,说明他还有自知之明。已经让了一步,何不再让一步,辛捷楚命伙计揭下刚刚贴出去那幅字,本想一毁了之,又留了个心眼,李香书是个好名声的人,这幅字在手里是种保障,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得上,于是小心收好回到房间里放在锦盒中。 珠光宝气 侠女阿云 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天边挂着一弯月牙,夜色笼罩下一切寂寞无声。长安大道上漆黑一片,唯一能见铺在路面上磨平的石块反射出点点亮光,让寂静的夜多了几分毛骨悚然。一个打更的老汉提着灯笼走在街上,手里的锣敲了一下喝道“平安无事......。” 三更天了,夜晚逐渐寂寞寒冷,一个打扮得像叫花子一般的人低头迎面走来。这两日长安地面上不太平,打更的见惯了夜黑风高杀人越货,夜路走的多了,就算迎面走来的是只鬼他都漠不关心。两人擦肩而过,似乎谁都没有瞧见谁,渐行渐远,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只能隐约瞧见对方的身影在黑夜中晃动。打更的又敲一声锣,不等他喊出口,前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提刀汉子快步朝他跑来,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寒光闪闪显耀夺目,叫人后背发凉。打更的停住脚步,一行人从他身边穿过,全然将他当做一粒尘埃视而不见。今晚不知道谁那么不走运,碰上这群小鬼来索命,打更的加快脚步再一敲锣道“平安无事”。 一群索命的小鬼追上去,将那打扮成叫花子模样的人围起来。夜深无人,领头的钢刀一指喝道:“白念生,跟我们走一趟。” 昼伏夜行,打扮成叫花子还是被人认出来,白念生拱手道:“敢问尊驾是那条路上的朋友,白某与各位无冤无仇,各位为何苦苦相逼?” 那人骂道:“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 白念生伸手往腰间摸着剑柄道:“在下有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那人又骂道:“姓白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者不善,看来与他们多说无益,白念生从破衣裳下拿出剑出鞘半寸。来人见状大喝道:“拿下。” 七八大汉挥刀朝白念生扑来,白念生无奈,只得拔剑自卫。谁曾想交上手后才知道,这七八个汉子个个刀法精湛,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见刀光剑影在夜色中闪烁,不出十招并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脚踉踉跄跄往后退去,背后一个汉子乘机一刀劈在他左肩上,白念生“啊”大叫一声半跪在地上,一条膀子上鲜血直流,疼得他直冒汗珠。 从河西到长安一路躲躲藏藏,没想到都到了长安还是没能躲过江湖中人的追杀。要是就此死了实在不甘心,况且大鹏王只给三个月找回洛河图,如今已过去半个月,三个月后要是找不回洛河图,大鹏王说到做到,天下镖局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找出来一个个杀掉。天下镖局有天下镖局的规矩,当初他干嘛要接这趟要命的镖,现在倒好,天下镖局英明尽毁,今夜自己能否保住性命还不知道,白念生早就追悔莫及。 危急关头,一条人影凌空落下,眼前出现一个穿着青色戏服,拖着长长的水袖,脸上袋一个白玉面具的女人。那女人拦在白念生面前,一身的煞气逼得七八个拿刀汉子惴惴不安,她瞟了白念生一眼道:“还不快走......” 真是柳暗花明,白念生忍痛站起来抱手道:“救命之恩,它日一定报答。”说完,转生逃向夜色中。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那七八个汉子提刀冲着青衣女人扑去,只见那青衣女子脚底上一转,水袖围着她转起来,就如同跳舞一般,忽然水袖朝着七八个人胸口打去,只听“呀”一声惨叫,七八个汉子同时飞出去,全都倒在地上,一招之内五脏六腑都被震碎,所有人皆吐血而亡。 白念生一步一踉跄往前走,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春花楼出现在眼前,他心中大喜,这下子这条命算得救了,他拐过街角朝春花楼后面的厨房走去。那个神秘的女人又出现在他身后,见白念生翻墙进了春花楼,她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白念生失血过多全身无力,一不小心从墙头掉下去摔在酒缸上,酒缸噼里啪啦一阵碎响,溅出来的酒洒在伤口上,那种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春花楼里的伙计听到动静,以为有贼跑来偷东西,拿着棍棒并来捉贼。在春花楼讨生活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虽然白念生浑身是血却吓不倒他们,伙计抡起棍子一棒子下去并将白念生打晕过去。 辛捷楚睡得正香,门外一阵敲门声,伙计点灯在门口道:“老板娘,有人闯进后院厨房......” 这种时候被人吵醒比杀了她更难受,辛捷楚在屋里骂道:“丢出去不就完了?这才几更天?找死呀?” 伙计接着道:“不行呀,他说他叫白念生,是老板娘你的旧识。”屋里没声音了,伙计正奇怪探头往门缝望去,这时辛捷楚穿好衣服打开门,伙计笑嘻嘻的道:“老板娘......” 辛捷楚狠狠瞅了他一眼骂道:“看什么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伙计低下头为辛捷楚盏灯,一起下楼。 柴房里亮着灯,走过去一看,另外两个伙计每人手里拿一根棍子堵在门口。见到辛捷楚,两人一同笑道:“老板娘......” 这里名义上使柴房,事实上就牢房,专门对付那些在春花楼里泼皮耍赖的大爷,只要在这种地方关上三天,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服服帖帖。白念生瘫坐在墙角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辛捷楚走进屋往凳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道:“天下镖局白总镖头什么时候做了叫花子?” 白念生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的道:“白某惭愧,不请自来,请辛老板不要见怪。” 辛捷楚“哼”一声道:“白总镖头当然该惭愧,难道我春花楼没有门吗?三间半夜有门不走,活该被人打一顿,要不是看在咋们还有点交情的份上,我早让人把你丢大街上去。” 白念生道:“白某多有得罪,望辛老板多担待。” 辛捷楚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停下道:“好吧,看在严灼心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她转头对那三个伙计道:“带白总镖头去洗洗,包扎伤口换身衣服。”三个伙计拱手应下,辛捷楚迈开脚步走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伙计带着白念生来到一间特意收拾出来的屋子里,辛捷楚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拖着脑袋都快睡着了。白念生气色稍有好转,浑身上下也有些力气,拱手对辛捷楚道:“多谢辛老板关照,白某感激不尽。” 辛捷楚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开口并道:“白念生,洛河图是不是在你手里?乖乖交出来吧。” 这般心直口快,叫白念生防不胜防。白念生一愣道:“辛老板你就别开白某的玩笑了,洛河图要是在白某手上,白某至于沦落至此吗?” 辛捷楚又问:“是谁抢走的?” 白念生如实回答:“白某实在知。” 辛捷楚深吸一口气道:“白念生,咋们是多年的老相识,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真没想到你也会干不守规矩的事,天下镖局的规矩是你自己立的,要是严守你自己立下的规矩,你能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吗?” 白念生真是悔不该当初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辛捷楚“呸”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天下镖局接下洛河图这趟镖,是你白念生沽名钓誉,你真以为这些年你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就没有人敢劫你的镖?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算你命大。” 白念生羞得抬不起头,抱手道:“白某这次来,是想找严兄帮忙,辛老板,不知严兄是否在你这里?” 辛捷楚“啪”一掌拍在桌上骂道:“当初严灼心已经劝过你,让你不要接这趟镖你偏不听,现在出了事,你又想把严灼心拉下水,我真不明白,严灼心怎交了你这个朋友?” 白念生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恭恭敬敬拱手道:“辛老板骂的是,可此事关系天下镖局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请辛老板务必替白某转告严兄,请严兄施以援手。” 辛捷楚盯着他,过了一会,手绢一挥道:“明天再说......”她一边走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嘀咕着。 自从得知洛河图被人劫走,辛捷楚就知道白念生这个刺头一定会来求严灼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躲也躲不过去,这半个月江湖上发生那么多事,人人都在问洛河图的下落,人人都在找严灼心。说不好哪一天脑袋就搬家了,这间春花楼她是开一天怕一天,严灼心又不愿听她的,再加上那个人人畏惧的花依怒,她注定这辈子是操心的命。世上哪个女人不希望被男人疼爱,严灼心是指望不上,她自己图什么呢? 辛捷楚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只是人活在世上,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反而比清醒着要好,笑着过是一天,哭着过还是一天,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呢。胸口忽然一阵钻心的痛,这是从前行走江湖时与人动手烙下的旧疾,这些年每年都会复发一两次,从来就没有好过,这辈子看样子是好不了了。可能这就是命,她在天下所有人面前倔强,终究对这点痛苦无能为力。辛捷楚步履蹒跚回到房中反手将门关上的同时瘫倒在地,她压紧牙关,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痛苦的表情,这件事甚至连严灼心都不知道。 这次旧伤复发似乎比以前来得更猛,直到天亮痛的感觉才过去。辛捷楚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已,乘着早上没有生意她还能再睡一会。于是躺倒床上,迎来的却是一场泪水。一个女人独自承担着一切,自己身上有伤却要瞒着爱人,她真想有人和她说一句安慰的话,哪怕给她一杯热水,她真想此刻严灼心就在她身边,好让她把头靠在他怀里安然入睡......就这样,不知道躺了不久,累了并闭上眼睛。 一觉醒来,有人在敲门,终于感觉好了些,辛捷楚挂着憔悴的脸打开门,一女子站在门口,此刻她真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那姑娘见她红着眼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辛捷楚强颜欢笑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那姑娘回答道:“长安马场的杨少诚杨公子来了。” 虽说长安马场富甲一方,杨少诚却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很少到春花楼这种地方来。辛捷楚深吸一口气,她可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难色。杨少诚站在楼下,见到辛捷楚,规矩的拱手道:“辛老板,好久不见。”杨少诚虽然迟钝,却是个有心人,他见辛捷楚脸色苍白问道:“辛老板脸色不佳,是不是不舒服?” 辛捷楚一笑道:“只不过昨晚没休息好,多谢杨公子关心。” 没有休息好也不至于像她这样,杨少诚又道:“辛老板身体欠佳,何不找个大夫来看看。” 平日里要是谁和她这般婆婆妈妈,那不是找骂?今时不同往日,辛捷楚心中感激冲他笑道:“杨公子到我这来,该不会是来寻花问柳的吧?” 杨少诚脸一红道:“辛老板你别误会,我是来找严兄的。”他抬头往楼上瞧一眼问道:“不知严兄是否在辛老板你这里?” 最近怎么了?找严灼心的人这么多。辛捷楚轻叹一声道:“世上知道来我这里找严灼心的人也没几个,不知杨公子找他有何指教?” 杨少诚道:“指教不敢,实不相瞒,是我爹让我来的,辛老板你应该知道,洛盟主是我姑父,洛河图被人劫走,这件事肯定会连累他,我爹让我来找严兄,问问他,天玄阁有没有洛河图的下落。”杨少诚为人忠厚老实,他知道辛捷楚与严灼心的关系,因而将此行的目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杨少诚对别人坦诚相见是好事,只不过他这般忠厚,别被人利用才好,辛捷楚真不知道是该为他感到高兴还是悲哀。见她不说话,杨少诚道:“我知道,请严兄办事是有条件的,虽然我和严兄是朋友,不过这个忙我绝不会让他白帮,辛老板你等等。”其实辛捷楚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明白的是杨关山怎么突然管起洛英山庄的闲事,杨少诚既然这么说,不如先瞧瞧杨关山会拿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杨少诚走出春花楼,不一会,两个下人抬一张桌子走进来,桌子上放一口宽大的木箱,看起来长安马场还真是有备而来。春花楼里的姑娘、伙计全围上来,杨少诚对辛捷楚一笑,摆手道:“把箱子拿开。”原来箱子是整个罩在桌子上,取走箱子后,桌子上出现一个透明的鱼缸,两条手指长的金黄色小鱼在鱼缸里游动。鱼缸里的小鱼令人惊奇,那只透明的鱼缸更让人大开眼界,杨少诚指着鱼缸里的小鱼道:“这就是严兄一直在找的金娃娃,据我所知,天下仅此两条。” 杨关山万金买金娃娃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难道他真舍得?辛捷楚道:“杨公子,这可是令尊的心爱之物。” 杨少诚笑道:“我爹说,人要是死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严兄喜爱奇珍异物,这两条金娃娃到严兄手里,也算实至名归。” 话说的倒好听,做起来是不是这样鬼知道。辛捷楚同样好奇那只鱼缸,转来转去看了半天道:“杨公子,这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你家的夜壶吧?” 围观众人大笑,杨少诚忙解释道:“这叫玻璃,听说来自西方一个叫罗马帝国的地方,因为容易碎裂,传到中原的只有万分之一,是我爹从一个胡人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整个长安城只怕找不出第二个同样的鱼缸。” 围观的人一听议论纷纷,辛捷楚道:“这么说,这只鱼缸岂不是无价之宝?” 杨少诚点点头道:“辛老板你说的没错,我爹说,无论严兄能不能找到洛河图的下落,只要他肯帮忙,这只鱼缸与这两条金娃娃一起送给严兄,以便严兄把玩。” 辛捷楚徘徊在桌子周围,桌上的东西都是世间稀有之物,不要白不要,反正洛河图的事严灼心想躲就未必能躲掉。早日找到洛河图大家都安心,至于江湖上的人要怎么抢,那就不关她们的事。再说,她与严灼心在一起那么久,严灼心从没有送过她像样的礼物,这两件东西就算严灼心给她的,辛捷楚主意已定道:“那好,东西我替他收下,不过他人不在我这里,你去找小鲤鱼吧。” 杨少诚急了道:“辛老板,东西你收下,严兄他要是还不肯帮忙怎么办?” 辛捷楚走到他面前与他贴得很近,杨少诚连连后退,又逗得一边看热闹的人大笑不止。辛捷楚道:“告诉你吧,没有我在他耳旁吹枕边风,他能帮你忙吗?” 辛捷楚张口就来,杨少诚听得面红耳赤,低着头拱手道:“既然如此,有劳辛老板,在下告辞。” 他刚一转身,辛捷楚又道:“杨公子请留步。” 杨少诚转过身,正眼不敢瞧辛捷楚,问道:“辛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辛捷楚对身边的伙计道:“去,把白总镖头带来。” 不一会,伙计带白念生来到辛捷楚面前,白念生拱手道:“不知辛老板找白某来有何要事?” 辛捷楚道:“白总镖头不必客气。”她一摆手问道:“这位杨公子你不陌生吧?” 他们岂止认识,还是多年的朋友,见白念生安然无恙,杨少诚大喜道:“白兄,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最近江湖上的人都说你带着洛河图跑了,你怎么在这?” 白念生哈哈大笑一声抱手道:“惭愧惭愧,白某是来找辛老板帮忙的。” 他们相互问候一句,辛捷楚并道:“好了,你们相见恨晚也不换个地方,别在我这影响我做生意。” 白念生道:“对对对,杨兄,我们换个地方痛饮几杯。” 杨少诚正有此意,辛捷楚又道:“白总镖头,你要找严灼心,就跟着杨公子吧。” 相聚之喜冲散了所有阴霾,二人冲辛捷楚拱手拜别。刚走到门口,杨少诚似乎忘了点什么,回头道:“辛老板,那只鱼缸比陶瓷还容易碎,搬的时候你可要小心,千万别率了。”说完,仰天大笑出门去。 今天真是捡到宝贝了,又是西方来的鱼缸,又是金娃娃,这回就不信严灼心不乖乖的听她的话。等人走后,店里的人都冲上来想瞧瞧这是什么奇珍异宝。这么多人,辛捷楚生怕你挤我我挤你把鱼缸给砸了,大喝道:“去去去,谁要是敢给我捣乱,我打断谁的腿。”手下人被她凶巴巴一骂,吓得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辛捷楚一下子拨云见日笑出来道:“谁想看到我房间去,不许挤听见没有?”所有人都点点头,辛捷楚一挥手道:“把桌子搬我屋里去。”伙计们立刻动手,辛捷楚跟在身后道:“小心点,小心点......”她目光一刻都离不开那张桌子,嘴里时时刻刻不忘提醒,似乎病一下子全好了,神清气爽,眼下谁要是把事情办砸,那她还不把他给吃了。 一连三日,别说金娃娃,就连金娃娃的鱼鳞都没见一片,看来又是白忙一场。想要得到世间奇物,不仅需要机缘巧合,还需考验人的恒心毅力。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随手就能得到的东西,那还有什么珍贵可言,已经等了三年,再等三年又如何?严灼心只能平常心以待之。 徐妙笔言辞凿凿,才三天就泄了气。天上的太阳火辣,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喝得半醉躺在甲板上睡大觉。小鲤鱼还担心江面上无聊特意给他准备一根钓竿,谁知他正事不干,三天来一条鱼没钓到也就罢了,还要打扰别人的雅兴,不让他喝酒,还能让他干嘛?只要徐妙笔乖乖的,每日能满载而归,打来的鱼换了钱能给徐妙笔多买些酒,小鲤鱼爷孙的日子能过得安稳一些,岂不是各取所需。 正午艳阳似火,严灼心还坐在船头目不转睛望着江中的浮漂。浮漂忽然坠入水中,严灼心用力一拉,一条比手掌要宽的鲤鱼挂在钓钩上,他瞅了眼一旁喝得三分醉的徐妙笔“哎”一声故意道:“又一条,徐神仙,明天你又有酒钱了。”徐妙笔把钓竿丢在船头只顾喝酒,严灼心的话多半他没有听进去。小鲤鱼一笑,来帮忙将鱼放进竹笼中,严灼心又瞧了他一眼问道:“徐妙笔,你不是说我能钓到金娃娃吗?都三天了,金娃娃在哪呢?我可有言在先,你要是再敢骗我,咋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徐妙笔急了,醉醺醺的道:“这不才三天吗?你急什么?” 严灼心喝道:“谁说的三天,都三年了,换了别人早砸了你招牌。” 小鲤鱼嘻嘻笑出来,在一旁下网的渔翁接上话道:“碰上金娃娃需要机缘巧合,还需要些运气,老朽打了一辈子的鱼也只见过两次,那都是老朽运气。”这个老渔翁头发花白胡子邋遢,光着脚卷起裤腿,山半身穿一件麻布衣,露出健硕的胸膛,他已年过花甲,依旧精神抖擞,洛河上的江风一时半会别想将他吹倒。 徐妙笔不解的道:“一条金娃娃价值万金,老渔翁你两次抓到金娃娃,按理来说应该富甲一方才对,怎么你现在还是个打渔的?” 渔翁哈哈一声答道:“金娃娃是世间祥瑞,只有盛世之年才会出现,岂能以金银论之,老朽两次抓到金娃娃都将它们放生,希望以此祈祷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一个渔夫的见闻智慧让人由衷佩服,他都这把年纪,还这般健康,说不定就是这洛河里的河神在保佑。徐妙笔这下可有说的了,冲严灼心道:“听见没有?金娃娃是世间祥瑞,你还想抓它,你就不怕河神发怒,把你天打五雷轰,让你不得好死。” 严灼心道:“老天要惩罚那就要先罚你,你干了那么多泄露天机的事,早就该天打雷劈。”徐妙笔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说不过严灼心,只好把气洒在怀里一坛酒上,只要喝醉,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二人的对话逗得小鲤鱼爷孙十分开心,每天有他们陪着,在江面上打渔并不那么枯燥。 背后追来一条大船,模样不像渔船,倒想哪个大富人家专门用来赏景的官船。小鲤鱼站起身来望去,那条船在江面上走得很快,两个人站在船头眺望江面,一人是杨少诚,另一人则是白念生。小鲤鱼大喜过望道:“大哥,是杨大哥......”她边说边冲那条船上的人挥手,同时大喊:“杨大哥,杨大哥......” 见到小鲤鱼,杨少诚命人摇桨将船靠过来。麻烦找上门来,严灼心自言自语道:“想躲个清静都不行......” 一转眼,杨少诚的船靠过来,刚才小鲤鱼还活蹦乱跳,这下子见到心上人反而羞答答的。杨少诚见到她,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拱手对渔翁道:“渔翁先生,冒昧打扰,请赎罪。”渔翁话不多,只是淡淡的一笑,杨少诚接着拱手对严灼心道:“久违了严兄。” 严灼心盯着河里的浮漂一动不动道:“杨公子怎么不问小鲤鱼好?” 杨少诚哪禁得起这种玩笑,满脸通红,小鲤鱼和他一样,恨不得一脚将严灼心踹到河里去。场面味道不对,就白念生一个傻子什么都没瞧见,拱手道:“严兄,希望白某没有打扰你的雅兴。” 严灼心一点也不和他客气道:“都已经打扰了,我能怎么办?”严灼心说话素来直来直去,了解他的人不会觉得什么,要是陌生人听到这种态度,岂不大发雷霆。 一句话顶回去,白念生说不出话,杨少诚忙拱手道:“严兄,我们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严灼心紧紧抓着钓竿道:“不是你们来找我,是麻烦来找我。” 二人尴尬不已,杨少诚一摆手道:“严兄,不如到我的船上细说。” 严灼心冷他一眼道:“杨兄不会长安马场的少爷当惯了,连渔翁的船你都不愿上了吧?”他的话就像把刀子,一句句往别人心里扎,让人听得十分不痛快。严灼心接着道:“咋们是朋友,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在这吹江风晒太阳?有什么话到我们的船上来说。”这不是孩子气吗?叫二人忍气吞声。于是登上渔翁的渔船,严灼心瞟了徐妙笔一眼道:“神仙,给杨少爷和白总镖头让个地方。”有朋自远方来,徐妙笔不好意思再一副散漫的模样,规规矩矩坐起来,给二人留出一片空地。严灼心道:“两位不必客气,随便坐吧。” 既然如此,二人只好盘起腿席地而坐。严灼心的注意力全在浮漂上,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二人心里又开始放嘀咕。小鲤鱼见情势不妙道:“大哥,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杨少诚忙道:“不必了,茶水我船上有,我让下人去泡就好。” 严灼心又不愿意了,目不转睛看着江面,嘴里阴阳怪气道:“杨少爷喝惯了大红袍,难道喝不惯小鲤鱼三文钱的茶叶?”他停了停道:“小鲤鱼,你去给杨少爷泡一壶最便宜的茶来。”杨少诚本事一番好意,被他这么一说味道全变了,小鲤鱼无奈,只好听他的话,乖乖去泡茶。 等小鲤鱼走进船舱,杨少诚拱手问道:“严兄,莫非我哪里得罪你了不成?” 严灼心不假思索道:“谁让你那么有钱?” 这种理由闻所未闻,船上的人差点笑喷出来,杨少诚问道:“有钱碍严兄什么事了?再说,那是我爹的钱,又不是我的。” 严灼心道:“你爹的将来不都是你的吗?世上的有钱人哪个不以为靠近他的人都是冲着他的钱去的?我不想要你长安马场的钱,自然要离你远点,免得世人说我严灼心掉钱眼里。” 他的为人二人岂能不知?要说有钱的朋友,那财神朱越不是更有钱,他怎么不与朱越说这番话?杨少诚较起真来问道:“难道严兄和朱老板也是这么说的吗?” 严灼心回答:“比和你说得还难听,对你我已经口下留情了。” 杨少诚嘀咕道:“真是个怪人,天下谁不想和有钱人交往......?”这话全都传到严灼心耳朵里,所谓人各有志,别人的心思他猜不透,他的心思别人未必见得都懂,他也懒得解释。 小鲤鱼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几只茶碗回来道:“没什么好招待杨大哥和白总镖头的,请两位将就将就。”说罢,给每一个人都满上一碗茶水。 白念生拱手道:“多谢姑娘款待。”于是拱手对严灼心道:“严兄,白某这次来是求严兄救命,我天下镖局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全系严兄一人身上......” 说到这,严灼心打断他道:“白兄这话叫人惶恐,你要是这么说,你的忙我可不敢帮。” 白念生大失所望道:“这......”说着朝杨少诚望去。 严灼心瞟了他一眼道:“白兄你看杨少爷也没用,如果没有我的安排,你以为辛捷楚会让杨少爷带你来找我吗?”听了此言,白念生终于松了口气。严灼心道:“当初程不归请白兄保镖我就劝过白兄,白兄非但不听,只怕以为我想挡你的财路,现在出了事,人财两空,不知白兄作何感想?” 白念生“哎”恨恨一声叹息抱手道:“悔当初不该不听严兄之言,白某惭愧万分。” 严灼心一笑道:“只怕未必吧?当初接下这趟镖时,其实白兄你就知道这趟镖非同寻常,能让天下镖局名扬四海,也能让天下镖局万劫不复,不过你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倘若天下镖局成功保了这趟镖,天下镖局在江湖中的名望地位更甚,日后找你押镖的人会越来越多,天下镖局岂不财源滚滚。”心里所想皆被猜中,白念生低下头羞得无颜见人。严灼心喃喃道:“世人谁不想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白兄你这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无可厚非,偏偏你忘了一件事,天下镖局所以有今日的名望,凭的不是白总镖头武功高强,而是你为人公正、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凭的是天下镖局守规矩,江湖上黑白两道敬佩你是条汉子,天下镖局镖车所到之处,大家都给你让条道,原本只要守着你的规矩,天下镖局可立身于江湖争斗之外无往不利,可你非要接程不归这趟镖,是你自己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那就别怪别人不讲江湖道义,这下可好,买卖没做成,天下镖局名声毁于一旦,即使白兄能平安渡过难关,就算花上二十年,天下镖局也未必见得能恢复往日的声望。” 白念生痛心疾首道:“白某是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大鹏王限我三个月内找回洛河图,要不然天下镖局鸡犬不留,如今已过去半个月,请严兄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务必出手相助。”他边说再次拱手恳求。 严灼心道:“前两天就有人拿交情和我做买卖,洛盟主就更别出心裁,打算把女儿嫁给我,不知道白总镖头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呢?” 天下镖局经历一场劫难,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白念生一脸难色哑口无言。说到洛诗禾,杨少诚道:“姑父要把表妹嫁给严兄,这都是姑父和表妹一手策划的,她们想让铁枪会和程不归与严兄结仇,以此逼严兄就范,替她们找洛河图。”不用杨少诚来说,严灼心当然知道洛树云与洛诗禾的用意。杨少诚停了停又道:“可我听表妹说,她之所以要嫁给你,是因为你们早就有夫妻之实......” 严灼心一听,差点一头扎进河里去。小鲤鱼瞅了严灼心一眼,气氛得没有一点好脸色,就连徐妙笔都吓醒过来。小鲤鱼盯着他愤愤不平骂道:“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也一样。” 还钓什么鱼呀?严灼心将钓竿往船头一扔瞧着几人道:“洛诗禾说的话你们也信?”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杨少诚道:“事关表妹的名节,表妹就算再不择手段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吧?”完了完了,严灼心万万没有料到洛诗禾居然卑鄙到这种地步,名节这种事女人说的话可要比男人说的话可信一千倍一万倍,这下子真被洛诗禾死死掐住,弄不好死无葬身之地。见他若有所思,杨少诚问道:“严兄,你到底知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严灼心打量着他道:“我正要问杨兄你呢,你们长安马场怎么也对洛河图有兴趣?” 杨少诚不解道:“此话怎讲?” 这么说他并不知道杨关山私下里为奔走忙碌,严灼心道:“杨兄你要是不知道,何不回去问问你爹。” 杨少诚反应过来,回答道:“洛树云是我姑父,长安马场和洛英山庄唇齿相依,我爹帮姑父就是在帮长安马场,这有何不妥吗?” 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是你爹和你说的吧?”杨少诚为人忠厚,要不是杨关山和他说的,他怎么会来找严灼心,这事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杨少诚呆呆的不说话,严灼心道:“看来杨兄被你爹给骗了。” 杨少诚十分不爱听这种话,板着脸道:“我爹怎么会骗我呢?” 严灼心道:“我就知道你不信,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你爹几乎天天往洛英山庄跑,谁都知道他从不问江湖上的事,更不与洛英山庄来往,至于唇亡齿寒这种话,只怕他自己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长安马场每年卖出上万匹好马,不是因为洛树云是武林盟主,而是因为你爹会做生意,人人都以为顾城章是长安首富,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你爹才是长安城里最富有的人,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他,如果他不想得到洛河图,为什么私下与梁肖月与陈道安见面?” 杨少诚半信半疑问道:“严兄你怎么知道的?” 严灼心打开折扇仰头大笑道:“我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尽管严灼心所说的话他还是不敢相信,可杨关山最近确实很反常,这又如何解释?这回杨少诚彻底没说的了。场面安静下来,小鲤鱼看了看所有人,洛河图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大家的心情,并问道:“大哥,洛河图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性命去争夺?” 严灼心对她一笑道:“想知道吗?”小鲤鱼嬉笑着点点头。严灼心道:“那还不给我倒碗茶,说了这么多话,我都快渴死了。”小鲤鱼倒满一碗茶递上来,严灼心接过去端着茶碗走到船头眺望远方。 世人争来争去,有谁问过洛河图到底是什么?小鲤鱼今日问起,却让人记起一段江湖往事。这件事在江湖上流传几百年,到今天,关于此事的传闻各种各样,与当初那件事的真相相距十万八千里。从何说起呢?严灼心饮一口茶转身道:“相传四百多年前,中原大地曾诸侯割据,曾出现十几个国家,国与国之间为争夺地盘人口相互征伐,一时间田地荒废饿殍遍野,中原百姓们要么饿死,要么落草为寇,甚至人吃人,连白骨都用来熬汤。” 小鲤鱼听得既恶心又毛骨悚然道:“大哥,世上哪有人吃人的?你别吓我。” 徐妙笔道:“哎,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江湖上就有人好吃人肉为名,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湖险恶,小鲤鱼吓得合不上嘴。严灼心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对她一笑,接着却又叹道:“当时,贺兰山下出现一名叫阿云的奇女子,传闻,她精通儒道之术,善用兵法,年仅十九岁一身武艺并让北方豪杰俯首称臣,可惜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纵有不世之才却不被世人认可,反而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因而受尽世人的冷眼。当此之时,天下纷乱弱肉强食,她见世间的女子生来就是男人的工具,性命就如草芥一般更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决心落草为寇,她要让世上不爱惜女子的男人都付出代价。一年之后,贺兰山下一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劲旅威慑四方,所有负心薄幸的男人都不得好死,可当时百姓民不聊生,她救了许多女人却没有救这些女人的丈夫孩子,因此陷入愧疚不安当中,于是她决定劫富济贫杀官造反,一时侠名远播,四方豪杰与走投无路的百姓纷纷来投。没过多久,手下并聚集了几万人,此时她的学识与军事才能就有用武之地,她以贺兰山为基地,编练出一支精兵席卷中原四处劫掠,可谓兵强马壮战无不胜,各方诸侯无人能与之匹敌,后来天下越发混乱,诸侯就更无暇顾及她。直到两年后,她带人劫掠了一支由上万人护送的车队,一场恶战下来,点验所劫财物,才发现那是一支押运赋税的军队,车上无一粒粮草,却劫得白银上千万两。” 上千万两白银,说出这个数目,足以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徐妙笔眼睛一亮道:“上千万两银子,那岂不是富可敌国?” 严灼心道:“上千万两白银,的确是一笔横财,可当时人们更需要的不是金银,而是粮食,到处都在打战,粮食比金子还贵,手里有再多金银终究填不饱肚子,更致命的是,上千万两白银是一个诸侯国一年所有税收,没有这笔银子,一个国家就要灭亡。诸侯终于被激怒,联合另外几个诸侯一起出兵围攻贺兰山,阿云知道凶多吉少,吩咐亲信将数年累积的财宝全部就地埋藏。相传大军围攻贺兰山半年之久,阿云粮草用尽,又遭手下出卖,只能拼死突围,那一战异常惨烈,阿云虽然成功突围,手下亲信却死的死逃的逃作鸟兽散,阿云恨极了,但天下诸侯为了寻找那笔财宝都在通缉她,她只好隐姓埋名,等日后时局变化,只要有那笔财宝在,她一样能重整旗鼓。” 这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众人纷纷叹息,小鲤鱼道:“这个阿云真是个女中豪杰令人佩服。”这样的人不得不叫人敬佩,何况是个女人,众人皆点头。小鲤鱼又道:“说起来辛姐姐和她的遭遇却不尽相同。”她不说,严灼心还从未想过原来他身边就有一个阿云。 世上事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多少人命运不经相同却活出精彩的一生。这么说来遇见辛捷楚还真捡到一个宝,只是他从未预料。故事讲到这,众人听得入迷,杨少诚问:“那后来呢?” 严灼心吞吞吐吐道:“后来......后来天下就更乱,只是再没有人知道那笔宝藏的下落,直到十余年后终于天下归于一统,可惜阿云早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她手下的亲信在十余年的战乱中都死了。”严灼心忍了忍道:“天下太平以后,有人又想起那笔宝藏,此时江湖盛传阿云已死,她临死前将宝藏的秘密及一身通天盖世的武功秘籍一起深埋地下,并留下一张图,取名洛河图。” 徐妙笔大喜道:“这么说,洛河图就是那笔宝藏和武功秘籍的藏宝图?” 白念生接上话道:“就算真的有宝藏,几百年过去,也许宝藏早就被人取走了。” 严灼心道:“找了一百年一无所获,人们渐渐相信洛河图不过是江湖上中的传闻,那笔宝藏或许早就在当年官兵围攻贺兰山时就被诸侯找到瓜分殆尽,后来寻找宝藏的人就越来越少。又过了一百年,贺兰山下一个农夫在自家院子里挖出一只箱子,里面满满装着一整箱银子,足足有五万两之多,人们惊奇的发现,铸造那些银子的年号与阿云劫走那批银子正好是同一批,且全都是官银,从此贺兰山上的寻宝又开始。数百年来,断断续续从贺兰山找到的金银不下几十万两,洛河图从此成为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故事讲完了,原来江湖中人大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严灼心道:“洛河图人人争夺,未必人人知道它的来历,从它出现在江湖那一刻起就伴随着鲜血杀戮,几百年来从未停止,那个无意间挖出银子的农夫更糟了灭门之灾,远的不说,当年洛树云因何对泰仁山庄下手?阴狮因何而死?洛河图不是什么武林至宝,是索命的黑白无常,任何与它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的话一点没错,眼前的白念生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小鲤鱼叹一声问道:“既然洛河图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去争呢?” 严灼心道:“因为贪婪,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太多,谁不想横空发一笔财,有更多钱财就意味着能得到更多权势更多女人,没有人想过,钱财多了,人情味就少了,世上多少男人到了有钱有势那天不思回报陪伴他一路风风雨雨的那个人,首先想到的是换一个妻子?世上多少女人有钱之后不知廉耻,先找一个与自己儿子年纪一般的英俊男人?道德沦丧背离纲常,有钱未必见得是件好事,长安马场年入十几万两银子富甲一方,你爹杨关山却早早休了结发妻子另结良缘,杨少爷你不见得就幸福,试想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团圆,别人有娘亲亲手做的饭菜美酒,你却冷清孤单,别人过生日有母亲的祝福,杨少爷你的娘亲又在哪里?”说到痛处,杨少诚低下头,酸楚只能往肚子里咽。严灼心又道:“洛树云身为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权有势,却可以拿自己女儿的名节做交易,身为人父如此做派令人唏嘘,财神朱越富可敌国,与他交朋友的人全都别有用心,靠近他的女人只为钱财二字,他一身没有得到一份真情,到现在依旧孤苦伶仃,百年之后,一番家业又托付于谁?死后又有谁为他焚香祈祷?”他停下望着小鲤鱼道:“比起他们,我倒觉得小鲤鱼是幸福的,生活虽然不易,你们爷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挣一点,细水长流还能攒下不少,丰衣足食不说,那份亲情血脉永远不会断,尽管免不了风吹日晒,始终还有个家,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小鲤鱼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也许从前有时候会抱怨自己的身世,听了他的话,一点自卑也没有了。 船上几人听完这话颇有感触,白念生拱手道:“严兄语出惊人,白某深感佩服。” 严灼心笑道:“白兄用不着恭维我。”他接着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白念生大喜道:“这么说严兄肯出手相助?” 江湖险恶,武林中人的性命于洛河图息息相关,从洛河图现世那一刻起,何人江湖中人都别想置身事外。找到洛河图如果能让花依怒放下过往的恨,他并轻松多了,到那时他再也不会觉得欠她什么,况且洛英山庄咄咄逼人,根本容不得他不答应。他看了白念生一眼道:“洛河图我一定会找到,不过我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为了杨兄送来的金娃娃,我钦佩那个阿云的奇女子,如果世上真的有洛河图,我希望能够揭开她生死之迷,我帮的是我自己。” 徐妙笔哈哈笑道:“严兄果真是个情种,与死人都能产生交集。”徐妙笔大笑,别人也跟着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该说的都说了,严灼心道:“好了杨兄、白兄,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是没什么事,你们请回吧。”他又拿起钓竿道:“你们该不会想留下来陪我钓鱼吧?” 二人互看一眼,白念生黑着脸叹道:“天大地大已无白某容身之地,今日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日,望严兄多费费心,白某个人性命是小,天下镖局上下几百人的性命是大。” 严灼心笑道:“白兄用不着那么悲观,长安马场那么多地方,杨兄重情重义不至于见死不救。” 说的是,杨少诚拱手对他道:“白总镖头放心,到了长安地面,我会保你周全。” 白念生感激涕零,抱手对二人道:“如此,多谢两位兄台。”说完,羞愧的登上来时的船。 等他走后,杨少诚回头道:“严兄、渔翁前辈、小鲤鱼,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也转身登船而去。 小鲤鱼顿时愁上心头,站起来朝着他喊道:“杨大哥......”少女情怀情窦初开,小鲤鱼和杨少诚相互之间都有意,只可惜杨少诚是个谦谦君子,有些麻木不仁,严灼心无奈的摇摇头。 杨白二人乘船逐渐驶离,一条快船忽然从侧面直冲冲撞过来,渔船顷刻间翻入河中,严灼心、渔翁、小鲤鱼、徐妙笔四人全都落水。杨少诚见此情形,急忙命人划船回来救人。待将严灼心、渔翁和徐妙笔救上船,小鲤鱼被来人抓到快船上远远驶去。是洛英山庄的人,宋青站在船头拱手道:“严公子,在下奉命请这位姑娘到洛英山庄做客,洛英山庄恭候严公子大驾。” 呛了一肚子河水,徐妙笔气得大骂洛英山庄卑鄙无耻,可惜他这些话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到。用尽手段且不说,现在公然在江面上夺人,要是伤了人性命怎么办?最气愤的要数杨少诚,今日再次叫他大开眼界。严灼心擦擦脸上的河水只能望洋兴叹,看来,这趟洛英山庄他非去不可。 赶到长安时已是第二天夜里,担心小鲤鱼在洛英山庄有什么不测,严灼心、杨少诚、白念生三人顾不上天色已晚,匆匆赶往洛英山庄。见洛英山庄大门敞开,杨少诚迫不及待上前问把守大门的洛英山庄弟子:“姑父=他人呢?” 领头的拱手道:“杨公子,庄主不在庄内。”搞什么鬼?三人心中疑惑着,既然洛树云不在,那他们还来干什么?接着,那人走到严灼心面前拱手道:“严公子,大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三位里边请。”洛英山庄有事相求,不见得能将他们怎么样,况且还有杨少诚在,就算龙潭虎穴,今夜也要闯一闯。跟随那人来到大厅门口,那一摆手道:“三位在此稍后,大小姐很快就出来。”说完走了。 三人在大厅当中转来转去一等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洛诗禾不出来相见就罢了,洛树云的三个弟子这时候全都不知道跑哪去,白念生笑道:“洛盟主这是什么意思?”问杨少诚还不如别问,他哪知道洛诗禾这是在和他们摆谱呢。 又过一会,乔木走进来对三人一笑,杨少诚迎上去问道:“乔木,姑父让我们来,他自己怎么不在洛英山庄?他去哪了?小鲤鱼人呢?”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严灼心面前细细打量他一番笑道:“想必阁下就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我家小姐有请,公子请跟我来。”她转身往外走。 这算怎么回事?杨少诚追上去又问道:“哎,表妹她什么意思?” 乔木答道:“杨公子在此稍后,马上有人来招呼两位。”说完出了门,严灼心对二人一笑跟上去。 七拐八拐到了后院厢房,眼前一草一木十分讲究,不用说,这里一定是洛诗禾的厢房。严灼心嘴上不说,心中疑惑不解,洛大小姐真会待客,第一次见面就请别人到她的私人花园,这种事真少见。 正想着,乔木在一间房门口停下,而后推开房门回头对他道:“严公子请进。”严灼心打量她一眼走进去,乔木反手并将门关上。 种种怪异的举动难免叫人警觉,严灼心转身刚要开门,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洛诗禾从里面走出来道:“想必小公子不是第一次进女儿家的闺房,怎么?严公子想逃吗?”再转过身,洛诗禾已经来到跟前摆手道:“严公子请。” 二人并肩往里走,穿过帘子,屋里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张桌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这里的确是洛诗禾的闺房。多少江湖豪杰梦寐以求想走进这间屋子,严灼心却不敢大意,笑着问道:“洛英山庄招待客人真是别出新裁,难道洛大小姐每次会客都在你的闺房里吗?” 这话说的真不好听,洛诗禾微微一笑道:“别人自然不能到这里来,严公子就不同了......”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道:“公子请坐吧。” 严灼心走到她身边道:“洛大小姐,你没必要和我绕弯子,你们洛英山庄抓了小鲤鱼,不就想让我亲自登门拜访,现在我来了,你们是不是该把人给放了?” 洛诗禾阴沉沉一笑道:“你误会了,我爹身为武林盟主,怎么会去抓一个小姑娘,下令抓人的是我,和我爹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放心,她在洛英山庄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好吃好喝伺候着她,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怪不得守门的弟子说洛树云不在山庄,原来她们早就计划好一切,到了这种时候还装出一副假仁假义。严灼心心中愤愤不平,一步步逼近洛诗禾,在她耳边道:“既然如此,多谢洛大小姐好意,那我们就别磨磨蹭蹭的了......” 洛诗禾心里怦怦直跳,慢慢往后退,同时问道:“你想干什么?” 严灼心步步紧逼回答:“你不是说你和我早就有夫妻之实吗?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想干什么?”严灼心如此大胆,出乎洛诗禾的预料,她一时间措手不及,严灼心顺手搂住她的腰朝她的脸颊吻去,而后将她轻轻一推,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只见她紧闭双眼,眼眶中溅出泪花,表情说不出有多委屈。看来这个大小姐虽然心机颇深,却不见得有多厉害,随便吓吓她就把她吓成这样。话说回来,洛诗禾的确国色天香温柔似水,这一抱与这一吻还真让人舍不得松手。严灼心放开手站起来转过身长舒一口气道:“我严灼心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洛大小姐,这回咋们算扯平了。”洛诗禾压紧牙关,恨恨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严灼心瞧了她一眼道:“你算计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和你一样不舒服?” 洛诗禾一巴掌“啪”打在严灼心脸上骂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骂完又一巴掌打过来。 严灼心忙抓住她的手腕,两人都死死盯着对方。女人的眼泪确实是最温情的刀子,刚才对她做的事的确有违君子之道,是过分了点,严灼心轻轻一松手道:“大不了再给你打一巴掌。”听了他的话,洛诗禾气消了大半,这巴掌怎么也下不去手。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洛大小姐,你是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的女儿,我不过是个江湖浪子,原本你我之间扯不上任何关系,你是给你爹出的馊主意,又在江湖上说我和你早就有夫妻之实,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想让我替洛英山庄去找洛河图,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连自己的名节都不顾,奉劝你一句,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可别害人害己。”他顿了顿道:“你想知道洛河图的下落,我可以帮你去找,至于你有没有本事抢到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放小鲤鱼了吧?” 洛诗禾擦了擦眼泪喝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严灼心义正言辞道:“就凭我是天玄阁阁主,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洛诗禾想了想道:“跟我来吧。” 一起走出厢房来到另一处院子,小鲤鱼就被关在这座院子中。怪的是院子里寂静无声,连一丝火光都没有。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二人冲进院子中,只见房门大开,看守小鲤鱼的两个弟子都死在房门口。严灼心蹲下来细细一看,两人的喉咙上各一一道剑痕,伤口入肉三分一气呵成,两人连剑也没有拔出来就死了。看来他们在一招之间并丢了性命,再用手里摸摸两人的下颚,尚有余温,说明两人刚被杀不久。 这两个人死了,小鲤鱼岂不凶多吉少。二人冲进屋里,点起蜡烛,屋里早就没了人影,小鲤鱼已不知去向。二人从屋里跑出来时,杨少诚、白念生与洛英山庄弟子闻讯赶来,杨少诚焦急的问道:“严兄,出什么事了?” 严灼心深吸一口气,洛诗禾愧疚的道:“我明明派人看着她的......” 不用她解释,大家都能看到,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小鲤鱼不过是个渔夫的孙女,抓她有什么用处?实在令人费解。就在这时,两条人影从墙头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抓走小鲤鱼的说不定就是那两个个人,严灼心与杨少诚都听到动静,施展轻功朝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毕竟人在洛英山庄丢的,洛英山庄又出了人命官司,洛诗禾赶忙命山庄弟子点起火把前去相助。 那二人的轻功不如严灼心与杨少诚,武功想必如此,在洛英山庄轻松杀人不留一点痕迹,这二人只怕还做不到。严灼心不禁想起阴狮死的那个夜晚,难道在洛英山庄杀人的与杀阴狮的是同一个人?如果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做的,劫走小鲤鱼的一定是他,他为什么要从洛英山庄劫走小鲤鱼呢?长安隐藏着如此厉害的一个高手,江湖中人丝毫没有察觉,更令人费解的是,天玄阁号称尽知天下事,对这个人却一无所知,到底江湖中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知道世上所有秘密。 一个时辰后,那两人走出了长安城一头扎进一个村子当中。严灼心早就猜出她们的身份,既然来到此地,不如进去问问,说不定她们知道是什么人劫走小鲤鱼。与杨少诚跃上墙头落到那两人消失的院子中,但见院子里一片寂静,紧张涌上心头。忽然一条白影破门而出,冲严灼心门面就是一脚,严灼心收起折扇一拦同时退后两步,那人凌空一个燕子翻身,又一脚开山断石朝头顶踢来,严灼心急中生智往后又退了两步,那人扑了个空。 一道寒光从眼前飘过,那人动作伸手,一把剑横在严灼心肩上。这时,四周亮起火把,十几个带剑的女子将二人团团围住。误打误撞闯进花依怒的地盘,大家都是朋友,她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呀。杨少诚见花依怒一把剑架在严灼心肩上,“哎”一声问道:“你们这算干什么?” 花依怒心里苦涩极了,真恨不得一剑下去。她咬咬牙撤走剑转身喝道:“你们也想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和她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说了她一样不听,严灼心对她只有痛心,干脆什么都不说。杨少晨打量二人一番对花依怒道:“你别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花依怒瞟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杨少诚道:“可是刚才我们明明看见有人进了这座院子。” 花依怒转身骂道:“我说没有就没有,难道你们还想搜不成?” 杨少诚说不过她,只好望向严灼心求助。严灼心轻轻道:“小鲤鱼不在这里,洛英山庄的人不是她杀的......”杨少诚吃惊的望着严灼心,严灼心走到花依怒身边温柔的道:“原来你还没有离开长安......”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花依怒骂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早就和你说过,得不到洛河图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严灼心心平气和道:“想必花葵都和你说了,洛河图的下落我去找,如果你真的想要洛河图,就算搭上这条命我也会帮你拿到,江湖险恶,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闪失,你还是会如月宫等消息吧。”随随便便一句关心的话,花依怒的心软突然间软下来,泪水在眼角打转,她不想被人看到,转身走回屋里。 手下人跟着她一哄而散,杨少诚一头雾水道:“哎,你们别走呀,小鲤鱼到底是谁抓走的?” 没人理他,严灼心叹一声道:“杨兄,我们走吧。” 严灼心与花依怒的心事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没有找到小鲤鱼的下落,杨少诚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并肩往回走,心情各不一样。刚走到村口,花葵在身后道:“严公子、杨公子请留步。”两人停住脚步转过身,花葵来到跟前拱手道:“严公子,花姐姐是因为听说你和洛诗禾的事,所以才会生你的气,其实姐姐她真的很在乎你。”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今横在她们之间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辛捷楚。严灼心关切的问道:“花葵,你的病好些了吗?” 花葵感激的点点头道:“多谢公子照顾,花葵都已经痊愈了。”她接着道:“姐姐让我来告诉公子,在洛英山庄杀人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白玉面具的女人,小鲤鱼应该是她带走的。”脸上带着白玉面具的女人?严灼心与杨少诚从走江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女人,她是谁呢?为什么要带走小鲤鱼?花葵又拱手道:“夜深了,二位公子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们要是有小鲤鱼的下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两位公子,告辞。” 二人拱手与花葵告辞,此时已是三更天,一片弯弯的月牙挂在天上,满天繁星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此刻便如今日的江湖,前路一片漆黑,稍有差池并性命不保。洛河图引出江湖上无数高人,那个带面具的神秘女人就是其中之一,不管如何,她抓走小鲤鱼一定别有所图,想必用不了多久,答案自然会揭晓,唯一希望到时候小鲤鱼安然无恙。 西风黑夜 十二畜生 河西大地山川雄峻,飞沙走石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与现实。皇天后土、天高云阔,河西走廊肥沃的土壤养育蓝天白云下朴实的人们,各民族在此地交流融合出丰富多彩的生活。自先秦开始,金戈铁马是河西不变的话题,因而,这里的人们锻造出坚忍不屈的性格与在生生不息的勇气。关中之地曾实现多少君王的梦想,它也有足够的胸怀包容居士易的英雄气概。 一连七天的在玉门关内外游弋,洛河图就如牛毛如大海,偌大的河西天高地广上哪找去。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之久,抢走洛河图的人有足够的时间销声匿迹。 洛河图是在落雁峡丢失的,劫走它的人即使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未必能不留下一点线索,或许一切都应该从源头查起。七日之后,居士易与严少度、雅娜一行三人入关朝张掖方向走。越往东,路上遇到的江湖中人越多,洛河图的出现引来众多江湖中人争夺,就连那些平日里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的那些怪人人都慕名而来,河西地面上从未像今天这样江湖英雄汇聚。 谁先找到图的下落就为争夺洛河图抢占先机,武林中无论名门正派还是邪魔歪道皆不甘人后。情势变得越发复杂,加之河西之地扼守咽喉,各帮派划分势力范围,人人都有可能是劫走洛河图的真凶,果真一个帮派一个帮派的排除,要找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图的下落。 这日正午来到一座小镇城门口,进入视野的是黄沙累积起来饱经沧桑的城墙,城门上赫然三个石刻大字“将军镇”。挨着城墙垒砌一座高台,高台上供奉一尊披荆带甲的石像。石像巍峨精神抖擞,坚毅的目光愿望着西北河西走廊,他双手拄一把七尺长剑,气死仿佛天下臣服为我独尊,底座刻着一行字“汉骠骑将军霍去病”。 居士易一行三人牵马停在石像脚下仰望英雄的荣光,岁月在英雄脸上留下千年痕迹,霍去病依旧注视着这片他征战过的土地。严少度一笑道:“骠骑将军霍去病攻取河西时不过十九岁,焉支山从此划归大汉,成为大汉朝天然牧场,这里每年为大汉提供良驹几千匹,为大汉朝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勋,连匈奴的歌谣里也唱,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可见河西对匈奴是何等要害之地。” 英雄面前使人奋进,居士易道:“河西扼守咽喉,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位置之重要,何止对匈奴而言。”那是当然,自古以来,谁占据河西,就能对中原形成居高临下之势,中原与西方各国政治经济联系也必须从这里经过,可以说河西时泱泱华夏最重要的门户。 霍去病当年攻取河西,将河西划入中原王朝的版图,此功绩足以标榜青史。严少度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转头对居士易道:“霍去病北击匈奴,封狼居胥,其功绩堪与舅舅卫青相比,匈奴未灭何以成家更是成为千百年来的佳话,他一生为大汉鞠躬尽瘁,易兄号称侠客,在霍去病面前只怕黯淡无光。”她一笑牵着马与雅娜一起进城。 与霍去病相比,居士易不过是这河西茫茫大地上一粒沙子,萤烛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居士易心胸坦荡,严少度这句不怀好意的话又能将他怎么样。人们为纪念霍去病的功绩才建了这座雕像,尽管如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见世人对英雄的崇敬之情永不止步。所有敬重之情都放在心里,赶路要紧,居士易牵马跟上去。 忙碌一个早上的人们停下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歇息。街市上热腾腾的饭菜香味四溢,直叫人垂涎欲滴,严少度肚子早就咕咕直叫,她再也走不动道:“居士易大侠,大侠也不能不吃饭呀,我都快饿死了。”话说起来,居士易早就饿了,只不过他在江湖上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何况他哪有钱吃放。 居士易看了眼严少度与雅娜,他自己到无所谓,却不好意思叫二人陪他一起饿肚子,于是伸手往怀里摸去,却连个铜钱也没摸到,一时面露难色。严少度从他的表情中便看出端倪,“哎”一声叹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钱寸步难行呀。” 居士易惭愧万分道:“严兄、雅娜,你们先在这等等,我去把马卖了。” 他身上没有钱可雅娜身上有,雅娜见他为难,心里很不好过,抢上前道:“易大哥......” 话刚出口就被严少度打断,严少度拦在她面前对居士易道:“易兄,你要把马卖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赶路?” 居士易摸了摸手里那匹马的鬃毛,这匹马从大漠就跟着他,可眼下不卖马又能怎么办?他叹了声道:“眼下只能这样,先过了这关,以后再说吧。” 他到是条汉子,再怎么困难都愿意自己扛着不愿像二人开口,就冲这一点足以雅娜托付终身。严少度瞟了雅娜一眼道:“以易兄的本事,开山创派招收弟子绰绰有余,况且只要你开口,江湖中愿意花重金请你办事的人比比皆是,你何必在江湖上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居士易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各有志,让严兄见笑了。” 像他这种人是迂腐了点,不过与他相处几日,他的为人严少度还是佩服的,怪不得雅娜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严少度拱手笑道:“刚才与易兄开个玩笑,还请易兄莫怪。” 居士易拱手道:“严兄快人快语,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在下岂敢怪罪。” 严少度道:“既然如此,这一路上的花销在下全都包了。”他一摆手道:“易兄请。”说着,三人牵马交到一家客栈门口,将马匹交给门口招呼的伙计,命伙计给马匹喂最好的饲料,而后一起走进客栈。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另一个伙计笑盈盈的迎上来,严少度道:“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她一边说,一边丢给伙计一锭银子。像她这样大方的客人伙计只怕少见,高高兴兴的拿着钱准备酒菜去。 在戈壁上转悠了那么多天一直以干粮度日,这顿酒菜再怎么样都是好吃的。刚吃个半饱,街市上一阵嘈杂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迎街道走过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三个怪人,一人虎背熊腰,生得凶神恶煞,手里牵一条肥大的大黄狗;一人身材纤瘦,走起路来抓耳挠腮,像只猴子一般;另一人个头矮小不说,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他嘴尖毛塞,看上去就像一只大公鸡。三人身后十几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刀枪,一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模样。 世上哪有长得这么奇怪的人,严少度咯咯笑了出来。伙计听到她的笑声走来问道:“客官笑什么?” 严少度指着那三个人道:“小二,那是什么东西?” 小二朝她指的方向望去,三人怪人一个手下端着盘子,正在迎接收保护费。街边摆摊的、开店的平民百姓避之不及,纷纷拿银子来孝敬,敢不给钱的,不是被他们手下人拖去打一顿就是强行将身上的钱都搜去。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是当地的恶霸,光天化日之下迎接打劫,胆子未免太大了点。 伙计“嗨”一声道:“客官你们不知道,这些人是本地最凶恶的强盗,号称十二生肖帮,客官你们请看,牵一条黄狗的叫狗王,长得像猴子的是猴王,另外那个是鸡王,这方圆百里都是他们是势力范围,这些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每个月都要派人来街上收利钱,你要是不给,性命难保呀。” 严少度喃喃道:“十二生肖帮,这么说除了这三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们是不是还有龙王、蛇王、马王、羊王、猪王、鼠王、牛王、虎王、兔王?” 伙计呵呵一笑道:“客官真聪明,一猜就中。” 严少度脸一拉骂道:“废话,十二生肖帮不是十二只畜生是什么?” 伙计苦着脸道:“客官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要是被他们听见,脑袋就没了,这十二个人个个身怀绝技,手下高手更不计其数,是这河西道上最厉害的人物,客官最好别惹他们为好。” 十二生肖帮要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居士易行走江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说来,只怕这伙计是危言耸听。居士易不解的是,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做恶,难道就没人管吗?于是问道:“伙计,这些人如此可恶,难道当地官府不闻不问?” 伙计摇着头道:“河西天高皇帝远,客官你不知道,这些人勾结当地官府,出了事送些银子就了事,谁能管得了他们。” 居士易一听大气,一掌拍在桌上骂道:“可恶。” 他的举动吓了严少度与雅娜一跳的同时吓得小二一声冷汗。就这时,三个怪人朝客栈走来,伙计忙劝道:“三位客官千万别出声,大不了打发他们一点银子了事。”说完,急急忙忙迎出去抱手点头哈腰道:“三位爷你们来了?” 那猴王将伙计往旁边一推道:“去去去......”三人闯进客栈,猴王高高抬起头喝道:“谁是管事的?” 店老板见状,忙迎上来笑着拱手道:“小人是这客栈的老板,不知三位爷有何吩咐?” 那汉子端盘在到老板眼前,狗王牵着狗不动声色,猴王双手抱在胸前,鸡王瞅他一眼往盘子上一看,用沙哑怪气的声音道:“该怎么做还用我说吗?” 老板苦笑道:“三位爷,这个月的奉银不是刚给过吗?” 鸡王大怒“哼”拉下脸骂道:“你要是不给,就拿你去喂狗。”老板瞧了眼那只大狗哈喇子直流,吓都吓个半死,无奈只好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盘子上。鸡王一见大喜,用巴掌轻轻拍着老板的脸道:“算你是抬举......”老板乖乖交了银子,接下来就轮到客栈里吃饭的客人。鸡王走到居士易三人所在的桌子面前一脚踩在凳子上道:“各位,还等什么呢?赏口饭吃吧。”那汉子端着盘子一一走到每张桌子面前,店里吃饭的人只能认倒霉,一个个往盘子上留下些碎银子破财免灾。盘子端到居士易等人面前,居士易身上没有银子,他也不想给,就看严少度如何行事。严少度关往自己嘴里喂东西,就当这群人不存在。鸡王急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老子的话你们没听见?” 老板怕惹麻烦,忙挤上来拱手道:“三位爷,这几位客官路过此地不懂规矩,她们的银子小人替她们给。”于是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盘子上。 本以为如此可以了事,岂料狗王走上来笑道:“不给银子也行......”说着伸手去摸雅娜的脸嬉笑道:“把这个小姑娘留下就让你们走。” 正邪不两立,居士易怒火中烧,不想,不等他开口,严少度并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狗王一听,笑着“哟”一声转头对严少度道:“这里怎么还有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他一边说,手不老实往严少度脸上摸去。谁曾想,不等摸到严少度的脸,严少度吃饭的筷子便将狗王的手掌夹住,狗王“啊”一声,不管怎么用力,一只肥手就是收不回去。 严少度脸色变得阴沉,筷子往下一按,狗王的手不听使唤落在桌子上,她抓起筷子,电光火石之间落下,只听狗王撕心裂肺的惨叫,两支筷子将狗王的手掌与桌子死死钉在一起。狗王疼得泪水直流,牵在手里那条狗护主,“汪汪”直叫,严少度折扇一挥,那条大黄狗应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那黄狗是狗王的宝贝,狗王见状心疼不已,可他连自己性命都救不了,何况是个畜生呢? 严少度瞟了狗王一眼喝道:“废你一只手算是给你点教训,还不滚。”折扇敲在狗王的狗头上,狗王向后退去,将手掌钉在桌子上的筷子折成两截,手掌中撕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岂能就此罢休,狗王咬牙封住穴道止住血脉,凶狠的目光盯着严少度,那只好手从手下人手里夺过钢刀,挥刀朝严少度头顶劈来。严少度侧身一躲,钢刀砍在桌子上,一张桌子顿时碎成一地。居士易拉着雅娜站起来退到一边,再回头,严少度手中折扇扇纸边缘一圈血迹,狗王喉咙上一道血印,“噗”倒在地上死了。 刚才那招,足见狗王使得一手好刀法,一身硬功绝非浪得虚名,岂知举手投足间就死在严少度手上,她武功如此了得叫居士易大吃一惊,虽然居士易早就知道严少度身怀绝技,却从未料到严少度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大概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做恶惯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硬的对手,狗王气绝身亡,猴王、鸡王与手下那些喽啰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而店里的老板伙计见出了人命,吓得跌跌爬爬,钻到桌子下面去。 这伙人作恶多端,就算严少度不出手,居士易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下狗王死了,只盼他们记住教训,日后有所收敛。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鸡王指着严少度骂道:“敢得罪十二生肖帮,有胆量的报上名来。” 严少度慢慢收起折扇指着居士易道:“这位是居士易大侠,就怕你们十二畜生帮没有胆量来寻仇。”此言一出,居士易与雅娜哭笑不得,他们是十二生肖帮,她怎么叫人家十二畜生帮?况且人明明是她杀的,为何非留下居士易的姓名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居士易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严少度与他是一起来的,留下谁的姓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遇上居士易这样厉害的对头,算是栽了大跟头。猴王、鸡王一听吓得目光呆滞,过了一会,猴王拱手道:“居士易天下无敌,我们弟兄不是对手,不过,这笔账十二生肖帮绝不会善罢甘休。”手下人带上狗王的尸首,匆匆走出去。等手下人都走出去后,猴王喝道:“我们走着瞧。” 猴王、鸡王殿后,刚走到门口,那鸡王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一挥手,从袖子中射出两枚暗器飞向严少度。鸡王与严少度相聚不过五步,鸡王出手偷袭,出乎严少度预料,两枚暗器她万万躲不过去。情急之下,居士易喝道:“严兄小心......”他提剑一拦,两枚暗器打在剑鞘上“当”一声弹回去,恰好插在鸡王与猴王肩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暗器把自己上了,猴王大急骂道:“铁公鸡,快拿解药来。”鸡王脸色铁青,话也说不出来,二人脸一黑嘴角流出一滴滴黑血倒在地上。 按理说那两枚暗器不至于要了二人的性命,严少度走过去查看二人的尸首,两人脸色漆黑,嘴唇发紫,是中毒的迹象。这毒药的药性如此猛烈,要不是居士易,死的就是自己,奇怪的是鸡王自己的暗器怎么会把自己毒死?难道鸡王没有解药不成?严少度站起来瞟了眼那群小喽啰,三个老大都死了,一群喽啰算什么?狗王的尸首也不要了,拔腿就逃。 待一切恢复平静,店老板苦着脸走上来拱手道:“客官,你们怎么把人给杀了?” 严少度不解的笑道:“是他们该死,难道让他们一直欺负你不成?” 老板一副唉声叹气道:“客官你们不知道,就算你们把他们都给杀了,还会有别人在此做恶,何况你们在小人的店里杀人,十二生肖帮岂能放过小人。” 瞧他一副奴才相,帮他们锄奸扶弱难道还有错了?严少度瞅他一眼喝道:“那你还不赶快收拾东西逃命?”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店老板在此开店几十年,那舍得离开?就这时,另一个伙计急匆匆跑了对严少度道:“客官,你的马被人偷了。” 严少度“呀”喊出来,拿起折扇打在伙计脸上骂道:“我那时万里挑一的好马,你赔得起吗?” 伙计疼得“呀呀”直叫,捂着脸道:“客官,这也不能怪小人呀。” 严少度恨得牙痒痒,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想了想又将手放下来转身问道:“小二,我来问你,我的马是谁偷的?” 小二看了店老板一眼道:“客官,你那匹白马是千里良驹,偷你马的人肯定是马王......” 傍晚,一个四十来岁粗犷满脸胡须的汉子骑一匹浑身雪白的宝马朝山谷跑去。前面上谷野草遍地,一棵棵笔直的柏树在秋风中留下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落叶落在草坪上,放眼望去尽是金黄。远处是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云朵在山顶环绕,仿佛天宫近在咫尺。白马从草坪上跑过,落叶被马蹄惊得飘起来,没想到秋天的萧杀也能这么美。 一条小路通往前面的山谷,落叶与杂草间一块低矮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被野草挡住,依稀只能见到“兔王”二字。汉子飞马而过,前面的山谷豁然开朗,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尽在眼前。高山峡谷间温暖的气候带来足够的雨水,这里丝毫没有受到季节交替的影响。随处可见灰色的兔子不知有多少只,这片草地为它们提供足够的食物,白马从兔群间飞过,灰兔一蹦一跳,根本不怕人。 旷野间有三间茅屋,炊烟从烟囱上升起,主人这时候正在做饭。茅屋的门是开着的,那汉子将马停在茅屋前跳下马,将马鞭插在腰间哈哈大笑着边往里边跑边道:“兔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院子里堆满架子,架子上晒满各种药材,一个异域风情,三十来岁,稍微有些胖的女人端着一把篾筐走出来。黑汉子大喜,迎上去道:“兔王,我今天得到一件宝贝想要送给你。” 那女人用篾筐将他一推道:“走开,别在这给我捣乱。”说着走到架子面前将篾筐晾晒在架子上。 这二人都是十二生肖帮的成员,女的是兔王,她除了是强盗外还是个大夫,十二生肖帮里就她一个女人。黑汉子是马王,好养马,出自他手里的都是天下良驹。马王对兔王倾慕不矣,总想尽办法讨好兔王,今天他正好得到一匹好马。 兔王对他爱答不理,马王不厌其烦粘上去呵呵一声道:“今天弄到的这件宝贝我可是花了大力气的,你给个面子去看看嘛。”兔王不答,他急着又道:“这件宝贝你一定喜欢,要不这样,这件宝贝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我一个月不来烦你......”他想了想又觉得亏的慌,嘀嘀咕咕道:“一个月太长,老马三天见不到你就浑身不自在,这样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十天不来烦你。”兔王狠狠瞅了他一眼。正所谓女人心海底针,马王除了养马,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哪猜的投女人的心思,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二十天,不能再多了,二十天如何?” 兔王问道:“你不是和狗王、猴王、鸡王一起到将军镇收银子去了吗?怎么有空跑我这里?” 马王一听就来气道:“说好一个月只收一次银子,龙王他什么意思?这个月他非要收两次银子,这样下去叫那些百姓怎么活?” 兔王冷冷一笑道:“你别忘了我们是强盗,你哪来这么多同情心。” 马王提高音量道:“我老马虽然是个强盗,可强盗有强盗的规矩,说好每个月收一次那就只能收一次,人不能言而无信。”说完,狠狠叹一声道:“当年要不是迫于生计,谁愿意落草为寇?这些年在江湖上打家劫舍是混出名堂,可咋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鬼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没了。”他一指兔王道:“你不是一样厌倦了打家劫舍的日子,这才躲到这兔王谷来。” 听了他的话,兔王悲从心生道:“像我们这种人,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回头,要么杀了别人,要么被别人杀了。”她忍住想了想道:“就冲你这番话,说吧,你弄到什么宝贝?” 马王傻笑着道:“在门口呢,出去看。”来到门口,马王指着那匹白马道:“你看,这就是那宝贝。”兔王一瞧,不就是匹白马吗?有什么稀奇的的,冷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马王摸头不着脑,忙拦住她问道:“兔子,怎么?你不喜欢这匹马吗?” 别人送女人东西不是胭脂水粉就是金银财宝,哪像马王,除了马就不会送别的,像他这样,怎么能讨女人的欢心。兔王一摆手道:“你看我这里缺马吗?” 河西大地产骏马,况且马王已经送了她不少好马,兔王自然不缺好马,马王一愣道:“兔子,我和你说,这不是一般的马,与它相比,我以前送你的那些马都太平庸。” 兔王一笑讥讽道:“难不成这还是一匹天马?” 马王哈哈一声道:“还真让你说对了。”他指着白马解释道:“这是一匹产自西域的大宛良马,你看它浑身雪白目光如炬,样貌神骏浑然一体,光头就要比中原普通的马高出一截,浑身的线条一气呵成,此马日行千里世上难寻,要是拿到中原去,少说也能卖几千两银子。”没想到这匹马有这么多门道,兔王走过去,围着白马细细瞧着。马王接着道:“这白马性如烈火,除了它的主人,世上没有人能驯服,如此神驹,我是第一次见。” 兔王问道:“既然除了它的主人以外没有人能驯服,你怎么能将它牵到这?” 出风头的机会来了,马王拍拍胸脯道:“我是谁?世人都叫我马王不是没有道理的,平日里你们都说我武功不如你们,要说起驯马的本事,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我。” 瞧他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兔王瞅了他一眼道:“那好,你去把这匹马卖了,把银子给我吧。”她一转身走进院子。马王追上去,兔王转头不太想搭理他问道:“你还想干什么?” 马王道:“如此宝马,怎么能哪去卖?留下来当坐骑岂不是很好?” 兔王喝道:“你不是把它送给我了吗?怎么?你舍不得?” 让他卖了那匹宝马,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只是他已经将马送给兔王,这回马王彻底哑巴了。一个三十来岁,一身青衣,脸色苍白,走起路来扭扭捏捏没有一点声音的男人闯进来道:“老马,我就知道你又在这讨好这只兔子。” 马王转身瞪着他喝道:“你走路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那青衣男子一笑,兔王恼怒的道:“你见过世上的蛇有脚吗?”她眺了青衣男子一眼道:“毒蛇,咋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到我这兔王谷来做什么?” 青衣人是蛇王,此人善于用毒阴险毒辣。所谓一报还一报,兔王医术高明,恰恰是蛇王的克星,在兔王面前,蛇王还真不敢造次。蛇王呵呵一声道:“兔子,我们都是十二生肖帮的人,好歹过去交情不错,你在这里隐居,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理由来打扰,是龙王让我来的,他让你和老马去总坛去一趟。” 兔王转身喝道:“我早就说过,十二生肖帮的事别来找我。” 蛇王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停下脚步阴森森道:“兔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他这话越听越不对劲,马王走上前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蛇王瞧了他一眼答道:“你们去了就知道。” 兔王谷以北三十里的西峰岭群山环绕如迷宫一般,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盗匪出没素有断魂岭之称,十二生肖帮总坛就设于此。十年前十二生肖帮打败盘踞于此的帮派,在西峰岭上成立十二生肖帮。西峰岭下是畅通东西的大道,十二生肖帮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往来商旅行人不交钱那就要送命,久而久之,追随十二生肖帮的人多达上千人,十二生肖帮成为这河西道上人人畏惧的帮派。 十年后的今天,十二生肖帮混得有模有样,方圆百里内都是十二生肖帮的地盘。十二生肖帮在各处要道设卡拦路收过路人的钱,名曰买路钱,实则买命钱,有钱能过,没钱就把命留下,往来的商旅只好认栽,交些银子脱身了事。十二生肖帮尝到甜头,就把保护费收到方圆百里内的城镇,再用抢来的钱在势力范围内开赌场妓院,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世道轮回生生不息,十二生肖帮永远有钱有势,在西峰岭上地位别人无可撼动。善恶到头终有报,十二生肖帮坏事做尽,遭报应那是预料中的事。 随蛇王来到西峰岭时夜已深,十二生肖殿中火炬通明,俨然一副紧迫感。殿中十二把神兽头像的石凳子左右排开,左分别是龙蛇羊狗鸡鼠,右侧是虎牛马兔候猪。三幅盖着白布的担架安静的停在殿中,四个怪人也不说话,面色铁青等在里面。 龙首石凳上是个使阴阳扇,一身灰色布衣,样貌长得俊朗清秀,三十来岁的汉子;坐在虎首石凳上的汉子腰间围着一张虎皮裙,双臂粗壮有力,双掌厚实一手的老茧,瞧得出此人拳脚上的功夫不差;旁边牛首石凳上的汉子比殿里其他人要高出一头,身材也比别人宽大,他露出半个肩膀,一身的腱子肉,一把九环钢刀靠在石凳上,此人善使大刀,力大无穷;而坐在羊首石凳上的汉子生得一副山羊胡子,从打扮上来看好像一个商人,且是个狡诈奸猾的商人。这四个人加上蛇王、马王、兔王以及被居士易与严少度杀了的狗王、猴王、鸡王,还有没有出现在猪王、鼠王并称十二生肖帮。从眼前这几人的模样来看,十二生肖帮,果然名副其实。 马王、兔王随蛇王走进大殿,二话不说坐回自己的位置。如此举动,叫殿里的四人很不痛快,山羊胡子的羊王皮笑肉不笑,用尖厉的声音道:“兔子,咋们可一年多没见了吧?” 兔王冷了他一眼不说话,蛇王笑道:“这只兔子可没把咋们兄弟当回事。”说着坐回蛇首石凳上。 借着这话,龙王收起阴阳扇不冷不热道:“兔子,好歹大家是兄弟,一年多没见,怎么?你连和兄弟们说句话都不愿意吗?”兔王还是不说话,龙王呵呵一声摆手道:“你兔王清高,看来十二生肖帮的事以后咋们是指望不上你了。” 进门就这样一番冷嘲热讽,兔王不声不响道:“真没想到你龙王和这个山羊胡子一样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她一眺龙王道:“咋们最好谁也别说谁,你们是什么德性我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没有人愿意别人说他的小人,羊王气得暴跳如雷,龙王脸上的表情显然很不痛快。 在座的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刚见面就搞得剑拔弩张,马王忙道:“大家既然是兄弟,说这些干嘛?”于是问道:“龙王,这么急急忙忙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问,顿时众人又拉下脸。刚才被兔王一顿嘲讽,羊王抓住机会将气都撒在马王身上,站起来指着马王骂道:“老马,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兄弟情义,最没有资格说兄弟情义的就是你,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你真有脸活着回来。” 马王一头雾水,瞪大眼睛望着他道:“山羊胡子,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你这话什么意思?” 羊王怒不可言“哼”一声迈开脸坐下,龙王指着那三具尸体轻声道:“老马你看看吧。” 马王走过去掀开一副担架上的白布,见是猴王的尸体,顿时大吓,接着拉开另外两张白布,狗王、鸡王相继出现在眼前,他吃惊的抬头道:“这......”四个活人一起出去,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怪不得羊王要骂人,他无话可说。 羊王接喝道:“出去的时候是你们四个人,现在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你怎么解释?”在十二生肖帮当中,马王最终情义,叫他怎么解释,他根本没法解释。就在这时,兔王却哈哈大笑出来,羊王愤怒的指着她就骂:“兔子,你笑什么?人死了你很高兴是吗?” 兔王喝道:“我笑他们活该。” 怎么能这么说话?在场众人闻此言,下巴都快掉下来。蛇王慢吞吞道:“我早就你们说过,这只兔子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啦。” 龙王忍着怒火道:“兔子,今夜请你来是看在过去情分上,再怎么说狗王、猴王、鸡王是我们大家的兄弟,他们被人杀了,你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吧。” 兔王站起来道:“江湖中人,过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是杀了别人,就是被别人杀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虎王与牛王在一旁听着也不说话,直到这会,虎王才道:“兔子,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了点,十二生肖帮从创帮立派到现在,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难道这笔账就这么算了吗?” 马王问道:“对头是谁?” 龙王站起来斩钉截铁的道:“居士易。” 听到“居士易”这三个字,马王吓得说不出话。怪不得一进门就看到他们一副打败公鸡的模样,原来遇到这么强的对手。兔王瞟了眼地上的尸体道:“龙王,居士易武功天下无敌,别说我们现在就只剩九个人,就算我们十二个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想让我们为这三个死人报仇,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去送死吗?。” 龙王终于忍不住骂道:“兔子,你别忘了当初我们十二个人可是立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我们不是居士易的对手,但十二生肖帮还有上千人,每个人吐一口吐沫照样能将他淹死。” 兔王道:“是,我们当初是立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时候大家食不果腹,咋们之间是还有些情分,不过后来混出点名堂,大家能同生死就不能同富贵,到现在,咋们之间那点可伶的情分就别再提了。”她眼神越发凶狠道:“三年前的那件事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你们忘了,我可没忘。”她慢悠悠渡到蛇王面前,瞅了蛇王一眼道:“耗子一生就只爱过一个女人,这条毒蛇对他做了什么?”她忍了忍道:“当初耗子加入十二生肖帮,就是想用分来的银子为那个女人赎身,然后给那个女人买一座院子娶她为妻,耗子苦赞了七年,心愿好不容易实现,可就在耗子的新婚之夜,就是这条毒蛇却奸杀了那个女人。”旧事重提,蛇王气得握紧拳头。兔王又走到龙王面前咄咄逼人道:“龙王,耗子是你的兄弟,是你将他带入十二生肖帮的,他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蛇王奸杀了他的女人,你替耗子说过一句公道话吗?”她转身一指蛇王骂道:“这条毒蛇好色大家都知道,他对耗子的女人都下得了手,和我们还有兄弟情分可言?你龙王为拉拢这条毒蛇,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你有想过耗子的感受吗?”她又指着地上的尸体接着骂道:“还有这条死狗,这只死鸡和这只死猴子,这条毒蛇只花了几千两银子就将他们买通,让他们站在这条毒蛇那边对付耗子,兄弟情分,说出来我都觉得可笑。” 龙王羞愧难当,紧握手中阴阳扇骂道:“兔子,你今天非要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蛇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掌拍在石凳子上道:“兔子,你非要揪着不放,那我们只好动手了。” 龙王、蛇王二人联手,兔王自然不是对手,兔王却也不惧,打量二人一眼问道:“怎么?龙王、蛇王,你们两个想联手打我一个?” 龙王喝道:“我们是为十二生肖帮清理门户,兔子,你是自寻死路。” 兔王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咋们可要把话说清楚。”她运足功力握紧手中剑,时刻防止二人偷袭,同时道:“十二生肖帮成立之初,大家就有言在先,我们十二个人没有高低贵贱,凡事大家要一起商量,得到的银子大家平分,我们大家之所以以你龙王为尊,是因为群龙不能无首,你还真以为你就是十二生肖帮的老大不成?这些年,什么脏活累活你就让老马和耗子去干,得到的银子老马和耗子分到的却是最少的,他们那一份都被你和这条毒蛇给吞了,你以为我们大家不知道吗?咋们十二个人里面,老虎的武功是最高的,你担心老虎取代你的位置,处处打压老虎,而拉拢这条毒蛇,不就是想与这条毒蛇联手牵制老虎吗?大家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说也就罢了,龙王你却得寸进尺,我还告诉你,兄弟们谁也不欠你的。” 窗户纸捅破,龙王恼羞成怒大喝道:“住口......” 同时,蛇王袖子一挥,一条毒蛇从袖子中飞出来,朝兔王喉咙飞去,兔王眼疾手快,拔剑一挥,毒蛇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兔王提剑瞧了眼地上的毒蛇,此刻到了生死关头之时,大喝道:“老虎,今夜我要是被他们杀了,下一个就轮到你,还有老牛你,这条毒蛇一直在打你老婆和你女儿的主意,到现在你还不愿吭声吗?以后大家要想活得痛快,今夜就要把话说明白。”一听这话,虎王与牛王冲出来站在兔王一边。 局势瞬间逆转,蛇王急了,问道:“老虎、老牛,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牛王怒道:“蛇王,你一直打我老婆的主意,现在连我女儿你都不放过,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以前老子不愿说破,那是因为念你我的兄弟之情,你连耗子的女人都下手,老子早就不把你当兄弟,今夜你要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扭断你的蛇头。” 二比三,对方的三个人个个了得,若论当打独斗龙王、蛇王都未必是对手,何况现在三人联手。开弓没有回头箭,龙王瞧了一眼马王和羊王问道:“老马、山羊胡子,你们站在我这边,还是帮这只兔子?” 看来龙王是气糊涂了,马王重情重义,他自然不愿意双方打起来,只好两不相帮,至于羊王,此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当然哪边强往哪边倒。世事难料,虽然兔王、虎王、牛王三人联手占尽上风,难保会出什么纰漏,秋后算账岂不是要算到自己头上,羊王滑得像泥鳅,还是想置身事外最好。 兔王瞧了马王一眼,她与马王的感情没有人可比,不管什么时候马王不会插她一刀。而羊王,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兔王道:“山羊胡子,你还没有听出来吗?龙王这是非要你选边站不可,今夜你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没那么容易,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们赢了,你或许可保无事,但日后大家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如果龙王和这条毒蛇赢了,他们一定会说你见风使舵,而后毫不客气一刀把你给杀了,你可要想清楚。” 心里想什么全让兔王说中,龙王急不可耐,又畏惧对方三人的实力喝道:“山羊胡子,你别听这只兔子胡说。” 兔王盯着龙王冷笑道:“龙王,今夜要是耗子和肥猪在此,只怕他们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你和这条毒蛇大势已去,乖乖束手就擒,我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羊王眼珠转着走到兔王一边,笑嘻嘻对龙王与蛇王道:“龙王、蛇王,不是我非要和你们过不去,兔子说的对,今夜我帮了你们是死,不帮你们还是死,我只好得罪了。” 胜券在握,兔王道:“二对四,龙王,这回你怎么说?” 四人联手,只怕性命难保,龙王战战兢兢,此刻倒后悔站错队。蛇王深知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自己,今夜的大祸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不紧紧拉住龙王这最后一根稻草,他必死无疑,于是呵呵一声道:“兔子,你还真是狡兔三窟,看样子十二生肖帮以后该你来发号施令。” 十年来,十二生肖帮一直都是龙王发号施令,那种高高在上,对别人呼来喝去,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快感让人享受,蛇王此言正中龙王要害,他不能想象失去话语权从高空坠落是何等滋味。龙王激动着道:“兔子,你想这发号施令,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和我比比看,你要是赢了,日后十二生肖帮就听你的。” 虎王“哼”一声道:“龙王,都到现在这种时候,怎么你还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十二生肖帮日后听谁的的只怕还真不是你说了算。” 墙倒众人推,龙王自知此刻无能为力,寄希望于任何人也没用。大家是多年兄弟,犯不着刀剑相对,马王急忙劝道:“有话大家不妨好好说,没必要动刀动枪的。” 话刚出口,兔王道:“好,既然老马出来说话,我们就给他个面子。”她停了停道:“龙王,今天的事,要怪就怪你贪得无厌做事不够公正,弟兄们其实对你早就有怨言,你别把兄弟们都当白痴。” 马王似乎想起什么来,问道:“龙王,我正好想问你,说好一个月只收一次利银,这个月你为什么偏要收两次?要不是你让我们去将军镇收银子,能出今天这样的事吗?” 龙王不服,摆手喝道:“收到的银子大家一起花,你们从来没少拿过,要是你们能把花了的银子都吐出来,我龙王今日任凭处置。” 银子大家都花了,他说这话众人没什么好说的。安静一阵,虎王道:“兔子刚才说了,给老马一个面子,我们就看在老马的份上,今夜就此作罢,不过,今夜之事如何了结,你龙王必须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 剑悬在头上,龙王不能不屈服问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兔王身上,兔王道:“龙王,大家以后听不听你的那要另说,至于这条毒蛇......”大家又将目光转移到蛇王身上,兔王目光变得狠辣道:“这条毒蛇,今夜想要蒙混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龙王自身难保指望不上,眼前这些人恨不得要了他的命,眼下想要活命,最好赶快逃,蛇王急中生智,见大伙毫无防备,一个箭步朝大殿外面逃去。岂料,刚跑到门口,背后千斤之力将他拽住,而后被举起来狠狠丢在地上,摔得他两眼一抹黑。一抬头,牛王高大的身躯出现眼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呸”一口吐沫星子吐在他脸上骂道:“哪里去,咋们的账还没有算清楚呢。” 蛇王疼得“呀呀”直叫喊却无人为他说情。兔王走到他面情蹲下,从袖子中摸出一粒药丸递上去道:“蛇王,我这里有这粒药丸,你吃了吧。”蛇王以为要毒死他,死活不肯吃。兔王一笑道:“这药丸的名字叫逍遥丸,你放心,我兔子是个大夫,要杀人只会用剑,不会像你一样下毒。” 兔王当年那是辣手摧花,这种哄小孩的话蛇王万万不敢相信。牛王用力一踩问道:“你吃不吃?” 蛇王惨叫着朝龙王望去,龙王畏首畏尾,极力避开他的目光,蛇王望向马王道:“老马,你是最重情义的,咋们兄弟一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非要置我于死地?” 老马一时心软,走上来道:“兔子,要不今夜就到此为止,你就饶他一次吧。” 兔王转头怒道:“你让我饶他一次,你怎么不让他饶耗子一次?我来问你,这些年这条毒蛇害过多少女人?你想置身事外,那就滚得远远的,不然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牛王也接上话道:“老马,你重情重义,就怕这条毒蛇恩将仇报,今夜我和这条毒蛇是杠上了,不给他一点教训,我誓不罢休。”今夜蛇王是惹了众怒,情分已经尽到,马王退到一旁去。 兔王又将药丸递上去道:“毒蛇,你乖乖听话,还是吃了吧,反正到最后你还是要吃,干嘛非找罪受?”蛇王酸着脸摇摇头,兔王大喝道:“蛇王......”说话的同时,一把寒气逼人的剑插在地上,离蛇王就一寸的距离。蛇王被吓得浑身哆嗦,眼泪都快流出来,兔王换了一副笑脸道:“毒蛇,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是不听话,我只好一剑割开你的喉咙,让你的血溅你一身,要死要活你自己选吧。”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不信兔王的话,但不吃那粒药丸肯定必死无疑,蛇王只好接过药丸喂进嘴里咽下去。兔王站起来的同时,牛王踢了他一脚放开他,兔王冷眼瞟着他道:“这样子才像话,你是下毒的我是解毒的,你下的毒我能解,我下的毒恐怕你就没什么本事解了。” 蛇王一听,指着兔王道:“你......”他吞吞吐吐,气得说不出话。 兔王道:“你放心,这粒药丸要不了你的命,不妨告诉你,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断子绝孙丸,从此以后,你再也碰不了任何女人。” 碰不了女人比要他的命更叫他难受,断子绝孙四个字更叫蛇王晴天霹雳,这些年他享受无数美色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此时后悔不矣,颤抖着道:“断子绝孙......”他一下子软在地上弹动不得。 上天饶过谁?十二生肖帮虽然是恶人,以蛇王的为人做派,今夜的结果早在预料当中。龙王迫于情势不敢多嘴,马王对他仁至义尽,说到底对他的行事风格早就厌恶,羊王虽与兔王、虎王、牛王站在一起,他更像置身事外,只要不连累自己,就当看一场好戏。或许这是因果报应一切在冥冥中早就注定,蛇王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如若不然,岂不是上天不公。 蛇王吃了哑药一般躺在地上当癞皮狗,再怎么说蛇王与自己走的最近,眼下虎王、牛王、羊王、兔王、马王拧成一股绳,自己已经被孤立,只怕最听自己话的鼠王经过此事后也要倒向她们,如果再不抓住蛇王这个强援,以后当真自己就被孤立了。形势虽不利,龙王还是咬牙挖苦道:“兔子,这下子你高兴了吧?” 兔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道:“不管怎么说,大家兄弟一场,你以为我们就愿意和你龙王过不去吗?” 虎王也长叹一声对地上的蛇王道:“蛇王,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是你不念兄弟之情叫大家心寒了。”说完坐回去,余人也纷纷坐下来。 事情就这么过去,马王急忙上前将道:“蛇王,你先起来吧。”说着并要去扶他。 蛇王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我蛇王浑身是毒,你真敢扶我吗?” 说的倒是,马王又将手缩回来。兔王说的没错,原本大家是兄弟,一起经历多少生死,偏偏可以共患难,为什么就不能同富贵呢?蛇王自己爬起来,哈哈大笑一声走出去。听得出他的笑声当中有多少怨恨,此人为人阴险,日后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报复今夜在场的众人。 见他走出去,马王问道:“蛇王,蛇王你去哪......?”蛇王不回头,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安静了一阵,龙王硬是咽下这口气低着头道:“你们对我龙王有成见,今夜都说了出来,咋们兄弟算彻底撕破脸,今后十二生肖帮听谁的我龙王只怕再也说不上话,可狗王、猴王、鸡王毕竟是我们的生死兄弟,十二生肖帮成立至此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如果不为他们报仇雪恨,我龙王第一个不服。” 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说话,虎王道:“龙王,虽然你把我当对手处处给我下套,我也知道你还曾想过杀我,今夜大家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我虎王不是爱记仇的人,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吧,日后我不会再提。”他扫了几人一眼道:“你龙王虽然对兄弟们不够公道,可这些年要不是你,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不会有今天的地位,群龙不能无首,只要你以后对兄弟们一视同仁,我虎王还愿意听你的号令。” 这话叫龙王惊讶,也叫在场几人吃惊,羊王不解道:“这......” 虎王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羊胡子,我知道今夜你和我们站在一边得罪了龙王,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日后龙王不会找你的麻烦。”他既然这么说,羊王就放心了。虎王盯着龙王喝道:“龙王,今夜之事日后永远不许再提你答不答应?”就算龙王答应,这件事未必就能由虎王做主,龙王不经意朝兔王望去。虎王瞧出他的担忧,转头对兔王道:“兔子,你觉得怎么样?” 兔王眺了龙王一眼笑道:“我虽然是十二生肖帮中人,这三年来却很少管帮中之事,只要老虎你能放下心里的成见,我兔子有什么放不下的。” 虎王一掌拍在凳子上道:“好。”接着回头道:“龙王,你都听到了吧?” 失而复得,龙王喜悦不矣,点点头道:“既然你能还信得过我,我龙王义不容辞。” 牛王却猛的站起来义正言辞道:“不行。”决定的事岂能轻易更改,众人朝他望去,牛王指着龙王道:“以后的事谁说得清,现在说的好好的,难保以后你不会听那条毒蛇的挑唆旧事重提,我要你亲口答应。” 龙王咬牙道:“我龙王当天立誓,今夜之事日后绝不再提,否则死于乱刀之下。” 牛王这下放心了,马王哈哈大笑一声道:“大家能重归于好总算没有枉费兄弟一场。” 龙王问道:“那狗王、猴王、鸡王的仇怎么办?不报了吗?” 虎王回答道:“以我们几个人的武功绝迹不是居士易的对手,但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我们是恶人,什么手段不能用?为了报仇,顾不上江湖道义,居士易要是能活着走出我们的地盘,这笔账也就罢了,只要他还在十二生肖帮的地盘上一天,我们与他誓不甘休。”闻此言,众人纷纷点头。 兔王站起来道:“那好,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我就不和你们淌这趟浑水,告辞。” 刚迈开脚步,马王并冲她喝道:“兔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兔王停住脚步道:“你们不会想为这三个死人再搭上几条人命吧?”她冷笑一声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只听到外面一阵打斗声,想来有人闯入总坛,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正邪不两立,难道是居士易寻上门来不成?龙王等人听闻,心中不免有些发虚,于是取出兵器一起冲出去。走出大殿,只见外面灯火一片,几十个手下一手举火把,一手持刀剑连连后退,地上或死或伤倒了七八个人,一个手持长剑的人把剑横在蛇王脖子上步步紧逼。 来者是鱼肠,最近洛河图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中原武林人士纷纷赶到河西,一时高手如云,有胆量闯入西峰岭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十二生肖帮远在河西,对中原武林之事一概不知,听说过天下第一杀手鱼肠之名却从未见过其人。见状,十二生肖帮争锋相对,虎王握紧拳头喝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为何要寻十二生肖帮的晦气?” 鱼肠打量他一眼轻声问道:“你是龙王?” 众人一听,望向龙王。刚刚经历一场变故,这时候再藏头露尾,以后别想让几个人听他的,况且十二生肖帮那么多人,难道会怕他一人一剑不成。龙王走到众人前面拱手对鱼肠道:“在下就是龙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阁下先把人放了。” 鱼肠剑一拨打在蛇王胸口,蛇王踉踉跄跄往后退,若不是手下人将他扶住,非摔个七荤八素不可。鱼肠盯着龙王道:“你就是龙王?” 擅闯西峰岭还这般嚣张,龙王喝道:“不错,龙王就是我,阁下有何指教?” 鱼肠道:“老实回答我一件事,你可以不死。” 他的话句句戳到心尖上,羊王气不过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和十二生肖帮这么说话?”一支飞镖滑到手心,他暗暗运足功力,手一伸飞射出去。 鱼肠一动不动,飞镖在离他喉咙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下里,而后落到地上。这么近的距离,天又这么黑,别说躲了,要看清那枚飞镖都难,谁能想到他居然硬生生用内功将那枚飞镖逼停,如此高深的内功着实让人见所未见。鱼肠一提剑道:“不想死的,最好乖乖听话。” 这手武功叫在场几人不得不服,龙王拱手道:“阁下请讲。” 鱼肠问道:“洛河图在哪?” 语出惊人叫人愕然,龙王道:“阁下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洛河图失踪与十二生肖帮有什么关系?” 鱼肠道:“上个月初七,有人找你,出一万两银子让你去劫洛河图,我查得清清楚楚,你还是老实点好。” 有人出一万两银子叫十二生肖帮去抢洛河图,这件事虎王等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大家知道,龙王贪财,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洛河图在十二生肖帮的地盘上被人劫走,难保还真是龙王派人做的,众兄弟看着龙王,龙王心虚不已道:“是有人找过我,出一万两银子叫我去劫洛河图,可洛河图这事实在太大,我不能要钱不要命,所以没敢答应。”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鱼肠又问:“叫你去劫洛河图的人是谁?是男是女?” 龙王回答道:“那个人蒙着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何况敢打洛河图注意的人一点不是等闲之辈,我没敢多问。” 鱼肠喝道:“此话当真?” 龙王道:“绝无虚言。” 鱼肠将剑收回剑鞘转身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敢撒谎,我会回来取你的性命。” 西峰岭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虎王大喝一声道:“阁下未免太小瞧十二生肖帮了吧?”说罢举拳向鱼肠扑去,余人早就蓄势待发,也跟着动手。鱼肠伸手快的异常,人影一闪十二生肖帮并找不到他的踪影,再回过神,一条黑影从身边穿过,只觉得被人撞了一下,几人纷纷倒地被封住穴位弹动不得。鱼肠散步一般离去,虎王喝道:“阁下能否留下姓名?好让十二生肖帮知道栽在谁的手里。” 鱼肠一闪身不见钻进夜色中,夜空中传来两个字:“鱼肠。” 天下第一杀手鱼肠,今日十二生肖帮还能活着是万幸,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这世上高手如云,十二生肖帮在河西称雄,与江湖中真正的高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是她们孤陋寡闻了。 等鱼肠走后,羊王问道:“龙王,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这一问,虎王等人怒目相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龙王羞得不敢说话,几个人又吵成一片。 鱼肠点穴的手法奇特,手下人没有鱼肠的功力,不能替她们解穴,只能等十二个事成后穴道自行解开。河西地势较高,夜间寒冷,又不能在大殿外吹冷风,并让手下人一个个把她们搬进大殿中,这夜注定不会太清静。十二个时辰过去,几人都精疲力尽,打也打过,骂也骂够了,这个地方无情无义,兔王是一刻不想呆,穴道自行解开后回了兔王谷,别人要怎么吵闹都与她无关。 仙兽阁楼 夜听风雨 中午的太阳晒得叫人头皮发麻,抬眼望去,它永远在那个位置,时间静止,它慵懒的似乎一点没动过。居士易三人三骑在峡谷中缓缓前行,闷热、沙石、崇山峻岭,往前走一步越发艰难,一切似乎都在考验着三人的耐心也考验三匹快马的脚力。蓝天之上没有一片云彩,太阳肆无忌惮的显示它的威力,它好像要告诉阳光普照下的万物,谁才是主宰一切的神灵。 严少度的白马被马王偷走,且不说那匹白马价值千金,严少度看着它一点点长大,亲手调教它成为自己的坐骑,那份感情只有真正爱马的人才知道。三人寻着马蹄印找来,瞧瞧眼前山连着山人迹罕至为这片土地提供天然屏障,怪不得十二生肖帮能成为这一带最大的帮派。白马是严少度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按理来说除了自己,别人没有本事将它牵走,马王就是马王,驯马的本领想必要技高一筹,要不然怎么配得上马王这个称号,只是他偷走白马,着实为三人找了不少事。 除了马蹄踩在石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广袤无垠的山谷中听不到任何动静,三人与太阳搏斗,早就疲惫不堪。一只鹰划破天际在头顶盘旋,发出几声鸣叫。三人拉住马缰绳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天上的鹰似乎在提醒她们,这山谷中的安静已不是片刻,四周郁郁葱葱的山间或许隐藏着不为她们所知的危险。 火辣的阳光确实叫居士易与严少度放松了警惕,她们似乎都忘了,这里是河西,一条白骨堆积成山的咽喉要道。打起精神驾马接着往前走,地上的沙石间传来沙沙的响声,居士易、严少度二人转头向望去,砂粒间凸起一个包,随着她们徐徐前行,她们快一点,那个沙包就快一点,她们慢一点,沙包也慢一点。这种武功叫遁地术,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人就被盯上了,再往两边的山林望去,此刻真瞧出刀光剑影的味道。 察觉不对劲,居士易、严少度二人心照不宣。往前走了一段路,严少度灵机一动“哎呀”一声捂住肚子道:“易兄,我吃坏肚子了,你和雅娜到前面等我吧,我马上就来。” 居士易听出她的用意,拱手道:“那好,严兄快去快回。”他对雅娜一笑道:“我们走吧。”雅娜哪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更不知道危险临近,看了严少度一眼,一鞭子打在马背上跟上去。 那只地里的耗子就在脚下,等居士易和雅娜走远后,严少度喝道:“出来吧,尾巴露出来了。”地里冒出一堆黄沙洒向严少度的眼睛,一个瘦小的人影跟着从地下跳出来,手里的铁抓朝严少度胸口袭来。严少度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手,卷起袖子一拦的同时侧身落到马下,又从马的另一边翻身骑在马背上,那人扑了个空,落到地上。严少度一看,来人身材瘦小卧在地上,一身脏兮兮邋里邋遢的,他长得尖嘴猴腮,嘴角边长了两条长长的胡子,两颗门牙明显的裸露出来,活脱脱就是只大耗子。 这摸样逗得严少度仰头哈哈大笑对他“哎”一声道:“你是不投错胎了?” 老鼠一指严少度问道:“小白脸,你说什么呢?” 严少度调戏他道:“我说你是只大老鼠,很大很大那种。”忍不住又笑出来。 老鼠气得暴跳如雷喝道:“狗王、猴王、鸡王是不是你杀的?” 严少度道:“哦,这么说你还真是只耗子?” 此人是十二生肖帮中的鼠王,说他是只大老鼠本无可厚非,可谁愿意别人说自己是老鼠呢?鼠王举起铁抓摆开架势骂道:“废话少说,接招吧。”鼠王纵身跃起遁入地下不见了。 这只老鼠倒是有趣,严少度一笑往地上瞧去,只见鼠王施展遁地术在地上来回乱窜,忽然纵身朝她扑来,严少度白鹤亮翅向后一斜,老鼠扑了个空钻到地底下。一次伤严少度不得,老鼠在她周围徘徊,从她身后再一次发动袭击,严少度一低头又躲过去。他不是严少度的对手,严少度显然已经对他手下留情,没想到鼠王真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上蹿下跳,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动作一次比一次快,可谓百战百败又卷土重来。 老实说鼠王的遁地术还有两下子,要是小看他,只怕就会栽在他手里。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严少度,严少度武功高强不说,还爱玩,鼠王显然成了她的玩伴。鼠王猛扑几十次皆空手而归,想来他该累了,见他从左侧飞扑上来,严少度举起折扇并朝他脑袋打去。鼠王“哎呀”一声滚倒在地抱头鼠窜,严少度抬眼盯着他道:“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歇再来。” 这一阵过后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鼠王气不过严少度挑衅,纵身又钻进地里,一跃丛右侧扑上来。没有力气,动作自然就慢下来,严少度跃起一脚将他踢飞,鼠王摔倒三丈外打了几个滚。严少度落到他眼前,鼠王惊讶的指着她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严少度弯腰凑上去,死死看着他大喝道:“知道厉害还不快跑。”这一提醒,鼠王似乎才反应过来,钻进地下比兔子逃得还快。严少度咯咯笑了一声朝着他逃去的方向大声道:“哎耗子,回去告诉马王,叫他乖乖把我的马送回来,别等我找上门去狠狠打他一顿。”闹了这一通,一扫之前的疲惫。前面山谷中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严少度转头望去,心想“糟了.......”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山谷中一片混乱,上百人骑着快马,手中的马刀擦得亮亮的,跟在居士易与雅娜身后穷追不舍,一支支要命的箭划过云霄向二人射去,居士易一剑一马断后,护着雅娜在山谷中狂奔,整个山谷都是震天动地的喊声。江湖险恶。还没有进入中原,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就准备好迎接雅娜的光临。正邪不两立,居士易若只有一人一骑,势必要与这些邪魔歪道拼个你死我活,可惜对方人多势众,护着雅娜不便于他们厮杀,依眼下的形势,硬拼绝非上上策。 严少度从马队后面冲出来,十二生肖帮那些小喽啰只顾追眼前的居士易与雅娜,丝毫没有察觉背后的严少度。严少度见此情形,果断拔出挂在马背上的长剑杀将过来,他挥剑左挥右劈,一连将七八个人刺下马去。被她这一冲,马队中惊起一阵嘈杂声,等十二生肖帮反应过来指挥马队围杀严少度时为时已晚,严少度快马冲出包围向前奔去。经她这么一折腾,马队阵型乱作一团,整装想再追却只能见三匹快马过后扬起的尘埃。 天黑后来到一家气势磅礴的客栈,名曰“仙兽楼”,三人牵马来到客栈门前抬头望着那块金匾,严少度读了出来:“仙兽楼......”客栈的名字还真是别出新裁,严少度一笑环视四周,荒郊野外的,还有这样一座客栈,不是很奇怪吗。 店小二迎上来笑嘻嘻问道:“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吗?小店有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酒菜。” 严少度打量那小二一眼,此人相貌平平,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不过他身体壮硕,手掌上全是茧子,瞧得出是经常使刀落下的。什么“仙兽楼”,分明是一家黑店,连眼前这个小二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只是天都黑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点,错过这家上哪找地方住去?难道这店里的人比居士易更厉害不成?小心行事不见得能出什么事。 严少度的眼睛厉害,心机更深,店小二这么说,她并转头对居士易与雅娜道:“易兄,你和雅娜先进去,我去马厩看看。”说是去马厩看看,其实她的用意就是借这个机会查一查这家店的底细。 听了她的话,店小二阻拦道:“客官,你们的马交给小人就行,用不着您亲自跑一趟。” 严少度喝道:“交给你?要是丢了怎么办?你赔我呀?”店小二哑口无言,严少度一摆手道:“少说废话,前面带路。” 居士易行走江湖多年,他怎么可能瞧不出这是一家黑店,严少度此举是为了安全起见,等她走后,二人一同进入客栈。一个胖乎乎,衣着光鲜肥头大脑油光满面的男人迎上来,呵呵傻笑着道:“在下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他一边说,一双眼睛不老实紧紧瞧着雅娜,叫雅娜毛骨悚然缩到居士易身边。 此人的行事作派绝非君子所为,居士易心中着实气氛,一时冷眼相对。那人倒也识趣,见居士易不高兴,急忙将目光从雅娜身上移开。他有自知之明,居士易更不想惹事,并放他一马道:“给我们三间客房,再给我们一些吃的。”那人听后,转身匆匆去办。 一轮明月在天上露出半张脸,以后每一天都会变得越来越圆,直到七八天过后一点点缺失。跟着仙兽楼的小二来到马厩,借着月光,早有几匹快马拴在马厩里喂草料,细数下一共六匹枣红马,严少度是懂马爱马之人,让她看上一眼就知道这六匹骏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刚刚在客栈门前也没见到店里有什么客人,这六匹好马又是哪来的呢?店小二指着马厩转头对她道:“客官,马棚就在这,你马交给小人你就放心吧。” 严少度道:“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哪有说话这么直接了当的?小二一脸懵,严少度道:“愣着干嘛?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那店小二见过世上多少人,像严少度这样的只怕还是第一次见。江湖险恶,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这座仙兽楼既然是黑店,那小二肯定也懂这个道理,严少度让他走他只能走,同时心里一定骂着从来没有遇到严少度这么难缠的人。 等那个店小二走后,严少度牵着三匹马走进马棚,将马拴起来。这些人与十二生肖帮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今夜住在此处,她不能不未雨绸缪。严少度亲自挑了些草料,又从井里打来水,确认没有下毒才敢给马喝。当然,开黑店杀人越货无非为了谋利,马匹能拿去卖钱,也许她的担忧是多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白天刚刚遇袭,此地还是十二生肖帮的地盘。 直到一切都能让她安心,这才从马厩中走出来。刚出来就停住脚步转头望着那六匹枣红马,想了一会走到马槽旁边抓起里面的草料,心想这六匹快马的脚力都要比她们三人的马脚力要好,今夜要是出什么事,跑起来要吃大亏,于是从腰间摸出一只白色的瓶子,将瓶子的白色粉末全撒在草了上。这下就放心了,她轻轻一笑转身往回走。 又走出两步,不安的慢慢停了下来。杀气,一股浓烈的杀气从背后袭来,直叫人浑身发凉。严少度紧紧握住手里的折扇转身一看,身后的马厩里站立一条黑影,月光下若隐若现,仔细一看是鱼肠。鱼肠缓缓从马厩中走出来,那气势从未从未见识过,煞气逼人,严少度确站稳脚步一步也不退。 鱼肠在离她七步以外的地方停下道:“阁下的打扮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严少度一笑道:“世上穿同样衣服的人那么多,有什么好奇怪的?” 鱼肠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少度道:“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天下第一杀手鱼肠,你不会以为这个名号可以吓死所有人吧?” 鱼肠不想与她多说废话道:“我已经跟你们很久了,在关外五里镇的时候我就发现你鬼鬼祟祟,居士易是傻子我不是,你跟着居士易难道不是为了洛河图?凡事想得到洛河图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严少度严肃下来问道:“我问你,有人出钱让你来杀我吗?” 鱼肠道:“没有。” 严少度又问道:“你跟了我们这么久,洛河图在我身上吗?”鱼肠不答,严少度道:“既然没有人出钱让你来杀我,洛河图又不在我身上,你犯得着来找我吗?等你发现我拿了洛河图再来找我不好吗?” 鱼肠手指一弹,噬魂剑出鞘三寸道:“鱼肠杀人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他纵身一跃,一剑朝严少度刺去。 但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刺得眼睛睁不开,严少度退后一步,拿起折扇一拨,只听“当”一声响,噬魂剑擦着喉咙而过,与手中折扇撞在一起,溅出点点火花。鱼肠杀人从来只用一招,他着剑竟然被严少度轻而易举接下,多少有些出乎预料。接下这一招,严少度对鱼肠冷冷一笑,折扇一推,将鱼肠手中剑推开,一挥手折扇打开,朝鱼肠的喉咙扫去。礼尚往来,鱼肠更加意外,他一脚踢在地上往后滑去,严少度乘机踢起一脚,逼得鱼肠一跃而起落到马棚上。严少度运足功力将折扇抛出去,折扇变身暗器围着鱼肠转了一圈,鱼肠拨剑一挑又飞回严少度手里。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鱼肠刺了她一剑,她就还鱼肠两招,严少度做买卖真是一点不吃亏。 二人鏖战正酣,一条白影凌空出现,向鱼肠攻去,鱼肠纵身离开马棚,只听到“啪”一声,一条长长的鞭子打在马棚上,马棚随之塌了下来。来人是个女人,她身穿白衣,头顶上披着一块青纱,使的是一条长长的鞭子,从她的打扮上一看就知道她来自西域一带。鱼肠落到围墙上,那女人一跃追上去,连环腿一脚踢在鱼肠剑上,尽管鱼肠用了七成的功力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这女人武功非同小可,一条鞭子在身边编织成一张网,鱼肠手里的剑再厉害却伤她不得。自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鱼肠不敢大意,二人皆使出上乘武功,一时间电闪雷鸣,叫人大开眼界。 这下子没人管严少度,严少度向前两步对二人大声道:“你们慢慢玩吧,我就不陪你们了。”她一笑转身离开。 走到拐角处,只听到一阵吵吵声,严少度避进拐角处回头一看,除了那个胖乎乎的店老板以外,店里冲出五六个人,大概是听到马厩这边有打斗声来查看情况的。这时,鱼肠与那个神秘女人纠缠在一起从围墙上落下去,五六个人见状,前簇后拥打开后门追出去。 来到客栈中,一桌子的酒菜已备下就等她。见她坐过来,居士易、雅娜二人都站起来,居士易问道:“严兄,出什么事了?” 刚才打斗的动静不小,看来二人都听到了。严少度坐下拿起筷子道:“刚才发生一场好戏。” 二人相互看一眼,雅娜不解道:“好戏......” 严少度瞅了她一眼道:“可惜你们错过了。”她用筷子一指二人道:“坐下来吃饭吧!”于是,往雅娜碗里夹了不少菜。她的举动居士易都看在眼里,一路上严少度对雅娜那么好,居士易打心底高兴,可他怎么会知道其实严少度也是个女人呢。 夜渐深,赶一天的路,居士易与雅娜都回房去休息。严少度回房打开窗子,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客栈后门,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才那场好戏还没完,那几个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她想看看这仙兽楼里到底是些什么牛鬼蛇神。果不其然,大约一个后,后门方向传来议论声,严少度翻身来到窗口,那几个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见他们聊着朝柴房的方向走去,严少度跳出窗口悄悄跟过去。 柴房亮起灯,严少度施展轻功落到房顶上。轻轻抽掉一块瓦片向下望去,从外面看这是间柴房,近看了才知道里面别用洞天,屋里宽敞明亮,左右给摆着六把兽首红木座椅。其实严少度早有预感,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里是十二生肖帮的一个据点,屋里那几个怪人就是十二生肖帮中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仙兽楼是这伙人的老窝,那就不用到处去找马王要回自己白马了。 那个胖乎乎的店老板是十二生肖帮的猪王,屋里除了兔王、鼠王没来之外,剩下的七个人都来了。只见几个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店小二奉茶上来,终于能好好歇口气。一阵过后,马王道:“刚才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咋们追了两个时辰,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到,你们说怪不怪?” 羊王“嗨”一声道:“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称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怪事......”他心里一惊道:“你们说咋们不会遇见鬼了吧?” 牛王一听大喝道:“世上哪有什么鬼?羊胡子,你别胡说八道。” 羊王指着牛王道:“如果不是鬼,那你说是什么?要是人,怎么我们追了两个时辰连个脚印都没看到。”遇上这种怪事,最害怕自己吓自己,不说也罢,这一说,七个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里都有些发虚,你看我我看你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虎王喝道:“这河西道上,只有我们十二生肖帮才是真正的鬼,别自己吓自己。” 这话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几个人的神情好看许多,猪王问道:“那今夜的事咋们还不做?” 龙王盯着他狠狠问道:“肥猪,你是不是让居士易有所察觉了?”几个人都望向猪王。 猪王环视众人一眼道:“居士易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在江湖中成名已有数年之久,江湖经验自不用说,要让他一点也没有察觉那不可能。” 几个人一听,吓得站起来,龙王思索着慢慢坐下道:“要是真让他察觉,这事就不好办了。” 羊王抢着道:“江湖传闻,居士易的武功只有鱼肠能与他一较高下,我们几个人连鱼肠一招都接不住,我看要杀他咋们只能另找机会。” 这话说到在场众人的心坎里去了,前夜刚刚在鱼肠手里吃了苦头,大家都还心有余悸。有安静下来,马王忽然道:“耗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话刚说完,鼠王气喘吁吁撞门进来“哎呀”一声道:“总算回来了。” 见他一副狼狈样,龙王怒斥道:“耗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鼠王懒洋洋的往自己椅子上一躺答道:“别提了,居士易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实在厉害,要不是我耗子逃得快,就见不到你们了。”严少度在房顶听着,撇嘴一笑,这只老鼠真会吹牛,哪是他跑得快,分明是严少度觉得他长得有趣,放他一条生路。 听了鼠王的话,猪王喝道:“糟了,刚才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去了马厩,你们说咋们看到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不会是那个家伙吧?” 龙王冷他一眼道:“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咋们去追那两个人时,那不男不女的东西还在前面吃饭,难道他有分身术不成?”被人叫是不男不女的东西总是不痛快的,眼下总不能下去打他们一顿,免得打草惊蛇,反正十二生肖帮的行踪已经找到,倒想瞧瞧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羊王右手手背打在左手手心上道:“要我说,就该让蛇王往她们的饭菜里加点佐料,省的咋们费时费力和他动手,这下好了,居士易有这么一个强援,咋们要杀他不是难于登天。” 牛王“哼”道:“羊胡子你今天是怎么了?要是怕了乘早滚蛋,你也不想想居士易是什么人?给他下什么毒他瞧不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羊王脸一迈气道:“既然如此,咋们就等着居士易把我们一个个杀了吧。” 马王忙道:“羊胡子,你说什么丧气话?不管怎么说?狗王、猴王、鸡王的仇我们一定要报,就算今夜不成,咋们还能另找机会是不是。” 虎王握紧拳头喃喃道:“另找机会?”他忍了忍道:“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狗王、猴王、鸡王的仇咋们就别想报了,就等着道上的人看我们笑话吧。” 说了这么多,龙王终于下定决定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夜咋们就与居士易来个鱼死网破,居士易要是死在我们手里,日后看还有谁敢惹我们十二生肖帮。”此议众人都没有异议,羊王只能随大流。龙王目光如炬道:“等到后半夜,居士易和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都睡熟后,蛇王先放蛇,要是毒不死她们,就用蛇阵困住她们,大不了一把火烧了仙兽楼,让她们都葬身火海。” 蛇王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要烧了仙兽楼,抬头问道:“烧了仙兽楼?和居士易在一起那个漂亮姑娘不是一起烧死了?” 什么时候他还想着女人,牛王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大骂道:“毒蛇,你真是死性不改,还想再吃苦头是不是?” 蛇王闭口不言,龙王为安抚他劝道:“蛇王,女人多的是,今夜你可别坏了我们的大事。”说完,转头对猪王道:“肥猪,你立刻传令下去,命人准备好柴火,为防止被人察觉,后半夜再将柴火搬到仙兽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十二生肖帮的手段不能不说不高明,一切商议妥当,可惜他们的计划都被严少度听去,计划能变成现实就要另说了。该听到的都听到,离后半夜还有几个时辰,可以放心回去睡个好觉,休息好后再与他们玩,严少度将瓦片放回原处悄悄离开。 一觉醒来大约三更的模样,原来是上楼的脚步声打扰了清梦。虽说脚步声很轻,却没有逃过严少度的耳朵,十二生肖帮商议好后半夜才动手,至少要再过一个时辰,难道他们改变主意想提前动手不成?严少度顿时清醒过来,抓起折扇一闪身来到门口。轻轻撬开门往外望去,店里一片漆黑,十二生肖帮不像要动手的样子,倒是那头肥猪蹑手蹑脚的往楼上走,边走还边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和做贼没有什么区别。 这头肥猪身上几百斤的肉,他脚步声放得再轻,总能发出些声响,若是普通人,这时候睡熟了自然不会被他吵醒,偏偏碰上的是居士易与严少度这种高手,二人睡觉都睁着眼,岂容他在面前班门弄斧。 猪王瞧瞧走到雅娜的房间门口停下来,这回严少度算明白了,原来这头肥猪也在打雅娜的主意。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猪王这种时候还有这门心思,十二生肖帮恶人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严少度脚下一旋转来到窗前轻推开窗跳出去,一转身从窗口跳进雅娜房间里,此刻雅娜睡得正熟,梦以外的事她一点没有察觉。居士易在床上打坐养神,剑就放在旁边伸手能拿到的位置,猪王的脚步声沉闷踏实,那叫一步一个脚印,他能听不到吗?他同时听到严少度破窗跳出雅娜房间里的声音,一个猪王严少度足够应付,他并闭上眼不动声色。 刚来到雅娜的房间,一根竹桶插破窗纸,想来猪王是想下毒先迷晕雅娜。严少度岂容他奸计得逞,不等猪王往屋里吹毒烟,她并先声夺人,先往竹桶里吹了口气。猪王措手不及,一口毒烟全让自己吸进去,呛得他咳个不停不说,一头撞在房门板上,房门怎禁得起他几百斤的肉,“啪”一声倒下来碎成一地,猪王一个跟头栽在严少度面前。 这声巨响惊醒雅娜,严少度哈哈的笑一声蹲下,一扇子打在猪王脑袋上道:“你还真是头蠢猪。” 偷鸡不成蚀把米,猪王疼得“呀”惨叫一声,抬头瞧见严少度,吓得脸色铁青。那迷魂药开起起效,慌乱中猪王从腰间拔出两把切肉的菜刀向严少度脚下扫去,严少度向后退了两步,猪王一个鲤鱼打挺“咚”一声稳稳当当站立起来,两把菜刀对准严少度脑袋就劈。他这么胖动作还能如此敏捷,这身重量,就不怕把楼拆了。猪王晕头转向,人影都看不清,再厉害也是临死前的挣扎。严少度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扇子一抬,猪王一只肥手震得虎口发麻,手里的菜刀抓不稳脱落,扇子一挥,那把菜刀朝猪王肚皮上飞去,猪王又一声惨叫,肚皮上留下一道血印。不等他做反应,一脚踢在胸口,千斤之力这团肉踉踉跄跄往后退,被门槛一绊,身子往后一倒,直接撞坏走廊上的护栏坠下去,楼上正好一张桌子,这头肥猪压在上面,碎了一地。 仙兽楼里亮起火把,龙王等人闻讯赶来,正好看到猪王这番狼狈样。严少度追出去向下瞧一眼问道:“肥猪,你没事吧?”经这么一摔,加上肚皮上的伤疼的要命,迷魂药早就不管用,用不是皮糙肉厚,刚才那一刀还不让他肠子都流出来。 此时,居士易与雅娜也从房间里走出来,龙王抬头瞧三人一眼,愤愤不平指着猪王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忘了你这头肥猪也是个好色之徒。” 猪王“呀呀”叫喊着道:“龙王,救我呀。” 龙王大袖一甩懒得理他,虎王碍于兄弟情分,一挥手对手下人道:“把人抬下去。”猪王就是猪王,几百斤肉四五个人抬着都费劲,着实叫人看出一番乐趣。 等猪王被抬走后,严少度道:“哎,不知道你们准备好柴火没有呀?”原来,他们的计划严少度都清楚,龙王等人惊叹不已。严少度扫视几人一眼问道:“你们谁是马王?不知道偷东西是要还的呀?” 这都什么时候,说这种话未免太不合时宜,龙王冷冷道:“我们是贼,偷来的东西哪有还的道理。” 严少度道:“好啊,这么说借各位几个脑袋也不用还了?” 说不过严少度,干脆不理她。龙王一指居士易骂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居士易大侠,你在中原称雄,我十二生肖帮在河西做恶,原本八竿子打不到干系,你何苦到河西寻我们晦气。” 居士易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身为江湖中人,遇上不平事就要管一管,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无恶不作,杀了你们三个人,算给你们点教训,你们若肯改过自新,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龙王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居士易,你也太小瞧十二生肖帮了。”他阴阳扇一打开,扇纸上露出一个窟窿头,杀意已起,龙王喝道:“弟兄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牛王跃起来一脚踢在柱子上,举起连环刀朝居士易头顶劈去,与此同时,马王从马鞭一挥,马鞭拴在居士易身边的围栏上,借着鞭子的拉力一脚向居士易下盘扫来。居士易一动不动,待马王一脚踢断围栏,他退后一步躲开马王一击,一脚踢在马王肚子上,马王飞出去,拴在围栏上的马鞭拉着围栏一起飞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击破马王,居士易举剑一拦,牛王手中大刀砍在剑鞘上,这一刀牛王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居士易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牛王的大刀砍在剑鞘上,反而将自己弹飞出去,撞柱子上落下去,压碎一张桌子满地打滚。 十二生肖帮欺负手无寸铁的人还有两下子,遇上真正的高手,胜负一时间并见真招。龙王一瞟摔在地上二人喝道:“大家一起上。”龙蛇虎羊鼠五人一同跃起,手里的兵器一一朝居士易身上招呼。但见居士易纵身跃起,拔剑横扫出一招彗星袭月,五人还没靠近他,就被剑气震退,纷纷落下去。 居士易落到客栈中央大喝一声道:“十二生肖帮,弃恶从善还有活路,否则休怪我剑侠无情。” 龙虎蛇羊鼠加上刚才倒地的牛王、马王七人以及在场十二生肖帮的小喽啰们加在一起共有几十人,众人一起围上来虎视眈眈。占着人多势众,虎王大喝:“正邪不两立,居士易,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图穷匕首见,一伙人呼喊着冲上去,十二生肖帮人多不假,可在居士易面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居士易拔剑四顾,一张剑网挥舞得密不透风,反倒是十二生肖帮那些人家伙,居士易拳脚相加,滚的滚爬的爬,被打得东倒西歪,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 仙兽楼里地方狭窄,十二生肖帮那么多人挤进来,前呼后拥堵得水泄不通,打倒一人就连累一串人,反而不利于居士易厮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里的桌椅,瓶瓶罐罐没有几件是完好无损的。人命关天,居士易不忍心痛下杀手,不想眼前这些都是玩命之徒嗜血成性,刚将人打倒他又站起来反扑,一来二回,包围居士易的圈子越来越小。雅娜站在楼上,下面的打斗一览无余,时间每过一刻,她心中的担忧就多一分,恨不得自己也去帮忙,可她不会武功,只能添乱,她目光不自觉向严少度望去,哀求严少度出手帮忙。如果连眼前这群无赖居士易都打发不了,那他还当什么大侠?以后怎么保护雅娜?严少度将目光移开,专心看这场好戏,免得受雅娜影响。 只见居士易横扫一剑,转身一脚朝围攻他的人脚下扫去,五六个人“叽里呱啦”叫人倒在地上。逼退十二生肖帮,居士易剑一横喝道:“再不住手,那我就得罪了。” 都杀红了眼,还怎么停下来?牛王举起大刀骂道:“少废话,拿命来。”一刀朝居士易拦腰看来。 居士易往后撤了一步,只听到“当”一声响,牛王手中的连环刀断成两截,牛王惊呆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他正愣着,居士易一脚踢在他胸口,他那高大的身躯连连后退,挤压这身后那些小喽啰一起摔个满地打滚。龙王、虎王一左一右,铁拳与阴阳扇一上一下直取居士易要害,居士易提剑一挑,龙王的阴阳扇被拆散,他剑一挥,扇骨化身暗器一般射向龙王,情急之下,龙王顺手抓来一个手下人躲在那人身后,那人吓得大喊大叫,射来扇骨从那人身上穿过,将那人万箭穿心打死不说,扇骨的劲道接着射向龙王,龙王下意识的身子一斜,大部份扇骨躲过去,还是有三支扇骨打在肩上,将他逼得连连后退。击退龙王,虎王的铁拳已经在面门上,居士易右手使剑,左手提起五成功力一掌迎去,虎王大叫一声,像片树叶一样飞出去结结实实摔了几个跟头。同时鼠王变身耗子,手里的铁抓向居士易的小腿扫来,马王挥动马鞭直取他的喉咙,居士易左手一抬,抓马王手里的马鞭轻轻一抛,马王飞起来撞在柱子上,又一脚踢在地上,一股强劲的内力掀起地上的地砖,鼠王撞了个满堂彩。一连破五人,羊王、蛇王不敢动了,十二生肖帮为非作歹,居士易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们,这一跟头人人有份,谁都别想落空。居士易挥剑惊鸿一瞥向羊王刺去,羊王倒是奸猾,知道这一剑一定会要他的命,一闪身躲到柱子后面去。居士易正好借力打力,一脚踢在柱子上,顺手一剑刺向蛇王,蛇王大吓,他轻功了得,施展轻功纵身一躲,他这一躲,蛇尾巴露出来了,居士易手里的剑从他腿上划过,蛇王惨叫一声撞在手下人身上,手下人忙将他扶住。此刻,居士易背后正好空虚,羊王见机会来了,双手往腰间一摸,一只手上各自摸出六把飞刀,他运足功力一伸手将十二把飞刀一起向居士易射去。谁曾想,这是居士易故意给他露出的破绽,居士易回头使出招蛟龙出海,跃起来从十二把飞刀之间的缝隙穿过,铁剑直取羊王心脏,十二把飞刀反而杀伤了自己人。羊王又躲到柱子后面去,还以为那根柱子能救他的命,只见居士易手里的剑“噗”一声穿过柱子,一剑刺在羊王胸口,刺羊王一个透明窟窿。 羊王不想送命,故而一直躲在后面,谁料想先死的那个还是自己,居士易一拔剑,羊王倒地死不瞑目。先死了狗王、猴王、鸡王,眼下死了羊王,兔王又离十二生肖帮而去,一时间十二生肖帮折损大半,虎王、牛王、马王一起喝道:“羊胡子......”三人喊也没用,羊王已气绝身亡。 早知如此何必自不量力,严少度深吸一口气,算为十二生肖帮感到惋惜。羊王的死更刺激了十二生肖帮报仇的愿望,虎王挂着彩喊道:“跟他拼了。” 接下来仙兽楼里就更混乱,十二生肖帮那些小喽啰一波接一波不要命的往上冲,想用车轮战耗死居士易,就连楼上的严少度与雅娜也不能幸免。严少度拉着雅娜护着她往楼下跑,几个小喽啰提刀从楼梯上冲上来,挥刀就朝二人脸上砍。严少度将雅娜往身后一拉,一脚将冲在最前头的喽啰踢翻,那小喽啰席卷着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瘪三一起咕咚咕咚滚下楼梯,那真是一人带走一大串。那些小喽啰在居士易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还想捡个软柿子捏,显然他们是打错算盘了。 鼠王见状,一窜扑向严少度,铁抓一次次朝她胸口袭去。严少度折扇左拦又挡,鼠王始终不能的手,心里就越发着急,招式只见的漏洞并暴露出来。严少度折扇一挥打在他后脑壳上,鼠王“哎呀”一声脸先着地,那两颗门牙硬生生给磕掉,满嘴是血。 严少度看他又好笑又可伶,对他道:“白天还没吃够苦头是不是?真想变成死耗子?”鼠王双手捂住嘴巴没命的往楼下跑。话说回来,磕掉那两颗门牙对鼠王来说是好事,至少从模样上要比以前好看许多。 十二生肖帮打不过,呼啦一声散去,着实让人不解。严少度与雅娜来到居士易身边,居士易提剑问道:“什么意思?” 这不是好兆头,三人小心的四处张望,只是夜色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居士易特意往雅娜身边靠了靠,与严少度一左一右护着她。忽然听到“沙沙”的响声,三人仿佛置身于地狱,周围都是阎王殿里的小鬼,那声音如此鬼魅,令人心惊胆战。 “嗖”一声,居士易挥剑一劈,一条蛇断成两截落在跟前,居士易一看道:“有蛇,要小心了。” 话刚落地,雅娜“啊”一声,等居士易与严少度转过身,雅娜软软的倒在居士易怀里。严少度抓住雅娜的手腕为她把把脉道:“被蛇咬了,这蛇的毒性强烈,没有解药,只怕性命不保。”她抬头看着居士易。 无奈之下,居士易运足功力为雅娜封住身上几道大穴,不让毒液扩散至全身,先保住性命,再想办法找解药为雅娜解毒。眼下仙兽楼里到处都是毒蛇,天那么黑,不早点脱身,恐怕二人也不能幸免,居士易抱着雅娜纵身破窗出去,严少度跟在他身后跳出去。 刚落到仙兽楼外面,十二生肖帮的人又围上来,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粘上人甩都甩不掉。看来是想将居士易三人耗死在这,可雅娜的伤容不得耽搁片刻,严少度将两个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口哨,三匹快马撞开十二生肖帮的包围圈跑向三人,居士易和严少度施展轻功落到马背上,挥起马鞭冲进夜色当中。 精心谋划一场吃了大亏不说还是让三人跑了,牛王问道:“居士易跑了,怎么办?” 龙王冷笑道:“他们跑不了,给我追。” 快马跑了半个时辰,一滴冰凉的血滴在居士易手臂上,居士易急忙拉住马缰绳,只见雅娜低着头,黑血从她嘴角一滴滴落下来。居士易大急,翻身下马将雅娜从马背上抱下来,再为她把脉,雅娜的气息很微弱,几乎只剩一口气。那条咬伤她的毒蛇毒性实在太强,虽然居士易用内劲封住她身上的几处要害的穴道,毒性还是逐渐扩散,马上就侵入心脉,再不想办法为她医治就晚了。 严少度见居士易停了下来,骑马回到二人身边下马问道:“怎么了?” 居士易道:“毒液已经扩散至全身,要是再不医治,雅娜必死无疑。” 严少度抬头往天上看一眼,离天亮至少还有半个时辰,再说,荒郊野外的上哪给雅娜找大夫去,总不能眼睁睁看她等死吧?严少度急道:“那怎么办?” 居士易不假思索道:“我先用内力将雅娜身上的毒液逼出,保住性命再想办法救她,不过我为雅娜运功逼毒,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严少度点点头道:“交给我吧。” 居士易感激不已道:“有劳严兄。”说罢,扶雅娜坐下,居士易盘腿坐在雅娜身后提起内劲灌入雅娜身上。 不能被任何人打扰,谈何容易?严少度犯难了。不说别人,就那只嗅觉灵敏的耗子,想逃过他的追踪就不容易,十二生肖帮这群地头蛇一定会尾随而至,趁居士易为雅娜疗伤之际动手,到那时,别说雅娜有性命之忧,居士易也会跟着受伤。十二生肖帮就在身后,离她们应该不会太远,要将他们引开才行。严少度动动脑子,骑上自己的马,再牵上居士易的马向密林深处跑去,跑出大约一里路程,将马放如深山。刚放走快马,十二生肖帮就追来,严少度忙避到僻静处,十二生肖帮与她擦肩而过,去追那三匹快马去。如此,一来一回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天就快亮了,等天亮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十二生肖帮辛辛苦苦追了一路,就找到几匹被严少度丢弃的马,真可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天赐良机岂能放过,又沿路折回,寻着蛛丝马迹,天亮后发现地上有黑色的血迹,蛇王摸摸地上的血迹,血迹已经刚得差不多,看样子人走已经走了很久。 牛王兴冲冲走上来问道:“怎么样?” 龙王接上话道:“居士易武功果然了得,他竟然能用内力强行将那个女人身上中的蛇毒逼了出来。” 蛇王呵呵冷笑一声道:“我蛇王下的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 虎王问道:“蛇王,你把话说明白。” 蛇王道:“居士易用内力强行为那个女人逼毒,不但救不了那个女人不说,毒液反而会通过真气进入居士易体内,毒液侵入心脉,没有解药,她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马王叹道:“蛇王,你还真是条毒蛇。”这话对蛇王而言不是苛责,反而是褒奖,蛇王阴森森的一笑。 即使真如蛇王所言,毕竟居士易武功了得,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龙王大喝声道:“可居士易他人呢?他杀了我们十二生肖帮四个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折腾大半夜十二生肖帮也不嫌累,牛王瞟了鼠王一眼骂道:“耗子,你是怎么带的路?” 想问同样话的不止牛王,其余几人怒目相对,心中定然有不少怨气。鼠王担惊受怕,龙王却怒斥道:“你就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鼠王实在气不过,刚刚的恐惧忽然之间变成愤怒大喝道:“报仇难道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成?有本事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找居士易?” 鼠王好歹是十二生肖帮中一员,与其他十一个人平起平坐,凭什么总任人使唤?兔子急了还咬人,龙王从来没有想过鼠王也会顶撞他,心中又急又气。几句话说不到一块就要争吵,十二生肖帮离心离德已不是朝夕。 刚经历一场风浪,要是因这点小事争吵,还说什么报仇?马王急着道:“好了,都少说两句。”龙王、鼠王各将脸转一边,马王看了龙王一眼走到鼠王身边道:“耗子,在这河西地面,要是连你耗子都找不到的人,那别人也别想找了,你说是不是?”这句恭维的话鼠王听来很受用,一肚子的气顿时全消,乖乖的找人去。 三人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天明时走入一个幽静的山谷。蛇王下的毒果然了得,居士易虽然运功清除雅娜身上的大部分蛇毒,蛇毒也随真气吸入自己体内,反而自己也中了毒,他用内功封住全身上下的经脉,以免毒气扩散到全身这才勉强保住性命。此刻居士易一点功力也使不出来,要是十二生肖帮追上来,只能束手待毙。行走江湖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偏偏在这条小沟里翻船,是他太大意。严少度扶着雅娜走在前头,居士易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要是不到解毒的办法,他和雅娜都在劫难逃,这一关要怎么过让人忧心。 山谷中随处可见的兔子,可眼下谁还顾得上这些山里的精灵。江湖险恶,前夜的厮杀,十二生肖帮死了羊王,三人也好不到哪去,居士易与雅娜半死不活,真是遇上一件麻烦事。前面的茅屋炊烟升起,三人往茅屋走,严少度心想着先将居士易与雅娜安顿下来,再找蛇王要解药。 大清早就有人在门外敲门,兔王打开门,严少度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姑娘,我这两位朋友中了毒,不知能否在这你歇歇脚?” 蛇王下的毒兔王再熟悉不过,见到她们,三人的身份她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她的身份三人就未必知晓。虽说十二生肖帮与居士易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天下被称为侠者就居士易一人,他死在十二生肖帮手里,十二生肖帮是能名噪江湖,只是从此以后谁来主持江湖公道?况且十二生肖帮找居士易报仇,那就应该堂堂正正,下毒这种手段兔王不齿,加之从前做了太多错事,如今兔王想要改过自新,种种原因架在一起,兔王没有理由将她们拒之门外。 刚将居士易与雅娜安顿好,二人并晕过去不省人事。兔王为分别为二人把把脉道:“她们身上的蛇毒,解药只有蛇王才有。” 兔王刚一转身,严少度并将折扇顶在她喉咙上,只要轻轻一挥手,顷刻间就能要兔王的命。严少度对她笑道:“这两天十二生肖帮的人我差不多都见过,唯一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她挑了兔王一眼道:“你就是那只兔子吧?” 兔王面无惧色道:“我死了,她们就得死。” 严少度一笑道:“说的没错,我正好拿你去换蛇王的解药。” 兔王也一笑道:“姑娘最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的命没她们的值钱。”兔王瞟了眼躺在床上的居士易与雅娜一眼接着道:“只有我能救得了她们,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严少度收起折扇转身喝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兔王走到她眼前道:“就凭我们都是女人。”她摆手一指院里的草药道:“不妨告诉你,蛇王下的毒除了他自己,在这河西道上只有我能解,居士易与这位姑娘中的毒,三个时辰内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最好还是相信我。” 三个时辰之内要从蛇王手里拿到解药几乎不可能,兔王虽是十二生肖帮的人,她的行事作派倒与其他几个人不一样,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居士易与雅娜能不能保住性命,只能拜托兔王。正在此时,茅屋后面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严少度自言自语道:“白术......” 话音还没有落地,只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闯进来,鼠王吵吵道:“兔子,你快出来......” 十二生肖帮动作真快,这么快就找来。要说动起手来,严少度自然不惧他们,就怕雅娜和居士易撑不了多久。兔王瞧出她的担忧,轻轻道:“我出去把他们打发走就是。”兔王慢慢走出茅屋来到院中,龙王等几十人已经等在院里,只不过没有兔王的允许,他们不敢往屋里闯。见到众人盯着她,兔王边走边道:“哟,你们都看我干嘛?”她走到鼠王面前道:“耗子,我们可是好久不见。” 鼠王指着她吞吞吐吐道:“你......你少啰嗦,把居士易交出来。” 兔王呵呵一笑道:“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你们这么气势汹汹的来找我......” 她话没说往,鼠王就喝道:“兔子,你少来着套,你就说居士易在不在你这吧?” 兔王道:“没错,居士易是在我这里。” 鼠王道:“那就好,你把人交出来,让我们带走。” 兔王眉头一皱问道:“你要居士易干嘛?” 鼠王一脸无奈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接着反问道:“哎我说兔子,你不会不想把人交给我们吧?” 兔王笑道:“哪能呀,居士易是我的病人,你们要带走我自然要问个清楚。”她停了停道:“龙王他们要找居士易,是为了给狗王、猴王、鸡王报仇,你耗子找居士易难道也要为狗王、猴王、鸡王报仇?你别忘了三年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往事不堪回首,鼠王心痛如绞,报仇的事就别提了,哭着转身跑出去。众人眼睁睁看着鼠王消失在眼前,龙王转头道:“兔子,我们不是说过不要再旧事重提吗?” 兔王冷笑道:“龙王,我看你是心虚吧?我是答应过你们不再提以前的事,可我没说不在耗子面前提呀。” 龙王拿她没有办法,阴森森道:“就算你兔子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我们要用居士易的人头祭奠狗王、猴王、鸡王、羊王你总没有理由不许吧?” 兔王一惊道:“什么?山羊胡子他死了?” 牛王接上话道:“羊胡子让居士易给杀了。” 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兔王一阵悲伤上心头。她想了想道:“你们要找居士易报仇我不拦着,等他身上的毒解了,伤好之后你们再来吧。” 这话摆明了要保居士易的命,等居士易身上的毒都解除了,死的就该是十二生肖帮。听了这话,虎王怒道:“兔子,你不念我们的兄弟之情,好歹也要为十二生肖帮的脸面想想,居士易杀了我们四个兄弟,我们十二生肖帮与他不共戴天,不乘此机会杀了他,难道还等他伤好以后来杀我们不成?” 马王也道:“兔子,你不会不顾我们的死活吧?” 兔王寸步不让,一挥手道:“那我不管,进了兔王谷就是我的病人,在兔王谷只能救人不能杀人,这是我的规矩,还请各位给个面子吧。” 这算哪门子的规矩,话说到这个份上,想要带走人就只能硬夺了。报复的机会来了,龙王呵呵一声道:“真是世事难料,兔子,你今天是摆明了要与我们大家过不去,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马王对兔王有深情厚谊,可杀居士易报仇关乎十二生肖帮的名声是大家早商议好的。事已至此,今日兔王若死在龙王、蛇王手上,等她死后,马王只能自杀向她赔罪。 危急关头,那匹白马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冲进院子中将龙王撞开的同时将双方分开。龙王一个踉跄站稳脚步,抬头见到那匹白马,顿时目光呆滞脸色铁青,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流下来,就像见到鬼一般。他轻轻往后退去,突然转身大喝道:“快走......快走......”说完就逃得无隐无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虎王等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他这一跑也叫几人感到一丝恐惧,转身跟着他一起逃走。 魂不守舍回到仙兽楼,正值中午,客栈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却只闻一片安静。走进客栈当中,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忽然有种寒风刺骨的感觉,十二生肖帮帮众取出兵器步步为营。不见猪王,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并撒开人手去找。听到厨房方向传来一声惨叫,众人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只见厨房门口晕倒一个喽啰,走进厨房,厨房的梁上齐刷刷挂满人,猪王那肥硕的身躯映入眼帘,除了猪王以外店里的七八个伙计都在其中。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挨了几刀,鲜血顺着脚尖滴在地上,血液已经凝固,看得出至少已经死了两个时辰。十二生肖帮杀人越货,什么恶事没有做过?像眼前这种杀人的手段他们也自叹不如,想必倒在门口那个小喽啰是被活活吓晕的。 猪王上衣被剥去,胸口刻着一支羽毛十分显眼,虎王表情呆滞咬牙自言自语道:“大鹏王......” 大鹏王在关外称雄,从不涉足中原,出现在河西只有一个原因,洛河图。天下镖局丢失洛河图,大鹏王限期三个月让他找回洛河图,这件事在河西道上已不是秘密,可洛河图丢失关十二生肖帮什么事?为何要寻十二生肖帮的晦气?那夜鱼肠的话在耳边萦绕,一时间,众人将目光聚集到龙王身上。 牛王扑上去,揪住龙王骂道:“龙王,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虎王虎视眈眈逼上去道:“那天晚上鱼肠说的话我们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出一万两银子让你去劫洛河图,你说事情太大你没敢要那笔银子,龙王贪得无厌,什么银子你不敢收?如果洛河图不是你劫走的,居士易和鱼肠怎么会对我们穷追不舍?大鹏王怎么会来寻我们的晦气?我们差点被你给骗了,快把洛河图拿出来大家平分。” 马王吓得忐忑的道:“洛河图,我可不要......”他转身跑出去。 虎王瞟了马王一眼转头道:“就剩我们四个人,又能少分一份。”他扑上去大喝道:“龙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洛河图是武林至宝,江湖中人对它趋之若鹜。蛇王改换门庭和虎王、牛王一起逼上来,在利益诱惑面前,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不堪一击。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龙王彻底慌了,他知道绝不能落到三人手里,否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龙王摆出一副畏畏缩缩的姿态,目光在虎王、牛王、蛇王三人之间来回。他的低姿态叫牛王稍有放松,龙王抓住机会,阴阳扇朝牛王脸上扫去,牛王毫无防备,一时惊慌失措,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的同时放开龙王,龙王乘机一跃破窗逃走。他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虎王大喝一声,带着牛王、蛇王追出去。 玉煞宁儿 长安落雁 “严灼心呀严灼心,你算哪门子天玄阁阁主,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吗?都三天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小鲤鱼的下落?马上到八月十五,你要是不能让小鲤鱼回家与渔翁团聚,那就趁早打消这些虚图巴脑的名号,免得自欺欺人......” 严灼心漫步在春花楼里,从前殿到后院,毫无目的在厨房门口停下仰头长叹一声。才发现今日是个阴天,清早的风吹得叫人瑟瑟发抖,他一心想着小鲤鱼竟没有注意。这样的天,不知小鲤鱼怎么样?抓走她的人会不会对她不好,会不会让她忍饥挨饿受冻?想到这些,严灼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都是他连累了小鲤鱼,如果他早点答应洛诗禾去找洛河图不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吗。 偌大的长安城,小鲤鱼会藏在哪里呢?那个带走她的女人是谁,为什么天玄阁对她一无所知,更让人惊奇的是洛英山庄、长安马场、花依怒加上天玄阁这么多人都在找小鲤鱼,长安城早就被翻个底朝天,那个神秘女人到底藏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她能上天入地? 找那个女人就让严灼心焦头烂额,也难怪他会发出如此感叹。耳边传来击水的声音,严灼心转身望去,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女子在厨房门口刷碗。她低头一刻不停重复同样的动作,额眉边的长发垂下来落在嘴角,同时遮住她半边脸,天气寒冷,她一双手在凉水里溅泡得发紫,裤脚卷到小腿,露出雪白的肌肤,她没有穿鞋,一双玉脚同样冻得发青。 见此情形,严灼心不禁同情又有些意乱情迷。他脱掉身上的外套轻轻走过去给那个女人披上,那女子察觉到,急忙站起来,她不敢正视严灼心的眼睛,低头道:“多谢公子好意。”却又道:“可是公子的衣服我不敢要。”那件外套值不了什么钱,想必那女子知道严灼心与辛捷楚的关系,怕被辛捷楚知道严灼心对她好,遭斥责。 春花楼里的女子大都命苦,辛捷楚待她们一项如亲姐妹,天这么凉,怎么就让这一个文弱女子独自在这里洗碗。女子这般楚楚可怜,严灼心更要为她向辛捷楚问个明白。“嗖”一声响,严灼心左手轻轻搂住那女子腰间,脚下一旋转,同右手一抬,两根手指夹住一枚暗器,等站稳后环顾四周,一条黑影从墙头落了下去。 那枚暗器上带着一张字条,严灼心将那女子放开,打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城隍庙”三个字。他将字条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心,而后回头对那女子微微一笑,将刚才给她披上的外套拉紧些,而后匆匆朝前殿走去。 刚走出店门,辛捷楚并在背后喝道:“上哪去?” 严灼心转头对她笑道:“去城隍庙上柱香,求佛祖保佑小鲤鱼逢凶化吉。” 辛捷楚一愣又喝道:“拜佛不如求己,你还信这套?” 严灼心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一边说一边渐渐走远。 半个时辰后来到城外的城隍庙,大清早,前来求神拜佛的人络绎不绝,看样子和他一样有诉求的人还真不少。那么多人都相信求助神灵管用,以后这神仙还是要多拜拜,且不管有没有真神,起码对神灵要有敬畏之心不是。 严灼心径直走进大雄宝殿,装模作样的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上。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走进来的同时,一个身披袈裟油光水滑的大和尚从佛像后面走出来,人一左一右来到严灼心身边焚香祭拜。身披袈裟的和尚法号顽石,是个云游四方的僧人,虽说是个和尚,酒肉财色五毒俱全他一样不少,只有一条还像个受戒的僧人,他心地善良慈悲为怀,在江湖上算是号与众不同的人物,在江湖上素来有些名头,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严灼心的下属。 至于叫花子打扮的人,就如他这身打扮,任何一个人只当他是个叫花子,更不会将他与天玄阁联系在一起。不过他有个厉害的名号,小乞丐柳芯,这个名号在十年前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名字,与今日的鱼肠有一比,可惜时过境迁,往事不可追了。柳芯在江湖上出名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十年后的今天,他不过二十七岁,世上的人都以为柳芯死了,只有严灼心知道,他一直好好活着,就如江湖中人对天玄阁无迹可寻一样,柳芯同样无迹可寻。 顽石一边拜一边轻声道:“长安确实藏着一个神秘高手,公子让我查的那个神秘女人有眉目了,我得到确切消息,煞宁儿已经到长安。” “煞宁儿”光这个名号就让严灼心一震。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从哪里来,张什么摸样,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因她心狠手辣,与人动手从不留活口,因而江湖上的人给她个煞宁儿的名号。此人是江湖上新进的高手,今年三月她在半个月内杀死山东道上二十三个高手,从此名动江湖。自半年前出道江湖以来,天玄阁一直在查她的底细一直一无所获,她到长安来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洛河图不成?严灼心疑惑不解。 顽石接着道:“杀阴狮,救白念生,当夜在洛英山庄杀人带走小鲤鱼的都是她,不过,我还没查到她的落脚之处。” 知道小鲤鱼是谁带走的已是莫大的收获,煞宁儿行事谨慎来去无踪,天玄阁找了她半年一直毫无头绪,说不定这次能见上面也没准。小鲤鱼温柔可爱,同是女子的煞宁儿将她带走,不见得会为难她,严灼心终于安心不少。奇怪的是煞宁儿为什么要带走小鲤鱼呢?如果煞宁儿想用小鲤鱼来要挟自己替她去找洛河图,都三天过去了,为什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严灼心道:“小鲤鱼的下落你要接着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顽石道:“是公子。”他似乎与犹未尽,想了想而后道:“李香书公子被洛英山庄和长安马场奉为上宾,不是大和尚多疑,李公子这种时候到长安来时机本就微妙,他与洛英山庄走得那么近,就不怕惹来江湖非议?”顽石言外之意严灼心心里清楚,不过他相信李香书的为人,李香书心里没有鬼,他自然不怕江湖非议。顽石见此情形道:“既然如此,公子保重。”说完原路返回。 等顽石走后,柳芯道:“洛河图还是没有消息,居士易大侠已在关外,我会接着派人寻找。” 严灼心道:“看来我要亲自去趟关外,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找到小鲤鱼,洛河图的事你先放一放,和大和尚一起帮我查查煞宁儿的下落。”严灼心一边说一边走出去,与二人尽量长话短说,以免被人怀疑。 往回走的路上,严灼心的心情可以说喜忧参半。小鲤鱼的下落是有了着落,找煞宁儿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找到她的下落,她肯不肯把小鲤鱼交出来呢?除此以外就是李香书,顽石的话不无道理,如小鲤鱼说的,李香书就像一个谜,别人似乎永远看不透他的心思,洛河图刚重现江湖他并到长安来,又成为洛树云的座上宾,这未免太巧了了点,无论如何都要和他问个清楚。当然,此刻要紧的是尽快赶回春花楼,免得回去晚了辛捷楚又要喋喋不休。 前面刚好有家买鞋的店铺,到让严灼心想起出门前遇见那个女子,以后天只会越来越冷,她关着脚非被冻坏不可。既然叫他遇上了,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于是进门挑了两双绣花鞋,而后回了春花楼。 当他再次来到厨房门口时,那女子已不见踪影。严灼心在厨房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他不禁笑话自己,哪有人会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不动,再说,春花楼也没那么多碗可洗,他这不是一厢情愿吗?想到这不自觉的轻轻一笑。春花楼里的女子虽然不多,一个个去寻找,那还不闹得鸡飞狗跳,要是惊动了辛捷楚更不得了,悔当时怎么不问问那女子的名字,总比现在盲目寻找要好得多。 好在春花楼他轻车熟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他很清楚,并寻到女佣人居住的院子去。见一间房门开着,心想,过去问问说不定会有收获。他轻轻走到门口,一个布衣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屋里的木架旁,木架上放着脸盆,女子正用水清洗脸颊。从背后看,这女子的身影很眼熟,再一看,长裙遮住她光着的脚,刚才给她披上那件外套挂在墙角的衣架上,正是他要找的人。 屋里很简陋却干净整洁,一张硬木板床,一张用旧了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只干净的茶壶,两条长凳子整齐的摆在桌子旁。见此情形,严灼心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在他看来,世间所有女子都该被珍惜、爱护,包括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在伤春悲秋,世上被命运玩弄的女子那么多,他怎么能每个人都顾得过来?多情总被无情恼,有时候他总喜欢做自作多情的事,并非他对感情不专一,遇上一个爱一个,是他觉得世上的人那么多,相遇相识是多大的缘分,每个人生活在世上,需要父母兄弟,需要亲人朋友,随着年龄的渐长,留下的人越来越少,遇见一个知心的人就显得格外重要,今天你给别人温暖,说不定这种好意也会在你失落的时候回报给你。他与辛捷楚的相遇大概就是这样,世上有些事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注定,有时候不得不让人相信。 那女子端着木盆一转身,看见严灼心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她受了惊吓,手里的木盆“啪”摔在地上,盆里的水溅了她一身。严灼心对她微微一笑,那女子羞答答低下头问道:“公子,怎么是你?” 这才发现,那女子长得十分俊俏,身上简单的衣服丝毫遮不住她的美貌。洒落的水将她的是裙子打湿,严灼心深感不安道:“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女子盈盈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你能来看我,是我的福分。” 两人这般面对面站着免不了尴尬,严灼心问道:“我能进去吗?”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站到一侧摆手道:“公子请进。” 严灼心走进屋内,将两双绣花鞋送到女子眼前轻轻笑着道:“见你没有穿鞋,我刚才路过鞋铺,特意给你挑了两双,天凉了,光着脚容易生病,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女子见状,开心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接过两双鞋子激动的问道:“给我的?”那女子高兴,严灼心也跟着高兴,他总算没有白费心思一场,于是点点头。女子将裙子轻轻一提,瞧见自己脚上的泥土,红着脸吞吞吐吐道:“可是......” 严灼心知道她想说什么,拿起地上的脸盆走出去。那女子正惊奇着,只见严灼心端一盆热腾腾的水走进来放在凳子面前,而后拉着她道:“快坐吧。” 女子吓得不知所措道:“公子,怎么可以......”她话没有说完,就不由自主被严灼心拉到凳子上坐下。 接下来的举动更出乎那女子的预料,严灼心亲自将她的脚放入盆中,温柔的一点点将她脚上的泥洗掉。想必那女子从来没有遇见对她这么好的男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目光一刻不愿离开严灼心,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严灼心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对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温柔的回答:“叫我阿彩就好。” 严灼心自言自语道:“阿彩......很好听的名字。”一会过后,严灼心亲自为她穿上鞋,没想到那双鞋正好合适,严灼心大喜道:“站起来试试......” 那女子站起来走到门口,一转身带着灿烂的笑容不自觉的扑到严灼心怀里搂着严灼心道:“多谢公子,公子的恩情阿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刚刚她还是个文弱女子,这时候却变得如此热情,叫严灼心始料未及。让一个姑娘笑出来是多难得的事,严灼心道:“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只要你开开心心的,用不着你粉身碎骨。” 话刚落地,辛捷楚闯进来大喝一声道:“你们干什么呢?搂搂抱抱的想什么样子?还不放开他......” 阿彩吓得急忙将严灼心推开,辛捷楚来到她面前凶巴巴的盯着她,心里的不痛快全写在脸上。她的脾气谁不知道,得罪了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阿彩忐忑不安的低着头,双手放在那里似乎都不合适。偏偏让她撞个正,就算她们问心无愧,辛捷楚难道就能当什么都没看见? 严灼心不忍见阿彩为难,喃喃道:“辛老板,你来的真是时候。” 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辛捷楚一听,转头指着他就骂道:“难道要等你们滚到床上我来的才是时候?” 阿彩大吓,摇摇头含泪道:“辛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辛捷楚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凑到阿彩面前骂道:“我全都看到了,难道我瞎呀?”她咬着牙接着骂:“臭丫头,我收留你管你吃管你喝你还想怎么样?敢和我抢男人,你不想活了?”阿彩一听,心如刀割一般的痛,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严灼心有一阵心酸解释道:“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见阿彩没有穿鞋,天这么冷,怕她冻坏了,所以给她买了两双鞋,阿彩是个可伶的姑娘,你不会连着也不允许吧?” 听了这话更不得了,辛捷楚指着阿彩骂道:“她是我的人,我说不准就不准。”辛捷楚双手叉腰转头对阿彩道:“臭丫头,如意算盘都打到我头上了,你爱干不干,不干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又回头对颜浊兮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你是看她年轻瞟亮开始喜新厌旧,你爱去哪去哪吧,以后别来找我。”说完这句话,辛捷楚一脸的心酸泪转身匆匆离去,嘴里一边念道着:“臭男人,老娘和你好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给老娘买件像样的东西......” 她生自己的气,大不了花心思甜言蜜语哄哄她,用不了多久自然会好,要是生阿彩的气,还不把阿彩赶走不可,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好心害了阿彩,严灼心赶忙追上去解释,大不了挨她一顿骂。 其实,辛捷楚说出那番话以后心里就开始有些后悔,她都这个年纪了,遇上一个爱得刻骨铭心的人不容易,她真担心被她一顿骂,严灼心真带着阿彩远走高飞,那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辛捷楚是经历过世事智慧的女人,处理与严灼心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一番手段,她虽然生气,还不至于冲昏头脑,因而故意走得慢点,想瞧瞧严灼心有什么反应。瞧见严灼心追来,这下子她放心了,大可发一通脾气,叫严灼心知道厉害记住教训。 辛捷楚回到屋里将房门一关,又开始一边骂一边摔东西,她那泼辣的性子一上来,管叫严灼心服服帖帖,在房门口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每每这种时候就是春花楼最热闹的时候,里面的姑娘伙计全都围上来看严灼心的笑话。不知道为什么,严灼心心里清楚辛捷楚的用意,还是愿意保持与辛捷楚的默契,颜面扫地在她房门前苦苦哀求,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辛捷楚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归宿,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高兴。 正在热闹时,一个伙计从楼下匆匆上来,对严灼心道:“严公子,长安马场的杨少诚公子派人来传话,约你到望月楼相见。”严灼心停下来,杨少诚这个时候找他,莫非有小鲤鱼的消息,他没有多想急匆匆往楼下跑去。 门外没有严灼心的声音,辛捷楚心里开始打鼓问道:“严灼心,你怎么不说话了......”等了一会没有回音,辛捷楚匆忙打开门,店里的姑娘伙计都站在门口看着她,唯一不见严灼心。辛捷楚慌忙对众人道:“严灼心他人呢?” 众人异口同声道:“走了。” 不会是她胡闹把人吓走了吧?辛捷楚更着急问道:“去哪了?” 众人答道:“杨公子请他去望月楼。”辛捷楚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姑娘走到跟前,将一道平安符递上来道:“辛姐姐,这是严公子让我给你的。” 原来严灼心去城隍庙是给自己求平安符,辛捷楚心里说不出有多欢喜,甜甜道:“算你还有良心。”眼前的姑娘伙计听闻,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脸一拉,众人止住笑声,她瞅了众人一眼道:“该干嘛干嘛去......”众人一哄而散,辛捷楚“哎哎哎”一声叫住两个伙计道:“跑什么?去把房间收拾出来,记住了,小心鱼缸,你们要是把鱼缸打碎了,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一生气就摔东西,这都成了家常便饭,干嘛总和自己过不去?摔坏的东西还不是自己陪,二人点点头应声而去。 正午,严灼心大摇大摆走进望月楼,小二赶忙迎上来拱手道:“严公子您来了?杨公子已等候多时,您里边请。”严灼心停了停对店小二一笑走上楼。 正对楼梯口的位置,杨少诚摆下一席,酒菜都已经上齐,就等严灼心。桌子旁除了杨少诚以外,还有白念生与徐妙笔二人,见到严灼心,三人忙站起来拱手问好。杨少诚笑道:“严兄,我们恭候多时了,请坐。” 严灼心走过去坐下来,三人同时坐下。之后,严灼心“哎呀”感叹道:“徐神仙,哪里都能遇上你,我们真是有缘呀。” 这般挖苦徐妙笔岂能听不出来,反而哈哈笑道:“我是沾严兄你的光,真可惜今日这望月楼上没有全鲤宴,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哟。”说完,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严灼心道:“没有全鲤宴,不是有酒和朋友吗?”他举杯道:“在下借花献佛敬三位一杯。” 四人一同举杯饮罢,白念生喜道:“江湖中谁不知道全鲤宴是朱老板专门用来款待严兄的,徐兄每年跟着严兄大饱口福出尽风头,比起我们,那可幸运多了。” 徐妙笔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我徐妙笔纵横江湖半生,还从来没有像这两年这样风光过。” 徐妙笔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三分颜色还想开染坊的人。杨少诚与白念生大笑不止,严灼心却懒得理他,回过神对白念生道:“白兄,看你如此洒脱,怎么这两天没人找你麻烦吗?” 被这一问,酒桌上的人止住笑声,白念生唉声叹气道:“从河西到长安这一路上,追杀白某的人不计其数,铁枪会与黄河帮更是穷追不舍,白某躲躲藏藏几次险些送了性命,好不容易来到长安,这两日怎么一下子清静了,你们说怪不怪。” 徐妙笔一摆手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依我看,江湖中人大张旗鼓追杀白兄,其用意不是要置白兄于死地,江湖中人谁都知道白兄与严兄是过命的交情,那些人想逼白兄尽快赶到长安请严兄出手相助,你们想想,要是白兄被人杀了,严兄还有必要去找洛河图吗?白兄既然已经到了长安,他们也达到目的,接下来就到静观其变的时候,在洛河图没有出现之前,谁都不会先出手,免得白白耗损实力,眼下江湖上的平静不过是各门各派事先积蓄力量,山雨欲来风满楼呀!” 他说的不无道理,杨少诚点点头,白念生又一声叹道:“有人找我,反而踏实,风平浪静却让人忐忑不安,江湖险恶,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真是步步惊心。” 说到这,严灼心接上话道:“江湖险恶,不过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守规矩自然能逢凶化吉。”这话无疑是在打白念生的脸,白念生惭愧的低下头。严灼心转头问道:“不知杨兄找我来所谓何事?” 杨少诚正在思索三人刚才的对话,听完严灼心的问话拱手道:“我送去的金娃娃和鱼缸不知严兄喜不喜欢?” 听他话中有话,严灼心打量他一眼道:“财是世人命,没钱路难行,金娃娃少说也值几万两银子吧,送你你喜不喜欢?” 杨少诚笑道:“严兄喜欢就好。”他忽然变得一板正经看着严灼心道:“我请严兄来,是想问问严兄有没有小鲤鱼的消息。”严灼心早看出他的心思,他与小鲤鱼郎情妾意,严灼心着实高兴,不过小鲤鱼落到煞宁儿手里的消息要是告诉杨少诚,这个呆子还不着急个半死,为他和小鲤鱼好,不如瞒着他。严灼心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口,杨少诚大急追上来问道:“难道严兄你也没有小鲤鱼的消息?”严灼心点点头,杨少诚陷入悲痛当中,自言自语道:“我都派人快把长安城翻了个遍,看来小鲤鱼这次真的凶多吉少......” 小鲤鱼被人抓走,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徐妙笔走到杨少诚身边安慰道:“小鲤鱼那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别人没有理由抓走她,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杨兄再耐心等等。” 这种话只怕杨少诚都快听腻了,严灼心走回来问道:“对了杨兄,听说洛英山庄和长安马场近两日有贵客?” 杨少诚一愣道:“严兄说的是李香书李兄吧?”严灼心不过听顽石胡乱一说,此刻想起来并由此一问。杨少诚打起精神来道:“说来也怪,以往李兄根本不愿进洛英山庄的大门,这次怎么......爹和姑父似乎都很看中李兄,这几日姑父更是与李兄形影不离。”说到这,他忍住反问道:“严兄,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严灼心若有所思端起酒杯独自小酌。 何为江湖?弱肉强食好勇斗狠你死我活。洛英山庄在武林当中有今日之名望,不过是洛树云假仁假义,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二十年来,洛英山庄欺软怕硬,压榨江湖上的小门派,挑动大帮派之间的争斗,洛树云坐收渔利无往不利,其言过其实武林中人尽在眼里。江湖上的小门派畏惧洛树云武功了得,门下弟子无数不敢得罪,至于铁枪会、黄河帮这样的大帮派绞尽脑汁拉拢洛英山庄,利用武林盟主的影响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一来,洛英山庄左右逢源,自然屹立不倒。而长安马场表面上不理江湖事,事实恐非如此。杨关山每年向江湖中人出售上万匹良马,赚得盆满膘肥。有钱自然让人眼红,长安马场却能安然于世,其中有多少秘密?洛树云、杨关山,这两人一人张狂,一人隐忍,谁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到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为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弱济困行侠仗义。严灼心自知算不上是江湖侠客,让他好奇的只有秘密,就如世上有人喜欢权力,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美色,能让天玄阁阁主动心的只有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揭开洛河图的秘密充满诱惑,要是再加上些情义当然更有味道。天玄阁在武林中向来引人注目,洛河图的出现更令严灼心成为江湖的焦点,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本身就是种乐趣,武林中人,谁不是在刀剑伤行走,寻求刺激的人更喜欢与危险作伴,显然严灼心就是这样的人。 要说武林中谁最想得到洛河图,那当然是洛树云,至于是谁抢走洛河图,嫌疑最大的还是他,梁肖月与陈道安出现在落雁峡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会以为,就算洛树云不派人去抢,程不归同样会将洛河图双手奉上,洛河图迟早是他的,他何必多此一举呢?问题恰恰出在这。洛河图是武林至宝,一定会引来江湖中人争相抢夺,就算图真的到了洛英山庄那也不见得是安全的,何况天下镖局能不能平安到达长安还要另说,要是半路上出了点什么差错,有谁会怀疑到洛树云身上?偏偏梁肖月与陈道安被天下镖局抓个现行,而后,洛树云与洛诗禾的种种表现更值得怀疑,也许她们父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人耳目。再有,利字当头,梁肖月与陈道安难道就没有可能私藏洛河图? 白念生当然也有不小的嫌疑,他有胆子接洛河图这趟镖,说不好就有胆子监守自盗,因为做这件事最方便的就是他。虽然他九死一生到长安来找自己,但这不能洗脱他的嫌疑,严灼心之所以没有当面问过他,是因为问了难道他回答的就是真的?倒不如给他留点颜面派人去暗中调查。其实最让人疑惑的是杨关山和程不归,这两个人看似与此事无关,可他们的行事作派实在叫人费解。杨关山如果不想得到洛河图,何必费那么大力气上下打点四处奔波,而程不归,如果他真的有心与洛树云化干戈为玉帛捐弃前嫌就不会大张旗鼓送洛河图来提亲。 入夜后,严灼心施展轻功跃上洛英山庄房顶,顺着屋顶的瓦砾朝大殿的方向跑去。长安最近连续发生那么多事情,前两日更是有人在洛英山庄杀人,洛英山庄显然加强了防卫,眼下四处挂起灯笼,山庄弟子一刻不停来回巡逻,可谓戒备森严。严灼心乘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不备之时从房顶一跃而下躲到树丛后面,这座武林中最高的殿堂隐藏着太多叫人好奇的秘密,好在有树丛和假山掩护,行动起来就方便得多。 上次到洛英山庄来是为找小鲤鱼,当夜天太黑,洛英山庄又那么大,方位一时还没有搞清楚,此刻要躲开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又要寻有用的线索,只能在洛英山庄瞎转悠。好在大殿与洛诗禾居住的厢房他都去过,排除这两个地方,剩下的地方寻起来不见得有多难。可夜半三更到别人家里乱窜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心想,要是被人发现,他就往洛诗禾的厢房里钻,别人不见得能找到他。 正想着,前面一边聊一边走来三个人,严灼心急忙躲到假山后面去。三条人影拉得越来越近,只听到洛树云笑道:“公子果然博文多学,这两日与公子相谈甚欢,洛某深感与公子真是相见恨晚呀!” 接着听一人答道:“晚辈岂敢,能得到洛盟主的赏识是晚辈的荣幸。”是李香书的声音,严灼心探出头去一看,洛树云、杨关山一左一右与李香书一同走过来。 洛树云哈哈大笑一声道:“公子何必见外,咋们到客厅接着聊。”于是三人相约而去。 严灼心正想找李香书问个明白,今夜到此是想探探虚实,既然撞上,不如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待三人走进客厅,严灼心悄悄来到窗外,洛树云与李香书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严灼心不敢考得太近,以免被二人发现,并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洛树云一摆手道:“李公子请坐。”说着大喝道:“乔木,给李公子上最好的茶。”乔木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的盘子中端着三碗茶一次摆在三人面前,而后走出去。洛树云接着道:“公子请。”同时向杨关山一摆手请他喝茶。待饮下一口茶后,洛树云又道:“天下人都是些有眼无珠之辈不识公子才俊,以公子的武艺博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香书拱手笑道:“洛盟主谬赞,晚辈学艺不精惭愧不矣。” 杨关山急忙一挥手笑道:“公子如此谦虚,那我们岂不是该无地自容?”听了此言,三人同时哈哈大笑,杨关山道:“公子眼下不得志,那是时机未到,它日定会飞黄腾达,公子如若不弃,不如就留在长安,杨某定以上宾待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无非是要李香书为长安马场办事,李香书笑而不答,洛树云也道:“洛英山庄的大门也随时为公子敞开。” 他二人如此美意,李香书不能不有所表示,拱手道:“洛盟主和杨场主的好意晚辈先领了,二位对晚辈如此厚爱,晚辈深感不安,不敢有负洛盟主和杨场主的厚望,二位要是这么说,晚辈只能就此告辞。” 李香书果真是正人君子,不为钱财折腰,严灼心果然没看错他。他正要走,洛树云与杨关山急忙站起来将他拦住,洛树云笑道:“公子高洁都怪洛某鲁莽,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又请他坐下,洛树云道:“洛某是爱才心切绝无他意,请公子安心住下,洛某好多多请教,公子执意要走时,洛某绝不阻拦。”如此又将李香书留下,洛树云接道:“听闻公子在编写《儒林通鉴》,目的在于造福江湖,为江湖中人办事,洛某身为武林盟主义不容辞,洛英山庄收集各门各派名家典籍可供公子参考,公子就安心在洛英山庄著书立桩,没人会打扰公子。” 李香书闻之大喜道:“如此,晚辈先行谢过洛盟主。” 说到这,杨关山接上话问道:“听说公子与诗禾无话不谈,公子以为诗禾如何?” 李香书想了想道:“洛姑娘聪明伶俐美艳动人,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 洛树云与杨关山听闻,高兴得哈哈大笑,洛树云道:“小女能得到公子如此美誉,实属难得,日后,定叫小女向公子多多请教,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留不住李香书,又开始打起洛诗禾的主意来,这倒是洛树云的为人。听到这,几个巡逻的洛英山庄弟子走过来,严灼心一提脚尖轻轻一跃,纵身避到树丛后面去。原本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现在看来他们说的不过都是些客套话,洛树云与杨关山都想让李香书为自己所用,只怕他们都打错算盘了。李香书为人傲气,他岂能任人驱使的人,想来他们之间也谈不出什么之所以然,与其听他们在这相互吹嘘客套,不如再去找找其他线索。 走着走着,从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前走过,只听到屋里有人窃窃私语,又退回来听一听。只听一人道:“大师兄,我瞧这两天你怎么心不在焉?” 另人一答道:“我有吗?或许这两天事太多没睡好。” 是梁肖月与宋青的声音,严灼心停下脚步往里面望去,宋青呵呵一声喃喃道:“这两天确实发生不少事,不过大师兄怎么可能睡不好?我可听说大师兄最近出手不凡,在春花楼花了不少银子。”他凑到梁肖月耳朵旁边道:“难道温香软玉还能让大师兄分心?” 梁肖月一愣,眼珠子转来转去道:“师弟,你开什么玩笑?” 宋青慢慢走开道:“大师兄,咋们是兄弟,你有发财的路怎么也不想着兄弟?”他停了停眺了梁肖月一眼道:“大师兄,我可有两天没有见到二师兄了,不会是你把他给杀了吧?” 梁肖月一听,拍着桌子站起来喝道:“三师弟,这种事你做得出来我也做不出来。” 宋青笑道:“大师兄你别急嘛,师傅本来就不看重二师兄,要是你真的将他杀了,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大师兄。”他又走到梁肖月身边道:“大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 梁肖月“哼”一声道:“咋们彼此彼此。” 宋青哈哈一声道:“大师兄说的没错,既然咋们都是一种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师傅让你和二师兄暗中跟着天下镖局,以免有人捷足先登抢走洛河图,可惜洛河图还是被人抢走了,天下镖局就抓到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就是说你和二师兄是最有可能抢走图的人,可你们回来之后,异口同声都说你们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师傅相信你们,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吗?” 梁肖月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也想要洛河图。” 宋青二话不说道:“大师兄说的对,难道大师兄你就不想得到洛河图?” 梁肖月咬着牙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总该相信二师弟吧。” 宋青摇摇头道:“事先我也相信洛河图丢失和你们无关,可后来我想来想去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二师兄虽说老实,利字当头他能不动心?这两天不见他的人影,他去哪了?大师兄最近出手那么大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和二师兄密谋抢了洛河图然后藏起来,想等风声过去之后再把洛河图找出来平分,可二师兄的为人实在让你不放心,怕他有朝一日说出你们之间的秘密,所以你干脆杀人灭口?” 宋青振振有词,听得梁肖月心惊胆颤,要是让他继续胡说,不是真的也被他说成真的,梁肖月大喝道:“三师弟,你别得寸进尺,你要是非说洛河图是我拿的,你敢和我去找师傅评理吗?” 听到这,严灼心不禁心想,梁肖月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洛河图的下落真的与他和陈道安无关。宋青又道:“大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闹到师傅面前,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你一样说不清楚,你觉得师傅是信你还是会信我?大师兄你是求财,我也是求财,师弟我怎么会阻碍大师兄你的财路?不是师弟瞧不起大师兄,大师兄你还真没有胆量私藏洛河图,不过咋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师兄你有财路总要给师弟分一杯羹吧。” 说了那么多,宋青终于说明来意,原来他是来敲诈梁肖月的。就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就让梁肖月束手无策,宋青果然是洛树云的好徒弟,深得洛树云的真传,耳濡目染,也将洛树云一身奸诈的本事都学了去。 该听不该听的严灼心都听到,与其让他们在这吵个不休,不如吓吓他们。严灼心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从窗纸上弹进去,“啪”一声打在桌子上,屋里二人大吓,梁肖月转头并喝道:“谁......?”严灼心纵身跃上墙头,等二人追出来时,一跃从墙头落下去,二人就只见到一个背影。这下可好,梁宋二人的秘密都被别人听去,生怕事情败露,哪还有什么心思争长短,只好不欢而散。 从洛英山庄出来,严灼心并未走远,而在离落英上涨不远处的一家酒肆要了一壶老酒、一叠花生米独自吃得津津有味。比起洛英山庄,更让人好奇的是长安马场。让杨少诚去查自己的老子未免太不现实,他想看看这个不问江湖事的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半个时辰后,杨关山的马车从洛英山庄门前离开横穿街道,此刻酒也喝得差不多,严灼心丢下些碎银子跟上去。 马车顺着街道回了杨家马场,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严灼心跃上房顶,亲眼看见杨关山走进院子中。杨少诚在客厅门前徘徊,看样等了很久,见到杨关山迎上来问道:“爹,你去哪了?” 杨关山笑道:“我刚从洛英山庄回来。”说着反问道:“诚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杨少诚长叹一声道:“一直没有小鲤鱼的消息,孩儿睡不着。” 杨关山拍拍他的肩膀道:“小鲤鱼是个好姑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你不用太担心,爹先回屋了,你要注意身体,早点回去休息。”说完扬长而去。 杨少诚还有话要问,望着杨关山的背影道:“爹,我还有件事要问你......”杨关山理也不理他,走过拐角消失不见。 在杨关山面前,杨少诚连句话都说不上,这也难怪,知子莫若父,杨少诚实在太忠厚。接着跟上去,直到杨关山进了房间,严灼心不禁叹息,看来今夜是白跑了一趟。刚要走,屋里的情况却叫人产生疑虑,夜那么黑,一个大活人进了房间怎么不点灯呢?除非心中有鬼。于是,严灼心又留下来想看个究竟。 大约一炷香后,杨家马场一片寂静,夜深人静,杨关山的房门忽然打开,杨关山身披一件黑色斗篷鬼鬼祟祟探出头来,见四下无人,反手关上房门匆匆离去。老鼠终于出洞,这个晚上总算没有白等。严灼心就要追,只见一条人影出现在墙角,偷偷跟在杨关山身后追去。天色黑暗,还是让严灼心瞧出是杨少诚的身影。有些事一定要他亲眼所见他才会相信,这样一来就免得与他多费唇舌,还要落得一个挑唆他们父子关系的坏名声。 出后门,杨关山脚步明显加快,他边走边小心的四处张望,此刻夜已经深,长安大街上往来人也匆匆,杨关山特意往小巷里走,以免被人认出来。一直以来,杨关山都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被世人熟知,这时候才发生,原来他的轻功不弱,内功也有几十年的造诣,他隐藏得这么深,实在令人惊奇。 出城后来到一片密林间,借着夜色,同样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密林间等候。杨关山见四下无人并走到那人身后拱手道:“让你久等了。” 那人不动声色道:“想得到洛河图,就要比别人更有耐心,杨场主,你我既然精诚合作,就不必那么客气。”此人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听得出他用的是腹语,目的就是不让人从他的声音当中辨别出他是谁。 杨关山急着道:“洛河图的事情是你告诉我的,我是个商人,你我联手合作就要相互信任,洛河图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我可不想一场欢喜一场空。” 那人哈哈一声道:“洛河图是真是假杨场主你比我清楚,世上见过洛河图的人,除了洛树云、程不归以外就剩你一个人,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找你合作,世上的人都以为最想得到洛河图的是洛树云,他们怎么会知道,其实最想得到洛河图的你是杨场主。”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要不是无意中听到杨关山与这个神秘人的对话,严灼心岂能想到原来杨关山还有这层不可告人的秘密。听了此言,杨关山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见过洛河图,这张图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得不到它,我誓不甘休。” 那人接着道:“我喜欢有野心有心机的人,杨场主,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洛河图唾手可得,到时候按咋们事先说好的,你杨场主的愿望不就实现了吗?” 杨关山答道:“我已经按你说的给梁肖月与陈道安不少银子,梁肖月爱财如命,他只要给他钱,他一定会乖乖为我办事,依他所说,洛树云的确没有得到洛河图,可那个陈道安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股子蠢劲,我担心给他银子会适得其反,反而让洛树云察觉,到那时就不好办了。” 那人问道:“你的意思是......?” 杨关山恶狠狠道:“无毒不丈夫,索性杀了他以除后患。” 那人想了想道:“杀了他还不容易?不过眼下杀了他容易打草惊蛇,先留他一条命,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 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刚才梁肖月与宋青为了钱财差点刀剑相向,原来梁肖月的钱都是杨关山给的。严灼心不禁摇摇头,洛英山庄与长安马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实在看不懂,按理说,洛树云是杨关山的妹夫,杨关山没有理由挖洛英山庄的墙角才对。想起二人之前的对话,二十年前洛英山庄对程不归痛下杀手,杨关山在当年的事情里又扮演什么角色?看来,长安马场果真不可小觑,很多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查起。 正想着,杨关山道:“以后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好,诚儿已经开始怀疑我,我担心这件事迟早瞒不过他。” 那人冷冷道:“你自己的儿子你最清楚,你肯定有办法应付,我担心的反而是严灼心。” 杨关山脱口而出道:“严灼心......” 那人道:“你办了一件蠢事,你让杨少诚去给严灼心送礼,让严灼心帮你去找洛河图,你拿与洛树云之间的关系做幌子虽然能骗过杨少诚,可你骗不了严灼心,严灼心是何等精明的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天玄阁的注意,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已经怀疑你了。” 杨关山大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那人狠狠道:“凡是阻碍我的人都得死,不得已的时候就杀了他。” 杨关山“啊”一声道:“杀了他谁去找洛河图?” 那人道:“等严灼心死了,江湖中那些想等着坐收渔利的人自然会乖乖替我们去找洛河图,等他们都拼得差不多了,到那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那人一转头瞟了杨关山一眼道:“倒是你,你最好管好你那宝贝儿子,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你走吧。” 杨关山转身离去,严灼心心里暗喜,不管多隐秘的事情,只要掺杂了阴谋总会被别人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回,不用他亲自动手,杨少诚也会去帮他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为自己省了不少事。 杨关山走后,杨少诚同时跟着离去,那神秘人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严灼心正疑惑着,那人忽然转身一挥袖,星星点点向他飞来,耳旁响起“嗖嗖”的声响,严灼心大惊失色打开折扇一拦,只见星光点点打在扇纸上溅出点点火花。是飞针绝技,从此人的手法来看,是绿竹山庄庞夫人幻影神针的手法,原来那人早就发现他的行踪,未曾离开,就是想等杨关山走后对他下手,要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这几枚飞针已经要了他的命。 只见那人纵身一跃朝他扑来,双掌直取他面门,严灼心挥舞折扇边打边退,“啪啪啪”几声响,那人双掌皆打在扇纸上,严灼心毫发无伤。一招不得,那人一招蝎子摆尾,一脚朝他脚下扫来,严灼心如飞鸟般一跃而起,顺着一棵大树树干青云直上,那人纵身挥出一掌,碗口粗的大叔“啪”一声响,顿时断成两截,严灼心落回地面,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此人武功了得,又身怀幻影神针绝技,严灼心并非他的对手,与他硬拼绝非上策。待稳当当站住,严灼心笑道:“幻影神针果然厉害。”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此人莫非是绿竹山庄的人?天下能使出如此威力幻影神针的人除了神针庞夫人以外就是庞夫人的得意弟子织女梦云,可这二人都是他的朋友,怎么会对他动手?况且从眼前这个人的身形来看,他分明是个男人,难道武林中除了绿竹山庄的人外,还有别的人会使幻影神针? 那人漫步到严灼心对面喃喃道:“小公子也不简单。” 严灼心呵呵一声道:“你用不着恭维我,你比我要高明许多。” 那人也笑了声道:“恭维你两句又能怎么样?反正你都是个死人了。”他眺了严灼心一眼喝道:“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严灼心道:“天玄阁号称无所不知,我严灼心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那人喝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我。” 严灼心道:“这么说,今晚在下是必死无疑?不知道临死之前能不能见见阁下的尊容?” 那人道:“将死之人,还知道那么多干嘛?”说罢,脚下一滑来到严灼心面前,双掌齐出。 严灼心挥掌一拦,被震得向后滑去。那人穷追不舍,披在身上的斗篷朝严灼心胸前袭来,一道黑影从眼前飘过同时夹杂着一道白光,那斗篷下暗藏着一柄铁剑,严灼心急中生智,干脆往后一倒摔在地上,铁剑从耳旁挥过,额边一束长发顿时被斩断。严灼心吓出一身冷汗,这一剑要是砍在身上,岂不是死得很难看。那人乘严灼心倒地,一脚踢来,严灼心防备不及,胸口挨了一脚,向后滚去。 严灼心翻身半跪在地上,心想今夜怕是凶多吉少。一抬头,见那人一掌当头劈来,这一招他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情急之时,一条白影落到跟前,是花依怒,她不顾安危扑到严灼心身上,那人一张打在花依怒背上,花依怒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喉咙里一甜吐出口鲜血。 严灼心呆若木鸡,花依怒顺手丢出一颗烟雾弹拉着严灼心道:“还不快走。”严灼心回过神来,与花依怒一跃跳进密林当中,当那人再追来时已不见二人的踪影。 那掌花依怒挨的不轻,她用尽全部功力才勉强撑住,回到一直藏身那个村庄时,她脸色苍白一身功力几乎丧尽,要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恐难以恢复。严灼心内疚不已,如若不是为了自己,花依怒不至于会受伤,说到底是他太大意。不幸被辛捷楚言重,天玄阁知道那么多武林中人的秘密遭人嫉恨,今夜之事迟早会发生。 推开院子的门走进去,花葵带人迎上来,见花依怒脸色不好焦急的问道:“花姐姐你怎么了?” 花依怒不作声,瞧见眼下安全了,严灼心轻轻走到花依怒身边道:“今晚要不是你,我难逃一死。”接着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花依怒笑得很勉强道:“如果是我遇到危险,你也会义无反顾站在我面前。” 女人的心思真的说变就变,要是换成以往,非挨花依怒一顿臭骂不可。说明白了,其实她们心里谁都不是能那么轻易放下谁的,花依怒有难,严灼心一定出手相助,严灼心有危险,花依怒同样愿意为他而死,这已经成为她们之间的默契。 花依怒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鲜血又从嘴角留下来,花葵见状急的泪水在眼角打转,她转头对严灼心道:“公子,姐姐这是怎么了?” 花葵着急,严灼心更着急,他来不及多想道:“往后再说,先把她扶到屋里去。”二人一左一右将花依怒扶进屋里,让她躺倒床上。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花依怒挨了那个神秘人一掌乱了真气,只有赶快为她运功疗伤才能使她尽快恢复过来。严灼心转头对花葵道:“花葵,你们都出去,我先用内力为她疗伤,不能被人打扰。”花葵听后点点头,一挥手命人退出去。花葵同时依依不舍的一转身,又听严灼心道:“花葵,你帮我做件事。” 花葵拱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严灼心打量了眼躺在床上憔悴的花依怒回头道:“你替我去趟春花楼告诉辛捷楚,让她万事小心。”说到底,辛捷楚与花依怒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今晚的事情致使花依怒受伤,他担心那个神秘人找不到他会寻辛捷楚的晦气,他再也不愿看到有人受伤。 花葵看了看花依怒点点头道:“公子,我这就去办。”她走出去反手将门带上。 旧梦重温 人约别离 一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曾几何时严灼心多么希望能与花依怒朝夕共处;曾几何时,严灼心多希望花依怒能像现在这样乖巧,那样的话他永远不会离开她。严灼心陷入哀伤当中,世上从来就没有谁天生属于谁,江湖儿女多磨难,也许一切都是天意让他遇见辛捷楚,他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尽管他心中对花依怒有多少不舍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严灼心苦笑一声,他唯一希望的是花依怒能平平安安。严灼心轻轻将她扶起来,花依怒迷迷糊糊扑到他怀疑里道:“严灼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这个女人的温情突然点燃严灼心心里的热情,他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花依怒小声念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这首诗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见证,陪伴她们走过二十年的风雨历程。二十年,她们从两小无猜举案齐眉到如今的各怀心事,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家人,其实从未分开。一首诗将她们拉回二十年前第一次相见的日子,那时候她们都是孩子...... 那天阳光明媚,门外池塘边的桃花迎着春风盛开,池塘水清明秀得名明镜临渊,此地就叫月明谷。花依怒清楚的记得当天她和另外六个孩子排成队轮流在她们师傅面前背书,当时背诵的就是这首《长干行》。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们总是背不出来,因而被罚背不出来不准吃放。午后阳光让人昏昏欲睡,加之忍饥挨饿着实考验着她们的记忆。 再次轮到花依怒背诵时,一个女人拉着一个表情呆滞,面黄肌瘦的孩子从私塾门前经过。第一眼花依怒就觉得她和他好像上辈子就认识,她的目光被他吸引,她忘了背书,脑海里一片空白。就是那天,花依怒第一次见到严灼心。师傅见她一心二用十分生气,抓起戒尺道:“依怒,把手伸出来......”花依怒年幼无知,师傅毫不留情狠狠在她手心打了十下,她哭了,但并没有因此博得同情。那一天,直到天黑,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背诵出那首《长干行》,只有她一个人挨着饿在灯下苦读。 那天让花依怒铭记于心,同时在她心里牢牢刻下一个名字,严灼心。从此她对自己越发严苛,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辈子不会再惹师傅生气,她要做她师傅做好的徒弟,尽管她是和女孩,她也要做这些孩子里最优秀的那个。 打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看上去两袖清风潇洒飘逸,他的名字叫扬逸子,是个古风厚重的江湖游侠。他与带严灼心来的那个女子是对神仙眷侣,二人同是她们一群孩子的师傅,女子教剑,扬逸子教书,她们生活过得朴实艰辛却像一个大家庭,所有人在一起生活很幸福。这里的孩子命运不尽相同,她们都是江湖遗孤,被二人收养带到月明谷抚养,二人名义上是这些她们的师傅,她们更愿意将二人视为父母。所以,不管扬逸子如何罚花依怒她都会接受,因外这里给了她一个家。 夜深里,花依怒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叫醒她的是那女子。在花依怒记忆力,那女子永远高傲的抬着头,虽然在七个弟子当中不止她一个女孩,那女子却对她最严格,好像她做什么都不会赢得她的欢心。她叫月宫如,她的美可以说胜过世上的一切,在任何一个孩子眼里,最美的那个人永远是自己的母亲。 月宫如的冷眼吓得年幼的花依怒匆忙站起来道:“依怒不孝,请师傅息怒......” 月宫如没有责备她,而是瞟了她一眼道:“依怒,你跟我来。”来到月宫如的房间,只见严灼心乖巧的躺在月宫如的床上睡得很香。月宫如来到床前坐下,轻轻抚摸着严灼心的小脸喃喃道:“依怒,你要记住他叫严灼心,以后他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花依怒来时月宫如都不曾对她这般呵护,月宫如给严灼心的关爱花依怒说不出的羡慕。做好月宫如交代的事要是能讨她的喜欢,花依怒什么都愿意做,于是道:“依怒记住了。” 月宫如慢吞吞走到窗前,回头盯着花依怒道:“依怒,你是我带到月明谷的,我要你立个誓言,这一生你只能对他一个人好,你要保护他一辈子你能做到吗?” 当时的花依怒并不知道这个誓言意味着什么,她义无反顾的道:“依怒对师傅立誓,一生只对严灼心一个人好。” 月宫如接着道:“依怒,你要记住你的誓言,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句誓言看起来太过狠毒,同是月宫如带回来的孩子,两人的境遇却如此遥远。花依怒一直遵守她的誓言,从此与严灼心形影不离,她们两个人好像变成同一个人。在扬逸子与月宫如以及一起成长的六个孩子心里,她们就如那首诗里所说的一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们是正真的青梅竹马,甚至大家都取笑她们说长大以后花依怒一定会嫁给严灼心。 当时与严灼心、花依怒一同被收养的有六个孩子,居士易是其中之一。八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叫古藤,最小的是个女孩名叫米傅,另外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分别叫陆戟、冯小刀、周黄。八个孩子从小表现出不同的天赋,古藤对下毒医药有独到之处、居士易精通剑术侠骨柔肠、陆戟才华横溢善于雄辩、冯小刀刀法精湛为人狡诈、周黄一把算盘二一添作五精明强干、花依怒坚忍不屈、米傅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严灼心其貌不扬善于交友。八人各有千秋,各怀本事,当初扬逸子与月宫如收养她们其实都经过精挑细选,后来,八人成为如月宫奠基之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扬逸子与月宫如是当时天下顶尖高手,有人上门拜访请教,也有人上门寻衅滋事,月明谷逐渐卷入江湖争斗,日月宫就此建立。 花依怒十岁那年,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八个孩子被扬逸子和月宫如二人喊来站在雨里,雨水将八个孩子淋得全身湿透,众目睽睽下,她们被分成两组,严灼心、花依怒、冯小刀、周黄四人为一组,居士易、古藤、陆戟、米傅为另一组。扬逸子与月宫如分别将四件黑色斗篷披在严灼心四人身上,又将四件白色斗篷披在居士易四人身上,从此以后,严灼心四人成为日月宫四暗使,而居士易四人则成为日月宫四明使。 明暗使就此初具模型,扬逸子则分管四明使,月宫如分管四暗使;她们分别代表日月星辰,取意日月宫生生不息之意。从那天起,明暗使分开训练,明使所学行侠仗义之道,暗使恰恰相反。明暗使就是日月宫的两面,日出时青天白日,日落后阴暗无光,表面上看风光无限,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手段其实用了不少。 暗使从那以后暗无天日,第一天训练时,月宫如就命人将抓来的对头绑在木桩上,分别给严灼心、花依怒四人一把剑,她们上的第一课是杀人。四个十来岁的孩子被安排站在四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前,月宫如喝道:“身为暗使,你们要做影子一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你们在哪,可你们无处不在,你们首先要学会如何杀人,眼前的四个人是你们要面对的敌人,敌人相见只有你死我活,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剑在你们手里,拿起剑杀了他们。”对于少不更事的四个孩子来说,杀人无疑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谁都不敢动手。月宫如见状,大喝道:“依怒,你还不动手。” 师命花依怒不敢不从,她含着泪将手里的剑刺进那人的胸膛,那人的鲜血沾了她一身。冯小刀与周黄依次动手杀人,只有严灼心将手里的剑放下,转身跪在月宫如面前道:“师傅,徒儿不忍杀他,求师傅开恩放了这个人吧。” 那人见十来岁的孩子动手杀人,吓得一阵怪叫,月宫如却并未就此罢休,她一挥手,严灼心脱手的剑飞出去,正好插在那人胸口,那人应声而亡,月宫如满意的大步离开。 那天夜晚,花依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第一次杀人,那人的血沾在她手上干了,她一直没有洗掉,洗不洗又有什么区别?她手上沾的血从她将那把剑刺入那人胸膛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洗不掉。虽说当时她只有十岁,但已经开始懂事,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法回头,江湖中人,这是她迟早要经历的一刻。 严灼心忽然出现拉着她的手,花依怒吓得缩回去,不想让他看到一切。严灼心还是耐心的道:“花依怒,我带你去洗洗吧!”两个少年的亲密就是在这样有意无意中建立起来,严灼心拉着她来到小溪边,一点点的替她将手上的鲜血洗干净,而后笑着对她道:“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杀人了好吗?”星空灿烂,天真的花依怒心情很快好转,笑着点点头。 对严灼心的承诺终究抵不过月宫如的要求,花依怒不想月宫如失望,就只能失信于严灼心。并非她有意出尔反尔,毕竟寄人篱下,她自己根本做不了做不了自己的主。当她第一次拿起剑杀人,眼前的路就只能于血腥作伴。在训练场上与猛兽搏击,与抓来的敌手一对一捉对厮杀你死我活,到后来的一敌二,甚至以一敌十,花依怒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三年后她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的努力换来月宫如的另眼相看,随着年龄增长,花依怒的美貌逐渐显露出来,她老练得就如多活了二十年,对世上任何人都没有仁慈之心,只有严灼心是她心里那片净土,只有和严灼心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活着还有感情。 第一次出任务前,月宫如将她叫来,仔细打量她一番,轻轻抚摸着她漂亮的脸蛋道:“世上没有几个男人禁得住美色的诱惑,依怒,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天生适合做杀手,我要你不择手段除掉任何我想杀的人。” 可第一次独自出去完成任务她却失手了,对手将她抓住百般羞辱,如果不是严灼心的出现,她险些毁了清白。伤痕累累的花依怒被严灼心背会日月宫,她从严灼心眼中看到的全是难过与失望。当时的她们都情窦初开,严灼心虽然不够英俊,可他对自己的那份执着于不离不弃,不顾性命也要救她的命,花依怒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这辈子她只爱严灼心一个人。 暗使的规矩是事情办砸了就不用再回日月宫。回到日月宫,月宫如没有见她,甚至丝毫不顾她身上的伤。严灼心苦苦为她求情,这么多年来,月宫如还是第一次苛责严灼心,严灼心跪在月宫如门前整整两天两夜,月宫如最终才答应不再追究花依怒的过失。 月宫如答应不追究花依怒的过失并不代表能就此放过她。一个月后,花依怒身上的伤差不多痊愈。月宫如再次来看她时,花依怒即惭愧又不安,忙跪下道:“依怒办事不利,请师傅恕罪。” 月宫如冷冷喝道:“事情没有办好,你还有脸求我宽恕?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教你的?”受这么重的伤没有一句安慰,换来的是责备,花依怒泪水在眼角打转。接下来月宫如问道:“你是不是爱上严灼心了?”花依怒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是月宫如从小养大的,她的一举一动是什么心思月宫如最清楚,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月宫如大怒骂道:“身为暗使,你不该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否则就会畏首畏尾,你杀不了别人反而会被别人杀了。” 她将花依怒没有完成任务归罪与花依怒与严灼心的感情,花依怒更委屈道:“师傅......” 不等她将话说完,月宫如斩钉截铁道:“别再说了,我要你从此以后不准与严灼心见面。” 这些年花依怒的感情寄托全都在严灼心身上,不准她和严灼心见面她说什么也做不到。多年以来她第一次顶撞月宫如,花依怒道:“师傅,不是你让依怒发誓,一生只能对严灼心一个人好吗?” 月宫如大发雷霆道:“我让你对他好,没有说要你爱上他。”花依怒伤心的哭泣,月宫如又道:“你想见他也可以,你没办成一件事,我就让你们见一次面,我交代的事情你要是办的不好,你就别想再见到他。” 从那以三个月之内,花依怒和严灼心没有再见过一面,两人都陷入痛苦与煎熬当中。花依怒每天都迫切想见到严灼心,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三个月后,花依怒办好月宫如交代的第一件事,她与严灼心终于见面,就是那次见面她吻了严灼心,把整颗心都给了他。出于对与严灼心见面的渴望,她变得不择手段,每次任务她都完成得很好,月宫如想杀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但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她高高兴兴与严灼心见面都是严灼心心情最复杂的时刻。因为严灼心知道,她们每次见面就意味着花依怒又杀了一个人,严灼心渴望和她相见,又害怕和她相见,怕她杀人太多终究无法自拔,又怕她为了与自己见面不顾一切反而送了性命。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直持续两年,花依怒这个名字成为武林当中人人畏惧的名字,日月宫终于成为占据武林半壁江上的帮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有人敢得罪日月宫,包括当时的洛英山庄。 那天,扬逸子与月宫如大婚,扬逸子总算给月宫如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日月宫沉静在一片喜庆当中。四明使、四暗使多年后第一次重逢,此时她们早已经是日月宫独挡一面的人物,四明使更是名动江湖。 当天夜里,扬逸子抛下新婚中的月宫如独自离开。一夜的泪水,月宫如伤透了心,那件事成为最终点燃压倒日月宫的最后一根稻草的火星。 月宫如授命掌握日月宫情报的严灼心,让他暗中查清当夜扬逸子离开的原因。日月宫有当时的江湖地位离不开严灼心的情报,严灼心知道扬逸子背着月宫如早就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扬逸子新婚之夜离开,是应为当夜那个女人为扬逸子身下一个儿子,所以扬逸子才会急切的离开。遭受爱人的背叛对一个女人而言是何等痛苦的事,月宫如对严灼心最好,他怎能人心将这么残酷的事情告诉月宫如,因此,不管月宫如如何逼问,他对事情的真相一直一拖再拖。 可是,内疚困扰着严灼心,花依怒猜出他有事隐瞒,严灼心担心她把事情闹到月宫如那里,并将知道的事情的真相向她合盘托出。他没想到原本为了安抚花依怒却弄巧成拙,花依怒为月宫如打抱不平,转头就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月宫如。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月宫如几度昏厥,辛辛苦苦相伴十余年的那个男人背叛了她,有所的希望化为泡影,月宫如大病一场。半年后,月宫如从大病中缓过来,她恨透扬逸子,自己病了那么久扬逸子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而是去陪着另外女人,扬逸子心里只怕希望她早点死,那样一来就没有人阻碍扬逸子与那个女人在一起。月宫如病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是寻上门去,将那个女人和扬逸子襁褓中的孩子统通赶尽杀绝。 等扬逸子赶来时为时已晚,面对爱人与儿子惨死,他选择了隐忍,毕竟是他对不起月宫如在先。但这件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扬逸子与月宫如这对曾今的神仙眷侣结下了不解之仇,在她们心中对方早已是不可能解开的死结。 之后,扬逸子充分彰显作为日月宫宫主的地位,权倾一时的他花钱如流水,娶了一个又一个小妾,他要以此告诉武林中人日月宫的显赫,也以此报复月宫如的无情。仇恨在心里埋下种子,渐渐生根发芽,扬逸子也要让月宫如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可月宫如除了扬逸子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扬逸子准确的看到,月宫如是个倔强高傲的女人,除了爱,她还有令世上所有女人羡慕的地位与自尊,他要用尽手段夺走月宫如的自尊,让她沦落街头,变成什么都不是。 谋划多时,扬逸子越来越清醒,夺走月宫如拥有的一切,最好的方式就是铲除四暗使,只要除掉四暗使,他就能轻而易举将月宫如扫地出门。但四暗使掌握的势力占据日月宫的半壁江山,严灼心掌握的情报与周黄掌握的财富更是日月宫赖以生存的根基,想要铲除暗使谈何容易。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扬逸子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计划。时局不同,日月宫成立之初,为达目的不得不依仗四暗使做哪些明面上不方便甚至可以说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日月宫名满江湖,四暗使反而成为江湖中人诟病日月宫的把柄,如此,岂不就为他提供铲除暗使最好的借口。虽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铲除四暗使必然会引起月宫如的不满,到时候他一样不能实现愿望,他只有利用明暗使之间的间隙,让明暗使自相残杀,他坐山观虎斗,既可以名正言顺铲除暗使又能借此削弱明使的势力,岂不是一举两得。那时,陆戟与米傅相爱,同时暗恋米傅的还有古藤和冯小刀,扬逸子以宫主之尊强迫米傅嫁给冯小刀,新婚之日,陆戟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病死了,古藤因嫉妒处处与冯小刀作对,以至于拔刀相向,混乱当中,古藤死于乱刀之下,冯小刀犯了宫规,扬逸子抓住机会将他处死,三个男人因她而死,米傅在一个雨夜沉入湖底,周黄也因明暗使的争斗,被扬逸子乘机罢免。 那时可谓人人自危,明暗使经此一役势力减半,扬逸子一步步迈向他的目标。接下里就轮到花依怒,她杀人太多,扬逸子暗中支持江湖中人追杀她,又一面让她继续杀人,闹得江湖上天怒人怨,一时间花依怒成为武林公敌被人四处追杀,不得不躲躲藏藏。最后,扬逸子将手伸向严灼心,月宫如最疼爱的就是严灼心,眼下四暗使已除其三,还有谁能阻止他对严灼心下手? 扬逸子的举动终于引起月宫如的反弹,明暗使都是月宫如和扬逸子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子,虎毒不食子,对明暗使的清除让月宫如再也不能坐视不管,是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五年前的五月初五,月宫如联手被罢免的周黄带人闯进扬逸子家中,扬逸子早有准备,双方展开火并,大战整整打了一天一夜,从此,日月宫在江湖中如流星陨落。 月宫如对扬逸子的爱是坚定的,扬逸子却只想给她一个名份,这不能满足月宫如的要求。月宫如坚韧傲气,有令天下所有女人羡慕的地位,可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人,她将自己的未来以及性命都交给扬逸子,陪他十余年,共同打下一番基业,换来的却是个所托非人的结局。试想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又会怎样?如此看来,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并不奇怪。 世上从不缺可以同生死不能共富贵的事,或许扬逸子当初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有理由相信曾今他对月宫如的爱是真实的,当然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更是个不知感恩的绝情之人,他的所作所为不止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同时毁掉一个女人对幸福的追求,更辜负了一帮弟子对他的信任,他背叛月宫如时,他利用米傅挑起弟子之间的争斗时,他已不配为江湖义士,更不配为人。 日月宫就此覆灭,留下的只有严灼心、花依怒、居士易与一段不愿提起的伤心旧事。其实日月宫的悲剧早有预兆,所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从扬逸子与月宫如新婚之夜开始,日月宫的结局就是注定的。严灼心、居士易之所以能逃过那场浩劫,是因为他们早就成为莫逆之交,更不愿看到自己人自相残杀,因而避开事端。至于花依怒,她能死里逃生,完全是因为严灼心骗了她。火并当日,严灼心得到消息后骗花依怒与他一起出去游玩躲得远远的,花依怒因而错过,若非如此,以月宫如对她的恩情,花依怒一定誓死相报。 日月宫火并的消息传来,花依怒方然醒悟,那时她才知道严灼心骗了她。等她赶回日月宫时,看到的是满地疮痍,闻到的是烧焦的尸体味。扬逸子与月宫如双双殒命,周黄在厮杀中死于非。花依怒恨极了骗她的那个男人,她一巴掌狠狠打在严灼心的脸上转身离开。从那以后,花依怒决心重建日月宫,对严灼心的苦苦追求置若罔闻,她选择以这种方式报复严灼心,却没想到严灼心阴差阳错与辛捷楚相爱,她与严灼心从此恩断义绝,花依怒成为日月宫在江湖中唯一的寒江独奏。 武林中人见识过日月宫的威力,一朝失势岂能让花依怒再得势?整整五年,花依怒以她的倔强坚守对月宫如的承诺,她将自己渴望的一切深深埋藏在心底,甚至眼睁睁看着严灼心对她失去耐心,投进别的女人的怀抱。尽管如此,她终究无怨无悔,在她心里,纵使创业艰难,她依然坚守一颗执着的心,那时她活在世间最大的期盼,是她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执着坚守。 即使如此,严灼心并没有真正离开她,就如她没有一刻不关心严灼心一样,她们之间沉默的保持默契,无论任何时候她们都在心里记挂着对方。五年来,严灼心帮了她许多,有天玄阁的情报,她才能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游刃有余。 兜兜转转,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花依怒从睡梦中醒来,她做了一夜的梦,记起的都是过去的事,往事就像一个个陷阱五年来一步步将她拖入深渊,她从不敢忘记又不敢轻易想起。一觉醒来,虽然她依旧觉得浑身乏力,却感觉肩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放下许多。往事如烟原本没那么可怕,江湖儿女人肠断,不幸的遭遇却一步步毁了她拥有的一切,想到这里,再坚强的她潸然泪下。 花葵推开门走进来,见她睁大眼睛,花葵开心的笑道:“姐姐你醒了......”瞧见她脸颊边挂着泪水,花葵又心碎了,在那么多姐妹当中,她是最早跟随花依怒的人,花依怒心里的苦她最清楚。花葵轻轻走过去,轻叹一声问道:“姐姐又在为往事伤心?” 她的坚持让众姐妹跟她一起吃苦,花依怒心中感到一丝愧疚,她轻擦泪水道:“花葵,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句抱歉让花葵很受感动,她说出这句话,说明她逐渐对往事释怀。花葵泪眼汪汪道:“姐姐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只要姐姐你开心,花葵做什么都愿意。”花葵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不说了,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她扶花依怒起来,同时道:“公子守了你一天一夜。” 说起严灼心,花依怒心中一痛。她们走到今天或许都是天意,她隐隐有种感觉,也许她们之间真的到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何必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大家都不好过。她走出门寻找严灼心,见到严灼心一脸疲惫的模样,又说不出的欢喜。于是,二人不约而同一起走出门去。 两人沉默无声一直走了很久,花依怒平静的道:“我想,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她停下来望着严灼心,严灼心同时停下来看着她,心里总归有些失落。花依怒向前走去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注定。”家人这个词让严灼心的心倍感温馨,不等他开口,花依怒抢着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曾今发过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她目光坚定的望着严灼心道:“我已经让花胚、花叶带人先回明月宫,答应我件事,我们一起去找洛河图,如论结果怎么样,这件事过后我听你的,不再纠缠于往事。” 听了她的话,严灼心说不出的欢喜道:“我答应你,不过事先要找到小鲤鱼。” 花依怒道:“我见过顽石,小鲤鱼的事情我都知道,如果我没猜错,煞宁儿抓走她无非是想见你,也许她想见你同样是想让你帮她找洛河图。” 洛河图洛河图,严灼心疑惑的就在这,如果煞宁儿真的想见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她到底想怎么样?严灼心陷入沉思。过了一会,严灼心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来救我?” 花依怒没有回答,一笑道:“跟我来吧。” 二人一起又回到村中,来到一间把守森严的房门口,花葵把门打开,严灼心走进去一看,陈道安嘴里塞着破布条,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上。前夜听梁肖月与宋青说陈道安已经失踪了两天,原来是被花依怒给抓了。花依怒道:“洛树云阴险狡诈,我怀疑天下镖局的镖是他派人劫的,所以让花葵抓他来问问。”看来花依怒和他都想到一块去,陈道安见到严灼心,就像见到救星,嘴里塞着破布条,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叫个不停。花依怒一摆手道:“听听他想说什么。” 花葵拱手将堵在陈道安嘴里的破布条拿走,陈道安长舒一口气道:“严公子救我,天下镖局的镖真的不是洛英山庄劫的,都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阴谋,有人想陷害洛英山庄,陷害师傅,严公子你相信我。” 陈道安是愣却不傻,知道落到花依怒手里半只脚并踏入鬼门关,当然要抓住严灼心这根救命稻草。花葵又将破布条塞了回去骂道:“谁爱听你这些废话。” 不顾陈道安苦苦哀求从屋里走出来,看守的女侍卫又将房门关上。花依怒边走边道:“陈道安还算是条汉子,不管我怎么逼问,他都处处维护洛树云,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洛树云算收了个好徒弟,要不是这样,我早把他给杀了。”她停了停问道:“你说,像他这样的徒弟怎么就不着洛树云待见,洛树云偏偏喜欢梁肖月那棵墙头草和那个奸诈小人宋青呢?” 严灼心一笑反问道:“两个人,其中一个天天在你面前说好话讨好你,另一个天天做傻事,你会喜欢谁?” 他的话回答了花依怒的问题,花依怒也一笑道:“如果换成我,我就不喜欢有人成天在我面前说好话。” 严灼心瞧了她一眼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洛树云就是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弟子能怎么样?依我看,收了陈道安这个徒弟是他祖坟上冒青烟。” 花依怒点点头道:“虽然陈道安打死都不肯招人洛河图是洛树云派人抢走的,不过他告诉我,杨关山最近给了他和梁肖月不少银子,我一直觉得奇怪,杨关山从来不问江湖中的事,这次洛河图重现江湖,似乎他的动作有点反常,所以我一直暗中跟着他,没想到会遇到你。”严灼心停住脚步长叹一声,花依怒也停下来道:“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严灼心也想问这个问题,他道:“洛河图引出江湖中众多高手,能将幻影神针的功夫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只怕连绿竹山庄的庞夫人也未必能做到。”说到这,他忍了忍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陈道安?难道你真想杀了他?” 花依怒真为此事为难道:“不杀他只怕洛英山庄会找麻烦,杀了他实在没有必要,你说怎么办?” 严灼心道:“陈道安不管怎么说都是洛树云的徒弟,你还是把他放了吧,免得洛树云不高兴。”严灼心说的没错,陈道安留着也是鸡肋,要杀他又犯不着,早点将他放回去,免得洛英山庄找人闹得满城风雨,要是那样的话,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又回到春花楼,刚进辛捷楚的房门就被辛捷楚赶了出来,辛捷楚反手“啪”一声狠狠的将门摔上,严灼心“哎呀”一声,脑门上被撞了一个包。听到严灼心的叫声,辛捷楚担心的打开门从屋里探出头来一看,着实解了一口恶气骂道:“活该。”说完将门狠狠关上。 严灼心捂着脑袋“砰砰砰”敲敲门道:“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辛捷楚大骂道:“你哪都没有得罪我,是我瞎了眼,我活该成不成?” 她的话一股子酸味,严灼心方然醒悟,一定是花葵搞的鬼,前夜他让花葵来通知辛捷楚小心有人找她的麻烦,花葵肯定添油加醋和辛捷楚说了不少瞎话,难怪她会这么生气。可眼下他真顾不上哄辛捷楚开心,听到别人的秘密,别人还不将他赶尽杀绝。前夜听到杨关山与那个神秘人不少秘密,春花楼现在是安然无恙,保不齐辛捷楚会以为花葵与她说的话是吓唬她,要是真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颜浊兮顾不了那么多,用力一撞将辛捷楚的房门撞开。辛捷楚吓了一跳,气冲冲迎上来骂道:“耍流氓是不是?严灼心我告诉你,我这地方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你不是喜欢那个小贱人吗?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将她扫地出门了。” 乱七八糟的这都是些什么?严灼心一愣道:“我让花葵来告诉你,让你小心有人找你麻烦......” 不等他把话说完,辛捷楚并抢先道:“你是怕我找你和花依怒的麻烦吧?”她哈哈冷笑一声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 严灼心急了道:“我没心思和你胡搅蛮缠,你说的没错,知道别人太多秘密不是什么好事,昨天晚上要不是花依怒,我差点被人给杀了。” 这话叫辛捷楚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压低音量关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总算和她说明白,严灼心道:“所以我才让花葵来通知你,让你小心行事,我担心那个人会找你的麻烦。” 辛捷楚好奇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她不生气,严灼心觉得浑身轻松道:“我哪知道他是谁?”接着又道:“就算知道他是谁也不会告诉你,你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 辛捷楚瞅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那个小姑娘和我闹着玩呢。”她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道:“要不然我怎么说你活该,像现在这样下去,你迟早被人给杀了。” 严灼心没有回答,想起之前的对话,他坐到她身边好奇的问道:“你把谁扫地出门了?” 辛捷楚紧盯着他道:“心疼了是吧?与其让你成天见到她心里痒痒,不如早点把她打发走。” 严灼心头脑一转道:“阿彩......” 辛捷楚又瞅他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满大街要饭,我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够她买几块地和买几间房子,以后都不用愁了。”走了就走了吧,辛捷楚到底心地善良,有那一百两银子,总比在江湖上漂泊的好。 正聊着,一个伙计来到门口敲敲门道:“老板娘,楼上有个叫小鲤鱼的姑娘说认识你和严公子。” 小鲤鱼不是被煞宁儿抓走了吗?二人一听站起来,辛捷楚自言自语道:“小鲤鱼......。” 开什么玩笑、二人匆匆从屋里走出来,只见小鲤鱼趾高气扬站在楼下,一眼能看出她心情不错,哪像是被人抓去的样子。二人好奇的走下楼,小鲤鱼笑嘻嘻的迎上来道:“大哥,辛姐姐。” 她吃什么迷魂汤了那么高兴,辛捷楚道:“臭丫头,这两天你都跑哪去了?你让我们好找。” 那么多人关心,小鲤鱼更肆无忌惮的嘻嘻笑着抓住严灼心的胳膊道:“宋青把我抓到洛英山庄,我就知道洛英山庄一定是想用我来要挟大哥,让大哥帮他们找洛河图的下落,那个洛诗禾我第一眼就看她不顺眼,所以就把她骂了一顿,她一生气就把我关起来咯。” 严灼心看着她轻轻笑道:“洛诗禾杀人不眨眼,你就不怕她吃了你?” 小鲤鱼仰头道:“我为什么要怕她,在她心里,我的命哪比得上洛河图值钱,她还要让大哥帮她找洛河图,哪敢得罪我,她还要讨好我呢。”说完哈哈大笑出来。接着停了停嘟嘟嘴道:“那天晚上,不知怎么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一间茅屋里,是神仙姐姐把我从洛英山庄救了出来,她很喜欢我,要我陪她两天,我也喜欢神仙姐姐,所以就多陪她几天。” 难道她说的神仙姐姐就是煞宁儿?煞宁儿的事情严灼心从来没有提起过,辛捷楚怎么会知道,辛捷楚看与严灼心对望一眼问道:“什么神仙姐姐?” 她的问题可让小鲤鱼为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小鲤鱼抓抓头道:“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姐姐呀,她脸上戴着面具,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摸样。” 江湖险恶,小鲤鱼就是天真,辛捷楚怕她上别人的当,无奈的问道:“那你总该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小鲤鱼依旧摇头,辛捷楚不悦道:“一问三不知,你怎么知道那个神仙姐姐喜欢你?” 小鲤鱼还真被她问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人都平安回来,担心那么多干嘛?严灼心接上话道:“回来就好,这样吧,我让杨兄派人送你回去,免得爷爷为你担心。” 小鲤鱼脸色突变,低下头内疚的道:“爷爷她一定急死了。” 辛捷楚对她微微一笑,拉着她道:“我们楼上说去,待会我派人去告诉杨少诚,让他来我这接你。” 小鲤鱼喜笑颜开,点点头转身与辛捷楚一起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转头道:“对了大哥,神仙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在大慈恩寺的大雁塔等你。” 相传,玄奘法师为保存从天竺取回的真经佛像,在大慈恩寺内主持建造五层的大雁塔,后又经过数代修缮,大雁塔从原来的五层增加到九层,是离佛祖最近的地方。从大雁塔落成的那天起,它就是长安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雁塔题诗更成为千古佳话。一层层登上大雁塔,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正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怎不叫人心比天高,怎不叫人流连忘返。 怪的是一直走到第九层依然没有见到一个人的踪迹,严灼心站起塔顶眺望远方,难道小鲤鱼骗他不成?想到这,却又为古人的智慧与精湛技艺,留下此等举世瞩目的建筑所折服。沐浴着过往文人墨客在雁塔上留下的名佳文章,聆听古人谆谆教诲,心有多大,这世道就有多大;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大丈夫当此一世,不是大有可为,若不轰轰烈烈岂非辜负上天恩赐这大好年华。 正想着,一股阴风从背后袭来,严灼心转身一看,一条水袖迎门面打来,他下意识一偏头,水袖“啪”一声打在塔楼窗口一角,顿时打缺窗口的一个角落。大雁塔历经风雨几百年,里面的每一面墙,每一粒沙土都饱含历史的沧桑不能毁坏,来人出招并打掉一个角,严灼心心痛不矣,那人却不以为然,水袖舞得如一张网密不透风,整个塔楼顶层几乎都被水袖占据,严灼心无可奈何,纵身从窗口跳出去。 来的是个戴面具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严灼心隐约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武林中的女子,有如此伸手的定是煞宁儿无疑。来人跟在他身后追出去,脚下是九层宝塔的高度,二人围着大雁塔的房檐恶斗,稍不留神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严灼心既要注意脚下,又要避开煞宁儿致命的招式,每一走步可谓步步惊心,反观煞宁儿,房檐之上如履平地,严灼心见识过天下多少高手,这个女人武功之高罕所未见,居士易与鱼肠武功如何?与她相比,怕也难是对手。 天大地大,人所知的不过是十之一二,实在渺小无疑。要是接着与她纠缠,迟早会从塔顶摔下去,严灼心避开煞宁儿的水袖,纵身又回到塔内。煞宁儿跟过来,手下毫不留情,招式越发犀利。杀人不过头顶地,可总要有个理由吧!严灼心硬拼一招退出三步外一摆手道:“喂喂喂等等......”煞宁儿水袖一收住手,严灼心得以喘息之机道:“要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煞宁儿转身背对他道:“我想告诉你,我可以放了小鲤鱼,就能随时把她抓回来。”她轻轻扭头一瞟严灼心道:“我一样能随时杀了你。” 真如传闻一般,煞宁儿面带纹桃花白玉面具,严灼心细心的打量她一眼问道:“为什么要杀阴狮?为什么要抓小鲤鱼?” 煞宁儿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好色会要了男人的命,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至于小鲤鱼,抓她来自我有的理由。”她说的倒也是,当夜要不是煞宁儿杀了阴狮,花葵岂不是要受辱。煞宁儿慢悠悠走到严灼心身边道:“听说小公子无所不知,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找洛河图。” 又是为了洛河图,严灼心冷笑道:“原以为煞宁儿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不过凡夫俗子,和世人一样迂腐不堪。” 虽说煞宁儿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从她身上撒发出寒冷的气息来看,显然怒不可言。过了一会,煞宁儿气息稍微平稳道:“你要找洛河图,我也要找洛河图,你我的目标一致,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 严灼心明白她的意思,要是不帮她找洛河图,她就会找小鲤鱼甚至辛捷楚的麻烦。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他当然不会害怕别人的威胁,煞宁儿无疑抓住他的软肋。严灼心强笑一声道:“那么多人都想找洛河图,我想问问,找到洛河图以后你们怎么分呢?” 煞宁儿狠狠道:“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一股风从耳旁吹过,煞宁儿纵身跳出窗口离去,耳旁又听到煞宁儿道:“严灼心,你最好别耍花样,我会去找你。” 严灼心走到窗口往外望去,煞宁儿已经离开。这个女人来无影去无踪,真叫人忐忑。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严灼心转头望去,徐妙笔的脑袋出现在楼梯口,严灼心哈哈笑道:“徐妙笔,你跟踪我是不是?” 徐妙笔一脸睡意朦朦道:“扰人清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严兄你呀!” 严灼心走过去道:“神仙,你胆子真大,敢在佛祖头顶睡觉,你就不怕得罪了神灵?” 徐妙笔嘟嘟喃喃道:“佛祖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他怎么会怪我呢?”徐妙笔走到窗口向外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回到严灼心身边问道:“刚才你和谁说话呢?” 严灼心一边从楼梯上走下去一边道:“当然是和佛祖说话。” 徐妙笔怪哉,追上去接着问道:“你和佛祖说什么?” 严灼心洋洋洒洒道:“我问佛祖洛河图的下落,他说......”严灼心停住脚步转头看徐妙笔好奇的表情,微微一笑在徐妙笔耳旁轻轻道:“佛祖说天机不可泄露,让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徐妙笔一脸苦水,脸紫得跟茄子一般,严灼心看到他的表情,哈哈大笑着往下走。 夜深了,严灼心静悄悄的站在窗口旁,冷风轻轻吹来,他身上的寒衣显得格外单薄。一轮明月挂在天上,谁不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到月圆之夜,严灼心的心里总是格外悲凉,何况今天是中秋。 他从小就被月宫如收养不知父母是谁,每当看到别人家亲人团聚,严灼心心里充满渴望,年复一年,家这个字在他心里成为最神圣却又触摸不到的地方。身处江湖的无奈,严灼心时时充满渴望。自从接管日月宫情报那天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查寻自己的身世之谜,有谁真的明白天玄阁的真正用意?世人对他有诸多误解他始终矢志不渝,遵从内心的渴望。 然而,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越渴望得到的东西似乎一天天离他更遥远。人生苦总要比乐多,所以人们才会说苦中作乐,所以人们才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世人总在找借口不停的忙碌错过亲人朋友的聚会,严灼心为自己订下规矩,每年八月的山半个月,他不为任何人做事,目的是想抽空陪陪朋友,陪陪辛捷楚。久而久之,春花楼这个为世人不耻之地成为严灼心心的归属,他能遗忘花依怒却不能忘记辛捷楚,或许这一切就叫缘分。 多事之秋,小鲤鱼终于平安回家与渔翁团聚对严灼心来说是最大的安慰。他和花依怒约好明日就离开,可前路和将来一样遥遥无期,他颇感迷茫,作为一个男人,他肩上担负着诸多责任,更让他深感不安的是他不再那么信心满满,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失去年少轻狂的那份勇气与不甘人后的决心。人生来平凡,他不想与人争个高下,他却想与自己见个高低,或许他能做的远比想象中的要多。 冷风将辛捷楚吹醒,借着月光见到严灼心呆呆的站在窗口,她心中突然一阵阵的失落。这个男人与她相爱一场,他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她知道他就要走,他是天玄阁的阁主,江湖中万人瞩目的人物,他终究是要离开的。这次严灼心在长安一呆就是半个月,虽然她们之间总绕不过争吵这道坎,却从简单的相处中增添不少味道,每个朝夕相处那种感觉都是新鲜的。抓住一个男人心对辛捷楚而言颇有手段,其实分别没有什么不好,小别胜新婚,严灼心总会回来,她们之间的情感就是在这样的分分合合当中逐渐升华。 辛捷楚轻轻从背后抱紧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甜蜜与苦涩让她百感交集,她不愿说话,就这样慢慢的度过一生该多好。严灼心轻轻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将她拉到怀里抱紧她,秋风的寒意没有让她们感到寒冷,反而心里都是温暖。此刻不需要甜言蜜语,彼此保持沉默就是最唯美的幸福。 第二日清晨,花依怒牵着两匹马来到春花楼门口,她仰头瞧瞧这个总让她伤心的地方,心里莫名的一种释怀,一切又能怪谁呢?是她亲手将严灼心推进辛捷楚的怀里,她不甘心又如何?花依怒迈开步子走进去,春花楼里面的姑娘伙计纷纷躲开,谁愿意惹这个活阎王?花依怒心里一痛,难道她已经让别人如此畏惧了吗? 辛捷楚出现在楼上,两人目光相对,辛捷楚一跃从楼下跳下来二话不说一番无影腿朝花依怒踢去。花依怒边挡边撤,忽然向前踢起一脚,两人双脚相对纷纷后撤。辛捷楚纵身一跃落到楼梯的围栏上冷冷一笑问道:“你来干什么?” 花依怒狠狠道:“我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眼看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严灼心“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对辛捷楚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他说着又扑向花依怒,轻轻对她一笑道:“你来了。” 花依怒脸色十分难看,瞅了他一眼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转身走出去。 她能留余地让严灼心与辛捷楚告别已是最大的让步,等她走出去后,严灼心回到辛捷楚身边。刚要开口,辛捷楚就指着门外的花依怒骂道:“臭男人,你要想和这个贱人走,以后就永远别再回来。” 本想和她说几句道别的话,辛捷楚却话将他的嘴都堵上。与她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严灼心道:“辛老板,那我可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来到花依怒身边时,花依怒已经骑上马,严灼心纵身跨上马背“驾”一身,二人一同飞马离去。 辛捷楚忍痛追出来,眼眶里包含泪珠。一个侍女见她伤心倍感心痛,轻声道:“辛姐姐,既然你不想让严公子走,为什么不把他留下呢?” 辛捷楚长叹一声摇摇头道:“不是你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抓不住,是你的总会回来,何必强留呢?”即使人已经不见踪影,她的目光依旧望着严灼心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走神。她知道,严灼心会带着她的牵挂离开,她也相信找到洛河图以后他就会回来与她相聚。 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伙计摸样的少年走到辛捷楚面前道:“辛姐姐......” 辛捷楚回过神来,见是阿彩,心中欢喜道:“阿彩,你怎么来了?” 阿彩笑道:“我是来与辛姐姐和严公子辞行的。” 辛捷楚道:“辞行?你要走?” 阿彩点点头道:“多亏辛姐姐你给我的银子,我卖了辆马车打算回乡去。”她边说边往春花楼里面张望。 一个姑娘独自上路,路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凶险,现在想来真有些后悔当初将她赶走。辛捷楚知道她的心思,她一定是想在临别前看一眼严灼心,不巧严灼心刚走。辛捷楚轻叹道:“他已经走了。” 失望的表情挂在阿彩脸上,阿彩急着问道:“公子去哪了?” 辛捷楚摇摇头道:“阿彩,江湖凶险,你还是留下来吧。” 阿彩也摇摇头道:“多谢辛姐姐的好意,阿彩还是要走,辛姐姐的大恩大德如果将来有缘,阿彩一定报答。”今天似乎注定是个分别的日子,辛捷楚再也忍不住悲伤转身快步走回去。阿彩一脸懵看着走上楼,回头驾着马车往前走。 一股劲跑出五里,见前面有座凉亭这才停下。严灼心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张前顾后,直到现在他心中依旧是说不完的牵挂。今日的分别颇具悲情,终于有机会与严灼心独处,对花依怒来说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同样高兴不起来,这不是胜利,反而她好像成了那个最悲哀的失败者。 花依怒骑马走在前头,严灼心跟在身后徐徐前行。前面的凉亭下出现四人四骑,是杨少诚、小鲤鱼与白念生,其中还有徐妙笔,看来她们是来为二人送行的。二人越走越近,四人牵马迎上来拦住去路,徐妙笔拱手笑道:“严兄要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正打算和严兄到关外走一趟。”离别愁绪与花依怒无关,她骑马到一旁等候。严灼心翻身下马,徐妙笔瞟了花依怒一眼,轻声道:“严兄有花姑娘相伴,在下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严灼心也看了花依怒一眼,见她莫不关心并回头道:“一路上要是有你徐妙笔相伴,那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严灼心目光锐利问道:“神仙,你不会打什么歪心思吧?” 徐妙笔被问得心里发虚道:“严兄开什么玩笑,我听说关外天高云阔,早有意走一趟,这不有严兄作伴,路上不是少些寂寞。” 说完徐妙笔,严灼心将目光转移到小鲤鱼身上问道:“你怎么还在长安,你就不怕爷爷当心吗?” 小鲤鱼表情凝重看了眼杨少诚道:“杨大哥已经派人去告诉爷爷,让爷爷不用为我担心。” 早就注意到杨少诚脸色不好看,看来小鲤鱼是为了让他开心所以留下来陪他,既然是这样,严灼心就不追究,他叹了声道:“杨兄,替我照顾好小鲤鱼。” 杨少诚急着道:“严兄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鲤鱼。”杨少诚忍了忍接着道:“其实我来,一是听说严兄要去河西来送送严兄,二来我还有事相求。” 那天晚上杨关山与那个神秘人的对话杨少诚都听到,显然给他造成不少困扰。严灼心轻声问道:“是关于杨场主的事吧?” 杨少诚吃惊的道:“严兄你怎么知道?” 严灼心一笑道:“长安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天玄阁还是知道的。”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真是惭愧,杨兄你的事我恐怕我能为力。” 杨少诚急着问道:“为什么?” 严灼心解释道:“杨兄,我们是朋友,你让我去查你爹,不管结果如何都有挑拨你们父子关系的嫌疑,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杨兄既然那么好奇,为何不自己去找答案。”严灼心盯着他,见杨少诚低下头并转头对白念生道:“白兄,你也是来送我的?” 白念生拱手道:“这几日承蒙严兄和杨公子关照,可天下镖局几百人的性命全系我一人身上,我不能不管不顾,洛河图的事拜托严兄,白某想立刻赶回大同处理天下镖局之事。” 他这么说他还算条汉子,严灼心拱手道:“既然如此,咋们就此别过。” 徐妙笔哈哈笑道:“就此别过。” 杨少诚、小鲤鱼、白念生三人同时拱手,小鲤鱼道:“大哥保重。” 严灼心略感悲伤道:“你也保重,有空替我去看看你辛姐姐。”小鲤鱼点点头,严灼心和徐妙笔一起跨上马背,再次与三人拱手作别,而后快马而去。 三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向前狂奔,徐妙笔问道:“严兄,你打算从什么地方查起?” 严灼心说出三个字:“黑水客栈。” 黑水无情 女儿有情 夜幕下的杨家马场,杨关山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亮着灯,两条人影印在窗户纸上。那神秘人站在杨关山前问道:“严灼心已经离开长安你知道吗?” 杨关山停在那人身后道:“我听说了。”他反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人不动声色道:“以静制动,在洛河图没有出现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杨关山皱起眉头的道:“可严灼心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担心留着他迟早会是个麻烦,何不尽早除掉他不留后患?”说到这,杨关山一惊问道:“你说他不会认出你来吧?” 那人呵呵一声笑道:“天玄阁无孔不入,以前是我太大意,不过,他迟早会知道我是谁。”他斜眼看了杨关山一眼道:“杨场主,你的那些旧事免不了也会被他查个底朝天,莫非你怕了不成?” 说起往事,杨关山恨得咬牙切齿,他咬紧牙关狠狠道:“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折磨,只要能得到洛河图,我什么都无所谓。” 那人兴起转身大喝道:“杨场主真是痛快人。”他停了停安慰道:“你放心,只要严灼心拿到洛河图,我就会杀了他,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保证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杨关山问道:“这么说你也要去河西?” 那人哈哈大笑一声道:“咋们一番精心谋划,很快就要到见分晓的时候,难道你愿意这时候出什么差错?” 杨关山当然不愿意此刻出什么意外,他走上前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那人道:“杨场主你要是愿意,不如也到关外走一趟。” 杨关山一脸为难道:“这种时候去关外,我担心会惹人怀疑。” 听了这话,那人冷冷道:“杨场主,你以为你的举动还不够引人注目吗?”杨关山一愣不答,那人道:“该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要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坏了我的事,否则的话,后果你应该知道。”此言无疑是在警告杨关山,杨关山心中一凉,眼前这个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眼下就算他想退出也无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那人大袖一挥熄灭蜡烛,推开门一跃从屋顶落下去。小鲤鱼此刻正好从院子中经过,见月亮下一条人影在眼前消失,她不禁好奇的追去想看个明白,岂料再也没有那人的踪影。这一切发生就是一瞬间的事,小鲤鱼脑海中浮现刚才见到的情景,也许是她眼花看错了。这时,杨少诚来找她,小鲤鱼一高兴就把刚才看到的事都忘给了。 清晨太阳刚升起,李香书并到客厅向洛树云辞行。洛树云闻之十分不舍道:“李公子,难道洛某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要是那样,洛某向你赔罪,洛某还有很多事情要向公子讨教。” 李香书客气的拱手道:“那倒不是,承蒙洛盟主照顾,晚辈这几日在贵庄住得很好,只是晚辈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去办,还请洛盟主赎罪。” 洛树云“唉”一声道:“既然李公子执意要走,洛某就不强留,不知公子此去意欲何为?” 李香书一笑道:“不瞒洛盟主,晚辈打算去趟河西。” 洛树云一听,心中顿时起疑追问道:“李公子去河西干嘛?” 李香书丝毫不避讳道:“洛河图是在河西丢失的,晚辈想去查个清楚,为武林尽份力。” 洛树云点点头拱手道:“公子侠义心肠洛某佩服,洛某愿公子一路顺风。” 李香书拱手道:“多谢洛盟主,晚辈告辞。”说完转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李香书刚走,洛诗禾与乔木从门外走进来,洛诗禾问道:“爹,你真的相信李香书说的话?” 洛树云冷笑一声道:“爹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正人君子。” 话刚出口,梁肖月走进来拱手道:“师傅,杨场主有事求见。” 洛树云与洛诗禾相互看一眼,她们的眼神中透露出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洛树云一挥手道:“快有请。” 不一会,杨关山急匆匆进来边走边道:“妹夫,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洛诗禾接上话道:“舅舅,你先坐,有话不妨慢慢说。” 杨关山坐下的同时道:“我有批紧俏的货要运到关外去,买家催得很紧,我不得不亲自去一趟,可最近河西道上不太平,杨家马场又不能没有人留下照顾,思来想去只好来求妹夫帮忙。” 洛树云父女又相互看一眼,洛树云道:“不知洛道英山庄能帮上什么忙?” 杨关山道:“这次运的都是贵重货物,我担心半道上有什么闪失那就麻烦打了,所以想请妹夫的三位高徒帮忙押一趟车。”杨关山一摆手又道:“不过你放心,这笔酬劳我会分好不少给洛英山庄。” 洛树云呵呵笑道:“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他停了停问道:“不知商队何时出发?” 杨关山道:“明日一早就出发。” 洛树云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安排,让他们明日到杨家马场听候吩咐。” 杨关山大喜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在这先谢过妹夫。”说完站起来匆忙道:“商队还有事件没忙完,我先走,三位高徒的事就拜托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洛诗禾走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洛树云道:“爹,你说舅舅他想干嘛?” 这样的问题洛树云同样想问,他想了半天道:“乔木,你去把肖月他们三个喊来。” 乔木拱手道:“是庄主。” 乔木刚要走,洛诗禾喝道:“等等......”乔木停下脚步,洛诗禾来到洛树云身边道:“爹,我看这件事让大师兄二师兄去就办好,爹身边不能没有人,让三师兄留在庄中随时听爹调遣。” 洛树云一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他一看乔木道:“乔木,让肖月和道安来就可以。” 不一会,梁肖月与陈道安走进来一同拱手道:“徒儿拜见师傅。” 洛树云道:“免礼吧!”他走到二人身边道:“杨场主有批货要亲自送到关外去,你们二人随他走一趟,务必保证这批货物的安全,事成之后这笔报酬都给你们。”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劫杨家马场的货,这笔银子不是白拿的吗?梁肖月窃喜,后二人拱手道:“是师傅。” 洛树云一挥手道:“你们下去早做准备,杨场主明日就走。” 二人拱手退出去,洛诗禾忽然道:“二师兄你等等。”梁肖月爱财如命,有钱拿管那么多干嘛?他欢喜着退下去。陈道安转头走回客厅中,洛诗禾话中有话的问道:“二师兄,爹对你怎么样?” 陈道安拱手道:“师傅对我恩重如山。” 洛诗禾一笑道:“二师兄,你为人一项忠厚,这次爹让你跟着舅舅去关外,你可知道为什么?” 陈道安道:“师傅让弟子做什么弟子就做什么,弟子不敢随意揣摩师傅的用意。” 如此表忠心,洛树云与洛诗禾听起来都很满意,洛诗禾道:“二师兄,舅舅这批货价值连城,一路上你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此外,舅舅他老了,关外路途艰险,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留意,他要是想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一定要多劝劝他,千万不能让他有闪失。”这话听起来是关心杨关山,又处处让人感觉有股子怪味。洛诗禾停了停又道:“上次洛河图在你和大师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让洛英山庄很被动,这次你和大师兄一路上要多留意洛河图的消息,希望你们能将功补过。” 多年来陈道安还是第一次被洛树云如此看重,大喜过望拱手道:“徒儿一定不让师傅失望。”说完退下。 一切安排妥当,洛诗禾转头对洛树云道:“爹,你觉得这样是否恰当?” 洛树云哈哈大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诗禾真不愧是女中豪杰。” 洛诗禾一笑拱手道:“听说严灼心已经去了河西,江湖上请他帮忙找洛河图下落的大有人在,我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样,所以女儿想亲自赶去盯着他,爹意下如何?” 洛树云焦心的道:“不是爹不想让你去,江湖险恶,爹担心你有什么差池,要是那样的话......” 不等他说完,洛诗禾打断他的话道:“李香书不是要去河西吗?女儿跟着他爹大可放心,此外女儿还想带乔木一起去,路上好有个伴。” 一边旁听的乔木听闻,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洛树云还是脸色严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要加倍小心。” 洛诗禾道:“女儿知道。”她说着凑到洛树云耳边压低音量道:“爹,女儿走后你要加倍小心,铁枪会、黄河帮都不是泛泛之辈,洛英山庄迟早要和他们有个了断,洛河图要是有什么消息女儿随时飞鸽传书告诉爹爹,如果严灼心敢耍什么花样,你就把辛捷楚和那个小鲤鱼抓起来,有这两个女人在手里,严灼心投鼠忌器,就不敢不听咋们的话。” 隔日正午,杨家马场门外聚集上百号人,一个庞大的商队整装完毕就要出发。事情还是出乎杨关山的预料,洛树云派梁肖月与陈道安来押车,以借口将宋青留在洛英山庄,此举颇意味深长。梁肖月早在的掌握当中,可陈道安水米不进着实让人头疼。杨关山并不傻,他知道洛树云派陈道安来就是为了让陈道安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在关外路途崎岖,半道上出个什么意外也是常有的事,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杨少诚和小鲤鱼跟在杨关山身后追出来,杨少诚担忧道:“爹,关外路途遥远,还是我替你去吧。” 杨关山转头对他笑道:“买家只认我,你去有什么用?你留下照顾杨家马场,我走以后马场全靠你。”杨少诚无言以对,再回头,杨关山已经跨上马背一挥手,商队缓缓向西北走去。 兔王谷的天气变得阴晴不定,几天之间,气温骤然降低,乌云笼罩在山谷上方,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经过兔王精心治疗,居士易和雅娜身上的毒彻底清除,只要再修养几天二人的身体就能恢复。 那天以后,十二生肖帮分崩离兮再也没有来兔王谷找麻烦,兔王谷出奇的清静。遗憾的是,马王再也没有到兔王谷来,让兔王有些不自在。当陪伴成为一种依赖,到了一定的年龄,女人总希望身边有个男人,不用那个男人有多英俊,只要他肯不离不弃,兔王突然感觉有个人常围着自己转是件幸福的事。可马王偷了严少度的马,虽然她已经将那匹马还给严少度,但马王并不知道,再者说来,就算马王知道,他也未必敢到兔王谷来。 一场大雨将兔王的心打得七零八落,大雨过后,通向兔王谷的崎岖道路上出现两个人影,马王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来了。当然,他担心居士易等人还没走,特意拉上鼠王壮胆。见到兔王时,马王心中甚是欢喜,兔王何尝不是?但嘴硬着道:“我说老马、耗子,你们两个就不怕撞上居士易他要了你们的小命?” 居士易是心怀坦荡的大侠,大不了在他面前装装孙子就能蒙混过关,鼠王怕的是严少度,他眼神漂浮不定,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问道:“兔子,居士易和那个姓严的还没走吗?” 说来巧了,鼠王问这话的时候严少度正好从门前路过,听到鼠王的声音并停下脚步悄悄探头往屋里看去,果然是鼠王,严少度不禁一笑,这两天她都快憋死了,鼠王的到来正好能让她解解闷。严少度大大方方的走进去道:“耗子,听说你找我?” 鼠王在她身上没少吃苦头,见到她就像见到活阎王,连忙躲到兔王身后指着严少度结结巴巴道:“你.......我告诉你,你别过来......” 严少度追上去道:“过来又怎么样?你还能吃了我?”鼠王大吓,早知道严少度等人还没走,他跑这来干什么?此时真是追悔莫及。马王偷了严少度的马,这时候撞上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严少度围着他细细打量一番道:“偷了本公子你马,你还敢到这来,找死呀?”她故意大声喊。 马王吓得浑身发抖,鼠王却不老实的探出头来道:“什么公子,明明是小姐。” 身份被拆穿,严少度又将目光移到鼠王身上,鼠王围着兔王转,严少度跟着鼠王走,如此转了两个圈,鼠王大喝一声,一伸手老鼠爪子向严少度袭去。严少度眼急手快,伸手擒住他的手腕“哼”一声道:“你这只耗子怎么这么不老实?看我不把你的老鼠抓子打折了。” 他一用力,鼠王疼得“呀呀”直叫道:“别别别,我错了还不成?公子饶命......” 严少度顺手一推,鼠王满地打滚,严少度开心的笑道:“你这只耗子挺有趣的,你那么有自知之明,我就放你一马。”严少度走到马王身边道:“马王呀马王,你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连我的马你都敢偷。” 当日,龙王见到那匹白马被吓得屁滚尿流,这说明严少度的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马王是来看兔王的,谁曾想会遇上严少度,他只能认栽拱手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是爱马之人,姑娘的马是我偷的,可谁让姑娘你那匹马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呢?” 偷别人的东西怪别人的东西好,严少度呵呵一声道:“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严少度狠狠冲他翻个白眼大声骂道:“是不是还要我和你道歉呀?” 马王吓得连连后退道:“姑娘息怒,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严少度喝道:“什么姑娘?叫公子,公子。” 马王忙拱手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公子......” 见此情形,兔王忙为马王说好话,她笑着道:“公子,你的马我不是还给你了吗?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成不成?你饶他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严少度开口还没开口,鼠王一脸不快,嘟嘟喃喃道:“偷你匹马你就不乐意,那你和居士易还杀了我们十二生肖帮好几个兄弟又怎么算?” 严少度听后走到鼠王身边懒懒道:“我是杀了几个畜生,你想找我报仇呀?”鼠王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严少度转头对兔王道:“兔子,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有事先走了,拜托你照顾我那两位朋友。”说完,严少度迈开步子就。走两步灵机一动,笑着来到鼠王面前道:“你这只老鼠那么有趣,我真舍不得你,有没有兴趣陪本少爷走一趟?”在她面前,鼠王连嘴上的便宜都占不到,何况她们还是仇人,严少度的邀约他岂能愿意。严少度见鼠王有意识避开她,对鼠王一笑走出去。 鼠王对严少度不感兴趣,马王却出奇的喜欢,甚至忘了她们之间还有深仇大恨。正所谓臭味相投,她们都是懂马爱马之人,白术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好不容易弄到手又还回去多可惜,马王心中十分不甘,他对兔王道:“兔子,见到你我就放心了,改日再来找你。”说完追上去道:“严公子你等等我......” 这算哪门子的事?兔王、鼠王一脸懵,难道就这样相逢一笑泯恩仇了?鼠王“哎呀”一声拱手对兔王道:“兔子,你保重。”鼠王也跟上去。 事情的发展竟如此快,刚才还你死我活,现在就成朋友了,结局真让人惊讶。说到底,十二生肖帮在河西做恶,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杀你这种事情在她们眼里早就成习以为常不足为怪。江湖中人,早将生死看得不是那么重要,十二生肖帮表面上虽然有兄弟的情分,事实上只是一群重利忘义之辈,况且对手那么厉害,与她做对手不如做朋友,毕竟做对手会掉脑袋,做朋就不然。 马王每次来总要唠唠叨叨一番,今天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走,其实习惯也是一种依赖,兔王心中一阵的失落。刚走出房门就撞见居士易,兔王问道:“居士易大侠,你这是?” 居士易略带悲伤拱手道:“承蒙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在下身上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这几日多有打扰,在下这就离开。”她们杀人十二生肖帮几个人,兔王却不计前嫌就她们的性命,居士易心中惭愧,忍了忍又拱手道:“在下杀了十二生肖帮几个人,在此向阁下赔罪,只要十二生肖帮能弃恶从善,在下日后绝不为难十二生肖帮。” 居士易为人坦荡兔王是钦佩的,要不然就不会救她们。兔王问道:“你要是走了,那位姑娘谁来照顾?” 居士易叹道:“在下不过是江湖浪子,一个人浪迹天涯惯了,我走以后严兄自然会照顾雅娜。” 兔王道:“你们男人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这句话让居士易摸不着边,兔王一笑道:“严公子她已经走了,居士易大侠就安心留下来吧,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再走不迟,顺便能帮我照顾那位姑娘。”兔王从他身边走过,雨后天晴,她正好去晒药材。 居士易呆呆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严兄走了?” 严少度牵着马离兔王谷越走越远,马王、鼠王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严少度转头对右边的鼠王道:“怎么?咋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你不找我报仇了?” 鼠王气嘟嘟道:“谁说的?我担心你对老马下毒手,所以跟着你。” 严少度一笑道:“不妨告诉你,那条死狗就是我亲手杀的,现在你总有理由找我报仇了吧?” 鼠王呵呵冷笑一声道:“老马和我的关系岂是别人可以比的。” 严少度叹道:“你真叫我见识到什么是真正兄弟情义。”她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吧,我打掉你两颗门牙,等我找到洛河图以后还给你两颗金子做的。” 一听到“洛河图”三个字就想起鱼肠曾找过他们,鼠王吓得一颗心直跳脱口而出道:“洛河图......” 严少度打量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想得到洛河图?”鼠王坚定的摇摇头,严少度不解问道:“为什么?” 鼠王答道:“老马和我虽然是恶人,可我们心里清楚,我们在河西做恶,别人未必会把我们当回事,这条命始终是自己的,要是牵扯到洛河图,江湖上什么样的高手都会找上门,到那时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何苦自寻死路。” 严少度点点头道:“老鼠,算你聪明,不过我想找洛河图,你看怎么办?” 鼠王不答,马王接上话道:“就凭公子这匹万里挑一的好马,别说两颗金牙,就算给耗子打上十颗金牙你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敢问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少度没有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向马王感兴趣的地方道:“向这样的好马我家多的是,你要是想要,等我回去以后送你十匹八匹也未尝不可。” 既然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找洛河图呢?马王更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公子何苦冒掉脑袋的风险去找洛河图?” 严少度道:“那还不简单,你会觉得自己钱多吗?” 严少度牵着马向前走去,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就冲刚才那番话,二人更不敢得罪她。二人停了停追上去,鼠王又问道:“公子眼下打算去哪?” 严少度道:“黑水客栈。” 有人势在必得,就有人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分洛河图一杯羹。就这一个月多月,黑水客栈的利润一番再番,苏行乐得合不拢嘴,要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天下第一首富的位置哪还能轮到朱越来坐,守着这座金山,还要洛河图又有什么用。苏行知道这些江湖中人到河西来的目的,当然他也清楚这样日子不会长久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但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把大把大把的银子装进兜里。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河西道上有河西道上的规矩。武林中人对洛河图的痴迷可谓到了前仆后继无怨无悔的地步,苏行一边赚别人衣食住行的钱,一边赚买卖消息的钱,同样的消息在他手里能反复倒卖无数次,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总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从他那里买走,就连一根狗啃剩下的骨头也有人愿意花钱买去细细推敲,这桩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没有一点风险的买卖。这都是什么世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苏行是个生意人,什么都抵不过别人愿意,他只好一边笑话这些人愚不可及一边从他们兜里把银子拿走,反正像他们这种见财起意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又是客流不断的一天,正值中午,客栈里坐满人,黑水客栈本是河西道上最大的客栈,现在看起来怎么如此狭窄。苏行站在柜台前用右手拄着下巴看着这几天他送走的一批批客人,到今天他真懒得向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爷点头哈腰,反正生意多的是,黑水客栈的门你爱进不进。让他疑惑的是,都一个多月过去,夺走洛河图的人只怕早已远走天涯,怎么这两天来的人似乎比之前更多更密集。 严少度带着马王、鼠王走到柜台前,严少度“啪”一掌拍在柜台上道:“掌柜的,给我三间上好的客房。” 苏行抬头打量打量她,一眼就瞧出她是个女子,但她的面相却很陌生,苏行倒也识趣,好奇的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到河西吧?” 严少度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厉害,苏行嘻嘻笑道:“着河西道上没有什么事是我苏行不知道的。” 严少度也笑道:“苏老板果然名不虚传。”严少度又问:“苏掌柜,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到你这来?” 苏行右手拄着下巴,仰头转出莫不关心的模样伸出左手道:“公子既然知道我苏行,也该知道黑水客栈的规矩。”严少度将一锭银子放在苏行手心上,苏行顿时来劲,看了马王和鼠王一眼道:“黑水客栈每天来的人都很可疑,不过最可疑的就是公子这两位朋友。” 这话分明在说马王和鼠王样貌丑陋,鼠王大气骂道:“你说什么?”眨眼间老鼠爪子向苏行袭去。 苏行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把头藏到柜台下面去。严少度用折扇打在鼠王胳膊上大声问道:“耗子你想干什么?” 看在严少度的面子上,鼠王勉强收手,但心里还是气不过骂道:“把银子还回来。” 苏行哪知道鼠王那么大火气,小心探出头道:“这是黑水客栈的规矩,要我回答问题就要付银子,这位公子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没有理由把银子还回去吧。” 被他给耍了严少度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她皮笑肉不笑咧嘴道:“本公子喜欢守规矩的人,银子就不用你还了。”她又拿出一锭银子摆在柜台上,苏行刚伸手,她并用折扇将苏行的手紧紧压在柜台上道:“银子你拿走,不过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苏行在河西道上混,十二生肖帮当中的马王、鼠王他是知道的,他敢在二人面前耍花样当然是没把二人放在眼里。他见严少度身上的打扮和门外那匹白马,知道严少度是个有钱的主,又看她是个女子想好好讹一笔,却不知道严少度是个厉害的角色。尝到了厉害不敢再耍花样,苏行哀求道:“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严少度这才肯罢休抬起折扇放开他。 鼠王见状很不高兴,气冲冲跑出去,马王“哎呀”一声道:“耗子你等等我。” 这般二人就走了,严少度一笑道:“苏掌柜,那两间客房就免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苏行打量客栈中所有人一眼凑到严少度耳边道:“要说可疑的人,黑水客栈里最可疑的人就是角落那两张桌子旁的人。”严少度朝他说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黑衣的剑客坐在角落一张桌子旁,那人左手旁摆着一柄铁剑,用左手持酒杯,而另一张桌子旁两个人分别是矛隼燕十七和金钱豹云鬼。再看客栈里这些人,虽说他们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实则暗地里都在偷听苏行和她说什么。苏行压低声音接着道:“到这来的人无非想从我这得到对他们有用的消息,那三个人都在我这住了十几天,却什么都不问,公子可知道为什么?” 严少度不知道三人的身份,但对他们的举动好奇,又将一锭银子放在苏行手上问道:“为什么?” 苏行道:“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严少度又从腰间取出银子,岂料苏行客气起来道:“公子出手大方,不过这个问题不用我回答,公子安心住下自然就知道他们要等的人是谁。”苏行大声对伙计道:“给这位公子烧洗澡水,带这位公子到楼上休息。” 苏行果然会做生意,听了他的话,严少度倒对他有几分感激,笑道:“给我的马喂最好的草料。”那还用她说,这样一位有钱的主,苏行还生怕伺候不好。 马王、鼠王寻思着陪严少度几天就回兔王谷,谁知相处几天,怎么觉得越来越喜欢她,二人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到底还是跟到黑水客栈,却把之前的仇恨早抛之脑后。鼠王的那通火气不是没有原因,此时已走出十二生肖帮的地盘,河西道上人吃人,为争夺地盘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再说,十二生肖帮是地头蛇,黑水客栈住着么多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他们要是住在那,还不迟早被人除害丢了性命那就大大的不值当,还是离开的好。离开后并未走远,一想到严少度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不放心,干脆远远跟着她。 夜幕下北风呼啸,二人在山谷中生起火堆,烧红的炭上兔肉就快烤熟,香味直叫人垂涎欲滴。马王哈哈笑道:“兔子要是知道咋们今晚吃的是烤野兔,她非扒了咱两的皮不可。” 鼠王一边加柴火一边道:“我说老马你也算是个男人?你在兔子屁股后面都跑了十年结果还是这样,要换了我就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兔子不乖乖听你的。” 马王“切”一声道:“你就拉到吧,你耗子有本事又怎么样?”往事越上心头,鼠王将一根树枝折断狠狠丢进火堆里。马王说错话,忙道:“你看我这张破嘴,耗子你别在意。”沉默一会,马王问道:“耗子,你说严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我对她是越来越好奇。” 鼠王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她还打掉我两颗牙呢。” 马王哈哈大笑道:“耗子你还别说,没了那两颗牙你还真可比以前顺眼得多。”他将兔肉从炭火里拿出来笑道:“哎呀终于熟了。”说着又将另一只野兔烤上道:“你说咋们兄弟算怎么回事?以前虽说穷咋们穷是穷了点,毕竟还有兄弟情分在,这两年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算彻底完了。” 鼠王恨恨不已道:“你说这些不痛快的干嘛?我耗子只有你老马一个兄弟。”话刚出口,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似乎背后出现一个人影,鼠王警觉的站起来转身喝道:“谁?” 四下连个鬼影都不见,马王“嗨”一声道:“耗子,你别一惊一乍的吓唬自己。” 鼠王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坐下喃喃道:“难道我看错了不成?” 马王将一直兔腿递给鼠王道:“你尝尝这肉真香。”又叹道:“可惜呀!要是有酒就好咯。” 话刚出口,背后有人道:“在下这里倒有酒,可惜没有把酒言欢的朋友。” 二人吓得急忙站起来,双手暗暗压在兵器上。鼠王一直觉得有人盯着他们果真如此,大喝道:“什么人,还不滚出来。”一条人影出现在身后,走近后看清他的模样,原来是严灼心,他手里提这个羊皮口袋正朝二人走来。二人不认识严灼心,鼠王双手不离兵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严灼心道:“阁下是在说我吗?”他一笑摆手道:“不是我想偷听两位说话,两位把我吵醒了,我不听也不行呀!” 这么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马王紧盯严灼心道:“朋友,相逢就是有缘,你有酒我们有肉,何不过来一起喝一杯” 严灼心正有此意道:“好啊!”于是走过去轻轻松松在二人身边坐下。 对方不知是敌是友却这般大意,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当严灼心八成是个愣头青。二人这才放下戒备之心坐下来,马王将另一只兔腿递给严灼心,严灼心打开羊皮口袋大口喝酒又大口咬下一块烤肉,笑盈盈的将酒递给马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给。”二人见他这般傻乎乎的模样就更放松,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津津有味。正尽兴时,严灼心一边啃肉一边道:“江湖险恶,你们就不怕酒里有毒呀?”听此言,二人吓得魂飞魄散,严灼心又一笑道:“不过你们放心,你们请我吃肉,我没有理由给你们下毒。” 一脚高一脚低,二人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别看严灼心傻乎乎的模样,从他说的话中并听得出他不是等闲之辈。马王一手拿着酒袋子,一手摸向腰间的马鞭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严灼心抬头看二人一眼道:“你们问我呀,我的名字叫花依怒,想必两位没有听说过。” 江湖中人还有谁没听说过花依怒这个名字?二人听后不着急反而轻松下来相互看一眼,鼠王笑道:“阁下莫不是和我们开玩笑,江湖中谁不知道花依怒是个女人。” 严灼心盯着他问道:“你们见过花依怒?” 鼠王被他看得浑身不再在摇摇头道:“没有。” 严灼心接道:“那你们怎么知道花依怒是个女人?”二人答不出来,严灼心道:“我是谁你们知道,让我来猜猜你们是谁吧!”他分别看二人一眼指着鼠王道:“你一定是十二生肖帮里的鼠王。”又指着马王道:“至于你,一定是马王,我说的没错吧!” 把两人的身份猜的如此准确,直叫二人刮目相看,马王道:“江湖传闻,花依怒是个女人,没想到却是个年轻公子,久仰久仰。” 严灼心一顿胡说八道二人还真相信,他们不知道花依怒是男是女,总该知道严灼心手里的赤羽折扇吧,看来真正的愣头青反而是他们。严灼心道:“江湖传闻有真有假多半不可信。” 二人点点头,鼠王问道:“花公子,你到河西来干什么?” 严灼心道:“十二生肖帮是河西道上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汉,洛河图二位应该听说过吧。” 十二生肖帮什么时候被人称作英雄?二人洋洋得意,鼠王道:“英雄好汉实在不敢当,我们兄弟也就混口饭吃,不敢与花公子相提并论,洛河图我们兄弟自然知道,不过我们兄弟武功低微,没有花公子的本事,不敢与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相争。” 颜浊兮道:“二位何必这么客气,要我说,洛河图是武林至宝,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二人赞同他的话,相互看一眼点点头。严灼心见将他们唬住,心想十二生肖帮在河西势力庞大,说不定他们有洛河图的消息。于是接过酒袋子痛饮一番递给二人道:“来,咋们喝酒。”二人看他如此豪气,接过酒袋子就喝。严灼心乘他们兴头上没有防备问道:“两位在河西道上称雄,消息一定比在下灵通,二位知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这一问马王顿时紧张,鼠王刚要开口,他并抢着道:“十二生肖帮不敢与江湖中的英雄争先,我们确实听说洛河图在落雁峡被人劫走,不过那都是江湖传闻,我们兄弟确实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马王同时瞅了鼠王一眼,鼠王明白他的意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句江湖传闻又将问题丢还给严灼心,不得不说马王还有点头脑。哄着他们不愿说,严灼心自然还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开口,他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道:“来,咋们接着喝酒。” 一句甜一句打,原本清醒的马王渐渐被严灼心搞得摸不着头脑,喝着喝着就倒下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严灼心给他们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马尿,脑袋一阵阵的疼。阳光明媚,让二人难以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麻木,好不容易睁开眼清醒过来,原来他们被困成两个球挂在一棵胡杨树上晃来晃去,怪不得眼前那么晕。 三条人影出现在眼前,严灼心他们前夜见过,花依怒和徐妙笔他们就没有见过。方才明白着了道,花依怒心狠手辣,二人是气不过但为保性命不敢放肆,鼠王笑嘻嘻问道:“花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好好说。” 看他们这副狼狈样,花依怒和徐妙笔差点没笑出来。严灼心走到树下面抬头看着挂在上面的两个人哈哈笑道:“我说两个笨蛋,江湖险恶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混的?” 二人真是后悔不矣,再看严灼心手里拿着匕首,马王乞求道:“哎呀花公子,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不成?我们在这向你赔罪,你放了我们吧。” 严灼心一笑将匕首递给花依怒,花依怒走过来冷冷道:“谁告诉你们花依怒是个男人的?” 二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再瞧花依怒一脸的杀气,这回怕是碰上真人了,两人连连道:“花姑娘饶命,花姑娘饶命......” 花依怒喝道:“不想死,还不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 都是洛河图惹得祸,马王道:“我说我说......”性命攸关,这时候他顾不上兄弟情义,马王道:“十二生肖帮虽然在河西道上称雄,可洛河图的事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有条信索姑娘可能会感兴趣,就半个月前鱼肠找过我们,他说有人出一万两银子让十二生肖帮去劫洛河图,龙王说洛河图的事太大他没敢答应,这件事只有龙王一个人知道,我们并不知情,可龙王贪财,洛河图是不是他背着我们派人劫的我们就不知道。” 花依怒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马王“哎呀”一声道:“耗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鼠王和龙王关系最好,他原本有意为龙王隐瞒,可是龙王三番五次让他失望,事到如今不能怪他不念兄弟之情。鼠王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句隐瞒不得好死。” 花依怒道:“龙王在哪里?带我们去找他。” 反正最大的秘密都说了,索性全盘托出,鼠王道:“龙王这个人为人谨慎,他的落脚之地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道。” 花依怒匕首一指马王喝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他。” 鼠王苦着脸道:“姑奶奶,你就算把我们两个都杀了我们一样不知道呀!” 看来他们说的是正的,严灼心走回来道:“你们两个别想耍花招,要不然我就把你们挂在这晒成肉干。”二人不停的点头,严灼心轻声对花依怒道:“放了他们吧。”花依怒顺手将匕首抛出去,匕首割断绳索,二人狠狠摔在地上“呀呀”直叫。严灼心去将匕首捡回来,一一将困在他们身上的绳索割断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早这么听说用得着吃这顿苦?” 既然他不是花依怒,那他又是谁呢?马王忍痛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严灼心站起来打开折扇道:“我叫严灼心。” 鼠王惊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二人吓出一身冷汗,世上所有的秘密天玄阁都会查清楚,幸好刚才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要是编个故事骗她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严灼心凑上去道:“但愿你们说的是真的。”说完,三人牵着马朝黑水客栈的方向走去。 马王、鼠王相互看一眼面面相嘘,直跳的心终于稍许平静。他们算交上什么好运气?十二生肖帮先和居士易结下梁子,之后鱼肠找上门去,眼下又遇到严灼心和花依怒,中原武林当中有名的人物这一个月撞上那么多,接下来不知道还会遇见谁,怪就怪龙王和洛河图扯上关系,十二生肖帮这次真是大祸临头了。 严灼心一行三人踏进黑水客栈大门时惊起不小动静,有对花依怒的畏惧也有偶遇严灼心的喜切,只有苏行埋头算账,两耳不闻窗外事。三人小心谨慎走到柜台前,严灼心敲敲柜台道:“苏掌柜,久违了。” 苏行抬起头豁然开朗,他拱手笑道:“是严兄呀,在下估摸着这两天你该到了,我这找你的人可不少。”严灼心顺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见那个左手使剑的汉子以及燕十七、云鬼二人,其实进门的时候严灼心就注意到他们。苏行笑着将目光移到严灼心身边的花依道:“花姑娘果真美艳动人,怪不得严兄对你总是念念不忘。”接着他“唉”一声打量徐妙笔一番道:“这位莫非是严兄的挚交徐妙笔?” 苏行果然消息灵通,连徐妙笔这样的人他都知道,可把徐妙笔乐坏了。花依怒不以为然,严灼心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苏行笑道:“怪不得苏掌柜的生意那么好,苏兄恭维别人的本事可是一绝呀!” 苏行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苏某是个生意人,全凭一张嘴。”严灼心也跟着大笑出来。 笑过以后严灼心道:“苏兄,给我们三间客房。” 苏行道:“苏某与严兄之间做的可不当当是这吃住的买卖。”他们打什么哑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苏行查了登记簿后道:“真不巧,本店的客房只剩两间了,要不然严兄三位将就将就?” 徐妙笔笑道:“那成,严兄和花姑娘一间,徐某一间。”这话花依怒听来很不痛快,狠狠瞅了徐妙笔一眼。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喝酒的青衣汉子忽然提枪纵身跳起来大喝一声:“花依怒杀人无数,杀了她为武林除害。”那人手里的铁枪如蛟龙般向花依怒胸口刺来。进门时这些人并对她虎视眈眈,花依怒早有防备,她提剑一拨逃开那人的铁枪,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那人胸口,那人“啊”惨叫一声从窗户纸上飞出去倒在客栈外面吐血身亡。 与那汉子同桌的五个人见状同时拿起兵器扑上来,花依怒拔剑一挥,铁剑上留下鲜血的痕迹,五人纷纷倒地。店里其他江湖中人见状全都站起来,花依怒眺了他们一眼,众人敢怒不敢言慢慢坐下。严灼心好生失望,徐妙笔却吓得直咽口水,遇上这个阎王爷,脑袋现在还长在自己脖子上真是万幸。 花依怒将带血的剑放在柜台上冷冷道:“现在有房间了吧?” 苏行微笑着道:“有了有了。”花依怒收起剑穿过人群往楼梯的方向走,苏行挥手对伙计道:“赶快收拾收拾给花姑娘腾地方。” 死人在河西这个地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黑水客栈里的伙计一面将五个死人的尸体拖出去一面将地上的血迹擦去,同时有人引花依怒上楼。花依怒从人群中穿过时,江湖中人纷纷低下头,就怕多看她一眼送了性命。她倒是潇洒的走了,严灼心和徐妙笔尴尬的站在柜台前不知所措。在严灼心三人进门时,严少度并站起房间门口,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里,在她看来,花依怒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让那些人不自量力,死了活该。花依怒走上楼,严少度一笑与她擦肩而过而后往楼下走。 客栈里许多江湖中人不是严灼心的朋友也是旧识,在他们面前严灼心和徐妙笔连头都抬不起来,燕十七、云鬼二人是严灼心的好友,二人就算有心为严灼心说话也无从说起。严灼心低头从一张张桌子面前走过,看到的都是别人对他异样的目光,与严少度擦肩而过时,严少度停住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严灼心停住脚步,严少度道:“花依怒滥杀无辜,难道你还要袒护她吗?”客栈里的人都在等他回答,徐妙笔见情形不对,急忙推着他往前走。严少度冷冷一笑斜眼看严灼心,对自己点这把火她说不出的满意。 严灼心回到房中,只敢躲在房间里干脆不出来,这个时候出门还不被楼下的江湖中人用口水淹死。严灼心陷入痛苦中,花依怒走到今天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她们从来没有认识过,或许花依怒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她们没有相爱,花依怒就不会接二连三去杀人。日月宫已成往事,多数人如今都已不在,当年扬逸子和月宫如收养她们到底是出于对她们的关心还是一场精心布局?如果真的是关心,为什么造成那样一场悲剧,如果出于关心,为什么让她们所有人都卷入江湖恩怨?严灼心时时这样胡思乱想。难怪花依怒对往事难以释怀,他又何尝不是?月宫如视他如己出,他却眼睁睁看着扬逸子背叛月宫如,眼睁睁看着月宫如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就连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当年月宫如留下的,真的要承担一切痛苦,那个人不应该是花依怒,应该是自己。 隔壁的花依怒心里的苦不会比严灼心少,她多想做个有温度的人,她多想放下手里的剑。做出与严灼心了断的决定看似容易,真的做起来何其艰难。这几天朝夕相处,她越发深刻的知道她心里有多舍不得,那种舍不得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感,也是家人之间的脉搏,如果没有严灼心,就算得到洛河图重建日月宫又有什么意义?她每天都要承受内心的煎熬,直到痛苦将她压垮,她不知道该怎样发泄,她会的只有不断杀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严灼心的房门。严灼心将门打开,严少度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酒坛子对他笑得甜蜜道:“严兄,天都黑了,你也躲了一天,想把自己饿死不成?”她提起酒坛子道:“咋们喝一杯做个朋友如何?” 怪不得楼下那么安静,这一天就在他胡思乱想中悄然过去。之前严少度对他虽然不怎么客气,现在从她眼神当中却看不出她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一个漂亮姑娘站在他面前难道他还能看不出来?严灼心心情顿时好不少,并轻轻一笑随她走下楼去。 苏行在柜台前结账,店里的伙计忙着收拾,此时楼下早就没客人。严少度边走边道:“掌柜的,给我和严兄点盏灯,银子我少不了你。” 苏行见严灼心终于肯出门,高高兴兴的从柜台旁前走出来,怕打扰客栈里其他人休息,引二人到僻静的一个角落放下凳子,一挥手命伙计盏灯。灯亮起来,苏行长叹道:“严兄你一天不肯出门,花姑娘也一天没出门,苏某好心好意给她送点吃的,花姑娘根本不领情连门都不愿开。” 严灼心一听痛心不已问道:“她一天没有吃东西?” 苏行道:“是呀,我看花姑娘是在和严兄你赌气。” 严少度此时接上话道:“那几个杀了也就杀了,谁让他们不自量力,何况是他们先动的手。”谁说不是?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难道要任人宰割不成?严灼心懊悔不已,真不该生花依怒的气。 苏行见他若有所思,拱手道:“两位先聊,苏某的事情还没忙完。”严灼心点点头,苏行转头对伙计道:“去给严兄做几道下酒的小菜”说完转身回到柜台前。 严灼心还在内疚,严少度见他魂不守舍就一边倒酒一边道:“女人谁不喜欢听甜言蜜语,严兄不妨去向花姑娘说几句好听的话,花姑娘心里的气自然就消了。”她端起酒杯道:“严兄请。”严灼心回过神来端起酒杯与她一起饮下。 放下酒杯,严灼心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严少度一笑道:“在下严少度,说不定五百年前与严兄还是一家人呢?”严灼心哈哈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名字“程少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严少度拱手道:“今天的事在下多有得罪,望严兄不要往心里去,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严兄的大名在下素有耳闻早有结交之意,这杯酒就算在下向严兄赔罪。” 她主动提起之前的事,她们之间的误会就算解除了,严灼心举杯道:“在下喜欢交像严兄这样直来直去的朋友。” 又饮一杯,这时候下酒的菜来了,伙计摆上热菜道:“二位客官请慢用。” 有酒有肉,心情又舒畅,严灼心肚子“咕咕”直叫,他笑道:“多亏严兄,我现在胃口好多了。” 严少度哈哈一声道:“不是在下的功劳,是严兄情到深处不能自拔,男人就该像严兄一样有情有义。” 说到这,严灼心故意问道:“难道阁下不是男人吗?” 严少度眼珠子一转,二人一同大笑出来。过了一会,严少度道:“想必严兄是为了寻找洛河图的下落而来,不知严兄可有什么线索,能不能和我透露透露?” 说她直来直去真不假,严灼心问道:“严兄也想要洛河图?” 严少度大笑道:“洛河图是武林至宝谁不想得到?只是世人拿命去抢,未必人人有命活着得到。” 话说到这就被人打断,楼上一人道:“既然不是人人有命活着得到洛河图,阁下又为何要滩这趟浑水呢?”一条人影落下来,二人望去,是那个穿黑衣左手使剑的人。那人走到二人身边对严少度道:“阁下自从住进黑水客栈就很少出门,今夜有如此雅兴,不知寓意何为?”严少度瞅那人一眼懒得理他,那人并拱手对严灼心道:“严兄,在下恭候多时了。” 严灼心站起来大笑一声道:“我一直奇怪,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袁兄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原来躲到这来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河帮第一高手,左手剑袁虹。袁虹道:“在下到黑水客栈来是奉命行事,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望严兄不要见怪。” 严灼心摆手道:“袁兄有袁兄的难处,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怪你呢?”说着一摆手道:“袁兄,不如一起喝两杯。” 袁虹刚坐下,燕十七与云鬼并从楼上下来走到三人面前一点不见外坐下来。云鬼笑道:“我们都盯严兄一天了,还是让袁兄抢了先。” 等他说完,燕十七拱手道:“上次望月楼的事,还望严兄见谅。” 他不提也罢,既然提起严灼心道:“二位,上次我们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你们要是指望我帮你们找洛河图,咋们就别再做朋友。” 两人笑着相互看一眼,燕十七道:“严兄未免太小瞧我们,洛河图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哪比得上我们和严兄之间的情谊,最近江湖上乱糟糟的,我二人想着去凑个热闹顺便找严兄喝个一醉方休,谁知还不等我们把话说完洛盟主就找上门去把严兄请走,听说还要让严兄做他的女婿,我们两在长安等了几天,又去春花楼问过辛老板都没有严兄的下落,干脆到这来等你。” 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他错怪他们了,想必辛捷楚听说望月楼的事,二人去春花楼找他时辛捷楚故意对二人隐瞒他的行踪。就为见他一面大老远让他们跑到河西来等他,足见二人对他情义深重,严灼心惭愧的拱手道:“让两位大老远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在下在此向两位赔罪。” 云鬼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咋们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说什么不醉不归?严少度站起来气汹汹离开,严灼心忙问道:“严兄这是要去哪?” 严少度转头各看袁虹、燕十七、云鬼三人一眼嘟嘟喃喃道:“大好的心情都让三只臭苍蝇给毁了。”她对严灼心一笑道:“严兄,咋们改日再聊吧。” 三人在她嘴里都成苍蝇,她的心情哪还能好?等严少度走后,三人不自觉哈哈笑出来,燕十七道:“你们听听,我们倒成苍蝇了。”他笑着问道:“难道严兄没有看出来她是个小姑娘?” 严灼心答道:“她一身的胭脂味,我还能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三人接着大笑,袁虹道:“这个严姑娘只怕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我仔细观察过,她故意隐藏了武功,她的伸手只怕不在我之下。”袁虹武功了得,他这话莫非是在吓严灼心三人,三人相互看一眼笑着举杯。 夜深天寒,严少度却跑到花依怒房间窗外坐在房檐上吹口哨。她倒是吹得轻松自在,可曾想过屋里的花依怒时时刻刻在承受煎熬,心里一团火不知道找谁出气。她以为她女扮男妆就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子,花依怒从她的声音和气息当中就知道她是个女人,更可气的是她的房间就在严灼心的房间旁边,她清楚的听到她一句话就把严灼心拉走,而她在屋里等了一天还没有等来严灼心一句关心。许多时候,女人生气都是毫无由头的,再听到她和严灼心在楼下把酒言欢,现在又跑到自己窗外捣乱,分明是在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花依怒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一气之下一挥手从袖子中射出几枚暗器。暗器透过窗子向严少度射去,严少度纵身一跃躲过去。花依怒听到有动静,以为暗器打中终于可以清静,心想,是她找死不能怪她心狠手辣。 谁知没过多久,窗外的口哨声又响起,花依怒忍无可忍,推开窗纵身窜出去,一掌劈向严少度骂道:“贱人,你找死。” 严少度见状张开双臂向后一倾,如一只张开羽翼的鸟落在房檐上,花依怒扑了个空直接落到楼下去。花依怒站在楼下抬头一看,严少度一个燕子翻身倒挂在房檐上冲着她笑。花依怒几时受过这种嘲弄,她一脚踢在地上跃起顺势一脚踢在房檐的瓦砾上,瓦砾从房顶落下,岂料严少度脚步出奇的快轻轻松松躲过去。花依怒跟着一脚脚踢过去,严少度沿着房檐边缘行走,丝毫不落下风,瓦砾就如拆房子一般接二连三往下掉,落在地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往后就无处可退要被逼到房檐下面去,严少度忽然跃起一掌朝花依怒打去,花依怒见她总算不再躲躲藏藏,几乎同时一掌打向她,两人双掌相对同时落到地上连连后退。显然二人都过分低估了对方,没有料到对方的内力如此深厚,这一掌双方同样使出七成功力拼得半斤八还两险些受伤。 客栈里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正好见到她们踉踉跄跄落到地上,严灼心赶忙站到两人中间劝道:“严兄、花依怒,大家都是朋友,有话好说。” 花依怒正在气头上,袖子一甩道:“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严少度却笑着走向花依怒道:“你无话可说,我可有话要说。”她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瓦砾,被绊了一下扑向花依怒。要是她们撞到一起岂不是让人看笑话,花依怒往后一退,岂料一脚踩空倒回去正好倒进严灼心怀里。在众人面前,严灼心和花依怒好不尴尬。再回头,严少度站得稳稳当当正对她们笑盈盈的露出得意的模样,显然,刚才她是故意装出被绊倒的模样,目的就是让花依怒不小心钻进严灼心怀里。花依怒气得张目结舌,只见严少度拿出一张银票塞在苏行手里道:“苏掌柜,这点银子你拿去修房子吧。”她将双手背在背后吹着口哨一跳一跳走进客栈。 苏行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修房子绰绰有余,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围观的众人也看出是严少度一番美意,那他们留在这干嘛?纷纷转身往回走。严少度的所作所为虽然胡闹,毕竟她帮了自己,严灼心感激还来不及,至于花依怒,她都已经跌进严灼心的怀里,还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除的?她正好就坡下驴,生得事情越闹越僵。因此,二人并又重归于好。 夜入昆山 风灵赌命 越往西北走,秋风越显露威力,到夜里它更肆虐无忌。天上没有月亮,寒气形成大雾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小镇静悄悄的躺在前面的山坡下死气沉沉,仿佛沉睡过去。洛诗禾与乔木快马跑进镇子,只见家家户户早已熄灯闭门,显然她们今日错过了行程,要是再镇子中找不到客栈,二人免不了露宿街头。天寒地冻,后半夜只怕更加寒冷难耐,洛诗禾贵为洛英山庄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她在外面冻一夜想都别想。 沿着街道往前走,终于见到一家亮着灯的客栈,天无绝人之路,二人牵马过去不问青红皂白洛诗禾直接一脚踢开门。客栈里黑压压全是人,寒风从门口吹进来,里面的人纷纷回头望向二人。眼前的情景叫洛诗禾与雅娜震惊,一个个持枪的汉子如饿狼见到食物一般盯着二人,偏偏洛诗禾改不掉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全身上下穿金戴银打扮得漂漂亮亮,岂不更叫眼前的人眼馋。 江湖险恶,就算是武林盟主的女儿那又怎样?乔木吓得慢慢躲到洛诗禾身后去。此刻进退两难,乔木在洛诗禾身后轻声问道:“小姐该怎么办?”洛诗禾就算再有本事,这种阵势也会被吓傻,她哪知道该怎么办? 迷茫之际,只见一个汉子拨开人群哈哈一声笑走来道:“这不是诗禾侄女吗?你怎么到这来了?”原来是阴司,再看客栈里的人使的都是铁枪,看来是铁枪会的人。阴司来到二人前道:“侄女孤身一人出门在外,洛兄难道就不担心吗?”他一摆手命人让开一条路道:“来来来,天那么冷,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眼下洛英山庄与铁枪会还没有撕破脸,阴司与洛树云又是挚交,加之阴狮曾上门提亲,洛诗禾虽然知道阴司没安好心,但她相信阴司眼下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跟着阴司走过去。来到客栈正中央的桌子前面,阴司道:“侄女请坐。”坐在桌子面前的柳集赞、杜合二人同时站起来给她们让座。阴司喝道:“去准备些吃的,再拿两只酒杯来。” 真没想到阴司对她这么客气,洛诗禾没有理由对他不客气,洛诗禾笑道:“阴世伯,上次的事诗禾真是过意不去,我原本想等阴世兄的后事办完后再次登门向世伯致歉,可阴世伯离开长安时也没有告诉诗禾一声,想来阴世伯还在生我的气。”她站起来抱手道:“诗禾再次向阴世伯道歉,请阴世伯见谅。” 阴狮被杀后洛诗禾就装模作样演了一番,今夜又来这一套,别说阴司,就连柳集赞与杜合都十分气恼。上次就被她给耍了,这次阴司可不吃这一套,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不伤心,他故作镇定笑道:“诗禾侄女知书达理聪明过人,我一项很喜欢,可惜狮儿他没有那个福分。” 洛诗禾从眼角挤出几滴泪水道:“世伯千万不要这么说,是诗禾辜负了阴世兄。”她擦擦泪水道:“不过世伯放心,阴世兄是谁杀的洛英山庄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诗禾一定手刃仇人为阴世兄报仇。”她说得好听,阴司也跟着掉几滴眼泪,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就算不成器毕竟血浓于水。洛诗禾想了想道:“话说回来,要怪就要怪程不归,要不是他横插一脚怎么会有今天。”洛诗禾还真会挑时候,看准阴司伤心,顺势搬出程不归,想让阴司将矛头指向程不归,让铁枪会找程不归报仇,可阴司还没傻到那个份上。这时候酒菜来了,洛诗禾亲自为阴司倒上一杯酒道:“阴世伯,诗禾敬你一杯向你赔罪。” 戏一次比一次演得漂亮,可在阴司这种老鬼面前洛诗禾不过是跳梁小丑,她的戏再精彩唬得了阴司一时唬不住他一世。阴司忍气吞声将酒饮下问道:“对了侄女,你怎么孤身一人到这来了?” 这个问题叫洛诗禾十分为难,不管她找到什么理由,只怕阴司都不会相信。洛诗禾愁上眉头道:“这件事都怪我爹,他为了让严灼心帮他找洛河图,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坏诗禾的名声,诗禾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阴司哈哈一声道:“父女之间有什么争执都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眼下洛兄肯定担心你的安危,这样吧,明日我让人送你回长安你看怎么样?” 洛诗禾赶忙摇摇头道:“世伯的好意诗禾先领了,严灼心败坏诗禾的名声,诗禾一定要找到他,让他还诗禾清白诗禾才有脸回去。” 阴司又道:“那不如这样,我正好要去找严灼心,侄女不如跟着我,好让洛兄安心。” 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被他当作人质,阴司可以随时拿他来要挟洛英山庄。洛诗禾忽然心中不安,她一慌道:“世伯的好意诗禾先领了,想来世伯一定还有要事要办,带着诗禾岂不是不方便。” 戏演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意思,该说的好话都说过,下面就是翻脸的时候。阴司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哼”一声道:“洛诗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洛诗禾却硬气起来,也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道:“阴世伯,你是武林中的前辈,因此我敬你三分,你别忘了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我要是有什么闪失,铁枪会从此以后在江湖上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洛树云哈哈大笑一声,洛诗禾只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浑身弹动不得,与此同时杜合出手将乔木擒住。洛诗禾大急喝道:“阴司你想干嘛?” 阴司冷冷道:“我想干嘛?是你洛英山庄欺人太甚在先,要不是洛树云悔婚,狮儿他能死吗?”他狠狠盯着洛诗禾道:“既然你送上门来,我阴司没有不笑纳之理,铁枪会的聘礼也下了,你洛英山庄也收了,嫁给谁不是嫁?狮儿死了还有我,今夜就是我们洞房花烛夜。”听此言,客栈中的铁枪会弟子纷纷高呼恭喜阴司。 受制于人,洛诗禾泪水在眼角滚动,乔木骂道:“阴司,你要是敢碰小姐一下,庄主饶不了你。” 以后有洛诗禾这个人质在手,阴司还能怕洛树云不成?阴司哈哈大笑一声道:“把她带到我房里去。”手下弟子得令,将洛诗禾往楼上押,阴司哈哈大笑一声跟上去。 客栈中的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柳集赞指着乔木对杜合道:“这个怎么办?” 杜合对柳集赞喝道:“这个当然是我的。”于是扛起乔木回房。 铁枪会弟子将洛诗禾丢到床上,阴司见她青春焕发美貌过人,早就急不可耐将外套一脱扑上去。洛诗禾大声呼喊道:“阴司,你敢碰我一下我杀了你。”美色当前岂有不碰之理,这时候她说什么都不管用。 只听到“噗”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好事被打扰,阴司好生不爽转过头来,只见李香书闯进来。此刻阴司正在兴头上,敢坏他好事无疑是找死,他恼怒不已,运足功力一掌向李香书劈去。李香书一心只想救洛诗禾,没空理会阴司,他人影一闪躲过去,阴司一掌并将屋里的桌子劈成碎片。等阴司回过头来,李香书已经替洛诗禾解开穴道,并将床上的被褥往阴司身上一抛,阴司躲不及,一条被褥盖在头上,待他将被褥丢开,只见两扇窗还在摇动,李香书与洛诗禾已不见踪影。 楼下的铁枪会众人听到动静气势汹汹冲上来,屋里只剩下气得咬牙切齿的阴司,柳集赞问道:“帮主,出什么事了?”这还用问吗?一切不就尽在眼前。柳集赞叹息一声,这种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离阴司远点,免得阴司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么大的动静杜合不可能没有听到,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柳集赞大急喝道:“不好......” 一脚踹开杜合的房门,乔木已经被救走,杜合倒在床上,喉咙上一道剑痕已经死了。阴司勃然大怒喝道:“洛树云、李香书,我阴司和你们势不两立。” 救走人不说还把杜合杀了,铁枪会岂能被这么欺负?乘李香书三人没走远,阴司命人点起火把追出去。刚扑到客栈门口,迎面传来马蹄和车辙的声音,阴司一摆手将手下人拦住。铁枪会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不一会,一辆马车出现在眼前,马车径直驶来,明目张胆在众人面前停下,阿彩从马车上跳下来拱手对众人道:“给位大哥,向你们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们知道严灼心去哪了吗?” 数十条汉子虎视眈眈,阿彩就像没事人一样,反而将铁枪会的人震住。柳集赞看了阴司一眼,没有阴司之命,众人不敢妄动。阴司冷冷回答阿彩道:“你去黑水客栈看看吧。” 阿彩拱手道:“多谢。”说完坐上马车“驾”一声接着往前走。 等阿彩走远后,柳集赞疑惑的问道:“帮主,怎么让她走了?说不定她和李香书是一伙的。” 阴司喝道:“今天晚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再去追李香书恐怕已经无处可寻,他推开手下人走回客栈。 严少度睡得很好,心情也不错,一大早黑水客栈还没有客人时她并独自坐在客栈中最显眼的位置享受清晨大好时光。苏行挺会讨好她,早早命人给她准备好早餐,她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洋溢着微笑。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开心,也许是因为前夜与严灼心聊得很愉快,也许是因为她让严灼心与花依怒重归于好;此刻没有人打扰她,阳关从窗口透过照在她的脸上感觉十分舒服,仿佛整间客栈都是她的。 愁上心头,她轻叹一声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接着自言自语道:“三只烦人的臭苍蝇......”她抿抿嘴将筷子丢在桌子上。楼上有开门声,接着听到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花依怒提剑从楼上走下来。二人四目相对,花依怒先放慢脚步,而后又快步走下来,严少度顿时起劲对她笑道:“要出去吗?” 花依怒停在她身边瞟了她一眼道:“你最好离他远点。” 花依怒刚要走,严少度喃喃道:“据我所知是你亲手把他推进别人怀里。”她同时眺花依怒有一眼。 说到痛处,花依怒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说完走出去。 严少度得意的笑着冲她道:“怪不得他会离开你。”这话虽然满是挑衅的味道,花依怒却没有回头,接着门外急躁的马蹄声越走越远。 她刚走不就,严灼心打开门走到花依怒房间门口,他并不知道花依怒已经提前离开,并敲敲门道:“花依怒,花依怒......” 楼下的严少度抬头对他道:“她已经走了。” 严灼心想了想轻叹一声喃喃道:“走了......”花依怒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踱步从楼上下来,来到严少度面前抱手客气的道:“严兄早。” 严少度欢喜不已道:“昨天晚上我们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那三只烦人的苍蝇打断,不如我们接着聊?” 她如此客气严灼心怎能拒绝,可惜眼下有要事要办,严灼心道:“在下有要事要办,请严兄赎罪,咋们改日再聊吧。” 严灼心刚迈开步子,严少度并扑上去拦在他前面问道:“你要去找花依怒吗?”像她这样好奇心重的人真少见,严灼心无可奈何,只好微笑着摇摇头。严少度眼球一转道:“这么说你要去找洛河图?”她停了停道:“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严灼心不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绕过严少度走出客栈,严少度一笑回头对苏行大声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点干粮。”说罢追去去。 两人两骑朝落雁峡的方向走,严少度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边走边问道:“严兄,你为什么不去找花依怒呢?”如果她了解花依怒,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严灼心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严少度接着道:“那三只臭苍蝇显然是特意再等严兄你的,他们和严兄你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告别一声再走?”与他们告别岂不凭添麻烦,再说严灼心也没有说过走了就不回来呀!她问的问题严灼心一概不回答,她并未生气,反而笑道:“我知道严兄想去落雁峡,事情都过去那么久,要是有什么线索早就被别人发现,严兄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她怎么知道不会有收获?天玄阁浪得虚名靠的是比别人更有耐心,别人发现不了的信索说不定严灼心就能发现。严灼心对她笑道:“看来严兄已经去过落雁峡。” 严少度道:“我们既然是朋友,对朋友无需隐瞒什么,在下确实去过落雁峡。”她这般率直,丝毫不避讳对洛河图的野心,与江湖中绝大多数给予洛河图的人有天壤之别。严灼心被她弄得晕头转向,着实看不出她的心思,于是对她一笑挥起鞭子抽在马背上快马飞奔去。 赶到落雁峡时干好是正午,夜晚寒风刺骨,正午太阳却出奇的毒辣叫人睁不开眼。二人快马跑上山坡,落雁峡就在脚下,狭长弯曲的峡谷一眼望不到尽头,这种地方天生就是鬼门关,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在此丧命,二人仿佛还能听到铁马金戈与乌鸦的叫声。一只鹰在头顶盘旋,看样子连鹰都知道来这来寻找食物,落雁峡果然实至名归。 严灼心能想到当日发生过什么,劫走洛河图的人在这种险要奇绝之地设下埋伏,或许对方只想要洛河图,并没打算将天下镖局赶尽杀绝,又或许对方与白念生有交情,总之,天下镖局能全身而退算白念生走运。二人调转马头跑下山坡来到峡谷中,当日厮杀的痕迹早在风沙中烟消云散再也没有踪迹可寻。其实白念生还算聪明,他让姓龙的镖头前去探路,同时让姓龙的将真的洛河图带走无疑就是担心峡谷中有埋伏。洛河图关系天下镖局生死存亡,按理说白念生不会将生死托付给别人,真图一定是他亲自保管他才放心。换了任何人都会这么想,恰恰对方就想到这一点反其道而为之,一面派人在山谷中伏击白念生让白念生自顾不暇,一面派人去追姓龙的镖头,白念生果然上了当,等他赶到黑水客栈发现姓龙的镖头还没有到,那时为时已晚。 河西走廊这个地方两边是群山,一条狭长的大道将两山分开。从落雁峡顺着姓龙的镖头逃跑的路线西行来到姓龙的死的地方,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故意将姓龙的镖头往西赶,姓龙的当然不知道这是对头早已设下的圈套,他被牵着鼻子走,等他进入山中并一头扎进别人早就设下的陷阱,惊慌失措下只能任人宰割。狼群闻着鲜血的味道找来,除了姓龙的以外,天下了局其他人都成为狼群的腹中餐无疑又为对方帮了大忙,只剩一堆白骨,就算有什么线索也早就消化在狼群肚子里。 天黑后山路崎岖难行,就只能在山谷中歇脚等天亮以后再作打算。梁肖月与陈道安愣头愣脑的撞见当天所发生的事,虽然二人有莫大的嫌疑,不过在长安时就证实洛河图不在他们手上。其实最有可能发现线索的就是他们,可惜当晚二人差点被狼给吃掉,恐怕吓得什么都忘了。 在山谷中点起火堆,但愿天下镖局那些葬身狼腹的冤魂不要来找她们。寒风从山谷中吹过,火苗随风呼呼作响,二人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在火上烤一烤,解下马背上的羊皮口袋喝几口酒去去寒,心情说不出的畅快。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道:“其实最有可能劫走洛河图的就是洛树云,他那两个笨徒弟就是最好的佐证,况且世人都知道当年洛树云为了得到洛河图不惜对结义兄弟痛下杀手,没有谁比他更想得到洛河图。”严灼心没有回答,再没有确切答案之前,他不会妄下结论,也不想将他知道的一切告诉别人。严少度“哎”一声好奇的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找花依怒?” 她那么好奇,严灼心苦笑道:“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严少度又问道:“难道是因为辛捷楚?”严灼心惊奇的看着她,看来她知道的原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说起辛捷楚,严灼心慢慢将目光从严少度身上移开,他仰头不见天上的月亮,不知道辛捷楚现在怎么样,她知不知道他在思念她,于是长叹一声。却听到严少度也长叹一声,她眼眶中水汪汪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看来她是受过伤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严灼心故作镇定拿起羊皮口袋痛饮一番将酒袋子递过去道:“来,喝酒。”严少度拿过去仰头畅饮,而后哈哈大笑,可谓豪气冲天。她又将袋子递回来,严灼心道:“严兄,我有一事不明,像严兄这样爽快的人,你要洛河图干什么?” 严少度从马背上解下席子铺到地上躺上去,她将脸埋到另一边不让严灼心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道:“每个人都有她的苦衷,严兄不是也一样。”话刚落地,眼泪就如潮水般涌出来。 她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作为朋友多给她一点理解和包容,何必非要什么都问到底呢?严灼心毫无头绪的一笑,很多时候他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想要什么,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让他觉得没有一点生气,心中那种乏味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断寻找别人的秘密勉强安慰自己,但这永远不是长久之计,人活着总要有个归宿,或许回归于平凡的家庭,又或许忠诚于自己的理想,而他呢? 火苗轻轻跳动,他回过神来往火堆里添上些柴火。山那边传来狼的吼声,他眺望去,心想总要有个人守夜,免得和天下镖局下些人一样成为狼群的食物。严少度到底是个女人,他熬一夜没什么大不了,有他在好让严少度睡个好觉。怕她半夜被寒风袭扰睡不好,严灼心蹑手蹑脚走到马前解下捆在马背上的被褥给严少度盖上。其实严少度根本没有睡着,她一直在落泪,只不过她没有让严灼心没有看到罢了。突然来的关心让她很意外,心里的寒意一下子被冲散,她咬牙拉住被褥的一个角安心的闭上眼角,老实说严灼心不是那种出众的人,为什么辛捷楚和花依怒都对他念念不忘,她似乎明白其中的原因,不久并睡着。 安静的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严灼心,他红着眼,脸上虽然带着疲倦的神情还是对她微微一笑。严少度爬起来,她身上盖着被褥,火堆还没有完全熄灭,怪不得这也她睡得那么好;每次呼吸都那么清新,鸟儿在树林间叫个不停,山谷中环绕着一层薄雾,清晨的阳关照射下来美极了,她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见她醒来,严灼心笑着对她温柔的道:“你醒了,那我们该回去了。” 他站起来,严少度追问道:“去哪?” 严灼心回头对她道:“黑水客栈。” 收拾行装继续出发,严灼心想了一夜清醒很多,洛河图他一定要去找,这是他对花依怒和白念生的承诺,何况还牵扯到天下镖局几百条人命,尽管他知道结局不一定完美,他都必须遵守诺言;不管他愿不愿意,与花依怒总要有个了断,这对他自己或是花依怒和辛捷楚两个人都是好事,时光不复,他不能耽误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或许找到洛河图,当这件事结束以后他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的将来在哪里。 再回到黑水客栈时已经是傍晚,苏行笑嘻嘻的迎上来拱手道:“严兄你终于回来了。” 客栈里的客人少了一大半,严灼心扫视一眼不解问道:“苏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苏行无奈道:“严兄你还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冲你来的,他们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全都走了。” 严灼心追问道:“徐妙笔呢?花依怒回来过吗?” 苏行呵呵一声道:“花姑娘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至于那位徐兄,他让我转告你,让你不用找他。” 说走就走,严灼心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就在这时,燕十七和云鬼哈哈大笑一声从楼上走下来,来到严灼心身边,燕十七道:“我们就知道严兄还会回来。” 他们凭什么那么肯定他一定会回来?二人见严灼心充满疑惑,云鬼拍了拍严灼心的肩膀道:“严兄为什么到黑水客栈来?那还不是为了向苏掌柜打听洛河图的消息,严兄还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自然还要回来。”说完,二人哈哈大笑一声。到底是多年的朋友,最了解他的还是他们。 见二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严灼心问道:“燕兄、云兄,你们这是?” 云鬼哈哈一声道:“三个月之内严兄要是找不回洛河图,天下镖局那些人就会人头落地,一个月过去了,想必严兄比我们还着急,看来我们只好下次见面时再喝个痛快。”他抱手道:“严兄保重。”又对严少度道:“这位严公子你也保重,咋们后会有期。” 燕十七同时拱手道:“二位保重。” 他们的情严少度可不领,二人一番好意只换来一个白眼。严灼心拱手对二人笑道:“后会有期。”说罢,二人大笑着就此匆匆分别。 银子没挣够人都走光了,最失落的人是苏行,他唉声叹气一番走回柜台前。严灼心二人猜到他的心思,相互看一眼追上去,严少度道:“苏掌柜,钱是永远挣不完的,你叹什么气?” 苏行翻着账本失落的道:“钱是世人命,没钱路难行。”他这句话不就是严少度对居士易说过的吗?二人笑出来。严灼心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苏行先看看那锭银子又看看严灼心问道:“严兄你什么意思?” 严灼心笑道:“苏掌柜,咋们都是吃同一碗饭的,你的规矩我知道。” 苏行一听就明白,笑嘻嘻问道:“严兄想知道什么?” 严灼心道:“我想知道洛河图被劫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苏行回忆道:“那天晚上,白总镖头带着天下镖局的人来到黑水客栈,他进门就问龙镖头到了没有,得知龙镖头还没到,他就带着天下镖局的人急匆匆走了,天下镖局的人刚走,铁枪会的阴司和黄河帮的楚天错都找上门,铁枪会和黄河帮都要找天下镖局,为这事差点打起来,后来听说天下镖局的人刚走,阴司和楚天错都去追人去了,当时我就知道一定是洛河图出了什么差错,果然如此,天快亮的时候天下镖局又回来,还带回那个姓龙镖头的尸体和洛盟主的两个人徒弟,后来鱼肠也出现,他说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他找白念生要洛河图,要不是那个姓马的镖头挡了一剑,白念生的命早就没了,鱼肠得知洛河图被人劫走倒也没有为难白念生,不过大鹏王却找上门来杀了天下镖局两个人,后来的事白念生应该和严兄说过。” 严灼心将一锭银子摆上道:“你怎么知道是大鹏王杀的人?” 苏行低头从柜台里取出一枚制作精巧的暗器道:“严兄你看。” 那是一支打造成鹰的羽毛模样的暗器,江湖上都叫它“绿羽毛”,是大鹏王蓝日的妹妹蓝月使用的独门暗器。严灼心接过暗器思虑着道:“蓝月......”这么看来果真是大鹏王不假。苏行说的这些事白念生和他说过,江湖上也早已传遍,实在没有必要花银子再问苏行,他想确定的其实是白念生有没有和他说谎,证实白念生没有说话,这点银子花的还算值得。 看来江湖上的传闻大多都是真的,严灼心继续摆上银子道:“苏掌柜,你消息灵通,好歹你给我点有用的消息。” 如此谬赞,苏行笑道:“你等等,我这里确实有你想要的消息。”他又在柜台上翻了半天拿出一块马蹄铁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还用问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严少度心里颇不痛快道:“苏行,你当我们是傻瓜呀?” 苏行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马蹄铁,实不相瞒,这块马蹄铁是洛河图被劫后我从落雁峡捡回来的,严兄请看。”严灼心接过马蹄铁,苏行接着解释道:“这块马蹄铁上有明显的字迹,据我所知这应该是西域的文字,从马蹄铁的材质上看,比起常见的马蹄铁材质要差一些,做工也不够精巧,所以才会从马掌上掉下来。” 这的确是一条有用的线索,按这条线索去查说不定有收获。终于有些眉目,严灼心笑着又将一锭银子给苏行道:“这块马掌我留下,最后一个问题,龙王在哪里?” 苏行一愣道:“严兄说的是十二生肖帮的龙王?”严灼心点点头。苏行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找龙王,但肯定与洛河图有关,他想了想道:“龙王行踪诡秘,没有人知道他住在那里。”他的回答倒是与马王、鼠王的说法一致,看来这个龙王还真不好找。苏行道:“不过......严兄可以到风灵镇去碰碰愿气,听说风灵镇的四方赌坊和忘归楼都是十二生肖帮的生意,龙王爱财如命,到那或许能找到线索。” 严灼心拱手道:“多谢。” 转身就此离开黑水客栈,严少度“叽叽喳喳”喊着追上去问道:“哎哎哎,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不就是一块马掌吗?这算什么线索?怎么又和龙王扯上关系了?我前两天还见过十二生肖帮呢。” 干脆都告诉她,免得她问题不断。严灼心一边解开马缰绳一边道:“你别小看这块马掌,从这块马掌来看,劫走洛河图的人很有可能来自关外,至于龙王,到了风灵镇你就知道。” 严少度还是与犹未尽问道:“你怎么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来自关外?” 就知道她一定会问,严灼心道:“这还用问?苏行不是说了吗?这块马掌上的文字有可能是西域的文字,如果是真的,这些文字有可能是打造这块马掌那个人的店号,当然,上面的文字不排除是打造马掌那个人胡乱留下的,不过有一点说不通,这块马掌如果来自中原,它的做工与材质未免太粗糙,只有一种解释,马掌的确出自关外,因为关外缺少炼铁的铁矿石,通常打造兵器的铁矿大都要大量从中原收购,打造马掌就更不可能有多余的铁,所以才会打出这么粗糙的马掌,这下你明白了吗?”一块马掌有这么多奥秘,严少度若有所思呆呆的不动,以她的聪明才智,严灼心说的这些事她未必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问呢?严灼心并未在意,跨上马对她道:“想什么呢?”严灼心“驾”一声骑马往前走,他现在知道花依怒为什么不告而别,一定是苏行事先告诉她风灵镇的事,所以她提前去了风灵镇,到那里自然就能见到她。经过提醒严少度回过神赶忙解开马缰绳骑马追上去,至于她心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夜深人静寂寥无人,连看门的狗都停止叫唤。月亮在天上留下一片月牙,星星熙熙攘攘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一条深邃狭窄得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行走的小巷伸手不见五指,一魁梧一瘦小两个人影在小巷中晃动,显得格外匆忙。 这二人是马王和鼠王,二人在前门的路口右拐,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身后不知道跟了二人多久。一股阴风从二人背后袭来,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二人转身向后张望那白色身影眨眼的功夫没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下一片寂静,想来是他们太紧张,马王、鼠王对望一眼点点头安心的接着向前走。他们二人刚走,那人影鬼魅般又出现,是花依怒,她从苏行那里打听到风灵镇的事后就离开黑水客栈独自来查访,两天前她已经来到风灵镇。 这座小镇扼守要道,出人预料的繁华,她暗中在四方赌坊和忘归楼查访两天一无所获。按理来说,像龙王这种河西巨盗就是过街的老鼠他怎么敢出现在如此繁华之地?花依怒不禁怀疑苏行的消息是否准确,她正想回黑水客栈向苏行问个明白,无意间却撞上马王、鼠王二人。有人曾找过龙王出价让他去劫洛河图,这件事是从马王和鼠王嘴里得知的,当日二人言辞恳切,严灼心又为他们求情这才将他们放走,为何他们这时候出现在风灵镇?看来他们肚子里还有东西没有吐出来,如此看来苏行的消息未必是假的。马王、鼠王都是花言巧语的巨盗,逼问他们,他们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花依怒干脆暗中跟着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马王、鼠王在巷子深处一座不起眼的茅屋前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一番敲了敲门,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看二人一眼连忙开门,等二人进门后,那人贼眉鼠眼的又一番打探然后才将门关上。花依怒施展轻功落入院子中,显然眼前这所院子比想象的要宽敞,见客厅中亮起灯,她并悄悄摸过去。 马王、鼠王在客厅中坐下来,神情显然轻松许多,那开门的人拱手向前急切的问道:“马爷、鼠爷,你们怎么到这来了?”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留两鬓小胡子的精干汉子,瞧得出他拳脚上有些本事。 鼠王瞪他一眼问道:“老虎、老牛来过吗?” 那人拱手道:“虎爷、牛爷都没有来过,属下已经好几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鼠王瞧了马王一眼指着那人道:“老马和我要在你这住两天,这两天老虎、老牛和兔子都会来。” 那人一脸茫然抱手道:“几位爷到风灵镇来不知龙爷知不知道?没有龙爷的允许,几位爷就到风灵镇来,要是让龙爷知道,属下担心他不高兴。” 二人一听大为不快,鼠王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老子是爷还是你是爷?龙王不高兴,你鼠爷我还不高兴呢。”那人一听,连连拱手称是。鼠王消消气提醒道:“知道会掉脑袋,那你行事最好小心点,我们把你安排在风灵镇这个地方,是让你暗中查访龙王的落脚之处,你要是让龙王的手下抓住辫子,不用别人动手,鼠爷我会亲手割下你的脑袋。”那人吓得瑟瑟发抖,鼠王一挥手让他退出去。 十二生肖帮并不是铁板一块,这两天在河西道听途说早有所耳闻,当然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得出,龙王的下落或许真的与风灵镇有关,这趟风灵镇算来对了。等那人退出客厅,鼠王转头显得不安的对马王道:“风灵镇是龙王的地盘,到处都是他的人,老虎和老牛按理说早就该到,你说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马王叹一声道:“上次我们和龙王算彻底翻脸了,龙王这个人口蜜腹剑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鼠王道:“亏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他当兄弟......”他没有往下说,深吸一口气道:“咋们十二生肖帮原本可以在这河西道上安安稳稳过咋们的逍遥日子,谁能管得了咋们?都是龙王给害的,如果他不和洛河图扯上关系能有今天吗?咋们要是不找到他问清楚,大家都要跟着掉脑袋。” 马王叹道:“耗子你就别耿耿于怀,还是先等老虎她们来了再说吧!” 听到这,花依怒才肯相信马王、鼠王说的话。看来龙王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就连十二生肖帮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道上的传闻多半是真的。只要盯着这个地方,就会有人去帮她找龙王的下落,马王、鼠王等人替她去找,总比自己去找要方便。花依怒一跃落到墙头纵身落下去,此刻想起严灼心,她并不担心严灼心不会来找她,她能从苏行那里得到消息,严灼心也能,如此,她安心等在风灵镇,严灼心自然会来找她。 风灵镇这个名字在河西道上闻名遐迩并不难找,严灼心与严少度毫不费力并找来。正午热闹时二人骑马从人群中穿过进入小镇,换了别人或许怎么都不敢相信龙王会藏在这种地方,严灼心却不那么认为,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人都说龙王行踪诡秘,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都未必能将他认出来。不过,这两天一直着急赶路人困马乏,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好好的吃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 随意找家客栈住下,打听到四方赌坊和忘归楼的位置,傍晚二人相约一起出门。从客栈走出来,二人同时停住脚步,严灼心拱手道:“严兄,我看咋们还是分头行事,我去四方赌坊,严兄去忘归楼,办完事咋们在此相聚你看如何?” 严少度哈哈笑一声道:“能让男人望归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小公子风流倜傥,君子怎能夺人所爱?我看还是在下去四方赌坊,严兄去忘归楼的好。”她一拱手道:“严兄保重。”说着打开折扇得意的向前走去,严灼心也一笑,两人就在客栈门口分别,而后各奔东西。 四方赌坊不愧是风灵镇上最大的赌坊,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里面,好赌是人的天性,谁都想在这种地方碰碰运气,说不定时来运转就在这大小之间。骰子、牌九应有尽有,每张桌子面前都挤满人,人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声音吵得跟杀猪一样。赢的人自然欢天喜地还想再赢,输的人哭爹喊娘怪时运不济,个别人输了不服耍起无赖,赌坊里管事的伙计哪容在此放肆?再蛮横的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一顿痛打丢到大街上去。 严少度从一张桌子面前走到另一张桌子面前徘徊不定,她一翩翩公子英俊潇洒,身上的穿着尽显富贵,在人群中当真乃鹤立鸡群,这样一位专门送银子上门的主,赌坊里管事的伙计从她进入赌坊那一刻起就开始注意她。严少度行走江湖,什么世面没见过,赌桌上有人一朝富贵,有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江湖中人好勇斗狠以堵为乐在她看来算哪门子的豪迈,有真本事,就去真刀真枪闯一番事业,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能赢一时不过是运气,小小的赌坊就是整个江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吃人屡见不鲜。这间四方赌坊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处处杀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管事的这些伙计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想在四方赌坊把银子拿走,还要看你有没有命花。 来回瞧了一会,严少度已经看出赌桌上的门道,庄家总要先让你尝点甜头,要不然怎么从你兜里把银子掏走?于是,她在赌坊中间最大的一张赌桌面前停下,又一局开始,这局堵的是大小,赌桌上人纷纷下注。庄家大喝道:“买定离手......”见多数人押的是大,严少度从袖子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啪”一声放在小字上。出手竟如此大方,赌桌旁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严少度,对这些见钱眼开的人来说,只要你有钱可以把你当成大爷,没钱你再有本事一样什么都不是。严少度笑而不语,庄家“开”一声,开的是二三四点,庄家喝道:“二三四点小......”指着严少度道:“这位公子赢。” 一局就赢了几十辆当真是一本万利,庄家将赌桌上大半银子都推到严少度面前,严少度却把刚赢来的银子和自己出的五十两全丢到那个“小”字上道:“接着来。” 这次押的银子可不少,要是赢了这一局那可就能分到不少银子,赌桌上的人与严少度杠上,加之一连开了三局小,没有理由不开一局大,一众赌徒将银子押到那个“大”字上。一开还是小,众赌徒大失所望,可惜银子都进了严少度的兜里,他们只能看着眼馋悔恨不已。白花花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只好笑纳。 赢了两局,严少度正在兴头上,庄家虽面不改色,其实心中暗暗欢喜,哪有让你一直赢的道理,怎么赢的是时候怎么吐出来。严少度押的还是小,赌桌上开始有人相信她是赌中高手,押小的人明显比押大的人多。如此正中庄家下怀,骰子在碗里摇得脆响,赌桌上的人大呼着“开......”严少度也跟着他们齐声高呼。庄家放下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开,骰子的点数叫他傻了眼,“一三五”点还是小,这一局让他赔得可叫咬牙切齿。 接下来一连又开了三把小,赌桌上的人完全相信严少度的运气,严少度押什么他们就押什么,三局下来三千两银子打水漂,庄家满头大汗。庄家都是四方赌坊雇来的赌局高手,且不论赌术如何,出老千的本事可是一绝,那三枚骰子里都灌了水银,他想摇到几点就是几点,今天却出人意料的不停使唤,就像撞见鬼一样让人一头雾水。几千两银子输出去,半条命只怕没了,赌桌上的人却围着不散,那骰子他不开都不行,要是不开,以后还真做生意。他哪知道今天撞见的人比鬼还厉害,严少度早就看出他在骰子上做了手脚,她没有拆穿这种小计量,而是暗中用内力改变骰子的点数,庄家手段再厉害,在严少度面前只能一输再输。 骰子输得落花流水,庄家为扭转颓势借口改换牌九,严少度自然随庄家的意,而赌桌上那些赌徒早就被银子冲昏头脑,庄家说换牌九,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原本指望牌九搬回面子,谁知一轮下来庄家把把通赔,刚才赌大小输出去那三千两算什么?就这一轮输出去的银子就有两万两,要是这样下去,四方赌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输了这么多银子,四方赌坊管事的坐不住了,一个伙计挤到严少度面前拱手道:“不知公子玩得是否尽兴?我们这里还有更刺激的,那里的赌局下的注更大,不知公子是否有兴趣?” 等的就是这句话,严少度一笑道:“好啊,我正想见识见识。” 那人一摆手笑道:“公子请跟小人来。”严少度收起赢来的银子跟在那人身后离去,发财的机会眼看没了,赌桌上那些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叹息。叹息的同时后背发凉,这些人常年混迹四方赌坊,四方赌坊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哪有什么更刺激的赌局,严少度八成有去无回。今天赢了四方赌坊那么多钱,这些赌徒哪还敢留在赌坊,拿着赢来的银子一哄而散,只怕以后都不会再进四方赌坊。 严少度跟着那伙计向后院走去,走着走着,身后多出几个人的脚步声,她不动声色斜眼一看,身后的伙计步步紧逼,一阵杀气袭来,她装作没事人一般,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两个紧跟在身后的小喽啰见她全无防备,目光变得凶狠辛辣,两把匕首从袖子中滑出来紧握在手中,忽然向严少度腰间刺去。 这等雕虫小技能把严少度怎么样?严少度停住脚步,那两人以为得逞不禁欢喜,却听到严少度道:“怎么?好玩吗?”两个小喽啰低头一看,严少度右手放在身后,手里的折扇打开,两把匕首刺在扇纸上,严少度毫发无伤。撕破脸就没什么好说的,几个小喽啰纷纷拔出匕首向严少度刺来,严少度合起折扇打在其中一人手腕上,那人“呀”一声匕首从手中滑落,严少度右手拿着折扇,左手顺势抓住匕首转身一挥,匕首从那喽啰喉咙上划过,那人顿时倒地而亡。 那些喽啰都是亡命之徒,不顾死活扑上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严少度一连刺死四人,而后将匕首顶在最后一人喉咙上喝道:“说龙王在哪?”鲜血从那喽啰嘴角流出来,接着并倒在地上,严少度吓了一跳,查看那人的尸首,原来那喽啰已经咬舌自尽。 真不愧是亡命徒,杀人不眨眼不说,自己的性命丝毫不吝惜。这时,只觉得赌坊中一片寂静,严少度原路返回,赌坊里的赌徒早已散去,里面管事的伙计也没了踪影,再往后院找去,四方赌坊空空如也,所有人顷刻间消失在眼前。严少度不禁懊恼,八成那些人见她厉害,又听说她要找龙王并散去,当时她就该留下个活口,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严灼心能在忘归楼找到线索。 茶花大会 浴火涅槃 指望严灼心能从忘归楼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怕是痴人说梦,他原本是想来试探忘归楼的虚实,谁曾想来到忘归楼还真让他流连忘返。他刚走进忘归楼的门并投进女人的温柔乡,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让他如痴如醉,再喝上几杯酒并无法自拔乖乖投降。一夜翻云覆雨享受那个女人的温柔,他早就将此行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在那个女人床上老老实实睡着。 醒来时,前夜的美妙在他嘴边藏留着香味让他回味无穷,可惜他已不在忘归楼不知身在何处。这一觉将这两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一时神清气爽。他不禁庆幸忘归楼里面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知道他是来捣乱的,哪还有什么温香软玉,他如此大意早就死了十次八次。想到这严灼心不禁一笑,真不知道回去后该和严少度怎么解释,不过眼下他最想知道的是他睡着以后发生了什么,他如今身在哪里。 花依怒一脚踢开门闯进来,严灼心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见她一脸愤怒,想必前夜的事情她都知道。未免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严灼心一笑走到她身后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花依怒可不是那么想的,不由分说回头“啪”一掌狠狠打在他脸上。二人看着对方,花依怒以为难免引起一场争吵,谁知严灼心却没有狡辩。她倒希望一场争吵,花依怒怒火分毫未消,转身咬牙骂道:“自甘下贱,什么女人你都敢碰。” 这话再骂前夜那个女人的同时也在指桑骂槐把辛捷楚一起骂了,严灼心却狡辩起来道:“我严灼心不是美色当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人家主动投怀送抱我能有什么办法?” 花依怒听后大气,转头指着他道:“你......”又一想,该生气的应该是辛捷楚关她什么事?她大袖一甩不说话。 严灼心想了想轻声道:“这两天我最担心的还是你,河西不比中原,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不可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帮你,我得到消息,那个神秘高手已经到了河西,你有什么计划,好歹事先告诉我,让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这句关心又叫花依怒倍感安慰,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前夜的事她就全当严灼心逢场作戏。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免得伤心,花依怒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有龙王的消息吗?” 严灼心摇摇头道:“我知道的想必苏行都和你说过。” 花依怒道:“我来风灵镇三天了,四方赌坊和忘归楼我都查过,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严灼心不解的道:“难道苏行的消息是假的?” 花依怒摇摇头道:“苏行的消息不见得全是假的,我无意中又遇见十二生肖帮中的马王、鼠王,他们就在风灵镇,听他们说,十二生肖帮当中其他几个人近日都会赶到这,他们也在找龙王的下落,我想龙王或许真的藏在风灵镇。” 严灼心一听大喜笑道:“这么说让他们帮我们去找龙王岂不方便得多?” 花依怒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惊动他们。” 窗外敲锣打鼓热闹起来,二人一同走到窗前推开窗向外望去。只见镇子上男女老幼衣着盛装,脸上带着各种面具载歌载舞穿行在街市上,阳光明媚,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今天是什么值得庆贺的节日,难道是这风灵镇上的独有的习俗?二人相互看一眼走下楼想问个究竟。 刚来到楼梯口,店里的伙计并迎上来笑嘻嘻道:“这么好的天气,二位客官何不出去凑个热闹。” 严灼心一笑不解的指着人流问道:“小二,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道:“想必一看二位客官是第一次到风灵镇,小的要恭喜两位,二位客官正好赶上我们风灵镇最重要的节日茶花大会,每年的今天,镇子上的人们都会戴上面具盛装出席,场面可热闹了。”他一边说一边将两个面具塞到二人手中,而后他也跟着游行人群去凑热闹去。 严灼心和花依怒走到客栈门口,只见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整条街道都被占据,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有妖魔鬼怪就有飞禽走兽,场面可叫壮观。不知那店小二有心还是无意,严灼心拿起手里的面具一看,再看看花依怒手中的面具,两个面具正好凑成一对金童玉女,此情此景令人唏嘘,再美好的青梅竹马都抵不过青葱岁月,严灼心苦笑一声。这种吵吵嚷嚷的场面花依怒一项不喜欢,她转身正想往回走,谁知后面涌来一阵人潮,不由分说二人就被人海淹没。 卷入人潮中推搡着往前走,两人就像是这世间的两片落叶,在风中挣扎身不由己;她们又如两块浮萍,任凭海浪再大,她们始终紧紧相依不离不弃。在这一刻,严灼心与花依怒心有灵犀,她们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肯松开,就怕这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对方,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她们分开,两人的心从未靠得如此近。终于她们在人潮中站稳脚步,她们好像赢得一切,一扫心中的阴霾。花依怒露出久违的笑,当她笑出声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脸上依旧藏留着纯洁与天真,好像时光倒流回到十年前。人的一生为什么非要活得那么累呢?花依怒放下一切牵着严灼心的手随人流飘去,像这样的轻松的时刻她想念了很久很久,如果时光静止,她愿意永远停留这一刻。 游行的队伍从风灵镇一直走到镇外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组织这场盛会的人们早在草原上准备好一切。在四溢的酒香中人们停下里伴随鼓乐跳舞,人们用汗水浇灌生活的激情,用舞蹈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同时向身边的亲人朋友送上祝福,用这种最热情的方式表达对幸福生活的无限渴望。 人们的热情在潜移默化中影响花依怒,花依怒渐渐变得活跃,她学着人群中的女人们手舞足蹈在严灼心身边轻盈的起舞,即使她的舞步笨拙跟不上别人的步伐,但在严灼心心里却美得像天上的太阳,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花依怒。 一个带着猪头面具的人出现在眼前冲她们做鬼脸,围着她们又蹦又跳,模样可笑极了,花依怒停下脚步,目光都被那人吸引住。那人忽然摘下面具对花依怒吐了吐舌头,是严少度,她也跑来凑热闹。严少度戴上面具又跑进人群中消失不见,显然她不想看到花依怒那么开心,所以故意出现在二人面前。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花依怒似乎清醒过来,她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堪回首,让严少度见到岂不是让她看了场笑话。 她的清醒让严灼心如梦方醒,一股不祥的预感预兆越上心头。他忽然四顾茫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有谁知道面具下隐藏一张什么样的脸,想到着不禁让人心惊肉跳。嘈杂的人群中“嗖”一声响,严灼心往前跨一步伸手一抓,三枚飞针夹在手指之间。来人无非是想告诉她们不要得意忘形,这三枚飞针只是一个警告,却差点让二人丢了性命。二人警觉起来在人群中搜寻可疑的人,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每个人都有可疑,去哪找射出飞针的人去? 一条人影在眼前闪过消失不见,二人觉得可疑摘下面具追过去。刚往前追两步并与一个戴面具的人撞个满怀,等二人再抬头,那人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差点抓住那个人的尾巴,不免遗憾,却听到与她们撞在一起那人道:“严公子......”二人低头一看,那人摘下面具柔情的望着严灼心道:“公子,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严灼心欢喜不矣道:“阿彩,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彩欢喜得泪眼汪汪道:“公子你还记得阿彩?”她停了停道:“我去春花楼找你,辛姐姐说你已经离开,我一路打听,听说你去了黑水客栈,等我到黑水客栈时你已经走了,黑水客栈的掌柜让我到这来找你,我就知道一定能找到你。” 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找到河西来,这份情让严灼心何以自处?严灼心问道:“阿彩,你找我干嘛?” 阿彩道:“公子对我好,不管公子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公子,亲口和你说一句谢谢。” 又是一个与辛捷楚有关系的女人,要是只为说一句感谢的话何必追这么远?花依怒刚才的好心情这回算彻底没了,她将面具丢在地上转身离去。哪里又得罪她了?严灼心不解对她喊道:“花依怒,花依怒......” 花依怒没有回头,阿彩见状心中不安道:“公子,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花依怒行事素来如此他习以为常,严灼心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不关你的事。” 离开后严灼心后,花依怒独自走回风灵镇。镇上所有人都去参加茶花大会,此时风灵镇只剩一座空城,死一般沉静。她回到落脚的客栈推开窗,从天堂到地狱那种感觉让她心里五味杂陈,今天她们还能在一起又怎么样?回到长安,严灼心又会不自觉的回到辛捷楚身边,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她有些懊悔,为什么一时气愤她就从他身边离开,她总是在反反复复做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她就不去和别人争一争?不去争,有些事她永远不知道答案。 楼下传来的马蹄声打断她的思绪,花依怒往街市上望去,两辆马车跑过来,每辆马车上拉着五口大箱子,十数个黑衣汉子护在两辆马车左右往街道另一边跑去。风灵镇上的人不是都去参加茶花大会去了吗?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马车上拉的是什么?花依怒心生疑惑暗中跟上去。 马车跑出风灵镇向西行了大约三里路,前面的上坡下出现一座寺庙,马车在寺庙门口停下,十几个黑衣汉子守在马车四周,领头那人走上前去敲门。花依怒靠过去,见那寺庙大门紧闭,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模样,无论是院墙还是房檐上的瓦砾都留下西风雕琢的痕迹,那块牌匾上写着三个黑色大字“石佛寺”,就连三个黑色大字一样饱受雨水侵蚀,有些模糊。 不一会寺庙大门打开一个门缝,一个小和尚探出头来,双方对上眼也不说话,之后直接打开门。黑衣汉子开始卸车,七八个小和尚从寺庙里跑出来帮着将箱子抬进寺庙。那些箱子四个人抬一只都显得吃力,看上有些分量,不知道装什么宝贝。花依怒一跃翻墙进入寺庙,跟在那些搬箱子的人身后,那些人抬着箱子进入寺庙后院,她并飞身跃上房顶往后院望去,直到那些人将箱子搬进柴房。 来回三次,所有箱子都搬进柴房里,而后持刀的黑衣汉子纷纷退到寺院门外等候,留下七八个和尚把守后院。花依怒施展轻功来到柴房屋顶,取走一块瓦片往下一看,十口大箱子在里面一字排开,柴房里除了领头那黑汉子外还有五个和尚,其中一个和尚身材魁梧身披一件袈裟,模样四十来岁的样子,剩下的四和和尚手里都拿着刀,这情形哪像是吃斋念佛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反而像一个贼窝。 那黑衣汉子一次将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整整装满十个箱子,黑衣汉子拱手对披袈裟的和尚道:“大师,这里是三十万两银子,是今年的香火钱,请你过目。” 此言令人吃惊,按那个黑衣人所说,柴房里的三十万两只是一年的香火钱,这石佛寺不是肥的流油?那为何这座寺庙看起来如此陈旧?花依怒正想着,那披袈裟的和尚双手合十装模作样道:“施主诚心向佛,佛祖定会庇佑施主。” 那黑衣人拱手道:“大师言重,三十万两银子已交予大师,在下告辞。” 那黑衣人匆匆离开,穿袈裟的和尚急忙命人将十口大箱子的盖子合上,而后锁上房门,命四个和尚留下看守,神色匆匆走出后院。花依怒跟上去,只见那和尚来到偏殿门外敲敲门道:“蛇爷,银子都送来了,三十万两一分不少。” 屋里传来一声沙哑阴森的笑声道:“丑寅,你办事一项得力,你放心,你的那一份少不了你。” 一阵“沙沙”的响声传到耳边,那和尚问道:“蛇爷你要去哪?” 刚才说话那人哈哈一声道:“今天是茶花大会,蛇爷当然要弄几个小妞来快活快活。”话说完就没声音了。 二人的对话花依怒都听到,那个自称是“蛇爷”的人到底是谁?难道他就是十二生肖帮中的蛇王?她心想,自己靠的那么近,那和尚和自称“蛇爷”的那个人都没有发现,看来这两个人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又想,如果他真是蛇王,想必他还会回来,干脆守在石佛寺,先抓住这条蛇的尾巴,马王、鼠王等人不知道龙王的下落,说不定这条蛇知道龙王的下落也不一定。 天黑不久,一个穿白衣的人扛着两个人跑进石佛寺,果真回来了,花依怒借着夜色掩护跟上去。那人推开偏殿的门走进去,而后将房门关上。花依怒来到门外,用手指在窗纸上凿出一个小洞朝里面望去,那人将两个人丢在床上,乐不可支迫不及待扑上去。 那人正是蛇王,只见他刚扑上去,却“啊”大叫一声不知怎么倒在地上忙地打滚大骂道:“兔子,你这个贱人到底给老子吃了什么?” 那披袈裟的和尚闻讯赶来,花依怒忙躲到暗处,那和尚推开门走进偏殿,见蛇王满头大汗痛不欲生问道:“蛇爷你怎么了?” 蛇王忍痛站起来扑打门口扶着门框大骂道:“兔子,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蛇王气冲冲跑出去,那和尚追出来,他转身揪住和尚喝道:“屋里那两个是老子的女人,你要是敢碰一下,老子让你好看。”那和尚吓得直哆嗦,连连求饶,蛇王将他一推跑出去。 等蛇王走后,花依怒悄悄走进偏殿,只见躺在床上那两个人都带着面具,看来是被蛇王从茶花大会抓来的。也不知道什么人那么不走运,花依怒摘去二人的面具,万万没想到是洛诗禾与乔木。洛诗禾好歹是洛树云的女儿,以她的武功蛇王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从二人的面色来看像是中了蒙汗药,想必是这个大小姐嚣张大意这才着了蛇王的道。要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出手相救倒也无妨,偏偏是洛诗禾,花依怒冷笑一声将面具带到二人脸上,她们的死活与她无关。正想走,那个披袈裟的和尚带着另外几个和尚拿着绳子跑进来,这几个和尚倒也听话,将洛诗禾与乔木捆起来之后就走去。 天黑后,茶花大会达到高潮。点燃篝火的火苗高高窜起将夜空照亮,酒足饭饱后的人们尽情享受火焰带来的狂热,女人们围着篝火舞蹈,男人们坐下来喝酒,半醉后加入舞蹈的人群,闹出的笑话让所有人一起感受欢乐。镇子上的人们格外包容外来的客人,他们的好客都在一碗酒中。喝了多少酒连严灼心自己都不知道,等他再回到严少度身边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哪知道严少度还在等他,想与他喝两杯,只可惜这时他连一口都喝不下。 刚在草坪上躺下半醉半醒,阿彩并跑来软磨硬泡非要拉着他去跳舞,岂能辜负一个女子的一番美意?又怎么能败了阿彩的好心情?严灼心勉强保留一点点意识被阿彩搀扶着去。人们幸福的欢笑让他更陶醉,眼前的这一切不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之后他只记得他躺在地上天昏地暗,阿彩笑着一直和她说话,可阿彩说了什么他全都不记得。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嗓子里就像着火一般,他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参加茶花大会的人们早就散去,他独自躺在草坪上,星空灿烂,一时海阔天空。严灼心翻身起来,身边停了一辆马车,严少度和阿彩都不见了。哪来的马车,他轻轻一笑抚摸着那匹马自言自语道:“马儿呀马儿,还是你最了解我......”话刚出口,一条长长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他一回头,那人影消失在眼前。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但他还是认出那个人是谁,他轻轻道:“煞宁儿......”于是施展轻功追过去。 没过多久,煞宁儿背对他等在前面。严灼心放慢脚步走过去,煞宁儿斜眼看了他一眼,手一抬丢过来一只羊皮口袋。严灼心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是袋水,他正口渴难耐,这袋水来得正是时候,他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喝了一气,然后将羊皮口袋丢回去。煞宁儿接住口袋不动声色,严灼心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煞宁儿冷冷道:“我想提醒你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严灼心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忘了?” 煞宁儿转身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道:“如果你忘了,我有办法让你记清楚。”说着停下脚步。 严灼心心里一慌道:“阿彩......”怪不得他见到马车却没有见到阿彩。 煞宁儿瞟了他一眼道:“小公子有情有义,亏你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她转身踱步而去道:“阿彩我带走了,不想让她死,你拿洛河图来换。”说着慢慢走进夜色中消失。 煞宁儿刚走,严少度一跃落到严灼心面朝煞宁儿离去的方向望去。他喝醉了,阿彩应和严少度在一起才对,严灼心急切的问道:“严兄,阿彩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严少度皱起眉头嘟嘟嘴道:“你吵着口渴我去给你找水了,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糟了,严灼心多希望煞宁儿是在骗他。严少度忍了忍轻声问道:“你真的要拿洛河图去换阿彩的命?” 严灼心没有回答,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可眼下洛河图到底在哪,就算真的找到洛河图,那个暗中跟着她们的高手岂会眼睁睁看着他把图带走。想到这些,原本还有些半醉不醒,这时候早已醉意全无。 赶着阿彩的马车回到落脚那间客栈已是清晨,一进门就与李香书和徐妙笔撞上。徐妙笔迎上来哈哈大笑一声道:“严兄,你我还真是有缘,咋们又见面了。” 等他把话说完,李香书愁眉不展拱手道:“大哥,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严灼心将目光移回徐妙笔身上,当真一切都是缘分不成?要是那样的话未免太有缘。他微微一笑问道:“徐妙笔,你怎么和香书在一起?” 徐妙笔笑道:“我听人说风灵镇的茶花大会有热闹可看,就想来凑个热闹,半路上却遇上李公子,李公子也要到风灵镇上来,我们正好同行。” 严灼心打量他一眼,见他腰间还挂着面具,想必前天玩得不亦乐乎,不像撒谎的样子。严灼心与严少度走在前,李香书与徐妙笔跟在后,一边走,李香书一边道:“洛河图引起一场武林浩劫,不瞒大哥,我来河西是想找到洛河图的下落,希望为江湖同道出份力,我离开长安后才听人说大哥你也来了河西。”四人走到角落一张桌子面前坐下来,李香书接着道:“原本香书不想来劳烦大哥,可这件事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向大哥求助。” 严灼心看了他一眼笑道:“香书,我们是兄弟,你和我那么客气干嘛?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李香书“唉”一声道:“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洛诗禾才来找大哥你的。” 严灼心一听愣住了,连身边的严少度似乎也有些神色匆忙的模样。严灼心想想问道:“洛诗禾关你什么事?” 李香书回答道:“来河西的路上我从阴司手中救了洛诗禾和她的贴身丫鬟乔木,后来得知她们也要到河西,江湖险恶,她们两个女子孤身在外要是半路上再出什么事岂不是无依无靠......” 洛诗禾到河西来能有什么好事,一定是信不过他所以来盯着,李香书真是天真老实,严灼心打断他的话道:“所以你就侠义心肠好人做到底咯!” 李香书点点头道:“可昨天的茶花大会,她们莫名其妙又失踪了,徐兄和我找了她们一个晚上音讯全无,我们怀疑她们的失踪可能与十二生肖帮有关,我们实在没办法,商议之下这才决定来找大哥帮忙。” 严灼心一笑与他玩笑道:“香书,洛诗禾失踪你那么紧张干嘛?难道你想做洛英山庄的女婿?” 李香书惭愧的道:“大哥别误会,在长安的时候我和洛树云好歹有些交情,况且洛诗禾是个弱女子,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有违侠义之道,再说,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她在我们面前要是有什么闪失,洛树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言辞凿凿,说得不无道理,严灼心却叹息一声道:“你以为这里还是中原呀?天玄阁什么都知道?”李香书与徐妙笔相互看一眼失望不已,严灼心又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干嘛费那么大劲跑到河西来找洛河图。” 徐李二人长叹一声,李香书自言自语道:“那怎么办?我担心时间越久她们有性命之忧。” 话刚落地,花依怒闯进来冷冷道:“你们要找人,到城外的石佛寺去找找吧。” 四人转头向她望去,花依怒还是她那副冷若冰霜,和前一天茶花大会上那个花依怒判若两人。李香书站起来走过去追问道:“花姐姐,你说洛诗禾在石佛寺?” 毕竟同是女子,洛诗禾要是被打两下全当教训教训她,失节却是不看欺辱的大事,他们刚才的对话花依怒在门外全都听到,她面无表情道:“信不信由你。” 李香书闻之大喜,拱手道:“多谢花姐姐。”不等于众人告别一声,他并拔腿而去。 严少度此时道:“严兄,你这位李兄弟不会是喜欢那个洛大小姐吧?” 严灼心没有回到,倒是徐妙笔哈哈一笑接上话道:“李公子和那位洛大小姐男才女貌,倒是天作之合呀!” 严少度一听不悦,瞅了徐妙笔一眼道:“我和你说话了吗?自作多情。”她的回答让徐妙笔一脸惊愕,徐妙笔还想找严灼心给他评评理,岂料严灼心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严灼心走到花依怒身边轻声问道:“你去哪了?” 阿彩虽然不在他身边,严少度的目光中却充满挑衅,花依怒喝道:“你管不着。” 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正要去,却被东边走过来的一个商队吸引住眼球。上百人的商队浩浩荡荡从眼前走过,这种景象在河西并不罕见,街市上的人们照常买卖,全当是刮来的一阵风。引人注目的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杨关山和梁肖月,二人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严灼心与花依怒,走在商队中间的陈道安却一眼就注意到二人,见到二人想必陈道安并想起在长安时差点死在花依怒手里,这时候还心有余悸故意把头低下。 严灼心喃喃道:“越来越有趣不是吗?”花依怒没有回答,商队缓缓而去,严灼心回头望着她道:“我们不是说好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对方吗?” 严灼心主动与她讲和,她没有理由不领情,花依怒深吸一口气跟进去。将前一天所见所闻都告诉三人,徐妙笔吓得“呀”一声挑起来道:“三十万两银子......” 严少度冲他嘟嘟嘴道:“没见过世面。”她们争辩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严灼心分别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只好识趣的把嘴闭上。 花依怒接着道:“我看到的就是这些。” 等她说完,严少度一笑道:“这还不清楚吗?蛇王好色众所周知,那个自称是蛇爷的人一定是蛇王,我听说他对牛王的老婆和儿女一直心怀不轨想占为己有,而且他还霸占鼠王的老婆不说,得到人家后就把人家给杀了,那个洛大小姐美貌过人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那条毒蛇还真会享齐人之福。”殊不知蛇王如此歹毒,花依怒只恨当时怎么没有一剑把他杀了。见严灼心若有所思,严少度并对他道:“严兄一定在想,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虽然名声显赫,却不过是地头蛇,洛大小姐身为武林盟主的女儿,武功不弱,怎么会落到蛇王手里。”心里想的都让她猜中,严灼心望着她。严少度忍了忍道:“那还不简单,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蛇王这条地头蛇阴险狡诈善于用毒,谁不惧他三分?何况风灵镇是十二生肖帮的地盘。”她说的没错,但说到着她还没有说完,接着又道:“严兄你想想,就为找一个龙王咋们费了多大的劲,到现在还不是一头雾水。”字字句句都说到严灼心心坎里,马王、鼠王手到擒来却让他太小看十二生肖帮,不觉深吸一口气。徐妙笔不解的问道:“十二生肖帮到底是何方圣神?你们说得神乎其神。” 在河西道上称雄十年,岂不是神乎其神吗?严少度突然“哎呀”一声道:“糟了糟了,那只耗子怕是要掉脑袋。” 她说的耗子是谁?她对十二生肖帮的了解如此之多本就让人吃惊,她这么一说三人更疑惑。花依怒本不想理她,听到这她忍不住狠狠道:“姓严的,你和十二生肖帮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那么了解十二生肖帮,我看你就是龙王吧。”说着站起来提剑指在严少度身上。 严少度一点也不生气,哈哈大笑一声道:“花姐姐你真会编故事,你别想让严兄误会我。”她对严灼心甜甜一笑,花依怒强压着怒火坐下,将手里的剑“啪”一声放在桌子上。严少度分别看一眼严灼心与徐妙笔,从二人的目光中她的确看出怀疑,再看看花依怒,都快用眼神把自己给杀了,她嘟嘟嘴道:“你们别那么看着我,我说还不行吗?”她抿抿嘴道:“十二生肖帮那些人我都认识,你们不是在黑水客栈附近遇到马王和鼠王吗?是他们陪我到黑水客栈的。”真没想到她身上还有这么多秘密,真叫三人下巴都掉下来。严少度抢着道:“可我真的不知道龙王在哪里。” 花依怒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姓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严少度皱起眉头摇摇头委屈的道:“没有了。”她见三人还是不信,抓住严灼心的胳膊泪珠滚滚道:“严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事情瞒着你,十二生肖帮当中那条死狗还是我亲手杀的呢,我怎么会和十二生肖帮有关系。” 严灼心吃软不吃硬,花依怒知道严少度掉几滴眼泪一定会让他心软,她冷笑道:“你杀了十二生肖帮的人,马王和鼠王还能把你当作朋友?你说话前后矛盾破绽百出,你不觉得可笑吗?” 严少度眼珠一转想了想道:“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居士易吧?”这件事与居士易又有什么关系?严少度解释道:“十二生肖帮的人还是我们一起杀的,马王偷了我的马,我们原本打算去找马王把我的马要回来,没想到十二生肖帮偷袭我们,居士易还中了蛇王的毒,是兔王救了他,我觉得呆在兔王谷没意思,我还要去找洛河图,谁知道那个偷马贼和那只耗子非要跟着我嘛。” 她这般撒娇胡闹,丝毫没有男儿的庄重,明眼人一看分明就是个女子,她又何必非要女扮男妆。居士易追杀沙漠飞狐眼下就在河西,她说别人二人或许不会相信,说居士易二人却不能不信,等见到居士易一切都会清楚,眼下找到龙王最要紧。 严少度站起来跺跺脚道:“哎呀,你们还愣什么?那只耗子就快没命了,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呀。”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严灼心拱手问道:“严兄此言何意?” 严少度一指花依怒道:“不是她说的吗?那条毒蛇去找那只兔子去了,我听偷马贼和那只耗子说,那只兔子不知道给那条毒蛇吃了什么,那条毒蛇以后都不能碰女人,不让那条毒蛇碰女人不是让他去死吗?那条毒蛇怎么会善罢甘休?那只耗子千万别和那只兔子在一起,要不然鼠命难保。” 这下明白了,严灼心急忙对花依怒道:“马王和鼠王的落脚之处在哪?” 赶到马王、鼠王二人落脚的院子门前,大白天没有一点声音,八成是出了事。踢开大门冲进去,院子中一股难闻的怪味,几个喽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走上前一一查看,几个喽啰皆身中奇毒已气绝身亡,不过他们身上尚有余温看样子刚刚断气。不见马王、鼠王,严灼心等人忙冲进客厅,但见四个人倒在地上,除了马王、鼠王以外,虎王、牛王也再其中。 四个人瞪大眼睛,眼球直转却浑身僵硬弹动不得。严少度在他们身边转了个圈,来到鼠王面前蹲下对他笑道:“耗子呀耗子,我们都以为你变成死耗子咯。” 鼠王一脸的酸涩,马王却急着道:“严公子,兔子被毒蛇带走了,我们都中了蛇王的毒,求求你快想想办法给我们解毒,要不然兔子可真变成死兔子了。” 严少度转身皱眉对马王道:“又不是我下的毒,我能有什么办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王骂道:“老马,姓严的杀了咋们的兄弟,我们就算死也不求她。” 兔王是马王的心上人又不是牛王的心上人,他说的倒轻松,马王管不了他说什么接着道:“严公子,好歹咋们还有些交情,那条毒蛇心狠手辣你是知道的,我老马的性命无关紧要,兔子落到他手里,他肯定不会放过兔子,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老马这辈子都念你的情,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严少度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就冲马王对兔王那份情谊,她就不可能坐视不理。蛇王虽然下毒杀了那些小喽啰,给四人下的不过是普通的软骨散,想为他们解毒易如反掌。严少度站起来,转头对牛王道:“你不想让我救你们,我偏偏要救你们,好让你们欠我一个大人情。”她从袖子中摸出一支母指大小的瓷瓶刚要为四人解毒,花依怒却一提剑将她拦住,严少度不解道:“你干嘛?” 花依怒走过去瞟了马王、鼠王一眼道:“老老实实说出龙王的藏身之处就替你们解毒。” 马王“啊”一声道:“我的姑奶奶呀,上次我们不就告诉过你,我们真的不知道龙王在哪。” 花依怒喝道:“可当时你们为什么隐瞒风灵镇的事?” 马王乞求着道:“严公子是天玄阁的阁主,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他查不到的?龙王藏身在风灵镇这件事我们也不敢确定,要是让花姑娘和严公子白忙一场,我们岂不是自找没趣吗?” 花依怒又问道:“你们查到龙王的下落没有?” 马王道:“花姑娘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落脚之地,想必早就在暗中监视我们,我们要是知道龙王的下落,还能瞒得了你吗?” 说到这,虎王接上话道:“蛇王与龙王走得最近,我们不知道龙王的下落,不等于蛇王不知道,替我们解毒,我们带你们去找蛇王。” 听了这话,花依怒走到一旁,严少度打开手里的那只小瓶子,一股恶臭味从瓶子中散发出来,躺在地上的四个人感觉一身轻松,浑身上下顿时有了气力,忙站起来后连连拱手拜谢。一同冲出客厅,见手下人全都死了,四人恨得咬牙切齿,蛇王竟敢暗算四人,虽然没有将他们置于死地,可这口恶气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鼠王嗅觉灵敏,蛇王浑身怪味逃不过他的鼻子,于是闻着臭蛇味带着严灼心等人追去。 要是换了龙王,虎王四人必死无疑。不过蛇王是聪明人,他知道要是杀了虎王四人中任何一人,无疑犯了十二生肖帮的忌讳,况且这四个人哪个手下没有上百号兄弟,杀了四人,四人手下那些亡命徒一定会将他剥皮挖心,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不值当。但上次受辱的事他又不甘心,权衡之下那些小喽啰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蛇王将兔王打晕带到镇外一间没人的破茅屋中,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他知道兔王一旦醒过来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干脆将兔王手脚困住,只要兔王给他解药,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兔王睁开眼,蛇王哈哈大笑一声得意的道:“兔子,没想到吧,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同是十二生肖帮的人,谁还不认识谁,兔王丝毫不惧微笑问道:“毒蛇,你能把我怎么样?” 蛇王一听大气指着她骂道:“要不是你给老子下了药让老子不能碰女人,今天我非把你......”他忍住没有往下说。 兔王死死盯着他道:“怎么?你还想碰我?只怕你不行吧?”说完哈哈大笑出来。 作为一个男人,谁愿意被这般讥讽?蛇王一把揪住兔王,脖子上的青筋气得鼓起来。过了一会,他的表情渐渐放松,放开兔王拍了拍巴掌笑道:“兔子,咋们好歹是多年的兄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把解药给我,以前的事咋们一笔勾销,今天我也不为难你,你看怎么样?” 兔王狠狠骂道:“咋们之间的账还能一笔勾销吗?毒蛇,你要是个男人就把我杀了,要不然等我活过来,我一剑杀了你。” 蛇王一指兔王大骂道:“兔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拍拍手,门外走进来四个汉子,蛇王指着那四个汉子对兔王道:“兔子你可要想清楚,今天你要不把解药给我,我就让他们好好陪陪你。”兔王在河西道上混了十年,要是一刀杀了她那没什么,可眼前这四个男人却让她感到一丝恐惧,但她还是咬紧牙关。蛇王见她表情凝重,仰头哈哈大笑一声抚摸着兔王的脸道:“多好的一张脸,没想到兔子你也有怕的时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是等他们陪完你以后,天下就再也没有男人肯要你了。”兔王“呸”一口口水吐在蛇王脸上,蛇王握紧拳头一挥手对那四个汉子道:“这个女人是你们的。”他一挥袖大步走出去。刚走出房门,只听到屋里“啊”一声惨叫,他忙折回到屋里,只见那四个汉子倒在地上都死了,居士易提一把长剑站在眼前,长剑上的血迹一滴滴落在地上。蛇王见状大吓道:“居士易......”他转身就想跑,刚一转身,居士易剑柄在他腰间一顶,蛇王并弹动不得。 就在这时,严灼心与虎王等人破门而入,见到兔王的模样,再看看那四个死人,马王就知道蛇王的心思,他大步向前,揪住蛇王举起铁拳狠狠一拳打在蛇王脸上大骂道:“毒蛇,老子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要暗算我?”蛇王已被制服毫无还手之力,马王一拳打下去,顿时昏天暗地倒在角落里。即使如此,马王还气不过,上前又一脚狠狠踢在蛇王肚子上骂道:“狗东西,我看你是找死......” 蛇王疼得“呀呀”直叫,虎王等人什么时候见马王发过这么大的火,就怕他把蛇王给打死没地方问龙王的下落。虎王、鼠王二人生拉硬拽将他拉开,鼠王道:“行了老马,他都快变成死蛇了,你消消气。” 马王长喘着气扑到兔王身边替她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情不自禁的抱着兔王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嚎啕大哭起来道:“兔子,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呀......” 如此深情流露即感人又让人哭笑不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兔王一脸难为情推开马王骂道:“你丢不丢人?”她将马王晾在一边,从居士易手中夺过铁剑狠狠盯着蛇王走过去。兔王二话不说举剑刺向蛇王,就在离蛇王胸口不足一寸的地方时突然停手。兔王握紧拳头“哼”一声撤回剑走到居士易身边,双手捧着铁剑送上道:“居士易大侠得罪了,这条毒蛇作恶多端早就该杀,一切全听易大侠处置。” 兔王没有杀蛇王,居士易更没有理由要杀他。居士易接过铁剑道:“在兔王谷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十二生肖帮弃恶从善,我不再为难十二生肖帮。”冤冤相报何时了,居士易无愧侠义之名,虎王、牛王等人十二生肖帮的人一听长叹一声,他们于居士易之间的恩怨从今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此等场面让人感慨,严少度却走出来道:“耗子,这条毒蛇可是杀你老婆的仇人,他毁了你一生的幸福,你还不赶快报仇?”众人看着鼠王,鼠王也看了众人一眼,他走到蛇王身边狠狠踢了蛇王一脚。严少度“啊”一声问道:“这就完了?” 鼠王含泪指着蛇王道:“十二生肖帮虽是恶人,大家偶尔意见不合,兄弟之间难免有刀剑相向的时候,毕竟大家手上都没有沾兄弟的血,蛇王,刚才你要是想杀我们易如反掌,可你不是也没有杀我们,我又怎么会对你下手,十二生肖帮到今天已经名存实亡,过去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咋们的兄弟情分就到今天吧。” 这只耗子今天倒让在场众人刮目相看一番,连他都不计较,一直耿耿于怀的牛王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至于别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刚才答应花依怒的事却不敢忘,虎王喝道:“蛇王,今天的事大家可以不和你计较,不过有件事关系到大家的性命,你必须如实回答。” 侥幸捡回一条命,蛇王早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虎王喝道:“龙王在哪里?” 蛇王被问懵了,愣了愣道:“这我也不知道。” 牛王上扑上去喝道:“蛇王,你和龙王走得最近,龙王的下落你能不知道?” 见他还不老实,花依怒拔剑一挥,蛇王脸上留下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虽然答应留他性命,可在场众人都知道花依怒的脾气,她要杀人别人是没办法的。花依怒将剑指在他胸口道:“你最好放老实点,要不让下一剑我就不会这么客气。” 蛇王疼得泪水直流大叫道:“龙王的下落我真不知道。” 花依怒喝道:“你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她接着说出三个字“石佛寺。” 蛇王一听想了想道:“虽然我不知道龙王的下落,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 花依怒狠狠问道:“谁?” 蛇王道:“石佛寺的主持丑寅,他是龙王的心腹,只有他知道龙王的下落。” 他说的就是那个披袈裟的和尚,花依怒曾见过。蛇王既然什么都说了,虎王小心的走到花依怒身边拱手道:“花姑娘,这条毒蛇什么都说了,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严少度这时又道:“那可不行,这条毒蛇为人阴险,你们就不怕他报复?”虎王等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花依怒更是对蛇王露出杀意,严少度接着道:“再说,这条毒蛇武功那么厉害,留着他一身武功,以后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女子遭殃,花姐姐,你还是再费点事,干脆一剑将他杀了吧。” 这是要置他于死地,蛇王一听大哭对花依怒道:“姑娘饶命,我发誓以后弃恶从善,绝不再做坏事......” 严少度恶狠狠道:“口说无凭,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严灼心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走出来一笑道:“不如费了他的武功,这样一来以后他就不敢再欺负人。”说着运足功力于左掌上,一掌隔空打牛打在蛇王身上,蛇王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身上的穴道也解开。严灼心不想花依怒再杀人,故意挡在花依怒前面对蛇王道:“蛇王,你好自为之吧。”武功是没了,至少命没丢,蛇王忙跪地感恩戴德。 既然严灼心出面,花依怒与严少度只好给他一个面子,而虎王等人见蛇王的武功已废,以后就和寻常人一样再也不用怕他,此事如此了断再好不过,心中对严灼心倒还有几分感激。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快事,从茅屋走出来,严灼心心情畅快淋漓,哈哈大笑一声道:“人人都说我严灼心爱管闲事,易兄何尝不是?我还在想该到哪去找你呢。” 众人在茅屋门口停下脚步,居士易公公正正拱手道:“洛河图关系到众多武林同道的身家性命,易某身为武林中人,实在难辞其咎,在下不管谁管?”说到这,他一笑道:“易某要是像天玄阁一样消息灵通,就不用到处瞎找。” 严灼心摇了摇折扇道:“易兄是在笑话我吧?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不就在你面前,我不也一样像只没头的苍蝇。”他转身走回到居士易身边,用折扇敲敲居士易的肩膀道:“易兄在河西道上都找了一个月,总不至于什么消息都没有吧?” 居士易拱手道:“在下惭愧。” 严灼心呵呵一声道:“易兄一板正经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我们是朋友,你用得着和我这么客气。”他看着居士易。 他的话让居士易颇为尴尬,众人一阵欢笑。严少度“唉”一声走出来嘟嘟嘴笑道:“易兄你来得正好,刚才严兄和这位花姐姐还在质问我呢。” 见到她,居士易大喜拱手道:“严兄你也在这,在兔王谷时严兄不告而别,易某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你了呢。” 严少度不答,她走到花依怒身边对她笑道:“花姐姐,这回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花依怒“哼”一声转过头去。严少度快步走回居士易身边问道:“雅娜人呢?易兄不会那么不解风情吧?”一匹枣红马走过来,雅娜骑在马背上,居士易走过去将她从马背上扶下来。见状,严少度仰头叹息喃喃道:“要是这样,我还操哪门子的心。” 离开兔王谷时二人还在养伤,兔王走出来道:“易大侠、雅娜姑娘,我不是让你们安心在兔王谷养伤吗?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雅娜看居士易一眼笑道:“我们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天劳烦兔王大夫照顾,我们怎好一直打扰。” 兔王道:“姑娘客气。”于是对居士易道:“今日多亏易大侠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居士易道:“兔王大夫,你救过雅娜和在下的性命,今天在下救了你,大家算扯平了,不过正邪不两立。”他停了停扫视虎王等十二生肖帮中人一眼拱手道:“望各位好自为之。” 一句正邪不两立,虎王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见他们表情严肃,严少度“哎呀”一声道:“易大侠,看你把他们下的。”她打量马王、鼠王一眼,转头走到虎王、牛王身边也大量二人一眼,而后拍拍牛王的肩膀道:“易大侠的话你们都听到咯,我劝你们不要自讨没趣。”这话听着刺耳,牛王瞪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也瞪他一眼折扇打在他脑壳上道:“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想让你那漂亮的老婆成为别人的老婆就乖乖听话。”这句话一下子说到牛王心里去,他再大的火气瞬间背浇灭。 虎王狠狠叹息一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世上的事人在做天再看,十二生肖帮作恶多端,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只怪我们自作自受。”他一抱手羞愧的道:“易大侠对我们既往不咎,我们兄弟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弃恶从善。”虎王在在场十二生肖帮几个人当中威望最高,他说的话几个人都愿意听,可他自己却眉头紧锁道:“只是眼下江湖中人为找洛河图的下落四处追杀我等,如若不找到龙王,我等迟早性命不保,这也算是报应吧。” 众人一听不禁叹息,此刻他们能放下屠刀也算为时不晚。场面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严灼心将折扇打在手心上道:“石佛寺。”大家关顾着说话,却把石佛寺给忘了。 经他提醒,众人这才想起蛇王的话。龙王的下落只有石佛寺的主持丑寅知道,李香书为救洛诗禾与乔木已经去了石佛寺,可他并不知道丑寅和龙王的关系,他要是失手杀了丑寅或让丑寅逃了,以后再想找人就难了。最好丑寅福大命大,李香书能将他拿下,众人在花依怒的带领下急忙往石佛寺赶去。 远远就看到石佛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定出事了。等众人赶到时,大火已将整个石佛寺吞噬,火苗不断向外延伸将大伙逼退,寺庙的房子在大火中“噼里啪啦”一阵阵巨响接连倒下。却不见李香书的踪影,莫非他已经与洛诗禾、乔木葬身火海不成。严灼心与他有兄弟情义,无论他是死是活都要进去看看,不想他在大火中烧成一具焦炭,可惜此时他已无能为力。 正叹惜时,火海中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纵身一窜撞出石佛寺的大门倒在众人面前。众人一看是一团包裹着棉被的东西,马王、鼠王急忙上前扒开被褥,李香书与洛诗禾在棉被下捂得大汗淋漓,而大火又将二人的脸炙烤得满脸通红。 二人平安无事让人松了口气,洛诗禾却哭着奋不顾身扑向大火。严灼心等人毫无准备救不及,李香书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洛诗禾大声道:“你不要命了吗?” 众人不明原由,洛诗禾大哭道:“放开我,放开我......”她一边挣扎一边喊乔木的名字。 李香书咬牙喝道:“来不及了,你现在进去只会白白送命。” 洛诗禾哭得伤心不已,痛心将她冲昏头脑,不顾一切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李香书拉住她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喝道:“你想让她白死吗?”洛诗禾一震呆呆的愣住,忽然泪水止不住哇哇大哭。李香书痛惜的安慰道:“想哭就哭吧......”他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心中同样充满内疚自责,后悔没有将乔木一起救出来。 洛诗禾一头倒进李香书怀里晕过去,整间寺庙“啪”一声塌下来,一旁围观的严灼心等人心中悲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在大火中化为乌有。乔木是洛诗禾的贴身婢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洛诗禾为人歹毒,与乔木却又姐妹情谊,难怪她会这么伤心。大火无情人有情,严灼心、花依怒虽然厌恶洛诗禾耍尽手段,此刻心中却对她有几分同情,但愿洛诗禾日后记住教训,否则害人害己。此地已没什么好留恋的,出了这样的事,丑寅的下落只好回去以后在与李香书问清楚,于是众人转身痛惜着回风灵镇。 龙隐斗狮 洛女乱局 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大火过后,石佛寺被付之一炬。严灼心等人再次回到石佛寺,一切早已随大火化为灰烬,乔木的尸首在大火过后再也无迹可寻。那日花依怒曾亲眼所见有笔三十万两的银子运进石佛寺,又从蛇王那里得知,丑寅是龙王的心腹,想必那笔银子除了给蛇王的部分,龙王也有份,就算丑寅不愿说出龙王的下落,也能利用那笔银子把龙王迎出来,可惜一场大火,那笔银子也消失得无隐无踪。如果那笔银子在大火里融化,三十万两银子融化后的银水肯定到处都是,地上找不到银水的痕迹,只能说明银子在大火之前就被转移。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又一次断了,这场大火就像是早有预谋,看来龙王已经警觉。那是自然,风灵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龙王怎么可能不知道。在石佛寺没有找到线索,大伙只能寄希望于李香书,希望从他那里能打听有什么线索。 严灼心隐约感觉风灵镇这滩稀泥就像在沙漠中遇上流沙让人越陷越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龙王这条地头蛇在暗,大家在明,想尽快找到他,从他嘴里撬出花钱找他去劫洛河图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既然大伙要在风灵镇住上些日子,马王、鼠王并请她们到那所大宅子中居住,如此一来要方便得多。 洛诗禾一直昏迷不醒,好在兔王是大夫,加之有李香书一直照顾,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然,她刚经历一场磨难,又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照顾她是应该的。所以,尽管事情紧急,严灼心一直没有去找李香书,免得他分心。 可是,一天一夜过去,时间拖得越久,龙王就可能带着那批银子消失得无迹可寻,到那时想找他就更难。从石佛寺回来,花依怒并回房去,虎王等人担心众人七嘴八舌脑出乱子也识相的离开,只有严灼心、居士易、严少度和一心凑热闹的徐妙笔四人一同来到洛诗禾的房间。 刚进门,雅娜并走出来向她们问好。这次相见还没有和她好好聊过,严少度对她笑道:“你干嘛在这碍手碍脚的?”雅娜是个善良的女子,就算她知道洛诗禾的为人,她一样回来看她。严少度闯进去,走到床前好好打量洛诗禾一眼笑道:“她就是洛诗禾呀?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徐妙笔“哼”一声道:“就你长得好看成了吧?”虽然大家都看出她是女子,毕竟没有拆穿她。严少度低下头,徐妙笔此言还真叫她哑口无言,就怕一争身份被拆穿。 见严灼心与居士易站在门口,李香书与兔王迎上来,居士易问道:“洛大小姐怎么样了?” 李香书眉头紧锁连连叹气,兔王轻声道:“这位姑娘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不过并无大碍。” 李香书恨恨不已道:“都怪我太大意,要不然不会出这样的事。” 严灼心道:“对了香书,我一直想问你,你赶到石佛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石佛寺怎么会突然起火?” 李香书道:“我赶到石佛寺时,石佛寺大门紧闭,我一推门门就开了,等我走进去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燃起大火,我心想既然寺庙里没有人,大概得到什么消息提前撤离,或者寺庙里有什么秘道,洛大小姐和乔木大概是被他们藏起来了,正想离开时就听到洛大小姐和乔木的喊声,等我找到她们,火势已经无法控制,想要同时救她们两个人根本来不及,所以乔木让我把她带走......”李香书停下来目光向洛诗禾望去,他眼眶突然湿润咬牙又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把她们一起救出来。” 严灼心与居士易都叹了一声,居士易道:“人死不能复生,李兄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人命关天岂是一句尽力就能推卸的,大家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严少度却“哎呀”一声走过来道:“你们再这样婆婆妈妈的,龙王都跑到天涯海角了。”她转头对李香书道:“李兄,这么说你到石佛寺时,石佛寺里的人就已经走光了?” 大家都看着李香书,李香书扫视几人一眼道:“是不是走了我不知道,不过当时我在石佛寺的确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话刚落地,洛诗禾大叫道:“乔木......”她一翻身坐起来,先是安静一会,之后抱着被褥痛哭起来。 众人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平时这位大小姐总是趾高气扬,一副整死人不偿命,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此刻不觉让人难过。李香书走过去道:“洛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面对现实。” 洛诗禾大喝道:“你别胡说,乔木她不会死的,乔木她不会死的......”她哭着哭着就靠在李香书身上。见此情形,大家要是还呆在这里不是多事,于是大家纷纷从洛诗禾的房间中离开。 太阳就快落山,大家都累了一天,出门后并各奔东西。严灼心与严少度二人一起走到前院,严少度拦在他前面对他笑道:“严兄,你干嘛不留下陪那位洛大小姐?” 严灼心不解道:“严兄什么意思?” 严少度喃喃道:“这种时候是洛诗禾最脆弱的时候,谁愿意陪在她身边,以后她就会对谁一心一意,此时是赢得一个女人芳心最佳时机,如此天赐良机,难道严兄甘心就此错过。” 严灼心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严兄真会说笑,洛诗禾要是爱上谁算谁倒霉,我干嘛要触这个霉头?”他说完摇着折扇大步向前走去。 严少度“哎”一声问道:“严兄你去哪?” 严灼心合起折扇摇一摇道:“我出去走走。” 天色逐渐暗下来,街市上热闹的灯火和往来的行人没有让严灼心赶到宽慰,反而使他的心情更复杂。龙王到底在哪里?也许就在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或许此刻正与他擦肩而过,只是他还不知道,又或许他已经逃离风灵镇。但有一点他不明白,三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可能轻而易举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如果那笔银子还没有离开风灵镇,他相信龙王肯定就藏在一个风灵镇。 石佛寺一场大火将他烧醒,河西道上豪杰辈出,为什么十二生肖帮这等宵小之辈就能成气候?恐怕不止是她们心狠手辣这么简单。龙王为十二生肖帮之首,十二生肖帮在道上无往不利,今日龙王不在,十二生肖帮分崩离兮这本就很说明问题。别人找不到龙王的下落,十二生肖帮那些家伙也找不到龙王的下落,他却一直以为龙王像马王、鼠王一样好对付,一厢情愿越陷越深,显然他已经失了先机。这场大火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个在背后指使的人恐怕就是龙王。至于蛇王口中的那个叫丑寅的人,龙王为人如此小心,只怕多半已经遭人灭口。想到这,严灼心不禁长叹一声,总不能指望老天爷能从天上掉一条线索吧。 接着往前走,前面的酒馆中摇摇晃晃走出两个人,那二人身影如此眼熟,跟上去一看是梁肖月与陈道安。原来杨家马场的商队还在风灵镇,杨关山老谋深算,他刚到风灵镇,石佛寺就烧起一场大火,这场大火会不会与他有关?就算这件事与他无关,可他亲自到河西来,虽然有商队做幌子但还是让人很感兴趣,既然撞上,不如跟去看看杨关山想干什么。 梁肖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陈道安卖力扶着他,宽敞的大路还是不够他一个人走,这也就罢了,他边走还一边挑衅路人,活脱脱一个痞子流氓。他把人得罪了,害得陈道安不得不一路给人赔礼谢罪,要不然还不被路人打个半死。陈道安虽是洛树云的徒弟,与他打过两次交道这个人为人倒不坏,可惜偏偏有洛树云这样一个假仁假义的师傅,他这一生只怕少不了磨难,但愿好人有好报吧。至于梁肖月,这个人就没什么好说的,离开洛树云他就如此飞扬跋扈,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跟在二人身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城东一所大院外面,二人走到大门前敲开门,而后走进去,大门并又关上。严灼心走到大门前,只见两只重达千斤的石狮子守门,从外面看,整坐庄园气势磅礴不知占地几许,抬头看,牌匾上赫然三个工整的金文大字“龙隐居”。严灼心不禁心想,好大的口气,于是纵身跃上房顶,见梁肖月与陈道安在一个奴才引路下从走廊上穿过,他并落到院子中跟上去。 这所大宅院就像一座迷宫般九曲回肠,不知道穿过多少门,那奴才领二人来到一座偏院,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摆手对二人道:“二位少侠请。”陈道安答谢过后扶着梁肖月走进去。 不就到了一个处处充满铜臭味的地方,能有什么可疑的,与杨家马场有生意往来的有钱人多的是,也不多这一家。他一跃落到房顶上,这时才看清这所庄园的样貌,这所宅子的主人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他一眼望去屋子连着屋子,只怕连皇帝老子的皇宫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走得晕头转向。 陈道安将梁肖月安顿好后从房间里走出来,严灼心接着跟过去,见到走进一座亮着灯的宫殿,并贴上去。只听里面一人客气的道:“陈少侠来了,梁少侠人呢?” 屋里传来陈道安的声音:“师兄多喝了几杯,在下已经将他送回房,还请见谅。” 那人哈哈一声恭维道:“洛盟主的高徒驾临寒舍,是在下的福分,陈少侠不必客气。” 接着就听到杨关山的声音,他恭维道:“陈少侠和梁少侠不仅是洛盟主的高徒,在中原武林当中也是闻名遐迩的人物,所以我这次特意请他们陪我走一趟。” 这话不假,梁肖月与陈道安在江湖中的名声是令人颇有微词,若论武功,他们深得洛树云真传,也算江湖中的一流高手。那人闻之“哦”一声道:“二位少侠不愧是洛盟主的高徒,能与二位少侠交个朋友在下三生有幸,还望陈少侠多多指教。” 这话要是梁肖月听到,还不高兴的尾巴的翘起来。看不见屋里与杨关山、陈道安二人对话那人的模样,严灼心刚想靠过去看个仔细,却听到陈道安道:“庄主、杨场主,二位先聊,在下去看看那批货,可别出什么纰漏。” 此言真叫人扫兴,屋里那人不悦的道:“难道杨场主的货在我这里还会丢了不成?陈少侠莫非信不过我?” 陈道安道:“那倒不是,临行之前师傅交代,要我确保杨场主和这批货万无一失,我担心下边办事的人粗心大意惹出什么麻烦,还请庄主谅解。” 那人哈哈一声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陈少侠请便。” 陈道安从大殿中走出来,严灼心不得不退回暗处,以免被他发现。等姓陈的走远,他刚想靠过去,只见杨关山与那人从大殿中走出来,远远望去,那人全身上下穿金戴银,可惜他离得太远,加之夜色漆黑根本没看清那人的模样。七八个巡逻的仆人打着灯笼从大殿门前走过,严灼心藏在暗处见灯笼上一个“龙”字,想必这所宅子的主人姓龙,他并未在意,等巡逻的人走过去,再去寻人,杨关山和那个人已经不知去向。此时夜已深,这所大宅又如迷宫一般,很容易迷失方向,严灼心心想,这大宅的主人想必是个商人,没什么可好奇的,先离开再说。 进来容易要想出去就得费点心思,严灼心在大宅子里转来转去,一时就像进了迷魂阵,不管他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一心急并如同一头掉进陷阱里的野兽,他乱闯一通还是在原地打转转。如此劳神即容易被庄子中的巡逻之人发现,又耗费体力实在得不偿失。严灼心静下心来,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在原地打转,是这里的院子大多都建成同一个模样。再有生意人多半都相信风水,这宅子在建造的时候特意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建造,如此一来主人希望这所大宅保佑自己财运亨通,同时河西道上盗匪众多,如此布置也是为了防止盗匪袭扰,普通的强盗要是不懂这所宅子的奥妙,一脚踏进来,肯定是有来无回。 看明白其中的奥秘,要想拦住他就没那么容易。严灼心一笑向前走去,岂料刚走两步,地上出现一个大洞,他不留神一脚踩空跌进洞里。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抬头一看,洞口已经自动合上。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亮一看,这时个四四方方用石板砌成的陷阱,石壁光滑如玉显然是为防止盗匪进入特意留下的。他得意忘形却忘了这所宅子既然暗藏那么深奥的五行八卦之术,一定有机关陷阱配合,这下好,他还真成掉进陷阱里的野猪。他在石壁上找半天不见开启机关的地方,看样子这个陷阱机关只能从外面开起,掉进里面的人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宅子的主人逮住,免不了挨一顿打。无论是饿死还是被人打一顿,要是传到江湖上去,对小公子的名声真大大的不好。 脚下突然冒出一股烟,是软骨散的味道,这么狭小的空间,就算有准备迟早也要吸入毒气,严灼心只觉得浑身乏力,脚下一软坐倒在墙角。头顶上的石板“唰”一声打开,顿时看到一片火光,只听到刚才与杨关山说话那人的声音道:“大胆毛贼,不知死活敢闯进龙隐居,把他带去给狻猊。”说完转身离开。 狻猊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龙的儿子吧?严灼心心中暗喜,看来不会被饿死咯。两个仆人用一张网将他拉上来,又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将他拖走。也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一个人推开门,里面是个巨大的铁笼子,那人用钥匙打开铁笼子的大门,而后将他扔进去,锁上铁门轰然散去。 严灼心浑身无力,连一口气力都提不上来。他轻轻抬头一看,打造铁笼子的每根铁棍都有手腕那么粗,铁棍上布满抓子的痕迹,恶臭味在笼子中蔓延,莫名的凉意跃上心头,他行走江湖多年,那股杀气之强大是他从未面对过的,何况眼下要他行动起来都很难。 一声低沉的吼声,黑暗中走出一个硕大的身影,严灼心见状,虽然全身无力却压紧牙关用尽力气撑起身子往后退。终于知道要面对什么,原来那人口中的狻猊是一头成年雄狮,从它那饥肠辘辘的模样上看,显然已经饿了几天。自从进入江湖那天起,注定刀口舔血他从未怕过,此刻,心里那种恐惧叫他浑身发凉,如同身在地狱一般。铁笼子将他的退路挡住,乘软骨散没有发挥全效,严灼心抓住铁笼子努力站起来,那头雄狮忽然冲过来,离他三丈外并跃起向他猛扑。就算没有中毒,对付一头雄狮他也没有把握,今日注定难逃一劫,严灼心早已汗流浃背,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溅湿。他强提起一口气在地上打个滚躲过去,那头雄狮扑到铁笼上,一声巨响,两根铁棍被它一撞明显变形,这一扑如此力道要是扑到人身上,岂不是粉身碎骨。今日注定葬身狮口,如此挣扎不过白费心机,倒不如乖乖给它吃了也罢,免得多受折磨,可人在危急关头,总是不由自主要反抗一番。那狮子又扑过来,严灼心一躲,狮子的巨掌一挥并打在他胸口,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他就像片纸一样飞出去撞在铁笼上摔倒在地,他胸口留下一副抓痕,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在劫难逃,那雄狮慢悠悠走过来准备享受一顿饕餮盛宴。今日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小公子,一切会消失得无隐无踪,严灼心绝望的闭上眼睛。危急关头,只听到“噗”一声响,一条白影破门而入,一道白光掠过,一把剑在狮子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那头狮子狂怒不易,狂吼一声转头扑向来人,可狮子被关在笼子里边,它这一扑又撞在铁笼子上,由于用力太猛一头栽倒地上喘着长气再也站不起来。 此时软骨散的药效起来,严灼心用尽力气仰头看看来人,是煞宁儿,他不禁庆幸这个女人跟着他不见得全是坏事,至少性命攸关时能救他的命。再看那头畜生已经只剩一口气,这顿美餐没有到口想来肯定遗憾。严灼心松了口气,轻松的躺在地上。 煞宁儿劈开铁链走进铁笼子中,在严灼心胸口摸了摸,又替他把把脉,将一粒疗伤的要塞进他嘴里。一切妥当,煞宁儿站起来往外走,走两步后将赤羽扇丢在严灼心面前道:“你还不想走吗?”这种事一辈子不想遇上第二次,严灼心努力站立来摇摇欲坠跟出去。 乔木的死让洛诗禾备受打击,生死关头乔木将生还的希望留给洛诗禾,这份恩情刻骨铭心。她心里原本就瞧不惯花依怒的为人,一夜的泪水化作对花依怒的怨恨,乔木死了她对花依怒的恨意更深。她恨花依怒见死不救,如果不是花依怒,乔木就不会死,怨念在她心中渐起杀意,世上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任何得罪她的人都要死,只有杀了花依怒才能让她解除心里的恨。在恨意的驱使下,一早她并拿着剑去找花依怒,势要与花依怒拼个你死我活。 一早花依怒刚出门,眼前一道寒光刺来,洛诗禾同时喝道:“花依怒,我杀了你这个贱人。”这一剑气势汹汹势不可当,花依怒毫无防备,仅凭江湖经验转身一闪落入院子中,胳膊上顿时被割开一道口子。一招不得,洛诗禾举剑骂道:“贱女人,看你能躲几招。”说罢跃起摆出三朵剑花像花依怒胸口刺去。 花依怒往自己胳膊上瞟了一眼,鲜血已将衣服染红。不过,眼下她顾不了胳膊上的伤,见洛诗禾一剑劈来,她往后退一步顺势身子一斜,洛诗禾一剑劈空。洛诗禾势在必得,虽然一剑劈空,她顺势一招横扫千军一剑朝花依怒下盘砍去,花依怒纵身跃起一招鲤鱼翻身拔剑一挥,铁剑擦着洛诗禾头发过去,顿时割断洛诗禾额眉边一束头发。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二人相互拆一招持剑盯着对方。是洛诗禾先动的手,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花依怒狠狠道:“洛诗禾,我看你是找死。” 洛诗禾持剑扑上来喝道:“是你害死乔木,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两柄铁剑相撞溅出点点火花,二人目光相对,皆怒气冲冲冲。花依怒骂道:“当初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就该让你也被那场大火烧死。”花依怒用力一推,洛诗禾连连后退,她转身一招蝎子摆尾一脚踢去,洛诗禾双手交叉一挡,震得向后滑去。花依怒一项出手狠辣,从不对别人手下留情,她使出一招燕子翻身,铁剑向洛诗禾劈去,洛诗禾边挡边退,突然一剑刺来。花依怒瞧出她这是要拼命,自己要是咄咄相逼,必定两败俱伤,干脆让她半招,剑一撤转身左掌向洛诗禾劈去,洛诗禾同时左掌劈来,二人双掌相对,花依怒退后一步,洛诗禾却退后五步才站稳。这一掌两人各自用尽全力,显然洛诗禾的武功与花一怒相比要差一截,洛诗禾却不依不饶,两人顿时陷入恶斗。 院里的人闻讯赶来,天下女子中有她二人伸手的实属少见,可二人已经打得难舍难分,就怕一失手伤了对方,不禁都为二人捏把汗。严少度却欢喜的拍拍手道:“打得好,打得好......”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人家以命相搏她却这么开心,众人看了她一眼干脆懒得理她。别人不理她,她也不想理别人,只要她看得开心比什么都好。 又拆了几招,洛诗禾显然渐渐不敌处于守势。见此情形,居士易喝道:“花依怒、洛大小姐,再不住手只怕有人要受伤。” 洛诗禾事事都要与别人争一争,不允许任何人比她强,她的武功不如花依怒,心里气愤不过干脆心一横,大不了死在花依怒手里。花依怒同样是争强好胜之人,何况是洛诗禾先对她下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剑招越来越快的同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要好好教训教训洛诗禾。此刻要是严灼心在就好,只有他在花依怒才肯罢手,可是眼下他到底去哪了?众人心急如焚。 洛诗禾一分心,剑招只见露出很大空挡,花依怒抓住时机一掌打在她肩上,洛诗禾倒在地上,铁剑脱手而出“当”一声落到地上。花依怒杀红眼一剑刺去,李香书大急喝道:“花姐姐,手下留情。”他纵身挡在洛诗禾前面。 洛诗禾停住脚步,铁剑离李香书胸口只有一寸的距离,差之分毫李香书并命丧当场。就她一命她不知感恩,洛诗禾反而骂道:“花依怒,有本事你杀了我,要不然我迟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花依怒怎么能容忍她如此挑衅,她狠狠盯着李香书喝道:“李香书,你滚开,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李香书摇摇头道:“花姐姐,乔木刚死,洛大小姐伤心过度,请你不要和她计较。” 洛诗禾却冲李香书道:“姓李的,不用你装好人,你给我滚快,我的事不用你管。” 听了此言,花依怒忍无可忍,左掌一掌打在李香书胸口将他推开,手中铁剑如蛟龙出海刺向洛诗禾。情急之下,居士易纵身用手指夹住花依怒手中剑道:“花依怒,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花依怒与严灼心、居士易的关系非同一般,她撤回剑收入剑鞘中转身大步走出去。洛诗禾眼中迸出泪水,咬牙对花依怒骂道:“花依怒,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花依怒头也不回走出大门。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洛诗禾拿着剑气冲冲往回走,尽管她不领情,李香书还是跟上去,怕她一气之下再出什么意外。居士易与虎王、马王等人叹息一身也转身离开,留下严少度一人孤孤单单站在原地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被人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她哪知道洛诗禾与花依怒来真的呀,再说,她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就是相识罢了,她们不想活,关自己什么事。于是,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 大伙刚散去,严灼心步履蹒跚的走进来。严少度见他脸色苍白无力,一脸疲惫的模样,忙上前问道:“严兄你怎么了?” 严灼心话音微弱道:“我没事......”说着,绕过严少度回房去。就连他也不理自己,严少度气得直跺脚,转身各去一边。 严灼心推开房门,脚下一软差点没有一头栽倒。此时他已经十分虚弱,他咬牙凭着最后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房门关上,搀扶这房间里的桌子走到床边,一头倒在床上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前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这时候任然让他惴惴不安。世上有谁不怕死?嘴上说得振振有词,当面对生死关头,那种求生的欲望才会越发强烈,一个人才会真正明白活着是多美妙的事。死里逃生,严灼心开始有逃走的念头,与性命相比,洛河图算什么。胸口又一阵剧痛,喉咙里一阵甜甜的味道,鲜血又从嘴角流出来,他眼前一阵模糊,又昏过去。 严灼心对她冷若冰霜,严少度心里不高兴,故而没有在意严灼心的表情。但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几个时辰过去,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整个早上没有见到严灼心,马王、鼠王那帮人鬼鬼祟祟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居士易死板无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雅娜又一颗心都在居士易身上,至于李香书,在严少度眼里,他就是洛诗禾的跟屁虫,况且她一眼都不想见到洛诗禾,徐妙笔倒是有趣,可他早将自己灌成一滩烂泥。想来想去还是找严灼心陪她,她们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将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找不到严灼心,这时候才想起早上见面时的场景,从严灼心的脸色上来看,分明是受伤不轻,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想到这,不禁骂自己粗心大意。赶忙来到严灼心房门口,见房门紧闭并走上去敲敲门道:“严兄你在吗?”屋里没人回答,她凑上前仔细听一听,什么动静都没有,又道:“那我可进来咯。”还是没有人回答,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怎么没有锁门?她心中疑惑着走进去,一直来到床前,见严灼心嘴角藏留的血迹已干,脸色憔悴铁青,吓得她“啊”一声大叫出来。 她撕心裂肺的喊声震天动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纷纷闻讯赶来。见严灼心昏迷已久,居士易急忙上前为他把脉,余人在一旁焦急的等待。洛诗禾见严灼心伤得不轻,这回该轮到花依怒心痛,她心中暗骂花依怒活该,着实出了一口恶气。反正严灼心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左右不想相顾,李香书“哎呀”一声跟出去。 好歹严灼心与李香书是兄弟,见李香书如此不顾严灼心的安危,严少度怒从心头起骂道:“重色轻友。”接着回过头对居士易道:“易大侠?他不会死了吧?” 居士易和雅娜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难道她就那么希望严灼心死不成?况且她见过的死人不止一两个,至于被吓得魂不守舍吗?居士易轻叹一声站起来道:“他受伤不轻,你们在这看着他,我去请兔王来。” 半个时候后居士易与兔王、虎王等人一同走进严灼心房中,兔王来到床前抓住严灼心的手腕,而后将将严灼心的上衣解去,那道狮子的爪印留在胸口,血迹已干,爪印却令人不寒而栗。严少度吓得皱起眉咽了口口水问道:“这是什么?” 虎王表情严肃回答道:“是狮子的爪印......”众人一听张大嘴巴,纷纷为严灼心感到庆幸。 除了那道狮子的抓痕,严灼心胸口还留下一块比拳头还要大的淤青,兔王用手压压那块淤青的地方叹了一声站起来道:“这道抓痕不过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关键是胸前这块淤青,是被千斤之力迎面撞击所至,严公子胸前的肋骨已被震裂,五脏六腑均已受损,外伤容易治愈,内伤只怕一时半会很难复原,好在受伤之后严公子服过疗伤妙药保住心脉才能撑到现在,要不然就算侥幸不死,伤好之后也是个废人。” 严少度苦着脸“啊”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居士易也不解道:“以严兄的武功,就算遇到再凶猛的猛兽,斗不过也罢,不至于会受这么重的伤。” 兔王道:“严公子身上有软骨散的味道,想必他是先被人下了毒,然后被人丢进关狮子的铁笼里。”听了这话,众人更加好奇,既然他先被人下了毒,他又是如何从狮口中险象环生?众人的疑问兔王没法解答,她转头对居士易道:“易大侠内功深厚,你先用内力助严公子疗伤,我开几副疗伤的方子给严公子服下,如此一来严公子的内伤会好得更快些。” 居士易点点头,严少度并抢着道:“哎呀,既然这样,我们还留在这干嘛?别在这碍手碍脚打扰易大侠,我们走吧。”她生拉硬拽将众人推出去反手关上门,之后对兔王道:“兔子,我帮你去抓药。”她拉着雅娜催促兔王而去。别人的事她莫不关心,对严灼心却出奇的上心,既然她安排得如此妥当,大家还有什么好操心的。严灼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居士易为他运功疗伤不能被人打扰,他这次受伤又不知是何人所为,虎王等人感激严灼心留蛇王一命,并一直在门外守候,以免对头来生事。 严少度娇生惯养,从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从未给别人煎过药,哪知道照顾一个人那么难。她自告奋勇帮着抓药、熬药,一股脑的下来落得灰头土脸的模样,要不是雅娜帮忙,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天黑后,居士易为严灼心运功疗伤结束,严灼心也醒过来,她兴致勃勃将药送到床前让严灼心服下,这时候不忘居功自傲,将所有的功力的揽到自己身上。服侍严灼心躺下,她端着药碗走出来,要是每天都要熬药给严灼心,那岂不是她自讨苦吃,她已经后悔非要毛遂自荐,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麻烦事丢个徐妙笔。 正想着,花依怒迎面走来。严灼心受了这么重的伤,花依怒不管不问现在才知道回来,她怒不可言走上去拦住花依怒的去路。与其自找麻烦不如离她远点,花依怒不理她想绕过去,谁知严少度移步又将她挡住。花依怒紧握手中剑挑她一眼道:“你别没事找事。” 严少度“哼”一声道:“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命都没了,一天到晚你连面都不露,还说喜欢人家。”她说什么花依怒根本听不明白,严少度将那只药碗塞到花依怒手中道:“谁爱管谁管,我不才不管。”说完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刚走两步,只听到严灼心房间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严少度停住脚步道:“不好......”刚才说好不管的,这时候又不由自主拔腿往严灼心的房间跑。 推开严灼心的房门,窗户大开,上面留着脚印,严灼心人已经不见踪影。桌子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几行字“贱人,想要严灼心的命,明日午时到石佛寺来找我,你一个人来。” 花依怒跟着走进来,从严少度手中夺过那张字条,一看就知道是洛诗禾搞的鬼。怪不得刚才严少度说一通她听不懂的话,一定是严灼心受了伤,洛诗禾才有机会乘机将他劫走。居士易等人此时赶了过来,见到那张字条,不觉痛惜,现在都什么时候,大家都在为找龙王的下落焦头烂额,怎么还会出这种事。李香书更是内疚不已,要不是他将洛诗禾看住,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一辆马车停在石佛寺的废墟旁,太阳毒辣让人昏昏欲睡,严灼心坐在地上靠着马车,他身上有伤使不出一点力气,又被洛诗禾封住穴道弹动不得。正午之前洛诗禾与梁肖月、陈道安二人并将他带到此地恭候花依怒,洛诗禾行事素来肆意妄为,陈道安劝她不住,又碍于洛树云的面子,不得不与她一起做这件事。前夜,三人将严灼心劫走,一夜的奔波让严灼心憔悴不堪,仿佛眼睛闭上就不想在睁开。 已是正午,严灼心嘴唇干燥,额头上冒着虚汗,喉咙里火烧一般,没喘一口气的艰难万分。洛诗禾整个晚上都没有给他一口水喝,她要折磨严灼心报复花依怒。受伤的人哪禁得起这种折磨,他抬头看看太阳轻声道:“洛诗禾,你想把我渴死是吗?” 洛诗禾早已失去理智,“啪”一巴掌打在严灼心脸色骂道:“要是那个贱人不来,我就一剑把你杀了。” 严灼心眼前一片模糊,他轻轻一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洛诗禾“哼”一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梁肖月小人得志,在一旁看热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陈道安却于心不忍,当初他落到花依怒手里严灼心还救过他的命,于是道:“师妹,他已经一夜没有喝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伤,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不好想师傅交代,你看......” 话没说完,洛诗禾并喝道:“洛英山庄怕过谁?是花依怒害死了乔木,我要让她以血还血。” 分明是花依怒告诉李香书她与乔木的藏身之地,她才能侥幸不死,怎么怪到花依怒身上?严灼心闭上眼睛呵呵一声道:“洛诗禾,你还真会颠倒黑白,乔木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那场大火就该把你烧死。” 洛诗禾大骂道:“你住口。”她拔剑指着严灼心身上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严灼心道:“我信,洛大小姐心狠手辣,什么时候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里。”他停了停道:“不过,洛诗禾,我是刚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你真以为受你的威胁我就会怕不成?” 洛诗禾想了想冷笑一声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实话告诉你,我要用你来要挟花依怒,你说那个贱人会不会念你和她之间的情谊?不顾自己性命来救你?” 花依怒一定会来,严灼心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激怒洛诗禾,只要他是死了,洛诗禾就再也没有要挟花依怒的把柄,要是那样的话,他这辈子欠花依怒的就算两清了。洛诗禾没有上当,严灼心长叹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花依怒害死了乔木,在我看来乔木就是你害死的。”洛诗禾听不明白,严灼心解释道:“洛大小姐仗着自己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胡作非为,你的心机手段令人不寒而栗,为人行事一项飞扬跋扈,试问如果不是洛大小姐你任性妄为,你们怎么会落到蛇王手里?若不是你们父女处心积虑想得到洛河图,今天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江湖中人畏惧洛英山庄,对洛大小姐你礼敬三分,你要不是洛树云的女儿,你什么都不是,没人会打你放在心上。” 洛诗禾剑一指道:“武林盟主的女儿那是我的命,我天生就比世上任何人尊贵,什么花依怒、辛捷楚不过是下贱的贱人,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有资格来教训我。” 这个女人已经鬼迷心窍没救了,严灼心挖苦道:“是啊,我是什么东西,你洛大小姐高高在上我凭什么教训你,可惜乔木大好年华舍命救你,你却将她也看作下贱不入流的人,她真是死不瞑目。” 洛诗禾撤回铁剑道:“你不就想让我杀了你,你死了就没什么能要挟花依怒,严灼心,你还真是有情有义,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你。”话言刚落,花依怒骑马来到跟前,洛诗禾哈哈大笑一声道:“看来你们之间还真是情谊匪浅。” 严灼心痛心不已问道:“你来干什么?” 花依怒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问道:“洛诗禾,你想怎么样?” 洛诗禾又将剑指着严灼心身上对花依怒恶狠狠道:“你死他活。” 花依怒道:“你要是敢伤他分毫,我一定杀了你。” 洛诗禾气急败坏骂道:“贱人,要不是你见死不救,乔木根本不会死,今天我要让你偿命。”她瞟了严灼心一眼,目光狠辣表情坚毅骂道:“你要想让他活,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花依怒束手无策喝道:“杀了他你也活不了。” 洛诗禾道:“我一个人是打不过你。”她分别看了眼梁肖月与陈道安道:“要是我们三个打你一个,今日你一样要死,你不是喜欢他吗?你想眼睁睁看他死不成?”她二话不说一剑刺去,手里的剑刺在严灼心胸口入肉一寸鲜血直流。 这一剑刺在严灼心身上,就像刺在自己身上一样痛,受制于人,花依怒无可奈何道:“好,你不是想杀我吗?”说着,将手里的剑丢到地上。 严灼心大急道:“花依怒,就算你死了,这个女人还是不会放过我的,你走吧,别管我,我死以后,替我告诉辛捷楚,是我对不起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花依怒顿时泪如雨下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她,你当真一点不在乎我吗?” 严灼心咬牙道:“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今天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咋们就算两清了,你快走,别管我。” 花依怒心如刀绞,既然严灼心非要与她算得清清楚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今天一起死了也罢。她一脚踢在地上,宝剑又回到手中,她顺手拔出剑道:“那好,今天我们就一起死。”说话的同时一剑向洛诗禾刺去。 洛诗禾机关算尽,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个样子,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她要让花依怒亲眼看到严灼心死在眼前,让她尝尝亲人死在眼前束手无策的滋味,她不顾花依怒刺来的剑,提剑朝严灼心刺去。危急关头,陈道安拔剑拦在洛诗禾前面挑开花依怒的剑,再回头却已经救不及严灼心,洛诗禾手中剑离严灼心胸口只在毫厘之间。 一个黑色的影子临空落下,一掌朝洛诗禾后背打去,同时喝道:“我不想让他死,谁也别想杀了他。” 洛诗禾毫无防备,“呀”一声跌出三丈外口吐鲜血,梁肖月急忙扑上去将她扶起来问道:“师妹,你怎么样了?”来人是那个与杨关山暗中相会的人,严灼心还没有找到洛河图,他当然不会让严灼心死。那人步步紧逼,梁肖月拔剑挡在洛诗禾前面问道:“阁下是何人?敢得罪洛英山庄。” 那人低沉的哈哈大笑道:“洛英山庄算什么?梁肖月,你还不乖乖弃暗投明,等我称霸天下那天,还能把你算作功臣。” 梁肖月只顾自己的性命,吓得连连后退,陈道安一跃落到梁肖月身边道:“师兄,别听他胡说,我来帮你。”有了帮手,梁肖月并硬气起来,梁陈二人并持剑一同向那人扑去,三人顿时打成一团。 就在此时,居士易等人赶到,花依怒已经伤透了心,她见严灼心安然无恙,提剑转身离去。严少度顾不上旁人,跑到严灼心身边替他解开穴道道:“严兄,你可把大家急死了。”严灼心没有理她,而是看着花依怒的背影渐渐离去,他知道从此以后她们之间恐怕再也没有和好如初的一天。严少度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花依怒已经走远,她并回头微微一笑拔出匕首走到洛诗禾身边道:“这个女人如此歹毒,让我在她脸上做个记号,让她长长记性。” 刚要动手,严灼心道:“严兄不要......” 严少度转头问道:“她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还要为她说话?” 严灼心用尽力气道:“她虽然为人歹毒,毕竟是个女子,对她动手算什么本事?就当她年少轻狂,我想这件事她已经记住教训。” 严少度一想道:“那好吧,看在严兄的面子上我就放她一马。”她走回严灼心身边,见严灼心收口的伤口还在流血,担忧的问道:“严兄你没事吧?” 严灼心摇了摇头目光向人群中望去,居士易、雅娜、徐妙笔包括十二生肖帮的虎王等人都来了,唯独不见李香书,他见洛诗禾可伶,没人照顾并对兔王道:“兔王大夫,麻烦你去看看洛大小姐伤得怎么样。”洛诗禾差点将他害死,他还能如此大肚不计前嫌,但此事兔王已经看出洛诗禾的为人,尽管兔王厌恶洛诗禾恩将仇报,但看在严灼心的面子上她还是点头答应。 严少度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没地方撒,她狠狠瞅了洛诗禾一眼骂道:“活该。”说着将严灼心扶起来,一同观看梁陈二人与那神秘高手过招。 梁陈二人深得洛树云的真传,武功了得,二人联手就更不能小觑,那神秘人虽然身怀幻影神针绝技,一时半刻要想与他们分出胜负,恐怕并不容易。但见他们斗得有来有回,一时难分高下,江湖中人大多以为梁陈二人不过是占着洛树云的威名,纨绔子弟绣花枕头草包心,以今日所见一切都是江湖中的谣传,其实二人的武功颇具实力,绝非一般人可比。洛树云身为武林盟主聪明过人,收的徒弟要是个个是草包,那不是要贻笑江湖。 严灼心以为那个神秘高手所学只有幻影神针,此刻他与梁陈二人对决,用的就不止是幻影神针绝技。他的掌法、腿法皆出自名家,可谓积众家之所长,像他这般身怀武林多个门派绝技的高手,世所罕见。不仅如此,在场众人能看出,这些还不是他所学的全部。与他第一次交手到现在,除了绣花针以外那人没有使用过其它兵器,他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连说话用的都是腹语,显然是为了隐藏他的真实身份。严灼心有种预感,或许他摘下面具,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缠斗数十招,那人逐渐显露真本事,梁陈二人的武功与那人的武功相比相差一大截,胜负就在转瞬之间。固然胜负已分,那人却招招狠辣,如若再不出手,梁陈二人必受重伤不可。居士易运足掌力,一掌向那人劈去,那人在与梁陈二人对掌的同时一直留意在一旁围观的人,居士易出手早在他预料当中,他不敢大意,使出十成功力与居士易硬拼一掌,倾尽全力居士易退后一步,那人却跌出三丈外。一招见分晓,居士易不愧天下无敌,那人的武功还不是他的对手,转身施展轻功逃之夭夭。对手来路不清,这一掌没有能将他打伤,贸然追去只恐让人暗算,加之严灼心伤情不明,居士易只好作罢。至于梁陈二人,他们虽然与洛诗禾联手挟持严灼心,毕竟他们不是主谋,洛诗禾又已受伤,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依怒心死 龙王显身 人的一生总要面对无数的选择,每一次转身就是一种舍弃。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时候,选择日月宫,就必须放弃与严灼心之间的情意。河西的寒风让花依怒品尝到爱一个人的甜蜜,也将她的心敲打得七零八落。生死关头,严灼心提起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这种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重燃的激情就在那一刻被一盆冷水浇灭,她的心变得和铁一般坚硬,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重建日月宫,这段感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可有可无的附属,挥手之间她就能将过去一切斩断,她就是如此决绝。 三更半夜,夜黑风高,风灵镇就像一口棺材,狂风从山谷中吹进来,怒吼声让人不寒而栗。花依怒一身白衣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街市上,这就是她的命,一日为暗使,一生就只能在夜里出没。 前面拐角处的小巷中走出两个白衣女子,二人拦住花依怒的去路拱手齐声道:“属下拜见花姐姐。” 花依怒长袖一挥转身瞟二人一眼喝道:“谁让你们到这来的?” 那两人中左边一人道:“是花葵、花蕊两位姐姐让属下二人来的,二位姐姐正在等花姐姐,花姐姐请跟我们来。”说着二人向前引路,花依怒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小巷。 来到一处隐秘的院子,两名白衣女子中一人用口技模仿出三声夜莺的鸣叫,院子的大门打开,里面没有灯火,十数名白衣女子齐刷刷站在院子中,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一股凉意跃上心中。白衣女子分成两队散开一条通道,花依怒走到前头,众人一起拱手道:“拜见花姐姐。” 花依怒有些不高兴,冷冷问道:“你们来这干什么?” 领头的花葵、花蕊相互看一眼,花葵道:“姐姐和公子独自到河西来,属下们放心不下,特意赶来相助。” 话刚落地,听到围墙外面有脚步身,花依怒一跃而起落到围墙外面。花葵、花蕊二人急忙拔剑带着手下女子冲出去,等她们追到外面,点起火把,只见花依怒手中铁剑正在滴血,七八个持刀的汉子倒在地上全都死了。 瞧见那些人的尸首,花蕊道:“这些不要命的狗东西已经追了我们三天,咋们有好几个姐妹都折在他们手里。” 这么说她们早就和这些人动过手,花依怒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花蕊拱手道:“属下不知。” 花依怒狠狠挑了她一眼,花蕊忙将头低下,以免受责罚。花依怒责备道:“一群废物,连对头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还有脸到这来丢人现眼。”说完走回院子中。 二人又带人回到院里,见花依怒在院子中等候,花葵上前拱手道:“姐姐息怒,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嘴太硬,我们抓了他们几个活口,可打死他们就是不肯开口,我们也没有办法。”她停了停问道:“我们得知公子受了伤,不知公子怎么样了?” 花依怒一听,转头怒目相对喝道:“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花葵知道犯了花依怒的大忌,心头一凉,忙拱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姐姐,怕姐姐因此伤心。” 花依怒咬牙喝道:“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花葵、花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相互看一眼,花蕊好奇的问道:“姐姐,出什么事了?” 花依怒道:“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两人一番关心,花依怒毫不领情,反碰一鼻子灰,花葵、花蕊知道,花依怒还是那个花依怒,指望她因为严灼心改变脾气根本不可能。安静一阵,花依怒问道:“你们查到龙王的下落没有?” 两人心一虚,花葵道:“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找到龙王的下落,不过......”她忍了忍一挥手对手下人道:“抬上来。”手下四个女子抬一副担架上来,上面一个死人,花依怒一看,那人正是石佛寺的主持丑寅。所有人都在找到他,没想到他已经被人灭口,从尸体上看,他已经死了至少三天。花葵接着道:“属下听说这个人可能知道龙王的下落,只可惜我们晚了一步,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人杀了。” 晚一步一切前功尽弃,花依怒心中恨恨不已,如果不是洛诗禾从中作梗,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样子。花蕊拱手问道:“花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花依怒想了想,瞟了眼那具尸体道:“把这个死人送去给严灼心,一个半月之内,如果他还找不到洛河图,天玄阁并是浪得虚名,天下镖局就要死人,他会替我们去找龙王。” 二人明白她的意思,花葵又问:“那外面那些死人该怎么办?” 花依怒喝道:“全都拖到大街上去,我倒想看看谁敢来替他们收尸。” 谁来为他们收尸,就能顺藤摸瓜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就算没有人来为他们收尸,这么大一个风灵镇,总有人认识这些人的来路。此计甚是高明,花葵、花蕊二人一拱手,依计行事去。 清晨,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就有人敲开大门,马王哈欠连天,一边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嘴里一边琐碎的振振有词,抱怨美梦被人打搅。他满腹牢骚喝道:“谁呀?”说话的同时将大门打开。眼前五个妙龄少女楚楚动人,大清早见到这么多美人真可谓大饱眼福,马王眼珠直咕噜盯着别人看。 敲门那白衣女子提剑拱手道:“敝上命我送一件东西来给严公子把玩。”她往旁边一退,身后那四个女子脚跟旁放着一具尸体。那女子又拱手道:“东西已经送到,告辞。”马王还没有反应过来,五人并消失在眼前。 说是送件东西给别人把玩,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个死人,这不是晦气吗?世上哪有这样的事。那五个女子马王从未见过,想来若是朋友怎么会送个死人来,马王倒想问个明白,可惜五人来去匆匆不留一点痕迹。光顾着欣赏五个女子的美貌,却把正事给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严灼心等人一起从院子里走出来,离着几丈远牛王就抢着问道:“老马,大清早的什么人?” 马王支支吾吾怎么回答都不是,众人来到门口一看,个个和马王一整个模样,虎王转头对严灼心和居士易道:“易大侠、严公子,这......” 那死人是个秃头和尚,一看就知道死了有几天,有人在尸体上撒了药,这才保存完好。严灼心重伤未愈,显得虚弱不矣,严少度一直搀扶着他,他轻声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马王道:“是五个穿白衣的年轻姑娘,她们说是奉命把这个死人送给严公子把玩,还没等我说话,她们就走了。” 牛王挖苦道:“老马,我看你是见到年轻漂亮的姑娘什么都忘了吧?对方敌友不明,你怎么不把她们留下等易大侠和严公子来,送个死人算什么事。”虎王、兔王二人同时对他投出不满的眼神,可当时他确实被惊呆,该说什么都忘了。 穿白衣的年轻姑娘,严灼心听后心中一阵刺痛喃喃道:“花依怒......” 众人将目光转移到严灼心身上,出了那件事,花依怒独自离开就再也没有露面,大家都知道严灼心心里难过。花依怒离开后,洛诗禾也带伤离开,李香书并一同跟去,如此分崩离兮,误会永远别想解除,无形中又给严灼心增添压力。可要是每天愁眉苦脸的,他身上的伤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严灼心推开严少度的手慢腾腾走到那个死人面前,虽然那个死人没有穿袈裟,但那死人的身份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严灼心早就料到龙王一定会杀那人灭口,轻轻一笑道:“果然死了。” 众人不解他的意思,徐妙笔迎上去问道:“严兄,你说话怎么老讲一半?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 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十分喜人,严灼心又瞧瞧在场其他人,除了严少度胸有成竹以外,别人一样一脸茫然,并对徐妙笔道:“你看他是个什么人?” 徐妙笔仔细打量一番转头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严灼心道:“你再仔细看看。”徐妙笔又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严少度走上来“哎呀”一声道:“真是急死人,这分明是个和尚,你怎么就瞧不出来呢?”那死人虽然是个光头,光头不见得全是和尚呀。严少度见众人还是那副模样,一指那死人道:“这个人身上虽然没有穿袈裟,但他头上有戒点香疤,脚上穿的是僧人穿的鞋,不是和尚是什么?”众人朝那人的头和脚望去,果然如此。严少度又蹲下仔细瞧瞧那人头顶的戒疤,每个戒疤之间的距离都不一样,左右还不工整,真正的出家人怎么会这样,她再看那人的右掌,虎口有厚厚的老茧,显然是常年使用兵器所致。她一笑站起来道:“这个多半是个假和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丑寅。”他就是大家一直在找的那个丑寅?众人一听纷纷走上来多看几眼,只见那死人胸口留下一处剑伤,显然是被人一剑当胸刺穿。找来找去找了个死人,众人叹息一声。 严少度果然心细如发聪明万分,她冲严灼心一笑,严灼心也对她一笑叹道:“他已经死了至少三天,想必石佛寺的那场大火之后他就遭人灭了口。”一场欢喜一场空,众人叹息不已。 巷子虽深,街市上的嘈杂声还是传到众人耳朵里,不禁使人好奇。鼠王飞快跑来道:“出事了出事了......”他见众人站在门口望着他,并问道:“你们都站在门口干嘛?”见到那个死人,顿时脸色惊慌道:“又是死人......” 一大早一惊一乍,兔王喝道:“耗子,你唱的是哪出?你第一次见到死人呀?” 鼠王毛躁的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杀了人全扔在大街上,还说什么靠近者死,简直比我们十二生肖帮还要可恶。” 大早上不见他,原来他去看热闹去了。听了他的话,众人相互看一眼,居士易道:“我们去看看。” 匆匆来到大街上,远远看到前面围了不知道多少人。众人一同走过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正如如鼠王所言,眼前的空地上整齐的停放着八具尸体,四个鲜红的大字写在地上“靠近者死”。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可谁都不敢靠近,指指点点一番各抒己见然后离开,免得自找麻烦。八个人看样子刚死几个时辰,有人故意将他们的尸体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自然有用意。不用说,又是花依怒所为,严灼心查看四周,果然,对面的茶楼上两个白衣女子把头从窗口缩回去。这八个人身份不明,料想他们一定与龙王有关,花依怒果然聪明,将尸体放在大街上,谁敢来认这八具尸体,就是这八个人的同谋,顺藤摸瓜就能找到背后的那个人,就算没有人来认这些死人,风灵镇这么多人,总有人知道这些人的来路,众口一词,其中一定有可用的线索。知道花依怒的用意,严灼心轻轻一笑,接下来该怎么做还用得着说。 从人群中挤出来,马王问道:“严公子,难道这又是花姑娘所为?”是谁所为,见到地上用血写的四个大字,严灼心与居士易了然于胸,他们既然猜到,就不用回答。 严少度冷冷一笑接上话道:“花依怒杀人不眨眼,你们十二生肖帮算什么?”虎王等人倒吸一口凉气,与花依怒相比,十二生肖帮自然不值一提。 严少度的话让严灼心尴尬不矣,安静片刻,听到人群中一人喝道:“哎,那不是四方赌坊的麻四吗?麻四平时飞扬跋扈谁都不怕敢得罪他?他怎么被人给杀了呀?” 另一人道:“是啊,还有那个是忘归楼的伙计吕七,这小子祸害了多少姑娘,被人杀了真是活该。” 又一人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四方赌坊是厉害,可我听说前两天有人踢馆,四方赌坊已经几天都没有开门做生意,我看这回是遇上厉害的对头,这事咋们最好别多嘴,没见到这里写着靠近者死,大家还是赶快散去,免得自找麻烦。”这话没错,围观众人一听,纷纷离开。 说起前几天四方赌坊踢馆的事,严少度洋洋得意,她这算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的义举。至于严灼心,听闻人群中人的议论,他心中的愧疚感顿然消散,既然这些人与龙王有关,花依怒杀了他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他不明白的是龙王怎么会惹上花依怒,谁不知道惹上花依怒就是惹上麻烦,自己要是龙王,惹谁也绝不会惹花依怒。 正想着,居士易拱手问道:“严兄,你在想什么?” 严少度一愣转头对马王道:“老马,你帮我去趟四方赌坊,再去趟忘归楼,记住,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马王点点头,严灼心不放心,转头对虎王、牛王道:“拜托二位和老马去一趟,小心行事。”三人应声拱手而去。等三人走远,严灼心道:“既然是四方赌坊和忘归楼的人,他们一定还有同伙。”他又想了想道:“咋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鼠王,你留下监视这里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回去告诉我们。” 鼠王拱手道:“严公子放心。” 虽说一切安排妥当,毕竟十二生肖帮这些人散漫惯了,严灼心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严灼心等人走后,鼠王并在不远处一个小摊子里坐下来要了碗馄饨,一边吃一边观察。街市上热闹起来,往来的商贩照常叫卖,偶尔有人在那八具尸体驻足旁议论一番又怕惹麻烦离开,一时倒没什么可疑的人。这么大的事在风灵镇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个在背后指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难道他就不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抓到尾巴,如果背后指使那个人就是龙王,以他一贯谨慎的行事风格,他要是不派人来看个清楚,鬼才相信。 日上三竿,都等了两个时辰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鼠王有些不耐烦,但事情又是严灼心亲口交代的,他要是办砸了,严少度肯定第一个绕不过他。来吃馄饨的人越来越多,总占着别人的位置,霸着茅坑不拉屎,摊主有些不乐意走上来笑嘻嘻道:“客官,您都在这坐了两个时辰,小人还要做生意呢,您看......” 鼠王一听怒火中烧,他正心烦,按捺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骂道:“你鼠爷在你这里坐会是给你面子,你信不行鼠爷我揍你?”说着抡起沙包大的拳头。那摊主就是个市井小民,那见过这么凶的人,连连拱手赔礼。鼠王颇感得意,却发现一旁的人都盯着他,他们是答应过居士易改邪归正的,这事要是传到居士易耳朵里那不是自讨没趣?他慢慢坐下,见周围的人吃得津津有味,他肚子也在和他较劲。他摸摸肚皮,将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在桌上压低音量道:“再给鼠爷来碗馄饨,这银子不用你找了。”那摊主就算卖三年馄饨也挣不了十两银子,高兴的拿着银子连连拜谢,之前发生的事早就抛之脑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葵带着三明女子一直在茶楼守候,一直不见可疑之人,她到不像鼠王一般毛躁,她陪花依怒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的事,既要靠运气,多少也得需要耐心,要不然她和花依怒早就被人给杀了。花依怒的用意想必背后指使那人一定知道,她们与那人比的就是耐心,就看谁先按耐不住露出马脚。反正慌的是那个背后指使的人不是她们,不妨走着瞧,看谁耗得过谁。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在街角探头探脑四处张望,他的举动都被花葵手下女子看在眼中,一女子拱手对花葵道:“姐姐你快看。” 花葵顺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伙计转身匆匆往巷子深处走去,花葵抓起桌上的剑道:“跟着他。”三人立刻下楼跟上去。 鼠王的馄饨刚吃一半,见花葵三人朝巷子深处走去,他就知道自己关顾着吃,错过了什么。大事要紧,剩下那半碗馄饨他是没心情再吃了,拔腿就跟上去,就怕把人跟丢,回去之后不好交代。 那伙计在巷子中熟门熟路,显然是风灵镇本地人,却不知道被人跟踪。突然前面的拐角处伸出一只黑手将他拉进暗处,花葵等人追过去,不见伙计的踪影,以为他已经走远,急忙往前追。一切逃不过鼠王的眼睛,他将严灼心的嘱咐都怕之脑后,悄悄跟上去,想看看那只黑手到底是什么人。 摸过去后,没等见到人就听到一人道:“主人,麻四、吕七都被人给杀了,尸体扔在大街上,属下想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好在那些人都死了,没有留下活口,不过麻四、吕七都是熟面孔,风灵镇认识他们的人不少,那些人顺着四方赌坊和忘归楼这两条线迟早会查到主人......”就这时,花葵三人又折回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到“啊”惨叫一声,一条黑影消失在巷子中,鼠王大胆探头出去一看,那伙计已经被灭口。 花葵见那伙计倒在血泊里,上前用手指在他鼻孔前探探,那人已经没了气息。此时,花依怒收到信号带着花蕊赶来支援,花葵忙走到她前面拱手道:“人已经被灭口,花葵办事不利,请姐姐责罚。” 花依怒走到那人旁,斜眼瞟了他一眼,那人的打扮像是哪个大富人家的伙计,她冷笑一声道:“龙王,我就不信这回逮不住你的尾巴。”她一挥手道:“把尸体带走,今天晚上丢到大街上去。” 手下人拱手齐刷刷道:“是。”一声上前搬尸体。花依怒从巷子中走出来,往鼠王藏身的地方狠狠瞟了一眼大步离开。 鼠王吓得浑身哆嗦,花依怒是武林中人人畏惧的魔头,以前和她在一起时方然不觉,今日一见,一个眼神几乎要了他的命。想起严灼心的话,不禁后怕,还好自己命大,要不然鼠命难保。等花依怒走远后,他这才敢走出来回去复命。 鼠王与虎王三人几乎同时回到那所大院,严灼心等人正在焦急等待,四人刚进门,严灼心并迎上去问道:“情况怎么样?快说说看。” 虎王拱手道:“回禀严公子,我们三人依你所言去了四方赌坊和忘归楼,不过里面早就人去楼空,我们在四方赌坊和忘归楼都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的踪影,怕严公子、易大侠等得着急,先赶回来复命。” 他们三人办事倒稳重,严灼心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让他们去看看,不过是为了证实猜测罢了。马王接上话道:“严公子,我们打听过,听说四方赌坊几天前有人闹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门,至于忘归楼,昨晚还门庭若市,想必是出了昨晚的事,急匆匆撤走的。” 说起四方赌坊,严少度咯咯一笑,牛王喝道:“严公子,你笑什么?”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个闹事的人是严少度,想当初她们以为虎王等人与龙王是一伙的,要是把事情说出来不是让大家脸上不好看吗。严少度与严灼心相互看一眼,严灼心急着问道:“里面可有打斗的痕迹?” 虎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马王道:“虽说里面的人走得匆忙,却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不解的问道:“公子你问这个干嘛?” 严灼心问起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没有回答,转头对鼠王道:“鼠王,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鼠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都快把人急死。兔王道:“耗子,你婆婆妈妈干什么?说话就不能痛快点?” 鼠王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严公子,我把事情办砸了,请你责罚。” 众人相互看一眼,十二生肖帮几个人更觉脸上无光,兔王骂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亏严公子和易大侠这么信任你。” 鼠王羞愧的低着头,居士易笑道:“好了,你不必自责,还是先说说看出了什么事。” 鼠王抬头分别看看严灼心与居士易,见他们并没有责备的样子,心中略感宽慰道:“我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就去要了碗馄饨,刚吃了一半,看到花姑娘的手下从茶楼走下来,当时我就知道我把事情办砸了。” 原来是一碗馄饨惹的祸,众人笑出来。严少度走到鼠王身边打量着他道:“耗子呀耗子,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吃货。”此言一出,更是引得哄堂大笑,只有鼠王笑不出来。 大笑过后,严灼心问道:“那后来呢?” 鼠王道:“后来......”他一五一十将事情发生的经过都说了出来,接着酸着脸道:“事情就是这样。” 兔王气愤不已道:“事先严公子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打草惊蛇吗?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鼠王道:“还好那个黑衣人没有发现我,花姑娘也没有察觉我跟踪她们。” 听了他的话,严灼心与居士易一声叹息,虎王道:“花姑娘武功那么高,她哪里是没有发现你呀,分明是看在严公子的面子上饶你一条小命,耗子,你做事太不小心了。” 鼠王解释道:“我藏的很好,花姑娘应该没有发现才对。” 严少度将手搭在他肩上搂着他笑道:“耗子,你真以为在花依怒面前你的耗子尾巴藏得住呀?花依怒杀人如麻,她不杀你是想让你回来给我们报信,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呀。”鼠王一听,心中一惊,想起花依怒那个眼神,此时不觉一身冷汗。 严灼心思虑着在客厅中徘徊,余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怕打搅到他思考。安静一会,严灼心道:“可以肯定,龙王就在风灵镇,而且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们。” 风灵镇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大伙被人盯上那是一定的,但他怎么能肯定龙王藏身在风灵镇呢?牛王问道:“严公子,你怎么肯定龙王就躲在风灵镇?” 严灼心转头对众人道:“石佛寺的一场大火,三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各位久在江湖上行走,都应该知道要将三十万两银子运走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除非那笔银子根本没有运走,我仔细检查过丑寅的尸体,他身上只有胸口一处剑伤,而且是被人从正面一剑刺死,丑寅也算久历江湖的人,能一剑要了他的命,这说明什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杀他的人是个绝世高手,其二......” 严少度接上话道:“第二种可能就是,杀他的那个人和他很熟,所以他毫无防备。” 严灼心对严少度笑道:“严兄果然聪明。”他一摆手道:“江湖上的人找丑寅无非是想逼他说出龙王的下落,怎么会轻易杀了他?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想杀人灭口,我一直很奇怪江湖上那么多人在找龙王,他能藏到哪去呢?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下面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虎王道:“灯下黑,这是龙王一贯的做事风格。” 严灼心摇摇头道:“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惹上花依怒?” 居士易叹道:“是啊,惹上花依怒不是自找麻烦?” 这样的疑问众人一样不解,马王道:“严公子、易大侠,我看不见的是龙王惹上花姑娘,说不定是花姑娘找上他的麻烦。” 严灼心摆摆手道:“花依怒找他麻烦是一定的,所以我才让你们去四方赌坊和忘归楼,既然四方赌坊、忘归楼都没有打斗的痕迹,街上那些人是在哪里被杀的?”马王回答不上来,严灼心来回走了两步道:“显然那些人死于前夜,而丑寅至少死了三天,不凡做个假设,龙王杀了丑寅,尸体却被花依怒的手下发现,龙王担心事情败露,不得不找花依怒的麻烦......”他心中困惑,憋得实在难受道:“这也说不通呀,既然人都死了,何必多此一举?” 严少度一笑道:“如果偶然龙王想起丑寅身上藏有他行踪的秘密,主动找花依怒的麻烦,那就不足为奇咯。” 或许真如她所言,丑寅身上藏着令龙王如鲠在喉秘密,龙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严灼心道:“一个说谎的人,说了第一个谎,他就要用无数谎言去掩盖事实,你们说一个做错事的人他会怎样?” 严灼心把所有人搞糊涂了,雅娜道:“严公子,你说的话我们怎么都听不明白。” 严灼心对她一笑道:“龙王此人行事谨慎,可以说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不过,他越谨慎反而越容易露出马脚,他杀了丑寅,只要处理干净,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抓住他的尾巴,偏偏尸体落到花依怒手里,这好比他做错的第一件事,派人去杀花依怒,反而被花依怒抓住把柄好比他做错的第二件事,出于谨慎,派人打听情况,那个伙计却被花葵跟踪,他无奈之下再次杀人灭口,好比他做错的第三件事,我想,等明天那个伙计的尸体出现在大街上,龙王恐怕就藏不住了,你们说他会怎样做?” 牛王大喝道:“那还用说,成王败寇先下手为强。” 连牛王都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别人岂能不知道?严灼心回身对鼠王道:“鼠王,你知不知道花依怒的落脚之地?” 鼠王答道:“花姑娘的落脚之地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能找到。”大家都明白严灼心的意思,只要找到花依怒的落脚之地,一切就好办了。 夜幕降临,寒风如约而至,三更过后,风灵镇的人们早已入睡,镇子上没有一丝灯火,天地之间浑然一色。然而,河西这个地方项来不会因深夜的到来而沉睡,夜里的杀机四伏让这里变得更活跃,真正的热闹往往夜里才开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杀人放火这等上不来台面的事往往不会让人看到。身为暗使的花依怒对夜里的游戏天生敏感就有敏感的嗅觉,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深夜无论对于正人君子还是卑鄙小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意义。她是夜里的鬼魅,黑夜让她更有活力,让一切黑白肆意生长,让阴谋有可乘之机。黑夜成就世上的君子光鲜的外衣,也使小人有充分施展的空间,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注定不会平静。 花依怒和龙王都是夜间博弈的高手,高手过招步步惊心,往往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龙王狠辣、谨慎、不择手段、绝不给人任何一点机会,与花依怒可以说平分秋色。江湖早已变色,从前江湖中人讲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人们眼中那是愚不可及的腐朽,与个人的好恶利益相比不值一提。现如今的江湖,谁不是你打你的,我捞我的,说什么仁义忠孝,说什么行侠仗义,世道在变,谁又甘于一身清贫?居士易人人敬佩,却不是人人苟同,若像他一般两袖清风,活一世有何意义?以往天下为公,今时今日个人自扫门前雪,别人的死活与己何干?这就是江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更多的手段在暗处,剑客的对决早已不在你我之间,比的是谁更会耍手段,谁更会拉帮结派,谁更会表里不一。 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人中龙凤,花依怒和龙王都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但比起花依怒,显然龙王不够耐心,他让花依怒抓住尾巴,花依怒就会一点点将他挖出来。胜负就在转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龙王已经输了一阵,如果他还想赢,就必须连本带利赢回来,性命攸关,尽管对手是花依怒,他也不得不挺而走险。 花依怒落脚的院子漆黑一片,三四十名带剑白衣女子列队严阵以待,花依怒站在最前面背对着众人,紧紧抓住手里的剑,她知道今夜必有一场恶战。花葵带着十余名白衣女子闯进院子中,来到花依怒身后,花葵拱手道:“花姐姐,我们的人手都到齐了。” 话刚说完,花蕊带人闯入拱手道:“花姐姐,有人正向我们靠近。” 花依怒瞟了她一眼喝道:‘来了多少人?’ 花蕊道:“大概上百人。” 花依怒摆手哈哈大笑一声转身道:“来得正好。”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火光将夜空照亮,一个汉子大喊道:“院子里的人给我滚出来。” 花依怒带头大步走出去,手下人紧随其后。来到门前,见黑压压一群汉子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花依怒扫视来人一眼大喝道:“杀无赦。”花葵、花蕊一声令下,几十个女子拔剑冲上去。 对面的汉子见全是漂亮的女子,若是将她们全部捉住岂不是艳福不浅,加之他们人多势众,一时放松警惕,谁知双方一交上手,还不等反应过来,顷刻间七八个汉子并倒在血泊当中。花葵、花蕊二人一马当先,众女子如水银泻地,顿时将来人冲得溃不成军,一时陷入混战。说什么走桃花运,分明是遇上母夜叉,来人虽然人多,武功却不如眼前这些女子,他们占着人多稳住阵脚,却是刀光剑影杀声一片。四个名黑夜汉子见花依怒站在门口,擒贼擒王,提刀扑上去,花依怒心狠手辣,从不给人活口,拔剑迎上去,不出一招,四人纷纷倒地。另外七八个死士见花依怒势不可当,转头向花依怒扑去,却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一番恶斗早就后悔遇上花依怒这个活阎王,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 恶战一盏茶的功夫,几十个汉子送了性命,花依怒手下也有不少人死伤。严灼心等人赶来时,眼前一片混乱打得难解难分。虎王等人一看,眼前这些人都是十二生肖帮的人,一时大急,顾不上刀剑无眼冲进人群中大喝道:“住手,都别打了,住手......” 这么一搅和,黑衣汉子纷纷持刀退开,花葵、花蕊二人见到严灼心,持剑退到另一边,双方怒目相对,一点火星并又会重燃战火。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提刀来到来到虎王等人面前拱手道:“虎爷、牛爷、马爷、鼠爷、兔爷,你们怎么在这?” 虎王怒不可言,一巴掌打在那汉子脸上骂道:“我看你们是找死。”于是转头忙对严灼心等人拱手道:“严公子,易大侠,这些都是我等的下属,得罪了花姑娘,还请两位赎罪。”他这一说,牛王、马王、鼠王、兔王一脸惭愧连连拱手赔罪。 原来是十二生肖帮的下属,花葵、花蕊二人走上来对严灼心一抱手,花葵委屈的道:“公子,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了我们不少姐妹,请公子为我们做主。” 严灼心见她们一身是血,不禁心疼,再看看地上的尸体,十二生肖帮真是死性不改,并转头看了虎王等人一眼。他的眼神无疑是在质问十二生肖帮为何还敢放肆,虎王等人心急如焚。马王转头揪住刚才说话那领头的汉子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那人也是一脸懵,看着虎王等人支支吾吾。这件事弄不好,就算严灼心与居士易不找她们麻烦,花依怒也不会放过她们,牛王扑上去怒骂道:“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 那人拱手答道:“不是虎爷你们几位让我们来的吗?” 牛王将他一推喝道:“老子什么时候让你们到这来杀人?” 那人不解,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字条递上去道:“几位爷,这是属下收到的飞鸽传书,不是几位爷让我们今夜赶到风灵镇来杀人的吗?” 牛王接过字条看了眼,转头交给虎王,几个人轮流传看之后,兔王将字条转给严灼心道:“公子请看。”严灼心接过字条,兔王恨恨道:“风灵镇是龙王的地盘,没有他的允许,我们的人是不能到这来的,一定是龙王搞的鬼,他想借刀杀人,让花姑娘把账算到我们头上。” 严灼心与居士易轮流看完那张字条,虎王一头大汗拱手解释道:“严公子、易大侠,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字条绝对不是我们写的。”他转头对花葵、花蕊二人拱手道:“两位姑娘,这是一场误会,还请两位姑娘赎罪。” 花蕊剑一指虎王骂道:“你们十二生肖帮好大胆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姐妹,一句误会就算了吗?” 虎王五人看了严灼心和居士易一眼,她们知道这件事一句话怕是过不去,要想活命必须做出个样子,虎王咬牙突然从发那领头汉子手里夺过刀道:“严公子、易大侠,我等管教属下不严得罪了花姑娘。”他右手拿刀,伸出左手道:“我自断一臂,给花姑娘赔罪,还请严公子和易大侠替我等向花姑娘求个情。”说罢举刀往自己左手砍去。危急时刻,严灼心折扇一挥,“当”一声响,虎王右臂震得发麻,手里钢刀抓不住落到地上。可严灼心身上有伤,贸然运功,胸口一痛咳了两声。虎王感激不矣拱手道:“公子你......” 严灼心长喘一口气道:“这件事不怪你们。” 居士易将字条揉成一团道:“这个龙王真是够歹毒的,没想到他会使出这招。” 严灼心轻轻笑道:“狗急跳墙,看来他快藏不住了。”说着转头对花葵、花蕊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赶快送受伤的姐妹去疗伤。”既然是龙王的阴谋,严灼心又为他们求情,花葵、花蕊只好就此作罢。 虎王五人见状松了口气,有他这句话,花依怒多半不会再追究,拱手齐声道:“多谢公子。” 说完,鼠王揪住那领头的人道:“还不快谢过严公子和易大侠。” 那人这回明白他是被人利用,忙拱手道:“严公子、易大侠,小人得罪,请两位赎罪。” 严灼心打量那人一眼问道:“谁带你们到这来的?” 那人拱手道:“是龙爷派人带我们来的。” 严灼心又问道:“龙王派来的人呢?”那人转头往身后一群喽啰当中搜索一番,低头不答。严灼心一笑,这件事既然是龙王精心策划的,他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呢?他派来那个人恐怕早就逃之夭夭。 就在这时,雅娜接上话道:“对了,严少度公子呢?” 大伙在人群中搜寻一番,鼠王道:“刚才还在这呢,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花葵、花蕊相互看了一眼,花蕊道:“花姐姐也不见了。”大伙这才反应过来,是呀,花依怒去哪了?她要是在这,十二生肖帮怕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严灼心深思片刻后道:“丑寅......”说完转身往回走。虽然众人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都知道,他提到丑寅也许他想起什么,大伙没有多问跟在他身后径直往回走,在场众人就此一哄而散。 如果猜的没错,答案就在丑寅的尸体上,要不然龙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找花依怒的麻烦?可一个死人身上能有什么秘密让一项谨慎的龙王惴惴不安?那具尸体严灼心反反复复查看过不下十次,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他都没有放过,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呢?再次检查那具尸体,结果和之前一样,难道是他猜错了不成?严灼心在尸体周围徘徊,心想,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众人围在旁边,就连严灼心都毫无头绪,她们能有什么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鼠王早就失去耐心,他在具尸体旁来回转悠,眼睛一直盯着那具尸体,那个死人都被扒光,尸体上要是有什么线索这么多眼睛难道还发现不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死人,回去睡觉非做噩梦不可,干嘛非要耗在这。 来回走了几圈,他将目光放在尸体左手内侧的一道伤疤上,他觉得奇怪并指着问道:“老牛,你说这是什么伤?” 牛王不耐烦的回答道:“江湖中人过得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谁身上没有几道伤疤?你管他是什么伤。” 鼠王来了兴趣,抓起那死人的手臂细细看看,那是一道抓痕,他自言自语道:“真奇怪,这也不像是猫抓的呀!” 他的话引起严灼心的注意,严灼心扑过来一看,丑寅左手手臂上明显有道四个爪子的抓痕,什么猫能留下这么大的抓痕?一定是被什么猛兽所伤。严灼心突然想起那夜他被狮子袭击的情景,那次遇袭至今让他耿耿于怀。一旁围观的众人见严灼心的举动,以为有什么发现,纷纷围上来看。这时候雅娜道:“你们还记得几天前严公子受伤的事吗?”严灼心内伤还未痊愈至今不能使用武功,大家怎么会忘记。 经这么一提醒,鼠王抢着道:“这是狮子的爪印,对没错,一定是狮子的爪印。” 严灼心恍然大悟,也许这就是龙王不放心的原因。许多线索往往在不起眼的地方,牛王说的没错,江湖中人谁的身上没有几道伤疤,所以对丑寅手臂上这道伤疤大家都没有留意,要不是鼠王好奇,谁又会发现。野生的狮子只有在西域能见到,中原的狮子不是西域藩国进贡就要从商人手中购买,可以说少之又少,丑寅怎么会能狮子抓伤呢?当然不见得那道伤疤一定是被狮子袭击留下的,也许是被虎豹所伤,但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未免太巧合了点,当所有巧合碰倒一起,就不能不让人怀疑。 也许就是因为丑寅曾被狮子所伤,他的尸体落到花依怒手中,龙王才会不惜代价也要把尸体从花依怒手中夺回去。因为他知道,尸体一旦落入花依怒手中,就等于落到严灼心手中,严灼心迟早会发现尸体上的秘密,正好严灼心刚被狮子袭击侥幸逃脱,如果让严灼心看到丑寅手臂上的伤疤,他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龙隐居。当夜严灼心曾在龙隐居的灯笼上看到“龙”字的标志,无意间又撞上狮子,这样说来,一切都迎刃而解。 想到这,严灼心脱口而出道:“龙隐居。”他现在知道花依怒和严少度去了哪里,一定是刚才打斗时二人发现龙王派来的那个人的行踪,所以两人暗中跟过去。可龙隐居藏龙卧虎,哪是她们想进就进的,二人要是贸然闯入,可别吃亏。不管怎么说,龙王终于露出尾巴,他心中欢喜,众人一起出门往龙隐居方向扑去。 严灼心猜的一点没错,龙王假传消息让虎王等人的手下去杀花依怒,能杀了花依怒最好,如果杀不了花依怒,双方免不了要结下梁子,花依怒有仇必报,一定会先放下追查他的下落转而对虎王等人赶尽杀绝,这样一来严灼心、居士易二人左右为难,必然也顾不上他,他就能争取时间,等一切结束后,他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如此一石三鸟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但严灼心等人及时出现打乱他的计划,一场恶斗戛然而止,他派去的心腹只好悄悄离开回来报信,可惜暗中却被花依怒与严少度跟踪,他一番谋划,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喽啰魂飞魄散,只顾逃命,根本没有发现被人跟踪,进了龙隐居并一头钻进龙王的房间拱手对龙王道:“不好了龙爷,咋们的事都被严灼心搅黄了。” 龙王不愧在河西道上混了十几年,尽管人人都在找他,他却敢留在风灵镇,这招灯下黑真可谓有勇有谋,若不是丑寅的尸首落到花葵、花蕊手中,谁能想到他住在龙隐居中。龙王一听那喽啰的话,吓得手忙脚乱惋惜道:“小公子严灼心,当初我就该一剑杀了他永除后患。” 那喽啰跟在他身后道:“谁能想到他命那么大,中了毒还能从狻猊口中逃脱。” 说的没错,当夜的情形,换了谁都以为严灼心死定了,何必多此一举给他一刀。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龙王问道:“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那人道:“天那么黑,属下行事一项小心,应该没有被人跟踪,不过,龙爷此计不成,虎爷、牛爷、马爷、鼠爷、兔爷一定会想到是你一手策划的,丑寅的尸体又已经落到严灼心手中,天玄阁绝非浪得虚名,严灼心迟早会找到这来,龙爷,咋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房门“噗”一声倒下来,一道寒光闪过,那喽啰喉咙上一道剑痕倒在地上气绝身亡,花依怒持剑站在龙王面前狠狠道:“龙王,你真能躲,总算找到你。” 龙王惊慌不矣,脚下一软跪到地上哭丧着脸哭道:“花姑娘饶命......”他装出垂头丧气的模样低下头,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呀”大喝一声,手中的阴阳扇朝花依怒胸口袭去,同时从阴阳扇中飞射出五枚钢针,每一枚钢针都直取花依怒要害。 如此阴险小人,若是一般人当真要吃他的亏。花依怒眼疾手快举剑一拦,“当当”几声响,五枚钢针打在铁剑上溅出点点火花。龙王见偷袭不成,接下来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好汉吃眼前亏,他乘机纵身撞出门去。吃一堑长一智,花依怒岂容他在手上逃脱,大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纵身一脚踢在龙王后背上,龙王往前一扑,摔个四脚朝天。花依怒落到他身边,铁剑指在他喉咙上冷冷道:“说,洛河图是谁抢走的。” 龙王花言巧语乞求道:“花姑娘,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点,小人还不想死。” 花依怒道:“不想死最好乖乖听话。” 一条白影凌空落下,一脚向花依怒的剑柄踢去,花依怒不备,手中的剑径直刺向龙王。龙王吓得大叫一声,花依怒还想从他口中问出洛河图的下落,不会让他死,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往回一撤。她不伤龙王的性命,就顾不上自己受伤,来人一掌向她劈来,花依怒肩上挨了一掌连连后退。 龙王一看正是逃跑的好机会,翻身站起来就想跑,岂料一把折扇搭在肩上,来人问道:“龙王,到哪去?” 龙王抬头一看,严少度正看着他对他一笑。龙王顿时心慌意乱,眼前这两个人落到谁手中都不会好过,于是,强笑一声道:“严公子,怎么是你?” 严少度对他笑道:“我想你咯,所以来看看你。” 龙王真是有苦难言道:“严公子,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严少度调皮的道:“谁说我开玩笑?想你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吃了严少度的暗亏,花依怒站稳脚步,剑一指严少度狠狠骂道:“姓严的,你找死。” 严少度折扇顶着龙王嬉皮笑脸道:“你别胡来,要不然我杀了他。” 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干嘛要扯到自己身上?龙王道:“严公子、花姑娘,你们之间的事可别拉上我,我还不想死。” 严少度认真起来喝道:“住嘴,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花依怒为人倔强,岂是别人随随便便能威胁的,她有仇必报,吃了严少度的亏岂能罢休,大不了谁也别想从龙王口中知道洛河图的下落。她一剑刺向严少度,同时道:“那你就杀了他好了。” 严少度没有想到花依怒如此决绝,一时间竟然愣住,花依怒乘机一剑将她手中的折扇挑开,两人顿时打作一团。龙王大喜过望,她们两人打起来,还有谁管得了他,拔腿并往外面跑。手下人听到动静手持刀剑纷纷赶来,这下好了,有这么多替死鬼为他拖延时间,等花依怒个严少度打发了这些喽啰,加上这所大院所含的五行八卦阵,足够他从二人手里逃脱。龙王一边命人围攻花依怒与严少度二人,一边往外跑,转眼并消失不见。 这下可好,二人都被龙王的手下缠住一时不得脱身,龙王又不知去向,严少度边打边骂道:“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你这人真不懂开玩笑。” 花依怒气道:“谁和你开玩笑?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严少度挑衅道:“你得不到的男人,说不定我就能得到。”花依怒大气,一脚踢开纠缠在身边的喽啰,一剑向严少度刺去。严少度身子一斜,用折扇一拨挡开花依怒的剑,对花依怒一笑道:“怎么?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要围着你转吗?”她这一笑让花依怒更恼怒,花依怒一剑朝她下盘扫来,严少度脚尖在花依怒剑上一顶高高跃起道:“花姐姐,多谢你送我一程。”于是,落到房顶上去追龙王,留下花依怒一人与那伙喽啰纠缠。 五行八卦阵怎能拦住严少度的去路,她进龙隐居的同时就将里面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她朝龙王逃去的方向追去,追到正厅,并将龙王追上。严少度一招鲤鱼跃龙门从龙王头顶飞过,一脚踢在龙王脸上,龙王“哎呀”一声满地打滚。等严少度走到他跟前,龙王边退边道:“严公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饶了我吧。” 严少度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死,我就放过你一家人怎么样?” 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儿女死了可以再生,要是命没了就说呢么都没了,龙王心一狠转身想客厅中逃去。杨关山与梁陈二人听到门外有打斗声冲出来,龙王正好与他们撞个满怀。杨关山问道:“龙庄主,你这是怎么了?” 一看救星来了,龙王指着严少度道:“杨兄,二位少侠救我。” 三人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严少度步步逼近,梁肖月见她小小瘦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想来没什么本事,龙王可是有钱人,要是帮他打发了这个冤家,肯定会获得一大笔赏钱,这种事何乐而不为?梁肖月当仁不让走出来用剑一指严少度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严少度道:“我是什么人光你什么事?” 如此不给面子,梁肖月拔剑一扫,一连使出阳春白雪、落叶西风、拨云见日三招,严少度也不还手,纵身退后三步道:“洛英神剑,你是洛英山庄的人。” 梁肖月持剑与她对峙喝道:“知道是洛英山庄的人,还不快滚。” 严少度冷笑一声道:“洛英山庄的人又怎样?我正想领教领教。” 梁肖月大喝道:“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又什么本事。”说完持剑往上扑。 严少度折扇一挥,上下齐挡,不出十招,折扇从梁肖月脸上扫过,梁肖月“啊”一声踉踉跄跄往后退,脸上留下一道伤疤。严少度讥讽道:“三脚猫的功夫的确不怎么样。” 此言岂不是说洛英山庄有名无实,陈道安摆剑走到梁肖月身边道:“师兄,我来帮你。”说着,二人双剑合璧联手与严少度过招。 二人联手非同小可,那日在石佛寺外严少度曾见他们与神秘黑衣人交手,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当然,如果没有把握,她怎么敢与二人过招?这两天遇到的竟是高手,梁陈二人虽深得洛树云真传,但武功还不及洛树云的十之一二,这趟河西之行管教他们领教什么是天外有天。梁肖月这时候算学乖了,以后怕是不管再强出头,只不过脸上那道伤疤叫他耿耿于怀,严少度划花他的脸,他也要划花严少度的脸,这才解他心中恶气。 二十招过去,双方难解难分,再打下去恐怕也是半斤对八两,很难分出胜负。龙王原以为梁陈二人是洛树云的徒弟,打发严少度不在话下,谁知是这样的结果,何况手下人根本拦不住花依怒,等花依怒追来,他再想跑都来不及,于是乘三人交手,杨关山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时偷偷溜走。 又过了几招,花依怒打发了那群小喽啰追过来,见严少度被梁陈二人缠住,她心中即使对严少度有再大的气始终比不过洛河图的下落要紧,再也没有人阻碍她去追龙王,她大可放心追去。花依怒的出现让严少度回过神来,她关顾着与梁陈二人交手,龙王却不见了踪影,那这场架打下去就再也没有意义,她与梁陈二人分别接了一掌,借着二人的掌力,一招白鹤亮翅跃上房顶,回头看梁陈一眼从房顶跳下去。 龙王和花依怒都不知道去向,严少度暗骂梁肖月与陈道安坏事,谁知梁陈二人紧追不舍,龙王的手下又纷纷赶来助阵,要是被他们缠住,想要脱身就更难。好在她轻功了得,别人一时半会追不上,她一头躲进一个黑暗的院子中,外面的人来来回回找不到她,以为她去了别的方向,声音也渐渐走远。等人走远后,严少度从暗处走出来,发现身边全是马车,原来她无意间钻进杨家马场商队的马车群里。只见马车上装满箱子,她一时好奇,打开其中一口箱子一看,里面满当当一箱银子,出门做生意带那么多银子干嘛?她又打开另一口箱子,还是一箱银子,此时热闹声又回来,想必那些人找不到她又折回来,她没有多想,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当中。 那么多人都没有将她捉住,翻墙落到龙隐居正门口,严少度脸上的笑容难掩心里的得意。忽然亮起火把,她以为是龙王的手下追出来,抬头一看却是严灼心等人,忙跑过去对严灼心笑道:“严兄,你怎么来了?” 严灼心反问道:“龙王人呢?”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龙王就藏在龙隐居,就算她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严少度装作一副莫不关心的模样喃喃道:“他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龙王的下落,怎么能让他跑了?严灼心质问道:“不是说过不要打草惊蛇吗?你怎么让他跑了?” 严少度一听,泪眼汪汪委屈的看着他道:“干嘛对人家那么凶嘛?我也想得到洛河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股撒娇的劲上来,严灼心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旁众人更是一脸无奈。龙隐居大门打开,杨关山与梁陈二人带领一群人冲出来,双方迎面相遇,严少度跑到杨关山三人面前指着三人笑道:“龙王的下落你们该问他们。” 杨关山三人谁不想找龙王,却不知龙王一直在他们身边。此时听严灼心讲起,他们没有认出龙王也罢,还亲手把他放走,差一步就逮住龙王,严少度当时要是告诉他们谁是龙王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三人肠子都快悔青。龙王的下落已经浮出水面,要找他的人比比皆是,花依怒一个人去追龙王,严灼心担心她的安危,急忙名花葵、花蕊与虎王等人安排人手去找。此时天边一片泛白,天就快亮了。 恶龙断魂 桃林而生 险些落到花依怒和严少度手中,过程虽然凶险,好在有惊无险成功脱身。龙王不禁沾沾自喜,不仅是花依怒和严少度,那么多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栽在他手上,龙王的名号从此名动江湖,日后武林中人说起十二生肖帮,说起龙王无不伸出大拇指,就冲这点,这个险就没有白冒。从龙隐居逃出来,龙王扮成一个老太太走在大街上,他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已经出尽风头,既然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干脆远走西域,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等洛河图的风声过去后再回来,到那时取出这些年赞下来的银子,他一样能东山再起。打定主意连夜就走,免得夜长梦多,却不料一个黑影从眼前飘过,他只觉得后背一痛,眼前一黑倒下去。 醒来时躺在一片戈壁上,黄沙在他指尖流走,太阳正好在头顶,已经是第二日正午。此地已是风灵镇三十里外,龙王浑身酸痛,前夜到底发生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急忙翻身站起来,眼前一个黑影将他吓得脚下一软,他揉揉眼睛看清楚是鱼肠,先出狼窝又进虎穴,龙王顿时跪倒在地。 鱼肠洞悉他的气息,不动声色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龙王大急道:“小人记得,小人记得......”鱼肠手指一弹,手中剑出鞘一寸。龙王见状连连磕头道:“鱼肠大侠饶命,鱼肠大侠饶命。” 鱼肠瞟了他一眼道:“我说过,你敢对我撒谎,我就来取你的性命。” 在花依怒面前龙王还能刷点手段,在鱼肠面前,耍手段无疑是自取灭亡。龙王哀嚎道:“小人绝不敢向鱼肠大侠撒谎,请鱼肠大侠明察。” 做一个剑客,必须时刻保持理智与克制,这样手里的剑才能永远锋利。鱼肠不听他的狡辩,冷冰冰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龙王眼珠一转道:“是谁劫走洛河图的小人确实不知。” 鱼肠项来说一不二,出尔反尔有辱他的名声,他已经给过龙王一个机会,既然龙王一心求死,他只好成全龙王。烈日下寒光耀眼,鱼肠拔剑朝龙王刺去,此时就算龙王改变主意想说也来不及了,他绝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眼见龙王命在旦夕,一条黑影从黄沙下蹿出来扑向鱼肠,只听到“当”一声响,两个人影纷纷向后退去。 来者是左手剑袁虹,他左手持剑与鱼肠分站两头,鱼肠道:“好快的剑,左手剑果然名不虚传。” 袁虹道:“彼此彼此。” 如此简短的对话,双方客气算是完了,鱼肠道:“你是想为这个人出头是吗?” 袁虹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你杀了这个人,在下回去就没法交差。” 鱼肠道:“没有人能从我的剑把人救走,除非我死。” 袁虹哈哈大笑一声,飞身跃起用尽全力一剑刺向鱼肠喝道:“那你我只能用剑说话。” 二人皆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高手,可以说是不见其人已闻其声,早就有一决高下之意。今日相遇不是偶然,乃是天意。一个剑客,可以丢掉性命,却不能临阵脱逃丢掉手里的剑,作为真正的剑客,只有堂堂正正赢过对方手里的剑才能让对方信服。他们手中的剑是剑客的最高荣誉,对于剑客而言,最大的尊重莫过于与对手是全力以赴舍命一搏。鱼肠运足功力一剑刺去,只见剑气横飞,一时天地变色狂风骤雨黄沙漫天。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招之间,等黄沙渐去,袁虹左肩中了一剑,鲜血顺着铁剑滴在黄沙中。鱼肠道:“江湖中鲜有人知,你的右手剑比左手剑更厉害,使出你的右手剑吧。” 袁虹在江湖上成名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逼他使出右手剑,今日与鱼肠对决分的既是胜负也是生死,必须全力以赴。袁虹左手紧握铁剑,一松手铁剑脱手而出,他运足功力以气御剑,铁剑飞向鱼肠,顿时飞沙走石,鱼肠横剑一挡,剑气逼得他往后滑去。袁虹一个箭步扑上去,右手抓住铁剑,随手劈出一招鲁班开山,鱼肠纵身跃起,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回敬一招石破天惊,这两招都是二人所学之上乘剑法,却都毫发无伤。龙王此生能见到如此厉害的高手对决,当然三生有幸,十二生肖帮在河西道上赫赫有名,与武林真正的高手相比,那是萤烛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若论耍些阴谋手段他或可一时风光,若论真才实学,着实不敢在人面卖弄,免得自取其辱。 二人对决之际,正是龙王逃跑的最佳时机,谁曾想,龙王竟被二人剑招吸引,把逃跑的事全忘了。花依怒一路尾随而来,她自知不是鱼肠的对手,要想从鱼肠手里抢走龙王,机会只有一次,出手必要一击必中,她不能贸然出手。鱼肠与袁虹一时难解难分,此刻正好是绝佳的时机,她纵身扑向龙王,想不知不觉就把龙王带走。岂料刚扑到龙王身边,却感觉背后一股寒气逼人,她转头一看,鱼肠、袁虹剑气朝她袭来,方才知道原来二人在打斗之时不忘时时刻刻留神龙王的动向,免得龙王乘机逃走。龙王倒也聪明,他既是被二人的剑招吸引,也知道要从二人手中逃脱绝非易事,故而一直呆在原地,倘若他想逃走,此刻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二人对决的同时还能眼观六路,可见他们并未尽全力,如此说来二人武功之高令人难以企及。想将龙王从二人身边带走,恐怕要费些功夫。虽然鱼肠、袁虹二人武功了得,花依怒不见得就比他们差,江湖虽然险恶,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剑说话,今日她偏要做一次搅局者,她倒想亲眼看看天下第一杀手和右手剑比左手剑更快的左手剑袁虹到底有多厉害。见二人剑气逼来,花依怒拔剑贴着地面滑向二人,一剑向二人脚下扫去,两人纵身跃起,两柄铁剑指向花依怒,剑气震起阵阵黄沙,花依怒一闪身如白虹贯日一飞冲天,她手里的剑舞出朵朵剑花,剑气纵横交错势如破竹。 一招过后,三人握紧手中剑稳当当站稳脚跟摆出一个三角阵。此时,眼前的对手从一个人变成两人,狂风骤起,黄沙遮天蔽日,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为这场对决增添几分难度。忽然晴天霹雳,三人同时动手,一场两个人的对决变成三个人的混战,此等场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严灼心等人追来,正好赶上这场对决,担心被三人的剑气所伤,故而停在十丈开外不敢靠近。刚停下脚步,另外几伙人不期而至,严灼心一看,来的都是熟人,用不着一一介绍。铁枪会的阴司与柳集赞;黄河帮的楚天错;洛英山庄的洛诗禾与梁肖月、陈道安二人,李香书和她们在一起。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果加上一旁对决的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以及居士易,武林中排得上名号的人大半都来了,今天算是场英雄会。一阵阵马蹄声震天动地,众人四顾茫然,又来了几路人马。虽说后面赶来这些人名声势力赶不上先前赶来那些人,可这些人那是江湖中有名头的门派,再看,连杨关山也赶来浑水摸鱼,茫茫荒漠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见到严灼心等人,李香书忙走过来拱手问好。他与严灼心是兄弟,严灼心重伤之际,他却跟洛诗禾走了,瞧得出李香书脸上全是惭愧。众人纷纷拱手回礼,只有严少度一脸不屑于顾,香书君子在她心里早就大打折扣。此刻严灼心顾不上李香书,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煞宁儿和那个会使幻影神针的人,也许这两个人就藏在在场这些人当中,他的目光放到在场众人身上,努力搜寻可疑之人。眼前这些人还是太心急,洛河图没有出现就纷纷现身,如此城府与煞宁儿和那个会幻影神针的人相比不值一提,还想争夺洛河图,只怕多半都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当然,茫茫大漠,即使他们想藏也藏不住,又怕错过龙王这条线索,看来今日难免有一场血战。 一转眼冒出这么多人,换了别人肯定吓得屁滚尿流。龙王却不这么想,他太聪明,他知道这些人都想知道洛河图的下落,这些人为了得到洛河图可以不择手段,就能把自己当大爷供起来。既是如此,别人能浑水摸鱼,他一样能,只要他咬紧牙关不松口,迟早有别人求他的时候,到那时就是他开条件的机会。 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打得火热并不妨碍别人争夺龙王。在场众人有资格和铁枪会争夺的人只有黄河帮,阴司死死盯着楚天错,楚天错也死死盯着他。突然,阴司恶狠狠一撇嘴道:“黄河恶鬼,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和我争不可咯。” 楚天错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阴司握紧拳头铁下心怒道:“给我杀。”手下人早就蓄势待发,阴司一声令下,柳集赞首先跳出来带人扑向黄河帮。铁枪会与黄河帮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谁又怕过谁?双方顿时打作一团血溅当场。双方的老大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二人各持兵器杀出一开血路扑向对上,斗得昏天暗地。 不由分说就动手,在场其他门派的人见状蠢蠢欲动。大家千里迢迢赶到河西遭罪,不就为了争夺洛河图,武林中人,谁的腰杆硬就听说的,凭什么铁枪会与黄河帮能争洛河图,别人就不能争?龙王就在眼前,有本事就去抢,谁还怕动刀子。人群中一汉子拔刀大喝道:“把龙王抢过来。”顿时其余的人一拥而上,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不是自己人先杀了再说。 任凭他们在眼前把龙王带走,岂不是有辱洛英山庄的名声。陈道安惴惴不安,在洛诗禾耳边轻声问道:“师妹,我们该怎么办?” 洛诗禾自然知道洛英山庄的脸面要紧,她一看,铁枪会与黄河帮她们斗不过,另外那些武林中人似乎已经结成同盟她们一样斗不过,再看严灼心、居士易、花依怒等人归根结底就是一伙人,她们还是斗不过。脸面固然要紧,但她们寡不敌众,况且洛河图还没有出现,为一个龙王动手不值当,何必非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离开长安之前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必要时她会逼严灼心出手,一切尽在在掌握当中,别人爱争就让他们先争个够,她好坐收渔利。 洛诗禾深思片刻冷笑道:“先等等看。” 若论实力,花依怒的下属加上虎王等人的手下,实力远远超过在场其他人。宵小之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花葵、花蕊忍无可忍,花葵提剑拱手对严灼心道:“公子,难道咋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放肆不成?” 为一龙王拼得你死我活,争来争去能得到什么呢?这些人的火气未免太大了点。平日里这些人高谈阔论,自称是英雄豪杰,为一点蝇头小利并拔刀相向血溅当场,如此英雄好汉岂不令人汗颜。严灼心重伤未愈,加之一夜未眠让他显得憔悴,他往前走两步道:“住手,别打了......”只可惜气力不足,他的声音全被打斗声盖过。 眼前这些人都杀红了眼,严灼心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见去也罢,三个持刀汉子挥刀并向严灼心砍来。乘花葵不注意,严少度从她手中夺过铁剑,飞身一脚将那三人踢到,而后纵身扑到龙王面前,二话不说,一剑刺进龙王胸膛。严少度动作敏捷,谁都没有料到她会杀龙王,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龙王瞪大眼珠,指着严少度似乎想说什么,严少度用力一剑刺去,一口鲜血从龙王口中吐出,龙王头一斜倒在地上死了。 在场众人惊讶不已,除了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外,其他厮杀的人顿时停手,纷纷将目光移到严少度身上。严少度撤回铁剑就像没事人一样将剑交还给花葵,花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呆呆的接过剑。龙王一死,之前所有的心血全都化为泡影,严灼心痛心疾首,严少度却对他轻松的一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到他身边道:“好了,现在没什么可争的咯。” 她行事一项刁蛮任性大家都知道,可龙王的生死关系重大,说杀就杀她未免太毛躁。严灼心一点脾气都没了,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严少度一指龙王理直气壮反问道:“难道就为了这个人,大家要拼个你死我活不成?”只有龙王才知道是谁劫走洛河图,龙王一死,线索又断了难道她不知道?严少度知道严灼心想什么,接着道:“线索断了我们还可以再找,再说,洛河图就算是武林至宝,难道就比得上那么多人的性命?不就是张图嘛,要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用他一个人的命换那么多条人命我不觉得亏。”她振振有词,句句说得让人心服口服。 争来争去争到一个死人,在场众人一肚子的恶气,吃了这样一个暗亏,恨不得将严少度千刀万剐,人人却无力反驳。这时候,“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传到耳边,众人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驼队出现在眼前。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青色纱巾的女子骑在领头的骆驼背上,数十个异域风情的汉子牵着骆驼正往这边走。 众人的目光被驼队吸引,不一会,驼队来到众人面前,对眼前这些江湖中人视而不见,直接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严灼心面前才停下。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按理说又是一场恶斗,不曾想在场江湖中人不但不敢得罪,反而纷纷让路。骑在骆驼上哪蒙面女子众人不认识,驼队的首领在场江湖中人却是知道的,那人是大鹏王的下属,跑马驹子乌台阔驹。就连跑马驹子也要为那女子牵马坠蹬,那女子的地位自然要在乌台阔驹之上,大鹏王雄居关外,势力如日中天,河西远离中原,在此与大鹏王冲突占不到任何便宜,退一步海阔天空总比惹上大鹏王要好。 那蒙面女子纵身轻盈的从骆驼背上落下,如此轻功让人惊叹不已。蒙面女子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打量在场众人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一声转头走向严灼心等人。那日在仙兽楼,严少度就曾与她照过面,蒙面女子走到严少度身边停下瞟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一笑,那蒙面女子移步径直走向严灼心。 虎王等人似乎有些畏惧此人,马王低声道:“蓝月......”说着一起向后退了几步。 世上的高手天玄阁都有兴趣,蓝月的画像严灼心曾见过,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蒙面女人就是蓝月。蓝月是程不归之子程少度的的妻子,就是泰仁山庄的人,她此刻出现,想必是为了洛河图而来。蓝月见严灼心面色不对,走到严灼心身边抓住严灼心的手腕,严少度担心蓝月对严灼心不利,一闪身拦在严灼心面前,花葵、花蕊二人纷纷拔剑。蓝月放开严灼心的手,哈哈大笑一声转身走开。 离严灼心五步开外,蓝月停住脚步,手指一弹,严灼心伸手一接,一粒白色药丸握在手中。蓝月瞟了他一眼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炼制的药,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 天山雪莲是世间难得的疗伤妙药,严灼心大喜拱手道:“多谢。” 蓝月又大笑一声道:“你不用谢我,我想提醒你,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半,到时候你要是找不到洛河图,天下镖局那几百口人性命难保。”说完飞身落到骆驼背上,驼队掉头慢悠悠往往来的方向走去。 经她提醒,严灼心心中怦怦直跳。不知不觉他来到河西已经大半个月,直到今天,洛河图的下落可以说他还是毫无头绪。他答应白念生替天下镖局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倘若真的找不到洛河图,天玄阁的名声那倒不要紧,他担心的是大鹏王说一不二,到时候天下镖局几百条人命岂不是自己害死的。龙王已被严少度杀了,剩下的线索只有那块马蹄铁,希望从那块马蹄铁上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驼队越走越远,蓝月的突然出现让在场江湖中人心平气和不少,说到底洛河图还没有到洛树云手中,那就是程不归的东西,抢人家的东西,人家还没有生气,在场众人有什么资格生气。程不归当真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程不归了,今时今日,洛英山庄恐怕再也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就连未来的嫂子都是这般颐指气使,江湖豪杰俯首称臣,看来能救洛英山庄的只有洛河图,只有拿到洛河图号令天下,洛英山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洛诗禾不相信二十年前的灭门之仇程不归真的不报,就算程不归真心与洛树云化干戈为玉帛,她也不愿远嫁西域。她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洛河图她志在必得,想到这,洛诗禾转身离去。 李香书执意要跟洛诗禾走,拱手对严灼心道:“大哥,香书告辞。”于是,转身去追洛诗禾。男女之情总是让人牵肠挂肚,他要走就走吧,但愿他能如愿。 等洛诗禾与李香书走后,铁枪会与黄河帮纷纷离开。离开之前,阴司和楚天错都狠狠瞅了严灼心一眼,严灼心知道,今日严少度杀了龙王,他们这是把吃的这个暗亏都记在自己头上,要是找不到洛河图,二人一定会迁怒于他,这两个人能做出什么事想想就令人后怕。如此,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严灼心等人与一旁打斗的花依怒、鱼肠、袁虹三人以及那些在刚才厮杀中丧命之人的尸体。 此时,三人已经打斗一个时辰,相互拆了上百招,一转眼你追我赶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那边的沙丘后面。荒漠中忽然刮起狂风,黄沙遮天蔽日,似乎想把所有人都活埋。花依怒到底不是鱼肠、袁虹二人的对手,首先败下阵来,等狂风过后,就再也寻不到二人的踪影。花依怒知道二人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客,既然拔出剑,不分出胜负绝不会罢休。 严灼心等人追到沙丘后面,见到的只有花依怒一个人,严灼心身上的伤不能再成为花依怒担心他理由,花依怒狠狠看严少度一眼,既是怪她杀了龙王,恐怕其中也有她与严灼心走得太亲密而使她心中不痛快。花依怒将剑收回剑鞘中,冷冰冰道:“我们走。”花依怒往前走去,花葵、花蕊二人依依不舍对严灼心拱手作别,而后跟上去。 看着人一个个都走了,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严灼心轻轻一笑,这笑声当中有多少无奈、多少不舍、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阵清风拂来,严灼心一转头见一条白影向严少度袭去,他奋不顾身挡在严少度前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来,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并晕过去。是煞宁儿,在场的人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严少度过不去,那一掌她使出全身功力,如果打在严少度身上,严少度必死无疑。她见严灼心不顾性命,本不想伤严灼心,那时她想收手根本来不及,只好将掌力减少七八分,严灼心有伤在身,就算这一掌煞宁儿只用了一二成力道,又怎么承受得了。有此插曲,煞宁儿无心于严少度纠缠,转头向严灼心扑去。居士易以为她想对严灼心不利,运足掌力一掌劈向煞宁儿,想把煞宁儿逼退,不想,煞宁儿听到掌风,回头打出一掌,双掌相对“啪”一声响,居士易被震得连连后退,煞宁儿却安然无恙,抱起严灼心凌空跃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此之前,武林中人都以为居士易是天下第一,今日之后,天下第一的位置要换人了,煞宁儿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居士易等人追到沙丘上,眼前茫茫大漠煞宁儿早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没有人知道她要带严灼心去哪,也没有人知道严灼心是死是活,众人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平复。 荒漠深处一汪清澈的泉水耀眼夺目,因为有水,植被坚强的生长形成一小片绿洲。通向绿洲中央的小路门口立起一个牌楼,牌楼上雕刻桃花印记,牌匾上三个字“桃花林”。深秋的萧索在这里留下严酷的痕迹,泉水边的垂柳低下高傲的头,细长的柳条垂进泉水中,柳叶落下被西风吹走,或是落进泉水中、或是落在草坪上腐烂成泥滋润这片贫瘠的土地。一片桃林尽在眼前,光秃秃的枝干显得苍劲有力,桃树下菊花盛开,一时满城尽带黄金甲。桃林围着一所茅屋,一条小径通向泉水中的凉亭,夏日里可以再泉水中乘凉,冬日使得凉亭显得孤独凄凉,有种寒秋独立的味道。此地布置十分讲究,令人心弛神往,上善若水,心向自然,主人定是个有心之人。 天空中云层堆积在一起,西风萧瑟,天气骤然转凉,严冬将至,河西走廊早该迎来一场降雪,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煞宁儿将严灼心带进茅屋,水袖一挥将房门关上,以免寒风冻伤已是伤痕累累的严灼心。她本无心伤他,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她怎么知道严灼心不顾性命也要救严少度。那一掌严灼心内伤复发,一路上都在吐血,煞宁儿将昏迷不醒的严灼心能扶到床上躺下,为他号号脉,再将蓝月留下那粒疗伤的药喂他服下,而后再用内力为他疗伤。 煞宁儿是敌是友谁都不知道,她将严灼心带走,居士易等人心急如焚。找了一天都没有严灼心的下落,加之前夜一夜未眠大家筋疲力尽,商议之下只好先回去休息,虎王等人派人继续寻找。天寒地冻,人们开始穿上棉袄。平日里严少度和严灼心恨不得睡觉都黏在一起,严灼心是为她挨了那一掌又受的伤,严灼心生死不明,按理说她应该紧张愧疚才对,大家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亏欠,大伙谁都想不明白,她倒是是怎么的人,难道她真的不念一点情义。 随着天色暗下来,天上飘起薄薄的雪花,一夜之间大地换上一层银装。严灼心被煞宁儿打伤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到花依怒耳朵里,可恨严灼心总和不清不楚的女人搅在一起,生气归生气,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严灼心,派人连夜出去寻找。花依怒是复杂与纠结的,她温暖的心能融化皑皑白雪,她是那样至情至热,又是那样辣手无情,谁能比她对严灼心的情更深?她们即使做不了爱侣,却割不断家人的浓浓情意,她又一夜为眠只为等严灼心的消息。 天亮时,花葵、花蕊带着一身的疲惫推来花依怒的房门,她不顾二人身上残留的雪片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严灼心的下落,等来的却是二人遗憾的摇摇头。她转过身去一时心如死灰,她宁愿严灼心身上的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愿意为他去死这不是夸夸之谈,世上的人对人间情意看得越是淡然,她越是要逆天而行,如果严灼心死了,她绝不会多活一天。 花葵、花蕊二人站在门口一直没走,这两天她们都很辛苦,花依怒的心气一下子全没了,闭上眼轻声道:“让所有姐妹都回去休息吧。” 难得一句温暖的话,二人颇感意外,相互看了一眼,花葵道:“姐姐,我们带回一个人,请姐姐处置。” 花依怒问道:“什么人?” 花蕊接上话道:“天下第一杀手鱼肠。” 昨日还曾败在他手下,他怎么会被花葵、花蕊捉住?花依怒跟着二人走到另一间屋里,噬魂剑放在鱼肠身边,鱼肠嘴角边藏留着血迹,冻得满脸发青昏迷不醒。花蕊喃喃道:“姐姐,他受伤了。”天下第一的杀手谁能伤得了他?袁虹剑法是高明,昨日与他们二人交手之后,花依怒知道袁虹绝不可能胜得过鱼肠,以命相搏,鱼肠反而更胜一筹。袁虹是黄河帮第一高手,难道是楚天错派人相助打伤了鱼肠?这绝不可能,袁虹的为人她是知道的,虽然袁虹是黄河帮的人,他却是个正人君子,不屑于暗箭伤人,楚天错要是出手相助,岂不是要得罪袁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楚天错不会那么傻。花蕊又问道:“姐姐,你说该怎么办?”这个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大胆,敢为一个男人说话?花依怒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去。她没有回答自然就是回答,人是她们带回来的,她们自己看着办,况且鱼肠武功了得,救他一命他一定会知恩图报,日后岂不是为自己增加一个强援。 雪一直没有停过,积少成多,三日过后大地被白雪覆盖,人踩上去,积雪中留下一个个脚印。严灼心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觉陌生,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觉醒来浑身轻松,有煞宁儿为他运功疗伤,加上蓝月的疗伤妙药,短短几天内伤好了三四成,休养几天内伤就能痊愈。赤羽扇放在枕边,屋里暖洋洋的,炭火烧得通红,一件黑色的皮袄挂在床头,他还不知道外面在下雪,拿起折扇穿好鞋下床打开门想出去透透气。推开门,袭来的寒风狠狠教训了他一番,他如此狼狈急忙将房门关上。 如此良城美景岂能错过?那件黑色皮袄想来是为他准备的,他毫不客气披在身上推门出去。当脚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上,顿时感到一阵凉意。抬眼望去,雪花一片片落下,枯枝败叶黯淡无光,残败的菊花在风雪中散落一地,而后被白雪掩埋。如此情景让人好生失落,一种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胸口堵得慌令人喘不过气,严灼心心中一点点失落,一点点冰凉,仿佛自己就是那残败的菊花,一转眼并七零八落,一转眼就烟消云散。从未感觉如此失落,形势比人强,他的失落就不言而喻。 那边的凉亭中一个人在打坐,任凭寒风袭扰她纹丝不动。是煞宁儿,严灼心依稀记得他替严少度挨了一掌,后来睁开眼他就到了这里,如此说来是煞宁儿救了自己。从一开始,严灼心就觉得煞宁儿并不想传言中那样邪恶。江湖传言往往不实,被谣言恶意重伤者比比皆是,煞宁儿又是个女子,世上的男人对于比自己有本事的女子往往另眼相看,不免妒贤嫉能,花依怒和辛捷楚就是那样。 严灼心一时看得入迷,心中的凄凉之感渐渐消失。世间万物无不出于自然,天道轮回生生不息,老子所说上善若水并是这个道理。成大事者,必须经过千锤百炼,从世事中锤炼意志,从自然中吸收智慧,融会贯通,然后以平静的心面对人间百态。这等萧杀的气氛中,煞宁儿心平如水镇定自若,与她的修为相比,严灼心惭愧难耐。 严冬的风雪孕育着生命与希望,古人才说瑞雪兆丰年。今日所见一片萧条,然而春华秋实,等到春天到来万物复苏,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四季轮回都有严寒酷暑,人活一世难道就不能有起起落落?今天是低谷,谁能保证明日不是晴空万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与自然的智慧相比,人实在渺小得不值一提,严灼心恍然大悟,一时豁然开朗。 风霜雪雨只是一种历练,倘若眼前这点挫折就能磨灭他的意志,那他算什么堂堂男儿?更不配做大丈夫。一时的低谷并不可怕,怕的是从此止步不前,若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场雪来的正是时候,狠狠煽了他一记耳光,严灼心心中燃起希望,或许他该和煞宁儿好好聊聊,想到这移步向凉亭那边走去。凉亭孤悬在水面上,寒风袭来,凉亭首当其冲更显寒冷。煞宁儿身披一件灰白色貂裘盘腿打坐,她将双掌放在膝盖上运功调节气息,她内功了得,真气在身上来回运行,如此严酷的环境中修炼,仅用内力她并能保持体温不变。 严灼心哆嗦着走过去,煞宁儿睁开眼问道:“你醒了?” 一觉醒来严冬将至,不用说自己一定昏迷来好几天。严灼心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要杀她?” 他说的是严少度,煞宁儿答道:“她该死。”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这不像煞宁儿说的话。” 煞宁儿哈哈大笑一声道:“我想杀谁还需要理由吗?”世上没有煞宁儿杀不了的人,她说的没错,她想杀谁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合上掌站起来瞟严灼心一眼道:“我只要洛河图,任何妨碍我的人都得死。”她说完往茅屋走去。 显而易见,严少度杀了龙王,所以才激怒了煞宁儿。若论煞宁儿的武功修为,严灼心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她要和别人争洛河图。煞宁儿还算迁就与他,知道他身上有伤,风雪交加定然加重伤势,并回到茅屋当中亲自泡一壶热茶坐在案前与严灼心对饮。 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气驱散不少,严灼心端着茶杯一笑喃喃道:“要是换成酒岂不更痛快。” 煞宁儿带着面具,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哼”一声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要是没有酒岂不是一点乐趣都没了。” 煞宁儿喝道:“严灼心,你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她紧盯着严灼心问道:“你为什么要替她挨那一掌,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处处留情?” 严灼心道:“女人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这样的回答煞宁儿无话可说,严灼心打量她一眼叹道:“可惜世上只怕没有什么男人敢靠近你。” 敢如此嘲弄于她,煞宁儿一听大气,一伸手揪住严灼心骂道:“你不想活了吗?” 严灼心咳嗽两声,煞宁儿轻轻一推放开手。严灼心微微一笑解释道:“漂亮的女人谁都喜欢,我替她挨一掌并不是对她留情,我当她是朋友。”严灼心看着她道:“也当你是朋友,不过像你这样的,用不着别人来保护,”朋友这两个字让似乎让煞宁儿一愣,严灼心道:“我还是想知道你要洛河图干什么。” 煞宁儿轻叹道:“这是我的宿命,有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她站起来道:“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 她刚迈开脚步想往外走,严灼心急着问道:“阿彩她好吗?” 煞宁儿停住脚步转头看严灼心一眼,见他满心期盼,并答道:“她很好。”于是走出去。 接下来一整天,煞宁儿再也没有露面,严灼心寻遍整片绿洲都没有找到她,她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桃花林让严灼心觉得轻松愉悦甚至让他忘记居士易等人一定在找他,如果让他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他肯定很愿意,但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日子岂不是空荡乏味。直到晚上,煞宁儿都没有回来,她给严灼心准备了几天的干粮,看来她已经走了。风雪忽然大起来,她会去哪呢?还是那句话,女人天生该被男人保护,尽管煞宁儿不是一般的女人,严灼心还是有些担忧。 又过去一天,煞宁儿始终没有回来,他等在桃花林苦等还有意义呢?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大鹏王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洛河图,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他。第三天早上不见煞宁儿,严灼心决定离开,他想先回风灵镇,让居士易等人安心,再去查访那块马蹄铁的秘密。 刚走出房门,迎面与阿彩撞上,阿彩包含热泪情不自禁并扑到他怀中。女子的温柔让严灼心无所适从,他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但忍住还是抱住阿彩。过了一会,阿彩从他怀里离开,痴痴的望着他道:“公子,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严灼心仔细打量她一眼,她还是那个阿彩,并对她一笑道:“我已经没事了。”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煞宁儿没把你怎么样吧?” 阿彩微笑着摇头道:“她没有把我怎么样,是她让我来陪你的。” 严灼心不禁一笑,都是他庸人之扰,当初煞宁儿没有把小鲤鱼怎样,她又怎么会伤害阿彩呢?严灼心问道:“这么说她把你放了?” 阿彩又一次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她在我身上下了毒,三天之后我必须回到她身边,要不然就会毒发生亡。” 严灼心着急的抓住阿彩的手腕为她把把脉,从她的脉象来看确实中了毒。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他怎么会认为煞宁儿能那么好心,她要用阿彩牵制自己,只有阿彩留在她身边才能让她安心。此刻,严灼心心头突然有许多顾虑,洛河图只有一张,即使他拿到又该给谁呢?花依怒想要,洛诗禾想要,煞宁儿同样想要;他不能对花依怒出尔反尔,同时要用洛河图平息与洛诗禾之间的谣言,又要用洛河图从煞宁儿手中换回阿彩,还有天下镖局的几百条人命。总不能将洛河图分成四份,或许当初他就不该接这桩出力不讨好的事。 正想着,阿彩道:“公子,你要走吗?” 严灼心一笑点点头道:“大家肯定都在找我,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先回风灵镇,免得让大家着急。”话虽如此,眼下他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 阿彩欢喜的道:“我陪公子一起去吧。”这样也好,严灼心点点头,等见到兔王,说不定她能解了阿彩身上的毒。 雪路上举步维艰,如果不是阿彩赶着马车,再经风雪的袭扰,内伤恐怕又要复发。傍晚时回到风灵镇,除掉龙王后,笼罩着这座小镇上方的阴霾似乎全都消散,想必武林中人经不住河西走廊上的寒风考验,已经纷纷离开,小镇出奇的温暖热闹。有阿彩陪伴,再看到眼前的情景,严灼心心情出奇的好,身上的伤似乎全都好了。 马车停在那所大院门口,想来天气寒冷,里面的人都懒得出来看是什么人。阿彩扶着严灼心径直走到客厅门口,朝客厅当中望去,一炉炭火烧得红红的,大伙都坐在里面,只是谁都不说话,正在为严灼心的下落担忧。二人跨进门槛,鼠王哈哈大笑一声迎上来道:“严公子,你可回来了,我们大家正为你担心呢。”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抬起头,见果然是严灼心,全都站起来。 一颗心终于落地,徐妙笔走过来问道:“严兄你去哪了?那个女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等严灼心回答,牛王哈哈一声道:“前两天严公子还身受重伤,今日看起来精神百倍,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严公子一交走了桃花运,那个女人说不定爱上严公子咯。”众人一听放声大笑,只有严少度不快的瞅了牛王一眼。 笑声停了以后,居士易拱手问道:“严兄,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为什么要对严兄下手。”居士易回头看了严少度一眼。 徐妙笔接着问道:“是啊严兄,那个女人武功如此了得,连易大侠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还以为你被她给杀了呢,她怎么把你放了?” 刚一回来,众人七嘴八舌问出那么多问题,被人惦记的感觉真不错。严灼心心中充满感激,分别看了在场众人一眼答道:“她是煞宁儿。” 这个名号十二生肖帮的人多半没有听说过,居士易与徐妙笔却早有耳闻,徐妙笔道:“就是半年前,在半个月之内杀了山东道上二十三名高手的煞宁儿?”严灼心点点头,十二生肖帮五人虽然不知道煞宁儿,但听徐妙笔说煞宁儿在半个月内就杀了上东道上二十三名高手,吃惊的张大嘴巴。 居士易轻声问道:“她也是为了洛河图来的?”严灼心又一次点头,说起煞宁儿要找洛河图,他隐约觉得煞宁儿要找洛河图的目的似乎与其他人找洛河图的目的都不一样,煞宁儿到底要拿洛河图做什么,他一时还想不明白。 众人将目光放到阿彩身上,兔王笑着问道:“严公子,这位姑娘是?” 严灼心一笑指着阿彩道:“这位姑娘名叫阿彩,是我的一个朋友。”既然是严灼心的朋友,那就是在场众人的朋友,大家纷纷对阿彩点点头。想起阿彩中毒的事,严灼心将阿彩推上前,拱手对兔王道:“兔王大夫,阿彩姑娘中了毒,麻烦你帮她看看。” 兔王拱手道:“这好说。”她走到阿彩身边道:“阿彩姑娘,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阿彩看了严灼心一眼,严灼心对她甜甜一笑点点头,阿彩这才将手伸出去。兔王为她把把脉,脸色突变,抱歉的拱手道:“严公子,阿彩姑娘中的是奇毒,没有解药,我也不知道解毒的办法。”接着对阿彩道:“阿彩姑娘,是谁那么狠毒,给你下如此厉害的毒?” 阿彩没有回答,严灼心叹道:“是煞宁儿。” 那就难怪连兔王也束手无策,阿彩苦笑着道:“大家不用为我担心,只要我按时回到煞宁儿身边,她就会给我解药。”这一说大家全都明白煞宁儿的用意,相互看一眼叹息一声。 严少度一直没有说话,大伙说到这时,她慢腾腾走到严灼心身边,低下头道:“严兄,谢谢你为我挡了那一掌。”见到她就让严灼心想起龙王,大家千辛万苦找到龙王,她一剑就把人给杀了,要不然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想想就让人生气。严少度见他不说话,偷偷瞄了他一眼问道:“严兄你还再生我的气?” 严灼心正在气头上不想理她,居士易担心二人闹得不痛快,忙对严灼心道:“严兄,那件事过去就算了,龙王该死,依我看用他一条命换江湖安宁没什么不妥的,你别再较真。” 倘若龙王一条命真的能换来江湖安宁,严灼心当然二话不说,只是她们可曾想过,龙王的死能换一时安宁,后面却有更大的风浪。蓝月的话大家都听到,如果到时候找不到洛河图,天下镖局数百条人命谁来负责。严少度又偷看他一眼,见他神情凝重,嘟嘟嘴道:“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事已至此,生她的气还有什么用?谁让她是个女人,和一个女人计较不是严灼心的做事风格,她已经道过歉,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 又过去一天,天气放晴,太阳出现在云层里。积雪融化时天气更冷,众人干脆呆在自己房间中不想出门。徐妙笔闲来无事,他想找严灼心喝两杯,只是严灼心身上有伤,喝酒必然加重伤势,况且严少度形影不离跟在严灼心身边,他不想去触那个霉头。居士易是大侠,自己与他身份天差地别,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想来想去还是找十二生肖帮那几个人为好,与他们喝酒耍赖那才叫臭味相投。 来到马王房间门口,见大白天房门紧闭,难道防贼不成?他正想走,只听马王在屋里叹一声道:“哎呀,你们说这严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看她深藏不露,叫人难以捉摸呀。”他说的是严少度,徐妙笔停下脚步想听听他们还想说什么。 牛王没头没脑道:“依我看,她一定是哪个大富人家的大小姐,她的脾气不比那个洛大小姐小。” 只听到屋里众人一阵唏嘘,兔王道:“我说老牛,你这不是废话吗?白痴都瞧得出她是大富人家的小姐,可你见过哪个大富人家的小姐敢一个人独闯江湖,你见过哪个大富人家的小姐有她那样的伸手。” 牛王答道:“这倒没见过。” 鼠王接上话道:“这不就结了,那个洛大小姐是厉害,可要比起这位严姑娘,只怕差远了。”那当然,洛诗禾的厉害都是明面上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可怕的还是那些暗地里的勾当。鼠王接着道:“你们说她为什么要杀龙王?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显然,屋里的几个人都怀疑她杀龙王的动机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虎王“唉”一声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易大侠和雅娜姑娘中了蛇王的毒,我们追着她们到了兔王谷那件事。” 牛王道:“怎么不记得,肥猪不就是那个晚上死的吗。” 鼠王道:“老虎,你说的是那匹白马。” 虎王道:“没错,当日龙王看见那匹白马调头就跑,我一直觉得奇怪,不就是匹白马吗,他怎么怕成那个样,偏偏那匹白马是老马偷了严姑娘的,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屋里安静一会,兔王道:“这么说,严姑娘和龙王很有可能早就认识?” 牛王道:“哎呀兔子,你瞎猜什么?严姑娘怎么可能认识龙王。” 兔王道:“这严姑娘身上有很多洗点,依我看就连她姓严也是假的,但愿是我多疑了。” 马王道:“严姑娘确实可疑我也有所察觉,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严公子,让他提防严姑娘点?” 鼠王讥笑一声道:“我说老马你有没有脑子?严公子和严姑娘眼下正打得热火朝天,严姑娘怕是爱上严公子了,我们添什么乱?” 马王道:“你说的我能不知道?男女之情容易让人花了眼,严公子对我们不薄,我担心严公子会吃亏呀。”停了停他问道:“老虎,你说该怎么办?” 虎王道:“感情的事需要两情相悦,就算严姑娘真的喜欢严公子,严公子未必就喜欢她,我看用不着咋们操心,你们想想严公子是什么人?他是天玄阁阁主,世上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说不定他早就注意到严姑娘的反常。”安静一会,虎王接着道:“龙王死了,咋们该想想接下来十二生肖帮该何去何从。” 鼠王道:“这次见到中原武林中那么多高手,和他们相比,十二生肖帮不值一提,要不是易大侠和严公子护着咋们,只怕咋们的脑袋早就没了。” 兔王道:“老虎,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到。” 虎王道:“我们答应易大侠日后改邪归正,以我之见,江湖上咋们是不能呆了,河西道上原本就有咋们的生意,咋们不如干脆退出江湖做生意,你们看怎么样?” 这一说,几人连连称好,马王道:“我们能活到今日,全仗易大侠和严公子,日后咋们赚了钱算易大侠和严公子一份,也算咋们十二生肖帮知恩图报你们觉得怎么样?”屋里叫好连连,徐妙笔听到这转身离去。 晚上,虎王等人摆下一桌酒席特意款待居士易、严灼心等人。灯火通明,酒菜飘香,众人一起举杯共饮,居士易拱手道:“各位如此盛情,我等多谢各位款待。” 新仇旧怨一笔勾销,今日无疑是新的开始,虎王等人相互看一眼,脸上都带着欢笑。虎王拱手道:“该说谢字的应该是我们,要不是易大侠和严公子为我们撑腰,我们几个难免落得龙王的下场。”他再次举杯道:“我等再敬各位一杯。” 放下酒杯,兔王问道:“不知易大侠和严公子什么时候离开?” 居士易一笑答道:“洛河图已经引起一场武林浩劫,我打算明日启程回中原,希望能为武林同道尽份力。”他看了严灼心一眼问道:“严兄,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严灼心无奈的叹一声道:“我能有什么打算?龙王死了,我只能去找别的线索,要是找不到洛河图,天下镖局那几百条人命我可担当不起。” 众人轻轻一笑,兔王拱手道:“不知易大侠和严公子能否多留一日?”二人不解,兔王和马王相互看一眼,兔王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和老马商量过,打算把我们的事情办了,我们想请各位留下来一起喝杯水酒。” 众人一听大喜,鼠王哈哈一声拍拍老马的肩膀道:“老马,你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恭喜你。” 牛王这时才反应过来喝道:“好啊,老马、兔子,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马王傻乎乎的呵呵一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别问我。” 此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严少度“哟”一声道:“老马,你是怕老婆吧?”那是自然的,众人一听更是大笑不止。 马王和兔王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众人欢喜,她们也欢喜,倒没什么害臊的。雅娜笑着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你们。” 兔王道:“多谢姑娘。” 牛王哈哈一声道:“成亲是大事,必须选个良辰吉日,马虎不得。” 兔王看马王一眼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什么良辰吉日这些都免了,易大侠和严公子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有二位做见证,那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我和老马都希望两位都能留下来。” 马王接上话道:“我们知道易大侠和严公子都有要是要办,所以我们打算明日就把事情办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严少度开心的抓住严灼心的手臂道:“严兄,我们就多留一天你看怎么样?” 马王、兔王都已经开口,就算事情再紧迫也不急在一时。严灼心笑道:“那好,我们就多留一天吧。”他转头对居士易道:“易兄意下如何?” 居士易笑道:“盛情难却,多留意日也无妨。” 众人闻之大喜,牛王道:“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下面的人赶快去准备。”说完拔腿跑出去。 夜里出奇的冷,席间几杯酒驱除寒气,严灼心和居士易漫步在院子中。严灼心边走道:“原本想和你多喝两杯,可惜遇上龙王的事,我有伤在身,就不和你客气了。” 居士易一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他停了停道:“我们也很久没见面,在此相聚算是有缘,可江湖上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朋友一场,免不了各奔东西。” 严灼心看了他一眼道:“江湖上的事是你易大侠的事,与我何干。” 居士易较真问道:“洛河图难道与你无关?” 严灼心无奈的叹一声道:“你真不会聊天,那壶不开提哪壶。” 居士易跟上去道:“我倒希望没有人能找到洛河图,要是那样的话,或许能避免一场浩劫” 严灼心道:“洛河图在江湖上流传几百年,为了得到它,武林中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何况就算没有洛河图,江湖中人还会为别的东西相互厮杀,或许是名,或许是利,易大侠你太想当然了。” 居士易思虑片刻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对,世人追名逐利永远不会停止。”他停了停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严灼心摇摇头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他忍了忍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许多事情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不过我已经有些头绪,你用不着为我担心。” 居士易停下脚步道:“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花依怒,这些年她杀人太多,得罪了不少人,我担心迟早有一条她会成为武林公敌,到那时该怎么办?我们三个人都出自如月宫,我不希望我们三个人任何人有什么不测。” 严灼心何尝不担心?他也停下来道:“花依怒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不会听任何个人的,包括你和我。”严灼心停住盯着他问道:“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你会不会一剑杀了她?”这种问题摆明了为难居士易,居士易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二人接着往前走,严灼心换了个话题道:“真想不到易兄你也有温情的时候。” 他说的是雅娜,居士易苦笑道:“我是个江湖浪子,雅娜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倒希望她跟着严兄,严兄能比我对她更好。” 大家都看出严少度是个女人,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严灼心又摇摇头道:“易兄,你真不懂女人,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居士易哈哈一声道:“我当然比不过你,小公子身边从不缺女人。”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你用不着挖苦我,我喜欢和女人做朋友不表示我想和她们怎么样,可能我严灼心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他停下来望着居士易认真的道:“易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该怎么办?” 居士易问道:“你什么意思?” 严灼心道:“人总要有个归宿,易兄现在名满江湖,难道你真的想一生浪迹江湖?”居士易陷入深思。接着往前走,严灼心道:“有时候我挺羡慕花依怒,且不论她杀了多少人,至少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愿意帮她,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对她拔剑相向,我一定会拦在你的面前。”严灼心轻轻一笑到:“这都是题外话,我想说的是,人生短暂,浪迹天涯岂不是辜负大好年华,要是一生无牵无挂当真白活一世。” 居士易又问道:“难道严兄你有牵挂?” 严灼心道:“那当然,等你回到中原以后,拜托你帮我去看看辛捷楚,顺便告诉她,让她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我挺想她的。”这种话像是从严灼心口中说出来的,居士易轻轻一笑。 沉默良久,居士易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是关于李香书的。” 他这一说,严灼心长叹一口气道:“有些事你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就拿香书来说,他一直淡漠名利,怎么会和洛诗禾在一起。”他叹道:“江湖无情,世事难料。” 第二天天气放晴,一大早院子里就热闹非凡,人们张灯结彩张罗马王和兔王的婚事。自从洛河图在西河被人劫走,这两个月来,十二生肖帮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树倒猢狲散,以前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就只剩她们五个人,今日马王和兔王成婚,对十二生肖帮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她们已经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谁都希望这桩婚事能够一扫过去的阴霾,十二生肖帮有个好的开始。 珍珠翡翠,凤冠霞帔,美酒宴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兔王新婚燕尔,雅娜和阿彩帮着她梳妆打扮,拜堂之前她不能再见外人。严少度当然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兔王的闺房只有女儿家才能进,她进去岂不是承认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于是在院子中跑来跑去,吩咐这人指挥那人,捣乱也好还是真的能帮上忙也罢,似乎比她自己成亲更高兴。 马王却背着大伙躲到马厩,大概是因为兔王答应嫁给他让他到这时候还没有晃过神来。十年的苦苦追求,幸福来之不易,他心中定然五味杂陈,想想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好在一切都值得,他一脸热泪。今天是个大日子,他是爱马之人,他的大日子自然就是马厩中那些马的大日子。天上太阳发出温暖的光芒,他将马厩里的马一匹匹牵出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给马刷洗鬃毛,好让这些马也享受他的幸福。 严少度那匹宝马拴在马厩中,马王恨恨叹息一声将白马牵到烈日下道:“我说兄弟呀,你可是匹好马。”他拿起刷子刷着马鬃毛喃喃道:“可惜呀可惜,你要是我的,我对你一定比对兔子还好......”他“哎”一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被兔子听到,她非把我骂死不可,我老马是个男人,男人当然要对自己的老婆好,你说是吧!”说完情不自禁咧开嘴呵呵大笑。 笑着笑着注意到马背上的马鞍,他心想,先把马鞍子从马背上拿下来,将马的鬃毛洗干净再放回去。马王丢下刷子就去搬马鞍,好像什么东西从马鞍下面掉出来,他低头一看,是快破羊皮纸,严少度什么都不稀罕,藏一块破羊皮纸干嘛?他一时好奇拿起来一看,那羊皮纸看样子有些年头。刚要打开,严少度“呀”大喊一声,马王转头望去,严少度冲过来从他手里抢走那张羊皮纸骂道:“你拿我的东西干嘛?” 不就是一张破羊皮纸吗?她那么紧张干嘛?马王指着那匹白马道:“我想给你的马刷刷鬃毛,前几天一直在下雪,你看你的马都脏成什么样。” 严少度将那张羊皮纸往身后一藏道:“刷毛就刷毛嘛,干嘛动我东西?” 马王瞅她一眼道:“莫名其妙,谁动你东西了?”他往严少度手里的东西望去问道:“那是什么?” 严少度“哼”一声道:“我的事情你少管。”她藏起那张羊皮纸,转身一蹦一跳离开。这一幕真好让徐妙笔看到,他没有多在意,反而好奇马王好好的新郎官不做,正事不干跑来给马洗澡,这都什么事。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马王喝得不省人事,只怕房门在哪也找不到。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多数人都喝得弥天大醉这才散席。今日大家都很高兴,虽然有伤在身,严灼心还是多喝了两杯,宴席散后回到房中倒头就睡着。半夜被吵醒,听说院里闹刺客,并跟过去看看。 众人一同来到马王、兔王婚房中,房间里亮着灯,兔王手握长剑扶着马王,马王手臂上挨了一剑鲜血不止。严少度最后赶来,她一边跑一边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说着钻进人群中。 兔王皱着眉头道:“刚才有人乘夜摸到我们房间当中,要不是我和老马警觉,今夜凶多吉少。” 哪有在人家新婚之夜来杀人的,居士易问道:“你们有没有清楚是什么人?” 二人摇摇头,鼠王哈哈一声道:“兔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相好的男人?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在你们新婚之夜来杀人?” 这种玩笑开得未免太过头,兔王大气骂道:“耗子,你胡说什么?” 严少度也瞅了鼠王一眼道:“就是,胡说八道。” 众人不觉后怕,虎王问道:“老马没事吧?” 马王摇摇头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新婚之夜遇上这种事,足够她们一生铭记,说不定以后二人会更加珍惜在一起的幸福。既然她们没事,大家就放心了,严灼心道:“安全起见,看还是派人四处看看吧。” 虎王等人点点头命手下人去办。今夜是马王、和兔王的新婚之夜,大家一直呆在她们房中未免说不过去。到底是什么人要杀她们?多大的仇以至于新婚之夜下手。众人退出去将房门关上,命人在院子中四下查看一番,不见任何动静,此刻刚好四更天,离天亮还早,并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向虎王等人辞行,虎王等人知道她们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一众人将她们送出风灵镇,居士易和雅娜回中原,严灼心要继续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就在镇子门口分别各奔东西。 放下屠刀,其实十二生肖帮的人个个是心胸坦荡之人,只是以前走错了路。经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与虎王、牛王、马王、兔王、鼠王五人也算共过生死,只要她们弃恶从善,大家就是朋友。海内存知己,天下若比邻。朋友之间分分合合是难免的,这次分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或许从此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以后大家都会结识新朋友,希望她们好自为之。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严灼心一定要查出是谁要杀马王和兔王,就此告别算是留下一丝牵挂,希望她们二人一切顺利才是。严灼心、严少度、徐妙笔、阿彩四人继续往西走,煞宁儿给的三天期限已到,阿彩也要告辞,迫于无奈,严灼心只能让她离开,临走之前与她约定,拿到洛河图以后就去找她。龙王死后,剩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块马蹄铁,马蹄铁的事,除了他和严少度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次只怕非出关不可,但愿在一个半月之内他能揭开洛河图失踪的真相。 不管是对严灼心的余情未了还是为了洛河图,花依怒有充足的理由盯着严灼心。严灼心从她眼前离开,直到消失在眼前,她目光始终如一呆呆的望着严灼心等人离去的方向。花葵好心提醒道:“姐姐,公子已经远走了。” 她没有回答,表情一直是那个样子,花葵、花蕊相互看一眼,花蕊好奇的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鱼肠闯进走到花依怒身边,朝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江湖中人对花依怒和严灼心之间的恩怨纠葛多少有所耳闻,鱼肠道:“如果我是你,我会不择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花依怒不答,他接着道:“你和我都想得到洛河图,虽然你救过我一命,不代表到时候我会对你手下留情,你我给凭本事。” 花依怒“哼”一声冷冷道:“救你的不是我。”她说着瞟了花蕊一眼。 鱼肠道:“打伤我的人是蓝月,此前我和交过一次手,如果一对一,我不会输给她。” 花依怒冷笑一声挑他一眼问道:“关我什么事?” 鱼肠一动不动道:“我项来不欠任何人人情,和你说这些是想要诉你,如果你真是在乎他,小心一个人。” 花依怒问道:“谁?” 鱼肠道:“和他在一起那个姓严的女人。”说完转身离去。 鱼肠一副冷若冰霜,救他的是花葵、花蕊二人,他对二人却没有一句答谢的话就要离开。离别总让人惆怅,花蕊表情有些难过,她的目光落在鱼肠身上,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花依怒死死盯着她,她只好作罢低下头。花蕊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年轻的女子容易爱上孤傲的浪子,只可惜鱼肠不是浪子,确切的说,他只是一把剑。 楚之荆棘 织女梦云 一场秋雨过后,长安迎来寒冬。当初行走江湖时辛捷楚受过重伤,天一转凉旧伤复发,往往痛不欲生。午夜梦回,又梦到从前的事,刀光剑影中,严灼心死在她的怀里,她忽然被噩梦惊醒。原来是窗子没有关紧被吹开,她披上外套走到窗前,外面一片漆黑,她悲从心生,叹一声将窗子关上。刚一躺下,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数一数,严灼心离开长安刚好一个月,江湖险恶,她真怕他遇上什么不测。 辛捷楚努力回忆与严灼心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样的话她心里就会好受些。这间房里处处是严灼心的影子,那两条金娃娃在鱼缸中不知疲倦的游动,它们总是不离不弃,见此情形,辛捷楚心中莫名的安慰。她深呼吸,她的唇上,这张床的枕边都有严灼心的味道,她是严灼心的女人,她所有的骄傲与自信在严灼心面前都化成与他缠绵时热情的亲吻,她多希望此刻就趟在严灼心怀里,感受他身上的体温,品尝他身上的味道,拥抱一个女人最期盼的幸福。是的,她真是那样火热的一个女人,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与爱人拥抱时她不怕任何人的流言蜚语。就让她这样幸福的死去吧,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 天蒙蒙亮,大雾笼罩长安城,冰凉的露水在大地上留下一层白霜。一座庙孤独的坐落于长安城外,周围荒草丛生,通往庙宇的道路早就掩埋在杂草之中,显然这座庙荒废多年。两个披黑色斗篷的带剑女子走到破庙门口,右边那人用力一脚将门踢开。庙里一个火堆,旁边堆满空酒坛子,一个叫花子打扮的人睡在干草上面。两个女子互相看一眼,左边那人喝道:“你就是小乞丐柳芯?” 躺在干草上那人一动不动,刚才踢开门女子喝道:“问你话呢。”说完拔剑抛出去。 铁剑刺向地上那人,那人忽然打了个滚纵身破窗窜出去,转眼间逃得无隐无踪。那女子取回剑收入剑鞘,另外那女子责备道:“启庄,你也太性急了,小公子严灼心是绿竹山庄的朋友,咋们是来找他帮忙的,出门前夫人交代过,见到天玄阁的人一律不许动手,你忘了吗?” 说话那女子名叫针英,针英刺绣的功夫独步天下,出自她手中的绣品价值千金,因此江湖上赐她一个绣女的雅号。另一女子名叫启庄,外号越女,说的是她性子倔强,宁死不屈。这两人与茶女红袍、织女梦云是绿竹山庄庞夫人手下最得意的门生,这四人各自身怀绝技,绿竹山庄绣、茶、织、剑说的就是她们四个。 启庄拱手道:“启庄知错,请师姐见谅。”启庄接道:“可江湖传闻,严灼心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去了河西,难道我们要找到去河西不成?” 针英道:“你应该,洛河图的事夫人不感兴趣,咋们最好别多管闲事,免得牵连绿竹山庄夫人责罚。” 启庄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针英道:“去找辛捷楚。”二人一同转身走出破庙。 一大早,小鲤鱼裹得严严实实一蹦一跳走进春花楼,她刚一进门,一个伙计张开双臂将她挡住。那伙计步步紧逼,小鲤鱼无可奈何连连后退,结果被逼退到门外。小鲤鱼双手叉腰神气的骂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见辛姐姐。” 那伙计也挺神气道:“姑娘是谁小的自然知道。” 那就好,小鲤鱼得意洋洋道:“那还不快走开,小心本姑娘生气。” 那伙计道:“姑娘生气不要紧,要是我们老板娘生气,那小的可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 小鲤鱼眉头一皱道:“说清楚点,辛姐姐为什么会生气?” 伙计道:“不是小的不让姑娘进,是辛姐姐不让姑娘进。” 小鲤鱼“啊”一声道:“为什么?” 伙计笑指着门道:“辛姐姐说了,不为什么,总之别人都可以进春花楼的门,唯独姑娘你不能进。” 原来是辛捷楚在搞鬼,小鲤鱼嘟嘟喃喃骂了几句,心想,辛捷楚不是不让她进去吗?她非进去不可。她不禁一笑上前一步问道:“让不让我进?”那伙计被逼退一步,小鲤鱼又迎上去一步问道:“让不让我进?” 伙计又退一步,脸紫的像茄子一样问道:“姑娘你想干嘛?” 小鲤鱼凑上去道:“今天你要是不让我进去,等我见到辛姐姐我就告诉她,你非礼我。”小鲤鱼也是个小姑奶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伙计吓得“啊”一声愣住了。小鲤鱼乘机从他身边钻过去喝道:“辛姐姐,你在哪呢?我是小鲤鱼......” 平日里,听到她的声音,辛捷楚早就出来了,今天怎么不见她出来拦自己?小鲤鱼心中疑惑,走上楼径直往辛捷楚房间里闯。推开房门走进去,辛捷楚正从床上起来,小鲤鱼瞅了她一眼嘟嘟嘴道:“辛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来看你?”辛捷楚见她都已经闯进来了,又躺回去。小鲤鱼注意到房间里的鱼缸,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的鱼喃喃道:“这就是金娃娃呀?不就是两条鱼吗?有什么稀奇的?” 辛捷楚声音微弱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小鲤鱼走过去道:“大哥不在,我替他来看看你不成吗?”她坐到辛捷楚床前。 辛捷楚撑起来靠在床头对她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和杨少爷打得正火热吗?” 小鲤鱼脸一红,低下头轻声道:“辛姐姐,你说什么呢?” 辛捷楚道:“姐姐是过来人,你的心思瞒不了我。”说着并咳了两声。 小鲤鱼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辛捷楚脸色不好,她一下子担心起来,关切的问道:“辛姐姐你怎么了?” 辛捷楚笑道:“以前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落下不少毛病,姐姐年纪大了,天一冷旧伤复发,不过你放心,休养几天就会好。” 小鲤鱼含情脉脉道:“那你还让人把我挡在门外,你生病了我可以来照顾你呀。” 辛捷楚伸出手来摸摸小鲤鱼的头发道:“春花楼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姐姐是为你好,怕有人说你的闲话。” 原来是辛捷楚的一片苦心,小鲤鱼感激不已道:“辛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怕别人说我的闲话,只要你不让人拦着我,我每天都愿意来陪你。” 她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辛捷楚打量着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杨少爷惹你生气了?” 小鲤鱼叹一声摇摇头道:“自从大哥离开之后,杨大哥每天闷闷不乐,心里好像有很多苦恼的事情,我问他,他又不肯和我说。” 怪不得她突然来看自己,她一定是觉得杨少诚不在乎她,心里失落所以想找个人诉说。女儿家的心事辛捷楚明白,她笑道:“他不愿意告诉你,一定是不想让你担心......” 没说完小鲤鱼并抢着道:“朋友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反而更担心。” 从她的话中,辛捷楚听得出她是对杨少诚动了真情,幸好杨少诚老实巴交,不会使那些花花肠子让小鲤鱼伤心。辛捷楚道:“朋友之间是应该坦诚相待,但如果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让你苦恼,也许会伤害到你,那又何必告诉你?有些事,不告诉你反而是在乎你,等到他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和你说,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的眼观是不是?” 小鲤鱼思索着道:“真的吗?” 辛捷楚一抹嘴道:“傻丫头,当然是真的。”小鲤鱼心情大好,开心的笑出来。辛捷楚道:“最近你有没有回去看爷爷,要不然我派人送你回他那去。” 小鲤鱼道:“前两天我刚回去看过他,天凉了不能出去打渔,杨大哥给爷爷送了几坛好酒,爷爷每天和那些老家伙在一起喝酒,也不理我,所以我又回来咯。” 想必老渔翁为孙女的幸福,想让小鲤鱼回到杨少诚身边,这才不理她。辛捷楚道:“杨少爷还是关心你的对吧。” 小鲤鱼点点头道:“其实他对我挺好的。”小鲤鱼傻乎乎的一笑问道:“辛姐姐,你有大哥的消息吗?”辛捷楚摇摇头,小鲤鱼愁眉起来道:“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她问道:“辛姐姐,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大哥吗?”想又能怎么样?辛捷楚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深更半夜杀人放火,辛捷楚睡得正沉时,只听到“咚咚”两声响,有人撬开窗跳进屋里,她刚睁开眼,两个黑衣人扑到她床前,举起铁剑向她劈来。辛捷楚行走江湖多年,多少风浪如履平地,对这等偷偷摸摸的小计量她一项不屑于顾,她一挥手将被褥丢出去,借机翻身一滚从两个黑衣人中间穿过。来人查觉辛捷楚已脱身,一剑将被褥劈成两半,同时一转身,两道寒光闪过,两把铁剑如蛟龙出海朝辛捷楚胸前刺去。房间太小,容不得辛捷楚有多余的地方施展,那两人一连三招招招致命,辛捷楚一时自顾不暇,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辛捷楚一连退后五步,不小心撞上鱼缸,那两条金娃娃是严灼心的挚爱,爱屋及乌,她要是再往后退,一定会将鱼缸打碎,如果两条金娃娃死了,她就没脸见严灼心。辛捷楚停住脚步,她只顾那只鱼缸,一不留神挨了两人一掌,脚下站不稳撞到桌子上。再一回头看,只见那人举剑朝她头顶劈来,她怒不可止大喝一声,一脚将眼前的桌子踢飞,“啪”一声响两把铁剑将桌子劈成两半。辛捷楚人影一闪落到二人身后,在二人腰间一点将那两人的穴道封住,铁剑从二人手中滑落,二人弹动不得。 刚将二人制服,听到动静的伙计点着灯笼拿着刀剑撞开门闯进来,见人已被辛捷楚制服,他们固然是担心辛捷楚的安危,但贸然闯进她的房间,就怕辛捷楚不高兴,纷纷低下头。辛捷楚多年没有与人动过手,江湖上会来寻她晦气的人没有几个,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就更少。见来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模样,她一看知道那两个人都是女子,对二人的身份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揭下二人脸上的面纱,是花胚和花叶,二人目光狠辣,只恨没有把辛捷楚杀了。 果真是花依怒的人,辛捷楚冷笑一声道:“把她们关到柴房里去。” 大家都是江湖中的女人,谁都不容易,何苦非要相互为难?到辛捷楚这个年纪,早就没有与人争强好胜的心情,她只想守着春花楼踏踏实实过日子,真心实意的爱一个男人。她的要求并不高,她与花胚、花叶无冤无仇,为什么她们要来杀她?如果今夜来杀她的是男人,她绝不会手下留情,偏偏是花胚、花叶,她虽然生气,看在大家同时江湖中的女人,又看在她们与严灼心相识的份上,这才留她们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命人将二人关进柴房,天气寒冷,就算给她们一点教训。天亮后,伙计将柴房的门打开,辛捷楚走进去,花胚、花叶抱在一起,冻得脸色铁青瑟瑟发抖,一时又有些心疼。也许她真的老了,心越来越狠不下来,她瞟了二人一眼骂道:“活该。” 花叶针锋相对,盯着她骂道:“贱女人,你不用假惺惺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花姐姐会为我们报仇的。” 辛捷楚气得举起巴掌,想了想又放下道:“花依怒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不中用,会被你们活活气死。”这话说到二人的痛处,二人傲气全无无话可说。辛捷楚转身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瞟二人一眼道:“把她们带出来。”她头也不回走出去,门外的伙计立刻动手将花胚、花叶带走。 春花楼大门紧闭,店里的姑娘伙计聚集在一起分站左右,就像唱堂会一样。楼梯口放一张太师椅,辛捷楚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她手里端着茶碗品得津津有味。四个伙计将花胚、花叶二人带来命她们跪在辛捷楚面前,二人不肯,辛捷楚的伙计都是跟她多年的江湖老手,腿脚上的功夫不弱,花胚、花叶不肯跪,她们并在二人脚腕上轻轻一踢,二人脚下一软跪在地上。 被如此羞辱二人实在气不过,花胚道:“贱人,你想怎么样?” 辛捷楚不慌不忙道:“你们口口声声骂我是贱人,我倒想问问我哪里得罪你们?难道我辛捷楚抢了你们的男人?”一旁围观的人听后哈哈的笑。花胚、花叶欲哭无泪,辛捷楚盯着她们道:“那也不能怪我呀,谁让你们没本事看住自己男人。” 众人大笑不止,辛捷楚也跟着哈哈大笑。辛捷楚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花胚、花叶哪是她的对手。二人不知道她那么无赖,不禁红着脸低下头,花叶压低音量道:“你胡说什么呢?” 辛捷楚脸色突变,喝道:“既然老娘没抢你们男人,你们深更半夜干嘛跑了杀我?”她声音一大,花胚、花叶吓了一跳,泪水在眼角打转。辛捷楚一看,她们不过是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都是占着花依怒撑腰才敢放肆,花依怒不在,她们被这么一吓就懵了,心中倒有些愧疚,一旁围观的人此人也停止笑声,对她们有些同情。 小鲤鱼睡得很死,前夜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打开房门见所有人都聚集在楼下,再看到花胚、花叶跪在辛捷楚面前,匆忙从楼上跑下来。来到辛捷楚面前,她打量花胚、花叶一眼道:“花胚、花叶两位姐姐,你们怎么会去在这里?” 二人见到她也很意外,花叶自言自语道:“小鲤鱼......”接着问道:“小鲤鱼,你怎么和这个贱人在一起?” 小鲤鱼一愣道:“哎呀,误会了误会了......”她与辛捷楚靠近些对二人道:“她是辛姐姐,她对我很好的。”于是,转头对辛捷楚道:“辛姐姐,你干嘛要抓她们呀?她们人很好的” 辛捷楚看着她叹道:“小鲤鱼,你怎么会那么善良?是她们乘夜要杀我。” 小鲤鱼吃了一惊,抓抓头喃喃道:“昨天晚上我睡的很好,什么都没听见呀。”说着,蹲在辛捷楚身边扶着她道:“我的好姐姐,你对我最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放了她们好不好?” 辛捷楚无奈的呵呵一声道:“她们要杀我,难道我还要对她们客客气气,好酒好肉伺候着,把她们放了,让她们再来杀我是不是?” 小鲤鱼无语,花胚喝道:“小鲤鱼,你不用为我们求情,就算今天她放了我们,我们还会回来杀她。” 辛捷楚瞟了二人一眼转头对小鲤鱼道:“听到没有?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小鲤鱼心几万分,转起来对花胚、花叶道:“你们两个就别再惹辛姐姐生气了。”说着转头笑嘻嘻对辛捷楚道:“辛姐姐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冤冤相报何时了,辛姐姐你武功那么高,她们怎么杀得了你呢?你要是放了她们,她们以怨报德,肯定不会再来杀你,你说是不是?” 辛捷楚对她甜甜一笑道:“死丫头,你这张嘴怎么那么能说?”小鲤鱼咯咯一笑扑进她怀里去。对小鲤鱼,辛捷楚说不出的喜爱,真心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其实辛捷楚的气早就消了,她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花胚、花叶二人,让她们知道天外有天,免得她们日后吃亏。于是,深吸一口气对小鲤鱼道:“好了别闹了。” 小鲤鱼大喜问道:“这么说姐姐你不怪花胚、花叶她们咯?”辛捷楚点点头。小鲤鱼转身急忙将花胚、花叶扶起来。小鲤鱼的情二人是领的,二人站起来,狠狠看花依怒一眼,花胚咬牙骂道:“辛捷楚,咋们走着瞧。” 二人转身刚要走,辛捷楚喝道:“站住。” 二人转过头来,花叶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 辛捷楚漫步向二人走去,小鲤鱼忙摆手拦在她前面,辛捷楚轻轻一推,小鲤鱼并不由自主往后退去。辛捷楚来到二人面前问道:“是花依怒派你们来的吧?你们回去告诉她,有本事让她自己来,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别人。” 花叶“呸”一声道:“是我们自己决定来的,只要你死了,花姐姐就能和公子在一起,只要是为了花姐姐好,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说她们不懂事果真如此,辛捷楚轻叹对她们道:“如果她们真的能在一起就不会等到今天,感情的事你们现在还不明白。” 她如此平静待二人,二人却相互看一眼,花胚骂道:“要不是你,公子不会离开花姐姐,花姐姐就不会那么伤心,你就是个贱女人,不得好死。” 她们说的话未免太难听了,连小鲤鱼都听不下去。辛捷楚忽然想起往事,长叹一声道:“我和你们一样,从小就是孤儿,为了活下去沿街乞讨,与别人去争,与狗去争,别人看你可伶偶尔给你两个铜板或者给你点残根剩饭,那天就不用饿着肚子,即使那样,你还要和别的乞丐去争。”她一时气愤喝道:“就是在乞丐群中也是恃强凌弱,人吃人随处可见,身为女子命运更加卑微,被人欺辱后卖到妓院那还算好的,我十一岁就被人卖到一个大富人家做丫鬟,我满心以为命运会就此改变,谁知到哪都一样,在那里我活得还不如乞丐,就那样熬了两年,一天晚上,那家的老爷闯进我房中想要霸占我,我忍无可忍,用茶壶打碎他的脑袋,血溅了我一身,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欺负,反正我已经杀了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家人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全都杀掉,并留下辛捷楚这个名字,我要让世人都知道,辛捷楚就是长满荆棘的藤蔓,任何欺负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说这,她停下来,春花楼里面的女子命运多半如此,一时间鸦雀无声。辛捷楚徘徊两步握紧拳头道:“后来,江湖上开始有人开始追杀我,我东躲西藏并偷学到一身武功,追杀我的人都被我杀了,直到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一个男人,我爱上了他,为他出生入死帮他得到想要的一切,本以为他会娶我给我生的幸福,哪知道他嫌贫爱富娶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他骗了我的感情,骗我的人都要死,我毫不留情杀了他,可也因为那场血战身受重伤,之后我遇到第二个男人,在我受伤那段时间,她一直照顾我,我又爱上了他,为了留住他,把一切都给了他,最后他还是离开了我,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从那以后我不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男人碰我,我结识许多像我一样命运多桀的女人,所有接近我的男人,我用尽手段得到他们的一切,然后就杀了他。” 众人听得一阵冷汗,花胚一脸不屑道:“无耻,你还真有脸说。” 辛捷楚摆手哈哈大笑一声道:“无耻?世上那些不择手段得到一个女人的心,然后又将她们抛弃的男人才无耻。”她她盯着花胚、花叶二人道:“世上的女子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好运,试问如果没有花依怒,你们今天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和我说话?” 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武林中人畏惧花依怒,她的命运也许就和辛捷楚一般。这样说来,辛捷楚和花依怒岂不是同样的人,花胚、花叶是明白事理的人,她们相互看一看低下头,心中对辛捷楚多了几分敬重。 小鲤鱼深吸一口气问道:“辛姐姐,既然你不相信世上任何男人,为什么你会爱上大哥呢?” 辛捷楚叹道:“腥风血雨在江湖上厮杀整整十年,我真的累了,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依靠,后来我就在这开了这家春花楼,可辛捷楚的名声实在不好,没有男人敢靠近我,那些有钱有势靠近我的男人只不过想和我逢场作戏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更不愿给我想要的一切,只是那时我连逢场作戏的心思都没有了。”她苦笑一声道:“两年前的八月初一,严灼心到望月楼赴宴,那天他第一次来到春花楼,他在这里整整喝了三天三夜,醉得不省人事,他与花依怒之间的纠葛我早有所耳闻,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是伤透心的人,那三天,我一直站在楼上看着他,江湖传闻小公子风流成性,可我以为,能为一个女人如此伤心他一定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如果我遇到这样的男人,我会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心里甚至有些羡慕花依怒,我让他睡在我的床上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醒来,等他醒过来却开怀大笑,如此豁达没有一点优柔寡断,我知道,并不是他无情无义,他把所有痛苦放在心里对一个女人默默付出,尽管那个女人当时对他爱答不理。”她停了停接着道:“春花楼开门做生意,我第一次没有收客人的银子,之后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都在想他,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任何关于他的传闻都会留意,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又来到春花楼,我陪他一边聊一边喝酒,那是十年来我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我们都喝醉了,第二天酒醒后他要走,那时候我的心已经死死的被他抓住,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女人,和我在一起他要承受江湖中不知多少非议,可我多想他能留下来陪在我身边,也许是一时冲动,他主动抱起我,我就那样成为他的女人,我原以为他只是逢场作戏,就算是我在做梦吧,我愿意这个梦一直做下去,他还是回来了,但对我他从没有一句承诺,没有一句甜言蜜语,尽管如此,我反而觉得他对我比其他任何男人都要真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我感动,江湖险恶,他告诉我,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能睡一个好觉,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觉得轻松,每次相聚,我都知道他会离开,他也会再回来,他是一个江湖浪子,一个浪子同样需要一个家,只要我在这里,他心里永远有牵挂,不管在江湖上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都想尽办法回到我身边,等他回来时,有个女人给他准备酒菜,有个女人陪他喝酒聊天,有个女人给他拥抱,这不仅是因为他想念一个女人身上的温存,是他对我的信任,还有什么比信任更重要的呢?” 众人听得入神,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对生活的理解比别人更透彻,此刻严灼心和她之间的感情没人会去怀疑,反而觉得她们之间这是浪漫,是那样令人羡慕。小鲤鱼轻轻道:“辛姐姐,原来你和大哥的感情这么好。” 辛捷楚愉快的呵呵一声笑走到小鲤鱼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傻丫头,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如果你们之间连信任都没有,将来怎么在一起?” 小鲤鱼问道:“大哥和花姐姐一起去了河西,你就不担心大哥会背叛你吗?” 辛捷楚笑道:“刚才我还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我相信他。”辛捷楚放开小鲤鱼的手转身走到花胚、花叶身边道:“你们听明白了吧?严灼心之所以和我在一起不是我引诱他,我们是真心在意对方,尽管我知道他心里还有花依怒,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即使你们杀了我,严灼心也不可能和花依怒在一起。” 二人怒气早就全消,花胚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公子不可能和花姐姐在一起?” 辛捷楚一笑对二人道:“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缘分的,她们认识那么久,说她们是青梅竹马一点不为过,其实她们之间的感情岂是我能比的?如果她们真的能在一起,怎么会那么多年依然纠缠不清?说到底,花依怒最想要的是恢复日月宫往日的辉煌,而严灼心却想与她做对江湖上的神仙眷侣,这不是谁背叛了谁,每个人都会累的,等了那么多年没有对方的回应,当一颗心已经凉了,你再去温暖它还有什么意义?即使还能回到过去,她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不舍和回忆,那些伤痕是永远没有办法复原的。”她接着道:“喜欢一个人,千万不要让他等他久,更不要伤他的心,要不然,不管他对你付出多少,他迟早会离开你,到那时,你后悔莫及。”花胚、花叶陷入深思,辛捷楚说的一点没有错,花依怒和严灼心之间的感情不就是这样一点点流失,直到最后哀莫大于心死,到现在,剩下的只有遗憾与不舍。覆水难收,过去的一切不可能重来,二人终于低下傲气的头。辛捷楚道:“你们走吧,我原本就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二人吃惊的望着她,两个伙计将门打开,二人惭愧不矣,离开时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辛捷楚忽然感觉心口一痛连连后退,直到退到那把太师椅面前,她一手扶着太师椅才站稳,鲜血却从嘴角流出来。在场众人一时心急如焚,小鲤鱼见她口吐鲜血,吓得泪水迸涌而出道:“辛姐姐,你怎么了?” 春花楼的姑娘伙计全都围上来,一个女子道:“姐姐旧伤复发,快去请大夫。”一个伙计急忙拔腿跑出去。 花胚、花叶转身见众人神情紧张,心中内疚不已。如果不是她们,说不定辛捷楚的内伤不会复发,她们倒是有心留下来帮忙,可春花楼里的人眼下一定恨不得她们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她们。二人转头看辛捷楚一眼,依依不舍走出去。 花胚、花叶两人闷闷不乐走在街上,辛捷楚的话让她们心悦诚服肃然起敬。今日方才知道辛捷楚嘴硬心软心地善良,她不甘于世事,凡事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不拘泥于小节,不趋炎附势凭一己之力在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样的女人,怪不得严灼心会喜欢她,她有理由得到严灼心的爱。即使她们更希望严灼心和花依怒在一起,但在这样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面前,没有人不动容。 一边走,花胚一边打量花叶一眼,花叶也看她一眼,两人心中难过,花胚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花叶嘟嘟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挺难过的。” 花胚悲伤的道:“我也一样,想一想,其实辛捷楚说的对,或许公子和花姐姐真的有缘无分,我们是希望花姐姐和公子在一起,可要是她们真的有缘无份,就算勉强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而且我觉得辛捷楚的为人也不错,也许以前我们真的错看她了。” 花叶点点头道:“要是花姐姐知道我们自作主张去杀辛捷楚,她一定会生气的。” 花胚停住脚步叹道:“是呀。”她想了想道:“不知道花姐姐和公子怎么样,我们长安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去河西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你觉得怎么样?” 花叶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说走就走,二人立刻召集人动身赶往河西。 听了辛捷楚的话,小鲤鱼懂事许多,似乎一下子成长不少。辛捷楚伤情不明,小鲤鱼一急之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杨少诚,严灼心不在身边,她能依靠、能相信的只有杨少诚。她心想,长安马场在长安地面认识的熟人更多,说不定杨少诚认识什么能人异士,要是那样的话,治好辛捷楚的伤不就更有把握。她对杨少诚的气早就消了,想到这些,她二话不说往长安马场跑。 没过多久,小鲤鱼带着杨少诚赶回来,春花楼的伙计也将大夫请来,众人焦急的在辛捷楚房间门口等待,大夫替辛捷楚看过之后走出门,众人一起迎上去,小鲤鱼问道:“大夫,辛姐姐她没事吧?” 那大夫摇摇头叹道:“辛老板行走江湖时受过重伤,每每天气变凉时,往往内伤就会复发,她身上的伤可大可小,如果注意调养并不碍事,要是再与人动手,只怕有性命之忧。” 辛捷楚总为别人着想,她身上有伤没有人知道,谁都没想到辛捷楚的伤竟然如此严重,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小鲤鱼眉头紧锁又问道:“大夫,你说该怎么办?” 大夫将一张药方递给她道:“这是老夫开的药方,辛老板内功深厚,只要按这方子服几济药,再用内力疗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他接着又对杨少诚道:“杨公子既然在这,如果能弄到上好的人参,对辛老板的伤会更有益处。” 杨少诚拱手道:“多谢。”那大夫一抱手走下楼,一个伙计带他去拿银子,然后将他送出门去。 上好的人参长安马场有,杨少诚安排人手去杨家取,而后众人推开门走进辛捷楚房中。大伙都围在辛捷楚床前,小鲤鱼坐在床边紧握辛捷楚的手,看着她脸色不好,一时心痛道:“辛姐姐,你身上的伤那么重,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辛捷楚强笑道:“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 上次来给严灼心送金娃娃,杨少诚就瞧出辛捷楚有伤在身,当时他还特意提醒过辛捷楚,他以为辛捷楚会将事情告诉严灼心,今日看来严灼心并不知道她身上有伤这件事。杨少诚叹息道:“辛老板,你身上的伤这么重,你应该告诉严兄。” 小鲤鱼看杨少诚一眼,回头含泪对辛捷楚道:“辛姐姐,你不告诉我,你也应该告诉大哥呀,好让他多陪陪你。”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自己最清楚,辛捷楚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上的伤有可能危及性命,所以她不愿告诉严灼心,免得他担心。她一阵感伤轻轻摇摇头道:“告诉他不是让他担心吗?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原来她对严灼心用情竟是如此之深,众人悲喜交加,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一个伙计走进来抱手道:“老板娘,外面有两个姑娘求见,她们说她们是绿竹山庄的人。” 眼下辛捷楚身上有伤,她们来添什么乱?小鲤鱼可不管是什么人要见辛捷楚,对那伙计道:“哎呀,你没看到辛姐姐身上有伤吗?去告诉她们,让她们改天再来。” 辛捷楚与绿竹山庄没什么交集,但绿竹山庄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家主动找上门来,如果不见未免说不过去。辛捷楚起来叫住那个伙计道:“请她们进来吧。” 伙计抱手而去,小鲤鱼担心的道:“辛姐姐......” 辛捷楚摇摇头,于是对在场的人道:“都散了吧,做自己的事。”众人一听纷纷散去。 小鲤鱼拿了一件雪白的貂裘让辛捷楚披上,而后扶着她走下楼。针英、启庄二人在楼下等候,见到辛捷楚,二人迎上拱手行礼,之后打量辛捷楚一眼,针英道:“看来辛老板身体不适,我们姐妹二人冒昧打扰,还请辛老板赎罪。”她接着拱手道:“我叫针英,这位是我师妹启庄。”见杨少诚陪在辛捷楚身边,针英看了他一眼客气的拱手道:“杨公子的大名针英素有耳闻,有礼了。” 启庄接着拱手道:“见过辛老板。”同时对杨少诚一拱手。 绿竹山庄派来这两位厉害人物,不知所谓何事,不过她们倒是礼数周到,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辛捷楚拱手问道:“不知二位姑娘到此有何指教?” 针英答道:“指教不敢当,我们是奉老夫人命来的,绿竹山庄有一事想找天玄阁帮忙。” 杨少诚接上话道:“二位,真不巧,严兄为了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已经离开长安,眼下身在何处我们也不知道。” 启庄一笑道:“此事我们都听说了,严公子是绿竹山庄的朋友,如果不是事情紧迫,我们绝不会上门打扰辛老板,这件事请辛老板务必帮忙。” 要找天玄阁帮忙,事情一定不简单,辛捷楚想了想问道:“两位不妨言明,至于能不能帮上忙我就不知道咯。” 二人谨慎的四下看一眼,针英道:“这件事关系到绿竹山庄的安危,还请借一步说话。” 辛捷楚将二人带到后院一间房中,关山房门,分别给二人上一碗茶后摆手道:“两位,现在可以说了吧?” 二人相互看一眼点点头,启庄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副刺绣品。两人将绣品在花依怒、杨少诚、小鲤鱼三人面前展开,只见那副刺绣足足三丈长,一丈宽,上面绣的是江南的湖光山色,江山如此多娇,实在令人大开眼界。杨少诚吃惊的站起来道:“江南阴雨图。” 启庄笑道:“没错,杨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于是,启庄将这副刺绣的来历一一道来道:“这副刺绣是绿竹山庄在两年前完成的,老夫人给它取名江南阴雨图。”她接着介绍道:“这副刺绣用的布料出自三师姐梦云之手,一针一线是大师姐的手笔,刺绣所用的线是二师姐红袍上的色。” 针英接上话道:“至于上面的景致,是启庄师妹的妙笔,定型也是启庄师妹的心血。”她一笑道:“财神朱越朱老板见到这副刺绣,当即愿意花二十万两银子购买,可老夫喜欢它,所以留作绿竹山庄的镇庄之宝,严公子的规矩绿竹山庄知道的,自然不会让严公子吃亏,老夫人命我们二人将这副刺绣送来当做绿竹山庄给严公子的酬劳。” 绿竹山庄贵为四大山庄之一,论财力,其余三大山庄不能与之相比,其主要的原因就是绿竹山庄的锦缎刺绣名扬天下,出自针、茶、织、剑四人之手的绣品更是天下少有,比珍珠还要名贵。眼前这副江南阴雨图即使有绝妙之处,货值二十万两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到底出自名家之手,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绿竹山庄愿意将镇庄之宝双手奉上,进一步让辛捷楚确定她们所求之事何等紧要。江南阴雨图固然珍贵,只是眼下严灼心不在身边,她们还没有说出所求之事,那副刺绣辛捷楚一时不敢收,想了想道:“如此贵重的我礼物,我实在不敢收,两位姑娘,你们还是先说明来意,既然严灼心与贵庄是朋友,要是能帮上什么忙,我绝不推辞。” 二人将图收起来,针英坐下来后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三师妹梦云而来。”她忍了忍道:“半年前,三师妹突然失踪,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绿竹山庄派人四处查找毫无音信,老夫人焦急万分,只好命我二人来求助严公子。” 织女梦云是绿竹山庄庞夫人的得意弟子,庞夫人将一身所学尽数都传给她,希望自己百年之后梦云能够继承绿竹山庄。未来的庄主丢了绿竹山庄能不着急吗?怪不得绿竹山庄愿意花那么大的价钱请严灼心帮忙。 听了针英的话,杨少诚不解问道:“织女梦云失踪了?这件事我们怎么没有听说?” 二人一脸难堪,启庄道:“想必三位都知道,三师姐是老夫人钦点的继承人,她无故失踪一定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所以绿竹山庄一直对外隐瞒消息,老夫人宣称,三师姐闭关修炼,这件事就连绿竹山庄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这么一说那就不奇怪了,针英郑重其事道:“此事关系绿竹山庄的兴衰,望请三位一定要为绿竹山庄保守秘密。” 三人点点头,辛捷楚问道:“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针英道:“严公子虽然不在长安,绿竹山庄的事倒未必一定要找他。”这话实在让人听不明白,天玄阁的事不找严灼心还能找谁?针英一笑道:“辛老板,你和严公子关系非同一般,你应该知道天玄阁的机密掌握在顽石和小乞丐柳芯手中,半个月前,柳芯出现在江南,天玄阁的办事效力老夫人从不怀疑,只要辛老板帮忙找到柳芯,绿竹山庄的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她一拱手道:“此事关系绿竹山庄的存亡,请辛老板看在严公子与绿竹山庄的交情这份上务必出手相助。” 辛捷楚暗暗打量针英、启庄二人一眼,顽石和小乞丐柳芯是严灼心的下属,这是天玄阁机密中的机密,辛捷楚一直以为,此事除了她世上鲜有人知,没想到绿竹山庄连这也知道,果然名不虚传。不等她回答,杨少诚不解的问道:“小乞丐柳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杨家少爷英雄了得风流倜傥什么都好,唯独脑子不太好使,针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样也好,天玄阁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辛捷楚与针英、启庄相互看一眼轻轻一笑,天玄阁的事出了这道门她们不会说,小鲤鱼与严灼心是兄妹,她不会说,杨少诚呆头呆脑,但他重信守诺自然也不会将这间屋里的对话说出去,如此,天玄阁的机密就留在这间屋里,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 交一个朋友总比结一个冤家要好,针英、启庄登门求助足见她们的诚意,辛捷楚想了想问道:“不知道二位姑娘在何处落脚?” 启庄道:“望月楼。” 辛捷楚站起来笑道:“那好,两位姑娘先请回去,有什么消息我再派人通知二位。” 如此并是答应她们的请求,二人大喜,一起站起来,针英道:“有劳辛老板。”她一抱手接着道:“绿竹山庄的事全仰仗辛老板,我们姐妹就此告辞。”启庄同时拱手,而后留下那副江南阴雨图出门离去。 绿竹山庄的刺绣固然价值连城,辛捷楚心中却有种不妙的感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有所秘密都有被揭开的一天,她早就和严灼心说过,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就等同于掌握别人的生死。何况以掌握别人的秘密为乐播弄是非并不是君子所为,从她们相识那天,辛捷楚无时无刻不为严灼心提心吊胆,江湖上险恶,动辄并是生死存亡,此时,这感觉令她更不安,祸福难料,天玄阁到底能在江湖上存在多久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辛捷楚披一件黑色斗篷,戴上帽子独自走出春花楼往长安城外走去。天色阴暗,寒风冽冽,往来于街市上的人都睡眼蒙蒙,显得漫不经心,只有辛捷楚的脚步急促。出城来到城隍庙时,阳关穿过浓雾落在地上,宛如人间仙境,虔诚者比她来的更早,庙里腾起阵阵青烟。辛捷楚停下脚步抬头看见城隍庙三个金文大字,她从不信世上有什么来生,更不信佛祖能惩罚那些奸恶之徒。她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能有今日全靠自己的手段,别人狠她比别人更狠,别人手段毒辣,她就比别人更有手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想得到一切全都要靠自己,求神拜佛不过是自欺欺人,要是真的管用,何不人人不吃不喝跪在佛祖面前祈祷,看天上是不是会掉下金子来。 辛捷楚迈开脚步走进去,心中却忐忑,她年轻时杀人太多从没有一丝悔意,今日来到此等圣地,想起过往之事一时感慨。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果不是当初她争强好胜,今天怎么会留下一身病痛时时折磨自己?上天还算对她不薄,她厌倦江湖争斗早早置身事外,若不然此刻只怕早就身首异处,又怎么会与严灼心成就这段真情?她心中早有悔意,但愿她的诚心能化解所有罪孽,从此让她心安。 世间的苦乐皆是一种修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愿意诚心悔过,并恭敬的给佛祖上了三炷香,但愿一切罪孽都能从此化解,同时她有些私心,希望天上保佑严灼心这趟河西之行顺顺利利。辛捷楚忽然顿悟,所谓的虔诚是一种一心向善的态度,是心灵的归属,是苦中作乐,是对未来期许渴望的不懈追求和万物自然博大精深的智慧。人活一世,心中总要有点追求,有点敬畏,如若不然就会无知无畏贻笑大方,终究有违天道,有违人道。 柳芯轻轻走进来,来到花依怒身边停下轻声道:“姑娘到此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辛捷楚知道柳芯此人,却从未见过他,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柳芯?” 柳芯道:“在下正是。” 辛捷楚毫不客气道:“我想知道绿竹山庄的事。” 柳芯一拱手道:“没有公子之命,绿竹山庄的事在下不会告诉任何人,还请姑娘赎罪。” 这么说他真的知道梦云失踪是怎么回事,辛捷楚斩钉截铁道:“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柳芯想了想拿出一条手绢递上去道:“姑娘请看。”辛捷楚拿过去一看,手绢上一副妙笔丹青,画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右上角两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不过是两句普通的情诗,显然手绢是一对男女的定情之物,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那字迹和那条手绢的材质引起辛捷楚的注意,那字迹她似乎有些眼熟,而那手绢洁白如玉是用上好的蚕丝织成,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柳芯道:“或许这条手绢能给姑娘答案。” 辛捷楚喃喃道:“难道梦云与人私奔了不成?”要是那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绿竹山庄找不到她。辛捷楚回过神问道:“她在哪?” 柳芯摇摇头答道:“在下不知,也许死了,也许远走天涯。” 梦云绝非一般人,怎么会死呢?辛捷楚看他一眼问道:“那这条手绢能从哪得来的?” 柳芯反问道:“姑娘不会以为天玄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既然如此,她不便再问。辛捷楚叹了一声道:“这块手绢我留下,你可以走了。”柳芯一抱手走出去,辛捷楚又道:“站住。”柳芯停下脚步,辛捷楚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严灼心受了伤的事绝不能让她知道,免得她着急,柳芯道:“姑娘放心,公子他很好,眼下已经到了玉门关。” 柳芯走后,辛捷楚在大殿中留了许久,希望她的诚心换来严灼心的平安。回到春花楼,辛捷楚辗转反侧,如果梦云是爱上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远走高飞了,柳芯为什么会说她或许死了呢?是柳芯在骗她还是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她当然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江湖险恶,多少男人为达到目的欺骗女人的感情,她自己就深有感触,从柳芯的话中她能听出此事绝不会那么简单。好在柳芯给她提供了不少线索,她能和针英、启庄有个交代,算是不辱使命。 第二日命人将针英、启庄二人请来,将柳芯和她说的话告诉二人,同时将那条手绢给二人看。针英、启庄二人一听,几乎不敢相信,启庄站起来喝道:“不可能,三师姐怎么会和别人私奔了呢?” 辛捷楚走到她身边道:“柳芯和我说的只有这些,至于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针英惊愕的表情再次拿起那块手绢道:“这手绢的确出自三师妹之手,只是上面的画......”说到这她停住了,片刻之后道:“夫人对我们姐妹一直都很严厉,女儿之情她老人家一项最反感......”针英没有再说下去。 辛捷楚分别看了她们一眼,瞧得出她们内心感伤。那是自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是总有人管着她们,她们怎么会开心。辛捷楚是过来人,她们的心思她知道,或许就是因为庞夫人对她们严苛,梦云这才会轻易爱上一个男人,以至于不告而别与那个男人私奔。 针英将手绢还给辛捷楚,拱手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多谢辛老板相助,我们姐妹要尽快赶回去向老夫人复命,请老夫人定夺,此事关系绿竹山庄名声,请辛老板替绿竹山庄保守秘密。” 这件事迟早会在江湖上传开,想隐瞒怕是纸里包不住火。辛捷楚还是点点头,她将那副刺绣双手送上笑道:“二位姑娘,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无功不受禄,这副江南阴雨图还请二位带回去吧。” 针英道:“辛老板不必客气,绿竹山庄不会亏待朋友,辛老板这个朋友我们姐妹是交定了。”二人一笑拱手道:“告辞。”说完扬长而去。 二人走后,辛捷楚的目光又回到那条手绢上,她仔细看看上面的画和那两句诗,突然似乎想起点什么。辛捷楚匆忙回到自己房中,从抽屉里找出当初李香书给她写的那幅字,将两幅字放在一起比对,让她出乎预料的是字迹完全吻合。辛捷楚一惊,难道梦云爱上的那个男人是李香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李香书在西湖著书,梦云与他常常都能见面,况且李香书长得英俊潇洒,又是名动江湖的才子,文韬武略无不精通,梦云少不更事,爱上他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辛捷楚一阵冷汗不禁后怕,如果梦云爱上的那个人真的是李香书,当初李香书来长安的时候为什么对此事避而不谈?为什么又要对自己献殷勤?就算他是江湖浪子风流成性,瞒着别人可以理解,为什么连严灼心也一起瞒着?他接近洛英山庄到底有何目的?难道真如先前所言,香书君子不过是个伪君子。要是那样的话,严灼心那么信任他,岂不是很容易被他暗算?辛捷楚不敢往下想,当即决定亲自去一趟河西。 隔日一早,辛捷楚的马车停在长安马场门口去向杨少诚和小鲤鱼此行。刚说明来意,小鲤鱼焦急的道:“辛姐姐,你有伤在身,河西那么冷,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办?大哥他会伤心的。” 辛捷楚去意已决,又不能说出原因,笑道:“我已经决定,你不用劝我。” 小鲤鱼嘟嘟嘴抱住她的手臂不放,撒娇道:“那不行,你要去也要带上我,我可以照顾你。” 这趟河西之行暗藏杀机,再说,河西路途遥远,辛捷楚实在不愿她冒险道:“姐姐能照顾自己,你小看我是不是?” 小鲤鱼使劲摇头道:“不嘛,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让你去。” 她去河西一定有什么要紧事,杨少诚问道:“辛老板,这时候你要去河西,到底为什么?” 安全起见,此事绝不能告诉她们,辛捷楚道:“严灼心和花依怒在一起,我担心她们旧情复燃,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她的解释没有任何人怀疑,小鲤鱼“哦”一声笑道:“原来辛姐姐你吃醋了。”她仰头道:“那我更要去,我也想大哥了。” 杨少诚道:“那好,还是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既然小鲤鱼非去不可,有杨少诚陪着再好不过。当然,杨少诚有自己的打算,杨关山要争夺洛河图,这件事困扰他很久,这趟河西之行说不定能有答案。当即交代好马场的事,三个人一同西行。 美人迟暮 英雄末路 越往西走,越能感觉西风萧瑟。在黄沙戈壁中走了一天,渐渐天高云阔,一座边塞城池出现在眼前。巍峨的城墙由北向南一望无际,上面能跑马、能过车,旌旗飘扬刀枪林立,俨然一派井然有序,严阵以待的模样。 严灼心与杨关山骑在马背上并排行走,身后是徐妙笔与梁陈二人,长安马场的商队有序跟在身后,严少度独自一人托在队伍最后面。离开风灵镇之后就遇上长安马场的商队,大家都要出关,又是旧相识,并一同上路也好相互关照。逢场作戏、装模作样谁还不会?一路上大家倒也相安无事,只有严少度闷闷不乐。 玉门关就在眼前,杨关山指着前面的雄关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严公子,玉门关到了。”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道:“看不出杨场主还是个舞文弄墨之人。” 杨关山跟着哈哈大笑道:“在下年轻时时常往来中原和西域之间,玉门关是必经之地,常年累月背井离乡,哪次不是九死一生,有王之涣的诗作伴,漫漫长路才能让人感到一丝乡音未去。” 他说的没错,有命从河西走廊远走西域之人,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勇气和智慧。漫漫长路,一路上盗匪众多这还是其次,清苦与寂寞才是最考验人的,有本事从西域回到中原的人必有过人的本事。长安马场有今日的名望,杨关山其人不能不令人佩服,更让人佩服的是他的隐忍,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通过关口进入城池,来自关内关外的商旅在此交易,此情此景让人眼前一亮。英雄不问出处,毫无疑问不畏艰险千里而来的商人都是英雄。 正走着,陈道安快马走到严灼心身边轻声道:“严公子,严兄在后面一直不肯跟上来,不如你去看看吧。” 严灼心转头望去,严少度漫不经心,全然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她不把别人放在心里,别人自然也不理她,如此一来形单影孤实在让人心疼。陈道安算个有心之人,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这两日与他相处下来,他为人倒是不错,如果不是拜在洛树云门下,只怕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谁人没有无奈,虽说在风灵镇时他们之间有过节,但那都是洛诗禾的主意与他无关,过去的事没必要与他计较,也当他是个朋友,至少比梁肖月值得交往。 严灼心点转马头回到严少度身边,见她闷闷不乐笑道:“怎么?严兄好像不高兴。” 严少度嘟嘟嘴问道:“我们干嘛非要和他们在一起?” 原来她不愿意与长安马场的商队同行,怪不得眼前这些人她谁都不愿理睬。严灼心道:“和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他们住哪里我们就住哪里,长安马场银子那么多,犯不着给他们省银子。” 严少度看着他责问道:“银子我也有呀,花我的不可以吗?” 她哪知道严灼心之所以跟着杨关山其实另有目的,不关是省了银子那么简单。遭洛诗禾设计那天以后,那个会使幻影神针的高手就再没有出现过,幻影神针是绿竹山庄的绝学,据天玄阁所知,武林当中会使幻影神针的只有庞夫人和织女梦云两人,庞夫人和梦云都是严灼心的朋友,她们的身形严灼心不可能认不出来,何况庞夫人对洛河图不感兴趣,如此说那神秘高手到底是谁?跟绿竹山庄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的问题困扰严灼心,跟着杨关山,说不定能查出那人的身份。除此以外,就是杨关山的秘密,只不过没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严灼心没有说罢了。 听了她的话,严灼心问道:“你很有钱呀?” 严少度道:“有钱怎么了?” 严灼心叹道:“那我乘早离你远点。” 严少度不解道:“为什么?” 严灼心洋洋洒洒回答道:“免得别人说我占你的便宜。” 严少度生气起来,指着杨关山问道:“你能花他的钱,怎么就不能花我的钱?你看不起我?” 严灼心“哎”一声道:“严兄你大概还不了解我,世人见到有钱有势的人免不了溜须拍马费尽心思讨好,可我严灼心对有钱人一项不屑于顾,倒不是我严灼心瞧不起你,在下为人项来如此,别人爱怎么想爱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在下就这点毛病,改不了也不想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少度狠狠瞅了他一眼“驾”一声打马往前走。严灼心轻轻一笑,如他所言,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是别人的事,要是忍受不了,大不了不做这个朋友,严少度也不例外。 严灼心打马赶上去,严少度忍无可忍道:“不可理喻。”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咋们还能做朋友。”他止住笑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严兄。”两人相互看一眼,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严灼心问道:“严兄为什么要扮成我呢?” 严少度甜甜一笑道:“严兄真会自作多情,你哪只眼睛看到在下扮成你了?” 严灼心一指她手中的折扇道:“不知道这个严兄怎么解释?” 天下只有一把赤羽扇,武林中人都知道赤羽扇是神兵山庄专门为严灼心打造的兵器,不明原由的人见到严少度,再看他手中的折扇,肯定会打她当成严灼心。小计量被拆穿,严少度表情有些慌乱道:“小公子名声在外,在下仰慕严兄威名,这样总可以了吧。”她强词夺理一番快马往前走。 这下子严灼心算是彻底明白了,怪不得洛河图刚丢失,江湖中人都以为天玄阁知道洛河图的下落不惜重金上门找他帮忙,一定是严少度装神弄鬼,江湖中人错把她当成自己,这才惹来这么多麻烦。当然,麻烦不会因为严少度一个人而减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其原因,天玄阁名声在外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无所不知,单凭这句无所不知惹来的争议就不会少。江湖规矩一项是能者居之,天玄阁有胆量号称无所不能,武林中人自然要看看天玄阁有真本事还是浪得虚名,找到洛河图的下落无疑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严灼心找到洛河图,武林中人自然信服,要是找不到,定然背负愚弄世人之名,天玄阁的下场可想而知。 乔木死后,洛诗禾形单影孤,这趟河西之行她这位高高在上的洛英山庄大小姐忽然间沦落江湖,尽管她机关算尽费尽心机,江湖中人却没怎么给洛英山庄面子,她到底太年轻想要在众人江湖老手面前播弄是非未免太嫩了点。无论是铁枪会还是花依怒,几次将她搞得灰头土脸算是验证了那句话,恶有恶报。吃了几次亏,她倒是清醒起来,不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所有事情都还没完,等拿到洛河图,所有人都要乖乖听她的,到那时谁还敢与洛英山庄为敌。只是乔木的死她始终耿耿于怀,花依怒不死她如鲠在喉。 李香书不离不弃的陪伴给她莫大安慰,在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男人面前,任何女人都难以招架。洛诗禾也一样,与李香书相处下来,她心中对李香书既有感激又有情愫,也许一切在冥冥中自有注定,她的美貌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与李香书不是正好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况且有李香书的帮忙,争夺洛河图就更有机会。 龙王死的当天,让她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得到洛河图她必须隐忍,等别人都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她再出手并事半功倍。再者说来,铁枪会、黄河帮都是洛英山庄的劲敌,日后与洛树云争夺武林盟主的必定是阴司和楚天错二人,让他们先打起来消耗实力对洛英山庄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洛诗禾知道严灼心不会凭白无故出关,她和李香书暗中跟着严灼心来到玉门关,天色暗下来,她一直呆在房间中,李香书担心她饿着肚子,就和老板要了些点心亲自送去。敲敲门,李香书道:“诗禾,是我。” 洛诗禾把门打开问道:“李大哥,有什么事吗?” 李香书笑道:“我给你送些吃的。”洛诗禾轻轻一笑,李香书将吃的送进她房中摆在桌子上道:“赶了一天的路,你应该饿了,快来吃点东西吧。” 洛诗禾心中一暖走到李香书身边道:“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谢谢你。” 她能说出谢谢这两个字,要是让别人听到一定下巴都掉下来,或许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来。李香书道:“我们是朋友,说那么多干嘛?”他停了停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洛诗禾点点头,李香书走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等李香书走后,洛诗禾坐下来吃了两块点心,却越来越没有胃口,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点心匆匆出门。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边塞的寒夜当有另一番滋味,玉门关是乃是千年雄关,中原文明与周边部族冲突,此地首当其冲,与西域各国的联系无出其右要经过这里。自古以来,多少忠臣良将血染黄沙埋骨他乡,多少英雄墓变成无名塚,有幸路过此地岂可错过。 酒足饭饱之后,严灼心走出落脚的客栈大门,想领略一番玉门关的严酷热情。前脚刚走出门,严少度后脚并追上了道:“如此良辰美景,严兄一人独自欣赏岂不是乏味无趣。”话不多说,二人并结伴同行。 两人刚一走,一条黑影从夜色中闪过朝她们落脚的客栈方向去。杨关山正准备躺下睡觉,窗子突然被推开,“咚”一声响有人落到房间里。杨关山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那神秘人,心情更难平复迎上去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严灼心就住在这家客栈里,你不怕……” 那人哈哈大笑一摆手将他打断道:“我要是怕就不来了。”杨关山“哎呀”一声匆忙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往外望去,那人接着道:“杨场主,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点,你放心,他已经出去了,再说,咋们之间的事在长安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他能把你我怎么样?严灼心是聪明人,要不然天玄阁知道那么多武林中人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还能活到现在?” 杨关山心中忐忑道:“话虽如此,可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说他不去找洛河图的下落老跟着我干嘛?” 那人呵呵一声道:“跟着你自然是对你有兴趣,这几天你装模作样不是应付得很好吗?那你不妨和他耗着,大鹏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看谁耗得过谁。” 说起大鹏王,让杨关山想起风灵镇的事,他深吸一口气道:“风灵镇那件事你也看到,江湖中人为了洛河图可谓处心积虑,姓严的眼下跟着我,那些武林中人目光不就都盯在我身上,他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那人道:“要说处心积虑,谁能比得上杨场主你呀?你还怕他们?” 如此讥讽,杨关山大气道:“你……”话还没有出口他并忍住,免得自讨没趣。 那人一声笑道:“杨场主,我丝毫没有挑衅你的意思,你我既然精诚合作,用不着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他瞟了杨关山一眼道:“出关之后就是大鹏王的地盘,到那时那些江湖中人再想跟着你,就要掂量掂量,我想,严灼心之所以大摇大摆跟着你,八成他已经有洛河图的线索,所以他不着急。” 杨关山一听,心中的顾虑全消,大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徘徊两步道:“是不是真的那要问你。”那人盯着杨关山。 杨关山汗毛直立,十分不解道:“怎么问我?严灼心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 那人扑到他面前问道:“难道这几天他一路跟着你就没有和你透露什么?” 杨关山盯着他冷笑一声道:“你用不着这么质问我,我杨关山不是傻子,没有你,我根本得不到洛河图,小公子严灼心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线索,他告诉别人也不可能告诉我。”那人大袖一甩转过身去,杨关山跟上去道:“不过,陈道安我实在不放心,我原本打算让洛树云派梁肖月和宋青跟我一起出关,这两个人贪财好利给他们点银子容易控制,偏偏洛树云把陈道安派来,这个陈道安对洛树云忠心耿耿,迟早会坏我们的大事。” ?那人狠狠道:“我原本以为留着他或许能派上用场,既然留着他是祸害,那就把他杀了,这件事我会去办。”他转头道:“严灼心的一举一动你要多留意,有什事情我再来找你。”说罢,纵身从窗口跳出去。 严灼心、严少度二人离开后不久,陈道安也从客栈中走出来。他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一眼,见没人留意他的动向,快步没入街市上的人群之中。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来到城中央一家灯火通明,人满为患的酒肆,又回头看了一眼走进门去。 洛诗禾坐在角落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备下一桌酒菜正吃得津津有味,陈道安见到她匆匆走过去。洛诗禾站起来一摆手道:“二师兄请坐。”说着给他倒了杯酒。 陈道安坐到洛诗禾对面问道:“师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诗禾一笑道:“二师兄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她停了停道:“我想知道严灼心为什么跟着舅舅。” 陈道安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道:“这严公子深藏不露,我也正奇怪呢,他放着洛河图不找,跟着我们又耽搁了四五天,难道洛河图在我们身上不成。” 洛诗禾道:“二师兄和严灼心交情不错,你何不探探他的口风?” 到底英雄惜英雄,陈道安大喜道:“严公子为人爽快,最近与他相处下来,我倒有心交他这个朋友,又怕高攀不上。” 这种话洛诗禾不爱听,陪上一脸不屑的笑换了个话题道:“舅舅他怎么样了?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陈道安不明白这趟让他随长安马场的商队出关的真正用意,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愣了愣道:“杨场主他挺好的,我们明日就出关。”说完,停了停关切的道:“乔木死了,师妹你一个人独闯江湖实在让人担忧,要不然先回洛英山庄去吧,洛河图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会及时派人通知师傅和你。” 洛诗禾道:“二师兄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和李香书在一起。” 要是那样,陈道安就安心多了,他想了想道:“师妹,武林中人为争夺洛河图已是图穷匕见,我相信严公子一定能找到洛河图,只是大师兄和我未必是那些江湖中人的对手,洛河图如果落到别人手里,洛英山庄和师傅在武林当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以我之见,还是请师傅速派人到河西,绝不能让洛河图落到别人手中。” 话说到此处,被窗外热闹的呼声打断,就连在酒肆中喝酒的人都纷纷前去看热闹。二人从窗口望出去,原来是几个异域风情的人在演出,既有焰火表演,也有杂耍,倒是正与这凄冷的夜色配合得天衣无缝。瞧得出这伙杂耍人技艺精湛,一旁围观的人看个新鲜也看个热闹,一时引来阵阵叫好声。 在人群中见到严灼心、严少度二人,洛诗禾与陈道安急忙转过头,怕被她们发现。洛诗禾接着之前的对话轻声道:“半个月前我已经命人赶回长安将河西发生的事告诉爹,让他尽快派人来接应。”说着看了严少度一眼道:“那个姓严的身份不明,你要多留心,我总觉得有人要和洛英山庄过不去。” 陈道安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师妹保重。”乘外面的表演热闹没人注意,陈道安匆匆离去。 领略玉门的风采,看的不就是这里的人情风土,品的不就是人生百态。河西走廊包容万千百家争鸣,迎接四方来客,如此情怀传承千年经久不衰,这是种力量,更是智慧与自信,这趟河西之行原本是来找洛河图的,却一时让人百感交集,此生由此一行,实在大慰平生受用不尽。 眼前的杂耍精彩纷呈,严少度喜欢看就陪她多看一会。十年磨一剑,严灼心一时感慨,他们的表演固然精彩,可他们到底付出多少心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英雄,河西走廊更是英雄的摇篮,那些有名的、无名的英雄都随流星陨落消失在漫漫岁月长河里化为漫天黄沙。他们是天上的星辰,回望着大地的春华秋实,激励后来人追随英雄的脚步抒写一个个不休的传奇。在物欲横飞,人人都为个人利益好恶不择手段的乱世江湖,英雄早已埋没在人海,一片丹心是种难得的情怀,重信守诺更是坚韧的品质,这种品质或许不能填饱肚子,却能赢得世人的尊重与认可,有人喜欢金钱美女的粉饰,有人宁可孑然一身恪守人格,堂堂正正绝不苟延喘息。名与利往往相向而行,赢得身前身后名,利自然长远,重利而轻名者,即使赢得天下那也只是一时的,终将失去一切。 想到这,严灼心长叹一声丢下一些碎银子转身离开。严少度还没有看够,两边不能相顾,她嘟嘟嘴依依不舍追上去。她见严灼心表情沉重,一时把杂耍都忘了,问道:“严兄你怎么了?” 严灼心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儿,男儿谁还没有点英雄气概?只可惜英雄气短。严灼心对她一笑答道:“搅了严兄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 他笑的很难看,严少度狠狠瞅他一眼挖苦道:“严兄要是笑的和说的一样好看就好咯。” 严灼心停住脚步长叹一声道:“如此海阔天空之地,实在令人感触良多。”他接着往前走。 严少度跟上去道:“大丈夫瞻前顾后岂不是束手束脚?”她停下来想了想笑道:“严兄有时候是有些优柔寡断,不过,正因为严兄忧郁的性格,所以很能讨女人的欢心。” 严灼心一听哈哈大笑出来道:“优柔寡断在严兄嘴里怎么就成了优点了?” 严少度道:“这严兄你就不明白了吧!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一直很忧郁,别人会怎么想?她一定会想,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很容易抓住别人的眼球。”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她不过在强词夺理,正所谓可令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用悲情去取悦别人岂不是自欺自人,长此以往岂不是没有一点男子气概。严灼心道:“严兄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要是有人每天在我面前怨天尤人,那我可受不了,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道:“在下之所以愿意和严兄交朋友,看中的是严兄能为别人着想,宁可自己吃亏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这种朋友世上可不多。” 如此不吝溢美之词,严灼心抱手道:“多谢严兄夸奖。”接着用折扇一指道:“玉门关是千年雄关,当年汉武帝北击匈奴在此驻军,大丈夫当保家卫国,从此玉门并是英雄辈出之地,在下也是堂堂男儿,自然感触良多。” 严少度道:“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严兄当真以为世上需要英雄不成?”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严灼心深情的看了她一眼道:“严兄此言何意?” 严少度冷笑狠狠道:“世上根本不需要英雄,英雄不过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夸夸其谈,这个世上伪君子太多,谁不是一边粉饰自己,一边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小小年纪,内心却如此阴暗,严灼心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严少度转头对他道:“严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严灼心轻声道:“我严灼心自问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严兄所说之人确实有,而且还不少,不过我相信世上好人总比坏人要多,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苦笑一声道:“天大的好事,在世人看来都不值一提,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十传百白传千,添油加醋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世道真是让人感慨,可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有英雄,这世上也需要英雄,有英雄在,世人就会有版样,有英雄在,就能震慑那些藏在暗处心怀不轨之人。”严少度呆呆的望着他,他对严少度道:“世上很多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相信能让人过得更好,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呢?”他一笑向前走去。等严少度跟上来,严灼心接着又道:“青山处处埋忠骨,玉门关下多少将士血洒疆场,为的是让中原百姓不受战火的袭扰,难道他们不知道性命可贵,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背井离乡在此与戍边,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却每天醉生梦死,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严灼心没有接着往下说,此刻他想起居士易,这个世人眼中唯一的侠者,也想起当初贺兰山下那个侠女阿云。此生能有居士易这样一个行侠仗义的朋友是难得的幸运,如果能解开侠女阿云与洛河图的秘密更是他荣幸。世上许多事冥冥中自有注定,上天注定让他成为日月宫的暗使,让他成为天玄阁的阁主,也许就是为了让他解开洛河图的秘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二天一早并动身出关,离中原越来越远,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跟着长安马场的商队浩浩荡荡往西走,头顶不是炎炎烈日,是黑云压城与瑟瑟寒风,但乌云和寒风比烈日更考验在荒漠中艰难行走的人们。正午时来终于进了五里镇,故地重游,严少度兴致勃勃。更大的困难在后面,过了五里镇,要想找到一个休息补给的地方就更难,镇上只有骆驼客栈能落脚,商队并径直向骆驼客栈方向走去。 要不是为了那笔银子,梁肖月才不肯跑到河西来吃这份苦,他带头闯进骆驼客栈喝道:“老板,给我们热壶酒,再给我们准备些酒菜。” 天寒地冻,周三娘和老马最近的生意一直不错,一句知足者常乐用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周三娘笑盈盈的迎上来,梁肖月看到这种苦寒之地还能见到这么美貌的女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周三娘一看外面那么多人笑道:“哟客官,我这座小庙可住不下这么多人。”她再看梁肖月身后杨关山,并笑出来道:“原来是长安马场的杨场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杨关山走上前来拱手笑道:“老板娘,你先给我们准备酒菜,至于外面那些弟兄,给他们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周三娘一听摆手道:“这好办,杨场主里边请。”这时候严灼心、严少度、徐妙笔三人从门外走进来,周三娘一瞧,顿时激动万分道:“恩公......”接着喝道:“老马,你快来呀,咋们恩公来了。” 老马还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从伙房跑出来,见到严灼心,双腿往地上一跪哭道:“恩公,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杨关山与梁陈二人见店老板与严灼心相识,纷纷转过头来,这时候才将周三娘和老马认出来。陈道安小声道:“她们是江湖中有名的雌雄大盗,马王爷和母夜叉,江湖中人都以为她们已经死了,原来躲在这。”马王爷、母夜叉这两个名字曾叫江湖中人闻风丧胆,梁肖月真是后悔刚才盯着周三娘看。 虽然陈道安说话的声音很小,严灼心等人还是停在耳朵里,不禁看了三人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况且这里是关外,有什么事还轮不到他们管,三人走到一张空余的桌子面前坐下。 老马和周三娘远走关外,严灼心却早知道她们在五里镇落脚,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绝不会来打扰她们的安稳日子。严灼心哈哈一声上前将老马扶起来道:“老马,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就你这模样,三娘她怎么就能看上你?” 老马呵呵傻笑,周三娘盈盈一笑道:“严公子,那三娘呢?难道三娘就没有一点变化?” 周三娘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袍,显得火辣热情,严灼心道:“三娘当然是越来越漂亮咯。” 周三娘大喜,接着把目光移到严少度身上,上下看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喝道:“看什么看?这么快不记得本公子了吗?” 周三娘带着微笑道:“向严公子这样出手大方的客官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想请问严公子,你把雅娜带哪去了?” 严少度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自然是带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咯。” 周三娘一咬牙喝道:“你该不会把她给杀了吧?” 严少度一听大气道:“你......”她“哼”一声道:“不可理喻。” 原来她们早就认识,这样的话就不用严灼心介绍。雅娜的事严灼心早有耳闻,听到这,严灼心道:“老马、三娘,雅娜和易兄在一起,你们大可放心。”如此说来,雅娜也算得偿所愿,二人为她高兴还来不及。严灼心接着又道:“老马、三娘,你们还是赶快给杨场主和外面的弟兄准备酒菜去吧。” 二人一听连连称好,周三娘转头对老马道:“老马,你在这招呼客人,我带公子到楼上休息。”说着引严灼心三人往楼上走。严灼心上楼的同时扫视客栈里的人一眼,楼下坐满人,有往来的商旅,其中也不乏江湖中人,只不过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那些人早就改头换面。 将三人引进一间客房,周三娘让三人先在房间中稍坐,不久泡好一壶热茶回来,分别给三人满上一杯道:“公子,你要到关外来早在预料当中,这两日骆驼客栈住了不少中原武林中人,我和老马一猜就知道你快到了。”她叹了一声接着道:“老马和我的命是你给的,当年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想报答你,可中原老马和我是回不去了,今天能再见你一面,老天算是对我们不薄。”严少度听后一抿嘴,心中暗骂周三娘只会说漂亮话。一个伙计推开门端着酒菜进来,周三娘帮忙将酒菜摆上,她分别给三人满上酒道:“关外不比中原,公子,你们三位先喝杯酒暖暖身子,边吃边聊。” 一杯酒下肚,严灼心问道:“三娘,你这里都住了些什么江湖中人?” 周三娘道:“有铁将会的,有黄河帮的,有些是老马和我不知道的,还有女扮男妆的,我猜是花姑娘的下属。”这么说就对了,该到的都到了。周三娘接着道:“不过公子用不着担心,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这些人不敢造次。” 这时候老马推开门走进来,一进门并呵呵笑道:“公子,臭婆娘和我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二人如此客气,严灼心浑身别扭,放下筷子道:“你们要是再和我这么客气,那我可就走了。” 二人相互看一眼,老马笑道:“臭婆娘和我不是想念公子你吗。”他唉声叹气一番道:“这大漠当中过得实在无趣,哪有在江湖当中快意恩仇来得痛快。” 严少度瞅了他一眼道:“有这么漂亮的老婆陪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马一听慌了,看了周三娘一眼,生怕周三娘误会。周三娘知道严少度这是在挑拨离间没事找事,她可不会让严少度称心如意,轻叹道:“大漠是清苦,可老马和我都想明白了,我们就在这骆驼客栈终老一生,从此以后都不参与江湖中的争斗。” 她们能这么想,严灼心就放心了。安静片刻,老马轻声道:“公子,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洛河图才到关外来,臭婆娘和我想劝你一句,那东西公子你最好别碰,免得惹祸上身。” 严灼心分别看她们一眼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麻烦已经找我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二人知道,两人又相互看一眼,周三娘道:“洛河图在落雁峡被人劫走,这件事发生没几天老马和我就听说了,公子和天下镖局的白念生是朋友,当时我们就知道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管,我们还听说劫走洛河图的那伙人往西走了,之后并下落不明,这两个月,我们也暗中留意洛河图的消息,希望能帮上公子你的忙,可惜从那以后洛河图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严灼心道:“我听说易大侠来过五里镇?” 二人点点头,周三娘接着道:“两个月前,沙漠之狐放出话,要来血洗五里镇,易大侠行侠仗义得到消息后并赶来相助,幸好有易大侠相助,我们才能将沙漠之狐那伙人一网打尽。”她停了停道:“后来我们又听说鱼肠也来了,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他去抢洛河图,可被人捷足先登,他并找到五里镇。” 说到这,徐妙笔道:“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沙漠之狐在关外横行,难道大鹏王就不管一管?” 老马拱手道:“徐兄有所不知,传闻沙漠之狐暗中和大鹏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沙漠之狐把抢来的财宝送给大鹏王,大鹏王默许他们在关外做恶,要不是大鹏王给他们撑腰,他们怎么可能在关外横行霸道。” 大鹏王名声显赫为一伙撑腰,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可老马说的不无道理,但严灼心更感兴趣的是鱼肠为什么会追到五里镇?难道只是巧合?严灼心从怀中拿出那块马蹄铁递过去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块马蹄铁是谁打的?” 周三娘拿去看了看交给老马,老马仔细琢磨之后道:“从这块马蹄铁的材质来看,应该出自关外没错,至于是哪个铁匠套打的,这个就没准了。” 老马果然见多识广,关从铁的材质上就能断定出自关外。严灼心一笑道:“实不相瞒,这块马蹄铁是我从苏行那里得到的,据他所说,当日天下镖局在落雁峡被人埋伏,这块马蹄铁是他从落雁峡捡回去的。” 周三娘一笑道:“从苏行手里得来的,那公子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严灼心摇摇头道:“恰恰相反,他没有要我一两银子。”苏行是个无利不讨好的人,他怎么大方起来了?分文不收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严灼心。严灼心道:“起初我以为洛河图是十二生肖帮劫走的,后来证实洛河图的失踪于十二生肖帮无关,那就只剩这块马蹄铁,最近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这块马蹄铁是劫走洛河图那伙人留下的,他们那么多人不辞辛苦跑到河西做案,一定需要购买大批新的马蹄铁,只要找到打造这块马掌的人,自然就会知道是谁劫走洛河图。” 周三娘喜道:“公子果然聪明,购买这么多马掌,这可不是一笔小的生意,那个打造这批马掌的人一定记得是什么人买走,找到他就等于找到劫走洛河图的人。” 原来还有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怪不得严灼心镇定自若。徐妙笔来了兴趣,可关外会打马掌的人那么多,难道要一家一家去找不成?要不那样的话要找到什么时候?听完二人的话,徐妙笔泄了气道:“说来说去难道你们知道这块马蹄铁是谁打的?” 严灼心一笑道:“马蹄铁上面有文字,据苏行所说,应该是西域的文字,如果我猜的没错,上面的文字不是打造这块马蹄铁那个人的名字就是那家铁匠铺的名号。”老马和周三娘再拿起那块马铁来看,果然如此。严灼心问道:“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认识西域文字的人?” 二人点点头,周三娘道:“公子稍后。”于是差遣老马去办。 过了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西域人同老马一起走进来,看过马蹄铁上面的文字,那人道:“这上面写的是白胡子。” 几人一听甚是欢喜,有白胡子这三个字,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周三娘又问那人:“白胡子是什么?” 那人道:“白胡子是个铁匠。”如此更让人惊喜,然而惊喜还没完,那人接着道:“你们要找白胡子,到白羊城去找,白胡子是白羊城唯一的铁匠,白羊城里的人都知道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等老马将那人送走再回到房中,周三娘问道:“公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严灼心道:“事不宜迟,我想尽快赶到白羊城,以免节外生枝。” 话刚落地,只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梁肖月大骂道:“马王爷、母夜叉,你们两个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 不知道楼下出了什么事,周三娘和老马是生意人,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们自然要出面解决。楼下大吵大闹,二人让严灼心三人在房中等候,她们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以梁肖月的胆量,知道周三娘和老马的身份,断然不敢在骆驼客栈放肆,严灼心倒是好奇他怎么那么大火气,于是跟出去想看个究竟,严少度和徐妙笔见状一起走出去。 只见梁肖月站在桌子旁边,恨不得把桌子掀翻,一个伙计捂着脸站得远远的,想必吃了梁肖月的大耳刮子。周三娘和老马走到楼下,周三娘笑着道:“梁少侠,干嘛那么大火气,要是我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担待。” 梁肖月怒不可止,拔剑指着老马和周三娘骂道:“马王爷、母夜叉,洛英山庄和你们项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要害我等?” 这话未免太荒谬,周三娘不解道:“梁少侠的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梁肖月骂道:“你们还想抵赖?”他用剑一指地上道:“你们看,要不是陈师弟不小心打翻了酒碗,我们岂不都要被你们毒死?” 朝他指的地方望去,一个酒碗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冒出阵阵泡沫,显然酒中被人下了剧毒。酒是骆驼客栈为他们准备的,周三娘和老马百口莫辩,老马抱手道:“梁少侠,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梁肖月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桌上道:“误会?说的轻巧。”他端起桌上的酒道:“既然是误会,那你把这碗酒喝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既然酒中有毒,老马怎么敢喝?老马越解释反而越下不来台。骆驼客栈开门做生意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今日这关要是过不了,以后骆驼客栈可以关门大吉了。杨关山、陈道安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同时一言不发,陈道安死里逃生不说话可以理解,为什么杨关山也不说话?严灼心仔细打量杨关山一眼,他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并迈开步子走下楼去。 来到梁肖月身边,严灼心接过那碗酒笑道:“这么好的酒,不喝岂不是浪费了。” 周三娘和老马大急,同时道:“公子......”楼上的严少度和徐妙笔听闻,急忙走下来阻止,但都被严灼心一摆手拦住。 梁肖月恨得咬牙切齿,一指严灼心喝道:“好,严灼心这是你自己找死。” 严灼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哈哈大笑道:“好酒。”在场众人一看,他分明在自寻死路,一时议论纷纷。严灼心接着走到杨关山身边道:“杨场主,要不然你这碗酒我也替你喝了?”杨关山没有回答,严灼心轻轻一笑,端起酒碗将那碗酒一口气喝完。 两碗酒下肚,严灼心毫无反应,梁肖月大惊问道:“姓严的,你怎么没事?” 严灼心扫视在场众人一眼,人人目光中都充满疑惑,严灼心将酒碗丢在桌上道:“梁少侠,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喝了这碗酒,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现在怎么说?梁少侠不会出尔反尔吧?“众目睽睽之下梁肖月说得言辞凿凿,严灼心已经喝下那碗酒,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碗酒是从同一个酒坛子中倒出来的,为什么陈道安的酒有毒,杨关山和梁肖月的酒喝了却没事?严灼心走到陈道安身边,将掉在地上那个酒碗捡起来道:“陈兄,你也该明白了吧?” 陈道安要是明白就不会一声不吭,不过严灼心的胆识实在让他佩服,站起来拱手道:“请严公子赐教。” 这时候,严少度明白了,抢着道:“你就是个猪脑子运气怎么就那么好?那碗毒酒没把你给毒死。” 陈道安还是不解其意抱手道:“在下愚钝。” 严少度“哎呀”一声道:“你还不明白,他们两个的酒里没有毒,你的酒里有毒,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想要你的命,那个想要你死的人没有在酒里下毒,而是在你的酒碗里下了毒。”众人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严灼喝了那两碗酒却什么事都没有,原来所有的奥秘都在酒碗里。 陈道安分别看了眼杨关山和梁肖月,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他师兄,一个是长安马场的主人,他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害他,骆驼客栈的人就更没有理由害他,那会是谁呢?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梁肖月却看出些端倪来,他一声不吭慢慢坐下,同时偷偷看了杨关山一眼。老马和周三娘是没有理由要杀陈道安的,唯一有理由杀陈道安的人只有杨关山,但他不会说,因为杨关山是棵摇钱树,他得罪什么都不愿意得罪银子。 一场风波就此过去,骆驼客栈算是逃过一劫,周三娘命伙计给杨关山三人重新备一桌酒菜,算是给三人赔罪。经过这件事,二人对严灼心的感激之情更深。再回到那间房中,周三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要害陈道安,就问道:“公子,到底是谁给陈道安下的毒?”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严灼心本不想回答,严少度却道:“想杀陈道安的人不就在陈道安眼前。” 一个是陈道安的师兄,一个是不问江湖事的商人,屋里的人谁都不愿相信她的话。周三娘不屑的一笑道:“严公子,你真以为你聪明过人是不是?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严少度道:“信不信由你,想杀陈道安的人,不是姓梁就是姓杨,总不至于姓严或者姓周吧?” 周三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总之这件事已经过去,到底是谁想杀陈道安都与她们无关。这时候,窗外的狂风怒吼,周三娘打开窗,狂风几乎把人卷走,她急时将窗子关好,以免寒风袭扰屋里的人。再回到严灼心等人身边,周三娘道:“这么大的风,今日公子只怕走不了了,不如在此留一日,等明日天气放晴再走如何?”这么大的风,想要继续赶路怕不太可能,严灼心一想之下,点头答应多留一日。 天气说变就变,一转眼雪花在狂风中飘扬,人们只能呆在屋里,就连长安马场的商队也不得不在骆驼客栈住下,至少要等这场大风过后才能继续往前走。或许杨关山根本不想走,他用商队做幌子不过是想引人耳目,其实真正的目是借机跟着严灼心,好随时掌握洛河图的动向。连日来,严灼心之所以一直跟着他,本意是想好好查查他的底细,如果能查到和他密谋那个神秘高手的身份,自然再好不过。只可惜杨关山做事滴水不漏,不露一丝痕迹,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实在没意思,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寻找洛河图的下落要紧,却偏偏赶上这场风雪。 不知道为什么,严灼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天玄阁在江湖上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第一手的情报。马蹄铁上的秘密眼下虽然只有五个人知道,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晚到白羊城一天,就意味着有人可能先他一步找到白胡子,要是白胡子被人灭了口,所有的心血将付诸东流,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唯一担心的是时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在这一个月内,无论上天入地,他必须把洛河图找出来。 到夜里,严灼心刚打算躺下,门外传来敲门声,周三娘在门外道:“公子,我能进来吗?”严灼心将门打开,周三娘一手抱着风衣,一手端着壶温好的酒对他笑道:“下雪了,我给公子送件风衣,顺便给你热了壶酒。”她走进房中顺手关好门,先将酒摆在桌上,而后把风衣披在严灼心床头。 那壶酒来的正是时候,严灼心满上一杯畅饮道:“三娘,深更半夜你还往别的男人房间里跑,你就不怕老马生气?” 周三娘对他妖媚的一笑道:“我要是往别的男人房间里跑,老马当然会不高兴,往公子你的房间跑,老马求之不得。” 严灼心看着她哈哈笑出来道:“你知道,我严灼心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周三娘道:“严公子你要是正人君子,咋们还怎么做朋友。”这话严灼心爱听,周三娘给他满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坐到严灼心对面举杯道:“公子,难道要杀陈道安的人当真在杨关山和梁肖月这两人当中?” 两人共饮一杯,严灼心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周三娘点点头叹道:“是啊,就拿洛河图来说,世人争先恐后,就怕晚了分不到一杯羹。”她忍了忍轻声道:“老马和我都觉得,在河西道上有胆子劫走洛河图的除了十二生肖帮......”她四下打量一眼声音放得更低道:“除了十二生肖帮就是大鹏王。”她接着解释道:“虽然大鹏王和程不归是姻亲,可我们总觉得这件事太邪气,我就不信程不归能和洛树云相逢一笑泯恩仇,说不定他想把洛英山庄连根拔起。” 严灼心从来就没有想过程不归真的想让自己的儿子娶洛诗禾,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古怪,经过龙王的事情,这种感觉好像更强烈,只不过他一直没有说破。周三娘到底是老江湖,一句并说到要害。至于洛河图是谁劫走的,严灼心从来没有把大鹏王排除在外,当然他也怀疑是程不归贼喊捉贼。 周三娘和老马既然决定退出江湖,洛河图的事对她们没有好处,严灼心道:“三娘,你和老马要是还想有好日子过,我送你四个字,置身事外。” 刚说完,房门被人推开,陈道安冲进来反手把门关上,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严灼心面前道:“严公子,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人想杀我,而且还有人想对洛英山庄不利,求公子给我指条明路。” 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自己命在旦夕,关洛英山庄什么事?严灼心将他扶起来道:“陈兄,我把你当朋友,你别为难我不是?先坐下说吧。” 陈道安使劲摇摇头道:“不,自从洛河图别人劫走那天我就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冲洛英山庄去的。”他一抱手道:“严公子,我知道你忠肝义胆,我求你救救洛英山庄。” 严灼心月周三娘相互看一眼,这个老实人真是叫人同情又叫人生气,他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说说看,是谁要对洛英山庄不利?” 陈道安眼球一转道:“也许是阴司,也许是楚天错,最有可能的是程不归。”他急切的望着严灼心。 他一连说出那么多名字,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严灼心一笑道:“好啊,你要我帮你也可以,你应该知道我严灼心的规矩。” 陈道安想了想又跪下一连三拜道:“严公子,在下一无是处,我求你,只要你肯帮洛英山庄,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一套严灼心最受不了,严灼心吓得站起来,周三娘接上话道:“陈少侠,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干什么?” 陈道安道:“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万死难以报答,这份情岂是金银可比的。”说着又拜。 洛树云要是看到现在这番情景应该是怎么的感慨?他明明收了这样一个好徒弟,偏要听信梁肖月与宋青这两个阴险小人,老天真是瞎了眼。严灼心没办法道:“你先起来,起来就并答应帮你。” 陈道安急忙站起来,笑盈盈拱手道:“多谢公子。” 严灼心道:“我可以答应帮你,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陈道安道:“公子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绝无二话。” 严灼心喃喃道:“我想让你做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想让死一次。”陈道安愣住了,死了就死了,哪有死一次两次的。严灼心一笑道:“你放心,不是让你真的死,装死你总会吧。”陈道安松了口气,严灼心道:“你先回去,需要你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陈道安点点头拱手退出去。 他走之后,周三娘深吸一口气,她似乎看出严灼心的用意道:“公子是打算骗他?”她抢着又道:“要是他知道公子你骗了他,他一定会不高兴。” 严灼心微微一笑道:“生气归生气,总比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强吧。” 周三娘点点头道:“公子你真是宅心仁厚。”说到此处,周三娘潸然泪下,长叹一声笑道:“我先走了,要不然老马真会不高兴,公子你早些休息。” 夜半三更,严灼心正呼呼大睡时,感觉有人推了推他,模糊又听到有人在喊“公子”。严灼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个瘦小的人影,那人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接着朝他小声喊。天气寒冷让人容易入睡,扰人清梦他实在有些慵懒,那人又喊了几次,他这才努力睁开眼翻身起床。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一股寒意使他浑身发抖,终于清醒过来,严灼心干脆将被褥裹在身上。屋里太黑,叫醒他的人站在床前一动不动,严灼心仔细看来人一眼,是花葵,她虽然女扮男妆,但身上那股胭脂的香味绝对不会错。 深更半夜她来干什么?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花葵,你来干什么?” 花葵一听道:“还是让公子认出我来了。” 哪有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打搅别人好梦的,严灼心喃喃道:“有事快说,说完回去睡觉,如果你想留下来我求之不得。” 花葵羞答答低头道:“公子你别和花葵开玩笑。”她还知道开玩笑,那她开的是哪门子的玩笑?严灼心心里略有些生气,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伸手往她腰间一搂,花葵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愣了一会,花葵惊慌失措轻声道:“公子你快放开我,要是让花姐姐知道,她一定会生气的。” 严灼心只是想吓吓她,将她轻轻一推放开她问道:“花依怒人呢?” 花葵狼狈不堪,定了定神道:“花姐姐让我和花蕊先一步赶到骆驼客栈等候公子,她带着其他姐妹随后就到。”这么说她们二人也住在骆驼客栈,为什么白天没有见到她们呢?花葵接着道:“我和花蕊一直呆在房间里,白天发生的事我们都看到了,公子喝了梁肖月那碗酒真是吓了我们一跳。” 原来如此,不过她三更半夜潜入自己房间干什么呢?严灼心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葵道:“我来找公子是想告公子,你一定要小心严少度......”说到这,门外一连串脚步声,花葵道:“有人来了,花葵先走了。”她轻轻推开窗跳出去。 严灼心关好窗子躺下,心想这回总能睡个好觉了吧。刚闭上眼睛,房门被推开又关上,一条白影掠过,严少度扑到床前躺在他身边。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成性,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当然来者不拒,此刻严少度让他心慌意乱,只觉得浑身在发抖,一时举足无措睡意全无。 屋里静得出奇,每次呼吸都能听听清,每次心跳都动人心弦。两人都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严少度轻声道:“严兄,你怎么不说话?”严灼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是一片寂静,严少度温柔的道:“那么冷的天,你不会想冻死我吧?” 严灼心轻轻将被褥盖在她身上,两人都不由自己向对方靠近,当身体触碰到一起,尽管隔着衣服,却产生无数火花。其实严少度和严灼心一样双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一颗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品尝过女子的温情,严少度这样一个活泼热情的女子拥有无可抗拒的诱惑。严灼心心中一团火球在燃烧,但他知道,他已经把许诺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和严少度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与朋友更进一步意味的只有永远失去。他以往留恋烟花之地不过是逢场作戏,与朋友他却时刻保持清醒,那些不必要和不该有的感情他必须毫不留情斩断情丝,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清醒的头脑有时候也难以抵御心里的欲望,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们两人都难以入眠,就那样一直睁着眼睛,也不说话。时光飞逝脚步又是如此漫长,真希望这个夜晚赶快结束,又希望时光停留在此刻不走。有些复杂的心情让人百感交集,有些重要的关系在反复拉锯当中不断升华,逐渐的,她们都变成对方心里留有重要位置的人。然后她们都心平气和,然后她们都默默感受,最后随着黎明的到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人们排队取水中,在老马给骆驼饮水中,清晨悄然到来。天灰蒙蒙的,就像一个没有睡醒人,风停了,雪也停了,雪花在夜里悄悄融化,夜里的寒风带走潮湿,干涸的大地吸走露水,放眼望去又是干燥的荒漠与黄沙。急于赶路的商旅辞别周三娘继续上路,在黄沙中留下一个个坚持的脚印。骆驼客栈的伙计开始一天的忙碌,周三娘和往常一样对他们指指点点,欢快的气氛总是在耳边萦绕。 严灼心在安静中醒来,严少度躺在身边睡得那么安心。他仔细看看她的脸,那张清秀的脸是那样纯真,她的笑又是那样动人。严灼心眉头渐渐紧锁,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对他一片真情的姑娘,她的行事风格和她的年龄却极不相符,她的天真和她表现出来的城府也令人不寒而栗。 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他就反复问自己。一个武艺高强,处处透着身份高贵的女子,身份应该不难查清。江湖中,只要是武功出众,实力雄厚者必然引起天玄阁的注意,记录在列的高手中却没有任何一点关于她的线索,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或许她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又或许她的背景淡泊名利,可她对洛河图的觊觎之心却如此明目张胆,根本不像是淡泊名利之人。她为什么要打扮成自己的模样装神弄鬼?为什么要一路跟着自己,为什么要杀龙王?为什么从洛河图失踪那天起似乎处处都有她的影子?这一连串的问题谁能给他答案?不是他没有怀疑过她,甚至他一直都在怀疑她,君子不强人所难,他希望她能亲口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希望她能解答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只可惜等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严灼心对某些事有天生的敏感,他深切的感受到严少度的内心其实并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开心,他能想象她是个受过伤的女子,或许因为年少轻狂的感情,又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一个月她们朝夕相处,这种感觉已经深深刺痛严灼心。女人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让一个女子身处痛苦当中而无能为力,这对严灼心来说是种失职,她的感受严灼心感同身受。谜题很快就会解开,到那时所有严少度的身份也将同时揭开,为什么她不愿说呢?坦诚难道好过一层层撕下所有的伪装? 严灼心为她盖好被褥轻轻推开门走出去站在围栏上,楼上手舞足蹈的周三娘见到他,匆匆上楼来到他身边笑道:“公子,外面的风雪都停了,公子要走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干粮。”既然风雪都停了,赶往白羊城一刻都不能再等,严灼心点点头。严少度推开门走出来,她没想到会让周三娘撞见,心里一发虚脸都红了,她急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伸了个懒腰。周三娘分别打量严灼心和严少度一眼,让二人不免尴尬。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然,这个晚上男女共处一室,没有发生点什么她可不信。 这时候,一个伙计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下对周三娘喝道:“老板娘,不好,出人命了。” 周三娘看了严灼心一眼,之后让那伙计带路去看究竟。人死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当中,听发现尸体的人说,发现尸体时人早就死了。严灼心等人一看,那人十分眼熟,就是前日老马请来辨认那块马蹄铁上西域文字的那个西域人。 杨关山等人闻讯也赶过来,梁肖月一瞧“嗨”一声道:“不就是个死人吗?有什么好看的。” 镇上的人都在议论那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为什么会遭人毒手。梁肖月当然不知道那个人事关重大,严灼心心中一凉,他知道那个人是被自己害死的,一切都是那块马铁惹的祸。他忽然紧张,性命攸关,那人肯定会说出白羊城和白胡子这六个字,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那个杀人凶手说不定已经赶去白羊城,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动身抢在那凶手前面找到白胡子。立刻赶回骆驼客栈收拾行装,匆匆向老马和周三娘辞行。刚走出骆驼客栈,一股杀气迎面扑来,鱼肠牵一匹马持剑等在客栈门口冷冷道:“严灼心,我想和你谈谈。”鱼肠和别人从来只用剑说话,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要是与他在此纠缠不清,让别人抢先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严灼心正想着如何脱身,鱼肠往前跑三步纵身跃起一剑刺向严灼心,同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那我只好用剑和你说话。”他的剑并未出鞘,但以鱼肠的武功,不用拔剑也能杀人。 这招春风拂面鱼肠已使出全力,三丈外严灼心就感觉煞气凌厉,这一招他绝不可能接住,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脚踢在地上,使出入云间的轻功一飞冲天。剑气袭来,跟在严灼心身后的严少度、徐妙笔、老马、周三娘急忙四散而逃,以免被剑气所伤。鱼肠扑了个空,抬头一看,严灼心左手抓着骆驼客栈的大旗半挂在空中晃来晃去。鱼肠拔剑“呀”大喝一声旋转一圈,一招彗星胧月,一剑将旗杆斩成两截,严灼心从半空中掉下来,他顺水推舟用力将骆驼客栈的大旗连同折断的旗杆一起朝鱼肠抛去,于此同时施展轻功随那面大旗一起扑向鱼肠,手中的折扇一指,分别打鱼肠身上的几处大穴。鱼肠提起脚尖向后滑去,只听到“当当当”的响声,鱼肠提剑一一将严灼心的攻势化解。正当严灼心变化招式之机,鱼肠右手提剑,左掌运足功力将飞来的旗杆抓住,他稳当当站住脚步,左掌一用力,旗杆旋转着反而向严灼心袭来。严灼心大惊,一个后空翻反,旗杆擦着胸口飞过去,鱼肠乘机一脚向严灼心下巴踢来,严灼心举起双掌一拦,借着力道跃起退到五丈外。 天下第一杀手果真名不虚传,今日一战败得心服口服。就这时,花葵、花蕊从骆驼客栈跃出来,花葵喝道:“公子,我们来帮你。”说着,两把铁剑直刺鱼肠胸口。 鱼肠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左手两个手指分别往花葵、花蕊手中铁剑上一弹,二人就被震得连连后退。花葵、花蕊救过鱼肠的命,鱼肠知恩图报不想伤她们,可二人也不许鱼肠伤严灼心,被逼退以后持剑挡在严灼心面前。 胜负已分,败在天下第一杀手手中并不丢人,严灼心走上前一摆手命花葵、花蕊放下手中的剑,而后一抱手道:“你赢了。” 鱼肠收起剑道:“小公子光明磊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严灼心一笑道:“白羊城,白胡子。” 鱼肠不动声色抱手道:“多谢。”说着跨上马背纵马而去。 严少度好不甘心,跑上来指着鱼肠问道:“严兄,你干嘛要告诉他?” 鱼肠是个杀手,是个堂堂正正的剑客,与真正的剑客对决,输了没什么可丢脸的,要是输了还死不认账那才丢脸。他之所以将马蹄铁上的秘密告诉鱼肠,他守的是江湖规矩,如果因此最终他没有找到洛河图害死天下镖局的人,那他也绝不后悔。严少度不守规矩惯了,她当然不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严灼心没有回答,众目睽睽下,他把白羊城和白胡子的事告诉鱼肠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他必须抓紧时间,一刻都耽搁不得。他拱手再次向老马和周三娘辞行,快马向白羊城的方向飞奔。徐妙笔、花葵、花蕊三人分别向二人一拱手追上去,杨关山等人投机取巧,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急忙安排商队出发。 就这样把那么重要线索告诉鱼肠,未免太可惜。许多事情严少度不会明白,可她知道,这条线索关系到天下镖局几百条人命,关系到天玄阁的名声,甚至关系严灼心和严灼心关心的所有人的性命,严灼心可以为守规矩不顾一切,足见他心怀坦荡,不能不让人佩服。一路上她们朝夕相处,严灼心的好又岂是心怀坦荡?他照顾自己的感受,事事迁就自己,愿意花心思哄自己开心。严灼心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她一点点受感染,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英雄,或许世上真的有英雄。 杯中迷雾 桃花洛图 白羊城是荒漠中的一颗明珠横在通往西域的路上,它巧妙的避开西域各部落之间的争斗,始终保持繁荣。直到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的出现,将这座西域边陲小城一下子推山风口浪尖,这座小镇成为关内外武林人士关注的焦点。严灼心一行人彻夜经程,整整两天两夜赶到白羊城,顾不上一身疲惫,找到白胡子已迫在眉睫。 没有人知道白胡子这个人在白羊城为什么那么出名,白羊城并不小,可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知道他在白羊城北门口的城墙下开了一个打铁的铺子,专门为往来的商队打造马铁和兵器。严灼心一行人找到白胡子的铁匠铺时,火炉中的碳烧得通红,却不见打铁的人。严灼心感到事情不妙,匆忙闯进铁匠铺,只见一个五十来岁,胡子花白瘦弱的男人倒在角落,花葵凑上去用手指在那人鼻子前探了探,那人已经断气,花葵站起来冲严灼心摇了摇头。 严灼心轻叹一声蹲下来查看那人身上的伤势,那人全身上下只有喉咙上一道剑痕,很显然是被人一剑封喉,当从剑伤上来看看不出凶手的武功路数。他一摸地上的鲜血,鲜血还是热的,那人被杀就是在片刻之前的事。再看看他双手都是厚厚的老茧,可以断定他就是白胡子无疑。紧赶慢赶还是往来一步,严灼心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就在时候,鱼肠从里屋走出来道:“还是来往了。” 严少度“哼”一声挑了他一眼道:“我看那个杀人凶手就是你。” 鱼肠不慌不忙道:“我敢杀人,难道就不敢承认吗?” 鱼肠只想知道是谁抢走洛河图,他绝不会滥杀无辜。严灼心相信白胡子绝不是他杀的,可凶手会是谁?严灼心想了想问道:“鱼肠兄,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模样?” 鱼肠答道:“我赶到时人已经死了,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人轻功在我之上,我没有追上。”原来他追那个凶手去了,怪不得进门的时候没有见到他。 严少度不屑的振振有词道:“什么天下第一杀手,连个人都追不上,真是浪得虚名。”她一再挑衅,花蕊脸上有些不愿意的表情。 的确是自己技不如人,鱼肠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道:“世上高手无数,山外有山。” 徐妙笔震惊了叹息一声喃喃道:“那人的轻功要是连鱼肠都不是对手,他的武功岂不是更高。” 这话提醒了严灼心,什么人的轻功比鱼肠还要高明?世间除了煞宁儿还会是谁呢?严灼心不禁道:“难道是她......”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到严灼心身上,严灼心却没有回答。 虽然严灼心没有回答,不过煞宁儿这个名字不难让人想到。世间高手能在武功造诣上胜过鱼肠的人不多,鱼肠号称天下第一杀手,追踪杀人是他的强项,轻功之高更是颇具造诣,如果那个凶手连鱼肠都没有追上,他的轻功一定比鱼肠高明。龙王死那日大家亲眼所见,煞宁儿与居士易一招就分出胜负,依鱼肠所言,杀人凶手不是煞宁儿还能是谁。 忽然从云顶跌入深渊,上天好像在和大伙开玩笑,这两日彻夜不停的赶路,大家早就累得精疲力尽。风尘仆仆好不容易赶到白羊城,白胡子却在眼前被人灭了口,众人心中愤愤不平,情绪一时失落不已。荒漠上中行走举步维艰,初冬时节瑟瑟寒风无时无刻不在阻挠前行的步伐,这两天的艰辛叫人难以想象,支撑大伙赶到白羊城的仅仅是白胡子这条线索,大伙不惧艰辛到这干嘛来了?难道就是为了一个死人?往来一步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一切又要从头开始,没有什么比这样结果更残酷,更让人难以接受。只可惜人已经死了,即使心中有多少不甘也无济于事。 既来之则安之,那些安慰自己的话说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让自己接受。大家早就累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再坚定的内心难免受挫,那一口气一旦崩塌人人垂头丧气。失落的情绪在几个人之间蔓延,一时间山呼海啸摧枯拉朽,就连严灼心也不禁叹息,更别说其他人。无论如何眼下只能面对现实,大伙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却食之无味,夜幕降临时又难以入眠。这一天下来如同乘一叶扁舟在大海中航行,海浪将所有人的心敲打得七零八落。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气放晴,难得的阳光灿烂。这样的好天气丝毫不能让人心中有一丝宽慰,反而令人心酸,难道连老天爷都在笑话她们不成?每个人都很容易受情绪的困扰,悲观的情绪一旦占了上风,整个人都变得悲观失落,怨天尤人郁郁不得。大好的西域景致没人欣赏,醇香的西域美酒没人品尝,滋味的西域美食没人下咽,甚至不愿说话,人人愁眉苦脸心里装满心事,所有不得意的事一起迸发出来,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日月宫崩塌于一夜之间,花依怒的忽冷忽热让他如履薄冰,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难道他真的过不了洛河图这一关。严灼心的情绪潜移默化在影响别的人,他一言不发,严少度能高兴到哪里去?见到他那个样子,徐妙笔自然没有心情领略西域的大好风光。花葵、花蕊各自有心事,少女情怀,那次救了鱼肠后花蕊渴望见到鱼肠,见到鱼肠后又能怎么样?鱼肠对她漫不经心更让她百感交集。江湖儿女,命运多桀,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花依怒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遇到鱼肠。花蕊是个坚毅的女子,别人越是对她爱搭不理,她越想得到,哪怕是遍体鳞伤。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什么地方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如果龙王的死是一场意外,那白胡子的死是什么呢?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假如凶手已经从白胡子那里得知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那还有必要杀人吗?何况仅仅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并不能说明什么,那日严灼心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告诉鱼肠马蹄铁的事,其实真正的线索是那块马蹄铁,没有见到那块马蹄铁,白胡子又怎么确定劫走洛河图的是谁?如此说来,凶手杀人的目的重新考量。 世上知道有那块马蹄铁存在的只有严灼心、苏行、严少度、徐妙笔以及骆驼客栈的老马和周三娘六个人,当然还有五里镇被人杀了那个西域人。不妨这样设想,有人从那个西域人口中得知马蹄铁的秘密,然后赶到白羊城找到白胡子,从白胡子口中得知那块马铁是谁订购的......想到这,严灼心摇了摇头,白羊城只有白胡子一个铁匠,他手里卖出去的马铁数量一定非常庞大,关键还是那块马蹄铁,见不到那块马蹄铁,他肯定不能确定订购那块马蹄铁那个人的身份。或许有人想混淆视听,杀那个西域人只是为了引人耳目,掩盖凶手的真正目的。假如他是那个杀人凶手,想从那个西域人口中得到消息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他点银子就能办到,大可不必杀了他,再联系到白胡子的死,那个凶手在五里镇杀人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灼心豁然开朗,也许凶手杀人的目的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复杂。他杀白胡子目的是不想让人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而杀那个西域人目的是不想让更多人找到白胡子,要是这样看来,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灭口。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忽视了一条重要线索,天下镖局绝非浪得虚名,自创建以后从来没有失过一趟镖,能从天下镖局手中劫走洛河图的人,背后一定有股庞大的势力,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个月以来,似乎有个影子一直跟在他身边,严灼心总不愿相信,可他骗不了自己,那六个知道马蹄铁秘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他最不了解,而剩余的五个人都没有理由将秘密说出去,更没有理由去杀人。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这些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他并没有真凭实据,但他不愿意去证实,宁肯事情就停留在此刻谁都不要再往下追查。然而,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不想往下追查并不表示大鹏王就会放过天下镖局的人。他已经骑虎难下,就算没有他,洛河图失踪的秘密一样会被揭开,所有事情都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连三日他一言不发,大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跟着干着急。到了第四天中午,鱼肠收拾行装要走,临别之前来向严灼心辞行。见他要走,严灼心站起来道:“鱼肠兄你要走?” 鱼肠见严少度一刻不停的陪在严灼心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严少度一眼道:“与其在这无所事事不如去找别的线索。”他忍了忍道:“严灼心,可否送我一程?” 送他一程又何妨?这三天整天呆在客栈,严灼心心中压抑,都快透不过气来,鱼肠诚心相邀,他正好出去透透气。正午的阳光依然火辣,入夜后气温急剧下降又变得冰天雪地。两人骑在马背上出了白羊城一直往西走,抬头看,一只鹰在头顶盘旋,鱼肠开口道:“严灼心,你是聪明人,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是谁在搞鬼?”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鱼肠兄什么意思?” 鱼肠牵住马缰绳道:“你是聪明人,用不着我把话说明白。”他抬头看看天上那只鹰道:“西域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能瞒过大鹏王。” 严灼心抬头望去,那只鹰就像盯梢一样,数不清这是它第几次出现,自从到了黑灰客栈以后,似乎就一直跟着他。严灼心想了想道:“鱼肠兄,我听说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你去劫洛河图,能否告诉在下是谁出手那么大方?” 鱼肠一项拿钱办事,绝不像别人透露买家的姓名这是他的规矩。鱼肠道:“小公子严灼心是天玄阁阁主,你想知道什么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他不愿意说也罢,愿意花这么多银子请他办事,买家看中的不就是他守口如瓶不会透露买家姓名吗,能把事情做的如此隐秘之人武林中能有几个?其实严灼心心中早就有答案。严灼心一笑道:“鱼肠兄不愿说在下不勉强,不过有件事还要请教鱼肠兄。” 鱼肠道:“那要看我能不能说。” 严灼心道:“有人花钱请鱼肠兄去劫洛河图,鱼肠兄为何找到五里镇去了?” 这件事并不坏规矩,可以如实告诉。鱼肠道:“那伙人在落雁峡劫走洛河图以后直奔关外,我追踪他们的马蹄印出关以后就再也寻不到那伙人的踪迹,当时我听说沙漠之狐要血洗五里镇,红狐狸的脑袋值三万两银子,你知道的,我的规矩一项是拿钱办事。” 严灼心“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又问:“这么说那伙人是在五里镇附近消失的?” 鱼肠点点头道:“应该没错。” 严灼心喃喃道:“能在鱼肠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人,要么能上天入地,要么全都变成死人咯。”说着道,严灼心一愣自言自语道:“沙漠之狐......”他嘴上不说,心里在想,沙漠之狐不就全变成死人了吗? 他的话鱼肠并没有在意,鱼肠道:“严灼心,你重情重义,不过感情往往容易让人冲昏头脑,有些事即使你不愿意接受,可并不表示不存在,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我在采石城等你,你来不来是你的事。”他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飞马而去。 鱼肠说的没错,他又在感情用事。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能改变的也许只有结局。他在杨关山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又意志消沉了几天,三个月的时间转眼所剩无几,他不能这样下去,为了让这件事有个完美的结局,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就去做。 送走鱼肠回到白羊城落脚的那家客栈,一进门,花葵迎上来道:“公子,严公子走了,徐妙笔前辈也跟她一起走了。” 终于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候,严灼心轻轻一笑问道:“她们去哪了?” 花葵摇摇头道:“她们没有说。” 严灼心又问道:“花蕊人呢?” 花葵答道:“她不太高兴呆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她一声长叹道:“自从上次我们救了鱼肠,花蕊就一直患得患失,这次见到鱼肠,鱼肠也不理她,她好像更失落。” 严灼心摇摇头道:“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一把剑。”他迈开步子走进去。 花葵跟上去道:“谁说不是,要是让花姐姐知道,还不知道要怎样责罚她。” 严灼心停住脚步对她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们四个跟了花依怒那么多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难道她真的不为你们的幸福着想?也想把你们变成她......”说到这,严灼心心中一阵刺痛,花依怒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有对身世的无奈,有月宫如的教导,也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难道自己对她仅仅只有亏欠吗?严灼心是心虚的。 花葵眉头紧锁轻声问道:“公子,你和花姐姐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此言更是问的他心碎,严灼心咬紧牙关沉默无声,过了一会压低声音道:“我要去办点事,你和花蕊先回花依怒身边吧,告诉花依怒,等我办完事就去采石城。”花葵一抱手点点头,她虽然舍不得离开严灼心,但她和花蕊离开花依怒已经好几天了,她更放不下花依怒。如此就算作别,而后各奔东西。 徐妙笔要是个老老实实的神仙他就不会跑到关外来,从一开始他就对洛河图充满兴趣。如果天下镖局将洛河图安全送达洛英山庄,就凭他的本事自然没有机会得到,在半道上被人抢走,那就大不一样。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江湖中的英雄好汉能争,他一个算命先生自然也能争,大家机会都是均等的,要是最后洛河图落到一个算命先生手中,岂不是狠狠打了那些自称好汉的人一记耳光,那才叫痛快。 徐妙笔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和别人去争洛河图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是因为他知道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会搭上性命所以他才要去争。徐妙笔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的挚交,这世上能赴全鲤宴的除了小公子严灼心就是徐妙笔,他的朋友都是英雄豪杰,他也要做英雄豪杰。人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偏就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掉,至少上世人记住一次。 徐妙笔的心思瞒不过严灼心,严灼心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掺和,拗不过他死皮赖脸,只好让他跟来。本以为他吃不了漫漫长路这份清苦自然就会回去,没想到徐妙笔来真的,他还真就不走了。 在黑水客栈的时候,他向苏行打听龙王的事,所以他才找到风灵镇。以为假借遇上李香书和洛诗禾等人参加茶花大会之名能瞒过严灼心。他也不想想,严灼心是他最好的朋友,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之所以没有拆穿他,不过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徐妙笔自然而然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严少度杀了龙王,徐妙笔又听到马王等人的对话,当时是听者无心,经过后来发生的事,他也开始怀疑严少度,严少度离开白羊城,他自然要跟着。 只可惜严少度不是严灼心,严灼心能和他保持默契不拆穿他,严少度就未必肯。两人骑马西行,严少度微微一笑道:“徐妙笔,我听说你是个算命先生,人家都叫你神仙,不知道你有没有替自己算过?” 徐妙笔哈哈一声道:“那当然,在下一定会长命百岁。” 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道:“要是你也能长命百岁,一定是老天瞎了眼。”她止住笑看了徐妙笔一眼道:“哎,你有算准过时候吗?” 徐妙笔一摆手吹嘘道:“那当然,要不然别人为什么叫我徐神仙?” 严少度“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真不要脸,你要是真算得那么准,严兄就该请你算一算洛河图是谁抢走的,哪还用得着千里迢迢跑到关外来。”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把他打懵了,徐妙笔看着她似乎与犹未尽话还没说完却又没敢开口。 太阳逐渐落山,天冷得让人畏首不前,二人早早选在一处背风的崖壁下休息准备过夜。点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天并黑了,从马背上解下席子棉被,随便聊了几句并躺下睡觉。夜里寒风传来阵阵怒吼声,火苗在风中跳动,只有躺在火堆旁裹紧棉被才能免受寒风的袭扰。 一觉醒来,火堆就快熄灭,徐妙笔急忙往火堆中加了些柴火。火苗腾空而起,他见一旁的严少度已经睡着了,目光不禁移到白术身上。那匹白马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马王成婚当天,他亲眼所见马王给白术刷毛,那原本是件好事,严少度却那般紧张,从马鞍下面掉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什么?徐妙笔好生好奇。严少度人小鬼大他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他慢慢躺下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今夜非要看个究竟不可,他转头看严少度没什么动静,并轻轻爬起来向白术走去。走到白术面前,他还是不放心又回头望去,直到确定严少度还在熟睡才敢将手往马鞍下面摸去。 马鞍下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摸出来借着火光一看是张陈旧的羊皮纸,羊皮纸在马鞍下捂得一阵暖和。他刚一打开还没来得及看,只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他一时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徐妙笔感到不妙,慢慢转过头,两匹灰狼龇牙咧嘴凶狠的盯着他,他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所有念头只想逃跑。 刚一转身想跑,两匹狼就扑上来轻而易举将他扑到。他心想这下子完了,肯定要成为狼的美餐。没等那两匹狼下口,耳旁一阵清脆的哨声,两匹狼从他身边离开调头跑到严少度身边乖乖躺下,活脱脱就是严少度的宠物。徐妙笔见状心一凉,他原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没有人能发现,原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 严少度早已醒过来,她冲徐妙笔一笑道:“过来吧。”徐妙笔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双手将那张羊皮纸奉上。严少度不慌不忙问道:“你看了没有?” 要是回答看了,肯定会被那两匹狼活活吃掉,徐妙笔急忙摇头道:“绝对没有看......” 严少度轻声道:“既然你那么好奇,不如打开看看吧。” 徐妙笔哪敢看,急忙道:“在下不敢。” 严少度脸色变得阴森恐怖大喝道:“我让你看你就看,你想找死吗?” 徐妙笔脚一软跪在地上,他匆忙打开那张羊皮纸,对着火光一看,羊皮纸上面是一幅画,画中桃花盛开,一对男女坐在桃林中,女子抚琴,男子则坐在女子身边从背后抱住女子,女子回头望去,两人目光相对,显得十分恩爱。徐妙笔仔细再看,画中女子衣着齐肩,背上有桃花刺青,这种打扮不是当下女子的打扮,从这副画的画风来看,少说也有几百年。就为这样一幅不起眼的画得罪严少度,难说性命不保,徐妙笔真觉得自己可笑。 严少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着羊皮纸上的画道:“把你的手拿开。” 徐妙笔将手移开,那幅画右上角出现三个字,之前正好被自己的手盖住他并未看到。徐妙笔一看震惊的脱口而出道:“洛河图......”他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严少度。 严少度狠狠一笑道:“没错,你不是想找洛河图吗?” 人人都以为洛河图是一幅藏宝图,谁知道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与藏宝没有半点关系。徐妙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失望透顶冲昏头脑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副画里还有什么奥妙......”他翻来翻去仔细寻找,想看看羊皮纸上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严少度瞟了他一眼道:“不用看了,这就是洛河图。”接着又道:“你就觉得这是藏宝图吗?”徐妙笔的心凉得透透彻彻摇摇头。严少度伸出手来,徐妙笔依依不舍把图交她手中。他忽然想起马王和兔王成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咽了口口水问道:“那天晚上刺杀马王的人是你对吗?” 严少度道:“你才得没错,他无意中看到洛河图,谁让他多管闲事,我不会给任何人留机会。” 马王真心当她是朋友,她还真下得了手,徐妙笔咬牙问道:“为什么后来你没有杀他?”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自己,或许马王对她好让她念这份人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严少度笑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她将图藏进怀中道:“徐妙笔,我知道你早就怀疑我,洛河图在我身上或许你没有想过,可你知道洛河图的下落一定与我有关,要不然你不会死皮赖脸跟着我。”她得意的道:“人家叫你徐神仙,可你算得一点也不准,你现在还觉得你自己能长命百岁吗?”说着将折扇顶在徐妙笔肩上。 徐妙笔想过无数种结局,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样子,要是这样死了他就太遗憾了,咬牙道:“可惜严兄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要害他身败名裂。” 说到严灼心,严少度心里一慌道:“等你死了以后,我会让狼把你吃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像荒漠里的沙子什么都不会留下。” 徐妙笔轻声道:“严姑娘你错了,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其实自从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怀疑你,他对你留情一直张前顾后,我死了没什么不好,那样的话他就有理由对你绝情,至少能留住他一世英名。” 徐妙笔不想死,要死至少不是现在。他说这些固然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可他的话同样是在给严少度做抉择,该说的他都说了,生死有命吧。严少度从未想过她和严灼心会建立那样深厚的感情,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眼下她和严灼心还能做朋友,如果杀了徐妙笔,她们之间从此以后只有用剑说话,或许这就能解释当初她为什么放马王一条生路。 失去严灼心这个朋友她绝不接受,她将折扇拿开凑到他眼前呵呵一笑道:“徐神仙,你赢了,或许你真的能长命百岁。” 徐妙笔松了口气问道:“严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了吧。” 严少度折扇打在手心上笑道:“我就是小公子严灼心。”她看了徐妙笔一眼道:“徐神仙,还得委屈你陪我走一趟。”徐妙笔没有回答,只要先保住性命,剩余的事容后再见机而行。严少度走回去躺在席子上道:“徐兄,离天亮还早着呢,你还是再睡会吧。”她盖好被褥没声音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可谓惊天动魄,谁能想到谜题会在不经意之间突然揭开,着实让徐妙笔吃惊得哑口无言。出了这么大的事,严少度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这份镇定让人不敢直视。她说睡就睡,对徐妙笔毫无戒备之心,事实上她确实不需要对徐妙笔设防,徐妙笔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严少度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根本接近不了严少度,况且还有那两匹狼时时刻刻盯着,徐妙笔一旦打什么歪心思后果可想而知。当然徐妙笔也逃不了,天那冷,就算能逃走,不到天亮肯定就会背冻死。徐妙笔的那点英雄风气概在此刻似乎全都化为乌有,他还是那个在长安大街上坑蒙拐骗的徐妙笔,有些事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耳边听着寒风呼啸,看着天上的日月星辰,时时刻刻担心那两匹狼不要向自己扑过来,徐妙笔裹在被褥里,整整一个晚上眼睛没有一刻敢闭上。他真的难以想象严少度是什么人,严少度的城府镇静让他如履薄冰,他少说在江湖上比严少度多混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算是白活了,竟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女娃娃。 时间就像静止下来一样,他翻来覆去就是等不到天亮,心里那种难熬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哪怕能起来走动走动也好,可那两匹狼是他过不了的关。越是安静,他就越急躁,那是种怎样的经历只有经历过的人知道。 太阳将荒漠中的沙子晒得吱吱作响,严少度牵马走在前面,徐妙笔跟在她身后,没有那两匹狼盯着,至少不用分心去担忧自己的性命,全心全意赶路就会轻松些。前夜的暴风雨几乎消耗了徐妙笔所有意志,这时候最考验的是人的意志,他每向前走一步都格外艰难,严少度对他的处境只默无声,如果他愿意死在荒漠当中,那严灼心就怪不了她。 爬上前面的沙丘,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远望去,一个商队和她们一样在荒漠中艰难跋涉。在荒漠中行走,要么走出,要么死在这永远和黄沙在一起。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严少度伸出手去,那只鹰落在她手臂上,她抚摸那只鹰的羽毛好像在和鹰说点什么,而后鹰展翅高飞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从前一个晚上到现在,徐妙笔见识了太多关于严少度的不可思议,眼下就算告诉他严少度是天上的神仙他也会相信。徐妙笔实在走不动了,脚一软并坐在黄沙中气喘吁吁。刚坐下,马蹄声响彻耳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马队正朝她们冲过来,马蹄过后扬起阵阵黄沙。 十几匹骏马停在严少度前面,马上手持弯刀的白衣武士纷纷下马半跪在严少度前面道:“参见少爷。” 领头的武士接着道:“接到少爷的传信,属下等人一刻不停赶过来了听后少爷差遣。” 严少度道:“你们来得正好,替我办件事。” 领头武士拱手道:“少爷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严少度指着前面的商队道:“去劫了前面的商队。” 眼前的武士一听全都躁动起来,领头那武士为难的道:“公子这......” 严少度一挥手喝道:“怎么?你们连我的话也敢不听?” 众人一同拱手道:“属下遵命。”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道:“传令下去,告诉下面的人,经过我们地盘的商队有多少抢多少,做完事留下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号,除此以外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正在赶往采石城的路上。”她一转身狠狠道:“不过有一条,不许伤人性命,谁要敢违抗命令,我要他的命。”手下的武士拱手遵命,而后纵身上马拔开弯刀向前面的商队扑去。 她行事如此乖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管不了,可为什么她做的事要留下严灼心的名号?她这不是想让严灼心臭名昭著?徐妙笔看不过意,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道:“严姑娘,你为什么要害严兄?” 严少度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哪是害他?分明实在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帮人是这样帮的,徐妙笔哭笑不得。严少度道:“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不妨告诉你,我要是不这么做,他到哪里找我们去?”她振振有词接着道:“江湖中都知道徐兄是严灼心的挚交,我这个冒牌的小公子要是有徐兄陪着,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她得意万分翻身上马道:“走吧徐兄,前面有座小镇,你不饿我也饿了。” 正午时骑马进入小镇,严少度趾高气扬把头抬得很高,一时众人倾倒唯我独尊。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自然很满意,那当然,居士易、严灼心哪个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洋洋洒洒就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她而言是莫大成就,无疑她想告诉世人,谁才是荒漠中的蛟龙。徐妙笔却与她恰恰相反,他觉得小镇上每个人看他都是鄙视仇恨的目光,每个人对他都处之以鼻,他恨不得将头藏到裤裆里。好奇心会害死人,从一开始就该离严少度远点,尽管他早已猜到严少度身份非同一般,然而玩火的永远禁不住危险的诱惑,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醇香的美酒皆是苦涩的滋味,喷香的羊肉食之无味,徐妙笔坐立不安。他和严灼心是生死之交,他不能做对严灼心不义的事,要是那样就太不够朋友咯,严少度打什么鬼主意只有严少度自己知道,徐妙笔早就盘算着怎么从她手里逃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少度眼中,徐妙笔就像个跳梁小丑,想挨饿那是徐妙笔自己的事,荒漠里的寒风不会给他留一点情面,要是想逃跑就更好,那样一来长路漫漫岂不就多了点乐趣。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接下来严少度会耍什么花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妙笔焦躁不安,他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几经周折,徐妙笔打定主意战战兢兢看着她道:“严姑娘,在下想去趟茅房。” 严少度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忙道:“徐兄,何必难为自己呢?想去就去吧!” 徐妙笔闻之大喜,拱手笑道:“在下去去就回。”他见严少度漫不经心毫无戒心,此时正是难得的逃跑机会,他匆忙走出去,还不时暗骂严少度是个傻子。不想真正的傻子反而是他自己,严少度话中有话他愣是没有听出来。 半个时辰后,严少度酒足饭饱,拿起案上的折扇走出酒肆的大门去,店老板急匆匆追出来笑道:“客官,你还没钱呢?” 严少度装聋作哑问道:“什么钱?” 那店老板一听道:“小的开门做生意还要养家糊口,客官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严少度一摆手反问道:“你看我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店老板一听火了,一指严少度骂道:“你想白吃白喝不成?”说着大喊道:“大家快来呀,这里有个白吃白喝的无赖。”想必那老板在镇上人缘不错,加之西域部族团结,顿时几十个人围上来将严少度围得水泄不通。占着人多势众,店老板恶狠狠冷笑道:“臭小子,今天你要是不给银子就别想走。”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她轻轻手一挥,折扇打在店老板的脸上,那店老板脚底下站不稳摔得满地打滚“呀呀”直叫。周围的人见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时间惊得呆若木鸡,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白术冲进人群停在严少度面前,围在严少度身边的人为了躲避白术手忙脚乱,不是被白术撞倒,就是挤作一团人仰马翻。 严少度跨上马背回头一笑道:“你们听说过小公子严灼心吃饭给钱的吗?”她一马鞭抽在马背上从人群中冲出去,人群中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指着远去的严少度骂声一片,如此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声还能好到哪去。 徐妙笔并未离开小镇,他深知严少度手段高明,大漠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她的眼线,贸然逃出去迟早会被抓回来。何况关外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能逃到哪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想严少度一定想不到他会藏在这个小镇,干脆在小镇躲几天,看严少度怎么找他,想到这徐妙笔不禁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他一身汉人打扮走到那都太显眼。从严少度手中逃脱之后,徐妙笔头二话不说钻进一家布匹店,挑了一身异域风情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眼睛,如此与西域人无异,谁也认不出他是谁,才满意的从店里走出来。 刚走出布匹店,一匹白马驶来拦住去路,徐妙笔抬头一看,严少度骑在马背上凑到他眼前道:“徐兄,你这是在唱戏还是想逃跑呀?” 哪知道被逮个正着,徐妙笔揭下脸上的面纱苦笑着吞吞吐吐道:“严姑娘你……” 严少度瞪了他一眼道:“徐兄,你要是不愿意陪我,那我只好找根绳子绑着你走咯。”话刚落地,只见六个白衣女子从对面的酒肆走出来往西面去,虽说她们都已经改头换面,严少度却一眼就看出她们的身份,低声自言自语道:“花依怒……”她想了想回头不动声色对徐妙笔道:“徐兄,咋们走吧!”她说完骑马往前走。事已至此,难不成非要搞得都下不了台,到那时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妙笔无可奈何,慢吞吞跟了上去。 长安马场的商队穿行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夜里并停下来点起火堆过夜。夜深天寒,护送商队的人躲进被褥里任凭西风怒吼浑然不觉,马匹和骆驼挤在一起抵御寒风袭扰。时光飞逝,宛如荒漠中的沙子一点点流失,几个时辰过去,火堆终于熬不过白驹过隙,火苗一点点熄灭,最后就连烧红的炭火也逐渐没了光亮。 时光是最无情的杀手,它在不知不觉中磨灭人的意志。江湖就是人生,艰难险阻往往如履薄冰,却又处处暗藏杀机不得不叫人步步小心。古人言有志者事竟成。成大事者就像在荒漠中前行,要面对的是漫漫长路和路上的满地荆棘,且不论人言可畏,孤独、寂寞会把人活生生拖入地狱,直到一个个美梦变成随风飘扬的沙子,一个个灵魂变成孤魂野鬼,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躯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从荒漠中全身而退的人十之一二,而世上多数人都随波逐流或有或无,是否还活着早已不重要。 杨关山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严灼心,二十年如一日宣称不理江湖中事,他的伪装可以说滴水不漏,直到今天,武林中有多少人会相信他对洛河图也有给予之心呢?如果不是洛河图重出江湖打乱一切,就连严灼心也会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也许他的秘密将长埋地下永远没有人知道。伤口一旦被揭开,就只会越撕越大,旧伤口同样是血淋淋的场面。对于杨关山这种经历大风大浪的人来说,他未必就怕被人撕开伤疤,如果连接受过去的勇气也没有,长安马场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骆驼和马匹在夜里比人要警觉百倍,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沙丘上,那人身上的长袍在寒风中飘飘荡荡,顿时马群中惊起一阵骚动。杨关山听到动静后醒过来,那条人影高高跃起消失不见,杨关山四下看了眼,见所有人都没有动静,并偷偷起来跟过去。不巧他的举动都在梁肖月监视之下,自从那日骆驼客栈那碗毒酒陈道安留书离去,梁肖月就不安心,洛河图他没本事争,他一心只想捞笔银子,没想过要把性命搭上,陈道安都被吓跑,他开始担心自己,就怕杨关山对自己也下手。这几日,梁肖月诚惶诚恐,他一直在暗中注意杨关山的举动,这么冷的天气杨关山要去哪?为了保命,他当然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并偷偷跟在杨关山身后一探究竟。 又是那会使幻影神针的神秘高手,杨关山追过去,他正等着杨关山。待杨关山来到他身后,那人颇感不悦斥责道:“杨场主,你做事未免也太大意,听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他跟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把他给盯紧了?” 杨关山深吸一口气凑上去道:“此事我有所耳闻,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几天前在骆驼客栈,严灼心还在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焦头烂额,他怎么突然就找到洛河图了呢?” 那人转身逼上来喝道:“杨场主,你太小看严灼心了,你真以为天玄阁是浪得虚名的吗?武林中有多少人为天玄阁做事谁也不知道,严灼心不去找不等于为他办事的那些人都闲着。” 杨关山一愣问道:“你是说严灼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大摇大摆招摇撞骗,其实早就在暗中派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 那人冷冷道:“如果没有把握找到洛河图,他能答应白念生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杨关山轻叹一声陷入深思,他想了想轻生道:“传闻多半不可信,难道我们都让他给骗了?”说到这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接着道:“我还听说最近有几个商队在荒漠中被人给劫了,那些人只劫货不杀人,奇怪的是他们留下的也是严灼心的名号,严灼心什么时候对荒漠中的商队感兴趣了?这说不通呀。” 那人瞟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严灼心身边还有一个花依怒。” 言下之意杨关山一听就明白,杨关山道:“你是说那些事都是花依怒打着严灼心的名号做的,目的是逼严灼心把洛河图交给她?”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假冒严灼心的名号也就解释得通了。那人走到杨关山身边停下道:“你要知道洛河图落到花依怒手中总比回到程不归手里对我们有利,如果洛河图回到程不归手里,咋们想拿到就费事了,这事不管事是谁做的,我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再添把柴火,咋们干脆把祸水引到严灼心身上。”杨关山知道他是想把水搅浑,想看看严灼心怎么应对,此计固然高明,只是杨关山心中还是有隐忧,洛河图是否真的在严灼心手上眼下还不确定,贸然出手如果拿不到洛河图还有可能丧失先机。正想着,那人冷冷道:“杨场主,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杨关山心中压抑一拱手道:“这件事我总觉得背后有鬼,你行事一项谨慎,这次怎么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并打断他喝道:“紧要关头,顾不上那么多。”他忍了忍道:“你放心,如果事情有变,我自有办法应对。” 杨关山不自信的轻轻点点头道:“这就好......”于是中抬头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那人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要提醒你,眼下是关键时刻,希望你把事情做得漂亮点。” 杨关山不答,过了一会又狠狠问道:“陈道安去哪了?你有没有把他除掉?” 那人道:“姓陈的运气不错,让他给逃了。”他瞟了杨关山一眼,怕杨关山不放心安慰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他不能坏我们的大事,逃了就逃了吧,让他多活两天又有何妨。”话言刚落,那人警觉起来,转头看着身后黑暗中大喝道:“谁?找死。”说罢一跃消失在夜色当中。 梁肖月躲在暗处偷听二人的对话,听二人说起陈道安时只觉得一股阴风吹得他后背发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想一点轻微的动静却被那人察觉,他和那人早就交过手,深知不是那人的对手,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刚跑出不到五步,那条黑影落在跟前挡住去路,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手中的铁剑被来人夺去指在他喉咙上。 险些小命不保,梁肖月吓得双腿发软,“噗嗤”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什么都没听到......”梁肖月老奸巨猾,一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不是来人的对手并跪地求饶丝毫没有名门之后的英雄气概。那人不想取梁肖月的性命,否则那一剑梁肖月已经命丧当场。梁肖月又害怕又好奇,偷偷瞄那人一眼,那人以气运功“噗”一声响,披在头顶上的黑袍落下来露出一头长发。梁肖月吃惊的张大嘴巴,他从未想过那件袍子下面是这样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不禁道:“李公子......”话刚出口他已经后悔按耐不住好奇起心,如果说之前还能侥幸留住性命,可既然见到来人的模样,肯定会来人灭口。 那会使幻影神针的人就是李香书,他剑一指,剑尖离梁肖月喉咙不过一寸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梁肖月连连跪拜道:“当然想活,当然想活,李公子饶命......”接着匆忙拱手道:“日后小人愿意鞍前马后听后李公子驱使,李公子饶命。”跟随李香书和杨关山有利可图,此刻性命攸关,梁肖月哪还顾得上洛英山庄的名声,不管李香书爱不爱听并将热脸贴上去。李香书瞟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一声一脱手转身离去,铁剑落在黄沙中,梁肖月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噗通”一声终于落地,这个寒夜总算过去了。 隔日一早商队继续上路,前夜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梁肖月没睡好,一个是号称不理江湖事的商人,一个是世人眼中堂堂正正的香书君子,世人都被他们蒙蔽,单凭这种震慑就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梁肖月一改往日的作风,他不敢与杨关山并排而行,而是跟在杨关山侧后方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他打量着杨关山,越看越觉得杨关山那张正派的脸下面藏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深知自己看到的只是这张脸下面不为人知的一小部分,更多秘密他甚至不敢去想。梁肖月是聪明人,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他懂,他不想知道所有秘密,因为他知道那些秘密会让他深陷其中,到那时想要脱身唯一的办法只有死。 前夜无奈之下主动归顺李香书答应为李香书做事,这件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唐突。可以当时的情形来看他还能怎么办?李香书与杨关山秘密要夺洛河图,这件事他听得真真切切,如果让洛树云知道他隐瞒此事,下场只有死,要是背叛李香书,叛徒的下场同样只有一个。他要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踩破哪个都不是,种种忧虑困扰着他,让他左右为难。 太阳从东边升起,爬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挂在头顶,商队停下来整顿休息。梁肖月吃喝不下,知道这么要害的秘密,他担心水和干粮中都被下了药,一口吃下去丢了性命他岂不是没地方评理去。不吃又实在饿得慌,梁肖月挣扎半天刚张嘴要吃,却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扰,抬头一看,他饿得老眼昏花,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才看清上百个身穿白衣的武士手持弯刀正朝商队冲过来。 看来是遇上劫道的,商队中顿时一阵惊慌,梁肖月顾不上吃喝,急忙拔剑站起来。此刻为时已晚,马队顷刻间冲到跟前,逃跑的人如同圈羊一般全都被赶回来,上百匹快马将商队团团围起来围着商队快马旋转。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拼死抵抗,杨关山一声令下,护卫商队之人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来人既不进攻又不退让,围着商队齐声高喊,呼声、马蹄声震天动地令护卫商队之人人心惶惶战斗志全无。 杨关山深知来人是想逼他们束手就擒,原本货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批货运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丢了实在心疼,一时心急如焚。只见白衣武士跑得越来越快,护送商队众人看得天旋地转,接着黄沙漫天飞舞将整个商队淹没。这时候,马队中一人大喝一声道:“货留下,留你们一条性命。” 漫天黄沙呛得杨关山等人咳嗽声一片苦不堪言,接着听到兵器纷纷掉地的声音,这么大的沙尘就连眼睛也睁不开,哪还有还手之力。来人乘机劫走长安马场的货快马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一盏茶的功夫,扬起的沙尘逐渐散去,来人早已带着货消失得无隐无踪。现场一片狼藉,护送商队的百余人吃尽苦头差点不被黄沙掩埋,更多人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还能站起来的灰头土脸摇摇晃晃,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人吹倒。 劫走货那批人行动迅速,手段老练,一看就知道是行家里手,杨关山恨得咬牙切齿可茫茫大漠到哪里找那些人去?经历此劫,梁肖月倒清醒了,提剑扑到杨关山身边道:“杨场主,货都被人劫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杨关山恨恨不已,这时,一个护送商队的汉子手拿一面旗上前来拱手道:“场主请看。”杨关山夺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严灼心”三个字。 如此情形,梁肖月喃喃道:“难道是严灼心干的?” 前夜他和李香书就为此事争论过,天玄阁只对情报感兴趣,杨关山根本不相信抢劫商队的人是严灼心,从刚才那伙人的模样上来看不就一目了然。那些人也不是天玄阁的下属,当然也不是花依怒的人,如果事情是花依怒做的,她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只劫货不杀人。既然不是花依怒做的,那会是谁呢?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来人分明是寻严灼心的晦气,严灼心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想让他在大漠名誉扫地。如果假冒严灼心之名不是花依怒而是另有其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有人想找严灼心的不痛快,道上疯传严灼心已经找到洛河图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要是那样的话,他和李香书所有的行动不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惊,李香书说过要添一把柴火,把祸水彻底引到严灼心身上,让严灼心跳进黄河洗不清,李香书的手段歹毒,为了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自己可别变成他说的那把柴火。杨关山心中一凉,他回过神看看手下人,在这千里荒无人烟的大漠,死人是家常便饭,他不想当孤魂野鬼,于是急忙命人立刻出发,至少先走出这片荒漠到达安全之地。 可恨马匹骆驼都被劫走,水和干粮也在刚才打斗时丢得差不多,仓促出发行动起来必然处处掣肘。怕什么来什么,刚走了不到一里路,一群黑衣人骑在马背上,高举钢刀呼喊着快马追来。杨关山手下一众人气力全无早就成惊弓之鸟,一时四散而逃。只听马背上一个大胡子的黑衣汉子举刀大喝道:“杀,一个不留......”一声令下,马上的黑衣人就如同秋风扫落叶席卷而来,手起刀落,落在后面的几个人顷刻间血溅当场。 快马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张网刀光剑影将护送商队之人全困在其中宛如待宰的羔羊。在场的都是江湖中人,卧冰饮血刀口余生谁会怕谁?大不了鱼死网破。破釜沉舟反而迸发出无穷气势,众护卫手持刀剑不顾性命向对手猛扑,对手骑马居高临下占据上风,众护卫并挥起刀剑先砍断马腿,待马上的黑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护卫一拥而上将之乱刀分尸。疯狂的反扑颇具效果,毙伤对手十余人,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逃了,可来的人武功不弱,且都是亡命之徒,一场混乱的厮杀,对手占着快马穿插包抄渐渐稳住阵脚。护卫商队众人退到一起将杨关山和梁肖月围在中间,此刻护卫折了大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手也有数十人命丧当场血染黄沙。 从模样上来看,来人都是中原武林中人,杨关山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李香书拿着长安马场的银子收买的亡命徒。可笑自己花的钱买的却是他自己的命,他更没有料到李香书对自己也来这一手,果然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相互利用。李香书对洛河图给予已久,就快到见分晓的时候,李香书怎么可能让自己和他分享洛河图的秘密?杨关山鬼迷心窍吃了这样一个暗亏,心中暗骂李香书背信弃义,只可惜为时已晚。 梁肖月手持带血的铁剑神情慌张,早就六神无主,他脸一黑哭道:“杨场主我不想死,你说怎么办......” 谁不想多活几年,难道杨关山就想死?这种时候谁顾得上谁,各自好自为之吧。对方不想给他们喘息之机,纵马挥刀又冲上来,刀剑相撞喊杀声震天动地。如此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危急时刻,三支箭划破云霄从三个黑衣汉子胸口穿过,将三个黑衣汉子射落马下。如此厉害的弓箭惊得打斗双方顿时停手,又一支马队冲过来,来人风尘仆仆不过十来人,只见他们胯下清一色大宛良马,手中清一色百斤良弓,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英武高大的西域汉子,他生得气度不凡,三百步外并快马拉弓搭箭,一箭射向黑衣死士将领头那个大胡子左边的死士一箭封喉。那大胡子的黑衣死士见状怒不可止,一挥刀命人迎上去。 关外游牧民族弓马娴熟,双方纵马驰骋,百步之外来人数箭齐发,七八个黑衣人应声落马。当双方距离接近到五十步左右时,来人收起弯弓拔出马刀扑上去,快马交错,黑衣死士纷纷倒地,来人却毫发无伤。对方虽然没有几个人却都是厉害的角色,领头的大胡子大骇愣住了,不等他回过神,那三十来岁的汉子箭一般冲到他跟前,马刀一挥大胡子并人头落地,他手下的喽啰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逃,一溜烟逃得无隐无踪。 这一战赢得畅快,来人纷纷举刀高呼尽显游牧民族的豪情。虽说黑衣杀手已经逃之夭夭,可杨关山和梁肖月仍然忐忑不安,荒漠中靠打家劫舍为生之人众多,眼前这些人不知道是敌是友,这一天下来可谓几经波折,手下人早就人心惶惶,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领头那三十来岁的汉子打马来到杨梁二人面前打量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中原人?” 二人相互看一眼,梁肖月一抱手不安的道:“我们的确来自中原,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不等那汉子回答,一匹乌骓马跑过来停在二人面前,骑在马背上的白胡子老头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迎上去道:“杨老板我的朋友,我们有二十几年不见了,你好吗?”那人说着并拥抱杨关山。杨关山感觉莫名其妙,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这样一个朋友。那人扶着杨关山,见杨关山没有认出他,一皱眉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杨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扎西,二十年前我们就是朋友。” 记忆将杨关山拉回二十年前,杨关山想起来了,惊喜的道:“扎西,原来是你,二十几年了,我都快认不出你咯。” 扎西转身左手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对那领头的汉子鞠了个躬道:“头领,这位是我的朋友,中原长安马场的场主杨老板。”接着回头指着那汉子向杨关山介绍道:“杨老板,这是我们头领,大漠中的雄鹰赫里术。” 杨关山和梁肖月学着扎西向那个叫赫里术的人鞠躬,长安马场与西域有众多生意往来,显然那人知道长安马场。那人纵身落到马下哈哈大笑道:“扎西的朋友就是赫里术的朋友,杨老板,久违了。” 扎西一鞠躬对杨关山道:“我的朋友,中原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想请你们到山寨一起喝杯马奶酒,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扎西并无恶意,如此再好不过,杨关山拱手道:“多谢。”说好之后收拾行装出发,关外的游牧民族热情好客,纷纷将马匹让给杨关山等人,众人一边走一边高歌,唱的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谦谦君子 无耻小人 杨关山一行人接受邀请跟随赫里术、扎西等人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在这片荒漠中生活,艰难的生存环境练就的是不屈的性格,宽广的天地铸造豪情壮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往回走的路上尽是欢声笑语的乐观积极,有好酒好肉大家一起分享,好听的故事大家一起畅谈,处处彰显这些西域好汉对朋友的热情。 人们谈论的都是赫里术的事,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不仅因为赫里术是他们的头领,更因为赫里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人说他是天上的的雄鹰,鲲鹏展翅一飞万里;有人说他是狼群的头狼,承担整个部族的生死;有人说他是大漠中的豪杰,一口气能喝十坛最烈的美酒;还有人说他是世上最幸运的男人,娶了大漠中最美的女人为妻。他是最好的父亲,对部落里所有的孩子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密。赫里术是个英雄,男人们喜欢他,他的话就是上天安排,女人们喜欢他,崇尚英雄的荣光,孩子们更喜欢他,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他悄无声息影响手下的人们,手下因此变得豪爽痛快,人人身上都显露出侠义本色。 赫里术是个好汉,在关外,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武功了得,骑射的本领更是无人能及,他曾带领数百铁骑席卷大漠劫富济贫,受到万人敬仰,名声显赫时连大鹏王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关外的武林人士惧怕赫里术,纷纷联起手来想把他剿灭,赫里术的骑兵行踪漂浮不定,大漠千里无烟天高云阔根本找不到他的行踪,只好不了了之。 后来他遇上大漠中的巾帼英雄,一个和赫里术一样英雄的女人,叫古丽的女子。她们相爱并修成正果,两股力量合流,她们选在一条小河下游定居下来。古丽逐渐淡出江湖相夫教子成为这小小家庭的主妇,赫里术承担起这个小家庭的重担,同时用他男人伟岸的身躯支撑部族的未来。虽然这个新生的部族与西域各部落相比小之又小,可部落里的人却格外有活力,她们热情好客,她们与其他部族和睦相处,未来对她们来说充满希望。赫里术继续他的英雄之路,他成为保护往来于大漠中的商旅雄鹰,他为商旅提供庇护,商旅们给他相应的回报,各取所需。近日,往来商旅屡屡被抢,更有甚者被人劫杀在荒漠中,赫里术正是为此事而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到赫里术部族居住的河谷,位于河谷中的一片绿洲,水源为生存提供保障,地域偏僻形成天然屏障,这座小镇正在兴起。远远见到一个全身红衣的蒙面女子牵着一个孩童的手等在小镇门口,赫里术脸上带着甜蜜的笑飞马奔向二人,不住向女人和孩子挥手,那是赫里术的妻子古丽和她们三岁的儿子宝娃。丈夫外出办事,每当太阳落山,妻子孩子就会在此等候丈夫平安归来,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上演,这样的场面倍感温馨。 赫里术亲吻自己的孩子,而后拥抱自己的妻子。这是他牵挂这个家最好的方式,哪怕离开妻子孩子仅仅只有几个时辰,那份思念却是发自内心的。有了家,就有了牵挂,无论再走到哪里只要家在,一声召唤,赫里术就会回到妻子孩子身边。赫里术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作为一个英雄,不仅因为他的铮铮侠骨,更是因为他对家庭的付出,对一个女人的忠贞,这为他赢得更多尊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能像赫里术那样始终对一个女人矢志不渝,这样的男人世上已经不多了。 手下人骑马从她们身边走过,赫里术大声道:“扎西,你去安排杨老板休息。” 扎西应一声对她们恭敬的一低头骑马走进小镇,后面的人依次骑马从她们身边走过。这些人曾今不是赫里术的下属就是古丽的下属,他们对赫里术、古丽二人由衷的敬重,二人就像校阅将士一般等所有人进入小镇才一起回家。 今日虽然有恶战,但所有人都平安回来与家人相聚,对赫里术而言是莫大的幸福。古丽对丈夫做的事很关心,她边走边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赫里术不想让妻子担忧,对她微笑着道:“很顺利。”他对儿子爱不释手,抱着孩子幸福的道:“回家咯。”古丽咯咯笑出声,这家人团聚的喜悦才刚刚开始。 西域豪杰的热情好客在夜里的美酒羊肉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天气寒冷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赫里术命人在干涸的河滩上点起篝火摆下宴席招待杨关山、梁肖月等人,平日里跟随赫里术那些最好的兄弟都来捧场,大碗的美酒下肚,随着人们脸色变红,宴会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这样的气氛之下,任何人都会被感染,酒过三巡,梁肖月早就忘记烦恼醉得不省人事。杨关山也逐渐从戒备中慢热起来,纵使他心中隐藏了多少秘密,在这里缺是另一片天地。几碗酒下肚,坐在身边的扎西借着酒劲一摆手道:“杨老板我的朋友,你的做的是马匹生意,我们这里多的是好马,你要多少有多少,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做生意。”从白天他们骑的骏马来看,他们的马确实神骏,杨关山忽然心头一凉脸色不对。扎西拍着胸脯道:“我们知道杨老板你的货被人抢走,不过你放心,我们保证帮你找回来。” 抢走那批货的人是谁还不知道,杨关山可没有那么乐观。赫里术打量他一眼道:“杨老板,听说抢走你货的是个叫严灼心的人,你能否给我们提供些线索,我们好尽快帮你把货追回来。”杨关山当然知道不是严灼心做的,可他也没有理由为严灼心辩护。赫里术思虑片刻道:“我这些兄弟都是跑江湖的,虽然远离中原,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我们有所耳闻。”他手下人一听纷纷点头,他接着道:“最近流传的消息有很多,都是关于严灼心的,洛河图我们没有兴趣,我们的责任保护往来西域商队的安全,严灼心杀人越货,大家希望我们能抓住他,从他手里把被抢走的货要回来,给大家一个交待。”他轻叹一声又道:“其实我们都不愿相信劫货杀人的是严灼心,杨老板你是中原人,应该知道严灼心的为人,你要知道给我们提供线索就是在帮你自己,我们都希望能帮助你。” 赫里术如此真诚,倒显得杨关山小肚鸡肠。杨关山笑得很难看道:“天玄阁是中原武林当中最隐秘的门派,我只是个商人,一项不理江湖中事,小公子严灼心为人如何我实在不知,还请首领见谅。”杨关山对赫里术一拱手,几天前严灼心还和他们在一起,如今他倒是推得干干净净。 如此,赫里术和他的手下你看我看你大失所望。赫里术端起酒碗笑道:“杨老板不必自责,赫里术向你保证,一定替你找回你丢失的货。” 众人共饮一杯,扎西哈哈大笑一声道:“我的朋友,你有个漂亮的妻子就和赫里术首领的妻子,大漠里的女中豪杰古丽一样漂亮,上天保佑你们生生世世相爱。”听到这话,杨关山脸色骤然悲伤,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二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又是几个轮回,扎西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哪还好意思再追问。 这个夜晚杨关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数不清了,他好像把这二十年来没有喝的酒一夜间都喝光。借酒浇愁愁更愁,喝的越多记忆越清晰,那件他不愿记起的往事涌上心头,仿佛万箭穿心。那件事在他心里埋了二十几年,今天终于还是被人揭开伤疤,他只觉得自己双手都在颤抖,当初就是这双手亲自断送他一生的幸福。那件事龌龊至极,回想起来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直到醉成一滩烂泥被人抬回去。 就连梦里都不得安生,喝下的酒都变成汗水溅湿全身,噩梦将他惊醒,杨关山猛的醒过来,脑海里全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怀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为别人的女人,想到这些,杨关山眼前天昏地暗几乎昏厥。 一个人走到床前递上来一碗茶,杨关山抬起头来一看,见眼前的人是李香书,吓得心头一凉一挥手将李香书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李香书面无表情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茶碗一言不发转身走到桌子面前坐下来倒了一碗茶细品起来,杨关山一身冷汗全身颤抖看着李香书问道:“你是来杀我的?”李香书还是一声不吭,也不看他。杨关山心中就更打鼓,他下床小心翼翼走过去咬牙道:“要杀就杀......” 李香书拿起桌子上的碗又倒了杯茶轻声道:“杨场主,亏心事做多了会做恶梦的。”他将茶碗摆在桌子另一边。 这句话杨关山听着实在恼火,他坐到李香书对面心一横“哼”一声道:“要说亏心事,香书公子只怕比我做得更多。”李香书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杨关山怒火顿时压不住骂道:“你笑什么?” 李香书止住笑声瞟了他一眼道:“我不像阁下那样有出息,为了达到目的给自己的老婆下药送进别的男人怀里。” 杨关山气得差点吐血,指着李香书道:“你......”他胸口一阵剧痛,再也说不出话。 李香书走回去道:“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为了自己的野心能把自己的老婆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杨场主,你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就你这份歹毒也算江湖中一条好汉,不能不让人佩服。” 杨关山怒目圆睁大喝道:“别说了......” 李香书坐下来喃喃道:“你我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他挑了杨关山一眼,再看看那杯茶道:“杨场主,你先喝杯茶消消气。” 杨关山站起来指着李香书喝道:“李香书,你到底想干什么?平日里你和严灼心称兄道弟,暗地里你却想要他的命,你这真无耻之极。” 李香书心平气和道:“杨老板你别生气,要说无耻,你我彼此彼此,要不然咋们怎么会同在一条船上。” 杨关山一挥手骂道:“你少来这一套,今天要不是赫里术那群人,我的脑袋早就搬家了,可笑我杨关山拿自己的银子买自己的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可是你李香书的拿手好戏,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杀我?” 李香书解释道:“今天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 杨关山呵呵一声凑上去道:“误会?李公子,你说的真是轻巧,你当我杨关山是白痴吗?洛河图一旦拿到手,你能和我分享?” 李香书嘴角向上一翘道:“你出三万两银子请鱼肠去劫天下镖局的镖夺取洛河图,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说背信弃义也是你在先,我已经给足了你脸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杨关山一听心中一震,脚下一软坐到凳子上无话可说。李香书不急不忙道:“杨场主,尽管你做事不够厚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愿意和你合作吗?” 杨关山道:“你还不是看中长安马场的财力。” 李香书摇摇头道:“你错了,想和我合作的人多的是,不止你长安马场一家,我看中的是你的手段,只有你这样有手段的人才配和我合作。”杨关山看着李香书,李香书显得很平静道:“今天的事是我太疏忽,不过多死几个人咋们就少花点银子,没什么不好,些咋们还是来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杨关山半信半疑问道:“你不杀我?” 李香书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原本想利用鱼肠,可惜他也是草包,想找洛河图还要靠严灼心。” 杨关山“哎呀”一声心疼的道:“那三十万两银子是我们从风灵镇弄到手的,今天都被那些不明身份的人给劫走了,昨天晚上我提醒过你,凡事要小心谨慎,可你已经派人去杀人,我敢肯定那些人和严灼心、花依怒没有半点关系,我甚至怀疑严灼心已经找到洛河图这个消息也是假的,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被人给耍了,这里是大鹏王的地盘,那个叫赫里术的也在找杀人凶手,我担心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李香书呵呵一声笑道:“我早留了后手,我派出去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洛英山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鹏王要找麻烦就让他去找洛树云好了。”杨关山听后总算松了口气,李香书咬牙道:“这次是我大意,不过那三十万两银子我们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弄到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咋们费那么大劲找洛河图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我已经命人去查那些人的身份,此外,那帮人不是要找丢失的货吗?不妨让他们也帮忙,说不定能替我们揪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杨关山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李香书道:“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跟紧这群人,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关山又问道:“那你呢?” 李香书道:“洛诗禾要去采石城,我正好陪她走一趟,听说严灼心也会去,想知道洛河图在不在他手里一探并知。”李香书走到杨关山身边拍拍杨关山的肩膀道:“杨场主,你我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希望咋们以通力合作,答应过你的事我决不食言。”杨关山终于安心,一转眼,李香书消失在漫漫黑夜。 清晨阳光照亮河谷,部落中的骑手收拾行装聚在河滩准备一次远行。赫里术牵着马在妻子孩子的陪同下与下属会和,出发在即,赫里术对古丽道:“这次出去一定要找到严灼心把丢失的货要回来,部落的人就交给你了。”古丽也是英雄,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她对赫里术轻轻一笑让丈夫安心离去,同时在沉默中告诉骑手们,家里还有女人孩子等他们回来。 扎西骑马冲出来道:“首领,所有人都到齐了。” 赫里术放眼望去,数十骑蓄势待发,他抱起儿子亲亲孩子的额头跨上马背大喝一声:“出发。”一声令下几十匹快马箭一般冲出去。这时候杨关山、梁肖月二人快马追上去,与赫里术一行人合在一起绝尘而去。 采石城又叫黄金城,顾名思义,这里遍地是金子。这座荒漠边缘的城镇,绿洲和黄沙将它点缀得格外精彩,高山和草原让它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夯土垒起的高大堡垒和市井上低矮的院墙交织在一起错落有致整齐干净,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抓一把黄沙可以变成金子,一块石头能雕刻出英雄,一颗小草能长成苍天大树,人们以生活在这里为荣。让这座小城有今日辉煌的那个人就住在城中央那座高大的堡垒中,城主名叫程偃,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人们见到的只有进进出出守卫这座黄金之城的金戈铁马,更没有人知道程偃就是二十年前中原武林当中名噪一时的泰仁山庄庄主程不归。 程偃就是程不归,在中原武林当中已经不是秘密。搅动武林风云的正是这个秘密,当然还有世人的野心。野心原本不是坏事,有野心的人才有坚持不懈的追求,这种追求在不知不觉当中重新布置棋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形成良性循环。然而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有人想成为英雄,就有人想让天下所有人都臣服于脚下,江湖险恶就在正邪不两立之间,做英雄比作恶人艰难百倍,在这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江湖,英雄侠义已经不适合这个世道。 离开白羊城以后,花葵、花蕊追寻花依怒留下的记号赶到采石城。此时已是傍晚,偌大的采石城又该去哪找花依怒的落脚之处。二人无计可施,并在集市上乱闯,心想花依怒总会派人与她们联络。果然,两个脸上蒙着白沙的女子拦住去路,左边一人拱手道:“两位姐姐,花姐姐昨日就到了,她让我们来接两位姐姐。” 与花依怒分别多日,二人心中焦虑不安,花蕊问道:“花姐姐好吗?” 右边女子答道:“花姐姐很好,二位姐姐放心。”于是那两个姑娘在前面引路,二人走在身后跟去。 来到花依怒落脚的客栈,抬头一看,客栈的牌匾上写的都是西域文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严灼心已经拿到洛河图正在赶往采石城,这个消息只怕将所有江湖中人都引到采石城,二人对望一眼回头四下打量一番,就怕被人跟踪。说来也巧,二人刚一转头,就见到李香书和洛诗禾牵着马从街市上走过去,好在她们的打扮李香书与洛诗禾没有认出来。 花蕊一时气愤喃喃道:“李香书号称君子,没想到是个见利忘义的好色之徒。” 她此言未免太过激,花葵看了她一眼道:“李香书与公子有兄弟情分,看在公子的份上,咋们也不该这么说他。”花葵倒是好心,那是因为大家还不知道李香书的为人。花葵接着道:“洛诗禾号称天下第一美女,英雄难过美人关。” 花蕊不快道:“乔木的死关花姐姐什么事,洛诗禾处处与花姐姐作对,公子差点被她害死,这种歹毒的女人算什么美女。” 她如此天真,花葵冷笑道:“洛诗禾是洛英山庄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千金,行事我行我素惯了,那个叫乔木的死了,她没有地方出气,自然就把气撒到姐姐身上。”她忍住道:“走吧,花姐姐还在等我们。” 整间客栈已经被花依怒包下,里面数十个戴白色面纱的女子皆是花依怒的下属。那二人将花葵、花蕊带进花依怒房间中,花依怒席地而坐正在等她们。花葵、花蕊走上去拱手齐声道:“花姐姐。” 未曾料到的是鱼肠也在里面,花蕊一时兴起道:“鱼肠大哥......”花依怒一听狠狠挑了她一眼,花蕊吓得目光迟钝急忙把头低下来。 儿女情长是人之本性,此番情景让花葵想起在白羊城的时候严灼心说的话,她和花蕊是要好的姐妹,一时间为花蕊难过。花葵一抱手道:“花姐姐,我们刚才见到李香书和洛诗禾,她们已经到采石城。” 花依怒没有把洛诗禾放在心上,冷冷问道:“严灼心呢?你们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二人奉命跟着严灼心,现在人盯没了,肯定会被责罚。花葵吞吞吐吐道:“在白羊城的时候我们就和公子分开了,后来公子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 花依怒怒道:“废物,我不是让你们跟着他吗?连个人你们都盯不住。” 花蕊解释道:“姐姐息怒,公子不让我们跟着他,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心想离开姐姐已经有几天了,我们担心姐姐的安危,所以......” 花依怒长袖一挥将摆在案上的东西全打翻,站起来喝道:“还敢顶嘴。” 二人同时退后两步一起跪下,花葵抱手道:“花葵办事不利,甘受姐姐责罚。” 二人到底是出于关心她,何况严灼心不让她们跟着,她们也盯不住。安静片刻,花依怒消消气问道:“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花葵道:“公子离开前说他要去办件事,让我们告诉姐姐,他不久就到采石城来。” 听了这话,花依怒一转身冷冰冰道:“起来吧。” 二人站起来,花蕊道:“姐姐,外面都是公子的传言。” 花依怒道:“都说什么?” 对严灼心的传言传得满天飞,花依怒自然也听说了。花蕊傻乎乎道:“有人说公子已经找到洛河图正在来采石城的路上,有人说公子派人抢了好几个商队,杀了不少人,有人说公子喝酒不给酒钱,还有人......”她停下来看了眼花依怒咬咬嘴唇道:“还有人说公子调戏良家妇女.......” 花蕊真是天真,花葵却替她捏了把汗,就怕这些话激怒花依怒,花蕊被责罚。说到这,鱼肠道:“那么多传言都是关于严灼心的,他们怎么不说所有坏事都是严灼心做的?” 花葵乘机道:“说的没错,公子的为人我们是知道,这些传言只怕没有一句是真的。” 最让花依怒心烦的不是洛河图的下落,而是调戏良家妇女的谣言。无风不起浪,花依怒阴阳怪气的道:“他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 鱼肠、花葵、花蕊三人面面相嘘,相互看一眼,花葵轻声问道:“花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花依怒狠狠道:“他自己惹得麻烦难道还要我给他善后吗?他要是不把洛河图给我,我就和他翻脸。”这么多年,花葵、花蕊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心中不知是何感想。花依怒瞟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下去吧。” 二人拱手道:“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退出去。 等二人退出去,鱼肠道:“离开白羊城时,我和严灼心约定在这会面,我想他很快就到。” 花依怒气愤的道:“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鱼肠声音变得温柔问道:“是吗?”花依怒不过是怄气罢了,被这么一问,心里剩下的只有遗憾。鱼肠表面冷漠内心细腻,他道:“在你心里,洛河图难道真的比严灼心更重要?”这个问题花依怒回答不上,鱼肠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有人假借严灼心之名抢劫商队,散布谣言,目的是想把他引到采石城。”花依怒还是不作答,鱼肠斩钉截铁道:“你要洛河图我替你去拿,你想和他在一起我就去杀了辛捷楚。”鱼肠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停下来道:“小心两个人。”他接着说出两个名道:“严少度,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李香书,我从来不相信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说完头也不回走出去。 再次见到鱼肠,花蕊觉得也许就是天意,她固执的没有去休息,而是守在在门口等待鱼肠。鱼肠从屋里走出来,花蕊欢喜的迎上去道:“鱼肠大哥......”谁知鱼肠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对她一点头大摇大摆离去。 花蕊好生失望,就像吃了黄莲一般。花葵见状轻轻走到她身边轻叹一声道:“你的心意他迟早会明白的。”花蕊心中痛楚,泪水在眼角打转。花葵心痛不矣,对她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道:“走吧。”扶着她一起回房。 刚进门将房门关上,只听到门外有人议论,其中一人道:“你们鱼肠不会喜欢花姐姐吧?”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他看花姐姐的眼神就不对劲。” 又一人道:“别瞎说,要是被花姐姐听到,又要受罚,谁不知道花姐姐只喜欢严公子,其实她心里是放不下严公子的,依我看花姐姐是想用找洛河图的名义引起严公子的注意,花姐姐和严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们分分合合这就叫打情骂俏。”说完咯咯一阵欢笑。 一人又道:“你胡说什么?难道你爱过男人。” 门外又是一片欢笑,她们的笑声却一刀刀刺在花蕊心里,花蕊心痛万分,泪水“唰”一声落下来。花葵见她实在可伶,打开门斥责门外的人道:“你们胡说什么?管好你们的嘴。”几个人吓得不敢说话,对花葵一鞠躬急忙离开。花裤关好门转身见花蕊趴在桌子上痛哭,她摇摇头走过去轻轻拍拍花蕊安慰道:“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她安慰的话使花蕊找到依靠的肩膀,花蕊抱住她哭道:“为什么是花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花葵深吸一口气,她心里也藏着秘密,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时常患得患失。花蕊的哭声引出花葵的泪水,在她们四姐妹中,花葵的年龄最大,是其余三个人的姐姐,她咬牙伤感的道:“我们的命都是花姐姐的,还有什么儿女私情......” 二人不知道此刻花依怒就站在门外,她们的对话,包括之前门外那几个女子的对话花依怒都听在耳朵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花依怒不是铁石心肠,花蕊的哭声叫她心中七上八下。花葵、花蕊、花叶、花胚四个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教她们武功,把她们带到江湖,就像当初月宫如对她一样,她们之间的感情情同姐妹,她又像是她们的母亲,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女儿一生漂泊江湖,花依怒当然不例外。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固执,她们四个姑娘花一样的年纪不该在江湖上过血雨腥风的生活。也许就像刚才那几个女子说的,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与严灼心赌气,她也是个女人,需要依靠陪伴,在她心里,洛河图和严灼心哪个更重要其实她心里分得很清楚的。花依怒又一次被悲伤彻底击败,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伤心落泪,她的心就随着事情的进展起起伏伏,更悔恨当初撂下狠话只要严灼心把洛河图给她,她们之间就两清了。然而,多年的感情,她们之间就真的能互不相欠吗?她为什么要成全严灼心和辛捷楚?为什么要对抢走她一切的那个女人手下留情?花依怒落下热泪,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花依怒独自走出去,街市上渐渐散去的行人,关闭的铺面,亮起的灯火以及冬夜的寒风,一切在她眼前都显得黯淡无光。天黑了,她走进一家西域人开的酒肆独醉,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几碗酒下肚,所有的情绪如潮水一样迸涌而出。人活一世谁都应该有几个知心朋友,伤心的时有人倾诉,高兴的时有人分享,有酒时一起畅饮,低谷时有人拉一把。可她有什么?她真的能当朋友的人只有严灼心和居士易,偏偏居士易还与她正邪不两立,剩下的就只有残破的日月宫,在花葵等人面前,她不能露出半点软弱,弱者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她身上承担着众多姐妹的性命,软弱会召来灭顶之灾,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绝望。花依怒端起酒碗大喝一起,不觉哈哈苦笑一声。 严少度手握折扇闯进来道:“花姐姐,你一个人喝酒呀?我来陪你呀!”她说着坐到花依怒对面。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徐妙笔,关于严灼心那些谣言他也有份,要是让花依怒知道那还得了,怒徐妙笔躲还躲不及。严少度见他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看了他一眼,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道:“徐兄,你怎么了?见到花姐姐你不高兴吗?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严少度装的真像,却把徐妙笔吓出一身冷汗,她要是把那些事告诉花依怒,自己就有八个脑子也不够花依怒砍的。徐妙笔忙走过来一抱手问候道:“花姑娘。” 花依怒意味深长的打量二人一眼盯着严少度道:“你跟踪我。” 严少度显得格外放松道:“花姐姐你可别冤枉我,分明是你和我有缘分。”她对徐妙笔道:“你说是吧徐兄。” 徐妙笔心虚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说着把头低下。 从他脸上花依怒似乎看到些诡异,并斜眼看着他狠狠道:“徐妙笔,你有事情瞒我。” 徐妙笔心跳加快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敢骗花姑娘你。” 严少度却道:“花姐姐你别听他的,他的确有事瞒你。”徐妙笔真怕严少度把事情都告诉花依怒,目光中都是哀求。严少度一笑道:“花姐姐,你别看徐兄老实巴交,他偷了严兄的银子,又怕你责备,所以才会这样,其实就凭徐兄和严兄的关系,别说偷了严兄的银子,就是偷了严兄的老婆,严兄也不会生气。” 她说谎的本事可是一套一套的,徐妙笔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只是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火了点。花依怒大怒,一掌拍在案上喝道:“你说什么?” 严少度一皱眉道:“哎呀,都是我的错,我怎么给忘了,花姐姐你想做严兄的老婆,花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不客气的倒了碗酒端起来道:“花姐姐你一个人喝酒未免太无趣,我敬你一杯,就算是我向你赔罪。”花依怒一动不动,严少度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花依怒见状才端起酒碗把碗里的酒饮下。严少度大喜道:“痛快。”她一挥手喊来酒馆老板,丢一锭银子在案上道:“老板,在给我来坛酒。” 店老板收起银子拿酒去,花依怒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严少度道:“花姐姐你急什么?我还有秘密要告诉你。” 店老板送酒上来,严少度满上三碗酒,花依怒打量着她道:“有话快说。” 严少度微微一笑端起酒碗道:“花姐姐你别急,咋们再喝一碗。”她一看徐妙笔道:“徐兄,不给面子吗?”严少度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徐妙笔感到一丝不安,他无奈之下还是端起酒碗与二人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把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严少度喃喃道:“道上的传言想必花姐姐你都听说了,花姐姐是聪明人,你不会相信那些传言是真的吧?” 她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说花依怒不够聪明,花依怒冷笑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严少度道:“严兄是在下的朋友,身为朋友,我相信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干那些龌龊的事情。” 这话让花依怒十分不快问道:“严灼心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那么相信他?” 严少度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因为喜欢他的人不止你一个。”花依怒忍无可忍,一掌向严少度劈去。严少度往后一闪,花依怒劈了个空。严少度甜甜一笑道:“花姐姐你干嘛动手,打坏东西你赔吗?” 花依怒骂道:“你少贫,我看就是你在搞鬼。”她举起手掌又一掌劈来,眼前却一阵模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花依怒知道上了当道:“你在酒里下了药。” 严少度拍拍手道:“花姐姐你是越来越聪明了。”花依怒眼前一黑昏过去。 酒馆的老板原来是严少度的下属,他带着四个白衣女子走到严少度身边,店老板右手放在胸前一俯身道:“公子你有什么吩咐。” 严少度站起来走到那五人身旁回头看花依怒一眼道:“把她带回去,派人照顾好她,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你们也别想活。”那店老板一挥手,四名女子上前架走花依怒。 酒馆门口早已备下马车,四个白衣女子乘夜色将花依怒装进马车,赶着马车往城堡的方向跑去。看着马车远去,徐妙笔十分担忧,就怕严少度对花依怒不利,他走到严少度身后问道:“严姑娘,你想把她带到哪去?” 严少度对他一笑答道:“花依怒的命比你的命要值钱,我没把你怎么样,更不敢把她怎么样。”话怎么能这么说,徐妙笔忍气吞声不说话了。 那店老板一俯身道:“公子,城主请你尽快回去。” 严少度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道:“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人,还想让我背黑锅,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告诉爹,办完事我自然会回去。”她转头问道:“人是谁杀的你们查到没有?” 那人道:“已经有眉目了。” 严少度嬉皮笑脸的走回到徐妙笔身边道:“徐兄,有场好戏可看,不知徐兄有没有兴趣陪我去看看?”她根本没有征求徐妙笔同意的意思,就算徐妙笔不想去也由不得自己。严少度迈开脚步走在前面,跟着她虽然凶险,却刺激有趣,离开她,在采石城徐妙还真不知道怎么个活法,于是笔紧跟上去。 说起来也怪,采石城就像是严少度自家的后院,对严少度而言熟门熟路,而在这遇上的人对她皆恭恭敬敬,人人都称她少爷,仿佛所有人都是她的下属。在采石城能有如此实力的只有程不归,莫非她和采石城城主有什么关系不成?可徐妙笔只听说过程不归膝下有两个儿子,程少度和程少依,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如果严少度和程不归没有什么关系,那她只有可能是大鹏王的人,众所周知,大鹏王和程不归是亲家,说到底他们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干嘛监守自盗去抢洛河图?费那么大周折挑起武林争斗?徐妙笔百思不得其解。 街道上人影熙熙,一边走,徐妙笔再次问道:“严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严少度一蹦一跳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人?” 徐妙笔嬉笑道:“我要是知道你是什么人,还用问吗?” 严少度道:“你不是号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不如你算一卦。” 徐妙笔为难的道:“我那点雕虫小技就为了混口饭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严姑娘你,你就别拿我寻开心咯。” 严少度道:“我就喜欢拿你寻开心,你能把我怎么样?”徐妙笔答不上来,严少度道:“徐兄,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你咯,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她转头一笑接着往前走,这种赞扬的话徐妙笔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又往前走了几步,四个持刀武士不知道从那里冲出来的,拦在严少度前面半跪下道:“属下拜见少爷。” 严少度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带头的汉子答道:“准备好了,一切都掌握当中。” 严少度“好”一声道:“带我去看看。” 四个武士向前引路,将严少度引入一条小巷当中。徐妙笔虽然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谁要是被严少度盯上,算是倒大霉咯。跟上去一看究竟,武士将她们从后门引入一家客栈,又是客栈,徐妙笔心想,难不成采石城里的客栈都是严少度开的不成。 推开房门走进一间房中,里面又是四个持刀的武士,见到严少度一起拱手行礼。一个武士将房门关上提刀抱手道:“公子,人就在隔壁。” 墙上有小孔,便于随时监视隔壁房间里的动静。想必这个房间经过精心设计,这里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却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严少度走过去,从小孔中看到隔壁房间亮着灯,李香书和洛诗禾都在屋里,她嘴角上扬不禁露出微笑转身问道:“有没有惊动她们?” 带头的武士道:“一切按公子吩咐,她们在城里的几个据点都在属下的监视之下,不敢有半点差池。” 严少度狠狠道:“好,传令下去,不许放走一个。” 领头那武士抱手道:“是公子。”于是打开门匆匆跑出去传严少度的令。 今夜又要有人丧命,她到底要对付谁,徐妙笔好生好奇,却又不敢去看。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道:“李大哥,采石城远离中原,洛英山庄鞭长莫及,大师兄不知去向,二师兄下落不明,你说该怎么办?” 另一人道:“不用担心,有我呢。” 二人的声音如此耳熟,徐妙笔自言自语道:“李公子,洛诗禾......”他将目光朝严少度投去,显然是在质问严少度为什么要对李香书下手,毕竟李香书是严灼心的兄弟。 他的质问是无效的,严少度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他说话的份。就听到隔壁洛诗禾道:“严灼心不拘一格不过是行事乖张罢了,我原以为他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没想到他却是个奸佞小人,这次总算看清他的真面目。” 洛诗禾此言毫无由头,徐妙笔听得实在气愤,还以为李香书会为严灼心辩解几句,谁知李香书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大哥杀人越货虽说只是传言,可无风不起浪,天玄阁是武林中最隐秘的门派,这次就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说话。” 他与严灼心情同手足,就算不相信严灼心的为人,也不该这么说严灼心,这话徐妙笔听得下巴都掉下来。严少度更是气愤不已,叽里咕噜骂道:“暗箭伤人嫁祸于人,真是个伪君子。”她说的是谁?难道是李香书?徐妙笔这下子彻底糊涂了。 严少度从那个小孔往隔壁屋望去,洛诗禾慢慢走到李香书身边,目光柔情的看着李香书道:“大师兄和二师兄一定是被人害了,他们突然失踪,不是严灼心做的手脚也和花依怒脱不了干系,李大哥,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一定要帮我。”说着并扑进李香书怀里。 这般打情骂俏,严少度暗骂洛诗禾、李香书不要脸,同时自言自语道:“真是瞎了眼......” 洛诗禾接着道:“只有得到洛河图,爹才能号令江湖对抗程不归,我可不想嫁给那个叫什么程少依的。” 听到这,严少度脸上表情阴沉下里,一挥手道:“动手。” 手下武士拱手得令,两个武士打开门悄悄来到洛诗禾房门外,那二人分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插在窗子上对着里面一吹气,两股青烟在洛诗禾房间中散开。清香味吸到鼻孔中,洛诗禾头一晕道:“什么味道?” 李香书大急道:“是迷香......”话刚出口,洛诗禾晕过去倒在怀里。大难临头,李香书哪还顾得上美人在怀,他屏气凝神将洛诗禾一推,洛诗禾倒在地上,他一点不心疼,纵身撞开窗子逃出去。 李香书逃出房间,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十余个白衣武士持刀突然从暗处冒出将他团团围住。严少度等人所在的房间房门大开,严少度拍拍手走出来道:“大难临头丢下同伴不管只顾自己逃命,香书公子不愧是正人君子,少见少见。”两个白衣武士让开一个缺口,严少度走到李香书前面停下道:“就是不知道要是那位洛大小姐醒来会作何感想。” 李香书的目光当中多了许多看不懂的内容,狠狠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世人眼中的正人君子一转眼变成无耻小人,徐妙笔这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追问道:“李公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李香书见严少度人多势众,一听徐妙笔的话,装作无辜的模样皱眉道:“徐兄你要相信我,这一切都是洛诗禾让我干的,我只是被她蒙蔽了。” 刚才还和洛诗禾卿卿我我,一转眼就变了脸,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他算什么英雄好汉,徐妙笔算彻底看清李香书是个什么人,洛诗禾是可恶,但与李香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严少度瞟了徐妙笔一眼道:“徐兄,看错这位李兄的不止你一个人,有人把他当做手足兄弟,他却想害人家身败名裂,你说这种不讲一点道义的人是不是该死?” 李香书点点头道:“好啊,原来散布谣言的人是你。” 严少度哈哈大笑道:“没错是我,可我没想到的是该来的人没有来,倒是引出你的狐狸尾巴,也算是意外收获吧。”耳边传来打斗声和厮杀声,李香书一惊,严少度道:“真是抱歉,李兄,你手下那些乌合之众你大概是等不到了,怪只怪你不自量力,你想让我替你背黑锅,门都没有,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她往后一退,十余个武士挥起弯刀扑上去。 李香书气急败坏,从腰间拔出软剑骂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只见两把弯刀朝他头顶劈去,李香书提剑挑开两把弯刀,纵身使出连环腿踢出两脚将两个白衣武士踢倒在地。他刚落地,另外两个白衣武士挥刀朝他下盘扫来,李香书眼疾手快,高高跃起挥剑使出一招彗星胧月,手里的软剑从两个白衣武士喉咙上刺过去,两个白衣武士应声倒地,喉咙上留下一道血痕。 李香书的武艺深不可测,不出一招二死二伤,只见软剑在他手中一旋转,一剑刺进另一人胸口。举手投足间十余个武士被他打得七零八落,如此下去一定会被他全杀光。严少度岂能坐视不理,她手握折扇一跃而起扑向李香书,手里的折扇向李香书身上几处大穴点去。二人动手,自然没有旁人的事,白衣武士纷纷退开,但见李香书先是全力防守,等严少度变换招式之机抓住机会横扫一剑,严少度大急,连忙施展轻功被逼得连连后退。 严少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对手,险些吃大亏。一个武士抛出一把铁剑喝道:“公子接剑。”严少度顺手接过宝剑,借力打力持剑向李香书一指,剑鞘如同一道闪电射向李香书,眨眼之间并出现在李香书眼前。李香书大骇,急忙闪身一躲,剑鞘从腰间擦过,衣裳竟被割破一道口子,就像被铁剑刺破一般。刚躲过去飞来的剑鞘,严少度挥剑摆出五朵剑花分别刺向他几处要害,李香书泰然处之,手里的软剑舞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严少度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 二十招过去僵持不下,李香书越战越勇,严少度却渐显疲惫之态。倘若二人武功在不相伯仲之间,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也不在话下,仅仅拆了二十余招,严少度并如此吃力,足见李香书的武功不是她能比的。门外整齐的脚步身传来,数十个白衣武士举着火把赶来助阵。要所有人加在一起车轮战,李香书全无胜算,况且严少度的帮手肯定会越来越多,他心想,不如乘此时还有气力尽早脱身,免得白白耗费功力,到那时难以脱身。李香书打定主意,奋力搏三招,严少度招架不及连连后退,李香书见状高高跃起,同时运足功力与左手使出幻影神针绝技射出数枚飞针,想借夜色掩护严少度防备不及时取她性命。 一个白衣武士见到飞来的点点火星,大喝道:“公子小心。”那人护主心切挡在严少度面前,飞针从那人胸口穿心而过,那人顿时倒地。 严少度吓得往后退一步,低头一看,那人已经死于非命。如果不是手下人舍命相救,此刻已经命丧当场,严少度大气喝道:“调集人手全城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赶来支援的武士拱手道:“是公子。”说罢,举着火把纷纷往外扑。 众人刚走,一个浑身是血,手持带血弯刀的武士冲进来半跪道:“回禀公子,那些人多数已经被属下剿灭,剩余的七八个人逃走了。” 严少度迈开脚步往前走两步狠狠道:“谁都别想跑,让狼群去找他们。” 那人抱手道:“是公子。”说完站起来跑出去。 严少度走到洛诗禾房间门前一脚踢开房门走进去,洛诗禾中了迷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她蹲下来伸手摸摸洛诗禾的脸喃喃道:“洛诗禾呀洛诗禾,你机关算尽,只怕到死都不会相信李香书在利用你。”她不屑的一笑站起来对手下人道:“把她也带回去。”于是转身走出房门。 刚才的打斗真够凶险的,徐妙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到严少度身后叹道:“没想到李香书是这样的人,枉费大家与他相交一场。”严少度没有回答,她只想证明杀人的不是她,以免严灼心误会,她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一失足成千古恨,李香书苦心谋划从来算无一失,没想到栽在严少度手里,真可谓阴沟里翻了船。一场恶斗折损众多下属大败而逃,严少度又命人全城搜捕,如此一来,采石城全无藏身之地,只好灰头土脸彻到城外。天冷得能把人冻死,要是找不到避风的所在,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李香书并不像世人想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他阴险狡诈,内心狠毒阴暗睚眦必较,这个仇他记在心里只怕永远不可能忘记。 侥幸逃脱的死士追寻踪迹找到李香书,刚见面,领头的汉子提刀拱手在李香书身后道:“公子,这次咋们吃的亏不小,城里的兄弟就剩我们几个逃了出来。” 李香书转身走到那人身边问道:“有人跟踪吗?” 那人摇摇头道:“应该没有。” 李香书轻轻一笑道:“很好。”他向前走两步忽然拔出软剑,一道寒光闪过,追来的死士尽数倒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 群狼嗅着逃跑死士身上的味道找到他们,可惜往来一步,所有逃跑的死士都已经死了。李香书的诡诈不仅是他的隐忍,还有他的心思缜密,他是世上最会利用黑夜的人,让所有的一切都向有利他的方向发展。要是那么多人跟着他肯定会留下痕迹,行踪容易暴露,只要有银子,世上不缺为他卖命的人,他干脆把人都杀了灭口,如此一来他孤身一人逃到哪里都方便。 可严少度也是个固执的人,一项有仇必报绝不拖泥带水。行走在西域路上的商队就是采石城的血液,没有商品贸易,采石城就会背黄沙掩埋,她让手下人抢劫商队的货物嫁祸严灼心不过是想和严灼心开个玩笑,等严灼心来找她,她自然就会把抢来的货还回去。哪料到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想把杀人越货的事情推到严灼心身上,要是那样的话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笔糊涂账她绝不会认。追查之后,万万没想不到幕后黑手竟然是李香书,他要是敢作敢当不失为江湖恶汉,眼见事情败露却一口咬定是洛诗禾指使他干的,把所有事情推到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人还不如洛诗禾光明磊落,不但不是什么君子,连个男人都不是,就算是替天行道,严少度岂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采石城的白天黑夜是不同的两个极端,太阳出来的时候人们照常买卖,前夜的刀光剑影没有留下一点血腥味。许多事更适合在夜里做,比如杀人。花依怒一夜未归,花葵、花蕊急不可耐,一早就派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前夜的厮杀她们有所耳闻,就怕花依怒有什么不测。 阳光明媚,天上没有一朵云彩,严少度与徐妙笔坐在酒肆中享受阳光的同时品点心。严少度似乎了无心事没有一点烦恼,那是自然,李香书虽然逃了,但她早就胸有成竹。徐妙笔的处境与她大不相同,连日来发生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他再怎么没心没肺,一时之间哪能消化那么多。 花葵、花蕊焦急的从门前经过,她们二人虽然没有见到他和严少度,徐妙笔一时心慌,不用说,二人一定是在找花依怒的下落,花依怒眼下在严少度手中,自己还是帮凶,他不禁看了严少度一眼。严少度注意到花葵、花蕊二人,匆忙站起来朝二人追去,徐妙笔心想,她不会明目张胆也要对花葵、花蕊下手吧,来不及多想跟上去。 严少度走到花葵、花蕊二人身后,用折扇分别在二人肩上一敲,二人警觉的提剑转过身,见是严少度和徐妙笔,又把剑放下。严少度青涩的笑着问道:“你们来这里干嘛?”来干嘛不是要问她自己吗?她又何必明知故问。花葵记住了鱼肠的话,对严少度冷眼相看,严少度眉毛上扬喃喃道:“虽然本公子英俊潇洒,可你也没有必要那么看着我。” 花葵除了暗骂她自作多情别无他法,花蕊却抓住救命稻草道:“严公子,花姐姐失踪了,我们四处打听都没有她的消息,你和公子是朋友,看在公子的份上你要帮帮我们。” 严少度眼球咕噜咕噜直转道:“是吗?”徐妙笔见她这副摸样又恨又气,可他自己已经被严少度托进泥潭了,这时候再想脱身晚了。严少度看了徐妙笔一眼道:“花依怒武功那么高,你们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此地要是中原那好说,可这里是采石城,这种话丝毫不能花葵、花蕊宽心。一只鹰在天空盘旋,严少度抬头望去,鹰朝东边的荒漠飞去,她回过头对二人一笑道:“好吧,看在严兄的面子上我帮你们找花依怒的下落,不过你们要听我的话。” 二人相互看一眼,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一匹快马横穿街市,马上的白衣武士翻身下马半跪在严少度跟前道:“公子,找到那些人的下落了。” 严少度用力握紧折扇恨恨道:“这回看你往哪逃。” 天气突变,正午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在荒漠中肆虐,天气骤然变冷,这一切与严冬配合得天衣无缝。李香书不会甘于这样失败,在他心中,当下遇到的挫折不过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为了得到洛河图隐忍至今,要么得到洛河图,要么死。采石城一时之间是回不去了,俗话说的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摆脱严少度的纠缠后,他孤身一人往东走先和手下人会和,想等风声过去以后再图洛河图。 百余名黑衣死士骑马赶来与他会和,领头的一个是四十来岁身高八尺,生得一副黑脸,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另一个同样身材高大,但瘦的只剩一副枯骨,脸色苍白,这二人是山东道上的惯匪,一项要钱不要命杀人不眨眼。黑脸大汉人称活阎王,名叫武进山,白脸的叫白面虎耿忠,李香书想在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自然要有足够的实力,他们两人早就臣服于李香书,鞍前马后成为李香书的马前卒。 铁枪会与黄河帮明争暗斗争夺山东的地盘,他们互相防备不给对方一点机会,武林中其它门派当然固然对山东的地盘垂涎三尺,但畏惧铁枪会与黄河帮的实力不敢伸手。别人不敢伸手,山东道上并出现势力空白区,李香书敏锐的抓住时机,他借着长安马场的财力暗中大肆收买人心,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填补了山东道上势力空白。然而,他想要的不仅是山东,他还想要整个武林,只要得到洛河图,他就能号令天下。 曾今人人都赞美他是天纵英才,但几次落榜世人对他颇有微词。李香书有野、有手段,他不能忍受世人的冷眼,更不能接受冷嘲热讽,再看这世道的冷漠,好人没好报,恶人却活得潇洒痛快,什么香书公子,什么谦谦君子,在物欲横飞面前一文不值。即使学富五车饱读圣贤书,还不如别人使点银子、花点心思、拍句马屁、送个女人。别人为达目的可以出卖一切,他为什么不可以?以他的聪明才智不屑于溜须拍马,可他也能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谁不是费尽心思得到一切才开始为自己洗白,他要向世人证明自己就是实至名归的英雄豪杰,阻拦他的人都要死。天玄阁无所不知,早就该察觉李香书的野心,奈何严灼心太信任他,他骗了严灼心也骗了整个天下,如今他已成气候,中原武林他再也不怕任何人。 白脸的耿忠拱手道:“李公子,这次咋们折了不少人。” 李香书哈哈大笑一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就是死几个人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人越少你们能分到的银子就越多,何乐而不为。” 他说的轻松,这不是银子的事,弄不好会丢了性命。耿忠和武进山面面相嘘,武进山苍白的声音道:“可是公子,咋们的计划已经落空,此地远离中原,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看......”武进山心虚的瞟了李香书一看道:“不如先回中原保存实力,另行它图。” 李香书呵呵一声狠狠道:“是我大意了,可我还没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就这样回去日后我哪还有脸在江湖上混。”既然如此,余人并无话可说。 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众人抬头望去,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接着听到豪迈的呼喊声,上百个白衣武士在严少度带领下朝他们扑来。真是阴魂不散,不等反应过来,马上的白衣武士将手中的弯刀抛出来,李香书手下黑衣杀手惨叫声连连,十余个人顿时落马而亡。 转眼间严少度率领人马冲到眼前,双反拉开阵势严阵以待。那只鹰落到严少度肩上,严少度得意的笑道:“李兄,你怎么不记住教训,想逃也要逃远点。” 可恨前夜没有把她杀了,李香书恨得咬牙切齿道:“姓严的贱人,你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好,你想杀我只怕没那么容易。” 严少度道:“不做亏心事,老天爷当然站在我这边,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李香书仰天长啸一声,指着严少度挑拨道:“花葵、花蕊,你们倒是问问这个姓严的,是谁散布的谣言要害严灼心。” 早就怀疑严少度不可信,这下子二人明白了,原来散布谣言的人是严少度,顿时大气,一跃拔剑挡在严少度面前,花葵剑一指骂道:“姓严的,我们早就怀疑你不是好人,你说为什么要害公子?” 严少度哭笑不得“喂”一声对二人道:“我说你们搞清楚状况没有?是我要害他还是这位道貌岸然的李公子要害他。”于是,一指李香书道:“李香书,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 二人自然相信李香书不愿相信她,花蕊骂道:“李公子和严公子是结义兄弟,他怎么会害公子呢?你还血口喷人。” 李香书的卑鄙之处就在于完美利用自己的名声以及和严灼心关系,不明情由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他会害严灼心。严少度暗骂花葵、花蕊是傻瓜,懒得与傻瓜说话。徐妙笔使劲摇摇头叹道道:“二位姑娘,真正想害严兄的那个人就是他。”说话的同时指向李香书。 花葵、花蕊实在不愿相信,同时转身望向李香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狡辩无济于事,李香书早起了杀心,二人刚一转身,他并高高跃起乘二人不备一连踢出两脚重重踢在二人胸口,二人身体轻飘飘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身负重伤。手段如此卑劣,严少度等人愤怒不已。李香书打伤花葵、花蕊二人并是恶战开始的线号,无需多言,白衣武士纵马向对方阵中杀去。 顷刻间天崩地裂飞沙走石,厮杀声、刀剑相撞打出的响声乱作一团,黑白双方扭打在一起,真可谓魏晋分明。狂风袭来,开始搅动混乱的局面,徐妙笔努力将花葵、花蕊二人扶到安全之地,免得被双方驰骋的快马踩伤。严少度不是李香书的敌手,岂会不自量力,她在五名高手助阵下围攻李香书,即使李香书武功高强,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奔腾的骏马与围攻李香书的高手逐渐分成两个阵营,厮杀进入白热化,双方皆死伤无数。 狂风助阵帮了严少度,武进山、耿忠及手下人不适应马上的打斗,在烈烈寒风中眼睛都睁不开,哪敌得过马上天下的西域汉子。更要命的是,就在此时,赫里术带领族人赶到,李香书手下人抵挡白衣武士进攻就已经捉衿见肘,赫里术的到来给严少度带来生力军,局势顿时明朗起来。转眼之间死伤大半,武进山、耿忠等人敌不过,只好带领剩余的死士向荒漠中逃去,对手穷追不舍,不幸落在后面的人纷纷死于弯刀之下。 严少度还在于李香书恶斗,手下人担心她的安危,全力追赶逃走的人一里路,见武进山等人全无斗志,只想逃跑,并任他们逃去,赶回来相助严少度。此时,围在李香书身边的武士越来越多,李香书使出平身所学杀伤数人,武士人手再多皆无济于事。不过,他总有打累的一天,他能杀得了十人难道能杀得完上百人不成。 赫里术及手下人在一旁围观,自从见到严少度的第一眼,赫里术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她,她们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赫里术没有想到在这里巧遇她,更没有想到此生她们还能再见面,他脑海中都是过去一段美好的时光。 跟随赫里术等人巧遇李香书,这种尴尬无从说起,杨关山和梁肖月却提心吊胆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不该帮忙。可话说回来,在场这么多人都想拿李香书的命去祭奠那些被他杀了的亡魂,他们能帮上什么忙?这次李香书栽了个大跟头,他自己种的苦果只能他自己尝,能不能杀出重围只能看他的造化。 擒贼先擒王,李香书见难以脱身而去,横下心使出上乘武功专攻严少度,他一招千里走单骑扑向严少度,手中软剑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严少度招架不及,李香书运足功力与左掌,一掌打在严少度肩上,严少度“啊”一声嘴角落下血丝,她脚下站不稳连连后退。李香书寸土必争,寸步不让,刺出一剑直取严少喉咙。 这一招来势汹汹,严少度万万躲不过去。赫里术如天山的雄鹰一般跃起,直扑向严少度,他右手抱住严少度的腰,左手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抓住李香书手中软剑,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李香书一愣,赫里术踢起一脚,李香书运足功力左掌打出,一身巨响,拳脚相拼两人各自退去。李香书借力打力,一跃展翅高飞,一脚将马背上的一个武士踢下去,落到马背上“驾”一声逃之夭夭。 严少度与赫里术目光相对,久违的喜悦越上心头。就是这个男人,让她心碎了这么多年,就是这个男人,让她想了那么多年。赫里术是大漠中的英雄,他英俊伟岸,没有女人能抵挡住他身上的魅力,只可惜这个男人还是让她伤透了心,让她不再相信世上的情爱。 她和这个男人早就恩断义绝,心里刚升起的喜悦一下子被悲伤盖过去,严少度一掌打在赫里术身上将他推开。她最后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她早就立过誓不再见这个男人,她走到白术面前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快马向采石城的方向跑去。手下人纷纷追随,徐妙笔瞧出她的心事,对她做过的那些错事事早就抛之脑后反而对她倍感同情,他照顾着花葵、花蕊也追上去。 天空飘起雪花,那是严少度心中悲伤,她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那时她少不更事,却自始至终那么固执。她爱上一个男人,尽管她知道那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爱情,她依旧憧憬那个男人最终能带她走。事与愿违,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她努力过,她央求过,甚至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那个男人,结果换来的还是那个男人的离开。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那是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冒险,那也是她对身世命运不甘的最后一次抵抗。她把她的天真和幻想就此埋葬,也埋葬一个女孩对爱情的渴望。 徐妙笔就知道劝不住她,但还是不遗余力的想试一试,结果可想而知。往事不堪回首,对她而言,早就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世上没有什么是她过不了的难关,一夜过后,她心情放松下来,她已经找到屠杀商队的凶手洗清自己的嫌疑,并安排人照顾花葵、花蕊,押上徐妙笔回家。 程家公子 桃花印记 每当失意的时候就会想起家,家是每个人最大的依靠。严少度以为自己不再天真,其实她就是个天真的姑娘,有些东西注定是与身俱来的,不可能改变也改变不了,就像她对家的依恋从不会减少半分。采石城里那座最大城堡寄托她二十年所有的梦想,隐藏了她所有的秘密,在干涸的荒漠中给她源源不绝的力量,无时无刻给她以温暖。 单凭几句关心的话,如果就能让严少度把他当成自己人,那徐妙笔就太天真了。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能杀了他,就只能随时随地看住他,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那座高大的城堡名叫白驼宫,从名字上来看满是西域风情的味道,牌匾上却是三个金色汉子。这是座用夯土垒成风格独特的堡垒,远远望去,城墙坚不可摧气势恢宏,尽显黄金之城的荣耀。城堡门口有武士把守,人们可以靠近却不能随意出入。严少度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守门的武士不但不阻拦,相反连连问好,至此,严少度的身份徐妙笔已经猜出个七八分,他心想,看来天玄阁并非面面俱到,至少程不归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儿严灼心却不知道。 进门之后见到守卫来回巡逻,相比之下暗哨、暗堡恐怕不计其数,整个城堡活脱脱就是一个要塞,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惊叹着,蓝月出现在身后阴阳怪气问道:“去哪?” 严少度与徐妙笔转过身来,显然蓝月对她将徐妙笔带进城堡不太高兴,徐妙笔识趣的往后靠了靠。严少度看了徐妙笔一眼,嬉皮笑脸的迎上去扶着她道:“嫂子,还是你对我最好,我刚一回来你就来接我。” 蓝月微微一笑冷眼道:“无事献殷勤,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严少度道:“哪有,很久不见嫂子,想你咯。”她甜甜笑着拱手道:“路上多谢嫂子照应。” 蓝月“哼”一声道:“你用不着对我嬉皮笑脸的。”接着她走到徐妙笔身上打量着徐妙笔,吓得徐妙笔汗毛直立。蓝月转头对严少度道:“你把这个人带回来干嘛?” 严少度笑着挡在徐妙笔前面道:“我觉得这个人有趣,所以带他回来陪我玩咯,嫂子你对我那么好,不会怪我吧。” 蓝月道:“我自然不会怪你,不过你应该知道,白驼宫不许生人进入,你还是让我把他给杀了吧,免得爹怪罪。”蓝月运足功力举起玉掌要取徐妙笔的性命。 严少度大急“哎”一声拉住她道:“嫂子,徐兄是我的朋友,他要是死在这里,传出去别人不是要说我不讲江湖道义,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饶了他吧。” 蓝月一板正经道:“那好,你现在就把他送走。” 把他送走那哪成,严少度道:“不行呀......”她甚是为难,说到这停了下来。 蓝月咄咄逼人,严少度拗不过她凑上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蓝月一听道:“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留。” 严少度急坏了,瞅她一眼道:“总之我就不让你杀他,你要是杀了他,我以后都不理你咯。”蓝月见她真的着急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蓝月是和她闹着玩,严少度脸一酸道:“好啊嫂子,你耍我是不是。” 蓝月咯咯笑一声,一挥手喊来两个武士道:“把他带下去看好了。” 两个武士一鞠躬,严少度还是不放心,特意交代道:“他是我的朋友,不许动他一根汗毛。”严少度的吩咐别人那敢不听,对徐妙笔恭恭敬敬引他去休息。 人走以后,蓝月故意道:“不就是江湖无赖吗?杀了就杀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不会是......” 严少度打断她的话道:“嫂子,我们还是先去见爹吧。”她丢下蓝月一蹦一跳的离去。她的心思蓝月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想堵自己的嘴,蓝月并给她给面子,谁让她是严少度的嫂子呢。 来到城堡中央议事厅,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等在里面,见到严少度,那年轻男子高兴的迎上去。年轻公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上穿一件青色长衫,腰间缠虎纹玉佩,头发扎成马尾,一支白玉发簪插在发髻上,他身材高大,一脸英武之气,生得玉树临风,模样颇有几分君子豪情,不失侠者之风度。年长那汉子气度与年轻人颇有几分相似,不如说年轻公子身上的风骨继承于那个年长的男人。那汉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袍,头发盘得和那个年轻公子一模一样,年龄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岁月蹉跎的痕迹,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比起那年轻公子,他身上的侠骨之风更显得浓墨重彩。 他是程偃,也就是程不归,那年轻公子是他的儿子程少度。程不归刚正不阿不徇私情不图荣华富贵,曾是中原武林公认的豪杰。泰仁山庄几经风雨飘摇,程不归家破人亡,几乎性命不保,不得不远走关外在大漠苟且偷生。二十年的光景是多少春秋,人活一世能有几个二十年,饱经风霜如履薄冰,世人都羡慕他富有天下,是这座黄金之城的城主,可又有谁真的明白他的心意? 仇恨的种子深埋在他心中,二十年了,他没有一日不思重回中原,即使泰仁山庄残破的院墙荒草丛生,那里依旧是他最大的牵挂。世人都能理解他的苦衷,采石城固然富有却比不过泰山巍峨的雄壮,比不过孔圣故里有教无类的至理真言。泰仁山庄就算化为灰烬都是程家的根,何况那里埋葬他深爱的妻子和泰仁山庄无数忠肝义胆的弟子。这二十年,程不归每日刻苦练剑不敢有一丝松懈,他不敢忘记自己是泰仁山庄庄主,堂堂正正的英雄豪杰,尽管如今身为采石城城主的尊贵,他始终穿着中原的衣服,佩戴的是白玉无瑕,使的是君子剑,以此铭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子女皆已长大成人,程家在大漠中东山再起,是到了认祖归宗的时候,也是该和洛树云算旧账的时候。正如严灼心所言,他的名字叫程不归,不等于他甘愿在大漠受苦寒之苦。 严少度走到程不归面前拱手道:“爹,女儿回来了。” 她的名字根本不叫严少度,或许该叫她程少依。自从她出生那一刻,她身上就背负血海深仇,她注定要肩负起泰仁山庄重回中原的责任。程不归要复仇必先搅动江湖风云,严少度这个名字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是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计划一开始,中原武林中人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她有意无意扮成严灼心的模样,让人误以为她就是小公子严灼心,为了避免天玄阁追查,她又取用程少度的名字,这一切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处处暗藏杀机。 世上的秘密要是连天玄阁查不到,武林中人岂不就更是束手无策。谣言是最致命的武器,洛河图被不明身份之人劫走,刚巧一个打扮得像严灼心,又姓严的年轻公子出现在河西,不明情由者自然会把她当成严灼心,众人口口相传,事情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加上严灼心与白念生的关系,天玄阁就这样不明不白被她拖下水。这仅仅是事情的开端,洛河图是武林瞩目的宝物,定会引起江湖中人争夺,天玄阁寻找洛河图的下落万人瞩目,武林中人不甘落于人后争先恐后加入这场争夺。天玄阁不由自主成为她手中的一粒棋子,这枚棋子每走一步都能引起惊涛骇浪,一点火花就能兴起整个江湖刀光剑影。程少依是对弈的高手,她巧妙的借用天玄阁播弄是非,自己置身于以事外坐收渔利,至于这枚棋子能迸发出多大能量,不用说,早就有过证明。 程不归很满意问道:“洛河图带回来了吗?” 程少依道:“带回来了。”她从怀里拿出洛河图双手奉上。 程不归走上前接过洛河图道:“江湖险恶,这次让你独自去办事,一来是想让你增加行走江湖的经验,二来,我程家远离故土在大漠受了二十年的思乡之苦,是到了回归故土的时候了,少依,这次你做得很好,爹很满意。” 程少依道:“多亏大哥和嫂子照应,要不然真要费些功夫。” 程不归看了程少度和蓝月一眼道:“你们兄妹之间能相互照应,爹很高兴,这二十年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程家人要是不团结,哪有今天。”他往前走到大殿门口看着东边恨恨道:“我程家人原本生活在泰山之下,黄河之畔,泰仁山庄守的是侠义之道,拜的是关公孔圣,在中原武林当中谁不称一声好汉。”三人眉头紧锁静静听着他的话,程不归潸然泪下咬牙道:“你们的母亲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她相夫教子知书达理,从不过问江湖中的事。”着到这转头激动的快步走到程少依身边含泪道:“为了她刚出世的孩子,她舍掉自己的性命......” 程少度落下男儿之泪,程少依更是哭出声来,跪倒在地道:“爹,你别说了......” 程少度跟着跪下信誓旦旦道:“灭门之仇儿从未忘记,娘的仇孩儿一定会报。” 程不归转身道:“快起来,快起来......”他分别将二人扶起来道:“一切都拜洛树云所赐,他是爹最好的兄弟,为了得到洛河图竟使出卑鄙无耻的手段暗中偷袭,在背后捅了爹一刀,当时你们的娘亲已经怀胎十月,忽然遭人暗算爹措手不及,你们的娘因为惊吓过度而难产,爹本想......”他心痛的看着程少依道:“爹原想不要那个孩子也要保住你们娘亲的性命,是你们娘亲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还没有见过世面就死了。”他忍住哭道:“少依,你是爹的好女儿,爹对不起你,你不要怪爹。”程少依扑进她怀里痛哭,程不归长叹一声问道:“少度,当天晚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 程少度点点头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孩儿永远不会忘记。” 程不归道:“你们的娘亲生下少依以后只剩一口气,当时,洛英山庄的人像潮水一样冲进来,根本挡不住,我眼睁睁看着你娘死在乱刀之下。”他忍了忍道:“你们娘亲死后,我心灰意冷决意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把你们兄妹藏在井里就去找他们拼命,可江湖中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都倒向洛英山庄,他们的人实在太多,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一夜厮杀,我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处伤,他们以为我死了,又找不到洛河图的下落,一把大火想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可老天保佑让我活了下来,我不能让你们陪我一起死,我把你们从井里捞出来,找到洛河图之后逃出泰仁山庄。”说起往事历历在目,程不归激动的道:“我原想召集江湖上的朋友去找洛树云讨个公道,可是等我伤好以后,武林中人已经公推洛树云为武林盟主,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洛英山庄势力如日中天,谁会愿意得罪他?弄不好还会拿我们父子的人头去向洛树云请功,中原已经没有我程家的立足之地,好在誓死效忠泰仁山庄的人还没有死绝,幸有一位江湖中的奇女子相助,我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在几十个人的护送下远走大漠,历尽千辛万苦,整整走了一年终于来到采石城,我心想洛树云再有本事,他的手也伸不到这里,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他大喝道:“我们父子能活到今天全靠上天怜悯,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呀,人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我活了下来,老天让我活着就是让我有机会报这个血海深仇,如果不是身负深仇大恨,爹又怎么舍得让你们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当年的事说出来令人气愤不已,程少依道:“爹你放心,女儿一定让洛树云血债血偿。” 程不归已经不是当年的程不归,他看透这个世道,在仇恨的驱使下,他变得不择手段。听了程少依的话,程不归道:“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我们已经为这件事造足势,是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 程少依轻声道:“爹,女儿已经把洛河图完好无损的拿了回来,天下镖局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我们不是不不用再追究天下镖局的过失?” 程不归看着她不解的问道:“少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 程少依答道:“天玄阁绝非浪得虚名,严灼心已经怀疑女儿,他迟早会查出事情的真相,一旦让他查出真相,我们就被动了,我们要对付的是洛英山庄,天下镖局只是其中一枚棋子,眼下这枚棋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既然没有利用价值,就该果断舍弃以免引火烧身。” 此言甚是有理,程少度一抱手道:“妹妹说的没错,爹,我们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用洛河图挑起武林争端,目的是把祸水引到洛树云身上,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一半,马上就要到见分晓的时候,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严灼心搅了局。” 程不归狠狠道:“少依,你的意思是杀了严灼心?” 杀了严灼心那怎么可以,程少依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她微微一笑道:“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杀了他容易,可那样的话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如果让他替我们说话,从天玄阁阁主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更让人信服。” 程不归大喜道:“少依,还是你想的周到,一切全听你的。” 程少依笑出来拱手道:“爹,那女儿先告退。” 还不等她迈开脚步,程不归满脸相聚之喜哈哈一声道:“你都三个月没回家了,先下去休息,晚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爹为你接风洗尘。”程少依开心的点点头退出去,蓝月可不是那么想的,她知道程少依心中只怕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哪有女人娶女人的道理,如果让人知道程不归为自己的女儿向洛英山庄提亲,那他的用心并一目了然。中原武林中人都以为程不归二十年前就死了,更不知道有程少依这个人存在,她底细谁都不清楚,甚至于手下人都称呼她为公子,久而久之,人们早就忘了她是女儿家的身份。为了报仇,程不归从小把她当儿子培养,教她一身武功,她身上没有继承程不归曾有的侠义本色,更多的是心细如发的诡诈和作为黄金之城千金的刁蛮任性。 这些不是程少依的全部,她天真的面孔下隐藏一颗坚韧的心,或许源于肩上背负的仇恨,或许因为感情的挫折留下的伤痕。她的年龄的和她的心智极不相符,时而真诚如一汪净水,时而复杂如一滩稀泥,在这种巨大的反差之下,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世人总希望复杂的世道中能有那一抹纯洁,越是这样就越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完美无瑕的严少度。不管她叫程少依还是叫严少度,她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编造出天衣无缝的故事,即使别人怀疑她,但在她年轻天真的脸庞下谁又愿意相信她包藏祸心?她就这样骗了严灼心,其实不是她骗了谁,是世人都相信世上真的有正义公道。 程少依心想,徐妙笔被蓝月一吓,肯定坐立不安,见过程不归以后并命人拿来两坛老酒去安慰安慰他。徐妙笔何止坐立不安,他早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住在这样辉煌的宫殿里,就像躺在棺材当中,门外还有武士把守毫无自由他哪都去不了,那还不如做个叫花子去街市上要饭活得自在。 正愁着,程少依走进来,徐妙笔可算把她盼来了,高兴的迎上去道:“严姑娘,你终于来了。” 程少依把酒坛子放在桌上道:“徐兄,在这里不知你住得习不习惯?” 徐妙笔愁上眉头哀求道:“严姑娘,你还是让我走吧,我徐妙笔就是个市井之人,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消受不起。” 程少依道:“好啊,你走吧。” 徐妙笔一听拱手道:“多谢严姑娘。”他转身前脚刚跨出大门,心想程少依怎么答应得那么痛快?又回到程少依身边苦道:“严姑娘,你就别拿我寻开心咯,没有你,我哪也去不了呀!” 他想走,别说门外的武士不会答应,只怕他连出去的路在哪都不知道。程少依指着那两坛酒道:“徐兄,在下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特意给你挑了两坛中原的好酒,你就安心呆在这享福吧,在下会让人每日给你准备好酒好菜。”这哪里是享福,分明是坐牢,只不过是换了地方罢了。程少依见他面露难色问道:“怎么?徐兄不喜欢住在这里吗?”徐妙笔连忙摇摇头,严少度一笑道:“徐兄,这都怪你自己,谁让你知道那么多知道秘密。”她往徐妙笔身边一凑道:“你我是朋友,我自然要好好照顾徐兄你,免得严兄说我有违待客之道,可我那个嫂子杀人不眨眼你是知道的,你要是胡乱跑,被她给撞上,我可救不了你。” 徐妙笔一听后背发凉,他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蓝月真是你嫂子?” 程少依挑他一眼答道:“那还会有假的呀。” 徐妙笔思虑着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你是程不归的女儿......”想到这抬头问道:“可我没听说程不归有个女儿呀,难道程少依是你?” 哪能什么都让他知道,免得他捣乱。程少依脑子一转道:“你说的是我二哥呀,可惜最近他不在家里,徐兄你是没有机会见到他咯。”她见徐妙笔不信,并道:“难道爹就不能收义女?”她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回徐妙笔信了。程少依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去,边走边道:“徐兄慢用,在下改天再来看你。” 见过徐妙笔后,程少依高高兴兴走在走廊上,蓝月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去路道:“姓徐的知道的事太多,你干嘛还要留着他?” 程少依笑道:“留着他当然有用处,再说,他不过是个市井之徒,不值得杀他。” 蓝月冷冷一笑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严灼心的朋友,所以你不忍心杀他?” 心事被猜中,程少依急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嫂子,我派人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在哪里?” 蓝月知道,她和严灼心朝夕不离相处快两个月,儿女情长感情一定不浅。她不想回答就是默认,蓝月道:“都关在地牢里。” 程少依嘻嘻一笑道:“我去看看。”她立刻调走就走,免得蓝月追问。 天寒地冻,外面还下着小雪,地牢里通风不便,到不像外面一样寒冷。不过,冬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牢里或多或少受到波及。程少依名守卫的武士打牢开门命人等在门外,她独自一人走进去,花依怒、洛诗禾都关在牢里,只不过身上几处大穴都被蓝月封住,使不出一点功力形同一个废人。 袁虹也关在里面。在风灵镇那日,他与鱼肠对决,虽然只输了半招,可仅仅是半招就关乎生死,他身受重伤败下阵来,又遇上风雪,绝熬不过一夜。不想碰上蓝月、乌台阔驹等人,毫无还手之力并落到蓝月手中,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间地牢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被关了多久,地牢里暗无天日忽冷忽热,要不是他内功深厚,生命里顽强,只怕早就死了。只是没有疗伤的丹药相助,如今一转眼一个月就快过去,他身上的伤丝毫不见好。 三人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中,天气寒冷,折磨得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就算是洛诗禾与花依怒这样的冤家,近在咫尺却没有一点脾气。地牢里铜墙铁壁,外面还有那么多武士把守,别说她们是三个废人,就算她们武功尚在也别想逃出去。 见到三人,程少依眉头一皱“哎呀”一声先是走到关花依怒的牢门口道:“花姐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都是我不好,这么冷的天,要是把你冻坏了,严兄岂不是要怪我。” 花依怒越想越气,可恨没有听鱼肠的话对程少依加倍小心。此刻后悔莫及,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扑到程少依面前骂道:“不用假惺惺的,贱人,你最好别让我出去,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你好看。” 程少依往后退一步道:“花姐姐你想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就看严兄是不是念旧情来救你。”难道她要对付的是严灼心?说起严灼心,花依怒锐气全无。程少依对花依怒一笑,接着走到关袁虹的牢门前道:“这不是袁兄吗?你怎么了啦?”她瞟花依怒和洛诗禾一眼道:“有两位美人陪着袁兄,袁兄你怎么还这副摸样?真是不解风情。”她从袖子中掏出一粒白色药丸弹出去,袁虹一伸手接住药丸,程少依道:“希望这个可以帮到袁兄。”袁虹固然傲气,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最重要的保住性命,他领程少依的这份情。 程少依最后来到关洛诗禾的牢门前伸长脖子望去,洛诗禾到底是千金大小姐,哪吃过这种苦,缩在角落里浑身直发抖。平日的威风不再,程少依见状一笑,只听袁虹有气无力道:“严兄,那位洛大小姐是千金之躯,受不了这种苦,看在咋们一起喝过酒的份上你放她一条生路。” 程少依走回到袁虹面前道:“还是袁兄怜香惜玉,在下也想送你一份顺水人情。”她将折扇打在手掌上道:“不行呀,这位洛大小姐是我未来的嫂子,可你们知道吗?她却和那个叫李香书的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这不是让我程家脸上无光吗?” 三人一听大吃一惊,花依怒问道:“你是泰仁山庄的人?” 程少依道:“我早就说了花姐姐你聪明,一猜就猜到我和泰仁山庄的关系,不妨告诉你们,采石城城主程偃,也就是泰仁山庄庄主程不归是我义父,洛河图是我义父给洛英山庄下的聘礼,聘礼没到洛英山庄,我程家怎么娶亲?你们争来争去争的是程家的东西,那我只好把你们请到这来,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她岁三人一抱手。 花依怒冷眼看洛诗禾一眼冷笑一声道:“说到纠缠不清,你怎么不问问这位洛大小姐和严灼心的关系,是她亲口说的,她和严灼心已经有夫妻之实。” 程少依借着此言道:“所以说,我才要请这位洛大小姐来问清楚,要是让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进了我程家的门做了我的嫂子,那程家的脸不是都丢光了吗。” 当初为了要挟严灼心说的话,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洛诗禾今天算领教了谣言的厉害,含泪对花依怒喝道:“贱人你胡说,严灼心是什么东西,他也配......”洛诗禾忍住问道:“姓严的,李大哥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程少依转过身道:“你的李大哥呀,说不定他现在正和那个女人亲亲我我呢。” 洛诗禾心痛不已骂道:“你根本不知道李大哥的为人,他是不会背叛我的。” 程少依道:“洛大小姐,你太高估自己咯,你可以利用美貌玩弄世上的男人,难道别人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洛诗禾哑口无言,泪水“哗哗”直流。严少度叹一声道:“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是我程家的媳妇,实话告诉你,严兄已经找到洛河图的下落,等洛河图送到洛英山庄,你就会嫁到程家成为我的嫂子,到那时你千万别怪我现在这样对你,要不然二哥会打我的。” 洛诗禾万分不甘大骂道:“妄想,我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程少依。” 程少依斜眼瞟她一眼大步走出去,她心一软走到门口对把守牢门的武士道:“给她们送盆火进去。”如此并离开。 洛诗禾不会想到眼前见到这个人就是程少依,在她心中对李香书充满幻想,就算有人告诉她李香书不过是在利用她,以她的固执也不会相信。花依怒自然也不会想到严少度就是程少依,她关心的是程少依的话,严灼心答应过她把洛河图交给她,如果严灼心把洛河图交还给程不归,就是对她的背叛,那她为什么还要遵守与严灼心之间的约定?这次见面对花依怒和洛诗禾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唯一感到幸运的是袁虹,终于有疗伤的妙药助他疗伤,这样一来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调养过来。 严灼心在哪里?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问。眼下谣言满天飞,换成任何人都会站出来查清事实以证清白,然而这十来天,严灼心却消失得无迹可寻,谣言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一点影响。如此,最失望的人是程少依,枉她费尽心机设计了一切,要是没有人陪她玩岂不是毫无乐趣。夜半三更,雪花一片片落下,程少依心中充满疑惑,她百思不得其解,严灼心倒地去了哪里?他在干什么?那么多对他不利的谣言,他没有理由不出来说清楚。 身处牢狱当中,大把的时间没地方打发,就只好胡思乱想,想的越多越是辗转难眠。花依怒寝食难安,她口是心非,一边说不想管严灼心的事,一边又为他担忧,她希望严灼心来救她,又不希望他来自投罗网。 阴司、楚天错以及江湖中那些拉帮结派之人暗中都聚在采石城,无疑都把采石城当做最后决胜千里之地,这些平时最会造谣生事暗箭伤人者如今却被谣言欺骗,不免让人唏嘘。然而,最迫切想找到严灼心的人还不是他们,那个人应该是李香书,他的阴谋变成阳谋,他迫切想抓住严灼心还信任他的时机从严灼心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离开白羊城之后,严灼心没有往西走,而是折回风灵镇,程少依散布的那些谣言还没有传到他耳朵里,对他自然造不成影响。严灼心此时折回,并不是不去采石城,所剩的时间不多,他要去桃花林找煞宁儿,问清楚白胡子是不是她杀的。如果白胡子真是煞宁儿杀的,如期找到洛河图就成了泡影,他将失信于白念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脸再在江湖上混,他并一死以谢天下镖局。如果白胡子不是煞宁儿所杀,就证明他所有的推断都是对的,当然,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入深之后来到桃花林,当日受了重伤在此地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此时想来回味无穷。采石城与河西相隔千里,天气自然也两个样,采石城雪花飘落,桃花林这里却见一轮明月高挂,只是眼前的茅屋空空荡荡,显得颇感寂寞。 茅屋里亮着灯,严灼心迈开脚步轻轻走进去,他心中对见到煞宁儿说不出还有几分期待。他径直走到亮着灯的房门口,刚伸手要敲门,耳边听到“哗哗”的水声,屋里的人在洗澡,他并将手缩了回来,心想,煞宁儿不可能洗澡的时候也带着面具,他倒想看看煞宁儿的真面目。 压低脚步声走到窗口,见窗户大开,想来是因为桃花林从来没有人来,故而没有光窗。屋里水汽蒸腾,一个女人背对着他靠在浴缸上,乌黑漂亮的长发垂下来,看不到她张什么摸样,却见她露出半个肩膀,她的肌肤雪白光滑,浇上水顺着身体流进浴缸,严灼心一时心潮澎湃,心中多少有几分非分之想。就在此时,只见里面的人撩起长发,她背上似乎有印记,严灼心心想或许是胎记又或许是受伤留下的伤疤,他的注意力全在她的玉体上,哪有什么心思顾得上别的事。 严灼心正看得痴迷时,“喷”一声向,窗户关上,屋里一阵水声,接着灯火熄灭,一眨眼的功夫,客厅亮起灯,传来煞宁儿的声音道:“进来吧。”严灼心闻讯愣了愣推开门走进去,煞宁儿已经穿戴整齐,严灼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的温柔格外吸引人,叫他心中几分渴望。煞宁儿并未提刚才的事,喃喃道:“你来了?这里从没有人来,你是第一个。” 她说话的语气那般亲切,着实让严灼心意外。严灼心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煞宁儿停住不答,过了一会冷冷道:“你说吧。” 严灼心问道:“你有没有去过白羊城?白胡子是不是你杀的?” 煞宁儿不声不响道:“你说的地方我没有去过,谁是白胡子我不认识。”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 不等她迈出门槛,严灼心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煞宁儿停住脚步不快的道:“如果你觉得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吧。”她二话不说走出去,把严灼心晾在里面。 严灼心转身望去,煞宁儿已经走远。刚一见面,他只不过是想问清事情的真相罢了,哪里得罪了她,她怎么忽然这么大火气?怪不得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煞宁儿毫无由头丢下自己不管,其实严灼心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她就这样走了,未免太遗憾。可话又说回来,他当煞宁儿是朋友,朋友之间刚见面,他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就开始质问人家,换了谁只怕都不会高兴,况且煞宁儿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希望被人关注,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如此行事。想到这,严灼心不禁苦笑一声,他是个男人,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未免太小气了点。 更糟糕的是煞宁儿一生气,自己怕是要挨饿了。之后煞宁儿没有再出现,严灼心心想,毕竟是自己考虑不周,既然自己有错在先,不如向她认个错,况且在他看来,向女人低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打定主意去找煞宁儿,却见上次他住过那个房间亮着灯,房门开着,走进去一看,里面备下酒菜,显然是煞宁儿为他准备的,而且都是他爱吃的菜,这样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严灼心一笑坐下来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而后抓起筷子先吃再说。 酒足饭饱倒头就睡,一连赶了几天路,又被洛河图的事情扰得不得安宁,来到这里却出人预料的轻松,刚一躺下就睡着了。没有梦魇搅扰,一觉醒来是第二日清早,阳光透过窗纸洒在脸上,他依旧慵懒的不想起床。可眼下不行,既然白胡子不是煞宁儿杀的,事情的真相就明朗起来,他要尽快赶到采石城,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他要在三个月期限到来以前向程不归交差。但愿江湖中的争斗快点结束,到时候他一定痛痛快快睡上三天三夜。 来到客厅与煞宁儿辞行,前夜无意冒犯,严灼心恭恭敬敬拱手道:“在下是来辞行的,昨天晚上的事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煞宁儿“哼”一声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严灼心不解一愣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安静片刻,煞宁儿道:“难道你不问问阿彩怎么样了?” 严灼心回过神来,这才问道:“阿彩怎么样了?” 煞宁儿倍感不快道:“世上的男人都一样口是心非,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既然你都把她忘了,又何必惺惺作态?” 世上的男人见到漂亮女人谁都免不了会有口是心非的时候,花依怒、辛捷楚,到了现在他谁都舍不得放手,煞宁儿说他不是东西,这话他不否认。严灼心想了想道:“阿彩在你身边,你会照顾好她。” 不想此言一出,煞宁儿勃然大怒喝道:“那好,我这就去把她杀了,你等着给她收尸吧。”煞宁儿长袖一甩往外闯。严灼心大吓,急忙挡住她的去路坚决的道:“你不能杀她。”煞宁儿死死盯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理由。严灼心道:“算我求你。” 煞宁儿一摆手哈哈大笑一声转身道:“严灼心,你真是个情种,怪不得花依怒和辛捷楚为了你争得死去活来,阿彩要是知道你对她这么有情有义,一定会对你以身相许。”一个花依怒,一个辛捷楚已经让他心烦意乱,要是再加上一个阿彩那还得了。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对阿彩好,是因为他觉得与阿彩有缘,世上既然没有人愿意对阿彩好,他更要保护阿彩的心灵不受伤害,确实没有过非分之想。就算他想解释,煞宁儿未必会听他的,他问心无愧干脆什么都不说。他不说话,煞宁儿急了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严灼心道:“你放心,我会拿洛河图来换阿彩。” 煞宁儿冷笑一声喝道:“严灼心,你还想骗我道什么时候?” 严灼心咬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煞宁儿逼上前去道:“大言不惭,好一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来问你,大鹏王给白念生的时间只剩半个月,你到哪找洛河图去?” 严灼心道:“那不关你的事。” 煞宁儿道:“我再问你,你既要拿洛河图去保天下镖局三百口人的性命,又答应花依怒要把洛河图给她,还答应拿图来换阿彩,你说话前后矛盾,难道这世上有三张洛河图不成?”这正是严灼心为难之处,煞宁儿压低音量道:“让我猜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一定在想,等你拿到洛河图以后,你先把洛河图送到程不归手里交差,那样一来大鹏王就没有理由再找天下镖局的麻烦,然后你又去把洛河图偷出来交给花依怒,那样一来你对花依怒也不算失信,我猜的对吗?” 严灼心确实这样想过,只是要是那样的话,他不可能再去从花依怒手里抢洛河图,他拿什么来和煞宁儿换阿彩?要是他先拿洛河图来换阿彩,再想办法从煞宁儿手中夺取洛河图交给花依怒,可这是行不通的,煞宁儿武功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就算侥幸从她手中拿到洛河图交给花依怒,煞宁儿一定会追杀他和花依怒到天涯海角,如此岂不是害人害己。洛河图不是什么武林至宝,反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严灼心想过,最好的办法是先向程不归交差,然后想办法抢到洛河图拿来换阿彩,至于花依怒,他会亲自去向她解释,让她打消争夺洛河图的念头,忘掉过去从此不要再提日月宫,就算花依怒心中再有气,她还不至于杀了他。 煞宁儿呵呵一声接着道:“严灼心,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巧妙,你根本没有打算拿洛河图来换阿彩。” 严灼心大喝道:“事情还没有到见分晓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洛河图来换阿彩?” 煞宁儿一伸手掐住严灼心的喉咙骂道:“花言巧语你以为我会信吗?阿彩是你什么人?你会顾她的死活?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辜负阿彩对你的一番情意。” 严灼心透不过气,眼眶中挤出泪水,艰难的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煞宁儿怒目相对一用力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她看着严灼心,见他脸色铁青,痛苦不堪,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有过这么多交集,心中不忍,用力一推松开手。 严灼心撞在门框上站稳脚步,咳了几声拱手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 刚走出房门,就听煞宁儿在身后喝道:“我还没有让你走,你就想这样走吗?” 严灼心转身又拱手道:“姑娘还有何指教?” 煞宁儿气消了不少,走到他一侧斜眼一瞟他道:“跟我来吧。”煞宁儿往前走去,严灼心猜不出她想干什么,但他知道,煞宁儿并不打算杀他,要不然此刻他已经死了,没有多想,严灼心移步跟上去。 她迈开轻盈的脚步走在前面,一刻不想停下来的样子。路上二人没有只言片语,似乎却又胜过千言万语,严灼心心潮平静如水,煞宁儿何尝不是?她偶尔斜眼打量严灼心一眼,见他紧跟在身后并安心许多。河西走廊雄伟壮观,有山川草原,有丹霞荒漠,她们好像把世上最美的风景都看尽。 然而最美的那道风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严灼心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煞宁儿身上。她个头不高,身材纤瘦,身上穿的青衫布料粗糙,留着长长的水袖,长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敞,青衫外面披一件灰色;黑发盘在头上,没有什么像样的装饰,只有一株桃花摸样的珠花,这般打扮看不出一点富贵气象,恰恰是这种平易见人让严灼心倍感亲切。她站得笔直,每走一步都如清风吹过那样让人舒服,严灼心就快迷失在这样美妙的景致里。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青石小路,但见铺在路面上的石子磨得光滑,年复一年上面留下清晰的脚印,走在上面让人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流水声在耳边激荡,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仿佛这里就是世间最后一片宁静安逸之地,顷刻间让人心情愉悦豁然开朗。 煞宁儿带着他跨过流水,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陈道安怎么会在这里?这时候他正撸起袖子在小溪边忙碌。见到二人前来,陈道安大喜迎上来,先是对煞宁儿恭恭敬敬一抱手,而后对严灼心拱手道:“严公子,好久不见,你怎么到这来了?” 该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严灼心,严灼心客客气气拱手道:“陈兄,咋们真是有缘,在哪都能遇上。” 陈道安颇尴尬,看了煞宁儿一眼叹道:“不瞒公子,在下答应过你,原本打算赶回长安去,没想到遇上个厉害的对手,说来惭愧,在下不是对手,要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险些丧命。” 这么说来他还不知道是谁要他的命,严灼心无奈的一笑摇摇头,要不然怎么说傻人有傻福,陈道安能活到今天真是命大。难道煞宁儿带他到这来就是想让他见见陈道安?要是那样的话,这趟算是白跑了。严灼心把目光投向煞宁儿,煞宁儿接着往前引路,陈道安也一起跟来。 崖壁上有个山洞,抬头望去,崖壁上还有石刻,摸样似一株桃花。严灼心心中一咕咚,桃花印记似乎时不时出现在眼前,想起前夜的事,煞宁儿背后的印记他虽然只有看到一眼,依稀记得似乎也是一株桃花,桃花印记到底指的是什么?追寻秘密的人,总是对身边出现的一切事务格外敏感,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跟随煞宁儿走进山洞,里面格外宽敞,坚硬的石头硬是被凿出数个房间,石壁上留下斧锤开凿的痕迹。石壁上特意留了透风的缝隙,光从缝隙中透进来,不用点灯,里面一样明亮。陈道安推开一间石屋的门,煞宁儿冲严灼心使了个眼色,让严灼心自己进去看。严灼心好奇的走进去,石屋里就一张石床,石床上面躺着一个女子。严灼心一看惊讶得张大嘴巴,躺在石床上的女子居然是织女梦云。浙江到河西路途何止千里,梦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向煞宁儿望去。 煞宁儿走进来石屋看了梦云一眼转头对严灼心轻声道:“她小脚上的骨头全碎了,这一生只怕再也别想站起来。” 陈道安接上话喃喃道:“她心情不好,我想让她出去透透气,可她不让我碰她。” 梦云在江湖后辈中武功一流,一般人别说伤她,就是想靠近她也妄想,何况她背后还有绿竹山庄,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严灼心与她是好友,朋友落到这般境地,他万分痛惜扑上去。故人来访,梦云愧疚不义,握紧拳头转过头去,一时泪如雨下。那日跟踪杨关山见到那个会使幻影神针的神秘高手,当时严灼心就疑惑不解,他实在想不出世上会使幻影神针的人除了庞夫人和梦云以外还有谁,离开长安时,他特意安排柳芯前往浙江暗中查访,如今在这里见到梦云,严灼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严灼心的到来没有让梦云好过半分,反而心升悲痛,恨不得此刻并死了的好。严灼心好劝歹劝,梦云终于平静下来,而后将她抱到轮椅上,给她披上一件外衣推着她走出山洞。旧事重提,梦云心情并又急转直下道:“都是我不好,要怪只能怪我自作自受......”她痛哭出声,让在场三人跟着她伤心难过。此情此景谁又愿揭开她身上的伤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严灼心不忍去问。只听梦云哭道:“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辜负了她,她现在一定派人在四找我......”说到着又忍住了。 有些话当着煞宁儿和陈道安的面,只怕她不愿意说出口,煞宁儿移步离去,陈道安也聪明起来,躲得远远的。等二人走后,严灼心轻声道:“世上的奇人异士众多,你放心,天玄阁就算寻遍天下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伤。” 梦云摇摇头道:“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能不能治好我都无所谓了。”她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又怎么会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她说的不过是傻话罢了。 她的心情严灼心能理解,轻叹一声安慰道:“人活在世上谁都难免遇到挫折,何况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今天有命活着,谁能保证明天就会平安无事,活着比死要艰难百倍,你是女中豪杰,胜过世上多少自认为是好汉的男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些话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世上少了梦云无关紧要,可对于老夫人来说,少了梦云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我严灼心来说,少了梦云就少了个忠肝义胆的朋友。”或许梦云没有料到自己竟是这般重要,她看着严灼心,严灼心也看着她,二人一起露出微笑。严灼心笑道:“只要你高兴,我这个做朋友的不在乎说几句好听的话,做点傻事。” 讨好她也就罢了,何必说出来?梦云咯咯笑出来道:“世人都说小公子严灼心行事不拘一格,多谢。”她刚说完,顿时愁上眉头。 严灼心“哎”一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你还想它干嘛?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再怎么想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不如想想怎样渡过难关,我认识的梦云可不是什么弱不经风的女子。” 梦云惶恐道:“人非草木,要是事事都能逞心如意,世间哪还有那么多人肝肠寸断......”她咬牙止住话语,闭上眼睛,眼角又挤出泪水。 果然才的没错,能让一个女中英豪变得这般郁郁寡欢的只有感情。严灼心故作轻松,一摆手道:“哎,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说,你是知道的,小公子严灼心不会为你守口如瓶,说不定转头我就会把你的秘密拿去换成酒来喝。” 梦云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世上有什么秘密能瞒过你严灼心呢?我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久,老夫人固然能瞒过天下英雄,又怎么瞒得过天玄阁。”此言绝非吹嘘天玄阁,当时差点死在幻影神针之下,严灼心就想到或许是梦芸有什么秘密,所以他才派人去证实。梦云又一阵哀声叹气道:“况且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天玄阁和你严灼心也有关系。” 严灼心一愣问道:“和我有关?”梦云点点头,严灼心道:“那我倒想听听。” 梦云道:“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陈道安都和我说了,我知道你在找洛河图的下落。” 严灼心“哎”一声道:“真是惭愧,在下好称无所不知,可这件事却让我头疼。”他看着梦云道:“我正想问你呢,陈道安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梦云道:“听说是那位姑娘救了他,我的脚......,他同样受了伤,那位姑娘带他回来养伤,并让他留在这她照顾我的起居。”梦云顿了顿道:“这都无关紧要,我想说的是,我宁愿自己爱上的是个小人也不愿意是个伪君子。”伪君子,她说的是谁?严灼心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祥的预感跃上心头。梦云又抽泣起来道:“老夫人对我们四姐妹十分严苛,从小我们四姐妹就只能和针线作伴,看着别的孩子每天高高兴兴和同伴一起玩耍,我那时就特别羡慕,心想我要是和她们一样天真快乐该多好,可这些都是奢望,老夫人是不会允许的,只要我们有一点点分心,就难免受到责罚。”绿竹山庄的锦缎刺绣之所以价值万金不是没有原因的,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必须付出异乎常人的努力,针、茶、织、剑小小年纪名满江湖,靠的不是运气,更不是绿竹山庄的名头,是她们一针一线换来的。梦云道:“老夫人对我寄予厚望,等她百年之后希望我来继承绿竹山庄,对我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幸运,可我才二十岁呀,怎么挑得起绿竹山庄这份重担,何况我不像把自己的一生都浪费在一针一线当中,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致,像别的女子一样出去逛庙会赏花灯,这种渴望一天天增加,我更想像别人一样有个爱你的男人,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直到两年前那一天见到他,他长得英俊潇洒,江湖上人人都说他是谦谦君子,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我觉得他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我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爱上他,我知道如果这件事让老夫人知道,她一定会反对,所以一直暗中和他来往,我千方百计找各种理由骗老夫人,目的就只为去见他一面。”在感情面前谁都是盲目的,严灼心能体会她的心情,尽管他猜到这不是完美的故事,他依然佩服她那份勇气。梦云道:“就这样过去半年,我已经爱他爱得不可自拔,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控制我的情绪,他身上任何缺点我都喜欢,直到一天他忽然提出和我分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要他给我一个理由,他说他只是一个江湖浪子,不能给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每天粗茶淡饭我都愿意,他又说他是个男人,大丈夫就应该仗剑闯出一番功业,其实他的武功也算是世间难得的高手,但与真正的高手相比却相形见绌。” 严灼心终于明白了,那人之所以会幻影神针是梦云教他的,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你就把幻影神针的武功传授给他。” 梦云懊悔的点头道:“幻影神针是绿竹山庄绝技,除了绿竹山庄的继承人,绝不外传,可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只想帮他实现愿望,其它的我什么也不在乎,为了他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甘心。”说到这她长叹一声道:“后来,老夫人让我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和他见上一面往往要一个月,有时甚至几个月见不着面,终于有一天我找到机会去见他,却见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当时我并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求我原谅,对我说,他和我要很久才能见上一面,他不确定这一生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很痛苦,我对此十分愧疚,觉得都是我的错,当时并原谅了他,并下决心抛开一切和他私奔,到一个老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没过几天我并悄悄离开绿竹山庄打算和他远走天涯,那时候我才发现他和黑白两道当中许多不入流之辈来往密切,起初我并未在意,后来得知他暗中在找洛河图的下落,并问他有没有此事,他花言巧语我又相信了他,但之后几天我听他和别人对话,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骗我,他在暗中积蓄力量,目的是为了称霸江湖,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我在一起,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求他和我走,他说等他得到想要的一切并带我走,他一次次骗了我,这次我不会再相信他,我和他说,如果他不和我走,我就把他的阴谋公之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伪君子,谁知他却想占有我,进一步控制我,让我帮他得到绿竹山庄的财富,我坚决不从就和他动了手,当时他已经练成幻影神针,武功早已在我之上,何况他身边有不少帮手,我寡不敌众身负重伤,他逼我答应他的要求,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誓死不从,他并用内力震断了我的双腿,我还是不肯答应,他就让手下的人轻薄于我,我不甘受辱原想自断经脉一死了之,幸好那位姑娘及时赶到我才得以脱身,可是我的双腿......这都我不听老夫人话的下场。”这个故事让严灼心听得心惊肉跳,梦云的遭遇让他感慨万千,世间竟会有这样负心无耻的男人,真令人大开眼界。心里的痛楚都说了出来,梦云显得轻松不少,接着又道:“他靠近我的目的是想让我教他幻影神针的武功,等他学会幻影神针,他又想利用我得到绿竹山庄的财富,可伶我对他一往情深,他却从来没有爱过我。” 严灼心叹道:“男人都是贪婪的,有些人就算你把心挖出来给他,一样喂不饱他,这种人你何必再为他伤心。” 梦云喃喃道:“我不是为他伤心,是为我自己伤心,在这世上我只爱过他一个人,换来的除了背叛就是下半生都要坐在轮椅上,我辜负了老夫人的教导,辜负了姐妹们对我的期望,我还有何面目再见她们。”她说着用袖子擦去泪水。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此刻正好是梦云伤心时,作为朋友他怎么还笑得出来,梦云不解的望着他。严灼心赤羽扇一打开胡言乱语起来道:“梦云是是绿竹山庄的继承人,谁要是被梦云爱上,日后荣华富贵源源不绝呀,依我看不是你爱错了人,分明那个人就是个傻瓜呀,这种男人,你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对你来说赚到了,至少你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至少现在你明白了谁对你最好,最重要的是以后你不会再那么天真的以貌取人。”梦云闻此言一时豁然开朗,严灼心走到她身边道:“再艰难的难关都过来了,有什么不敢面对的?你就当见到我一样,等见到老夫人,和她道个歉,认个错,毕竟老夫人待你如亲生女儿,你们是一家人,不管你做错什么,永远都会原谅你的只有家人。”家人一词叫梦云感动得再次掉下眼泪,严灼心却陷入悲伤,自己的身世之谜他查了快十年,他的家人又在哪里呢?片刻之后,严灼心道:“在长安的时候,要不是花依怒舍命相救,我已经死在他的幻影神针之下。” 梦云大吃一惊道:“你见过他?”叹气着又道:“没想到连你他都想杀。” 听她讲述以后,严灼心已经猜到她说的认识谁,他一时难以接受,咬牙恨恨道:“是我太信任他,我早该想到他不会凭白无故在这种时候掺和洛河图的事。” 梦云呆呆的望着他问道:“你都知道了?” 严灼心点点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二人心有灵犀没有必要再说破,不禁叹息一声。梦云爱错人,严灼心交错朋友,此刻她们两人一对可伶人,除了一声叹息,剩下的只有四顾茫然的苦笑。一见钟情固然美好,然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人最会利用的往往就是与身俱来这一张皮囊。爱错人不要紧,用心去感受总能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真爱,那份真爱一定是基于相互了解的基础上的。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要还有一件是可喜的严灼心就很满***错朋友大不了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纵使孤独一世却不能毫无底线。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看清李香书的真面目总比被他耍得团团转要好,可惜事到如今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未免太迟了点。 将梦云托付给陈道安照顾辞别而去,又回到桃花林时天已经黑了,走进客厅时,煞宁儿正在等候。让人蒙骗的感觉总是不好的,身为天玄阁阁主,李香书在暗中播弄是非搅动江湖风云,他却不查,这次天玄阁的脸算是丢大了。丢脸还是小事,让他心痛的是被世人称作香书公子那个人居然是个薄情寡义不择手段的小人,难道这时间当真正不压邪?这么多他和李香书称兄道弟,将他视为和居士易一样的英雄豪杰,今天算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让他一颗心凉得彻彻底底。 严灼心垂头丧气,十足打败公鸡的模样。他不曾问候煞宁儿叹一声坐下来,煞宁儿打量他一眼道:“数月前,我听说武林中有人为了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在彻查当年泰仁山庄被灭门的真相,所以去了中原。”煞宁儿这个名字也就是在数月前才在江湖上被人所知,谣言不可信,听了梦云的故事,严灼心猜测,那些对她不利的谣言八成也是假的。煞宁儿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夜空道:“我刚赶到山东就有人寻我的晦气,别人要我死,难道要我坐以待毙,我一口气杀了他们十几个人,他们不是对手并绞尽脑汁用各种手段与我为难。” 果然如此,严灼心哈哈苦笑一声道:“人言可畏,好毒的计谋。” 煞宁儿接着道:“后来我跟踪那些人的踪迹找到浙江,正巧碰上他们要害梦云,我把她救了下来,本想让她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可她怎么也不愿开口,我看她受了重伤,就把她带了回来助她疗伤,想慢慢从她嘴里套出话,很多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瞟了严灼心一眼,见严灼心不答并迈开脚步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洛河图吗?跟我来吧。”这次到桃花林来,没想到有这么多收获,严灼心正想知道她抢夺洛河图的原因,既然她愿意说,那再好不过。 跟在她身后来到另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里,抬头望去,牌匾上写的是“桃花厅”三个字。煞宁儿推开门,严灼心随她一起走进去,这里是一个供奉祖先灵位的房间,屋里藏留着香火的味道。点起蜡烛,一眼看到一尊真人大小的雕像,严灼心仔细观摩那尊雕像,打造雕像的是一块大理石,人物是个温润漂亮的女人,她身穿铠甲,手里紧握要把桃花剑,腰间的腰带上有用桃花印记,束冠上插一株桃花,从雕像的模样上来看,严灼心不难想象当时她一定是个万人敬仰的女英雄。再看雕像前面一个牌位,上面一行字,写着“桃花娘娘之位”几个字。 这位“桃花娘娘”是谁严灼心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世间的女子,向她这般威风凛凛,即使她已仙逝,在她的雕像面还能让人感到渺小如一粒尘埃的人不多。她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人们尊敬她,所以她死之后人们为了缅怀她把她雕刻成石像永远供奉她。即使她已经仙逝,在人们心中她永远活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一生当了无遗憾。严灼心从不是君子,但对这个世道他从来敬畏,对先祖他从来敬重,这位“桃花娘娘”值得他一拜,案上有香烛,他拿起三炷香点燃,一切礼节俱全之后恭恭敬敬插在香炉上。 此举让煞宁儿颇感意外问道:“桃花娘娘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何来如此一问?严灼心笑着回答道:“这位桃花娘娘风采夺目气度不凡,想来她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敬重她,拜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煞宁儿道:“就冲刚才这几句话,算你是个英雄好汉。”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要是这么说,英雄好汉也太好容易做了。” 煞宁儿提高音量道:“多少人活在世上毫无敬畏之心,忘了本,忘了祖宗,他们抹黑英雄,刻画小人嘴脸肆意妄为,男人没有男人的气概,女人没有女人的样子,道德沦丧人性泯灭,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此言让他无力反驳,严灼心深吸一口气。煞宁儿点上三炷香一拜敬上,她抬头注视雕像道:“这位桃花娘娘对河西走廊的百姓有天高地厚之恩,如今很多人家里还供奉她的灵位,很多地方都有她的坟冢,人们用这种方式怀念她,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英雄的尊敬。” 严灼心同样敬畏英雄,好奇的问道:“这位桃花娘娘是什么人?为什么人们这么敬重她?” 煞宁儿转身对他道:“相传桃花娘娘出生在贺兰山下,她饱读诗书精通用兵之道,一身武艺冠绝江湖,当时天下大乱诸侯混战民不聊生,桃花娘娘看到百姓饱受战乱之苦,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她心痛不已,毅然决然带领百姓对抗官府,成为贺兰山下赫赫有名的英雄。”怪不得桃花娘娘的雕像身披战甲,听闻此言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令人敬佩。煞宁儿停了停道:“后来诸侯联合兵伐贺兰山,桃花娘娘被叛徒出卖,幸好手下人拼死相救,她孤身一人逃到河西走廊,当时处处是战火,河西走廊又怎么能幸免?她见有钱有势那些人欺压百姓享尽荣华,官员们绞尽脑汁不顾百姓死活搜刮民脂民膏,她气愤至极,从此在河西走廊劫富济贫,她打开粮仓把粮食分给百姓,用劫来的金银购买粮食维持百姓生机,她脸上蒙着桃花面纱,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摸样,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每次为百姓做事都会留下一株桃花,人们感激她的恩德,并给她取了桃花娘娘这个名字。” 英雄必然被人们铭记,桃花娘娘心系百姓,怪不得她死之后河西的百姓还这般尊敬她。可桃花娘娘与洛河图有什么关系呢?严灼心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位桃花娘娘的经历与侠女阿云的经历出奇的一致,难道桃花娘娘是侠女阿云?想到这,严灼心不禁道:“难道......” 煞宁儿挑了他一眼道:“桃花娘娘名叫史湘云,洛河图就是出自她之手,她是世人口中那个传奇的侠女阿云。” 原来侠女阿云的故事还有这么多后事,严灼心惊喜不已问道:“那你是?” 煞宁儿答道:“师祖是阿云的婢女,阿云临死前是她在身边照顾,阿云把毕生所学传给了师祖对师祖有再造之恩,师祖临终前有言,本门世代守护阿云的灵位,从那以后几百年,这条规矩从未变过,我的职责是守护洛河图不会落入奸人之手,这就是我要找洛河图的原因。”她说完走出去。 严灼心呆站在雕像面前,这个传奇的女子是他最敬佩的人之一。既然煞宁儿祖师曾为阿云的下属,这尊雕像一定是照阿云的模样雕刻的,阿云美得如此清新动人,严灼心只恨晚生了几百年,不过,能见到阿云的雕像也算用另一种方式完成他的心愿。 这个故事到这里并没有讲完,阿云是怎么死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煞宁儿既然知道阿云的故事,她一定也知道洛河图的秘密,种种问题调足胃口,让严灼心更想追寻那位奇女子的故事。他迫不及待再去找煞宁儿,然而煞宁儿已经不知去向。 汉关巧遇 寒夜香书 阿云的故事胜过世上任何秘密,可惜煞宁儿只说了一半。老实说这次来见煞宁儿,收获大大超出预期,在不经意间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迎刃而解。李香书的野心他从未预料,不能不说李香书华丽的外貌为他赢得不少信任,没有人愿意相信向他那样长得一表人才的人竟是个伪君子,就是因为这样,世人对他更少了几分戒备之心。其实认真说起了不足为奇,人人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男人何尝不是?归根结底“美人计”一词就能解释一切。好在侠女阿云的故事及时添补严灼心心中的遗憾,自古邪不胜正,也许冥冥中自有注定,上天正是用阿云这样传奇的女子让人在绝望是看到一丝曙光,告诉人们英雄永驻,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阿云的侠骨柔情固然让人敬佩,煞宁儿和那些数百年来看守阿云灵位的人同样让人肃然起敬。江湖中人信义为先,守信重诺一掷千金,敢为知己者死;忠孝仁义,知廉耻而守本分,不忘本敬重祖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煞宁儿默默无闻,做的却是令人敬重之事,身为男儿严灼心自叹不如。 煞宁儿神出鬼没,严灼心早就习以为常。一觉醒来,阿彩正好推开门走进来。二人相见格外惊喜,严灼心穿戴整齐迎上去扶着她问道:“阿彩你好吗?煞宁儿有没有给你解药?” 阿彩万分高兴道:“多谢公子关心,阿彩很好。”说着一头扎进严灼心怀里。 平日里阿彩和他如此亲密他不觉得怎么样,今日却有些手足无措。严灼心将她推开道:“好了阿彩,我来问你,煞宁儿她人呢?” 阿彩摇摇头,严灼心好生失望,他还想听听关于阿云接下来的故事。阿彩见他脸上带着忧伤之色,轻声道:“她放我走,让你拿到洛河图以后再回来和她换解药。” 严灼心原以为煞宁儿好心将她放了,没想到......他叹一声问道:“她又给你下了毒?” 阿彩点点头,不等严灼心说话她并抢着道:“公子你不用为我担心,只要能跟着你,阿彩什么都不怕。”阿彩脸一红低下头。严灼心见她满脸通红,不禁有些内疚,也许是他让阿彩产生误会。阿彩接着道:“她还说,如果公子你想听阿云的故事,等她拿到洛河图,她就原原本本说给你听。” 严灼心无奈的一笑,看来自己的心思都让煞宁儿猜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严灼心道:“阿彩,我要出关,你......” 阿彩打断他笑道:“那好,我这就去给公子准备路上的干粮,公子到哪阿彩就跟到哪。”她转身高高兴兴的走出去。江湖险恶,严灼心本想让她留在桃花林,等拿到洛河图再来接她,没想到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阿彩抢先,到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去。阿彩跨出门槛离去,她的背影那么熟悉,严灼心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好在阿彩不是个会制造麻烦的人,有她跟着,漫漫长路不会显得孤独。快马加鞭,两天后的傍晚又到玉门关,出关之后是大漠荒凉之地,此时寒意渐起天色已经不早,今夜就在玉门关过夜,等明日天亮再走。二人牵马走在街上边走边聊,走着走着,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严灼心转头望去,一切平静无常,迈开脚步,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严灼心急中生智,拉着阿彩进入一条没人的小巷,穿过小巷,前面有棵胡杨树,将马匹留在树下,严灼心拉着阿彩施展轻功一跃而起藏在胡杨树上,想瞧瞧是什么人在跟踪她们。 两个身材瘦弱,女扮男妆持剑的年轻女子迅速追上来,只见严灼心、阿彩的马匹留在树下,却不见人的影子,并四处张望,寻找二人的踪迹。原来是花叶、花胚,她们跟踪自己干嘛?严灼心“哎”一声道:“在这里呢。” 花叶、花胚刚一抬头,严灼心和阿彩从树上跳下来。二人欢喜万分拱手齐声道:“公子。” 严灼心松了口气问道:“听说你们留守长安,怎么到这来了?” 两人相互看一眼皱起眉头,花叶答道:“我们担心花姐姐的安危,特意赶来帮忙。”说完表情严肃起来道:“对了公子,辛捷楚、小鲤鱼和杨公子也来了,她们眼下也在玉门关。”她们来干嘛?话虽如此,久别重逢,严灼心心中说不出有几分迫切。花叶愁上眉头头道:“可是......” 花胚、花叶脸色难看,难道出了什么事?严灼心焦急的问道:“可是什么?” 花胚道:“她们被白无常抓走了。” 笑里藏刀白无常,此人贪杯好色,他洛英山庄第一高手,武功与洛树云不相上下,辛捷楚、杨少诚和小鲤鱼落到他手中不免让人担忧。不等严灼心开口,花叶追着道:“公子,见到你就好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她们。” 人是一定要救的,只是凭自己的武功根本是不是白无常的对手。严灼心想了想道:“你们白无常把她们抓到哪去了吗?” 二人点点头,花胚道:“白无常在城外一座破庙落脚,她们一定是被抓到哪里去了,出城往西走不到一里就能找到她们。” 严灼心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在城里等我,我去救人。” 二人知道白无常武功了得,二人担忧的看着严灼心,花叶道:“白无常武功深不可测,公子,我们和一起去吧。” 没有把握的事严灼心自然不会做,他一笑道:“还是我自己去吧,对付白无常我自有办法,你们帮我照顾阿彩。”说完跨上马离去。 天色朦朦胧胧,眼瞧着天就快黑了,玉门关外的荒原中出现一丝火光,与关上的火龙遥相辉映。那是座年代久远的庙宇,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那里早就没有香火延续,只留下庙的建筑在风沙中孤独挺立。 寒夜难熬,十余个洛英山庄弟子点起火堆准备过夜,辛捷楚、杨少诚、小鲤鱼三人被人点了穴受制于人靠在跑庙正殿的墙角上弹动不得,一个生得喜气洋洋,随时笑呵呵的胖子来回在她们身边徘徊,两个眼珠子不老实的一直朝辛捷楚和小鲤鱼身上看。世上哪个男人见到漂亮女人不想多看几眼?辛捷楚才懒得理他,他爱看就让他看呗,小鲤鱼却被他看得浑身直哆嗦。 此人是白无常,他时时刻刻都是这副笑呵呵的模样,显得和气老实,不明情由的人往往容易上他当,笑里藏刀果真名不虚传。洛河图的下落即将浮出水面,白无常出现在关外绝非偶然,他奉洛树云之命来把洛河图带回洛英山庄,自然要尽力而为。 今日在玉门关遇上,也算是他乡遇故知,白无常的名声不太好,不过他毕竟是洛英山庄的人,洛树云是杨少诚的姑父,况且杨少诚早就和白无常相识,想来白无常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白无常相邀同行,杨少诚一口并答应了,他哪知道姓白的包藏祸心,乘三人不备将三人制住,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追悔莫及。 美人在眼前却不能碰岂不是不懂怜香惜玉,白无常心痒难耐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到手的美人哪有不碰道理。”他打定主意慢慢走向辛捷楚笑道:“辛老板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尤物,我白无常怜香惜玉,今天就要尝尝辛老板身上的味道......”说着就扑上去。 此人无耻之极,辛捷楚却丝毫不着急,微笑着道:“白无常,你是不是忘了江湖中人叫什么?” 白无常的双手还没碰到辛捷楚就停住,辛蜘蛛三个字让他心中砰砰一跳,又想了想把手缩了回来,呵呵一声道:“辛老板,白某刚才只不过想和你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他从辛捷楚身边走开来到小鲤鱼身边,小鲤鱼吓得脸色苍白喝道:“你想干什么?” 白无常道:“小姑娘长得水灵,我白无常就喜欢你这样的。” 杨少诚大急骂道:“白无常,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敢碰她我和你没完。” 白无常正在兴头上,杨少诚一句话让他有些畏首畏尾,一摆手对杨少诚道:“杨公子,白某就这点爱好,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小姑娘你先借我玩两天,回头我还你十个比她更漂亮的你看如何?” 小鲤鱼束手无策含泪看着杨少诚,就怕杨少诚把她给出卖了。杨少诚喝道:“姓白的,谁像你一样不知廉耻。” 白无常道:“杨公子,你要是这样说那白某只好得罪了,到嘴边的肥肉白某没有不下口的道理你说是吧?何况你现在落到我的手上,你能把我怎么样?”白无常不理会杨少诚,并伸手去碰小鲤鱼的脸。 小鲤鱼着急得大哭出来,辛捷楚心痛不已,咬牙喝道:“姓白的,小鲤鱼是杨少诚没有过门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要是让洛树云知道你碰了她,恐怕你不好交代,有本事冲我来。” 白无常向杨少诚望去,愣了愣笑道:“杨公子你怎么不早说呢?”他接着道:“不过既然还没过门,就不是杨公子的妻子,兄弟我只好得罪了。”他抱起小鲤鱼往另一个房间走。 刚迈开脚步,只听到铺一声响,四个洛英山庄弟子飞进破庙中倒在跟前,针英和启庄持剑拦住去路,启庄喝道:“白无常,把人放下。” 白无常笑着道:“辛老板碰不得,这个小姑娘是杨公子的妻子也碰不得,正好就有两个美人送上门来,白某真是艳福不浅,那白某就不客气了。”白无常将小鲤鱼一推,小鲤鱼倒在杨少诚身边,一转眼白无常挥掌扑向针英、启庄二人。 破庙中顿时刀光剑影,斗得昏天暗地。白无常固然武功了得,他能胜得了针英、启庄其中一人,却未必胜得了二人联手。针、茶、织、剑名动天下,白无常是听说过的,但从未见过她们的样貌,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两人。他以为针英、启庄不过是寻常江湖女子不足为虑,要是出手过重打伤了二人,这么漂亮的姑娘岂不可惜,因此只用了三分功力,哪知刚一交手并知道二人的厉害,一时大意,两把铁剑从肩上擦过,疼得他“呀呀”直叫,顿时鲜血直流。 针英、启庄手持长剑一左一右与白无常对峙开来,白无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半分大意。肩上的剑伤隐隐作痛,白无常怒火中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针英道:“连绿竹山庄你也敢得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绿竹山庄当中有此等功力,又这般年纪的只能是针、茶、织、剑其中之人。尽管对方是厉害的的角色,白无常丝毫不惧,刚才的一剑之仇不能不报,三人并又陷入苦战。 决战正酣,严灼心闯进来,辛捷楚三人见到他大喜过望,这下子总算不用再看白无常那张肮脏的脸。乘针英、启庄和白无常拼斗无暇顾及他之时,严灼心溜到墙角一一为三人解开穴道。小鲤鱼受了委屈,一头扎进严灼心怀里哭着道:“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小鲤鱼的哭声让人心痛,严灼心搂着她安慰道:“是大哥不好,让你受了委屈,我向你道歉。” 小鲤鱼哭得更伤心,杨少诚站起来愧疚的道:“都是我太大意,我哪知道白无常这么无耻。”都这种时候,他还说这种话,小鲤鱼气不打一处来,从严灼心怀里离开,转身“啪”一巴掌狠狠打在杨少诚脸上。杨少诚一脸疑惑,蒙着脸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打我干嘛?” 小鲤鱼怒气一点没有消大声道:“不打你打谁?” 辛捷楚一样一肚子的气,她走到三人身边帮腔道:“江湖险恶,杨公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行走江湖的?我看你就是猪脑子,今天幸好小鲤鱼没有什么闪失,要不然我跟你没完。”杨少诚后悔不该轻信于人,把头低下哑口无言。 庙里地方太小束手束脚,针英、启庄纵身从门口窜出去,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挡在门口的洛英山庄弟子倒成一片。白无常紧跟不舍追出去,针英、启庄眼急手快,一招回马枪,两把铁剑直刺白无常胸口,三人在院子里又扭打在一起。严灼心四人跟出去一看,只见洛英山庄那些喽啰们拔剑将三人围在中间,却又怕被三人误伤不敢动手,再看三人都已使出上乘武功,白无常果然了得,针英、启庄联手却胜不了他,反而落于下风。 如此硬拼下去必定有人受伤,严灼心站出去道:“白无常,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所有人。”此言果然奏效,白无常显然十分在意,一时间有些慌乱。严灼心见缝插针“哎呀”一声道:“白无常,你真不愧是江湖无赖什么都不在乎......” 武林中人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私事,有些秘密甚至能要人的命。白无常大急打断严灼心的话骂道:“严灼心,你别得寸进尺。”他这一着急,招式之间破绽百出。针英、启庄乘机全力反击,白无常措手不及,提起功力一脚踩在地上向后滑去。一直退到破庙门口,白无常回头死死看严灼心一眼,“哼”一声推开挡在身后的洛英山庄弟子大步走出去。 等人都走了以后,针英、启庄收起剑走到严灼心等人身边一抱手问候,严灼心等人纷纷对二人一拱手。针英道:“姓白的武功果然厉害,要不是严兄拿话击他,我们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接着对辛捷楚道:“辛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想必她们是为梦云而来,辛捷楚问道:“二位姑娘不是回绿竹山庄去了吗?” 二人相互看一眼,针英笑着答道:“上次幸亏有辛老板帮忙,我们原本是打算先回绿竹山庄向老夫人复命,可我们还没有离开长安并接到老夫人的飞鸽传书,老夫人让我们务必找到三师妹带她回去,我们姐妹束手无策,思来想去只好来找严兄帮忙。” 启庄接上话道:“今日见辛老板、杨公子三位和白无常在一起,白无常此人行事不端,我们担心三位有什么不测,并暗中跟来瞧瞧,不想真被我们猜中。”听闻此言,辛捷楚和小鲤鱼把目光又投向杨少诚,想来此时二人余怒并未全消。针英、启庄轻轻一笑,启庄对严灼心拱手道:“能在这里遇上严兄那就太好了,省得我们大老远跑到关外去,三师姐的事望严兄施以援手。” 说起梦云,严灼心表情严肃起来,针英见状道:“严兄知道三师妹的下落?” 严灼心点点头,二人欢喜不矣。此刻天已经黑了,严灼心长叹一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再说吧。” 严灼心固然知道梦云的下落,可针英、启庄要是知道梦云的遭遇,只怕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今日原本是相聚之喜,针英、启庄的出现却让严灼心想起梦云的遭遇以及李香书的阴谋,再好的心情也是悲凉的。严灼心长吁短叹一言不发,对辛捷楚也没什么关心的话,枉费辛捷楚千里迢迢赶到关外来寻他,受到这般冷遇,辛捷楚心中甚是难受,一肚子的怨气。酸楚之气从严灼心和辛捷楚身上散发出来,让其余四人颇感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只好什么都不说,越是不说话气氛越不对劲,众人面面相嘘,只有严灼心安然不觉,然而谁又知道严灼心的苦衷。 回到玉门关落脚的客栈,阿彩和花胚、花叶早就焦躁不安。见到严灼心等人平安回来,阿彩第一个迎上去,她眼里没有别人欢喜的对严灼心道:“公子,你终于回来了......”阿彩一颗心都在严灼心身上,起初并没有看到辛捷楚,直到走到严灼心身边时才注意到辛捷楚,一时手忙脚乱喃喃道:“辛姐姐......”她一边说一边低下头。 严灼心对她爱答不理,辛捷楚心中本就不快,再见到阿彩,免不了争风吃醋,一时脸色阴沉十分难看。她狠狠看严灼心一眼“哼”一声走到柜台前大丢下一锭银子要了间客房回房去。 阿彩的举动让花胚、花叶十分意外,等辛捷楚回房后,二人一起拱手齐声道:“公子。”严灼心对她们点点头,再看辛捷楚三人平安回来,二人总算安心。 这时,小鲤鱼站出来走到严灼心面前轻叹一声道:“大哥,你去看看辛姐姐吧,她是带着伤来找你的。” 严灼心一听心中一阵刺痛,这两天他患得患失感慨万千,他无心伤害辛捷楚,却无意中让她伤心,实在不应该把自己的烦恼强加在身边的人身上,何况她们分别了那么久刚见面。可针英、启庄是特意来找他打听梦云的消息,此时丢下她们不管有违待客之道,于是,严灼心转头朝二人望去。 针英、启庄岂是不懂儿女情长之人,针英一笑拱手道:“严兄你去吧,我们的事回头再说。”如此,严灼心对二人一拱手追辛捷楚去,只有阿彩愁上心头。 来到辛捷楚房门前敲敲门,不见辛捷楚来开门,严灼心轻声道:“辛捷楚,是我。” 话刚出口,只听辛捷楚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快滚,别来烦老娘。” 碰一鼻子灰,严灼心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他喜欢的就是辛捷楚身上这股泼辣的味道。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辛捷楚的脾气他知道,生再大的气,软磨硬泡一番,再哄她几句自然就会雨过天晴。严灼心道:“你先开门,咋们进去再说。” 老实说生气归生气,她不会傻乎乎把严灼心推开。“咯吱”一声,辛捷楚将门打开道:“说吧。” 两人双目相对,严灼心说不出的欢喜,安静片刻,严灼心回过神来关心的问道:“听说你受伤了?” 辛捷楚看着他目光中的温柔,心里的气似乎所剩无几,她不敢再看严灼心的眼睛,她才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让他蒙混过关,并冷嘲热讽挖苦道:“你还有闲心我的死活?” 严灼心一笑道:“我们进去再说。”不等辛捷楚反应过来并从她身边钻过去,反手把门关上。 辛捷楚“哎”一声气道:“老娘让你进来了吗?” 严灼心嬉皮笑脸道:“辛老板,好歹我是个男人,你不至于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吧?”严灼心一拱手道:“好了,现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严灼心的话既调皮又满是温柔,辛捷楚又是恨又是惊喜无可奈何。就这时,严灼心一脸正经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其实这段日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辛捷楚“哼”一声道:“严灼心,你说谎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脸红,我辛捷楚一项独来独往,还需要你来担心吗?” 这种话一点没有伤害严灼心,辛捷楚口上虽然这么说,可她不是亲自到关外来找他了吗。严灼心答非所问道:“不久以前,我还特意让易兄帮我去长安看看你,顺便让他告诉你不用为我担心,关外路途遥远,你来找我干嘛?” 此言到让辛捷楚颇感安慰,她却接着说风凉话道:“我可比不了阿彩。” 严灼心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和阿彩之间......” 男女之间的事往往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辛捷楚打断他的话呵呵一声道:“世上哪个男人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成性,人家比我年轻漂亮,我误会什么了?”她压低音量道:“到现在你才想起我来,早干嘛去了?” 严灼心长叹一声道:“阿彩的事以后我再和你解释,最近发生不少事,有些事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不想让你卷入武林争斗,像以前一样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 这般情意绵绵的话,辛捷楚怎能不留情,辛捷楚轻声道:“自从白念生到长安找你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留在我身边,这件事我是躲不开的。”她忍了忍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小心李香书。” 李香书的事是不久前从梦云那里得知的,辛捷楚是怎么知道的?严灼心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辛捷楚回答道:“不久前针英、启庄到长安找过我,听说梦云失踪了,她们让我帮忙找柳芯的下落,柳芯给了我一条手绢。”她拿出那条手绢递上去,严灼心一看,手绢的材质非同一般,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李香书的之手,他不明白的是单凭一条手绢,辛捷楚怎么能断定手绢与李香书有关。辛捷楚解释道:“我手里正好有副李香书的字,其实我只是猜测这件事可能和李香书有关,李香书是你的结义兄弟,你那么信任他,我担心如果他想对你不利,你根本防不胜放,所以特意来提醒你。” 就冲这份情义严灼心无以为报,他轻声道:“梦云还活着,不过她双腿被废,以后恐怕只能坐在轮椅上,这件事我最近才知道,到现在我也不愿相信李香书是这样的人。” 又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子,不免让人心痛,辛捷楚问道:“你见过梦云?”严灼心点点头。辛捷楚想了想又问道:“那洛河图呢?你找到洛河图了吗?” 洛河图关乎生死,她不知道最好,严灼心道:“已经有眉目了。”二人心心相惜,轻谈几句又重归于好,严灼心忽然抱起辛捷楚,此举出乎辛捷楚的预料,严灼心笑道:“小别胜新婚,辛老板,如此良辰美景岂能错过。”接着屋里的蜡烛就灭了。 第二天乌云密布,天气变得阴暗起来,老实说,寒冬十月前几日的阳光灿烂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一早,严灼心和辛捷楚结伴从屋里走出来,杨少诚等人已经在楼下等候,天气寒冷,一干人等要了些酒肉御寒,见到她们和好如初,众人不禁微微一笑,连阿彩也一样,苦涩中带着些许甜蜜的笑容。 两人来到杨少诚等人面前,众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问候。小鲤鱼冻得捂着耳朵道:“真没想到关外这么冷,都快冻死我咯。” 辛捷楚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地方比呆在家里更舒服?你是不是会后悔跟我到这来了?” 小鲤鱼笑道:“大哥和辛姐姐在哪里,哪里就是小鲤鱼的家。” 小姑娘的嘴真甜,逗得大家哈哈笑出来,花叶边笑边道:“依我看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杨公子在哪,哪里才是你的家才对。”这一起哄,气氛更加欢快,小鲤鱼羞得红着脸低头不说话,杨少诚七尺男儿也有不好意思的这时候。玩笑归玩笑,花叶拱手道:“天这么冷,公子,你和辛老板快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接下来还要赶路,不借着烈酒的酒劲怕是难以抵御路上的寒风。二人刚坐下来,花叶、花胚并相互看一眼,花胚拱手道:“辛老板,上次的事是我们姐妹不对,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花叶、花胚如此通情达理,辛捷楚哪好意思再把那件事挂在心上。当天晚上关了她们一个整夜,让她们挨了一顿寒风,此时想来未免太小肚鸡肠,辛捷楚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如果你们不介意,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众人又一阵欢笑声。 这时候,严灼心打断众人的话道:“大鹏王给我留的时间所剩无几,我要尽快赶到采石城,今日并出关。”天气如此恶劣他还要出关,着实让人意外。不等众人回过神,严灼心接着道:“关外路途艰难,这次去采石城凶多吉少,杨兄,你和辛捷楚、小鲤鱼还有阿彩就留在这里等我,花叶、花胚陪我去采石城,幸运的话我一个月之内就回来。” 辛捷楚等人一听这话怎能安心,都到了玉门关,别想把她们抛下,辛捷楚道:“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们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小鲤鱼点点头信誓旦旦道:“辛姐姐说的对,我们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小鲤鱼不愿留在玉门关,杨少诚也没有理由留下,何况他此行还有别的目的。阿彩就更不会离开严灼心,只不过在辛捷楚面前她插不上话,干脆什么都不说。到了这种时候,就算赶她们走她们也不会走的,严灼心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大家一起去采石城。”辛捷楚等人笑着点点头,对所要面对的一切表现出一种豁达的情怀。 严灼心转头向针英、启庄二人望去,针英拱手道:“我们出门时老夫人有交待,绿竹山庄绝不掺和洛河图的事,所以......”她忍了忍道:“严兄,真是抱歉。” 严灼心拱手笑道:“老夫人的规矩在下不敢坏,两位想打听梦云的下落,实不相瞒,梦云的下落我确实知道,几天前我们刚见过面,只是......”他轻叹一声道:“只是她未必想见到两位。” 针英、启庄不解的相互看一眼,启庄道:“严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们早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长痛不如短痛,严灼心轻声道:“她受伤不轻,小腿上的骨头都被人用内力震断,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只能坐在轮椅上。”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万分惊讶,启庄道:“三师姐深得老夫人真传,谁能伤得了她?” 严灼心轻轻道:“世上能伤人的除了刀剑,还有人心。”众人不解其意,你看我我看你摸头不着脑,于是,严灼心将梦云的故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说起往事,严灼心又气又悔难平心中的苦楚,旁听的针英、启庄等人更是义愤填膺。听严灼心讲完,众人目瞪口呆,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一时难以平复。小鲤鱼面带遗憾道:“李大哥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就算严灼心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又怎么让她相信,焦急的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但愿梦云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然而,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李香书就像个影子一样有意无意围着洛河图转,这怎么解释?他口口声声说寻找洛河图的秘密是为了完成《武林通鉴》一书,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可再好的借口终究掩盖不了他是个伪君子的事实。世道纷乱,耳听为虚眼见未必为实,人人都把光鲜亮丽的一面给别人看,而隐藏阴暗的内心。记得小鲤鱼曾说过,没人知道李香书心里想什么,如今,她的话不就验应了。 严灼心感慨万千没有回答,辛捷楚却吟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女人往往容易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柳芯给我那条手绢时,我想他一定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 辛捷楚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她来找严灼心的目的,听她这一说才明白过来,小鲤鱼和杨少诚相互看一眼,小鲤鱼问道:“辛姐姐,这就是你来找大哥的原因?” 杨少诚此时依然没有转过弯,不是因为他笨拙,是因为他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没有想过人心如此险恶。他一直苦苦查寻杨关山的秘密,从没想过那个和杨关山接头的人是李香书,他和李香书好歹朋友一场,世事难料让他哭笑不得。不等辛捷楚回答,杨少诚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李香书的阴谋?” 辛捷楚看小鲤鱼和李香书一眼,又见针英、启庄目光当中充满疑惑,解释道:“起初我只是觉得手绢上的字迹很眼熟,对照李香书的字迹,我才开始怀疑他,李香书在江湖上有香书公子的美誉,何况他是大家的朋友,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敢妄下结论,以免有辱香书公子的名声,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梦云的失踪和李香书有关,大家那么信任他,我担心被他利用,所以......”说到这辛捷楚停了下来。她想说什么大家都明白,如今真相已然明了,这个故事听得在场众人心灰意冷,不禁黯然神伤。 启庄恨得咬牙切齿“啪”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香书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手都伸到绿竹山庄来,绿竹山庄想要置身事外怕是不可能了。”她转头对针英道:“大师姐,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绿竹山庄的脸往哪搁?咋们要替三师姐谈个公道。” 李香书已经练成幻影神针的武功,绿竹山庄绝技外传,未来的继承人变成残废必为江湖耻笑。还不当是面子问题,李香书用幻影神针杀人,江湖中不明原由者定会以为绿竹山庄所为,势必会将绿竹山庄卷入江湖争斗。针英想了想拱手对严灼心道:“严兄,看来这趟浑水我们姐妹是非淌不可。” 大家言辞凿凿不肯退让,既然如此,严灼心道:“那好,大家一起出关。” 话音刚落,听到背后几个西域胡商的议论之声,众人停下来一听,其中一人抱怨道:“严冬将至,再过一个月就是大雪纷飞,大雪封住通往西域的去路,那时候出关风险太高,要是等开春后再出关,我们不得不在这里等好几个月,我们的货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西域。” 众人不禁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乘大雪来临前出关呢?答案立刻揭晓,另一人气氛的道:“那个叫严灼心的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听说他已经抢了好几个商队,通往西域的商道被鲜血染红,如果我们想在大雪降临前出关就要冒着巨大风险。”那人摆手接着道:“不过,大漠上英雄赫里术带着他的骑士正在寻找那个叫严灼心的人,希望这件事很快结束,我们能尽快出关。” 大漠上盗匪众多,远走关外之人干的都是九死一生的营生,其勇气和胆识叫人敬佩。西域胡商的话让大伙一头雾水,有人在大漠上抢劫杀人关严灼心什么事?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严灼心。严灼心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用得着在这干瞪眼,小鲤鱼倒机灵,转身对胡商道:“几位大哥,我们正好要出关,听说关外不太平,有没有这回事?” 一个大胡子的胡商打量众人一眼,冲小鲤鱼不住的摇摇手,还一边道:“不不不,听说那个叫严灼心的恶徒不但杀人不眨眼,他还奸淫辱略无恶不作,你们这么多漂亮的姑娘还是不要出关。” 谣言如此恶毒叫人愤慨,花叶气不过“啪”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骂道:“是谁在胡说八道,真是可恶至极。” 胡商让她的话愣住,全都看着花叶,刚才说话那人问道:“你们认识严灼心?” 严灼心就在眼前,哪有不认识的?小鲤鱼尴尬至极,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着严灼心。严灼心一笑道:“几位大哥别误会,我们怎么可能认识严灼心这种恶徒。” 胡商纷纷点头,那人再道:“听说那个叫严灼心的人去了采石城,如果各位真的要出关,要尽量避开采石城,以免遇上那个恶徒。” 谣言是不好听,不过严灼心问心无愧,他拱手道:“多谢。” 回过头来,杨少诚轻声问道:“难道这件事和李香书有关?” 真没想到他也学会动脑子了,是否与李香书有关现在说不好,不过,听到采石城这三个字,严灼心就知道造谣生事者一定和严少度脱不了关系。故意留下采石城这三个字,不就是想把他引到采石城,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采石城他早晚要去。让人想不通的是,既然目的是为了引他去采石城,妖言惑众也就够了,实在没有必要抢劫杀人多此一举。难道严少度真的如此恶毒,他不愿相信她们之间的情义如此脆弱,严少度真想让他身败名裂,他宁愿相信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隐情。 收拾行装一早就出关,接下来几天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大漠里的狂风让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费更多劲。越往西走,越多谣言传到耳朵里,不曾听说谣言止于智者,反而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从长安到关外,谣言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把刀子,到哪里都能伤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世道是怎么了?人们越来越热衷于传播谣言,人们在充斥着谎言的世道下活得虚伪,在虚伪中寻找低俗的乐趣。幸好严灼心是谁没人知道?要不然,以严灼心对世道的敬畏,真是没脸见人咯。 快马加鞭七天后,采石城近在咫尺,不出三日就能抵达。这日,天上飘着小雪,时到正午进入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就是个满足往来行人落脚歇息的地方。小镇不大,坐落于荒漠上几颗胡杨树之间,从东往西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人们在小镇上进行商品贸易,给往来之人提供美酒佳肴。路上虽然疲惫,在美酒的香味面前同样抵挡不住诱惑,小鲤鱼迫不及待走进一家酒肆,其余人纷纷跟进去。 严灼心一行九人坐在席子上正好满当当围了一桌人,酒肆中烧红的炭火驱除寒气,连日来赶路的疲惫顿时消散不少。裹得严严实实的店老板端上来一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烤全羊摆在众人面前,笑盈盈的道:“各位客官请慢用,酒马上就来。” 大伙饥肠辘辘,烤肉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小鲤鱼咽着口水对店老板道:“多谢。”她迫不及待拔出匕首道:“大家就别客气咯,吃完还要赶路呢。” 众人早饿了,哪能和她客气,几块烤羊肉下肚精神焕发,此刻要是有酒岂不更好。说来迟那时快,一个身材瘦小,穿一身黑色皮袄,头上帽子遮住脸的人送上来三壶温好的酒,一次给众人满上一杯,之后放下酒壶从眼前消失。 酒来的正是时候,小鲤鱼笑嘻嘻举杯道:“我们这就叫苦中作乐吧!大家一起喝一杯。”小鲤鱼的面子大家是要给的,众人纷纷举杯,严灼心却呆呆的望着那个酒保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在场众人朝他目光看着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看到,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小鲤鱼抿抿嘴喝道:“大哥......”严灼心回过神来,见众人端着酒杯都在等他,他并端起酒杯,目光依旧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蒙着脸,但不难看出她是个女人,这个人他好像在哪见过,严灼心慢吞吞把酒杯里的酒饮下。 自从出了李香书那档子事,他一直疑神疑鬼,或许他想多了吧。严灼心回过神放下酒杯,只听阿彩道:“我怎么觉得晕晕的?”说着倒头晕过去。 其余几人都感觉不太对劲,直喝了一杯酒怎么就那么晕,杨少诚喝道:“酒里下了蒙汗药。” 小鲤鱼、花胚、花叶接二连三倒下,酒肆的老板早已不见人影,启庄拔剑站起来骂道:“谁在搞鬼,给我滚出来......”那壶酒大家无一例外都喝了,接着全都晕过去。 严灼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一间破房子中,天已经黑了,寒风在耳边呼啸,屋里的油灯跳动着火苗。蒙汗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口渴难耐,头一阵阵的痛。硬撑着站起来,一个人影迎上来扶着他道:“大哥,你终于醒了。”那人的声音如此耳熟,严灼心抬头一看,是李香书,不由得想起他做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么多年的感情竟是逢场作戏,严灼心心中一阵刺痛。接着,李香书道:“大哥,你们让人下了蒙汗药,幸好我及时赶到。” 严灼心嘴上不说,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她们刚被人下了蒙汗药李香书就出现,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到现在他还在演戏,他想玩就陪他演一出,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严灼心将他推开问道:“辛捷楚她们人呢?” 李香书笑道:“她们很好,大哥你放心。” 严灼心道:“我要见她们。”说着往门外走。 李香书一闪身拦在他前面道:“大哥,难道我你还不放心吗?”严灼心盯着他打量一阵微微一笑,李香书如果还是从前那个香书公子,严灼心当然放心,可现在,眼前这个人他已经看不透了。李香书跟着微微一笑道:“大哥,我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辛捷楚一干人都落到李香书手中成为他手里的筹码,严灼心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况且李香书练就幻影神针的武功,他根本不是对手。严灼心转身走回去,斜眼看李香书一眼道:“香书,我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李香书不知道严灼心见过梦云,见严灼心神色如平常,自然以为严灼心还不知道他的阴谋,他一拱手道:“大哥,道上传闻你已经得到洛河图,不知道是真是假?”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李香书是最会利用谣言的人,他怎么也相信这些谣言,严灼心道:“江湖传言多半不可信,你信我还是信那些江湖传言?”严灼心转身看着他。 李香书笑道:“自然是信大哥你。”他停了停道:“大鹏王给白念生三个月的时间只剩十天,香书担心的是到那时大哥找不到洛河图毁了一世英名。” 他处心积虑不就是想套自己的话,严灼心岂能上他的当,“哎”叹一声道:“这次,小公子严灼心只怕真要英明扫地咯。” 李香书显得格外急切道:“那大哥你还去采石城干嘛?你去那程不归能放过你吗?” 严灼心道:“我既然答应白念生替他去找洛河图,图没有找到,一切后果自然由我一个人承担,大不了让程不归一剑把我给杀了。” 李香书一听愣住了,他想了半天阴阳怪气道:“天玄阁尽知天下事绝非浪得虚名,大哥何必骗我呢。” 严灼心一笑道:“咋们是兄弟,骗谁我也不会骗你。” 李香书一听怒从心生,压着火气道:“大哥,香书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洛河图危害江湖,我只想为武林同道出份力尽快完成《武林通鉴》,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这就是堂堂香书公子的嘴脸,为了达到目的花言巧语,严灼心失望不已,咬牙道:“香书,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看不透你,小鲤鱼也说过你就像一个谜,没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香书装模作样笑道:“大哥,你说什么呢?香书听不明白。” 严灼心道:“香书,我问你,洛诗禾去哪了?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李香书没有料到他会问起洛诗禾,一时心慌意乱回答不上来。严灼心接着问道:“香书,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洛诗禾让你来找我打听洛河图消息的?” 李香书借坡下驴轻叹一声一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大哥,的确是诗禾让我来找你的。”他忽然严肃起来道:“大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只有拿到洛河图交给洛盟主,他才会把诗禾嫁给我。” 严灼心暗暗握紧拳头问道:“你在乎的是武林盟主女婿的地位还是洛河图的秘密?” 李香书坚定的道:“我李香书不是贪图富贵之人,更不想攀龙附凤,我和诗禾是真心相爱,这辈子我都只爱她一个人,求大哥成全。” 好一句真心相爱,就像一把刀扎在严灼心心里,他只是想试探李香书,没想到李香书如此轻浮焦躁,原本他心里还报的那一丝幻想,现在彻底破灭了。李香书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严灼心闭上眼潸然泪下道:“这种话你不止对洛诗禾一个人说过吧?”被这样一问,李香书面无表情,他早就没了感情,更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就算那个人是严灼心。严灼心紧逼上去道:“如果你忘了,那我来提醒你,当初,你对梦云是不是也这样说的?”李香书这下子明白了,既然严灼心知道他和梦云之间的事,他一直隐瞒的秘密严灼心肯定全都知道。面具被撕开连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严灼心痛心疾首道:“亏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把你看作像易兄那样万人瞩目的英雄,可你呢?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一直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你骗了我,骗了全天下所有的人。” 李香书摆手哈哈大笑一声道:“既然所有的事你都知道,香书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没错,和杨关山联手那个人是我,我的确想得到洛河图。”他大喝一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有什么错?凭什么别人可以去挣,我李香书就不可以?我李香书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有手段,世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有资格得到洛河图。”他凑到严灼心面前道:“英雄豪杰......”接着哈哈大笑一声死死盯着严灼心道:“做个英雄豪杰,受到万人敬仰有个屁用?你不看看居士易是什么鬼样子?穿得破破烂烂形同乞丐,难道你要我像他一样吗?等我得到想要的一切,同样能得到世人的敬仰。” 严灼心摇摇头道:“你疯了。” 李香书扶着他迫切的回答道:“我没疯,大哥,你的天玄阁掌握世上所有秘密,只要你我联手整个江湖都是我们的,到那时金银美女,荣华富贵,我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何苦向现在这样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严灼心一挥手将他推开气愤的道:“李香书,今天我总算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甘堕落,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以后别叫我大哥。” 李香书暴跳如雷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我兄弟难道真要刀剑相向不成?” 严灼心咬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真到非要拔剑不可的时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客气的话到这就说完了,李香书一改往日正人君子做派道:“大哥,你为什么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灼心“哼”一身转过身背对他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大哥,在长安的时候你对我和花依怒下毒手,那时你怎么不记得我们有兄弟情分?我们之间已经恩断义绝,虽然我严灼心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罚酒虽然不好吃,可像你一样活在阴沟里,我怕被我自己恶心死。” 李香书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别怪我不讲情面。”他大喝道:“把人带进来。” 一声令下房门打开,十几个汉子将辛捷楚、小鲤鱼等人八人押进屋,大家先中了蒙汗药,后被人封住穴道弹动不得,只能任人摆布。见到严灼心,八人安心不少,再看李香书和他在一起,刚落下的心又悬起来。小鲤鱼喃喃喊出来道:“大哥......”又望着李香书喃喃道:“李大哥......” 小鲤鱼天真,别人却不傻,辛捷楚冷冷道:“小鲤鱼,这位李大哥今天是想要咋们的性命不可,你和他客气什么。” 李香书转身走到辛捷楚面前道:“辛老板美艳动人,当初你要是跟了我,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偏偏要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 辛捷楚轻轻一笑道:“李香书,像你这种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李香书呵呵一声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真爱?辛老板你是最会玩弄男人的女人,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吗?”他走到小鲤鱼眼前道:“世上要是所有人都像小鲤鱼一样天真该多好。” 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小鲤鱼心痛万分含泪红着眼,杨少诚骂道:“李香书,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跟你没完。” 李香书瞟了他一眼道:“杨兄,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走到花叶、花胚面前停了停,接着走到针英、启庄面前“哼”走过去。 启庄骂道:“李香书,你害得三师姐成了残废,绿竹山庄绝不会放过你。” 李香书哈哈一声道:“那是她心甘情愿愿的,我不过是陪她玩玩罢了,谁让她自作多情。”好歹梦云真心爱他一场,一句自作多情就完了,他不屑一顾的走过去,在场所有人都为梦云不值,同时更看清李香书的为人。李香书最后来到阿彩面前道:“严灼心,你不会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如花似玉的阿彩姑娘在你面前被人凌辱吧?” 阿彩宁死不屈喝道:“公子,你不用管我,阿彩死也不会让你为难。” 李香书哈哈大笑一声走回严灼心身边道:“这位阿彩姑娘果真有情有义,大哥,我这些手下跟我在茫茫大漠中受苦实在不容易,不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怎么愿意乖乖听我的话?这么多漂亮姑娘在眼前,你说他们心动不心动?你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可别让我这些兄弟等太久,他们可没那么多耐心。” 严灼心投鼠忌器无可奈何问道:“你想怎么样?” 李香书就知道严灼心会妥协,冷冷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咋们谈谈条件吧。”他来回徘徊着道:“你把洛河图给我,我就放你们走,你觉得怎么样?” 严灼心一笑道:“我要是把洛河图给你,你还会放我们走吗?李香书,我不会再相信你,何况洛河图根本不在我身上。” 李香书狠狠喝道:“严灼心,你最好想清楚,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一言一行关系到八条人命,也关系到眼前这些女子的清白,严灼心点点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洛河图的下落。” 李香书大喜过望,一脸得意急着扑上去道:“快说。” 话刚说到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夜空,外面火光冲天,接着听到门外惨叫声不断,箭如雨点一般从窗口射进来,李香书手下的黑衣人丢下辛捷楚等人各自逃命,不想,刚打开房门,冲在前面的三个人并死于乱箭之下。箭雨密布,手下人作鸟兽散,李香书慌了神,拔出腰间软剑边挡边往后退。这样下去,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间房里走出去,严灼心乘李香书无暇顾及,飞身扑向辛捷楚等人,人影一闪从八人身边穿过,八人身上的穴道全都解开,各自找地方躲避射来的箭。再一抬头,一支箭射向阿彩,阿彩躲避不及,眼看就要受伤,严灼心来不及多想,纵身抱住阿彩倒在地上,阿彩毫发无伤,他肩上却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阿彩见他受了伤大吓,含泪道:“公子,你受伤了。” 受点伤不算什么,严灼心担心的是大家穴道刚解开,功力没有完全恢复行动不便,血肉之躯难以抵御层层箭雨。性命攸关,他灵机一动飞身一脚将房门踢倒,用门板挡住射来的箭,辛捷楚一干人见状挤在一起纷纷躲到门板后面,箭插在门板上,众人毫发无伤。 转眼手下的小喽啰无一幸免,是什么人坏了他的大事,李香书气急败坏,却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严灼心身上。他见严灼心等人躲在门板后面,岂能甘心她们就这样逃了,他纵身挥剑喝道:“严灼心,去死吧。”一剑劈向门板。 倘若门板被他一剑劈碎,大家就无处藏身,严灼心跃起从门板后面跳出来,手中折扇一指,“当”一声响,赤羽扇和李香书手里的铁剑相撞,溅出点点火花。两人落到地上,一边拼斗一边还要小心躲避外面射来的箭,屋里地方不够宽敞,动起手来多有不便,噼里啪啦桌椅板凳碎了一地。他们两人交手,谁高谁低在长安时早有结论,李香书使的软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青蛇出洞,软剑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严灼心折扇,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严灼心身子往后一倾,软剑从耳边飘过,要不是他躲的快,差点命丧当场。 严灼心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胜负已然明了,只是严灼心知道的事情太多,李香书后悔当初没有听杨关山的话早点杀了他,要不然他的计划不至于这么快被人拆穿。今日绝佳的机会他不会再错过,严灼心边打边退,李香书步步紧逼,幸好老天开眼,外面射来的箭就像长了眼睛全都避开严灼,不过还是躲不开李香书软剑变化无常,身上挨了几招,衣服上留下几道血印。 乱箭一通射终于停下,见严灼心就快支撑不住,辛捷楚、杨少诚、针英、启庄四人同时动手,五个人打李香书一个,李香书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那么多双手?他一项滑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今夜同样如此。虽然五人联手他胜不过,不过屋里地方太小不便施展,他乘机跃起顺手使出幻影神针破窗逃出去。 针英喝道:“幻影神针,大家小心。”针英、启庄持剑挡在严灼心等人面前,二人手里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只见火花飞溅,叮叮当当一阵响,飞来的钢针全被二人的剑网拦下。 一回神,外面“啊”一声惨叫,好像有人被擒住。今夜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好汉帮了大伙的忙,严灼心等人从屋里走出去,只见数十个骑马的西域汉子举着火把围在四周,借着火把的光亮一看,原来身处一座荒漠中荒废已久的客栈,只见地上都是黑衣人的尸体,这次李香书真是栽了个大跟头,不但手下的小喽啰被一网打尽,连他自己也被人擒住,这大概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情此景众人一看大快人心。 来人是赫里术和他手下的骑士,严灼心等人虽然不认识赫里术,不过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杨关山和梁肖月,杨关山和梁肖月当然也认出他们,只是他们心怀鬼胎,被擒的人又是李香书,一时胆战心惊,就怕李香书把他们供出来,又怕严灼心揭穿他们的老底。 和杨关山、梁肖月有同样顾虑的还有杨少诚,他见眼前的西域武士与李香书过不去,想必他们和李香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是让他们知道杨关山和李香书的关系,可想而知杨关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抢先走到杨关山面前拱手道:“爹。”他这般为杨关山着想,自然是念在父子之情的情分上,可他不明白杨关山为什么和李香书沆瀣一气企图夺取洛河图,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因而说话的口气冷冰冰的。严灼心等人看出杨少诚的心思,心照不宣,看在杨少诚的面子上,就给杨关山留点情面。 对于久别重逢的父子来说,这种冷冰冰的问候着实让人心寒,杨关山迫不及待翻身下马迎上来扶着他道:“诚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杨少诚回头看了严灼心等人一眼哀伤的道:“一言难尽......” 扎西一听哈哈大笑一声走到二人跟前道:“我的朋友,这位一定是尊夫人给你生的儿子,果然英俊潇洒,一看就是个英雄。”这样的溢美之词没有让杨关山高兴半分,反而一脸苦涩,使今夜的相聚多少有些耐人寻味,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严灼心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扎西爽朗的再次大笑一声打量着严灼心等人道:“不知这位朋友和这几位漂亮的姑娘是什么人?” 上次赫里术问起严灼心的事,杨关山谎称不知道,他哪想到这么巧会与严灼心等人见面,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严灼心拱手道:“在下严灼心。”一摆手道:“这几位姑娘都是在下的朋友,今夜,多谢各位英雄拔刀相助。”赫里术等人找的就是严灼心,听到他的名字,纷纷躁动起来。严灼心一看情形不太对头,急忙拱手道:“难道在下有什么得罪各位的地上?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在下在此向各位赔罪。” 赫里术下马走到严灼心面前仔细打量严灼心一番,一抬手,手下人收起弯刀,赫里术道:“我叫赫里术,这些是我的兄弟。”他一摆手回头朝手下人望去。 严灼心道:“大漠上的雄鹰赫里术,你的故事我听说过。” 赫里术哈哈大笑道:“我敢肯定,抢劫商队,胡乱杀人的一定不是你。” 严灼心问道:“何以见得?” 赫里术道:“你是我见过最光明磊落的人,你是个英雄,赫里术想和你交个朋友。”他笑着张开双臂。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道:“求之不得。”于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大笑起来。 拥抱过后,赫里术指着李香书道:“既然你才是真正的小公子严灼心,这个人又是谁?” 李香书破窗而出时,不留神被赫里术擒住,武士用绳子将他困得结结实实,他想逃也逃不了。严灼心见李香书现在还那副盛气凌人的摸样又气又心痛,失落的回答道:“他是我的结义兄弟。” 李香书哈哈一声道:“严灼心,你真是天真,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兄弟,我一直在利用你呢。”他大笑着不停。 他这个样子更让人气氛,赫里术一听大惊道:“什么?他是你的结义兄弟?”严灼心点点头,赫里术对严灼心道:“你可知道他背叛了你,就是他派人在大漠上杀人越货嫁祸给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你的兄弟。” 严灼心苦笑道:“赫里术,这个世上像你一样的英雄实在太少。” 赫里术一皱眉道:“我们是朋友,这个人既然是你的结义兄弟,我就把他交给你来处置。” 严灼心想了想道:“我和他虽然是结义兄弟,可他做错事,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赫里术道:“严兄弟,你果然是个英雄,这个人抢走许多商人的货,我要从他那里把货要回来还给那些商人,还要给那些被他杀死的商人一个交待,眼下我不能放了他。”赫里术笑出来道:“严兄弟,我想请你们到我的部落去做客,我们痛痛快快喝两杯。” 严灼心拱手道:“赫里术,多谢你的美意,只是十日之内我必须赶到采石城,它日有空,我一定到你的部落去做客。” 赫里术十分失望,还是笑道:“朋友,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赫里术不勉强,我的部落离采石城不远,我们可以一起上路。” 今夜刀光剑影却交了个难得的朋友,果然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能不识君。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还是那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不是同路人,一刀两断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情敌古丽 杨门夫人 小雪断断续续一连下了几天没有停过,积少成多在地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积雪。时光如黄沙在指缝间一天天流逝,随着雪花落在地上化成雪水潜入大地,程少依的心情一点点失落,人和雪花有什么分别呢?出生的时候什么都带不来,白驹过隙短短十几年,最后化作一堆黄土,又能带走什么? 怪不得古人说人生苦短,感叹生命短暂。然而,人生似乎又不是这样的,从她出生那一刻,带给她的除了仇恨,就只有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刻冰凉的心,她的一生从那时起注定与众不同。 站在高高的城堡上眺望,采石城尽收眼底。地上积雪不多,对孩子们来说却已经足够惊喜,他们追逐嬉戏,热情点燃整条街道,尽管小手和脸蛋冻得发紫,依旧挡不住冰雪的诱惑。孩子们在街上打闹难免会影响做生意的人们,城里的人们格外包容孩子们的骄纵,虽然免不了有棍棒和言语上的抱怨,孩子们逃走后又呵呵的笑出来。每当孩子们被人欺负,人们纷纷站出来替孩子们撑腰,因为人们知道,黄金城的未来在孩子们身上,更因为每个人终究有一天要变成父母,他们的精神和志向需要孩子们继承下去。 生活就是在继承和发扬当中代代相传,这种传承潜移默化的引向人们,逐渐形成固有的价值观念。成王败寇绝非江湖规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显英雄本色。程少依身上流着程不归的血,她虽是女儿身,血液里的英雄侠义精神却是与生俱来的。经历越多事,她心里难免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想一想,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年,就算替她报了仇又怎么样?往事如烟,逝者不可能再活过来。再想想程家一脉为了报仇人不人鬼不鬼,机关算尽做这有违侠义之道的事,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不知道她们父子做的是对是错,可又一想,除了报仇她还能做什么? 高处不胜寒,黄金城的千金小姐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有谁知道她心中的苦楚?有谁知道二十年来她是怎么过的。别人羡慕她的尊贵,她羡慕别人的平凡,她多想生在寻常人家,粗茶淡饭一家人守在一起温馨幸福岂不更好。或许一切都是天意,上天注定的事她改变不了,如果真的是那样,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程少依长叹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忧伤就开始陪伴着她,她心中总是空荡荡的。 蓝月在不远处看了她好一会,听到她的叹息声轻轻走过去问道:“想什么?” 程少依转头看她一眼道:“嫂子......” 蓝月走到她身边道:“看来少依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咯。”程少依低头不答,蓝月轻轻一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心事瞒不了我,这次回来以后你一直闷闷不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程少依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她忍了忍抬头看着蓝月道:“嫂子,你说我们做的事是对的吗?”她怎么会这么问?蓝月愣住了。程少依喃喃道:“娘已经死了二十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就算报了仇她也不可能活过来。” 蓝月喝道:“程家人蛰居关外二十年为什么?爹二十年不娶又为了什么?洛树云夺走了本应属于程家的一切,难道他不该遭到报应?血海深仇程家人自己不报,难道还要指望老天爷开眼吗?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血债血偿。”她摸摸程少依额头上的长发道:“少依,你的命是你娘给的,报仇是爹和你大哥二十年来的心愿,如果报了仇他们会开心,我什么都会去做,哪怕得罪所有人。” 蓝月的态度如此坚决,程少依吃惊的问道:“嫂子,你怎么也这样想?” 蓝月的语调变得温柔道:“嫁鸡随鸡,我是你大哥的妻子,自然是程家的人,难道你不想爹和你大哥开心?”程少依摇了摇头,蓝月一笑道:“那就什么都别想,你只要记住,上天如果真的公道,就不会让那么多恶人活得逍遥自在。” 程不归和程少度是这个世上对程少依最重的两个人,程少依自然希望他们开心,和蓝月一样,只要他们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去做。洛树云为人阴险狡诈,他不配做武林盟主,更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她所做的一切不止为了报私仇,更是在替天行道。蓝月一番话把程少依彻底说服,程少依心中的愧疚感一时全消,意志变得坚定起来。 这时候,只见一队骑马的武士回到城堡,领头的人是程少度,程少依和蓝月站在城堡上,下面的情景尽收眼里。天下着雪,程少度还带着武士出去干什么?程少依不禁疑惑将目光投向蓝月,显然蓝月知道原因,但没有回答。回头再看,严少度一干人来到城堡门口,将马匹留给守门的武士,押着一个身穿红袍,怀抱孩子的女人走进白驼宫,是古丽和她的孩子宝娃,程少依虽然不认识古丽,可是,第一眼看到古丽,她就觉得和古丽似曾相识,她们之间好像迟早要有什么交集。 过了一会,程少度来到她们面前对程少依道:“妹妹,我听和你出去办事的人说你见到他了,这两天我看你闷闷不乐,所以带人把那个人的女人孩子抓了回来,只要有他的女人孩子在我们手里,他只能乖乖听你的话。” 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说忘就能忘的,程少依一听如五雷轰顶,她以为她死心了,其实她只是将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罢了。她心里在滴血,喃喃道:“他已经成亲了......”说话的同时,泪水夺目而出。 是什么样的女人让赫里术放弃黄金城的荣华富贵离开自己,程少依心中充满好奇,她一刻等不及想要去看看那是个什么女人。程少度、蓝月两人陪她来到关押古丽的房门口,她却心虚起来停住脚步不动。已经走到这里,再跨一步就见到古丽,她为什么又停下脚步?二人不解的回头看着她。程少依百感交集,此刻她不知道对赫里术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心中对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恨意,甚至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见到古丽又能说什么。 心里那点固执催促着她走进门去,只见古丽平静的坐在屋里,宝娃依偎在母亲身旁,见到程少依,古丽站起来,二人都看着对方,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古丽身上有西域女子特有的气质,她的皮肤洁白如雪,大大的眼睛中没有一丝顾虑,面对困境不卑不亢,能看出她身上有几分不屈的固执和刚烈的气魄,尽管受制于人依然不失风度。和她一比,程少依瞬间渺小如一粒沙子,难怪赫里术会选择她而不是自己。古丽喧宾夺主,程少依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做贼心虚的人,在古丽面前她手足无措,在气势上她已经输了。 然而,骄傲的她不会这样认输,她可以输给世上任何人,绝不能输给古丽,今天像古丽低头,她心中那一点点幻想和美好的回忆都会随风飘散,要是那样在赫里术心里,她还剩下什么呢?这是她三年来坚守的一切,是她所有的自尊,赫里术离开她选择了另外一个女人,早就将她的心掏空,但她不愿意把尊严拿去给别人践踏,希望再见的时候体体面面。 现如今,她能用什么来找回自己的体面呢?她就不该走进这间房。感情容易让人迷失,程少依一时冲昏头脑,孩子是母亲的一切,她将注意打到宝娃身上。她一步步逼近古丽和宝娃,目光中透着邪气盯着那个孩子,那是赫里术的孩子,在她眼里,宝娃身上没有一丝可爱,反而就像见证她被人抛弃的一个笑话,她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升起邪念,她要是亲手杀了这个孩子,赫里术一定会痛苦一生,这是她报复赫里术最好的方式。 仇恨将程少依拖入深渊,她内心变得扭曲阴暗,身上杀气腾腾。古丽察觉不对,将宝娃拉到身后,抢上前拦住程少依道:“有本事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刚烈倔强像极了自己,如果没有赫里术,或许她们能成为朋友,可惜世上没有如果。程少依死死盯着古丽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恨恨道:“他就是因为你才离开我的,为什么?我以为能让他动心的女人一定是世上最了不起的女人,没想到......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和我在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算什么?”程少依确实比古丽年轻,至于比古丽漂亮,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忐忑的,她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价,把古丽说得一文不值,目的是想抢占先机,让这次交锋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以弥补气势上的劣势。 古丽是大漠上最了不起的女人,她走过的路比程少依走过的桥还多,程少依的心思她一眼就看穿,又岂会上程少依的当。古丽不急不忙道:“赫里术是大漠中的英雄,他不是贪图富贵的人,要不然我们不是都看走了眼。”一句话将程少依说成哑巴,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算是白费了。古丽平和的道:“我知道你是谁,他时常说起你。” 其实古丽是想告诉她,在赫里术心里,她不是没有一点位置。程少依却以为她是在炫耀,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她被古丽的话激怒指着古丽大喝道:“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没有你,他就会和我在一起,一切都是因为你。” 古丽轻轻一笑道:“雄鹰飞得再远,迟早会想家,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这话更让程少依恼火,她的心被刺痛了,骂道:“我对他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比,你说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可以放下一切,只要和他在一起。” 赫里术已经和古丽成亲,她们还有了孩子,一直在挑衅的恰恰是程少依。古丽平静的接受她说的话道:“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看的不是谁付出的更多,要看天意,没有谁天生属于谁,如果你们有缘无份,不管你付出再多终究无济于事,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程少依自食其果吞下苦涩的眼泪道:“你胡说。” 古丽道:“三年了,有什么是时光消化不了的?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放不下吗?你是黄金城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别人对你百依百顺,从来没有人让你受过什么委屈,我相信当初你对他是真心的,你只是害怕被人忽视,所以你越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你把我抓到这里改变不了任何事,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 程少依越来越失落,她本想羞辱古丽一番,却让古丽不费吹灰之力打得一败涂地,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不知去了哪里,剩下的只有羞愧和自尊心坍塌的尴尬。 她真的还在乎赫里术吗?或许不是那样的,至少见到古丽的时候她心里没想象当中那样难受。或许古丽说的是真的,她只是不甘心,难道不甘心不是真情付出的一种见证吗?话说得再好听,可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在拿自己的痛苦成全别人的幸福,她做不到,也没有那份慈悲心肠,她一项刁蛮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这样算了她的脸往哪搁,这三年来的罪不是白受了。 成王败寇,和赫里术在一起的是古丽,当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程少依计较起来咬紧牙关道:“你说的没错,我是黄金城的大小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逼上去对古丽冷冷一笑道:“把孩子带走。” 程少依冷酷无情转身往外走,门外走进来两个武士,二话不说要从古丽手里抢宝娃。宝娃吓得哇哇大哭,孩子是母亲的心痛肉,古丽泪如雨下抱紧宝娃不松手恳求道:“他只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母亲对孩子的爱护纵使丢了性命也不在乎,可恨古丽身上的穴道都被封住,使不出一点武功。古丽痛苦的像个疯子一般不肯松手,对程少依而言是种宽慰,站在门口的程少度、蓝月心中却不忍,脸上露出同情之色,又恨赫里术当初绝情程少依为他伤透了心,今日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程少依还没有走出房间,听到古丽哀求的声音,她脚步放得越来越轻,她的任性越来越没有底气。宝娃的哭声在提醒她,她是个从小失去母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对孩子的意义,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是母亲的一切,她怎么狠得下心将宝娃从古丽身边抢走。 正在犹豫时,一个白衣武士一掌将古丽推倒在地抱起宝娃往外走。重压之下古丽不能不屈服,她扑通跪在地上哭着道:“程姑娘,我知道你从小失去母亲,况且你也是个女人,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看在上天的份上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程少依停住脚步转头望去,跪在地上的人是古丽,她好像赢了,其实输得更彻底。和古丽相比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个跳梁小丑,百般用尽手段人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自己还呛了一鼻子的灰。古丽的话无疑是在警告她人在做天在看,事做得太绝情迟早会糟报应。程少依算是遇见克星了,与古丽争赫里术她争不过,古丽的孩子她碰不得,她越想找回颜面越是把脸都丢尽。 今日之事无疑是自取其辱,将宝娃抢走又能怎么样?难道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过去的事永远回不了头,就算赫里术愿意回到她身边她也不能接受他?程少依不是无药可救,她心中多少有些敬畏,过去的事不堪回首,一时之间全都涌上心头,泪水迸涌而出,她轻声道:“把孩子还给她,我们走......”她快步走出去,拐过门口就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回去。 丧母之痛让程家人紧抱在一起,程少度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对这个妹妹从小就给外用心,不能见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自从程少依回来以后每天话不多,闷闷不乐,一打听才知道她又遇见赫里术,当年程少依为了要和赫里术在一起闹得一家人风风雨雨,她对赫里术的用情不可谓不深,程少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么多年过去,赫里术又出现,眼下对于程家人来说是报仇的关键时候,程少度不允许他再来打扰程少依的生活,更不允许往事重演。他派人一查之下,原来赫里术已经成亲,而且有了孩子,他将古丽带回来,一是为程少依出口气,二来希望程少依接受现实,早日死心从过去的事情中走出来,他没想到程少依这口气没地方出,反而让古丽说得灰头土脸的离开,好心办了件坏事,他要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说什么都不会把古丽带回来。 程少依哭着逃走,程少度、蓝月两人担心她想不开急忙追去。程少依跑回到自己房间中将房门关上躲在房间中痛哭,二人站在门外,程少依哭得撕心裂肺,她们的心一下子碎成千万片。程少度心痛欲裂敲了敲门道:“妹妹,你听说我,事情都过去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还有我呢,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那个女人带回来,我这就派人把她送走......”屋里只有程少依的哭声,也不知道程少依听没听到,程少度焦急的道:“妹妹,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蓝月叹一声走到程少度身边道:“让她静一静也好......”女儿家的心思蓝月比程少度更懂,蓝雨喃喃道:“痛彻心扉她也就死心了,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出来,我们走吧。”蓝月转身离去,程少度哪能放心得下,奈何蓝月说的有道理,他依依不舍离开。 谣言终究是谣言,在事实面前根本经不起推敲,巧遇赫里术,所有的谣言并不攻自破。一开始严灼心就已经猜到散布谣言的人是谁,但他没有料到李香书也参与其中直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李香书心怀大志,想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没人阻拦。 大丈夫立于世当光明磊落,既然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何不痛痛快快说出来,就算做不成朋友,大家也可以坐下来喝一杯酒好聚好散,实在用不着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和李香书多年兄弟情同手足,就算李香书不念这份情,世上不是还有道义在,什么样的野心、多大的仇恨李香书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严灼心怎么也想不明白。 真正的朋友不必相知,必要以诚相待。赫里术是天上的雄鹰,他有蓝天一样的胸怀,有大海一样的气度,和他相识相交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李香书,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严灼心念着旧情本想向赫里术为他求求情,奈何他做错的事情太多,就算赫里术能放过他,针英、启庄只怕也容不得他,他自作自受,是死是活只能看他的造化。 天黑之前扎下营寨,随身携带的干粮是简单,配上烈酒并点燃热情,大伙围着熊熊篝火有说有笑,西域的汉子为人豪爽,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中原漂亮女子,说起大漠中的故事脸上露出堂堂汉子的英雄气概,酒不醉人,人已经醉了。夜渐渐深,寒风越发叫人寒冷难耐,众人三五成群回到帐篷避风过夜,火堆中的火苗越来越小,一阵冷风过后火光熄灭,放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自从李香书被赫里术抓住,杨关山就寝食难安,等所有人都睡熟以后,他悄悄从帐篷里走出来往关押李香书的帐篷里走。一进门,就见漆黑的帐篷里一双眼珠盯着他,杨关山毛骨悚然快步迎上去,李香书呵呵一声道:“杨场主,你真不够朋友,我等你多时了。” 杨关山大吓“嘘”一声道:“你小声点,要是被人发现,咋们谁都跑不了。” 李香书镇定自若道:“咋们是朋友,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跑不了,那就只好麻烦杨场主你陪着我,黄泉路上咋们也有个伴你说是不是。” 杨关山一听气道:“你......”他刚开口就忍住,免得真将李香书惹怒,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安静片刻,李香书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杨关山答道:“茫茫大漠,这么冷的天,就算我把你放了你又能跑到哪去?不如先跟着他们,等时机成熟我再想办法放你走。” 性命攸关,李香书不相信任何人,他怀疑道:“杨场主,你不会想和我耍花招吧?你可别忘了咋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做的那些事你也有份。” 兔死狐悲的道理杨关山懂,杨关山道:“这我知道,眼下盯着你我的眼睛不只一双,走错一步就会前功尽弃,要我说当初你就不该去惹严灼心,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麻烦。” 李香书恨恨不已,忍气吞声的道:“我哪知道那个叫严少度的臭娘们是那么厉害的角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花了那么多银子,一句说什么都晚了,显然杨关山是不大乐意的。李香书瞧出他的心思,呵呵一声道:“不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杨场主,二十年你都等了,还在乎多等几天吗?你要沉得住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最后得到洛河图的一定是我们,你的银子不会白花。” 听了这话,杨关山稍许安心道:“我冒险来找你就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李香书不慌不忙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如果严灼心想拆穿你还能等到现在?你应该谢谢你那个好儿子,小公子严灼心我太了解他,他重情重义,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他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他巴不得你把我给放了呢。” 杨关山半信半疑问道:“严灼心能这样好心?” 李香书道:“你就不明白了吧,像你我这样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居士易、严灼心这种人就不同,他们号称英雄好汉,守的是江湖道义,就算我李香书背叛了他们,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置之死地而不顾,在他们眼里,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改过自新,真是一群蠢货,他们哪知道要做成大事比的是谁更狠、更有手段......所以,你就安安心心跟着他们,我保你平安无事。”李香书停了停道:“至于我......就算没有你,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你瞧好吧,会有人来救我。” 杨关山拨开乌云见明日,他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免得被人发现。” 杨关山四下打量一番,见夜色沉沉,所有人都在熟睡没人察觉他的举动,并轻轻走出关押李香书的帐篷往回走。刚走两步,只觉得背后有人,李香书和他之间的秘密绝不能让人知道,他杀心顿起,运足功力与指尖,忽然转身,三根手指向身后那人喉咙袭去。那人毫无防备,杨关山一击得逞,正想用力取来人的性命,这才看清是杨少诚,他急忙将手缩了回来,心虚的问道:“诚儿,怎么是你?” 杨少诚想知道杨关山为什么要和别人去争夺洛河图,很显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李香书阴谋败露被赫里术抓住,杨少诚知道杨关山一定会有所行动,这两日一直暗中监视杨关山,刚才二人的对话杨少诚全都听到了。 拨云见日,杨少诚失望透顶,仿佛认识另外一个杨关山,他寒心道:“爹,孩儿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杨关山解释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会点武功就只能任人宰割。” 杨少诚懵了,不解的道:“爹,你不是说你只是个商人,长安马场从来不参与武林恩怨吗?你怎么又说自己的江湖中人?” 纸里包不住火,和李香书密谋夺取洛河图的事是瞒不过去了,杨关山道:“诚儿,你还年轻,有些事说了你也不会懂,总之爹是不会害你的。” 杨少诚气愤不已道:“可是爹,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利用严兄对我的信任,之前你和我说,打听洛河图的下落是为了洛英山庄和姑父,我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严兄的话我还不信,我一直以为你到关外来是生意上的事,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去争夺洛河图,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少诚从没有这样顶撞过他,杨关山心急如焚,扶着他道:“诚儿,你听我说,爹也是有苦衷的......” 杨少诚激动起来一挥手道:“我不听......”他一气之下提高音量,吵吵声惊醒睡熟的人,几个武士听到动静从帐篷里钻出来查看情况。杨关山怕事情败露,拉着杨少诚藏到帐篷后面,武士见黑暗中毫无动静,以为听到的是风的吼声,又回到帐篷里,夜色平静下来,一切恢复如初。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杨少诚的性子没有谁比杨关山更清楚,既然杨少诚已经知道他和李香书密谋夺取洛河图的事,杨关山干脆和杨少诚坦白,用一番江湖险恶,杨少诚涉世不深不知处处杀机,夺取洛河图是为了长安马场安危之类的话哄骗杨少诚,杨少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然而然就相信他说的话不再过问洛河图的事。再有,杨关山是杨少诚的父亲,百事孝为先,做儿子的总不能拆穿父亲的秘密,把杨关山往火坑里推,杨少诚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亮后接着赶路,杨少诚为人忠厚老实,他知道杨关山和李香书之间的秘密,又不能告诉严灼心,心中有愧,只好远远托在队伍最后面。他不愿说出心事,却是个不会隐藏心事的人,所有的烦恼全写自己在脸上,不管小鲤鱼怎么安慰,他就是不愿开口,别人也拿他没办法。杨关山是不愿看到儿子垂头丧气,不过人总要长大,要逐渐学会隐藏心事,就当对他的考验。至于李香书,前夜杨关山和杨少诚的对他他都听在耳朵里,他知道杨关山有办法对付杨少诚,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杨少诚心情沉重,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在冷风中大家都显得没精打采。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前夜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要不然杨少诚不会这副摸样。严灼心理解杨少诚的苦衷,他不会问,杨关山和杨少诚是父子,说来说去什么能大过血浓于水,让杨少诚亲手揭开杨关山的真面目太过残忍,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李香书还是太了解严灼心的为人,他说的一点没错,毕竟他们是结义兄弟,李香书可以不念旧情,但严灼心却不能,要不然他和李香书不就是同一种人。李香书做了太多错事,赫里术不会轻易饶了他,针英、启庄不会放过他,严灼心倒真希望杨关山把李香书放走,那样的话就给他少了不少麻烦。 杨关山心虚不敢与严灼心、赫里术等人在一起,乘杨关山、梁肖月不在身边,扎西疑惑不解的问道:“严兄弟,你和杨公子是朋友,为什么杨老板说他不认识你呢?” 严灼心一笑答道:“杨场主是个商人,他当然不希望我和杨公子成为朋友。” 赫里术、扎西都听不明白他的话,扎西道:“严兄弟你别绕弯子。” 严灼心一板正经道:“他怕我骗了杨公子的银子呗。” 此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扎西道:“依我看严兄弟不是贪财好利的人,杨老板用不着紧张过度。” 严灼心解释道:“杨场主掌管长安马场不理江湖中事,自然在商言商,接近他的人都是想和他做生意的人,商人重利益轻义气,在下身无长物,他以为我和杨公子做朋友是冲着杨家马场的银子去的,再有,他听说是在下抢劫商队,更不敢和我扯上关系,以免惹祸上身。”在场知道杨关山和李香书秘密的只有严灼心、杨少诚两人,严灼心这般胡说八道,是看在杨少诚的面子上为杨关山开脱,要是等赫里术、扎西亲自去问,杨关山岂不里外不是人。把所有事情归罪于自己,严灼心也算用心良苦。 扎西摇摇头道:“严兄弟真会说笑,杨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严灼心记起刚和他们见面时扎西说的话,借机问道:“扎西大哥,莫非你和杨场主早就相识?” 扎西点点头道:“我们二十多年前就是好朋友。” 他的话引起严灼心的兴趣,严灼心道:“能和我说说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扎西道:“那时候他还不是老板,我记得他赶着三辆马车把中原的丝绸和茶叶带到我们的部落,要知道没有随从,没有护卫,要穿越茫茫大漠,还要面对大漠中的强盗,那是种怎样的胆识气度。” 严灼心、辛捷楚,包括针英、启庄、阿彩和跟在身后的花胚、花叶听到这话,惊讶得目瞪口呆。西行关外路途遥远,不是亲身经历的人绝对想不到是怎样的艰辛,大伙对杨关山不觉刮目相看。严灼心急切的问道:“就他一个人?” 扎西摇摇头道:“不,还有他的妻子。” 单凭夫妇两人就敢远走大漠,除了气度胆量之外,恐怕手上的武功也不弱。杨关山的武功严灼心见识过,的确有独到之处,至于扎西口中那位杨关山的妻子众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按理来说,这样一位同舟共济共同闯出一番事业的女人,肯定不是寻常之人,杨关山和她的感情一定很好才对。可众人都知道,杨关山虽然妻妾成群,对他的妻妾却没有什么真情可言,难道后来有什么变故,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严灼心不禁想,天玄阁呀天玄阁,你真是徒有虚名。 扎西接着道:“当时他带来的丝绸茶叶只能换五十匹马,大漠上的人喜欢英雄,部落的首领敬佩她们的气魄,给了她们一百匹马,答应等他挣了银子以后再付那五十匹马的钱,半年后,他果然派人送来另外五十匹马的银子,并从部落里购买了大批好马,后来他派来的商队越来越多,我们听说他已经成了富甲一方的老板,可他再也没有来过关外。” 依扎西所言,杨关山就是靠那一百匹马起家成就后来的事业。长安马场有今日的成就,杨关山其人的确有令人称道的地方,他的事迹在中原久负盛名,不同的人能说出不同的故事,天玄阁所见与扎西说的大相径庭,令人意外的是那位传奇女子,她会是谁呢? 这时候,花叶傻傻问道:“五十匹好马,那可是需要一大笔银子的,要是他赖账怎么办?” 她这一问真不合时宜,大家都被她的话逗乐了,赫里术道:“大漠上的人敬佩英雄,好马有价情义无价,英雄的情怀岂是五十匹马的价格能比的。” 针英一笑接上话道:“士为知己者死,但凡能够成就大事者,必有过人之处。” 众人皆点点头,严灼心问道:“扎西大哥,你可记得杨场主的夫人叫什么名字?” 扎西想了想道:“时间太久了,我只记得杨老板的夫人她和杨老板一样姓杨,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其他的不记清咯。” 杨关山的妻妾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不过里面却没有一个是姓杨的。那位姓杨的女子到底是谁?可惜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扎西记不清了。原来杨关山还有这样一段传奇的往事,不能不让人好奇,严灼心隐约觉得这件事还有下文,说不定那个姓杨的女人和杨关山要夺洛河图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话说回来,就连天玄阁也查不到的事,必定是隐秘之事,长安马场富有一方,杨关山想刻意隐瞒过去的事并不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顺着扎西提供的线索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杨少诚是严灼心的朋友,他和小鲤鱼又是神仙眷侣,倘若真的能为杨少诚解开心结,作为朋友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到那时候才能安心的把小鲤鱼交给他。 严灼心转头望去,杨关山和梁肖月远远跟在后面,对众人的议论一概不知,看得出他既担心和李香书的阴谋被戳破,又担心杨少诚的处境,可以说里外不是人。早知道是这样,何必去抢洛河图呢。抛开成见不说,杨关山能将长安马场经营成现在这种规模不是偶然的,他的见识胆色非常人能比,不失为一个商海英雄。野心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无往不利,用不好害人害己。长安马场金银财宝什么都不缺,严灼心实在想不出他要抢洛河图的理由。当然,人活一世追求的东西各不相同,杨关山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辛捷楚等人边聊边走,严灼心的思绪乱飞,她们聊什么一句也没有听见去。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这场小雪不知不觉下了十来天,大漠中的人都在严冬当中饱受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晴天。如果不是这场雪,此刻早就到达采石城,说不定洛河图的争端已经落下帷幕。严灼心长吁短叹,幸好辛捷楚等人及时出现,有她们陪在身边心中倍感安慰,要不然茫茫大漠真让他无计可施, 洛河图丢失的真相是该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这场小雪也是该到雪过天晴之时。第三天一早醒来,放眼望去晴空万里,娇贵的太阳终于露出久违的脸。然而,阳光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温暖,清风带来冰雪融化时刺骨的寒意,人们慵懒的收拾行装,要不是急于赶路谁不想停下来等明日天气有所好转再走。 众人纷纷跨上马背正要出发,只听赫里术大声喝道:“扎西,扎西......”他神色慌张四处张望,四处向手下人打听。严灼心等人听到他的喊声在人群中搜寻一番,果真没有扎西的影子,大伙不禁奇怪,平日里吵得最热闹的就是扎西,他会去哪里了呢?赫里术走到严灼心等人面前一抱手问道:“严兄弟,你们见过扎西吗?就要出发了,我找了他半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众人相互看一眼,辛捷楚道:“我们也没有见过他。” 严灼心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等他开口,花胚四下打量一眼“哎”一声喃喃道:“除了扎西大哥,好像还少了什么人。” 花叶接上话道:“杨场主和梁肖月也不见了。” 经她们提醒,众人才发现杨关山和梁肖月也不知去向。这两天倒是把他们给忘了,严灼心大急道:“糟了......” 话才出口,一个武士匆匆跑到赫里术面前拱手道:“首领,我们抓到的那个人跑了。”赫里术顾不上严灼心等人,转头跟着那个武士去查看情况,严灼心等人听闻纷纷下马跟上去。来到关押李香书的帐篷,只见四个武士守住现场,捆绑李香书的绳子断成几截,李香书早逃得无影无踪。向赫里术报信那个武士拱手道:“首领,我们来带人走的时候才发现人没了。” 李香书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逃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严灼心、杨少诚心知肚明,别人却一头雾水。赫里术严肃的道:“难道是扎西把他放走了......” 扎西为人光明磊落,大家都相信他绝不会干这种事,可他去哪了呢?严灼心嘴上不说,心里如明镜一般,扎西只怕已经遭人毒手。另一个武士跑来拱手道:“首领,扎西和杨老板、梁少侠的马都不见了,我们还丢了一匹马,兄弟们发现马蹄印往东边去了。” 众人一听,赶忙前去查看地上留下的马蹄印,马蹄印是新鲜的,赫里术道:“他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被杨关山所骗,杨少诚内疚不已,要是扎西有个三长两短叫他如何面对赫里术?杨少诚二话不说飞身上马朝地上留下的马蹄印的方向追去。众人大惑不解,赫里术大喝道:“杨兄弟,你去哪?” 严灼心也翻身上马,而后回头对赫里术道:“赫里术,我们赶快去追吧,说不定还能追上。” 众人草草收拾飞马追去,大约半个时辰的模样,前面的谷中停留一匹乌骓马,大伙一眼并认出那是扎西的坐骑。远远见到那匹马马旁边躺着一个人,是扎西,马通灵性,停在主人身边不肯走。众人下马轻轻走过去,见扎西胸前一片血迹,已经气绝身亡。 赫里术扑通一声跪下道:“扎西兄弟,是谁害了你呀?”他一面说泪水迸涌而出,手下的武士纷纷跪下。 哀伤之气感染着严灼心等人,杨关山和李香书密谋的事除了花依怒,严灼心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想必是杨关山、梁肖月想放李香书走,正好被扎西撞上才遭了毒手。可严灼心知道,事情远不止这样简单,真正要了扎西命的只怕是他二十几年前就认识杨关山这件旧事。严灼心又想起扎西说的那个姓杨的女人,也就是扎西口中杨关山的妻子。他清楚的记得当夜赫里术等人从李香书手中救了大家,杨关山和杨少诚父子见面是难得的美事,扎西的一番话却让杨关山如此紧张,他紧张什么呢?据严灼心所知,杨少诚的生母并非姓杨,那个姓杨的女人的身份着实令人着迷,或许这才是扎西被杀最重要的原因。话说起来,也是严灼心自己大意,怀着私心想放李香书一马,要是他早点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扎西就不会死。 杨少诚羞愧自责溢于言表,骑上马继续向东追,小鲤鱼焦急的喝道:“杨大哥,你等等我。”于是,跨上马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追上去。 辛捷楚上前几步急了喝道:“小鲤鱼你去哪......?”小鲤鱼头也不回消失在眼前,辛捷楚喋喋不休道:“这丫头捣什么乱?”她转头对严灼心道:“李香书为人阴险,严灼心,你就放心她们这样去追李香书呀?” 这时候才察觉严灼心脸上的表情,辛捷楚太了解严灼心,这种表情只有他想隐瞒什么的时候才会出现。她知道严灼心不会告诉自己,可小鲤鱼这样冒冒失失去追杨少诚,杨少诚又是个愣头青,出了事怎么办?辛捷楚心急如焚又道:“严灼心,你说话呀。” 严灼心能怎么办?只剩最后三天的时间,天下镖局的数百条人命总胜过小鲤鱼和杨少诚的安危,眼下他实在脱不开身。思来想去,严灼心转身对针英、启庄道:“二位姑娘,在下有一起想求。” 针英道:“严兄是想让我们帮你照顾小鲤鱼姑娘是吧?”针英果然聪明,严灼心就是这样想的。她们二人是来找李香书寻仇的,况且武功高强,有她们照顾,小鲤鱼就不会有事。严灼心点点头,针英道:“我们姐妹本就无意插手洛河图的事,这次到关外是为了给三师妹出气,严兄尽管放心,小鲤鱼就交给我们。”接着,二人一同拱手道:“告辞。” 严灼心拱手道:“拜托。”于是分头行事,针英、启庄快马去追小鲤鱼和杨少诚,严灼心等人留下来帮助赫里术办理扎西的后事。 赫里术命人将扎西的尸体搬到山坡上,安放在最接近天的地方,让他的灵魂尽早得意安息。在赫里术手下的骑士当中,扎西是最年长的那个,他比别人多活了几年就意味着比别人积累了更多知识和生存经验,在荒漠中生存,他掌握的知识能够为人们提供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赫里术和他手下的骑士敬重扎西,不仅因为他是个长着,他还是骑士们的精神支柱,承担着把人们的诉求和志向传达给上苍的重任。扎西从不是英雄却有英雄的胸怀,他抛开渐渐已逝的年华和世俗对他的争议崇尚一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对自由的向往,直至他死了依旧保持一副优雅的姿态。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真正的侠义本色不需要天下无敌,是一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情义和天高海阔的胸怀。 扎西虽死犹生,他让这片干涸的土地变得有温度,让人们相信自由不止是一种美好的奢望。从今以后,他的故事将在大漠被人口口相传,种子已经种下,一位长者以他英雄的姿态诠释传奇的一生。扎西的生命或许短暂,可对于向往自由的人来说,他的一生活出了诗情画意,唯一遗憾的是错交朋友死在小人手里。 严灼心等人远远站在赫里术及他手下骑士身后,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死于非命不能不让人痛心。李香书阴险狡诈,众人怕他逃脱所以封住他身上的几处要害的穴道,让他使不出一点功力,此外刻意安排了武士看守,可以说把守密不透风,他是如何逃走的?除非暗中有人相助。断然不会是扎西,那就只有可能是杨关山和梁肖月,然而杨关山是个商人号称不理江湖事,他的阴谋严灼心不说别人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辛捷楚心中失落,小声对身边的严灼心道:“你早就知道李香书能逃走是吗?”辛捷楚知道他重情义,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香书死,况且自从杨少诚将那两条金娃娃送到春花楼那一天,她就知道杨关山绝不是个老老实实的商人,扎西的死让她深信自己的判断。严灼心不说话自然有他的难处,辛捷楚轻轻走到赫里术身边道:“让他入土为安吧。” 赫里术没有想象中那样悲伤,他轻叹一声道:“生命是上天的恩赐,总有一天要还给上天,就算埋了也会被狼刨出来吃掉,埋不埋有什么区别?大漠中的人都会变成沙子,死在哪里就放在哪里,这是对上苍的另外一种报答。”赫里术对生死那种豁达的态度令人敬佩,辛捷楚入乡随俗没有再说。 半个时辰后,按照大漠的风俗,扎西的灵魂已经归于尘土,骑士们枕戈待旦马上就要出发。赫里术走到严灼心面前喃喃道:“严兄弟,能在茫茫大漠中相识是上天的安排,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这么快就和你们分别。” 严灼心还在为扎西的死悔恨当中,听到这话问道:“赫里术,你要走?” 赫里术点点头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往西再走一天就能到达采石城,我们就在此别过吧。”严灼心看了辛捷楚一眼,扎西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必他是想去找李香书的下落,为扎西讨个公道,辛捷楚惭愧的问道:“赫里术,你们要去找李香书为扎西报仇是吗?” 赫里术摇摇头轻声道:“江湖中人注定是不得好死的,找到杀害扎西的凶手又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扎西不可能活过来。”他忍住瞟了眼身后的骑士叹道:“报仇报仇,报仇只会凭添些无辜的性命,我这些兄弟哪个没有父母妻儿,他们跟着我只不过想挣点养家糊口的银子,要是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扎西是天上的雄鹰,我想他也不愿意看到有人为了给他报仇丢了性命。”此言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人信服,世上要是人人都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斗,只是再好听的话也难掩过失,严灼心心中的愧疚没有少一分。赫里术接着道:“我手下的兄弟离开部落已经十来天,再不回去他们的家人会担心的,我是他们的首领,有责任将他们都安全带回去。” 话刚落地,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西域汉子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赫里术,飞快的翻身下马鞠躬道:“首领,出事了。” 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赫里术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问道:“发生什么事?” 来人道:“古丽为了保护部落里的人们被白驼宫的人带走了。” 白驼宫是采石城城主程偃的家,采石城方圆百里内都是程家的势力范围,赫里术的部落与程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白驼宫怎么会找上他们的麻烦?此事让人颇感惊讶。事出有因赫里术一言难尽,古丽和宝娃是他的家人,他不能不救,并命手下人先回部落,他独自一人同严灼心等人赶往采石城救人。 各奔东西而去,赫里术和严灼心等人踏上通往采石城的路,严灼心边走边问道:“赫里术,程不归为什么要抓走你的妻子和孩子?” 赫里术长叹一声道:“三年前我被人追杀受了重伤遇到一个女子,她年轻漂亮,是她救了我的命。” 花叶打断他的话笑道:“我知道了,你爱上了她却有抛弃了她是不是?” 赫里术摇摇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她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算她想要赫里术的命我也会给她,当时我已经有了古丽,不能再爱别的女人,所以等我伤好之后......”赫里术停了下来。 他的话让严灼心颇尴尬,辛捷楚和阿彩都看了他一眼,严灼心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个朝三暮四的男人。严灼心想了想轻声道:“所以你不辞而别。” 赫里术轻轻点点头,脸上多少有点往事不可追的遗憾道:“那时她很年轻,她的身份地位是我不能比的,离开她对她、对我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当时他确实对他口中那个女子动过情,辛捷楚道:“其实你喜欢过她是吗?” 赫里术没有回答,阿彩追问道:“可她和你的妻子孩子被抓有什么关系?” 赫里术还是没有回答,不过,严灼心大概已经猜到这个故事。想当初再黑水客栈和程少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严灼心并巧妙的察觉程少依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对一个女子而言,什么样的经历会让她一直割舍不下呢?不难想象只有男女之情。赫里术英俊过人,是世人眼中的英雄,美女哪有不爱英雄的。当然,英雄也难过美人关,感情的事是最奇妙的,赫里术一定是在有意无意中让程少依察觉到他的情感变化,程少依才会死心塌地的为他付出。 事与愿违,赫里术要守他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约定,只好不辞而别。他的绝情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那是怎样的伤害可想而知,况且程少依有那一段痛苦的丧母经历,十余年来心里只有报仇,突如其来的感情肯定更加刻骨铭心,突然的失去同样刻骨铭心,怪不得要抓走古丽。严灼心黯然神伤,怪不得人家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山雨欲来 夜入天宫 时光在指缝间流逝,一坛老酒和秋末初冬的慵懒,一切是那样不知不觉。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对严灼心而言,尤其是最后的时光是那样短暂,反之对于那些等待结果的人来说,时光却又格外漫长。 世道轮回因果报应,既是事在人为,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泰仁山庄二十年远走关外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全拜洛树云所赐,洛树云既然处心积虑想得到洛河图,程不归并拱手送上,洛河图成为洛英山庄的随葬品当是送给洛树云最好的礼物,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好让洛树云尝尝家破人亡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程家人为报当年灭门之仇筹备了二十年,程少依为点起这把火做足了功夫,直到今天,几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可谓万事俱备。 阴谋毕竟是阴谋,这桩复仇的宏大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偏偏程少依天良未泯,逃不掉内心的责罚,在无辜亡魂面前怎能无动于衷?严灼心的出现在她心中种下温暖的种子,她们之间的感情逐渐升华,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又像前世就结下的不解之缘,她不愿严灼心看到她不择手段的样子,可她知道自己逃不脱命运的纠葛。 赫里术不失时机的出现彻底打乱她的心。当一切美好的事都成为过去,她一个人品尝着失败的苦果。等她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天气放晴,马上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白驼宫高高的城堡上一览众山小,轻风吹打着程少依失魂落魄的心,大鹏王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三个月的时间是短了点,可什么事能难得了天玄阁?当初设计一切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能和严灼心成为这么好的朋友,要怪就怪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声太响亮。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只好见机行事。严灼心到底在哪里?程少依多希望此刻严灼心就出现在眼前,她们一起喝杯酒,聊一聊心事,那是多快活的事。 程少依心中郁郁不得,嘟嘟嘴喃喃道:“严灼心呀严灼心,你到底去哪了?你要是再不来,可别怪我不帮你......” 其实,在计划当中,到现在这个时候严灼心已经没有用,没有用的人只有一个结果。如果不是她和严灼心的交情,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原本打算将严灼心除掉,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天生为复仇而生,她爱的人不爱她娶了别的女人,二十年来她从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可惜像以前那样与严灼心喝酒聊天的日子只怕不会再有,如果真是那样,不免遗憾。 “姐姐、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头一看,宝娃左手拿着布老虎,右手正拽着她的衣角天真的看着她。 孩童天真的目光是世上最美的语言,宝娃不会记得那天刚来时程少依给他们母子难堪。在宝娃眼中,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满怀心事脆弱的灵魂。 就冲宝娃是赫里术和古丽的孩子,程少依本该恨他的,至少应该讨厌。孩童的心灵是最纯洁无瑕的,是没有一丝杂念的,此刻程少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那份感动不止源于一句孩童的问候,更因为世风日下,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也许从今以后,她不会再遇到这样甜美的纯真。 程少依忽然喜爱起眼前的宝娃,她慢吞吞蹲下来摸了摸宝娃的脸,宝娃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姐姐,你不开心吗?”宝娃把手里的布老虎递上去道:“这只老虎给你,只要姐姐开心。” 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能把最珍贵的玩具送给你,那是多大的信任。惊喜从天而降,泪水在眼角打转,程少依甜甜笑着接过布老虎道:“那我就不客气咯。”她笑着把布老虎藏到身后去。 宝娃年幼,他身上尽显孩童的天真,孩子的天真不是出尔反尔,是纯粹的信任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宝娃把心爱的玩具给了程少依,他虽然不懂事,但知道与别人分享欢乐,这样的举动是想表达一个孩子对喜欢的人的重视。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高尚的品质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都把天真留给童年,宝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机城府,孩子的童心是最清白的,给了别人的东西他又怎么会要回去。或许在别人看来他做的事渺小如一粒沙子,这粒沙子却光芒四射,透露出的是一言九鼎无怨无悔的侠义本色。 阴谋遮蔽了程少依的内心,她忘了自己有过童年,那时候的她和宝娃一样可爱、一样天真无邪。时光残酷如刀剑,其实世道从未变,变的是人心,和宝娃的诚恳相比,她应该感到自叹不如。 一身红衣出现在宝娃身边,接着听到古丽轻声道:“其实你是个好姑娘,你身上一点也没有黄金之城大小姐盛气凌人的颐指气使,你只是任性罢了。”大好的心情让古丽搅没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古丽评理,程少依脸一沉站起来。古丽并不是想讨好她,只是想和她把话说开,免得大家心中都不好过。古丽轻轻一笑接着道:“话说回来,世间的女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任性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独自一人在大漠上闯荡,殊不知江湖险恶,其中的酸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反而羡慕你生来衣食无忧,一家人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有个那么好的父亲,有疼你的哥哥、嫂子。”古丽忍住看了眼宝娃道:“宝娃是我的一切,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没有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当真愿意抛下一切只要和赫里术在一起?老实说,这种话不过是她在古丽面前显示自己的决心以寄托曾今那份刻骨铭心的恋情,顺便想用这样的话伤古丽的心。然而,效果不见得有她想象中好,她的话不但没有给古丽造成困扰,反而庸人自扰害得程不归、程少度、蓝月为她担心了许多天。可想而知,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站在门外的程少度和蓝月是怎样的心情。 家人当她是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是母亲舍命给的,百事孝为先,她怎么忍心说出那种话?程少依追悔莫及,如果真要她选择,她永远只会选择家人。当然,她相信就算她任性的选择伤害家人,家人也不会怪她,还好上天不是那样无情,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古丽说的一点没错,她是应该被别人羡慕,因为有家人的存在,她拥有太多太多,不止是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理解和包容。无论她做错什么,包容她给她依靠的永远只有家人,就拿那段最痛苦的时光来说,是家人陪伴给她温暖,她才有信心逐渐走出阴霾。倘若她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家人的感受,那她真的是狼心狗肺,该遭天打五雷轰。而今,她再也不会轻易说出那种伤人的话,做为程家的女儿,她只有一个心愿,让程不归开心,完成程不归的夙愿,为泰仁山庄血洗冤仇。 作为情敌,也作为那段感情失败的一方,她没有把古丽和宝娃碎尸万段,反而让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已经格外容情。只要古丽和宝娃肯乖乖呆在白驼宫,她们想去哪没人干涉,要是想逃跑,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待遇。 古丽是聪明人,白驼宫把守严密,她知道带着孩子根本别想逃出去。况且程少依不是一般的女子,在恩怨面前分得清是非,程少依之所以将她和宝娃抓来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不会把她怎么样,要是此行能解开程少依的心结,岂不是一桩好事。 只可惜程少依心高气傲,见到古丽并想起自己是个失败者的事实,古丽的示好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中反而升起厌倦。在感情面前程少依做不到洒脱,虽然她知道留着古丽和宝娃无异于自寻烦恼,却不肯放古丽、宝娃离开,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再见赫里术一面,往事如烟,她想听赫里术亲口告诉她当初为什么选择古丽而不是自己。事情到了今天,不管古丽说什么,她们之间总躲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程少依没有回答,她将布老虎塞回宝娃手中,煞有介事转身离去。 刚迈开脚步没走几步,程少度将她喊住道:“妹妹,爹让你去一躺,他和我们有事商量。”这个时候找她去无非是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程少依心中犯起嘀咕,如果严灼心再不出现,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谎圆过去? 来到大殿时,程不归与蓝月已经在等候,程家兄妹一同走进去双双拱手向程不归问候,之后程少依开口道:“爹,你找我?” 程不归脸上有些焦虑的神色迎上来道:“少依,爹有些事想和你商议。” 程不归愁从何来她能看透,程少依道:“爹,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见程少依愁眉不展,程不归叹一声换了话题,一脸慈爱温情道:“少依,爹一直以为时间能够抹平所有的伤疤,没想到三年了,你对过去的事情依然不能释怀,世上的英雄好汉多的是,他对你无情,你何必对他念念不忘?你要是心中有气就一剑把那个女人杀了以解心头之恨,如果你不忍下手,依爹看来,不如尽早将她送走,免得自寻烦恼。” 程少依笑得很勉强道:“爹爹对娘一片深情,娘死以后你孤身一人二十年不在另娶,爹对娘这番深情厚谊,无论如何少依都没法和爹相比。” 这话听起来令人苦涩,程不归“哎”一声惭愧的道:“世上最难得的莫过一个情字,都是爹的错,教你什么不好,偏要教你重情重义,当初爹要不是因为重信义,你娘就不会死,程家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说到这,程不归忍住闭上眼角。停了停他咬紧牙关对程少依道:“少依,眼下对于我们程家而言是关键时刻,爹是怕你为情所困误了大事。” 程少依不答,程少度接上话道:“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那个女人带回来,我原本是好心,想给妹妹出口气,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样子。” 程不归一摆手道:“罢了,眼下先别说这些,谈大事要紧。”他慢腾腾走到程少依身边道:“这半个月,严灼心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少依,你说过严灼心已经怀疑上你,我担心天玄阁已经查到是我们劫了天下镖局的镖,如果严灼心把洛河图失踪的真相公之于众,到那时,别说是报仇,我们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当初你就不该心软,该一剑杀了他。” 程少依一想道:“爹的担心是多余的,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严灼心行事一项拿钱办事,何况我们手里有足够的筹码,爹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来的。” 关嘴上这么说,怎么能让程不归安心?程不归急了道:“我听说洛树云已经决定把洛诗禾嫁给他,武林盟主的女婿地位何等尊贵,美色地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难道严灼心一点也不动心?少依,爹知道你和他共过患难,可江湖险恶,你怎么就那么信任他?”被这样一问,程少度和蓝月一起打量着程少依,女儿家的心思不说她们都懂。程不归恨恨道:“小公子严灼心要是英雄好汉那倒也罢,他偏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拿别人的隐私抬高自己的身价,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出卖他人,这样的人令人不齿,他能出卖别人,就能出卖你,难道你真想眼睁睁看着我们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严灼心是什么人岂能凭江湖传言妄下结论,程少依与他相交甚深,最明白他的为人,要不然她还把花依怒等人抓来干嘛?眼下严灼心不知去向确实让人焦虑,程少依要是再跟着搅和,岂不是火上浇油,程不归就更难安心。于是,程少依心平气和道:“爹,事已至此,着急有什么用呢?你想杀了他,也要等他来了以后,再者说来,洛诗禾不是在我们手里吗?就算他想做洛英山庄的女婿,那也得问问爹答不答应。”此言一出,程不归豁然开朗,一颗搞吊的心放下不少。程少依冷冷一笑接着道:“爹,听说你的那些老朋友都到了采石城,他们既然来了,爹你怎么能不尽尽地主之谊?少依有个提议,不如发出请帖,请他们三日后到白驼宫做客,爹也好和他们叙叙旧。” 程家父女同心,程少依的用意程不归一听就明白,哈哈大笑一声道:“少依,就按你说的办。”程不归抬头望向程少度道:“少度、蓝二,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办,你们拿我的帖子去请那些人,就算爹三日之后我在白驼宫设宴,请他们务必光临。” 二人一拱手,程少度道:“孩儿这就去办。”说罢一起退出大殿。 等程少度走了以后,程不归拍拍程少依的肩膀道:“少依,你真是爹的好女儿,有你在身边,爹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对父女同仇敌忾感情至深,一起微笑出来。程不归接着对程少依道:“你抓了洛诗禾,爹一直没有见到她,你去把她带来,爹是该见见这位洛家大小姐。” 程少依拱手道:“是。” 来到关押犯人的地牢,命看守地牢的武士打开牢门,程少依大摇大摆的大步走进去,花依怒与洛诗禾已无刚进来时的锐气,仇人相见波澜不惊。那是当然,二人被囚于此地多日,饱受严冬折磨,再高傲的心气也快被时光磨平。袁虹看上去起色好了许多,看来当日给他的疗伤妙药起了不错的效果。 程少依不屑于顾的神情瞧了花依怒、洛诗禾一眼径直走到关押袁虹的牢门外一笑道:“袁兄气色好多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袁虹一拱手道:“多谢严兄的药。” 程少依眉头一皱道:“这话在下就听不明白咯,袁兄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是我们把你抓到这来的。”袁虹本不想点破此事,不想程少依主动提及,反而让他措手不及,就好像理亏的反而是自己。程少依转身走到花依怒面前,只是轻轻一笑,接着并来到洛诗禾面前。程不归刚才的话也许说者无心,她却听者有意,见到洛诗禾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她喃喃道:“按理来说,白驼宫和洛英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应该把你杀了才对,不过义父大人有大量有心和洛英山庄重归于好,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违背他的心愿呢?”她停下来想了想道:“洛河图迟早是洛英山庄的,别人掺和是别人的事,洛大小姐你干嘛也跟着掺和?你可不能怪我呀。”这话是对洛诗禾说的,也是对花依怒和袁虹说的,好让她们知道为何落到这般境地。说到这,程少依大喝道:“来人。”外面看守牢房的牢头听命走进来,程少依道:“把牢门打开。”牢头即刻打开牢门,程少依转过身道:“走吧洛大小姐,义父想见你。”见洛诗禾一动不动,程少依停住脚步回头冷冷对洛诗禾一笑道:“洛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我想,你不会是想一直呆在这里吧?你要是愿意呆在这,我可不介意。”她说完并走出去。傻子才会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当中,洛诗禾固然有气,却不会不识抬举,这口气她先忍了,跟在后面走出地牢。 又回到大殿中,程少依拱手道:“爹,洛大小姐带来到。”她一挥手命人将洛诗禾带进大殿,同时退到一旁。 洛诗禾的美貌确实非同一般,程不归第一次与她相见,不觉眼前一亮。然而,二十年来程不归心如止水,再漂亮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比不过他死去的夫人,他心里只有仇恨,在仇人的女儿面前出奇的头脑清醒。 道亦有道,程不归老练的耍起手段,他哈哈大笑一声迎上去道:“洛家侄女大驾光临,白驼宫蓬荜生辉,程某与洛兄二十年未曾相见,不知洛兄近来可好?” 洛诗禾瞧了程不归一眼,世上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人多的是,洛英山庄和泰仁山庄仇深似海,程不归真的能不计前嫌鬼才相信,哪怕程不归笑脸相迎就在眼前。程不归这声侄女倒叫得亲切,可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话又说回来,程不归笑脸相迎,不管是不是没安好心,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免得自讨没趣。 洛诗禾微微一笑道:“多谢程世伯挂念,家父一项很好,他时常和侄女聊起世伯您。” 程不归一听道:“二十年了,难得洛兄还记得程某。” 洛诗禾脸上的笑从未消散,不轻不重的道:“世伯说哪里话?程洛两家是世交,家父与世伯有兄弟之情,在诗禾看来,爱恨都是情,程世伯你说诗禾说的是不是?”洛诗禾说到这,特意眺了程不归一眼。 此言话中有话,既是挑衅又有试探之意,洛诗禾小小年纪,心机城府着实叫人刮目相看。程不归久历江湖,过的桥比洛诗禾走过的路还多,要是单凭这几句话要就能激怒他,他岂不是白白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程不归呵呵一声道:“侄女所言甚是,果然虎父无犬子,洛兄有你这样的女儿,洛英山庄何愁不能一统江湖。” 洛诗禾一拱手道:“世伯过奖。”她说着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程少依冷冷道:“程世伯你不也一样,有这么厉害的义女,世伯真是好福气,侄女这点手段哪敢在这位严姑娘面前献丑。”她停了停笑盈盈的道:“世伯不计前嫌愿意叫诗禾一声侄女,按理说诗禾怎能驳了你老人家的面子,世伯英明在外谁人不知,这位严姑娘武功了得,诗禾技不如人输了自然毫无怨言,可她暗中下毒偷袭,把诗禾抓来关在地牢里,诗禾想问一句,难道这就是世伯的待客之道?” 程不归一听,装模作样的问道:“有这事?” 洛诗禾反问道:“难道世伯您不知道?” 程家父女一唱一和,说到这,程少依接上话道:“洛大小姐,给你下蒙汗药把你抓到这来的人是我,你干嘛扯到义父身上去?” 洛诗禾转身看了眼程少依一笑道:“程世伯英雄了得,自然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这件事是严姑娘自作主张,看在程世伯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 程少依反倒来起劲,走出来道:“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洛大小姐你真会说话,咋们彼此彼此。” 洛诗禾吃了苍蝇一般,大气道:“你......”她忍住转头咬牙对程不归道:“程世伯,诗禾无意冒犯,只是这位严姑娘如此行事,传出去只怕有辱世伯英明。” 程家父女早就商量好了,程不归听闻此言,对程少依呵斥道:“少度,你怎么能这么和洛家侄女说话,洛家侄女马上就会嫁进我们程家,到时候她就是你的嫂子,一点规矩都不懂。”接着他回头对洛诗禾道:“贤侄女,这丫头骄纵任性惯了,都是我给惯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洛诗禾虽然霸道,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程不归已然服软,面子算是搬了回来,她再也无话可说。 演戏归演戏,既然都知道适可而止,程不归呵呵一声道:“洛侄女大驾,本该让少依来和你见上一面,可惜少依在大鹏王坐下闭关修炼,还有一个月才能出关,好在侄女很快就要嫁到程家来,到那时你们再见面也不迟。”洛诗禾细细打量程不归一眼,姜还是老的辣,程不归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她真看不出来。他口口声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难道真想自己嫁进程家不成?洛诗禾正疑惑着,程不归道:“少度,你先带洛侄女下去休息,你们都是女儿家,说话也方便,你可要好好向洛侄女赔罪。” 程少依拱手道:“是义父。”于是,一摆手道:“洛大小姐,你请吧。”洛诗禾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分明是亲爹,非要说是干爹。程家父女为了报仇精心设计一个天大的迷局,程家想报复的何止是洛英山庄,当年落井下石之人一个都别想逃掉,亲情如同儿戏,道义如同粪土,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们做不出来的。程不归、洛树云这对死对头什么时候成了一丘之貉?英雄好汉不复当年之勇,得到声名地位之后越发明目张胆,良知在野心面前沦丧,怎不叫人想问一句,人心何故如此。 程家父女这出双簧唱得十分精彩,洛诗禾固然聪明,在程不归、程少依父女的表演面前防线一溃千里,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难道程家真的有心与洛英山庄化干戈为玉帛?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洛诗禾从小在洛英山庄长大,为利忘义之事她早就见怪不怪。既来之则安之,洛诗禾心一横,且看看程不归唱的是哪一出,即便真要嫁到白驼宫来,也要等洛河图送到洛英山庄以后,只要洛河图在手,洛英山庄还怕什么?到那时,嫁不嫁就是她自己的事。 夜幕降临时,一轮圆月初生在天际,严灼心将辛捷楚等人安顿好后与赫里术借着夜色做掩护混进白驼宫。程不归在采石城苦心经营十余年,将一座不起眼的落没小镇变成人人向往的黄金之城,白驼宫并是这座荒漠之城繁荣最好的见证,可以说白驼宫的雄伟丝毫不亚于皇宫大院。 那是当然,今日的程不归富甲一方,享受着黄金城城主的荣耀,举手投足间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谁敢说他不是采石城的皇帝?只可惜,堂堂泰仁山庄庄主,一代大侠程不归身上沾上了铜臭的味道,真是叫人唏嘘。再看白驼宫刀枪林立戒备森严,什么时候程不归也变得这般小心谨慎?这也难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世上的人哪有不爱惜自己性命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江湖险恶,程不归当体会更深,如此看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在情理之中。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泰仁山庄虽然糟此大难,程家父子却意外在关外过了十余年的太平日子,二十年过去,一双儿女都长大成人,程家事业蒸蒸日上,真可谓其乐融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倘若没有当年的劫难,泰仁山庄固然能有一时的强盛,却终究难逃高处不胜寒的如履薄冰,今天是什么摸样有谁知道?换而言之,程不归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程不归要报当年灭门之仇无可厚非。说到底,此事不过是程洛两家的个人恩怨,与他人无关。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小公子严灼心无利不起早,一项一手交钱一手办事游离于正邪之间。守规矩自然无往不利,江湖上的人对他虽然颇有微词,却畏惧天玄阁掌握的秘密,谁都要给他三分情面。此次天下镖局失镖,洛河图被劫,碍于朋友间的情谊,苦于与花依怒之间的爱恨交割,又迫于洛家父女的手段,严灼心阴差阳错卷入这场江湖争斗。规矩是用来守的,可自从答应寻找洛河图下落的那日起,天玄阁就别想置身事外。从长安到西域,几次遇险都在提醒严灼心,稍有不慎,天玄阁并会重蹈天下镖局的覆辙。 夜探白驼宫,一者与赫里术一起来寻古丽母子的下落,二者刺探白驼宫的虚实,以备不时之需。不料,白驼宫高墙林立戒备森严,如迷宫一般。二人像没头的苍蝇兜兜转转毫无头绪,要是在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到了天亮也探不出什么之所以然来。 一时束手无策,严灼心一摆手轻声玩笑道:“赫里术,倘若当初你和程家小姐喜结良缘,今日你就是白驼宫的女婿,钱财美女,身份地位,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说不定所有的事情将会有另一种结局,你我还用得着在这伤神,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 赫里术苦笑道:“人活在世上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无论你选择什么都要放弃许多东西,人各有志。” 严灼心哈哈笑道:“赫里术,你是大漠上的英雄,要是换了我严灼心,美女钱财还真不能不让人动心。”这话不过是玩笑罢了,二人互看一眼笑出来。这时,耳旁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两个白衣武士迎面走来,严灼心、赫里术二人心有灵犀,人影一闪躲到暗处去。他们两人动作极快,白衣武士丝毫没有察觉。等巡逻的武士走远,二人从暗处走出来,严灼心叹息一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依我看咋们不如分头行事。” 此言甚合赫里术的心意,赫里术点点头道:“你我想到一块去了,白驼宫机关密布,严兄弟保重。”说着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赫里术果真是有情有义的汉子,试问天下有多少人禁得住白驼宫钱财地位的诱惑?赫里术恪守与古丽之间的诺言,不愿做嫌贫爱富之人。她们夫妻相敬如宾有同甘共苦之情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真可谓真情所至金石为开,白驼宫固然富有一方,又岂能打动一颗炽热的心。 这几日,严灼心与赫里术朝夕相处,对赫里术的为人钦佩之至,即使素有耳闻赫里术是大漠中的雄鹰,终究抵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看着赫里术消失在夜色当中,严灼心万分感慨,世上每个女子都应该被人爱护,不管怎样,他与程少依相交一场,实在不愿看到程少依为情所困。因爱生恨的事情比比皆是,故人相见肯定有场好戏,程少依刁蛮任性,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愿这件事能有个圆满的结局,赫里术一家人能平安离开。 小公子严灼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严灼心苦笑一声,眼下他自身难保,哪管得了别人。知道太多秘密就像在玩火,那种刺激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可辛捷楚说的没错,玩火的人很容易玩火自焚,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江湖上的争斗让人厌倦,人总要有个归宿,像赫里术一样有个相爱的妻子,有个可爱的孩子,三亩薄田一壶老酒,这是多让人向往的生活。严灼心从小被月宫如抚养长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这趟关外之行让他感触良多,家这一词在心中越发神圣,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慨。 又一想,在江湖中逍遥快活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个累赘?江湖险恶,这次能不能有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想那么多干嘛。话说回来,他心里想什么要是让辛捷楚知道,那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严灼心轻轻一笑大步往前走。 刚迈开脚步,月光下,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严灼心紧握赤羽扇不假思索,运足功力转身拿赤羽扇朝那人喉咙击去。来人似乎早有防备,顺手抓住严灼心的手腕道:“是我......”声音如此耳熟,严灼心停手一看是辛捷楚,这世道真是奇妙,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辛捷楚瞪着严灼心将他的手推开恨恨道:“看清楚没有?瞎眼了?你真想杀了我?” 严灼心无奈翻着白眼一摆手道:“辛老板你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小公子严灼心连杀只鸡都不敢,何况是杀人呢。” 辛捷楚冷冷一笑喃喃道:“小公子严灼心不杀人,可你诛心呀。”她凑近了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天玄阁每卖出去一条消息就会多死几个人,你说你是不是比那些杀人凶手还要可恶?” 窥探别人的隐私,游走于黑白正邪之间的确有失光明磊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从成为日月宫暗使那一天起,许多事情并由不得他自己,加之当时年少轻狂,月宫如言传身教他根本分不清何为正、何为邪,难道他不想做个英雄好汉?只是江湖儿女命运多桀,侥幸活着善且不易,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又有几个? 日月宫信使掌握世上所有人的秘密,什么正人君子、什么英雄好汉都不过一场黄粱美梦。久而久之严灼心看透世人的虚伪,他并装作半醉半醒的摸样,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早已麻木,固然他心中尚存一丝侠义之本色,然而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侠者不是人人都能做,他干脆冷眼旁观,换言之,天下只有一个居士易。 辛捷楚这话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让严灼心颜面扫地。要是换了别人他大可置之不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辛捷楚,严灼心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一颗心不禁被刺痛。见他不说话,辛捷楚愧疚起来道:“知道痛是好事,我早就和你说过,知道别人太多秘密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那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辛捷楚说的话苦涩中带着甜蜜,叫人听起来喜忧参半。严灼心心中一暖问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呆在客栈里吗?” 辛捷楚道:“老娘不是担心你吗?大老远从长安跑到西域给你通风报信,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说老娘是不是自作多情。”她说的话字字句句戳到严灼心心坎里让人如何回答?严灼心哑口无言,辛捷楚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找洛河图没有?”没有好处严灼心绝不会向外透露别人的隐私,这是天玄阁立身江湖的处世之道,洛河图的下落严灼心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辛捷楚也不例外。严灼心对辛捷楚轻轻一笑绕开她往前走,辛捷楚急了,跟上去追问道:“你倒是说话呀,和我卖什么关子?” 严灼心边走边道:“你说呢?” 辛捷楚叨叨道:“老娘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我可告诉你,春花楼还有那么多姐妹要我照顾,你赶快把洛河图还给程不归,然后和我回长安,免得惹祸上身。” 三言两语处处是对他的关心,辛捷楚什么时候像今夜这般对他坦白心事,严灼心心中多少有几分得意。严灼心转头看了她一眼道:“等办完事我就和你回去,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说完没有?说完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辛捷楚一听,心中说不出的甜蜜道:“老娘还没说完呢。” 严灼心停下脚步对她道:“那好,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辛捷楚甜甜一笑道:“咋们边走边说。”接着往前走,辛捷楚“哎呀”一声道:“这世上的好好男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像赫里术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难到都死绝了不成?” 这话严灼心就不爱听了,轻轻一笑酸溜溜的道:“哪有美女不爱英雄的?你那么喜欢他,不如留下给他做小妾,我严灼心好人做到底,没有理由不成全有心人。” 辛捷楚大喜打量他一眼道:“我怎么听这话一股子酸味?小公子严灼心对一个烟花女子这样多情,叫我怎么敢当呀?”她停了停道:“你以为老娘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呀?谁像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老娘一肚子的气找谁说去?”说到激动处,辛捷楚音量提高许多。 严灼心大吓,急忙劝道:“你小声点,你以为这里是你的春花楼呀。” 拐过前面的拐角,辛捷楚在身后轻声又道:“我问你,我要是被人抓走,你会来救我吗?” 今夜辛捷楚是怎么了?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天真,严灼心无可奈何再次停下脚步转身道:“辛老板,你别想个三岁的小孩,你有完没完?你要是被抓了,我肯定不救你。” 辛捷楚瞅了他一眼一时伤感叹道:“男人哪个不是口是心非?不像我们女人,只要爱上一个男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 辛捷楚有感而发,并不是故意说给严灼心听,严灼心却内疚起来,这些年辛捷楚为他付出了太多,他的确欠辛捷楚太多,严灼心心里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接着往前走,从一个窗口经过,见屋里里亮着灯,二人都已经走了过去,不知为何又停下退了回来。站在窗外往屋里望去,洛诗禾在房间里徘徊,她怎么会在这里?严灼心自言自语道:“洛诗禾......” 辛捷楚一听一朝房间里望去,果然是洛诗禾,她一时怒上心头咬牙对严灼心道:“好啊,我说咋们刚到采石城你怎么就急急忙忙往白驼宫里闯,原来是为了救这个洛大小姐,好心当成驴肝肺,真够窝囊的,早知道是这样,老娘还为你操哪门子的心。” 刚才还好好的,转眼就变了脸,辛捷楚的疑心未免太重了点,严灼心解释道:“辛老板,你别胡搅蛮缠,我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再说,洛大小姐是程不归的儿媳妇,用得着我来救她吗?。” 辛捷楚急躁的道:“我胡搅蛮缠?阁下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呀,世上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她忍了忍冷不丁道:“严灼心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见到漂亮女人你就走不动道,你和洛诗禾是一起到关外来的,难免日久生情,难道老娘冤枉我了你不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和她解释也没用。正在争吵时被两个巡逻的武士撞见,白驼宫戒备森严还能让人混进来本就让人意外,再见二人大摇大摆的模样,武士心中多少有些疑问,其中一人一指两人问道:“什么人?在这干什么?”那两个武士说着将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逼上来。 严灼心、辛捷楚这时才反应过来,二人对望一眼,这下子可好,她们原本是来暗访的,辛捷楚这么一闹,非弄得鸡飞狗跳不可。意外的是辛捷楚不慌不忙朝那两个武士走去,同时道:“两位好汉来得正好,你们给我评评理,这种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是不是该遭天打雷劈?”她的举动让那两个武士晕头转向,一时间竟愣住。再回头,辛捷楚已经走到眼前,危险将至,两个武士刚要拔刀,辛捷楚举起双掌在打在两个武士肩上,两个武士“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严灼心松了口气,走到辛捷楚身边拱手笑道:“怪不得江湖上的人称呼辛老板辛蜘蛛,辛老板的手段在下领教了。” 一把匕首从袖子中滑出来握在手中,辛捷楚一抬手将匕首抵在严灼心喉咙上,微笑着道:“知道老娘的手段就好,我告诉你,老娘对负心薄幸之人从不手软。” 严灼心用手指将匕首推开问道:“辛老板,你想谋杀亲夫呀?” 辛捷楚收起匕首道:“废什么话?还不快点帮忙把人藏起来。”说着,二人一起动手将打晕的两个武士拖到暗处去。洛诗禾听到门外有动静,打开门向外张望,一切都已恢复平静,她又将房门关上。 换上武士的衣服,行事就用不着偷偷摸摸。二人大摇大摆走在白驼宫,辛捷楚喋喋不休道:“江湖险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了脑袋,我辛捷楚早就金盆洗手退隐江湖,这次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我才不会到这来,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负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严灼心看了她一眼道:“辛老板,你能不能别没完没了的。”话虽如此,像辛捷楚这样的人,和她一辈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严灼心窃喜笑出来。 辛捷楚偷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可笑的?” 严灼心停下脚步一板正经道:“辛老板,咋们现在在程不归的老巢里,不是在逛大街,你消停一会好不好?” 安静片刻接着往前走,辛捷楚唉声叹气道:“当年的程不归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是江湖上顶天立地的好汉,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恐怕连今天的居士易大侠也不能望其项背,程不归与洛树云有血海深仇,他要报仇无可厚非,他大可光明磊落和洛树云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最后报不了仇也不失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可惜呀......”她长叹一声喃喃道:“洛河图失窃一事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暗藏杀机,就为了一张图害死那么多人,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说什么得到洛河图就能号令天下一统江湖,当年程不归得到洛河图落得个什么下场?前车之鉴难道人们都忘了吗?这下可好,江湖中那些自称英雄好汉之人沉迷于洛河图的诱惑不可自拔,各门各派为了得到洛河图煞费苦心付出的代价不菲,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洛河图在谁手中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程不归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辛捷楚的话一语中的,严灼心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说到这,辛捷楚一愣似乎想到什么,问道:“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的话吗?该不会是真的吧?” 严灼心猜出她想说什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回答道:“我和你说过的话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辛捷楚轻轻一笑道:“你少和我装蒜,我说的是程少依。” 早知道她好奇心那么重,干嘛和她说那多。严灼心不禁暗想,都怪自己这张臭嘴,辛捷楚吹两句枕边风,他就什么都说了出去,现在可好,他这是在自找麻烦不是。 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蓝月带着两个侍女迎面走来。严灼心心里一咕咚,蓝月眼光毒辣,她们这点雕虫小技骗骗那些小喽啰还行,想骗蓝月只怕没那么容易。可是,都已经撞上,此时要是调头跑不是等于不打自招?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辛捷楚和他心有灵犀,见他表情严肃,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两人的谈话就此打住,低下头一起往前走。 不请自来总归说不过去,要是被蓝月觉察出来,准没好果子吃。与蓝月擦肩而过,蓝月斜眼瞟了两人一眼,尽管只是一个眼神并各走各的,可蓝月气势不凡,不觉令人胆战心惊。幸好天色已晚,蓝月没有太在意,有惊无险这关算是过去了。 双方离得越来越远,辛捷楚好奇的轻声问道:“她是什么人?看把你吓得。” 严灼心顺口答道:“阎王爷。” 说蓝月是阎王爷也不错,却听辛捷楚不悦的骂道:“我看是你欠了人家风流债了吧?狗改不了吃屎。” 严灼心差点没笑出来道:“女人心海底针,辛老板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大鹏王的妹妹得罪了她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严灼心躲还来不及。” 辛捷楚一听,心中不知不觉担忧起来,幸好她刚才机灵,于是道:“她就是蓝月?” 严灼心催促道:“这个女人比贼还精,废话少说,还不快走。” 夜探白驼宫是刀尖上行走的事,遇上蓝月又为此行增加几分凶险。接下来有什么惊喜等着她们谁知道?但愿此行有所收获,也愿赫里术能找到他的妻儿,还得盼着没有引起蓝月怀疑。此地不宜久留,总之离蓝月越远越好。听了严灼心话,辛捷楚心跳加快,二人加快步伐穿过前面的门洞消失不见。 天公作美 烟雨阑珊 严灼心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尽管和蓝月只有一次照面,二人的模样却烙印在蓝月脑海中。蓝月久历江湖,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她都能觉察到。严灼心、辛捷楚两人从她身边经过,严灼心的气息心跳明显加快,如果是普通的巡逻侍卫,何必如此心虚?再者,侍卫身上怎么会有胭脂的味道?蓝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停下脚步转身朝严灼心、辛捷楚离去的方向望去,两人已经不见踪影,她轻轻一笑,似乎胸有成竹,又没有作声转头接着往前走。 蓝月径直来到程少依房门口敲开房门,程少依探出头来嬉笑着问道:“这么晚了,嫂子你找我?” 蓝月向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二人留在门外,她不由分说往程少依屋里闯。程少依跟在她身后回到房间正中央,蓝月停下脚步背对她道:“有人混进来了。” 程少依眼珠一转问道:“谁混进来了?” 蓝月转过身来打量着她道:“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呀。”程少依一听又惊又喜,不由得脸一红低下头。蓝月是过来人,程少依心里想什么她最清楚,可程少依如果知道和严灼心在一起的是另一个女人,只怕就高兴不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从窗前闪过,蓝月眼疾手快大喝道:“谁,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干什么?”她顺手一挥,从袖子中射出三支特制飞镖。 这手飞镖绝技是蓝月的独门武功,三枚飞镖极快无比,眨眼之间刺破窗纸朝来人射去。只听门口的侍女尖叫起来,而后火光四起嘈杂的脚步声一片。程少依、蓝月相邀从屋里走出来,只看到白衣武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弯刀将来人团团围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赫里术。即使早料到他会来,然而久别重逢宛如几世轮回,那种真切的感受一时还是叫程少依百感交集。蓝月眉头一皱担心起来,就怕见到赫里术,程少依想起旧事因而伤心。可这一关程少依迟早要过,过不了这关何来的重生?如此说来,今夜相见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丈夫恩是恩仇是仇,就算天塌下来也要用肩膀扛着。赫里术反倒平静下来对程少依、蓝月一拱手,礼数丝毫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赫里术手中紧握着蓝月发出的三枚特制羽毛飞镖,他双手捧着飞镖奉上道:“蓝姑娘,多有得罪。”蓝月向其中一个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走上前去收起飞镖回到蓝月身边。赫里术抬头看了程少依一眼,千言万语此刻不知从何说起。安静好一阵,赫里术对程少依道:“不知道姑娘身上的伤有没有痊愈,上次姑娘走得匆忙,赫里术没有来得及问候姑娘,请姑娘见谅。” 身上的伤哪比得过心里的伤,程少依眼眶湿润了,泪水在眼角打转。程不归与程少度闻讯赶来,恰好撞见这一幕,程少依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还要让程家人忍气吞声吗?程少度气不过走出来一指赫里术骂道:“赫里术,大漠上的人都说你是英雄,你既然是英雄,就不该让一个女子为你伤心,妹妹救了你的性命,把心给了你,你却抛弃了她,你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还有脸到白驼宫来,你说说看,这笔账该怎么算?” 赫里术无意伤害程少依,只因造化弄人,他答道:“程姑娘是天上的太阳,赫里术只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子,不值得程姑娘青睐,你们中原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赫里术欠程姑娘一条命,自当乞求上天为程姑娘祈福,上天一定会保佑程姑娘。” 程少度呵呵一声喝道:“好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说这话是没把白驼宫放在眼里,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三更半夜闯进我白驼宫。”寒光忽现,程少度拔出长剑高高跃起使出一招长虹贯日,一剑向赫里术喉咙刺去。 程家几代人行走江湖,后人从小耳濡目染在武学上的造诣极高,程少度更是深得程不归真传,一把寒剑在手,纵使千军万马他亦可全身而退。程少度出手不凡,刚出手就使出上乘武功,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千变万化鬼神莫测,倘若大意轻敌,高下立判。赫里术行走江湖多年,练就一身武功,在大漠之中可以说从未遇到真正的对手,见程少度持剑扑上来,他一眼并瞧出程少度剑法的精妙之处,哪还敢大意。只是程少度动作极快,仓促之间应对,有些措手不及,如若与之正面硬拼,程少度显然占据先手的优势,他必然要吃大亏,今夜此行他只想要回古丽和宝娃,不想有人受伤,他打定主意闪转腾挪,凭借轻功四处躲闪,将程少度的攻势一一化解。 人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赫里术只顾躲闪不还手,岂不是看不起程少度,要是传出去,江湖上的人恐怕就要说程不归的传人徒有虚名,试问泰仁山庄的脸还往哪里搁?世上还没有人敢把泰仁山庄的武功不当回事,程少度不然大怒,赫里术想要自讨苦吃就休怪他手下无情。程少度剑走偏锋,一招霸王举鼎,一剑刺向赫里术胸前,赫里术退避三舍,程少度手中长剑从他胸前擦过,差之毫厘并命丧当场,赫里术惊出一身冷汗。程少度占尽上风,为了给程少依讨个说法哪肯就此罢休,他见赫里术下盘不稳,变换招式一剑向赫里术下盘扫去。如此咄咄相逼不给一点退路,赫里术为保万全只好出手,他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场大战骤然升级。 高手过招,稍有偏差就会危及性命。一个是对她关怀备至的亲哥哥,一个是曾今深爱过的男人,程少依心里有再多的遗憾也大不过人命关天,要是二人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她的过失。逞一时之气是痛快了,怎么就没有想过后果?程少依不知不觉担忧起来。担心的何止是她,见程少度和赫里术打得难解难分,蓝月脸色逐渐变得不安,心里是何种滋味很难说清。唯有程不归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程少度固然得到他的真传,却罕逢敌手,与赫里术动手虽说惊险,但正好瞧瞧他有几分成色,要是程少度不是对手,不是还有他在一旁,再怎么说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伤。 白驼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侍卫都赶去围捕赫里术,严灼心、辛捷楚二人见此情形,也赶来凑个热闹。两人远远躲在暗处观看不敢靠近。什么叫因爱生恨,没想到大漠中的英雄赫里术也有今天,这出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好戏叫人大呼过瘾。 程少度和赫里术的武功在不相伯仲之间,一时半会难分高下,严灼心慢慢将目光移到程少依身上,一时间心里一阵酸楚,感情的事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与程少依倒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又一想,程少依有情有义,她身上不乏正义凛然之气度,她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机算计?先是李香书,后来是程少依,短短数日失去两个朋友,严灼心心升哀声,原本是报着看热闹的心偷偷跟来的,现下反而一定闲心也没有了。 辛捷楚倒看得有滋有味,兴奋之余小声道:“没想到这两个人的武功这么厉害,依我看,这回洛树云要倒大霉了。”半天不见严灼心回答,辛捷楚转头一看,严灼心面带愁容若有所思的模样,刚才她说的话只怕一句也没有听见去。辛捷楚颇感恼火,推了推严灼心道:“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 严灼心回过神来瞧了她一眼道:“别人是宁可得罪君子,不敢得罪小人,我严灼心宁可得罪小人也不敢得罪女人,特别是有钱的女人。” 严灼心有感而发,本不是说给辛捷楚听的,辛捷楚也是个女人,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她脸一拉冷冷道:“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呢?你把话说清楚。” 严灼心打量她一眼,见她怒目对才知道说错了话,微微一笑道:“辛老板美艳动人大人大量巾帼不让须眉,就算无意得罪了辛老板,辛老板自然是不会和我计较的。”甜言蜜语说得多好听,辛捷楚虽然板着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时候传来程不归声音,二人将注意力转回眼前这场好戏上。只听程不归不急不忙道:“少度住手,你们两人平分秋色,没有必要以命相搏。”还没有分出胜负,程少度心中自然不甘,只是碍于程不归已经下令,二人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如此大家都送了口气。等程少度撤剑退回来,程不归慢慢走上前道:“赫里术,你的大名程某早有耳闻,关外的人都说你是个英雄,英雄有英雄该守的规矩,阁下不请自来夜探白驼宫,恐怕有失侠义之道,程某虽然是个生意人,可白驼宫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地方。” 严灼心、辛捷楚二人离得太远,程不归说的话模模糊糊什么都没听清,辛捷楚“哎”一声问道:“他们说什么呢?” 严灼心答道:“我哪知道他们说什么,好好看着吧。” 说回程不归、赫里术二人的对话,赫里术自知理亏拱手道:“赫里术无意冒犯,我听部落里的人说我的妻子、孩子被请到白驼宫来,特意来探望,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程不归道:“没错,尊驾的夫人、孩子是我白驼宫请来的,她们在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尊驾尽管放心。” 言下之意是不想放了古丽和宝娃,赫里术知道人被带到白驼宫,程少依就不会轻易让他带走。想了想,赫里术道:“天上的鹰飞得再高也要飞回巢,我的家人承蒙程城主尽心照顾,赫里术感激不尽,赫里术毕竟是个男人,有责任照顾妻儿,我既然来了,怎敢再劳烦程城主和各位,程城主的好意赫里术先领了,看在上天的份上,请程城主让我们一家团聚,上天一定会保佑各位。”赫里术字字句句说得真切,让人无法拒绝,说完又一拱手。 好听的话都让他说得干干净净,赫里术真会说话,先是拿亲情孝义开头,不容得在场之人不动情,之后搬出皇天后土,正所谓人在做天再看,让人唯恐避之不及,倘若不放他一家人走,岂不是天理难容。其实,赫里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之所以说这些话只不过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心想,程家父子不是不懂仁义之人,听了这话必然会念夫妻父子之情把古丽和宝娃,不想这话到了程家父子耳朵里就变了味。 程家父子面面相嘘无言以对,蓝月冷笑一声喝道:“赫里术,纵使你巧舌如簧,可你的老婆孩子在我们手里,我们要是不想放人,难道就会得罪上天不成?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你当程家人都是被吓大的不成?” 程少度乘机道:“赫里术,我程家先辈也曾是江湖上的好汉,白驼宫是要面子的,就凭你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像把人带走,那我白驼宫程家的脸往哪搁?”他忍住看了程少依一眼咬牙道:“当年你不辞而别连一句话也没有留,害得少依为了你伤心流泪,我倒想问问,少依哪点配不上你?今夜既然你主动找上门来,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那就别怪我无情,白驼宫只好留你的老婆孩子多住些日子。” 赫里术道:“月亮跟着太阳走,牛羊逐着水草走,当时赫里术已经有心上人,只能给一个人承诺,牛羊离开了青草是活不了的,赫里术离开古丽就不是赫里术。” 这句话刺痛了程少依的心,所有人都把赫里术的心看得透透彻彻的,唯独她一直活在梦里。原来她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一厢情愿,程少依不禁落泪失落的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走进我心里。” 在这样的坦诚面前,赫里术怎能心安?虽然他和程少依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程少依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一直将程少依当做自己的亲人,见不得程少依受一点伤,更别说是自己伤害了程少依。赫里术把手放在胸前对程少依一鞠躬道:“程姑娘,你是好人,上天一定会眷顾你,赫里术欠你一条命,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古丽和宝娃的命。” 这种话程少依从古丽嘴里也听到过,她们夫妻真是心有灵犀,为了对方可以不惜性命。程少依听得一身寒掺,强忍着泪水握紧拳头喝道:“你想死我成全你。”她一挥手喊来一个武士道:“来人,去把那个女人带到这来。”武士得到命令拱手退去。 不一会,武士带着古丽和宝娃折回来,夫妻父子相见本是天大的好事,见到这种场面,古丽却一下子愣住止步不前。赫里术的出现让她感觉喜忧参半,能为宝娃和她不顾性命闯入白驼宫,证明赫里术对她是真心的,她的付出总算没有所托非人。可以眼下这种情形,她一看并知不可能轻易脱身,今夜夫妻父子相见固然难得,但她更清楚,一不留神相见之喜就可能变成生离死别,又怎么能让她高兴得起来。 反而言之,对程少依来说,这种别开生面的场面可不常见,赫里术也有落自己手里的一天。三年了,终于可以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倒想看看赫里术和古丽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像她们说的一样坚定。 只见赫里术与古丽愁眉相望,程少依一边靠近古丽,一边得意的笑着,她走到古丽身边又打起宝娃的注意来。见状,赫里术急道:“草原上的羊为了保护羊羔可以和恶狼殊死一搏,程姑娘你是赫里术的救命恩人,苍天为证,赫里术绝不敢忘记程姑娘的大恩大德,你放了古丽和宝娃,赫里术为你当牛做马。”赫里术一激动,大声喊出来。 辛捷楚急得心痒痒,可惜就是听不清她们说些什么,再看而严灼心,这时候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辛捷楚越看他越不顺眼,瞅了他一眼道:“严灼心,你倒是说句话呀,难不成咋们就在这看热闹?” 严灼心微微一笑道:“辛老板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那么感兴趣?” 辛捷楚道:“再怎么说赫里术是咋们的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严灼心不能不讲一点江湖道义吧?” 严灼心洋洋洒洒莫不关心道:“天玄阁行事向来如此,要不然小公子严灼心早就是个死人了。” 辛捷楚真想抱几句不平,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拽了拽严灼心指着古丽道:“她就是赫里术的老婆吧?长得真漂亮。” 严灼心顺口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一问三不知,辛捷楚一肚子怒气,她压着火指着程少依又问道:“她又是谁?程不归还有个女儿?”说到这一愣再问道:“难道......?” 不等她把话说完,严灼心并将她打断道:“辛老板,好好的热闹你不看,哪来这么多问题?”如此,辛捷楚冷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赫里术慷慨陈词足见诚意,程少依总算做了回赢家。然而程少依并不打算就此摆手,她转头朝古丽望去,古丽将宝娃紧紧搂在身边轻声道:“程姑娘,你不是心肠狠毒之人,该说的我都和你说过,你放赫里术和宝娃走,我留下来任凭你处置。” 程少依一听哈哈大笑一声道:“夫唱妇随,好一对有情有义的恩爱夫妻。”程少依恨得直咬牙,一转身夺过白衣武士手中的弯刀架在古丽肩上怒气冲冲对赫死盯着赫里术喝道:“赫里术,你无情无义,你欠我的是该让你还的时候了,我也要你尝尝心碎是种什么样的滋味。”程少依忽然动手大出在场之人的预料,宝娃的哭声,生离死别的紧张,一时间场面骤然紧张。 赫里术大吓道:“手下留情......” 程少依说不出的痛快,她挑了赫里术一眼道:“当初我想和你在一起,甚至不顾白驼宫的颜面恳求你带我走?你可曾对我手下留情?我程少依好歹是白驼宫千金小姐,难道就这么让你欺负吗?今天的事都是你一手做成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感情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赫里术焦急万分道:“程姑娘,你对赫里术的心意赫里术感激不尽,你对赫里术的大恩大德赫里术没齿难忘,只是赫里术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不敢有非分之想,今夜就算你杀了赫里术,赫里术也毫无怨言,只求你放了古丽和宝娃。”赫里术“噗”一声跪在地上道:“赫里术给你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尽管刀架在脖子上赫里术也从没给别人下跪过,他这一跪惊天动地,足见他对妻儿的情义。程少依一震呆呆的愣住,她原以为自己赢回一局,赫里术这一跪又将她拉回现实,她终究是败了,那段感情的结果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既然如此她何必再纠缠于过去。 程少依闭上眼,眼角挤出几滴泪珠,她心一凉慢慢收回钢刀轻声道:“你们走吧。” 听闻此言,古丽抱起宝娃走到赫里术面前,这出花好月圆终于落幕,赫里术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这次白驼宫之行有惊无险,只是伤了程少依的心,古丽颇感不安抬头对程少依道:“程姑娘,你不计前嫌大人大量,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永世不忘,上天一定会保佑你。”放手是种解脱,成全也是种解脱。三年来,一直有块石头压在胸口,程少依早就累了,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古丽将赫里术扶起来,含情脉脉的看着赫里术轻声道:“我们走吧。” 赫里术抱起宝娃一家人转身刚要走,程不归阴沉沉的在背后道:“慢着。” 赫里术、古丽转过身来,赫里术问道:“程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程不归看了程少依一眼道:“过去的事少依不和你计较,程某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今夜的事该怎么说?你们不会就像这样走了吧?” 今夜之事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在事情没有说清楚之前就这样走了实在说不过去。赫里术一想之下拱手道:“这件事是赫里术考虑不周,程城主以为今夜之事该如何了断,还请程城主划出条道来。” 程不归边走边道:“阁下既然知道规矩,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阁下不请自来,想要活着离开,除非受我三掌。” 程不归武功高深莫测,寻常人别说三掌,就是挨上一掌恐怕就会命丧当场。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古丽抢着走上前来道:“大漠上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既然程城主划出道来,我们也不好坏了规矩,这三掌我来接。” 程不归冷笑一声道:“别看程某是个生意人,这拳脚上的功夫我还懂一些的,程某这三掌不是那么好接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误会既然消除,程少依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她正想开口替赫里术和古丽说话,却见蓝月并瞅了她一眼。赫里术贸然闯入白驼宫,犯的是死罪,程少依知道,程不归只要赫里术受他三掌已是格外留情,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但见赫里术将孩子放下走到古丽前面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答应你,要是赫里术受了程城主三掌侥幸不死,还请程城主放我们一家人离开。” 程不归斩钉截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已至此再没有商量的余地,赫里术一摆手,古丽拉着宝娃往后退出三丈外。程不归暗暗提起真气,运足五成功力于右掌,一掌朝赫里术胸口劈去,赫里术同样运足功力硬接,只觉得千斤之力打在胸口,五脏六腑皆一阵剧痛,赫里术脚下一滑退出一丈外连连咳出声来。 这一掌程不归只用了一半功力,赫里术依仗内力硬接下来虽然全身而退,可也到了山穷水尽捉衿见肘的地步。只是一掌没有将赫里术打倒,下一招程不归定会增加几分功力,赫里术有没有好运气撑过去,那就不好说了。 此情此景,程少依的拳头越来越紧,一股寒意跃上心头。她和赫里术毕竟有段旧情,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也不愿赫里术死在眼前。程少依的紧张化作手心的汗,不知不觉中,手心都是汗。古丽与之相比正相反,她异常的镇定自若,仿佛就像没事人一样。事实并非如此,大漠中的汉子项来敢作敢当,既然闯进白驼宫,赫里术、古丽就清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哪怕今夜上天不眷顾她们,赫里术死在程不归手里,赫里术依然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古丽会为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感到骄傲,她们的孩子会以父亲为荣。 赫里术运功强压住体内的真气走回原处稳当当站住道:“程城主不必手下留情,你请吧。” 二十年前,程不归的武功已经冠绝江湖,二十年后他的武功更甚,如果他连赫里术也打不倒,白驼宫没有面子不说,更别谈什么报仇雪恨。替程少依出气也好,为白驼宫找回面子也罢,程不归绝迹不会对赫里术手下留情。 在暗处看热闹的严灼心、辛捷楚虽然听不清赫里术与程不归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们做的事二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白痴才会挨了别人的打不还手。赫里术已经挨了一掌还想挨第二掌,难道脑子进水了不成,如此情景岂能不叫人着急上火。 见赫里术又走到程不归面前,辛捷楚心急如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不过就认输好了,有什么丢脸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白挨别人打,当真不要命。”她也是江湖中人,江湖中的规矩她应该懂。像赫里术这样的英雄,规矩大于性命,即使今夜将性命丢在白驼宫,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听了辛捷楚的话,严灼心转头打量她一眼。辛捷楚很久没有在江湖中走动,大概是把江湖上的规矩都忘了。说来惭愧,要不是为了自己,她用不着跑到西域来吃苦,看着辛捷楚的脸,严灼心心里都苦涩的滋味。再回头,程不归又一掌打在赫里术身上,这次程不归使出七成功力,赫里术连连后退跪倒在地,五脏六腑皆已损伤,显然受的内伤不轻。 原以为他受此重伤,无力站起来,可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好受程不归三掌他决不食言。不待古丽上前搀扶,赫里术慢慢站起来,他全身无力摇摇欲坠,就连走起路来也步履蹒跚。江湖上挨了程不归两掌还能站起来的人不多,赫里术果然是条汉子,连程不归对他也敬佩三分,难怪程少依对他付出一片痴心。如果赫里术就此认输,程不归看在他是为了救妻儿所以闯入白驼宫,情有可原姑且可以饶他一命免了第三掌,可他站了起来,那这第三掌程不归是一定要打出去的。 此时程不归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这事因自己而起,程少依不能再坐视不管,她扑到程不归与赫里术之间拦住程不归道:“爹,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此事因我而起,你手下留情放她们走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程少依站出来求情,程不归没有不给情面的道理。程不归收回掌力对赫里术道:“既然少依给你求情,只要你跪下来给程某认个错,你们一家人爱去哪就去哪,程某绝不阻拦。” 程少依一听大喜,转头对赫里术道:“赫里术,古丽和宝娃是我让人抓来的,当初你一声不响离开我,我就想出这口气,既然你心里没有我,你我从此以后恩断义绝,爹的话你听到了吗?” 既然答应放人家走,又何必故弄玄虚非要让人给他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刚才给程少依下跪是因为程少依是他的恩人,今夜他已经跪了一次,不可能下跪第二次。赫里术道:“世上没有给人下跪的赫里术,程姑娘的好意赫里术先领了,赫里术情愿受程城主第三掌。” 此言无疑是自寻死路,二人一听大气,程少依咬牙盯着他道:“不知道好歹。”说着转头对程不归道:“爹,就算你一掌打死他女儿也无话可说。”说罢退到一旁。 程不归运足掌力道:“既然如此,别怪我手下无情。” 正要动手时,只听到暗中一声大喝道:“住手......”话言刚落,辛捷楚施展轻功从暗处跃出来落到赫里术前面。 泰仁山庄威震中原时,武林之中还没有辛捷楚这号人物,加之程家人二十年远离中原,程不归一干人自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见辛捷楚轻功不弱,武林当中有她这般伸手的女人倒难得一见。从辛捷楚的武功路数和长相来看,程不归一眼就知道她来自中原。程家为躲避追杀在西域躲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别说中原武林中人,连中原来的客商程不归也不敢和他们见面,就怕被人认出身份惹来杀身之祸。虽然如此,程不归终究是中原人,不管程家人走多远,程家的列祖列宗都在中原,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今夜辛捷楚不请自来,按白驼宫的规矩管教辛捷楚好看,可见到辛捷楚,程不归却有种乡音未改的亲切。 程不归不认得她,辛捷楚却认得程不归,她一拱手道:“程庄主,想当年你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得饶人处且饶人,用不着赶尽杀绝吧。”说完,她将目光移到程少依身上打量她一番道:“强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这位女扮男妆的姑娘,你和赫里术也算有过一段情愫,既然你们有缘无份,大家不妨好聚好散,做不成朋友也没有必要做仇人,你抓了人家的老婆孩子要挟人家,这算怎么回事。” 被这么一质问,程不归、程少依一时垭口无言。见状,程少度站出来指着辛捷楚骂道:“这是我白驼宫自家的事,关外人什么事?难不成你和赫里术是一伙的?” 辛捷楚理直气壮的答道:“遇见不平事任何人都可以管一管,程庄主侠名远播,阁下倒是说说看,我说的是也不是?”辛捷楚又把目光移到程不归身上。 侠名远播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事实变化无常谁又能说得清楚。况且这里是白驼宫,就算把赫里术给杀了,传出对程家的名声能有什么损失?不过,程不归沽名钓誉,尽管他早就不是当年的程不归,可台面上的事情总要做做样子。辛捷楚字字句句把他捧到天上去,他要是说不岂不是打自己的嘴巴。辛捷楚此言听起来不瘟不火,实则正中要害,一时竟堵住程不归的嘴,就算程不归有一百张嘴也难以作答。 三言两语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辛捷楚见这招奏了效,转身走到赫里术身边问道:“赫里术,你没事吧?” 此事总算蒙混过去,赫里术却不太好,程不归那一掌足以致命,一股强劲的真气在他体四处游走,他运功强压着那股真气才勉强站起来。这时候已经化险为夷,他终于可以松口气,哪知他一松懈,体内的真气直冲心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若不是古丽抢先一步上来将他扶住,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赫里术受的是内伤,没有一年半载恐怕难以复原。程不归还要忙着对付洛英山庄,不想再节外生枝,今夜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新仇旧怨并到此为止。辛捷楚走到程不归面前拱手道:“多谢程庄主手下留情,我等这就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话音刚落,只听蓝月喃喃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辛捷楚转头朝她望去,蓝月冷笑一声走出来道:“赫里术能走,你不能走。” 辛捷楚是为了救赫里术才得罪程不归,蓝月这么一说,赫里术一家人怎么能安心离开。辛捷楚同样冷冷一笑对蓝月道:“大鹏王的威名我早有耳闻,想必你就是蓝月吧?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说。” 蓝月走出来道:“指教不敢当,瞧得出,以你的武功身手也是江湖中人有名号的人物,敢问尊姓大名。” 辛捷楚拱手道:“不敢当,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问江湖中的事,只是这位赫里术兄弟是我的朋友,今夜见他性命不保,所以才出手相助。”说到这,辛捷楚停了下来,她忍了忍接着道:“至于名号,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名号,辛捷楚在武林中的的名声一项不太好,让蓝姑娘见笑了。” 听了这话,蓝月狠狠道:“西域虽然远离中原,大鹏王却不是聋子、瞎子,辛蜘蛛这个名号我蓝月多少也有所耳闻,怪不得有胆量闯入白驼宫。”她停了停道:“辛老板,你身上穿的是白驼宫侍卫的衣服,这么晚了,你混进白驼宫来干什么?该不会走错门了吧?是不是严灼心让你来的?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今夜谁都别想走。” 辛捷楚和严灼心是什么关系,江湖上早就传得尽人皆知。辛捷楚报出自己的名号,程少依就颇感不快,蓝月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无疑将辛捷楚此行的目的和严灼心联系在一起,程家人眼下正着急找严灼心,蓝月此言一出,辛捷楚并知道想要脱身逞口舌之利无济于事,非得废一番周折不可。 程不归本已偃旗息鼓,听了蓝月的话,这时候道:“辛老板,我程不归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我都是中原人,在此相见也算是偶遇故乡人,严灼心的下落想必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今夜之事就一笔勾销,要不然,程某只好委屈你在白驼宫多住几日。” 危难关头严灼心躲在暗处不肯出来共同面对,辛捷楚心里暗骂他胆小如鼠,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托付给这样一个藏头露尾的人。又一想,鬼才知道严灼心有没有找到洛河图,如果他没有找到洛河图的下落,这时候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谁让自己摊上这样一个冤家,辛捷楚甘愿自己一个人直面程不归和蓝月,也不想严灼心出来和她一起承担。 想了想,辛捷楚轻轻一笑道:“倘若程庄主当真那么客气,在白驼宫多住几日也无妨。”她一拱手道:“那只好有劳程庄主和各位咯。” 原想从辛捷楚那里讨点便宜,程家人哪料到辛捷楚借力打力一竿子打了回来。她这般装傻充愣反而搞得程家人灰头土脸,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一看情形对程家不利,蓝月大喝一声道:“辛捷楚手段果然高明,今夜算是领教了,听闻辛老板武功了得,我倒想请教一二。”话音刚落,蓝月一伸手,两枚飞镖朝辛捷楚飞射出去。 辛捷楚好心帮赫里术的忙,没想过要和程家人动手,况且她身体素来不好,贸然和别人动手,内伤复发恐有性命之忧。蓝月出手极快,两枚飞镖风驰电池般飞来,辛捷楚多年没有动过武,手上的功夫生疏不少,加之蓝月用尽全力,辛捷楚固然能躲开两支飞镖,可受伤只怕在所难免。 说来迟那时快,严灼心大喝道:“小心......”说罢,从暗处跳出来。他人影一闪拦在辛捷楚前面,两支飞镖迎面击来,硬生生插在他肩上入肉七分,仿佛全身筋骨都要被拆散,脚下站不稳向后倒回去,正好倒在辛捷楚怀里。 生死关头严灼心为她挡了蓝月要命的一击,辛捷楚这时候才知道严灼心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也就在此刻,她才知道严灼心是那个肯为她做任何事的人。严灼心受伤倒在她怀里,辛捷楚不觉热泪盈眶,这个男人就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那个人,辛捷楚内心从未如此坚定,抱着他喝道:“严灼心,严灼心......” 忧伤化作泪水一滴滴落进心里,程少依一直以为蓝月说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是赫里术,这时候才知道蓝月说的是严灼心。程少依知道严灼心是什么样的人,如果遇到危难的人是她,她知道严灼心也会义无反顾挡在她前面。遗憾的是严灼心为另一个女人受伤,倒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程少依悲从心生,她希望自己是辛捷楚,可惜她和严灼心的相遇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和严灼心是不同的人,她们之间的缘分到今天恐怕就已经走完了。 百感交集,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同时爆发出来,泪水不知不觉挂在眼角,程少依心中说不出的苦涩。与严灼心朝夕相处她们逐渐相识相知,她心中暗生情愫,再经过这段日子以来杳无音信的分别,那份感情无疑在不断升华,直到现在彻底爆发出来。她是任性的,当初任性的想要和赫里术在一起,可眼下面对严灼心,她忽然失去勇气,固然心中为严灼心担忧,却不敢说一句话,甚至退避三舍。 赫里术一家轻轻走到辛捷楚身边,严灼心昏迷不醒,赫里术有气无力道:“严兄弟,严兄弟......” 两枚飞镖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疼痛难耐,一时昏厥过去。迷迷糊糊听辛捷楚和赫里术在喊他,严灼心醒了过来,眼前一阵模糊,过了一会渐渐看清辛捷楚的脸,见她眼角挂着泪珠,严灼心道:“辛老板,好歹等我死了以后你再哭,你想咒我死是不是?” 这话让辛捷楚哭笑不得,赫里术夫妇笑着相互看一眼,赫里术道:“严兄弟,你真把我们吓了一跳,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辛老板这位红颜知己,严兄弟肯定是后福无穷之人,上天会保佑你。” 夜探白驼宫,就怕被人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结果,如果上天真的保佑,那就让他先过了眼前这关。大难不死,严灼心长舒一口气道:“我刚才还说宁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女人,赫里术,你现在该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场了吧。” 都什么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辛捷楚又气又恨,一肚子的火没处撒,赫里术也让他说得面红耳赤。只见蓝月瞟了程少依一眼走出上前来道:“严灼心,你终于肯露面了。” 严灼心强忍着痛咬牙将插在肩上的两枚飞镖拔出来丢在地上,之运功后封住经脉,在辛捷楚的搀扶下站起来。他左肩受了伤,左手几乎抬不起来,但还是用尽全力抬起左臂一抱手对蓝月字字铿锵的道:“尽人事听天命,在下答应过白念生替他找回丢失的洛河图,自然会全力以赴,要不然天玄阁岂非浪得虚名。”说这话的同时,肩上的伤却是扎心的痛,他脸色铁青,眼前迷迷糊糊,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接着,他转向程不归拱手道:“程庄主,你是江湖上的前辈,严灼心冒昧闯入白驼宫,还请见谅。”传闻严灼心顽劣不拘一格,这时候说起话来井井有条,一应礼节丝毫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到让程不归另眼相看。而后,严灼心深情的看了程少依一眼,事已成定局,他惋惜不已咬牙放低音量道:“严兄,不知严兄近来可好,在白羊城严兄不辞而别......”说到这,严灼心停了下来,苦笑一声道:“有白驼宫和大鹏王给严兄撑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这番话字字句句当中都是遗憾惋惜之情,就像一把刀子插在程少依心里。程少依心痛欲裂,只可惜天意弄人,她低着头不敢多看严灼心一眼,泪水早已湿了眼眶。程不归爱女心切,他看了程少依一眼,心中满腹的怨恨,如果不是洛树云觊觎洛河图,泰仁山庄何至于此?千错万错都是洛树云的错,事到如今只有让洛树云死才能消除他心里的恨。 程不归握紧拳头问道:“严灼心,洛河图你带来的吗?” 严灼心气喘吁吁答道:“江湖中人都知道天玄阁尽知天下事,世上没有什么事瞒得过天玄阁,如果没有找到洛河图,在下不敢到程庄主面前招摇,洛河图就在我身上。” 洛河图分明已经回到白驼宫,严灼心编瞎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程家人相互看一眼,程少度伸手道:“既然洛河图在你身上,那就拿出来吧。”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程兄别急呀,洛河图是你程家的,就算里面有座金山,我严灼心也不感兴趣,三个月的时间明日才到期,多等一个晚上又有何妨?” 程少度呵呵一声冷笑道:“我看你是拿不出来吧。” 严灼心道:“程兄怎么知道我拿不出来?在下人已经到了采石城,如果明日在下拿不出洛河图,各位尽可来取在下的性命,况且洛河图的下落关系天下镖局三百条人命,我严灼心再怎么笨,也不会拿这么多条人命开玩笑。”程少度不答,严灼心对程不归一抱手道:“程前辈,在下不和你绕弯子,洛河图的下落是在下的护身符,今夜我要是把洛河图给你,我等有没有命活着离开那就难说了,程前辈英雄了得,我想不至于为难我等,在下斗胆请程前辈放我们走,明日,严灼心一定带着洛河图来向程前辈请罪。” 严灼心这般信誓旦旦着实令人可气,蓝月怒道:“严灼心,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要是我们硬留你呢?”程少依一听上前抓住蓝月的手,正要开口时,蓝月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什么都不敢再说。 严灼心不慌不忙道:“如果程前辈硬要留在下,只怕天玄阁失踪的秘密就会不胫而走,到那时,真相公之于天下,我想程前辈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知道严灼心说的是真是假?听了这话,不仅程家人犯起嘀咕,连辛捷楚也看不透他在搞什么鬼。安静片刻,程不归哈哈一声笑道:“天玄阁的信誉程某是信得过的,既然如此,程某就不强留给位,给位请吧。” 程不归老奸巨猾,他答应得这么痛快,难保不会留什么后招。说来也巧,就在这时,一个持刀的白衣武士匆忙跑来跪在程不归面前道:“城主,大事不好,有人闯入藏宝库。” 藏宝库中不仅藏有金银财宝,还藏有洛河图。丢些金银无关紧要,要是这个时候把洛河图丢了,就算杀了严灼心和天下镖局的三百个人也换不回二十年的心血。听了武士的话,程少度上前在程不归耳旁小声嘀咕几句,程不归眼下哪还顾得上严灼心等人,带着程少度、程少依、蓝月和手下的白衣武士一哄而散一起往藏宝库的方向赶去。紧张的场面顿时变得空旷,只留下严灼心等人,还真要感谢那个闯入白驼宫藏宝库的人,严灼心几人趁机离开白驼宫,再无后顾之忧。 匆忙赶到藏宝库的位置,只见藏宝库的大门敞开,一眼望去,里面堆积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再看把守藏宝库的十余个武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均被人封住穴道弹动不得,至于闯入藏宝库的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藏宝库这等要害之地,把守之人都是程不归的亲信,且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十几个人连对方的皮毛都没有摸到,反而让人偷袭成功,白驼宫的面子算是丢大了。 面子是小事,洛河图是大事。程少度二话不说冲进藏宝库,带着一支梨花木匣子回到程不归面前道:“爹,你看。” 程不归焦急的打开匣子,从匣子里面拿出洛河图借着火光细细一琢磨,他终于松了口气将洛河图放回匣子中疑惑的道:“难道对方不是冲洛河图来的?” 按理说,洛河图这么重要的东西绝不会和金银财宝放在一起,程不归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想利用别人的意想不到,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今夜,戒备森严的藏宝库让人闯了进来,着实惊出程不归一身的冷汗,还好洛河图没有丢。 难道对方的目的仅仅为了拿些金银珠宝?要是那样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来人若是为了财宝,匆忙之中藏宝库里肯定会被弄的一团糟,可里面的金银摆放整整齐齐,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如从此说来,来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金银财宝。既不是为了洛河图,又不是为了金银珠宝,这就奇怪了,对方闯进藏宝库到底是什么目的?怪事还不仅这些,来人的武功能轻而易举将看守库房的人都点了穴,要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可对方不伤一人,点了他们的穴就此了事,显然不想与白驼宫为敌,这可真是把人弄糊涂了。 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程少依却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想必此时严灼心等人早已离开白驼宫,她心中暗喜轻轻一笑。程不归、程少度没有注意程少依脸上的表情,蓝月却一直暗中留意她,见她笑出来,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出于对她的宠爱不想点破罢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武士跑来道:“城主,那几个人乘机跑了。” 程不归幡然醒悟道:“难道......” 程少度接上话道:“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一切都明白了,程不归呵呵一声道:“天玄阁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严灼心,我真小瞧你了。”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严灼心迟早要回来给一个交待,不必急于一时。只是来人闯入藏宝库分毫不取,只怕别有另一番深意,蓝月道:“那个人闯到什么地方不好,怎么偏偏闯到这来?”这话提醒了程不归父子,程家父子一时不解,蓝月道:“天玄阁无孔不入,那人闯进藏宝库,一来是为了掩护严灼心等人逃走,二来无非是想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洛河图已经回到白驼宫,而且就放在藏宝库中。”她走到程少依面前问道:“少依,我说的对吗?” 程少依眼球咕噜咕噜直转道:“啊,嫂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程家父子从小看着她长大,她是否在说谎,程不归、程少度一眼就能看出来。蓝月对她轻轻一笑转身边走边道:“小公子严灼心果然聪明,他知道拿了洛河图就会惹上是非,不如守着天下人的秘密做个江湖浪子,怪不得这些年天玄阁无往不利。”说到这,她停了下来。 程少度一听,拱手急着对程不归道:“爹,自从洛河图现世,中原武林中那些江湖人士并一路从长安跟着严灼心来到采石城,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既然他已经知道洛河图失踪的真相,这个人就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程不归点点头道:“今夜只怕要出大事,少度、蓝儿,你们立刻派出人手,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严灼心。” 二人一听,一同拱手道:“是。”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听她们这么一说,程少依心中不免担忧,等二人走后,程少依问道:“爹,那我呢?” 程不归瞟了她一眼,她要是跟着去,难保不会暗中捣乱,故意把严灼心放走。程不归想了想冷冷道:“你乖乖呆在白驼宫,哪都不许去。” 逃出白驼宫时已是深夜,月光固然皎洁,夜深却异常的寒冷。严灼心和赫里术都受了伤,虽说已经逃出白驼宫,但采石城毕竟是白驼宫的势力范围,难保程不归不会派人来追。此时,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她们五个人的身影,程少依和赫里术之间的爱恨情仇今夜之后一笔抹去,想必日后程家人不会再找赫里术的麻烦,赫里术可以带着家人远走天涯,从此以后过夫唱妇随的美满生活,不用再担心江湖上的事。严灼心却不然,洛河图的事还没有结束,前方的路何去何从他只能雾里看花,走一步是一步。与赫里术相识乃人生一大快事,可赫里术毕竟是有妻儿的人,不能让他再掺和洛河图的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古丽、宝娃已经平安,是到了说分别的时候。 严灼心停住脚步一抱手道:“赫里术,你的妻子、孩子都已经平安,咋们就此别过吧。” 赫里术与古丽相互看一眼,她们一家能平安相聚,严灼心和辛捷楚帮了大忙,严灼心为此还受了伤,这种时候她们怎么能弃严灼心、辛捷楚而去?严灼心、辛捷楚两人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辛捷楚一笑道:“赫里术,你受的伤不轻,跟着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你是有家室的人,世上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你的妻子、孩子,还有部落里的人都需要你照顾,你的好意我们先领了,犯不着为了我们的事冒险。” 这番话将赫里术彻底说服了,赫里术惭愧的道:“我们一家人能团聚,有劳严兄弟和辛老板。” 古丽同样感激不已,抱着宝娃走上来对严灼心、辛捷楚道:“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没齿难忘,赫里术受了重伤,我又带着孩子,跟着你们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是给你们添乱,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 辛捷楚微笑一声,连忙从手腕上解下一只玉镯子塞在古丽手中道:“相识一场,我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这只玉镯子就算我送给孩子的礼物。” 古丽倒也不客气,笑道:“既然如此,我替宝娃谢谢辛老板。” 正在说话时,暗中冲出来几个持刀汉子,难道程不归的人已经追上来了不成?几人顿时紧张起来。只见几个汉子来到赫里术身边,领头那人拱手道:“首领、古丽,终于找到你们了。”来人是赫里术的兄弟,前些日子还和他们在一起。那人见严灼心和辛捷楚同赫里术、古丽在一起,问候道:“严兄弟,辛老板。” 等那人说完,赫里术问来人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人答道:“首领一个人到采石城来,兄弟们不放心,商议之下让人带人来帮首领。” 将赫里术一家人交给他部落里的兄弟,严灼心就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他一抱手道:“此地不宜久留,赫里术,你们赶快走吧。” 赫里术点点头对二人道:“严兄弟、辛老板,大恩不言谢,等你们办完事,务必到我的部落来,我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严灼心忍痛哈哈大笑一身道:“一言为定。”又道:“告辞。” 赫里术、古丽一起道:“告辞。”说完,二人跟着手下人走进小巷消失在夜色当中。 江湖中人来去无踪,今夜一别有谁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希望赫里术和古丽白头偕老,也希望宝娃平安长大成人,成为像赫里术一样的英雄。此情此景岂能不让人动容,严灼心深吸一口气,辛捷楚走到他身旁扶着他一笑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羡慕也没有用。”她怎么知道自己羡慕来着?二人转身,辛捷楚扶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想着先回去与阿彩、花胚、花叶三人会合,以免她们担心。辛捷楚边走边道:“你说今天晚上的事怪不怪?怎么偏偏那个时候有人闯进白驼宫?”辛捷楚看了他一眼。 严灼心没有回答,他正为这件事犯愁呢。藏宝库无非藏了些金银珠宝一类,就算有人闯进去,程不归一家人犯不着那么着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藏宝库还藏了别的东西。什么东西值得程家人放下她们不管匆匆而去,恐怕只有洛河图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要是程不归当真把洛河图和金银珠宝放在一起,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点,白驼宫银子那么多,难道他就不怕什么人混进来,顺手牵羊把洛河图拿走了?当然,这只是他的踹此,白驼宫守卫森严,藏宝库那种地方守卫肯定不会少,且一定有机关,外人想要混进去谈何容易。 除此以外,严灼心还有另外一个疑问,洛河图已经回到程不归手里这件事是绝密之事,除他以外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个闯入藏宝库的人到底是谁,他闯入藏宝库是想偷些金银珠宝,还是他知道洛河图藏在藏宝库里,特意去偷洛河图?但愿那人只是想盗些金银度日,要是为了洛河图去的,事情就麻烦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怕出错,洛河图要是丢了,程不归一定会把事情赖到自己头上。天下镖局三百条人命,天玄阁的名声,到时候要找自己麻烦的人就不止是程不归一人,武林中那些号称名门正派之人一人一口唾沫就会把自己给淹死,他更没法和花依怒交待。 说到花依怒,这半个月以来,江湖上就没有花依怒的消息,他曾让花葵、花蕊转告花依怒,他要到采石城来。可到了采石城以后,花依怒也没有和花胚、花叶联系,就连花葵、花蕊也不知道去向,难道闯入白驼宫藏宝库的人是花依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细想之下又觉得说不通,如果花依怒知道洛河图在白驼宫,她肯定早就动手,何必等到今天。这样说来,难道花依怒出事了?严灼心不禁担心。 如果他担心的没错,抓走花依怒的目的无非是用花依怒来威胁自己交出洛河图。江湖上有本事抓住花依怒的人不多,铁枪会的阴司,黄河帮的楚天错都到了采石城,这些人机关算尽,为了得到洛河图,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除此之外,白无常只怕也到了。其实,最有可能抓走花依怒的人是李香书,一者,花依怒还不知道李香书的阴谋,二者,以他对李香书的了解,李香书虽然受挫却绝不会就此罢手,这种绑架威胁的事上次李香书不是用过吗?只要这种事管用,李香书一定不介意再用几次。 只是,洛河图根本不在他手里,找他又有什么用?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程不归要计划这出监守自盗的把戏,他都要为程不归保守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 严灼心恍然大悟,他怎么忘了,最怕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人莫过于程不归,要是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他苦心设计的这出好戏不就唱不下去了。采石城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程不归的老巢,程不归在这苦心经营十余年,可以说眼线遍布各处,只要在这座采石城中,他想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他想抓的人也没有抓不到的,花依怒很有可能是落在他的手里,至于程不归的目的,那不是显而易见的。 严灼心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洛河图事非太多,虽然他和辛捷楚已经逃出白驼宫,可今天晚上的事情只怕远远没有结束。天上的月光寒气灼人,今晚的夜色处处透着杀气,前面凶险难测,要尽快回去与阿彩、花胚、花叶会合才好,免得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 鱼腹藏剑 马前小卒 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笼罩着黄金城金色的沙子。夜晚让人产生敬畏,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无奈人心险恶,怎能不让人处处小心谨慎。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月光下,采石城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静时,人们早已入睡,黄金之城不见一丝灯火,天地之间出奇的安静,就连鸡鸣狗吠也听不到一声,整个小镇死一般的寂静。 辛捷楚搀扶严灼心走在采石城的街道上,四周一片寂寞,只有她们二人的脚步身能打破深夜的平静。白天热闹的采石城在夜晚变得神鬼莫测,二人仿佛置身在一座空城当中,而她们身边的是死于大漠中的亡魂。寒夜一片死寂,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们,那种感觉就像在地狱中行走,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前面迎接她们的是怎样的惊喜。好歹二人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什么样的危险没有见识过,哪知却被今夜的夜色惊得后背发凉。 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每当危险来临之际总会有些预兆。越看越觉得天上的月光透着一股子邪气,隐约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大对劲,就连空气中都能闻到死人的味道。严灼心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每次遇到危险他都能化险为夷,一半归功于自己的运气,另一半就要归功于敏锐的直觉让他在危难关头做出正确的判断。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严灼心、辛捷楚二人的脚步明显加快,只是严灼心身上有伤,走起路来又能快到哪去。 如果只有严灼心感到不安,或许是他疑神疑鬼,那种感觉辛捷楚一样感受强烈,难道她们两个人都多虑了不成?背后暗中监视她们的人跟了很久,她们来到采石城时大概就已经被人盯上。对手在暗她们在明,暗中盯着她们举动的人恐怕还不止一伙。采石城是程不归的地盘,严灼心一直以为,那些从中原就跟到西域的中原武林人士再怎么处心积虑也不可能甘冒得罪程不归的风险在采石城惹麻烦。现在看来,是他太大意,他太小瞧洛河图的诱惑力,就连他和辛捷楚都被人盯上,想必阿彩、花胚、花叶三人也不例外,严灼心忧心忡忡。 一直有双眼睛在后面盯着,感觉犹如辱芒刺在背,辛捷楚边走边轻声道:“我去把人揪出来。” 严灼心不动声色小声道:“眼下我们和他相安无事,你把人揪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是算了吧,他爱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这话说的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就跟着她们,此时二人才察觉,说明那人武功不弱,贸然出手并打破了眼下的平静,到时候是什么样的结果难以预料,还是先和阿彩、花胚、花叶三人会合要紧。 辛捷楚一听点点头,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被人盯着不是太被动了。思量片刻,辛捷楚咬牙道:“对方只怕迟早要动手,息事宁人不是什么好办法。” 对方是冲洛河图来的,等过了明日,洛河图出现在程不归手中,这些人那可真叫一场欢喜一场空。严灼心知道他们是在等待时机,动手是早晚的事。这些人哪知道一切都是程不归设好的一个局,就想让他们往里跳,这些人倒好,一个个排着队头也不回往坑里跳,如此一来岂不正中程不归的下怀。可以想象,接下来这些人就会成为程不归手中的刀,不知不觉当中,程不归正一步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严灼心迫于无奈有口难言,事情发展到今天,一切水到渠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来说去,武林中人求的不是洛河图,而是一个利字,不过,人人都忘了利字旁边一把刀。 严灼心叹了声,他心里也在打鼓,轻轻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程不归愿不愿意管咋们的闲事咯。”把性命寄托在程不归身上,这话听起来多少让人沮丧。辛捷楚没有回答,严灼心接着道:“我们已经让人盯上,我想阿彩、花胚、花叶也不例外,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和她们会合的好。”这倒是,尽快赶回去与阿彩三人会合,也免得被人各个击破,二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风中隐约藏着一丝杀机,严灼心、辛捷楚两人心跳加快不由得停下脚步。迎面走来三个人影,三人手中皆带着剑,从模样上来看,是一男两女的样子。远远望去,男子局中,两个女子跟在左右,杀气就是从那三个人身上散发出来。 待三人走近一看,中间那名男子是鱼肠,左右两个女子分别是花葵、花蕊。正想找她们,她们一直跟在花依怒身边,说不定她们知道花依怒的下落,没想到她们和鱼肠在一起,多少让人有些意外。花葵、花蕊自不必担心,鱼肠却不然,他想找洛河图的下落,此时相见怕是来者不善,他身上时有时无的杀气不正是图穷匕见的征兆。 鱼肠身上的杀气起起伏伏,以花葵、花蕊的武功修为未必能察觉,严灼心和辛捷楚却感受深刻。他一面带花葵、花蕊前来相见,一面不怀叵测,如此种种令人颇感不安。鱼肠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武功之高严灼心、辛捷楚二人联手未必能胜他,何况二人都有伤在身,不便与之动手,只是鱼肠暗藏杀心,让人不能不有所防备。 花葵、花蕊见到严灼心大喜,二人迎上来拱手道:“公子。” 严灼心和辛捷楚在一起,她们姐妹总归有些不太情愿,对辛捷楚没有什么好脸色。见严灼心带着伤,二人暂且放下对辛捷楚的成见,花葵眉头一皱,焦急的道:“公子,你受伤了?” 严灼心微微一笑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果真是皮外伤,哪还用得着辛捷楚搀扶?二人相互看一眼,担忧全写在脸上。花葵、花蕊二人平安无事,严灼心稍许安慰问道:“这两天你们去哪了?来到采石城后我就让花胚、花叶传出讯号,一直没有你们音信。” 两人一听都低下头,花葵喃喃道:“我们受了伤,一直呆在客栈养伤,没有收到公子传出的讯息,今天晚上要不是鱼肠大哥找到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公子已经到了采石城。” 严灼心一听看了鱼肠一眼,看来她们和鱼肠已经是朋友。疑惑的是她们如何受的伤,难道和花依怒失踪有关?严灼心急切的问道:“谁伤的你们?花依怒在哪里?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这么一问,花葵、花蕊看了辛捷楚一眼。花依怒是严灼心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严灼心为她担忧无可厚非,辛捷楚并未在意。花蕊吞吞吐吐答道:“是李公子......”又是李香书,大家那么信任他全因自己视他为生死之交,才会让他有可乘之机,严灼心低下头遗憾的深吸一口气。再一抬头,花蕊愁眉苦脸道:“公子,花姐姐失踪了。” 花葵接上话道:“我们派人找了好几天,一直找不到花姐姐的下落,我们怀疑花姐姐失踪和李公子有关。” 采石城鱼蛇混杂,洛河图现世把江湖上的牛鬼蛇神都引到这里,可以断定花依怒失踪肯定与洛河图有关,至于是谁抓了花依怒,这就很难说了。严灼心没有回答,又问道:“你们见过徐妙笔徐兄吗?” 二人点点头,花葵道:“他和严少度严公子在一起,姐姐失踪的当天我们还他见过面,就是那天我们被李公子打伤,是他和严公子送我们回客栈,严公子派人一直照顾我们,并答应帮我们找花姐姐的下落,可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过严公子。”花葵忍了忍道:“公子,你说他和严公子不会也出事了吧?” 这么说徐妙笔现下身在白驼宫,看来他已经知道洛河图的失踪的真相,要不然程少依留他在白驼宫干什么?严灼心不禁暗自叹息,徐神仙呀徐神仙,他干嘛非要给自己找麻烦,难道真不想活了不成。又想,花依怒刚失踪,花葵、花蕊就遇见程少依,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事情说起来就奇怪了,花葵、花蕊怎么就那么信任程少依?怎么就没有怀疑过花依怒的失踪与程少依有关呢?严灼心深吸一口气,连阴司、楚天错这样的老江湖都上程少依骗得团团转,更别说别人了。 说到这,鱼肠终于开口道:“严兄,你终于来了。” 严灼心拱手道:“记得在白羊城的时候你我有言在先,咋们采石城再见,鱼肠兄盛情相邀,在下怎敢不来。”说到这,严灼心停了下来,他轻轻一笑道:“只是今夜在下和鱼肠兄只怕不能像以前一样把酒言欢了。” 一语中的,鱼肠和严灼心都心知肚明。鱼肠面无表情道:“只要严兄肯听话,你我还是朋友。” 这下子,花葵、花蕊也听说事端来,花蕊一脸茫然看着鱼肠道:“鱼肠大哥......” 她刚一开口,鱼肠一摆手将她的话打断对严灼心道:“严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交你这个朋友,你我之间用不着用刀剑说话。” 花葵一听大气,拔剑拦在严灼心前面指着鱼肠道:“鱼肠,别以为江湖上的人说你是天下第一杀手我们就会怕了你,我原以为你是一番好意带我们来找公子,原来你想害公子。”她见花蕊举棋不定,大喝道:“花蕊,这种人不值得你对他好,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对他手下留情吗?”花蕊无可奈何,只能拔剑和花葵站住一起。 这一闹,严灼心倒是看出不少端倪来,原来花蕊对鱼肠已经芳心暗许,他轻轻一笑对花葵、花蕊二人道:“花葵、花蕊,我和鱼肠兄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们管,你们先退下。” 花葵十分不情愿道:“公子......” 严灼心喝道:“退下。” 花葵持剑一抱手道:“是公子。”于是和花蕊一起退到身后。 而后,严灼心推开辛捷楚走上前抱手道:“鱼肠兄,洛河图的确不在我身上,如果你想问洛河图的下落,我也不瞒你,在下确实知道洛河图在什么地方,只是天玄阁的规矩想必你是知道的,你想从我这得到洛河图的消息可不便宜。” 鱼肠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洛河图。” 严灼心疑惑不解道:“难道三万两银子鱼肠兄你不要了?” 鱼肠道:“我鱼肠想做什么事是我自己的事,不必严兄为我操心,在别人眼里,洛河图是无价之宝,在我眼里,它只是废纸一张。” 严灼心道:“可鱼肠兄答应过别人替人家寻找洛河图,鱼肠兄就不怕失信于人有损鱼肠兄的威名?” 鱼肠道:“我是答应寻找洛河图的下落,但我没有说过一定能找到,别人越是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我鱼肠越不感兴趣,况且我没有收买家一分定金,不算失信于人。” 严灼心道:“这一点鱼肠兄和我也算英雄所见略同,怪不得你我能成为朋友,鱼肠兄快人快语,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鱼肠“哼”一声道:“严兄不要答应得太随意,我想让你做的事可没那么简单。” 只要鱼肠不问洛河图的下落,其余的事情都好说,严灼心道:“鱼肠兄请讲。” 鱼肠瞟了眼辛捷楚道:“我要你离开这个女人娶花依怒为妻,严兄你能办到吗?” 严灼心、辛捷楚一听哭笑不得,哪有提这种要求的?辛捷楚暗生闷气,这是她和严灼心之间的事,几时轮到别人说三道四?她一指鱼肠道:“喂,我说你有毛病吧?你是天下第一杀手,不是天下第一媒婆,你能杀得了世上任何人,你还管得了别人娶什么女人不成?” 严灼心听后哈哈大笑道:“鱼肠兄这么严肃的人也知道开玩笑,在下对鱼肠兄真是刮目相看。” 岂料鱼肠冷冰冰道:“严兄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此言一出,严灼心、辛捷楚你看我我看你,就连身后的花葵、花蕊也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鱼肠喜欢花依怒吗?他怎么会把花依怒往严灼心怀里推?不过话说回来,花依怒如果真的能和严灼心在一起,那是她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安静片刻,严灼心打破沉默喃喃道:“我和花依怒之间的事别人是不会明白的,我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但这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鱼肠兄,还请你不要插手。”严灼心一拱手。 鱼肠可不那么认为,他紧逼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答应过花依怒替她来找你,如果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岂不是失信于人?”鱼肠言之凿凿看着辛捷楚道:“严兄,花依怒哪里不如这女人?既然你都说是你欠她的,你就娶她为妻,这是你报答她最好的方式。” 鱼肠是怎么了?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一个人却来为花依怒说这番话。可鱼肠不懂女儿之情,花依怒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严灼心无奈苦笑道:“我欠她的恩情,不等于一定要娶她,鱼肠兄,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和花依怒之间的事。” 鱼肠十分不悦道:“这么说,严兄你是不打算给我这个面子咯。” 严灼心看了辛捷楚一眼道:“鱼肠兄,这不是面子上的事,我和花依怒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别人不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复杂别人也不会明白,但凡我和她能有一点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现在你让我答应娶她,岂不是让我伤害另外一个女人?” 话刚出口,鱼肠道:“如果你和花依怒之间没有别的女人呢?” 严灼心深感不安喝道:“鱼肠兄,我把你当朋友,你不要太过分了。” 鱼肠道:“鱼肠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朋友。” 严灼心问道:“既然鱼肠兄不需要朋友,在下想问问鱼肠兄,不知鱼肠兄刚才说的话是何道理?”鱼肠不答,严灼心呵呵一声道:“莫非鱼肠兄你喜欢花依怒?”鱼肠依旧不肯回答,看来是被自己猜中了。要说他对花依怒没有感情,绝非如此,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别的男人喜欢,放在任何一个男人那里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严灼心真心希望花依怒得到幸福,可感情都是自私的,花蕊只怕要碰得一身伤痕不可。遇上的都是什么事?严灼心冒着伤害花蕊的危险轻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鱼肠兄心里既然有她,就该让她幸福,而不是来和我胡搅蛮缠。” 鱼肠丝毫不为所动道:“我怎做是我自己的事,你应该知道她心里只有你。” 这出闹剧辛捷楚再不能视而不见,就怕严灼心头脑发热答应了鱼肠,那样以来,吃哑巴亏的不就是自己。她走到严灼心身旁“哼”一声道:“鱼肠大侠,除了杀人难道你就不会别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一指严灼心道:“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说着,辛捷楚转头对严灼心道:“姓严的,你要是敢有负于我,我跟你没完。” 光是一个鱼肠已经够难缠的,要是辛捷楚也跟着添乱,今夜该如何收场?严灼心心想,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脱身再说。正想着,鱼肠并冷冷道:“严兄,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答不答应?”鱼肠一声喝,杀气渐起。难不成他还会杀了自己?严灼心看看鱼肠,再转头看看身边的辛捷楚左右为难。 软的不行看样子只能来硬的,突然之间,鱼肠凭白无故并消失在眼前。杀气越发明显,剑已出鞘,鱼肠剑的影子的寒月下咄咄逼人。但见鱼肠一剑刺向严灼心,花葵喝道:“公子小心。”说罢,花葵、花蕊二人“呀”一声持剑迎上去。只听“当当”两声巨响,二人手中铁剑折成两截,一阵狂风扫过,卷起惊涛骇浪,二人连连后退。 逼退花葵、花蕊,鱼肠纵身扑向严灼心。此时的严灼心,有心还手无力回天,只好束手就擒。鱼肠的目标并不是严灼心,而是严灼心身边的辛捷楚,严灼心带着伤,他不愿再伤严灼心,出手轻轻一推,严灼心如一片落叶弱不经风,轻飘飘飞出去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辛捷楚心里全是严灼心的安危,一不留神,鱼肠手中的寒剑离喉咙不过一寸,稍有差池性命不保。 严灼心倒地不起,花葵双眼湿润丢下手里的断剑扑上去抱起严灼心道:“公子,公子......”严灼心并无大碍,花葵扶着他并站了起来。严灼心虽未受伤,辛捷楚高悬的心依然难以平复,倘若用她的命去换严灼心的命她也是愿意的。严灼心平安无事,同时让她看清花葵的心思,那天晚上严灼心带着受伤的花葵回到春花楼,也许从那时候起花葵就动了心。花葵为人善良,处事周到,她善解人意,处处为别人着想,不想花依怒那般戾气太重,自己身上的旧伤复发越来越频繁,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必死无疑,她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严灼心,她死以后如果有花葵在严灼心身边,她可以死而瞑目了。 这时,一条黑影从暗处蹿出来扑向鱼肠,那人伸手极为敏捷,寒光从眼前闪过,他手中的铁剑招招式式直刺鱼肠要害。来人不问青红皂白并出手,鱼肠既要护着自己不被来人的剑招所伤,又要防着辛捷楚乘机逃走,毫无防备之下措手不及在所难免。鱼肠毕竟是世间绝顶高手,他右手持剑架在辛捷楚肩上,左手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边招架边往后退。看似鱼肠有些狼狈,实则他留有余力时刻防备辛捷楚从手上逃走,辛捷楚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如此,鱼肠后退,她也跟着连连后退。 来人衣衫褴褛形同乞丐,剑法却丝毫不含糊,一看就知道少说有十几年的功力。小乞丐柳芯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回严灼心弄明白了,闯进白驼宫藏宝库吸引程不归注意力,暗中助她们逃出白驼宫的人一定是他,除了他,别人哪有那么大本事一击必中。 世人以为柳芯死了,是严灼心救了他,从此以后他就为天玄阁做事,柳芯和顽石和尚一起成为严灼心的左膀右臂,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没人知道他是谁,包括花葵、花蕊。柳芯非鱼肠的敌手,他突然出手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好让辛捷楚乘机逃走。可是,鱼肠想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鱼肠想做的事业没有做不成的,柳芯步步紧逼,他却一步不肯退让,哪怕冒着受伤的风险,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这就是鱼肠的为人。 这样僵持下去得不偿失,要是伤了辛捷楚可大大的不妙。严灼心正急着,只听鱼肠道:“严兄,让你的人住手,要不让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伤了辛老板。” 严灼心急忙喝道:“住手。” 柳芯一听,撤回铁剑人影一闪来到严灼心身后拱手道:“公子。”花葵、花蕊对他充满好奇,无奈他披头散发遮住了脸,加之夜色之下,全然看不清他的模样。 能让天下第一杀手倍感压力,这种人才配做鱼肠的对手。鱼肠押着辛捷楚步步逼近严灼心道:“江湖中人以为小乞丐柳芯十年前就死了,看来严兄费了不少心思。”柳芯这个名字对花葵、花蕊而言只是江湖上的道听途说,今夜见他剑法卓绝,也解开了心中不少疑惑。严灼心不答,鱼肠看了辛捷楚一眼接着道:“严兄,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吧。” 严灼心万急道:“鱼肠兄,你别伤害她,咋们有话好说。” 鱼肠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辛捷楚大气,严灼心还没有开口她就大骂道:“严灼心,你这个混蛋,亏老娘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打算给我这样一个答案?” 严灼心欲哭无泪道:“辛老板,我答应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过。” 鱼肠冷笑一声道:“我的剑只要出鞘,一定会见血,严兄,我没那么多耐心和你们浪费口舌,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只好一剑杀了辛捷楚,只要她死了,你和花依怒之间就没什么阻碍了。”说罢一剑刺向辛捷楚。 严灼心摆手道:“且慢......” 鱼肠暂且收手,想听听严灼心还能说些什么。严灼心思绪乱飞,先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再说,不等他开口,辛捷楚不屑的道:“鱼肠,人人都称你是天下第一杀手,你杀人都敢,怎么没本事让一个女人爱上你?逼着别人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你也算个男人?我辛捷楚再不济,只要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绝不会松手,有本事你让花依怒爱上你,冲老娘撒气算什么本事?” 像辛捷楚这样的女人,惹上了就是一身的麻烦,鱼肠不想理她,哪知辛捷楚越说越来劲,字里行间处处是讥讽之意,鱼肠大怒道:“辛捷楚,你存心找死。” 说到这里,花蕊眉头紧锁道:“鱼肠大哥......”她看了眼花葵,又看了看严灼心劝道:“我们都希望姐姐能和公子在一起,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用辛老板逼公子又有什么用呢,那样只会让姐姐和公子之间的误会更深,如果你真心为姐姐好,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就该让她们自己解决,要是最后姐姐和公子不能在一起,只能说明她们之间缘分不够。”花蕊有感而发,这番话颇有见地,她在劝鱼肠的同时也在试着说服自己。自当她知道鱼肠心里想的花依怒那一刻起,她一直生活在痛苦当中,除了自我安慰再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鱼肠的固执源于天性使然,他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花蕊好言相劝他半句没有听进去。鱼肠不假思索道:“尽人之事终人之命,严兄,你要是再不说话,那我可得罪了。” 假如先答应鱼肠的要求,等辛捷楚平安脱身之后再另想办法,这固然是个好办法,可大丈夫言出必行,何况是婚姻大事,答应了鱼肠他就一定要娶花依怒。只是如此一来,势必要伤害辛捷楚,辛捷楚一定不会与他甘休。如若事后反悔,他和花依怒只能反目成仇,到那时她们之间恐怕再无和好之日。 思来想去,他和花依怒之间毕竟覆水难收,且她们有言在先,洛河图的事情结束后,她们就两不相欠,他不能再伤害另一个女人。于是,严灼心忍痛轻声道:“鱼肠兄,即使你杀了辛捷楚,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他停了下来一咬牙对辛捷楚恳切的道:“辛捷楚,你对我的情谊我无以为报,如果今天晚上你死了,我绝不会独活,等办完洛河图的事,我并自杀去找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别人还能说什么?辛捷楚饱含热泪,就算此刻死了也甘心。见此情形,鱼肠一时下不去手,安静一会道:“我可以不杀她,可你要拿洛河图来换。” 他不是不想要洛河图吗?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洛河图上,严灼心困惑不已道:“鱼肠兄......” 刚开口就被鱼肠打断,鱼肠道:“我要洛河图不是为我自己,也不是为那三万两银子,你还记得你答应过花依怒什么吗?大丈夫言出必行,严兄,一张废纸换辛老板一条人命,这笔买卖很划算。” 原来他是替花依怒来拿洛河图,这么说来他也算有心人。严灼心紧绷的神经稍许轻松道:“答应过花依怒的事我决不食言,可刚才我已经和你说过,洛河图确实不在我身上。” 话刚落地,暗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哥,辛老板对你一片痴情,她身上带着伤,可还是不畏艰险到西域来找你,这种有情有义的女人世间难求,难道你连她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四周忽然之间亮起火光,手持各式兵器的武林中人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随后赶来的人源源不断,从脚步声来判断,少说有几百人之多。铁枪会、黄河帮这样雄霸一方的豪强自不必说,阴司、楚天错亲自前来;无极剑派、雷火门、汉中马帮这些门派洛河图刚出现就不惜重金找过严灼心;湘西苗帮、四川唐门、云南五毒教这些都是江湖上隐秘的门派,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王屋山的岳家三兄弟、保定府的一剑伏七魔史文天、秦岭的书生剑客秦不悔这些人在江湖上颇具实力。除此以外,东海的巨鲸帮、海沙帮,两湖流域的鄱阳帮、洞庭门这些从不在地面上做生意的水上英雄也来凑这个热闹。在这些人当中,就有李香书和武进山、耿忠以及他们手下的小喽啰,刚才说话的人正是李香书。 平静顷刻间就被打破,这些人就好像一下子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严灼心念旧情,看着李香书自言自语道:“香书......” 李香书一点不客气,笑着对严灼心拱手道:“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当日,杨少诚去追杨关山,小鲤鱼也跟了去,严灼心担心她们中李香书的计,特意请针英、启庄照顾她们,李香书为人阴险,眼下不见小鲤鱼等人,严灼心暗自担心。李香书打量辛捷楚一眼,回头对严灼心笑道:“我要是遇到像辛老板这样的女人,别说什么洛河图,就算要我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我也愿意,大哥,你不是说你不想得到洛河图吗?你还犹豫什么?” 话说的真好听,可一字一句就像把刀子正中要害,一旁围观的人听到这种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辛捷楚心急如焚骂道:“李香书,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老娘不需要你来说好话。” 李香书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摆手道:“辛老板,在下好心帮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此言一出,道理全站到李香书那边,围观之人反而觉得辛捷楚不知好歹。 多余的话没什么好说的,严灼心问道:“香书,杨兄和小鲤鱼人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李香书道:“我能把她们怎么样?大哥,你我毕竟兄弟一场,你和小鲤鱼情同兄妹,香书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你说哪有做兄长的怎么会害自己妹妹的?” 一听这话,在场众人纷纷应和。话是这么说的,轮到李香书身上那就不一定了,李香书这么回答,严灼心更放心不下。就在这时,针英、启庄带着阿彩、花胚、花叶从人群中走出来,针英边走边道:“严兄尽管放心,杨兄和小鲤鱼姑娘眼下正和杨场主在一起,她们很好。”听了这话,严灼心终于能安心,倒是李香书计谋没有得逞,心里很不痛快。 阿彩焦急的扑向严灼心道:“公子......”她眼眶湿润,泪水在眼角打转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阿彩、花胚、花叶平安无事又了却一桩心事,花胚、花叶二人一起走上来向严灼心问好,之后与花葵、花蕊四姐妹相见,喜笑颜开。严灼心握住阿彩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很好。”他停了停分别看了她们三人一眼道:“你们没事吧?我们怕你们担心,本来打算尽快赶回去和你们会和,可......”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也不必他多说。 花叶气氛的答道:“公子,你和花姐姐刚走,就有人找上门来寻我们的晦气,还好针英、启庄两位姐姐及时赶到。” 阿彩接上话道:“是啊公子,今天晚上我们真要好好谢谢针英、启庄两位姐姐。” 严灼心点点头拱手对针英、启庄道:“多谢二位。” 启庄笑道:“严兄,咋们是朋友,理应互相帮忙,你和我们客气什么?”说罢,她走上前去环视在场众人一眼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定是在场某位朋友派人做的,不是姓阴就是姓楚,也有可能姓李。”她眺了李香书一眼。 这话明显是冲着阴司和楚天错去的,柳集赞苦笑一声道:“二位姑娘真会开玩笑,我们铁枪会怎么会做那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至于......”他瞟了眼楚天错道:“至于是不是楚帮主派人做的,那在下就不知道了。” 楚天错不乐意了,他身边一个汉子喝道:“姓柳的,你说什么?你别想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黄河帮头上扣,依我看,事情就是你们铁枪会做的。” 柳集赞呵呵笑一声道:“江湖中人,杀人放火做了就做了,还怕承认不成。” 那汉子火冒三丈,卷起袖子骂道:“姓柳的,你血口喷人,有种的出来一较高下,老子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柳集赞一听,也怒了,提起兵器喝道:“谁怕谁呀。” 这两人的火气真够大的,动不动就发火。好戏还没开始,楚天错并摆手将手下人拦住,阴森森道:“启庄姑娘不愧是庞夫人的高徒,三言两语差点挑起黄河帮和铁枪会的争斗,姑娘好手段,楚某领教了。” 启庄原想拿话激怒阴司和楚天错,让他们不能把注意力全放在严灼心身上,如此也算帮了严灼心。楚天错到底是老江湖,他的话一出口,手下那汉子和柳集赞的火气顿时消散退了回去。启庄此计不成,一拱手道:“楚帮主见笑了。”说着退了回去。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全转回严灼心身上,花胚、花叶见鱼肠拔剑架在辛捷楚肩上,二人一起拔剑迎上去,花叶喝道:“放开辛姐姐。” 花胚、花叶两个小姑娘鱼肠还没有放在眼里,可在场这些江湖中人虎视眈眈都想得到洛河图,这些人就不容易对付了。鱼肠扫视众人一眼喝道:“洛河图我要定了,谁敢阻拦只有死。” 天下第一杀手的警告颇具效果,在场众人惊起一阵议论。半天见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柳集赞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双手高高举起大声道:“大家听说我......”众人安静下来,柳集赞喝道:“鱼肠号称天下第一杀手,可他只有一个人,咋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阴司顺势而为道:“说的没错,只要大家联起手来,谁杀谁还不知道呢。”阴司打定主意转头对楚天错道:“楚兄,你我之间的争斗暂且放一放,咋们联手先解决这个天下第一杀手再说。” 此议正合楚天错的心意,楚天错道:“阴兄都能放下架子,楚某不能不领情,咋们之间的恩怨日后再算。”于是,二人一同站出来,气氛骤然紧张。 阴司、楚天错这二人,其中任何一人鱼肠想胜过恐怕也难上艰难,何况眼下二人联手。鱼肠独来独往惯了,就算千军万马在眼前他毫无惧色,阴司、楚天错联手也不例外,他又有何惧?鱼肠是不畏惧,严灼心却吓出一身冷汗,三人动起手来伤了辛捷楚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严灼心道:“先别动手,大家有话好商量。” 楚天错冷了他一眼道:“严灼心,你想救你相好的很简单,乖乖把洛河图交出来。” 严灼心“哎呀”一声道:“我说了我没有洛河图,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李香书趁火打劫道:“大哥,都到这个时候,你有必要撒谎吗?洛河图不在你身上你到采石城来干什么?刚才在白驼宫你和程不归怎么说来着?我可是亲耳听到你和程不归说洛河图是你的护身符,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的话是想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个兄弟算是白认了。阴司狠狠盯着严灼心道:“楚兄,依我看最不老实的人就是这个姓严的,不如你动手把他给杀了。” 楚天错并不傻,天玄阁掌握那么多江湖机密,黄河帮的肯定不少,他要是动手杀了严灼心,天玄阁一定会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众,到时候黄河帮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楚天错轻轻一笑道:“阴兄,如果不是这个姓严的从中作梗,你和洛盟主已经是儿女亲家,令侄未必会死,楚某还听说这姓严的和洛大小姐早就做出苟且之事,虽说令侄已死,可洛盟主毕竟是收过阴兄聘礼的,既然彩礼都收了,洛大小姐就是铁枪会的人,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姓严的夺了令侄的女人,阴兄你身为人父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 这话可真是戳到阴司痛处去,阴司握紧拳头杀气腾腾,为了得到洛河图,连唯一的儿子都搭进去了,名声算什么东西。正要动手之际,一个矮矮胖胖,背上背一把长剑,四十来岁的汉子站出来道:“阴兄,令侄的死在下听闻后也很痛心,可他的死和这位严兄弟有什么关系?令侄是死在长安的,长安是洛盟主的地盘,你要找麻烦也该找洛盟主才对。”这人是保定府的史文天,当年他一剑伏七魔,从此威震天下,此人的武功修为不在阴司之下,自然敢出来为严灼心说话。不过,史文天并非好意,他为严灼心说话,无非是想让严灼心感激他,他好得到洛河图。 死了儿子的是阴司,又不是他史文天,阴司抱手怒道:“看来史兄是想当这个和事老咯?” 史文天一点也不惧道:“阴兄要是这么说岂不枉费你我多年的交情,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史文天徘徊着道:“在下听说阴世侄遭人暗害以后,阴兄曾上门找洛盟主理论,洛大小姐好手段,几滴眼泪就把阴兄你给打发了,难道阴世侄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他盯着阴司大喝出来。阴司悔不该当初,一肚子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史文天走到他身边一拱手道:“在下真为阴世侄寒心呀!不过要我说阴兄大可不必烦恼,阴兄年不到五十身体康健,再娶几房妻妾,让她们给你生上一堆娃娃并是,还怕断子绝孙不成?”这话就不怎么好听了,在场众人要不是畏惧铁枪会势力雄厚,还不笑掉大牙。阴司忍气吞声,史文天大放厥词道:“阴世侄死在长安,就算不是洛盟主杀的,洛英山庄也逃不了干系,说不定正是因为洛盟主想把女儿嫁个那个什么程少依,所以杀了阴世侄,免得阴世侄破坏了这桩美事,阴兄你不想想,洛盟主当年为了得到洛河图,连结义兄弟他也下得了手,如今程不归恢复元气,又有大鹏王撑腰,加上洛河图作为聘礼,他还能把女儿嫁个阴世侄吗?”阴司如五雷轰顶,对史文天的话信以为真。当然,史文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那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知道阴狮之死真相的只有严灼心、花葵两人,只是这个秘密还没有到说出来的时候。说起阴狮的死,严灼心暗暗打量花葵一眼,花葵也暗中看着他,辛捷楚同时注意到她们的眼神,这件事她们心有灵犀,谁都不会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史文天走到严灼心身边,对严灼心笑道:“至于这位严兄弟......我猜一定是洛盟主想让他帮忙找洛河图的下落,所以才编出种种假话,目的就是想逼严兄弟替他找洛河图。”他转身又走回阴司面前道:“再说,武林中人谁不知道,那位洛大小姐喜欢玩弄男人的感情,靠近她的男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说不定她早就和别的什么男人做出苟且之事,幸亏阴世侄没有娶她,要不然阴兄的名声早就让她给毁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史文天剑法卓绝,没想到他耍嘴皮子的功夫丝毫不亚于他的剑法。黑的说成白的,坏的说成好的,什么事情从史文天嘴里说出来,一切就顺理成章,别人还找不出一点破绽,就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阴司听了这些话,心里是怎样的滋味不难想象,他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恨的咬牙切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暗暗握紧拳头,打定主意要让洛树云好看。 世事无常,事情的变化竟是这么快,让人难以捉摸。眼前这种情形不正是程不归想看到的吗?这些人就连洛河图的影子还没看到,先争得面红耳赤,不被别人利用才怪。严灼心深吸一口气,史文天固然是在帮他说话,可他情愿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听到,以免天玄阁涉事太深自顾不暇。 愿望赶不上变化,连柳芯这样隐秘的人物都不得不现身江湖,天玄阁眼下不是已经深陷泥潭难以自处了吗?严灼心不禁苦笑。今夜要是洛树云在此他该作何感想?史文天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又作何感想?再有就是洛诗禾,她原本可以做个大家闺秀过她的太平日子,干嘛非要和别人置一时之气,争一时之长短。严灼心看着李香书,李香书口口声声对洛诗禾山盟海誓,他想看看这种时候李香书会不会站出来替洛诗禾说句话,他想看看李香书对洛诗禾的感情是真是假。可惜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严灼心笑自己天真,李香书对梦云尚且如此,对洛诗禾又能付出多少真心?此刻,他对洛诗禾多了不少同情,也多了不少祝福,但愿洛诗禾不要所托非人。 史文天走回到严灼心身边对严灼心一拱手道:“严兄弟,你我虽然相交不深,可也相识多年,你是天玄阁的阁主,我史文天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说到这,史文天转身对所有人摆手道:“人生在世,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我史文天有,在场各位朋友也有。”他对严灼心笑着道:“我们这点见不得人的事全都掌握在严兄弟手里,虽说大伙是江湖中人敢作敢当,只是敬畏这个词说起来容易,轮到自己头上谁都畏惧三分?既然是见不得人的事,大伙当然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实不相瞒,大伙对严兄弟你是又敬又怕,为了保住自己这点名声,大伙谁都愿意交严兄弟你这个朋友,还好严兄弟够仗义,大伙那点事天玄阁从不外传,咋们想知道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还要找严兄弟你来帮忙,史某素来清楚严兄弟你的为人,严兄弟只对世间的秘密感兴趣,绝不会私藏洛河图,只要严兄弟肯把洛河图交出来,在场这么多江湖上的朋友,金银美女什么样的宝物弄不到,严兄弟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史文天倒是很懂天玄阁的规矩,只是纵使世间最难得一见的宝物放在眼前,严灼心也无能无力,他们想要洛河图,只能找程不归去要,就怕他们没这个本事。 见严灼心不说话,史文天看了辛捷楚一眼,灵机一动笑道:“严兄弟和辛老板是世间难得一见神仙眷侣,我们大家谁不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等严兄弟和辛老板喜结连理之日,大伙一定备上厚礼上门讨杯喜酒喝。” 史文天很会说话,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言辞真切,十分具有说服力。他一个人一唱一答,虽显势单力薄却一点也不单调,他一个就能唱起这出大戏,还唱得有滋有味,令在场之人看得目不暇接。在他这般软磨硬泡的攻势下,没有人觉得他说的不再理,他不失时机提出来的要求别人要是不答应,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完严灼心,他并转头走向辛捷楚和鱼肠,对辛捷楚恭恭敬敬拱手道:“辛老板是女中豪杰,在这个世上,能让史某佩服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是绿竹山庄庄主庞夫人,庞夫人不仅武功卓绝,绿竹山庄的针、茶、织、剑样样冠绝天下,庞夫人领导有方史某不敢不服。”庞夫人的为人在场之人哪个敢不服?针英、启庄听到这样的褒奖,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史文天接着道:“这第二个人就是辛老板你,谁不知道武林中人心险恶,一个女人想要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要么像庞夫人一样武功盖世,要么只能依靠男人,辛老板偏偏谁都不靠,反而将多少有钱有势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冲你这份胆识,在下盼着你和严兄弟白头偕老。”说到这又一拱手。 辛捷楚才不会为几句话沾沾自喜,她冷笑一声道:“史大侠过奖了,我不领那位香书公子的情,也不领你的情,说来说去在各位眼中,我辛捷楚无非是个烟花之人,各位什么时候把我放在眼里过?史大侠用不着在我面前说说这些好听的话。” 辛捷楚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倒是打了在场众人的脸,众人嘴上不说,心里暗生闷气,谁不说她给脸不要脸。史文天依旧笑脸相迎道:“辛老板多虑了,史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走到李香书面前一指李香书道:“至于这位李公子......”他忍了忍笑道:“这位李公子可不简单,小小年纪,才学出众,武功修为与世间高手同列,心机城府更是深不可测,不知不觉当中李公子在江湖上已经占有一小片天地,连我们这些老江湖也被他瞒得死死的,不过......不过史某以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公子深谋远虑,野心勃勃,在下倒是佩服的很。” 伪君子与真小人,用一句深谋远虑就一笔带过。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不讲江湖道义只字不提,这样的人反倒成了他佩服的人?这番话真让人不寒而栗,难道在场这么多号称英雄豪杰之人竟没有一人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铁枪会、黄河帮明争暗斗,让李香书钻了山东的空子,阴司、楚天错二人吃了哑巴亏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只是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拿到洛河图更重要,别的事二人都可以暂且放一放。 见无人站出来反驳这等荒唐之言,针英忍无可忍道:“照史大侠这么说,江湖上的人人人都可以不守江湖规矩,为了达到目的人人都可以不择手段,史大侠你是这个意思吧?” 史文天自诩正人君子,这一问无言以对,他这才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要是接着在天下英雄面前狡辩,他史文天日后怕是要成为江湖中的笑柄了。启庄接上话道:“史大侠刚才说的话大伙都听到了,原来史大侠和这位李香书李公子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并是史文天说的敬畏,他以君子自居,最怕坏了名声,启庄的话将他气个半死,涨红着脸指着启庄道:“你......”史文天恨不得当成爆发,只是针英、启庄二人联手他不能不掂量掂量,况且他不敢得罪绿竹山庄,有气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史文天说的话虽然是强词夺理,不过正合在场武林人士的心意,要是没有史文天搅和,他们怎么名正言顺从严灼心手里夺洛河图?见史文天就要偃旗息鼓,楚天错道:“敢问两位姑娘是否奉老夫人之命插手洛河图之事?若老夫人也想得到洛河图,我等自然不敢与绿竹山庄相争,这就告辞。” 楚天粗果然是老狐狸,这话无疑在将绿竹山庄的军,针英、启庄相互看一眼,又看了眼严灼心,看来她们的忙只能帮到这里。二人帮的忙已经够多的,不能再把她们牵扯其中,严灼心对二人轻轻点点头,针英拱手道:“我们姐妹离开绿竹山庄之时老夫人有交待,绿竹山庄不参与武林争斗,我们姐妹是来找李香书给梦云师妹报仇的。”她说完死死盯着李香书。 李香书已经练成幻影神针,除了庞夫人以外,他不惧绿竹山庄任何人,听了针英的话他面不改色,全然相安无事。李香书把山东的地盘占为己有,正愁怎么出这口恶气,针英这么一说,楚天错暗喜,他冷了李香书一眼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绿竹山庄要找这位李公子的麻烦,我等不会插手,今天晚上的事请二位姑娘也不要插手。”针英、启庄听了这话只好退到一旁。麻烦已经不存在,楚天错道:“史兄,你接着说。” 史文天刚才振振有词,这时候倒不知从何说起。花葵好奇的提醒道:“你不是说你佩服三个女人吗?第一个是庞夫人,第二个是辛老板,那第三个是谁?” 史文天想起来了,看着花葵四姐妹笑道:“几位姑娘都是花依怒的下属,如月宫毁于一旦,花依怒一直想重建日月宫的辉煌,勇气固然可嘉,不过这还不能让史某佩服。”花依怒在四人心里的位置没人可以取代,史文天这么说,四人听后心里怎么会舒服。史文天停了停大声道:“史某佩服的这第三个女人在场各位都知道,她就是洛河图的创造者,侠女阿云。”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柳集赞笑话道:“侠女阿云都死了几百年了,早就尸骨无存,史大侠你佩服她什么?” 史文天道:“阿云是死了,侠女之名却流传了几百年,试问咋们这些人死了以后能留下名的有几个?”说话之前在场之人还议论声不断,此言一出鸦雀无声。史文天长叹道:“人活一世,年轻的时候谁都想争个功名,等死了以后就想留个好名声,可咋们这些人只怕是轮不上咯,况且,阿云留下一张洛河图,让江湖上的人争来抢去数百年不曾经断过,这样的女人我史文天心服口服。”在场之人纷纷点头,史文天道:“咋们这些人当中,谁要是能解开洛河图之谜,谁就能像侠女阿云一样名垂青史,可惜呀!”他有走到严灼心面前道:“严兄弟,我史文天对侠女阿云空有仰慕之心,却从未见过洛河图的真面目,哪怕只让我瞧上一眼,我史文天死也甘心。” 不知道这话是他有意说的,还是他知道严灼心的心思,故意编出这种谎话。这番表露心声的确说到严灼心的心里去,解开侠女阿云的生死之迷,这是严灼心一直的夙愿,煞宁儿就是用阿云的故事一直吊着他的胃口。如果史文天真有此意,他们倒是心有灵犀,可以结成莫逆之交。 史文天忽然怒起,转身指着鱼肠骂道:“鱼肠,你自称天下第一杀手,在武林中有赫赫威名,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你却拿辛老板要挟严兄弟,你做出这种有违侠义之事,算什么天下第一杀手?这件事我史文天管定了。”史文天一抬手,背上的铁剑飞射出来,他一伸手,铁剑紧紧握在手中。 在场的武林中人一片骂声,各取兵器迎上来,恨不得将鱼肠剁成肉酱。鱼肠不急不忙道:“史文天,你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无非是为你争夺洛河图找个借口,就凭你的武功,只怕还没那个本事。” 眼下鱼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史文天喝道:“鱼肠,你当真视天下英雄有如无物?你也不看看,现在想杀你的人有多少。”围观的江湖中人群情激奋逐渐逼上来,鱼肠押着辛捷楚慢慢后退,大战顷刻之间就要爆发。 人群中一人大喝道:“且慢。”只见燕十七和云鬼从人群中跳出来挡在鱼肠和众江湖人中间。 阴司见状喝道:“燕十七、云鬼,平日里你们和严灼心称兄道弟,大伙联手杀了鱼肠是在帮严灼心,你们要是想多管闲事,就是在和整个武林作对。” 燕十七一抱手道:“正是因为我二人和严兄是好友,所以才不得不站出来为严兄说句公道话。”燕十七走到史文天身边一拱手道:“刚才史大侠一番豪言壮语我二人听得惊心动魄,各位武林同道现在都想置鱼肠兄于死地,在下担心鱼肠兄一时失手伤了辛老板那该怎么办?到那时,严兄岂不是要伤心欲绝?即使给位杀了鱼肠兄救了辛老板,难保各位不会如法炮制用辛老板要挟严兄。”燕十七对严灼心一笑道:“严兄,在下说的没错吧?” 严灼心点点头,史文天见计谋被戳穿,大气骂道:“燕十七,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云鬼哈哈大笑一声道:“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史大侠自然是正人君子,我等也只好不与史大侠为伍,做个正经小人咯。”这话实在解气,管叫在场自认为名门正派之人黯然神伤。燕十七、云鬼二人走到严灼心面前一同拱手,云鬼道:“严兄,看来我和燕兄来的正是时候。” 严灼心大喜问道:“燕兄、云兄,你们怎么来了?” 燕十七哈哈笑道:“我们在回中原的路上遇见居士易大侠,从他那里得知严兄到了关外,我二人闲来无事,正好来领略一番西域风光,看看西域的美女佳人。”一听,严灼心跟着哈哈大笑,连一盘的针英、启庄以及阿彩等人也为二人的豪情折服,跟着笑起来。 云鬼扫视在场的江湖人士一眼道:“再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跟着严兄,我们还真担心以后没人陪我们喝酒咯。”三人又是一声大笑。妖魔鬼怪说谁呢?谁先开口不就自己认了吗?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笑过后,云鬼见他有伤在身道:“严兄看来不便动手,今天晚上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他走到鱼肠前面拱手道:“鱼肠兄,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严兄和花姑娘之间的事咋们看个热闹,至于该如何解决是她们自己的事,严兄要是愿意,辛老板和花姑娘一起娶了又有何妨?” 辛捷楚不悦骂道:“你说什么呢?” 云鬼道:“辛老板你别生气,在下也是一番好意,今天晚上在场各位朋友是不会放过你和严兄的,史大侠说的话是好听,不过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他忍了忍道:“鱼肠兄,多余的话在下不想说,今天晚上咋们可别上了在场给位朋友的当,大家想要全身而退,就得联起手来先和各位朋友打上一架。”他转身走到针英、启庄二人前面拱手道:“二位姑娘,老夫人固然不想插手洛河图的事,可二位都是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夫人何等的英雄,就算日后她老人家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我想她也不会怪二位,二位要是袖手旁观,老夫人才真会不高兴。” 二人一听觉得有理,纷纷点头,针英拱手道:“云兄这么说,我们姐妹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说服了针英、启庄,只见鱼肠把剑一撤盯着严灼心道:“严兄,你我之间的事等打发了这些人我再找你算。”他扫视众人。 辛捷楚回到严灼心身边,云鬼大喝一声道:“好,鱼肠兄果然痛快,你这个朋友在下交定了。”如此,双方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严灼心一方人虽然没几个人,却个个都是高手,若论起实力来,只怕不相上下。云鬼对严灼心一抱手道:“严兄且站到一旁,在下先向各位朋友请教一二。”他走到众江湖人士面前拱手道:“哪位朋友先来指教几招。” 鱼肠却持剑压住剑柄走到云鬼前面盯着阴司、楚天错道:“阴司、楚天错,你们一起来吧。” 阴司、楚天错是当世两大高手,鱼肠一上来就向二人叫阵,众江湖人士惊出一阵议论之声。在别人看来,鱼肠或许是疯了,其实他很清楚,一场一场的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等明日严灼心把洛河图交还给程不归,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他虽然答应和严灼心等人联系,却不想靠别人。对方武艺最高的两个人就是阴司和楚天错,只要打败这两人就一劳永逸,其余的人再也无话可说,就算他不是二人的对手,他也能把二人累个半死,到那时留给严灼心等人的也就没多少事。此言一出,气势上先压住对面,云鬼知道争不过他,只好先退下,且看他如何双拳敌四手。 盟友敌人在利益面前只有一步之遥,阴司、楚天这对冤家就是如此。鱼肠已向他们二人下了战书,二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不接脸可就丢大了。虽说鱼肠武功了得,同时挑战他们二人,口气未免太大了点。不过这样一来正好,目前为止已经有不少人帮着严灼心,再拖下去说不好还会有别的什么高手前来相助。再者,这里是程不归的地盘,事情闹得这么大,程不归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今夜必须速战速决,阴司提起铁枪,楚天错使出毒掌,两人一起出手向鱼肠扑去。鱼肠蓄势待发,向后退了一步,运足功力使出一招游龙隐风,顿时剑气纵横犹如蛛网一般密不透风,阴司、楚天错二人被逼得后退不止,一旁围观之人惊讶着匆忙后退,以免被剑气误伤。仅此一招就有如此大的威力,阴司、楚天错不敢大意,两人如狮子搏兔分别从左右边扑向鱼肠,想让鱼肠左右不能相顾,以求速战速决,免得与鱼肠纠缠不清。 风云突变,鱼肠剑与阴司手中提枪相撞溅出点点火花,楚天错的毒掌风声鹤唳,掌掌都冲鱼肠要害的地方击去,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由得让人为鱼肠担心。特别是花蕊,严灼心偷偷看她一眼,花蕊目不转睛盯着鱼肠,她绷紧脸颊、拳头紧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好。鱼肠素来一人行事,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一样如此。严灼心知道,这种时候别人要是帮他的忙,他不但不领情,反而会觉得这是在侮辱他,再好的朋友也会被他看成敌人,他一人面对两大高手,是生是死只能看他的造化。 阴司和楚天错还是太小看鱼肠,以为他们二人联手不用费多大劲就能逼鱼肠就范。他们哪知道,在鱼肠看来,每当他拔出手里的剑,必定是用性命去拼,这种破釜沉舟的气概激发人身上所有潜能,鱼肠遇强则强,与阴司、楚天错拼得不分高下,二人要想占他的便宜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见双方使出全身功力以命相搏,三十招不知不觉过去僵持不下。阴司、楚天错心里开始产生疑虑,难不成自己的功力减弱了不成?二人都瞧出鱼肠是想和他们搏命,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再横的人遇上不要命的总会畏惧三分,鱼肠不想要命,他们可还没有活够,用不着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话虽如此,江湖上的人都看着呢,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折了面子,势成骑虎,硬着头皮也非与鱼肠分出身负不可。 又过了十余招,楚天错开始耍滑头,他出工不出力,装模作样和鱼肠接几招,暗中将掌力减了几分。鱼肠压力骤减,此时正是天赐良机,他全力扑向阴司,几招下来,累得阴司满头大汗,心中大骂楚天错无耻。江湖中尔虞我诈,有什么无耻的?铁枪会和黄河帮是死对头,借鱼肠的手除掉阴司,黄河帮就少了个对头,这是楚天错梦寐以求的事。等鱼肠和阴司分出胜负,鱼肠一定功力大减,那时候想杀鱼肠不就易如反掌。除此以外,楚天错还打着别的主意,他和阴司联手固然能胜鱼肠,但免不了两败俱伤,二人替在场江湖中人除掉强敌,到那时他又拿什么去和在场这些人争洛河图呢?李香书、史文天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用不着为他们做嫁衣,就让阴司去做这个替死鬼好了。阴司不是傻瓜,他知道楚天错的心思,可惜为时已晚,他想从鱼肠剑下脱身费些功夫是在所难免的。事已至此,他只好全力和鱼肠拼斗,至于楚天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找他算账。 楚天错留了一手,叫围观之人颇感意外,启庄不解一指楚天错的问道:“姓楚的在干什么呢?他这是什么意思?” 严灼心没有说话,辛捷楚微微一笑接上话道:“这位楚帮主老奸巨猾,他这是在借刀杀人呢。” 针英跟着道:“楚帮主这样做除了借刀杀人以外还有别的打算。” 花胚痴痴的问道:“他还有什么打算?” 云鬼哈哈一声道:“这位楚帮主心里一定在想,他和阴司联手除掉鱼肠,一定会两败俱伤,到时候他不但没有余力与李香书、史文天这些人争夺洛河图,反而还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刀下鬼,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如此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只要楚天错不使出全力就是帮了鱼肠,大家安心不少。只有严灼心一肚子的苦水没地方诉说,洛河图根本不在他身上,这些人到底争的是什么,他一声叹息。 天上的月亮躲进乌云当中,夜色突然间暗下来,天有不测风云在人群中引起不小动静。一匹狼沉闷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顿时打破夜晚的平静。先是天有异象,紧接着异兽出没,这摆明是不祥之兆,在场江湖人士开始嘀咕起来,有些不信邪的不屑于顾,却阻止不了不安的气氛在人群中散播。该来的终于来了,严灼心长舒一口气,今夜的闹剧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站在后面的人惊叫起来,人潮中顿时混乱不堪,围观之人顾不上一旁打斗的鱼肠、阴司、楚天错三人回头望去。一条条黑影正在逼近,借着火光,无数匹恶狼露出三角形凶恶的目光和锋利的牙齿,龇牙咧嘴把身体压得很低,这正是群狼进攻的信号。狼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时间四面楚歌,胆子再大的人面对这种阵势也只能望洋兴叹,再加上人群中有人吓破了胆哀嚎不断,更是将众人的心里防线彻底击溃,在狼群逼近的同时,众人不得不连连后退。 万急时刻一声哨响,群狼掉转头钻进夜色中消失不见,数十个持弯刀的白衣武士神兵天降一般走出来。群狼的震慑尚未散去,这些人到底是人是鬼?就连狼群也听他们的。不等回过神来,程少度和蓝月出现在眼前,二人结伴往人群中闯,在场的江湖人士识得蓝月,谁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程少度、蓝月二人走进人群当中,第一眼就看到严灼心,两人瞧了严灼心一眼,程少度拱手道:“在下程少度。”话刚出口,众人议论声再起,程不归的儿子,大鹏王的妹夫果然一表人才。程少度环视四周道:“在场有不少朋友曾是家父的故交,各位不远千里来到采石城是给了我程家天大的面子,只是我程家人承担着维护一方太平的责任,各位在采石城大打出手,搅扰城里的百姓不说,恐怕还有些不合时宜,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各位就此罢手如何?”众江湖中人自知理亏闭口不言,一旁打斗的鱼肠三人却不管不顾,程少度走上前去喝道:“阴帮主、楚帮主,二位是不想给在下面子还是不想给家父面子?”程家人插手此事,阴司正好可以全身而退。至于楚天错,没有借鱼肠之手除掉阴司是可惜,无奈程少度话已至此,只好作罢。事情平息下来,程少度走到严灼心面前拱手笑道:“严兄要是不跑,哪来这么多事?咋们走吧。”他刚转过身,又回头看了辛捷楚等人一眼道:“各位一起来吧。”就这样让他把严灼心带走,在场众人岂能甘心。程少度冷了众人一眼道:“家父帖子想必各位都已经收到了,洛河图之事明日自会有分晓。”程少度带着严灼心等人大步离去,一夜的风波也到此为止。 图穷匕见 水落石出 几番周折已是夜入三更,夜深后天气越发寒冷,白驼宫灯火通明,上下一片紧张仿佛如临大敌。这全拜严灼心等人所赐,接二连三有人闯入白驼宫,柳芯更是闯入藏宝库,程不归犹如惊弓之鸟,再不加强防卫白驼宫岂不成了热闹的大街,什么人想来就能来。 说起来程不归一肚子火气,先让严灼心搅合一通,接着中原武林中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就出来捣乱,这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十年前泰仁山庄毁于一旦,那些平日里和泰仁山庄交好的人不是袖手旁观就是暗中帮助洛树云落井下石,人人鼓吹正人君子名门正派,泰仁山庄一倒,他们全都露出真面目,齐心协力把洛树云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其中就有阴司、楚天错等人。风吹墙头草,洛树云可恨不假,好歹敢真刀真枪明目张胆,这些人就不同,哪头对自己有利就往哪头倒,这种人比洛树云还可恨。可气如今这些人恬不知耻还敢到采石城来,偏偏自己不得不对他们客客气气,要不是为了复仇大计,程不归真想和他们一个个好好算算清楚。 小不忍则乱大谋,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程不归早就看透了,什么行侠仗义,什么英雄豪杰,和自己所爱的一切相比不值一提。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对他而言,这个世道就是另一番景象。丹书青史英雄从来没有好下场,现实像一张白纸苍白无力。多少的豪情壮志都随着那场大火一起化为乌有,程偃也好程不归也罢,三百二十一条人命教会他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想被人欺负,就要看谁比谁更有手段。 还是被请回白驼宫,正中程少度的那句话,早知道会遇上那么多麻烦,何必吃力不讨好逃出白驼宫。说起来,今天晚上的事真叫怪的,采石城再大,在程不归眼里不都像自家的后院,哪个角落他不熟悉?非要等鱼肠和阴司、楚天错大打出手程少度和蓝月才出现,这不是有悖常理?看来程不归有自己的算盘要打,一来他想看看二十年过去,他那些老朋友的武功有没有长进,二来他也瞧瞧自己是不是真的守天玄阁的规矩,还好他守口如瓶,要不然脑袋只怕早就搬家咯。 严灼心等人和程不归一家素昧平生,和她们打交道还是最近才有的事,程少度算是有心人,将她们所有人都带进白驼宫,省得今晚那些人再来找麻烦。只不过,大家进了白驼宫,人人都成了程不归手中的人质,说起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闯进藏宝库的人是柳芯,难道程不归不会秋后算账,严灼心让他乘乱悄悄溜走,免得到时候见到程不归下不了台。 程不归想要的不过是让他闭上嘴巴,真要他的性命怕不至于,况且他不相信程少依会如此绝情。可要是落到阴司、楚天错这些人手中,那就难说了。话说又回来,无论是程不归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反正两边都不讨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干脆选个实力强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借着程不归和大鹏王的威名来一回次狐假虎威。不就是去见程不归吗?有什么好怕的,等过了明日一切尘埃落定,那些人只能打掉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 白驼宫大殿门前灯火明亮,左右武士手持弯刀凶神恶煞严阵以待。严灼心一行谁不是见过世面的,程不归摆出这副阵势吓唬谁呢。一行人跟随程少度、蓝月二人走进大殿,一眼就见程不归面无表情稳坐大殿中央,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什么英雄豪杰抵不过是世事沧桑。程少依站在程不归身旁,从她的脸上能看到几分惊喜,也有几分难堪。除此之外,徐妙笔也在大殿当中,在程不归和程少依面前徐妙笔显得谨小慎微,程不归的意思很清楚,他想告诉严灼心不要耍滑头,他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让严灼心就范。见严灼心等人迎面走来,徐妙笔不觉慢慢低下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呀。 众人一同走到程不归面前拱手行礼,程不归笑道:“英雄出少年,各位都是江湖上后起的英雄,程某虽然远在西域,可江湖上的少年英雄程某多少听说过一些,各位能到我白驼宫来,程某荣幸之至,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他倒是客客气气不惜溢美之词,只不过好听的话说得太多剩下的只有虚情假意,那就没意思了。针英轻轻一笑拱手道:“程庄主过奖。”她看了一眼身边所有人接上话道:“程庄主是武林中的前辈,在你面前我们哪敢自称英雄?今夜我等还要多谢程庄主出手相助,冒昧来访,晚辈等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程庄主指教。” 程不归哈哈一声迎上来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程某不问江湖事已经二十年,物是人非芳华不再,如今只想在这关外做个闲云野鹤,保一方之太平,指教实在不敢当。” 此言一出,燕十七哈哈大笑一声道:“程庄主莫非是在开玩笑不成?庄主自称不问江湖事,却用一副洛河图挑起江湖事端,前辈你做的事和你说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燕十七有什么说什么,让程不归颇感难堪。程不归看了程少度、程少依、蓝月三人一眼,不慌不忙笑道:“各位误会程某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程某之所以请天下镖局白总镖头将洛河图送往洛英山庄,却有与洛兄喜结连理、化干戈为玉帛之意,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他“哎”一声叹息道:“本是一番好意,哪知道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鬼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等错怪程庄主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给程庄主赔罪。”云鬼一拱手。 这话明显话中有话,程不归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不想他却装作浑然不知,愁眉苦脸拱手对二人道:“燕大侠、云大侠,程某一片苦心世人却以为在下别有用心,二位请看,程某的女儿如今皆已长大成人,况且我程家富有一方,程某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何苦要参与武林争斗,再者说,程某都到这把年纪,许多事情早就想通了,在下若想报当年之仇何必等到今日。”他说的是,往事如烟,以程家今天的财富地位,确实犯不着冒脑袋的风险参与武林争斗,这番话还真把燕十七、云鬼等人说服了。程不归走回针英、启庄二人面前拱手道:“二位姑娘是庞夫人的高徒,程某与庞夫人乃是故交,二十年不见,不知庞夫人可好?” 针英、启庄见他言辞恳求,对他颇有好感,之前针英对他出言不逊,此时颇感惭愧。两人相互看一眼,启庄一拱手道:“多谢程庄主挂念,老夫人很好。” 程不归长叹一声徘徊着道:“当年离开中原实属无奈之举,试问这世上谁不想落叶归根魂归故里,此生程某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中原,难道程某要抱恨终生不成?” 肺腑之言让人动容,程少依偷偷看了严灼心一眼道:“爹爹不必伤怀,等咋们和洛英山庄的恩怨了结之后,我们陪你一起回中原。” 程不归点点头道:“但愿天可怜见,了却程某的夙愿。”他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旁人看到这种情景该作何感想?这出戏演得如此感人,让人不能不信,莫说别人,要不是掌握事情的真相,连严灼心也信了。大伙的目光都放在程不归身上,对泰仁山庄的遭遇十分同情,以此同时不知不觉对洛树云的为人无疑多了几分憎恨。难道看错了程不归?辛捷楚心中疑窦丛生,她转头看了眼严灼心,希望从严灼心那里找到答案,哪知严灼心不动声色更让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程不归平复平复心情对众人拱手笑道:“让各位见笑,今日时候不早了,各位先下去休息,明日程某在白驼宫设宴宴请各位,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他一摆手道:“来人。”只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女,程不归笑道:“带燕大侠、云大侠和各位姑娘下去休息。”众人对程不归一抱手,转身刚要走,程不归在身后道:“严公子请留步,程某和你有话要说。” 众人一听全停下脚步,程不归要把严灼心单独留下,这让大家如何安心?严灼心对大伙一笑道:“在下和程庄主有些要事要说,各位在此只怕多有不便,各位还是先请吧。”想必他和程不归说的是洛河图之事,在此多逗留只能惹一身是非,燕十七、云鬼心知肚明笑而不语大步走出去,针英、启庄跟在身后也走出去,只留下辛捷楚、阿彩和花葵四姐妹。严灼心知道她们的心思,他转头对辛捷楚轻轻一笑,辛捷楚瞅了他一眼一咬牙走出去。既然辛捷楚能放心,别人没有担心的理由,跟着全都走出去。 大伙走远后,严灼心转头对程不归一笑道:“程庄主,在我面前你用不着演戏,洛河图不是已经回到你手中。”他走到徐妙笔面前道:“徐兄可以为我作证,对吧徐兄?” 徐妙笔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看了眼程少依支支吾吾拱手道:“严兄,好久不见。”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徐兄那么客气干嘛?在下要是早知道徐兄那么大本事,就该让你替我算算洛河图在谁手里,哪用得着大老远跑到西域来。”徐妙笔一脸尴尬,再说下去,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只好不答。 见此情形,程不归道:“严公子误会了,这位徐兄是受在下之邀来白驼宫做客,至于公子所说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就看严公子如何看待。” 严灼心一听拱手道:“不瞒程庄主,在下从不信邪,可人心险恶,有时候又不能不信。” 程不归道:“公子所言甚是,江湖险恶,拿今夜之事来说,倘若不是公子急于离开白驼宫,接下来的事就不会发生,也不会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严灼心道:“在下就知道前辈不会袖手旁观,不过......”他一笑道:“有件事在下怎么也想不明白,采石城再大对程庄主而言不也了若指掌,今夜发生这么大的事,程庄主不可能不知道,事情发生那么久程庄主才派人赶到,实在令在下有些失望,你就不怕在下把洛河图被劫的秘密说出去?” 程不归跟着笑道:“严公子是聪明人,聪明人做聪明事,天玄阁掌握世上所有人的秘密,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那么久吗?”程不归自问自答道:“在这个世上,活的最久的人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也不是什么邪恶奸逆之徒,而是守规矩的人,对此,想必严公子深有体会。” 到底是老江湖,说出来的话精炼老道,让人防不胜防。事情发展到今天,再去为过去的事长吁短叹斤斤计较毫无意义,说到底自己算哪门子的英雄豪杰,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对错?五十步别笑百步,在这里义正言辞高谈阔论无异于自取其辱,只要程不归不再追究天下镖局的过失,这件事已经圆满。 想到这,严灼心深吸一口气对程少依道:“严兄......”他停下来苦笑一声道:“该叫你程少依才对。”二人四目相对颇感造化弄人,严灼心道:“在你的计划当中,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严灼心对于你们来说已经是个没有用的累赘,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为保计划万无一失,你应该杀了我才对,我之所以还活着,全要仰仗程姑娘还念你我之间那一点点交情,姑娘不愧是程庄主的女儿,身上继承了泰仁山庄行侠仗义的本色,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严灼心停了下来。他压低音量长叹道:“在下倒希望严兄就是严兄。”严少度就是程少依,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严灼心拱手道:“三个月的期限还没有到,洛河图已经回到白驼宫,完璧归赵在下的事也算办完了,希望给位遵守承诺,在下替白念生谢过各位。” 程家人没有说话,他反倒先声夺人,程不归四人相互看一眼,蓝月冷冷道:“严灼心,刚才是你亲口说的,洛河图是你的护身符,而且就在你身上,怎么现在你又说洛河图已经回到白驼宫?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严灼心胸有成竹笑道:“大鹏王的妹妹应当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明人不说暗话,洛河图到底是被什么人劫走的在场各位心知肚明,我看就用不着在下一一说清楚了吧。”他既然知道洛河图已经在白驼宫,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程家人闭口不言,严灼心轻声道:“在下说出去的话一定做到,采石城我是一定会来的,程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先领了,我严灼心最怕别人找麻烦,请姑娘把那些从商旅手中抢来的货物还给人家,在下感激不尽。” 抢劫货物散布谣言都是程少依瞒着程不归干的,程不归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程少依料定严灼心一定会来,原来原因就在于此。从表面上看,程少依这么做似乎是在害严灼心,然而男女之间若不是情真意切,程少依何故与严灼心处处作对?又何故改变原来的计划处处袒护严灼心?这些天程少依闷闷不乐,程不归一直以为是赫里术之故,现在看来未必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程不归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刚从一个火坑里爬出来又喜欢上另外一个江湖浪子,他倒希望严灼心死了最好。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程少依的情面多少要给几分。程不归压着火喝道:“天玄阁阁尽知天下事,既然你知道洛河图被劫的真相,那你也该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看在少依给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不过你能不能活,就要看你是不是愿意听话。”他转向程少依道:“少依,是你替他求的情,那你来和他说吧。”说完这话,程不归走到严灼心面前狠狠盯着严灼心,目光中充满怒火道:“姓严的小子,你别辜负了少依的一番好意。”程少依一直不愿开口,想必是在自己面前有些话难以启齿,那就让她和严灼心两个人留下把话说清楚,程不归迈开步子大步往门外走去。程少度、蓝月分别打量严灼心、程少依二人一眼,两人紧随其后,转眼大殿中只剩严灼心、程少依、徐妙笔三人。 空旷的大殿、昏黄的灯火、寂寥的夜晚以及沉默的严灼心、程少依,一切是那样冷清。徐妙笔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偷偷瞧了二人一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显得太多余。难道他想呆在这不成?散布谣言嫁祸于严灼心他也有份,虽说他是迫不得已,可插手洛河图的事总归是事实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是太亏心,恨不得躲着严灼心才好。眼下这种情形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引火烧身,徐妙笔脚底抹油,蹑手蹑脚溜出去。 他以为他溜得不知不觉,其实严灼心、程少依二人都在暗中留意他的举动。徐妙笔一身清苦,真正把他当做朋友的只有严灼心一个人,不能说他不可伶。也许正验证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妙笔爱贪小便宜,为一点蝇头小利可以不知廉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邋里邋遢,臭名昭著那是家常便饭,怪不得世人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正的朋友不会在乎对方是贫贱还是富贵,可以忽视对方身上任何缺点,只为相聚时的开怀畅饮。至少徐妙笔身上有一点是别人不具备的,他真性情,失小节不忘大义,和他做朋友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对程少依而言同样如此,与江湖中那些有名有姓之辈想比,徐妙笔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给她大快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给她的。她的目的已然达到,徐妙笔离的越远越好,要是把性命搭上,那可太不值当。 就剩她们两人,严灼心走到她身后问道:“花依怒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程少依咬咬嘴唇背对他答道:“花依怒是我抓的,除了花依怒之外,袁虹也在我手上。”她转身望着严灼心狠心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该有外人知道,严兄,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为了报仇爹等了二十年不容有失,如果我手里没有足够的筹码,爹就会杀了你。” 她如水的目光那样清澈,从她的眼眶中看不到一点瑕疵,她还是那样直来直去不加掩饰。这么说来都是自己的错,严灼心满腹的苦水无处诉说。安静片刻,严灼心轻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程庄主想要报仇无可厚非,大可光明磊落和洛树云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最终报不了仇,也不失为一条堂堂正正的好汉,这个道理就连辛捷楚都能明白,程庄主一代大侠怎么就不明白呢?” 此时此刻,程少依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心一痛喝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如果你经历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就不会说这种话,如果你的性命是用你亲生母亲的性命换来的你就不会说这种话,如果你有家不能回,只能远远躲在这大漠当中饱受黄沙之苦你就不会说这种话。”程少依字字铿锵有力,严灼心听后一震,这三条理由莫说三条放在一起,其中任何一条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也难以接受。程少依含泪道:“你以为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吗?嘴里说着仁义道德,做的却是龌龊下作之事,爹爹当年行侠仗义为武林主持公道,洛河图害人不浅,爹爹不过是想将其毁之以安天下,结果换来灭门之祸,洛树云带人杀进泰仁山庄之时可有一人为程家说过一句公道话?世上若有天理公道,程家何至于连中原也呆不下去只能被逼远走西域?那些人若不是利禄熏心,何至于从中原一路跟你来到采石城?那些人若遵守武林规矩,洛树云就不会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一做就是二十年,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想拿回程家失去的一切,这有什么错?” 江湖无道义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世上有谁能比天玄阁阁主看得更清楚?严灼心心里一阵凉意问道:“那天下镖局呢?天下镖局那几十条人命难道不是无辜的?” 程少依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大喝道:“白念生咎由自取,他明知让他护送的东西是洛河图,他明知洛河图的出现会挑起事端,他依然接下这趟镖,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难道严兄你会不知道吗?”程少依忍了忍道:“白念生心存侥幸,他无非是想,如果能把洛河图平安送到洛英山庄,天下镖局的名声将更显赫,日后找他办事的人就更多,天下镖局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银子,是他自己先坏了天下镖局的规矩,一切后果只能他自己承担。” 谁说不是?这套说辞和当初他与白念生说的一模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和洛河图扯上关系的人,谁都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一言以蔽之,既然不是无辜的,活也好死也罢,一切后果只能自负。 程少依消消气走开了,她边走边道:“严兄如约而至,我可以不再追究天下镖局的责任,可以放了袁虹,也可以放了花依怒,只不过严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严灼心喃喃道:“就算我答应替你们保守秘密,你以为世上就没有人怀疑你们了吗?你以为洛树云就相信你们真的会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你以为这件事就能一直瞒下去?”严灼心呵呵一声笑道:“阴谋就是阴谋,这世上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严灼心不知道的?身为天玄阁阁主,不用你说,我自当守天玄阁的规矩,为你们保守秘密,可叹的是这个世上还能被称为侠者的之人实在不多,程庄主此举无异于自损名讳,就算报了仇,日后让江湖上的人又该如何看他?” 程少依感慨道:“爹的名声早就随那场大火烟消云散,倘若不是洛河图重现江湖,试问武林当中有谁还会记得泰仁山庄程家。”她忍了忍毅然决然道:“严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发展到今天,我程家已然没有退路,杀母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程少依愧对家母在天之灵。”早知劝她无济于事,自己在这里振振有词,倒显得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严灼心苦笑一声。程少依转头看了严灼心一眼道:“严兄,你我相识一场,多谢你对我的信任,你的好意我先领了,至于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那就免了吧。”她说完转身走回来,一拱手苦笑道:“严兄号称尽知天下事,劫走洛河图是我计划很久的事,这么隐秘的事你也能查到,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严灼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整件事程姑娘设计得固然精巧,但也不是天衣无缝。” 程少依挑了他一眼问道:“严兄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程少依想听,不妨和她说说,只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心里才会畅快些。严灼心苦笑道:“细说起来,程姑娘暴露出来的破绽不止一处,在下当你是朋友,对姑娘身上的疑点一直视若罔闻,这就正中了姑娘下怀,程姑娘心细如发,你知道洛河图重现江湖一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你把事情闹得尽人皆知,江湖上各门各派之人正在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偏偏洛河图被人给劫了,这岂不是扫了大伙的兴,程姑娘你这一盆冷水浇下去,可想而知那些想得到洛河图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当然,你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结束,谁让我爱多管闲事呢,要不然姑娘你也不会把事情扯到我身上。” 程少依叹道:“连累了严兄真是不好意思。”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程姑娘说这种话,反倒是在下不好意。”严灼心道:“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程庄主对二十年前发生的事都能既往不咎,三年前大鹏王把妹妹嫁给你大哥,那时候我就知道程庄主迟早要找洛盟主的麻烦。” 程少依一听解释道:“我想严兄一定是误会了,大哥和嫂子她们是两情相悦。” 严灼心看了她一眼道:“两情相悦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你是这样想的,你能保证程庄主是这样想的,你能保证大鹏王也是这样想的?”洛河图的诱惑力程少依亲眼所见,严灼心这一说,她不敢往下想,心里七上八下的。严灼心见她脸色越变越难看,一笑安慰道:“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事实是怎么样的你比我更清楚。”程少依当然希望事情不像严灼心说的那样,她相信程少度和蓝月是真心相爱的,脸色又露出笑容。时而愁上心头,一转眼并又喜上眉梢,这样女子的心都是善良的,她只是年轻气盛罢了。严灼心想到洛诗禾,其实洛诗禾也一样,她涉世不深,年少得名骄纵隆宠惯了,凡事想和别人争强好胜在情理之中,说起来似乎是自己对她太多苛求。想到这,严灼心回过神来道:“我以为没有人在泰仁山庄那场大火中生还,况且花依怒一直在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她几次三番让我帮她,可你知道,我不想她成为武林公敌,别的事我可以应允,但我却绝不会帮她查洛河图的下落,三年前那桩婚事轰动西域,能做大鹏王妹夫的人,就算不是英雄豪杰,必有过人之处,身为天玄阁阁主,要是连新郎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所以我派人查了白驼宫的底细,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怀疑有人从那场大火中逃生,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已经被许多人遗忘,但不是毫无踪迹迹可寻,细查之下我发现有三个人侥幸逃生,分别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之后发生什么事就不用再细说,程少依比他更清楚,严灼心停下来看着她。泰仁山庄惨遭灭门之时程少依才刚出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感受不到那种切肤之痛,可从她脸色依然能看到悲伤。严灼心一声轻叹轻声道:“让我起疑的恰恰是程姑娘你。” 程少依疑惑不解问道:“我?” 严灼心点点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程庄主以洛河图为聘礼派人到洛英山庄提亲,在别人看来的确有和洛盟主重归于好之意,一桩婚事化解一段深仇,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我派人查证的结果,除了程少依这个名字以外,程姑娘的身世却是白纸一张,就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他忍住片刻道:“程庄主为自己的儿子提亲自然是好事一桩,要是程少依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严灼心一笑道:“要是那样的话,程庄主的用心不是一目了然。”严灼心接着道:“这件事我只和辛捷楚一个人说过,江湖中人不明情由,自然只能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程少依微笑道:“老实说,这不算什么高明的计策,程少依是男是女派人细细一查就知道,不过,洛树云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洛河图上,他们想要的只有洛河图,根本不会管别的什么,就算程少依是个像严兄一样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洛树云也不会把洛诗禾嫁到白驼宫来,他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何止于此,就算洛树云知道程少依是个女人,他依旧会装聋作哑答应这门亲事,先把洛河图弄到手再作打算。严灼心道:“这就是程姑娘的高明之处,姑娘行事大大咧咧,有时候刁蛮任性,有时候冲动义气,别人一看都以为你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富家小姐,其实步步都在你的算计当中,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严灼心叹息不已道:“出现在黑水客栈的人都不是什么巧合,别人不例外,程姑娘你也不例外,其实一开始我就怀疑过你。” 程少依皱起眉头温柔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你?” 严灼心小声道:“或许这就是缘分,江湖险恶,姑娘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把你一个人丢下怎能让人安心。”这几句倒是肺腑之言,程少依十分受用,心里感到一丝温暖。严灼心道:“我以为你和别人一样,只不过想借我之手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直到骆驼客栈那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程少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严灼心问道:“你还记得那块马蹄铁吗?”程少依点点头。严灼心道:“虽然我和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可我深知姑娘为人庄重,当天晚上姑娘来到我房中第二天一早才离开,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姑娘名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严灼心停了停道:“第二天一早,听说那个西域人被人杀了,好端端一个人,别人没有理由要杀他,从见到他的尸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被人灭口的,他是被我害死的,至于为什么会被人灭口,我想是因为那块马蹄铁上的几个字。”严灼心向前走了几步道:“白羊城白胡子,这几个字想必姑娘你还记得,知道这几个字的除了我只有四个人,徐妙笔连只鸡都不敢杀,别说杀人,老马、三娘退出江湖多年,我相信不是她们所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人是程姑娘你杀的。”严灼心转头看着她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晚姑娘一直呆在我房间中,你是想告诉我,你有不在场的证人,那个证人就是我。” 程少依走上来道:“没错,人的确是我杀的。” 一条无辜的人命,严灼心一咬牙痛心不已道:“虽然对你起疑,但那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我知道盯着我的眼睛有很多双,我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那个西域人或许因此才被人所杀,这也是一种解释,关键的证据是那块马蹄铁,所以我要抢在所有人前面赶到白羊城找到白胡子,可惜还是被人抢先一步,我当然希望杀人凶手是煞宁儿,所以我找到煞宁儿,可她根本没有去过白羊城,那白胡子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他?”严灼心道:“白羊城只有白胡子一个铁匠,往来西域的人那么多,每天从他手里卖出去的马蹄铁肯定不会少,而劫走洛河图那些人不远千里从关外到河西做案,一定需要大批马蹄铁,只要见到那块马铁,他一定记得是什么人从他手里订购的,换言之,见不到那块马铁,他怎么确定买家是谁?如果别人想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一定会把白胡子供起来,恨不得他长命百岁,只有不想让人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杀白胡子灭口,程姑娘,我说的对吧?”程少依不作声,严灼心道:“知道我手里有那块马蹄铁,知道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又不想让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急于杀人灭口,细数之下这样的人能有几个?白胡子是蓝月杀的我猜的没错吧?”严灼心看着她。 程少依道:“是,是我让嫂子去杀白胡子的,当时事情还没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我更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洛河图是我派人劫走的。” 她倒是敢作敢当,当然,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任何事。严灼心道:“是啊,姑娘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要不然,以大鹏王的行事风格,天下镖局早就被夷为平地。”他解释道:“洛河图重现江湖只是一颗火星,半道上被人劫走看似给那些严阵以待的人泼了盆凉水,实则火上浇油,引得所有想得到它的人都来争夺,世间拖得越久,死的人就会越多,那些人的火气就越大,程家这时候再把洛河图交给洛树云,那些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河图落到洛英山庄手中之人怎会甘心?加之江湖中人对洛树云武林盟主之位早就不满,这场争斗恐怕不能幸免,程姑娘无疑是给洛英山庄和当年那些见死不救之人准备了一个火坑,不管是谁,这些人一定会争先恐后的跳进去,程家就可以这样不知不觉报了当年灭门之仇。” 程少依道:“严兄果然聪明,这些人我恨不得一个个亲手杀了他们,让他们争来争去自相残杀已经算便宜他们的。” 如此手段,谁敢说程少依不聪明。严灼心接着道:“当初程姑娘、易兄和雅娜被十二生肖帮追杀误入兔王谷,程姑娘的坐骑却把龙王吓得望风而逃,不是那匹白马有多吓人,而是白马的主人龙王实在得罪不起,鱼肠曾查到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十二生肖帮去劫洛河图,龙王贪财不假,不过他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他知道沾了洛河图十二生肖帮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婉言拒绝,他明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为什么不愿开口呢?他同样知道只要他不开口,别人就得求着他,反之他一开口,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是打错了算盘,风灵镇上江湖中人为了争夺龙王拼得你死我活,程姑娘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亲手杀了他。”回想起风灵镇上的事惊心动魄,严灼心道:“姑娘杀了龙王难免让别人怀疑你在杀人灭口,其中对你怀疑最深的是十二生肖帮,我一直觉得奇怪,是什么人要杀马王,为什么事到临头又决定放他一马,现在看来都是姑娘所为,一定是马王无意间了发现姑娘的秘密,你没有对他下手,是因为他对你照顾有佳,你念他一份情。”要是让马王知道真相,不免让人心寒,事情都已经过去,不提也罢。严灼心道:“至于是什么人劫了天下镖局的镖?”严灼心一笑道:“我想,没有人会料到,在落雁峡劫走洛河图的人其实是沙漠飞狐那伙人。” 程少依一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严灼心道:“直觉。”他顿了顿道:“龙王不敢去劫天下镖局的镖,所以姑娘就找了红狐狸,红狐狸要想在大漠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得不讨好大鹏王,要是姑娘开价不菲,加之蓝月亲自上门相求,这岂不是天上掉下个为大鹏王效力的机会?红狐狸是聪明人,他知道做这件事风险不小,他必须为自己找条后路,他先派人散布谣言,说沙漠之狐要血洗五里镇,之后让姑娘到五里镇等他,他将劫来的洛河图交到姑娘手上,顺便血洗五里镇,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严灼心“哎”一声道:“可惜红狐狸高兴的太早,易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得知沙漠飞狐将要血洗五里镇,早就在五里镇等他,刚巧鱼肠追查袭击天下镖局那伙人的下落也赶得到五里镇,红狐狸再狡猾又怎么能逃出他们两人之手?红狐狸被鱼肠所杀,沙漠飞狐被人剿灭,这正好帮了程姑娘的你大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程少依道:“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严兄你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严灼心悲从心生道:“如果不是鱼肠,我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他告诉我,伏击天下镖局的人出关之后并消失得无隐无踪,恰好沙漠飞狐出现在离关外不远的五里镇,我相信这不是巧合。”一件看似简单的事环环相扣,最后变得夺人性命,严灼心恨恨不已道:“程姑娘整个计划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这趟采石城之行,我几乎不敢相信整件事情都是有预谋的,就连老天爷也在帮你,似乎一切都在顺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 程少依喝道:“这世上的事情,一般靠天意,一半靠谋划,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洛树云为人歹毒,连老天也在帮我们程家,那就怪不得我程家心狠手辣。”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就像程少依所说的那样,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曲折离奇,离不开程家人的精心谋划,更离不开天意。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种话听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严灼心心中却一阵凉意,今日他所见的一切难道不是天意所致?天玄阁可以为江湖上的人保守任何秘密,可所有的秘密都像一颗火苗,纸里包不住火,所有的阴谋都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所有的公道都有昭昭之日。 严灼心暗自发笑,他穷尽心思探听别人的秘密,得到的是一个江湖无道义的结果。他困在天玄阁当中,也困在所有秘密当中。江湖浪子,这四个字看似一种洒脱的情怀,其中恐怕不免有几分对世事的无可奈何和冷眼旁观,甚至于冷嘲热讽。难道这不是一种逃避?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然而,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难道接下来的二十年他还要困在这些秘密当中?严灼心情绪有些失控,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这个身份让他沾沾自喜多少年,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 该让他知道的,不该让他的知道,桩桩件件严灼心都知道,这样一来也好,她们之间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程少依认真的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话是严兄你自己说的,我程家人要找洛树云报仇没人阻止得了,谁敢阻拦就是和我程少依过不去。”她凶巴巴说着挑了严灼心一眼道:“严兄,说到底这是程洛两家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要是从中作梗坏了我程家的大事,你我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分明是她把自己牵扯进这件事情当中,如今怎么又说事情与他无关?严灼心遗憾的看着她道:“程姑娘......” 他刚一开口,程少依手一伸,从袖子中滑出一把匕首指着严灼心咬牙道:“严兄,不管怎么说你我朋友一场,今天晚上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没有办法和爹交待,我只能亲手一刀杀了你,等我程家的大仇得报,我再以死向你赔罪。”她说着,泪水在眼角打转。 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转眼就非得刀剑相向不可?严灼心心里一阵刺痛急道:“程姑娘,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出了这道门,今天晚上你我之间说过的话我绝不会向第二个人说起。” 程少依喝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我们程家因为信任别人付出的代价还小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江湖上都传遍了,听说洛树云要把女儿嫁给你,你都要做洛英山庄的女婿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怪不得她要散布那些谣言,原来她担心江湖上的传言是真的,怕严灼心不会到采石城来。有些事严灼心百口莫辩,他忍痛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程少依哽咽着,泪水落下来,她不忍心杀严灼心,并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严灼心大吓扑上去道:“程姑娘,你别做傻事。” 程少依往后退几步道:“你别过来......” 严灼心停住脚步道:“好,你先把刀放下,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程少依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我?” 严灼心绝不是信口雌黄,他点点头道:“我决不食言。” 程少依道:“那好,我要你明日当着所有武林人士的面告诉他们,洛河图是你找到的,是你亲手送到白驼宫交个爹的。” 严灼心一听愣住了,如果答应程少依的要求,不是让他撒谎吗?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样简单的。要是按程少依说的做,天玄阁无疑就和白驼宫站在一起,不仅不符合天玄阁的规矩,日后反而还会然程不归抓住辫子不放,贻害无穷。只是,他答应的事决不能食言,现在再反悔不是自食其言?何况程少依刀架在脖子上不肯松口,程少依性格刚烈,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一点会做出傻事来,到那时追悔莫及。 程少依果然是严灼心知音,知道拿自己来要挟严灼心最管用,她这一出让严灼心进退两难。左右为难之际,程少依道:“严兄你是骗我的是不是?”她一用力,喉咙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严灼心惊出一身冷汗高声喝道:“我答应你。”程少依泪珠一滴滴往下落,严灼心道:“我答应你,你把刀放下。” 程少依一松手,匕首从手中滑落下来。严灼心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两人面对面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对方不动,纵使有千言万语就在这说与不说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少依擦擦泪水低着头迈开脚步轻声道:“跟我来吧。” 出门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往地牢方向走去。一路上她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程少依答应放花依怒、袁虹二人走,她想先让严灼心见见花依怒,也好让他放心。老实说,程少依知道花依怒在严灼心心里的分量,她将花依怒抓来用作要挟严灼心的筹码不假,但她绝不会伤害花依怒,因为她知道伤害花依怒就是伤害严灼心。当然,她更清楚手里没有点筹码程不归不会相信严灼心,花依怒不算一点用处没有,有花依怒在手里,程不归这一关就能蒙混过去。 答应过的事严灼心绝不会反悔,认真说起来,今日洛河图回到程不归手中,明日他还要想办法把洛河图弄到手去和煞宁儿换解药救阿彩,说来说去,这事他都躲不过去,不在乎多掺和点事。让他发愁的是花依怒,等见到她该和她怎么说?花依怒的性格他太清楚,这些年他说的话花依怒什么时候听过?不管和他说什么花依怒都不会听的。 洛河图宴 花落谁家 隔日清晨,太阳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各路豪杰早已迫不及待。前一夜的风波似乎没有打消众人江湖人士的兴致,哪怕得知洛河图已经回到程不归手中。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程不归是厉害不假,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时过境迁,泰仁山庄早就沦为昨日黄花,日后江湖上谁说了算还不一定,何况洛河图也不是他程家的,凭什么就要听他程家一家之言?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暗夺不成可以明抢,明抢不成看上一眼总不过分吧?西域之行困难重重,冒着严寒及一路上的厮杀,千里迢迢有命来到采石城的人都是英雄好汉,要是连看上一眼也不成,那就顾不上黄金城大鹏王什么的。 说的也是,江湖中人杀人放火快意恩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那么多江湖规矩可守。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想要的女人弄不到手,那在江湖上混还有什么意思?白驼宫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才是活在世上的恶鬼,程不归的请帖都已经收到,闯一闯白驼宫又何妨? 正午之前,阳光照在白驼宫辉煌的宫墙上,深冬时节风冷依旧刺骨。今日非同往日,采石城上下一片紧张,白衣武士把守各处要道,巡逻间隔不断,快马来回穿梭,所有信息汇聚于白驼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按理说程不归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用不着这样战战兢兢。有道是有备无患总不是什么坏事,采石城鱼龙混杂,程不归做出这番姿态,在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同时,顺便也让江湖中人瞧瞧白驼宫的实力,免得江湖上的人把泰仁山庄程家给忘了。 西域道上哪天不是打打杀杀,对于居住在采石城的人而言,此情此景早就见怪不怪,虽说气氛紧张,一切却在井然有序中进行。至于身在采石城的江湖豪杰,谁心里都清楚,程不归不过是装模作样摆摆样子给他们看罢了,真想把这么多江湖上的高手一网打尽,只怕程家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如此一来,一众江湖中人反倒众志成城,正午之前拿着程不归的请帖纷纷赶往白驼宫赴宴。 程不归在白驼宫宴请天下豪杰,消息不胫而走。梁肖月如期来到白驼宫门口,身为洛树云的大弟子,白驼宫这场宴会他没有理由不进去瞧个清楚,要不然洛树云让他护送杨家马场的商队到西域来干什么?可又苦于没有收到程不归的请帖,他心里清楚,没有请帖白驼宫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当然,这场宴会是不是场鸿门宴眼下谁都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今日免不了有一番是非。再者说,程不归和洛树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是洛树云的徒弟,要他去见程不归,如果把性命丢在白驼宫,那可大大的不值当,原本他才懒得去惹一身是非。 梁肖月也有他自己的无奈,且不说李香书手段毒辣,要是让洛树云知道他背着洛英山庄为李香书和杨关山做事,仅欺师灭祖一条他就该死无葬身之地。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李香书这条贼船他已经上了,性命攸关,眼下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李香书为嫁祸严灼心把事情坐实得罪了程少依不说,这么多年精心伪装暴露无遗,如今再到采石城来,他只好躲躲藏藏。加之前夜的谋划再次搁浅,他并投鼠忌器,强龙不压地头蛇,采石城是程不归的地盘,他行事就更加小心谨慎。至于杨关山,他自诩从不过问江湖中事,别人信以为真,江湖上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插手,再有,来到采石城以后他藏在哪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两位爷都不便出面,又不想如此轻易错过洛河图的任何消息,那就只能让梁肖月出面做他们的眼睛。进白驼宫固然是在冒险,总比不听李香书的话风险要小点,梁肖月视财如命,他不会和银子过不去,高风险高回报,只要有银子可拿,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要是硬闯,先不说程不归,把守白驼宫大门的刀斧手就会要他好看,况且梁肖月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正发愁时,一阵清风吹过,一条白影随风而逝不留一点痕迹。一股熟悉的味道跃上心头,梁肖月心头一惊,不敢多停留,追着影子远去的方向拔腿就跑。 追出采石城就不见了那人踪影,梁肖月做贼心虚,他气喘吁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来人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就怕自己干的好事被那人看到,要是那样的话,那人引他前来并是一个陷阱。就算是陷阱他也一脚踩了进来,眼下想跑怕是晚了。梁肖月追悔莫及,都怪自己没有多留个心眼,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这时,“哈哈”一声大笑从身后传来,梁肖月吓出一身冷汗,他咬牙定了定神慢悠悠转身望去,白无常站在背后的沙丘上,身旁数个持剑的落英山庄弟子。众落英山庄弟子见到他,提剑拱手道:“大师兄。” 梁肖月成了惊弓之鸟,这声“大师兄”也把他吓了一跳。白无常见他心不在焉,呵呵一声道:“姓梁的小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梁肖月一愣忙答道:“晚辈岂敢。” 白无常打量他一番慢吞吞道:“谅你也不敢。” 梁肖月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道:“那是那是,在白前辈面前,晚辈哪敢有所隐瞒。”此言白无常十分受用,脸上露出笑意。梁肖月松口气拱手问道:“白前辈,你怎么到采石城来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白无常边走边哈哈大笑道:“洛河图要是落到旁人手中,那落英山庄的面子还往哪搁?是你师父让我来的。” 只要不是为了取自己性命,管他来做什么。梁肖月笑脸相迎吹捧道:“有白前辈在,谁不要命了敢和我洛英山庄来争洛河图。” 白无常一听不悦,停下脚步瞟了他一眼“哼”一声狠狠道:“不是你们师兄弟办事不利,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还让你们师兄弟护送杨场主到关外来,洛盟主已经够便宜你们的了,要是换了我,办事不利者只有死路一条。” 这番言辞,梁肖月又紧张起来拱手道:“晚辈无能,望前辈多多提携。” 白无常一挥手道:“也罢,看在你们千里护送杨场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这件事到此为止。”白无常转身看着他问道:“这趟跟着杨场主出关,你们一定捞到不少好处吧?”梁肖月低头不答,白无常不再追问走开又问道:“杨场主怎么样了?” 显然此言话中有话,白无常和杨关山固然是故交,相互关心不足为奇,另一层意思,白无常是想问问杨关山这个时候到采石城来是不是另有它图。梁肖月为人奸猾,白无常话里有话他能听不出来?却故作不知恨恨道:“晚辈正要禀告前辈,杨场主的货让人给劫了。” 白无常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梁肖月跟上去道:“道上的传闻前辈没有听说吗?听说是严灼心干的。” 最近道上的传闻五花八门,梁肖月不说别人偏偏说严灼心,白无常知道他是在耍滑头,却没有拆穿他,转身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师弟呢?”被这么一问,梁肖月心跳加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无常逼上来喝道:“是不是你把他给杀了?” 梁肖月大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晚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那欺师灭祖的事,白前辈明察。” 白无常冷笑一声在他身旁徘徊着道:“姓梁的小子,你能哄你师父开心,可你骗不了我,你们师兄弟三人是什么货色我最清楚,我行走江湖少说也有二十年,你想在我面前耍滑头,还太嫩了点。”他停了停接着道:“宋青时常在你师父身边,深得你师父的信任,你师父的武艺他没有学到多少,倒是你师父的狠辣无情他有过之无不及,只要给足了价钱,他连你师父都敢杀,至于你……”白无常盯着他道:“姓梁的小子,你的胆子的确不如宋青,让你杀你师父,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可你这个人贪得无厌,这次护送杨家马场的商队出关,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难道你就不想独吞那笔报酬?西域漫漫长路,杀个人什么的,这种事你还是做得出来的。”整个人都被白无常看得一清二楚,梁肖月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弹动不动。白无常从他身边慢慢走开再道:“陈道安狠毒不及宋青,贪婪不及你,愣头愣脑不会讨你师父欢心,可真要是到危难关头,你们师兄弟三人能为你师父挺身而出的,只有他一人。”说道着,白无常一伸手,从一个洛英山庄弟子手中拔出寒剑,不等梁肖月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将铁剑搭在梁肖月肩上,大喝道:“说,陈道安是不是被你给杀了。” 梁肖月哭丧着脸道:“晚辈说的句句属实,我真的没有杀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梁肖月欲哭无泪解释道:“我哪知道他去哪了?那天早上醒来,他就不见了,白前辈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杨场主。”他见白无常面无表情,手里的铁剑丝毫没有想收回的样子,急道:“前辈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做了欺师灭祖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无耻之徒真是毫无敬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背着洛树云为李香书、杨关山做事,欺师灭祖已经是事实,当真不怕话一出口遭天谴不成。 白无常死死盯着他,他也盯着白无常。过了好一会,白无常呵呵一声笑一挥手,铁剑飞回剑鞘中,白无常转身背对他道:“今日的事就算是对你的警告,你最好多烧几炷香保佑你师弟平安无事,要不然小心你这颗脑袋。”梁肖月此时反倒是盼着陈道安平安无事,他同时更坚定效忠李香书的念头。白无常斜眼瞧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梁肖月忐忑的站起来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白无常哈哈一声问道:“洛河图有什么消息吗?” 梁肖月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三天前白无常就到了采石城,他一到采石城并抱着四个美女夜夜笙歌流连忘返,哪还有空闲管别的事,昨夜发生的事他自然无暇顾及。白无常道:“在程不归的地盘上,哪轮得到我来多管闲事?关外的美人风韵热情,人生在世为了什么?快活而已。”说完哈哈大笑。 梁肖月也跟着笑出来道:“白前辈真会享齐人之福。”这话白无常爱听,刚才的刀光剑影赫然烟消云散。梁肖月愁眉苦脸抱手道:“听说洛河图已经回到程不归手中,今日程不归在白驼宫设宴宴请江湖中人,此刻宴会只怕已经开始了,晚辈本想混进去探探虚实,无奈白驼宫戒备森严,没有程不归的请帖晚辈束手无策,白前辈既然来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白无常笑道:“让他们先去闹吧,等他们闹够了,就是咋们出手的时候,咋们不如去找几个小妞喝喝酒乐呵乐呵。”白无常大笑着迈开脚步兴致勃勃往前走,梁肖月霉气全消,高高兴兴跟上去,一众洛英山庄之人又折回采石城。 白驼宫午宴如期举行,在此之前,各路英豪纷纷前来。但见桌上山珍佳味,美酒稀肴;酒是十八年的陈酿女儿红、菜是山药牡丹菊花芍药、下酒的是羔羊乳猪飞禽走兽;又见盛酒的酒具是邢窑白瓷天下无贵贱而通之,酒杯乃汝窑青瓷雨过天青云**,桌子凳子都用大理石精心打磨而成,摆在桌上的碟子清一色景德镇名窑,小到一双筷子也别具匠心,处处显示出白驼宫的富有显赫,同时显示出程不归对这场宴会的重视。 今日白驼宫高朋满座,左边是铁枪会阴司一伙,右边是黄河帮楚天错及手下,之后才轮到其他江湖中人。辛捷楚、云鬼、燕十七等人坐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大伙满当当坐了一桌。正前方主桌面前空无一人,除了鱼肠、李香书等人以外,该来的人如约而至。在主人没有出来见面之前,众人异常乖张,尽管酒杯中盛满美酒,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响,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场面一片寂寥,叫人察觉出一番剑拔弩张的紧迫。 八个白衣武士夹道而来,一人高喝道:“程城主到。” 安静的场面的顿时被打破,众江湖人士纷纷站起来以视对主人的尊重。众人一同往门口望去,程不归大步走来,左右分别是程少度、蓝月、程少依,此外,严灼心、洛诗禾二人与之同行。二十年风雨历程,程不归的样貌变化不少,见他一副商人打扮,不像江湖上的豪杰,反倒像个有钱的老爷,他那一身英武之气未消散,因岁月沧桑变得容光焕发。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程不归大概就是如此。程少依在场众人早就见过,只是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她和白驼宫的关系。程少度、蓝月当然照过面,但从未像今日一般看得清楚,虎父无犬子大概就是如此。洛诗禾自是一脸的不情愿,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至于严灼心,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众人最气愤的就是他。 程不归一行人来到主桌前排成一行,程不归放眼望去,他这些老朋友这二十年变化也不小,除了心狠手更辣,似乎野心更膨胀,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程不归笑盈盈一抱手道:“有朋自远方来,程某万分高兴,看来诗中云西出阳关无故人也不见然,在场各位都是中原武林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有不少人是程某的故交好友,二十年了,能与各位相见,上天对程某还算不薄。”程不归转头看看左右之人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各位都认识,洛侄女是洛盟主的掌上明珠,不久将是程某的儿媳妇,各位也不陌生。”他看了程少依一眼道:“至于这位……”他忍住呵呵一声道:“我来给各位引荐,这位是程某的义女,小女要是给各位添了什么麻烦,在下替小女向各位赔罪,望各位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多多海涵。” 程不归话音刚落,程少依走上前一步一笑拱手道:“各位朋友,一路上多有得罪。”在场众人方才知道程不归从未放弃追查洛河图的下落,难怪当初程少依要杀了龙王。 接着,程不归转向程少度、蓝月道:“犬子少度,大鹏王的妹妹蓝月,各位都是见过的。”一一介绍完,程不归一摆手道:“各位远來是客,要是程某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包涵,各位,都请入座吧。”众人一听纷纷坐下来,程不归等人就此在主桌入座。众人刚坐下,就听程不归道:“该来的人都已经来齐了,还有两位朋友没有到,程某这就清她们出来与各位相见。”程不归一挥手,从外面走来四个武士,引着花依怒和袁虹一前一后走进来。 见到花依怒,花蕊轻声脱口而出道:“花姐姐……”此前程少依还说帮她们寻找花依怒的下落,原来花依怒的失踪就是白驼宫干的好事,花蕊气愤不已,站起来就要说话。花葵见状急忙拉住她,今日这种阵势,哪轮得到她们说话,只要花依怒平安无事,算账的事日后再说。 这口气楚天错就咽不下去,袁虹是黄河帮的下属,黄河帮找袁虹那么久,原来人在程不归手上,黄河帮和程不归一项井水不犯河水,程不归抓了黄河帮的人,在这么多江湖中人面前,他这是做给谁看呢?楚天错拉长脸阴森森道:“程兄,黄河帮的下属犯了什么事,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这个帮主来处置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不归解释道:“楚兄别误会,这位袁少侠负了伤正好被程某的人撞见,程某带他回来养伤,着实没有得罪楚兄的意思。”说着,花依怒、袁虹已经来到跟前,程不归一摆手道:“花姑娘、袁少侠,二位请坐。” 哪有下属坐在主人身边的道理,那还要楚天错这个帮主做什么?袁虹不想节外生枝,主动退到楚天错身边。花依怒走到严灼心身边坐下来,她目光当中充满怒火,既是对严灼心出尔反尔的失望,也有对程少依仇人相见的怀恨在心,同时她还察觉严灼心和程少依之间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加之见到辛捷楚心里那种苦涩,她故意坐到严灼心身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她就是想让程少依和辛捷楚看到严灼心和她坐在一起,让她们尝到苦涩的滋味。谁知她做得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没有让别人痛苦,反而叫自己倍感煎熬。 花依怒一项感情用事,简单的事情到了她那里就会变得复杂,久而久之她往往左右难以自圆其说,到头来害苦了自己不说,让关心她的人跟着她伤心难过。花依怒是个很重情感的人,从一而终是她做人的标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不管付出多少她绝不会回头。她对严灼心的感情如此,对日月宫的牵绊亦是如此。她陷入一个怪圈,兜兜转转总是回到原点,越是这样,她失去的就会越多。是她不甘心吗?或许不是,用另种解释可以清楚的说明她所有的坚持。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守梦人,她坚持的以为一个人应该对一份感情认真负责,哪怕伤痕累累的是她;她坚定信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因是月宫如给了她一条命。可惜江湖无情,她认为对的这些事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对,没有人能理解她,包括严灼心。可她身上那种从一而终的勇气却是这片江湖最欠缺的品质,奈何人人都在忽略这种品质,初衷一词已是风雨飘摇。 前夜严灼心与她见面并不愉快,二人大吵一架惶惶而终。她和严灼心之间的感情不也是陷入一个怪圈当中吗?她们之间见面不会有多少嘘寒问暖,总会因一场争吵而结束。奇怪的是这场漫长的拉锯没有冲淡她们之间的感情,看似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在危难关头就会想到对方,那种信任高于生死之上,只因她们都知道,她们的生死荣辱从她们相识那一刻起就联系在一起。 的确,严灼心没有她坚定,在花依怒面前他应该感到惭愧。虽说严灼心崇拜英雄,可他做了个江湖浪子,花心就罢,有时候还难免游手好闲,怪不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在花依怒眼里他又算什么呢?是花依怒离他越来越远,还是他离花依怒越来越远?正义是什么?邪恶是什么?恩是什么?怨是什么?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 群贤毕至,程不归站起来端起酒杯道:“今日程某在此设宴,一者与各位江湖上的英雄共聚朋友之谊,二来庆祝洛河图失而复得,这三者……”程不归哈哈大笑一声看了洛诗禾一眼道:“这第三嘛,想必各位都知道,程某诚心与洛盟主修好,如今洛河图已经回到程某手中,程某必定派得力之人送往洛英山庄,成全犬子与洛侄女的婚事,到时候免不了还要劳烦各位来喝杯喜酒。”这么说洛河图真的已经回到白驼宫,众人一阵一轮之声,他们可不管程不归的儿子娶了谁,就算娶了个七仙女他们也没有兴趣,众人感兴趣的只有洛河图。程不归一举杯道:“略备薄酒不成敬意,程某先敬各位一杯。”话是说出去了,谁知在场众人无动于衷。程不归颇为尴尬问道:“怎么?各位……” 话没说完,云鬼哈哈大笑打断他的话站起来道:“程庄主,你还没有瞧出来吧?想必是你这里的酒水不合在场诸位朋友的胃口。” 程不归大笑一声道:“云大侠真会说笑,白驼宫好酒有的是,要是这十八年的陈酿女儿红不合各位朋友的胃口,在下这就让人换别的酒来。” 燕十七端起酒杯站起来道:“程庄主,别说是十八年的女儿红,你换了一百八十年的女儿红,只怕也难以满足在场各位朋友的胃口呀!”他一举杯笑道:“程庄主如此热情款待我等,哪怕是一杯水,在下也是要喝的,燕某敬程庄主。”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同桌的云鬼等人见状,纷纷举杯将酒饮下。 燕十七等人已经喝了,在场众江湖人士不好驳了程不归的面子,阴司站起来笑道:“程兄多虑了,哪是这酒不合我等的胃口,只是我等冒昧前来多有搅扰,要程兄如此破费,我等实在居心不安呀。”说着,举杯道:“既然程兄如此盛情,我等却之不恭。”阴司举杯畅饮,在场江湖中人这才把酒饮下。 一杯饮罢,程不归满上第二杯道:“这第二杯酒,在下要敬阴兄。”阴司一愣,当年攻打泰仁山庄,铁枪会是有份的,程不归这是什么意思?阴司心中七上八下。程不归道:“在下与阴兄是多年的旧识,想当年也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时过境迁,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在下远居关外,实在不知阴世侄与洛侄女已有婚约,是在下大意,还望阴兄不要怪程某横刀夺爱。”阴司一听长叹一声,阴狮已死,说这些有什么用。程不归叹息道:“阴世侄英年早逝,程某痛惜不已,倘若阴世侄尚在人世,程某愿意将爱女嫁与他为妻……”程不归停了下来,忍了忍道:“也罢,在下与阴兄之情谊,全在这杯酒里。” 虚情也好,假意也罢,程不归说到阴司的痛处去,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尽管看二人的表演。严灼心暗自苦笑,自己见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身处这样一个江湖,他能如何?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饮罢,但愿今天醉个昏天黑地,全当听到的都是醉话。 刚放下酒杯,只听辛捷楚道:“程庄主是江湖上的英雄前辈,你的武功人品我想在场各位只怕没有一人能及,况且泰仁山庄、洛英山庄本就是世交,程庄主的爱子要是娶了洛盟主的千金,这桩婚事自然门当户对,不过程庄主,这位洛大小姐在中原武林当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少英雄豪杰都为她的美貌所倾倒,我想那位不曾谋面的程家公子程少依一定是风流倜傥,程庄主远居关外,大家到采石城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何不请他出来见见,好让大伙瞧瞧程家二公子的风采。” 辛捷楚此言无非是试探程不归之意,严灼心悔不该当初和她说那么多。但辛捷楚想的也太简单了,整件事既然是程不归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又怎么会不事先想好对策呢?严灼心轻轻放下酒杯偷偷看了程少依一眼。程少依正好抬头望向他,两人目光相对,程少依冲他轻轻一笑,心虚的反倒变成严灼心。 在场江湖中人对是谁程少依也没多大兴趣,只是辛捷楚的话不能不答,免得惹人怀疑。程不归微笑着抱手道:“真是对不住各位,本该让犬子来拜见各位英雄,犬子眼下在大鹏王身边闭关修炼,还望各位见谅。” 辛捷楚不过因严灼心当初的话疑惑罢了,毕竟天玄阁阁主不是她,如果严灼心事事都对她说,她反而觉得没意思。程不归这样一答,事情并不了了之,至于旁人,他们本就心不在焉,程不归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瘦条使单刀的青衣汉子重重一掌拍在石桌上猛的站起来喝道:“程庄主,酒也喝了,旧也叙了,是不是该谈谈谈正事?”此言一出,不温不火的场面骤然被打破,众人齐刷刷盯着程不归。 程不归扫视众人,安静片刻哈哈一声道:“各位朋友,有话不妨吃完饭再说。”说着,坐下来。 刚坐下,那人抓起桌上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拍着胸脯骂道:“谁有心思吃这顿饭?你当大伙都是酒囊饭袋不成?姓程的,实话告诉你,当年放火烧你泰仁山庄就有老子一份,想要报仇尽管冲老子来。” 只听“啪”一声响,蓝月一掌拍在酒桌上,桌上的酒杯飞了起来,蓝月顺势手一挥,酒杯径直朝那青衣汉子飞去。酒杯上一股强劲的内力势不可挡,杀气直逼那青衣汉子。那汉子大吓,抓起单刀横在胸前一挡,“当”一声响,酒杯没有丝毫破损,反倒是那汉子手里的单刀折成两截。此等厉害手段令人瞠目结舌,在场众江湖中人惊得“啊”一声纷纷站起来,但见酒杯中的酒洒了一地,那汉子惨叫一声血溅当场。 燕十七凑上来一瞧自言自语道:“鬼头刀薛青……”说着,回头看了同桌几人一眼。 那青衣汉子名叫薛青,因为刀法精湛,使的是一把单刀,素有鬼头刀的称号,在武林当中虽说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却也是威震武林的人物。蓝月仅凭一支小小的酒杯,一招之内便将他当场打死,如此威慑之力在场的江湖二流之辈无不退避三舍,免得落得同样的下场。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来,那鬼头刀是他自己找死。二十年前那件事,洛树云才是主谋,其余的人都不过虾兵蟹将罢了。虽说泰仁山庄早就不复存在,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在程不归眼中,薛青之流不过是别人的走狗,萤烛之光和日月争辉岂不是太不自量力?就算蓝月不出手,程不归也会出手教训他,要不然,白驼宫的面子往哪里割。 见众人脸色铁青,程不归叹息道:“这位薛兄二十年前与在下也算故交。”程不归看了洛诗禾一眼,见洛诗禾正惊叹于蓝月的武功修为,他并接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程洛两家马上就是姻亲,这位薛兄这种时候搬出二十年前的事,显然是不想看到我程洛两家的好事,那就是别怪程某不讲情面。”说到这里,两个武士上前来将尸体拖了出去,程不归换了一脸笑容摆手道:“各位都请坐,别让他坏了大伙的兴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兴致可言,众人半推半就坐了下来,楚天错冷笑一声站起来道:“杀得好,这种人就算程兄不杀,楚某的毒掌也绝饶不了他。”楚天错真会寻机说客气话,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未必就是这样想,只怕看到今日白驼宫越乱他反而越高兴。楚天错慢悠悠转过头来道:“程庄主能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足见英雄本色,以洛河图为聘礼求娶洛侄女,足见程庄主之诚意,程公子与洛侄女喜结连理,一桩婚事若能化解一段仇怨定能成就武林中一段佳话,楚某先在此恭贺程庄主。”接着并图穷匕首见,楚天错冲程不归一拱手道:“程庄主,楚某是先礼后兵,你也别怪楚某不给面子,虽说你已经退出江湖二十年,可江湖上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今日咋们是旧友相聚,不妨有话好说,依楚某看,用不着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程不归还没有开口,程少依并笑道:“楚帮主,看来你是存心不让大家好好吃饭呀。” 史文天哈哈大笑道:“此言差矣。”说着,站起来笑嘻嘻对在场众人道:“话说明白了,这顿酒喝起来才有滋味,大家说是不是?”史文天就爱凑热闹,他的话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应和,蓝月的震慑忽然间被众意冲散。史文天见众口一词,心中满是欢喜拱手道:“程庄主……”之后转向程少依摆手道:“还有这位严姑娘,在场诸位英雄都是这个意思,依我看还是说清楚为好。” 程少依最讨厌奸猾狡诈之人,要论嘴皮上的功夫,十个史文天未必是她的对手,只是程不归不想让她再说下去瞟了她一眼,她只好偃旗息鼓就此打住。程不归呵呵一笑客客气气的道:“既然是大家的意思,楚帮主、史兄,二位有什么话尽管说来,程某聆听教诲。”说完坐了下来。 此等出风头的大好机会史文天怎会错过,他笑着走了出来道:“程庄主为人光明磊落,岂是我等能比的,今日大伙因何聚在此地想必程庄主心知肚明,洛河图失而复得可喜可贺,可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在下以为,程庄主义薄云天,想必不会让大伙吃亏。” 什么义薄云天,什么光明磊落?泰仁山庄不就毁在这两句话上。自程不归以下,程家人面无表情你看我我看你,用这两句话换你全家人的性命,在场之人谁要是愿意,对他说上百遍千遍又何妨? 史文天的话程少依不以为然,她不顾程不归反对也走出来轻轻一笑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这话说的好,敢问史大侠,阁下见过洛河图长什么模样吗?” 史文天被问得无言以对并恼羞曾怒,换了副阴森的脸慢吞吞道:“史某自然没有见过洛河图,武林中人谁不知道,见过洛河图真容的只有程庄主和洛盟主两人而已,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程少依走到史文天身边道:“既然世上见过洛河图的只有洛盟主和爹两个人,这不就结了,如史大侠所言,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也就是说洛河图的归属是我程家和洛英山庄之间的事,与诸位何干?”史文天一听哑口无言,气得一甩长袖坐回原处去。 程少依转身往回走,洛诗禾心中暗喜,史文天一句见者有份让这些来争夺洛河图的人皆闭上嘴巴,日后看这些人还拿什么理由和洛英山庄一争高下。眼下看来,洛河图已经是手中之物,在场江湖上黑白两道之人的阴谋阳谋皆摆上了台面,就看程不归如何应对。此次关外之行让洛诗禾亲眼目睹程家势力与日俱增,今日若是在此拼个鱼死网破,日后岂不少了洛英山庄不少麻烦。 可惜的是在场这么多江湖中人,偏偏没有见到李香书的踪影,洛诗禾在人群中反复寻找,心情随之一点点的失落。也许李香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感情容易让人迷失自我,洛诗禾坚信李香书对她的感情可是真的,她能找到一万种理由说服自己。 花依怒心里全是不痛快,别人无话可说,她却是不吐不快。原本她与严灼心之间的事在这么多江湖中人面前不便说,但严灼心有负于她的感情不说,三番五次骗她,是可忍孰不可忍。花依怒咬牙站起来喝道:“严灼心,你说过会把洛河图给我,你出尔反尔不守信义,那就别怪我无情。”要是手中有把剑,花依怒真想一剑刺严灼心一个透明窟窿。她说着端起酒杯道:“程庄主,这几日多谢照顾,花依怒告辞了。”花依怒将酒杯里的酒饮尽,转身从酒桌前离开,刚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斜眼瞟了严灼心一眼狠狠道:“严灼心,咋们之间的帐出去再和你算。” 花依怒大步走出去,花葵四姐妹提起剑纷纷跟上。没走出大门,就听到程少依在身后道:“花姐姐,你就这么走了吗?” 花依怒停下脚步恨恨道:“怎么?你还想往我酒里下药?” 众江湖人士闻之神色大变,在场之人哪个不是玩弄阴谋的高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众人看来司空见惯,无论何时何地,自然不会轻信于人。大家都喝了白驼宫的酒,就怕程不归在酒中做了手脚,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防人之心不可无,程不归要想给大伙来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可再简单不过。 在这么多人面前,程家人不好强留花依怒。程不归再次阻止程少依的话对花依怒道:“花姑娘要走,程某绝不强留,姑娘请便。” 只听程少依调戏的在背后道:“花姐姐慢走。”花依怒一行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本指望花依怒为大伙带这个头把水搅浑,花依怒一走了之,愿望又一次落空,在场之人岂能甘心?要不然怎么说拜佛不如求己,想要实现愿望,到头来凡事还要靠自己。大伙好话说了一大堆,程家人装傻充愣巧舌如簧,当年义薄云天的程不归一样滑的像条泥鳅,说来说去就是不愿大伙染指洛河图。大家提着脑袋来到采石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武林中人性情本就刚烈,一来二去大伙的耐心差不多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众人越发显露出狼性本色。 楚天错轻咳几声右手捂着嘴道:“姑娘巧舌如簧楚某佩服,世上的事不外乎一个理字,姑娘所言赎楚某不敢苟同。” 程少依“哦”一声眉头一皱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楚帮主一项喜欢用毒掌和别人说话,没想到还知道这个理字,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一笑拱手道:“敢问楚帮主,晚辈哪里说的不对吗?” 楚天错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像程少依一般质问于他,仗势欺人惯了,自然不习惯别人质疑他,奈何今日遇到一个硬茬,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楚天错压着火气义正言辞道:“洛河图是武林至宝,关系到中原武林的兴衰,如今程庄主隐居关外家大业大早已不是武林中人,既然如此,程庄主就该交出洛河图,让洛河图重回武林,还江湖一片太平。”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在场的人听后连连叫好。 程少依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问道:“晚辈再问楚帮主,你要白驼宫交出洛河图,是还给武林呢?还是交给你楚帮主呢?”程少依辩得楚天粗无地自容,楚天粗握紧拳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杀气。程少依漫步到楚天粗身边环视众人一眼凑到楚天错跟前道:“若是交给楚帮主你,只怕在场各位都不太愿意。”程少依说完转身边走边道:“楚帮主说的没错,洛河图是中原武林的至宝,白驼宫没有理由据为己有,洛盟主是各位公推的武林盟主,爹将洛河图交给洛盟主就是把洛河图还给武林,这样做,我想各位不会有异议吧?”她说完,目光直勾勾盯着着在场众人,同时偷偷瞧了洛诗禾一眼。洛诗禾一言不发打量着众人,此时谁要是敢站出来挑事就是与洛英山庄过不去,洛英山庄有仇必报,日后必然会找机会老账新账一起算。 人往高处走,虽说在场有不少人对洛树云武林盟主之位颇有微词,欲有取而代之之意。话说回来,洛树云毕竟是武林中人公推的武林盟主,江湖上恪守武林规矩尊武林盟主号令的人不在少数,洛河图交到洛树云手中自然是情理当中的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讲不清楚,那就用拳头说话。人群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哼”一声一掌拍在桌上站起来喝道:“程庄主,当年你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咋们就把话说明白了吧,大伙都是为洛河图来的,你要是还想在关外过你息事宁人的太平日子,那就乖乖把洛河图交出来,要不然别怪大家出手硬夺。” 听完这话,除辛捷楚几人及铁枪会之人外,在场众人提起刀剑纷纷站起来虎视眈眈。程少度一指那汉子大喝道:“放肆,就凭你也配在大呼小叫,你当白驼宫是什么地方?”话音刚落,先是数十个白衣武士手持弯刀冲杀进来堵住大门,接着左右各冲出十余个弓箭手,手里的强弓硬弩拉满弦对准众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不了鱼死网破谁又怕了谁。一时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云鬼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哎,想好好吃端饭都不行。” 见形势紧张,史文天双手高高举起道:“大家听史某说一句。”说着,拱手对程不归道:“程庄主,还是那句话,咋们有话好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洛河图拿出来,至于洛盟主那里,我等回去以后自然会去和洛盟主说明,绝不会坏了程洛两家的婚事,你看怎么样?” 听到这,阴司哈哈一声站起来道:“程兄,这位史兄说的是个好办法,你把洛河图交给大伙,大伙替你去向洛盟主解释清楚,我想,咋们这么多人,洛盟主不至于不给面子吧,至于聘礼的事,程兄不必担心,在场各门各派都出一份力凑出十万两银子送往洛英山庄,全当作为程兄的聘礼,等程世侄和洛侄女大婚之日,大伙还有厚礼相赠,程兄以为如何?” 这话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蓝月大怒道:“阴帮主,你当我白驼宫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吗?用十万两银子就像从白驼宫买走洛河图,阴帮主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阴司大气,一指蓝月骂:“你……”还没骂出口并咬牙忍住拱手对程不归道:“程兄,在下是为了你好。”他一摆手道:“程兄,你好好看看今日的情形,你要是不肯交出洛河图,难免一场血战,到那时,多伤性命不说,你能保证白驼宫全身而退吗?” 眼下着急的人变成洛诗禾,她就怕程不归扛不住众人的威胁将洛河图交出去,要是那样的话,所有的努力岂不白费了。无奈在场之人信誓旦旦,对洛河图势在必得,以她一人之力做得了什么呢?洛树云远在长安,李香书生死未卜,梁肖月和陈道安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哪怕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和她商量对策也好过她一人在这里干着急。 安静片刻,程不归哈哈一笑拱手道:“诸位,不是程某不给大伙面子,程某实在是有苦衷,我既然答应以洛河图为聘礼,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还望各位见谅。” 柳集赞不屑呵呵冷笑道:“说来说去程庄主不就是不愿交出洛河图吗?” 阴司长叹一声道:“在下好言相劝,程兄既然执迷不悟,看来今日你我只能一较高下。” 乘次机会,楚天错帮腔道:“既然话不投机,咋们就按江湖规矩,谁的手段高明大伙就听谁的。”他冷冷一笑道:“想必这二十年程庄主也没闲着,你要是赢了在场所有英雄,大伙立刻离开采石城,日后绝不再提洛河图。”楚天错放眼看了在场众人一眼问道:“哪位英雄先来向程庄主讨教几招?” 人群中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道:“我来。”接着,人群中拨开一条道,一个瘦猴精干的人走出来对众人抱手道:“诸位见笑,在下先来向程庄主讨教一二。”那人走上前来对程不归一拱手道:“程庄主剑法高明,有幸与程庄主过招,望程庄主手下留情。”那人说着摆开架势,抓耳挠腮活脱脱就像一只猴子。 此为猴拳,别看那人身材瘦小,耍起拳脚来却如猿猴一般异常灵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见得猴拳有多大威力,只是江湖上会此拳术之人少之又少,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其招式变化,与之动起手来难免防不胜防。 程不归刚走出来,程少度一抬手将他拦住,恭恭敬敬拱手道:“爹,这等宵小之辈不用劳你动手,孩儿先和他过几招。”程不归退下去,程少度走上前拱手对来人道:“阁下先请。” 大家纷纷退开,就在兴头上时,史文天又出来捣乱道:“且慢,史某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严公子。”程少度与来人暂且停手,史文天走到严灼心面前道:“严公子,实不相瞒,大伙从中原就一直跟着你来到采石城,为了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有的人葬身大漠,有的人死于虎狼之口,还有的人死于争斗,在场没有哪个门派是没有死过人的,大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洛河图到底是谁劫走的?今日,你总该给大伙一个交代。” 众人一听,怒火全被点燃,高举刀剑大喊着要一个交代。严灼心看了众人一眼,他真是冤枉,没有谁逼着他们到采石城来,是他们自己愿来的,能怪得了谁?再瞧辛捷楚等人脸上都是忧虑,其实她们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灼心还不忘看洛诗禾一眼,这个故事想必她更不愿错过。 严灼心最后望向程少依,程少依的目光中充满对他的信任,哪怕他不愿意在这件事情的真相面前说谎,哪怕他知道在众人面前说谎后患无穷,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程少依。 为了把这个谎话说得更圆满,严灼心强颜欢笑道:“史大侠,你应该知道天玄阁的规矩,你想知道洛河图失踪的真相,我能得到什么?” 史文天大怒,指着严灼心喝道:“严灼心,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大家还可以认你这个朋友。” 众人对严灼心起了杀意,辛捷楚等人忧虑万分,阿彩更是心急如焚。严灼心想了想道:“各位应该知道,我严灼心是最识抬举的,既然各位那么想知道是谁抢走了洛河图,在下不妨告诉诸位。”大伙都在急着等他说出答案,严灼心反而停下来打量程不归一眼回头对众人道:“我知道各位恨不得将那个劫走洛河图的人碎尸万段,可惜呀……”他又停了下来。 众人急不可耐,人群中一人大骂道:“姓严的,你婆婆妈妈些什么呢?” 严灼心摇摇头“哎”一声道:“可惜,那个劫走洛河图的人各位是再也见不到咯。” 柳集赞骂道:“姓严的,你把话说清楚。” 严灼心走到柳集赞身边道:“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柳老前辈你干嘛那么急着想见他?” 众人一脸懵,你看我我看你肚子里的火气没地方撒。人群中并有人大骂道:“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接着,史文天大声问道:“到底是谁?” 严灼心早就想好对策,他走到程少依身边道:“是龙王。” 众人一阵议论之声,楚天错冷冰冰道:“严灼心,你撒谎。” 严灼心摆手道:“我的话各位都不信,那各位干嘛要问我呢?” 风灵镇的事在场众人都参与其中,回想起当日的事,如果洛河图是龙王劫走的,当时大伙怎么丝毫没有察觉?阴司问道:“这么说,在风灵镇的时候你已经拿到洛河图?” 严灼心道:“当然。” 阴司又问道:“这么说,杀龙王是你们商量好杀人灭口的?白羊城、白胡子也是你们胡乱编造出来的?” 严灼心答道:“阴帮主果然聪明,你猜的一点也没有错。”接着并解释道:“各位想想,在河西地面上,有胆子也有实力劫天下镖局镖的除了十二生肖帮以外还有什么人?实不相瞒,在风灵镇的时候在下就已经拿到洛河图,原本龙王不用死,可他运气实在不好落到鱼肠手中,这时候各位也出现了,以鱼肠和各位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什么都招出来,那在下不就惨了吗?在下可打不过各位,所以只好借这位兄台的手杀了龙王。”严灼心指向程少依。而后又道:“至于后来……纸里包不住火,从风灵镇到采石城这么远的路,各位聪明绝顶,在下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各位,无奈只好编个瞎话骗各位,其实洛河图在风灵镇的时候我已经交给严兄。”严灼心拱手笑道:“这一路上,让各位跟着我来回折腾,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说来就什么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众人忍气吞声都怪自己窝囊没有早点看穿严灼心的诡计。楚天错却不以为然道呵呵一声:“严灼心,你这话可不止一处破绽,楚某听闻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你怎么会杀龙王?其二,既然在风灵镇的时候你就把洛河图交给这位严姑娘,你干嘛还千里迢迢跑到采石城来?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众人又疑惑起来,严灼心道:“楚帮主你大概忘了,杀龙王的不是在下。”杀龙王的人是程少依,这是大伙亲眼所见,第一个疑问就算回答了。至于第二个疑问,严灼心道:“至于在下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采石城来,那只能怪各位对在下紧追不放,试想在下要是半道上并打道回府,以各位的聪明才智,一定不难想到在下已经找了洛河图,也不难想到在下已经把洛河图交给严兄,倘若半道上各位又把洛河图夺了去,在下岂不是功败垂成,天下镖局那几百口人的性命只怕就难保咯,至于为什么在风灵镇的时候就把洛河图交给严兄,因为在下知道严兄是白驼宫的人,各位的眼睛都盯着在下,把洛河图交给严兄不是要比带在自己身上更保险。” 这个瞎话编得天衣无缝深得程不归的欢心,从严灼心嘴里说出的话总比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让人信服。众江湖人士听后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真恨不得一刀劈了严灼心。只是史文天有言在先,只要严灼心肯说出洛河图失踪的真相大家并不在追究,再加上严灼心手上有众人的秘密,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洛河图是武林至宝谁不想得到?燕十七、云鬼等人听后豁然开朗,细说起来一切在预料当中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只有辛捷楚忧心忡忡,她太了解严灼心,虽然严灼心已经尽力做到不露一丝马脚,但他骗不了自己,她心里清楚,严灼心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说这个谎,这就足以证明程不归包藏祸心。世上没有永恒的秘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谎。辛捷楚心中隐隐不安,未来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这件事就像一个火坑,当秘密被拆穿以后,严灼心该怎么办?辛捷楚心中一点没有底。 只听史文天哈哈大笑一声喝道:“好啊!好。”他对严灼心道:“严灼心,严公子,你给大伙演了一出好戏,佩服,佩服呀!”他狠狠看了严灼心一眼“哼”一声退了下去。 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知今日之言必然会为日后埋下祸根。他一步步走入泥泞中难以自拔,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要是置身事外不是皆大欢喜,可惜自己偏要做个好事者。他以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能掌握别人的命运。事与愿违,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感到世间的一切变化无常,到头来他连自己在干什么也模糊不清。有一点他一直清晰的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受代价,但愿结果不是那样残酷。 阴司忽然道:“程兄,既然今日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那就请程兄请出洛河图。” 程不归冲程少依使了个眼色,程少依点点头走出去,不一会折回,将那只装洛河图的木匣子交到程不归手中。程不归在众人眼前举起木匣子道:“各位,洛河图就在这个匣子当中,咋们有言在先,今日谁赢了谁取走这只木匣,要是程某赢了,各位绝不能再碰洛河图。”宝物就在眼前,令众人心潮起伏各有各的打算。程不归将木匣子高高抛弃,待木匣子落下之时,一掌打拍去,木匣子飞射出去,硬生生插在白驼宫高大的石墙上面。木击石而穿,众人惊叹于程不归内功之深厚,程不归道:“不过动手之前咋们事情说好,比武较量点到为止,谁要是伤人性命,就算谁输。” 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程不归不忘他的假仁假义。凌空传来哈哈一阵狂笑,那声音如洪钟响亮,众人慌作一团四处查看。只听那人道:“比武较量就应该真刀真枪,刀剑无眼,有胆量出来比试的就别怕死,要是没那个本事,乘早滚得远远的,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是谁在场多数人都能听得出,洛诗禾喜出望外自言自语道:“白无常师叔……” 一条白影落下,白无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笑呵呵对众人道:“各位英雄别来无恙,白某没有扫大家的兴吧?”说话的同时,梁肖月带着洛英山庄弟子从外面闯入来到白无常身边。 洛诗禾大喜过望,有白无常和梁肖月在此,洛英山庄就有说话的资格,不怕江湖中人不听话。洛诗禾奔向白无常道:“师叔,大师兄。” 见到洛诗禾,梁肖月颇感意外,一愣问道:“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白无常同时笑着道:“侄女,你爹让我来接应你,我一直在找你。” 洛诗禾十分委屈,指着程少依喝道:“就是她把我抓来的。” 既然是白驼宫的人所为,白无常就没有发火的理由,他呵呵笑着对程不归道:“程兄,我想这一定是场误会。” 白无常,此人是当年泰仁山庄灭门之仇的重要参与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年就是他和洛树云联手程不归最终败下阵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没有到和他算账的时候,程不归微微一笑拱手道:“多年不见,白兄威风不减当年,小女任性,还望白兄不要见怪。” 白无常哈哈笑道:“程兄过奖,你我马上就是女儿亲家,咋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我想一定是诗禾有什么得罪令爱的地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件事就算了吧。”白无常是说客套话的行家里手,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全是好听的话,洛诗禾虽然委屈,但她分得清孰重孰轻,眼下联手程不归打发了在场众人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她和程少依之间的恩怨,来日方长。 白无常转身突然出手,他运足功力一脚踢在眼前石桌上,千斤之力震得石桌往前滑去,紧接着,他人影一闪左右突进,用内力将另外三张震起,但见石桌上的盘子、瓶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啪”一声巨响,四张石桌聚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高台。白无常脚尖一顶稳当当落在石桌上,得意的对众人呵呵笑道:“让诸位见笑了。”那石桌每一张少说有上百来斤,他轻轻一推四张石桌就聚在一起,足见此人内功深不可测。众人震惊之余,白无常一如既往笑着道:“虽说咋们是多年的朋友,可毕竟各为其主,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洛河图是程兄给洛英山庄的聘礼,那就不能让各位夺了去,要不然洛英山庄的面子何在,兄弟我回去也不好向洛盟主交代,还望各位见谅,哪位朋友要是有兴趣上来和兄弟我玩玩,兄弟我舍命陪。” 别看白无常脸上笑嘻嘻的,他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只见白无常死死盯着那瘦猴,那瘦猴心里清楚,和程不归动手输了也就输了,程不归不但不会取他性命,江湖中人还会记他一功,不管最后是谁夺到洛河图都不会忘了给他的分一杯羹。眼下白无常站了出来,事情就变得大不一样,要是动起手来,肯定性命不保。 那瘦猴吓得脸色铁青一步步往后退,他原本想钻个空子,现在后悔莫及,支支吾吾道:“白......白大侠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白大侠赎罪……”那人两腿发软,不自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白无常毫不留情笑道:“江湖中人说一不二,说好一较高下,怎么能临阵退缩呢?”那人见白无常不肯罢手,站起来拔腿就跑。白无常运足功力握紧拳头,一招隔空击物,那人胸前的衣服涨破一个窟窿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白无常却哈哈一声拱手对众人道:“见笑见笑。”之后,见众人许久不说话,白无常拍拍胸脯道:“既然各位那么客气,洛河图兄弟我就笑纳了。” 白无常四下打量一番,众人还是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许,白无常刚要从桌子上下来,背后一人大喝道:“且慢。” 白无常转头一看是史文天,并道:“史兄有何指教?兄弟洗耳恭听。” 史文天一跃落到桌面上与白无常对峙,长剑一提道:“白兄拳法高明,史某不才想要讨教几招,请白兄指教。” 白无常一听哈哈笑道:“史大侠剑法高明,兄弟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再说,要是兄弟侥幸赢了史大侠,岂不是有辱史大侠的英明。” 史文天越听越气,长剑一指白无常,剑鞘朝白无常飞去,史文天大喝一声道:“废话少说,出招吧。”说罢,一剑刺向白无常。 白无常身材圆润,却一点也不笨拙,他轻轻一躲并避开飞来的剑鞘,一回头,见史文天手中的铁剑已朝他喉咙刺来,白无常转身一躲,长剑擦着他的喉咙而过,再多一寸必定一剑封喉。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史文天抢先出招,看似占了上风,其实正中白无常下怀,白无常人称笑里藏刀,后发制人是他的拿手好戏。史文天见白无常准备不及,一心想取白无常性命,他势在必得直取白无常要害,下盘并露出破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无常岂能错过,他一弯腰重拳击向史文天腹部。史文天方才知道上了当,仓促接招的人反而成了他,无奈之下运足功力于左掌硬接白无常重拳。白无常稳扎稳打这招使出全身内力,史文天踉踉跄跄往后退,石桌拼凑起来就那么大的地方,他脚下不慎并倒了回去。史文天深知从石桌上面掉下去他就输了,从此以后就别想再去和别人争夺洛河图。无论如何绝不能输,从石桌上掉下去的同时,史文天灵机一动,铁剑在手中一转一剑刺在地上,皆着铁剑支撑,他这才勉强没有从石桌上掉下来。 史文天这招固然能化解一时危机,其实冒着巨大风险,白无常见缝插针,一招没有将史文天打倒,并飞起一脚踢向史文天,势必要将史文天从石桌上面逼下去。吃了一次亏,这回史文天也学乖了,不敢轻敌,他使出一招鲤鱼翻身避开白无常的攻势,一跃而起落在石桌上。白无常早料到史文天有后手,不等史文天站稳,使出致命一招单掌劈向史文天胸前。这招石破天惊风驰电掣,史文天避之不及,为保性命,只好横剑在胸前一拦。白无常重重一掌打在史文天胸前,将史文天震得飞出五仗外摔在另一张石桌上,石桌上的酒肉全洒在史文天身上狼狈不堪。史文天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哪还有脸留在此地,他将铁剑往地上一摔气冲冲闯出去。 要说史文天并非学艺不精,怪只怪他急功近利给了白无常机会,要不然,以他的武功,就算会输给白无常,也不至于输得真难看。 局势不明,程不归和白无常联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此地离中原千里之外,就算得到洛河图,千里大漠怎么走出去?柳集赞凑到阴司耳旁轻声道:“帮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存实力要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阴司一想拱手对白无常道:“白兄,洛河图你拿走吧。”说罢,转头对程不归道:“程兄,在下告辞,后会有期。”于是,铁枪会门下之人一哄而散。 史文天大败而走,阴司一走了之,楚天错更显势单力薄,留此毫无意义。楚天错分别看了程不归和白无常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如此一来,铁枪会、黄河帮两大门派都走了,在场其余江湖中人纵使千般不甘,只能恨恨离去,白驼宫只剩下辛捷楚等人和洛英山庄白无常及门下。 待人都离开之后,程不归道:“少度,你去把洛河图取来。”程少度得命去把装洛河图的木匣子取来交给程不归,程不归双手捧到洛诗禾面前笑道:“洛家侄女,这洛河图你拿走吧,有白兄护送,我想没人敢打它的主意。” 洛诗禾伸手接过来反问道:“程世伯,这洛河图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你不会骗侄女吧?” 程不归答道:“是真是假你拿回去后洛兄一看并知。”接着,对白无常道:“白兄,洛河图程某已经交到洛侄女手中,请白兄转告洛兄,三个月后,程某准时派人到洛英山庄迎娶洛侄女。” 洛河图已经到手,大功告成,白无常心中暗喜道:“我一定转告洛兄。” 白驼宫这个地方洛诗禾一刻不想再待下去,她收起木匣子转身冷冷道:“师叔,大师兄,我们走。” 二人对程不归等人一拱手紧跟在身后,没走几步,程少依并道:“嫂子,这么快就急着走吗?怎么不再多住几天?” 洛诗禾大气不已,她好像忘记什么,要不是程少依挑衅,她还记不起。于是,洛诗禾转身盯着程少依道:“李香书李大哥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可伶她时时刻刻忘不了李香书,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知怎么回事,就好像洛诗禾一个傻瓜。谁叫她做事那么可恶,没人愿意告诉她真相,就让她自己去尝苦果好了。 程少依眉头紧锁答道:“你说他呀,他和别的女人跑了。”洛诗禾当然不会相信程少依的话,只不过她嫉妒心太强,这话还是会让她心里不舒服。 接着,洛英山庄的人全都离去,白驼宫空旷下来。辛捷楚一干人相约来到程不归等人面前,燕十七拱手道:“多谢程庄主盛情款待,既然大家都走了,云兄和在下并告辞了。” 程不归对燕十七等人颇有好感,并道:“今日扫了各位的兴,各位何不在此多留几日,好让程某金尽地主之谊?” 云鬼哈哈大笑一声道:“程庄主的好意在下先领了,不敢再劳烦程庄主。”他看了辛捷楚、阿彩、针英、启庄一眼道:“至于几位姑娘,不知是否愿意多留几天?” 程不归也看了四人一眼道:“难得到关外来一次,辛老板,程某还有些要事想和严公子商议,你和阿彩姑娘不妨多留几日。”又道:“针英、启庄二位姑娘,程某和庞夫人是故交,程某要是怠慢了两位,只怕老夫人是要怪罪的,二位不如也多留几日。” 针英姐妹互看一眼,针英拱手道:“程庄主不必客气,我们姐妹也有些要是要办,他日有空,定登门拜访。” 两姐妹望向辛捷楚,启庄道:“辛姐姐,严兄在这里,不如你就在此多留几日吧。” 云鬼也劝道:“启庄姑娘说的对,如今洛河图失踪的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辛老板你和严兄是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 这话叫程少依和阿彩喜忧参半,辛捷楚看了程少依一眼,又看阿彩一眼,真相大白恐怕不必,她当然想留下,她也知道严灼心希望她留下来,可是……。 辛捷楚苦笑道:“不了……”并拱手对程不归道:“程庄主,后会有期。”她深情的看了严灼心一眼与阿彩、燕十七、云鬼及针英两姐妹一起离开。有些话她不便开口,希望严灼心能看懂她的眼神,采石城是是非之地,她在白驼宫外面等他,希望他早点离开,她们一起回中原。 香山寒夜 百媚春风 当天,众江湖人士并纷纷离开采石城回了中原。狂风骤停,大漠上的刀光剑影来和去一样匆忙,久违的平静闲逸让人措手不及,好像一切来的是那样不真实。 夜幕降临,天空一片星光灿烂,深冬时节难得有这样好的夜色。夜色虽美,寒风催人泪却是这个时节一贯的特点,千百年来从未发生改变。春来万物复苏,夏日草木繁盛,秋风吹走落叶,冬雪覆盖大地,而后春雨细无声又是另一个轮回。年年岁岁是自然永恒的法则,从不会因任何事物去改变。 今晚的夜色安慰大漠里倔强的人们,也寒了多少人的心。多少英雄豪杰渐去,多少雄心壮志化作尘埃,多少少年梦寐以求这个世道因自己而改变,到最后发现,不是自己改变了世道,是这个世道改变了自己,以至于无奈的说出那句适者生存。 难道人们没有想过改变这座西域要塞上的黄金之城吗?当然不是,程不归想过,为争夺洛河图而来的江湖人士也想过。他们做到了吗?没有。采石城里的人们没有因为刀剑无情放下自己的生活,人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平静如水,父母、孩子、妻子与丈夫,生活就在这样简简单单中酝酿出美酒的味道。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哪怕遇到再大的磨难,渴望美好生活的人们对家人的那份牵挂就像四季更替永远不会迟到。 也许有人会说程不归做到了,不,程不归同样没有做到。采石城的辉煌是历史和现实的必然,扼守丝路要道的采石城在政通人和的贸易当中享受着它得天独厚的优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是程不归成就了采石城,是采石城选择里程不归,选择了美好生活。 江湖纷乱,乱的仅仅是江湖。天下之大,江湖只是这个天下里的冰山一角。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到最后,每个人都要回归到本质的生活里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邻居家人,一杯热茶,一口饱饭,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不过如此。 离开白驼宫以后,燕十七、云鬼回了中原,辛捷楚和阿彩跟随针英、启庄与杨少诚、小鲤鱼回合。人生何处不相逢,巧合的是众人正好与洛诗禾等人住在同一家客栈。上次玉门关的事情还没完,白无常对小鲤鱼贼心不死,不过,这回杨少诚不像上次那样天真,再有针英、启庄在旁,加之白无常身负重任料想不敢再像上次那般放肆。 辛捷楚心里苦闷只觉得食之无味,并早早回到自己房间当中,她心里空荡荡的,房间格局太小,压得她透不过气。于是,她将窗子打开,寒风从窗外吹进来,辛捷楚在房间里徘徊,她思绪乱飞但不是胡思乱想。将来的事难以预料,自己只怕命不久矣,她多希望严灼心能多一点时间陪在她身边。自己身体不好,这样的话对爱人她却说不出口。想着想着,一声苦笑,严灼心还是有些天真,或许他还没有下定决心留在自己身边,她愿意一直等下去,只是不要让她等太久。 寒风凛冽,她身上的棉衣似乎不能给她足够的温暖,她忘记窗子开着,拉紧棉衣将自己包裹严实。又一声叹息,辛捷楚想到花依怒,抛开严灼心不说,她敬佩花依怒的为人。感情是自私的,她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给别人。她忧虑的是严灼心,她们三个人这样不清不楚的下去,最后三个人都会受伤。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严灼心对花依怒的余情未了,这次西域之行她感触良多,人心都是肉长的,连她也有些看不清。 小鲤鱼推开房门闯进来,寒风扑面而来,小鲤鱼“呀”的叫起来道:“辛姐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把窗子打开了?”她一边说,一边匆忙去将窗子关上。见辛捷楚忧心忡忡,小鲤鱼走到她身后轻轻问道:“怎么了辛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辛捷楚慢慢转身对她摇摇头答道:“我没事。” 小鲤鱼一点没有觉得轻松,安慰道:“辛姐姐,你有伤在身不要胡思乱想折磨自己,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等大哥回来以后,咋们马上就能回中原,” 辛捷楚心里一暖笑道:“现在轮到小鲤鱼安慰姐姐咯。” 小鲤鱼甜甜的笑出来道:“谁对小鲤鱼好,小鲤鱼就喜欢谁,在小鲤鱼心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应该相互照顾。”小鲤鱼的话让她感动,家人这两个字辛捷楚从来没敢想过,但内心深处却说不出的渴望,一时间泪珠在眼角打转。小鲤鱼大吓,拉着辛捷楚的手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最平淡的一句话给辛捷楚的是最深得感动,辛捷楚喜极而泣,紧紧抓住小鲤鱼的手摇摇头道:“姐姐是被你感动的。” 小鲤鱼嘟嘟嘴道:“耶,姐姐你也太多愁善感咯。”小鲤鱼哪知道,对于一个孤身漂泊江湖的人来说,家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小鲤鱼忍了忍道:“大哥已经把洛河图还给程庄主,姐姐你说程庄主还留大哥在白驼宫干什么呢?”这个问题辛捷楚回答不了,答案只有程不归知道。小鲤鱼嬉笑出来道:“不过程庄主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他是世上最大的英雄,想必不会把大哥怎么样。” 不说则以,她一说辛捷楚开始担忧。辛捷楚既担心程不归的阴谋,又担心严灼心和程少依日久生情,心里一时间有些恼火,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多情的男人。 算了吧,感情的事越想只会让人越苦恼。辛捷楚回过神来看着小鲤鱼,真希望小鲤鱼永远这样天真,天真就再也没有忧愁。不想小鲤鱼唉声叹气,她也有她的苦衷。辛捷楚一笑问道:“怎么了?” 小鲤鱼泄了气低着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见到杨场主,杨大哥一直闷闷不乐,杨场主好像也有许多心事,他们父子一句话也不说,真让人头痛。”说道着,她一抬头道:“那个高高在上的洛大小姐,她对别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生气,有什么了不起的。”接着又道:“还有那个白无常,看到他我就一身的鸡皮疙瘩,咋们干嘛要和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 辛捷楚一听道:“小鲤鱼成小唠叨咯。” 小鲤鱼一听“啊”一声道:“哪有?姐姐你取笑我。” 辛捷楚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好啦,让你受委屈了,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小鲤鱼嬉笑出来点点头喃喃问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中原?” 辛捷楚问道:“想家了?” 小鲤鱼紧锁眉头道:“我从来没有离开爷爷这么久,爷爷她一定很担心我。” 辛捷楚听后心头一痛道:“我们的小鲤鱼真的长大了,知道想家咯。” 洛英山庄拿到洛河图,杨关山的愿望落了空,有些往事他难以启齿,心中颇为苦闷。更令人心烦的是洛河图就在这家客栈里,他却不好意思去探头探脑。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杨关山迷失心智,杨关山不顾杨家马场和洛英山庄的血脉关系要和李香书联手去争夺洛河图?杨少诚希望能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们父子之间不该没有信任。人活在世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杨少诚来到杨关山的房门口,屋里明明白白亮着灯,他却犹豫了,他是个孝子,是满足父亲的愿望重要还是揭开父亲的伤疤重要?杨少诚左右拿不准,在杨关山门前徘徊不定,最终没有敲开杨关山的房门。 另一边,洛诗禾房门前四个洛英山庄弟子带剑轮番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房间里,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三人一言不发,那个装洛河图的木匣子放在桌面上,三人目光一刻不离那只木匣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道程不归那么有诚意,哪还用得着这么劳心费神。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什么东西都一样,只有拿到自己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屋里三个人各有心事,洛诗禾今日春风得意,她心想,此时此刻要是李香书在这里,一定会为她高兴。与此同时,她心里略有些忧伤。自从被程少依抓到白驼宫以后,外面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许多事情今日她才有所耳闻,如果李香书心里真的有她,就应该马上来见她,给她一个解释。 梁肖月盘算着如何在洛英山庄和李香书之间左右逢源,他不想要洛河图,给他白花花的银子比给他洛河图更实在。但是,如果李香书让他来取洛河图他该怎么办? 最清醒的人是白无常,从此刻开始,他既要保护洛河图平安到达洛英山庄,又要开始着手日后如何对付程不归。他心里清楚,洛树云不会甘心把洛诗禾嫁到白驼宫,他也不相信程不归不会算旧账,特别是此行见到白驼宫的实力以后。 洛河图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有那么大诱惑力数百年来搅动江湖风云,今日非瞧个清楚不可。洛诗禾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想必二人和她一样好奇。她打定主意二话不说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洛河图,白无常、梁肖月二人夺步凑上来,一左一右围在洛诗禾身边,三人一同向洛诗禾手里的图望去。 不看也罢,这一看三人和当初徐妙笔见到洛河图时一样大失所望。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洛河图难道就是这样一幅画在羊皮纸上卿卿我我狗屁不通的画吗?梁肖月分别看了洛诗禾与白无常震惊的道:“这就是洛河图?”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心中并窃喜,如果眼前看到的真是洛河图,那些舍命来争夺之人全都是白痴,就他一个聪明人。 难道这羊皮纸上另有玄机?洛诗禾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想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瞧来瞧去没瞧出个之所以然,洛诗禾一肚子火气,她真是傻,要是这羊皮之上有什么玄机,程不归得到它二十年,早就破解了其中的秘密。 想到此处,洛诗禾将羊皮纸卷成一团狠狠拍在桌上恨得咬牙切齿骂道:“姓程的耍咋们。” 顿时安静下来,木匣子是程不归亲手交给她们的,此时去找程不归算账,要是程不归抵赖怎么办?安静片刻,白无常呵呵笑着伸手道:“侄女,把图给我看看。” 洛诗禾将图纸递过去,白无常拿到蜡烛前借火光仔细一看。见他不说话,梁肖月问道:“白前辈,怎么样?这是不是洛河图?” 羊皮纸上的人物栩栩如生,留下此图的人画工一定颇具造诣。再摸摸那羊皮纸,显然有不少年头。白无常嘟嘟喃喃道:“这羊皮纸倒是有不少年头……” 梁肖月又道:“这么说,这图是真的?” 白无常再看一眼道:“传闻洛河图当中有侠女阿云藏宝的秘密,除此以外还藏有阿云绝世武功秘籍,从这图上丝毫看不出来呀!”要是这样说,这图必定是假的,洛诗禾心都凉了半截。白无常想了想看了二人一眼又道:“不过,世间珍奇之物往往平淡无奇,咋们越觉得这图不是真的,说不定这图就是真的。”这话说得有理,洛诗禾将洛河图接过去又细看起来。白无常道:“是真是假咋们先别妄下定论,等回到洛英山庄以后,让你爹一看并知。” 洛诗禾点点头将洛河图放回木匣子中双手递到白无常眼前道:“白师叔,图在你身上没有人能抢走,洛河图还是先交给你保管。”世上没有人能近得了白无常的身,洛河图交到白无常手里自然保险,不知为何,梁肖月却发起愁来。 难道是夜色不够美吗?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得再多都无济于事,既来之则安之吧。严灼心漫步在白驼宫当中,今夜,走到哪里都没有人像看贼一样看着他,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按理说程不归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留他的必要,干嘛要将他留在白驼宫呢?严灼心手握折扇每一步都走得轻松自在。辛捷楚的意思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有些事他想向程不归请教,况且让他立刻辞行,他心中真有些舍不得。 走着走着,严灼心并笑了出来。扪心自问,他不是口口声声闻不惯铜臭味吗?现在是怎么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看来不假,粉妆玉砌的白驼宫他怎么越看越顺眼了呢? 程不归能将采石城这座西域小镇变成黄金遍地之城必有过人之处,如果不是知道程不归复仇的秘密,他对程不归是钦佩的。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钱财的确是滋生罪恶的根源,却能让城市变得繁华,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让追求美好生活的人时刻充满热情。严灼心对这个世道有太多偏见,因偏见逐渐让他养成冷眼旁观,冷嘲热讽的毛病。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若是成天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未免显得太矫情,不想让别人轻看,首先就要做好自己。自诩江湖浪子无非是逃避自己的责任。说什么江湖无道义,别人不讲江湖规矩,自己就不讲规矩,要是那样的话要道义规矩干嘛?君子自强不息,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哪怕做不了英雄,至少不要做个故步自封自欺欺人的无赖。 大道理谁都会说,真正能言出必行的人却寥寥无几。有人立志挥洒一腔热血创一番事业,旁人偏偏觉得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非但不言辞以激励之,反而处处掣肘,自己不思进取还不让别人上进,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可笑。 有理想追求总好过自甘堕落,每个人的理想都值得包容鼓励,一个微笑,一句鼓励再简单不过。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是因那些坚持初衷的人,如果不知道活着为什么,如果不敢直面未来的千难万险,如果没有坚定信念的勇气,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严灼心最大优点是大话连篇,从任何事情当中他都能说出些之所以然来,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在反反复复苦苦挣扎,他知道只有甩开思想的包袱他才能堂堂正正做一个人。前路茫茫,他心里充满恐惧,不过他自信自己一定能攻克重重难关。 心不在焉走过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门口,只听到程不归在背后喊道:“严公子……”思绪就此打住,严灼心停住脚步退回那间房门口。程不归笑呵呵从房间里迎出去道:“严公子心事重重,是否程某照顾不周?” 他真好意思说,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不就是拜他所赐。严灼心打量他一眼,而后往屋里望去,显然这里是程不归的书房,程不归真是个有心人,他把中原人书房里的陈设都搬到西域来了。 严灼心振振有词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程庄主做成桩这么大的买卖赚得盆满锅满,在下却输得屁滚尿流,你见过哪个输了银子的人还嘻嘻哈哈的?” 程不归哈哈一声笑道:“严公子说笑了。”他停了停道:“我这里有上好的大红袍,漫漫长夜,严公子若不弃,你我坐下来喝两杯如何?” 正好有事问他,严灼心不假思索拱手道:“好啊。” 程不归退到一侧摆手道:“严公子请。”严灼心迈开脚步走进程不归的书房,首先浏览一番屋里的山水字画。 程不归收藏的字画以中原山川大湖居多,可见程不归思乡心切,一刻不曾忘记他是中原人。严灼心是个不懂文墨的粗鄙之人,在他眼中,不管出自谁人之手,所有的字画似乎都差不多,真要让他说出点门道,那真是为难他。倒是程不归,他这二十年他每日看着这些画作,一定品出不少人生百态。 程不归瞧见严灼心有饶有兴致,慢慢跟着严灼心身边也不说话。过了许久,他走到严灼心前面指着墙上的画作道:“这些是程某十多年来收藏的画作,公子瞧得上哪一副,程某取下来赠与公子。” 严灼心仰头大笑道:“既然程庄主这么客气,这里面哪一副最值钱,我就要哪一副。” 程不归一听愣住了,接着也哈哈大笑道:“严公子真是爽快人。”他一指墙上的字画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想要得到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字画需看天意,大家之作有大家之作的风骨,小家碧玉有小家碧玉的颜色,程某留下这些东西把玩不过一时兴起罢了,要说这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严灼心道:“千里路上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些东西对于别人而言一文不值,对程庄主来说千金难求,在下怎好夺人所爱,这些东西程庄主你自己留着吧。” 程不归有种知音难得之感,他引严灼心到桌子面前道:“严公子请坐。”严灼心将折扇放到桌面上坐下来。只见程不归在书架上面翻来翻去,之后取来一支小小的竹筒对严灼心笑道:“这大红袍可是难得的佳品。”大红袍别说远在西域,就是在中原也很少有人能喝得上,今夜算有口福了。程不归唤来佣人,将茶叶交到佣人手中道:“去沏壶茶来。”佣人拿着茶叶退出去,程不归笑着坐到严灼心对面问道:“公子以为,西域的景致如何?” 严灼心答道:“自然别有一番风趣,可惜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程不归“哦”一声道:“愿闻其详。”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拜程庄主所赐,在下到西域来纯属迫不得已,几次差点把性命也给搭上,再好的景致,哪还有心情欣赏。” 程不归不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笑道:“寒冬时节,大漠里的沙子都能杀人,西风瑟瑟残阳如血,这样的景致难道还不够精彩吗?”接着再道:“梅花开草木枯,冰雪融百媚生,世事无常皆逃不过轮回二字,公子是性情中人,如此景致当别有趣味。” 三言两语并说出世事无常的道理,要不然人家怎么会说姜还是老的辣。程不归到底比他多活了十几年,说话做事比他老道得多。他说的话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谁要敢在他面前说不,不是显得自己不通情理,不解风情。 严灼心答非所问道:“程庄主行侠仗义义薄云天,自然程庄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程不归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一指严灼心哈哈笑道:“公子话里有话呀。” 二人心照不宣,严灼心轻轻笑出来紧盯着程不归道:“敢问程庄主,泰仁山庄做事是不是都这样颐指气使不留余地?” 程不归成竹在胸辩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是会变的,程某如此,严公子亦如此,江湖如果不乱,那叫什么江湖?乱世出英雄,江湖上越乱,后起的青年才俊越有扬名立万的机会,当世英雄豪杰千千万,严公子你姑且算其中之一,可真正能以侠者居之之人天下公认只有居士易一人,你可知为何?”他自问自答道:“人生来谁不想做英雄?无奈人在江湖生不由己,铁枪会的阴司,黄河帮的楚天错,包括史文天,年轻时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名声地位钱财美人,得到的东西越多,顾虑的越多,英雄也要吃饱肚子你说是不是?既然英雄难做,那就做个只手遮天的枭雄,不枉白活一世。”程不归说这话的时候红光满面,当年他是世上唯一被人称做大侠的人,英雄的荣光让他无尚荣耀,今日改头换面成为西域道上的枭雄称霸一方,他同样洋洋自得。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严灼心陷入深思,程不归接着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尚且如此,这片江湖难道还能大过天下不成?从古至今兴亡自有天数,江湖上越是混乱,就越说明到了太平无事的时候,严公子你瞧好吧,离天下太平已经不远咯。” 各门派二十年的厮杀让人苦不堪言,如今人心思定,洛河图或许真能为武林提供一个机会。程不归此话颇有先见之明,可他说这话难道就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的成分?严灼心轻轻一笑。 这时候茶来了,程不归满上两杯茶一摆手道:“公子请。”此时来一杯清茶加上程不归的雄辩排解心中郁闷,严灼心一扫心中的阴霾。饮下一杯热茶,寒意顿时排解几分,程不归边满上茶水边道:“大漠荒凉,公子不如留在采石城,等来年开春再回中原如何?” 严灼心看了他一眼,看来程不归还是对自己不放心,怕天玄阁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严灼心想了想道:“多谢程庄主美意,我严灼心是个居无定所之人,真要是在白驼宫住上几个月,就怕在下好吃懒做,以后赖在白驼宫不走,要是那样的话,程庄主岂不是亏大了。”二人各有心事哈哈大笑出来。共同举杯再饮,严灼心拱手道:“有些事在下想请教程庄主。” 程不归道:“今夜你我开诚布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严灼心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道:“我想问的自然是程庄主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程庄主要是觉得为难,在下还是不问为好。” 程不归呵呵一声反问道:“程某还有什么秘密是天玄阁阁主不知道的吗?” 严灼心“好”一声走回到桌子面前道:“当年洛盟主和程庄主一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何况泰仁山庄、落英山庄世代交好,程庄主和洛盟主又是结义的生死兄弟,洛盟主想要洛河图,开口就好,何必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呢?” 程不归怒上心头冷冷答道:“世风日下,人心难测。” 严灼心仔细打量他一眼道:“二十年前那件事想必程庄主一刻不曾忘怀,当年的事,难道没有其他原因?” 说起二十年前的事,程不归道:“想当年洛树云也是江湖上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二人联手得到洛河图,为保武林太平决意在天下英雄面前毁掉洛河图他决无异议,可就在那以前,他并联合江湖上一些邪魔歪道攻入泰仁山庄,如果不是我把他当成兄弟,泰仁山庄不至于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这么说,当年洛树云对泰仁山庄下手也许是一时起意,其中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呢?严灼心想了想道:“程庄主,你觉得洛树云这个人怎么样?” 洛树云是泰仁山庄的死敌,程不归对他自然没有好话,“哼”一声骂道:“此人武功了得城府极深,做事不择手段,这种人能当上武林盟主,真是武林中最大的笑话。” 字字句句何其毒辣,程不归心里的狠可见一斑。严灼心没有经历过那种痛楚,不知道程不归心里的感受,不过,江湖中人有仇必报这是亘古不变的天理。 程洛两家的新仇旧恨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严灼心感兴趣的是这件事的始末。想了想,严灼心坐下来笑道:“洛河图在程庄主手里二十年,想必程庄主已经参透其中的秘密,要不然程庄主怎么舍得交出去。” 程不归哈哈大笑一声道:“程某本以为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有什么过人之处,原来严灼心和世人一样迂腐。”严灼心不解其意,程不归喝道:“若论财力,洛河图当中固然有金山银山,可我白驼宫富甲一方,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论武功,程某不才,不敢说天下无敌,说世上罕逢敌手不足为过,在程某眼中,洛河图不过是白纸一张,二十年前没有做完的事,等报完仇以后程某一定会做。”他停了停不屑的道:“严公子,你太小看程某了。” 程不归此言不像是信口开河,钱财地位,如今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黄金之城繁华一日,程家荣华富贵就会源源不断。比起洛河图当中的那座虚无缥缈的金山,程不归比别人更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怪不得当年程不归能被世人称做大侠,怪不得今日程不归能在西域闯出一番天地,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严灼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程庄主料事如神,怪不得那么多江湖中人都被人你牵着鼻子走,不过......”严灼心停下一笑道:“程庄主能在当年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已经让人很意外,在下实在不解,程庄主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避开落英山庄的眼线,是如何来到西域,又是谁替程庄主销毁你还活着的证据的呢?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不归呵呵一声道:“天玄阁阁主果然名不虚传。” 严灼心拱手道:“在下就这点爱好,在下的好奇心程庄主不会不满足吧?” 程不归道:“既然说开诚布公,程某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停了停愤愤不平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泰仁山庄虽然在那场大火中毁于一旦,可那时程某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名声,能为程某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几个,效忠泰仁山庄的人也不在少数,洛树云难道都能赶尽杀绝不成?我当时就想与洛树云拼个鱼死网破,可伶少度、少依尚年幼,我死不足惜她们该怎么办?洛英山庄气势正盛武林归心,整个武林都在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程某不得已只好远走大漠。”程不归见严灼心听的入神,满上一杯热茶又道:“严公子请。”严灼心坐下来细细品来,程不归站起来徘徊着道:“当天夜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我被洛树云打成重伤昏了过去,他以为我死了,也是他急于寻找洛河图的下落一时疏忽,等我醒来时眼前看到的都是死人,大火很快将泰仁山庄吞噬,我真想一死了之......”说到这,他忍住了。二十年的摸爬滚打,程不归变得异常平静,哪怕说起当年血海深仇。他心平气和道:“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报这血海深仇,那一刻我是多想活下去,幸得一位高人相助,助我逃出火海。”严灼心一听心里一疙瘩,这么说程不归能活到今天暗地里确实有人相助,那个人会是谁呢?严灼心好生好奇。程不归道:“之后那段日子,那位高人替我照顾少度、少依,助我疗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些天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但我总算活了过来,可洛树云已经成为武林盟主,大势已去,我眼看着报仇无望,那种绝望旁人无法想象。”程不归停了下来,叹一声接着道:“又是那位高人劝我避其锋芒,不远千里护送我出关,前路茫茫,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活下去,哪怕十年二十年,我一定要找洛树云报仇雪恨以报那位恩公的大恩大德。” 程不归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严灼心听得后背发凉轻声道:“恭喜程庄主,今天你总算得偿所愿。” 程不归扑上来死死盯着严灼心大喝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任何人都别想阻止我报仇,和我作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中充满仇恨与压迫,让人不能不屈服。沉默良久,严灼心道:“程庄主不介意告诉在下那位高人是谁吧?” 不管怎么说严灼心到底是自己请来的客人,被这一问,程不归似乎觉察到自己如此咄咄逼人有违待客之道。他踱步走开道:“世间高手如云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那位恩公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她若在世,天下第一非她莫属,我不知道她来自何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曾问过她,可她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又不图什么回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江湖险恶,也许她已经死了,也许她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过着济世隐居的生活。” 这就怪了,连程不归都说那人的武功天下第一,那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呢?不畏艰险千里护送程不归出关且不为所图,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傻子,这话说出来谁信?不过,正如程不归所言,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世上真有不少人不喜欢江湖争斗,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潜心修炼,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这当中有多少绝世高手,就连身为天玄阁阁主的严灼心也不得而知。 不知道那绝世高手是谁,她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总该记得吧?不等严灼心问,程不归并答道:“那位恩公是位奇女子,我记得她有一枚桃花模样的发钗,脸上时刻带着桃花面具,身上穿的是绣着桃花的白衣,从她的声音、身形来看,不足三十来岁的样子。” 严灼心一听大惊,自言自语轻声道:“煞宁儿......” 倘若真如程不归所言,救程不归的人必是煞宁儿无疑。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严灼心虽然没有见过煞宁儿的模样,但与她相交还算颇深,从煞宁儿的身形来开,她不过二十出头,而那个救程不归的女子,如果她活着,少说也有四十来岁,年龄上显然不符。 从程不归的描述来看,那奇女子和煞宁儿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那女子是煞宁儿的师傅,也是阿云的后人。煞宁儿在找洛河图的下落,那救程不归的女子因洛河图而出现,这未免太巧了点。如此看来,煞宁儿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是为了保护洛河图,保护阿云的秘密,这样说来,许多事情并迎刃而解。不过有一点严灼心想不明白,如果那女子救程不归是为了程不归手中的洛河图,她为什么不向程不归开口呢?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当时不是最好的机会? 这个故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严灼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他真想问一声,谁能告诉他这二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侠女阿云到底有没有其人?洛河图里面到底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只有煞宁儿能给他答案,下次见到煞宁儿时,不管如何他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程不归和他说了那么多二十年前的旧事,还讨了程不归一杯大红袍喝,聊了这么久,今夜并到此为止吧。严灼心见好就收拱手笑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在下知道程庄主那么多秘密,还望程庄主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多谢程庄主的茶,在下先告辞了。”严灼心站起来往门外走,迈开脚步又停下来转头道:“长安马场的杨关山杨老爷子想必程庄主不陌生,他眼下就在采石城中,程庄主怎么没有邀请他到白驼宫来共聚朋友之谊?” 程不归站起来呵呵笑道:“杨老爷子富甲一方谁人不知?二十年前我们就是朋友,不瞒你说,眼下白驼宫和长安马场之间还有生意往来,只不过他不知道是在和程某做生意罢了,今日程某邀请的都是江湖上的人,杨老爷子是个生意人,江湖上的事自然与他无关。” 严灼心道:“程庄主别忘了,洛盟主是杨老爷子的妹夫,你觉得杨老爷子能坐视落英山庄大难临头吗?” 程不归哈哈大笑道:“商人一项见利忘义,程某做的是顺应天意的事,杨老爷子聪明,不会逆天而行。” 严灼心又问道:“程庄主觉得杨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不归笑着答道:“严公子,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长安马场号称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事实是否果真如此,你我心中有数,程某这些年在商场行商,懂得不少道理,在这生意场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兜里挣的,杨老爷子为人精明强干,下得了狠手,吃得了别人不能吃的苦,也能豁出身家性命,杨老爷子精于商道,怪不得铁算盘随便这么一摆弄,二一添作五长安马场金银百万。” 这话真是把杨关山说得一丝不挂,严灼心暗自发笑再问道:“那洛盟主的妻子杨柳青呢?程庄主觉得她又是什么样的人?” 程不归一听十分不悦,冷冷道:“严公子,你把程某当成什么人了?当年我和洛树云是结义兄弟,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懂,虽然我和洛树云有血海深仇,可我程不归是个男人,不至于拿个女人出气。” 严灼心道:“程庄主别误会,在下只是疑惑,杨老爷子怎么会把妹妹嫁给洛盟主呢。” 没完没了的问题,程不归有些不耐烦道:“杨老爷子是精明人,英雄美女天造地设,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说到这,停下想了想道:“当年我总觉得洛树云和杨柳青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一对恩爱夫妻怎么会貌合神离?这杨老爷子也挺奇怪,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嫁给了洛树云,却很少听说他去看杨柳青,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家事外人怎么好过问。” 程不归觉得不足为奇,严灼心却如临深渊。他心情忽然失落,如果把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全都拼凑在一起加以揣测,得出来的将是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他不敢往下面想,但愿只是个猜测,但愿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想到此处,严灼心拱手道:“告辞。”于是匆匆退了出去。 严灼心一直怀疑当年洛树云突然对泰仁山庄下手,杨关山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说不定就是杨关山教唆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他故意在程不归面前提杨关山的名字,就是想看看程不归的反应,程不归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严灼心心中稍许安慰,他真希望这次是自己错了。 严灼心和世人一样,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越是这样,事情往往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商人见利忘义,长安马场有今日的辉煌,杨关山的为人严灼心多少了解几分。这次西域之行,似乎让人看到另外一个杨关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就像一个谜,他就是个无底洞,让人永远捉摸不透。 很难想象杨关山这么精明的人,他的儿子却是个重情重义憨厚老实之人。严灼心心里藏了许多事,这些事他无处诉说,更不敢向杨少诚提起,就怕因此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可是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小鲤鱼越来越离不开杨少诚,小鲤鱼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严灼心身边就这一汪净水,他怎么忍心让小鲤鱼见到这么残酷的现实。 一抬头风云突变,西风肆意怒吼,一场大雪早在酝酿当中。想再多也无济于事,严灼心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中刚反手把房门关上,程少依急匆匆推开房门闯进来。男女有别,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严灼心呆呆看着她。程少依笑嘻嘻问道:“严兄,你和爹聊什么呢?聊了那么久。” 有些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让别人和他一起失望。严灼心随口答道:“程庄主是做买卖的好手,我去问问他,天玄阁为他保守秘密,他能给我多少银子。” 程少依一听冷了他一眼,难道她还看不出来严灼心在撒谎不成。严灼心不愿说,程少依也不多问,坐下来问道:“严兄想要多少银子?” 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坐到她对面道:“白驼宫富可敌国,没有十万两银子就想封住在下的口,岂不是不给程庄主面子。” 程少依信誓旦旦道:“严兄好大的口气,十万两银子,就怕严兄没命花呀。”于是,二人一同哈哈大笑出来。 玩笑过后,严灼心道:“整个晚上都没有见到徐妙笔徐兄,程姑娘,你见过他吗?” 程少依道:“别说严兄你咯,我也没有见过那神仙,我猜他八成乘乱逃了。” 徐妙笔是什么货色严灼心最清楚,程不归犯不着杀他,这一天不见他的踪影,乘乱逃了是唯一的解释。至于他去了哪里,二人同样心知肚明。严灼心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徐兄呀徐兄,你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程少依接上话喃喃道:“咋们这位徐兄是担心自己活的太久,所以非要给自己找点麻烦不可。” 徐妙笔走了就走了吧,洛河图眼下在洛诗禾手中,徐妙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洛诗禾与白无常眼皮子底下把洛河图拿走。等他吃了苦头,他自然会知难而退。 安静了一会,严灼心道:“夜深了,程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程少依一听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轻声问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是吗?” 那时候她叫严少度,那时候还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常言道覆水难收,现在怎么可能回到以前?严灼心苦笑道:“程姑娘,之前的事你还是忘了吧。” 程少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只是她没有料到,事到临头她是那样的心痛。分明是心碎的,却要装作强颜欢笑,程少依看着他道:“严兄,以后只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你能陪我多聊会吗?” 程少依的目光让人无法拒绝,严灼心打算明日就走,今夜或许真是的她们最后一次把酒言欢。聊着聊着夜渐渐深,二人忘记时光流逝,相遇离别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的事。任它江湖纷乱,任它虚情假意,她们之间的交情是不会变的,就像大漠中的沙子一样永恒。 聊了很久以后,程少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严灼心心情很是平静,他轻轻抱起程少依将她放在床上,以免寒风打扰她的好梦,为她盖上被子。看着自己在乎的女子入睡,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五里镇那天晚上的事时时浮现在眼前,严灼心不是君子,可他知道,那样的事只有一次,能和程少依成为朋友是人生一大幸事,没有必要把朋友变成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严灼心推开门走出去,不知不觉中外面下起大雪。放眼望去,采石城一片寂静祥和,他幸运的成为这场大雪第一个见证者。严灼心伸出手去,雪花落在掌心,他期盼着这场大雪下得再大一点,同时在此刻祈祷,就让圣洁的雪花带走他一身的罪孽,他相信任何人都有颗向上的心。 深情难付 锦书难托 严冬终于按捺不住它的威力,漫天大雪肆虐无忌,天亮的时候采石城被大雪覆盖。一同被掩埋的除了刀光剑影,还有人们膨胀的野心。上天再次用无情回应了人们的关切。在茫茫大雪当中,任何人都渺小如一粒尘埃,谁都一样,别轻看了自己,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击碎一个人的梦,对于世人而言,泰山难移,对上天来说,仅仅只需一场大雪。 清晨,大雪覆盖下的采石城在炊烟中雾气腾腾,荒凉的沙漠让大雪洗刷得一尘不染。随着大雪的到来,年关将至,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久违的闲适。一项热情豪放的采石城忽然变得有温度。男人们或躲在家里陪妻子、孩子,或相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聊一年来的辛劳与收获;女人们则一早起床在厨房里准备一家人的早餐,用心照顾丈夫、孩子的味蕾;最开心的是孩子们,大雪带来的除了雪地里的童趣,还有鞭炮声和新衣裳,一年最好的时光仿佛都在这场大雪当中。 闲暇散漫中迎来新的一天,从醒来睁开眼那一刻开始,小鲤鱼并惊叹于大雪的精雕细琢,禁不住诱惑想要出去先睹为快。她知道外面天寒地冻辛捷楚身上的旧伤肯定受不了,这样浪漫的时刻,她当然最想让杨少诚陪在自己身边,又埋怨杨少诚是个榆木脑袋,那只好吵着让针英、启庄陪她出去。小鲤鱼活泼可爱,针英、启庄见到她甚是欢喜,三人并一同出门去。 大雪满关山,这样的景色在江南水乡小家碧玉婉约灵秀的地方很少能看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处令人叹为观止。洛河图之事已经尘埃落定,大家不用劳心费神又为这样的景致增添几分闲怡。得以大饱浩瀚宇宙千变万化的奇妙,千里迢迢到西域来也算不虚此行。 得偿所愿兴致勃勃回到客栈,前脚刚进门,就与辛捷楚、杨家父子三人迎面撞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见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三人带着大批洛英山庄弟子出现在眼前。大家是老熟人,杨家父子与洛英山庄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白了还是一家人,长安马场和洛英山庄有什么过节是他们自家人的事,在外人面前,面子上自然总要过得去。至于余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没什么好说的。 又见鱼肠坐在角落里对眼前两伙人视而不见,鱼肠出现在此绝非偶然,双方都打量他一眼。外面的天已经足够寒冷,鱼肠的平静更让人心里发毛。 小鲤鱼没有见过鱼肠,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杀手,可鱼肠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小鲤鱼好奇的小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启庄答道:“天下第一杀手鱼肠。”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响彻江湖,小鲤鱼一听吓得张大嘴巴,她禁不住好奇心想要好好看看天下第一的杀手是何方神圣。 鱼肠出现在这,莫不是为抢夺洛河图来的?洛诗禾冷冷瞟了他一眼,又想,有白无常在,鱼肠未必敢动手。此地不宜久了,洛诗禾打定主意拱手对杨关山笑道:“舅舅,听说这趟出关诸事不顺,钱财乃身外之物,您别太放在心上,只要您平安无事,银子总能挣回来,诗禾有要事在身没来得及给您请安,请您不要怪罪,诗禾这就回中原,舅舅要是没有别的事,您也早些回中原,免得爹和娘担心。”说着,洛诗禾转头看了身后的梁肖月一眼接着道:“有表兄在您身边,诗禾并放心了,大师兄先与诗禾回中原,等舅舅回到长安以后咋们再说。”于是,白无常与梁肖月二人一同和杨家父子拱手辞行,之后,洛英山庄一行人扬长而去。 洛诗禾一行眼里只有杨家父子,其余人全当没有看到一般。等人走远之后,小鲤鱼冲她们吐吐舌头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没礼貌。” 小鲤鱼的话让杨少诚颇感尴尬,至于杨关山,他此刻的心可不在这些繁文缛节之上。难不成又是一场欢喜一场空?杨关山脸色有些难看。眼下李香书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早就提醒过李香书,让他千万小心。李香书可倒好,自恃清高桀骜不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好了,洛河图到了洛诗禾手中,在想夺过来比登天还难。他真有些懊悔当初怎么就和李香书联手?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幸好早就买通梁肖月,有这枚棋子在手,说不定日后还有可乘之机。 杨关山暗中打量鱼肠一眼,鱼肠可是答应过替他去夺洛河图的,三万辆银子加上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声,他就不信鱼肠会反悔。就在刚才,洛河图就在眼前,鱼肠为何不动手呢?杨关山不明白的是,鱼肠怎么会眼睁睁让洛诗禾把洛河图带走,难道三万辆银子他不要了?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他不要了?权势地位、钱财美人,世人想要的不过如此。杨关山自诩能看透世上任何人,今时今日,世上的事,他怎么觉得有些老眼昏花的之感。 就在这时,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辛捷楚等人回头望去,花葵四姐妹带着数十个持剑的白衣女子闯进门来将众人团团围住。花依怒紧随而至,气氛骤然紧张,小鲤鱼不安的轻轻道:“花姐姐......” 难怪鱼肠出现在此,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他的来意。花依怒做事一项任性,只要有辛捷楚在手上,她就不怕严灼心和她耍花样。花依怒冷冰冰喝道:“辛捷楚,跟我走一趟吧。” 要是让花依怒把辛捷楚带走了,等严灼心回来也不好交代。杨少诚走上前拱手道:“花姑娘,有什么事,不如等严兄回来再说。” 花依怒一点不留情面,提剑一指杨少诚骂道:“杨少诚,这是我和辛捷楚之间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小鲤鱼一听,急忙走到杨少诚身边,她称花依怒一声姐姐,想必花依怒不会不给面子,并开口道:“花姐姐......” 不想,她刚开口就让花依怒打断,花依怒喝道:“小丫头,你也闭嘴。”小鲤鱼最怕见到花依怒凶巴巴的样子,让花依怒这么一吓,低着头不敢看花依怒。花依怒接着喝道:“辛捷楚,我们之间的事是该做个了断了的时候了,你想做缩头乌龟吗?” 这话针英、启庄就不爱听了,启庄一压剑指着花依怒骂道:“哎,说什么呢?想动手,谁怕谁呢?” 论单打独斗,辛捷楚未必输给花依怒,可鱼肠不见得会袖手旁观,况且今日花依怒人多势众。花依怒说的没错,她们之间的事是该有个了结的时候。既然是她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旁人,和她走一趟又何妨?辛捷楚拦住启庄道:“好,我跟你走。”于是朝花依怒走去。 小鲤鱼见状心急不已大叫道:“辛姐姐......”辛捷楚回头对她甜甜一笑,心一横走出去,花葵四姐妹持剑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 花依怒见已经达到目的,冷冰冰扫视众人一眼道:“告诉严灼心,明天天黑前我要是见不到他,就让他替辛捷楚收尸吧!”花依怒长袖一挥转身离去,手下的白衣女子撤剑紧跟在身后。待花依怒及手下人离开以后,鱼肠也跟着离去,小鲤鱼等人追出客栈,花依怒一行已经远去,留几人在原地望尘莫及。 正为如何向严灼心交代发愁时,一条白影临空落下来,煞宁儿出现在眼前道:“告诉严灼心,阿彩我带走了,他知道去哪里找我。”说完,人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了煞宁儿的话,众人这才发现阿彩不见了。今日是怎么了?辛捷楚被花依怒带走,阿彩被煞宁儿带走,作为朋友,大家却无能为力。原以为找到洛河图的下落,一切就会平静下来,现在看来是大伙太天真。花依怒想要洛河图,煞宁儿也想要洛河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要江湖上太平无事,除非世上没有洛河图。 程少依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早上。得益于严灼心的照顾,夜里没有被风雪吵醒,也因为严灼心一直在身边,她睡得特别踏实。一眼见到严灼心趴在桌子上,程少依心里很惭愧,她只想让严灼心多陪自己说会话,没想到自己睡着了,让严灼心挨了一个晚上的冻。她心中一阵刺痛,严灼心真是个傻瓜,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呢?想到这,程少依又一阵的欢喜,一颗心砰砰直跳。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的,尽管眼前没有别人,不知不觉她的脸却红了。 她小心翼翼起床,就怕吵醒严灼心。再次想到严灼心守了她整个晚上,她心里甜甜的。严灼心一直说自己不是君子,可她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严灼心对她从没有失礼的地方,至少证明他不是什么小人。 不过,自己毕竟是个姑娘,和严灼心共处一室要是被别人看到难免会说闲话,如果传到程不归耳朵里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也就罢了,程不归肯定会把严灼心碎尸万段,真要是那样岂不是自己害了严灼心。程少依不敢往下想,趁现在没有人看见,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她蹑手蹑脚往门口走去,打开门见到漫天大雪,怪不得这么冷,她回头再次看了看严灼心,心里的痛又多了几分。她嘟嘟嘴关上房门匆忙回床前,拿来一条被褥披在严灼心身上,这才安心的出门去。 说起来就巧了,程少依出门时正好让蓝月看见。大清早,她不在自己房间里,鬼鬼祟祟跑到这做什么?蓝月不禁疑惑避到暗处,等程少依走远后方才出来。看着程少依做贼心虚的背影,蓝月知道她一定是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所以才害怕被别人看到。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蓝月当然知道这里是招待严灼心的客房?想到这她心中颇为不安,一对年轻男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怎能不让人想入非非,何况严灼心是出了名的风流。 蓝月大怒,快步走上前去,想找严灼心理论一番。来到门前刚要推门却忍住了,固然她不相信严灼心的为人,可程少依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程少依任性,却不是不知检点的人,她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质问严灼心,要是误会了她们岂不是有辱程少依的名节,事情要是闹到程不归那里,更不好收场。 蓝月想了想把手缩了回来。她从门缝里见严灼心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如此看来程少依和严灼心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是她想多了。又一想,一个女儿家安心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这是怎样的信任和依赖?程少依好不容易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难道又要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原本身为江湖中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门当户对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不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偏偏那个人是严灼心,一会花依怒、一会辛捷楚处处留情,程少依怎么能喜欢这种男人?她之前就觉得程少依对严灼心格外在意,处处袒护严灼心,她以为程少依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现在看来恐怕是日久生情更说得过去。蓝月即使程少依的嫂子,也是程少依的朋友,她不愿看到程少依再次受伤,心想,当初要是杀了严灼心不就省事了,好在严灼心马上就离开采石城,以后程少依再也没有和他见面的机会,但愿程少依用情不深,能渐渐淡忘严灼心。 严灼心装模作样实在令人生气,蓝月真想闯进去和他说个明白。可严灼心是白驼宫请来的客人,看在他关心程少依的份上暂且不与他计较。蓝月转身离去,但她并未走远,有些事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程少依不死心。 大约半个时辰,严灼心推开房门走出来,外面的大雪叫人心情愉悦,他脸上挂着笑容。严灼心看似心情不错,蓝月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听到有脚步声,严灼心转身望去,蓝月慢慢走来,她脸上写满看不懂的内容,不过显然是来找他的。 见状,严灼心问道:“蓝姑娘是来找我的吗?” 蓝月二话不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严灼心被问得摸头不着脑,一笑道:“不是程庄主让我留下的吗?我怎么还不走,蓝姑娘要去问程庄主才对。” 蓝月没有心思和他嬉皮笑脸,大喝道:“我告诉你,你少在我面前油嘴滑舌,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蓝月说着,转身背对严灼心狠狠道:“姓严的,你最好滚得越远越好,要不然,小心你的脑袋。”说完往前走去。 一大早刚醒来就被一通警告,严灼心哭笑不得,不等蓝月走远,自言自语感叹道:“世人为了得到洛河图不惜代价,有人一掷千金,有人豁出性命,有人拿自己女儿的婚事做筹码,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他话中有话,蓝月听后停下脚步问道:“你什么意思?” 严灼心答道:“没什么意思,在下是想,大鹏王会不会也想得到洛河图呢?” 蓝月大气,转头扑到严灼心面前死死盯着严灼心握紧拳头骂道:“这个世道不像你想的那样复杂,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卑鄙无耻,严灼心,你以为你是什么?整天无所事事,琢磨这个琢磨那个、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这个世道的公正不该由你这样的人来评判,你也没有资格来评判,仁义道德谁不会说?你也只能靠你手中那点秘密安慰你那可伶的自尊心,在我看来你就是十足的小人,居士易号称仁义无双,他怎么会交你这种下作无耻的朋友,有本事像个男人一样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成天怨天尤人说这世道不公,这世道最不公的就是让你这样的人活得逍遥自在,游手好闲唯恐天下不乱,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蓝月真是厉害,字字句句都像把刀子插进严灼心心里。她这番话把严灼心说得体无完肤,同时让严灼心心服口服,严灼心再怎么能狡辩,此刻也无话可说,心里反倒对蓝月说不出的感激。 一言惊醒梦中人,早就该有个人给他泼盆冷水,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蓝月,真叫世事难料。严灼心挨了这一阵数落,心中反而是高兴的。 安静片刻,蓝月压低音量轻声道:“严灼心,你对少依那份情,程家人感激不尽,你答应为白驼宫保守秘密,白驼宫自然对你感恩戴德,只是你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谁也不想把你牵扯到程洛两家的恩怨当中,你又能给少依什么?”蓝月停了下来迈开脚步渐渐走远,她心想,如果严灼心还有救药,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严灼心呆站在原地,听了蓝月的话,他也想问问自己有什么理由留在白驼宫?他能给程少依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该有的念头,就该快刀斩乱麻立刻斩断。他是个男人,犹豫不决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对花依怒不舍和对辛捷楚的亏欠都是他优柔寡断的结果。说什么做不了君子也不做小人,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小人,至少在面对花依怒和辛捷楚的感情时就是如此。 是时候离开了,他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静下心来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问问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也问问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向程不归辞行,不出所料程不归并未阻拦。其实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严灼心替程不归隐瞒了洛河图失踪的真相,程不归又在天下英雄面前挽留于他,毫无疑问,眼下在武林人士眼中,严灼心和白驼宫已经是一路人。在江湖上混的人,是讲究站队的,程不归费尽心机,严灼心骑虎难下,无可奈何只好闭上嘴巴,世上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白驼宫大门口,只见程少依一身男装等在门外,她身后是十余个白衣武士和数十匹驼着满当当口袋的马匹,严灼心一眼并注意到口袋上印着杨家马场的标志。见到他,程少依笑嘻嘻迎上来,严灼心故意问道:“难道是姑娘知道在下要走,特意来给在下送礼不成?” 程少依拱手道:“严兄视金钱如粪土,你我之间的情义岂是这些俗物可比的,这些东西是那位杨老爷的,听说严兄和杨少爷是朋友,让严兄替在下担着抢劫商旅的骂名,严兄怎么能安心见杨少爷?这些粪土并还给杨老爷吧,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她这次胡闹已经搞得那些商人天怒人怨,还让李香书钻了空子,难道她还想再来一次不成?这一说,二人仰头哈哈大笑,之后一同往小鲤鱼等人落脚的客栈方向走去。 来到小鲤鱼等人落脚的客栈,不等严灼心进门,程少依并抢先闯进去。只见小鲤鱼一行人一声不吭闷闷不乐坐在客栈里面,与门外雪地里的欢声笑语相比,客栈里显得格外沉闷。 不见辛捷楚,程少依颇感失望,早知道辛捷楚不在里面,那她干嘛自作多情首先闯进来?小鲤鱼和杨少诚不认识程少依,对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翩翩少年报以冷眼,针英、启庄知道她的身份,赶忙站起来。 小鲤鱼从针英、启庄二人的表情中瞧出她们相识,慢悠悠站起来上下打量程少依一眼问道:“你是谁?” 程少依也打量小鲤鱼一眼,觉得她有趣,并笑着调戏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小鲤鱼正在为辛捷楚被花依怒带走发着愁,她哪有心情和程少依开玩笑,程少依这一挑衅,她顿时对程少依好感全无。 这时候,严灼心从门外走进来,小鲤鱼大喜,扑上去拉着严灼心的手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程少依哪知道小鲤鱼是严灼心的妹妹,她要是早知道,讨好小鲤鱼还来不及。见严灼心和小鲤鱼如此亲密,程少依有些懊悔不该和小鲤鱼那么说话。于是,走到严灼心面前问道:“严兄,这小丫头是你妹妹?” 小鲤鱼十分不快,凶巴巴道:“你说谁是小丫头?” 程少依笑而不答,严灼心看了小鲤鱼一眼对程少依道:“我这个妹妹没什么规矩,你别见怪。”程少依一听得意的笑起来,小鲤鱼看到她得意忘形的模样,气得直跺脚,她真是有冤无处诉,明明是程少依没有规矩,怎么反倒说是她不懂规矩? 程少依没有给小鲤鱼反驳的机会,对她咧嘴一笑转身走到杨关山面前道:“杨世伯,您的货晚辈给您带来了,就在门外,您要不出去数数。” 辛捷楚被花依怒带走,大家都心急如焚,就杨关山一人报着看热闹的心思,到现在他还暗暗欢喜。程少依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程少依与白驼宫的关系已经他有所耳闻,只是这个侄女他可不敢认。 听了程少依的话,大伙往门外望去,杨家马场丢失的货物又回来了,这趟虽说没有拿到洛河图,那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是稳稳当当拿到手了的,这何尝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程少依一拱手接着道:“杨世伯,派人抢长安马场东西的人是晚辈。”说到这,她看了严灼心一眼笑嘻嘻道:“这件事可与严兄没有半点关系,晚辈就爱胡闹,您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她开口并反客为主,不容别人插话,杨关山心里有再多的气,不好意思不咽回去。丢失的货是回来了,可杨家马场死了那么多人又该找谁说去?说到底,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承受,当时与李香书密谋嫁祸严灼心时他并没有力阻,他哪料到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成一锅粥,连他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然,杨关山这条老泥鳅,他哪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还让他发这笔横财真是上天不公。 杨关山不说话,小鲤鱼却看不惯程少依的做派,愁了程少依一眼嘟嘟喃喃轻声道:“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她的话程少依不是没有听到,只是第一眼见到小鲤鱼,程少依并瞧出她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姑娘,虽然她们年纪相仿,程少依却将她当成小女孩,所谓童言无忌,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何况小鲤鱼怎么可能知道她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暗地里还隐藏着无数阴谋。 不知者不怪,她们两个都是女儿家,谁没有点童心未泯。程少依瞟了小鲤鱼一眼对杨关山有意无意道:“杨世伯,这次您可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晚辈要恭喜世伯您。”程少依又一抱手。 在场的人除了严灼心,余人皆疑惑不解,不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当事者杨关山心知肚明,长安马场的商队既然是程少依派人劫走的,程少依一定知道口袋里装的是满当当的银子,谁会没事带着那么多银子到处乱跑?这不是故意让人起疑吗?暗地里办的事是拿不上台面的,到了杨关山这个年纪,越来越在乎名声,此时此刻,那失而复得的三十万两银子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就是在打他那张老脸。 没有什么比被人看穿一肚子坏水更尴尬的,杨关山羞愧的拱手道:“惭愧,惭愧......” 程少依怎会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世伯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喜欢来回折腾不远千里到西域来,为的不就一个财字,杨世伯可真是精神可嘉,我们这些晚辈在您面前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人活着要是连点追求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程少依凑到杨关山面前没完没了道:“世伯您说是吧?”话是这么说没错,关为钱财来回折腾,这不是丢人吗?就这种人的德性,那可真值得别人好好推敲。 杨关山环视几人一眼,见几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连自己亲儿子的目光中都满是失望,他就是这样给儿子做榜样的?人要脸树要皮,这回他真是丢脸丢大了。程少依话还没有完,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高声道:“杨世伯,家父让晚辈问候您,愿长安马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听了这话,杨关山一震脸都绿了。见他低着头眼球直转,在场之人相互看一眼,大家都没有料到程少依提起程不归,杨关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严灼心一直不说话,他时刻留意杨关山脸上的表情变化,现在看来他猜的一点没有错,二十年前那桩旧案肯定和杨关山脱不了干系。 有此怀疑的还不止严灼心一人,杨少诚的目光越来越深邃,虽然他为人有些笨拙,但绝不是愚蠢,杨关山是自己的亲爹呀!从小察言观色看着杨关山一点点老去,在场最了解杨关山的人莫过杨少诚,他真不愿看到杨关山是这副模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另一块更重的石头压了下来,自己的父亲亲手策划了一出灭门的大戏,杨少诚的心失落到极点,此刻他的心情足以将门外的积雪凝固。 小鲤鱼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忧心的是辛捷楚的安危,再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会出人命的。这时候,她终于抓住机会插上话道:“哎呀你们说什么呢?”于是,对严灼心道:“大哥,辛姐姐被花姐姐带走了,花姐姐还说明天天黑之前要是见不到你,她就杀了辛姐姐。”花依怒可是说得出做得到,早该想到自己失信于花依怒,花依怒必会将这股气归罪于辛捷楚,听闻此言,严灼心一时心急如焚。 事情还没有完,针英道:“还有阿彩姑娘,她被一个戴面具的女人带走,那个女人还说,严兄知道去哪里找她。”说完,她和启庄相互看一眼,惭愧的拱手叹道:“严兄,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照顾好辛老板和阿彩姑娘。” 严灼心愁上眉头长叹一声,发生这样的事怎能怪她们?花依怒想做的事别人阻止不了。至于阿彩,针英口中所说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定是煞宁儿,以煞宁儿的武功修为,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见得不是她的对手,大家没有和她交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说起来奇怪,洛河图眼下就在洛诗禾手中,煞宁儿想得到洛河图何不亲自动手去抢呢?以她的武功谁能抵挡得了?何必多此一举非让严灼心帮她去拿?话又说回来,谁让他大言不惭呢?大话已经说出去,覆水难收,自己造下的恶果只有自己去承担。 阿彩的安危大可不必担心,煞宁儿的为人严灼心多少了解几分,她绝不像江湖传闻那般臭名昭著,身为侠女阿云的后人,她身上继承了阿云的侠骨柔情,是世上难得的女中豪杰,以她的品性,她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倒是辛捷楚,要是他赖在白驼宫愿肯走,岂不是要出大事。 杨少诚移步来到严灼心身边轻声道:“严兄你也别太着急,花依怒不过是想让你给她一个答复,我想她不会对辛老板怎么样。” 他们杨家父子之间的事还一团乱麻,这种时候他不忘安慰自己足见此人可交。严灼心对他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杨少爷,杨家马场银子再多,你这个杨家少爷不是也有发愁的时候,你用不着安慰我。”严灼心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关山一眼,杨少诚心痛不已,把头低下去。 说到这,程少依扑到严灼心身边兴致勃勃道:“严兄,我和你一起去见花依怒。” 严灼心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却想起蓝月对他说的话,这种时候怎能妇人之仁?严灼心狠下心咬牙道:“这是我和花依怒、辛捷楚三个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天下之大日后你我只怕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回去告诉程庄主,答应过他的事我严灼心决不食言,望他好自为之,咋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严灼心说得斩钉截铁,程少依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严灼心是铁了心要和她从此划清界限,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舔着脸留在这?程少依脸色凝重深情的看着严灼心,心里的悲伤化做泪水。程少依是崛起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不想让严灼心看到她落泪,握紧拳头转身装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潇潇洒洒大步走出去。 眼睁睁看着程少依消失在眼前,严灼心深吸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常说不该拒绝一个女子的好意,这句话就像千斤重担,一直以来,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今天他终于尝试用另外一种方式对待一个女子的好心,在他反反复复犹豫不决的性格唆使下,他知道今天自己无疑做出乐最正确的选择,在没有造成更大伤害之前,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受到愉悦,固然天涯海角,从今以后,他和程少依将天各一方,但这段西域路上的生死情义将会成为她们两个人终身难忘的回忆,人生又多一知己,相逢离别都是畅快之事。 程少依刚离开,一个白衣武士闯进来,那汉子是程少依身边的贴身侍卫,他径直走到严灼心身边拱手道:“严公子,我家公子说回中原路途漫长,她让小人给你送来一匹好马,就在门外,愿公子一路顺风。”那人说完退了出去。 那人走后,严灼心等人纷纷来到客栈门口,只见门外拴着一匹毛色洁白如雪的白马。在场的人除了严灼心和小鲤鱼,其余人对马皆颇有研究,长安马场做了这么多年马匹生意,这么神骏漂亮的宝马还是第一次看到,可谓大开眼界。宝马配英雄,那匹白马是程少依的坐骑白术,是程少依亲手养大的,严灼心知道,在程少依眼中,白术是她最好、最忠诚的伙伴,她心甘情愿将白术送给自己,是把她的一切都给了自己,这份情义他无以为报,只愿程少依一生幸福。 傍晚,天色逐渐暗下来,严灼心站在客栈的走廊上看着雪花一片片在眼前落下。从清晨到现在,雪花一直是这样慢慢悠悠,一点也不着急,不管刮再大的风,它始终有自己的节奏。这样的景象引人深思,如果自己就是眼前飘落的雪花,他会怎么样?在狂风当中,他能不能做到处变不惊?答案是肯定的,自己远远不及眼前的一片雪花,尽管雪是那样短暂。 忽闻一阵酒肉的香味,严灼心抬头看看天色已晚,这个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围坐在一起团圆的美妙时刻,从天空散发的酒肉香味中,他都能想象到那是种怎样的幸福,于是,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着一阵感伤,他的家、他的家人又在哪里呢?眼下远在西域,离中原千里之外,顿时倍感乡思。与此同时,他心中有股莫名念头,自己不再是逍遥快活的江湖浪子,他渴望有间自己茅屋,就像煞宁儿的桃花林;他渴望有个时刻陪在身边的人,就像老马和三娘;他渴望有个家,一杯清茶、一碗热粥就是他的全部。 杨少诚心情苦闷出门透透气,他见严灼心呆呆站在走廊里,走过来停在严灼心身旁,看严灼心略有所思,并轻叹道:“不知道这场大雪什么时候会停。” 严灼心一动不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答道:“该停的时候自然会停,那时候就是春天。” 杨少诚从这话中听出颇多深意,不自觉道:“是啊,大雪总有融化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有解决的一天。” 严灼心听他话中满是悲凉,转头看了他一眼。杨少诚的心结严灼心清楚,其实父子之间何故如此呢?严灼心道:“再大的心结又怎么大得过父子?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道理杨少诚都懂,只是他迷茫了,自己最尊敬的人,一直引以为榜样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杨少诚哀伤道:“真没想到爹是这样的人。” 严灼心转头看着他问道:“什么样的人?” 杨少诚见严灼心盯着他,气汹汹道:“我......”他怎么能评价自己的亲身父亲?他这副嫌弃的模样哪里有仁孝的样子,杨少诚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无奈不敢看严灼心,转头深吸一口气。 严灼心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一笑道:“杨兄,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你应该清楚,人活在世上哪有那么容易?恕我直言,你杨少爷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靠的是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杨场主,你现在将是什么样子?”杨少诚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是不好听,却说得他心服口服。严灼心长叹一声道:“活着可比死难多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江湖上,想要活下去,谁不是想尽办法用尽手段?杨场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严灼心同样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不过杨兄不知道罢了,这世上的事情要是什么人都知道,那就不叫秘密,在下也就没有饭碗咯,杨场主的所作所为虽然我不敢苟同,可我能理解他。” 杨少诚如梦初醒,心中压力倍减拱手道:“多谢严兄替家父保守秘密。” 严灼心打量他一眼哈哈道:“我严灼心可以替任何人保守秘密,可杨少爷你应该知道替天玄阁做事的那些人也要吃饭。”三句话离不开买卖,严灼心一时天下一时地下,让杨少诚又爱又恨。见杨少诚表情难看,严灼心又哈哈大笑一声道:“你我是朋友,去打听你老子的秘密,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义无价,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少诚的表情稍微好看些道:“严兄,我们是朋友,你能否告诉我,爹为什么要那样做?” 严灼心答道:“我早和你说过,杨场主的事我不会和你多说一句,况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天玄阁无所不知,这话很难让杨少诚相信。严灼心瞧出他的心思,笑道:“杨少爷,你真以为我严灼心是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杨少诚这才相信他的话。说到这里,严灼心有些悲伤,事情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就怕到那时杨少诚难以接受。他想了想,轻声道:“或许杨场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事情马上就会有结果,到那时,杨兄你自然就会明白。”严灼心的话如此沉重,杨少诚皱起眉头疑惑起来。严灼心见状,苦笑道:“杨兄生来衣食无忧,你们杨家父慈子孝,杨兄你应该觉得幸运才是,你看看这江湖上,有多少孤儿寡母连饭都吃不饱,你再看看有少人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严灼心说的这话就包括他自己,说完无奈的叹一声。 拥有这么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杨少诚羞愧万分,过了一会道:“严兄,你一定能找到你的父母。” 严灼心喃喃道:“天玄阁找了那么久杳无音信......”他长舒一口气道:“算了吧!” 杨少诚急道:“还有辛捷楚,还有小鲤鱼,包括花依怒,她们都是你的家人。” 家人一词让严灼心倍感温馨,看了杨少诚一眼道:“多谢。” 严灼心大可不必说这个谢字,杨少诚一笑认真的道:“严兄,你好像变了,真没想到你能和我说这番话。” 严灼心一愣,想了想仰起头来道:“是吗?可我还是不愿和有钱人做朋友。” 二人聊得畅快,说到此处,一同哈哈大笑出来。杨少诚又道:“严兄,明日我们和你一起去救辛老板,我想,只要我们好言相劝,花依怒不会不领情。” 花依怒的性子没有人比严灼心更清楚,要是大家一起去,她一定会觉得严灼心仗势欺人,更不利事情解决,况且这次严灼心打定主意想自己一个人去见她。严灼心摇摇头道:“我和辛捷楚、花依怒之间的事不想牵扯别人,杨兄的好意我先领了。”严灼心这样说,杨少诚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小鲤鱼找来,见他们聊得正欢,并躲到一旁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严灼心忽然一板正经道:“杨兄,我一直把小鲤鱼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她是我见过最天真的姑娘,只要见到她,我就会觉得世上的一切都很美好,她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可你不能伤害她,不能让她和我们一样觉得江湖险恶,我想知道你对她是不是真心的?“没想到在严灼心心里,自己的位置是那样高,小鲤鱼听后甜甜一笑,当然,她更想听到杨少诚的回答。 突如其来的一问,杨少诚不知该如何是好。正犹豫不解决之时,只听启庄喝道:“大丈夫敢爱敢恨,杨兄英雄盖世,怎么一个问题就把你给问倒了吗?”二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针英、启庄正走来。启庄说完朝小鲤鱼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小鲤鱼急忙把头缩回去,不必说,二人知道小鲤鱼就在一旁偷听。 想来,针英、启庄也有她们的烦恼,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她们来做什么。严灼心、杨少诚见到她们赶忙拱手问候,启庄一笑道:“二位兄台用不着这么客气。”又道:“杨兄,你还没有回答严兄的话呢。” 针英笑着接上话道:“是呀,有个真心相爱的人是好事,看杨兄的模样怎么和天塌下来了一样。” 她们二人不来捣乱还好,她们一番完笑,杨少诚就更难为情。杨少诚半天不说话,小鲤鱼心中越来越失落,针英、启庄也为她捏了把汗。过了好一会,杨少诚终于开口道:“我杨少诚对天发誓,这一生非小鲤鱼不娶。” 杨少诚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这一说,严灼心、针英、启庄都笑出来,启庄还担心小鲤鱼没听清,高声道:“非小鲤鱼不娶,我们可都听到咯,杨兄你要是做负心汉人,可要遭天打雷劈的哟。” 小鲤鱼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杨少诚不知道小鲤鱼躲在暗处偷听,严灼心却起疑,针英、启庄怎么会这么默契唱起双环?他不难猜到,是小鲤鱼在一旁偷听,针英、启庄为了满足她的心愿所以故意拿杨少诚打趣。 杨少诚的话让小鲤鱼亲耳听到最好,免得小鲤鱼一直疑神疑鬼不安心。只是这句话肯定会让小鲤鱼更加死心塌地跟着杨少诚,小鲤鱼的无辜的,千万别让她牵扯到杨家父子间事,要是那样的话,小鲤鱼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但愿是自己多心,严灼心回过神问道:“这么冷的天,二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针英、启庄相互看一眼,针英笑道:“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长安的时候,辛老板帮过我们,何况严兄是绿竹山庄的朋友,我们姐妹过来问问,我们能帮严兄什么忙。” 严灼心拱手道:“一路上二位帮了不少忙,这次就不劳烦二位了。” 二人一听颇感忧虑,启庄道:“严兄,花依怒身边有鱼肠,别人我们不担心,我们担心鱼肠会对你不利。” 严灼心一听哈哈大笑道:“鱼肠杀人是需要理由的,他要杀我不用等到现在,二人大可放心。”于是,反问道:“不知道二位有什么打算?” 二人皆叹一声,针英道:“李香书已经练成幻影神针,他身边有那么多帮手,想抓他去见老妇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打算尽快带三师妹赶回绿竹山庄,以后的事听老妇人决断。” 严灼心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二位先到黑水客栈,等我救出辛捷楚并带梦芸去与二位回合。”针英、启庄点头答应,而后,严灼心转头对杨少诚道:“杨兄,你和小鲤鱼也一起回去吧。”杨关山的死活杨少诚不能不管,严灼心已经替他想好办法,严灼心笑道:“至于杨场主,如果杨兄坚持要走,杨场主自然只能乖乖听话和你们一起走。”这个办法甚好,杨少诚一听喜上眉梢。 听到这,小鲤鱼慢吞吞走出来,严灼心对她那么好,她怎么放心严灼心一个人去见花依怒。听到背后有动静,四人转头望去,见小鲤鱼气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启庄笑道:“怎么还不高兴?” 小鲤鱼道:“大哥,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和你一起去见花姐姐。” 严灼心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你去了能干嘛?” 小鲤鱼抬起头看着严灼心道:“我可以去劝花姐姐,让她放了辛姐姐。” 严灼心再问道:“小鲤鱼真有那么大本事?” 小鲤鱼道:“我......”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花依怒还能带走辛捷楚?四人笑了出来。小鲤鱼不甘心道:“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严灼心抓住她的手认真的道:“你觉得你花姐姐会杀了我吗?”小鲤鱼当然不相信花依怒会杀他,并摇了摇头。严灼心笑道:“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完好无损的把你辛姐姐带回来。”接着,严灼心叹息道:“回中原路途遥远,西域大雪纷飞,我真担心你在路上有什么闪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严灼心说得动情,一旁的三人也听得认真。小鲤鱼忍不住一头扎进严灼心怀里紧紧抱着他,过了一会放开严灼心道:“大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小鲤鱼鼻子一酸,泪水在眼角打转道:“辛姐姐这次是带着伤来找你的,她......“说到这并再也说不下去。 在玉门关相遇的时候,并知道辛捷楚身上有伤,只是一直疏于过问,见小鲤鱼这个样子,严灼心心中顿时七上八下问道:“她怎么了?”小鲤鱼流着泪低下头,严灼心心急万分追问道:“辛捷楚她怎么了?你说话呀?” 杨少诚答道:“辛老板行走江湖的时候与人动手留下旧伤,天越冷,旧伤复发越严重,这件事她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 严灼心如五雷轰顶,辛捷楚有这么严重的旧伤,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都怪自己,辛捷楚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只恨他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辛捷楚。再一想,花依怒根本不知道辛捷楚身上有伤,辛捷楚落到她手中,她肯定会百般折磨辛捷楚,那样的话,辛捷楚身上的伤岂不是更严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鲤鱼哭着道:“辛姐姐说了,她的伤永远也不可能治好,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她就会死的。”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深深插在严灼心心里。他以前少不更事,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逍遥快活,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他从未想过辛捷楚有一天会离开他,更没有想过那是生离死别,此刻他感到由衷的紧迫,恨不得立刻就在辛捷楚身边,哪怕要他死,只要能和辛捷楚死在一块,他心甘情愿。 天已经黑了,外面茫茫大雪,夜里行走在风雪当中容易迷路不说,用不了多久人就会被活活冻死,严灼心倒不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此刻该到哪里去找花依怒?又能在哪里找到花依怒? 当晚,严灼心几乎没有合眼,他一遍遍回忆与辛捷楚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往事越美好,他心里的内疚并越深。人都是那样,当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严灼心呀严灼心,你终于如愿把自己变成一个负心薄幸的小人,如今再想弥补你还来得及吗?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前天夜里已经和大家告过别,天亮蒙蒙亮的时候,严灼心结了账牵着马匆匆离去,等小鲤鱼一干人醒来时已不知他的去向。既如此,大家如约当日就离开采石城。严灼心所料无误,杨少诚坚持回中原,杨关山只好一路跟随。杨关山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李香书的去向,但他心里明镜一般,只要那三十万两银子在手上,不怕李香书不来找他。 冲冠依怒 知己捷楚 雪夜夜宿 恩就是仇 李香书突然出现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乔木死后,洛诗禾几乎把性命都交给他,他与洛诗禾一直形影不离,要不是因为他想嫁祸严灼心做事操之过急弄巧成拙,他就是洛诗禾的跟屁虫。人往高处走无可厚非,李香书与洛诗禾都是善于玩弄手段的人,也许正因如此,她们之间更能产生心心相惜的默契。当然,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她们之间日久生情没有人会怀疑。 香书公子声名毁誉参半,李香书早就不在乎了。俗话说胳膊肘拧不过大腿,说到底,江湖上的人只认一个道理,那就是谁的手腕粗就听谁的。李香书的内心充斥着嫉妒和欲望,他渴望得到世人的认可,不仅仅是谦谦君子的美名。在权力和财富面前,名声在他眼里一向华而不实。他嫉妒严灼心掌握着天下人的秘密,任何人对天玄阁都会敬而远之;他渴望得到洛树云一样的权势地位,科场不能满足他的抱负,一片小小的江湖总能施展他的才华。 能在绿竹山庄眼皮底下欺骗梦芸的感情,能在铁枪会与黄河帮的夹缝中夺取山东道上的地盘。他牛刀小试大获成功,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他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在众多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面前,以他的才学,谁都不配与之相提并论,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拥有这片江湖。 在欲望的唆使下,他变得越来越放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人之道在他眼里不过是迂腐之人的短见罢了;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更是愚蠢之人的自我安慰。十年寒窗苦读,他白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圣人的教诲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逐渐走上一条与理想抱负背道而驰的路。 上天对他算是不薄,给了他一副俊美的外表,任何女子都留恋他的英俊和风流倜傥,情窦初开的梦芸成为这张漂亮脸庞最无辜的受害者。然而,有谁真正明白他的内心?读书让他明白的唯一道理就是,一个只知道痴迷于男人外表胸无点墨的女人是多么愚昧无知,这样女人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在他面前永远只能扮演一个小丑的角色。他心里是怎样痛恨以貌取人女人,这样的女人活该被别的男人利用,以至于,在阴谋败露的时候他毫不留情的想要杀了梦芸。 不可否认,世上以貌取人的人是不少,但不能成为他的借口。谁不知针茶织剑是江湖女子的楷模,梦芸更是绿竹山庄的继承者,试问梦芸有那点配不上他?说到底,从一开始,让梦芸爱上他就是他的诡计,他看中的根本不是梦芸的才华,而是绿竹山庄的财富和绿竹山庄冠绝天下的武功。 如今他练就幻影神针绝技,挣得江湖上一席之地,更急于证明他比江湖上任何人都才华横溢。洛河图固然是武林至宝,但夺取洛河图一统江湖对他而言更有诱惑力。在他眼里,只有将洛河图据为己有,才能充分显示他比别人更强。同时,他心里还有另外的打算。江湖上迷恋他的女子太多,他想得到的女人无一没有得不到的,洛诗禾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美女,如果让天下第一美女爱上他,他既得到整个江湖,又得到洛诗禾的倾慕,这才能在世人面前证明他的能力,让那些取笑过他的人乖乖把嘴闭上。 花依怒和李香书相交虽然不深,可李香书是严灼心的挚交,若是以前,见到李香书,花依怒和花葵四姐妹看在严灼心的面子上多少要和他客气客气。往事不可追,眼下她们和李香书算是彻底划清了界限,没有和他用刀剑说话已经给他留足了情面。 李香书是聪明人,花依怒和严灼心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最清楚。他同时清醒的知道,无论花依怒和严灼心是不是不共戴天那只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抛开个人恩怨,花依怒和严灼心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花依怒想让严灼心死,严灼心也只能死在花依怒的手里。他想置严灼心于死地,就是花依怒的死敌,事已至此,他用不着和花依怒等人客气。再者,洛诗禾恨花依怒入骨,他是来找洛诗禾的,和花依怒等人来往,不是存心找不自在。 李香书全然没有瞧见花依怒等人,进门并径直朝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三人所在的桌子方向走。桌上三个人各各怀鬼胎,李香书没有理会花依怒一行,洛诗禾心中十分满意,可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自己被关在白驼宫那么多天他为什么不来救自她?加之江湖上种种传言,怎能不叫洛诗禾怀疑李香书的真心。 白无常对李香书这种江湖浪子向来没有好感,怎奈洛诗禾喜欢,他毕竟是外人不好多加干涉,何况他怎么知道洛诗禾是不是在利用李香书?至于梁肖月,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李香书一到他并紧张起来,他心里最清楚,李香书来了准没有好事,难怪别人都说拿人家的手短。 只见李香书还没有走到洛诗禾三人面前,洛诗禾并站起来气汹汹往楼上走去。李香书见此情形哀求道:“诗禾......”洛诗禾耍起小姐脾气头也不回。李香书善于揣测人心,他怎会不知洛诗禾此举不过是因为有些话只能她们两个人私下说,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开口。猜出洛诗禾的意思,他并快步跟在身后追上去。 迎面正好与下楼的花胚、花叶撞上。上楼的梯子只够两人并排行走,洛诗禾张扬霸道,不顾花胚、花叶二人挡住去路直闯过去。花胚、花叶踉踉跄跄,心里着实生气,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心里骂一骂也就忍了。 花胚、花叶生着闷气来到花依怒身边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香书和洛诗禾并从楼梯上走下。再一看,洛诗禾脸上的表情全变了,反而换上一副天真。这么快洛诗禾和李香书和好如初,花胚肚子里的气却没那么容易全消,嘟嘟喃喃小声道:“一会哭一会笑,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 花叶瞪着二人不快的接上话道:“依我看,她和李香书是一丘之貉。”花叶故意提音量,显然她的话洛诗禾与李香书都听在耳朵里,只是眼下她们沉静自己的二人世界当中,哪还顾得上别人说什么。 今日,花依怒不想惹事,更不想与洛诗禾纠缠不清。花胚、花叶的说似乎太多,花依怒狠狠瞪了她们一眼道:“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再抬头望去,洛诗禾与李香书回到白无常、梁肖月身边坐下来。情郎在身边,洛诗禾似乎早把乔木的仇抛到九霄云外去。 本以为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不想大家的脾气都那么好,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可不知不觉,泾渭分明的双方逐渐演变成无声的对峙。沉默在推杯掷酒间传递着,客栈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好像是一根根的木桩子戳在那里。此时的安静十分诡异,仿佛人人都嗅到刀光剑影的味道,因而谁也不敢发出声响,就怕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都不好过。 说来也怪,既然双方话不投机,何不早些回房去,何必在这里较劲?花依怒和洛诗禾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俗话说人活一口气,眼下这种局面谁要是先按捺不住离开,那和认输有什么区别?她们宁愿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愿意拱手相让,既然大家都不愿低头,那就接着耗,看谁耗得过谁。 天色逐渐暗下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天就黑了,花依怒心中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难道说严灼心连辛捷楚的死活都不顾了?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严灼心认识了辛捷楚并抛弃了她,结识程少依难道就不会抛弃辛捷楚?要是做了白驼宫的女婿,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严灼心不动心?花依怒惴惴不安,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她和辛捷楚还在这里争些什么?花依怒心生哀伤,突然之间情绪失落到极点,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相互折磨纠缠到底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那点可伶不甘心罢了,放下了岂不一了百了。 一股寒风吹进门激起一阵躁动,老板、伙计见气氛缓和不少,赶忙去把客栈的房门紧关上。天色已经朦胧,客栈里的黑压压一片,老板让伙计点起油灯,昏黄的火光印在在场众人的脸上,虽说只有一点火苗却能让人心中多少增加稍许温暖。 客栈里议论声渐起打破紧张,店主和伙计面面相觑,像今日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只怕少见,这笔生意做得提心吊胆,他们宁愿不挣这笔银子,只要眼前这些祖宗不闹事就好。 难得能喘口气,却听到门外“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大雪天来投宿的人不可能是行走西域的商旅,花葵四姐妹同时望向花依怒,显然花依怒脸色有些紧张。比起花依怒,那店家和伙计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今日遇到的竟是些怪人,客栈里已经够乱的,要是再来一伙其他什么人那还得了,老板、伙计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物降一物这话说的有道理,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是厉害不假,遇上花依怒和辛捷楚就不得不束手就擒。花依怒抓走辛捷楚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辛捷楚在花依怒手中是大家人亲眼所见,看来花依怒要找严灼心的麻烦这消息是真的。见花依怒等人神色慌张,洛诗禾等人心里窃喜,平日里天玄阁无往不利,这次说不定有什么好戏可看。 见店主、伙计六神无主,白无常笑呵呵站起来道:“有客人上门,店家你还不快去开门。” 那店主倒也聪明,从眼前这种气氛中他并知道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要是再来一伙像花依怒和洛诗禾这样的人,这客栈他还开不开了?于是,一脸为难摆手道:“客官,您瞧我这店里都满了,哪有地方可住?” 白无常笑道:“这有何妨?大不了我们让出几个房间,这么冷的天,总不至于把人冻死吧!”白无常好话说尽,店家无可奈何只好一挥手命店小二去开门。 店小二遵命去把客栈大门打开,见昏暗中一人牵一匹白马站在门口。来人确是严灼心,小二探头往严灼心身后瞄一眼,见只有严灼心一人,料想他一个人翻不起什么浪,不过店家的意思他很清楚,放严灼心进门,他还想不想干的?不等严灼心开口,店小二点头哈腰笑道:“客官,今日小店客人满了,要不您到别处去看看。”镇上就一家客栈小二难道不知道?他这样说无非是搪塞严灼心罢了。 如此良辰美景还有热闹看岂能白白错过,白无常走到门口一看是严灼心,并拱手笑道:“原来是严公子,咋们真是有缘这么快就见面了。”除了严灼心,江湖上还有谁被人称作严公子?听了白无常的话,花依怒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她想用辛捷楚要挟严灼心这件事此时似乎做得不那么理所当然。 笑里藏刀白无常,别看他客客气气,他心里藏了多少坏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严灼心清楚,依眼下的情形,花依怒他得罪不起,洛英山庄他更不敢得罪,白无常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要是不给面子,哪怕眼下能蒙混过关,难免日后洛英山庄不会秋后算账。如此说来,在此遇上洛诗禾一行,不想节外生枝也枉然。 严灼心还未开口,白无常含蓄道:“小二,还不快去给严公子牵马。”店家、伙计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得知严灼心是白无常等人的朋友,这笔买卖做起来并皆大欢喜,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拦在门外的道理,店小二乖乖走出去从严灼心手中将牵过白马。只见白无常一摆手笑道:“公子里边请。”说罢对店小二喝道:“给严公子的马喂最好的草料。”店小二应声高高兴兴牵着白马往马棚方向去,白无常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管严灼心情不情愿,将严灼心引到李香书、洛诗禾、梁肖月三人面前道:“严公子,大家都是朋友,我看就用不着我一一介绍了吧。” 白无常这一说,三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问候,李香书轻声道:“大哥。” 这声“大哥”将严灼心拉回到过去的怀念当中,严灼心心一软脱口而出道:“香书......”亏李香书还让他这个大哥,严灼心不知道他用什么花言巧语博取了洛诗禾的信任,他饱读圣贤书是世人眼中的谦谦君子,但愿这次他对洛诗禾的感情是真心的。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固然李香书想害死他,可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地,过去的事就当他一时糊涂,他们是多年的兄弟,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严灼心这头与洛诗禾等人相逢一笑泯恩仇,那头花依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洛诗禾见此情形,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这比让她亲手杀了花依怒更令人大快人心。当初为逼严灼心就范,洛诗禾父女不惜自损清白散步谣言,此时洛河图已到手,那些谣言反而成了洛诗禾的累赘,她恨不得离严灼心远远的,免得江湖上的人说她不知廉耻,也免得李香书产生误会。不过,既然花依怒那么在意,为恶心花依怒,她不介意对严灼心笑脸相迎。 洛诗禾装模作样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碗满上一碗酒笑道:“得到洛河图是家父多年的心愿,家父能够如愿以偿严公子功不可没,这趟西域之行有劳严公子,诗禾在此先行谢过。”接着她端起酒碗送到严灼心面前道:“严公子言出必行诗禾佩服,今后天玄阁就是洛英山庄朋友,严公子但凡有所请,洛英山庄上下必定全力以赴,这碗酒诗禾敬你,等回到中原以后,洛英山庄另有重谢。” 洛诗禾突然对他这般热情,严灼心怎么也要忌惮三分,只可惜她太得意忘形了,洛英山庄即将大祸临头却不自知。严灼心一面答应陈道安替洛英山庄解围,一面又答应程不归替白驼宫保守秘密。两边的人都不好得罪,天玄阁被夹在其中进退维谷,以往左右逢源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加之花依怒步步紧逼,煞宁儿手里握有一副牵制他的好牌,一切的事情加在一起千头万绪,这次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玩火终究是自焚,严灼心感觉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这场武林浩劫天玄阁深陷其中,每往前走一步都有鸡飞蛋打的危险,仔细算来,局势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只可惜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太迟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浩劫既然是因为程洛两家的恩怨而起的,或许破局只能从化解他们两家的仇恨入手。不管洛诗禾出于怎样的目的,这碗酒他不能不喝。严灼心接过酒一饮而尽,而后放下酒碗拱手道:“得罪了各位。”说罢转身走向花依怒,洛诗禾瞧见目的已达到,并不在于严灼心纠缠。 来到花依怒一行人身边,花葵四姐妹一同站起来拱手道:“公子。” 严灼心分别看了她们一眼拱手对鱼肠道:“鱼肠兄......”之后忍了忍对花依怒轻声道:“抱歉花依怒,你让我办的事我没有办到。” 花依怒原以为严灼心必会先询问辛捷楚的下落,她早就想好无数种让严灼心灰头土脸的方式,岂料严灼心见面并向她低头认错,一时间让她措手不及,就算她有一万条生气的理由,突然之间竟消散得无影无踪。 花依怒呆呆看着严灼心,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花依怒,等着看她如何应对。伸手不打笑脸人,花依怒蒙了半天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小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她怎么样了?” 这还用问吗?严灼心低着头平静的苦笑道:“就算我不来,你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花依怒一听大气,她握紧拳头喝道:“严灼心,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吗?我告诉你,等回到中原以后,我就会嫁给鱼肠......”花依怒一时冲动并顺口而出,此言如同一声霹雳让鱼肠和花葵四姐妹应接不暇,五人呆呆看着花依怒,花蕊不自觉泪水滚出眼角。 鱼肠为人忠厚,倘若花依怒真的愿意嫁给他,不失为最好的结局。严灼心忍痛握紧拳头拱手道:“恭喜你鱼肠兄。” 谁都知道花依怒说的不过是气话,严灼心这一来不是在火上浇油?花葵大急,她知道依花依怒的脾气,如此下去非闹得假戏真做不可,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忙劝道:“公子、花姐姐,你们有话何不好好说,何必说这种气话。” 经过花葵这一劝,严灼心和花依怒都平静稍许。客栈里又安静下来,店家怕此事闹出个好歹,趁此机会端上来一些酒菜摆在桌上笑道:“外面还下着大雪,这位客官一路辛苦,不如先吃些酒菜暖暖身子。” 店家倒是一番好意,只是严灼心鬼使神差这时候却一言不发。花依怒就想等他一句软话,只要他肯说句软话,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眼看事情又陷入僵局,花叶心急如焚道:“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严灼心还是不说话,花叶的好心算白费了。花依怒越想越气,她心一横咬牙喝狠狠道:“给严公子倒碗酒。” 花葵四姐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相互看一眼,花葵劝道:“花姐姐......” 刚一开口,花依怒并骂道:“啰嗦什么?我让你倒你就倒。” 花葵无奈满上一碗酒端起来递给严灼心,失望的看着他轻声道:“公子......” 待严灼心接过酒碗,花依怒端起一碗酒站起来含泪看着严灼心强笑道:“严公子,好歹咋们相识一场,喝了这碗酒,你我从此以后恩断义绝,你不用再觉得亏欠我什么,我的死活再也与你无关。”花依怒说完没有半点迟疑,将碗里的酒一口饮下。 眼见花依怒将一只空碗摆在面前,严灼心方才知道后悔,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花依怒向来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时候,这时,他手里这碗烈酒倒成了毒药,他不喝都不成。此刻,严灼心追悔莫及,那碗酒如千斤重担,他端着酒碗愕然道:“求你放了辛捷楚。” 花依怒哈哈大笑一声道:“既然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你不用再来求我,你回去等着给她收尸吧。” 事已至此已无挽回的余地,为救辛捷楚,看来他只能喝了这碗酒,和花依怒用刀剑说话。严灼心端起酒碗正想把酒喝下,只听鱼肠喝道:“且慢。”说罢站起来抓住严灼心的手道:“严灼心,这碗酒你不能喝。” 严灼心如梦方醒,他自认为聪明,怎么犯起糊涂来了。他要是喝了这碗酒,辛捷楚立刻就会人头落地不说,洛诗禾等人定会借口为他讨回公道、为武林除害召集江湖人士除掉花依怒,到那时岂不是他自己害死了花依怒,如此一来他可真是有冤无处诉。 这碗酒是万万不能喝的,严灼心惊出一身冷汗,幸亏鱼肠提醒得及时。严灼心慢慢把酒碗放下,花依怒见连鱼肠也和她作对,怒不可言对鱼肠道:“鱼肠,你什么意思?” 鱼肠看着花依怒平静的答道:“我是天下第一杀手,不是天下第一小人,喝了这碗酒以后,你和严灼心都会后悔,不如好人坏人都由我一人来做,辛捷楚已是将死之人,放了她吧。”鱼肠说完转头对严灼心道:“严灼心,偷听别人的秘密不是君子所为,你想多活几年,天玄阁阁主你最好别当了,别等到头来害了你自己不说,也害了身边的人。”严灼心被他说得心中发凉,不过鱼肠并没有说完,接着就道:“洛河图我替你去拿,不过你要答应我,等回到中原以后,你要立刻娶花依怒为妻。” 峰回路转,如此一来不但辛捷楚不用死,花依怒还实现了多年的心愿,花葵四姐妹说不出的欢心。可严灼心却高兴不起来,不是他对花依怒无情,是这样的条件对辛捷楚太残忍,况且他已经决定娶辛捷楚为妻,他不能再辜负辛捷楚。 不等严灼心开口,一旁看热闹的洛诗禾一行就不乐意了,洛诗禾冷笑一声喝道:“鱼肠,别以为你是天下第一杀手洛英山庄就会怕了你,谁要是敢打洛河图的主意,那就是洛英山庄的死敌。”洛诗禾一声怒喝,手下人全拔剑站起来,顷刻之间客栈里杀气腾腾。 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家、小二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死活都不会让严灼心进门,这时候他们只能躲得远远的后悔去。鱼肠自恃傲气素来独来独往,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他毫无惧色。在场洛英山庄之人箭在弦上,动手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只见鱼肠提剑走到洛英山庄众人面前,目光中逐渐显露出天下第一杀手的本色,煞气在这样的寒夜中格外逼人冷,就连李香书、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四人都被他的杀气震慑得站起来紧咬牙关。 即使鱼肠替他拿到洛河图,难道洛英山庄就不会找他和花依怒的麻烦?严灼心见情形越来越紧迫,忙道:“且慢。”说着站出来道:“鱼肠兄,你的条件我断不能答应。”话刚落地,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鱼肠手中鱼肠剑抵在喉咙上,毫厘之间严灼心血溅当场。 这招平地惊雷出手极快,花依怒等人皆吓了一跳,好在鱼肠不想取严灼心的性命,要不然大家连出手相助的机会也没有。鱼肠冷冷道:“严兄,我的剑一出就要见血,要么你死,要么辛捷楚死。” 世人都爱惜自己的性命,大难临头,严灼心心里砰砰直跳,一时难以权衡。这时候,白无常哈哈笑一声道:“鱼肠大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话说宁拆一座庙莫毁一桩亲,严公子和辛老板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干嘛非要逼严公子娶花姑娘?再说,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严公子贪生怕死迫于压力娶了花姑娘,要是严公子和花姑娘之间没有感情,强行把她们绑在一起不是让她们找罪受?人活一世难得一个红颜知己,鱼肠大侠仁义无双何不成全严公子和辛老板,兄弟我不会说话,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白无常的确狠毒,他明里在劝鱼肠放了严灼心,暗里却在旁敲侧击,希望鱼肠一剑杀了严灼心。洛诗禾心领神会,接上话,言辞凿凿道:“严公子是洛英山庄的恩人,洛英山庄有意保全他,鱼肠大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又道:“说到底,严公子和花依怒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鱼肠大侠你要是再苦苦纠缠,那就是不讲道理了,况且这是严公子和花依怒之间的事,关鱼肠大侠什么事?别说我们看不下去,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我想江湖上的豪杰都会说天下第一杀手鱼肠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如果白无常只是旁敲侧击,洛诗禾的话就更像是把杀人的刀子。她说鱼肠没有杀严灼心的理由,就是在警告鱼肠,即使是天下第一杀手,杀人也需要名正言顺,可是就连洛英山庄杀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何况是天下第一杀手。 假如鱼肠一剑杀了严灼心,洛诗禾正好可以自证清白,她和严灼心之间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绝对不是花依怒想看到的,她煞费苦心可不是想成全洛诗禾,她更不想严灼心死。情势已经万急,或许只有自己妥协鱼肠才能罢手,花依怒站出来道:“算了吧鱼肠兄,既然他心里没有我,你何必逼他呢?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 花依怒这时才知道罢手可惜已经完了,洛诗禾不会坐视这场好戏还没开始就结束。她“哼”一声喝道:“花依怒,你真是绝情,在风灵镇的时候,严灼心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你死你都忘了吗?他对你有情有义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还需要我们说吗?难道你不知道吗?鱼肠剑一出,不达目的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要不然天下第一杀手的脸往哪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假惺惺的。” 花依怒不知道事情已经由不得她,听了洛诗禾的话,再看鱼肠丝毫没有罢手的念头,并喝道:“鱼肠。” 鱼肠镇定自若,提剑指着严灼心对花依怒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天下第一杀手的规矩你应该知道,花姑娘,得罪了。”说完,回过神剑一指又逼近一寸,之后对严灼心道:“严兄,今夜你要是不肯乖乖听话,别怪我剑下无情。” 花依怒没有想到这件事到头来却是自己自食恶果,情急之下拔剑指着鱼肠怒斥道:“鱼肠,拔剑放下,要不让别怪我不客气。”接着,花葵姐妹及手下人纷纷拔剑。 眼看花依怒和鱼肠就要打起来,事情发展到现在那可太有意思了。洛诗禾暗自拍手称快,等花依怒一干人自己人打自己人都累得疲惫不堪的时她再出手,到那时,为乔木报仇并易如反掌。 危急关头,只听到“噗嗤”一声巨响,一个用麻布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撞开客栈大门闯进来。寒风袭来,客栈里的人又感到一股寒意。众人一起往门口望去,来人穿得厚厚实实,看不出他的模样,想来也和众人一样是来投宿的。来人冒冒失失的撞进来,正好碰上客栈里的刀光剑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 客栈里暂且平静下来,店家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店小二缩头缩脑迎上去边将房门关上边对来人道:“客官,小店人满了,您到别处去吧。” 来人一边脱下厚厚的外套一边道:“这么冷的天,你让我到哪里去?”这话可把店小二问倒了,来人接着道:“人住满了没关系,只要有个过夜的地方就成。” 过夜的地方自然有,再不济可以住到马棚里去,总比在外面露宿街头的好,就怕他来的不是时候,把性命搭进去。众人都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严灼心笑道:“徐兄来的真是时候,临死之前能见徐兄一面,上天对我还算不薄。” 那人脱下外套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天涯何处不相逢,要不然怎么做朋友。徐妙笔的动向是越来越诡异了,他偷偷逃出白驼宫以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在这里遇到岂能说不是巧。徐妙笔一看眼前的人都认识,笑着拱手道:“各位都在这里,徐某给见过各位。” 今天来住店的人都是相识,店小二不好意思赶徐妙笔走,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乱子,店主又朝他使了眼色,小二乖乖躲到店主身边去。只听白无常哈哈笑道:“徐兄,大家都是朋友,有我们住的地方自然就有你住的地方,总不能让徐兄挨饿受冻吧,徐兄不如过来喝两杯。” 徐妙笔随口答道:“多谢。”说着迈开脚步。 徐妙笔在大雪中冻个半死,进门就忙着解下身上的外套,对屋里的情势一概不查,这时候一抬头才发现情况不对劲,顿时惊得脸色大变。严灼心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玩笑道:“徐兄,看来明年的今天你要多带些酒给我多烧些纸钱咯。” 徐妙笔还是老道,一转眼就镇定下来也玩笑道:“严兄的话我记下了,你安心走好,你放心,望月楼的酒绝对少不了。”他笑嘻嘻走到鱼肠身边对鱼肠道:“鱼肠大侠,你想杀严兄那就请尽快动手,严兄死了他的房间正好归我。”说罢,徐妙笔哈哈大笑起来,严灼心也跟着微微一笑。 在场之人谁不知徐妙笔和严灼心好的就像亲兄弟,哪有他们这样开玩笑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花葵气不过,转身剑指在徐妙笔身上骂道:“徐妙笔,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捅你几个窟窿。”徐妙笔自然不想看到严灼心有什么不测,可要杀严灼心的人是鱼肠,他能有什么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和严灼心开开玩笑,如果严灼心死了,他一定听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闹剧到此鱼肠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严兄,你最好马上做出选择,你别等我对你没了耐心,到那时你得死,辛捷楚也得死,我说到到做到。” 鱼肠越平静就越危险,花依怒束手无策,持剑走到严灼心身边,剑一指鱼肠喝道:“鱼肠,我让你把剑放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鱼肠死盯着严灼心道:“花姑娘,这件事已经不止是你们之间的事,鱼肠说过的话同样要做到。”鱼肠说着,手里的剑往前半寸,剑尖刺在严灼心喉咙上,鱼肠剑吹弹可破,严灼心感觉一阵刺痛,喉咙上印出鲜血。 此刻,严灼心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真的怕死,天玄阁左右逢源,江湖上的人他谁都不敢得罪,因为他怕死;他从不敢承认他是日月宫掌握消息渠道的暗使,还是因为他怕死。当他得知辛捷楚不惜性命到西域来,就为告诉他一个他已经知道的秘密的时候、当蓝月言词犀利的教训他的时候、当他知道洛河图失踪的真相的时候、当他看够江湖上的残忍与无情,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变了。小公子严灼心,他做了那么多年的混蛋,他一直只为自己的自私活着,他不知道活着到底为什么,今天他或许能选择怎样去死。鱼肠想要他做的事他做不到,辛捷楚为了他能跋涉千山万水,他何尝不能为辛捷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至于花依怒,希望今日自己的死能给她一丝警醒,与其怀念过去,不如把握现在,珍惜自己眼前拥有的一切,他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花依怒能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安静的过完这一生。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就是小公子的命,严灼心已经释然。 花依怒见严灼心虽死不愿低头,再看鱼肠剑下不留一点情,双方都不愿退后,结果可想而知。她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阻止不了鱼肠痛下杀手,情急之下挥剑架在自己喉咙上,花葵四姐妹及手下人见状大急,异口同声道:“花姐姐......”说着一起扑上去。 花依怒往后退去喝道:“别过来......”众人被她喝止住不敢再往前,只能呆呆望着她,就连一旁的洛诗禾等人都没有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禁让人唏嘘。花依怒哽咽着,她的固执与坚强终觉抵不过泪水,她落着泪看着严灼心直摇头恨恨道:“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听你的话事情就不会闹到今天,是我对不起你,我救不了你,但我绝不会苟且偷生,我先走一步......” 花依怒吞吞吐吐再也说不下去,世间一切都不如人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的好,她举剑便要自杀。就在这时候,楼上辛捷楚的房门开了,辛捷楚从房间里扑出来用尽最后的气力喝道:“住手......”辛捷楚喊声振聋发聩,花依怒再也狠不下心,铁剑在她手中停住。 众人抬头望去,辛捷楚脸色苍白靠着围栏支撑才勉强站立着,但她实在太虚弱,腿上没有一点力气,脚下一软倒在房门口。花胚、花叶二人顾不上花依怒反对,收起剑一起跑上楼,花胚焦急的问道:“辛姐姐,你没事吧?” 两人一起把辛捷楚扶了起来,辛捷楚摇摇头道:“扶我下去。”二人应声,一左一右撑着辛捷楚从楼上走下来。 花胚、花叶离开不久,辛捷楚就睡着了。她刚闭上眼就迷迷糊糊听到楼下吵了起来,她以为是严灼心来了,担心花依怒为难严灼心,之后并再也睡不着。起初不过是洛英山庄一伙在起哄,后来并听到严灼心的声音,她听出众人都在为难严灼心,也听出严灼心对她的心意,她心里既是满足又是焦急。从今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要和严灼心共同面对,想到这些辛捷楚努力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走到房门口,却正好看见花依怒那一幕。她知道花依怒对严灼心感情之深到同样可以为严灼心去死,可花依怒不该死,她死了严灼心怎办?这才拼尽全力撞出门来阻止花依怒。 花胚、花叶二人扶着辛捷楚来到严灼心身边。短短几日不见,辛捷楚已经憔悴得令人不忍看她的脸,严灼心痛心疾首,那种感觉还不如让鱼肠一剑杀了的好。辛捷楚对严灼心勉强一笑,转身慢吞吞朝花依怒走去。花依怒提剑呆呆看着她,只见辛捷楚越走越近,突然间花依怒双臂没有一点力气,手里的剑不自觉“当”一声落到地上。 辛捷楚在花依怒面前停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谁都不曾料到,辛捷楚不问青红皂白,“啪”一掌打在花依怒脸上。辛捷楚分明在挑事,花蕊哪能容花依怒被欺负,气不过骂道:“辛捷楚,你放肆......”尽管辛捷楚有伤在身,花蕊此时顾不上什么,非要出手教训教训她不可。不过,不等她动手就让花葵拉住,不管怎么说,在花依怒和严灼心面前,还轮不到她出来打抱不平。 辛捷楚全身无力,那一掌打下去倒不会有多痛,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肯定是挂不住的。但见花依怒一言不发含泪咬牙盯着辛捷楚,辛捷楚有气无力指着花依怒骂道:“我是将死之人,可我还要努力想着要活下去,花依怒真是英雄好汉,动不动就要抹脖子,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以为你的命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大错特错,一个人要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性命,你让别人拿什么去爱你?我打的就是你这种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此言一出,花依怒惭愧万分,比起那不痛不痒的一巴掌,这番话才是最响亮的耳光。当然,还不止是花依怒,就连一边看热闹洛诗禾等人,听了辛捷楚的话,不禁要对她刮目相看。 辛捷楚说到此处与犹未尽,有些话她不吐不快,她转身边走边道:“我辛捷楚退隐江湖多年,可今夜,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是将死之人只怕时日无多,至于这些话各位是不是愿意听,那我就管不了了。”辛捷楚走到徐妙笔身边打量徐妙笔一眼,徐妙笔目光闪烁畏畏缩缩,就怕辛捷楚因为刚才的玩笑和他秋后算账。显然徐妙笔想得太多,辛捷楚只是打量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去,喃喃道:“这位徐兄为人荒唐得过且过,纵横江湖半生一事无成,世人笑他虚度年华,我却不那样看。”没人愿意被人说成无赖,徐妙笔嘀咕着,他倒想看看辛捷楚还会说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话。辛捷楚停了停道:“徐兄有一点只怕是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了的,那就是他对朋友中信守诺,从来不会因为一己私利去害别人。”仅凭这一条,在场所有人就无力反驳,徐妙笔被这一夸,心里边多少有些沾沾自喜。辛捷楚渡到李香书身边停下来道:“李香书李公子,世人因你的为人学识尊称你为香书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太多,香书公子今后还是不要再提了。辛捷楚想了想看着李香书道:“李公子你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做过的那些事我就当是人各有志,刚才洛大小姐和白无常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想逼鱼肠杀了严灼心,你和严灼心多年来一直以兄弟相称,这次为了得到洛河图,你不惜暗箭伤人想置他余死地也罢,可我以为你们之间多少总应该还有些情份,别人迫不及待想让他死,可你不应该袖手旁观,哪怕为他说一句好话也好,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还是劝你一句,哪怕你得到了整个江湖,输了忠孝仁义你还剩什么?李公子,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辛捷楚明知这种话李香书不爱听还是痛痛快快说了出去,李香书听出一肚子的火气,洛诗禾疑心本来就重,料想她听了这些话作何感想。李香书偷偷瞄了洛诗禾一眼,显然洛诗禾已经起了疑心,他真恨不得一掌要了辛捷楚的命。 辛捷楚接着来到洛诗禾眼前,二人目光相对,辛捷楚微微一笑道:“洛大小姐你一定在想,我说的话都是无中生有,你凭什么要相信我。”洛诗禾的心事辛捷楚一猜就中,辛捷楚看了白无常一眼道:“笑里藏刀白无常,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大家都应该叫你一声前辈。” 白无常似笑非笑拱手道:“不敢当。” 辛捷楚道:“白前辈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辛捷楚话锋一转道:“白前辈见利忘义好色贪财,早就无药可救,洛大小姐你还年轻,洛树云武林盟主的位置虽说来的不是那么让人心悦诚服,可他到底是武林盟主,你小小年纪不学谦卑礼让、行侠仗义,也不该处处学白前辈挑拨离间仗势欺人,洛大小姐为人如此,至于这位李公子是不是对你真心实意......“ 忠言自然逆耳,洛诗禾不愿意别人对她说三道四,不等辛捷楚说完,她就打断辛捷楚的话骂道:“辛捷楚,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下贱的青楼女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洛诗禾的话冲着辛捷楚的痛处去说,李香书、白无常觉得大为痛快,严灼心等人却说不出的气愤。但对辛捷楚来说,这种话无关痛痒,花依怒对她说过,花胚、花叶对她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她要为这种话生气,那她早就被气死。 辛捷楚一笑答道:“我辛捷楚是风尘女子可并不下贱,江湖上的人怕你、敬你、处处让着你,是因为你是洛树云的女儿,试问如果你不是洛树云的女儿,别人还有理由巴结你吗?这位李公子还会对你处处献殷勤?”辛捷楚说完瞟了李香书一眼。 今夜,不知为何,辛捷楚就想把心里的不痛快全说出来。话是不好听,但句句是金玉良缘。她和洛诗禾都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波折总不会少,她不想看到任何女人被男人欺骗感情,就算是她心疼洛诗禾,她想帮洛英山庄度过这个劫难。她说的已经够多,尽了她该尽的人事,剩下的就只有听天命。 洛诗禾既埋怨辛捷楚对洛树云武林盟主地位评头论足,又气愤辛捷楚质疑李香书对她的感情。这两条都犯了她的忌讳,她自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心想,与其在这里听辛捷楚长篇大论生闷气,还不如早点回房休息,于是,洛诗禾冷了辛捷楚一眼回房去。洛诗禾离开后,其余洛英山庄之人跟在身后,转眼间散尽。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疑心,何来的顾虑?辛捷楚说了这么多,洛诗禾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没有一点戒备之心。最近江湖上的事层出不穷,辛捷楚说的没错,如果她不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李香书还会不会对她不离不弃?至少李香书对她的感情她应该重新审视,要不然她何必不等辛捷楚把话说完就急不可耐离开。 等洛英山庄的人都离开后,辛捷楚走到鱼肠身边道:“鱼肠兄,鱼肠剑无情可鱼肠兄并不冷血,你之所拿剑逼严灼心娶花依怒,无非是因为你对花依怒情有独钟,可惜鱼肠兄做的事恰恰南辕北辙,你想帮花依怒,反而差点害她自尽在你面前,花依怒要是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你要是杀了严灼心,你将失去世上唯一一个朋友,到那时,天下第一杀手将孤独一生。” 正如辛捷楚所言,鱼肠如果当真无情,他不会几次三番出手帮助花依怒,况且他当真把严灼心看做朋友。今夜之事想来确实凶险,他险些中了洛诗禾与白无常的计,幸亏辛捷楚出现的及时才不至于酿成恶果。鱼肠嘴上不说心里对辛捷楚既佩服又感激,什么天下第一杀手,在情义面前都是虚名,鱼肠无颜再站在众人面前,他收起剑走回房去,今夜之后,杀辛捷楚这样的话他决计不会再提。 辛捷楚一番话换了严灼心和花依怒两条命,让这场风波戛然而止,对她而言就是功德圆满。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后,她已经耗尽力气,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并倒在严灼心怀里。严灼心急忙抱紧她,花胚、花叶同时扑上来,一向对她颇有成见的花葵、花蕊也出于关心不自觉走上来。今夜辛捷楚的所作所为令所有人敬佩,她的胆识智慧令花葵、花蕊折服,同时让花依怒觉得自愧不如,她由衷的觉得严灼心爱上辛捷楚是理所当然的事,哪怕此刻严灼心怀里抱着辛捷楚,她没有半点心酸,反而为她们感到高兴。 辛捷楚睁开眼看着严灼心,严灼心也看着她,惆怅当中有种说不出的甜蜜、甚至欢喜。今夜,严灼心彻底拜倒在辛捷楚面前,有辛捷楚这么好的爱侣,他没有任何奢求,只要辛捷楚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他愿意放弃一切和她去做一对贫贱夫妻。对辛捷楚而言亦是同样的,辛捷楚知道,经历了这件事,花依怒再也不是她们之间的阻碍,她可以安心的拥有他的一切,只因为她确信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就是严灼心。 客栈里的老板伙计同样有所得。且不论这场剑拔弩张的厮杀让他们身临其境感受到江湖无情,过程虽然紧张刺激,结局却充满戏剧,令人回味无穷。从今以后,他们也算是真正闯过江湖的人,日后往来于客栈的人,他们有的是故事去吹嘘。更重要的是这些祖宗终究没有大动干戈,这笔生意肯定能挣一大笔银子,等到过年的时候,他们有的是银子给老婆孩子买喜欢的东西,对他们而言,这不正是一举多得皆大欢喜。 情之所至 冰雪消融 严灼心和花依怒和好如初,她们之间的隔阂也因此消除,以后再想利用她们之间的裂痕挑拨离间已经不可能了。眼看花依怒差点被逼得拔剑自杀,偏偏这时候辛捷楚出来捣乱,一场好戏全让她搅黄了。洛诗禾十分气恼,花依怒分明是辛捷楚的情敌,她愿意死辛捷楚干嘛要拦着她?更可气的是辛捷楚说的那番话到现在还在耳旁萦绕。洛诗禾回到房间中关上房门不见任何人,无论李香书在门外怎解释,她此刻一句听都不进去。 洛诗禾越想越觉得窝囊,她身为堂堂武林盟主的千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人教训了一顿也罢了,还因为这顿骂在这里自寻烦恼,说来说去都是辛捷楚干的好事。 门外李香书不厌其烦喋喋不休不止,李香书不觉得心烦她还觉得心烦呢,洛诗禾大骂道:“别吵了,滚,都给我滚。” 这一骂还真管用,门外李香书的声音停了,洛诗禾难得清静一会。她真以为李香书愿意做她的跟屁虫?李香书何尝不是出于无奈?李香书知道,辛捷楚说的那些话可大可小,洛诗禾要是真的相信,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要是那样的话,他想得到洛河图及整个江湖就得花更大的力气。李香书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免得在此受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窝囊气。刚有想走的念头,另一个念头就把他压倒,他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受这点气根本不算什么。说白了,洛诗禾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一条捷径,没有人愿意放着捷径不走去走一条弯路。等他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会连本带利还给洛诗禾,让洛诗禾也尝尝什么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听不到门外有动静,洛诗禾刚消的气又上来,喝道:“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李香书没有走,只是洛诗禾不想听他说话,他干脆不说。听了洛诗禾的话,忍气吞声道:“诗禾,你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听我慢慢和你解释。” 洛诗禾骂道:“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李香书道:“诗禾,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你怎么能相信辛捷楚的鬼话?她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洛诗禾不是那么好骗的,可她已经深爱上李香书,比起辛捷楚,她更愿意相信李香书,李香书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走就是最好的证明。洛诗禾想了想道:“你进来吧。”李香书大喜,推开房门走进去,只见洛诗禾板着脸坐在桌子面前冷冰冰问道:“你说,辛捷楚为什么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李香书暗暗高兴,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对他而言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李香书一板正经道:“诗禾你是知道的,我和严灼心已经不再是兄弟,刚才鱼肠要杀他,我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辛捷楚肯定会为此事怀恨在心,所以,她当然不想让我好过。” 这样解释倒合情合理,洛诗禾气消了一半,站起来打量着他道:“那刚才你为什么不为严灼心说话?” 李香书答道:“我知道你想为乔木报仇,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李香书竟挑洛诗禾喜欢听的话说,洛诗禾大喜,什么都没有想就扑进李香书怀里去。过了一会又觉得哪里不对经,辛捷楚说的没错,严灼心到底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对自己的兄弟尚且可以痛下杀手,何况是自己呢?洛诗禾大惊,用力将李香书推开,怒目相对喝道:“你说,你为什么要去抢洛河图?” 李香书自信的觉得自己的话、做的事天衣无缝,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惹洛诗禾要生那么大的气。李香书感觉莫名其妙道:“我和你说过好多次,我去抢洛河图就是为了献给洛盟主,好让他把你嫁给我,我对你是真心的,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一句假话,你相信我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抱洛诗禾,想用温柔乡蒙混过去。 洛诗禾听惯男人的花言巧语,她往后退了一步不让李香书靠近,接着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怎证明你抢洛河图是为了献给父亲?难道你不想得到洛河图?”李香书答不上来,洛诗禾脸一酸抢着就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爹的武林盟主之位?” 李香书见洛诗禾变聪明了,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并想赌一把,轻声道:“靠近你的男人哪个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这世上谁不想得到令人羡慕的身份地位?我是想过和你在一起之后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李香书不愧是花言巧语的高手,这话听起来是让人不舒服,不过在洛诗禾那里,显然这些话出于真心实意。洛诗禾气消了不少,又问道:“我来问你,绿竹山庄的针英、启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对你紧追不放?” 连绿竹山庄的事她都知道,李香书眼球一转道:“那两个女人就喜欢胡搅蛮缠,我已经和她们解释过了,可她们占着是庞夫人的得意门生对我死缠烂打,我实在没有办法。” 洛诗禾被他哄得晕头转向道:“庞夫人是江湖上的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辈,就连爹也要敬她几分,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和绿竹山庄之间要是真有什么误会,等回到中原以后,我可以让爹出面帮你解释。” 话言刚落,只听一人在门外嬉笑道:“没有什么误会,有人骗了人家的徒弟,偷学了人家的武功,事情败露之后就对人家的徒弟痛下杀手,害得人家的徒弟双腿残废,你说人家能不找他算账吗?” 门外说话那人的声音如此耳熟,却不是严灼心一行中任何人的声音。来人说出了一个李香书不愿被别人知道的真相,只是这件事除了严灼心等人还能有什么人知道呢?洛诗禾听到这一席话,心中定然百感交集怀疑李香书是不是在对她花言巧语,李香书就算有一百张嘴只怕也很难自圆其说。 费尽心机刚让洛诗禾相信自己,转头就被人给搅了,李香书大气骂道:“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 只听来人“哟”一声道:“李公子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多有失香书公子身份。”来人“咯吱”推开门往屋里闯,原来是程少依,她身穿一身白衣,外面披着雪白的貂绒,不知道她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程少依和严灼心关系非同一般,怪不得她知道那么多自己隐秘的事情。李香书心里暗暗发虚,他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杨关山的话趁早杀了严灼心,让严灼心有机会把自己的秘密拿去到处散布。 李香书打量程少依一眼道:“原来是你?”又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少依早就来了,今晚的热闹她可都没有错过,只不过她碍于面子一直躲在暗处,不好意思出来见严灼心罢了。程少依大步走到洛诗禾面前道:“本公子心情好,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不成呀?”她说着,转头对李香书一笑道:“这话该我来问你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李公子你和我未来的嫂子共处一室,你倒是厚颜无耻不怕别人说闲话,可你让我白驼宫的脸往哪搁?我可不愿意天下人说我未来的嫂子是个以貌取人水性杨花的女人。”这句水性杨花活脱脱把洛诗禾气得面红耳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程少依见洛诗禾脸色不好,装出无辜的表情道:“嫂子,我可没有说你,堂堂洛英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程少依就是一团棉花,洛诗禾拿她毫无办法。今夜的事被她撞上,洛诗禾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她要是开口说话,岂不是不打自招她和李香书私下幽会,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再者,洛河图虽然已经到手,毕竟她们人还在大鹏王和程不归的地盘上,程不归想拿回去随时都可以,犯不着因小失大,这笔账她先和程少依记下就是。 程少依处处和他作对,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出现在他面前,就不怕他使出幻影神针?她敢一个人来,说明早有防备,李香书多少有些忌惮,轻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程少依一愣,不屑的道:“本公子知道的还真不少,李兄,你不会想让我在嫂子面前全说出来吧?” 当晚在采石城,李香书在程少依面前大放厥词。当初他哪里知道程少依和白驼宫的关系,没想到那些话现在成了程少依要挟他的工具。李香书做事向来小心翼翼,偏偏有两件事太大意,一是没有早点除掉严灼心,二是太小瞧程少依。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太狂妄造成的结果,尽管他不喜欢受制于人,可眼下这种局面,他怎么能不低头。 李香书不想让程少依说话,洛诗禾却对程少依的话十分感兴趣。程少依见洛诗禾感兴趣,突然间抓住洛诗禾的手道:“嫂子,当初把你抓到白驼宫关起来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程少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洛诗禾,洛诗禾从来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她想甩开程少依,程少依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愿放开。片刻后,程少依看了李香书一眼转头对洛诗禾道:“当天晚上我用迷香迷倒了嫂子你,却没有迷倒李兄,我和李兄还有段对话,嫂子你想听吗?” 程少依刚开口李香书就闻到危险的气味,要是让她把当晚的对话说出来,那还得了。李香书抢着道:“别说了......”李香书焦急的看着洛诗禾道:“诗禾,那天晚上并不是我不想救你......”李香书一着急有些闪烁其词,情急之下他指着程少依道:“是她,她带着许多人围攻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实在没有余力救你呀......”说到这,李香书才反应过来,他一时着急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 李香书一言无异于给洛诗禾泼了一盆冷水,浇得洛诗禾彻头彻尾的一身冰凉。把这两人玩得团团转,程少依分别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嫂子你听到了吧?分明是这个人贪生怕死,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李香书见事情就快败露,一时恼羞成怒,顿时杀气渐起。程少依察觉到李香书起了杀心,愁了他一眼笑道:“嫂子,其实那件事不能全怪李兄,他不去救你有他的难处,谁让他派人在大漠中杀了那么多商人,还把这件事嫁祸给我,我当然要出手教训教训他咯,要不然我不是很委屈。”她停下嘟嘟嘴道:“你想想看,白驼宫是什么地方,我抓来的人岂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救出去的?其实李兄一直在想办法救你,他甚至想过找严兄打听洛河图的下落,希望用洛河图的消息换你平安脱身。”程少依的话又打消了洛诗禾对李香书不瞒,也大大出乎李香书的意料。事情分明不像她说的那样,她为什么要为自己说话呢?李香书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程少依走到他身边喝道:“李兄,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应给知道,洛英山庄已经收了白驼宫的彩礼,洛大小姐迟早是我白驼宫的人,你最好离她远点,再说,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以洛大小姐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她的,你还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免得江湖上的人说香书公子白日做梦,你走吧,别妨碍我和我未来的嫂子说话。” 程少依刚才还为他圆谎,回头就是一巴掌,李香书气得脸色苍白不禁暗暗握紧拳头。他心想,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不过眼下他还需咽下这口气,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以退为进,程少依已经给他留足了情面,他要是赖着不走,那就是在自讨没趣,李香书强压着火气带着疑惑与颜面尽失恨恨而去。 从洛诗禾的房间走出来,李香书并未走远。今夜的遭遇对他而言无异于又是一次奇耻大辱,他绝不可能忘记。他饱读诗书,才华丝毫不亚于当世大儒;他方才二十四岁,武功修为已和是天下高手同列。细数起来,世上有他这般造诣者不过一二,程少依凭什么就看不上他? 孔子说过“有教无类”,庄子也曾有言“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泱泱中华,自古以来,每当春天来临,交战双方都会主动罢免兵戈。因为农作物需要耕种,动物需要哺育后代。人们尊重自然、尊重生命,倡导平等和谐。偏偏有些人吹嘘门阀地位,说什么门当户对、说什么男尊女卑,天生喜欢把人分作三六九等。出生达官显贵就是上等人,出生平凡农家就是下等人;下等人不配和上等人同一桌吃饭,上等人就该对下等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下等人天生命贱,上等人可以官官相护互通有无,难道世间的公平正义就在这上下之间?那陈吴之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该作何解释? 众所周知,田忌赛马有上中下之分,却无好马、贱马之别。为何有人却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别人都是贫贱的下等人呢?这样的人目空一切天生喜欢以牲畜论,他自己就是畜生,因为在牲畜群里才有高低贵贱之别。 人生在世,谁都想生下来就在一个显赫富贵的家庭里,从小衣食无忧,长大了可是肆意挥霍,这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事。但父母能由自己选择吗?天生平凡难道要去怪自己的父母?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汉高祖刘邦登基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泗水亭长,赵明帝石勒建立后赵之前还做过奴隶、做过草寇,难道他们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日后能成为一国之君? 程少依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就想把刀,刺得他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隐隐作痛。遥想当年,秦相国范睢曾是魏国大夫须贾的门客,因为怀疑他通齐,差点被魏相国魏齐鞭挞致死;范睢逃到秦国做了秦相国以后,羞辱出使秦国的须贾,逼死魏相国魏齐最终报了大仇。范睢为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可只要是对他有恩惠的人,他必十倍奉还于人。李香书就不同,所有的罪过他、瞧不起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不但如此,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人他都可以利用,任何阻拦他的人都是他的大敌,哪怕是对他有过恩惠的人。别看他现在处处受制于程少依,山不转水转,以后的日子还长,谁笑道最后还不是道呢。 程少依多次坏了他的好事可恨至极,可话说回来,如果她想让自己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她说出当晚发生的事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洛诗禾定会对他应爱生恨,到那时,他在江湖上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程少依为什么要为自己圆谎呢?他派人杀了那么多商人嫁祸程少依和严灼心,程少依应该恨她入骨才对。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行踪,就应该派大队人马来追杀他,怎么突然好像又不想让他死了?难道是因为见到他和洛诗禾在一起,程不归碍于白驼宫的名声,怕事情闹大,江湖上的人说程不归的儿媳妇私下和别的男人厮混,白驼宫没脸见人?既然是那样的话,更应该杀了自己,自己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李香书生气之余,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心想,程不归呀程不归,你到底在想什么。 正想不通时,见程少依从洛诗禾的房间里走出来。李香书顿时火冒三丈,今夜他非要程少依吃点苦头不可,他二话不说扑上去,一掌向程少依胸口劈去。没想到,程少依动作极快,人影一闪李香书扑了个空。再回头,程少依挑衅的笑道:“李公子,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 李香书恨不能一掌将她劈死,怒道:“姓严的,你三番五次坏我的好事,还杀了我那么多人,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程少依调皮的笑着道:“好啊,那你跟我来呀,就怕你追不上我。”说着,程少依施展轻功跃上房檐纵身一跳从房顶落下去,李香书憋着一口闷气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二人一同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洛诗禾听到门外有打斗声打开房门想一看究竟,可已不见二人的行踪。 程少依和李香书边打边跑,就好像在和李香书玩捉迷藏的游戏。李香书的武功固然比程少依要高出许多,但在这样的大雪天当中,程少依身形瘦小轻盈灵动反而更具优势。加之她比李香书更了解西域的地形,她知道哪里的积雪浅,哪里的积雪深,李香书恰巧相反,由于受制于周围的环境,他一身功力不能全发挥出来,一时半会也拿程少依没有什么办法。 黄河帮、铁枪会、洛诗禾,包括绿竹山庄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偏偏被程少依当猴耍。在这个世上,只有他玩别人的,没有别人玩他的份,要是连一个小小的程少依他都对付不了,谈何一统天下?李香书起了杀念,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雪,杀个把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大雪覆盖,连尸体都找不到,就算程不归再厉害也不可能找到他头上。李香书顺着程少依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一路狂追,没过多久雪地上的脚印没了。程少依不可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李香书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但程少依身上披着雪白的外套,只要她藏到雪地里,就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寻找起来就不容易了。 李香书屏气凝神仔细听周围的动静,他心神合一以至于雪花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到。过了一会,只听雪地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李香书立刻从袖子中滑出三枚钢针夹在指缝间,运足功力于手指上,使出幻影神针的武功,想一击致命取程少依的性命。 不等他发出钢针,就听到程少依道:“李公子,你不会想对我使幻影神针吧?我劝你还是乖乖收起来的好。”李香书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程少依站在雪地当中,左右跟着四匹龇牙咧嘴的恶狼。李香书愣住了,程少依接着道:“李公子一定在想,你神不知鬼不觉把我杀了,不管怎么说别人都找不到你头上,那你可就想错了,你想想看,你和我几次交手,哪次你占到过便宜?我死了,你觉得你能活着离开西域吗?” 李香书再看了那四匹恶狼一眼,他知道那些狼都是白驼宫专门驯养的,他要是出手杀了程少依,这些狼就会把消息传给程不归。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香书收起钢针拱手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的事是在下做的不过,得罪之处请严兄多多包涵,希望日后咋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香书的心思程少依清楚,要不是她手里握着李香书的把柄,李香书才不会对她那么客气。程少依一笑道:“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李兄人为人阴险心狠手辣,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气候,我可把话说明白,要不是你主动挑事,我可不敢得罪你。” 程少依似乎话中有话,李香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中原是中原,西域是西域,不管到什么时候,西域都是大鹏王和令尊程老爷子的天下,我李香书绝不敢染指半分。” 程少依一听打量他一眼道:“李兄,你干嘛那么客气?我爹只是个商人,他早就不过问江湖上的事。” 既然是个商人,干嘛要用一张洛河图搅动江湖风云?今夜她没有当着洛诗禾拆穿自己,再联想到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难道一切都是巧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程不归忍辱负重二十年,当真会和洛树云化干戈为玉帛?换做是他,血海深仇他到死都不会忘记,和仇人联姻,不是骗人的鬼话吗。 怪不得程少依刚才在洛诗禾面前替他说话,李香书试探的拱手道:“严兄,刚才事多谢了。” 程少依似懂非懂道:“谢我什么?谢我坏了你的好事?李兄是不是很喜欢抢别人老婆呀?” 程少依胡搅蛮缠,李香书更确信他猜的没错,于是道:“严兄,既然令尊是生意人,不如我们做笔买卖如何?” 程少依哈哈大笑道:“李兄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你想和我做生意,你别忘了白驼宫是干什么的,和我做买卖,你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输得血本无归。” 李香书同样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做买卖,自然有输有赢,在下说的这笔买卖,事成之后在下和令尊程老爷子各取所需,严兄可以漫天要价,在下还可以就地还钱。” 程少依“哦”一声道:“李兄不但才高八斗英俊潇洒,没想到还是个做生意的行家里手。” 越说李香书越欢喜,他客气道:“严兄过奖。” 别看她们二人是在打哑谜,其实心里一个比一个清醒。白驼宫也好,李香书也好,他们要做的事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实现的,走错一步或者押错保都会万劫不复,不能不小心谨慎。李香书的野心自然不必说,不知不觉中早就暴露无遗,程不归的计划却鲜有人知。眼下李香书和程少依都在相互试探,就看谁先安耐不住。 程少依朝李香书走去,她在李香书侧面停下来斜眼瞟了他一眼,目光尖锐狠辣的道:“李兄,你想和白驼宫做生意,不知道你有什么本钱,要下多少米,白驼宫能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李香书见是时候抛出诱饵道:“洛英山庄就是在下的本钱,在下实现了愿望,程老爷子和严兄想要什么在下就给什么。” 程少依“哼”一声转头看着李香书道:“李兄,我看你是喝醉了吧?你想拿洛英山庄和我做买卖,你是不是忘了,白驼宫和洛英山庄马上就是姻亲,李兄还是乘早打消这个念头,要不然我爹可是会生气的。” 一番来回讨价还价,让李香书坚信程不归想和洛树云联姻是一场阴谋。李香书拱手振振有词道:“严兄,在下是为程老爷子着想,为泰仁山庄的遭遇鸣不平,洛树云欠下泰仁山庄三百二十一一条人命,他有什么资格做武林盟主?这笔血债总要有人站出来替程老爷子向他讨个公道,在下愿意为武林除害,为程老爷子分忧。” 李香书野心勃勃,却极力为自己的野心编织出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词,听起来真让程少依作呕人。不过,洛树云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洛英山庄势力庞大,想要将它连根拔起,免不了需要帮手,李香书的话颇有诱惑,要是有李香书做内应,何愁泰仁山庄大仇不能报。再说,眼下李香书已经知道程不归的计划,要是不和他联手,他为博取洛树云和洛诗禾的信任一定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洛树云,要是那样的话白驼宫岂不就被动了。 程少依想了想道:“可爹已经决定和洛英山庄联姻,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香书知道这些都是搪塞之言,力劝道:“实不相瞒严兄,洛树云根本没有把这场联姻当回事,他只想兵不血刃得到洛河图,等他拿到洛河图,他就会用洛河图号令天下,那时候他根本不会把洛诗禾嫁给令兄,程老爷子和严兄聪明绝顶,在下想,你们不会被洛树云蒙骗吧?” 程少依一听暗暗一笑,什么令兄令弟,程少依本来就是个女子,而且眼下就站在他眼前,还说李香书聪明绝顶,他怎么就没有认出来?这就叫百密一疏,程少依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李兄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爹可是很有诚意和洛英山庄联姻,洛盟主怎么会反悔呢?” 李香书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程少依依旧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李香书真有些恼怒,他还是耐心的道:“这是洛诗禾亲口告诉在下的,难道还会有假?”他接着并道:“在下无意冒犯程老爷子和严兄,实在是洛英山庄欺人太甚,洛树云父女城府极深,程老爷子如果不早做准备,迟早要吃他的大亏,严兄你想想看,当年洛树云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只有令尊程老爷子和两位令兄侥幸逃脱,如今他得知程老爷子尚在人世,一定会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程少依道:“洛英山庄实力雄厚,可我白驼宫也不是吃素的,再说,洛树云的手能伸到西域来不成?” 李香书拱手道:“程老爷子为人光明磊落,难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程少依这时才问道:“那李兄你说该怎么办?” 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点子上,李香书大喜过望道:“先下手为强,如果程老爷子不弃,在下愿意拜程老爷子为义父,做白驼宫的内应,事成之后在下愿意为程老爷子重建泰仁山庄,为泰仁山庄的亡魂披麻戴孝。”说到这,李香书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程少依一眼笑道:“至于严兄,在下可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我一定帮你实现心愿。”程少依听完不禁想问一句,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愿是什么呢? 李香书的计划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找不到一丝破绽,可以说滴水不漏。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能制定出这样周密的计划,他的聪明才智不得不令人佩服,可惜的是全用错了地方。程少依轻叹一声,她说的一点没有错,得罪了李香书的人肯定不得好死,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不过,在悬崖边行走的人怎么会害怕危险,李香书阴险不假,只要他有意与白驼宫联手,对白驼宫而言就是利大于弊,他的计划程不归肯定感兴趣,程少依倒不介意把他介绍给程不归。 程少依看着他笑道:“要是爹真收了李兄做义子,以后我不是要叫你一声大哥咯?” 至此,她们算初步达成一致,李香书笑着拱手道:“至于程老爷子是不是愿意收在下做义子,这件事还请严兄在程老爷子面前帮在下多美言几句。” 程少依痛快的答道:“和李兄这样的人做生意真是痛快,爹他很快就到,李兄有什么话不如亲自去和他说吧。” 李香书为难的支支吾吾道:“这......” 程少依从凑到他面前道:“李兄大可放心,我自然会帮你说话,不过有件事你要先答应我。” 李香书道:“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也不在话下。” 程少依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怎么欺骗洛诗禾的感情我不管,可你不许碰她。” 李香书不解问道:“不知严兄此言何意?” 程少依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她是我未来的嫂子,说不定有一天她还要嫁进白驼宫,李兄不会想让我爹难堪吧?” 李香书明白了,拱手道:“那是自然。” 美色和整个江湖相比,李香书知道孰轻孰重,等他得到整个江湖,还怕没有美人投怀送抱?既然是合作,就要有足够的诚意,他此刻答应程少依的要求并非信口雌黄。程少依听后心满意足道:“李兄,就这么说定了,但愿咱们合作愉快。”这时候,夜已深,程少依说完转身往回走。 与程少依商议得十分顺利,此事要是能谈妥,依眼下洛诗禾对他的信任,加上白驼宫的势力,得到整个江湖指日可待。不过李香书并不能就此安心,眼下他还拿不准程少依不是不又在耍着他玩,他同时怀疑程不归会不会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在没有见到程不归之前,他不能不做好几手准备,免得掉进程少依的陷阱里。所有人都以为程少依只是程不归收养的一个义女,他们哪里知道程不归最听这个女儿的话。合作的事李香书和程少依谈妥当就等于和程不归谈妥,和程不归见面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原本,当程少依听到李香书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心里对李香书充满厌恶,但她为什么突然答应得那么痛快呢?不止因为李香书的计划对白驼宫有利,其中也有几分她对李香书的畏惧。她知道,以李香书的为人,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为达目的他也许会接着陷害严灼心,白驼宫和李香书合作,至少她能约束李香书,让他不要胡来。而为洛诗禾说话,纯粹是她心血来潮,洛诗禾是她的新娘子,怎么可以让李香书捡了便宜?她要等到那一天出现在洛诗禾面前,让洛诗禾知道要娶她的人是个姑娘,好好吓一吓洛诗禾。 很多事情不到最后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结局是什么。花依怒抓了辛捷楚是想严灼心给她一个交代,为此她想过很多种结果,甚至想过鱼死网破。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是救了她性命的那个人是辛捷楚,这件因她任性而起的小事却最终阴差阳错化解了她们三个人多年来的恩恩怨怨,更是始料未及的。 舍与得是世上最大的智慧,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反之亦然。花依怒心甘情愿退出与辛捷楚的竞争,她不是失败者,当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她得到了宽恕和自我的救赎。严灼心从心里感激她的成全,无论到任何时候,她都是这个家庭当中的一员,这个家庭将永远张开双臂拥抱她。她同时得到了花葵四姐妹及所有人的谅解和祝福,那是种血的温度,是在艰难困苦中相互扶持的信任与依赖结下的不解之缘,而她的选择也终将让所有的姐妹受益并终身感激她的知遇之恩。 辛捷楚吃了些东西稍许有些精神,她回房躺在床上,严灼心紧紧拉着她的手就守在她身边,她终于不用害怕严灼心会跟别的女人走,她可以安心躺在严灼心的怀里安然结束自己所有的生命。她是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尽管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时光所剩无几,谁能说她不是幸运的呢?比起世上许许多多被迫离开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她余生的每一天都将浸泡在幸福当中。 她不敢睡着,她们就那样相互看着对方,也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柔情似水和永远不会消逝的眷恋。谁说世上没有真情?一个江湖浪子情愿守候在一个女人身边这就是真情所致。她很高兴等到这一天,不仅是因为她成功征服一颗浪子的心,更因为真情能化解所有仇怨。或许有一天严灼心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生儿育女,但他对自己那份真情将变成永痕,世上唯一永痕的东西只有爱。 严灼心痴痴的看着她,脸上无时无刻挂着笑容。她们不能再去感叹命运的不公,她们必须去珍惜今后的每时每刻,遗憾只能白白浪费时光。严灼心这样的改变让辛捷楚倍感欣慰,她像个少女一般羞答答的一笑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说话呀。”每个女人在恋人面前都是少女,严灼心没有回答,辛捷楚有些腼腆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辛捷楚脸色虽然憔悴,但她那张世上女人都羡慕的脸还是楚楚动人。严灼心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辛捷楚甜甜笑着把目光从严灼心身上移开再问道:“你大老远追来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吗?” 严灼心情不自禁道:“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这句话根本不像从一个江湖浪子嘴里说出来的,短短几个字,辛捷楚感动得看着他,泪水在眼角边打转。严灼心凑上前去吻了辛捷楚的额头,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剂良药,辛捷楚觉得一下子病好了许多。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道:“你从来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 没说完,严灼心就打断她道:“我说的是认真的。”二人四目相对入了神,久久沉寂在她们自己的幸福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捷楚道:“扶我起来,我想和你说会话。”严灼心将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辛捷楚握紧他的手一笑低头想了想道:“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她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显然这些她在犹豫要不要说,最后她道:“我相信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浪迹天涯永远做个江湖浪子,世上真正能把我自己命运的人又能有几个呢?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直在挣扎,却始终逃不出自己命运的掌握,你羡慕居士易,你想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但上天安排你做了日月宫掌管消息的暗使,如同暗使的职责一样,你的命运从你成为暗使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你想做的那种人,所以你选择冷眼旁观,哪怕知道再多的秘密,你都觉得和没关系没关系。”最了解自己的人一直就在身边,辛捷楚的话说到严灼心心里去,严灼心咬紧牙关忍痛不答。辛捷楚一时激动,凑上来恳切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吗?”辛捷楚话刚落地,泪水刷刷落下。 辛捷楚的泪水击碎了严灼心的心,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落泪的同时紧紧抓着辛捷楚的手道:“捷楚......”之后两个人并抱头痛哭,她们哭对这个世道的无奈,也哭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听门外有人敲门,二人停止痛哭擦刚泪水,辛捷楚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花依怒走了进来,见严灼心和辛捷楚红着眼,花依怒颇尴尬,小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辛捷楚看着严灼心道:“是我让她来的。”接着,她转头对花依怒摇摇头道:“你别介意,请你来是因为我有话想对你说。”虽然她们之间的仇怨已经化解,可像这样的对话,她们都觉得不太自在。接着,辛捷楚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不能起来迎你,你能把门关上到我这里来吗? 听了辛捷楚的话,花依怒内疚不已,如果不是她,辛捷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花依怒转身将房门关上慢慢走向辛捷楚,她刚把房门一关上,花葵四姐妹和徐妙笔五人并偷偷来到门口,好奇屋里三人会说些什么。 花依怒走到辛捷楚床前停下来,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认过错,不知道认错有多难开口,但她咬牙低着头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说话的同时偷偷瞧了辛捷楚一眼,担心辛捷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让花依怒低头道歉是多艰难的事,看来她真的变了。严灼心和辛捷楚吃惊的相互看一眼,紧接着吃惊变成喜悦,辛捷楚道:“要从花依怒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可不容易,我不也打了你一巴掌吗?咋们算扯平了。”花依怒同样大吃一惊,辛捷楚打她那一巴掌算什么?她还以为辛捷楚让她过来是想秋后算账,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了?花依怒将信将疑。辛捷楚分别打量她们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正好你们都在这里,这件事我想和你们两个人说。”辛捷楚停了下来,二人甚是奇怪,什么事非要和她们两个人说,她怎么吞吞吐吐的。辛捷楚停顿片刻看着花依怒道:“花依怒,我知道以前你一直恨我,恨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严灼心,今天,我想把他还给你,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他。” 辛捷楚说出这几句话就像一阵惊雷,无论花依怒还是严灼心,以及门外偷听的五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屋里一片寂静,门外的人都在等花依怒怎么回答,却感觉被人在腰间撞了一下,之后五人都弹动不得。花叶正要喊出口,就被一个巴掌捂住嘴巴。程少依的脸出现在五人面前,她笑嘻嘻的,右手手掌捂住花叶的嘴巴,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五人都不要说话,要不然大家都没有机会听到屋里的对话。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人让给别人,花依怒既震惊又怀疑辛捷楚的用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静一阵,严灼心回过神来对辛捷楚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刚才不是说的好好地,我们今后都不分开了。” 辛捷楚心中一痛对他道:“这次,我要对你食言了。” 严灼心不住的摇头说“不”,他急切的道:“除了你,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活着一天我们就厮守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替你活下去。” 辛捷楚又落下泪水,她抚摸着严灼心的脸道:“你听我说,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严灼心流着泪道:“那你就忍心把我推给别人?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你不能也让我那么自私,给我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你的机会好不好?” 她们两个人的感情令人羡慕,可惜在命运面前人卑微得不值一提,花依怒看着她们落泪,自己也跟着落泪。辛捷楚险些被严灼心说服,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心有多痛,她自己必须狠下心。辛捷楚道:“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就快死了,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这时候,花依怒擦擦泪水接上话道:“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找最好的大夫帮你治病。” 严灼心匆忙点点头道:“对,我们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你相信我,天玄阁知道那么多秘密,我一定有办法。” 辛捷楚哭道:“这不是病,这是我的命,人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命运?”严灼心和花依怒无计可施,花依怒悔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辛捷楚叹一声对严灼心露出笑脸道:“本来我以为我能陪你十年,哪怕是三年也好,只是依眼下的状况,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恐怕都支撑不过去,我何必拖累你呢?你和花依怒青梅竹马,我知道你对她有感情,今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她为了你可以去死,她是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你答应我好不好?” 花依怒刚才还怀疑辛捷楚的诚意,现在看来,她绝没有半点虚情假意。花依怒羞得无地自容边流泪边道:“该死的人是我,你现在说这种话,你怎么不问问我答不答应?我和他之间都是过去的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他,也会和他一起照顾你,只有你才有资格嫁给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花依怒绞尽脑汁想了想大喝道:“来人,来人......” 门外分明有人在偷听,但她们被程少依点了穴弹动不得。本来程少依是觉得好玩所以来偷听,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屋里三人的对话她叫她心碎,不知怎么的她跟着黯然神伤。程少依心里一直对严灼心有份不一样的感情,可她不愿意看到是这样的结果。听到花依怒在屋里喊人,她急忙解开五人的穴道,顺手将五人往屋里一推,这出生死离别她再也不愿看,并转身忧伤着离去。 花葵姐妹和徐妙笔撞开门来到辛捷楚房间里,五人再回头,程少依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她们可没心思去找程少依讨要说法,见到五人,花依怒道:“你们去找些红烛来,快去。”五人你看着我我着看你站在原地不动,花依怒打量她们一眼喝道:“你们快去呀。” 要红烛干什么?五人十分不解,花蕊轻声道:“姐姐,镇子上的铺面都关门了,这么冷的天,你要红烛干嘛?” 花依怒急喝道:“让你们去你们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被这么一斥责,五人哪还敢站在原地不动,她们刚一转身,辛捷楚道:“你们等等。”五人停住脚步,辛捷楚对花依怒一笑道:“你的好意我先领了,花蕊说的对,这种时候你让她们去哪里找红烛去。” 花依怒忍不住扑到辛捷楚身边含泪道:“这间客栈虽然简陋,可我们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没有那么多讲究,严灼心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给你们主婚,今天晚上就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她说着转头看着严灼心,娶辛捷楚为妻是严灼心的心愿,显然他对此并无异议。 这下子花葵五人明白了,要是那样的话,为了帮辛捷楚实现心愿,她们就算是去偷去抢,去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也要把红烛找来。却见辛捷楚深情看着严灼心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相爱的吗?我早就我的把一切都给了你,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你的妻子,我不想我死了以后没人照顾你,我不想我死以后没有一个怀抱可以给你温暖,我怕我死了你会想不开,我怕我死了你就没有家了。”说到这,她痛哭失声,在场所有人泪如雨下。过了许久,她长长的吸一口气抓住花依怒的手放到严灼心手上,看着严灼心和花依怒那样般配,她笑出来道:“这下好了,由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她停下来再看一眼二人,接着道:“这场由洛河图引起的武林浩劫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你们谁也不能再回中原去,关外天高地远总有落脚的地方,带着花葵姐妹去找个安稳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生,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严灼心和花依怒相互看一眼,花依怒问道:“那你呢?” 辛捷楚道:“春花楼那些姐妹都是命苦的女子,没有我,她们很难生存下去,等天气好转些,我就回长安去,临死之前,我要为她们安排好后路。” 辛捷楚竟是那么善良的人,大家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严灼心道:“要回一起回,要留一起留,我们绝不会丢下你。”这一说,花依怒和花葵姐妹纷纷点点。 辛捷楚又一次摇摇头道:“我是要死的人,我的性命不足为惜,就算回到中原,也没人会把我怎么样,可你们不一样。”她朝花葵等人使个眼色道:“你们想让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死吗?”众人低头不语,辛捷楚见说服了她们,并摸着严灼心的脸颊道:“你不要再做天玄阁的阁主,在我回中原之前我希望看到你和花依怒成亲,要不然我死不瞑目,你们答应我。”她说得如此决绝,严灼心不答应都不成,只好含泪点点头。辛捷楚又转头看着花依怒,花依怒不忍见她失望,也点了点头。如此,辛捷楚如释重负,她松了口气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花依怒和花葵姐妹及徐妙笔听后放低脚步轻轻走出去,严灼心拉着辛捷楚的手对她道:“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辛捷楚开心的点点头,严灼心扶她躺下,她们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众人不想打扰她们,走出去把房门关上离开。 今晚是个不眠之夜,爱恨情仇在所有人之间传递,最后汇聚成浓浓的情义。这份情义改变了严灼心、改变了辛捷楚、改变了花依怒、改变了花葵姐妹、也改变了这个雪夜,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这份情格外有温度。 世事难料,这个夜晚,花依怒第一次不想和严灼心在一起,她却没有办法拒绝辛捷楚的请求。她突然觉得她和辛捷楚好像早就相识,今夜只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重聚一次敞开心扉的畅谈,而对方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以前她一直觉得辛捷楚是个偷心的贼,今夜她才发现,原来那个贼是她自己,她从未如此自责、内疚,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花葵姐妹也好不到哪去,她们一直希望最后和严灼心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花依怒,如果结局是现在的样子,那就是上天不公,她们一生都将为这样的结局感到遗憾。 人生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辛捷楚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在严灼心不离不弃的陪伴下沉沉睡过去。困扰她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可以美美的睡个好觉,这个夜晚她不用再担心会被梦魇惊醒。严灼心眼睛不眨一下看着辛捷楚入睡的样子是那么美,他迷失在辛捷楚的梦里,她睡得那么沉,她的梦里一定有自己吧。严灼心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美丽善良的女人,直到今天,他可以明确的告诉自己,自己真的找到了所有生活的意义。 夜深人静时,严灼心推开房门站在外面的围栏上。佛曰:“一念而从善,一念而从恶,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要经历千锤百炼,悟道往往却在一瞬之间。严灼心的玩世不恭归结起来就是辛捷楚短短几句话。“人之初,性本善。”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呱呱背来,世人追求美好事物之心亘古不变。世上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他都是从一个孩童慢慢成长过来的,人人都应该相信,他有过一颗善良的心,他崇拜过英雄,他的父母教过他诚实守信做个好人。 人可以犯错,但要知错能改;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无畏;人可以笃信金钱权势,但他要明白,世上还有比金钱权势更重要的东西。想想自己为什么活着,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离最初的样子越走越远,想想自己的父母兄弟以及朋友爱人,再想想虚度的时光,还剩多少日子可以陪伴那些你在乎、对你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严灼心对此感触颇深,浪子回头金不换,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世上不乏大智大勇者,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当下的武林阴云笼罩暗潮涌动,有人盘算着火中取栗尽量扩大自己的地盘,就有人主动站出来主持正义。居士易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自不必说,绿竹山庄庞夫人仗义疏财广施恩慧,在江浙一带侠名远播,神兵山庄更是多年来一直为朝廷供奉最精良的兵器,帮助朝廷稳固四方,这些人皆是仁义无双的侠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辛捷楚说的一点没错,天玄阁阁主这个位置坐久了,知道的坏事越多,他越觉得世道黑暗,渐渐的,他眼前看到的全是沙子,哪还能看到一点好事。这个天玄阁阁主不也罢,将来有一天他也会为人父,到时候难道要让他告诉自己的孩子这世道有多丑恶? 严灼心轻叹一声,他白白虚度了这么多年的光阴。程少依轻轻走来在他身旁停住,也轻叹一声哀伤的道:“你说上天是不是不公,不该死的人却要死,明明该死的人却活得好好地。” 严灼心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严灼心哪里知道她是这个夜里绝对的主角,今夜上演的好戏她全没有错过,不仅如此,在大家毫无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把想办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不过也不足为奇,在这片大漠中,有什么事是程少依办不到的呢?她此时出现在正是时候,严灼心心里感到一丝宽慰。 程少依停一会,又感叹道:“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说着,她低下头泪雨沾巾。是啊,她刚才一段痛哭的回忆中走出来,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感叹。严灼心没有回答,程少依轻声问道:“严兄,你真的要娶花依怒吗?”严灼心正为此事为难,他打心里不想离开辛捷楚,倘若娶花依怒为妻是辛捷楚的心愿,他没有办法拒绝。程少依知道答案了,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严兄,你早点休息吧。”之后,她像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依怒的生 凤凰涅槃 学会宽容让花依怒突然间觉得拥有一切,那残败宫墙、已成昨日黄花的日月宫不再是她心里的遗憾。她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要想赢得世人的认可与尊重不能光靠蛮力,杀伐决断固然能迫使别人一时屈服,却终究难以征服人心。当年,如日中天的日月宫,天下四大山庄皆不能望其项背,倘若日月宫行事光明磊落,没有明暗使之分,早就一统江湖,武林盟主之位洛树云哪能做这么久。为何日月宫成了昙花一现?这一切的结果难道不值得她深思。 她一直怪严灼心骗了她,以至于日月宫毁于萧墙之祸。可她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严灼心的欺骗,她早就随日月宫一起埋葬于黄土之下。性命没了,要再多的雄心抱负来做什么?她今日尚且能活在世上已是莫大的幸运,一个人要是不知感恩不思知恩图报与禽兽何亦? 花依怒从小孤苦无依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亲情为何物,在遇上月宫如之前,她没有得到过别人一点关爱,活在世上犹如一棵野草。月宫如收养了她,她就把月宫如当做自己的母亲。母爱来之不易,她倍感珍惜,就怕哪天一切又随风而逝,因而不管月宫如说什么,不管月宫如叫她做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哪怕不惜受伤流血,只要月宫如高兴,她无怨无悔。 她曾得到过月宫如的爱,可惜的是月宫如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随着月宫如和扬逸子日渐摄入江湖纷争,花依怒逐渐沦为月宫如手里的剑。讽刺的是,这把剑冷血无情却又温情似水,花依怒对世人无情只因她心中对月宫如的爱刻骨铭心。日月宫覆灭以后,花依怒始终想要恢复它往日的辉煌。世人都觉得她痴人说梦,有谁知道她痴情的不是日月宫威震江湖的地位,是她对那个曾今充满温馨家庭的无限眷恋以及对月宫如母亲般的感激,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做到了,她曾拥有过的一切又能回到她身边。 在这个世上,花依怒只对两个人存有感激之心,月宫如自不必说,另一个人就是严灼心。“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在诗情画意中认识严灼心,并对月宫如许下一生只对严灼心一个人好的心愿,久而久之,这个愿望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记得起一次独自出门办事失手,是严灼心把她背会日月宫,并苦苦哀求月宫如的宽恕;她记得与严灼心许下终身时的甜蜜以及严灼心不离不弃给她的依靠。而今,辛捷楚成为她第三个应该感激的人,不仅是因为辛捷楚成全了她希望嫁给严灼心的心愿,更因为辛捷楚让她明白人之所以活着,应该为自己而活,应该为关心自己的人而活,应该为大家都能开开心心而活。花依怒如梦方醒,辛捷楚尚且可以对她以德报怨,她怎么能不心存感激,设身处地的为辛捷楚着想呢? 花依怒想了一夜,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从辛捷楚身边夺走严灼心?她不能做出那种无情无义的事,应该离开的那个人是她,只有她走了,严灼心才不会为难,辛捷楚才能和严灼心真正在一起。 天刚亮的时候,大雪停了下来,花依怒悄悄召集所有姐妹准备赶路。离开客栈临走时那一刻,花依怒转身拉着花蕊的手轻轻笑道:“花蕊,这次姐姐不能带你走了。” 花蕊一听心里边全乱了,她鼻子一酸含泪紧紧抓着花依怒的手急道:“姐姐,是花蕊做错什么了吗?你要赶我走?” 花依怒笑着摇摇头道:“你是姐姐的好妹妹,姐姐怎么会赶你走呢?以前是姐姐太任性,常常责备你们。”花依怒同时看了花葵、花胚、花叶三人一眼,泪水在眼眶中打滚道:“你们原谅姐姐。” 这句话花葵姐妹盼了几时,此刻听花依怒说起,四人一时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花蕊动情的道:“姐姐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花依怒抚摸着她那一头长发道:“傻瓜,难道姐姐能陪你们一辈子不成?你们都已经长大了,终究有一天都要离开姐姐。”花依怒再看四人一眼,忍住不落泪道:“我不是个好姐姐,让你们跟着我吃了那么多的苦,从今以后,只要你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姐姐会很高兴你们离开,让你们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四姐妹感动不已,花蕊:“姐姐.....”一声扑到花依怒怀里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花依怒将她推开含泪笑道:“你哭什么?姐姐为你高兴还来不及。”说着,花依怒转头对鱼肠道:“鱼肠兄,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我曾立过誓言,一辈子只对严灼心一人好。”她的心意大家都知道,自然不必多言。花蕊对鱼肠的情义大家都看在眼里,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花蕊和鱼肠在一起日久自然能有生情。花依怒停了停道:“今天我把花蕊托付给你,我这个妹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鱼肠兄你是君子,希望你能待她好。” 既然是花依怒所托,鱼肠没有什么好说的,花蕊得偿所愿,花葵、花胚、花叶三姐妹自然替她感到高兴。待花依怒交代好一切,花蕊愁着道:“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们以后去哪里找你们?” 花依怒道:“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们姐妹今日一别,他日定有重聚之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姐姐想明白,什么都比不过大家开开心心好好活着,我先带这些姐妹回明月宫,等安置好她们以后,就去找过没人知道的地方平静的过完下半生。” 花依怒有此意,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鱼肠问道:“你不想和严兄告个别吗?” 花依怒轻叹一声摇摇头苦笑道:“不了,拜托鱼肠兄替我告诉他,让他好好照顾辛捷楚,我会一直等他来找我。”又道:“也请鱼肠兄替我转告辛捷楚,她的好意我先领了,让她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春花楼那些女子,我自然会帮她照顾周全,她不用急着赶回中原。”即使如此,花依怒还是不放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鱼肠兄,你和花蕊就留在西域吧,三年、五年以后,等江湖上平静了你们再回中原。”听了花依怒的话,鱼肠不做声,花蕊点了点头。花葵、花胚、花叶依次和花蕊作别,之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世事难料,昨日花蕊还在因鱼肠对她的漠不关心伤心难过,今日花依怒并将她的终生托付给鱼肠,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就像做梦一般。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而然,许多时候,两个人真的能在一起往往是因为无心插柳柳成荫,缘分出现的时候,能够及时伸手抓住,这才是对感情最好的不辜负。剑客都是多情的,鱼肠对花依怒动了心,他手里的剑就不再锋利。鱼肠可以为花依怒不做杀手,他就能替花依怒照顾花蕊一生。如果花依怒希望他爱上花蕊,他可以放手一式,因为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在鱼肠心里,重信守诺大过世间的一切。只是如此一来,不免有些三心二意的味道,花蕊、鱼肠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尴尬只怕要在她们之间传递很久。 花依怒一行离开以后,鱼肠和花蕊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话。沉默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直到洛英山庄上下一行人火急火燎寻上来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洛诗禾一向爱找麻烦,见洛英山庄的人来势汹汹,人人手里寒剑逼人,鱼肠提剑站在花蕊前面不让人靠近花蕊半步。 在天下第一杀手面前谁敢造次?洛英山庄弟子再不敢往前一步。洛诗禾、李香书、白无常、梁肖月四人分开人群走逼上来,花蕊问道:“洛诗禾,你想干什么?” 洛诗禾一指花蕊大骂道:“花依怒人呢?让她滚出来。” 虽然洛诗禾与花依怒之间有怨,她也不必刚一来就不言不逊。花蕊“哼”一声道:“姐姐已经走了,你要找她自己去找吧。” 一个小丫头也敢这么和她说话,洛诗禾大气道:“你不过是花依怒身边的一条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说罢,洛诗禾拔剑刺向花蕊骂道:“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再去找花依怒算账,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怎料,鱼肠提剑一拨,洛诗禾被震得手臂发麻,双手手不听使唤,剑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吃了亏,洛诗禾怒目瞪着鱼肠喝道:“鱼肠,你想为这个小丫头和洛英山庄作对是不是?” 花蕊是花依怒亲口托付给他的,鱼肠自然要保花蕊周全。对于目中无人之人,鱼肠没有什么可说的,若要动手,他奉陪到底。鱼肠没有回答,却引来严灼心、辛捷楚和程少依三人。洛诗禾见严灼心来了,并转头对严灼心狠狠道:“严灼心,你来的正好,快把花依怒交出来。”一声令下,几个洛英山庄弟子提剑冲三人逼去。 几个宵小之辈自不必放在眼里,只是前夜还好好地,今日一早洛英山庄的人就上门来滋事,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严灼心三人慢慢走到洛诗禾等人面前,辛捷楚不慌不忙道:“洛大小姐,你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何必摆出这幅阵势?” 洛诗禾冷笑一声道:“辛捷楚,你都快是个死人了,别人的闲事你少管。”她一指严灼心道:“严灼心,今天你要不把花依怒交出来,我让你死得好看。” 什么事值得她发这么大火,严灼心拱手问道:“洛大小姐,花依怒哪里得罪你了?当日若非花依怒告诉香书你和乔木落到蛇王手中,只怕你早就命丧黄泉,你却把乔木的死怪到花依怒头上,岂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梁肖月一听,话里有话的道:“严公子你就黑白分明大仁大义是吧?” 严灼心轻轻一笑拱手道:“不知梁兄有何指教?” 梁肖月大喝道:“你们自己做的事你们自己知道。” 一觉醒来被人这么质问,大家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严灼心不答,洛诗禾气得咬牙切齿道:“严灼心,男子汉大丈夫,你既然敢做还怕不敢承认?你也算是个男人?” 这话说的未免说得太刺耳,别人能忍,辛捷楚可不能忍。她转头看了身边的严灼心一眼对洛诗禾微微笑道:“洛大小姐一大清早吵吵嚷嚷不会只关心他是不是男人这么简单吧?恕我直言,他是我的男人,至于他不是不个男人,恐怕洛大小姐还操不上这份闲心,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此言一出,程少依差点笑出来,洛诗禾气得脸色铁青道:“你......”洛诗禾知道在辛捷楚她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并将矛头指向花蕊,她狠狠盯着花蕊道:“白叔叔,先把这个小贱人拿下,要是花依怒不肯出来见我,我先要了这个小贱人的命。” 白无常露出真面目,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杀气渐浮现,他暗暗运走功力于右掌之上,突然一掌朝花蕊袭去。凭花蕊的武功,白无常的半招她也接不住,但见鱼肠人影一闪拦在花蕊面前,左手顺势一拳朝白无常打去。两人拳掌相对,只听到“碰”的一声巨响,两人皆向后退却三步,然后牢牢站稳。 这一掌白无常已使出全力,鱼肠却只用不到八成功力就与他打了个平手,天下第一杀手之名实至名归,倘若真动起手来,白无常必败无疑。洛诗禾见白无常求而不得,大喝一声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以人多欺负人少。”她一挥手,几十个洛英山庄弟子提剑围上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要动手总要先把话说明白吧。严灼心一摆手道:“且慢。”之后对洛诗禾拱手道:“洛大小姐做事一向不拘一格,不知我严灼心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想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洛诗禾“哼”一声道:“严灼心,你何必明知故问,乖乖把洛河图交出来今日的事我们还可以另说,要不然就算是十个天玄阁,洛英山庄照样可以铲平。” 又是洛河图,洛河图是程不归亲手交到她手的,这时候她怎么管起自己要来了?严灼心道:“洛大小姐这话我可越来越听不明白,洛河图是程老爷子亲自交到阁下手里的,你怎么管起我要来了?” 洛诗禾呵呵一声道:“就知道你不肯认,洛河图即使不是你拿的也是花依怒拿走的,你把花依怒叫出一问并知。” 这么说她们把洛河图给丢了?严灼心道:“洛大小姐真会说笑,阁下武功高强,再加上白老爷子随行保护,谁有本事从你身上把洛河图拿走?你想借题发挥,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吧。” 当天得到洛河图以后,洛诗禾担心路上有什么闪失,特意命人伪造了两幅假图分别带在自己个梁肖月身上,而真图则由白无常保管。殊不知前夜还好好地,一觉醒来真的洛河图就不见了。洛诗禾道:“真的洛河图一直在白叔叔身上,这件事只有白叔叔、大师兄我们三个人知道,为什么我和大师兄身上的假图还在,偏偏白叔叔身上的真图不见了?这一路上我们只有遇到你们这一伙人,况且拿走洛河图的人怎么知道真图在白叔叔身上?江湖中人谁不知道花依怒一直想得到洛河图,一定是天玄阁泄的密,严灼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么说来天玄阁却有可疑之处,可她未免太抬举严灼心,她真的以为天玄阁什么都知道?话说回来,以洛诗禾的行事风格,她虽然拿到洛河图,未必就会放松警惕,为保万无一失,别人肯定以为她会将洛河图带在自己身上,她正好反其道而行之,真正的洛河图其实在白无常身上,这谁又能想到呢?俗话说百密一疏,细想起来,只要是了解洛诗禾的人,就不难想到她会把真图交给白无常,这恰恰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昨夜的事情发生以后,花依怒大彻大悟,严灼心相信她不会再去抢洛河图。听了她的话,辛捷楚道:“原来洛河图是白前辈丢的,既然如此,洛大小姐你应该去找白老前辈才是,你找我们干什么?说不定白前辈把洛河图忘在哪里女人床上也不一定。” 拿到洛河图以后,白无常自知事关重大没有再碰过什么女人,就连想他都不敢多想,谁知他还是把洛河图给丢了。半生纵横江湖无往不利,这个跟头栽得实在不小,要是不把洛河图找回来,日后他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白无常笑着答道:“好色乃人之常情,这次要是不把洛河图找回来,我白无常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大家说是不是?”他脸一酸一皱眉道:“严公子,兄弟我知道天玄阁的厉害,你不必在我面前证明天玄阁无孔不入,咋们过去交情不浅,你和花姑娘就不要拿兄弟我寻开心了,今天你和花姑娘要是不肯把洛河图交出来,兄弟我只好和你一拍两散,日后我要是对严公子死缠不放,那就请严公子赎罪了。“ 看来洛诗禾没有撒谎,严灼心可不想被白无常缠上,想了想问道:“洛大小姐,你说洛河图是我拿的,你有什么证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花依怒拿走的?” 洛诗禾道:“证据?”她一指辛捷楚道:“她就是证据,要不是你和花依怒拿走洛河图,花依怒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还让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和这个女人搂搂抱抱。” 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外人岂能明白?严灼心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看来这件事非要花依怒来解释不可。严灼心转头对花蕊道:“花蕊,你去把你花姐姐请到这里来。” 花蕊一听“啊”一声轻轻道:“姐姐她一早就走了。” 严灼心一听并知大事不妙,花依怒此时离开不是正好给洛诗禾留下口实?洛诗禾呵呵一声笑道:“严灼心,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花依怒分明是畏罪潜逃。” 严灼心和辛捷楚相互看一眼,别人怎么会知道花依怒是想成全她们才主动离开,只是眼下只怕说什么洛诗禾都不会相信。这时候,鱼肠接上话道:“我可以保证洛河图绝不是花依怒拿走的。” 洛诗禾骂道:“鱼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花依怒那点心思,你当然会说洛河图不在她身上,这件事和你也脱不了关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必须先找到花依怒再想办法。严灼心问道:“她走了多久了?” 花蕊道:“大概两个时辰。” 外面那么厚的积雪,两个时辰花依怒一行走不远,严灼心拱手对洛诗禾道:“洛大小姐,如果我说洛河图丢失与我和花依怒无关,我知道你绝对不肯相信,你说洛河图是我和花依怒拿走的,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并无真凭实据,既然大家谁都信不过谁,那我们还有什么谈的必要?“ 洛诗禾咬牙喝道:“严灼心,你找死?”说罢,从一个洛英山庄弟子手中夺过铁剑指在严灼心胸口。 严灼心对花依怒没有一丝怀疑,他一笑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不想和洛河图扯上一点关系,因为我怕死,更不想找死,哪怕你一剑杀了我,我还是那句话,洛河图去了哪里,什么人拿走的我一概不知。” 如此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李香书站出来道:“诗禾,我相信大哥说的话,如果你杀了他,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洛河图的下落。”被李香书一劝,洛诗禾把剑慢慢放下。接着,李香书转头对严灼心道:“大哥,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管怎么说,洛河图丢失都和你、和花依怒脱不了关系,如果你不把洛河图找回来,到那时,就算我想帮你说话,只怕也有心无力,大哥你是聪明人,当不用我言明。”严灼心别有深意打量李香书一眼,他此刻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不知是否出于真心?洛河图丢失与他有没有关系?严灼心对此疑虑重重,李香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不透。 不过,这次要多谢他站出来解围,严灼心想了一会道:“洛大小姐,我可以保证帮你把洛河图拿回来,不过你要答应,在此之前,你不许找花依怒的麻烦。” 洛诗禾又“哼”的一声道:“那就要看她跑的够不够快,严灼心,你不想让她死,最好在我找到她之前把洛河图给我拿来回来,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杀。”洛诗禾转身喝道:“我们走。”洛英山庄弟子问讯纷纷收起剑,而后簇拥着走出客栈离开。 程少依走上前去,看着洛诗禾一行浩浩荡荡消失在视野之中,她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表情似乎有些得意。上次洛河图失踪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好戏,这回是不是她又在搞鬼?要不然怎么她一来洛河图就不见了?严灼心打量着她,可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把洛河图偷回去。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严灼心陷入深思。 程少依一回头见严灼心看着她,她并猜出严灼心的心思,一笑道:“严兄,你看这我干嘛?莫非你怀疑是我拿走的?” 她说话这么有底气,严灼心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她在搞鬼,难道洛河图长了脚自己跑了?要不然怎么会凭空消失?又或者是洛诗禾故意虚张声势想引人耳目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洛河图反反复复把人折腾得够呛,他刚决定不想再管洛河图的事,转眼就出这样的岔子,老天真会和他开玩笑。 想到这,只听花蕊焦急的道:“洛诗禾身边有白无常这样的高手,姐姐要是遇上她们一定会吃大亏的,我们该怎么办?”严灼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茫茫前路,只希望大雪能盖住花依怒一行的脚印,在他找回洛河图之前,花依怒能够避开洛诗禾等人。 事情还远非想象的那样简单,程少依喃喃道:“严兄,洛河图既然是在你的眼皮底下丢失的,我爹要是知道此事与你有关,这次我可真帮不了你。” 听了这话,花蕊就更着急道:“不行,我要去找姐姐。”可是她一个人去能有什么用?她只好寄希望于鱼肠,并转头看着鱼肠。 鱼肠当然不能安心道:“我和你一起去。”于是对严灼心道:“严兄有何打算?” 严灼心心急如焚,只是辛捷楚的安危他又不能不顾。正在为难之时,辛捷楚对他笑道:“你安心去吧,不用为我担心。” 她一个人,眼下身体虚弱怎么能让人放心?严灼心目光中满是惆怅。程少依走到辛捷楚身边对辛捷楚一笑道,而后对严灼心道:“朋友妻不可欺,如果严兄放心的话,不如我来照顾辛姐姐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人,说这种话岂不是在开玩笑。当然,有程少依照顾,严灼心就能安心离去。到此处,程少依还没有说完,她一指花蕊问道:“你和他们去能干什么?帮倒忙呀?” 花蕊一听颇感不快,针锋相对道:“你管我去干什么?” 程少依道:“你去哪关我什么事?只不过我想告诉你,你要是想花依怒平安无事最好乖乖和我在一起照顾辛姐姐,你想让她死,你尽管去拖他们两人的后腿好了。” 花蕊心里虽然不舒服,可程少依说的没错,严灼心和鱼肠带着她就个累赘?辛捷楚甜甜对她一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为了救花依怒,你还是留下来陪我吧。”花蕊无奈,只好点点头。 如此甚好,严灼心和鱼肠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办事。这时候,店小二迎上来笑嘻嘻问道:“各位客官,不知哪位是严公子?” 眼下有两位严公子,不知他说的是谁,程少依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找严公子干什么?” 店小二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道:“小人这里有张字条,是后半夜一个怪人给我的,他让我交给严公子。” 程少依一听夺过来打开一看,白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徐”字,除此之外一概没有其它。程少依一瞧撇嘴笑道:“严兄,看来咋们都忘了一个朋友。” 严灼心接过那张纸,上面白纸黑字是柳芯的笔迹,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一早谁都没有瞧见徐妙笔,他一定是偷了人家的东西做贼心虚连夜就跑了。何为家贼难防,下着那么大的雪,有谁能想到徐妙笔有那么大的胆子,偷走洛河图也就罢了,他就不怕半夜冻死在大雪中?严灼心担心的恰恰在此处,他要是被冻死是他活该,可他手里有洛河图,如果找不到他,大家都会被他连累。 程少依问道:“小二,这张纸你从哪里得来的?” 店小二答道:“昨天夜里,小人听到马棚那边有动静,心想着别出什么事,刚走到马棚那,一个怪人跳了出来,小人还以为遇上鬼了呢,吓了个半死,那人将这张纸塞在我手里,让我交给一个姓严的公子,之后搜一声消失了,小人以为是自己做的以个梦,今天早上醒来见到这张纸才知道肯定遇见活神仙了。” 他哪是遇上神仙了,分明是遇到徐妙笔偷了洛河图正好逃离现场。他为什么要去马棚呢?程少依心里有些底了,又问道:“客栈里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店小二脸一酸道:“客官真神了,小店丢了一匹快马,也不知道是哪个遭雷劈的干的好事,害得小人白挨了一顿臭骂。” 程少依一听对严灼心玩笑道:“严兄,真没想到咋们这位徐兄做起梁上君子还有模有样,连白无常身上的东西他都敢偷,你说咋们是不是小看他了?”辛捷楚等人一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程少依接着道:“可是这张纸是谁留给严兄的呢?”天玄阁知道那么多秘密靠的不是运气,哪能什么都让她知道,严灼心没有回答。 又是梁上君子,又是小看他了,她们说的是谁呢?一旁的店小二再傻听出些端倪来,他笑嘻嘻对程少依道:“原来偷马的贼是公子您的朋友,那您得赔小人的马,要不然这半年小人算是白干了。” 程少依愁了他一眼道:“没有看住马的人是你不是我,凭什么要我赔?” 店小二一听愁的一脸辛酸泪,眼前这些人得不得就动刀子,他是个本分人禁不起别人吓唬,形势比人强,看来只能自认倒霉了。严灼心知道程少依是在逗他,徐妙笔这个坑她们还是要填,谁让他是她们的朋友呢?于是,严灼心从怀里拿出一锭纹银放在他手上道:“这锭银子算是赔你的马,去帮我们准备点干粮水酒,把我们的马牵到这来。”店小二瞧见那钉银子千恩万谢,心里都乐开了花,高高兴兴按严灼心的吩咐去办事。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店小二将严灼心和鱼肠的快马牵到店门口,严灼心、鱼肠二人辞了辛捷楚三人先行一步。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只有拿回洛河图才能向洛诗禾交差,但愿徐妙笔运气不要太背,别不等他们追上就给活活冻死。 苍穹之下的皑皑白雪中,杂乱的脚印走出一条通向东边的道路。寒风像把锋利的刀子刮着每个走在路上行人的脸,这样的时节,没有人愿意冒险远走关外,连天上的飞鸟,地上的野兽也绝迹无踪。花依怒一行在雪地中前行,她们姐妹素来披荆斩棘,哪怕眼前无路可走,她们也要闯出一条活路。习惯在江湖上行走,即使前路艰难,积雪并未给她们带来多少阻碍。何况这次与以往不同,经历千难万险,花依怒在涅槃中得到重生的机会,她不会再丢下任何一个姐妹不管,哪怕眼前是座冰山,她们姐妹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就能克服重重难关。 行万里路,最终回到原点。也许有人会为花依怒的经历惋惜,觉得上天辜负了一个烈女子的忠贞,觉得严灼心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是的,上天的确对她不公,以她的那份痴情执着,她做任何事固然前路艰辛也不该障碍重重。命运一直在开她的玩笑,她对月宫如的爱变成月宫如对她的利用,她在无辜之中一步步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工具;而她曾对月宫如许下一生只对严灼心一个人好的承诺让她在心中结下不解的死结,她再也不能打开心扉接受别人的爱,直到这份真情变成恨意。当她在意的一切轰然崩塌,加之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存就有深深的偏见,以为女子生来不如男,只配相夫教子,花依怒在江湖上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天对她却又是公平的。试问哪个人活在世上不艰难?试问谁活着不用经历千难万险?哪怕生在皇宫大院,哪怕生来万贯家财,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一生都能一帆风顺。花依怒走过的路的确艰难,她却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女子的坚韧不屈,纵使她全身伤痕累累,她的经历要比世间所有人都精彩。当喧嚣在她心里逐渐尘埃落定,她得到的是对生活所有的感悟。此时此刻,世间有多少人能像她一样去爱自己、去爱别人?这就是天意,人之命天注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离开严灼心和辛捷楚已经有七八天了,花葵姐妹每天都会提起她们,她们好像已经成为大家生活的一部分,让漫漫长路变得充满温馨和浓浓深情。大家当然不可能忘记花蕊,在成全花蕊幸福这件事情上,大伙看到花依怒真的变了。在大家眼中,她越来越像个好姐姐。在这个大家庭里,她是所有人的姐姐,也是大家最钦佩的那个人,大家对她的敬重不再是因为单纯的畏惧,而是打心里的认同。 这日天阴沉沉的,一早狂风肆虐,连日来风雪断断续续,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近十天,看样子接下里的几天里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正午时分,白羊城近在眼前。按行程来算,至多五六天就可以到达玉门关,过了玉门并踏上中原的路途,这趟远行马上就能结束,手下的姐妹兴奋不已,就好像拨开乌云见月明。更让人开心的是,回程路上没有折损一个姐妹,花依怒倍感欣慰,她这个做姐姐的这回才算尽职尽责。 这几日大家忙于赶路,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可以落脚过夜。花依怒心想,马上就能回到中原,眼看这几日大家都累得够呛,不如留在白羊城歇息一日,反正早一日晚一日回到中原无关紧要,不能再让手下的姐妹跟着她受苦,免得大家刚对她印象有所好转又觉得她苛刻。 打定主意暂且在一家客栈落脚,让老板伙计给大家准备些好吃好喝的。大家有说有笑围坐下来刚吃了些酒菜,客栈门外来了个商队。见来人打的是杨家马场的旗号,花葵向花依怒使了个眼色,花依怒心领神会朝门外看了一眼,不管是谁,从今以后江湖上的事再也和她无关,她和杨家马场素来进水不犯河水,她们吃她们的,别人爱来不来都与她无关。 这趟随杨关山出关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尽数折损在关外。回程的路上虽然有杨少诚帮忙打理,可偌大的一个商队光靠他们父子怎么能照顾得面面俱到?小鲤鱼、针英、启庄三人是帮不上什么忙,如此恶劣的条件想要雇到愿意冒险为商队保驾护航的人也不容易。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花了大价钱好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找到十来个愿意冒险护送商队的人,一路上磕磕碰碰,到底有惊无险回到白羊城。 杨关山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抢洛河图,这件事他从未主动提起,为人子杨少诚也从未问过。他心想,洛河图已经到了洛诗禾手中,杨关山不可能不顾血脉之情从洛诗禾手里抢,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免得坏了他么父子之情。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父子算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日后该无话不谈,等回到中原后,他们父子好好做自己的生意,不要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以免惹祸上身。他哪知道杨关山心里另有盘算。原本他们可以等天气好转再回中原,可杨关山实在等不及,他为了得到洛河图等得青丝变白发,他不甘心就这样空欢喜一场,他必须亲眼看到是谁最终得到洛河图,他也必须见到李香书,问问他,他们之间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在此遇到花依怒一行令人感到惊讶,严灼心独自一人去找花依怒,此刻不见严灼心和辛捷楚,也不见鱼肠、花蕊她们在一起,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好歹?杨少诚、小鲤鱼等人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全消,见花依怒无动于衷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一般,花依怒身上的那股煞气令人不禁一颗心砰砰直跳。 可是,无论如何,严灼心和辛捷楚的死活她们不能不管,再者说来,大家毕竟相识一场,见了面总不能不过去问候一声。杨关山首先走到花依怒身边拱手笑道:“花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花依怒看了他一眼,就算是对他的回应。杨关山知道花依怒不好惹,看他一眼已经给足了他面子,至于花依怒是不是愿意给他好脸色,那他就管不了了。 杨少诚、小鲤鱼、针英、启庄见状,心里面七上八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待杨关山离开后,四人忐忐忑忑走上前去对花依怒一抱手,小鲤鱼偷偷看了花依怒一眼规规矩矩道:“花姐姐,大哥和辛姐姐去哪了?她们好吗?” 花依怒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冷冷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辛姐姐,没有我这个花姐姐是不是?”她一边说一边挑了小鲤鱼一眼。 小鲤鱼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急忙道:“不是不是......” 花依怒见她的样子实在可笑,就想再吓吓她,喝道:“不是什么?” 小鲤鱼一听脸色骤然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旁的杨少诚、针英、启庄固然想为她鸣不平,可她们心里更清楚,这是姐姐在教训妹妹,谁要是帮着小鲤鱼说话,那只能是火上浇油,花依怒肯定会借机滋事,小鲤鱼的处境就更堪忧。 花葵、花胚、花叶见吓得小鲤鱼不管说话,“噗嗤”一声笑出来,花胚道:“姐姐,你就别和她开玩笑了。” 花依怒换了一副温柔的脸站起来对她微微一笑,花葵三姐妹同时站起来冲四人拱手问候。小鲤鱼从未见过花依怒对她笑,她回头看看杨少诚和针英、启庄,再看一眼花葵三姐妹,一时间感觉莫名其妙。花依怒心里一阵刺痛,就连小鲤鱼见到她都像见到鬼一样,不能想象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花依怒扬起嘴角道:“她们很好,你放心,我没有把她们怎么样,说不定这个时候她们已经远走天涯。” 花依怒的话听得四人一头雾水,杨少诚问道:“花姑娘,你不恨严兄和辛老板了吗?” 花依怒轻叹低下头惭愧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事情都过去了,我应该感谢辛捷楚才是。” 就连辛捷楚她也不恨了,小鲤鱼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她一头雾水“啊”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依怒主动拉住小鲤鱼的手,小鲤鱼吓得赶紧把手缩回去。瞧见小鲤鱼这么害怕她,花依怒愣住了。小鲤鱼见花依怒呆若木鸡,不忍她失望,又把手伸出来。这回大家终于不用再向仇人见面一样,花依怒拉着她的手笑道:“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和你说。” 话言刚落,门外一阵嘈杂声,洛诗禾带着李香书、白无常、梁肖月和十数个洛英山庄弟子气势汹汹闯进门来,一进门洛诗禾就骂道:“花依怒,你让我们好找,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杨关山见李香书和洛诗禾等人在一起,他就知道和李香书之间的约定还作数,心中暗暗窃喜。其余人却不知道徐妙笔偷走洛河图的事,见洛诗禾等人杀气腾腾,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杨少诚不想看到双方兵戎相见,走到洛诗禾面前道:“表妹,你和花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洛诗禾看着他呵呵冷笑一声道:“表兄,长安马场和洛英山庄可是一家人。”说着,洛诗禾走到杨关山身边拱手道:“诗禾拜见舅舅,你老人家一路辛苦。”接着就问道:“舅舅,有人偷了侄女的东西,你说侄女该怎么办?” 洛诗禾话里话外都冲着花依怒去,花葵一指洛诗禾喝道:“说什么呢?你别血口喷人。” 洛诗禾哈哈大笑道:“我血口喷人?”她停下来恨恨盯着花依怒道:“洛河图如果不是你偷走的,那你跑什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花依怒默不作声拱手道:“洛大小姐,当夜你和乔木被蛇王抓走,我没有出手相救致使乔木死在大火之中,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你想找我报仇,可也没有必要编出这种借口。” 洛河图怒目圆瞪喝道:“少废话,把洛河图交出来。” 花依怒斩钉截铁道:“我没拿。” 洛诗禾目光一狠道:“你有没有拿,让我搜一搜就知道。” 小鲤鱼见花依怒被欺负,指着洛诗禾道:“喂,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道理呀?” 哪知道洛诗禾根本不听,挥掌直取花依怒要害。花依怒迫于无奈,只好与她动手,在场众人急忙退得远远的,以免妨碍二人。只是,今日洛诗禾身边有白无常和李香书这两帮手,如果真的打起来肯定会吃亏,为手下姐妹的性命着想,花依怒不敢和她真动手,洛诗禾招招致命,她只守不攻,十余招过去,洛诗禾一掌朝花依怒胸口拍去,花依怒双手交差一拦,被震得退后五步。 花葵三姐妹见状扑到花依怒身边,花叶不解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出手教训教训她?” 她们只知道一时痛快,教训了洛诗禾之后怎么办她们想过没有?花依怒盯着洛诗禾道:“我说了,我没拿,洛诗禾,你别得寸进尺。” 白无常笑道:“花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乖乖把洛河图交出来,我们就不和你为难。” 花依怒以为洛诗禾是在借题发挥,看着李香书道:“李香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香书站出来拱手道:“花姑娘,虽说我们相识多年,可这件事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天早上花姑娘你刚离开,洛河图并丢失了,如果不是你拿走的,在下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这种事?花依怒大急,不知道洛诗禾会把严灼心、辛捷楚、鱼肠、花蕊四人怎么样,喝道:“洛诗禾,你把严灼心和辛捷楚怎么样了?” 洛诗禾呵呵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为她们操心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花依怒心想,假如严灼心等人已经糟了她的毒手,不管怎样,今日就算死也要和她拼到底,不觉暗暗握紧拳头。 此事非同小可,杨少诚道:“花姑娘,如果你真的拿了洛河图,拿出来还给表妹,我向你保证,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听了杨少诚的话,洛诗禾道:“既然表哥替你求情,表哥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花依怒,只要你交出洛河图,今日就此作罢,乔木的仇我可以日后再找你算。” 杨少诚一番好意,只是洛河图真的不是她拿走的,她连洛河图的影子也没有见过,要她怎么拿出来?看来今日在劫难逃,花依怒只感悔之晚矣,她当初为什么要和别人去抢洛河图?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她回头看了眼手下的姐妹道:“洛诗禾,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说我没拿就是没拿,你可以一剑杀了我,但我求你看在她们和你一样都是女子的份上放她们一条生路。” 洛诗禾万分得意道:“花依怒,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可惜晚了,你要是不把洛河图交出来,今日我就让她们给你陪葬。” 花葵都知道洛诗禾心狠手辣,她根本不会对大家留情,花葵喝道:“姐姐,和她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姐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花胚、花叶一听点点头,花叶道:“说的对,我们姐妹同生共死。”说到此处,手下姐妹纷纷拔出长剑。 洛诗禾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无情。”说完往后一退,洛英山庄弟子在梁肖月领头下持剑一起向花依怒等人扑去。 顷刻间石破天惊,犹如滔滔洪水倾泻而下,双方混战在一起难舍难分。虽说洛英山庄弟子训练有素,自入门开始并得到洛树云的亲自指点,手上的功夫不弱,可也别小瞧了花依怒手下的姐妹。有胆量在江湖上与别人捉对厮杀的女子都不是一般人。花依怒对手下极为严苛,凡是入明月宫的女子必须经历重重考验,没有杀人的本事就只能被别人杀,这种人只会成为累赘,花依怒绝不会用这种人。谁心里都清楚,此时谁要是稍有不慎就会血溅当场,你死我活自然要全力以赴,双方一时旗鼓相当,想分出胜负就要费些周折。 梁肖月专心于花依怒对攻,应付花依怒一个人对他而言已是捉襟见肘,迟早要败下阵来,更无心管别人。如此,花葵、花胚、花叶三人就得心应手,洛英山庄弟子根本挡不住她们。三人见招拆招,洛英山庄弟子溃不成军,还让她们刺死刺伤数人。 洛诗禾手下人手不少,但也不能这么折腾。白无常一跃而起,双掌齐处使出一招双龙抢珠分别向花胚、花叶后背击去,一股杀气直逼二人,花胚、花叶察觉背后有动静,转身双剑合璧刺向白无常。白无常一身硬功有几十年的修为,平常的刀剑伤他不得,他伸手抓住花胚、花叶刺来的剑,顺势运足功力四两拨千斤,花胚、花叶只觉得身体轻轻飘飘的飞起来,摔出三丈外倒在地上。一招制敌,白无常身法极快扑向二人,要取二人的性命。花葵见情势万急,挑开拦在眼前洛英山庄弟子的剑,纵身扑到花胚、花叶身前挥剑耍出数朵剑花拦住白无常。花胚、花叶随然受了些皮外伤,却不足以危及性命,二人乘机站起来持剑与花葵一起向白无常猛扑。 以白无常的武功,花葵、花胚、花叶三姐妹能有挡了一时不能挡住一世,早晚要死在他手里。一旁围观的杨少诚、小鲤鱼、针英、启庄心急如焚。可着急有什么用呢?小鲤鱼连一招半式也不会,杨少诚迫于与洛英山庄的关系不便出手,剩下的针英、启庄虽然有余力帮上忙,苦于没有由头,贸然出手不是坏了绿竹山庄和洛英山庄之间的情义。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花葵三姐妹明显已经落了下分,不出十招就会有性命之忧。小鲤鱼焦急的看着杨少诚,杨少诚无奈把目光从小鲤鱼身上移开。杨少诚指望不上,小鲤鱼只好把目光放在针英、启庄身上。眼前这些女子对花依怒倒是有情有义忠心不二,大难临头绝无半点退后之心,令人佩服之至。 花依怒已经一退再退,洛诗禾却心肠歹毒一定要把花依怒和她手下的姐妹赶尽杀绝,未免太心狠手辣了点。花依怒有句话说的没错,她们都是女子,理应相互照应,要不让岂不是要被世上的男人欺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侠义之道,想来庞老夫人不会怪她们。针英、启庄相互看一眼,拔剑一跃而起挡在白无常前面,挥剑将把无常逼退。 二人摆明了是想和洛英山庄过不去,洛诗禾见此情形喝道:“针英、启庄,你们连洛英山庄和绿竹山庄之间的情义也不顾了吗?” 启庄提剑一笑道:“洛英山庄和绿竹山庄情义固然可贵,可老夫人常说江湖中人以侠义为先,洛大小姐,今日花姑娘已经像你认错,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呢?” 洛诗禾冷笑道:“好一个侠义为先,花依怒杀人无数,洛英山庄今日不过是为武林主持公道斩妖除魔。” 针英接上话道:“洛大小姐有洛大小姐的道理,我们姐妹不懂什么是武林公道,只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花姑娘已然悔悟,洛英山庄身为武林之首理应放她一条生路,倘若洛大小姐觉得我们是存心和你过不去,那我们也没有办法。”说完,针英转头对白无常道:“白老前辈,我们姐妹深受老夫人的大恩,上次和你没有分出胜负,假如传到江湖上去,免不了有人会说老夫人的弟子有辱她的英明,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姐妹有何面目回去见老夫人?还请白老前辈手下留情。”话刚说完,针英、启庄并持剑刺去。 对付针英、启庄就不像对付花葵三姐妹那样简单了。比武较量点到为止,就算能胜过她们二人,二人毕竟是绿竹山庄庞夫人的爱徒,要是出手过重伤了她们,向绿竹山庄也不好交代。洛诗禾以为自己仗着有武林盟主的号令,打着为武林主持公道之名针英、启庄就不便出手。哪知道在针英、启庄眼里,她说的话不过是强词夺理。所谓武林公道不是她一家之言,江湖之大不能只是洛英山庄的一言堂,不是她想杀谁就能杀谁的。洛诗禾愤恨不已,然而针英、启庄处处仗着公道人心,说出来的话让她无可挑剔,她想一手遮天无奈公道自在人心。 白无常被针英、启庄缠住,洛诗禾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李香书身上,她转头看着李香书。只要能讨好洛诗禾,李香书什么事都愿意干,什么行侠仗义,他能说出一百种理所当然的理由,同时叫别人无话可说。到这个时候,情面他是顾不上了。他刚打定主意要动手,杨少诚就站出来道:“李兄,洛英山庄的事你也敢管?你是觉得舅舅不如你还是表妹无能?” 杨少诚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即使李香书心里觉得自己比洛树云强百倍,在洛诗禾面前却不敢表现出来。洛诗禾同样如此,她心高气傲不愿认输,哪会承认自己无能?杨少诚一句话把李香书逼到角落,他只能就此罢手。洛诗禾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吃这个呆子表兄的暗亏,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狠狠看了杨少诚一眼,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怒火,杨少诚心中有愧低头不敢看她,她咬紧牙关只好拔剑亲自动手。 杨少诚此举没有得到洛诗禾好脸色,小鲤鱼却开心的对他一笑。杨少诚顿时倍感欣慰,为博红颜一笑,哪怕会惹洛诗禾生气也是值得的。杨关山对杨少诚此举颇感不解,他急于知道洛河图的下落,并对走上前来杨少诚道:“诚儿,诗禾是你的表妹,你怎么不帮她反而帮一个外人说话?” 也是杨关山太心急了,他好像忘了长安马场有过不参与武林争斗的承诺。杨少诚听后看着他邹起眉头道:“爹,你不是和孩儿说你从不参与武林争斗吗?” 杨关山一听吓出一身冷汗,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暴露差点暴露了他口是心非。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儿子没什么心机,今日险些栽在没有心机之上。他本以为为洛诗禾说话可以借机打听洛河图的下落,想法是好,要是他真做了,岂不是无故惹人怀疑?此举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引起杨少诚的反感,还差点把野心暴露得一览无余,杨关山想想都觉得后怕。而另一边的厮杀渐渐变成一种煎熬,有针英、启庄相助,洛英山庄再不能占据主动,客栈里乱成一片,双方皆有不少死伤,这样下去谁都得不到好处。 就在这时,客栈里飘来一阵清香,那是种独特的闻到,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海棠香味。在场之人专注于客栈里的打斗,对那股淡淡的香味并未在意。小鲤鱼只感觉头晕目眩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接着脚下一软倒在地上。杨少诚见此情形吓了一跳,他想上前去扶小鲤鱼,不料他脚下似乎有千斤重担,就像中了邪一样怎么也抬不起自己的腿。事情有些不妙,杨少诚放眼望去,眼前模模糊糊,一旁打斗的人一个接一个全倒在地上,他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眼前的人皆是中毒之相,杨关山只觉得那香味有些熟悉,自言自语道:“海棠香......”话音未落并一头栽倒在地。 徐妙笔拿走洛河图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严灼心和鱼肠一时半刻寻不到他的踪迹,就想先找到花依怒,让她避开洛诗禾的锋芒。二人来到白羊城,寻迹追到那间客栈门外,只见客栈大门敞开,却听不到里面有一点动静。正午没有食客出入,里面死一般寂静,真是怪哉怪哉,难不成撞邪了?二人相互看一眼顿时觉得不妙,赶忙冲客栈。 刚进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空气中那股清香还未完全散去,鱼肠见多识广,知道那股香味有些异样,他急忙卷起袖子捂住鼻孔道:“有毒。” 听了他的话,严灼心有样学样用袖子捂住鼻孔。两人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客栈里满目疮痍,地上随处可见是鲜血,残留的兵器落得到处都是,看样子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再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全是人,花葵三姐妹在其中,李香书、白无常、梁肖月无一例外,此外小鲤鱼、杨少诚、针英、启庄、杨关山大家可都聚在了一起,就连店里的老板伙计全都倒在地上,唯独不见花依怒和洛诗禾。紧赶慢赶,看来还是晚来一步,二人站在门口不前。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花蕊从车上跳下来,接着程少依和辛捷楚从马车里钻出来。见严灼心和鱼肠呆呆站在门口,程少依笑道:“你们站在那里干嘛?”她走到门口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程少依捂住嘴巴问道:“什么味呀?”没有人回答她,客栈里的情形已经足够令她目瞪口呆。 花蕊扶着辛捷楚走来,见到花葵等人,再看到地上的血,她一时心急道:“花葵姐姐......”说着就往客栈里闯。 鱼肠眼疾手快,一抬手提剑将她拦下。花蕊不知道鱼肠为什么拦她,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姐妹们的死活而不顾吗?辛捷楚闻出空气中的香味不对,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客栈里有毒,你这样贸然闯进去中毒了怎么办?” 江湖险恶,花蕊听得心惊胆战。程少依见屋里死气沉沉却问道:“她们不会都死了吧?”她要是盼着大家都死,那就没人想理她。 客栈里的清香是种什么样的毒眼下谁都不清楚,下毒之人是否还在客栈里面更难以预料。严灼心、鱼肠一手捂着鼻孔,一手暗暗握紧兵器,两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翼翼的一起走进客栈,随时以备不测。 那股清香几乎已经散尽,他们用不着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程少依觉得他们的样子实在可笑,她不屑一顾大步走进客栈道:“下毒之人能把这么多人都给迷倒,肯定不是一般人,难道他还会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抓他不成?”此言有理,严灼心、鱼肠稍微放松警惕,辛捷楚和花蕊也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花蕊并扑到花葵身边抱起花葵,程少依凑上前去问道:“死了没有?” 她好像很想大家死,花蕊急得泪水在眼角打转,抬头狠狠盯着程少依。程少依对她微微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想一抬头一把剑搭在肩上,程少依转头一看,鱼肠正盯着她,她并问道:“鱼肠兄,你想怎么样?” 严灼心和辛捷楚都好很奇,他为什么突然对程少依出手。鱼肠道:“自从你出现以后,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你不想解释点什么?” 程少依眼球一转对严灼心嘟着嘴道:“严兄,他拿剑指着我,你都不管吗?”被鱼肠这么一问,严灼心怎能不对她起疑。看来撒娇是没用的,程少依冷了鱼肠一眼道:“你要我解释什么?”她指着辛捷楚和花蕊道:“我一直和她们在一起,你不信问她们。” 花蕊天真的看着鱼肠道:“鱼肠大哥,她真的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鱼肠不像花蕊那样天真,道:“你想做什么事还用得着自己动手?”这倒也是,这回连花蕊都不相信她了。 程少依见状急了,她指着地上的人道:“我想杀她们在大漠中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不行吗,干嘛非要给她们下毒?白驼宫怎么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鱼肠半信半疑,辛捷楚道:“鱼肠兄放了她吧,我相信她说的话。” 看在辛捷楚的面子上,鱼肠将剑放下道:“你最好别耍花样。” 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看躺在地上的人是死是活,辛捷楚扶起小鲤鱼,见她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并轻轻道:“小鲤鱼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小鲤鱼没有一点动静,她并忧心的伸出手指在小鲤鱼鼻孔面前探了探,想瞧瞧她有没有呼吸。 程少依走来道:“你不用喊了,她没有死,只是被人下了迷药。”小鲤鱼的确有呼吸,只是她中的是什么毒辛捷楚一无所知。行走江湖多年,辛捷楚也算见多识广,这么厉害的迷药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抬头分别看看严灼心和鱼肠,显然他们两人对此一样毫无头绪。 一种初现江湖的奇毒,花依怒与洛诗禾不知下落,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迷倒所有人?花依怒与洛诗禾是不是他带走的?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对方的目的也是洛河图?严灼心百思不得其解。空气中残留的清香是世间奇毒,这种毒药他闻所未闻,天玄阁也无记载,这样的话这种奇毒会不会来自关外?如果是那样,程少依肯定脱不了关系。 严灼心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日她们曾中李香书的暗算,要不是机缘巧合遇上赫里术无意间给她们解了围,她们早就死在李香书手中。当天给她们下毒的人是谁?严灼心依稀记得那个背影,从那人的身形来看,她虽然做了伪装,可不难瞧出她是个女人,况且当天他同样也闻到了香味,与这间客栈里残留的香气似乎有些相似之处。令人疑惑的是,李香书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至少大家没有亲眼见过。如果下毒之人与李香书有关,她为什么连李香书一起迷倒呢?或许可以解释此举是为了引人耳目,好让大家不要怀疑到李香书身上。可是,以他对李香书的了解,李香书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给自己下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假设下毒之人和李香书有关,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洛河图已经被徐妙笔拿走,李香书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冒冒失失做出这种傻事,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没有下毒的动机。看来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只能等大家全醒过来,但愿带走花依怒和洛诗禾的人在她们找到二人之前不要对二人下手。 依怒的死 凤凰涅槃 一个时辰后,中毒的人陆续醒过来。在此之前,严灼心等已将客栈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最后只能寄希望于中毒的人能有花依怒与洛诗禾失踪的线索。严灼心和辛捷楚都宠小鲤鱼,见她醒过来,辛捷楚露出笑容扶着她开心的道:“小鲤鱼,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说着,严灼心几个人都围在她身边,就怕她有什么闪失。 小鲤鱼迷迷糊糊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头还一阵阵的作痛。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慢慢抬起头,看清楚是严灼心和辛捷楚,她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昏昏沉沉道:“大哥、辛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她没有什么大碍,这样的话严灼心就放心了。只是花依怒和洛诗禾已经失踪了一个时辰,严灼心扶着她焦急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谁下的毒?” 小鲤鱼不知江湖险恶,连自己中了毒她都不知道。她“啊”一声抬起头看着严灼心道:“中毒......?”接着转头望向辛捷楚。 她没事就好,辛捷楚对严灼心道:“好了,你别难为她。”接着对小鲤鱼微笑道:“你没事就好。” 花依怒和洛诗禾失踪了这么久,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此时她们已糟了毒手。辛捷楚倒沉得住气,严灼心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只差没有上蹿下跳。小鲤鱼一问三不知,正好杨少诚醒来,严灼心只好转头对杨少诚道:“杨兄,出什么事了?” 杨少诚刚醒过来精神不振,他四下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接二连三站起来,这时候人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彩,想来已经没有力气接着打。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嘀嘀咕咕道:“表妹说是花依怒拿走了洛河图,花依怒偏说不是,接着她们就打了起来,然后......然后......”他吞吞吐吐,之后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针英、启庄把长剑收回剑鞘一起迎上来,二人对严灼心等人一拱手,针英道:“看来严兄和辛老板已经和好如初,真是可喜可贺。”见到一旁的李香书,二人强忍着一口气,看在严灼心的面子上才暂且不与他算账。 严灼心对二人拱手道:“两位姑娘,你们怎么连你们也着了别人的道?” 针英、启庄轻叹一声,针英道:“一言难尽。” 杨少诚逐渐恢复体力,此时全想起来了,抢着道:“对了,我好想闻到一股香味,之后觉得全身无疑,后来的事......”说到这又停了下来。大家都中了毒,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现在才想起来,有时候说他笨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紧的是谁下的毒。 正疑惑着,只听花胚在身后道:“姐姐人呢?”严灼心等人回头望去,花葵姐妹在人堆了找来找去,寻不到花依怒的身影,三人急得泪珠在眼角打转。她们姐妹对花依怒有情有义,这份肝胆相照令人动容,只盼花依怒平安无事,她们姐妹能尽快重聚。 找不到花依怒,却瞧见严灼心等,三姐妹同时迎上来对众人拱手问好。花葵道:“刚才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助。”针英、启庄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谈不上谢字。花葵又道:“公子、辛姐姐,你们知道花姐姐去哪了吗?” 被她这么一问,严灼心和辛捷楚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花蕊哭着道:“我们赶来时花姐姐和洛诗禾就已经不见了。”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花叶恨得咬紧牙关道:“花姐姐失踪一定是洛诗禾搞得鬼,她毫无证据进门就凭空捏造说是姐姐偷了她的洛河图,花姐姐怎么和她解释她都不愿听,还害死了我们好几个姐妹,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定和她没完。” 话刚落地,一旁的梁肖月冷笑一声道:“我还说这件事花依怒搞的鬼呢,不做亏心事你们跑什么?快把师妹交出来,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说罢长剑出鞘。 梁肖月的武功深得洛树云真传,也算武林中不可小视的高手。可他奸诈狡猾一向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在平时,他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拔剑。今日不同,洛诗禾是洛树云的命,洛诗禾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要是找不回来,他没法和洛树云交代,就算不是对手,在白无常面前,装装样子也是要的。只是他未免太小看花葵姐妹,梁肖月主动挑事,四姐妹拔剑相迎,手下的女子纷纷出剑,顷刻间双方却又势同水火。 杀人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见状,白无常急忙挡在双方之间,对花葵四姐妹卑躬屈膝笑嘻嘻的道:“四位姑娘请息怒,咋们有话好说。” 白无常是什么货色四姐妹岂会不知?他此时站出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花葵四人相互看一眼,花胚铁剑一指白无常骂道:“你又想怎么样?” 白无常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笑道:“白某不想怎么样,不如大家先讲和,四位姑娘以为如何?”花葵四姐妹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哪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他。白无常知道与花葵四姐妹说不清楚,他走到一旁的严灼心等人面前拱手道:“严公子、鱼肠大侠、辛老板,再怎么说大家相识多年,实在没有必要动刀动枪的,依兄弟来看,还是以和为贵为好,花姑娘丢了,诗禾也丢了,大家不如先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找到她们的下落。” 说到此处,李香书见缝插针走上来拱手接上话道:“白老前辈说的对,大哥,先找人吧,我想你们也不愿意看到花依怒有什么闪失?”李香书说完特意看了针英、启庄一眼。 白无常和李香书这话听起来才像想要讲和的样子,严灼心对花葵四人道:“把剑放下,先想办法找人吧。”四人听后才肯收手。可是,这里不比中原,毫无线索不能瞎找吧?严灼心自言自语道:“毫无线索,到哪里找人去?”说的是呀,大家又范起愁来。 过了一会,杨少诚道:“对方抓了表妹和花依怒一定有所图,我想他会主动和我们联系。” 话是这么说,大家要是只能坐在这里等消息岂不是太被动?小鲤鱼摆摆手道:“那我们也不能坐在这里干等呀。” 针英“哎”一声道:“要是知道大家中的是什么毒,不就有线索了吗?” 关键眼下谁也不知道大家中的是什么毒。起初严灼心怀疑此事是李香书所为,现在看来他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严灼心打量李香书一眼,将目光移到白无常身上拱手道:“白老前辈,你见多识广,你可知道大家中的是什么毒?” 白无常哈哈笑道:“严公子你是天玄阁阁主,你不知道的事兄弟我怎么可能知道。” 一桩无头官司,难道真的只能坐在这里等不成?说来奇怪,为什么失踪的不是别人,偏偏是花依怒和洛诗禾?如果对方有事相求,哪怕他的目的是想得到洛河图,抓走花依怒一个人即可?再或者抓走小鲤鱼也能逼严灼心就范。这样看来,对方的目的不见得是洛河图。或许是因为洛英山庄得罪的人太多,对方的目的只是抓走洛诗禾,找洛树云的麻烦?这也说不过去呀!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寻仇,干嘛连花依怒一起带走? 天下的劫匪要么为财,要么为色。洛诗禾堪称天下第一美女,有人对她的美色动心在情理之中。花依怒同样是美人不假,她的美却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接近的,试想江湖上谁敢对她放肆?再者对方迷倒这么多人,在场这么多年轻漂亮女子,要是为了劫色,为何只带走两个人?程少依说的对,对方能轻易迷倒这么多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他的目的要是单纯只为劫色,那大家真是太高看那个下毒之人了。 杨关山分明知道大家中的是什么毒。此时人人心急如焚,他全当什么都没看见。那是自然,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不知道大伙中的是什么毒,大家不知道的事杨关山更不可能知道,自然也不会向他询问。就算有人问起,杨关山未必会老实回答,哪怕失踪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侄女洛诗禾。看来,杨少诚希望他在意血脉亲情的愿望又落空了。 忽然,严灼心一愣。他这不是有病乱投医吗?关外的事别人不知道大鹏王不可能不知道。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笑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小鲤鱼不解的问道:“大哥,你笑什么?” 严灼心没有回答,他走到一旁被人遗忘了许久的程少依面前。显然,程少依已经猜到他的心思,喃喃道:“严兄,这时候你才想起我来呀?” 果然猜的没错,程少依的确有办法找到花依怒和洛诗禾的下落。严灼心大喜拱手道:“有劳......”刚开口,严灼心并停了下来,程少依的秘密差点被他说漏了嘴。他打量在场所有人一眼,一笑轻轻道:“有劳严兄。” 程少依也对他一笑道:“我已经帮你去打听了,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有消息咯。”程少依大步走出客栈,众人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出去。见她抬头看着天空,大伙不禁疑惑,难道说线索在天上不成?大伙一起抬头往天空望去,一只鹰在头顶盘旋着不愿离去,程少依轻轻一笑道:“有消息了。”她里中说的消息难道是那只鹰?她的话实在让人无法全信。那是自然,白驼宫能把狼群当成手里的矛,自然能把天上的鹰训练成她们的眼睛,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自然不懂。 花依怒醒来时靠着墙坐在一间空屋子角落里,她觉得浑身无力,全身上下几处要害穴道都被人用内力封住使不出一点功力。眼下不知身在何处,花依怒四下打量一番,洛诗禾就在她身边,她也刚醒过来。危难关头,洛诗禾全然不顾如何脱身,目光中依然对花依怒充满敌意恨恨骂道:“贱人,我要亲手杀了你......” 显然她和花依怒一样,全身的经脉都被人封住弹动不得。虽然如此,洛诗禾依旧不依不饶,动不了手,她并张口骂个不停。她有力气尽管骂,花依怒此刻没有心情理会她,等她骂够了自然会消停。花依怒看了看四周,她们被关在一间陈旧的屋子当中。房间上看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好像最近才有人居住的样子。再看屋里没有什么陈设,显然住在这里的人没有打算长住。从时辰来推断,她们昏迷最多也就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里,积雪那么厚,带着两人行走不便,如此可以推断她们眼下还在白羊城中。 她与洛诗禾都落到别人手里,不知花葵等人处境如何?一旁骂骂咧咧的洛诗禾实在令人心烦,花依怒一心急大骂道:“别吵了,咋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觉得自己命大是不是?” 花依怒终于肯理她,洛诗禾“哼”一声道:“谁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堂堂武林盟主的千金,谁敢把我怎么样?” 到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炫耀她高人一等的地位,花依怒悲哀道:“洛诗禾,你真是无药可救,你别忘了这里不是中原,你是不是觉得武林盟主的千金脖子就比别人的硬?我告诉你,人家能砍下我的脑袋也能砍下你的脑袋,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洛诗禾一听感到一丝危险,她愤愤不平骂道:“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你怪谁?要不是你偷了洛河图,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吗?还害得我在这陪你受罪,花依怒,你真是害人不浅。” 她真会倒打一耙,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自己的确做了太多错事,害了不少人。花依怒无可争辩,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是,我的确害人不浅。” 洛诗禾一听得意起来,她喋喋不休不依不饶道:“花依怒,就凭你也想得到洛河图称霸武林,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配不配,世上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严灼心和辛捷楚分明是天生的一对,你偏偏要在她们之间横插一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作多情,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害臊,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算什么东西?你连辛捷楚那个贱人都不如。” 洛诗禾的话字字句句往她的痛处去说。她当什么都不是,严灼心和辛捷楚才是最般配的,可洛诗禾有什么资格说辛捷楚的不是?花依怒镇定的道:“洛诗禾,你怎么羞辱我都可以,可你不该说辛捷楚。” 洛诗禾哈哈大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为辛捷楚说话?”她提高音量喝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辛捷楚就是个被人抛弃的贱人。”花依怒一听轻轻只是淡淡一笑,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和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洛诗禾见花依怒不说话,得意洋洋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吗?” 花依怒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洛诗禾呵呵一声道:“是你无话可说了吧?我告诉你,我和你之间的帐还没完呢,你要是不乖乖把洛河图交出来,等回到中原以后,你也好、严灼心也好、辛捷楚也好,对了,还有你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妹妹,我都会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依怒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洛诗禾的话吓不倒她,她一笑道:“我说过我没拿,你要是敢把她们怎么样,我和你没完。”这时候,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走进来,两人的对话就此被打断。 只见来人个头不高,身材纤瘦,看上去和洛诗禾差不多。她全身上下一身黑衣,外面披一件黑色长袍,脸上蒙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一道柳叶般的眉毛。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随风传来,洛诗禾觉得那香味她似曾相识,而蒙面女子的身形,她好像也在哪见到过,只是她不敢确实是不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蒙面女子进门后反手将房门关上走到花依怒和洛诗禾面前。不见蒙面女子说话,洛诗禾盛气凌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和我作对,不想活了吗?”她开口就咄咄逼人,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在人家手上。此时两人的性命都在人家手上,人家要你死你就得死,要你活你才能活,花依怒真觉得她可笑,到底对别人指手画脚惯了,以为世上任何人都怕她。蒙面女子依旧不说话,她不说话不要紧,洛诗禾却认得迷倒她们的药,她死死盯着来人道:“海棠香是我母亲秘制的毒药,你怎么会有的?”来人从身形年纪上来看都不是她的母亲杨柳青,洛诗禾眼睛不眨看着她。 蒙面女子轻轻迈开脚步道:“洛英山庄的千金,武林盟主的女儿,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至于海棠香,自然是你母亲给我的。”说到这里,她停住脚步瞟了洛诗禾一眼。 蒙面女子开口就让花依怒和洛诗禾瞠目结舌。她用的事腹语,这门武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练就此门绝技需要高深的内力,世人都知道,江湖上只有洛树云一人懂得这门绝学,蒙面女子从哪里学来的?更奇怪的是她说海棠香是洛诗禾的母亲杨柳青亲手给她的,杨柳青潜心修行平时连洛诗禾都很少能和她见面,她怎么会把秘制毒药给别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提起杨柳青,洛诗禾思母心切,杨柳青愿意见别人不愿意见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洛诗禾心一痛含泪道:“你胡说,娘怎么会把海棠香给你?一定是你偷来的。” 人生在世谁都有些不愿开口的痛,母亲是女儿最大的依靠,对此花依怒深有体会。洛诗禾刚才还对她颐指气使,现在变成一个爱吃醋的小姑娘,花依怒看她伤心又有些同情。蒙面女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甚至连说话都要用腹语,显然是在故意伪装她的身份,说不定她是大家的熟人。想到这里,花依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我们瞧见你的样子还是因为我们本来就相识?” 花依怒到底厉害,蒙面女子一听道:“这是我和洛大小姐的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花依怒一笑道:“这么说,我猜对了?”又道:“你把我抓来,还说与我无关,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矛盾?” 蒙面女子不假思索走回到洛诗禾身边瞟了花依怒一眼道:“洛大小姐,我知道你和这个姓花的女人是死对头,我把她抓来是想成全你报仇的心愿。” 洛诗禾一听愣住了,花依怒丝毫不惧哈哈大笑一声道:“你想借刀杀人,至少应该要让我看看你是谁吧?” 那人不答,洛诗禾狠狠看了花依怒一眼对那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蒙面女子答道:“不为什么,你想想,你是堂堂洛英山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女儿,世上怎么能有比你更厉害的女人?况且是她见死不救,乔木才会被大火活活烧死,这个仇难道你不报了吗?”蒙面女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话句句刺中要害,仅这两条洛诗禾就有理由杀花依怒一万次。但见蒙面女子人影一闪在洛诗禾肩上敲了一下解开洛诗禾的穴道,她顺手拔出长剑扔在地上道:“杀了她为乔木报仇,杀了她,武林中人人都会拍手称快说你做了件好事。” 洛诗禾禁不住她的话诱惑捡起地上的长剑慢慢走向花依怒,把剑指在花依怒身上。欠下的债早晚要还,今日只怕在劫难逃,她以前杀了那么多的人,今天要是死在洛诗禾手中,算是给死在她手里的亡魂赔罪。遗憾的是这种死法太窝囊,临死前没能和严灼心再见上一面,也不知道手下的姐妹现在在哪,但愿花葵等人能平安脱身,她并死而无憾。 洛诗禾死死盯着花依怒,手里的剑离花依怒胸口不过一寸。只要她轻轻一动手就可以杀了花依怒,为乔木报仇的同时,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什么女人比她更有本事。此时此刻,花依怒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她一剑刺下去,她所有的恨,她所有的虚荣心都可以一起满足。事到临头,洛诗禾却犹豫了,她一剑刺下去是了结了自己的心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极不情愿这么做。一口气憋在胸口,就好像一块石头压在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这一剑刺下去是对是错,自己的虚荣心和一条人命相比孰重孰轻让她实在难以分辨。再说,为什么她非要听那蒙面女子的话不可?她的傲气就是成为别人手里的剑是吗?那她自己算什么? 蒙面女子见她迟迟不肯动手,逼问道:“怎么?你还不动手?” 洛诗禾实在下不去手,她心一软使劲摇摇头大喝道:“花依怒,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蛇王手里,乔木的死不是你的错,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是我亲手害死了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报仇,可你必须把洛河图还给我,要不然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她能说出这番话不是完全无药可救,花依怒欣慰的和她敞开心扉道:“即使你肯原谅我,我心里一样不会好过,乔木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当夜我肯出手相救,她就不会死,我再次向你赔罪,你说是我拿走了洛河图,可我真的美拿,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尽可以一剑杀了我。” 洛诗禾强忍着火气咬牙道:“花依怒,我不想杀你,你别逼我。” 花依怒道:“我的性命尚且在你手里,我还要洛河图干嘛?以前我是想得到洛河图,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什么都比不上好好活着,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听了花依怒的话,洛诗禾似乎被她说服了。那蒙面女子见状出手封住洛诗禾的穴道,从洛诗禾手里夺走铁剑一掌打在洛诗禾肩上,洛诗禾倒在墙角。蒙面女子出手狠辣她存心找麻烦,花依怒行走江湖从不受制于人,不就是一死,有何可惧的?花依怒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花依怒要是周一皱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蒙面女子哈哈大笑一声道:“真没想到,洛大小姐和花依怒还有心心相惜的时候。”她一剑指向花依怒不紧不慢道:“花依怒,就算洛大小姐不杀你我也要杀你。”说罢,提剑使出一招君临天下向花依怒胸口刺去。 危急关头,只听到“噗嗤”一身巨响,一条人影破窗而入,寒光从眼前划过银钩如雪,一把铁剑径直朝蒙面女子要害刺去。风声鹤唳,假如那蒙面女子执意取花依怒性命,她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保全,左右权衡就在一瞬之间,蒙面女子被迫无奈只得暂且退避三舍。只听“当当”几声响,两把铁剑相撞星光四射,蒙面女子剑势就像暴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来人扑了个空在地上打了个滚挥剑拦在花依怒前面与蒙面女子锋芒相对。 只见来人目光如炬,剑法卓绝高明,强敌面前气息平稳,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再看他浑身上下打扮形同乞丐,身上厚厚的棉衣又脏又臭,上面不知道破了多少个洞。他一头长发脏的粘在一起垂下来挡住脸,就连脸上也有不少污泥。花依怒认得他,是柳芯,幸亏他及时赶到,要不然自己性命险些不保。 虽然柳芯武功了得,但那蒙面女子似乎比他更胜一筹。刚才那一招是在蒙面女子毫无防备的前提下柳芯后发制人这才将她逼退,若论一对一较量,柳芯根本没有赢她的把握。世间高手无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就凭蒙面女子刚才刺她那一剑以及蒙面女子躲开柳芯偷袭那招有凤来仪,花依怒知道,连她也未必是蒙面女子的对手。 而旁边的洛诗禾,她越看心里的疑惑越多。无论蒙面女子刺花依怒那招君临天下还是后来的有凤来仪,这两招都是洛英山庄落英无极剑绝中的精妙招式,除洛英山庄弟子之外从不外传。这两招连她都不能巧妙掌握其中精髓,蒙面女子如何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蒙面女子会用腹语,会使洛英山庄上乘剑法,身上有海棠香,种种迹象都说明她和洛英山庄关系一定十分亲密,她会是谁呢?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洛英山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但见柳芯与那蒙面女子对峙片刻,双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压抑得让旁人心中惴惴不安。突然,两人同时出手使出浑身解数挥剑扑向对方,小小一间屋子顷刻之间寒光四射,处处都是刀光剑影。花依怒素来知道柳芯剑法极快,然而,蒙面女子的剑法更快,两人以快治快,数招过去,柳芯并明显落了下风,身上有几处挂了彩。 柳芯已经尽力,他没有必要为了救她把自己性命搭进去。花依怒万急道:“你快走,别为了我妄送性命。” 柳芯听了她的话,并尽力一搏想从屋里冲出去。谁知蒙面女子早就看穿他的用意,先他一步挡住去路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她话刚出口,手里长剑编织成的剑网越收越紧,柳芯招架不及被她一剑刺在胸前倒在花依怒和洛诗禾眼前气绝身亡。 花依怒见此情形泪水夺目而出,洛诗禾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她再不觉得自己是武林盟主女儿的身份能救自己的性命。又一个人因自己而死,花依怒恨自己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柳芯死在眼前。她心灰意冷全无求生之念,盯着蒙面人道:“你要杀的人是我,有什么手段全冲我来,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蒙面女子提着带血的剑走到花依怒面前,洛诗禾见花依怒一心求死,急忙喝道:“你到底是谁?你和洛英山庄到底是什么关系?” 经此一问,蒙面女从花依怒身旁走开呵呵一笑道:“小姐,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这回,蒙面女子没有用腹语,洛诗禾一听愣住了,她呆呆看着蒙面女子自言自语道:“乔木......”蒙面女子揭开面纱,见到她的脸,洛诗禾吃惊的道:“乔木,你不是死了吗?”接着,她的惊讶变成欢喜笑道:“乔木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乔木轻轻一笑,脸上、目光中都是洛诗禾看不懂的内容。她话中有话道:“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最懂小姐你的心思,只有我从来不会违背你的心意,只有我才能让你随意呼来喝去。”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洛诗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乔木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洛诗禾的心被彻底刺穿痛苦的道:“乔木,你说什么呢?我还以为你死了,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面对洛诗禾的痛苦,乔木毫不在乎得意,她面无表情的道:“只要我还活着,就有个人可以让你随时欺负,供你随便使唤,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小姐?” 洛诗禾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妹妹看待。” 乔木哈哈大笑一声反问道:“是吗?”她停下来冷了洛诗禾一眼道:“小姐,我知道你在乎我,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会很寂寞,连生气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把气撒到谁的头上。” 洛诗禾流下泪水,拼命的摇着头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乔木根本不愿听她的解释,洛诗禾心痛对她而言似乎很过瘾,她很喜欢品尝洛诗禾心碎的味道。于是,不紧不慢的道:“小姐,你干嘛要对我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在你身边,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把我一脚踢开,是你教我的呀,人活在这个世上除了金钱权势什么都不能相信,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什么都可以出卖,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都忘了吗?” 对洛诗禾而言,此刻听到这种话无疑是种讽刺。洛诗禾彻底被自己的无知打败,她急不可耐道:“乔木你听我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到,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恨我?” 乔木听后恨得咬牙切齿道:“我们的确从小一起长大,可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洛英山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从生下来那一天起,人人都宠着你、讨好你,而我呢?我算什么?我只是你的一个玩伴,洛树云之所以把我带进洛英山庄,全是因为你需要一个供你使唤陪你玩耍的人。”乔木越说越激动喝道:“从小到大,每次你犯了错,受罚的那个人总是我,洛英山庄上下包括你和洛树云,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人来看,在你们心里,我只是个供人使唤的小丫头,还不如你家里养的一条狗,你凭什么敢说你对我好?”乔木从小在洛英山庄长大,耳濡目染亲眼看着洛诗禾和洛树云的种种手段,她的心早就变得不再单纯。不管此刻洛诗禾怎么解释,在她心里都不过是为全保性命花言巧语。 字字句句像针一样扎在洛诗禾心里,洛诗禾泪如雨下道:“对不起乔木,以前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你原谅我好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听到这样的话,花依怒心中升起凄凉之情。乔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洛英山庄一手造成的,如今的乔木已经不是洛诗禾熟悉的那个乔木,她的乞求对乔木而言只能满足乔木虚荣的快感,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心里深深埋下,再怎么说也没有用。 果然,乔木心中畅快的瞅了洛诗禾一眼道:“做小姐的怎么能求丫鬟原谅?小姐,不管你对我们做过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说不?我是你的丫鬟呀。” 洛诗禾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傻了,这时候还在抱有幻想痴痴的道:“乔木,我们一起回洛英山庄好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 乔木没有回答,花依怒悲凉的哼哼一声笑道:“洛大小姐,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乔木,你认识的那个乔木早就死了,她今日之所以出现在你面前,目的只想羞辱你,你何必和她浪费口舌。” 洛诗禾看了看花依怒,又看了看乔木摇摇头坚决的道:“我不信。” 乔木无动于衷道:“小姐,你以为我还能让你呼来喝去使唤吗?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洛英山庄大小姐吗?我从小什么都比你强,我比你聪明,比你有心机,你以为我的武功是谁教的?你以为海棠香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正好,同样的问题洛诗禾也想问。乔木呵呵一声笑不慌不忙的道:“你们都以为我是个傻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洛树云教你武功从来不会让我回避,他以为没有他的指点我什么也学不到,往往你学会一招半式他要教你三次,有时更多,可我,只需要看上一遍就能全记在心里,海棠香也一样,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娘的秘方,但我帮她取过药,久而久之,我自然知道配方是什么。” 洛诗禾听了以后全明白了,原来自己身边一直隐藏着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她却丝毫没有察觉。更可怕的是,她和乔木朝夕相处,乔木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一点蛛丝马脚。她隐藏的如此之深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人察觉,她的隐忍不屈让人不寒而栗,她要是想对洛英山庄不利,可以说轻而易举。不想则以,越想洛诗禾越觉得后背发凉。 安静一会,洛诗禾深吸一口气问道:“既然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想杀我可以说易如反掌。” 乔木一阵叹息道:“有些人就是同运不同命,我从小和你一起在洛英山庄长大,可我心里清楚,你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人贱如命的丫鬟,我永远不可能有你那样的身份地位,所以我也就认命了。” 洛诗禾苦笑一声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把我抓来?” 乔木大破口大骂道:“因为我恨你。”洛诗禾含泪不敢看她,乔木道:“我的武功比你高,长的和你一样漂亮,比你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为什么别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美女,我却什么都不是?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却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为什么你可以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就不能?”乔木转身一指洛诗禾,她目光中充满怒火嫉恨道:“全都是因为你是洛英山庄的大小姐,有一个武林盟主的爹,你以为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爹不是洛树云你算什么?我要是也有个武林盟主的爹,我一样可以得到你拥有的一切,哪怕长得奇丑无比,一样会有男人愿意围着我打转。” 洛诗禾默不作声听着乔木说的每一字,同样的话别人和她说过不止一次,但她从不愿意去听,因为她觉得和她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在嫉妒她拥有的一切。在她心里,身为洛英山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女儿,她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江湖上任何人都应该让着她,这是天意。至于为什么江湖上的年轻俊杰都围着她打转,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美貌打动了别人,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吸引了别人。她对自己的美貌从来不怀疑,对自己的手段更自信,为此她从来没有反思。只要是说她不对的人,她都不喜欢,只要她不愿意听的话,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 今日,如果这些话不是出自一个她在乎之人口中,她一样不以为然。偏偏说这些话的人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乔木,那个最了解她的人。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不信,她能找出无数条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乔木的话她却不轻易释然。若是别人也罢,连乔木都说她夜郎自大仗势欺人,那岂不是天下所有人都在骗她。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没想到一直是她自己在自欺自人,别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人人都拿她当成三岁小孩,表面上说好听的话,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原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玩弄别人,没想到靠近她的人只是想借她的名望地位达到他们的目的,她也是被人玩弄的那一个。被人欺骗愚弄的感觉何其残忍,可笑被别人骗了,她自己还在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不知所以,这才是最可恨的。原来在别人眼中,她什么都不是,洛诗禾心凉到谷底,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花依怒看着洛诗禾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稍有些畅快,但更多的是同情。也许正验证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洛诗禾为人做事只图她自己高兴,从来不顾忌别人的死活。她目空一切、目中无人,在人前时刻摆出她武林盟主千金的架子,好像全天下的武林中人谁都不配与她为伍。她如此待人,叫别人如何对她以诚相待?偶尔有倾慕她美貌,决心放胆一试之人,她非但看不上人家,反而对人家恶语相讽。久而久之,靠近她的人要么另有目的,要么只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得到她的青睐,要是真的被她看上,钱财美人夫复何求。如果她看不上,对自己也无妨碍不是,说不定还能借着洛大小姐的名头在江湖上大大出一次风头。 在此以前,花依怒与洛诗禾一样任性,因此做了许多错事,花依怒没有什么资格对洛诗禾说三道四。乔木的话深深地伤了洛诗禾的心,她从小在衣食无忧中长大,人人都宠着她,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长大后别人畏惧于洛英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看在洛树云的面子上,就算她得罪了别人,别人能忍则忍,她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乔木将她说得一文不值,她痛心于多年的姐妹反目成仇,也痛心于别人对她的欺骗,流水竟止不住落个不停。 其实洛诗禾有什么错呢?她生在洛英山庄,是洛英山庄的大小姐,这是上天的安排,难道这是她能决定的吗?洛树云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并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宠爱有加,这是做父亲的对女儿的爱护,试问天下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疼爱自己的女儿难道还轮得着别人来指责? 生在这样一个名门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就有别人羡慕的身份地位,长大后用不着向别人一样每天为如何生计发愁自然让人羡慕。可生于名门难道就没有烦心的事了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洛英山庄身为武林之首,武林中人人都想得到那个位置,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洛英山庄首当其冲,稍有差池性命不保,一切将会随之烟消云散。当下的武林纷争不断,洛英山庄能在武林争斗当中屹立不倒,有谁知道背后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既要防备祸起萧墙,又要防备别人的窥探,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不觉当中,人除了野心,什么都不剩,要不然洛英山庄何苦费那么大力气去抢洛河图。 要说有错,错在洛树云对她太过溺爱;要说有错,错在洛树云教子无方;要说有错,错在她从小没有学到行侠仗义光明磊落;要说有错,错在这片江湖尔虞我诈人人自危。可她有什么办法?身为江湖中人,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杀别人,难道别人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也要为洛英山庄的将来而活。一将功成万骨枯,江湖上的人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为什么偏要她来守武林的规矩,做世人眼里的傻子?况且,她终究只是江湖中一弱女子,正如乔木所言,没有洛树云为她撑腰,她什么都不是。 难道乔木真的有资格指责洛诗禾?花依怒道:“乔木,你可以不相信世间有情义,但你不能蔑视情义,你和她之间有姐妹之情,她一直以为你死了,就因为这样,她对我百般纠缠,直到今天她还想杀了我为你报仇,难道这不是事实?你敢说她对你没有一点情义?你从小在洛英山庄长大,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气,但你别忘了,是洛英山庄给了你活下来的机会,如果不是洛树云把你带进洛英山庄,也许你早死了。” 乔木不愿听,气冲冲指着花依怒大骂道:“你住口。” 她已经杀了柳芯,就算眼下闭口不言,她未必会放过自己。花依怒看着她冷冷一笑道:“我说错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个武林盟主的爹,恕我直言,这就是她的命,你之所对此感到不满,是因为你嫉妒,你嫉妒她的身份地位,你嫉妒她拥有的一切,你真的以为一个人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光靠运气好就够了吗?真是可笑,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有的时候,就算你付出的再多,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武功高强,聪明漂亮,还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可是你呢?你小小年纪内心充满嫉妒,爱慕虚荣,像你这种人,你永远不会明白只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 乔木一听,摆手哈哈大笑一声嘲讽道:“究竟是我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花依怒,这些年你在江湖上可谓大有名头,可你得到了什么?日月宫照样烟消云散,你爱的男人怀里抱着别的女人,这就是你说的只有付出才有回报?”乔木已经疯了,和她没有必要费口舌,花依怒停下来不说话。乔木不屑的走回到洛诗禾面前道:“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要不择手段,情义,小姐,你要是对我有一点点情义,刚才怎么不一剑杀了她?”乔木指着花依怒。 她分明活得好好的,洛诗禾有什么理由要杀花依怒呢?这不是悖论吗。再说,那件事根本不能怪花依怒,况且花依怒已经向她赔罪认错。洛诗禾没有料到乔木是这样一个内心狭隘的人,她轻声问道:“你是怎么从那场大火中逃脱的?” 乔木冷笑一声道:“小姐,你真的以为我就这点本事吗?”那是自然,她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逃不出来呢。乔木徘徊了几步接着道:“你一定想问,既然我能逃出来,当初为什么要骗你呢。”洛诗禾不解的看着她,乔木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涨红着脸道:“原本我也认命了,只要在洛英山庄有口饭吃,我什么都可以让着你,可你偏偏什么都要跟我挣,我之所以骗你,是想证明一件事。” 洛诗禾和她挣什么?她想证明什么?是什么点燃了她的怒火?花依怒心中一连串的问题。乔木是个年轻姑娘,她正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花依怒一愣,难道......。花依怒自言自语道:“李香书......”李香书长得英俊潇洒,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对他动情,也只有男人才能让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迷失心智。 洛诗禾吃惊的看着乔木,乔木道:“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动过心,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我就喜欢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可他心里却只有你。”乔木咬牙盯着洛诗禾。 洛诗禾如同五雷轰顶痴痴的道:“你喜欢他,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 乔木呵呵一声道:“我学会了洛英山庄所有的武功,这么多年来你们谁也没有察觉,我怎么会让你看出我喜欢他呢?”乔木停了停道:“他说他喜欢你,我就把他带到你经常出现的地方,告诉他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我在路上给他留了记号他才能找到我们从阴司手里把你救下来,我以为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会感激我,可是,在他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你和洛英山庄,我想知道大难临头他会不会想起我,可结果一次次令我失望,如果你不是洛树云的女儿,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低贱的丫鬟,结果肯定不是这样的,我恨你,我恨不得现在一剑杀了你。”乔木出剑指在洛诗禾身上,这是她第一次对洛诗禾不敬,那把冷冰冰的铁剑此时就是洛诗禾和乔木之间所有的感情。 洛诗禾对她苦苦哀求,她放下洛英山庄大小姐的架子和她坦诚相见,希望她的真心能换回乔木的回应。因为在洛诗禾心中,她珍视与乔木之间的感情。在这个世上,除了乔木,也许再也没有能让她放心的人。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乔木在洛英山庄这趟浑水中长大,她悟性极高,显然学得也很快,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感情能让两个人彼此亲密,也能让她们成为死敌,当她和乔木爱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哪怕她们是亲姐妹,注定各奔东西越走越远。 洛诗禾折尽面子,乔木还是不给她一点机会,她并狠下心止住泪水骂道:“你以为你武功了得就能把我怎么样?你只不过是我身边一个下贱的丫鬟,有些人天生只配给别人使唤,洛英山庄养活了你,你不思知恩图报还想杀你的恩人,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就凭你也配和我挣李大哥,你做梦去吧。” 她语出惊人,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乔木根本不在乎她是谁的女儿,她想给自己惹麻烦尽管惹怒乔木,就怕到那是她想哭都来不及。 门外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等乔木反应过来,严灼心一行并踢开房门蜂拥而入。见到花依怒无事,花葵姐妹大喜,不约而同道:“姐姐......” 又见躺在地上的柳芯,严灼心扑上去抱起他来道:“柳芯,柳芯......”喊了几遍再也没有得到回应,柳芯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柳芯是严灼心的下属,这些年柳芯和顽石和尚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对他从来都是唯命是从,天玄阁知道那么多江湖隐秘之事,多半是柳芯的功劳。严灼心只恨为什么当初答应白念生偏要蹚洛河图这趟浑水,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众人这么快找上门开来,令乔木十分意外。更令人意外的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活了过来,梁肖月吃惊道:“乔木......”死了还能复生,除非大家看到的是鬼魂,谁能想到乔木有那么厉害的武功?她持剑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自己气定神闲,却让众人感到一丝寒意。 今日的事看来只能到此,乔木趁大家不注意纵身破窗逃走。众人惊讶之余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乔木横空留下一句狠话道:“咋们走着瞧。”之后逃得不见踪迹。 严灼心上前解开花依怒身上的穴道,花葵姐妹同时围在她身边,花蕊忧心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花依怒摇摇头,她看着柳芯的尸体长叹一声道:“要是不是柳芯及时出现,今天险些死在乔木手里,是我害死了他。”人死不能复生,江湖中人只怕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大家同时感叹。接着,花依怒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严灼心看了程少依一眼道:“多亏严兄。”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花依怒已经释然,她对程少依一笑,她们之间的债今天算两清了。 再回头,李香书已经替洛诗禾解开穴道。哪个女子不担心自己心爱的男人被的女人抢走,经过这次的事,洛诗禾对李香书更加死心塌地,之前的怀疑怨恨她早就抛之脑后,恨不得此刻就嫁给这个男人。只是,花依怒有种奇怪的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忧心忡忡,可具体什么地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江湖险恶,今天的事说起来实在诡异,就好像看了一场有人精心安排好的大戏。花依怒看着洛诗禾眼睛里只有李香书,她们也算一起共过生死,不管洛诗禾从前是什么样的人,经过这件事,希望她有所警醒,不要再目中无人。当然,她同时希望洛诗禾爱对了人,但愿天下的女子都能找到真心喜欢她愿意陪她过完一生的人。 正当大家放松警惕时,一条黑影从外面的墙头掠过。乔木折返回来,她见洛诗禾与李香书亲密无间,挥手朝洛诗禾后心发出三枚大约一尺长的钢针。三枚钢针如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射向洛诗禾,在场的人皆以为已经化险为夷,因此谁都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人始料未及,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洛诗禾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再想出手相救已经晚了。危急关头容不得半点迟疑,花依怒做出一个人人吃惊的决定,她飞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洛诗禾身后,三枚钢针迎面飞来,硬生生扎进花依怒胸口,。依怒应声倒地,乔木见状哈哈大笑一声从墙头落下,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噩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下降临,众人都将目光聚在花依怒身上。震惊是此刻所有人的心情,在场之人呆呆看着花依怒,很快呆滞就演变成惋惜和花葵姐妹的泪水。花葵姐妹痛哭着大喝道:“姐姐......”四人疯狂的扑向花依怒,同时跪倒在她身旁。 三枚钢针深深扎入花依怒胸口,滚烫的鲜血在她胸前绽放出三朵鲜艳的花。她目光中饱含深情与热泪,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脸上却若隐若现残留着微笑。花葵姐妹心碎不已,花葵握紧拳头突然拔剑喝道:“为姐姐报仇。”在巨大的哀痛面前,所有姐妹众志成城纷纷拔出铁剑。花依怒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花葵的手对四姐妹摇了摇头,四姐妹伏在她身边痛哭,其余姐妹纷纷跪下。 严灼心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他步履蹒跚一步步靠近花依怒。泰山突然间崩塌,严灼心跪在花依怒身边将她轻轻抱起来,男儿的泪水夺目而出。生与死就在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一切都是那样出其不意,直到花依怒伸出手来,他才下意识紧紧抓住她的手。他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可就在那一刻,他彻底崩溃,竟想大哭一场。 辛捷楚和鱼肠惋惜的走上来,花依怒用仅剩的一口气看着严灼心吞吞吐吐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杀了太多的人,早就该死之人。”她觉得越来越没有力气,长喘着道:“不要为我报仇.....” 不等她说完,花蕊喝道:“此仇不报,我们誓不为人。” 花依怒一激动,口中的鲜血更是长流不止。四姐妹跪在地上,用膝盖摸索着向她靠近同时道:“姐姐......” 花依怒流着泪道:“如果用我的死来换你们一生的平安,我死而无憾,难道你们想让我死不瞑目?”四姐妹听了她的话,伏在她身上伤心的大哭。花依怒转向洛诗禾,洛诗禾怎么都不会想到花依怒会救她,她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花依怒止住泪水道:“洛大小姐,洛河图真的不是我拿的,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这些姐妹都是命苦的女子,请你放过她们。”说完,她转头看着辛捷楚道:“辛捷楚......” 辛捷楚急忙走上来抓住花依怒的手,她不想让花依怒看到她的泪水,对花依怒微微一笑道:“我在。” 花依怒心一痛道:“真没想到先死的那个人是我。” 辛捷楚一下子泪崩摇摇头道:“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 花依怒哭出声来,一连咳了几声,严灼心心痛的道:“别说了,你别再话了。” 花依怒对他勉强的一笑,之后变得格外难过哭着道:“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我真的恨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她哽咽着停下来。过了一会,强忍着痛对辛捷楚道:“谢谢你成全了我,我死了以后你好好照顾他。”她看了看严灼心,转眼看着花葵等人又道:“还有我这些姐妹,我知道她们心里都很敬重你,替我照顾好她们。” 最后,她将目光放在严灼心脸上。青涩、纯洁、愿望、欺骗、仇恨、满足、归属,这就是她和严灼心两个人之间的一切。那时的年少她们相识相知在命运的刻意安排下,今天的离别她们将一切化为对彼此的依恋深埋在心里。这样的结局她们都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却在冥冥之中。人生在世,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生离死别是最大的痛,但何尝不能说是最大的幸运?花依怒耳边响起童年时朗朗读书声,那是她最纯净的内心和最幸福的时刻。当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那个曾今美满幸福的家庭今天犹在她眼前。她此刻对曾追逐五年的日月宫充满恨意,原本幸福和谐的家人,就因为各自追逐名利变得四分五裂,幸运的是临死之前她又回到家人身边。 花依怒慢慢闭上眼睛,她的双手垂了下去,脑海里浮现起那个记忆中永久的画面。“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就那样死在心爱的人怀里。严灼心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就怕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就怕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就怕她忘记自己的模样。 花依怒死了,她死在黎明之前的那一刻,死在对世间一切眷恋、包容、理解当中。她的一生过得太艰难,上天似乎总喜欢和她作对。然而,世间的苦难并没有让她丧失意志。她在荆棘当中独守着承诺感恩,在仇恨中逐渐获得理解,在取舍中得到宽慰与尊重。花依怒已死,但她对生有深深的依恋,她比许多活着的人都豁达,她比许多活着的人更懂生的意义,她因自己的死得到另一种涅槃。 依怒之墓 义父相书 傍晚,白羊城外的茫茫荒野上堆起两座新坟,严灼心把花依怒和柳芯埋在苍天覆盖下的冰雪之中。苍天作被,大地为床,相信漫天雪花足以净化两个纯洁的灵魂。 不是严灼心狠心要把她们丢在关外。身为江湖中人,死了以后注定会成为孤魂野鬼,况且中原武林人心险恶,人死了灵魂也得不到安息。还带她们回去干嘛呢?让她们的灵魂接着看世人的丑恶嘴脸?算了吧!人注定有一死,这是谁也逃不过的轮回,不如就让她们留在关外,关外广阔的天地能包容她们所有的情怀,人与自然和谐的氛围能使她们的灵魂早日得到安息。 生命是如此脆弱,花依怒就像坠入尘世的一颗繁星突然之间光辉渐逝。久历江湖,看惯生生死死,严灼心对死亡的态度早已麻木。混迹江湖的人是挂在枝头的一片叶子,春生夏盛秋黄,枝头上的叶子终有随风飘落的一天,或埋进土里,或者伴随溪水经历一段漫长的旅行,最后什么都不剩。 这种态度是对生死的豁达吗?不是的,只能说是对生命的轻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花依怒的死让严灼心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即使他有百般的不舍,可他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一切就在那一刻悄悄从他怀里随风飘散,他抓不住,他无计可施,失去的滋味原来是那样的铭心刻骨。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他真的想让花依怒醒过来和他接着纠缠不清,只要花依怒活着,哪怕她们之间水火不容从此形同陌路他也愿意接受。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把她换回来,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刻,哪怕还能再看她一眼和她再说一句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他永远没有办法实现。他多想和她一起死了的好,至少死了心不会那么痛,至少死了他可以忘掉对她所有的亏欠。无奈的是他必须要坚强活下去。他知道,活下去是她的心愿,活下去才能帮她做完该做的事。尽管活着比死要艰难百倍千倍,他也要咬牙坚持。因为他的性命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花依怒把所有美好的期盼都给了他,只有他好好活着,花依怒的生命才能延续。 不知不觉,天上飘起白茫茫的雪花,花葵四人及手下的姐妹和严灼心一起跪在雪地上哭得泪流满面。不畏死谁都会说,死,却不是信口开河能随意胡说的。花依怒的离去让大家都明白,死是牵挂、是舍不得、是家人的眼泪、是朋友的惋惜、是爱人痛彻心扉和敌人的一声感叹。 一个人的死既是这般牵千丝万缕千头万绪,她怎么就舍得那样死了呢?她怎么就舍得抛下所有爱她、关心她的人?她怎么能撒手人寰从此以后什么都不管?她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么多人为她流泪?她怎么能辜负那些把性命交给她的人? 活着多好,家人爱人、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也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双儿女,这一切憧憬起来是那样美好得能令人陶醉。花依怒知道生命可贵,知道被人爱与爱别人都是件幸福的事,可她依旧义无反顾为洛诗禾挡下致命一击,因为她知道舍弃自己成全别人同样是种幸福。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上天从不会纵容任何人,花依怒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上天怜悯让她多活了五年已经是意外之喜。她知道,即使她今天有心改过自新,江湖上那些和她有仇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只有她死,那些仇家才会放过她手下的姐妹,放过严灼心,从此以后她在意的所有人才能安安心心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再者,她一生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救洛诗禾一命是她这些年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以自己的性命换别人的性命能安慰她的内心,虽死,也算死得其所。 武林中人大多是好勇斗狠之辈,动不动刀剑相向你死我活那是常有的事。今日的景象却令人十分费解,花依怒的死似乎让所有人都牵肠挂肚。 辛捷楚、小鲤鱼不必多说,她们把花依怒当作亲人看待,花依怒死了,她们自然要来送她最后一程。杨少诚、针英、启庄三人之前与花依怒素来没有多少来往,且对她的手段一直颇有微词,不过这次关外之行让她们看到花依怒其实和大家一样是性情中人,她舍命救洛诗禾之举更让人看到她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大仁大义,如此一来,三人前来为她送行就顺理成章。鱼肠对花依怒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程少依的心情就更复杂,她一面怀念与花依怒的打打闹闹,一面担心严灼心因花依怒的死伤心过度,因此她自己也跟着心痛。至于李香书和洛英山庄上下,花依怒是为救洛诗禾而死,碍于情面她们理当前来为花依怒送行,当然,她们此刻最关心的还是洛河图的下落。而杨关山,他为何而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他只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随着时光一点一滴过去,风雪逐渐变得越来越猛烈。眼看着花依怒和柳芯已经入土为安,洛诗禾心中对花依怒的感激到此也算能说服她自己不必为此事挂怀。老实说要不是花依怒舍命为她挡了那三枚飞针,花依怒的死活她才懒得去管,更别说来送花依怒最后一程。洛诗禾转身离去,李香书、白无常等人跟在她身后,杨关山随之而去。 原本,花依怒已经打算退隐江湖。要不是因为洛诗禾胡搅蛮缠,她根本不会死,何况乔木是洛英山庄的人,难道洛诗禾就能脱得了干系?救命之恩天高地厚,洛诗禾要是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就应该为花依怒披麻戴孝。哪怕她觉得花依怒的死与自己无关,她问心无愧,至少也该说个谢字。洛诗禾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怎能让花葵姐妹甘心?如果不是花依怒临死之前有言在先,不让她们找洛诗禾寻仇,她们姐妹今日宁愿与洛诗禾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苟活于世,大不了大家一起到地下去陪花依怒。 罢了,就当花依怒救了个没心没肺的畜生。既然花依怒的心愿是不要为她报仇,既然花依怒能做到对过去的恩恩怨怨既往不咎,她们怎么能给花依怒丢脸?花依怒是为了能让她们更好的活下去才死的,她们同样要为花依怒活着,只有她们好好活着才能报答花依怒的恩情。至于花依怒的仇,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这样无休无止的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风雪越来越大,辛捷楚的身体刚有些好转禁不起风寒,冷风一吹并连连咳个不停。大家担心她的身体,纷纷劝她先回白羊城等待。花依怒的死对严灼心伤害很深,辛捷楚深知严灼心重情重义,他想多陪陪花依怒在情理之中,大家没有必要在此打扰她们。于是在小鲤鱼、杨少诚、针英、启庄的陪同下,辛捷楚回了白羊城。很快,坟前只剩严灼心、程少依、鱼肠和花葵众姐妹。天色逐渐暗下来,寒风把人冻得瑟瑟发抖。严灼心让花葵姐妹先离开,花葵姐妹虽很不情愿,还是依依不舍相继散去。之后鱼肠也和花蕊一起离开,最后只剩程少依陪严灼心等在雪地里。 天黑以后,大家相继回到落脚的客栈。漫漫长路,一切还要继续下去,这顿与花依怒诀别的水酒众人相对无言在泪水中艰难下咽。好在出了这样的事,洛诗禾一行没有来找麻烦,看来花依怒临死之前的嘱托洛诗禾没有忘记。 说来说去事情发展到今天都是洛河图惹的祸。到底是怎样一幅画,让所有人都迷失了心智?想当初他豪言壮语,天下除了天玄阁,没有人能找到洛河图的下落。事实的确如此,他如愿找到洛河图的下落,没有想到的是,洛河图失踪从头到尾都是程不归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严灼心本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无奈程不归拿花依怒和袁虹的性命作为要挟,他又碍于与程少依之间的情义,加之天玄阁必须遵守的武林规矩,他只好守口如瓶。可要说洛河图到底是什么宝贝,说起来真可笑,他连洛河图的皮毛都没有见过。 阿云呀阿云,你号称是数百年来武林第一侠女。你的侠名倒是人人传唱经久不衰,至于你给武林留下什么?侠义之风到不见得有多少,贻害无穷倒是事实具在。严灼心真后悔,当初他怎么就对阿云其人充满崇拜之情。今时今日,他只想远离那个叫阿云的女人。洛河图也好,煞宁儿也好,统统离他远远的。他再也不想听什么故事,他再也不炫耀天玄阁的本事,他再也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还有程不归,泰仁山庄和洛英山庄的恩怨与他何干?二十年前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那时候,他连什么叫江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仇恨非要把自己扯进来?最可恨的是徐妙笔,他坑蒙拐骗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偷洛河图。他倒是一走了之,花依怒却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是他亲手害死了花依怒,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等找到他把洛河图拿回来,非得好好打他一顿为花依怒出口恶气才好。 可是,如果当初他狠一狠心不管天下镖局的破事,如果他没有答应花依怒把洛河图给她,或者他从来不是天玄阁的阁主,今天还会发生这种事吗?花依怒会离开他吗?阿云有侠女之名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死后之所以留下洛河图危害武林,想必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何况世人若不是贪得无厌,怎会因区区流言相信洛河图当中藏有价值连城的宝藏和冠绝天下的武功。 严灼心呀严灼心,亏你说自己不做君子也不做小人,你把自己的过失都能推到一个死人头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再者说,杀人偿命,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洛树云杀了泰仁山庄那么多人,程不归要找他报仇理所应当。而武林中其它各门各派的人,那些人要不是心怀叵测就是当初洛树云攻灭泰仁山庄的帮凶,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要是全死了,从此以后武林反倒太平了。 怪只怪自己多管闲事,要不然哪会惹来这么一大堆的麻烦。花依怒说的一点没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只是严灼心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承受的尽是花依怒的死,即便如此,这件事情依然远没有结束。 夜深了,四处找不到严灼心的踪迹。大家担心他想不开,把客栈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依旧不见他的踪影。大家又聚在一起互相看着直摇头,小鲤鱼焦急的自言自语道:“这么晚,大哥会去哪呢?” 大家担忧的看着辛捷楚,辛捷楚眉头紧锁,她知道严灼心肯定不想再连累大家,他会不会冒着风雪连夜就独自去找洛河图的下落去了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她相信严灼心不会不辞而别。每个人都是在不断经历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亲人,倘若严灼心不辞而别,他何以告慰花依怒的在天之灵?他何以面对大家对他的一片心意? 辛捷楚徘徊几步想了想坚定的道:“他不会有事的,这么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听了她的话,众人陆续散去,只是这样一个夜晚又怎么能让大家安然入睡? 缘分是谁都说不清楚的事,花依怒临死前把花葵众姐妹托付个辛捷楚照顾,受人所托她自当忠人之事。辛捷楚同四姐妹一起上楼,一边走,她一边问道:“你们手底下的姐妹都安排妥当了吗?这么冷的天,让大家早些休息吧。” 花葵答道:“姐姐尽管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客栈里住着这么多洛英山庄的人,我们姐妹会轮班值守。”花葵这么一说,其余三姐妹纷纷点点头。 这样安排再好不过,设防以备不测就大可不必。辛捷楚停下脚步对四人道:“你们也不用为大家守夜,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都累坏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四人一听大惑不解,花叶抢着道:“可是姐姐,客栈里住着那么多洛英山庄的人,要是她们对大家不利该怎办?我们可信不过洛诗禾。” 辛捷楚一听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给人家设防,人家反而会起疑咋们是做贼心虚,他们要想对我们不利,给她们设防是防不了的,不如顺其自然大家反倒相安无事。”辛捷楚说的有道理,四人心悦诚服的点点头。 正说着,耳边听到窃窃私语。声音是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那里是洛诗禾的房间,五人正好站在洛诗禾房门外。听到屋里有动静,五人转头望去。房间里亮着灯,依稀听到是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对话,至于二人说什么,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嘀嘀咕咕谁也听不清楚。洛诗禾和李香书能说什么?自然是恩恩爱爱的情话。她们两个倒好,还能在这里风花雪月,花依怒却躺在冰凉的土地上,花葵姐妹心痛欲裂,又掉下眼泪。 这时候,程少依迎面走来,见辛捷楚五人站在洛诗禾门口,她一笑小声道:“辛姐姐,你也爱偷听别人说的情话呀?” 辛捷楚不答,迈开脚步离开。花葵四姐妹跟上去,花葵边走边问道:“她怎么老跟着我们?”有些事告诉她们对她们没有好处,不如干脆什么都别说,免得节外生枝。 等所有人房间里的灯火都熄灭,夜深人静时,李香书悄悄离开了客栈。他一路小心谨慎,鬼鬼祟祟就怕被人跟踪,时不时停下来查看周围的动静。他如此小心,不过,地上的积雪还是暴露了他的行踪,雪地上留下他一连串的脚印。 从他离开客栈那一刻起,程少依并一直跟在他身后。今日的事情说起来实在令人费解,乔木被大火烧死是程少依亲眼所见,如今她相安无事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件事透着古怪,程少依非查清楚不可。 白羊城对李香书来说似乎轻车熟路,他在漆黑的小巷中穿行无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见前面一座小院亮着灯,李香书推开房门径直闯进去反手将门关上。程少依跟过去,院门已经被李香书从里面反锁上,她并施展轻功翻墙进入院子中。只见李香书进了那间亮着灯的房间,程少依赶忙靠过去,贴在窗外想看看屋里是什么人在等李香书。 刚靠近窗口,只听李香书在屋里怪里怪气的笑道:“等急了吧?让我抱一抱。” 接着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你成天只知道逗洛诗禾开心,心里哪还有我?要抱,你去抱她去。” 是乔木的声音,这件事果然有古怪。又听李香书道:“洛诗禾算什么东西?我和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程少依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往屋里看去,李香书抱起乔木问道:“这么久没见,想我没有?”乔木娇滴滴的在李香书怀里笑,李香书直接抱着她走到床前将她放在床上,两人缠绵着倒在床上。 程少依见状羞得满脸通红,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这种景象她哪还好意思再看下去。迈开脚步正打算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李香书既然这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李香书和乔木在这里覆雨翻云。程少依心想,她今夜非要搅搅她们的好事不可。 打定主意,程少依转身走回去,一脚将房门踹开。突然有人闯入,李香书和乔木吓得从床上跳起。瞧见二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程少依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来人是程少依,李香书又羞又恼也只能忍气吞声,乔木却恨得咬牙切齿,她顺手拔出放在床头的铁剑,“呀”一声大喊纵身刺向程少依。 程少依毫无防备,吃惊得连连后退,三丈之内乔木剑下绝无活口。见此情形,李香书大吓。他也想杀了程少依来个痛快的,可杀了程少依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急忙扑上前去用两根手指夹住乔木手里的长剑,程少依才捡回一条命。 李香书出手为程少依解围,乔木只好咽下这口气收起剑转身走回去。得了便宜,程少依不依不饶拍拍手笑道:“乔木姑娘真是好剑法,怪不得李兄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面。” 大好的兴致都被她给搅没了,若非李香书出手相救,乔木非一剑杀了程少依不可。听了程少依的话,李香书看了乔木一眼,整理整理衣服不悦的“哼”一声道:“严兄,你也不知道敲一敲门就这么闯进来,你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 程少依就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边走边道:“李兄,扫了你和乔木姑娘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 她冒冒失失闯进来分明是故意的,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乔木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的道:“严公子,你要是觉得有趣,不凡也留下来,咋们关起门,吹了蜡烛好好聊聊。” 程少依一听脸都红了,她吞吞吐吐道:“你们之间的事有我什么事......?” 见她这幅表情,李香书和乔木心中十分痛快,乔木道:“这不就对了?严公子,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要是总喜欢坏别人的好事,那就太不够朋友了。” 程少依生性要强,她打量着乔木喃喃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怪不得洛树云和洛诗禾都被你骗得团团转。”乔木敏锐的目光一挑笑而不答。程少依停了停道:“好啊,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有些事情我就想弄明白了,不知道李兄和乔木姑娘能否给我答案。” 李香书拱手道:“严兄但说无妨。” 程少依问道:“今天这出好戏是你们刻意安排的吧?” 李香书笑道:“严兄果然聪明。” 程少依一摆手道:“不是我聪明,是李兄和乔木姑娘实在高明。”李香书和乔木对她们所做的事踌躇满志,听了程少依的话,得意的一笑。程少依道:“我一直觉得奇怪,石佛寺那场大火以后,龙王藏在里面的三十万两银子去哪了?起初我以为那三十万两银子被龙王暗中转移走了,直到白驼宫的人抢了长安马场的那批货,我才知道原来杨老爷子发了那么一大笔横财,现在看来李兄和杨老爷子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石佛寺那把大火是李兄精心策划好的吧?“程少依一笑道:“李兄此举可谓一举多得,一来轻而易举就得到龙王藏在石佛寺的三十万两银子,二来好让洛诗禾因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而爱上你,从而达到你取代洛英山庄的目的,至于第三,你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位武功了得的乔木姑娘已经死了,这样一来,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做起事来岂不是无往不利。” 李香书呵呵一声道:“在下做的事再怎么滴水不漏,不也被严兄看破了吗?” 程少依瞟了他一眼道:“李兄过奖,我有一事不明,望李兄赐教。” 李香书道:“严兄请讲。” 程少依道:“长安马场的杨老爷子号称从不管江湖事,他要洛河图干什么?” 李香书虽然有心与白驼宫合作,但凡事不能不留一手。他一想道:“杨老爷子为什么想得到洛河图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要做成大事处处都需要银子,长安马场有的是银子,在下和杨老爷子合作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李香书回答的无孔不入,程少依没有往下追问下去,道:“李兄和乔木姑娘原本还可以接着演戏,为什么今日又要让乔木姑娘现身呢?” 乔木轻轻一笑道:“这都拜严公子所赐。” 程少依不解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李香书道:“当晚严兄跑到洛诗禾面前胡说八道一通,事后洛诗禾就对在下起了疑心,在下希望和白驼宫精诚合作自然要拿出诚意。” 程少依接着他的话道:“所有李兄你就精心编排了一出苦肉计,乔木姑娘向洛诗禾出手,李兄你再舍命相救,你的目的和石佛寺那场大火一样,就是为了博取洛诗禾对你的信任。” 李香书哈哈大笑道:“严兄聪明,只不过这件事比我预想的结果要好。” 程少依一听还是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香书答道:“在下说过,等事成之后会成全严兄你的心愿,辛捷楚是将死之人,用不着我动手她迟早会死,花依怒自然就成了严兄你的障碍,现在她死了,严兄岂不是少了一个对手。” 程少依一听心里慌得七上八下,如果这件事让严灼心知道,严灼心肯定不会原谅她。她本以为答应和李香书合作可以约束李香书的行为,没想到李香书先摆了她一道。程少依气道:“你......谁让你杀花依怒的?” 李香书不紧不慢的道:“严兄不必动气,在下都是为了你好,花依怒的死不过是个意外,这件事只要我们谁也不说,严灼心永远不会知道。”被他摆了一道也就罢了,现在反而成了李香书要挟她的借口,程少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见她不说话,李香书拱手道:“不知严兄什么时候引荐程老爷子给在下认识?” 程少依知道李香书不好对付,和李香书合作要想不吃亏,她自然要把价码抬高,拖得越久,李香书越着急,自然就会主动和她讲条件。可花依怒一死,她抢到的先机一下子全没了,大家又回到同一起点,她甚至还处于下风,这回再想搪塞李香书只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喝道:“不知是谁要见程某呀?”话刚落地,程不归大步走进来,程少度和蓝月紧随其后一起出现在眼前。这次,程少依为了能离开白驼宫是和程少度、蓝月动过手的,见到三人,她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香书一看大喜,他急忙迎上去拱手道:“晚辈李香书见过程前辈,见过程兄、蓝姑娘。” 程少度、蓝月见状看了眼程少依,程少依把头埋得很低,不敢正视二人的目光。二人回头看着程不归,程不归拱手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香书公子,程某有礼了。” 李香书忙道:“晚辈不敢,什么香书公子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给晚辈取的虚名,程前辈义薄云天才是真正令武林中人敬仰的。” 李香书的话让程不归十分高兴,他哈哈笑道:“程某不理江湖中的事多年,公子过誉了。” 李香书见他心情大好,乘机抱手道:“之前在下和白驼宫之间有些误会,在下在此向程前辈赔罪,希望程前辈、程兄、蓝姑娘别往心里去。”李香书这几句话说得恰到好处,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不会生气。接着,李香书问道:“程前辈,不知晚辈说的事,严兄有没有和您说过?” 自从程少依离开白驼宫之后,程不归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与李香书合作的事程少依的确派人和他提过,只是没有细说。李香书问起,程不归不能不给程少依面子,他看了程少依一眼道:“小女的确和程某说过。” 李香书一听更欢喜道:“不知程前辈意下如何?” 程不归道:“此事与我白驼宫没有什么坏处,李公子雄心勃勃,这件事你我可以商量。” 李香书一听扑通一声跪在程不归面前道:“孩儿李香书参见义父,请义父受孩儿一拜。”他一边说,一边就给程不归磕头。 程不归、程少度、蓝月见状一震,李香书唱的又是哪一出?程少依和程不归说过合作的事,却没有提过李香书要拜他做义父。不用说又是程少依干的好事,三人看着程少依,程少依只好全当没看到三人。李香书又跪又拜,“义父”都喊了,总不至于当做没听见吧?和李香书这种人合作,只有把他变成自己人才能让人放心。事已至此,程不归只好收下李香书这个义子,只要他诚心合作,对白驼宫来说就只有好处。 程不归装模作样笑道:“李公子请起,日后咋们就是一家人,大家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李香书喜出望外道:“多谢义父。”说罢站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叹道:“孩儿无能,让洛河图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请义父赎罪。” 李香书一口一声义父叫的真是亲切,作为亲生女儿的程少依却站在一旁连一声都不肯吭。蓝月挑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认识了?让你说句话那么难吗?” 程少依一听没皮没脸的笑着走到蓝月面前拉着蓝月的手道:“嫂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眼球咕噜咕噜直转又道:“爹、大哥,我不是有意要从白驼宫跑出来的,我是想,由我亲自盯着,洛河图就不会被人再抢走,我是想为爹分忧呀。” 她总有说不完的理由,不过这次蓝月没有给她面子,蓝月话里有话道:“咋们白驼宫的大小姐真是有本事,在你眼皮子底下,洛河图还是丢了。” 程少依一听才知道她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弄不好这件事又要连累严灼心,她干脆闭上嘴巴。她已经把坑挖下了,她自己不跳要谁跳?程不归瞟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任性,就为了那个江湖浪子,连你大哥、嫂子的话你都不听,还敢和她们动手。” 程少依慌不择路道:“爹,我可以肯定洛河图不是严兄拿走的,花依怒已经为此事丢了性命。” 程不归可不管谁死了谁活着,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他用责备的口吻道:“花依怒的死算是给姓严的小子一个提醒,他别想打洛河图的主意。”程不归说完,转头对李香书道:“这件事,相书你做得很好。” 李香书一听拱手道:“多谢义父夸奖。”他说完,还不忘向程少依示好道:“义父,这件事不能怪妹妹,洛河图是在白无常身上丢了的,白无常武功绝顶,能从他身上把洛河图拿走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这一声妹妹真是叫得程少依浑身起鸡皮疙瘩,程少依冷了他一眼。程不归却觉得李香书能为程少依说话,这个义子也算没有白送。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程不归对李香书放心不少,对程少依的任性及对严灼心的怀疑越来越多。 这时,一向少言寡语的程少度接上话道:“洛河图丢失的当晚,除了洛英山庄的人就是严灼心和花依怒那伙人,洛河图不是她们拿走的还会是谁拿走的?妹妹,你别被她们骗了。” 此言一出,程少依顿时觉得不妙道:“大哥,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的话?” 程少度较真起来道:“不是她们拿的,那你说洛河图是谁拿走的?” 程少依被问倒了,她知道要是实话实说,徐妙笔的性命肯定难保。但她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蓝月仔细看着她的脸,过了一会道:“你知道洛河图是谁拿走的对吗?”在场的人一听,全都看着程少依。程少依心虚起来,连连摇头。蓝月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没有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程少依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她,蓝月道:“说吧,你要是不想让严灼心死,你就老老实实回答。” 整件事被她越描越黑,程少依不得已低下头小声道:“是徐妙笔。” “徐妙笔”这三个字让在场的人下巴差点掉下来。几个人相互看一眼,怎么可能是徐妙笔呢?以徐妙笔的本事,他连靠近白无常都没有能。程少度吃惊的道:“妹妹,你不会是想为严灼心开脱,所以编出这种瞎话来骗我们吧?” 不等程少依辩解,最了解程少依的蓝月就道:“她没有说谎。” 李香书此时也道:“义父,你别小看了那个姓徐的神仙,听说天下镖局丢了洛河图,他就上蹿下跳,孩儿与他相识多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 程不归闷闷不乐看着程少依道:“徐妙笔去哪了?” 程少依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拿走洛河图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严兄和鱼肠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李香书一想道:“义父,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肯定跑不远,徐妙笔肯定还在关外。” 程不归没有耐心和别人捉迷藏,狠狠道:“把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替我们找到他。” 程少依急了道:“爹......” 程不归一摆手打断她的话道:“你告诉严灼心,大丈夫要言而有信,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他老老实实做他的天玄阁阁主自然万事大吉,否则花依怒绝不是死的最后一个人。” 这话无疑是最严厉的警告。程不归、程少度、蓝月都宠她不假,可她哪晓得,在三人心里,她多为严灼心说句话就往三人心里多插一刀。父兄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好的计划她一变再变,还处处帮一个外人说话,试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三人越是宠她就越不愿看到她和严灼心来往,她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多好,其实三人害怕的是有一天会失去她。虽说女儿大了终究要离开父母,但她们不愿看到程少依心里装着一个江湖浪子,更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她和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不光有浪漫就够了,为她的幸福着想,她们宁可对她狠一狠心。 程不归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这个女儿一眼,他希望自己的一片苦心程少依能明白。沉默一会,他转头对李香书道:“相书,你既然拜我做义父,我自然会帮你实现心愿,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想做成大事,就要比别人更加坚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好你该做的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李香书听后抱手道:“多谢义父教诲。”说到此,程不归带着程少度、蓝月转身离去,李香书又道:“孩儿恭送义父。”话音刚落,三人已经走出门去,一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屋里留下程少依、李香书、乔木三人。李香书今夜得偿所愿,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他自是春风得意对程少依道:“此事全凭妹妹在义父面前替我美言,这份情我自当铭记在心,定不忘妹妹大恩。”说到这,他停下来打量程少依一眼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房间,你看......” 他张口闭口“妹妹妹妹的”叫得真顺口,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哥哥”,程少依真觉得浑身不滋滋。她看了李香书一眼,别以为她瞧不出来,李香书脸上写的全是让她赶快离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如此,何必在这里妨碍她们的好事? 李香书喊她“妹妹”都能叫得那么顺口,那她还能有什么不情愿的?程少依分别打量李香书和乔木一眼嘟嘟嘴道:“那好,我这个做妹妹就不妨碍哥哥你的好事咯。”想这样把就她打发走了可没那么容易,非给她们使点坏不可。程少依走到乔木面前,对乔木调皮的一笑道:“哎呀,真是没想到,一朝得势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乔木姑娘,看来以后我要叫你嫂子咯,你可不能欺负我。”乔木听了之后得意满满。不想,程少依话锋一转道:“可是我这位义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你能保证他会对你一辈子不变心吗?” 乔木顿时由喜转悲,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程少依已经达到恶心她的目的,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洋洋洒洒走出去。乔木拿她没有办法,李香书又刚认下程少依当妹妹,只要程少依不要太过分,面子上能过去也就算了,没有必要和她计较一时的长短,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隔日一早,天上出现几道晨光,多日来的风雪在人们沉睡时戛然而止,广袤无垠的天地下一片清明。随着天气好转,众人也该离开白羊城踏上回中原的路。再次来到花依怒坟前,严灼心早早并守候在那里。与昨日不同,今日,花依怒和柳芯坟前多了两块墓碑,碑文上清清楚楚的刻着她们的名字,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是孤魂野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在花依怒墓碑上的一行字,“爱妻花依怒之墓”,左下角毅然镌刻着严灼心的名字。严灼心多想从此以后留在白羊城陪着花依怒,可是,花依怒不能白死,只有找到徐妙笔把洛河图拿回来才能洗脱花依怒身上的冤屈。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也是花依怒希望看到的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刻下这块墓碑,算是了却花依怒的心愿。然而,一切都太迟了,花依怒已经死了,再为她做任何事都于事无补。他只恨花依怒活着的时候他没有珍惜,如果花依怒在天有灵,他希望她不要那么快原谅自己,就让他背负着对她的亏欠,让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活着要知道珍惜,要知道感恩。 就要离开了,或许他会死,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来看她。临别之际该说点什么好呢?严灼心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他最想要的还是让花依怒活着。严灼心悲从心生落下泪水。过了一会,他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他真该感叹上天不公,竟容不下花依怒,只是怨天尤人就能让花依怒活过来吗? 大家脸上都带着哀思呆站在坟前不动,辛捷楚走到严灼心身边轻声道:“和她说点什么吧,她能听到。” 说什么好呢?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他想了半天突然苦笑起来。泪珠从眼角滚落,他伸手擦去泪水哈哈大笑一声。小鲤鱼和花葵姐妹闻此悲凉之声再也忍不住,顷刻间痛哭失声。严灼心转身扫视她们一眼,指着她们苦笑道:“你们哭什么?你们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哭呀?”这句玩笑话里面全是心酸,在场众人悲叹一声,小鲤鱼、花葵姐妹就哭得更伤心了。严灼心紧咬牙关,他慢慢平静下来道:“花依怒,你瞧见了吧?世上有那么多人在乎你,你怎么舍得离开她们呢?”他停了下来低下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花依怒的墓碑道:“生离死别乃人之常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脆弱了?不怕不笑话,我就是脆弱,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在你心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你死了,我又失去了一个亲人,我觉得为你掉眼泪一点都不丢脸。”这番近乎胡说八道的话之后,严灼心开始认真的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日月宫始终耿耿于怀,现在我明白了,五年前那件事以后,居士易、你、我,我们三个人都成了没有家的孩子,从一开始,我一心只想做个江湖浪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家是个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想过。”接着,他道:“人们追逐名利到底是为了什么?归根结底只是想让家人过得更好,然而,名利却蒙住了许多人的眼睛,原本美好的愿望,在诱惑面前变成了个人的野心,原本美好的家庭,在诱惑面前四分五裂,日月宫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你和我都是其中的受害者,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我早一点明白,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闭上眼,心里只有悔恨。过了一会,他微微一笑道:“谁都不愿在江湖上漂泊,每个人都想要一个家,妻子、孩子,粗茶淡饭,不需要荣华富贵,不需要和别人比高低,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这番话从严灼心嘴里说出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字字句句发自他内心。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分分合合才能真正明白家人的意义?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追求,想得到一个完整的家,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这是辛捷楚多年的心愿。程少依更不必说,白驼宫是她最大的依靠,不管到何时候,只要想到白驼宫,只要想到宠她的亲人,她就什么都不怕。杨少诚心里的苦闷来源于杨关山,小鲤鱼心里总记挂着爷爷。同样,乔木的绝情触碰了洛诗禾最敏感的痛处,她因姐妹反目成仇吞下苦果。就连那把杀人于无形的鱼肠剑,在温情面前也变得有血有肉。更别说在武林中混得游刃有余的白无常,他再滑头,严灼心这几句话却将他说得心服口服。至于针英、启庄,绿竹山庄的强盛不正好验证那句老话,家和万事兴。在场之人,不为严灼心的话有所感触的,恐怕只有李香书和梁肖月了,但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 严灼心接着道:“想一想,活着比死要艰难百倍,花依怒,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原谅我把你和柳芯丢在这里,我想和你说的是,并不是我狠心想把你丢下,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希望你能谅解,况且这里天地广阔,你再也不用和以前一样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我相信你和柳芯留在这里要比回到中原好。” 时候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赶路,洛诗禾转身离去。她刚迈开脚步,严灼心并高声道:“洛大小姐。”洛诗禾以为严灼心想找她的麻烦为花依怒报仇,并停住脚步。严灼心压低音量道:“洛大小姐,如果不是你苦苦纠缠,花依怒绝不会死,我知道洛河图是谁拿走的,但我不会告诉你,说过的话我会做到,你别忘了花依怒和你说的话。”洛诗禾听后,心中多少有些惭愧,转头看了眼花依怒的墓碑。严灼心又道:“我知道陈道安在哪里,他眼下活得好好的,等拿回洛河图,我就让他回洛英山庄。”洛诗禾听完二话不说,也没有和大家告别并匆匆上路。 一个时辰后,严灼心一行回到白羊城收拾好一切准备上路。前路凶险莫测,严灼心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他和大家已经说清楚,这次,他想独自去找徐妙笔。 离开落脚的客栈,大家就在门前话别。临别之际,严灼心心事重重对辛捷楚道:“我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幸运,我要是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辛捷楚知道他此行必定凶险,但他不能不去,只有办完这件事,大家以后才有太平日子可过。尽管心里忐忑不安,辛捷楚依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她只有相信严灼心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严灼心一定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才会说这种话,花葵担忧的道:“公子......” 严灼心摆手打断她道:“记住花依怒的话,把所有姐妹平安带回去。”花葵虽有不甘,还是咬牙点点头。 花依怒临死前把花葵姐妹托付给辛捷楚,辛捷楚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她笑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们。”她此时轻松的一笑,是为了让严灼心安心。 辛捷楚办事他自然再放心不过,严灼心移步走到小鲤鱼前面,他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小鲤鱼,小鲤鱼愁着眉也看着他,然后扑进他怀里。严灼心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有对亲人的牵挂让他倍感幸福。杨少诚迎上来道:“严兄,要不我陪你去吧。” 严灼心把小鲤鱼推到他身边道:“替我照顾好小鲤鱼。”严灼心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杨少诚看了小鲤鱼一眼,只好点点头。严灼心知道杨家父子之间有隔阂,要是在以前他不会多言,经历生离死别让他明白许多,难道要等到像他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去珍惜吗?严灼心朝杨关山使了眼色对杨少诚小声道:“杨兄,世上有什么事能大过血浓于水?也许杨场主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为人子不理解做父亲的,可想而知他心里该有多难过。”杨少诚一听猛的惊醒,严灼心说的一点没错,生为人子,最不应该和杨关山计较的就是他,因而一脸的惭愧。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只能点到为止,杨少诚既然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他就不再多说。接着,严灼心走到针英、启庄面前拱手道:“一路上多谢二位姑娘相助,在下感激不尽,两位且先回中原,梦芸的事两位请放心,煞宁儿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一切顺利,在下亲自送她回绿竹山庄。” 两人点点头,针英道:“有劳严兄。” 最后,严灼心走到程少依身边。不等他开口,程少依并道:“严兄,这次我也没有办法帮你,爹已经把徐妙笔偷走洛河图的消息散布出去,你要是不尽快找到那神仙,他必死无疑。” 她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严灼心已经感激不尽,严灼心无奈的一笑拱手道:“替我问候程庄主,告诉他,答应过他的事我决不食言,也请他别把眼睛总放在我身上。”说完,严灼心对众人抱手道:“各位保重,告辞。” 众人一起抱手说道:“保重。”说罢,严灼心骑上白术策马奔驰,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严灼心走远后,余人也该上路。众人都已准备妥当,只有鱼肠和花蕊无动于衷。花蕊将辛捷楚扶上马车,而后苦笑道:“辛姐姐,你们回去吧。”她看了鱼肠一眼道:“我们就不回中原了。”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辛捷楚是答应花依怒要替她照顾她们姐妹的,她怎么能食言呢?辛捷楚问道:“为什么?” 花蕊含泪道:“花姐姐把我养大,教我武功,要是大家都走了,她怎么办?我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想留下来陪她。” 她有这份心意,辛捷楚不会勉强,再说,留在关外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辛捷楚担心的是鱼肠会不会真心待她,辛捷楚看着鱼肠。大丈夫一诺千金,花蕊是花依怒托付给他的,鱼肠道:“我们商量过了,我和她一起留下来。” 辛捷楚这才放心,她又从马车上下来拉着花蕊的手温柔的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姐姐不勉强你,姐姐盼你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的。”辛捷楚说着潸然泪下,她轻叹一声转头对一旁的鱼肠道:“鱼肠兄,花蕊拜托你了。”鱼肠沉默少语,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临别临别,以辛捷楚的身体,可能今天就是永别。她没什么留给花蕊的,细想之下道:“杨兄,麻烦借些银子。” 杨少诚一听,赶忙从袖子中摸出几张银票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不知道够不够。”说着,将银票一起交到小鲤鱼手上。 小鲤鱼把银票送到辛捷楚面前,辛捷楚接过来一看,每张银票一百两,大概五六百两的样子。五六百两银子够花蕊和鱼肠两个人用一辈子了,可她还是觉得太少,并从自己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子连同银票一起交给花蕊道:“姐姐没什么好留给你的,这些银票和这只镯子你拿着。” 花蕊连同花葵、花胚、花叶一看全都掉下眼泪,花蕊推辞摇摇头道:“姐姐,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辛捷楚知道,这些年鱼肠做杀手,攒下的银子何止十万两,那些银子她们两个人一辈子都花不完。可是,一个女儿家手里怎么能没有些闲钱?不能事事总指望着男人吧!辛捷楚道:“以后过日子什么地方都需要钱,手里没有点银子怎么能行?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花蕊还是不肯收,小鲤鱼劝道:“哎呀,花蕊姐姐,你就安安心心手下吧,要不然我们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她说着,从辛捷楚手里把东西抢过去硬塞到花蕊手里。如此这般,花蕊才肯手收下。 但见辛捷楚待自己如亲妹妹,事事为她着想,花蕊感动不已,动情之下扑进辛捷楚怀里痛哭道:“辛姐姐,我舍不得你们......“这么一来,花葵、花胚、花叶三人和她们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辛捷楚擦去泪水安慰道:“你想我们的时候可以随时回中原来看我们,我们也会来看你。”说到这里,辛捷楚实在心痛劝道:“花蕊,你和我们一起回中原吧,今后,我们每年都来看她好吗?姐姐真的不想把你一个人丢下。” 几人又抱在一起痛哭,也让一旁的人心情十分沉重。过了好一会,花蕊擦干眼泪耸耸肩膀轻松的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我,只要你们心里有我,我什么都不怕。”哭过、痛过就什么都过去了,花蕊扶着辛捷楚道:“姐姐,上车吧。”她将辛捷楚扶上车,轻快的笑着冲辛捷楚挥挥手道:“姐姐保重。”小鲤鱼、花葵、花胚、花叶依次和她拥抱告别,然后她对众人挥手道:“大家保重。” 马车缓缓前行,辛捷楚不愿放下车帘,她一直回头看着花蕊。花蕊跟着马车走了好远,鱼肠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不住的朝大家挥手,直到越走越远。再也看不见花蕊,辛捷楚放下车帘,泪水顿时倾泻而下。 白羊城距长安千里之遥,从此天各一方谁都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其实辛捷楚心里清楚,此刻大家离别前的欢悦不过是强颜欢笑,好让彼此安心。无论是花葵三姐妹还是花蕊,分别之后的心情一定和她一样,除了泪水就是哀伤。好在鱼肠是个可以托付之人,花蕊和他在一起,大家可以放心。 五里小镇 徐神仙劫 太阳落山后,夜色马上降临。寒风怒吼,无情的侵袭五里镇,镇上早习惯严冬的人们在黑夜来临之前就已经纷纷回到家里把门窗关得死死的。生长在荒漠里的胡杨,哪怕遇上再大的风沙,它们依然挺拔。这点小小的风浪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丝毫不影响他们和家里团聚,几杯小酒下去,并沉醉在一家人相聚的其乐融融当中。 夜色朦胧时,一条人影牵着一匹快马从骆驼客栈门口经过朝另一边走去。马是匹枣红马,人是个昂首挺胸的英雄男儿。男人头戴一顶斗笠,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持一把三尺寒剑,傲然在疾风中行走,他每一步都走得苍劲有力,寒风咧咧,身上的布衣在风中飘扬,虽说是尽管逆水行舟,却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 马背上一个穿戴着厚厚布衣的女子,一条长长的白纱将她的脸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男人不畏前路艰辛情愿为女子牵马,足见她们是对恩爱的伴侣。上天就好像是在故意考验她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故意刮起这场狂风。如果真是那样,恐怕上天就要失望了。显然,那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对马背上的女子感情至深,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丝毫没有抛下心爱女子的打算。 那对男女就像穿行在黑夜里的幽灵,她们从骆驼客栈门前宽阔的广场穿过,而后进入小镇。男人牵马来到一所破旧的屋子面前,他将女子从马背上扶下来,两人一起走进屋。天色越来越暗,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走在其中如履平地,就好像是回到她们自己家里一般。 不一会,屋里亮起灯火,整个小院充满家的温馨。屋子固然破旧简陋,那里确实是那对男女的家。当初雅娜就是在这里遇见居士易的,她也是从这里离开的。短短三个月过去再回到这里,一切都变了,一切也没有变。变的是她离开之前老铁匠死了,不变的是依然有亲人陪在她身边。 生活是美好的,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你对它有信心,它终会回报给你一个美满的结果。当然,前提是你要做个善良的人,你要为自己的理想舍得付出,你要有坚持不懈的毅力。就像雅娜那样,别看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的性情却如火一般热情,像铁一般刚烈,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她会为此付出一切。皇天不负有心人,看得出她现在很幸福,哪怕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布衣,有时候还要风餐露宿。 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追求。以雅娜的美貌,她可以轻轻松松嫁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可她偏偏就喜欢居士易。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可以是他的财富地位,可以是他的相貌,可以是他的才学,可以是他的善良,可以是他的温柔体贴,可以是他的英雄气概。除了财富以外,居士易可以说一一俱全,但这些还不是雅娜最看重的。雅娜最看重的是居士易的品行,两个相爱人在一起,财富可以通过相互扶持、通过两个人的努力慢慢积累起来,这才是感情长久的基础。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只有财富没有感情,一时半刻或许能幸福,十年八年,乃至于十年二十年......不敢想象,这就是一场灾难。居士易品性忠贞,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他会倾尽一切来爱你,这才是雅娜最看重的。 夜深人静时,居士易长剑在手走出门去。他前脚刚踏出房门,雅娜就在身后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居士易话不多,他点点头道:“我很快就回来。” 雅娜知道,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要办,居士易不会急着赶回五里镇。她对这个男人一向是放心的,她走出门去替他整理整理衣服笑道:“早点回来,我等你。”这句“我等你”胜过千言万语,居士易再看了她一眼大步消失在雅娜眼前。 五里镇,这个关外的边陲小镇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以来一次次被推向风口浪尖。或许这是种巧合,但也是必然。五里镇处在通往关内外的必经之路上,这里是中原武林和大鹏王势力的风水岭,可以说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自然什么消息,什么人都汇集在这里。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来往的人多了鱼龙混杂,是非自然就跟着来。 众江湖豪杰在白驼宫失利,不巧回中原的路上遇上大雪,各个门派又死了不少人。来到五里镇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你不走我也不走,就在骆驼客栈住了下来。在众豪杰心里,死人是小面子是大,辛辛苦苦绕了这么一大圈,没有理由连一点好处也得不到。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等洛诗禾一行回到中原,再去洛英山庄探头探脑,那就不是小事了,五里镇或许是他们的一次机会,这里人多眼杂,人越多就越好把水搅浑,如此一来正好浑水摸鱼。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众江湖豪杰正蓄势待发之时,徐妙笔偷走洛河图的消息就传到大家耳朵里。要不然怎么说老天开眼了呢?这消息正是大家希望听到的。徐妙笔偷了洛河图,关外他是待不下去了,不然的话,程不归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搜不来,他不想掉脑袋,就会想尽办法尽快赶回中原。五里镇是回中原的必经之路,大家等在五里镇正好以逸待劳。等徐妙笔一到,洛河图是谁的就要各凭本事了。居士易此时来到五里镇,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不过,他心想的不是和别人去抢洛河图,而是尽力化解这场武林浩劫。 居士易趁着夜色来到骆驼客栈。夜已深,骆驼客栈已经打烊,住在里面的武林人士早就各自回房去,客栈上下一片安静。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片平静之下是时不待我的紧张,居士易此刻就能闻到刀光剑影的味道。 他见整间客栈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并施展轻功来到那间房门外。听到房间里有水声,居士易从门缝往屋里望去,老马正在往木盆里倒热水,然后道:“臭婆娘,你试试,差不多了吧?”周三娘把脚放进木盆里,过了一会,周三娘唉声叹气起来。老马一边给她洗脚一边问道:“怎么了?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呀?”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大骂道:“你除了给我洗脚,还会帮我做什么?” 老马一听急了,目不转睛看着她道:“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周三娘不快的问道:“听到怎么了?” 老马道:“好歹我是个男人,我只听说过婆娘给男人洗脚的,你听谁说过一个大老爷们给老婆洗脚的?传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周三娘一听看着老马深吸一口气,她刚才还对老马很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又觉得老马也挺不容易,她是该知足了。 安静一阵,周三娘道:“要不咋们出去躲躲吧。” 老马不解的抬头问道:“躲什么?” 他真是让周三娘着急,周三娘揪着他的耳朵骂道:“我说你是不是傻了?” 老马“呀呀”直叫道:“疼疼疼......”周三娘这才肯放开他。老马傻笑着道:“这几天客栈里这么多客人,有银子不挣,婆娘,你才傻呢。” 周三娘真是拿他没办法,叹一声道:“哎,我看你是离开江湖久了,就不知道江湖险恶咯。” 老马不服气道:“谁说我不知道?” 周三娘道:“既然你知道,那咋们出去躲躲又能怎样?” 老马又来了道:“那客栈怎么办?” 之前的话算是白说了,周三娘自言自语道:“老娘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呆子。”她喝道:“是客栈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什么时候掉进钱眼里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老娘转头就去找个比你年轻,比你长得好看的。”这下老马可怒了,他将擦脚的抹布往木盆里一扔站了起来。周三娘见他急眼了,又心疼道:“行行行,你就是我的冤家,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这还差不多,老马气消了一半,蹲下来接着给她洗脚。周三娘想了想道:“我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定的,总觉得要出大事,你说那些江湖中人干嘛赖在咋们这里不走?” 老马顺口答道:“为了洛河图呗。” 看来他不傻,周三娘道:“这不就对了。”她停住叹一声道:“真是没想到,那徐妙笔也有胆子去偷洛河图,我们还是出去躲躲吧,只要能保住性命,这间客栈不要也罢。”骆驼客栈是她们两个人的心血,老马实在舍不得。周三娘明白他的心思,耐心的劝道:“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我们两个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这话使老马心里很舒服,可他还是有顾虑,为难的道:“那严公子怎么办?他对我们的恩情天高地厚,要不是他,我们哪有今天?” 周三娘沉默了,过了好一会骂道:“你说公子怎么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她有思虑片刻“哎”的一声道:“要不这,咋们先躲出去,然后再派人出去打听公子的下落,让他别到五里镇来。”老马一听,终于肯点了点头。周三娘大喜道:“那好,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不等那些祖宗睡醒,咋们就走。”商量妥当后,老马端着木盆推开门走出去,居士易急忙避到暗处。老马倒了洗脚水后回到房中,接着屋里的灯灭了,居士易这才离开。 按事先说好的计划,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趁众武林人士都在酣睡时,老马和周三娘就让客栈里的伙计收拾细软,除了必要的金银和牲口其它什么都不带,然后一起偷偷打开客栈大门。 大门刚一打开,一个裹得像个粽子的人就撞进门。老马、周三娘等人一瞧,那人喘着长气,清晨天寒地冻,哈出来的气凝结成一层白雾,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在往门外望去,一匹乌黑的快马栓在门口,想来那人是来吃饭的。 这一大早,来人不会是连夜冒着风寒赶来的吧?老马、周三娘等人多看了他几眼,大家正打算要走,可没有人愿意留下来伺候他,周三娘道:“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自己去拿,里面的东西全都白送。”说着,她对身后的人挥挥手道:“快走,快走......” 刚抬起脚,那人道:“老马、周三娘......”声音如此耳熟,老马和周三娘停下脚步。来人揭下蒙在脸上的面巾道:“是我。” 一瞧是徐妙笔,老马、周三娘正打算躲着他呢,偏偏就撞了个正着。二人大急,老马四下看一眼问道:“徐兄,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三娘冷了他一眼抢着就道:“不想掉脑袋就带着那件东西从这里快点滚,老娘已经被你害得够呛,不想再给你陪葬。” 哪知话言刚落,身后一声喝道:“这不是徐妙笔徐兄吗?”这下子老马和周三娘想跑也跑不掉了,周三娘一脸无奈。史文天匆匆来到跟前拱手道:“徐兄,在下正好有事找你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咋们换个地方。”史文天不顾徐妙笔愿不愿意,他一边说,一边把徐妙笔推出门。 看样子史文天是想独吞洛河图,他如意算盘打的也太有恃无恐了吧?难道他想就这样在老马和周三娘眼前把人带走?周三娘“哼”一声冷冷道:“史大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没长眼睛呀?” 史文天一听转过头来,见周三娘挑了他一眼,他急忙笑笑道:“两位,在下和徐兄有点私事,就不打扰了。” 周三娘不依不饶道:“私事?看来史大侠不仅当我们是瞎子,还当我们是傻瓜。” 这个时候,史文天没空和她胡搅蛮缠,要是等客栈里的人都醒过来,徐妙笔和洛河图都不是他的了。史文天气得一指周三娘道:“你......”他这时才发现老马、周三娘一伙都背着包袱,并消了消气拱手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最好谁也别妨碍谁。” 话说的轻松,周三娘道:“史大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就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逼徐妙笔交出他身上那件东西吗?等他把东西交出来,你再一剑杀了他,带着他身上的东西远走高飞,从此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的下落对吧?” 心事被看破,史文天怒火中烧暗暗握紧拳头。住在客栈里各门各派的人听到楼下有动静全醒过来,史文天还没来得及发火,众人已经围了过来。刚一见面,楚天错就阴森森道:“史兄,你也太不够朋友了,难道你想独吞不成?” 史文天见众人对他怒目直视,连忙拱手道:“史某怎敢,在下是想先拿到洛河图,再和各位一起分享。” 柳剑眉一听冷笑一声问道:“史大侠你要是拿到洛河图,你还能和我们一起分享?在下是不是听错了?”柳剑眉话刚落地,众豪杰并杀气四起。 这下可好,想跑跑不了,想袖手旁观要看这些祖宗的面色。周三娘打量了徐妙笔一眼,怪的是大难临头,徐妙笔怎么就不着急呢?谁爱打打杀杀的那谁到一边打去,打坏了东西无所谓,别找她们的麻烦就好。周三娘回过神来一摆手笑道:“各位客官,这件事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要动手,我们给各位腾地方。” 见老马、周三娘一行带着行李,阴司不冷不热问道:“两位这是要到哪里去?”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各位都是我们的活祖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她说着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回到柜台前,将包袱狠狠摔在柜台上大骂道:“要吃饭的,我们这里有酒有肉,想打架的到外面去,那里地方宽敞,各位想怎么打都行。”见周三娘打算不走了,老马和手底下的伙计纷纷折回去整备干活。 周三娘这一闹气氛缓和不少,不过,事情要想就这么不了了之,也没那么容易。众人迟迟不动手,徐妙笔迈开脚步大步走进骆驼客栈,在客栈正中央一张桌子面前坐下喝道:“伙计,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众人只知道徐妙笔胆小如鼠,他唱的是哪一出谁都不清楚,众人一时间有些心虚,纷纷回到客栈坐下来,将徐妙笔围在中间。 瞧见众人都已经平静下来,周三娘拿了壶热好的酒走到徐妙笔跟前,她亲自给徐妙笔满上一杯小声问道:“徐兄,不是我瞧不起你,我说,你有银子吗?” 反正洛河图在他身上的消息已经传开,徐妙笔也不怕了,他答非所问喝道:“我有洛河图。”“洛河图”三个字一出,在场江湖中人就像恶狼看到猎物,纷纷把目光投向徐妙笔和周三娘。 周三娘让众人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颤,她将酒壶狠狠砸在桌上骂道:“吃你的吧,这是你最后的一顿了。”说完,转身走回柜台,总之离徐妙笔越远越好。 周三娘的话绝非危言耸听,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徐妙笔能不能安安心心吃完这顿饭谁都不知道。他是严灼心的挚友,毕竟相识一场,有没有银子可以另说,他来到骆驼客栈就是老马和周三娘的客人,老马和周三娘自当金尽地主之谊。这顿饭可能是徐妙笔最后一餐,老马、周三娘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命人有什么好酒好肉尽管给他上,他喜欢吃什么就让他吃个够。 不知道他是太饿了还是被吓坏了,满满一桌子酒肉,他狼吞虎咽吃了半个时辰还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在场这些想得到洛河图的人都在等他吃完,怪就怪,今日这些人似乎很有耐心,徐妙笔在他们面前胡吃海喝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依然觉得无所谓。那是自然,囚犯砍头之前也要让他吃个饱,在众人眼中,徐妙笔已经是个死人,让他吃饱了上路,大家对此保持着默契。 难道徐妙笔就不知道他今日在劫难逃?他当然知道。自从跟随严灼心离开长安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到长安。从白无常身上偷走洛河图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活到头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如此清醒,可他还是做了。别人怎么可能理解他的心情,直到此刻,他对此事从来没有半点后悔。 老马、周三娘越看越为他着急,又苦于束手无策。那一桌酒菜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周三娘就让老马给他再换一桌。老马命店里的伙计把空盘子撤下去,他亲自又给徐妙笔上了一桌。徐妙笔也不说一个谢字,他满上酒就痛饮。老马本想劝他把洛河图交出来换一条性命,但看他一脸决绝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说了只怕没有用,只得叹息着走开。 当今世上,敢以一人之力面对整个江湖的,除了徐妙笔,恐怕再无第二个人。讽刺的恰恰在此,就凭徐妙笔那点本事,他有什么资格和整个武林叫板?没有人知道知晓,徐妙笔此刻心情平静如水。他纵横江湖半生把什么都看得通透,活着是那个样子,死了是那个样子,他报着必死之心,偷走洛河图是他这辈子做得最痛快的一件事。 徐妙笔的胆识令人钦佩,凭他今日之举,武林中人那些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就该对他刮目相看。可他总不能一直吃个不停吧?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该谈谈正事的时候。袁虹抢在所有人前面站起来走到徐妙笔眼前恭恭敬敬拱手道:“徐先生,你我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你我都是严兄的好友,你想过没有,你拿走洛河图会连累严兄,你把洛河图交给我,黄河帮可以保你毫发无损从这里离开,严兄也不会受你牵连,我袁虹说一不二。” 徐妙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袁虹的话,他慢慢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抓起酒壶“咕噜咕噜”把酒壶里的酒一口气全喝光。见此情形,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徐妙笔葫芦里买什么药只有他自己知道。突然,徐妙笔把酒壶往地上狠狠一摔,“啪”一声巨响,酒壶碎成无数块四散开来。徐妙笔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顺手一推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推翻在地。“噼里啪啦”一片响声,众人纷纷各持兵器猛站起来,老马、周三娘及手下的伙计全屏住呼吸,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痛快,痛快!”徐妙笔大喝一声摆手哈哈哈大笑。一阵狂笑过后,他纵身落到桌子上。他此时高高站在桌面上,所有人都围在他左右,顷刻之间他成了万人瞩目的人物,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脚下。 时光匆匆宛如白驹过隙,遥想二十年来在江湖上一事无成,回忆长安那些心酸苦闷的日子。徐妙笔,这个名字是什么?这个人又是什么?在世人眼中,徐妙笔只是一个名字,他活在世上可有可无,活着不会有人在意,死了不会有人伤心,他就是这样一个多余的人。 试问,他做过什么好事吗?没有。他做过什么坏事吗?没有。那他做过什么事吗?答案还是没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好不坏,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确“多余”这两字,是对他这半生最好的诠释。 可是,一个“多余的”的人同样应该得到别人的尊重。徐妙笔打量着眼前这些人,他们何曾给过他一点点尊重?他们何曾给过别人尊重?人活着,谁都一样,不论你地位高低,终有一天要埋进黄土。可笑,他脚下这些人在江湖上可谓春分得意,那又如何呢?风水流量转,今天换他们来仰视自己,而他......他今天可以俯下身来好好看看这些人卑劣无耻的嘴脸。徐妙笔仰天长啸,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痛快,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主宰了这片江湖。 脚下的人面面相觑,众人的耐心慢慢消磨殆尽,杀气逐渐在脸上浮现。徐妙笔视若无睹,大笑过后停下来扫视众人一眼拍着胸脯高声喝道:“人人都说我徐妙笔贪生怕死,苍天可见,我徐妙笔也曾是江湖上一条响当当好汉。”他忍了忍,提着胆子道:“你们告诉我,哪个不怕死?那就站出来给我瞧瞧。”他决绝的看着众人,在场的人这个时候还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只觉得他是活腻了,要不然就是疯了,和一个发疯的人没什么可说的。徐妙笔轻叹一声感叹道:“人活着要是只能卑躬屈膝,与蝼蚁有什么区别?这二十年,我是越活越觉得没意思,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可我怕死,我是一天比一天怕死。”说到这,他忍住了。忽然间,徐妙笔目光锐意大喝道:“我徐妙笔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的朋友,望江楼全鲤宴世人瞩目,却只有我徐妙笔能成为望江楼的座上宾,今日,我徐妙笔也算让整个江湖高看了一回,就算死了,也不枉白活一世。”说到此处,徐妙笔哈哈大笑。 徐妙笔言辞凿凿,言语中尽是讥讽之意,人群中并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大骂道:“徐妙笔,你找死。” 徐妙笔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那个装洛河图的木匣子,他将木匣子高高举在手里,脚下之人一看红着眼蠢蠢欲动。徐妙笔不声不响哈哈一声道:“洛河图呀洛河图,谁能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到我徐妙笔的手里。”徐妙笔站在桌子上纹丝不动,他知道不久将命绝于此,却毫无畏惧之色。过了一会,他看着众人道:“我徐妙笔混迹江湖二十年一事无成,你们笑我,有时候连我自己也笑我自己。”他情绪突变,激动的指着众人喝道:“你们觉得我徐妙笔可笑,我更觉得你们比我可笑,你们这些平日里自称英雄豪杰的人,有多少人到死都不可能知道洛河图张什么模样,可我徐妙笔见过,这半个月,洛河图天天在我手里,哪怕今日我死了,世人提起洛河图照样会提起我徐妙笔,我徐妙笔将和这张洛河图名垂青史,而你们呢?你们死了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你们是谁。”徐妙笔大义凛然,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洛河图已现身,在场之人心思全在徐妙笔手中的洛河图上,哪有心情听他在此大言不惭。只听人群中一个红衣汉子大喝一声高高跃起,使出一招蛟龙出海一剑刺向徐妙笔。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徐妙笔早有所准备,他要和洛河图一起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名,因此根本没有打算避让。红衣汉子手中长剑从他胸前划过,徐妙笔“呀”一声从桌子上摔下来,手里的木匣子脱手而出。 那红衣汉子伸手接住木匣子,洛河图落到手中,顿时大喜,哈哈大笑道:“洛河图......” 一旁众人闻风而动,柳剑眉拔剑道:“帮主,洛河图......”说罢,在场的人一拥而上。 红衣汉子未免太得意忘形,洛河图到他手里还没捂热乎,一把钢刀从后胸刺来,一刀将他刺个透明窟窿。红衣汉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那使刀的汉子从红衣汉子手中夺过洛河图,挥起带血的钢刀横扫一刀把冲上来的人逼退,趁众人被逼退的间隙朝客栈门口扑去,众人拦不住那人,那人硬是冲了出去。众人紧追不舍,那人刚冲出门,并听到一声惨叫从门外飞进来倒在地上吐血而亡。 楚天错眼疾手快飞身扑向洛河图,他不管门外来的是什么人,这回,他不会再让洛河图从眼前被人抢走。岂料,他刚要拿到木匣子,一股杀气就从身后袭来,他赶忙回头一看,阴司手里的银枪离他已不过一步之遥。楚天错大吓,丢下洛河图连连后退,阴司后发制人逼退楚天错,顺势用银枪挑起木匣子,把洛河图牢牢握在手中。就在这时,门外一条白影迎面袭来。阴司借力打力,他左手紧紧拿着洛河图,右手抓住铁枪朝来人刺去。阴司仓促之间未能使出全力,只听“当”一声巨响,来人空手拨开阴司手中铁枪,人影一闪在阴司左手上一抬,阴司只觉得双臂震得发麻,他一松手,洛河图高高飞起来。此刻阴司被人缠住,正是夺取洛河图的大好时机,楚天错和史文天同时跃起,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洛河图落到史文天一边。史文天刚伸出手,楚天错一脚踢来,将洛河图踢得远远的。武功最高的几个人自顾不暇,接下来该轮到其余的人动手了。袁虹、柳剑眉等人七八个人同时跃起。袁虹拔剑顷刻间刺死两人,一招蜻蜓点水踢在桌面上,挥剑摆出五朵剑花刺向柳剑眉。袁虹的武功能和鱼肠分庭抗礼,他一出手,三丈之内剑气横飞,即使是阴司也不是敌手,柳剑眉岂敢螳臂当车,只能眼睁睁看着洛河图落到袁虹手中。 袁虹手提三尺寒剑没人敢靠近,一旁缠斗的四人见状也纷纷停手。门外来的人是白无常,客栈里众人刚停手,洛诗禾一行就从门外闯进来。见木匣子在袁虹手中,洛诗禾死死盯着袁虹伸手喝道:“袁虹,洛河图是洛英山庄的,拿来。”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东西,岂能就这么还回去。楚天错看了袁虹一眼,只要他和袁虹联手,洛河图就是黄河帮的。楚天错回过头对洛诗禾冷冷道:“谁抢到,洛河图就是谁的。” 这话说的好,阴司、史文天等人就等这句话。话音刚落,两人就好像心有灵犀,一同朝楚天错、袁虹扑去。黄河帮、铁枪会及史文天手下的喽啰见状各取兵器相互厮杀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余的江湖人士不甘落于人后也参合进来。这些人心里清楚,面对洛英山庄、铁枪会、黄河帮,只有把这趟水搅得越混,他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一时之间骆驼客栈里乱成一锅粥,眼下可管不了谁和谁是一伙的,只要不是自己人并痛下杀手,就连洛诗禾等人也被搅和进来。小小的骆驼客栈挤了上百人,客栈里除了桌椅就是瓶瓶罐罐,你打我我打你动起手来实在不方便,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人倒在地上,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袁虹手里拿着洛河图,并遭到众人的围攻。李香书、白无常、史文天三人联手,袁虹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洛河图就被史文天夺了去。如此一来,史文天成了众矢之的,众人围攻的人变成史文天。史文天边打边退,一连接李香书、白无常数招渐渐体力不支,就把木匣子丢到楼上的走廊上去。众高手见状施展轻功落到走廊上,你追我赶赶不许任何人靠近洛河图。 上楼的梯子成了众喽啰争夺的焦点,谁都想第一个冲上楼,在楼梯口又是一番恶斗。一场血战,洛诗禾、柳剑眉各带一队人杀出一条血路冲上楼梯,分别从左右杀向洛河图。正当双方离洛河图不到五步时,一条人影落在双方之间,见到来人,双方众人顿时止步不敢往前。 是居士易,见到他,老马和周三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老马自言自语道:“居士易......”他一边说,一边看了周三娘一眼。居士易一向行侠仗义为武林主持公道,二人知道,他来了,这件事就有转机,她们也就不必再为严灼心担忧。 居士易素来侠名远播,在江湖中地位极高,大伙多少要给他几分面子,见到他,众人纷纷停止厮杀。此刻再看骆驼客栈,哪还有原来的样子。眼前一片狼藉中尸横遍地,果然如徐妙笔所言,洛河图没有瞧见,先把性命丢了,想一想,怎能不叫人扼腕叹息。只是,徐妙笔在刚才的混战之中已经身首异处,他光想着一时痛快赔上自己的性命,这笔买卖到底划不划算,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板着手指好好算一算。 李香书、白无常来到洛诗禾身边,而阴司、楚天错、袁虹、史文天等从另一边走来,众人一同拱手道:“易大侠。” 接着,阴司拱手问道:“易大侠千里迢迢到关外来不知所为何事?” 居士易拱手对众人道:“各位英雄、各位前辈,在下冒昧前来,得罪之处请各位见谅。” 居士易客客气气,大家虽知道他的来意,又不能不以礼相待。史文天哈哈大笑一声道:“易大侠言重了,易大侠行侠仗义,你的为人我等一向是钦佩的,易大侠有何指教不妨直言,我等洗耳恭听。” 居士易提剑抱手答道:“指教不敢当,在下今日前来绝没有半点得罪之意,只是数年来,各门派纷争不断,天下百姓深受江湖纷乱之苦,这三个月以来,武林中更是腥风血雨,这场浩劫已经致使各门派数千人死于非命,只盼各位看在易某的面子上,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还武林一片安宁,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 仁义道德,在场之人最不愿听的就是这些。白无常却大喜,他拱手笑道:“易大侠说的是,洛盟主身为武林盟主,洛英山庄自然要为武林同道做表率,实在无意与各位武林中的同道朋友为难,以免伤了大家的和气,只是阴帮主、楚帮主和各位朋友咄咄相逼,我洛英山庄迫于无奈只好出手自卫,易大侠明察秋毫,望易大侠为洛英山庄主持公道。” 白无常顺势借坡下驴听风就是雨,让居士易颇感为难。楚天错接上话冷冷道:“白兄此言差异,既然大伙尊洛盟主为武林盟主,当然事事要以洛盟主号令行事,我等怎敢对洛英山庄不敬?白兄如此信口开河,不知想致我等于何地?” 这话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白无常聪明狡猾,怎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于是,呵呵一声道:“楚帮主说兄弟信口开河,兄弟我一向喜欢胡说八道大家都是知道的,兄弟我说的话与洛盟主和洛英山庄没有半点关系,各位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和兄弟我计较。”说着道:“洛河图是程不归程兄为儿子求娶诗禾下的聘礼,洛盟主收了聘礼就要把女儿嫁到程家去,要是半道上洛河图让各位抢了去,洛英山庄岂不是赔了女儿还要搭上一张洛河图,那洛英山庄的面子往哪搁?易大侠深明大义,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白无常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道理全说道洛英山庄那头去。居士易是明理守信之人,必定会为洛英山庄说话,要是那样,大家岂不是又白忙了。史文天一听站出来拱手道:“白兄说的有理,只是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洛盟主先收的是阴兄的聘礼,自然洛侄女就应该嫁进铁枪会,虽说阴世侄英年早逝,可洛盟主与阴兄之间已有婚约,阴世侄死了,洛侄女就是阴世侄的遗孀,那她就是铁枪会的人,容程不归程兄不弃想娶洛侄女做儿媳,那也应该是程兄和阴兄之间的事,易大侠,不知在下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在史文天嘴子,自己莫名其妙怎就成了寡妇?洛诗禾闻此言,心中一百个不痛快。众目睽睽之下,史文天说的话无疑是在有意羞辱她,让她有何颜面面对这么多人?谣言最容易蛊惑人心,别人对她恶意中伤也罢,她最担心的是这些谣言会让李香书产生误会,如果那样,她怎么向李香书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得到铁枪会的地位财富才答应嫁给阴狮的吧!那样的话,李香书会怎么看她? 洛诗禾曾以为世上没有真情,即使是她的婚姻,也能拿来当做交换利益、博取地位的筹码。当她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切全都变了。她在意所有人对她的看法,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瑕疵,她都担心被放大,因而影响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地位。 洛诗禾真的变了,乔木死的时候她变得更加任性,乔木活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痛彻心扉。乔木要杀她,是花依怒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花依怒尚且能如此,她又怎能视而不见?江湖险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样,乔木死而复生让她清醒的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其实,洛诗禾只是一个被父亲宠坏了的女儿。她天真,她任性,但她不是无药可救。她出生名门,从小读书识字,懂的道理比别人要多,比别人更容易理解这片江湖,她只是缺乏历练。她在经历中慢慢成长,在漫漫西域之行的路上感受人间冷暖,在对李香书的信任、怀疑中饱受感情的折磨,这一点一滴都是她对生活最贴切的感悟,至少在对待感情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洛英山庄大小姐。 谁都年轻气盛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洛诗禾有心悔过,难道就不能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女儿家肯定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辱,居士易扭头看了洛诗禾一眼。怪只怪她当初给自己挖下那么多坑,如今,就算摔得遍体鳞伤也只能她自己去承受。 白无常、史文天各执一词,他们说的再有道理,都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居士易听着他们一番雄辩之言,心中颇感凄凉道:“各位英雄前辈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今日不顾武林同道的情义在此大打出手,易某想请大家看看,为了满足各位的野心死了多少人?难道人命当真贱如草芥?”居士易一声大喝,众人低头不答。居士易一抱手道:“易某用心良苦,只盼江湖上各门各派都能和睦相处,武林中少一点争斗,天下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还请各位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不要让武林生灵涂炭,易某恳请各位。” 居士易说得如此诚恳,别人当然无话可说,柳剑眉一抱手道:“按理说,易大侠的吩咐我铁枪会不敢不从,只是我铁枪会少帮主死得不明不白,到现在,连谁是凶手我们都不知道,可洛盟主欺人太甚,他收了铁枪会的聘礼,阴少帮主尸骨未寒,他就急着想把洛大小姐嫁给程不归的儿子去换洛河图,敢问易大侠,这笔账我铁枪会是不是该和洛盟主好好算一算?” 一听这话,梁肖月“哼”一声一拱手道:“柳前辈,你是江湖上的英雄前辈,说话可要注意分寸,阴少帮主是死在长安不假,可与洛英山庄有什么关系?”梁肖月振振有词取笑道:“师傅有意把师妹下嫁给阴少帮主,那是铁枪会莫大的荣幸,阴少帮主被人给杀了那是他没有这个福分,阴少帮主贪财好色,说不定是他偷了人家的老婆所以才被人给杀了的,阴帮主和柳前辈想把这件事栽赃到洛英山庄头上妄想。” 阴司被激得暴跳如雷,指着梁肖月骂道:“各位朋友看哪,这就是洛盟主交出来的好徒弟,阴某今日非好好替洛盟主教训教训他不可。”阴司银枪一提,不顾居士易拦在中间,纵身一枪朝梁肖月刺去。 阴司想寻梁肖月的晦气就要通过居士易这一关,居士易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化解各门派间仇怨,没想到话没有说完就撕破脸,他怎能坐视不理。只见阴司手里的铁枪如条银蛇般刺向梁肖月,居士易剑一提迈上前一步,阴司还想避开居士易,却被居士易挡住去路。杀子之仇岂能不报,阴司眼下正在气头上,居士易想管这件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阴司将错就错使出全身功力,银枪径直刺向居士易。居士易胸有成竹提剑一横,阴司手里的铁枪刺在居士易剑鞘上。眼看一招不得,阴司运功于左掌上,一掌劈向居士易。居士易将长剑一收挥出一拳,拳掌相对“啪”一声响,震得阴司连连后退,居士易却只退后了一步稳稳站住。居士易素有天下第一之名,阴司三十年的功力敌他不过,众人不禁惊叹,对居士易的武艺心悦诚服。 阴司见不是对手,觉得颜面无存,并动气歪心思,他对众人一拱手大喝道:“好啊,看来一世英名的居士易大侠今日是要为洛英山庄出头了,看来,杀子之仇,在下只能请各位英雄为阴某做主了。”众人正为没有由头在居士易面前去抢洛河图发愁,阴司这么一说正好给众人一个绝好的理由。 在场的人联起手来,洛英山庄绝不是对手。李香书心里清楚,此刻必须把居士易绑在一条船上,他接上话道:“阴少帮主到底是谁杀的谁也没有瞧见,阴帮主说是洛盟主杀的,那就请阴帮主拿出证据来。”说着,拱手对居士易道:“易大侠义薄云天,请易大侠主持公道。” 该客气的已经客气过,楚天错阴森森道:“居士易,你做你的仁义大侠,我们有我们想做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后在江湖上遇上了,各位朋友都会对你客客气气,你要是想多管闲事,别怪大家不客气。” 话刚一出口,史文天急忙走出来拱手劝道:“易大侠、楚帮主,大家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难道居士易瞧不出来吗?楚天错和史文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谁都没安好心。一片苦心算是白费了,居士易捡起脚跟前的木匣子。他心想,都是洛河图惹的祸,要想天下太平,看来他只能学学当年的程不归,今天他就把洛河图毁了,谁也别想得到。 又一想,洛河图毕竟是件传世之物,数百年来被江湖中人奉为至宝,若是毁在自己手里,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和江湖上万千性命相比,洛河图再宝贵始终只是一件物品。也罢,毁了洛河图,从今以后江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因它而死,毁了洛河图江湖上从此就会太平无事,今天,他就做这个千古罪人。 可是,洛河图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宝物,为什么能让那么多人为它趋之若鹜?居士易疑惑不解,在毁掉洛河图之前,他要亲眼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所有人迷失心智。 居士易刚要打开木匣,洛诗禾大急喝道:“易大侠......” 居士易转头望去,洛诗禾忍住没有往下说。居士易打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洛河图捧在手心。居士易堂而皇之在众人面前取出洛河图,在场之人无不伸长脖子,都想看看洛河图是什么模样。却见居士易先是吃惊的模样,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先有洛树云为夺取洛河图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后有徐妙笔得到洛河图以后不惧生死。居士易的笑声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众人不禁起疑,难道洛河图真有让人发狂的魔力? 就在这时,居士易手指一弹,手里的长剑出鞘三寸。他想毁掉洛河图,洛诗禾、李香书大吓,李香书喝道:“易大侠......” 洛诗禾同时道:“易大侠,你以为你毁掉洛河图从此以后就会天下太平吗?你错了,江湖上之所以纷争不断是因为人心不齐,是因为人人心里都有欲望,洛英山庄为了得到洛河图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有得到洛河图,爹才能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号令江湖,从此以后,江湖上才能太平无事,易大侠三思。。” 她说的一点没错,武林中人心不齐,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私利用尽手段,何日才能天下太平?可她将天下太平寄希望于这张洛河图,未必太幼稚。这张洛河图能不能左右武林兴衰他不知道,洛河图是武林的祸根却是一目了然的。听洛诗禾说完,居士易顺手一抛,将洛河图抛出去,同时拔剑一挥,将洛河图斩成两半。 众人一看大惊失色,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毁掉洛河图。不给他出第二剑的机会,洛诗禾、李香书、白无常、阴司、楚天错、史文天等人一起扑上来,几人一同出手把居士易逼退。击退居士易,众人的心思又放在洛河图上。见洛河图落到楼下去,几人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下来,一半洛河图落到李香书手中,而另一半落到阴司手里。阴司得到洛河图,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高兴的哈哈大笑。突然,一狂阵风从门外吹来,一股剑气直逼阴司。阴司吓得连连后退,等他回过神来,手里的洛河图已经不知去向。 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宋青带着数十个洛英山庄弟子闯进来,各派中人闻讯不敢再放肆,一场厮杀到此方才偃旗息鼓。只听一人在楼上不紧不慢道:“各位英雄,多日不见,久违了。”众人抬头望去,洛树云站在楼上,阴司手里那半张洛河图就是他夺走的。 物归原主,阴司也没什么好说的。洛诗禾大喜过望,拉着李香书走到客栈中央拱手道:“爹。”父女见面当然格外温馨,洛树云笑着对她点点头。 随后,李香书抱手道:“洛盟主。”洛树云纵身一跃落到洛诗禾和李香书面前,李香书乖乖把抢来的洛河图双手奉上道:“物归原主。” 李香书能把洛河图交出来令洛树云十分意外,洛树云深深打量他一眼才接过洛河图道:“小女一路承蒙李公子照顾,有劳李公子。” 李香书正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目标,洛树云对他器重有佳,他心中暗暗欢喜抱手道:“这是晚辈分内之事,洛盟主不必言谢。”如此,更博得洛树云的好感,李香书这个女婿,洛树云心中怕是认下了。 洛树云是武林盟主,凡是江湖中人必须听从武林盟主号令,大家又是为争夺洛河图所以才到关外来的,在洛树云面前,众豪杰做贼心虚不敢多言语一声。洛树云走到白无常面前一抱手道:“白兄,辛苦了。” 白无常笑道:“洛盟主的事就是小弟的事,你我之间何必分彼此呢?” 说到这里,梁肖月及白无常带到关外的洛英山庄弟子一起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傅。” 洛树云扫视众人一眼一摆手道:“免礼。”说罢,问道:“肖月,杨场主和你师弟去哪了?你怎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不等梁肖月回答,洛诗禾迎上去道:“舅舅有表兄保护,爹爹尽管放心,至于二师兄,他的下落只有严灼心知道。”说说严灼心,居士易及老马、周三娘心中一震,没人知道洛诗禾安的什么好心。 听了洛诗禾的话,洛树云道:“严灼心?你二师兄的下落和严灼心有什么关系?” 洛诗禾忙解释道:“这件事女儿也不清楚,不过严灼心说了,他很快会让二师兄回洛英山庄。” 洛树云和洛诗禾这一说,反倒是一旁的梁肖月心中忐忑不安。他真后悔当初念着和陈道安的师兄弟之情没有痛下杀手,他真担心要是严灼心和陈道安说了什么,如果是那样,等陈道安回到洛英山庄以后,还能有他的好。幸好陈道安一向不得洛树云的宠信,洛诗禾这么一说,洛树云再也没有接着往下问。 居士易此时走到洛树云面前拱手道:“拜见洛盟主。” 洛树云哈哈一声拱手道:“易大侠也在此,不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居士易真是一言难尽。于是,洛树云转头对在场众豪杰一拱手道:“各位英雄,小女的婚事就不劳各位费心了,下个月初八,洛某在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到时请各位齐聚洛英山庄,大家共同鉴赏洛河图。” 大伙千里迢迢来争夺洛河图,死了那么多人,在洛树云嘴里,只不过是在为洛诗禾的婚事费心,那大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令出乎众人预料,大家处心积虑不得,反而洛树云主动邀请众人到洛英山庄鉴宝,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大伙一时议论纷纷。 这趟关外之行洛树云大获全胜,洛树云对居士易道:“到时候,务必请易大侠赏光,告辞。”他对众人又一抱手道:“各位,洛某先走一步。”说完,洛英山庄上下一行人扬长而去。 等洛英山庄的人全走后,其余各门派的人纷纷与居士易拱手告别,然后带上死者的尸体匆匆离去,转眼骆驼客栈并空荡荡的,只留下满地的鲜血。老马和周三娘终于可以松口气,这些祖宗总算走了,虽然打碎了些桌椅和好酒,幸运的是骆驼客栈逃过一切,店里的伙计也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各门派中人这些天在客栈白吃白喝的银子,想当初她们行走江湖的时候,没少拿各门派的银子,只要人没事,银子就算了。 周三娘走到居士易身边焦急的问道:“易大侠,你有公子的消息吗?” 居士易摇摇头道:“我正想问你们呢。”说着,三人眉头紧锁,再看徐妙笔冷冰冰的尸体,不禁长叹一声。 这时,雅娜闯了进来,她径直走到居士易面前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居士易看着她摇摇头,周三娘和老马见到她们心心相惜,心中着实为她们感到高兴。 一阵马蹄声飞驰而来,严灼心出现在客栈门口,老马、周三娘同时道:“公子......” 刚进门一眼就看到徐妙笔的尸体,骆驼客栈上下一片狼藉,严灼心能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他心中忽然一阵凉意。徐妙笔偷走洛河图,无意中害死了花依怒和柳芯,严灼心耿耿于怀,他心里一直在想,等见到徐妙笔,他非要让徐妙笔为花依怒披麻戴孝不可。可现在,徐妙笔也死了。短短数日,他失去了一个心爱的人,失去一个可以把酒言欢的朋友,失去一个一直视为左膀右臂的人,固然他心中有多少恨,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严灼心、居士易、雅娜、老马、周三娘齐心协力把徐妙笔埋在黄沙中。不曾想,长安时那句玩笑话变成现实,严灼心将满满一坛子酒洒在徐妙笔坟前,就让他喝个够,喝醉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严灼心咬牙不让泪水掉下来,他不是在为徐妙笔难过,对徐妙笔而言,也许死了比活得像行尸走肉要好。如果徐妙笔还活着,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说花依怒的死是徐妙笔一手造成的,他伤心的是,徐妙笔一死,他连找个替罪羊分担他心里内疚的人也没有。 周三娘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我和老马原本打算出去躲躲,再派人通知公子你,没想到......”她轻叹一声。 严灼心长舒一口气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不必自责。”居士易等人并不知道花依怒已死,她们只觉得严灼心的声音格外伤感,因而不忍追问。严灼心又拿起一坛酒洒在坟前喃喃道:“徐兄呀徐兄,我让你一次喝个够,以后,只怕我再也没有机会来陪你喝酒了。” 徐妙笔的为人没有人比严灼心更清楚,他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哪怕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也能嚷嚷半天。他就是这样一个既怕死又怕疼的人,很难想象他会主动寻死。人人都觉得他生性懦弱,人人都取笑他除了坑蒙拐骗只剩游手好闲,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受够了世人的冷眼,他受够了默默无闻,所以才有今天的结局。 细想来,徐妙笔虽然笨,但这样的结果不算坏。就像他说的那样,从今以后,只要江湖上的人提起洛河图,就会有人想起曾有一个叫徐妙笔的傻瓜为洛河图丢了性命。他终于如愿以偿,和洛河图一起被世人记住,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从一开始,徐妙笔就对洛河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严灼心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以他的胆子,他最多探头探脑打听打听洛河图的下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想跟着到河西就让他跟着,他想到关外没人拦他,让他见识见识西域的人情风光,总好过他在长安一无是处做个井底之蛙要强。谁都没有料到,阴差阳错,第一个解开所有谜题的人竟然是他,至于他是怎样从白无常那里偷到洛河图的,至今依旧无人知晓。 严灼心很想知道,徐妙笔想死,他怎么不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样的话,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真以为死了没有人为他难过?严灼心心中一阵唏嘘。交了徐妙笔这样一个朋友让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他一边为徐妙笔死得轰轰烈烈感慨,一边为他做的事心寒。但不管如何,徐妙笔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如今再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偷洛河图毫无意义。 从前,严灼心从不相信有天堂地狱。现如今,他深信人死了以后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遇。相信徐妙笔很快就能见到花依怒,所有事情的答案,留给徐妙笔去向花依怒解释,他坚信,花依怒已经原谅了徐妙笔。 直到今日,终于可以摆脱洛河图的纠缠。故友重逢,严灼心和居士易可以坐下来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他乡遇故知是多难得的美事,然而,烈酒和朋友却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过一点点。他多想喝醉,却越喝越清醒。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从月宫如把他带到明镜临渊那天起,许多事情从那时候已经注定。日月宫从江湖中崛起,信使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日月宫轰然崩塌,天玄阁应运而生。直到今天,武林中人还在揣测,信使到底是谁。江湖中人都以为信使和其他明暗使一样死于那场萧墙之祸,假如武林中人知道信使就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他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吗? 众所周知,小公子严灼心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但天玄阁却是武林纷乱的始作俑者之一。严灼心笑自己是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仔细想来,他和洛诗禾其实没什么区别,都自以为能够掌握了别人命运,从此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样有趣就怎么做。他是被月宫如宠坏了的孩子,直到花依怒死的那一刻,他才逐渐明白情为何物。老实说,一个简简单单的“情”字,如果仅仅只是儿女私情,那就太悲哀了,可笑,自己当真做了那么多年的傻子。 洛树云已经拿到洛河图,他真想就这样留在关外,从此仰头看着苍天,俯身看看苍天下草原游牧人的豪迈,一壶好酒,一匹烈马就能让他行遍天下。无奈,天玄阁知道的那些秘密终于成了他的羁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此外,阿彩还在煞宁儿手中,谁让严灼心是个多情种呢?阿彩那么信任他,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寒了一个女子的心。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承诺过的事情负责,大丈夫一诺千金,与其整天向往英雄侠义,不如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这才是他口中真正的做不了君子也不能做小人。 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苦中作乐才不失为英雄本色。知己、好酒、英雄美女、有情人终成眷属,这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就连一向冷若冰霜的大侠居士易也找到一生的伴侣,谁说人生一定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简简单单不是一样能获得幸福。 雅娜一直陪在居士易身边,夜深了,居士易和严灼心意犹未尽,没有一点醉意,雅娜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天那么冷,大家担心她着凉,就让周三娘先把她送回房。 雅娜刚走,严灼心哈哈大笑一声道:“美女爱英雄,雅娜对易大侠情深义重,我要是你,我才懒得做这个大侠。”严灼心一句玩笑话让居士易颇为尴尬,一时低头不语。严灼心又大笑一声道:“英雄美女、郎才女貌,易兄纵横江湖什么都不怕,有情人终成眷属是难得的美事,易兄只怕逃不了了。” 居士易感慨道:“我居士易浪迹天涯,根本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只听周三娘道:“易大侠不是雅娜,你怎么知道雅娜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严灼心和居士易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周三娘把雅娜送回客房,正从楼上走下来。此言正合严灼心之意,周三娘来到二人面前笑道:“不是每个女人都想要荣华富贵,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何尝不是种幸福。”周三娘是女人,女人当然更懂女人的心思,严灼心笑着对居士易点点头。这时候,老马忙完手里的活也走来,周三娘从桌上拿起两个酒碗把酒满上,夫妇二人端起酒,周三娘道:“公子、易大侠,我们陪你们喝两杯。”四人一同把酒饮下,老马和周三娘坐下来后,周三娘问道:“对了,易大侠,你怎么又到五里镇来了?” 居士易看了严灼心一眼叹了一声道:“回到长安后,我本想去春花楼替严兄问候辛老板,但那时她已经离开长安,又听说洛盟主要出关,我心想,洛盟主到关外,江湖中肯定又有一番争斗,所以马不停蹄赶来,想抢在他前面毁了洛河图,可惜还是事与愿违。” 听了这话,严灼心、老马、周三娘一同叹了口气,周三娘喃喃道:“洛诗禾有句话说的没错,就算没有洛河图,江湖上的争斗一样少不了。” 居士易没有回答,他问道:“严兄,不知你有没有见到辛老板。” 说到这里,又勾起严灼心对花依怒的思念以及对辛捷楚的担忧,他苦着脸点点头道:“几天前我和她还在一起,只是......”严灼心顿了顿道:“算了,说这些干嘛。” 这次见面,三人一直觉得他心事重重,周三娘这时才追问道:“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被这一问,严灼心端起酒痛饮一碗,沉思片刻道:“易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意外提起从前的事,居士易深感沧海桑田,那时候的事他怎么会忘记呢?居士易轻轻点点头。严灼心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好,四明使四暗使,大家情同手足无忧无虑,如果不是江湖险恶,大家都应该活得好好的,可现在......”严灼心停了下来,他咬紧牙关痛心的道:“五年前发生的事你我很少提起,我一直在想,你我明知花依怒做的是错的,为什么我们还愿意帮她,我现在想明白了,那件事发生以后,日月宫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她是我们三个人中唯一的女人,你和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呢。”居士易三人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严灼心忍了忍道:“你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那件事一直没有放下,日月宫做的错事太多,你一直在设法弥补,因此你成了义薄云天的大侠,而我......从我成为信使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所以直到现在,除了易兄你、花依怒、辛捷楚,再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日月宫的信使。”老马、周三娘一听,吃惊的相互看一眼,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就是日月宫掌握消息渠道的信使,要是严灼心不说,她们也不知道。当然,严灼心信得过老马、周三娘才肯说出来。严灼心接着道:“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想,从此以后我就做个江湖浪子好了,可渐渐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怀念以前,怀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我才明白,不管你是什么人,都需要一个家,日月宫就是我们的家,只是花依怒......。”严灼心停住了,泪珠挂在眼眶里。 三人见到他这副模样,老马问道:“公子,花姑娘怎么了?” 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她死了。”说完又喝了一碗酒,只有烈酒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悲伤。 三人一听大惊失色,过了一会,居士易遗憾的轻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严灼心平复平复情绪强笑道:“她怎么死的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她在临死前已经放下一切仇恨。”听到他这样一说,三人心中才稍有安慰。严灼心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易兄,你常说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但求无愧于心,你我改变不了这片江湖,只好做好我们该做的事,你我是生死兄弟,我想说的是,雅娜是个好姑娘,我真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番肺腑之言是在经历花依怒的死,经历辛捷楚的伤病以后得来的,严灼心从没这样认真过。 这番话居士易三人听后,心中格外悲凉。过了好一会,周三娘问道:“公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严灼心答道:“江湖上很快会有一件大事发生,我有些要紧的事要去做,明日就走。”说罢,抱手道:“老马、三娘,以后,我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五里镇,每逢清明,拜托你们替我带壶酒到徐兄坟前。” 老马抱手道:“公子的吩咐我们谨记在心。” 严灼心转头对居士易道:“不知易兄有何打算?” 居士易道:“只要是江湖上的事,就是我分内之事,腊月初八,洛树云要在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到那时肯定又有一场争斗,我想尽快赶回中原,若能阻止这场武林浩劫最好,如果不能,希望少死几个人。”说完,四人一同举杯。隔日一早,严灼心、居士易、雅娜三人辞了老马和周三娘,一起快马向玉门关方向飞奔而去。 信使是谁 阿彩是谁 严灼心急于赶去煞宁儿处救阿彩,居士易要尽快回长安,过了玉门就各奔东西。近一个半月一直在关外奔波,现如今,洛河图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洛英山庄如愿得到洛河图,程不归如愿挑起江湖争斗,严灼心在三个月之内也找到洛河图的下落,化解了天下镖局的危机,难道这样的结果不是严灼心一直想要的吗?天玄阁只管找到洛河图的下落,别的事与天玄阁无关,这种结果的确是严灼心想要的。 有人踌躇满志,就有人失望透顶。与洛树云和程不归的志得意满相比,阴司、楚天错、史文天等人只剩万念俱灰。大家在江湖上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三尺剑在手,焉知不能封侯拜相?料想,腊月初八洛英山庄那场鉴宝大会,稍有差池就可能成为洛树云的葬身之日。所有人都鬼迷心窍,这场武林风波从洛河图出现那一刻起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停下来,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若是从前,江湖上再怎么乱,关严灼心什么事?又不是天玄阁让他们你打我我打你的。正如洛诗禾所言,江湖纷乱根源并不是一张洛河图能左右的。没有洛河图,还有钱财地位,还有美人地盘,还有虚荣脸面,江湖上从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人心不齐,武林就不会太平。经历这多事,严灼心逐渐看清楚,天玄阁其实从没有置身事外,要想不让他在意的人受到天玄阁的牵连,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这场武林争斗是因程洛两家的恩怨而起的,化解这场争斗只能从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入手。只是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程不归隐忍二十年又岂能轻易罢手,就算程不归肯罢手,谁又能保证洛树云不会对程家赶尽杀绝?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世上的事冥冥中早有安排,这件事如果做起来轻而易举,严灼心还不愿去做。上天让他遇上这场武林浩劫,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他亲自化解这段恩仇,假如他能亲手化解这段恩怨,对他自己、对辛捷楚、对已死的花依怒都是最好的交代。 眼下顾虑别的事为时尚早,只有先把阿彩从煞宁儿手里救出来,他才能安安心心去做后面的事。可当初,他亲口答应过煞宁儿要拿着洛河图去见她,如今空着手去见煞宁儿,煞宁儿会不会让他把阿彩带走还是个未知数。严灼心懊悔不已,他当初答应替白念生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就不该答应找到洛河图以后把图给花依怒,更不该大言不惭用洛河图去换阿彩的性命。而今回想起来,不是他狂妄自大,就不会落到今天自食恶果的地步。好在煞宁儿是侠女阿云的后人,她是世间最奇绝的女子,严灼心与她相识相交,对她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要不然他也不敢空着手去见煞宁儿。 洛树云得到洛河图以后,程不归、洛树云都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不用成天为洛河图的事提心吊胆,这几日心里才稍许轻松。轻松下来以后,就有多余的空闲想别的事。严灼心越想越觉得阿彩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她独自一个人驾着一辆马车从长安追到河西,一路上艰辛不说,路上时不时还可能遇上盗匪,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难道她就不害怕?严灼心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现在想来,阿彩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他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也许阿彩的身份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但他不愿去怀疑一个弱女子,因为他觉得怀疑阿彩,就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一连赶了三天的路,这天正午,严灼心牵着白术走在大道上,正好前面有家供来往行人落脚歇息的茶馆。一大早就开始赶路路,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休息,早已人困马乏。严灼心来到茶馆门口,把白术栓在门外,喂它些水和豆子,然后走进茶馆。 天空阴暗寒冷逐渐起雾,眼看快要下雨的样子,他得尽快吃完赶快上路,不然肯定要淋雨。茶馆里没有一个客人,倒是泡茶的热水在炉火上烧得正开,一笼包子热气腾腾。此番景象不禁让人心中暖暖的,这时候来一壶热茶,再来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那真是难得的享受,可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解馋。 严灼心在茶馆中央的桌子面前坐下来,他把赤羽扇放在桌上喝道:“老板,给我来壶热茶,再来笼包子。” 他是今日茶馆里来的第一个客人,老板笑呵呵应声道:“客官稍等。”于是,先泡上一壶热茶送到严灼心面前,从桌上拿起一只茶碗,给严灼心满上一碗茶道:“客官先喝口茶。”说罢,放下茶壶,忙着走到蒸笼旁,从蒸笼中拿来一笼包子道:“客官慢用。” 几口热茶下肚,严灼心并觉得食欲大增,他从怀里取出一点碎银子放在桌上道:“老板,给你银子。”老板笑着收起银子,谢过之后忙他手里的活去。 一杯热茶似乎比一壶烈酒更有味道。逆水行舟,勇者,是在激流中乘风破浪,结果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往无前。但人生更多的时候是平平淡淡,就好似在品一杯清茶,苦涩当中带一点甘甜,越品越有味道,越品越让人把事事看通透。年少轻狂,能使江山一改颜色;气吞山河,能让八百里江水倒流,这是何等的英雄本色。美酒固然能解一时惆怅,能壮英雄之胆,却只有平平静静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谛。每个人最终都要回到生活里去,一座小屋,和睦的邻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偶尔一起喝上一杯美酒,每逢佳节来临,一家人齐聚一堂共享天伦,这才是人生最后的归宿。严灼心一边品着热茶一边思索,想着想着,嘴角上扬,不禁露出微笑。 一阵嘈杂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几十个手持刀剑的人向茶馆走来,茶馆的老板笑盈盈迎上去道:“各位客官里边请。” 严灼心抬头一瞧,来人他全都认得。走在最前面的是史文天,他身后三个三四十来岁,使单刀的壮汉是王屋山的岳家三兄弟。脚上穿草鞋,使鱼叉的是鄱阳帮帮主杨一。身后的人,不是岳家兄弟的下属就是鄱阳帮的人,其中还有史文天的得意弟子马北风和钟索,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以史文天马首是瞻的人。天涯何处不相逢,史文天没有如愿抢到洛河图,他不去洛英山庄参加鉴宝大会,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 在此处遇上严灼心,看得出令史文天等颇感意外。史文天和岳家兄弟、杨一等相互看一眼,这次没有夺得洛河图还损兵折将死了那么多人,几人心中愤愤不平,憋在肚子里的那股气一直没地方可出。见到严灼心,又让几人回想起这摊子事破事。要不是眼前这个小公子严灼心,他们何苦受这种罪,一肚子的气这时候差不多全撒在严灼心身上,又畏惧于严灼心手里掌握的秘密,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行人愣了片刻,史文天哈哈大笑一声走上前来抱手道:“这不是严公子吗?咱们又见面了。”说罢,史文天一挥手,身后的人走进茶馆齐刷刷在严灼心周围坐下来。 史文天和岳家兄弟、杨一等人坐在同一桌,茶馆老板迎上去问道:“不知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史文天把一锭纹银丢在桌上道:“有什么吃的尽管拿来。”老板应声而去。严灼心心想,在此荒凉之地遇上这些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先走一步。刚起身,史文天道:“严公子请留步。”话言刚落,史文天来到跟前道:“严公子,干嘛急着走呀?史某还没把话说完呢。”严灼心打量史文天一眼,再看岳家兄弟、杨一都盯着他,看得出他们不太想让自己走的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这么多人他可打不过,严灼心坐了下来。史文天与严灼心同桌而坐,他一挥手喊来茶馆的老板道:“老板,先给我和这位严公子来壶茶。”老板送来茶水,史文天拿起一个碗满上一碗茶,又给严灼心满上,端起茶碗道:“严公子,你我相识多年,史某以茶代酒敬你一碗。” 这个面子是不能不给了,严灼心端起茶碗将茶饮尽,而后,放下茶碗一笑道:“史大侠,你我相识多年,却素来没有什么交集,不知有何指教?” 史文天“哎”一声呵呵笑道:“严公子和史某虽然没有什么交情,可你是最了解我史某的,史某想交严公子这个朋友,严公子不会不给史某这个面子吧?” 严灼心暗暗打量史文天身后那些人一眼,那些人都在看着他,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严灼心一笑抱手客客气气道:“我严灼心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游手好闲之人,史大侠威震江湖,朋友,在下只怕不敢高攀呀。” 史文天哈哈一声道:“公子言重了,就凭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这几个字,江湖上的人谁敢不给几分面子,史某敬仰公子大名久已,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公子把酒言欢,史某想请公子到保定府走动走动,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严灼心一愣拱手陪着笑脸道:“史大侠盛情相邀,在下岂有拒绝的道理,只是眼下,在下有要事在身实在走不开,等在下办完事,一定到保定府拜望史大侠,不知史大侠意下如何?” 史文天一听,脸一拉不悦的道:“莫非严公子是瞧不上在下不成?” 严灼心再看一旁的人不怀好意,此处绝非久留之地,站起来抱手道:“史大侠,各位朋友,在下真的有要事在身,在下先走一步,各位保重。”严灼心说完就走。 刚走了两步,史文天把茶碗狠狠砸在桌上冷冷喝道:“史某纵横江湖,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严公子是存心不想给史某这个面子。”一声喝,岳家兄弟、杨一等人纷纷手持兵器站起来。严灼心停住脚步,史文天慢慢走到他身旁停下道:“严公子,你可把我们大家害得够呛,你想走史某不会阻拦,可你也要问问在场各位答不答应。” 严灼心转头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不知各位想怎么样?” 史文天一听,一抬手喝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严公子,咋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严灼心无奈又坐回去。史文天走到严灼心身后道:“严公子,在下想和你做一笔买卖,这笔买卖要是谈成了,你现在就可以走,我等绝不阻拦。” 严灼心想了想道:“史大侠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史文天坐到严灼心身边道:“其实很简单,史某想要天玄阁手里掌握的秘密。” 严灼心一听哈哈大笑一声道:“史大侠,我有一事不明,你和各位朋友都想得到洛河图,我听说下个月初八,洛盟主将在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史大侠不去凑凑热闹,怎么打起天玄阁的主意来了?” 史文天大笑道:“史某的确想得到洛河图,无奈技不如人,这三个月我们大伙死了不少人,洛英山庄这趟浑水我等不想再蹚了,不瞒你说,史某原本打算回保定府去,可在这里遇到严公子,那就不一样,这些年,天玄阁之所以在江湖上无往不利,全仗公子手里掌握着大家的把柄,大家对你是又恨又怕,不得不处处让着你。”他停了停道:“严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天玄阁掌握的那些秘密值多少银子,你把那些秘密都给我,只要牢牢把那些把柄握在手里,别人就会乖乖花大价钱来买,得到的银子你我三七分,这岂不是比得到洛河图一劳永逸。” 原来史文天是这么打算的,严灼心心中暗暗笑他如意算盘打得精妙,又问道:“为什么不是我七你三,而是你七我三呢?再说,既然在下手里的东西那么值钱,为什么在下非要与史大侠联手不可呢?” 史文天哈哈一声笑指着身后的人道:“严公子,如果没有人给你撑腰,天玄阁知道再多的秘密也一文不值,因为你根本不敢拿出来要挟任何人,有我和各位朋友做你的后盾那就不一样,我七你三再公平不过。” 史文天在江湖上素有侠名,虽说有的时候他难免重利忘义,要说他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那倒不见得。可今日,他的一言一行着实让严灼心大开眼界。天玄阁守的是武林规矩,花依怒还是被他害死了,倘若真让史文天如愿,又会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严灼心绝不会做这种不义之事,哪怕今日是一死,他在所不惜。 严灼心一板正经道:“史大侠,你在江湖上名声响当当,人人都称你一声大侠,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小人,我严灼心在江湖上名声素来不好,也没有资格对你评头论足,可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不守武林规矩的事,史大侠你打错算盘了。” 史文天急红了眼喝道:“你......”说到这,他握紧拳头忍住,呵呵一声道:“严公子,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谁都知道,我严灼心一向贪生怕死,但不等于什么事都会做,史大侠你不知廉耻,我严灼心还知道什么叫是非曲直,今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是那句话,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妄想。” 不料,史文天也不生气,他凑到严灼心耳旁小声道:“我听说花依怒死了。”提起伤心事,严灼心一震。史文天道:“其实花依怒死了对你没什么坏处,花依怒杀人无数,你处处维护她,她活着,你迟早会被她牵连,你是不是觉得你手里掌握着我们的把柄,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告诉你,今天我们把你给杀了没有人会知道,就算日后传到江湖上去,江湖上人人都会拍手称快说我史某为武林除掉一个祸害,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听话为好。” 他提起花依怒,是有意往严灼心痛处说,他想用这种方式迫使严灼心屈服,严灼心虽然心痛却不会向他低头。严灼心咬牙道:“我要是不肯呢?” 史文天狠狠道:“严灼心,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害怕你身边的人被你害死。”他道:“你和居士易交情颇深,和花依怒是神仙眷侣,可居士易和花依怒都是日月宫的人,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和她们相识的?江湖传闻,花依怒是信使的老婆,天玄阁知道那么多人的秘密,你和花依怒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这未免太巧合了吧?我来猜一猜,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就是日月宫从未露过面的信使。”史文天说完死死盯着严灼心的脸。严灼心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还会被他吓着不成?见严灼心脸色丝毫没有变化,过了一会,史文天哈哈大笑一声道:“没有人在乎小公子严灼心是不是信使,只要我说你是日月宫的信使,你就是信使,到那时你猜猜会怎么样?”严灼心听了这话,心中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史文天大喝道:“到时候,江湖上那些畏惧你的人就会联合起来把你碎尸万段,辛捷楚、小鲤鱼、还有花依怒手下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一个也别想逃。”说罢,史文天凶神恶煞的看着严灼心。 严灼心也目不转睛看着史文天,至少在此刻他不想受任何人威胁。沉默许久,严灼心哈哈一声不屑的道:“随你怎么说,我已经说过,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史文天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运足功力挥掌打在严灼心肩上,严灼心被他一掌打倒在地。史文天纵身扑上去,一脚踩在严灼心胸口,顺手拔出长剑指在严灼心喉咙上大喝道:“严灼心,我警告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岳家三兄弟、杨一等人一看,纷纷提着刀剑磨刀霍霍全围上来。茶馆老板被吓傻了,大喝着“杀人啦......”然后跌跌撞撞,一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此刻在史文天一干人眼中,严灼心就等于是数不尽的财宝,要让他们一刀砍了这颗摇钱树,只怕他们舍不得。严灼心瞧着他们见钱眼开的样子,冷笑道:“史大侠,你们在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你还是一剑杀了我的好。” 史文天“哼”一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会一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割下来,直到你开口为止。” 严灼心丝毫不惧道:“那史大侠你可要给我来的痛快点,天玄阁无孔不入你是知道的,用不了多久,江湖上的人就会知道,史大侠抓了我,目的是逼我说出天玄阁知道的一切,好让史大侠你拿着那些秘密去要挟江湖上的人,你觉得到那时又会怎样?” 史文天气急败坏,他一用力,铁剑刺入严灼心胸口一寸,同时骂道:“你敢威胁我,那好,你要是不肯说,我这就去把辛捷楚给杀了。”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一声得意的道:“你还真别说,小公子严灼心真会享齐人之福,辛捷楚这个女人长得漂亮不说,她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火辣,我史文天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等我把她抓来玩够了,再让这帮朋友替你好好照顾照顾她,你觉得怎样?”一听这话,史文天身后的人一阵起哄,得意的哈哈大笑。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严灼心强忍着痛死死盯着史文天,史文天要是敢碰辛捷楚一下,他一定把史文天碎尸万段。史文天见他目光中满是怒火,仰天狂笑一声道:“生气了?我还告诉你,如果你不老实,我就把辛捷楚和那个叫小鲤鱼的抓来,当着你的面让这些朋友把她们变成荡妇。”史文天瞪大眼球大喝道:“你说不说?” 欺人太甚,严灼心忍无可忍,史文天千不该万不该拿辛捷楚和小鲤鱼来要挟他。严灼心身为堂堂男儿,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家人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男人?他有什么资格做天玄阁的阁主?今日,即使敌众我寡,他也要奋力一搏。严灼心紧紧捏着赤羽扇,突然一股极强的杀气升起,他“呀”大喝一声一掌拍在地上,一股强劲的内力震得史文天、岳家兄弟、杨一等人连连后退。严灼心高高跃起来,顺势打开赤羽扇在眼前一挥,五枚扇骨飞射出去。但见火星四射,一枚扇骨射向史文天,史文天招架不及只好闪身一躲,他这一躲不要紧,身后的钟索就遭了殃,那枚扇骨从钟索喉咙穿过,钟索来不及吭一声,用双手捂着喉咙跪在地上死了。另一枚扇骨射向岳家三兄弟,岳家老三不备,扇骨硬生生插在他左眼球上,疼得他“呱呱”直叫。最后三枚扇骨分别击中三个使剑汉子的要害,三个使剑的汉子一声惨叫同时倒地而亡。 谁说小公子严灼心不会杀人?他刚一出手就是四死一伤,可以说手底下不留一点情面。再看岳家老三,被扇骨打瞎一只眼睛后疼得死去活来,他的惨叫之声让在场几十个人心中颤颤巍巍,此等震撼人心的场面比见到鬼更令人不安。 暗使就是暗无天日,严灼心身为信使,他要做的,是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他成为暗使那一天,月宫如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杀人。那时候年少无知,他都未曾拿起剑对准别人,之后更是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是信使,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不等于不会杀人,他见过的鲜血远远比别人多得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月宫如早教过他,江湖中人迟早要拿起手里的剑,即使你不想杀别人,别人也会杀你。史文天等人咄咄相逼,他要是再不出手,难道要等着束手就擒,难道要让辛捷楚和小鲤鱼被史文天害死他才知道后悔? 天空一点一滴落下雨滴,突然疾风骤雨下个不停。严灼心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把铁剑立于数十人面前,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来今日,他非得大开杀戒不可。岳家老三疼得实在难忍,大叫着从一个喽啰手里夺过一把钢刀大骂道:“姓严的,老子要劈了你......”说罢,挥刀向严灼心头顶劈去。岳家兄弟刀法精湛,在王屋山一带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不是身受重伤,严灼心和他动气手来不会太轻松。只是岳家老三瞎了一只眼睛,疼得昏天黑地,钢刀在他手中除了乱挥乱砍完全没有招式。严灼心人影如青蛇般灵动从岳家老三身旁飘过,寒光一闪,铁剑从岳老三喉咙上划过,岳老三高高举着钢刀吐出口鲜血气绝身亡。 史文天痛失爱徒,岳家兄弟死了老三,一场血战一触即发。史文天和岳家剩下的两兄弟一声令下,手下几十个汉子各持兵器扑向严灼心,把严灼心围起来轮番上阵围攻。严灼心凭借手里一把铁剑左右逢源,他在茶馆里上蹿下跳,十几个汉子跟在他身后来回乱窜根本伤到不严灼心。几个来回过后,严灼心抓住一个时机,两个使长枪的汉子被他一脚踢飞到茶馆外面,狠狠摔在泥浆里。他趁此时合围他的铁桶阵有漏洞之际,挥剑一扫,将三个汉子劈倒在地。 眼看手下的喽啰挡不住严灼心,岳家两兄弟和马北风拔出刀剑一同出手。岳家兄弟手下的汉子和鄱阳帮的水鬼手底下的武功都不弱,经历西域路上的苦寒和骆驼客栈那场血战,剩下来的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严灼心独自应付他们已经捉襟见肘。加上岳家兄弟和马北风混杂在其中,一时间四面楚歌,严灼心处处受制于人,这样下去,累也会把他累死。严灼心只觉得背后空虚,回头一看,几把刀剑从身后刺来,他急忙身子一斜,几把刀剑从腰间擦过,留下几道血痕。 刚避开几把刀剑,一把长枪扎在腰间。严灼心大怒,他左手抓住长枪,右手长剑一挥把长枪砍成两节,顺手又一剑将那使长枪的汉子双臂削了下来。长枪刺在腰间血流不止,严灼心丝毫不觉得痛,他右手提剑,左手拿着半截长枪肆意拼杀一阵,用力将那半截长枪抛出去,一枪又把另一汉子捅了个透明窟窿。可他到底分身乏术,仅凭一人之力回天之术,冷不防被岳家老大一掌打在后胸,将他震飞出去。严灼心摔在一丈外的一张桌在上,他在桌面上打了个滚落到地上,只觉得喉咙里一甜,嘴角挂着一缕血丝。瞧见严灼心已经多处受伤,众人心里清楚,只要齐心协力再加把劲,严灼心必死无疑。岳家两兄弟带头扑向严灼心,严灼心知道不能和他们硬拼,施展轻功高高跃起,冲破茅屋屋顶落到屋顶上。岳家两兄弟和马北风跟在身后,三人一起跃上屋顶,与严灼心在大雨中恶斗。 雨水打在身上冰寒刺骨,过不了一会就将身上的衣服全打湿。岳家兄弟报仇心切,既然严灼心不肯乖乖合作,银子他们不要了,眼下他们最想要的是严灼心的命。厮杀一阵,三人摸清了严灼心的武功底数,三人联手,哪怕杀不了严灼心,累也能把他累死。马北风知道严灼心是在做困兽之斗,横的就怕这种不要命的,谁都不知道破釜沉舟严灼心会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他那倒霉的师弟钟索就是例子,他可不会那么傻和严灼心以命相搏。岳家兄弟要把严灼心往绝路上逼,那就让两兄弟和严灼心拼个你死我活,他出工不出力,自己的小命要紧。 岳家兄弟看出马北风的心思,马北风害怕丢了小命,他们两人可不怕,就算只有兄弟俩联手,一样要取严灼心的性命。两兄弟手中钢刀上下齐攻,严灼心边打边退,一直退到屋顶边缘再无路可退。马北风瞅准时机飞身跃起,凌空一脚向严灼心胸口踢来,想把严灼心从屋顶逼下去。下面茶馆那群喽啰更难纠缠,严灼心心想,今日不想死除非有神助,这些人想让他死,那他就不活了,在死之前多拉上几个垫背的也赚了。 马北风这招泰山压顶势大力沉,硬接他一招不是上策,需取巧为妙。严灼心纵身一跳从屋顶落下,同时伸手抓住屋顶半挂在空中。马北风扑了个空,茶馆里的喽啰见状纷纷围上来,手里的刀枪一起往严灼心身上招呼。严灼心手臂用力撑,用梯云纵的功夫纵身高高跃过岳家兄弟和马北风头顶三丈,三人抬头望去,严灼心一招鲤鱼跃龙门就从三人头顶跳了过去。要说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齿,也可以说严灼心有天助。那岳家老大一抬头,雨水夹杂着汗水浸到眼睛里去,他觉得一阵酸痛眼前迷迷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严灼心眼观六路,天赐良机岂可错过,他向岳老二刺出一招万箭齐发,铁剑在岳老二眼前摆出七朵剑花直取岳老二上下多处要害。能一剑刺出七朵剑花的人天下少有,岳家老二大骇连连后退吓出一身冷汗,他脚下一滑没有站稳从屋顶滚下去,“哎呀”一声大叫重重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严灼心这招不过是声东击西,击退岳家老二,他撤回长剑回首扑向岳老大。严灼心行动飘逸,手里的寒剑银光如雪气吞风云,他运足功力刺出一剑白虹贯日。岳老大感到杀气逼人冷,他睁开眼望去,一条黑影越来越清晰,他下意识的横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杜老大“啊”的惨叫一声从屋顶飞下来倒地一动不动。史文天、岳老二、杨一等人围上去一看,岳老大眼珠瞪得圆滚,一道长长的剑痕留在脸上,雨点落下来,鲜血随雨水慢慢散开,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江湖传闻,严灼心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没有个任何一个人真正动过手,自然没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不知者无畏,史文天和杨一太小看严灼心,以为岳家兄弟和马北风三人联手就可以杀了严灼心,他们只要作壁上观看看热闹就好。岳老大一死,二人就坐不住了。那岳家老二一连死了两个兄弟,气得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拾起钢刀施展轻功扑上去。杨一不甘落于人后,乘严灼心和岳家老二、马北风交手之际,纵身挥舞鱼叉直取严灼心后胸。杀气袭来,严灼心横扫一剑转过身,杨一手中的鱼叉离他近在咫尺。生死光头总能激发出人的无限潜能,严灼心有意侧身一躲,鱼叉从左肩擦过,一整剧痛鲜血直流。乘严灼心立足未稳,岳家老二大喝一声挥刀向严灼心拦腰砍去,严灼心提剑一拨,势大力沉的一击将严灼心从茶馆房顶震了下去。 守在下面的喽啰不给严灼心喘息之机,严灼心刚一落地,数十个人一起向严灼心围攻。严灼心不惜身受数刀之痛刺死两人,招式之间却露出破绽,被两个壮汉一脚踢在胸口将他踢到在泥泞里。只听史文天大喝一声道:“闪开。”严灼心抬头一看,几十个汉子让出一条道,史文天双手举剑凌空落下,使出一招鲁班开山。这一剑气吞山河,剑气势如破竹,一剑把三丈外的一棵大树劈成两半,严灼心在泥泞里打了个滚才勉强躲开。虽然在史文天剑下逃过一劫,但那棵被剑气劈成两半的大树正好朝严灼心倒了下来。严灼心眼疾手快,他一脚踢在地上向后滑去,那棵大树正好砸在他脚面前,在晚一步必定身首异处。 史文天当年一剑伏地魔是何等英雄盖世,这么多人围攻严灼心,要是还让严灼心逃了,以后他也没脸在江湖上混。史文天一脚踢起倒在跟前的那棵大树,一掌打在大树一端撞向严灼心。严灼心避让不及连连退后,无奈之下运足功力于左掌上,一掌打在大树的另一端,两人隔着大树比拼内力。严灼心先和几十个喽啰交手,接着力战岳家兄及马北风,功力损耗过半,硬碰硬又怎是史文天的对手。这还不算完,杨一挥起鱼叉一棍狠狠打在严灼心背上,史文天乘机发力,大树撞在严灼心胸口,严灼心口吐鲜血轻飘飘飞出去,铁剑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岳家老二见状大骂道:“严灼心,拿命来。”并挥刀劈向严灼心。 这场血战一扫多日来压在心里的烦闷,他一条命换了岳家两兄弟和十余个喽啰的性命值了。死了好啊,他终于可以再见到花依怒,严灼心闭上眼。危难光头,一条长长的白绫向岳家老二胸口击去,岳家老二措手不及,白绫打在胸口震飞出三丈倒在史文天、杨一等人脚面前当场死亡。 史文天等人低头一看,岳老家二死了,再抬起头,煞宁儿站在严灼心面前。史文天不知道煞宁儿的厉害,一指煞宁儿骂道:“多管闲事,找死。”史文天话刚落地,两个使刀的汉子挥刀劈向煞宁儿,煞宁儿水袖轻轻一挥,两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举头投足击破两人,煞宁儿斜眼瞟了严灼心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煞宁儿出手相救,严灼心得以喘息之机,身上逐渐恢复些力气。他没有回答煞宁儿的问话,再次捡起铁剑大喝一声扑向史文天等人。史文天等人毫不含糊,各持兵器迎头迎击。如此,一场大战变成双方决死的拼杀,要想停下来,要么杀了严灼心,要么严灼心把他们全杀了。 暴风骤雨没有一刻想要停下来的样子,雨反而越下越大。轮番混战下来,地上早就泥泞不堪,众人在雨中恶斗,就像是在泥潭里打滚。那间用茅草搭成的茶馆在拼杀中倒下来,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血水混杂在泥水中四处都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严灼心体力渐渐不支,全身上下数不清挨了多少刀,这样下去不用别人动手,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江湖中人头脑简单向来意气用事,这场厮杀原本毫无意义,再打下去无无非多死几个人罢了。 严灼心几次被打倒在地几次站起来,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浆脏得不成人样,却始终不肯坐以待毙。可处处受敌的局面他孤掌难鸣能支撑多久?一不留神,一个使枪的汉子抡起长枪从他下盘扫来,严灼心躲不及,长枪狠狠打在小腿上再次倒在泥泞里。倒地溅起的泥水水花四溅,史文天大喜,哈哈大笑一声,这次他倒想看看严灼心还有什么本事,于是,提剑直取严灼心性命。 今日,严灼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已拼尽全力,煞宁儿眼看他一次次站起来又一次次倒下,这个男人的不屈倔强让她心中汹涌澎湃。严灼心身上每多一道伤口,那伤口就像刺在自己身上一样痛。煞宁儿揪心的看着这一切,她的拳头越握越紧,雨水从她脸上的白玉桃花面具上落下来,这时候,连她也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心里清楚,不管严灼心怎么坚韧,这次倒下就不可能再站起来。要说在此之前,如果煞宁儿只是一直把严灼心当成一个可以深交的朋友,那今天,她怎么也不愿严灼心死,哪怕用她的性命去换她都甘心。 煞宁儿一脚踢在地上,就像搭在一把拉满弓弦上的一支箭般飞射出去,她水袖一挥,拦在跟前的四个汉子大叫一声倒地而亡。冲破重重阻碍,煞宁儿一掌向史文天后背拍去。史文天早有防备,他不但要杀严灼心,他还要杀煞宁儿,对严灼心痛下杀手他是精心谋划好的,他故意在背后留下一个漏洞,目的就是想引煞宁儿上钩。煞宁儿果真上当,史文天心中窃喜,就在煞宁儿里史文天不过一丈之时,史文天突然使出一招回马枪,撤回刺向严灼心的铁剑,回首一剑朝煞宁儿刺去。煞宁儿固然武功盖世,她又怎会料到在短短一丈的距离以内史文天还有回天之力。她一心想救严灼心,史文天这一剑来得实在令人意外,眼瞧就要撞在史文天的剑上,煞宁儿一挥手,水袖如一条青蛇一样缠在史文天手臂上,她一用力,史文天双手不听使唤,手里的铁剑稍有些偏离,两人擦肩而过,史文天一剑刺在煞宁儿右肩上,鲜血把衣襟染成一片绯红。 要是换了别人,史文天这一招肯定把人刺个窟窿,煞宁儿只是受了点伤,足见她武功卓绝,又能随机应变。世间高手,煞宁儿多少见识过几个,居士易的武功尚不如她的一半,史文天能将她打伤,足见史文天有真才实学绝非泛泛之辈。只是那一剑也伤得不轻,煞宁儿肩上留下一道两寸深的伤口,右手有些活动不便。 史文天故意留了一手,这手就是给那些比他武功的人准备的,虽说伤了煞宁儿,却让煞宁儿轻松化解,史文天一时震惊得呆若木鸡。杨一见煞宁儿手臂上流着血,鱼叉一指煞宁儿喝道:“她受伤了,大家一起上。”一声令下,挥舞鱼叉刺向煞宁儿。领头的不怕死,手下的喽啰还怕什么?手下的数十个喽啰见状不问三七二十一前呼后拥扑上去。 那杨一看煞宁儿是一介女流,没有把煞宁儿放在心上。再说,煞宁儿已经受伤,要取她性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故而有些散漫大意。不料,煞宁儿轻轻松松空手牢牢抓住鱼叉,杨一这才感觉不妙,不等他回过神来,就被煞宁儿一掌劈在胸口摔出三丈外,要不是煞宁儿右肩受了伤使不出全力,这一掌就要了他的命。只见煞宁儿挥舞水袖,举重若轻潇洒如意,看起来就像在跳一支汉宫秋阙,着实让不知者看的痴迷。可谁知道,她那一双水袖以柔克刚,却又像刀剑般锋利。凡是被水袖击中者,不是死就是伤,即使有史文天、杨一、马北风这样的高手助阵也无济于事。 混战中,马北风让水袖一击,手中长剑段成两截狼狈的倒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混乱中,手下的喽啰已经死了一大半,而史文天、杨一联手加上剩下的人看样子依旧不能把煞宁儿怎么样,大家都杀红了眼,他心中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三个使刀汉子让煞宁儿一脚踢飞在地,正好倒在严灼心身边。那三人昏了头,站起来提刀又要扑上去,这才发现严灼心靠在树上。三人相互看一眼大喜,他们杀不了煞宁儿,杀一个快死的严灼心不是绰绰有余,打定主意,三人回头一起杀向严灼心。此时的严灼心连行动也困难,更别说有招架之功,他有气无力的抓起剑挡了两招,就被两个汉子一脚踢飞。煞宁儿一看不妙,她顾不上与众人拼斗,一脚踢起一把钢刀,钢刀飞出去,不等那三个汉子对严灼心下手,就把那三个汉子穿成串倒地死了。严灼心已脱险,她算是松了口气,可她为严灼心解围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史文天抓住机会运足掌力一掌打在她后背上,杨一手里的鱼叉同时打在她小腹,顿时受伤不轻。 煞宁儿大怒,她双手齐出,分别掐住两个使刀汉子的喉咙,一用力,两个汉子口吐鲜血丢了单刀倒在地上。同时,她把水袖放出去卷一把单刀,一转身,单刀朝杨一头顶砍去。煞宁儿使出全部功力,这一刀石破天惊势不可挡,杨一大骇举起手里的鱼叉横在半空一栏,“啪”的一声,单刀把杨一手里的鱼叉斩断,一股内劲同时把杨一活活劈成两半。 遇上个这么厉害的对手,再多人都只不过是去送死,煞宁儿杀杨一这一招吓得在场之人不寒而栗,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往前。其实煞宁儿也好不到哪去,史文天那一掌和杨一打在她小腹那一击都是要命的伤,虽然她戴着面具众人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从面具下滴下落下来的点点鲜血就不难猜出她受的伤可见一斑。 事已至此,要想活命只能杀了煞宁儿。就算煞宁儿是大罗神仙,难道在这么多人围攻之下,挨了史文天和杨一全力一击,煞宁儿还能毫发无伤?看众人都不敢上前,马北风一咬牙,他就不信世上真有杀不死的人。他暗暗打量严灼心一眼,眼下杀严灼心可以说易如反掌,煞宁儿不惜身受重伤保护严灼心,她那么在意严灼心,不如先把严灼心给杀了,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死在他手里,那以后他马北风的名头就大了。煞宁儿不是厉害吗?他把严灼心杀了,看煞宁儿能怎么办。 马北风拔剑牢牢握在手里,突然扑向严灼心大喝道:“严灼心,去死吧......” 马北风行动如鬼魅,一闪身杀到严灼心跟前。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足够快,没想到这场豪赌他还是输了。煞宁儿的水袖比他更快,就在他里严灼心一步之遥的时候,煞宁儿的手中的水袖缠在他脖子上。咫尺就是天涯,马北风失算了,煞宁儿水袖用力一拽,马北风飞出去倒在地上,喉咙上血肉模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等机会的除了马北风还有史文天。姜到底是老的辣,马北风白白送给他这么大一个机会,不枉他们师徒一场。马北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死了,做师傅的当然要为弟子报仇。几乎就在煞宁儿对马北风出手的同时,史文天大喝一声跃起,剑气劈在煞宁儿后背上,煞宁儿“啊”一声倒在严灼心怀里。严灼心抱着煞宁儿,煞宁儿面具下一直在滴血,剑气在她后背上留下一个口子,他从那个破了的口子当中又看到烙印在她后背那株桃花。 没想到最后会和煞宁儿死在一起,其实煞宁儿大可不必对他这样有情有义,煞宁儿为救他而死,不是让他在心中更记挂她的好吗?他和煞宁儿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他眼中的煞宁儿就像侠女阿云那样遥不可及。就算今天她们侥幸活下来,他依然什么都给不了她。小公子严灼心何德何能让这么多好女子把他装在心里?他又能拿什么去回报那些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女子的真心? 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最后死在自己手中,这可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史文天哈哈大笑一声一剑刺向严灼心、煞宁儿二人,同时喝道:“我史文天今天大发慈悲,这就送你们这对亡命鸳鸯上路。” 但见严灼心抱着煞宁儿转了个圈,史文天一剑刺在严灼心腰间。片刻过后,史文天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低头一看,严灼心打开赤羽扇,用赤羽扇的扇纸挡住刺向二人的剑。赤羽扇是神兵山庄专门为严灼心打造的神兵利器,扇子是用天蚕丝编织而成,刀剑根本不可能刺穿赤羽扇的扇纸,严灼心和煞宁儿这才保住性命。 史文天以为此时取二人的性命绰绰有余,他根本没有想到有把赤羽扇。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史文天把所有的要害都暴露在严灼心和煞宁儿面前。得意忘形,又是短兵相接,如此近的距离史文天只能是坐以待毙。严灼心、煞宁儿配合得天衣无缝,煞宁儿不可能再给史文天任何脱身的机会,她运足掌力打在史文天胸口,一股强劲的内力将史文天五脏六腑震碎,史文天七窍流血不明不白就死了。余下的喽啰见此情形,先是有些不知所以,而后就有人吓破胆丢掉兵器逃命去,只要有一个人逃走,剩下的人闻风而散。 其实严灼心和煞宁儿都只剩一口气,那些喽啰们要不是被吓跑了,她们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还以为今日死定了,没想过最后死的人是史文天一干人。活着当然要比死了的好,况且从此以后和煞宁儿成了生死之交,又是人生一大快事。严灼心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是史文天逼人太甚,即使今天杀了那么多人,他丝毫不会觉得愧疚。史文天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像他这种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根本不配被人称作大侠,他早就该死。严灼心气力全无,眼前一黑昏过去,煞宁儿抱着他怎么喊不醒他。 一觉醒来看见阳光明媚,严冬的河西走廊能有这种景致不禁让人心情大好。让人心情愉悦的除了透过窗的阳光还有这个地方。严灼心认得这个地方,这里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在这里,他能找到远离江湖的宁静,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这里能让他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不用管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回想起昏迷之前和煞宁儿一起同史文天等人大战一场,不用多说,一定是煞宁儿把他带到桃花林的。可惜现在是冬天,外面的桃花只剩一条条枯枝,要是在春暖花开时,整片的桃林肯定让人流连忘返。当然,现在也不坏,桃花林是侠女阿云的故居,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和佳人离得那么近,这种满足感是别人不能体会的。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偏偏有些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花木兰替父从军英勇抵抗柔然,大唐女将樊梨花随夫出征一生镇守边关,梁红玉擂鼓战金山,这位传奇的侠女史湘云为民请命,杀贪官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幸福,她们死后都留下千古佳话世代传颂。当然还有煞宁儿,她甘于清苦信守承诺守护阿云的灵位,她的所作所为同样令人敬佩。 煞宁儿为了救他差点把性命搭进去,她受的伤不轻,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严灼心担忧起来。如果没有煞宁儿,小公子严灼心早就葬身狮口。细算起来,这次是煞宁儿第三次救他性命,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和煞宁儿萍水相逢,煞宁儿的恩情,只怕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说起来挺奇怪的,怎么他每次遇险,煞宁儿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难道煞宁儿和徐妙笔一样能掐会算?玩笑归玩笑,希望煞宁儿平安无事,他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严灼心翻过来翻过去看看自己的双手,脑海里回想起成为暗使那天,是他亲自为花依怒洗去沾在手掌上的鲜血。暗使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暗使掌握的消息却让日月宫轻轻松松除掉所有对手。他苦笑一声,其实这双早就沾满鲜血,他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当时迫于无奈和史文天等人动手,他亲手杀了那么多人是解了一时之气,况且史文天这等人死有余辜,杀了他们算是替武林除害。话是这么说,但他绝说不出为武林除害这种话。现在想起来,他心中突然感觉愧疚,尽管他杀的人都是江湖中人,可那些人同样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把他们都杀了,就让一个家庭从此破碎,因此又积攒了一段血海深仇。你杀了别人的家人,别人又把你的家人杀了,反反复复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杀人绝不是化解的办法,只会把仇恨永远传承下去。世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传给下一代,为什么偏偏要传给后人仇恨呢? 武林中都是好勇斗狠之辈,仇恨都是因刀剑而起的,只能用刀剑了解,这是江湖中人的道理。人人都说江湖无情,踏入江湖的人或因生不由己、或因迫于生计、或因选错了路、或因官逼民反......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选择江湖,就选择从此父母妻儿都要陪着提心吊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此乃武将死战之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文人士大夫所有的品行。严灼心绝不是为自己杀了人找借口开脱,但凡有识之士,都不该在江湖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行走江湖绝不是什么逍遥快活的事,江湖是尔虞我诈,江湖是血雨腥风,江湖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江湖是行侠仗义为国为民。 煞宁儿推开门走进来,见严灼心醒了,瞟了严灼心一眼站在床前不说话。一起经历那么多事,在严灼心心里,她们早就是生死之交,严灼心忍痛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煞宁儿一听转过身去回头挑了他一眼问道:“你那什么来报?” 严灼心一愣道:“我......”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思虑片刻,严灼心走到她身后轻轻问道:“你身上的伤......你没事吧?”煞宁儿没有回答,她打量严灼心一眼气冲冲走出去,严灼心追出去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她的踪迹。 煞宁儿一直是这样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严灼心的心乱。严灼心承认自己多情,总是轻易对漂亮的女人产生好感,他因此吃的苦头不少,可就是屡教不改,下次再遇到漂亮姑娘,自然而然又开始意乱情迷。虽然他没有见过煞宁儿张什么模样,但仅凭煞宁儿是阿云的后人,这个理由就足够让他痴迷。严灼心和煞宁儿不打不相识,他真希望能和煞宁儿多说几句话,哪怕是句问候也好。煞宁儿冷若冰霜没说什么就走了,严灼心站在门口轻叹一声,煞宁儿心里想什么,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一整天都不知道煞宁儿去了哪里,严灼心闲来无事在桃花林散步。他独自一个人形单影孤,心情也患得患失,就好像眼前的桃林一样荒凉。身上的伤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见好,要不然他真想快点离开,免得在这里留久了舍不得离开。 上次来的时候还能见到阿彩,这次,煞宁儿没有让阿彩来见他,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带洛河图来,煞宁儿生气了。煞宁儿生气在情理之中,毕竟是自己没有信守承诺,只希望她别把气撒在阿彩身上,他犯的错不该由阿彩来承担。 直到天黑煞宁儿才出现,严灼心原以为这顿晚饭是没找落了,今晚非得挨饿不可,没想到煞宁儿早为他准备好吃的。身上有伤,酒是没有了,不过与煞宁儿坐在一起吃饭,感觉非同一般。他自己倒吃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才发现煞宁儿根本没打算动筷子。也是,吃饭就要摘下面具,煞宁儿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模样,她能和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至少证明她此刻心情不算坏。 眼下煞宁儿是他的衣食父母,煞宁儿心情好,他才能安安稳稳吃顿饱饭。他刚吃了几口,不料,煞宁儿不冷不热道:“你没有把洛河图带来,你还来这干什么?”这句问话是存心不想让严灼心好好吃饭,严灼心一听觉得不妙,嚼在嘴里那口饭实在难以下咽。真让他猜着了,煞宁儿站起来走到门口骂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阿彩的死活,严灼心,你也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煞宁儿瞟了他一眼。 她是戴着面具,但严灼心知道,面具下那张脸不会好看。严灼心惭愧不已,慢慢放下碗筷道:“我没有把洛河图拿来,对你食言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放了阿彩,我留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煞宁儿问道:“你舍得用自己的命换阿彩的命?” 严灼心站起来轻轻一笑道:“可以这么说吧,毕竟阿彩是无辜的,如果你要杀我,在临死之前,希望你能给我三个月的时间,等我办完事,就我会回来找你。” 煞宁儿大怒,她人影一闪掐住严灼心的喉咙大骂道:“严灼心,你别再花言巧语,你走了还会回来吗?”她右肩和后背都有伤,一激动肩上的伤口崩裂,痛得都快站不稳。 严灼心大急,忙扶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煞宁儿使劲将他推开喝道:“不用你管。”说到这,两人又闹得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两天,煞宁儿再也没有出现过。煞宁儿神出鬼没,严灼心早就习以为常。她伤的不轻,严灼心心想,兴许她躲在什么地方养伤,等伤好些了,她自然会出现。严灼心倒想借机去看看梦云和陈道安。相识一场,以后的路还长,他希望能帮梦云打开心结。此外,洛树云已经带着洛河图回了洛英山庄,洛英山庄即将大难临头,不管将来如何,陈道安是洛树云的弟子,于情于理洛英山庄的事他不该置身事外。只是他身上带着伤不便走远路,要是阿彩在身边就好,有个人陪他说话,他就不会那么无聊。 第三天一早醒来,厨房那边传来烟熏的味道,他以为煞宁儿回来了,打开门迫不及待往厨房走。一个女子在厨房里忙碌,从背影上看,与煞宁儿有几分相似,严灼心急忙迎上去。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是阿彩,严灼心一愣,他差点把阿彩看成是煞宁儿。回过神来,严灼心又是欢喜,他这次是为阿彩来的,看样子阿彩在煞宁儿这里过得还不错。 严灼心兴奋的走上去扶着她问道:“阿彩,这两天你去哪了?我以为这次见不到你了。”以往阿彩见到他都兴高采烈,这次阿彩看上去并不是那样开心。严灼心双手放在她肩上,她脸色苍白,好像肩膀上有些不舒服。严灼心并没有用力,她是不是受伤了?严灼心急忙问道:“阿彩,你怎么了?是不是煞宁儿......” 没说完,阿彩打断他的话摇摇头道:“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又道:“公子,你先等一会,我很快给你做吃的。”阿彩把严灼心从厨房里赶走,让他在客厅等候。不一会,阿彩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摆在严灼心面前笑道:“公子,这两天都没有人照顾你,你身上还带着伤,快吃吧。”她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她又怎么知道这两天没有人照顾?严灼心不解的看着她。阿彩似乎看出他的心事道:“是煞宁儿告诉我的,她让我来照顾公子你。” 怪不得她什么都知道,这么说这几天煞宁儿和她在一起,严灼心边吃边担忧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阿彩道:“你说煞宁儿?”严灼心点点头,阿彩问道:“公子你不恨她吗?” 阿彩何出此言?严灼心一笑道:“她几次救我性命,我和她早就是是生死之交。”严灼心停住叹一声道:“对不起阿彩,我没有把洛河图拿来,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我已经和煞宁儿说好了,让她放你走,我留下来。” 阿彩听后急忙摇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 严灼心道:“洛河图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了你。” 阿彩含泪站起来道:“公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严灼心看着她笑道:“你忘了?我亲口答应过会来救你的,我不会骗你的。”阿彩感动得掉下眼泪。严灼心却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焦急的再问道:“阿彩,你是不是生病了?” 阿彩擦去泪水勉强笑道:“大概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公子,我先回房躺一会,你慢慢吃。”阿彩摇摇晃晃走出去,严灼心不禁疑惑,没有休息好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这两天一直在照顾煞宁儿,严灼心没有多想,让她回房去。 到了午后不见阿彩,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能闯进阿彩房间里去吧,看样子午饭又要自己解决了。吃饭是小事,再说,凭什么阿彩非要伺候他不可?两天来,他都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没有人陪他说话那才难熬。果然,整个下午阿彩再没有出现。直到傍晚,严灼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阿彩这一整天都干嘛去了?没有和他打声招呼不会就走了吧?阿彩不可能一声不吭的走,她的脸色那么差,一定是病了。严灼心暗骂自己是个呆子,居然相信阿彩的话,他忍不住想去她房间里看个究竟。 来到阿彩房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不见有人来开门,他硬闯进去一看,里面根本没有人,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住人的样子。既然阿彩没有回房,那她去哪了?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严灼心忽然一震,他怎么那么傻?阿彩既然是煞宁儿抓来的,她怎么能随意走动?难道......。 严灼心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赶去煞宁儿的房间。用力将房门撞开,第一眼就看到阿彩倒在地上,严灼心大急,忙扑上去将她抱起来。阿彩昏迷不醒,抱起她才发现她全身冰凉,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额头烫得像火炉,她在发烧,一定是生病了。严灼心赶忙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被子盖给她。严灼心呀严灼心,说你是个呆子一点不为过,这一整天你都在干些什么?阿彩生病了你居然没有看出来,严灼心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阿昏昏沉沉说冷,严灼心急忙给她多盖了条被褥,看样子不管用,又匆匆忙忙倒了碗热水喂给她喝下,她这才紧紧抓住严灼心的手安静下来。她的手凉得就像一块冰,严灼心心急如焚双手紧紧捂住她的手,希望通过自己的体温能给她写温暖。好景不长,不一会阿彩又颤抖起来,严灼心用被褥把她包裹起来依然不见一点好转。严灼心没有办法,为救阿彩的性命,情急之下他也躺倒床上去,把阿彩紧紧抱在怀里。 并不是他想占阿彩的便宜,只是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别的什么主意。严灼心刚抱住她,就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些血迹。怎么会有血呢?严灼心拉开被褥,只见阿彩右肩的衣服被血染红,他手上的鲜血就是从阿彩身上来的。晴天霹雳,严灼心脑海里晕晕的,他抬头环视屋里的一切,煞宁儿常戴在脸上的那个面具放在梳妆台上,屋里处处可以寻到桃花的痕迹,这里是煞宁儿的房间,阿彩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这里,严灼心慢慢解开阿彩的衣服,阿彩肩上分明是一道剑伤,因为伤口处理不当已经开始发炎,阿彩发烧就是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严灼心再看阿彩的后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煞宁儿背上那株桃花怎会在阿彩身上?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这间屋子,那个面具,肩膀上的伤,再加上背上的桃花烙印,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煞宁儿就是阿彩,阿彩就是煞宁儿。她为什么要骗他?严灼心急忙将她推开。 煞宁儿一直在骗她,不对,是阿彩一直在骗他。严灼心急忙从床上跳下来,他呆呆站在床前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阿彩还是煞宁儿或是其他什么人的女子。她骗得他好苦,他一直在为把她牵扯进这件事感到内疚,他绞尽脑汁想拿洛河图来换她,没想到煞宁儿和阿彩就是同一个人,叫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连阿彩也在骗他,他心碎了,那是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根本没有任何话语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想逃走,一转身跑到门口推开门......她是骗了他不假,可她是为自己才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的,就这样走了,她必死无疑。严灼心握紧拳头回头望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不停的发抖,他的拳头渐渐松开慢慢走回到床前。根本没有阿彩这个人,现在应该叫她煞宁儿,不管怎么说,先救了她的性命再说。严灼心重新给她处理了伤口,在伤口上撒了金疮药包扎好,把衣服给她穿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盖上被褥抱紧她。 桃花女神 刁蛮小姐 整天晚上严灼心都睁着眼睛,别问他想什么,他心里百感交集。这就是屡教不改的结果,他又一次被女人伤害,只是这次与以往都不同。煞宁儿是阿云的后人,在严灼心心里,她就是另一个阿云,因此对她的感情很特别。他渴望一辈子都留在桃花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煞宁儿。花依怒死后,严灼心刚悟出些道理,阿彩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早知道是这样,让史文天杀了他岂不更好。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点真情实意了吗?活在一个无情的世上,还不如学学徐妙笔。可以说阿彩是他最信任的人,从和阿彩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阿彩清澈得像一汪清泉,他保护阿彩是在保护他心中最后那片净土。而今天,阿彩亲手把他送进了地狱,他不知道人活在世上还能相信什么?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心血来潮给她买了双鞋,她会不会放过自己?也许她就把他给杀了。煞宁儿一面扮成阿彩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取自己的信任,一面给他施压,让他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要救阿彩。为了进一步控制他,煞宁儿甚至在自己身上下毒,这种手段难道是阿云后人的行迹?严灼心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花依怒怎么会死?严灼心把自己相信的一切都推翻,他再次怀疑阿云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侠名远播。尽管他此刻怀里抱着煞宁儿,他依然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心里是彻骨的冰凉。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出于煞宁儿曾救过他的性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死在眼前罢了。 严灼心为她处理好伤口,煞宁儿在严灼心怀里感受到温暖,病情逐渐有所好转,就在他怀里睡得很踏实。严灼心反反复复想了许多,一直到黎明十分,他终于想通了。江湖险恶,谁都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那时候人人都怀疑他寻找洛河图是为了花依怒,煞宁儿怀疑他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后来,他相信煞宁儿肯定不愿骗他,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救他于危难,又怎么会带他到这里精心照顾他,还给他将阿云的故事。以她的武功,这一次本可以置身事外,再多的人也伤不了她。煞宁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把他带回桃花林,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都要他治好,又亲手给他煮面,难道这不是人间有真情?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掩盖,他相信煞宁儿不是不想和他坦白,只是摘下面具容易,可摘下面具以后呢?他无意中才知道阿彩就是煞宁儿这个事实,他尚且整个夜晚都辗转难眠,让煞宁儿亲手摘下面具对煞宁儿而言有多难可想而知。 其实在无意中知道这个秘密总比煞宁儿亲口说出来的好,让煞宁儿亲口承认她就是阿彩,她一直在骗自己,那对煞宁儿而言有多残忍。煞宁儿不愿说,不正好证明她在意她们之间的情义吗。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放下,花依怒尚且能放下所有的怨恨,严灼心大好男儿难道不能原谅一个女子。想到这些,严灼心慢慢释怀,所有的烦闷烟消云散,然后闭上眼睡着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煞宁儿在严灼心怀里醒过来,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吓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见严灼心睡得正熟,自己不是一直希望这样的吗?她慢慢平静下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要不是严灼心及时发现,她肯定熬不过这个夜晚。既然严灼心闯进她的房间中,想必严灼心什么都知道了,这也好,省了她一直背负着这个包袱。此时此刻平平静静没什么不好的,要是等严灼心醒过来,她只怕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怀里,煞宁儿将错就错闭上眼睛。 严灼心醒来的时候就快到正午,煞宁儿不在怀里,他心一急猛的从床上跳起来。只见煞宁儿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她穿戴整齐,又把那个白玉桃花面具戴在脸上。煞宁儿可以用一个面具遮住脸上的尴尬,他却要面对这种场景,一时之间让他如何是好? 严灼心愣了一会,急忙下床穿上鞋往门外闯。走到门口,煞宁儿在背后轻声问道:“你去哪?” 严灼心一听停下脚步,其实他心中是有些依依不舍,思虑片刻答道:“我先走了。” 煞宁儿不悦站起来大声问道:“你想走到哪里去?”她大概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严灼心转过身来低头不敢看她。煞宁儿喝道:“江湖险恶你不知道吗?在这个世上骗过你的人不止我一个,难道辛捷楚没有骗过你?难道花依怒没有骗过你?”她何出此言?不等严灼心说话,她又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严灼心低着头轻轻一笑,抬起头对她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煞宁儿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不依不饶骂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你想怎么样痛痛快快说出来。” 看来她真的误会了,让她这么一凶,严灼心心里反而舒服多了。严灼心轻轻走到煞宁儿面前,他伸出手想去把煞宁儿戴在脸上的面具摘掉。煞宁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严灼心停下来,二人目光相对静静看着对方。时间仿佛静止,过了一会,严灼心轻轻摘下煞宁儿脸上的面具,此时煞宁儿已是泪流满面。 严灼心一笑喃喃道:“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事情都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后你大可和我以真面目示人。”严灼心顺手把面具放在梳妆台上。煞宁儿瞧见严灼心是真心实意的,一时间激动万分。她内伤不轻,情绪忽起忽落引起内伤复发,鲜血从嘴角落下来。严灼心什么都顾不上,急忙扶着她道:“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熬药。”之前都是煞宁儿在照顾她,现在该他照顾煞宁儿了。严灼心把煞宁儿扶到床上让她躺下,又匆忙去厨房给她熬药。 这时才发现他竟连怎么照顾别人都不知道,严灼心惭愧不已,他真不敢想象自已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心中突然间思念起辛捷楚和花依怒,不知道辛捷楚和花葵姐妹到哪了,不知道花依怒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深吸一口气点起火,这几天煞宁儿一直照顾他,肯定没怎么休息也没吃什么东西。他先给煞宁儿熬了碗粥喂她喝下,再去给她熬药。朋友就是在为难的时候相互扶持的人,要不让要朋友干嘛?严灼心不能帮煞宁儿什么,但愿日后回忆起来,煞宁儿不会觉得白交了他这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严灼心忙于照顾煞宁,他每天给煞宁儿熬药做饭,空闲的时间陪她聊聊天或者一起去桃林走走,生活变得忙碌充实起来。化解了所有的恩怨,煞宁儿心情很好,严灼心的心情同样很好,这就更有助于她们疗伤。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七八天过去,严灼心和煞宁儿身上的外伤都好了八九成,至于内伤,用心再调养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渐渐痊愈。只是严灼心来到桃花林已有十来天,眼看离腊月初八只有二十来天的样子,要是再贪恋桃花林的安逸,鉴宝大会他就赶不上了。要是赶不上鉴宝大会,说什么天意让他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那就成了一句空话。 一日,梦云和陈道安来到桃花林,煞宁儿不想让除严灼心人知道她就是阿彩,又一次戴上面具。朋友相聚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也催生严灼心的去意。晚上,严灼心和梦云、陈道安一起吃了顿饭,煞宁儿却一直没有出现,也许她看出严灼心决定要走,因此有些离别愁绪。 饭后,严灼心推着轮椅上的梦云在桃林中漫步。陈道安倒是个君子,他照顾梦云这么久,对双腿不便的梦云秋毫不犯,凭这一点严灼心比不他,不枉当初救他一命。说起来,这两个月陈道安一直在照顾梦云,应该说尽心尽力,就不知道陈道安对梦云是怎样的心。严灼心能看出梦云强颜欢笑,李香书把她伤得太深,有时候时间会让痛苦越来越强烈,严灼心只希望她能放下一切,那样才能得到幸福。 走着走着,梦云小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严灼心知道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她一直想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骗她的话对她未必是好事,不如老实回答。严灼心停下来叹一声道:“只怕他很快就会成为洛树云的女婿。”这样的回答让梦云心中十分苦涩,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她心里的痛说不出口。严灼心站在她身后接着道:“我和他曾是生死兄弟,虽然他几次想杀我,可我不怪他,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如愿以偿了,希望以后他能改过自新。”推着轮椅往前走,严灼心道:“花依怒死后我才明白,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故意说起花依怒,是想告诉梦云,春来秋去世事无常,她不应该一直感叹过去的事。 梦云明白他的好意,喃喃道:“多谢严兄安慰。”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我可答应过要亲自送你回绿竹山庄,只是眼下有别的事要做,看来你还得在这里多呆几天。” 梦云不做声了,她思索片刻道:“我辜负了老夫人的教诲,没脸再回绿竹山庄,我想拜煞宁儿为师一辈子留在这里。” 严灼心“哎”的叹一声道:“不止是你,我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这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打扰,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多好,可就算再没脸回去,你也必须回去,人活着不能那么自私,不管犯了什么错,家人永远都不会怪你。”严灼心的话说服了梦云,两人再聊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严灼心就把她送回房去。 从梦云的房间里出来就撞上陈道安,严灼心玩笑道:“陈兄这么晚了还没睡,你来找梦云姑娘吗?” 要说陈道安也是个呆子,他不明白严灼心在说什么,愣了愣拱手道:“严公子,在下找的是你,在下有一事相求。” 严灼心打量他一眼,真想不到洛树云有这么一个老实的徒弟,他道:“陈兄不用那么客气,咋们已经是朋友,日后就以兄弟相称吧。”说罢迈开脚步。 陈道安追上去问道:“不知严兄答应在下的事办怎么样了?” 严灼心就知道他要问洛英山庄的事,正为这事发愁呢,严灼心停下来转身抱手道:“实不相瞒陈兄,当初答应你,会帮洛英山庄的忙是骗你的,我只是想救你一命。” 陈道安一听大吃一惊,他愣了愣问道:“敢问严兄,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 告诉他他未必会信,严灼心叹道:“洛树云就陈兄你这么一个好徒弟,在下是不会让你死的。” 陈道安稍有不快道:“尊师是武林盟主,严兄怎么直呼他的名讳?” 他处处为洛树云着想,洛树云不见得将心比心。严灼心拱手道:“在下信口雌黄陈兄别介意。”而后道:“洛盟主已经得到洛河图,他邀请武林群雄下月初八齐聚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陈兄放心吧。” 陈道安大喜道:“师傅他老人家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那么高兴干嘛?严灼心道:“陈兄高兴什么?你真以为得到洛河图就能号令江湖?” 陈道安不解的问道:“严兄何意?” 严灼心边往前走边道:“我没什么意思,当年程不归得到洛河图,结果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有时候陈道安也不傻,他道:“严兄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对洛英山庄不利?” 毕竟当初答应过他会帮洛英山庄的忙,说出去的话不能食言,严灼心这才旁敲侧击说一通。看他听明白了,严灼心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我可不想参合江湖上的事。” 陈道安越想越担心道:“不行,我要回洛英山庄提醒师傅,让师傅小心。” 其实不用陈道安提醒,洛树云那么聪明,他应该有所准备。严灼心指了指天道:“陈兄着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三刻,要走也该等到明日,在下实在有苦衷,望陈兄见谅。”夜深了,他想走也要等明日。陈道安不像洛树云那样不守规矩,他知道严灼心有为难之处,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已经感激不尽。 和陈道安分开,严灼心来到煞宁儿门外。一直没有见到煞宁儿,离开之前他想和煞宁儿告个别。屋里亮着灯,煞宁儿就在里面,严灼心在门外徘徊却始终没有上前去敲门。他没有敲门,煞宁儿也没有主动把门打开,离别愁绪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煞宁儿知道他要走,严灼心心里清楚走了以后很可能不会再回来,那又何必见面自寻烦恼呢?严灼心知道自己的将来不在这里,煞宁儿同样知道她只是在做一场梦,她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只停留在那个晚上,那就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吧。 第二天天刚亮,陈道安就向煞宁儿辞行离开桃花林回长安去。严灼心打开房门时,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他心中依依不舍。严灼心最担心的事还终于发生了,他好像把自己当成桃花林的主人,竟舍不得离开。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舍不得终究不属于这里,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潇洒,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严灼心暗自发笑,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天空高高盘旋着一只鹰。只有白驼宫才会用鹰来传递消息,一定是程少依在找他。严灼心心里一咕咚,洛河图已经找回来了,他和白驼宫就再无关系,程少依还找他干嘛呢?如果不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程少依绝不会急于找到他,难道是程不归变卦了? 那只鹰落在一株桃树上,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严灼心顿时感到不妙,他急忙走过去从鹰的脚上取下竹筒。那只鹰张开翅膀腾空而起,严灼心从竹筒中取出一张字条,“爹要我去灭了天下镖局”纸上写着这么几个字。严灼心一看脸色突变,猜的果然没错,程不归到底变卦了,到现在程不归都不肯相信他,江湖上还有什么道义可言?严灼心把字条揉成一团握在手心,这回他非走不可了。 严灼心急忙跑去和煞宁儿辞行,他要先赶往大同,只好先让梦云留在桃花林,等办完事再来接梦云,亲自护送她回绿竹山庄。煞宁儿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救人要紧,她没有阻拦,当即让严灼心离去。本以为离别少不了伤怀和泪水,程少依的来信却转移了严灼心的注意力,有个必须尽快离开的理由,做起决定就不再是那么艰难。当然,这个理由一样能说服煞宁儿,再者说,梦云还留在桃花林,严灼心承诺会亲自送她回绿竹山庄,他还会到桃花林来,她们终有相见知日。 严灼心担心来不及去大同给天下镖局解围,他心急如焚,骑上白术快马加鞭一跑就是两个时辰。等他停下马来再回头看桃花林,他一口气跑出五十里路,桃花林早已淹没在茫茫戈壁当中。离别的伤感这时候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不能再回头,前方的路正等着他去闯,他深吸一口气“驾”一声飞马向前跑去。 严灼心知道,程不归之所以对天下镖局下手,全因为对他不放心,担心他回长安坏了他报仇的大计,干脆把他赶得远远地免得碍手碍脚。严灼心亲口答应要替白念生解围,要是天下镖局有什么三长两短,先别说自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天玄阁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程不归真会给他找事情做,从河西走廊到大同少说有上千里路,他要先去赶去大同给天下镖局解围,再赶去长安化解程洛两家的冤仇。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二十天,这二十天以内他能赶到大同就是万幸,哪还有时间让他赶回长安,等他把天下镖局的事情办完再赶回长安,只怕洛树云已经人头落。更让他担心的是程少依已经先他一步带人赶去大同,他要是不能及时赶到,那才叫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要想办成这两件事,时间就是一切。严灼心快马赶到张掖,尽管身上的伤没有痊愈,他依旧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到了张掖,他一头扎进马市亲自挑了两匹从西域来的上等良马,给马备上最好的草料,再带上些水和干粮匆匆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不分昼夜的长途奔袭,对人和马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好在事先准备好两匹膘肥体壮的快马,又给马喂最好的草料,这样一来路上就能轮番换着马赶路,如此,不用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搁,也不至于把白术累死。有最好的骏马,加之他合理运用手里拥有的一切,他把什么都做到了极致,第六天天黑时竟来到太原城下。 从张掖到太原千里之遥,他只用了六天,也就说每天要走近二百里。每天走两百里路,不能不算神速,想一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照此速度,再有两天就能赶到大同,说不定能赶在程少依前面抵达天下镖局,等天下镖局的劫难解除了,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在腊月初八前赶到长安。 要是他真的能挽救天下镖局于危难,又能成功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白术和另外那两匹骏马可谓功不可没。有人爱马如命,有人以马发家。一般的马每天能跑上一百里就能称得上神骏,朝廷的信使一天能将消息送到八百里开外,是因为每相隔十里就有一座驿站供人员马匹交换。相传赤兔马能日行三千夜行八百,传言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但也充分说明马的本性。好的马往往能够吃苦耐,只要主人没有让它停下,他就会一往无前直到气力用尽倒下。好马往往忠心护主,能助主人脱离险境,好马为历朝历代开疆拓土守卫四方,为天下太平立下赫赫战功。怪不得杨家马场能在短短二十年内集聚天下财富,要是人人有马一般忠心不二、任劳任怨的品格,何愁天下不会太平。 千里之行人尚且疲惫不堪,何况是马呢?白术是程少依所赠,是天下少有的良驹,严灼心不忍它因路途艰难有所损伤,一路上并多用另外两匹快马。那两匹快马本就不如白术神骏,六日内飞驰千里,到太原时已折膘不少,怕是再也不能胜任接下来的路途。这几天严灼心以马为伴,他看到马坚韧不拔的性格,那两匹快马已是他患难与共最忠实的朋友。明日他必须换马才能尽早赶到大同,又不忍把那两匹马卖了,就把两匹马寄养在友人家中,隔日换了另外两匹快马飞奔向大同。 两天后的傍晚,严灼心快马停在天下镖局正面口。一眼望去,天下镖局正门口有八个持刀汉子把守,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以往门庭若市生意不绝的天下镖局如今一片黯淡之景象。也难怪,江湖中人信义为先,白念生以信誉为本开创天下镖局纵横江湖无往而不利,偏偏鬼迷心窍接了一趟不该接的镖。他要是把东西平安送到哪好说,失了镖并一世英名一朝散,今天的惨淡早在预料之中。 看样子程不归要灭天下镖局满门的消息已经传到白念生耳朵里,要不然天下镖局不会是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严灼心不分昼夜赶路,总算及时赶到,见天下镖局平安无事,这几日辛苦赶路就算没有白跑。 严灼心纵身跳下马往门里闯,把守大门那领头的汉子提刀一拦喝道:“来者何人?” 严灼心停住脚步打量那八个汉子一眼,用折扇一指那人道:“麻烦传句话给白念生,就说小公子严灼心来了,有笔生意和他谈。” 那汉子一听,急忙抱手道:“小人不知是严公子驾到,请公子赎罪。”他一摆手道:“公子里边请。”那汉子在前面引路,把严灼心带进天下镖局。 刚来到大殿门前,白念生和居士易、雅娜、杨少诚、云鬼、燕十七、针英、启庄一起迎出来,见到严灼心几人笑着纷纷抱手问候。真是意外之喜,严灼心一抱手问道:“各位怎么都在这里?” 针英看了身边几个人一眼笑道:“我们听说程不归还是不肯放过天下镖局,就和杨兄一起赶来帮忙,赶到这里正好遇到易大侠和云兄、燕兄。” 早知道是这样,还用得着他马不停蹄跑这一趟,严灼心终于能松口气。这时候,启庄接上话道:“杨兄、师姐我们三个人昨日才到,易大侠和雅娜姑娘是今日一早赶来的,先到的是云兄、燕兄,听说两位仁兄是瞒着老婆赶来帮忙的。”一听这话,众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云鬼感叹道:“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下镖局的忙我们是要帮的,话说回来,严兄已经找到洛河图还给程不归,真没想到程不归竟会出尔反尔。” 有些事情她们还不知道,自然就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白念生拱手道:“严兄赶来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咋们进去说吧。”于是,众人一同返回大殿。回到大殿中,白念生一摆手道:“各位请坐。”接着对门外的镖师道:“给严公子上茶。” 相互含蓄了几句,燕十七哈哈大笑一声道:“早知道易大侠,严兄、杨兄和两位姑娘不辞辛苦赶来相助,哪还有我和云兄什么事呀。” 听了这话,启庄笑道:“燕兄是怕回去以后家里的老婆不高兴吧?” 众人又大笑一声,燕十七洋洋洒洒答道:“男人怕老婆怎么了?云兄和我在江湖上朋友遍天下,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才叫逍遥快活。”此话一出,就再没有人讥讽云燕二人。 安静一阵,严灼心问道:“易兄不是要急着赶往长安吗?怎么你也到这来了?” 居士易道:“事出突然,一言难尽。” 好在离腊月初八还有十来天,只要腊月初八以前不出事,赶回长安一切都来得及。严灼心又问道:“对了,辛捷楚和小鲤鱼她们......” 杨少诚忙道:“严兄放心,我让她们和爹一起先回长安,我们和她们分开时离长安已经不远。” 既然是这样,那倒不用为她们担心。众人相互看一眼,针英道:“对了严兄,江湖上传言,听说你杀了史文天、杨一和王屋山的岳家兄弟?”严灼心点点头。众人一看纷纷叹气,针英遗憾的道:“史文天武功了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鄱阳帮和王屋山的岳家兄弟也算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他们要是一心向善不失为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只是严兄,你杀了他们,他们手下的人只怕未必肯轻易罢休。” 江湖传言不可全信,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这件事的原委若只听传言未免失之偏颇。眼下严灼心来不及和她们细说,他更关心天下镖局的安危。严灼心道:“白兄,程不归要把天下镖局夷为平地,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被这一问,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带着疑惑。片刻之后,白念生抱手道:“实不相瞒,程不归的人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什么时候的事?可天下镖局上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难道程不归又变卦了?严灼心一听大为不解。几人又相互看一眼,燕十七道:“我们还留下一位朋友,说不定严兄你想见见呢。”朋友?什么朋友?程不归让程少依带人来灭天下镖局满门,难道是程少依?燕十七瞧见严灼心饶有兴致,哈哈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严兄肯定感兴趣。”他一抱手对白念生道:“白兄,咋们还是赶快带严兄去瞧瞧吧,免得他等着急咯。” 白念生点点头站起来道:“严兄跟我来。”白念生走在前面带路,严灼心一干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大殿。 来到后院一个单独隔开看守森严的小院,白念生推开一间厢房的门,一摆手让众人先进屋,他跟在身后最后走进房间。一行人刚进屋,程少依并迎上来对居士易道:“易兄,你真不够朋友,我们共生死共患难,我把雅娜姑娘都让给了你,你却动手打我。”刚见面她就满口胡说八道,让居士易和雅娜很是为难。接着,程少依走到白念生面前道:“白念生,我劝你在我还没有生气之前放我走......”程少依此前没有看到严灼心,话说到这里才发现严灼心在人群中。到嘴边的话就此打住,她上下打量严灼心一眼道:“从张掖到大同千里之遥,严兄用了不到十天就赶到这里,你不会把我的白术累死了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严灼心不到十天行程上千里路,众人一听大吃一惊。虽然他没有帮上天下镖局什么忙,可他对朋友有情有义不能不让人佩服,几人都看着严灼心。大伙都看着他,反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严灼心看了程少依一眼,又看了众人一眼,云鬼忙道:“易大侠封住了严姑娘全身上下的经脉,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说罢拱手笑道:“严兄你和这位严姑娘交情颇深,你们慢慢聊。”说完,一干人全走出去把门关上。 等众人离开后,程少依趾高气扬走回到桌子面前坐下来,好像受制于人她并不担心。严灼心四下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倒精致,程少依不像是被人抓来的,相反就像是白念生请来的客人。 严灼心回过神来走过去问道:“为什么出尔反尔?” 程少依无辜的瞪大眼睛一挑严灼心道:“我没有出尔反尔呀!”她站起来苦着脸指着门外道:“严兄,他们都欺负我,你帮不帮我?” 严灼心不敢看她的眼睛,一转身背对她咬牙道:“你是白驼宫的大小姐,蓝月的妹妹,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事,谁敢欺负你。” 程少依一看,拉着严灼心的衣襟摇了摇小声道:“对不起,严兄你别怪我好不好?”急着又问道:“严兄,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们父女到底想怎么样?严灼心喝道:“严兄,既然你和你爹信不过我,干脆一剑杀了我算了,你们何必来回拿着我折腾?” 严灼心话说的有点重,程少依含泪的做到桌子面前越想越委屈,泪水竟掉了下来。她嘟嘟嘴暗暗骂道:“别人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人家关心你你不领情,反而还说我拿着你折腾,真是狗咬吕洞宾。” 严灼心一听一阵心酸,他消消气回过头对程少依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程少依瞅了他一眼喝道:“小公子严灼心真会哄女人开心,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原谅你吗?” 真可笑,怎么现在反而成自己的错了,还要她原谅。谁让她是个姑娘呢?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严灼心道:“那你想怎么样?” 程少依心里甜甜的怒气全消,她站起来咬咬嘴唇看着严灼心道:“我当然相信你,要怪就怪那个李香书,是他给爹出的馊主意,爹才会让我带人来灭天下镖局满门,好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能及时赶到长安。”李香书?这又是怎么回事?严灼心越听越听不明白。程少依一时得意说漏了嘴,她丝毫没有察觉振振有词道:“爹的话我不能不听,我就带人来了大同,还给你送了信,白念生虽然丢了洛河图,可严兄你已经把洛河图找回来了,程家要是再找天下镖局的麻烦,那就是我们程家不讲江湖道义,我知道白念生是严兄的朋友,我根本没有打算把天下镖局怎么样,但总要给爹一个交代,所以我就来天下镖局大闹一场,严兄你说我聪明吧。”程少依笑盈盈的看着严灼心。她确实聪明,只是严灼心想问的是她们程家和李香书到底是怎回事。程少依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见严灼心沉着脸,心中砰砰直跳问道:“严兄,你怎么了?” 严灼心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平静的问道:“你们想铲平天下镖局是谁的主意?”程少依一听不妙,顿时心慌意乱,她不敢看严灼心的眼睛,急忙转过身去。怎么哪里都离不开李香书?他到底想干嘛?严灼心心一痛大喝道:“你说话呀。” 严灼心从没有对她这么凶过,程少依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对严灼心道:“你那么凶干嘛?” 严灼心泪眼在眼角打转,他问道:“你和香书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你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不是?” 程少依含泪咬牙盯着他反问道:“什么叫勾搭?你说话好听点好不好?” 严灼心哈哈苦笑一声道:“我真是傻,我一直在想,乔木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早该想到一切都是你在搞鬼,花依怒的死是你和李香书一手策划好的是不是?是你害死了花依怒是不是?” 严灼心对她的误会竟然那么深,程少依哭了出来喝道:“我没有,你冤枉我......”但花依怒是怎么死的毕竟她早就知道,程少依再也说不下去。 严灼心强忍着痛伸手解开程少依身上被居士易封住的经脉,他转头不看她,狠下心道:“你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少依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严灼心不想听她解释,她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程少依哭着去打开门。她刚要闯出去,就被白念生挡住喝道:“不许走,这件事还没完呢。” 严灼心见状大喝道:“让她走。”见白念生依然心有不甘,严灼心正在气头上,大骂道:“白念生,事到如今还不够吗?你是不是想让程不归亲自上门来找你?你想死吗?”白念生一听恍然大悟,天下镖局这座庙太小,哪供得下程少依这尊佛,他急忙让开一条道。程少依转头看了严灼心一眼大步走离去,再没人阻拦。 程少依走了以后,严灼心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意气用事。天玄阁行事素来只讲证据,他身为天玄阁阁主,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认定花依怒是程少依害死的,这对程少依不公平。自黑水客栈与程少依相识到如今,她们可以说心心相惜。所有的事是因程洛两家的恩怨而起的,固然是程少依把他拉进了泥塘,但程少依从未有过害他的心,要不然程少依有足够杀他的理由。就说此次天下镖局的危难,如果程少依真想把天下镖局赶尽杀绝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至于乔木为什么还活着,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大家没有找到乔木的尸体他就有所怀疑。后来得知龙王那三十万两银子落到杨关山手中,他就更不解。李香书有足够的时间转移走三十万银子,为什么没有时间救人呢?发生那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迎刃而解。老实说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自己太过信任李香书,才让李香书有机可乘。他多希望李香书对洛诗禾是真心的,现在看来,李香书既然和程不归搅到一起,他的希望岂不是又一次落空了。 入夜后,严灼心心烦意乱。他独自一人来到马棚喂马,天这么冷,他还把程少依气跑,真不知道程少依一个人能去哪。白术是程少依的马,见到白术就好像见到程少依。严灼心想亲口和程少依说声对不起,因此有些话他只能和白术说。 他正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条白影忽然落在身后,严灼心一看是程少依,顿时大喜。不等他开口,程少依对他甜甜一笑走过来从口袋里抓起一把黑豆,两个人站在一起把黑豆喂到白术嘴里。两个人和一匹马,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沉默中烟消云散。 没有过不去的坎,二人心中平静如水,同时抬起头对对方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喂马。好一会过后,严灼心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那么重的话。” 程少依微微一笑道:“都怪我不好,其实我早该把李香书的事情告诉你,只是......”她忍了忍玩笑道:“严兄,你说怪不怪,怎么遇见你,我的脸皮就厚不起来了呢?” 严灼心被她逗得哈哈笑出来,他道:“遇见你,我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程少依听了他的话“噗嗤”一笑。 安静一阵,程少依摸着白术的鬃毛认真的道:“它是我的命,严兄你能对它这么好,我真的很开心。” 程少依的话是在表明心迹,严灼心被她吓了一跳,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笑道:“这次多亏了它,要不然我不可能在短短八天内从河西赶到大同。” 严灼心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程少依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总比被拒绝要好吧。程少依长舒一口气咯咯一笑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带着伤在短短数日之内纵横千里为天下镖局解围,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江湖中人人都会说小公子严灼心重情重义,是个可以交朋友。”她说的一点没错,这件事是严灼心行走江湖以来做过最痛快的事,比手里掌握着所有人的秘密还要令人自豪,严灼心得意的一笑。程少依“哎”一声道:“严兄你说,在下是不是在无意中成全了你的美名呢?” 好像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严灼心道:“日后我要是侠名满天下,定不忘今日再造之恩。” 程少依开心的哈哈笑出来。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略带悲伤的道:“严兄,花依怒的死不能说我没有责任,其实她死的当晚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我担心你误会,所以一直不敢对你说,现在你知道了也好,我心里轻松多了。”她担心严灼心不能原谅她,说完走到一边去。 严灼心轻轻走到她身后问道:“相书怎么会和你们程家搅到一起?” 程少依转身看着严灼心道:“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她停了停慢慢徘徊着道:“你没有把洛河图交给花依怒,所以花依怒抓了辛捷楚想让你给她一个解释,你还记得洛河图失踪那天晚上的事吗?”那天晚上的事严灼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点了点头。程少依道:“当天晚上辛捷楚对洛诗禾说的话引起洛诗禾的怀疑,后来,我听到李香书对洛诗禾花言巧语,他分明在骗洛诗禾,却要装出一副对洛诗禾一心一意的样子,我心里气不过就闯进去想把他的谎言拆穿,可拆穿李香书的谎言对程家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只是多说了几句,心想,让他有个教训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猜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程家一手策划好的,他趁机提出想和程家合作,我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就临时答应了,是我太大意,他为了博取洛诗禾的信任竟然想起用苦肉计,他和乔木本就是一伙的,那三枚暗器原本是他和乔木演的好戏,没想到......“她停了下来低着头,接下来的事不用她说,想必严灼心能猜到。 果然是这样,其实,就算她不说,严灼心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灼心痛惜的道:“相书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程少依走回来道:“李香书的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止是洛河图,也不止是武林盟主。” 严灼心震惊了,问道:“难道他有觊觎天下之心?” 程少依道:“李香书聪明绝顶,他饱读诗书精通兵法,年少成名却几次落榜,心中对朝局难免有怨恨之心,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我一直觉得奇怪,他怎么敢在关外肆无忌惮的放肆,最近我才查到,他和蒙古诸部暗中早有联系。” 严灼心吓得后背发凉,如果李香书真的当上武林盟主,再有蒙古诸部里应外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严灼心自言自语道:“他这是私通外敌......”李香书既然城府如此之深,程不归怎么还敢和他合作?严灼心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还敢和他合作?难道你们不怕?” 程少依答道:“我当然怕,可洛树云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想把洛英山庄连根拔起谈何容易?爹觉得李香书是个很好的盟友,况且爹已经收了他做义子。” 李香书既然这么阴险,收他做义子又能管什么用呢?世上六亲不认的人那么多,何况李香书不是程不归的亲儿子。程不归一世英名,倘若李香书真勾结蒙古各部,泰仁山庄程家岂不是也成了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严灼心急道:“人在做天在看,程家和李香书联手,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李香书真的通敌叛国,天下人都会骂泰仁山庄是通敌叛国不知廉耻的狗贼,到那时程家何以自处?” 程少依一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她咬牙道:“为了报仇,程家在所不惜。” 严灼心道:“程老爷子迁居关外二十年不在乎一世英名,不在乎自己生在泰山下孔庙旁,不在乎自己是炎黄子孙,难道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吗?” 程少依急得说不出话来道:“我......” 严灼心趁机劝道:“程家若是真的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天下人骂的要比这些还难听。” 程少依想了想,平静下来咬牙狠狠道:“今后的事今后再说,泰仁山庄大仇不报,我程少依誓不为人。” 严灼心激动起来道:“报仇报仇,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程少依道:“只要能报仇,我死不足惜。” 严灼心抢道:“你死不足惜,你可为你爹,你大哥和你嫂子想过?你死了她们怎么办?” 程少依越听越着急道:“要报仇就会有人牺牲。” 严灼心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死的人是你爹呢?如果是你大哥呢?如果是嫂子呢?你想过没有,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该怎么办?” 这话听得程少依心惊肉跳,泪水“刷”的落下来,程少依不想听,喝道:“你别说了。” 严灼心道:“你娘已经死了二十年,你觉得她会希望看到你们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报仇吗?”程少依不知道,她回答不了,流着泪看着严灼心。严灼心步步紧逼道:“如果你爹也死了,你大哥和你就是既没有娘也没有爹的孩子,以后有人欺负你,谁给你撑腰?你爹已经快五十了,要是你大哥或者你有什么意外,那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他有多残忍?你大哥死了,你嫂子就失去了一切,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你应该清楚,你要你嫂子孤独一生吗?如果你嫂子死了呢?你有没有替你大哥想过?还有你,你爹、你大哥、你嫂子把你的性命看得比她们的性命还重要,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一生都要暗无天日的活在悔恨当中,难道已经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更重要吗?难道非要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吗?” 严灼心的话对程少依而言简直就是天打雷劈,她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严灼心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她该怎么办。程少依再也承受不了,她觉得浑身发凉,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严灼心并不像想害她,现在知道痛为时不晚,总好过等到失去后追悔莫及要好。严灼心把她拉到怀里,她想哭就让她哭个够,用一场泪水化解一段仇怨,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 程少依痛哭一会,捶打着严灼心道:“我不能让爹、大哥和嫂子发生任何意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严灼心轻声安慰道:“别哭了,现在不是什么都还来得及吗?”程少依渐渐止住哭声,严灼心将她推开,扶着她叹一声劝道:“算了吧,不要再想着报仇,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的好。” 程少依哽咽着道:“可是娘不能白死。” 严灼心耐心的道:“她没有白死,她给了你生命,她让你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你应该珍惜的不是吗?” 程少依豁然开朗,她呆呆的看着严灼心喃喃道:“可是爹和大哥一心要报仇,你说我该怎么办?” 严灼心道:“我相信没有什么仇恨是化解不了的,我和你一起去长安,只要我们好言相劝,我相信你爹和你大哥一定会明白的。” 程少依焦虑的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要走也要等明日吧!”程少依反应过来,她未免太心急了,现在是晚上,她心急也不能急于一时三刻。再说,严灼心一连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总要让他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程少依红着脸低下头。说服了程少依,化解程洛两家恩怨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半,严灼心大喜道:“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去见见她们吧。” 程少依刚在天下镖局捣了回乱,她怎么好意思再去见白念生等人。程少依摇了摇头道:“不了,在她们心里,我就是个妖女,我想我还是先走吧。”程少依释怀了,她对严灼心轻轻一笑道:“谢谢你,我走了,明天一早我在城外等你。”说罢高高跃起落到墙头上,她再对严灼心甜甜一笑纵身消失在眼前。 世事难料,这趟大同之行竟意外的说服了程少依,有程少依相助,化解程洛两家人的恩怨,严灼心信心倍增。一连八天严灼心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今夜他能毫无心事的睡个好觉,白术也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可想到明日又要马不停蹄赶路,严灼心不禁心疼白术,他再陪了白术半个时辰才回房休息。 天下镖局的危难已解除,隔日一早,大家一起去向白念生辞行。快过年了,除云鬼、燕十七回家陪老婆孩子外,其余人一起去长安。遗憾的是天下镖局经历洛河图的得失声誉尽毁,白念生辛辛苦苦用十年创下的基业又要重来。好在生意毁了人没事,这件事以后他应该得到教训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只要他肯守规矩,用不了三五年,天下镖局一样是江湖中名望最好的镖局。 程少依一早就在城外等候,她不想再报仇,只想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此刻她比任何人更想早点赶到长安。除了严灼心,大家见到她都觉得很意外,不过众人能从她脸上看出,在此相遇是她和严灼心事先商量好的。前一日严灼心和她还吵得不可开交,今日一见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确出乎大家的预料。当然,大家都知道,她和严灼心的感情很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只要她心里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她还是很容易相处的。 柳青夫人 海棠留香 陈道安的确是个好徒弟,在当下尔虞我诈利字当头的江湖上,像陈道安这样忠厚的人实在不多。只可惜,忠厚往往被人看作愚蠢,孝道往往被当成墨守成规、冥顽不灵。积土方能成山,积水才能成渊,世人都太过急功近利,就忘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人要是急于求成,就容易迷失本心。还没有学会走,先想着如何跑,看重结果而不注重过程,固然能有一时的成功,终究不过是饮鸩止渴能成大器。常言道,莫以成败论英雄。建万世之基好似砌高楼大厦,一砖一瓦、一石一木容不得半点马虎,画饼充饥不过是自欺自人罢了。 严灼心的一番话让陈道安坐立不安,辞了煞宁儿,他一路上不敢多做停留直奔长安而去。十日后赶到长安,鉴宝大会已近在咫尺,此等武林之盛会,洛英山庄上下一片喜庆正式进入洛河图时间。 见此情景更让陈道安着急上火,他一个健步冲进门去,迎头正好和梁肖月撞了个满怀。做了亏心事的梁肖月一见陈道安,顿时心慌意乱。不料,陈道安只是瞧了梁肖月一眼,就从梁肖月身旁绕过去径直往里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好歹自己是大师兄,见了面怎么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莫非他是要去洛树云那里告自己的状?梁肖月来不及多想,抢先一步拦住陈道安的去路,装模作样道:“哎呀,师弟你总算回来了,你不辞而别,你可知道师傅和我有多担心。” 陈道安这才回过神来,梁肖月毕竟是他的大师兄,他一着急竟忘了长幼尊卑,急忙拱手恭恭敬敬道:“我有要事禀报师傅冲撞了大师兄,请大师兄赎罪。” 他有什么要事想告诉洛树云?不会是......不过看陈道安的样子,不像要去告自己黑状。难道严灼心没有和他说点什么?严灼心要是什么都没有和他说,那鬼才信。梁肖月想了想笑着问道:“师弟,这段日子你都去哪了?” 陈道安答道:“我先去见师父,回头再和大师兄细说。”陈道安没有正面回答说完就走,让梁肖月心中七上八下。他要是去告自己的状,哪还有什么回头再说,梁肖月忐忑不安急忙跟上去想瞧瞧陈道安想说什么。 自从洛河图到了洛英山庄,洛英山庄就成了个万花筒,江湖中人的眼睛盯在洛英山庄上,洛英山庄发生任何事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李香书名正言顺成了洛树云的座上宾,洛英山庄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他自然不会放过。宋青当然也如此,此人贪财好利,只要给足他价码,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只怕他早就被人收买了。 陈道安来到大厅前脚刚向洛树云、白无常请完安,李香书、梁肖月、宋青后脚就跟进门来。进门后,三人纷纷向洛树云问候,洛树云对三人点头一笑,之后道:“道安,你回来得正好,洛河图为师已经拿到手,再有几天就是洛英山庄的大日子,到那时,为师将用洛河图号令天下,以此同时,为师将向天下英雄宣布你师妹和李公子大婚的喜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至于这段日子你去了哪里,为师不想多问,望你好自为之。” 这话大出陈道安所料,他一心为洛英山庄,丝毫没有半点不忠,何来这通责备?更让他的震惊的是洛树云已经决定把洛诗禾嫁给李香书。李香书抛弃梦云的手段可谓下作,洛诗禾怎么能嫁给他呢?当着李香书的面陈道安不好言明,他看了李香书一眼拱手不解的问道:“师傅,那程不归那边该怎么办?” 洛树云呵呵一声道:“为师再傻也不会把诗禾嫁到程家去。” 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河图,洛树云此举岂不是出尔反尔。陈道安急了,忙抱手道:“可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河图,师傅若执意把师妹嫁给李公子,程不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天下英雄又会如何看师傅。” 陈道安刚回来就敢当面顶撞他,陈道安心里有没有把他这个师傅放在眼里?洛树云暗自生气。他话里有话同时还表明了不想让洛树云把洛诗禾嫁给李香书,李香书心里肯定也不怎么高兴。只见洛树云把脸一拉问道:“道安,你是在质疑我吗?” 宋青最喜欢溜须拍马,这等讨好洛树云的机会他岂能放过。于是,跟着道:“二师兄,师傅就师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为师妹将来的幸福打算,咋们做弟子的不为师傅分忧也不该对师傅的决定说三道四,二师兄你这么对师傅说话,不知心中可还有师傅?” 陈道安急忙跪下道:“弟子怎敢质疑师傅,弟子对洛英山庄忠心不二。” 洛树云余怒未消冷冰冰问道:“那你说说,你什么意思?” 陈道安解释道:“这些年洛英山庄树敌太多,徒儿是想,洛英山庄不能再树程不归这个强敌,请师傅明察。” 洛树云哈哈一声道:“程不归占着有大鹏王撑腰才敢不把为师放在眼里,可大鹏毕竟远在关外,他能管得了中原武林的事?洛河图已经是洛英山庄的,只要洛河图在手,为师就能用它号令江湖,二十年前让程不归侥幸逃脱,这次我要彻底斩草除根用除后患。” 洛树云的话越发狠辣决绝,陈道安担心的恰恰就在此处。等洛树云说完,陈道安义正言辞抱手道:“师傅,以徒儿之见,洛河图根本不是什么武林至宝,反而是烫手的山芋,远的不论,就拿二十年前的泰仁山庄来说,当年的程不归得到洛河图可曾令天下英雄俯首帖耳?他换来的是什么?是灭门之祸,依徒儿看,洛河图是件不祥之物不要也罢,请师傅三思。” 陈道安直言不讳,足见他对洛英山庄绝无二心。但他忘了一件事,二十年前灭泰仁山庄满门的正是他的师傅,如今的武林盟主洛树云。二十年前那件事是洛树云一生最大的污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竟然对自己做过的事指指点点,那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吗?洛树云越听脸色越不好看。 在场之人听闻此言,不禁暗笑陈道安是个白痴,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都不知道,怪不得他得不到洛树云的宠信。只见洛树云压着火气脸色铁青,宋青又开始说讨好洛树云的话,他对陈道安道:“师傅是武林盟主,只有师傅才有资格拥有洛河图,程不归算什么东西?二师兄,你怎么拿师傅和程不归比较?你还不赶快向师傅认错。” 陈道安无动于衷,看样子他是铁了心不想为刚才的话认错。洛树云看了白无常一眼,自己的徒弟他还是了解的,以陈道安的心智,他绝对说不出这番有见识的话,一定是有人教他的。洛树云不动声色,白无常问道:“道安,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陈道安听后一愣,他分别看洛树云和白无常一眼答道:“是严公子和徒儿说的,严公子还说,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徒儿寻思严公子是天玄阁阁主,他知道的事肯定比别人多,徒儿一心为师傅着想,为洛英山庄着想,请师傅务必相信徒儿。” 一旁各怀鬼胎的人听后,心中不免担忧,要是洛树云听信陈道安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千不该万不该陈道安搬出严灼心来,洛河图已经得手,严灼心和洛英山庄虽算不上是敌人,至少不会是朋友,他凭什么要帮洛英山庄的忙?不过,从这些话里可以听出,陈道安倒是真心实意为洛英山庄着想,洛树云不喜欢他,也不至于会怪罪他。 沉默一会,洛树云问道:“道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话都是严灼心告诉你的?” 陈道安点点头道:“确实是严公子亲口和徒儿说的,他说他是天玄阁阁主,天玄阁要守天玄阁的规矩,有些事情他不能和徒儿说的太多。” 说到这,洛树云轻笑一声道:“道安,你被他骗了。”陈道安不解,“啊”一声抬起头。洛树云走到李香书面前道:“相书,严灼心的为人你最了解,你来说说看,严灼心说的话能信吗?” 李香书不能让陈道安的几句话破坏自己的计划,但有不能让人瞧出他的心思,他想了想拱手道:“晚辈和严灼心义结金兰,他的为人我是最了解的,他说的话有时真有时假,有的时候,连我也分不清楚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不过,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要想从天玄阁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是要花大价钱的,不是我不肯相信陈师兄的话,实在是这件事有诸多疑点,望陈师兄明察。” 李香书如此回答,就把所有问题抛还给陈道安。陈道安答不上来,梁肖月接上话道:“师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天玄阁要守天玄阁的规矩,既然如此,这么重要的消息严灼心怎么可能告诉你呢,你想想看,这次为了得到洛河图洛,英山庄和天玄阁算是翻了脸,肯定是花依怒死后姓严的怀恨在心,所以才会编出这种瞎话来骗你,我一直就觉得,严灼心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江湖险恶,师弟,你说是不是。” 你一言我一语倒把陈道安说糊涂了,陈道安不禁怀疑,难道真是严灼心在骗他?正想着,洛树云道:“道安,你刚回来,先起来下去休息吧,别的事你不用管了。” 陈道安拱手道:“是师傅。”说完给洛树云磕了个头退下去。 陈道安走了以后,洛树云一挥手对李香书、梁肖月、宋青三人道:“你们也下去吧。” 大厅中就剩洛树云和白无常两个人。洛树云和白无常都是老江湖,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岂能因为三言两语轻信于人。腊月初八的鉴宝大会肯定有一场争斗,弄不好有可能盛世变丧事二人心中有数。陈道安转来严灼心的话二人虽然有挑拨离间之嫌,可正所谓有备则无患,其实二人早在私下里做了准备,听完陈道安的话,就令二人更加警觉。 等所有人都走后,洛树云问道:“白兄,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白无常哈哈笑道:“严灼心的话不能全信,我看刚才他们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洛树云一听问答:“此话怎讲?” 白无常嬉笑道:“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攻破,能出卖你的,永远只可能是自己人。” 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洛树云狡猾聪明,他要是一点警觉都没有,那他就是傻子。当然,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这几个徒弟他最了解,宋青阴险狠毒利欲熏心,梁肖月贪财好色,陈道安太过忠厚,都成不了什么大事,他大可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偏偏他算漏了两个人,一是他所谓的大舅子杨关山,一是他精挑细选的乘龙快婿李香书。 从大厅走出来,陈道安心事重重,严灼心和洛树云等各执一词,让他相信谁的好?陈道安向来示洛树云如师如父,他素来把洛树云的话奉为圣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可这是关乎洛英山庄兴亡的大事,他怎么能仅听一面之词。且不论严灼心是不是骗他的,洛河图落到谁手里谁就要倒霉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事,他一片好心怎么就得不到洛树云的认可?最让他烦恼的是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婚事,李香书野心勃勃,被他欺骗的女人不少,要不要把梦云的事告诉洛树云?洛英山庄已经收了程不归的聘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洛树云身为武林盟主岂能言而无信?这不是失信于人,让天下英雄看笑话吗? 近年来,武林中高手辈出,铁枪会、黄河帮的势力几乎能与三大山庄并驾齐驱,洛树云明面上是武林盟主,洛英山庄却是每况日下,不听武林盟主号令的事层出不穷。虽说阴狮短命死了,毕竟洛诗禾的婚事洛英山庄已失信于铁枪会,若再失信于程不归,如此反复无常洛英山庄在江湖中的威信何在?日后谁还敢相信洛英山庄? 世上的事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而是不成。武林中自古皆是忠肝义胆之辈,江湖中人行事素来以侠义为先,讲的是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唯利是图,人人只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着想毫不顾忌江湖规矩,成了一盘散沙。江湖之所以像现在这样纷争不断,根源在洛英山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洛英山庄是天下武林之首,江湖中各门各派都以洛英山庄为榜样,洛英山庄做事不守江湖的规矩,天下英雄学得有模有样,江湖岂有不乱的道理。洛河图是小,名声是大,陈道安不想洛树云成为反复无常的小人,也不想看到洛英山庄有什么不测。洛树云不听他的劝阻,他心想,洛树云不愿听,洛诗禾应该知道顾全大局为洛英山庄的成败着想。洛树云最听洛诗禾的话,只要能说服洛诗禾,事情就容易多了,于是,他匆忙去见洛诗禾。 与洛诗禾见上面,相互问候几句,洛诗禾道:“二师兄去哪了?爹让你护送舅舅出关,你怎么不辞而别?”此事陈道安颇感惭愧,一时答不上来。洛诗禾迎上来又道:“好在舅舅已经平安回到长安,二师兄不必自责,你回来就好。”听了这话,陈道安心中才好过些。接着,洛诗禾追问道:“不知二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陈道安回过神来问道:“听说师傅要把师妹嫁给李公子?” 这话问得蹊跷,洛诗禾心中有些不快,挑了陈道安一眼问道:“不知二师兄有什么高见?” 洛诗禾的话语中有几分怨念,陈道安丝毫不察,愣头愣脑的道:“是这样的,洛英山庄已经收了程不归的聘礼,师傅若是执意把师妹嫁给李公子,我担心此事必然会激怒程不归,洛英山庄先前失信于铁枪会,要是在失信于程不归,我担心此事有损洛英山庄的声誉,我想让师妹帮我劝劝师傅,倘若师傅真想把师妹嫁给李公子,不如把洛河图退还给程不归。” 世上怎么会有陈道安这种直肠子的人,他明目张胆在洛诗禾面前这种话,不是存心找不痛快。洛河图绝没有退回去的可能,洛诗禾闷闷不乐转过身去不声不响道:“二师兄有什么话,你怎么不自己去和爹说?” 陈道安道:“我已经见过师傅,可师傅他老人家不听我的劝,他最听师妹的话,所以我想......” 洛诗禾沉醉在与李香书的婚事当中,谁要是对她说三道四就是和她过不去。不等陈道安把话说完,洛诗禾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二师兄一片好意,可这是爹的决定,恕我爱莫能助。”吃了闭门羹,陈道安站在原地不动,洛诗禾再问道:“二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陈道安“哦”的一声道:“我回洛英山庄之前,严公子曾和我说过,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让我提醒师傅小心,只是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听,还请师妹多劝劝师傅。”陈道安一抱手。 洛诗禾一听,自言自语道:“严灼心......”洛诗禾停下来想了半天,转过头对陈道安道:“二师兄刚回洛英山庄,一定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你说的话我一定转告爹。”有洛诗禾这句话,陈道安就安心了,他一听大喜,拜别洛诗禾后高高兴兴离开。 也许陈道安说者无心,洛诗禾却听者有意。想起花依怒,洛诗禾心中激起一点波纹。她以前只知道严灼心是个一无是处的江湖浪子,相识之后才知道严灼心从来说一不二,他不会无缘无故和陈道安说洛英山庄将有大难这种话,一定是他得到什么消息。洛诗禾正想着,李香书走进门来,在感情面前洛诗禾就是个傻子,李香书的美男计让她脑海中的疑窦顿时消失,之后就把陈道安的提醒忘得一干二净。 鉴宝大会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洛诗禾对李香书死心塌地,一颗心都在李香书身上,自己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陈道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间,他恍然看清,哪里有好处所有人都在削尖脑袋往哪里钻,根本没有人在乎洛英山庄的安危,洛英山庄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陈道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说的话没有人听,那他就去找一个说话有人听的人,陈道安恨恨离开洛英山庄。 天有不测风雨,进入腊月就到了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季节,阴天加之人情淡薄似乎让这个寒冬变得更加残酷。陈道安出了长安城往东走,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在。但见草木逐渐变得繁多起来,深邃悠长的青石小路越走越窄,深冬时节草木枯萎,落叶随处散落在路面上,露水洒满青石小路,上面长满青苔,这种地方一看就知道不像有人常来的样子。再往前走了一段,豁然开朗,林间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出现一座别致精巧的小院宛如仙境一般。 但见正面口高挂的牌匾上写着“空山宜居”四个黑子,陈道安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不久并有一个身穿青衣素服的少女前来开门。陈道安和少女说了几句,少女这才打开门让他进去。 院中除了来开门那少女以外,还有另外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少女。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看上去一尘不染,其中栽种一些花草盆景,倒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草罢了。瞧得出主人种这些花草不过是陶冶兴致,想来,这里的主人不是什么人大富大贵之人。 那少女将陈道安引到正厅门口并退下去。陈道安走进正厅,见大厅**奉一尊文殊菩萨金像,一个长发齐腰,穿的同样是青衣素服的女人跪在地上认真诵经礼佛。陈道安见到那女人,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在整个洛英山庄,只有这个女人对他最好,陈道安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道:“徒儿拜见师娘。” 那个女人看上去心无旁骛,她面容姣好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她不是别人,正是洛树云夫人、洛诗禾的亲生母亲杨柳青。此人一生劫难,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为满足私欲灭了兄弟满门,她心灰意冷本想遁入空门。可她毕竟还有一个女儿在世,又怎能看破红尘,所以就和洛树云斩断情丝,在这空山宜居诵经礼佛从此不问世事。她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再也没有踏出空山宜居大门半步。 杨柳青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陈道安道:“道安,我不是让你不要到这里来吗?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陈道安泣不成声拜倒道:“师娘,并非徒儿有意来打扰您,徒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师娘赎罪。” 杨柳青思虑片刻道:“你起来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道安跪地不起恳求道:“师娘,洛英山庄大难临头,可师傅他不听徒儿的劝,徒儿想请师娘看在你和师傅夫妻一场的份上去劝劝师傅,让他别再要什么洛河图了。” 又是洛河图,杨柳青心一凉轻叹道:“洛树云心魔太重,我和他早就一刀两断,外面的事和我再没有半点关系,道安你起来吧。” 陈道安不甘心道:”师娘......“ 杨柳青道:“世上的事冥冥中自有天意,心魔难除谁去劝也没有用,洛树云就你一个好徒弟,可惜你为人太过忠厚,时常会被别人算计,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要相信,这没什么不好的。” 陈道安心痛欲裂道:“师娘,难道你连师妹的幸福都不管了吗?” 洛诗禾是杨柳青的一切,她之所以不能看破红尘就是因为这个女儿。听了陈道安的话,杨柳青心一痛问道:“诗禾她怎么了?” 陈道安道:“师妹她快要成亲了。” 杨柳青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听高兴的道:“女儿大了自然要嫁人,做娘的高兴还来不及。” 陈道安急道:“师娘久居于此,外面的事你有所不知,洛英山庄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师傅本打算和铁枪会联姻,阴家公子来提亲的当日日,程不归突然派人以洛河图做聘礼也来提亲,师傅想得到洛河图,虽然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却还是毁了这桩婚事,那阴家公子又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杀了,洛英山庄已经得罪了铁枪会,可如今,师傅得到洛河图,却要把师妹嫁给一个叫李香书的人,徒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师傅,所以才来求师娘出面。”陈道安接着,把程不归如何来提亲,洛河图如何丢失,洛英山庄如何胁迫严灼心去找洛河图的下落,洛诗禾是如何爱上李香书,洛树云又是如何得到洛河图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杨柳青。 杨柳青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竟是那样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自己名节和一生幸福的人,她心痛万分,只恨自己没有教好洛诗禾。孩子是母亲的性命,杨柳青流着泪,脚下站不稳一步步往后退。陈道安急忙站起来扶住她道:“师娘你要保重身体。” 杨柳青转过身懊悔的哭道:“诗禾我的女儿,是娘没有尽到做娘的本分......”哭过之后,杨柳青擦刚泪水转头问道:“你说程不归还活着?” 陈道安点点头道:“程不归不但没有死,他还在关外雄踞一方,势力不容小觑。” 杨柳青想了半天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程不归既然来提亲,说明他和洛英山庄有和解之意,诗禾理应嫁到程家去,至于铁枪会阴家,阴少爷已死,是洛英山庄对不起阴家,诗禾也是我的女儿,道安,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带给洛树云,至于他肯不肯听是他的事。” 陈道安想让杨柳青亲自去一趟,只是杨柳青不肯,他也没有办法,拱手道:“是师娘。” 洛诗禾是杨柳青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虽说这十年来杨柳青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可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杨柳青又怎能不闻不问。杨柳青问道:“你说的那个李公子是什么人?” 陈道安正发愁没有地方倾诉,杨柳青问起,他正好可以一五一十全告诉杨柳青。陈道安烦恼的道:“李公子名叫李香书,他饱读诗书年少有为,在江湖上有香书公子的美誉,可他城府极深,实则是个道貌岸然负心薄幸的伪君子,徒儿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个女子,她被这位李公子欺骗了感情这还不算,这位李公子眼看事情败露,居然废了她的双脚,还让手下人轻薄于她,要不是有高人想救,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杨柳青听后更加着急问道:“诗禾她可知道这件事?” 陈道安叹一声答道:“这位李公子极善伪装,他野心勃勃江湖上的人也是最近才知道,师妹对他的为人自然有所耳闻,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觉得他做的事理所当然,师傅一心想把师妹嫁给他,师妹整天和他在一起,有些话徒儿实在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杨柳青转身双手合十抬起头看着那尊文殊菩萨的金象长叹一声,她这一声叹息穷尽她对世风日下的无奈。陈道安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当下这个世道,男人如果没有点手段,如果连欺骗女人感情的本事也没有,做人做事一板正经,恪守忠孝仁义,人品端正,大公无私,这种男人在别人眼里就是没本事,世人当然瞧不起。话说起来真是讽刺,那个重品行,尽忠职守侠肝义胆的世道到底哪去了? 杨柳青闭上眼睛,她在佛祖面前寻找安慰,希望上天能赐予她智慧,让她斩断一切烦恼。洛诗禾生在这样一个黑白颠倒的江湖,一切都是她的命,她自己选择的路别人管不了。她是洛诗禾的母亲,她毕竟错过了洛诗禾最重要的十年,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管洛诗禾的生活?她既然已经决定不问世事,那就一切随缘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常伴青灯在佛祖面前为洛诗禾祈福。 杨柳青坐下来道:“道安你走吧,把刚才和我你说的话带给洛树云,其他的事我管不了了。” 陈道安见劝不动杨柳青,只好就此作罢,他给杨柳青磕了三个头起身出门去。离开空山宜居,陈道安百感交集,有些事他永远想不明白,就像他从来不明白自己一心为洛英山庄着想,为什么始终得不到洛树云的赏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尽管他从不是洛树云最在意的弟子,但在这种危难关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助洛英山庄度过劫难。陈道安扬长而去,李香书出现在空山宜居门外。刚才陈道安和杨柳青的对话李香书都听到了,他心中对陈道安越来越不放心,他可不想自己的大业最后坏在陈道安这个白痴身上,心中对陈道安暗暗起了杀心。 没有杨少诚的杨家马场难免空旷寂寞。杨关山独自小酌,喝的越多越让人惆怅。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钱财美人、山珍海味他什么没有得到过?人越老,有的时候就越像个小孩,希望得到家人的陪伴。细数他这一生,可以说活得惊天动地,人人都要竖一个大拇指,唯独别人家里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时,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个杨家马场。看着那一间间黑洞洞的屋子,就好像置身于一口棺材当中令人窒息,思来想去,这样的日子活着能有什么意思。 洛河图呀洛河图,他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以为活在世上挣够了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拼命的赚钱,现在,他的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却失去了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人们的话没错,银子再多,死了终带不走。他有一个儿子,虽不是他心爱之人所生,毕竟是他的骨肉,这是到什么时候也变不了的事实。他是怎么做父亲的?做生意他不输任何人,做父亲可以说他一无所成。杨少诚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儿子,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本不必像现在这样紧张,是他一手造成今日的局面,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只能独自在这样的夜里舔舐伤口。 孤单像一阵寒风一遍遍侵袭他的内心,房子再大、吃的再好,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那种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杨少诚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家的样子,现在......杨关山越来越失落,此刻,哪怕能让他听到一点点动静也好。 在烈酒的作用下,许多往事浮上心头,杨关山潸然泪下。原本,他有个愿意陪伴他同甘共苦的女人,可他亲手把那个女人送进别的男人怀抱,他得到想要的富贵,却再也没有获得一份真情。至于杨少诚,杨少诚已经长大,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他自己想要照顾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围着父亲转的小孩子。杨关山深感岁月不饶人,转眼他已经垂垂老矣,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将会在追悔和痛苦中孤单的死去。 不,他永远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不会让他在意的人被别人从身边夺走。每一个要把他在乎的人从身边夺走的人都是他的大敌,这不是做生意,没有任何余地可讲,谁要是敢把他在意的人从身边夺走,他就要谁死。杨关山在恨意的驱使下渐渐变成一只天良泯灭的禽兽,他没有因自己犯过的错惊醒,反而把自己的错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他可以不要洛河图,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二十年间失去的一切,他统统要拿回来。 李香书突然到访,进门后,他打量着半醉的杨关山问道:“杨场主,你这是怎么了?”杨关山心中烦闷,独自饮酒而不答。李香书慢慢走过去坐在杨关山对面,他不屑地冷冷一笑道:“好了杨场主,你有什么烦心事我管不着,咋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见李香书来了,杨关山就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他猛的站起来“啪”掌拍在桌上死死盯着李香书狠狠道:“洛河图我可以不要,那三十万两银子我可以一分不少全给你,我要你帮我杀两个人。” 杨关山怎么突然这幅模样?不过,洛河图和那三十万两银子如果他都不要,那可再好不过。李香书心中暗喜,就不知道杨关山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瞟了杨关山一眼慢慢道:“你不用那么激动,咋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凡是好商量。” 杨关山大喝道:“我要你替我杀了洛树云和小鲤鱼。” 李香书听后心中不禁疑惑,他思虑片刻道:“你想杀洛树云我不觉得奇怪,可你为什么要杀小鲤鱼呢?” 杨关山毫不隐瞒答道:“因为只要她活着,就会把少诚从我身边抢走。” 李香书大吃一惊,站起来边走边哈哈大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场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出息了?真叫我大开眼界。”李香书说完停下来,他背对杨关山道:“洛树云迟早会死,我不明白的是,你想杀小鲤鱼,怎么不自己动手?难道你还少不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李香书斜眼看了杨关山一眼。 杨关山喝道:“我要杀那个小姑娘易如反掌,可要是让少诚知道,少诚一辈子不会原谅我,所以我要你帮我。” 李香书走回来在杨关山面前停下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杨场主,想成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情义只会捆住你的手脚,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 杨关山心里就想吃了黄莲一样的苦,他哈哈苦笑一声道:“钱财地位我杨关山什么没有?我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要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将来死了又带不走,要是连少诚也不认我,那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留给谁去?我现在只想让柳青和少诚陪在我的身边。” 李香书嘲笑道:“我没听错吧?亲情?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什么都不能相信,杨场主,这难道不是你告诉我的?洛河图马上就是你我的,这个时候你想退出,这么多年忍辱负重难道你都忘了?” 杨关山咬牙大叫道:“我没忘,这么多年我一心想得到洛河图,就是因为只有得到洛河图柳青才能回到我的身边,你帮我杀了洛树云,洛树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柳青和我在一起。” 李香书呵呵一声凑到杨关山耳旁小声道:“杨柳青本来就是你的女人,你偏偏对别人说她是你的亲妹妹,既然你只想和她在一起,当初干嘛把她送到洛树云的床上?杨场主,你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她把最美的年华都给了洛树云,还给洛树云生了两个孩子,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你还要她干嘛?”杨关山心里就好像扎了把刀子,疼得他说不出话来。杨关山到底真的老了,心里早就没有雄心壮志,这对李香书而言是莫大的好事。李香书决定放他一马,没有继续说难听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好,再怎么说你我的合作还是挺愉快的,你不要洛河图,也不要那三十万两银子,那我可是占了你的大便宜,我会把杨柳青给你抢回来,不过......”李香书一笑道:“当初是你亲手给杨柳青下了海棠香把她送到洛树云怀里,即使没有洛树云,你觉得她还能回到你身边吗?” 杨关山自信满满道:“只要没有洛树云,柳青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李香书没有回答,他只管杀洛树云,至于后面的事,关他什么事呢。杨关山又道:“你还要向我保证,你不会把诗禾怎么样。” 李香书一听喃喃道:“洛诗禾是洛树云的女儿,洛树云已经决定把她嫁给我,大不了等得到洛英山庄我当上武林盟主,我就娶她为妻。” 杨关山“哼”的一声斩钉截铁道:“李公子,你对别的女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不许你动诗禾,因为她也是柳青的女儿。” 李香书盯着杨关山,过了一会哈哈大笑一声道:“看在杨场主你的份上,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到时候我把她乖乖送到你面前行了吧,可你别忘了她是洛树云的女儿,她要是知道你一直想让洛树云死,再知道你和杨柳青的关系......”李香书呵呵一声没有往下说。 多余的话不用他说杨关山也知道,杨关山拱手道:“多谢李公子成全,至于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李香书对他冷冷一笑走出门去,他在门口停下扭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陈道安回来了。” 杨关山一听惴惴不安道:“这......” 李香书道:“不过你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我很快就会让他闭嘴。”李香书说完并走出去,二人的密谋到此为止。 夜深了,天上看不到一点光亮,夜幕下伸手不见五指,一层薄雾笼罩着长安城,长安这座繁华的城市在腊月之初的夜里有点死气沉沉的味道。刺骨的严寒将雾气凝结成露水,长安的每一条街道都被露水溅湿,洒在路面上的露水在寒风的作用下又形成一层冰霜。夜色下偶尔能看到几处若隐若现的火光,然而,比起漫长的黑夜,昏黄的光亮实在微不足道,它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却不能把黑暗全都点亮。 三更过后,天越发寒冷难耐。门外泼水成冰,洛英山庄弟子都只愿意留在屋里,伴随着火苗跳动,人人昏昏欲睡。如此,夜里巡逻的人手并越发稀松散漫,仿佛整个洛英山庄都睡着了一般。在此紧要光头,洛英山庄上下死气沉沉未免太过粗心大意。也不见然,洛英山庄除了明暗岗哨,机关陷阱密布,擅闯洛英山庄,只怕是有命进来无命出去,再者说,这么冷的天,谁有那么好的兴致不去好好睡觉,非要跑了惹事。 夜黑风高,偏偏就有人借着夜色好办事。陈道安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他刚一回来就到洛树云面前劝洛树云放弃洛河图,接着找到洛诗禾详陈厉害,二人听不进去他干脆找到杨柳青帮忙,他的种种动作虽然都未达到效果,但始终是个祸害。说起来陈道安的命真够硬的,杨关山和梁肖月没有把他杀掉,李香书亲自动手又让煞宁儿把他救走。他本不该活着回到洛英山庄,眼下在洛英山庄动手难免让人起疑,好在此时的洛英山庄顾此失彼,洛树云不会在乎一个不喜欢的徒弟是死是活,李香书才敢冒险在洛英山庄动手。 要说傻人有傻福,陈道安不知道交了什么运气,每次死到临头都能化险为夷。趁着夜色作掩护,李香书偷偷潜入陈道安的房间,陈道安睡得正熟,他心想这次陈道安肯定必死无疑了吧。谁知他刚运足掌力,一条黑影从门外飘过大喝道:“有刺客......”一声大喝,洛英山庄上下一片嘈杂声,十几个洛英山庄弟子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李香书一时如惊弓之鸟,想杀人已经来不及了,在陈道安醒过来之前他急忙破窗逃走,陈道安再一次逃出生天。 院子中火光冲天、人头攒动,洛树云、洛诗禾、白无常、梁肖月、宋青等人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李香书装模作样折回,眼见陈道安毫发无伤站在眼前,他心中十分不快,难道陈道安有神助不成?他心里清楚,这一次没有除掉陈道安,往后要想再找机会就更难了。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花胚、花叶躲在屋顶瞧着这一切,是什么人救了陈道安的性命呢?二人都没看清。一阵寒风袭来,但见一条黑影从房顶落下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赶忙追归去,想看个究竟。 花胚、花叶的轻功和那人相比差着一大截,追出长安城进入一片树林就再也寻不见那人的身影。夜色下漆黑一片,身处密林间什么都看不清。二人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走,一道寒光突然从眼前袭来,两人匆忙施展轻功退却五步。险些丧命于此,两人一同拔出长剑。那人不仅轻功高过花胚、花叶,武功更胜二人不知多少,刚才那一招只是吓吓二人,他要是想杀花胚、花叶,刚才那一剑就能取了二人的性命。 来人将长剑收回剑鞘立于二人面前,花胚、花叶看不清他的模样,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花胚喝道:“你是何人?” 林间传来花葵的声音“住手。”二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花葵一手拿剑,一手提着灯笼出现在眼前责备道:“这么晚了,你们跑到这来干什么?你们知道辛姐姐有多担心你们吗?”二人听后心中万分惭愧,急忙把剑收回到剑鞘中。花葵走到二人身边,借着灯笼的亮光,三人看清楚眼前的使剑高手是袁虹。他来了就说明楚天错也到了,花葵忙道:“袁公子,多有得罪。”说罢,回头对花胚、花叶喝道:“走吧,还不赶快跟我回去,辛姐姐说了,看不到你们,她就一直等下去。”辛捷楚不让她们插手江湖上的事,花胚、花叶是背着辛捷楚偷偷溜出来的,她们知道辛捷楚肯定急坏了,二人一同向袁虹抱手告辞,而后随花葵匆忙赶回春花楼。 隔日一早天蒙蒙亮,薄雾没有散去,太阳还未升起,楚天错约阴司在城外一间破庙见面。这场约会既然是楚天错发起的,为表诚意,楚天错带着袁虹提前赶到破庙等候。楚天错刚进门,阴司和柳剑眉就到,阴司如此守时,足见他对这次见面期待颇高。黄河帮和铁枪会斗了那么多年可以说仇深似海,冤家路窄,难免又有一场恶斗。不想,二人此刻见面多少有些心心相惜之感。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两人见面不见只言片语,都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黄河帮也好,铁枪会也罢,眼下最大的敌人不是彼此而是洛英山庄。楚天错和阴司斗了那么多年,现在两人终于看明白了,二人这声狂笑多少有些苦涩和无奈。 正笑着,几十个黄河帮下属手持刀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阴司、柳剑眉围住。阴司、柳剑眉敢来,怎会毫无防备,数十个持枪的铁枪会弟子闻风而动,双方在破庙门外对峙上,顷刻间刀光剑影。斗了那么多年,最缺的就是信任,阴司迈开脚步哈哈一声拱手不慌不忙道:“楚兄,你约阴某出来,你我要是还像过去一样用刀剑说话,那阴某可就太遗憾了。”此言正合楚天错之意,他呵呵一声走到破庙门口一挥手,黄河帮的人一哄而散。柳剑眉见状,一抬手,手下的人跟着退走,黄河帮、铁枪会这才有点真心实意想好好谈谈的样子。 等袁虹和柳剑眉也走出去以后,楚天错故意问道:“阴兄,你我斗了那么久,是你赢了还是楚某赢了?” 阴司笑道:“当然是阴某赢了,要不让楚兄怎么会主动约我到这来。” 楚天错哈哈一声道:“说老实话,阴兄要是真和洛盟主成了亲家,我楚天错甘拜下风,可惜呀可惜。” 旧事重提阴司难掩心中愤怒,可要是连这点气都忍受不了,他今天就不来了。阴司“哼”一声道:“楚兄,你我用不着在这乘口舌之快,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咋们都输了,赢的人只怕是洛树云。” 楚天错拱手道:“阴兄说的没错,这就是楚某今日找阴兄来的原因,楚某听说洛树云已经决定把女儿嫁给李香书,你我为了得到山东的地盘争得头破血流,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香书钻了空子,如今山东的地盘已经在李香书的掌控之中,洛河图又落到洛树云手里,要是李香书真的成了洛树云的女婿,日后在江湖上哪还有你我的立足之地,为了得到洛河图,咋们辛辛苦苦死了那么多人,要是什么都捞不到,难道阴兄你能甘心?” 阴司可是把唯一的儿子都给搭上了,他越想越气,咬牙恨恨道:“楚兄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楚天错抢着道:“以我之见决不能让洛树云称心如意,洛树云收了阴兄的聘礼却出尔反尔,得到洛河图又决定把女儿嫁给李香书,他只有一个女儿却想达到一箭三雕的目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楚天错停了停走到阴司面前道:“不如你我联手,咋们以为阴世侄讨回公道为名,天下英雄肯定都会站在我们这边,况且洛树云决定把女儿嫁给李香书已经得罪了程不归,新仇旧恨,程不归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你我联手,再加上程不归,这次一定可以把洛英山庄连根拔起。”说到这,他又兴致勃勃的道:“当年洛树云为得到洛河图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咋们怎么就不可以。” 只要和黄河帮联手,这件事就成了一半。阴司一听心中暗喜,却依旧不动声色问道:“得到洛河图以后你我怎分?” 楚天错爽快的答道:“说白了,咋们在江湖上混的人为的是什么?一是求财,二是地盘,等找到阿云留下的宝藏,你我平分,至于地盘,阴兄不是一直想得到山东道上的地盘吗?等一举铲除洛英山庄和李香书,山东的地盘归你,而陕西的地盘归我黄河帮,从此以后铁枪会与黄河帮结为同盟,到那时,整个武林都是你我的。” 楚天错开出的价码有足够的诱惑力,阴司大叫道:“好,楚兄如此痛快,我阴司也不藏着掖着,咋们就这么说定了,从今日起,铁枪会与黄河帮共同进退,谁要是有负今日之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阴司、楚天错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歃血为盟,约定永不相负。 太阳出来以后慢慢驱散薄雾,辛捷楚打开窗往外面望去,小鲤鱼一蹦一跳一早就出了门。春花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男人总改不了风流好色的性格。辛捷楚轻轻叹了口气,小鲤鱼也好,花葵三姐妹也好,她们都是正经的女孩子,不应该让她们老是在春花楼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有些不称职。花依怒临死前的嘱托辛捷楚一刻不敢忘,只是花葵、花胚、花叶三人及她们手下的姐妹涉入江湖事太深,一时半会想让她们从江湖脱身不是容易的事。辛捷楚深感她所剩的时日无多,她倒想就此远去,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平平静静过完剩下的日子。回头又一想,她走了春花楼的姐妹怎么办?这些姐妹除了博男人的笑脸、陪男人玩乐什么都不会,她要是就这么走了,无异于让她们等死。 江湖险恶,辛捷楚纵横江湖多年悟出一个道理。女人活在世上不能光看男人的脸色行事,美貌固然一时能博取男人的笑脸,终究不会有人一个男人把你放在心上,任何一个女人,要想活得自在,必须有自己的手段,必须有自己的担当,还要有几个肯为你出头的姐妹,如若不然,你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种女人掉眼泪的时候多的是,这种女人同样不值得同情。 不用问,小鲤鱼肯定又要去杨家马场。小鲤鱼对杨少诚死心塌地,她心里想的很简单,杨少诚不在杨关山身边,她想去看看杨关山,算是替杨少诚尽尽孝道。只是在这多事之秋,她不知道江湖险恶,总一个人往外面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小鲤鱼不肯听她的话,花葵姐妹心中对花依怒的死多少还有些难以释怀,辛捷楚一直提心吊胆。话说起来,这样没什么不好,心里有牵挂的人,活着才有味道。 严灼心不在身边,辛捷楚只好把对他的思念都寄托在那两条金娃娃上。就在这时,花胚、花叶推门闯进来,花叶张口并道:“辛姐姐,小鲤鱼出去了,我们拦不住。” 小鲤鱼出门时她都看到了,辛捷楚轻叹道:“你们呀,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花胚、花叶知道辛捷楚关心她们,低着头,心中既有欢喜又有不安。 小鲤鱼远远看到杨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她心想,大概是杨家马场来了客人。往前走了两步,只见杨关山从杨府走出来上了马车,然后丢下随从驾车扬长而去。小鲤鱼不禁疑惑,杨关山出门不说前呼后拥,多少要带几个随从,他火急火燎这是要去哪呢?再者,杨关山衣着素来华贵,他出门乘坐的马车一向镶金戴银,今日他装扮朴素,乘的车与平常人家用的马车无异,他到底想干什么?小鲤鱼是天真,却也瞧得出杨关山鬼鬼祟祟的模样,回想起杨少诚近来的烦恼,莫非杨关山有什么事隐瞒?她越想越好奇,为了杨少诚着想,她偷偷跟在马车后面追上去。 马车出了长安城往东走,顺着青石小路进入一片密林,一直来到空山宜居后门口停下。杨关山从马车上下来四下查看一眼,见四下无人,方才推开门走进去。等杨关山进门后,小鲤鱼来到门口,她生在长安,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来,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她一好奇,伸手一推门,门竟然开了,她探头探脑往院里查看一番,眼前除了些花草空无一人,她并蹑手蹑脚偷偷溜进去。 院落不算大,所有的房门都关着,杨关山不知道去了哪里。小鲤鱼在院子中转悠一圈不见一人,难免有些泄气,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放松下来。她刚打算要走,身旁的房间中传来一个男人说话声,是杨关山的声音,她一心急,赶忙往后退,贴到窗口去。 只听屋里的杨关山道:“柳青,这三个月我都没有来看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杨柳青?难道这里是洛树云夫人杨柳青居住的地方,杨关山一定是在和洛诗禾的母亲说话。小鲤鱼笑自己无事生非,杨关山来见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松了口气,心想,偷听别人说话终归不太好,她还是走吧。刚要走,又听杨关山道:“柳青,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这十年来,我一心向佛,只希望佛祖能饶恕我所有的的罪过,杨场主,你我之间早就恩断义绝,如今,你还来和我说这种话,只会增加我的罪孽。”小鲤鱼一听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像是兄妹之间说话的口气,难道屋里的人不是杨柳青?那是谁呢?小鲤鱼暂且停住脚步,想听听接下来杨关山说什么。 只听杨关山叹一声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佛祖要怪只能怪我,关你什么事呢?” 女人不急不忙答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杨关山急了,道:“柳青,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和你说过,只要我拿到洛河图,就会把你接回来,现在好了,我所有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到那时,我们又能向从前一样厮守在一起,这一次,我们永远不分开了,你、我、诗禾、少诚,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小鲤鱼越听越害怕,杨关山的话让她心砰砰直跳。杨关山怎会去抢洛河图呢?杨少诚和洛诗禾不是表兄妹吗?现在怎么又成了一家人了?小鲤鱼到底天真,不知道世间险恶,世上许多事别说她没有听说过,再给她一百个脑袋,她都未必想得到。一时间,她百感交集,心里闷着一口气让她快喘不过气。但她没有离开,她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和杨关山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杨柳青,听了杨关山的话,杨柳青遗憾的道:“恭喜杨场主,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杨关山听她语态悲凉,问道:“柳青,我们一家人马上就能重新团聚,难道你不高兴吗?” 杨柳青惋惜的道:“我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第一个男人的名字叫杨关山,他年轻的时候虽然穷,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私奔,陪他到西域经商,并在私下里和他结为夫妇,我和他曾今有过一段幸福的生活,后来,我们遇到一个叫洛树云的人,他是洛英山庄的庄主,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爱上我,我当时已经是有夫之妇,可我的丈夫为了一张什么洛河图,偏偏对别人说我是他的亲妹妹,让我接近洛树云,我心里太爱我的丈夫,心想,为了帮助他实现心愿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我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个让我狠心背叛家人的男人,他却给我下了海棠香,亲手把我送进另一个男人怀里。”世间竟有如此狠心,亲手把自己老婆送到别的男人怀里的男人,小鲤鱼如五雷轰顶,她怎都想不到世上有这样的事,更难料的是做这种事的人是杨关山,她一时听得她浑身发凉。杨柳青叹了口气接着道:“等我醒来时发现一切都晚了,我的丈夫反而劝我嫁给洛树云,我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朝三暮四不知廉耻?我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却发现肚子已经有了孩子,一个女子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孩子,无奈之下我只好嫁给洛树云,心想着,等把孩子生下来再一死赎罪,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嫁进了洛英山庄成了洛树云的夫人,十月怀胎,洛树云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岂能视而不见?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实属不易,慢慢的,我好像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对洛树云渐渐也有了好感,有了孩子以后就更舍不得死,我眼看着我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心想老天算对我不薄,我的第一个丈夫知不道疼爱我,总算让我遇到另一个知道爱惜我的男人,我就想和洛树云还有我们的孩子这样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过下去,谁知洛树云也被洛社图蒙住了双眼,他为了得到洛河图居然灭了结义兄弟满门不说,我们的儿子也因他的野心死于仇家只手,当时他才五岁呀......”杨柳青一时泪流满面,她顿了顿道:“我对洛树云并未死心,至少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后来我生下诗禾,她成了我生命里的一切,可我的丈夫却从一个英雄堕落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去抢洛河图,全因为杨场主你的挑唆,往事不堪回首,我是个不忠的女人,我心里对洛树云,对我死去的儿子,以及我的女儿深感愧疚,泰仁山庄那三百多条人命全因我一个人而起,终于,我狠下心离开了洛树云,这十年来,我在这里以青灯为伴,过往的事和我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她停了停再道:“杨场主,我是爱过你,不过,当你把我送到洛树云怀里的时候,你我之间就已经一刀两断,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像后来那样,如果我早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绝不会对洛树云撒谎,更不会背叛我的家人。”小鲤鱼听着杨柳青说的话,心里酸得很不是滋味。只听她叹了一声道:“过去的事是我年轻不懂事,我不怪任何人,杨场主,你走吧。” 杨关山听完这番话,顿时发狂大喝道:“柳青,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你抢走,我很快就能杀了洛树云,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把诗禾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以后,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十年来,杨柳青把一切都看淡,早已心如止水决心皈依佛门,要说还有什么值得她牵挂,唯一只有她的女儿洛诗禾。杨柳青心静如水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世间的一切到最后不过一个空字,杨老爷,我已经决定皈依佛门不问世事,请你说话自重。” “自重”二字把杨关山所有的幻想都拉回现实。曲终人散覆水难收,当初但凡他对杨柳青多一点点情义,就不至于有今天的下场。他深爱的人让他毁了一生的幸福,一个美满的从此家庭变得四分五裂,临了临了,他身边竟没有一个陪伴他的亲人,这就是他一生最后的下场。哪怕他用银子盖起一座金屋银屋,如果住在这里面的人对他没有半分温情,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如若他真觉得愧对杨柳青,都不会做出毁了自己一生,再去毁了杨柳青一生幸福的事。他此刻再到杨柳青面前说这些的话,正好验证了那句古话,人在做天在看。 人人都在保护小鲤鱼的天真,因为她的天真是所有人对世间美好事物的热切期盼。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所处的世道家国兴盛、人人安居乐业、朋友亲人相敬如宾、父母妻儿常伴左右。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人活一世当是真诚的,当是磊落的,当是无愧于天地的。然而,世事无常,每个人都要长大,长大就意味着要经历一些特别的事。小鲤鱼无意间偷听道杨关山的秘密,这个秘密把她所有的天真都打倒,让她清醒的看到这个世道是多么的残酷。她不愿再听下去,并偷偷从院子中溜出去,就让她在心里保留一丝希望,天真总比把什么都看透了的好,因为生活本就美好。 鱼的心事 月的孩子 小鲤鱼实在无辜,她只是个打渔家的女子,机缘巧合让她和杨少诚相爱,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关她什么事呢?上天真是无情,居然和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让她知道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喜欢那个人的父亲,小鲤鱼夹在中间,让她何以自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就被视为人生莫大的屈辱,但凡血性男儿岂会听之任之?何况亲手把自己的结发妻子送给别的男人。人世间竟如此险恶,到底是自己孤落寡闻还是世道本就如此?揭开那层丑陋的面纱,小鲤鱼难掩心中的痛。 想当年,杨关山一定想杨少诚宠爱自己那样宠爱杨柳青,结果如何?杨关山还是把杨柳青当成礼物送给了别人。杨少诚是杨关山的儿子,商人往往见利忘义,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也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别人?小鲤鱼不敢往下想,她此刻只想回家,回到老渔翁身边去,只有在家人身边,她才不用时时刻刻防备别人,只有家人才能给她信任和依靠。这样残忍的秘密她不能告诉杨少诚,又不能欺骗杨少诚,那她只好离开他,也许她和杨少诚注定有缘无分。 小鲤鱼一向天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江湖险恶,她无意间听到杨关山的秘密就等于要了性命,她只顾着伤心,走出院子后却忘了把门关上。杨关山在杨柳青那里吃了闭门羹,正在气头上。小鲤鱼刚走他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后门开着,进门时他明明把门反关上,现在怎么开了?杨关山一时心神不宁,急忙追了出去。 小鲤鱼哪知道这种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见她还未走远,杨关山大喝道:“站住。” 小鲤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情悲伤的低着头小声道:“杨伯伯......” 杨关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听到了,狠狠问道:“你都听到了?” 小鲤鱼点点头道:“杨伯伯,我这就回爷爷身边去,以后再也不见杨大哥。” 小鲤鱼没有那么多心思,她想的是,既然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杨少诚,又不能出卖杨关山,她只好委屈自己离开杨少诚。她原本是好意,到了杨关山那里,杨关山却以为她是在找借口脱身。杨关山本来就害怕小鲤鱼把他的儿子抢走,故而才让李香书去杀小鲤鱼。今日,小鲤鱼听到了他的秘密,他不想亲自动手也不成了,杨关山暗气杀意。 杨关山杀气腾腾慢慢走到小鲤鱼身边,出手封住小鲤鱼的穴道,小鲤鱼这时候还不知危险来临,问道:“杨伯伯,你要干什么?”杨关山没有回答,他把小鲤鱼丢到马车上,趁四下无人驾驶马车匆忙离去。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在一处断崖边停下。脚下是万丈悬崖,杨关山把小鲤鱼推到悬崖边,小鲤鱼这才看清杨关山是个什么样的人,顿时心灰意冷掉下眼泪。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杨关山依然不忘伪装“哎”一声道:“小鲤鱼,我原本是很喜欢你的,你不要怪我。” 小鲤鱼问道:“杨伯伯,你为什么要杀我?”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小鲤鱼对杨关山一样敬重,只因他是杨少诚的父亲,可是这一声“杨伯伯”再也叫不醒杨关山。杨关山道:“我这是为少诚着想,少诚是杨家马场的少场主,身份地位何等尊贵,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小丫头,你要知道,少诚现在喜欢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怎么会娶一个卖鱼女为妻。”杨关山的话把小鲤鱼最后那点自尊都踩碎,既然这辈子不能和杨少诚在一起,那她宁愿去死。杨关山看着伤心欲绝的小鲤鱼,他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渐狠心的把小鲤鱼推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天黑以后,小鲤鱼还没有回春花楼,辛捷楚这一整天下来,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小鲤鱼出去一整天没有回来,在眼下这种时刻,她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夜渐渐深了,辛捷楚越发担忧,莫非她留在杨家马场过夜?要是那样的话,她总该让人来个信呀。 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辛捷楚整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天刚亮就把花葵三姐妹找来询问小鲤鱼回来没有。花葵姐妹都以为小鲤鱼留在杨家马场,并未在意,辛捷楚这一问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小鲤鱼性格大大咧咧,又贪玩,倒不至于是个让家人操心的小姑娘,一夜未归总要有个说法才是。辛捷楚越想越着急,她怪自己真是太大意,一个大活人丢了一夜她居然能睡得着,要是小鲤鱼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和严灼心交待,怎么向自己交待。 想来想去,辛捷楚道:“不行,我得去趟杨家马场。” 花葵姐妹见她脸色不大好,定是最近太过操劳所致,况且清早外面天太冷,不忍她受寒风所扰和车马颠簸。花葵拱手道:“辛姐姐,你在此等候消息,杨家马场我去就行。” 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辛捷楚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急着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亲眼见到小鲤鱼我才安心。”见她坚持亲自前往,花葵忙让花胚、花叶去套上马车在楼下等候。 一大早,杨府的大门未打开,辛捷楚和花葵三姐妹就把马车停在大门口。花胚、花叶敲了半天的门,一个仆人打着哈欠抱怨着来开门。见来人是辛捷楚,恭恭敬敬问了句好,急忙把四人迎进杨府,一路带到客厅里去。 片刻后,杨关山笑盈盈从客厅门外走进来。他知道辛捷楚等人的来意,是他亲手把小鲤鱼推下悬崖的,辛捷楚迟早会来找他,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他是个演戏的高手,他能把自己心爱之人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嫁给洛树云,这二十余年甚至于天玄阁都未抓住他的把柄,他做戏的本事如此高明,他做了亏心事岂能让别人瞧出来呢。 杨关山进门并抱手笑道:“辛老板可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杨府来了?” 辛捷楚等不及和他说客套话,直截了当道:“杨场主,我们是来找小鲤鱼的,不知她可在府上?” 杨关山一脸疑问道:“小鲤鱼不是和辛老板在一起的吗?她未曾来过府上呀。” 见他这副模样,花葵接着道:“昨天一早,小鲤鱼出门后就一直未归,她出门前曾和我们姐妹说过,她要到杨府来看望杨场主,难道她没有来过?” 杨关山“哎呀”一声道:“真不巧,昨天杨某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直到天黑才回来,想来是错过了。”说罢,他一挥手叫来看门的仆人问道:“昨日,小鲤鱼姑娘来过杨府没有?” 那看门的人抱手答道:“回老爷的话,小人未曾见到小鲤鱼姑娘来过。” 杨关山一挥手,那仆人退出去,杨关山脸色一变道:“辛老板,你看不会出什么事吧?”没有回春花楼,也没有来过杨家马场,辛捷楚最担心的就是好好的一个人凭空消失,她没有回答,也顾不上和杨关山告辞,带着花葵姐妹匆匆离开杨府。 回到春花楼门口,花叶焦急的问道:“小鲤鱼会去哪呢?”这个问题谁都想问,没有人能回答她。思虑片刻,花叶接着道:“辛姐姐,你说她会不会回老渔翁那里去了?” 自从回到长安以后,小鲤鱼都没有回家去看看老渔翁,似乎有这种可能。眼下只能把希望寄予此,但辛捷楚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小鲤鱼不可能不告而别,小鲤鱼突然失踪肯定另有隐情。死马当活马医吧!她想了想道:“花胚、花叶,你们立刻动身去一趟老渔翁那里,看看小鲤鱼是不是回家去了,如果小鲤鱼没有回去,什么都别对老渔翁说。” 人情世故花胚、花叶明白,老渔翁那么老了,肯定不能告诉他小鲤鱼失踪的消息,二人拱手齐声道:“是姐姐。” 话虽如此,辛捷楚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长安聚集了那么多江湖中人,她担心小鲤鱼失踪是有人故意在寻她们的晦气,又提醒道:“多事之秋,你们也要小心谨慎。”这一说,花胚、花叶就知道她担心什么,两人相互看一眼拱手而去。 待二人走后,花葵皱着眉头问道:“姐姐是不是担心小鲤鱼失踪是有人故意为之?”辛捷楚忧虑的点点头,花葵追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辛捷楚自言自语道:“洛英山庄、铁枪会、黄河帮、程不归......”洛河图已经在洛英山庄,辛捷楚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来寻她们的晦气。难道是过去花依怒的仇家,又或许是煞宁儿......小鲤鱼只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有谁会和她过不去呢?这件事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她还在长安城内,辛捷楚回头对花葵道:“把我们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盯紧在长安的所有江湖中人,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小鲤鱼的下落。” 花葵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天黑时,花胚、花叶回到春花楼,辛捷楚和花葵都在焦急的等待消息。小鲤鱼并未回老渔翁那里,派人盯着长安城里的各门各派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四人聚在辛捷楚的房间里直发愁。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四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长安聚集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其中不乏好色之徒,也许小鲤鱼已经遭人毒手。 四人心事重重都不说话,安静好一阵,花胚轻声道:“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找到小鲤鱼的下落。”不提严灼心也罢,提起严灼心,辛捷楚和花葵心事更重。严灼心视小鲤鱼为亲妹妹,要是严灼心回来瞧不见小鲤鱼,她们就该无地自容了。 这时候,花叶嘟嘟喃喃的道:“小鲤鱼是去杨家马场才不见了的,她失踪会不会和杨家马场有关?” 花胚不解问道:“你说什么呢?难道杨场主会把自己的儿媳妇藏起来不成?” 花叶较真的道:“小鲤鱼还不是杨家的少奶奶呢。” 这话花胚十分不爱听了,她吵着道:“小鲤鱼和杨公子情投意合,她怎么不是杨家的少奶奶?她迟早会嫁给杨公子,这难道还要怀疑吗?” 花叶不肯让步,抓住花胚说话的漏洞,瞅了花胚一眼道:“她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一听这话,花胚真的生气了,骂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不想让小鲤鱼嫁给杨公子就直说,我看,是你想嫁给杨公子做杨家的少奶奶吧,小鲤鱼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把你这种人当作姐妹。” 这话未免太伤人,花叶也不高兴了,振振有词道:“小鲤鱼能不能嫁给杨公子不是我说了算,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杨公子是杨家马场的少爷,小鲤鱼只是......”花叶一气之下一通胡说,一时口无遮拦,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说得太难听,愧疚的停了下来。 花胚被她气得暴跳如雷,扑上去盯着花叶的眼睛喝道:“你怎么不往下说了?小鲤鱼只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她只是老渔翁的孙女,身份地位卑贱,配不上杨公子?真没想到你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我只知道小鲤鱼是我们大家的好姐妹,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任何人都不许对她说三道四。”花叶只是一时着急胡言乱语,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绝没有那个意思。花胚对她咄咄相逼,她一时心痛万分,流着泪不知道该如何时候。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要是再让她们吵下去,姐妹情分还要不要,花葵大喝道:“够了,你们有完没完?”花葵的语气很是严厉,又见辛捷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花胚、花叶急忙跪下。二人刚才之举实在令人痛心,花葵也跪下来道:“辛姐姐,这两个混账东西一点不顾念姐妹情谊,请辛姐姐责罚。” 她们都是为小鲤鱼的安危担忧才会发生争执,原本她们的本意不坏,只是姐妹之间何故要说那么难听的话?辛捷楚深吸一口气道:“花胚,我问你什么叫见异思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的好,你和花叶平时最要好,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对她恶语相向咄咄相逼,你把她当成什么人了?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姐妹的吗?” 花胚一听顿时悔恨在心,哭着道:“姐姐,花胚知错了,请姐姐原谅。” 见花胚已经知错,辛捷楚看了花叶一眼,她万万没有想到花叶会说那样的话,痛心的道:“花叶,我知道你只是一时胡言乱语,你心里也担心小鲤鱼的安危,可这种话你真说得出口呀,小鲤鱼只是老渔翁的孙女怎么了?花胚有句话说的没错,她是老渔翁的孙女,但她把你当做她的姐姐,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妹妹?” 花叶哭道:“姐姐,花叶心里绝没有这个意思。” 辛捷楚消消气道:“我相信你没有这个意思,你要记住,不管再怎么生气,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应该有个分寸,小鲤鱼是自己的姐妹,要是你出了事,我相信她绝不会说这种话,自己的姐妹我们不替她出头,还要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干嘛?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以后你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花叶道:“花叶知错,花叶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姐姐不要生气。”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罚的也罚了,她们应当能记住这次教训。辛捷楚道:“你们都起来吧。”经过这场小的争吵,三姐妹又重归于好,低着头内疚的站起来。辛捷楚思索一阵,杨关山此人确实不足为信,辛捷楚道:“花叶的话虽然有碍姐妹之情,不过不是全无道理,我们大家当然希望小鲤鱼有个最好的归宿,可杨关山未必是这么想的,或许小鲤鱼失踪真的好他有关。”这话也算安慰了花叶,花叶心中方才稍许有些轻松。 花葵接上话道:“姐姐,我这就派人盯着杨家马场。” 辛捷楚点点头道:“好。”又道:“不过,你们要吩咐下去,让下面办事的人一定多加小心,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漫长而艰辛,小鲤鱼就那样凭空消失一点消息也没有。说起来真奇怪,如果她死了,总应该见到尸首,就算死后被人毁尸灭迹,那么多人寻找,不可能毫无踪迹。出了那么大的事,天玄阁肯定早就在暗中搜寻小鲤鱼的下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辛捷楚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小鲤鱼被杨关山从百丈高的悬崖上推下去,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三天后的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火光,再后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不知是哪的屋子里,她想起来,却没有力气,感觉全身都很痛,她根本弹动不得。她心想,这里或许就是地狱,每个人死了以后都要来到这个地方,被困在这样一张床上。 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自己心里牵挂着杨少诚?为什么自己还能想起是怎样从悬崖上摔下去的?都是骗人的,如果人死了以后就能把什么都忘记那该多少,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心痛,小鲤鱼目光湿润了。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一个女人走到跟前含情脉脉的对她轻轻一笑温柔的道:“你醒了?” 是杨柳青,小鲤鱼并不认识她,只觉得她很亲切,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原来死了和活着都是一样的,小鲤鱼好奇的问道:“我怎么动不了?” 杨柳青回答道:“你受伤了,再过几天才能动。” 小鲤鱼不明白她的话,不解的道:“我不是死了吗?” 杨柳青一听笑了出来道:“傻丫头,你要是死了怎么还能说话?”这么说自己还没死,怎可能呢?正想着,杨柳青问道:“饿了吧?我这就给你拿吃的去。” 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杨柳青出门后只留下小鲤鱼一个人在屋里。小鲤鱼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她傻乎乎的想打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双手去哪了呢?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不仅是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脚也不见了,小鲤鱼急得哭了出来,她努力抬起头想看看自己怎么了,可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她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时候,越是做不到的事她越想证明自己能做到,越想证明就越着急,都急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小鲤鱼还能活着,足见上天自有公道,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让好人总吃亏。小鲤鱼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她身上多处受伤,双手双脚几处骨折,杨柳青用夹板给她的双手双脚都固定住,她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 杨柳青手里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她瞧见小鲤鱼正在挣扎,忙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小鲤鱼身边道:“别动。” 小鲤鱼哭着问道:“我的手和脚去哪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么天真,杨柳青越来越喜欢她。杨柳青不想骗小鲤鱼,微微笑道:“你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手和脚上的骨头都断了,我刚给你接上,你要是乱动的话,我可再没有办法。”被这么一吓,小鲤鱼乖乖安静下来。杨柳青把粥端过来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她说着,用勺子亲自把粥喂给小鲤鱼。 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要是换了别人肯定很难承受。小鲤鱼比起别人有一个好处,她太过于天真,什么烦恼到了她那里,没过多久就全都忘了。的确是杨关山把她推下悬崖不假,她心想,要不是她听到杨关山的秘密,杨关山肯定不会这么做,再说她也没有死,只是受了点伤罢了。眼下,有个像娘亲一般的人照顾她,多亏杨关山的帮助。她心里一点不怪杨关山,也不怪从没有和她说过江湖险恶的严灼心等人,她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她,所以才不愿让她知道世间有多险恶,大家都希望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转瞬之间就把一切抛之脑后,小鲤鱼边吃边呆呆看着杨柳青。她觉得很满足,突然竟情不自禁的道:“我的名字叫李弗,大家都叫我小鲤鱼,前辈你有女儿吗?我做你的女儿好不好?”杨柳青愣住了,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失落。小鲤鱼不忍心看她难过,嘟着嘴道:“对不起,我总是说错话。” 杨柳青对她苦笑一声道:“我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一个年纪。”小鲤鱼眼看愿望落空了,心中有些失落。接着,杨柳青轻声问道:“为什么别人叫你小鲤鱼呢?” 小鲤鱼说变就变,笑嘻嘻的道:“因为爹娘,我爷爷都靠打渔为生,可惜......。” 杨柳青追问道:“可惜什么?” 小鲤鱼叹息道:“可惜在我十岁的时候,爹娘都死了,只剩爷爷和我相依为命。”小鲤鱼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而她呢?洛诗禾年幼时她就把她抛下,小鲤鱼和洛诗禾都是可怜的孩子,杨柳青越想越心酸。小鲤鱼虽失去父母,但她还有爷爷,还有严灼心,她觉得还是很幸福。她见杨柳青表情凝重,想来她也有自己的烦恼,并问道:“前辈,你女儿呢?”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杨柳青顿时落泪,她转过头去擦掉眼泪,回头才对小鲤鱼吞吞吐吐道:“我不是个好母亲。” 小鲤鱼一听,笑着安慰道:“怎么会呢?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娘亲,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杨柳青看着小鲤鱼就好像看到洛诗禾,她忍不住心里的痛站起来,过了一会低着头道:“都是我,才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鲤鱼听不明白她说的话,惊讶的道:“是杨伯伯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怎么会......” 小鲤鱼越天真,杨柳青心里越难受,她摇着头急道:“不,是我,都是我不好。” 小鲤鱼糊涂了,轻声道:“前辈,你别这样。” 杨柳青慢慢镇静下来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小鲤鱼笑得很甜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就像我娘亲一样。” 杨柳青痛哭的道:“我的名字叫杨柳青。” 小鲤鱼一听晕乎乎的,怪不得她被杨关山推下悬崖后还能活着。她呆呆的看着杨柳青道:“你是洛诗禾的母亲?” 杨柳青含泪点点头道:“你认识诗禾?” 小鲤鱼不喜欢洛诗禾,但不会在洛诗禾的母亲面前说洛诗禾的坏话。小鲤鱼深吸一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她,我们还是朋友呢。” 杨柳青激动起来问道:“你快和我说说,诗禾她怎么样了?”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小鲤鱼看着杨柳青心碎的模样,她心中对杨柳青、洛诗禾这对母女产生无限怜悯。她从小就失去母亲,知道母亲对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洛诗禾真是可怜,她分明有母亲,母女却不能时常相见,这才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仔细回想起来,洛诗禾是可恶,但她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全是因为生活在洛英山庄那样一个无情无义地方,老实说一切情有可原。杨柳青既然向她问起洛诗禾的情况,她不能不答,又不能什么都回答,只好挑着洛诗禾的好对杨柳青说。 小鲤鱼和杨柳青一聊就是两个时辰,从杨柳青的期盼中,小鲤鱼知道杨柳青心里有多在乎洛诗禾。说着说着,小鲤鱼越来越羡慕洛诗禾,要说别人也罢,羡慕洛诗禾,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也许这就是和她洛诗禾之间的缘分,杨柳青如果愿意做她的娘亲,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怪只怪她撒谎说自己和洛诗禾是朋友,她不忍杨柳青为洛诗禾担忧,就只好给杨柳青编故事,其实这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学会为别人着想而撒谎,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小鲤鱼真是长大了。渐渐的,她开始想念辛捷楚,她知道,她失踪后辛捷楚等人肯定急坏了,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辛捷楚看到,辛捷楚该多担心。小鲤鱼想着想着就流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姑娘,她真的应该听辛捷楚的话。她和杨少诚之间只怕已经走到头了,她心里如刀割一般,但她知道,除了男女之情,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值得她珍惜的人,为了那些关心她的人,她也要赶快好起来。 小鲤鱼就那样人间蒸发音信全无。人活在世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人生是脆弱的,得到和失去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往事不可追,未来遥遥无期,每个人能做的只有把握现在。 时光一天天过去,辛捷楚和花葵姐妹始终不愿放弃寻找小鲤鱼的下落,因为她们坚信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为寻找小鲤鱼的下落,所有消息都汇聚到春花楼。江湖上的事,无非是尔虞我诈,和小鲤鱼失踪都没有半点关系。倒是一日在外出打探消息的时候,花胚、花叶姐妹无意间发现乌台阔驹的踪迹,他扮成西域客商,带着上百人的驼队浩浩荡荡进了长安,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那是自然,长安胡商云集,无论从江浙来的丝绸陶瓷,还是从西域来的珍奇异物都要经过长安周转,乌台阔驹常常往来于西域和中原之间,他带着驼队到长安来,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乌台阔驹是大鹏王的下属,和白驼宫有莫大的关系,花胚、花叶暗中跟踪他,发现他来到长安后往城南去,进了一所名叫“程宅”的大院。进了大院,一切都变了,驼队运送的不是什么货物,是一把把弯刀,而那些押送货物的人,一转眼变成一个个手持弯刀的骑士。这出大变活人看得花胚、花叶目瞪口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程不归、程少度、蓝月早就到了长安,要不是急于寻找小鲤鱼的下落,只怕谁也想不到长安城暗中隐藏着这样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再过七天,鉴宝大会将如期举行,程不归此时潜入长安,他的目的不言而喻。花胚、花叶一面让人盯住“程宅”,一面将此事告知辛捷楚。辛捷楚是世上少有几个知道程不归秘密的人,听说程不归已经秘密潜入长安,她并知道程不归要动手了。这场厮杀躲是躲不过去的,她们之前不知道程不归在长安,程不归不断找严灼心的麻烦,一直找不到小鲤鱼的下落,说不定小鲤鱼失踪就是程不归所为。当下,最好的办法是遍地撒网,这也是最无奈的办法。程不归此人不能不防,花胚、花叶有时候太过粗心大意容易坏事,辛捷楚让花葵亲自盯着程宅才放心。 程不归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到了长安,程宅大门紧闭,院里院外隔着一道围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程不归如此谨慎,看样子,在鉴宝大会之前不会有什么动作。傍晚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两个打扮成中原女子模样的人悄悄打开程宅后门急匆匆出门去。这座大院每个出入门口都有花葵手下人盯着,见那两人鬼鬼祟祟,手下人赶忙去向花葵禀告。 花葵三姐妹赶来时,见那两人往街上去走,花葵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手下女子拱手答道:“好像是蓝月的侍女。” 这就奇怪了,蓝月的侍女偷偷摸摸出去干什么?花葵想了想对手下人道:“你们回去盯着,我们跟去看看。”手下人遵命而行,花葵三姐跟在那两人身后追上去。 那两个女子随意在街市上乱逛,又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显得十分谨慎,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两人在街上转悠半天后,走进一家药店去。花葵三姐妹走近一看,那是一家叫“月微草堂”的药店,药店的门牌是新的,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才开张的买卖。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间药店花葵三姐妹再熟悉不过,手下的姐妹要吃饭,自然要有只饭碗,这家药店是在辛捷楚的帮助下,她们姐妹最近才让手下人开起来的。不巧那两个女子正好走了进去,或许正是因为她们看到药店是最近新开张的,里面没有什么看病的人,方才放松警惕走进去。 平白无故,蓝月派人到药店里来做什么?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要是有人受伤的话,行走江湖之人,谁不会随身带着金疮药,这说不通呀。既然进了月微草堂,想弄清蓝月想干什么再简单不过,三姐妹避开正门,从后门进入药店后房。 三姐妹刚进后房,坐堂的大夫拿着一张药房火急火燎的走进来,见到她们,愁眉苦脸拱手问道:“三位姑娘怎么来了?” 他怎么这幅德行?难道见到她们姐妹他不高兴吗?还是给他的银子不够多?花胚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了?生意不好不怪你,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呀。” 那坐堂的掌柜“哎呀”一声把药方递上来为难的道:“三位姑娘你们看看吧。” 花叶接过去看了一眼,她不是大夫,那药方她怎么能看得懂呢?她转手把药方交给花葵。花葵拿着药方问道:“掌柜的,是这药方上的药店里没有吗?” 掌柜的摇摇头道:“回姑娘的话,长安城里别家药店有的药我们这里有,别家药店没有的药我们这里也有,只是......” 花葵催促着问道:“只是什么?” 掌柜的吞吞吐吐真是急死人了,花胚道:“哎呀,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你快把人急死了。” 掌柜的道:“姑娘先把药方给我,我和你们细说。”花葵把药方还回去,掌柜的指着药方道:“三位姑娘请看,这药方上有味红花,这是断子绝孙的药,我是个大夫,怎么能给病人开这种药。” 花葵姐妹对药材一无所知,掌柜的说得那么严重,三人不解的相互看一眼,花叶问道:“这药方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掌柜的苦着脸答道:“这副药不是治病的,是杀人的。”蓝月要想杀人动动手指就行,她用得着下毒?三人一听吃惊的张大嘴巴。掌柜焦急的解释道:“这药是副堕胎的药,女人要是喝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医者父母心,我只会救人不会杀人,更何况去杀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把掌柜急成这幅模样。蓝月要这样的药干什么?难道她想去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花葵三姐妹听得心惊肉跳。花叶分别看花葵、花胚一眼问道:“蓝月抓这种药干嘛?” 那掌柜一听匆匆抱手道:“这药既然是三位姑娘熟人要的,我更不会抓这副药。” 这掌柜的倒是做了件好事,开门做生意要是什么银子都挣,那和禽兽有什么区别?花葵想了想对掌柜的道:“掌柜的,今后凡是这类害人的药,咋们店里宁可不挣这份银子也绝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 掌柜的点点头,又急道:“那怎么办?抓药的人还在前面等着呢。”这倒是个问题,月微草堂刚开张,把病人赶走不合规矩,花葵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花胚“哎”一声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做母亲的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多残忍呀,掌柜的,她们不是要抓打胎的药吗?你干脆给她们开一副保胎的药不就完了。” 折让掌柜的更为难,打量着三人道:“姑娘,这行吗?要是日后人家上门来闹那该怎么办?” 什么都大不过一条人命,这倒是个好办法,花葵道:“你就按花胚说的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掌柜的倒也乐意,抱手道:“我这就去抓药。” 蓝月抓一副打胎的药总不至于给自己吃吧!花葵留了个心眼道:“掌柜的,你把那药方给我誊抄一份,我要带走。”掌柜依命而行,乖乖抓药去。 等掌柜的走了以后,花叶问道:“你们说蓝月抓这种害人的药,她要干嘛?难道......”花叶有个大胆的念头,她张大嘴巴道:“不会是她怀孕了,想把自己的孩子打掉吧?”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二人越想越觉得她说的话像是真的。要知道蓝月是程少度的妻子,她们成亲多年,有了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真是那样,蓝月未免太心狠了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掌柜抓了药,按花葵的意思把那张药方誊抄一遍交给花葵,花葵三姐妹心中有诸多疑惑,带着那张药方跟在那两个抓药的女子身后又回到程宅。 天黑了,那两名女子回到程宅后一头扎进伙房。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从伙房走出来,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花葵三姐妹悄悄跟在那两人身后,只见她们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反手把房门关上,三人急忙贴到窗口去。只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少夫人,这药您真的药喝吗?” 花葵三姐妹探出头去,见屋里人影闪动,从身形来看,其中一人定是蓝月无疑。接着,一个女人唉声叹气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是蓝月的声音,三姐妹能听出来。 又听另一个女子劝道:“夫人,这件事要不要先和少城主说一声。” 安静片刻,蓝月道:“算了吧,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把嘴闭上,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屋里没声音了,但见蓝月的身影犹犹豫豫,最终她还是端起那碗药喝了下去。 花葵三姐妹见此情形心中暗暗感叹真是万幸,要不是花胚出的歪主意,这一碗药下去,蓝月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没了,她们间接也成了杀人凶手。原本江湖中人谁的手上不是沾满鲜血,只是杀一个未曾出世的孩子,那是怎样的残忍,三姐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离开程宅,三姐妹心情十分沉重,上天有好生之德,蓝月好歹是名门之后,难道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她不明白?平日里看蓝月和程少度恩爱有余,她怎么就舍得杀她们的孩子?何况她是个女人,天下怎么会有舍得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三姐妹越想越生气,蓝月不是想把孩子打掉吗?花胚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她们倒要看看那碗药下去没有把孩子打掉,蓝月是怎样的惊喜。 回到春花楼,三姐妹气愤地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辛捷楚。同是女人,辛捷楚能体会蓝月的心情,程不归要报仇难免与人动手,这种时候怀上孩子动起手岂不是碍手碍脚,她知道蓝月是不得已,要不然做母亲的怎会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一个新活的生命难道就比不过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红花是何等厉害的药辛捷楚清楚,那碗药下去不但孩子没了,将来蓝月或许再也不能生育,这样的后果不知道蓝月想过没有。 辛捷楚哀叹一声,程不归将来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子就因为他一心要报仇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辛捷楚问道:“那碗药蓝月喝了吗?” 花叶笑道:“她当然喝了,不过辛姐姐,我能给她来了个偷梁换柱。”她这话什么意思?辛捷楚看着三人。花叶道:“这是花胚的主意,我们把那副药换了,她想要副打掉孩子的药,我们就给她换了一副保胎安神的药。” 辛捷楚一听由悲转喜,指着三人笑道:“你们呀,真是古灵精怪,你们就不怕以后蓝月找你们麻烦。” 花胚开心的道:“那就让她来找我们好啰,将来蓝月知道孩子没打掉,她感谢我们还来不及能。”这一说,四人一起笑出来,自从小鲤鱼失踪后,这还是她们遇到的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到这里,辛捷楚问道:“小鲤鱼有消息吗?” 三姐妹的笑脸顿时消失,花葵摇摇头把那张药方递过去道:“辛姐姐,这是蓝月抓药的药方,我让掌柜的给我抄了一份,心想着说不定用得上。”辛捷楚伸手把药方接了过去,花葵做事越来越周到,也越来越像个姐姐的样子,她要是死了倒也能安心。花葵多张了个心眼把这张药方留下,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如果处置妥当,一条新生命就能化解所有的仇恨,那倒是皆大欢喜的事。 腊月初七 一夜飞雪 严灼心一行赶到长安时已是腊月初七的傍晚。从张掖到大同严灼心只用了短短八天,从大同赶回长安,一行人却走了整整十日。按说从大同到长安不及从张掖到大同一半路程,一行人哪用得着走十日。一者,从张掖到大同乃是严灼心孤身一人,一应事物皆可从简,回长安那就大不相同,一行人一起上路,路上难免有耽搁的地方。再者,大家急匆匆赶到天下镖局助阵,解了天下镖局之围以后,又要急急忙忙赶回长安,如此来回折腾,哪个不是人困马乏,路上自然慢了下来。好在大家如期赶到长安,且每日赶路不过百里,此行算不上疲惫。 天马上就黑了,寒风萧瑟今夜必有变故。进了长安城后,居士易、雅娜、针英、启庄受杨少诚之邀去杨府做客,几人就在城门口与严灼心、程少依二人告辞,大家约定明日一早在洛英山庄相聚。严灼心心里挂念辛捷楚,辞了居士易等人,他打算先去春花楼和辛捷楚见面,之后再和程少依碰面,二人一起去见程不归。当下,程少依把程不归在长安落脚之处告诉严灼心,二人就此分别各奔一方。 和心爱之人见面那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严灼心兴高采烈走进春花楼,夜里,春花楼热闹的场面依旧像从前那样,一下子勾起严灼心多少美好的回忆。辛捷楚、严灼心,这两个人注定一辈子要绑在一起。分别多日,不知道辛捷楚怎么样了,严灼心心中充满期盼。 刚要上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严灼心抬头一个,是辛捷楚,他一时喜出望外。但是,严灼心的欢喜却没有持续多久,他看到辛捷楚挽着一个四十来岁,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男人的手,脸上的笑容并逐渐消散。见到严灼心就在眼前,辛捷楚嘴角稍稍翘起,她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那是严灼心看不懂的内容。原本是相聚时的欢喜,辛捷楚给他唱的是哪一出?严灼心心酸不已,心中既是愤懑又是嫉妒。 尽管严灼心脸色不好看,辛捷楚好像并不打算放开那个男人的手,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往楼下走,边走边道:“哟,这不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严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她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是在逗自己玩呢还是别的什么?严灼心哭笑不得,谨慎的道:“辛捷楚,你耍我呢?” 辛捷楚眉头一皱道:“春花楼开门做生意,凡是到这来的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敢耍严公子你呢?”她一挥手道:“严公子,我这里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只要你有银子,你想怎么样都行。” 看样子她不像在和自己开玩笑,短短一个月,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严灼心急了,苦着脸道:“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辛捷楚眼球一转,振振有词喝道:“严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你是不是没带银子呀?那我可就得罪了,只能让人请你出去。”辛捷楚一点情面都不留,她说话的声音春花楼里所有的客人都能听到,楼下楼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严灼心身上。 哪有这么开玩笑的,她张口闭口就是钱,严灼心万分心痛,同时觉得颜面无存,他无奈地道:“辛捷楚,难道你连我们之间的情分都不顾了?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 这一说,辛捷楚身边那个男人指着严灼心问道:“辛老板,他是什么人?” 辛捷楚对那个男人妩媚的一笑,转头对严灼心笑道:“严公子,我辛捷楚是什么样的女人难道你不清楚吗?逢场作戏你还当真了呀?”她再看那个男人一眼道:“今后,我就是这位钱老板的女人,你要是没带银子,还是乖乖走吧,免得日后你说我辛捷楚不够朋友。”辛捷楚一边说,一边甜甜的贴到那个男人身上。 辛捷楚的话就像把刀子狠狠插在严灼心心里,丢脸不算什么,他不明白的是辛捷楚怎突然说变就变?难道她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难道过去的一切辛捷楚都是骗他的?女人心海底针,严灼心欲哭无泪,既然辛捷楚已经移情别恋,难道他就不能成全辛捷楚?严灼心低着头平静的拱手道:“辛老板,保重。”严灼心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春花楼。 眼睁睁看着严灼心伤心欲绝走出春花楼,辛捷楚心中同样如刀绞一般痛。严灼心越平静,她心中越不安,她知道严灼心真的被自己伤透了,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安静。辛捷楚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严灼心,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早晚要死,既然她不能陪严灼心一辈子,不如让严灼心对她早点死心,只有这样,等到她们真正要分别的那一天,严灼心才不会那样痛苦。辛捷楚深爱严灼心,她对严灼心的感情天地可鉴,正因如此她才对严灼心说出那番话。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克制不让严灼心看穿她的心事,严灼心转身一走,她的泪水并止不住落下来,只觉得浑身毫无力气,一时摇摇欲坠。 那大腹便便的男人只贪恋辛捷楚的美貌,辛捷楚的话让他喜形于色,他根本不管辛捷楚的死活。问讯,花葵三姐妹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花胚手一挥将那个男人的手从辛捷楚身上拿开,一气之下,一脚把那人踢了个四脚朝天呀呀怪叫。而后,花胚急着问道:“姐姐你没事吧?”辛捷楚努力摇了摇头,她觉得浑身发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三人见她脸色苍白,只怕是又伤了元气,花葵急道:“快扶辛姐姐回房。”三姐妹齐心协力把辛捷楚扶到楼上去,那个汉子还在身后骂骂咧咧,摆着自己阔气有钱不可一世的样子。春花楼的伙计见辛捷楚脸色不好,又见严灼心和辛捷楚这等爱侣闹得不欢而散,心中自然气愤,一时间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那汉子身上。春花楼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地方,那人赖着不走,众伙计只好亲手把他丢到大街上去。 三姐妹把辛捷楚扶回房间,让她先在床上躺一会。辛捷楚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差,加之一直找不到小鲤鱼的下落,这几天她都没怎么休息好,三姐妹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没用,帮不上她什么忙。 大家都在期盼严灼心能早点回来,只要严灼心回到长安就能为辛捷楚分担些重担。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辛捷楚偏偏气走严灼心,她那么在乎严灼心,从她对那两条金娃娃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为何要在严灼心面前演那出戏呢?三姐妹怎都想不通。 最好的年华遇到最正确的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不得的事。其实,想见到严灼心的人不止辛捷楚一个,辛捷楚把严灼心气走,花葵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情。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花葵姐妹年纪还小,有的时候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成全他,这个道理她们早晚有一天会明白。 辛捷楚脸色渐渐有所好转,三姐妹心事重重围坐在辛捷楚身边,她为什么要把严灼心气走,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辛捷楚给她们解释。就这样安静的等待了很久,看样子辛捷楚并不想和她们多做解释,花叶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辛姐姐,你为什么要把公子气走呢?” 对于这件事,辛捷楚不想欺骗她们。辛捷楚略带悲伤的道:“我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忘了我吧。” 三姐妹一听悲从心生,她们刚失去花依怒,不想再失去辛捷楚,花叶拉着她的手愤愤摇头道:“辛姐姐,我不许你胡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们如水般的眼睛,辛捷楚心中暖暖的,她微笑着道:“人的命运自有天数,我命该如此,你们不用难过。”谁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人活在世上若事事如意,哪有人生无常之说,辛捷楚的话让三姐妹哑口无言,皆把头低下。沉默良久,辛捷楚道:“花葵......” 花葵抬起头轻声道:“姐姐有何吩咐。” 辛捷楚道:“你去把小鲤鱼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再把那张药方给他。”花葵虽然不知道辛捷楚为什么让她把那张药方给严灼心,但她知道,辛捷楚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等花葵回答,辛捷楚轻叹一声道:“如果他问起我......你什么都不必和他说。”花葵的心思辛捷楚一清二楚,她此刻让花葵去见严灼心,一来确实有要事交代,二来也是为了满足花葵的心愿。辛捷楚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的心意希望花葵能明白,至于花葵最终能不能实现愿望,一切只能看天意。 从春花楼失意而还,严灼心独自一人上望月楼在寒夜里舔舐伤口。若非他和财神爷朱越还有些交情,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辛捷楚给他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那份凄凉逐渐扩张开来蔓延到全身每一个部位,让他觉得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多,而今细算起来,花依怒离开了他,徐妙笔死了,日月宫早就不复存在,要是连辛捷楚他都失去,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真想大醉一场,可男儿立于世若只知道借酒浇愁,那和愚夫蠢货有什么区别?大丈夫做事但求问心无愧终身无悔。明日就是鉴宝大会,他要是喝得像个醉猫一样,误了大事怎么办? 越是伤心的时候,却也让他越清醒。仔细想来,生气归生气,小公子严灼心脸皮应该比现在厚一点。也难怪,都是他太在意辛捷楚,所以被辛捷楚这么一激,居然灰溜溜就走了。严灼心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他往日里自诩聪明,在辛捷楚面前,怎么变得一根筋了。 只听到花葵在背后喊他,严灼心转头看到花葵就站在身后,他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花葵,你怎么来了?” 此刻花葵见到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花葵苦笑道:“是辛姐姐让我来找你的。” 听说是辛捷楚让她来的,严灼心一时兴奋站起来问道:“她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花葵还来不及回答,他并又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不愿见我?” 儿女情长,花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鼻子一酸含泪道:“公子,小鲤鱼失踪好多天了,我们一直在派人寻找,可始终找不到她的下落,辛姐姐为此事彻夜难眠。”小鲤鱼在严灼心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严灼心一听如晴天霹雳。花葵接着把那张药方递过去道:“这是辛姐姐让我给你的。” 严灼心满心以为那是辛捷楚给他的信,接过去一看,上面写满各种草药,特别是那味红花,他知道那副药的功效,更是吓出一身冷汗,他一时间惊愕不已问道:“这是什么?” 花葵答道:“这是蓝月让侍女给她抓药的药方,不过公子放心,我们已经把药换了。” 花葵也不把话一次说完,她真是把严灼心吓了个半死,严灼心还以为......听了花葵的解释,严灼心松了口气呵呵一声。严灼心知道辛捷楚让花葵把药方交到他手里的用意,只是辛捷楚为什么不亲自来呢?分别已经一个月之久,难道辛捷楚不知道他心中有多想她吗?看样子,这次辛捷楚是真的认真了,严灼心心里比吃了黄莲都要苦。爱一个人难道就这么难吗?严灼心仰头长叹,难道老天真的要把他在意的人一个个都从身边夺走吗? 花葵看着严灼心心碎的样子,她心中多有不忍,就怕自己忍不住把辛捷楚说的话全告诉严灼心。她急忙拱手道:“公子,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哭着跑出去。 严灼心看着花葵消失在眼前,他只觉得自己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心中七上八下的。眼下,辛捷楚不愿理他,小鲤鱼无故失踪,明日就是鉴宝大会,再加上手里那张沉甸甸的药方,严灼心千头万绪,好像所有的坏事全都一起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楼下有人“咚咚咚”跑上楼,一个望月楼的伙计来到跟前抱手笑盈盈道:“严公子,有人给你留下一封信。”他取出信,双手捧到严灼心面前。 严灼心接过信对来人客客气气道:“多谢。” 来人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小人告退。” 什么人那么好的兴致,给他写起信来了,他最希望收到辛捷楚的信,没想到是一张药房。起初严灼心并未在意,他把信丢在桌上慢悠悠坐下继续饮了一杯。一杯下肚,目光不经意落到那封信上面,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引起严灼心足够的重视。那信封上面不着一字,但信封所用的纸质严灼心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天玄阁用来传递消息时特定的纸张,留信给他的人一定是天玄阁的下属。这么晚给他来信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严灼心急忙拿起信拆开来看。 信中留有一行工整的字“洛诗禾有难。”严灼心看了后自言自语小声道:“洛诗禾有难......”老实的说,洛诗禾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严灼心大可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只是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洛诗禾此时要是出什么意外,他所做的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再者,谁让他得知了洛诗禾有难的消息?他最看不惯女人被欺负,小公子严灼心怜香惜玉的毛病又上来了,严灼心丢下酒杯风风火火跑下楼。冲出望月楼,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一片片雪花迫不及待地落下,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天上已经下起大雪。 大雪说下就下,这也许是过年前的最后一场雪,就让暴风雪来得再猛烈一些,好让他清醒清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而不是在望月楼借酒浇愁长吁短叹。他有种预感,无论是辛捷楚不想见他,或是小鲤鱼的失踪,一切都会伴随着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迎刃而解。原本,他和程少依有约在先,今夜一起去见程不归,劝程不归放下仇恨。计划赶不上变化,依眼下的情况,他只能先赶去洛英山庄,再去和程少依会和,希望程少依能理解。 严灼心悄悄潜入洛英山庄来到洛诗禾居住的院子,一眼看到洛诗禾房中亮着灯,他不禁疑惑,洛英山庄戒备森严,洛诗禾能有什么不测,一定是消息有误。正要离开,又想,天玄阁的消息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洛诗禾屋里虽然亮着灯,不见得屋里有人。严灼心施展轻功跃上洛诗禾房间屋顶,他轻轻拆去一片瓦往屋里望去,果然,洛诗禾就在房间当中。只见她一件件脱去穿在身上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她不愧为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她的美让人热血沸腾,严灼心看得屏气凝神,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要是以前,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严灼心岂会白白错过。可今时今日,严灼心知道,对一个女子的怜惜除了爱护还有尊重,洛诗禾再美他却不能做暗中窥探的伪君子。他悄悄把瓦片放回原处躺在屋顶,雪花落在脸上,屋里那个人可是人人倾慕的天下第一美人,他今夜所为也算是做了一回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光明磊落感觉竟是如此畅快,他不禁想大笑三声。 过了没很久,只听到房门开了,严灼心探出头望去,洛诗禾换上一身新衣,打扮得光彩照人,连兵器都没带并兴高采烈走出院子。她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无非是去见自己的情郎,看样子洛英山庄已经没有他的事,不如尽早离去的好,严灼心轻轻一笑。只是一转眼严灼心又想到,洛诗禾苦恋之人是李香书,明日就是鉴宝大会,这种时候可别出什么乱子的好,来不及多想,施展轻功跟上去。 跟上去才知道洛诗禾要出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天色不早了,严灼心真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出门无疑是节外生枝,她到底想干什么?但见洛诗禾不带一个随从独自驾车离去,接着,陈道安提剑从暗处走出来,鬼鬼祟祟跟在马车后面尾随而行。等两人走远后,严灼心从墙头上一跃落到洛英山庄外面,他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把折扇轻轻打在手心上,这出猫抓老鼠的游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雪越下越大,街市上早就空无一人。洛诗禾驾车穿行在长安大街上,没人知道她要去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她想见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只见马车在前面的拐角处右拐进入一条小巷,陈道安刚追进小巷,十余个持短刀的黑衣人从墙头落下,不由分说挥刀向陈道安扑去。好戏开场了,严灼心站在屋顶看着脚下的刀光剑影,他早就知道洛树云信不过陈道安,也只有陈道安这个傻徒弟才会对洛树云死心塌地。再看一个持剑的黑衣人站在暗处远远看着眼前的打斗,那人穿着夜行衣,从身形来看与梁肖月有几分相似。看来李香书真的动手了,洛树云眼睛只知道盯着洛河图,只怕全然蒙在鼓里。今夜陈道安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逃过一死就看他的本事,严灼心见马车已经消失在眼前,这场好戏他是没空接着看啰,于是,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追过去。 不一会,见马车停在一所大宅子门口,洛诗禾刚推门进去,就有人悄悄把马车牵走。严灼心来到院子门前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兰馨阁”三个字。也不知道这兰馨阁是什么地方,他心想,洛诗禾独自出门,要是有人想让她消失,一夜的大雪,等到天亮的时候,洛诗禾只怕早已人间蒸发。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可惜。严灼心打定主意翻墙而入,院子里别有洞天,就好像进入哪个富庶人家的花园一般,在漫天大雪中,这所院子更显兰心蕙质。他见四下无人,顺着走廊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见到洛诗禾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把门反关上,他纵身一跃落到窗外。 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朝屋里望去,那是间装饰精巧的卧室,屋里摆下一桌酒席,洛诗禾进门后一头扑进李香书怀里道:“李大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严灼心一猜就猜到洛诗禾来见的人是李香书,他不知道的是李香书在长安还有一个这么隐秘的藏身之地。过了一会,洛诗禾从李香书怀里离开,男女共处一室她羞答答的转过身背对李香书问道:“李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到这里才能说?” 李香书走近她,在她身后笑道:“有些话在洛英山庄不便说,所以才把你请到这来。” 洛诗禾低着头轻声道:“爹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明天,他就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我们的婚事,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所谓高处不胜寒,人越是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越容易摔跟头,洛树云也好,洛诗禾也好,对此,严灼心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再抬头一看,只见李香书满上两杯酒笑道:“这么冷的天,让你那么远到这来,真是辛苦你了,先来喝杯酒暖暖身子。”洛诗禾笑得甜甜的,看她的那个样子,恨不得立刻就成为李香书的女人。饮下一杯酒,李香书摆手道:“诗禾,你先吃点东西,我们慢慢聊。”接着,李香书哀叹一声道:“明日就是鉴宝大会,自古盛世必有争斗,我一直担心有人会到洛英山庄捣乱,却不知该如何提醒洛盟主的好,诗禾,你说我该怎么办?” 洛诗禾答道:“我知道你一心为爹爹和我着想,你尽管放心,爹已经有所准备,再加上李大哥你,我看谁敢到洛英山庄放肆。” 李香书又道:“别人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程不归。” 洛诗禾甜甜道:“李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些肉麻的话听得严灼心整颗心一阵阵的凉,能得到洛诗禾的青睐,李香书还奢求什么呢?有的时候想一想,李香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听了那么多圣人之道,他怎么就学不会君子坦荡荡呢?他分明和程不归早有了约定,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怕是想借洛诗禾的口探探洛英山庄的虚实。洛诗禾还傻乎乎的以为李香书真心爱她,如此一人真心付出,一人逢场作戏,岂不叫人唏嘘。 李香书举杯再与洛诗禾对饮一杯,洛诗禾放下酒杯的同时感觉头脑晕乎乎的,她站起来摸着自己的额头道:“李大哥,我这是怎么了......”严灼心在窗外看着这一切,洛诗禾再怎么不胜酒力,她只喝了两杯,怎么会醉呢?八成是酒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回头再一看,洛诗禾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等洛诗禾昏死过去,李香书慢腾腾放下酒杯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严灼心见此情形,心中颇为恐慌,洛树云已经答应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婚事,李香书要得到洛诗禾是迟早的事,没想到李香书竟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这事偏偏让他撞上,该如何是好,严灼心万分恐慌。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严灼心急忙躲到假山后面。探出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一男一女朝李香书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男的是宋青,至于那披着黑色长袍的女子,借着灯光,严灼心一眼并认出她是乔木。严灼心稍稍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以他对李香书的了解,李香书不至于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只是花依怒的大仇未报,仇人就在眼前,严灼心心中难忍悲痛之情。 再次悄悄回到窗外,只见乔木走到床前对躺在床上的洛诗禾冷冷一笑,她心中恨及了洛诗禾,只有洛诗禾死了她才甘心。李香书走到宋青面前一指洛诗禾抱手道:“宋兄,这是你想要的。” 宋青一看大喜,色眯眯看着躺在床上的洛诗禾拱手道:“多谢李公子。” 李香书冷冷一笑道:“宋兄,我帮你实现愿望,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宋青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笑嘻嘻道:“那是自然。” 如此,这桩买卖就算谈成了,李香书道:“那我们就打扰宋兄的好事了。”说罢,李香书和乔木相约从房间里走出来。 严灼心又躲到假山后面去,他心急如焚,一时气愤不已。直到刚才,他都还对李香书抱有一丝期望,他始终不愿相信李香书已经堕落成一个无耻小人,可如现今,他听到的、他看到的,这一切叫他怎解释?洛诗禾是有让人气愤的地方,但她始终是个无辜女子,她对李香书一片痴心有什么错?李香书再怎么不喜欢她,都不能像件物品一样把她送给别人。亲眼看到这种龌龊之事,严灼心恨不得瞎了自己的双眼。尽管他不是李香书、乔木、宋青三个人的对手,可今夜就算是死,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发生。 下定决心正要动手时,杨关山急匆匆闯进来,他在房门口与李香书和乔木撞上。一见面,杨关山并质问道:“你们把诗禾怎么样了?” 李香书没有答话,乔木不急不忙道:“杨场主,你那么激动干嘛?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别伤了和气。” 杨关山指着乔木气冲冲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谁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诗禾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她?” 乔木听后大气道:“杨场主,你这么说话不怕掉脑袋吗?” 严灼心倒希望她们一拍两散,省得自己动手。哪知杨关山老谋深算,他不理乔木,转头对李香书道:“李公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会把诗禾完好无损的交给我。” 李香书呵呵一声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碰她。” 杨关山急着道:“那你就可以把她当做物品送给宋青?宋青一介小人你想害死诗禾是不是?” 李香书烦了,不屑的回击道:“女人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让宋青玩玩又能怎么样?我和宋青已经达成交易,只要我把洛诗禾给他,他就去给洛树云下毒,用一个女人换洛河图和整个江湖何乐而不为?”李香书说这种话真是无耻到家了,不知道他身边的乔木听了这话作何感想。 杨关山咬牙道:“可诗禾是柳青的亲生女儿呀。” 李香书大喝道:“你还想糊涂到什么时候?等洛树云死了,你就是洛诗禾的杀父仇人,你真以为洛诗禾会让你当爹不成?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杨场主,记住一句话,无毒不丈夫。”开弓没有回头箭,杨关山明白这个道理,虽说他心中依旧不甘,却也默许了这样的结果。 这番对话倒让严灼心听出了些猫腻,看样子,他猜的一点没错。看到杨关山犹豫不决的模样,严灼心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指望这只老狐狸是指望不上了,凡是到最后还得靠自己,他眼下唯一希望的是,当他出手救洛诗禾的时候,杨关山别出手帮着李香书和乔木即可。时间紧迫,再不出手,只怕洛诗禾就会受辱,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一听,急忙破门而入,严灼心也趁机来到窗外。透过窗纸往屋里看去,白无常手里的长剑正在滴血,宋青胸口中剑衣衫不整倒在床边已经气绝身亡,他的血洒了洛诗禾一身。 李香书三人见状大惊,既然计划败露,要么拉拢白无常,要么只能杀白无常灭口别无它法。三人杀气腾腾盯着白无常,对峙一阵,李香书哈哈大笑一声道:“白老爷子,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咋们做笔交易如何?” 白无常深知他一人之力不是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三人的对手,笑哈哈的道:“李公子是做买卖的好手,白某和你做买卖,只怕会亏得血本无归呀。” 李香书拱手呵呵笑道:“白老爷子说的哪里话,你是前辈,在下是晚辈,晚辈怎么会让前辈吃亏呢?”李香书一指床上的洛诗禾道:“前辈请看,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前辈是天下最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只有前辈你才配得上她,怎么样?晚辈够有诚意的吧?”严灼心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开了眼界,料想,要是洛诗禾听到今夜李香书这番言论,该多伤心。 白无常到底还算有点天良,他瞟了洛诗禾一眼拱手道:“公子的好意,只怕白某消受不起。” 李香书“哎”一声道:“天下第一美女和白前辈乃是天作之合,白老前辈何必推辞,等我杀了洛树云一统江湖,白老前辈要多少美人,在下就给你多少美人,不知白老前辈意下如何?” 白无常道:“李公子,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白某不会坏李公子的好事,李公子你也别找白某的麻烦,咋们进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李香书的野心非常人能比,白无常和洛树云关系非同一般,他绝不可能帮李香书去杀洛树云,他杀了宋青就是对李香书作了回答。 李香书怒了,脸一变冷冷道:“白前辈本名姓李,祖上是朝廷镇守边关的将军,可以说名满天下,你大哥常年在边关戍边,就把新婚的妻子留在家中,你和你大哥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日久生情,最终做出苟且之事,你嫂子还为你生下一个女儿,你在家中和你的嫂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时,而你大哥却在边关和蒙古人浴血拼杀,你大哥回到家中时,发现风云突变,白前辈你已经鸠占鹊巢,可家丑不能外扬,你大哥迫于维护你们李家的名声愤愤回了边关,却在一场大战中战死,你嫂子得知消息,愧疚于背叛夫君,一条白绫倒挂枝头,不久,你们的女儿也病死了,白前辈觉得无颜面对家人从此放浪形骸浪迹江湖,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此事是白无常一生的痛,每每想起痛不欲生,李香书在他的伤口上撒了把盐,白无常一反常态骂道:“谁告诉你的?” 李香书得意的笑道:“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无常号称笑里藏刀,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提起这件往事,他一改以往处处是弱的作风,能不能敌得过另说,他挥剑并向李香书三人扑去。李香书深知白无常不可信,即使他答应合作,保不齐他转头就把什么事都捅给洛树云。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唯一能使人放心的办法就是让白无常彻底消失,故而,李香书才拿伤心事击白无常,逼他出手。李香书等的就是白无常出手,只要他不想着逃跑,要杀他就不是太费劲的事。 白无常让李香书逼上绝路,往事对他的个人荣辱而言不关紧要,可对于他整个家族,对于他战死的兄长,对于他深爱的嫂子而言是大于性命之事,他宁愿以死相搏,绝不会让这桩往事公之于天下。白无常和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三人大打出手,那个房间太过狭小,四人一直打到门外,而后你追我赶消失在黑暗之中。四人忙于拼杀顾不上洛诗禾,等四人走远后,严灼心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让四个人去厮杀好了,他正好可以趁机救人。不过,令严灼心想不通的是,白无常那件往事是天下最机密的事,白无常之所以那么怕天玄阁,全是因为他抓着白无常的小辫子,那件事李香书是怎么知道的呢?天玄阁敬重英雄,白无常祖上满门忠烈,以往严灼心不过是吓吓白无常,让他不要作恶而已,天玄阁自不会做出有损李家英明之事,到底是谁出卖了他呢?白无常今夜只怕难逃一死,祖上英明今夜之后恐难掩白璧无瑕,严灼心长叹一声痛惜不已。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白无常不惜性命维护自己家族的名誉,也算他不枉白活一世,心里终归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 救人要紧,白无常不知道能拖住李香书等三人多久,盼白无常能拖住三人越久越好,只有那样,他才能把洛诗禾带的远远的,如若不然,等那三人回来,黄泉路上他就得去陪白无常作伴。严灼心来不及多想,他即刻进入房间当中,从一片狼藉中把洛诗禾抱出来,乘无人察觉之际匆忙离开。 从兰馨阁出来,顺着雪地里留下的车辙痕迹找到洛诗禾来时乘坐那辆马车,刚把洛诗禾安顿在马车上就被几个喽啰发现。情急之下,严灼心挥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驾着马车向前飞奔。洛诗禾是平安救出来了,可让人逮了个正着。驾着马车逃命,雪地里留下了车辙清晰的痕迹,用不了不久,李香书等人肯定能追上来。若此时赶回洛英山庄,他能想到的事,难道李香书就想不到?说不定这时已经派人在半道上截他。庆幸的是天那么黑,谁都没有看清楚是他救走洛诗禾,要不然,今夜的麻烦事还不仅于此。看样子洛英山庄是回不去了,又不能驾着马车在街上乱逛,当下真是有些进退两难。 驾着马车在长安街上行驶了半个时辰,严灼心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紧迫。一辆马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乱跑实在扎眼,那不等于摆明了让别人来抓她们吗?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身要紧。严灼心继续驾着车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地。他“驭”的一声拉住马缰绳让马车停下来,然后跳下马车四下查看一番。雪还在下,夜色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仿佛置身于一座空城当中。他放眼望去,好像眼前的一切都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要想分清方向恐怕得等到天亮以后。 夜深了,按时辰推算马上就到三更,天越来越冷,不能再呆在马车上,要不让,就算李香书等人找不到她们,等不到天亮她们非被冻死不可。无论如何都要先找个躲避风雪地方,严灼心焦急的四处张望,终于,目光聚焦在右手边的院墙上。那院子低矮残破的墙好像很久没有人修补过的样子,他上前去推开房门,里面黑咕隆咚的,摸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走进去一看,院里狼藉一片,果然破败不堪。对别人而言,这种地方未免太过简陋,对严灼心而言,这个地方可是绝佳的藏身之地。推开正厅房门,见墙角随意堆放着不少干燥的茅草,严灼心立刻摊开茅草,在地上铺成一张床,他把洛诗禾从马车里抱出来走进院中放在那张茅草铺成的床上面,这样洛诗禾就不会受风寒袭扰。安顿好洛诗禾,严灼心急急忙忙出门,那辆马车不能停在门口,以免暴露她们的行踪。严灼心了解马的习性,他抚摸着那匹马的额头嘀嘀咕咕一阵,而后挥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拉着空车飞驰而去。老马识途,他希望那匹马拉着空马车往洛英山庄方向走,只有马车走得越远,他和洛诗禾才越安全。一切准备妥当,严灼心用积雪掩埋了地上的脚印,这才安心的回到那个破院子中。 寒风从破损的窗口吹进来,严灼心冷的瑟瑟发抖,洛诗禾也冻得脸色发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生个火才行。好在在那个荒废的院子中找些柴火不是什么难事,严灼心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驱散寒意,提心吊胆地忙了几个时辰,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严灼心坐在墙角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洛诗禾,刚才的所见所闻又一次浮上心头,有些无可奈何他无从谈起,他实在太累了,瞧着跳动的火苗慢慢闭上眼睛。 一场梦魇毫无预兆的悄然而至,严灼心吓得立刻睁开眼,他和洛诗禾虽然躲进这个破院子中,但未必就能万事大吉,他真不该掉以轻心那么快睡着。刚清醒过来,只觉得喉咙一阵冰凉,一把匕首顶在喉咙上,洛诗禾喝道:“别动,再动杀了你。”虚惊一场,原来是被洛诗禾吓醒的,严灼心松了口气靠回到墙上。洛诗禾手里的匕首一用力狠狠道:“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 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严灼心看着她不紧不慢道:“在下久闻洛大小姐美貌无双,所以把洛大小姐带到这来好好欣赏一番不行吗?” 洛诗禾看不惯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骂道:“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倘若和她实话实说,她肯定不会相信。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洛大小姐,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洛诗禾“哼”一声道:“还在狡辩,我看你是想图谋不轨。”严灼心眼睛不眨看着洛诗禾,对她的遭遇颇感同情,洛诗禾也死死盯着严灼心,毫无疑问,她把严灼心看成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沉默一会,严灼心抬手想把洛诗禾手里的匕首从喉咙移开,洛诗禾却不依不饶,大喝道:“别动。” 严灼心无奈把手缩回来道:“洛大小姐,你能先把匕首放下吗?” 洛诗禾要是那么听话,她就不是洛诗禾。洛诗禾质问道:“我分明和李大哥在一起,怎么会到这来的?你说。” 严灼心“哎”的叹一声道:“说的没错,你的确和你的李大哥在一起,不过你喝了你的李大哥给的两杯酒之后就晕过去了,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里。” 显然,洛诗禾还记得昏过去以前的事,她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信李香书多过信严灼心,她对严灼心骂道:“你胡说,一定是你搞的鬼。”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你说是我在搞鬼,那你告诉我,我干嘛费力不讨好把你带到这来?”洛诗禾陷入沉思,严灼心见她平静下来,一抬手把她手里的匕首拿开,而后道:“洛大小姐,你我虽然相交不深,毕竟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来问你,你我从相识到现在,我有骗过你吗?”这一问更是把洛诗禾问倒了,她呆呆看着严灼心答不上来。严灼心站起来道:“在下虽然名声不太好,不过有一点,我严灼心说过的话从来说一不二,特别是对女人,我从不撒谎。”说到这里,严灼心特意凑到洛诗禾眼前对她一笑。见她有所觉悟,严灼心话里有话道:“以洛大小姐的酒量,我想,不至于两杯酒就能把你灌倒吧?要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要么就是酒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严灼心这么一说,就是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洛诗禾一时泪眼汪汪喃喃道:“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我很快就是他的女人,李大哥为什么......”到这里,她实在说不下去。 有些事洛诗禾还没有完全看清,她要是知道李香书给她下药,是想把她送给宋青,那才叫肝肠寸断。幸好洛诗禾没有受辱,那种龌龊伤人的事严灼心绝不会告诉洛诗禾,她要是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遗憾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洛诗禾对李香书依然抱有幻想。一个“情”字真是伤了多少人的心,又让多少人反目成仇。爱一个人谁不是倾其所有,越是这样,往往结果越让人刻骨铭心。 眼前的洛诗禾孤孤单单化身为一个柔弱女子,严灼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此刻是该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严灼心轻声道:“相书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和他义结金兰,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洛诗禾听不懂他的话,严灼心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针英、启庄为什么要追杀他吗?” 洛诗禾喃喃答道:“李大哥和我说,他和梦云真心相爱,庞夫人却以他地位卑贱为借口不许梦云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派人追杀他。” 好一个真心相爱,严灼心苦笑道:“那都是他狡辩之词,梦云真心爱他不假,他却把梦云当做往上爬的垫脚石,梦云是绿竹山庄的继承人,他真正在乎的是绿竹山庄在武林中的名望和财富,你知道他对梦云做了什么吗?” 严灼心的话洛诗禾半信半疑,她道:“李大哥说,庞夫人不让他和梦云在一起,所以就把梦云软禁起来,江湖上所谓梦云失踪,都是庞夫人一手策划的。” 这话真让严灼心哭笑不得,李香书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编出这种谎言。严灼心咬牙道:“梦云无意中得知李香书的阴谋,深感有愧于庞夫人的教诲,就去找李香书讨个公道,没想到反被李香书打断双腿,李相书逼梦云帮他夺取绿竹山庄,梦云死也不肯,他就让手下人奸污梦云,是煞宁儿出手相助梦云才逃过一劫,这就是李相书和你说的他和梦云真心相爱。” 洛诗禾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她流着眼泪不断摇头道:“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严灼心惋惜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见过梦云,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如今坐在轮椅上,双脚已经残废,只怕一生别想再站起来。” 洛诗禾整颗心如雨打浮萍,她哭着一边往后退一边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李大哥对我是真心的,我爱他,他也爱我。” 这种话听起来岂不是十分讽刺,严灼心大喝道:“你想过没有,乔木是怎么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 洛诗禾愣住了,她呆呆看着严灼心,想了很久,她呆滞的道:“你是说李大哥和乔木......”严灼心闭上眼点点头。洛诗禾喝一挥手喝道:“不可能,乔木只是我的丫鬟,李大哥不会喜欢她。” 严灼心狠下心轻声道:“那你怎么能肯定李相书是真的喜欢你呢?”在此之前,辛捷楚和程少依就说过同样的话,洛诗禾当时就有疑虑,但在婚姻的驱使之下,她一天天更加坚信李香书是爱她的。严灼心一番话剥丝抽茧,一点点卸下李香书的伪装,让洛诗禾看清李香书的真面目,洛诗禾呆站在原地,她此刻的沉默恰巧说明她心里有多痛。严灼心话锋一转遗憾道:“之前,我让陈道安回洛英山庄提醒洛盟主,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依眼下的情形来开,只怕洛盟主和洛大小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洛诗禾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严灼心疑惑的问道:“只要李大哥娶了我,洛英山庄将来迟早不是他的吗?” 严灼心道:“他想要的何止是洛英山庄,洛大小姐,你觉得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你能得到幸福吗?何况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娶你,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其实他早就和程不归商议好了,鉴宝大会之时,他就会取洛盟主而代之,至于你......“严灼心深深吸了口气。 洛诗禾越听越害怕,她痴痴的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诗禾大概忘了他是什么人,严灼心苦笑一声反问道:“世上有什么事是天玄阁不知道的?”严灼心停下来叹道:“一桩婚事若真能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洛盟主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你们想要的只有洛河图,得洛河图到手后,至于嫁不嫁就是另一回事。”洛诗禾一脸惊讶,她大概没有想明白过来,为什么洛英山庄的盘算严灼心一猜一个准。严灼心接着并解释道:“洛盟主和洛大小姐行事一项如此,洛英山庄唯利是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洛盟主和洛大小姐的打算,这还用我多说吗。” 这话令洛诗禾十分不快,严灼心刚说完,她匕首一直严灼心道:“严灼心,你放肆。” 严灼心对她一笑,答非所问道:“可洛盟主和洛大小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程不归正是看准你们的心思,所以他才会用洛河图做聘礼到洛英山庄提亲,他知道,洛河图重出江湖一定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洛河图在谁的手里,谁就是武林公敌,如果他再添把柴火,洛英山庄并在劫难逃。” 严灼心的话洛诗禾还是一知半解,她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想要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首先要让洛树云和洛诗禾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严灼心已经说服程少依帮忙劝说程不归,要是能说服洛诗禾劝说洛树云,看似不可能的事就迎刃而解。严灼心顺水推舟道:“你知道是谁劫了天下镖局的镖吗?”他看了洛诗禾一眼,见洛诗禾满脸好奇,他自问自答道:“其实劫走洛河图的人就是程不归。” 洛诗禾吃惊不已,平日里的聪明不见,轻声问道:“程不归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灼心道:“自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程不归此举可谓高明,他派人劫了天下镖局的镖,把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正如他所料,江湖上所有想得到洛河图的人全都跑到关外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人都吃尽苦头,各门各派为此损兵折将,为保自己的颜面,也为了能和手下人有个交代,那些费尽心机却功亏一篑的人会怎么样?”严灼心唏嘘道:“他们会群起而攻之,把所有矛头都指向洛英山庄,不用程不归动手,明日以后,洛英山庄能否存在,洛大小姐,只怕连你都不敢想。”这么宏大的一个计划,就这样一步步顺理成章走到今天,洛英山庄却丝毫没有察觉,洛诗禾自诩聪明过人,在程不归的老谋深算面前,她只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值一提。火塘里的火光越来越暗,严灼心往里面加了些柴火,火苗腾空而起。严灼心看着她道:“有件事不凡告诉你,严少度就是程少依。” 原来程不归用洛河图作为聘礼是给自己的女儿向洛英山庄提亲,洛诗禾下巴都快掉下来,在这么精彩的故事面前,李香书对她的伤害,她似乎早把一切抛都之于脑后。又安静了一会,洛诗禾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严灼心道:“我想帮你。” 洛诗禾道:“帮我?”她说完冷笑一声,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 严灼心长叹道:“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严灼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花依怒的死可能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想尽我所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求别的,但求无愧于心。”严灼心对花依怒情深义重,当初洛诗禾亲眼所见,他如今提起花依怒,洛诗禾相信他说的话绝非虚言。 这番话让洛诗禾认识了另外一个严灼心,她心想,难怪花依怒和辛捷楚都对他一片痴心。只听严灼心接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 洛诗禾一听,刚平静下来的心情顿时没了,她大为光火骂道:“姓程的想让我和爹死,我为什么要对他以怨报德?你不想帮洛英山庄的忙就别对我说这些话。” 严灼心耐心的劝道:“因为世上没有永远的恨,当年是洛英山庄对不起程不归,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呀,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这段仇恨还要延续下去吗?” 那是泰仁山庄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当年为那件事丧命的人更多。洛诗禾有些散失心气,她想了想压低音量狠狠道:“就算洛英山庄肯和姓程的化干戈为玉帛,姓程的也不会放过洛英山庄。” 严灼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暗喜道:“你尽管放心,我和程少依已经商量过,她会帮我亲自劝程不归忘掉仇恨,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洛盟主,让他交出洛河图。” 洛诗禾喝道:“洛英山庄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得到洛河图,交出洛河图绝不可能。” 严灼心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想过没有,洛英山庄如果不交出洛河图,武林中人岂能轻易罢休,如今这种局面,洛英山庄要想度过难关,只有交出洛河图和程不归联手或可转危为安,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严灼心接着言词激烈看着她问道:“洛大小姐,你是想要洛河图还是想要你爹。” 洛诗禾一震方然醒悟,她低着头轻声道:“我答应你,我会尽量说服爹爹。” 一夜的风波转眼变成一次机会,严灼心大喜过望。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火堆里的火也渐渐熄灭,今日并是腊月初八,再过几个时辰,鉴宝大会就将按时举行,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经历一夜的风云变幻,让洛诗禾独自回洛英山庄,严灼心十分不放心,就怕半道上再出什么意外,还是亲自护送她回洛英山庄才妥当。严灼心拱手道:“天快亮了,洛大小姐,我先送你回洛英山庄。”一起度过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严灼心和洛诗禾已经是朋友。听了严灼心的话,洛诗禾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迈开步子走出门去。 刚打开房门,一股清香迎面扑来,二人只觉得一时间头晕目眩,洛诗禾自言自语道:“海棠香......”话没说完,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腊月初八 空山宜居 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地,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感觉摇摇晃晃,抬头一看,正与洛诗禾一起坐在同一辆马车当中,洛诗禾此时刚好也醒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不用说,肯定是被人下了迷魂药了。奇怪的是,她们身上都盖着厚厚的被褥,感觉不到一点寒冷,看样子给她们下毒的人好像不想要她们的命,要不让两人怎能过得这舒服。如此看来,下毒之人不是李香书一伙,严灼心稍微能松口气。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一只手掀开帘子伸了进来。那是一只少女的手,从她修长的手指和漂亮的指甲上一眼就能看出。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支白色的小瓷瓶,之前闻到的那股香味就是从小瓷瓶中散发出来的。马车接着往前走,除了滚动的车辙声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这么说她们已经不在长安城中,严灼心和洛诗禾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程少依换回久违的女装,她和严灼心有约在先,一夜没有等到严灼心来找她,她心想,严灼心肯定是见到辛捷楚以后,光顾着和辛捷楚打情骂俏,把她们之间的约定都抛之脑后,为此,她心中颇感不快。她知道,严灼心向来说一不二,说好她们一起去见程不归,就算前夜严灼心有事失约,天亮后他肯定会尽快赶到程宅来和她会合。天都亮了快两个时辰,严灼心还没有出现,这太反常了,她相信严灼心不会骗她,唯一的解释,极有可能是因为严灼心出事了。 困在程宅当中,程不归专门派人跟着她,不让她往外面跑,她想出去找居士易等人帮忙却走不出那座大院,一早她就心神不宁的。只见手下百余名武士枕戈待旦,早已集合完毕,只等正午程不归一声令下并杀向洛英山庄。程少依急得上蹿下跳,严灼心要是再不来,一切可都晚了。 思来想去,她不能再等严灼心,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要尽力说服程不归。程少依打定主意走进正厅,进门并注意到左右各有八个使刀的汉子把守,程不归、程少度、蓝月三人静静地坐在里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如此场面,叫程少依心里有些发虚,为了今天,程不归足足等了二十年,已经到嘴边的话,她又咽了回去。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蓝月不紧不慢道:“我怎么瞧你一大早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你是再等什么人吧?”蓝月说完挑了她一眼。 程少依就好像做了贼一样心里砰砰直跳,她分别看了程不归、程少度、蓝月三人一眼。三人都看出她有话要说,程不归道:“少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敢说?你现在说出来,爹不怪你。” 程少依一听扑通一声跪下鼓起勇气道:“爹、大哥、嫂子,这个仇我们不报了好不好?咋们回家吧,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三人一听齐刷刷站起来,程少度担心程不归责罚她,一指程少依抢先喝道:“少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件事我们计划了那么久,眼看我们程家的大仇马上就能得报,你现在来说这种话,你对得起死去的娘亲吗?你对得起爹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吗?” 程少依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眼汪汪,她含泪道:“爹,赎女儿不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有爹、有大哥、有嫂子,我觉得真的很幸福,要是你们有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办?我想,娘在九泉之下她也不想看到我们任何人有什么不测,爹,女儿求你放手吧。” 程不归一听怒不可遏,大喝道:“住口,你的性命是你娘给的,生为人子,如果连杀母大仇你都不报,你还有什么资格提你娘?”程不归这么严厉的斥责,从程少依记事起,还是第一次,她俯在地上哭出声来。 尽管她的话惹人生气,她的哭声却让三人心痛。蓝深喃喃道:“那个姓严的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那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程少依咬牙坚持道:“你们不用管他对我说了什么,只要他说的对,我就听他的。” 程不归气不打一处出来,指着程少依骂道:“不孝之子,自从那个姓严的小子出现以后,你就处处护着他,我让你去灭天下镖局满门,你偏不听,那个姓严的小子让你做什么你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程不归一句话说到点子上,程少依解释道:“爹,正因为女儿在乎您,在乎这个家,所以女儿才劝您不要再报仇了,我们现在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再说,那个李香书的话根本不能全信,是他出的主意,让我们去灭天下镖局的满门,这分明是包藏祸心,天下镖局在江湖上素来以信义为先,我们事先可是答应过的,只严兄能找到洛河图的下落,我们就不再寻天下镖局的晦气,这与咋们找洛英山庄报仇不同,咱们找洛英山庄报仇是名正言顺,灭天下镖局满门却是师出无名,我们要是那么做了,不仅爹您往日的声誉将会尽毁,日后中原武林中人都将视白驼宫为夙敌,李香书这么做不是为爹着想,他分明是一手利用我们,一手防着我们,好为他日后一统江湖铺路,而爹您就要为他背黑锅呀。”程不归眼睛一直盯着严灼心,他处处提防严灼心,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经程少依提醒,似乎若有所思。程少依接着道:“爹,我们回去吧,您说,还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一辈子在一起更重要的?” 程不归慢悠悠渡到程少依身后,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掌打在程少依肩上,程少依眼前一黑倒地不醒。程少度、蓝月见状大急,程少度问道:“爹,您这是......?” 程不归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今日之事异常凶险,少依小小年纪,爹不想让她和我们一起身陷险地,就让她留在这里吧。”此意正合程少度和蓝月的心意,二人一起点点头。程不归一挥手喝道:“来人。”一声令下,门外走进来两名异域女子,程不归一挥手道:“把少依带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门半步。”那两个女子得命,架着程少依走出去。 等程少依走后,程少度抱手道:“爹,时候差不多了,咋们该走了。” 程不归点点头,他提剑走在最前面,程少度、蓝月一左一右紧跟其后。三人一起走到门口,程不归高高举起铁剑喝道:“我们走。”门外的百余名武士散开一条道,程宅大门打开,程不归三人走在前头,余人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列队扬长而去。 严灼心在一张椅子上醒过来,还不算糊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洛英山庄鉴宝大会。门外大雪好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可别误了大事,严灼心站起来迫不及待往门外走。刚要跨出门,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道:“公子留步。” 严灼心停住脚步转过身,身后之人是杨柳青,他并不认识杨柳青,倒事杨柳青和年纪不相符的美貌实在令他吃惊。只觉得要是就这样走了未免太唐突,严灼心急忙拱手道:“晚辈太过冒失,请前辈见谅,敢问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辰?” 杨柳青对他轻轻一笑答道:“这里是长安城外,现在不到巳时。”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眼下赶去洛英山庄一切都来得及。话是如此,严灼心不敢再耽搁,拱手道:“前辈,晚辈有件要紧的事要去办,等办完事再回来向前辈赔罪。” 话刚出口,杨柳青道:“公子且慢,贱妾有几句话想对公子说。” 哪有主人没有把说话就走的道理,严灼心深感惭愧,抱手又道:“晚辈唐突,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杨柳青答道:“公子不必拘束,贱妾杨柳青。”严灼心一听愣住了,呆呆看着杨柳青陷入深思。洛诗禾的母亲,洛树云的夫人,怪不得洛诗禾长得那么漂亮,有这么漂亮的母亲这就难怪。严灼心那样看着她,杨柳青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道:“莫非公子认识贱妾?” 严灼心回过神来忙道:“夫人的大名晚辈素有耳闻,只是没有想到夫人这般年轻。” 杨柳青忽然失落转身边走边道:“美貌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幸运,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负担。”杨柳青是个一生坎坷的女人,她的话严灼心能理解。说到这,杨柳青似乎觉得不该和严灼心说这些话,她转头对严灼心笑道:“让公子见笑了。”说着,一摆手道:“公子请坐。” 杨柳青也是天下间的奇女子,何况严灼心身为晚辈,自然愿意聆听她的教诲。严灼心走回去拱手道:“多谢前辈。”说罢,坐下来。 杨柳青亲自给严灼心满上一碗茶道:“昨夜之事有劳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贱妾没齿难忘。” 这么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严灼心不禁庆幸他对洛诗禾规规矩矩,要不然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喝茶。严灼心道:“晚辈不该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请前辈赎罪。” 杨柳青摇摇头一时泣不成声道:“诗禾是我的孩子,我却不是个好母亲,我没有照顾好她。” 杨柳青落泪的样子令严灼心坐立不安,他慌了神站起来道:“前辈不必自责,哪有做母亲的不爱自己孩子的,你的心意洛大小姐早晚会知道。” 杨柳青擦刚泪水道:“这十年,我每日在佛祖面前为诗禾祈福,希望她一生幸福,前几日,道安到我这里来对我说诗禾要嫁人了,女儿长大成人马上就要出嫁,做母亲的自然高兴,可道安的一番话让我十分不安,所以就让侍女暗中保护诗禾,诗禾对那个李香书李公子一片痴心,真没想到,诗禾差点走了我的老路。” 走了她的老路是?这是什么意思?严灼心愣了愣安慰道:“好在洛大小姐平安无事,可见上天眷顾,前辈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 这话使杨柳青倍感安慰,她强笑道:“这十年来,我没有在诗禾身边照顾她一天,身为她的母亲,我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我不求她能嫁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愿她能嫁个知道疼她,懂得怜惜她的人。”杨柳青摇着头再次感叹道:“我走过的路她不能再走一次。” 她的话勾起严灼心的好奇心,严灼心忍不住拱手道:“前辈,赎晚辈冒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嫁给洛盟主呢?” 那件事是极其隐秘之事,到如今连洛树云都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杨柳青打量严灼心一番,过了一会道:“素问小公子严灼心无所不知,果然名不虚传。” 提起她的伤心事,严灼心羞愧不安,惭愧的道:“其实那件事晚辈也是道听途说,说来惭愧,晚辈总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秘之事,不敢对前辈隐瞒。” 杨柳青点点头道:“公子能对我说出这种话,足见公子为人光明磊落。”她忍了忍道:“只是那件事光凭道听途说只怕有些失之偏颇,贱妾一生坎坷,对夫君不能以诚相待,对子女不能护佑周全,上天理应惩罚贱妾。” 她的话听得严灼心心痛,严灼心痛惜道:“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前辈人善慈爱,在晚辈看来,既是个好母亲也做了个好妻子,无奈人心险恶,依晚辈看,不是前辈对不起别人,是别人对不起前辈的一片痴心。”这几句话道尽严灼心对她的理解,杨柳青心中充满感激。严灼心停了停平静的道:“实不相瞒,晚辈最近去了趟西域,在西域的时候偶然交到一个朋友,机缘巧合,他给晚辈讲了一个故事,那是桩大约在二十五年前的旧事,故事中有一位对心爱之人情深义重不离不弃的女子,晚辈对她的为人钦佩不已,晚辈胡乱推测,我想,那位姓杨的女子就是前辈无疑,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前辈为何与心爱之人分道扬镳,晚辈实在猜不到其中的原由。” 旧事重提,杨柳青道:“过去的人和事贱妾差不多都忘了,公子问我为何嫁给洛树云,昨夜,公子不是亲眼看到了吗?被心爱的人出卖,就像件物品一样送给别人,我是幸运的,上天让我遇到洛树云,他是真正知道疼我,爱惜我的男人。” 严灼心大惊失色,难道她......怪不得她说洛诗禾走了她的老路。那样的事情原来早就发生过,上天为何如此绝情,要让这对母女遭遇同样的痛苦。严灼心痛心疾首轻声道:“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前辈和洛大小姐竟有同样的遭遇。” 过去的事早已时光不复,杨柳青庆幸遇到一个真爱她的人,可洛诗禾呢?她皱着眉头走到严灼心面前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望公子替我保密,诗禾本性不坏,她只是被洛树云宠坏了,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相信感情,更不会相信世上的男人。” 说的一定对,前天晚上的事就连严灼心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更何况是洛诗禾一个弱女子。这件事的真相只能证明人心有多险恶,让人相信一些东西就好似愚公移山,而打破一个人心中的幻想只需要一次欺骗。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最了解洛诗禾的人终究是杨柳青,这件事就算杨柳青不求他,他也绝不会向洛诗禾吐露半个字。 杨柳青接着道:“昨夜,公子与诗禾共度一宿,公子没有乘人之危,可见公子是个正人君子。” 严灼心苦笑道:“前辈过誉了,晚辈身无长物,在江湖上一向游手好闲,实在不敢当正人君子。” 杨柳青道:“以一人之力力克史文天、杨一和岳氏兄弟,千里驰援天下镖局,公子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好事不出门,严灼心没有想过此事这么快连杨柳青这样避世隐居的人都听说了。传闻毕竟是传闻,把他说得神乎其神,连他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杨柳青一转身看着他道:“公子若不弃,贱妾愿意把诗禾的终生大事托付于公子。” 严灼心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先领了,只是洛大小姐和晚辈并非同路人,晚辈实在没有这个福分,况且晚辈已经心有所属,望前辈见谅。” 杨柳青有些遗憾,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贱妾不敢为难公子,世上之事风云变幻,日后诗禾若有什么难处,请公子看在贱妾的情面上尽力帮帮诗禾。” 这个请求倒也合情合理,严灼心拱手道:“那是自然。” 二人聊到此处,只听门外传来哽咽的哭声。大概是母女连心,杨柳青快步冲出去,只见洛诗禾瘫坐在地上,她咬紧牙关尽量不发出声响,可早已是个泪人。杨柳青见女儿心碎的模样,情不自禁扑上去抱紧洛诗禾道:“诗禾,我的女儿......”这对母子紧紧相拥在一起抱头痛哭,十年分别的痛楚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泪水。情到深处干净得就像一汪净水,这样毫无保留的情感才令人动容,严灼心远远站在一旁不敢靠近,就怕打扰到她们。 洛诗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哭得那么伤心,只怕刚才二人的对话她全听到了。这样也好,经历过这场刻骨铭心的痛,她才能真正长大,从此以后,她可以对李香书死心了。 杨柳青与洛诗禾的哭声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些看客里,除了照顾杨柳青的侍女,还有失踪多日的小鲤鱼。小鲤鱼身上的伤日见好转,她能下床,却不能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靠杨柳青的侍女推着方可出门。善良的人总能得到上天的眷顾,在此遇到小鲤鱼是莫大的惊喜,正如严灼心之前所料,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鉴宝大会一一落幕,小鲤鱼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 严灼心的出现对小鲤鱼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意外,该庆幸的是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严灼心眼前,平安对家人而言才是莫大的幸福。严灼心和小鲤鱼之间的兄妹情义不需要任何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足以诉说她们内心的牵挂。侍女把小鲤鱼推到严灼心身边停,兄妹两对望一眼甜甜一笑,小鲤鱼想牵牵兄长的手,但她的双手抬不起来,那就让严灼心摸摸她的长发。此时此刻,焦点不在她们兄妹重聚,而是眼前这对伤痕累累的母女,看着她们,谁敢说此刻不是幸福的。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几人回到房间中。只要母亲在身边,不管到了什么年纪,所有人都变成了孩子。洛诗禾就是那样,她依偎在杨柳青身旁紧紧拉着杨柳青的手,就怕一放手,杨柳青又把她抛下。严灼心和小鲤鱼在一旁看着她们,谁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对母子的情感同样让人既羡慕又嫉妒。 美好的事物容易让人沉醉其中,与杨柳青母女团聚让洛诗禾忽然想起洛树云,只有父母都在身边这个家才完整。时辰差不多了,洛诗禾猛的站起来脱口而出道:“爹......” 经她提醒,严灼心这才回过神来,他光顾着和杨柳青长谈,却把鉴宝大会给忘了。所剩的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严灼心一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道:“糟了......” 这时候,只见洛诗禾拉着杨柳青的手道:“娘,有人想打洛英山庄的主意,女儿要回去帮爹的忙,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洛诗禾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跑。她刚跑了几步,只觉得腰间一酸被杨柳青点了穴弹动不得。洛诗禾一时心急道:“娘,你放开我。” 杨柳青眉头紧锁对她摇摇头道:“诗禾,你原谅娘,这种时候娘怎么能让你去白白送死。” 洛诗禾泪水在眼角打转,恳求道:“娘,诗禾求你了,我不在爹身边,爹身边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他要是有什么不测,诗禾就没有爹了。” 洛诗禾言辞恳切,杨柳青还是摇着头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江湖险恶,娘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不管你说什么,娘是不会让你去的,就让你恨为娘吧。” 这对母女分明是在乎对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争辩。杨柳青言辞凿凿,眼看洛诗禾不能说服她,严灼心急了,他和洛诗禾是事先商量好的,如果没有洛诗禾帮忙,想要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就难上加难。严灼心走出来拱手道:“前辈,事已至此,只有洛大小姐或许能劝洛盟主交出洛河图,此事关系到洛英山庄上百条人命,也关乎程洛两家多年的恩怨,晚辈向前辈保证,晚辈一定用性命护着洛大小姐,绝不让她有半点损伤,请前辈放洛大小姐和晚辈一起走。” 杨柳青对严灼心决绝的道:“严公子,诗禾是我的亲生女儿,只要为了她好,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欠下的债迟早要还,洛英山庄欠程不归的太多,我不会让诗禾去冒险。” 她的话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拳拳之心,严灼心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有轻叹一声。就在这时,杨柳青出手也点了严灼心的穴。严灼心毫无防备,呆站在原地问道:“前辈,你这是?” 小鲤鱼见状,也急道:“干娘,他是小鲤鱼的大哥,你放了他吧。”小鲤鱼对什么人都能产生好感,原来杨柳青已经认她做义女,这有什么奇怪的,像小鲤鱼这样天真可爱的姑娘,任何人都会喜欢她。 杨柳青漫步走到门口,她看着阴冷的天想了半天,而后往回走,边走边道:“我和洛树云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谁去劝他都没有用,他是不会把洛河图交出来的,严公子,你对诗禾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不会让诗禾去冒险,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严灼心看她心意已决,只好叹息一声。洛诗禾终于掉下眼泪,她再次恳求道:“娘,你放女儿走吧,要不然爹会没命的。” 杨柳青长叹一声惋惜道:“狡兔三窟,洛树云原本是武林中难得的豪杰,自从他当上武林盟主,一切就全都变了,为了保住他武林盟主的宝座,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如果他不想死,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杨柳青对洛诗禾勉强的笑着道:“诗禾,你乖乖睡一觉,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会结束。”她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洛诗禾鼻子前让洛诗禾闻一闻,洛诗禾脚下一软就倒在她的怀里。杨柳青稍微提高音量道:“来人。”门外进来两个侍女,杨柳青把洛诗禾交给两人道:“送诗禾回房休息。”待侍女把洛诗禾扶出去,杨柳青走到严灼心面前对严灼心道:“贱妾若不使些手段,公子一定会用内力强行冲开穴道,贱妾得罪了。”杨柳青把小瓷瓶给严灼心一闻,严灼心脚下站不稳倒在椅子上。 小鲤鱼大吓道:“干娘,你想干什么?” 杨柳青对她微微一笑道:“他只是睡着了,睡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小鲤鱼相信杨柳青的话,如果鉴宝大会是一场凶险,她宁愿严灼心不要去冒险,就让严灼心安静静的在这里睡一觉,杨柳青亲自推着小鲤鱼,二人一起出门。出门后,杨柳青把房门关上,留严灼心独自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坐在那张椅子上面沉沉睡去。 时光匆匆宛如白驹过隙,严灼心睡在那张椅子上,他所有的决心抱负都在那张椅子化作一场梦境。他对程少依的承诺,他和居士易等人之间的约定,他终究全都错过了。就像他从未想过花依怒有一天会离开他,就像他从未想过辛捷楚会把他拒之门外,一切在冥冥中其实早有安排,天意如此,不管他愿不愿意看到,洛英山庄鉴宝大会那场厮杀注定要发生。 谁能说遇到杨柳青不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呢?或许上天让他遇到杨柳青,就是为了让杨柳青把他留下,好让他在这场争斗中保住一条性命。命运往往喜欢和人开玩笑,你越想做的事,它偏偏让你做不成,越是在绝望的时候,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空山宜居,这个隐藏在长安城外与世隔绝的地方,来到这里也许是种巧合,但未尝不是种必然呢?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懂之人忠孝仁义信,天地自然无限广阔,不懂之人见利忘义心胸狭隘,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当今之世道,有人感叹世风日下,有人豪言时势造英雄,岂非路漫漫其修远兮矣。 时光诚然恍惚如隔世,严灼心在一阵喧哗中睁开眼睛,他隐约听到有人喊着杨柳青的名字闯进来。那声音如此耳熟,一下子勾起许他许多未做之事。严灼心急着去推开房门,海棠香药效还未完全消散,他全身功力尚未恢复,只觉得有些神形恍惚,眼前模模糊糊一个黑影闯进来,他看不清来人是谁,倒是那人手里带血的长剑他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是洛树云,他伤的不轻,全身上下都是鲜血,瞧得出他刚经历过一场血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地位是何等的尊贵,曾几何时有过向今天这样慌张的时候。他见严灼心从前面房间里走出来,顿时起了杀心,挥剑喝道:“严灼心,你这小贼,拿命来。”只见他横空跃起,长剑在眼前划出一道银光。严灼心意识刚恢复过来,断然不敢硬接洛树云全力一击,他下意识往地上一倒,在地面上打了几个滚。但见洛树云剑气如虹,一剑差点没把那扇门劈成两半。 只听到临空一声高呼道“住手。”杨柳青带着洛诗禾、小鲤鱼匆匆赶来。洛诗禾见到父亲全身上下都是伤,心痛着跑到洛树云身边扶着他含泪道:“爹,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洛树云怒气未消,双臂高举大喝道:“洛英山庄没了,所有人都背叛了我,诗禾,你也要背叛我吗?” 洛诗禾吓得哭出来道:“爹,女儿不敢。” 洛树云目光中充满怒火盯着洛诗禾骂道:“那你告诉我,洛英山庄有难的时候你去哪了?如今李香书成了洛英山庄的主人,你居然勾结外人打起爹的主意,这下你满意了吧?”李香书是洛诗禾的恋人,他能有什么办法?洛树云把铁剑往地上一扔喝道:“你想杀我,把剑捡起来,现在并一剑杀了我。”这一通胡乱斥责伤透洛诗禾的心,她一样是受害者,难道她不想洛英山庄好好的?洛诗禾扑通的跪在地上哭着不话可说,此情此景,令在场之人看了实在心疼。杨柳青慢慢走到洛诗禾身边,洛树云见到她,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他一把抓住杨柳青的手道:“柳青,你终于肯见我了,连咋们的女儿也背叛了我,我不想再失去你。” 杨柳青把手抽了回来,她把跪在地上的洛诗禾拉起来,不慌不忙道:“是我不让诗禾回洛英山庄的。” 洛树云一听愣住了,他越想越生气,痛惜道:“柳青,你我夫妻一场,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洛树云说的是,夫妻一场,杨柳青怎么可能对他没有感情,杨柳青含泪道:“为了你的野心,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你可知道,咋们女儿差点被人暗害,我不把她留下,难道让她给你陪葬吗?” 洛树云恍然大悟,他看着杨柳青母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场面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洛树云镇静下来开口道:“柳青,程不归找我报仇来了,当年我杀了他老婆,他绝不会放过你们母女,我来带你们走,我向你们保证,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有我在,我就会护你们母女周全。” 杨柳青摇摇头道:“杀人偿命,洛英山庄欠程不归的实在太多,即使今天我们逃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洛树云急道:“我死不足惜,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女遭人毒手,柳青,跟我走吧,程不归就在身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言刚落,只听程不归在门外喝道:“洛树云,你逃不了的,乖乖滚出来受死。” 洛树云一听大急,他抓起地上的铁剑对杨柳青道:“柳青,你带诗禾从后门走,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去挡住程不归。”说罢,提起长剑头也不回冲出去。 生死关头,他没有把妻女丢下独自逃命,洛树云还算是条汉子。眼瞧着洛树云冲出门去,洛诗禾焦急的问道:“娘,我们该怎么办?” 杨柳青叹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该来的总会来。”说完,她转头对严灼心道:“严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求你把诗禾平安带走。” 杨柳青话中满是凄凉,洛诗禾抓住她的手不放,哭着道:“娘,你不能丢下我。” 杨柳青抚摸着她的额头道:“诗禾,你还年轻,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但愿娘一死能给程不归一个交代。”她狠心的把洛诗禾的手甩开道:“严公子,拜托了。”说完,也跟着洛树云跑出去。 洛诗禾失声痛哭,她想去追杨柳青,却被杨柳青的侍女紧紧拉住,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父母走出空山宜居大门。这出生离死别的大戏看得严灼心心中百感交集,小鲤鱼轻声问他该怎么办,可他怎么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心里在苦苦挣扎,他不断告诉自己事情不能这样无休止的下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完整的家庭被拆得七零八落。他发过誓要竭尽全力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所有事情的结果,不管是好是坏都要去面对。想到这里,严灼心有些上头,不去努力争取怎么可能知道结果?他顾不上杨柳青的嘱托,转身往门外跑去,小鲤鱼喊都喊不住。无可奈何之下,侍女只好放开洛诗禾,推着小鲤鱼大家一起走出空山宜居。杨柳青前脚刚迈出门槛,严灼心等人并跟出来,事已至此,结果如何她只能坦然面对。 洛树云此刻正在与十余名武士缠斗,而程不归、程少度、蓝月三人带着另外数十人在一旁蓄势待发。洛树云见杨柳青母女没有听他的话从空山宜居中走出来,一时万念俱灰,边打边道:“柳青,我让你带诗禾走,你们怎么不走。”洛树云一着急难免分心,这样一来,招式之间漏洞百出,一时间身上挨了几下。 洛诗禾不忍心看,正想动手之际,杨柳青走上前去大声道:“住手,别打了。” 程不归瞧见杨柳青出来说话,他倒是很给面,一抬手,程少度喝道:“都退下。”一声令下,围攻洛树云的武士纷纷提刀退了回去。 等围攻洛树云的武士全退走以后,洛诗禾扑上前去扶着洛树云哭道:“爹,你没事吧?你怎么能把女儿抛下?”迫于保护家人的无奈,洛树云总算恢复往日的血性,他无奈的摇摇头,洛诗禾并把他扶了回去。 这时候,居士易、雅娜、杨少诚、针英、启庄一行人同时赶到。从她们一行人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她们对此事的结果是多么无可奈何,不过见到严灼心和小鲤鱼平安无事,倒让她们高悬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人忙着瓜分洛英山庄留下的地盘,有人在这场武林浩劫中黯然神伤,有人为泄私怨追杀洛树云到空山宜居,真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还是有两个该来的人没有来。说曹操曹操就到,程少依尾随而至,穿回女装的她让人眼前一亮。此刻没有必要再去和严灼心计较他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两人隔着老远看了对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既然程少依都来了,至于剩下的那个人,说不定他此刻就躲在某个角落。 寻仇的人也好,看热闹的人也罢,所有的事情到今天都该结束。故人就在眼前,杨柳青慢慢走到程不归面前客气的道:“程大哥,二十年不见,你我都老了。”在程不归心里,程洛两家早就一刀两断,今时今日只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程不归心里怎么想的她管不了,可在杨柳青心中,她没有一天也忘记过程洛两家的情分。杨柳青转头分别看了程少度、蓝月、程少依三人一眼,蓝月和程少依她不认识,程少度眉宇间的英武之气二十年没有变过。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杨柳青苦涩的微微一笑对程少度道:“你是少度吧?”她忍住叹息道:“我和你母亲情同姐妹,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你还吃过我的奶......”二十年前泰仁山庄惨遭灭门时程少度已经记事,许多往事历历在目,程洛两家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为何偏偏走到今天这一步?程少度不敢看杨柳青的眼睛,他低下头把目光移开。 说起往事令人感慨万千,场面安静得仿佛连跟头发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不知道过了多久,程不归道:“洛夫人,今天程某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过去的事,物是人非,二十年似乎太遥远了,你还提它干嘛!” 往事让程不归同样百感交集,恩怨情仇都在他简单的一句话里。听了他的话,杨柳青看着他道:“二十年说起来很遥远,可对我而言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我想,对程大哥来说也是一样的。” 程不归点点头道:“是啊,所有的事情仿佛就像昨日重现,洛夫人,我相信你对亡妻的感情是真的,可这什么都改变不了。” 杨柳青依旧平静,她迈开步子不急不忙答道:“当年那件事,程家大嫂死于非命,我也失去一个儿子,可以说你我都是那件事的受害者,程家大嫂死的无辜,我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无辜的?”说到这,杨柳青有些激动,她回头看着程不归。 程不归气愤起来道:“洛夫人,你这话赎程某不敢苟同。”他停下来指着洛树云骂道:“当年要不是他狼子野心,内人怎么会难产而死?你说你的儿子无辜,可你却堂而皇之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夫人,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杨柳青早已学会平静的面对一切,她道:“程大哥,我之所以说刚才那番话,不是为洛英山庄开脱,更不是为夫君求情,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代大侠,应当知道什么叫祸不及无辜,你尽可以一剑杀了我们夫妇为程家大嫂报仇,只是诗禾是无辜的,希望你能放她一条生路。” 杨柳青说的有理有据,在旁人听来不无道理,程不归却得理不饶人道:“洛夫人,试问当年洛英山庄可曾对泰仁山庄网开一面?洛树云要是知道程某还活着,只怕早就对程家斩草除根,无毒不丈夫,洛夫人,得罪了。” 既然如此,那还废什么话?洛树云提剑一指骂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程不归,当年没有把你给杀了,今日这样的结果我也认,你别总躲在别人后面,来,你我决一死战。” 洛诗禾如今拥有的只有父母,一家人只能同生共死,她接上话道:“娘,你不用求他,咋们一家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说罢,指着程不归骂道:“程不归,洛英山庄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今日你要不把我给杀了,他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此话一出还得了,程不归杀气腾腾道:“洛夫人,该客气的你我都客气过了,剩下的就用刀剑说话吧。” 洛树云大喝道:“好,柳青,你回来,让我和这个姓程的拼个你死我活。” 杨柳青挡在双方之间不肯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程不归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更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他要是发起火,吃亏的还是杨柳青。情势紧迫起来,一旁围观的人都为杨柳青捏了把汗。小鲤鱼喊杨柳青一声干娘就不会看着她吃亏,她急着对严灼心道:“大哥,你快想想办法。” 严灼心从空山宜居大门里走出来就是决心要管一管程洛两家的事。虽说他错过了鉴宝大会那场厮杀,巧的是老天把程不归和洛树云都送到他面前。如今洛树云已经得到报应,程不归的气也该消了大半,何必再赶尽杀绝。种什么因,有什么样的果,洛树云就是最好的例子。上天有好生之德,程不归到了这把年纪,他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子孙后代想想,辛捷楚给他的那张药方说不定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严灼心走上前抱手道:“程庄主、洛盟主,二位能否听我一言?” 话才出口,洛树云就骂道:“严灼心,你滚开,我不用你来可伶我。” 这都什么时候,难道他想死不成?他不想让严灼心说,严灼心偏要说。严灼心走到洛树云面前道:“洛盟主,洛英山庄有今日的结果全因你一人之过,你身为武林盟主,本该维护武林的安宁,你却迷信制衡之术,一心利用江湖争斗相互制衡各个帮派,你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武林盟主的位置,可你错了,试想,你若秉公办事,武林中人自然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只要你振臂一呼,谁敢不从?你费尽心机去抢洛河图,恕我直言,你得到的不过是张图废纸罢了,倘若洛河图中真有宝藏和绝世武功,几百年来只怕早就被人取走,又岂能留给你?我曾好意让陈道安提醒过你,可惜你对陈道安的一片忠心置若罔闻,却对那两个只知道阿谀奉承的梁肖月、宋青委以重任,洛英山庄今日的结果早在预料当中,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没有一丝悔意?” 洛树云仰头哈哈大笑道:“成者为王败者贼,天要亡我洛树云,我只怪时运不济。” 严灼心跟着哈哈大笑一声道:“好一个时运不济,别的尚且不论,大难临头,洛盟主还能想到妻女,我本以为你还算条汉子,可惜我又看错你了。” 洛树云气不过喝道:“你什么意思?” 严灼心喝道:“洛盟主刚才信誓旦旦要护妻女周全,怎么现在就忘了?大丈夫审时度势,今日的局面难道你还看不清楚吗?你若存心找死,无疑是让洛夫人和洛大小姐跟你一起死,连自己的家人你都保护不了,你算什么男人?” 在一旁围观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少诚听闻,劝道:“姑父,为了姑姑和表妹,你就低一次头吧。” 严灼心和杨少诚几句话击中洛树云的要害,洛树云不服输又能怎样?迫于形势,他不能不低头。见说服了洛树云,严灼心回头对程不归拱手道:“程庄主,多谢你对在下的一片厚爱,给我找了那么多事做。” 程不归没有回答,蓝月冷笑道:“姓严的小子,你又想多管闲事?” 严灼心笑道:“蓝姑娘此言差异,在下不是多管闲事,着实是为程家和白驼宫着想,即使今日各位能杀了洛盟主一家人,可洛英山庄弟子遍布天下,难道程庄主都能杀绝吗?世事无常,各位说是不是?”说到此处,严灼心停下来看了在场之人一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然无人不服,接着,他道:“况且洛盟主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洛英山庄在江湖中可谓根深蒂固,轻易就被程庄主连根拔起,恐怕中原武林中人也不会服。” 程少度听此话骂道:“严灼心,你就知道危言耸听。” 严灼心道:“程兄,在下绝非危言耸听,程家迁居关外二十年,在中原武林人士眼中,程家早已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何况白驼宫和大鹏王千丝万缕,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原的武林盟主要是死在关外的豪杰手里,这件事的后果只怕不那么容易解决。” 严灼心言辞凿凿,程不归火了,骂道:“严灼心,你敢威胁我?” 严灼心急忙拱手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如实陈述事实而已。” 程不归也知道他说的话绝非虚言,消了消气道:“严灼心,你的好意我先领了,可是杀妻之仇不能不报。” 见他不再是那么强硬,严灼心劝道:“恕我直言,洛盟主家破人亡,他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尊夫人死了二十年,何苦让仇恨继续下去?”程不归稍有迟疑,严灼心继续道:“程庄主,晚辈觉得洛夫人那句话说得一点没有错,泰仁山庄是受害者,洛英山庄也是受害者,包括在场所有的人,大家何尝不是受害者?为了给尊夫人报仇害死那么多人,你觉得尊夫人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吗?” 这剂猛药下去,程少依道:“爹,严兄说的对,冤冤相报何时了,咋们回白驼宫吧。” 尽管严灼心的话他无力反驳,程不归依然不肯放手,他转头对程少依道:“少依,你别忘了你姓什么。”于是,回过头对严灼心道:“二十年呀,难道这二十年的等待能说算就算?严灼心,多谢你的好意,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站到一边去,要不然,可别怪刀剑无眼。” 眼看劝不住,大家心中开始为严灼心担忧。又听严灼心道:“程庄主,在你动手之前,晚辈还有些话想说,等晚辈说完,你再动手不迟。” 程不归冷冷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严灼心道:“江湖险恶,当年洛盟主虽然对泰仁山庄痛下杀手,也因此让程前辈在关外过了二十年的太平日子,细想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这话连程少度都听不下去,程少度指着洛树云骂道:“严灼心,你的意思是,我们程家还要感谢他啰?” 洛树云仔细听着严灼心力劝程家父子,他终于知道严灼心是在真心实意的帮他,这时候才接上话道:“程大哥,你当真以为要在这个江湖上有一片立足之地那么容易吗?当年我是对不起你,好歹这二十年你在关外父慈子孝尽享天伦躲开了江湖上所有的风风雨雨,如今,你已贵为一方霸主无拘无束,而我呢?我虽然是武林盟主,却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你也在江湖上行走过,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果不处处小心谨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恕我直言,假如没有当年那件事,谁敢保证你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洛树云的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但不可否认有一定的道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江湖中门派更迭犹如雨后春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程不归若无当年那场大难,能否有之后二十年的安宁由未可知。 那声久违的“程大哥”足见洛树云有悔过之意,程不归悲痛万分,恨恨道:“洛树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洛树云哈哈一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带人闯入泰仁山庄的人是我,和柳青、诗禾没有半点关系,程大哥,你来杀我吧。”洛树云说完把剑一扔彻底服软。 程不归握紧拳头点点头道:“好,我程不归不是滥杀无辜之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自我了断吧,我可以放你妻女一条生路。” 只要能保住杨柳青和洛诗禾的性命,洛树云情愿一死。洛树云喝道:“说话算数?” 程不归斩钉截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即使如此,洛树云运足功力并想自断经脉成全程不归的心愿。危急时刻,洛诗禾大叫道:“慢着。”她含泪看着洛树云道:“爹,女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要死一起死。” 生离死别之际,洛树云落下父亲的眼泪,他扶着洛诗禾道:“诗禾,爹这就要去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娘,当年的事是爹欠你程伯伯的,爹死以后不许你报仇。” 洛诗禾扑到洛树云怀里边哭边道:“爹,女儿不许你死,你死了,女儿也不活了。” 洛树云搂着她安慰道:“傻女儿,爹到了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为子女活着?你要爹白死吗?”洛树云说完看着杨柳青道:“柳青,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死以后,你和诗禾要好好活下去,希望来世我还能再遇见你。” 这番悲壮的告别听得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人人心中只剩凄凉,不禁想问一句,难道洛树云真的该死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仔细一想,洛树云一人死能换来杨柳青和洛诗禾的平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或许吧!可严灼心并不这样想,倘若他不能保全洛诗禾一家人,就算洛树云的死能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这件事的结果终究是失败的。严灼心打定主意一抬手道:“程庄主,退一步海阔天空呀。” 程不归终于完全对他失去了耐心,大骂道:“严灼心,我答应不杀洛夫人和洛诗禾已经退了一万步,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得寸进尺。” 严灼心提高音量道:“程庄主,就算为你的孙子积点德吧。”此话一出,程不归顿时愣住。蓝月慢慢低下头,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严灼心这话什么意思。过了一会,严灼心轻声道:“程前辈,你马上就要做爷爷了,看在孩子的情面上,罢手吧。” 孩子?哪来的孩子?程少度不知道蓝月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以为是严灼心和程少依私定了终身,看了程少依一眼,怒火冲天的指着严灼心骂道:“姓严的,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傻了眼,至于严灼心和程少依,更是变成了哑巴。程少度的话同时也把程不归吓了个半死,程不归转头对程少依狠狠道:“少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和这个姓严的小子私定终身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程少依羞得抬不起头,红着脸小声道:“爹,你说什么呢?” 程不归就知道程少依喜欢上了严灼心,他气得快吐血,骂道:“那你告诉我,孩子是怎么回事?” 逼问程少依有什么用?程少依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严灼心道:“程前辈,我看你们是误会了。”说罢,对程少度道:“程兄,你是怎么做丈夫的?蓝姑娘怀了你的孩子你都不知道。” 原来是一场误会,这个笑话闹得真够刺激的。听了严灼心的话,程家人惊讶的看着蓝月,程少度道:“蓝儿,你......”他觉得不可思议,回头对严灼心道:“严灼心,蓝儿有身孕你是怎么知道的?” 严灼心一笑反问道:“我是天玄阁阁主,程兄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 程少度一时喜笑颜开抓住蓝月的手道:“蓝儿,是真的吗?太好了。”他激动万分,对程不归道:“爹,孩子做父亲了,孩儿要做父亲了。”程少度万分高兴,开心得就像个孩子。 这个消息程少依听了一样激动,拍着手跳起来道:“这么说我要做姑姑了?嫂子,恭喜你。” 子孙人丁兴旺,这事对程家而言无疑天大的喜事,蓝月却皱起眉头表情十分痛苦。程少度见状焦急的问道:“蓝儿,你怎么了?” 严灼心“哎”一声道:“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呀?且看蓝月泪如雨下,在听严灼心唉声叹气,这不是让人吃药吗?程少依拉着蓝月的手,看着她伤痛欲绝的模样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蓝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根本没有料到她怀孕的事严灼心居然知道。程少度急坏了,他恨从心生骂道:“严灼心,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严灼心道:“怎么回事,你该问问蓝姑娘。” 程少度扶着蓝月耐心的询问道:“蓝儿,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蓝月不说话,严灼心又在卖关子,如此,把程家人急得暴跳如雷,也把在场所有人都搞得晕头转向。程少依思来想去,她不顾程不归的感受走到严灼心身边道:“严兄,嫂子她怎么了?你别卖关子,你说呀。” 严灼心拿出那张药方递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程少依看不懂,就把药方拿给程不归看,程不归一看差点晕过去道:“蓝儿你......”他气得说不出话。 程少度把药方抢过去一看,顿时悲喜两重天,哭道:“蓝儿,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狠得下心。”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这种事蓝月无从解释,她只有暗暗在落泪,所有的痛说不出口,只有她自己来承受。 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少依和在场所有人都像问这个问题。看着程不归、程少度、蓝月三人痛不欲生的模样,程少依只好夺回药方再次走到严灼心身边,求助严灼心。严灼心看把程家人急得够呛,当即决定再往火里加点油,他道:“程前辈、程兄,我也借用程前辈刚才的一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程少依急得都快哭出来,她拉住严灼心的手道:“严兄,到底怎么回事,急死我了。” 严灼心道:“孩子没了你们当然难过,可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你们知道蓝姑娘的感受吗?你们伤心,蓝姑娘比你们伤心百倍。”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程少依吓得连连后退。严灼心走上前去道:“你们知道蓝姑娘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吗?”他走到程不归面前大喝道:“就因为程前辈你一心要报仇,蓝姑娘她知道,要报仇难免与人动手,那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为了不影响程家的报仇大计,她只好忍痛杀了自己的孩子,其实,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真是冤孽呀!为了复仇竟逼蓝月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程不归老泪纵横,肠子都快悔青了。程少度也好不到哪去,他和蓝月抱头痛哭道:“蓝儿,是我害了你呀,我真该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张牌打得果然有效,看着程家人一副落寞的模样,她们总算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不枉严灼心煞费苦心。严灼心嘴角上扬轻轻一笑道:“好了各位,你们用不着哭哭啼啼,放心吧,孩子没事。” 孩子没事?这又是怎么回事?一会天上一会地下,严灼心语出惊人到了可以把人逼疯狂的地步,他到底要干嘛。众人目光全聚集在严灼心身上,程少依痴痴的道:“严兄,你想把人吓死是不是?” 严灼心一摊手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这样,你们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这一闷棍把人吓得不轻,程少度恭恭敬敬拱手道:“严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拜托你说清楚。” 那碗药她分明已经喝了,严灼心怎么说孩子没事?最想知道事情原委的恐怕是蓝月。严灼心看了蓝月一眼走到程不归面前道:“程前辈,你还想不想要孙子?” 程不归好像换了一个人,抱手道:“严公子,过去程某多有得罪,请公子赎罪。” 他那么客气完全出人预料,既然如此不就皆大欢喜了,严灼心道:“实不相瞒,有人已经把那副药给换了。”把药换了?这都是哪跟哪呀?看来众人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严灼心走到蓝月面前解释道:“蓝姑娘派人抓的是堕胎的药,有人好心帮忙,给蓝姑娘抓了一副安胎养神的药,程前辈你就等着回去抱孙子吧。”严灼心说完只觉得心情打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虚惊一场,程家人听后顿时神清气爽。蓝月有身孕的事本来只是程家人自己的喜事,让严灼心这么一闹,那个孩子成了所有人的欢乐,居士易等人欢笑不绝于耳,就连仇深似海的洛树云一家也难掩喜悦之色。 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蓝月狠心想打掉还在完全是迫于无奈,谁能体会她心里的痛。听严灼心一席话,蓝月感激涕零,拱手道:“严公子大恩大德,蓝月没齿难忘。” 蓝月都这么说了,程少度哪敢怠慢,接着并道:“有劳严兄。” 这对夫妻可是很少对他这么客气,严灼心摆了摆手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个不管闲事的人。”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多管闲事,对程家人而言,蓝月肚子里的孩子承载着她们一家人所有的幸福。严灼心就爱开玩笑,众人闻之哈哈大笑起来。 清风徐徐而来,天上飘起雪花,时光在推心置腹的攀谈间到了傍晚。严冬终会过去,瑞雪兆丰年,只有经历过严寒,来年的花才会开得更加艳丽。就让这场雪一直下吧,雪花或许能征服大地,却不能让渴望温情的人失去对幸福生活的热切期盼。程家人的严冬太过漫长,整整持续了二十年之久,而就在这一刻,凝结在她们心中的冰川正在慢慢融化。这个严冬对洛树云而言何尝不是漫长的呢?当一切野心幻化成对妻女的不舍之时,他真正明白放下屠刀是多大的智慧,在程不归的欢喜中,留给他的是无尽悔恨,他独自品尝着苦涩的泪水。 洛河图的确把许多人卷进一场争斗中,其中有不少本就是无辜之人。不可否认,洛河图也给了许多人机会,有人在这场浩劫中结下不解之情,成为终身的朋友;有人在风雨飘摇中遇到真心相爱的人,同舟共济相约白头到老;有人打开心结,天下之下,最终都要回到那个温暖的家。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场风云际会就好似大浪淘沙。世道轮回是天下不可逆的大势,任何一个有识之士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世风日下而无动于衷,江湖中人崇尚的永远只有“忠义”二字,当世道乱到一定的程度必定迎来反弹,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要么适者生存,要么被这个世道淘汰。 煞宁儿忽然凌空落下出现在众人眼前,今日确实有一个该来却始终没有出现的人,可那个人绝对不是煞宁儿。在场认识煞宁儿的人不多,严灼心刚和她分别不久又见面,心中十分欢喜。 只见煞宁儿从眼前走过朝严灼心走去,程不归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呆呆看着她拱手道:“恩人,二十年不见,没想到在下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恩人一面,当年若非恩人相助,我父子三人早就死了,在下一直想再见恩人一面,亲口感谢恩人的再造之恩。” 别人没有见过煞宁儿的真容,可严灼心见过,她不过二十出头,二十年前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是程不归的恩人,大概是煞宁儿是装扮程不归认错了。煞宁儿转头看了程不归一眼道:“程庄主,家师失踪多年,连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你认错人了。” 程不归愣了愣道:“这么说姑娘是恩人的后人。”他想了想道:“恩人的后人也是我程家的大恩人,虽然未能再次见到恩人,见到姑娘也是一样的,在下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不管有多难,在下都会办到。” 煞宁儿冷笑一声道:“当年家师之所以救你一家性命,是看在你行侠仗义的份上,如果家师尚在人世,她要是看到程庄主今日之所作所为,肯定会后悔当年出手相救。” 程不归听不明白,恭恭敬敬问道:“姑娘此言何意?” 煞宁儿抬起头边走边道:“家师当年救你一家到关外,是希望你远离江湖争斗,没想到你在关外过了二十年的太平日子,心里的戾气反而越来越重,程庄主此举难道不是辜负了家师的一片苦心。” 程不归道:“恩人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有一天敢忘,只是大仇未报,望恩人能理解。” 煞宁儿哈哈大笑一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你不该用洛河图挑起江湖争斗。” 程少依瞧不惯煞宁儿质问程不归,指着煞宁儿道:“喂,你师傅虽然对程家有恩,可程家的事你管不着,别以为你武功了得就能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程不归一听斥责道:“少依,你住口。”又道:“还不快向恩人赔罪。”程少依把头一扭,根本不想听程不归的话。程不归见状,只好拱手对煞宁儿道:“姑娘,小女性格顽劣,还望姑娘见谅。”程不归替她道歉,程少依心里更气不过了。 除了严灼心,煞宁儿不愿理任何人,她走到程少依面前道:“说的没错,按理说程家的事情我没有过问的道理,只是祖上和侠女阿云有莫大的关系,程姑娘你说,我还能不管吗?”程少依被问得有气没处撒,煞宁儿接着道:“阿云名动天下,洛河图却搅得江湖不得安宁,这岂非有辱她的英明,有辱她的英明就是有辱家师的英明,此事我怎能不管。” 程不归听后道:“在下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请姑娘赎罪。”经过严灼心一通据理力争,又有煞宁儿阻拦,程不归心里的恨早已烟消云散,他拱手道:“恩人的心意在下明白,在下这就回白驼宫,从此以后再也不参与江湖中的争斗。”说罢,他望向洛树云喝道:“洛树云,你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从今以后,你我之间的债一笔勾销。” 洛树云泪水喷涌而出,他脚下一软双膝跪在地上哭道:“我洛树云罪孽深重,即使万死不能赎我的罪过,程大哥你大人有大量,我在此谢过。” 程不归大喝道:“你不用谢我,今日若不是严公子尽力为你说话,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我之所放你一条生路,一是看在严公子的面上,二是为了成全恩人的心愿,你好自为之吧。”程不归说罢,对煞宁儿拱手道:“日后姑娘若见到恩人,一定替在下和她道声谢。”煞宁儿点点头,程不归转向严灼心道:“严公子,你大仁大义程某自愧不如,希望你我还有重见之日。”最后,他对居士易等人道:“各位,后会有期。”一一告别过后,程不归对程少度等人道:“少度、蓝儿、少依,咋们走。” 程少度、蓝月走到严灼心面前一抱手,蓝月道:“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严灼心也对她们抱手道:“后会有期。”而后,程、蓝两人对居士易等人一抱手,蓝月意味深长对程少依一笑扬长而去。 程家一行人列队离去,只留下程少依一人。经过这场风波,自程不归以下,程家人对严灼心的为人大为改观,就算程少依想留下和严灼心在一起,她们也不会再反对,不过,她们知道,严灼心有了辛捷楚就不会再和程少依纠缠不清。就让程少依和严灼心告个别吧,也许这次就是永别。 等程家人都走了以后,程少依走到严灼心身边笑道:“严兄,真没想到咋们这么快又要分别了。” 谁说不是,严灼心无奈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 程少依心里明白,这次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分分合合,严灼心的话真的不能安慰她。她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深吸一口气后道:“严兄,咋们说好了,以后你一定要到白驼宫来看我。”就要分别了,不如给她留点念想,也给自己留点念想,严灼心点点头。程少依当真了,她笑道:“你发誓。” 严灼心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如此,程少依高高兴兴扭头走到居士易和雅娜身边道:“易兄,雅娜就便宜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跟你没完。”她的玩笑总能把人弄得不尴不尬,这还没完,接着又道:“等你们成亲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简单的几句话就算是与居士易和雅娜告别。马上就要分别了,小鲤鱼是严灼心最宠爱的妹妹,她不忘要和小鲤鱼聊上两句。程少依走到小鲤鱼身边,弯下腰笑嘻嘻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小鲤鱼道:“我就要走了,你不想和我告个别吗?” 在小鲤鱼看来,她是存心挑衅,小鲤鱼瞅了她一眼嘟着嘴道:“你就会给大哥添麻烦,你离我们越远越好。” 程少依也不生气,喃喃道:“我走了以后你就见不到我了,到时候你想我都来不及。” 小鲤鱼冲她吐吐舌头道:“谁想你谁是小狗。” 程少依凑到小鲤鱼耳旁小声道:“想我的人多的是,说不定就有你大哥。”程少依说完对她得意的一笑,然后对众人挥挥手道:“各位保重。”程少依高高兴兴离去,倒把小鲤鱼搞得里外不是人,她嘴上说不会想程少依,心里只怕一辈子忘不了她啰。 看着程少依离去的背影,严灼心有种时间从指缝间流过,他根本抓不住的无奈。煞宁儿轻轻走到严灼心身边,严灼心长叹一声回头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煞宁儿不想和他多说话,她瞟了严灼心一眼道:“明日傍晚,我在大雁塔等你。”煞宁儿说完纵身一跃如鱼入大海鸟入深林,众人惊叹于她的武功造诣仙鬼莫测,世人无可企及。煞宁儿的武功的确世所罕见,严灼心对她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严灼心眼下有诸多担忧,那个本该出现,却一直没有出现的人到底躲在哪里?他一直不现身到底在等什么? 逝者已逝 痴女阿云 是非成败转头空,用这句话来形容洛树云再恰当不过。一日之间风云突变,从泰山之巅跌入万丈深渊,他满心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正当他准备大展拳脚以显宏图之志的时候,危险悄然而至。几代人辛苦创下的一番基业为他人做了嫁人,身边的亲信弟子纷纷背他而去,连他自己也差点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此境遇岂不可悲可叹。 而今回望过去,洛英山庄今日的结果早有预兆。世上从没有正不压邪的道理,仅凭这一条,洛英山庄败落就是迟早的事。细数洛树云一生的功过是非,无非妻子、儿子、女儿罢了。作为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就要与别人去挣,即使输了,大不了重头再来。洛树云活到这把年纪,家人对他越来越重要,就算他能得到整个天下,输了家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何况他如今的年龄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长江后浪推前浪,世道在变,人们需要的是一个黑白分明、皓月当空的清明世道。笼罩在武林中人头顶上那片乌云逐渐驱散,游戏规则正在悄然发生改变,再也不是谁能一手遮天的世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留给洛树云一个老有所依的结果,已经是上天对他格外开恩。 虽然严灼心没有亲眼看到洛树云是如何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可不难想象洛英山庄那场血战有多么残酷。严灼心不怪杨柳青打乱他的计划,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早已学会既来之而安之。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上天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严灼心原以为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可就在这个时候柳暗花明,老天把程不归和洛树云这对冤家送到他面前,让他成功化解程洛两家二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即便眼下的结果和他预想中的有不小的差距,然而世上哪有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上天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洛树云一家能有今日的结局,固然是严灼心尽力劝阻的结果,未尝不是洛树云放下屠刀的回报。说来奇怪,洛树云坐武林盟主不可一世的时候,他和杨柳青的感情每况日下,杨柳青对他心灰意冷,在空山宜居青灯长夜一住就是十年。可今天,洛树云一无所有成了丧家之犬,杨柳青对他往日的情分反而又回来了。感情本就是纯洁的,一家人在一起何须大富大贵,只要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分。 待程家人和煞宁儿都走了以后,杨柳青走上来对严灼心感激的道:“今日多亏公子仗义相救才保全我一家人的性命,贱妾在此替夫君和诗禾谢过公子。” 严灼心对此事的结果颇为满意,他回头看了洛树云一眼,事情既然已经圆满解决,不如再送他一个顺水人情。严灼心拱手对杨柳青道:“前辈言重了,事情之所以圆满解决,贵在洛盟主能及时醒悟,在下只不过顺水推舟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严灼心极力劝服程不归却不居功,还给洛树云戴了那么大一顶帽子,洛树云心中羞愧不已,他在洛诗禾的搀扶来到严灼心面前低着头抱手道:“公子大恩大德洛某没齿难忘,他日如有需要,洛某定当舍命相报。” 说到此处,洛诗禾也对他微微一笑道:“多谢。” 抛开洛家父女有求于他的时候对他强颜欢笑,洛诗禾还是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毫无保留,严灼心瞬间被洛诗禾的笑容征服。人家都说多情总被无情扰,当年周幽王为博取宠妾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比起昏庸无道的周幽王,严灼心能博得佳人一笑要容易得多。他倒不是所求洛家人对他感恩戴德,就算为了洛诗禾对他开怀一笑,他就觉得这件事没有白做。只是洛树云这二十年在江湖上结下了不少梁子,墙倒众人推,洛树云已经不是武林盟主,日后江湖上能否有洛家人的立足之地,一切都是未知数。 话说回来,哪有那么多好担心的?李香书抢占了洛英山庄,想必日后整个江湖都是他说了算,既然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洛树云规规矩矩,他或许能给洛家人一条生路。严灼心这时候才有空和小鲤鱼说上话,他走到小鲤鱼面前痛心的道:“大家都急坏了,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不等小鲤鱼回答,一旁的居士易等人全围了上来。几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启庄道:“严兄,从今以后,小公子严灼心将名扬天下,你的风头只怕要盖过易大侠啰。” 严灼心看了几人一眼惭愧的叹一声抱手答道:“在下一好事之徒,怎么敢与易兄相提并论。” 启庄仰头哈哈笑道:“严兄要是这么谦虚的话,未免太做作,以前天下人知道小公子严灼心的大名,是因为天玄阁掌握世间所有的秘密,今天天下人提起严兄,是因为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称你一声少侠一点不为过。”说到此处,启庄一抱手。 启庄一番赞扬后,针英面带笑容接上话道:“侠者有大有小,能被人称作侠者,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是因为他做事刚正不阿,事事以仁义为本,今日严兄所作所为令我等钦佩不已。”几人一听纷纷点头。在场只有居士易一人被世人称作大侠,连他也自叹不如,可见严灼心今日之举确实仁义无双。 光顾着相互吹嘘,却把小鲤鱼晾在一旁。与居士易等人含蓄过后,严灼心回过神来看着小鲤鱼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杨少诚刚回到长安就听到小鲤鱼失踪的消息,如今见面她变成这幅模样,一时急得六神无主。他见小鲤鱼低头不说话,焦急的道:“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呀!” 杨关山那些话一直在耳边提醒着她,她只是个渔家女孩,根本配不上杨少诚。何况是杨关山把她推下悬崖,这件事她根本开不了口,她已经决定一辈子不再见杨少诚,就只好用沉默来回应大家。小鲤鱼心里装不住事,严灼心瞧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再者救她的人是杨柳青,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只能证明一件事,对她下毒手的人就是那个该出现却始终没有出现的人。 正当所有人把目光放在小鲤鱼身上的时候,一条黑影从洛树云背后窜出来,只听来人“呀”的大喝一声,挥拳朝洛树云后背击去。杀气袭来,洛树云闻之色变,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对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拳硬生生打在他胸口。洛树云刚经过一场血战,耗损不少功力,对方又是乘他不备出手偷袭,一记重拳并将他击飞出三丈外,顿时口吐鲜血不止。 突然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目瞪口呆,杨柳青和洛诗禾扑上去扶起洛树云,洛诗禾悲痛着泪如雨下。只听到来人狂喜着哈哈大笑,众人回头望去,杨关山得意得就像一头嗜血的猛兽。分明是一家人,怎么打到一起去了?杨关山唱的是哪一出?杨少诚站出去不解的问道:“爹,你干什么?” 伤疤总有被揭开的一天,只有严灼心、小鲤鱼、杨柳青知道,那件事今日就是结局。洛诗禾见洛树云受了重伤只怕性命不保,转头狠狠盯着杨关山。她如今除了父母一无所有,亲人突然间的背叛就像把刀深深插在她心里,杨关山想让洛树云死,想把她们一家拆散,那就是她的大敌。过去虽然叫了他二十年的舅舅,今日只剩杀父之仇。洛诗禾“呀”的一声如同燕子划过水面捡起洛树云丢在地上的铁剑,纵身使出一招鹰击长空,一剑刺向杨关山胸前。 对杨关山而言,洛诗禾手中冰冷的铁剑就是这二十五来他对洛家人所有的情感。他忍了二十五年,他装了二十五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有谁知道?到今日他彻底明白了,洛河图对他而言终究只是过眼烟云,什么都比不过和自己所爱的人白头到老,他今日就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没有人料到杨关山会对洛树云出手,更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深藏不露,在短短十招以内就把洛诗禾手里的剑夺了过去架在洛诗禾肩上。爱的越深,恨也就越深。杨关山对杨柳青的爱到了扭曲的程度,他本打算借程不归的手除掉洛树云,那样的话他手上就不用沾洛树云的血,如此一来,他或许能和洛诗禾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和解,洛诗禾能认他这个继父。没想到严灼心把他的计划全打乱,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出手。只是洛诗禾眼下成了最的麻烦,他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李香书的话,要是早点把洛诗禾除掉,哪来今日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 无毒不丈夫,杨关山心想,当年他可以把杨柳青送给别人,今天他也能把杨柳青逼回自己身边。洛诗禾是他手里最好的棋子,杨关山持剑逼着洛诗禾道:“柳青,她是你的女儿,只要你答应肯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她一根头发。”杨柳青守在洛树云身边,那件事她对洛树云隐瞒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的愧疚到今天是该让洛树云知道真相的时候,她心中暗暗升起去意。 二十五年前的事洛树云毫不知情,他如今只想和妻女平平静静过完剩下的日子,如若不能,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杨柳青和洛诗禾出什么意外。洛树云苦撑着站起来道:“杨关山,诗禾是你的亲侄女,你别伤害她,你我之间有何仇怨你冲我来。” 杨关山恨不得吃洛树云的肉,喝洛树云的血,他大骂道:“这是我和柳青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就像当年给杨柳青下毒那样,不用些手段怎能达到目的?杨关山今日来拿回他失去的一切,他只想要杨柳青一句话。 杨少诚心中有太多不解,自从他知道杨关山在暗中抢夺洛河图那个夜晚开始,所有的疑虑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来越多。他不明白一家人为什么非要同室操戈不可,眼下这种时候,只有他站出来说话最合适。杨少诚道:“爹,你先放了表妹,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非要刀剑相对不可吗。” “一家人”这三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得杨关山浑身不舒服,杨关山喝道:“诚儿,我们杨家和洛家根本没有任何瓜葛,洛树云那个狗贼不是你姑父,洛诗禾更不是你表妹。” 杨家和洛家的关系尽人皆知,杨关山是不是疯了?他说这种话只能叫人产生更多疑虑。杨少诚震惊之余环视所有人一眼,杨关山的话他根本听不明白,并问道:“爹,姑父怎么不是姑父?表妹怎么不是表妹?” 杨关山的确已经疯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眼看就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当年他做下的孽难道要让杨柳青去承担世人的骂名?但凡他对杨柳青还有一点情义就不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更不该在这种时候拆散杨柳青一家。严灼心感到一阵悲凉,赶忙接上话道:“杨场主,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严灼心这一说,杨关山把气全撒在他头上,大骂道:“严灼心,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有今日的结果,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杨关山倒会找理由为自己开脱。他既然这么说,那倒好办了,严灼心道:“好啊,既然你说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放了洛大小姐,一剑把我杀就是。” 严灼心这样回答,杨关山所有的谎言并不攻自破,他无言以对话锋一转道:“姓严的,你和诚儿是朋友,你要是念你和诚儿之间的交情,杨家的事你最好别管。” 严灼心后悔莫及,就是因为他念和杨少诚之间的情义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小鲤鱼才会弄得满身伤痕,倘若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把杨关山的阴某变成阳谋。杨柳青的一生都被杨关山毁了,现如今杨关山怎么还忍心再让杨柳青受到伤害,无论如何,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严灼心苦苦劝道:“杨场主,洛夫人是怎么嫁给洛盟主的你最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真忍心再伤害她吗?你若真关心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杨关山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严灼心戳痛他的要害,他并破口骂道:“你住口,你这小贼懂什么?只有我才是最爱柳青的,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杨关山已经无药可救,这种不要脸的话他也能说出口。如果刚才严灼心、杨少诚和他的对话大家还一知半解,他此言一出,严灼心想尽力掩盖那件事真相的希望就全破灭了。眼看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杨柳青反而平静如水,她对严灼心微微一笑道:“严公子,你的好意贱妾先领了,那件事在我心里压抑了二十五年,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说完转头看着身边的洛树云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洛树云看不得她伤心,见她掉眼泪,深感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没有照顾好她,愧疚的道:“柳青,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杨柳青含情脉脉看着他摇摇头道:“此生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我有件事一直隐瞒你到今天,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这样子,洛英山庄不会有今天,你能原谅我吗?” 洛树云一听,紧紧握住她的手动情的道:“你我二十五年的夫妻,你何必和我说这种话,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杨柳青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微笑着再仔细看了看洛树云那张饱经风霜渐渐老去的脸,她把手从洛树云手里抽出来转身向杨关山走去。哀怨之气在风雪中扩散开来,一边是杨柳青的名节,一边是杨柳青一家人的幸福,小鲤鱼是少有几个知道那件事真相的人,就连她也感觉到莫名的悲伤,不禁脱口道:“干娘......” 纸里包不住火,杨柳青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她望向小鲤鱼对她温柔的一笑。她的笑容里是和小鲤鱼不期而遇的荣幸,却让小鲤鱼的心突然间碎成无数片。她步子一刻没有停下走到杨关山面前道:“杨场主,你口口声声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你却用我亲生女儿的性命来要挟我,作为一个母亲怎能不爱惜自己的孩子,你说我能怎办?” 杨关山急不可耐的道:“柳青,我说过,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杨柳青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你和李香书联手害得洛家人家破人亡,如今这世上你想得到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一个女人如果不听你的,只怕连自己丈夫、女儿的性命都保不住,我敢不答应你吗?”杨柳青说完看着洛诗禾,说起李香书,洛诗禾又悔又恨,这个母女只能默默流泪。 听完杨柳青的话,杨关山大喜道:“柳青,你能回心转意就好,我这就放了她。”说罢,他把剑一撤,把洛诗禾往前一推,推到杨柳青身边。 洛家人今日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早就心力交瘁,洛诗禾扑到杨柳青怀里“娘”一声大哭出来。到此时,在场众人虽然依旧不知道杨关山和杨柳青在说什么,不过大家能从两人对话的口气中听得出来,这种对话不是一对兄妹之间的对话,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杨柳青拍拍洛诗禾的后背安慰道:“诗禾,你是娘的好女儿,是娘对不起你,以后你一定听你爹的话,好好照顾他。”在洛诗禾心中,杨柳青就是最好的母亲,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自然也不明白杨柳青为什么总说这样的话。不等洛诗禾开口问,杨柳青将她从怀里推开,把她推到洛树云身边,一时潸然泪下道:“树云,照顾好咋们女儿......”洛树云多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杨柳青不住的摇头转身从他们父女身边快步离开,他心痛欲裂到嘴边的话终于咽了回去。但见杨柳青踱步来到严灼心身边,目光紧盯着严灼心道:“严公子,你和诗禾共过患难,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严灼心知道杨柳青的话是她临死前做最后的嘱托,有幸和杨柳青相识是莫大的幸运。上天在二十五年前已经和杨柳青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为何要在二十五年后又重演一次?他不忍心看到整件事由一场悲剧落幕,可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死对杨柳青而言也许是最好的归宿。严灼心握紧拳头小声道:“前辈的嘱托晚辈铭记在心。” 如此,杨柳青再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慢慢朝杨关山走去。杨关山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他以为自己的愿望终于达成,激动的看着杨柳青道:“柳青,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和你说过,只要得到洛河图,我就把你接回来,今天,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 杨柳青微微着边走边道:“二十五前,你把我当作件礼物送给别人,那时候我们之间的情分已经尽了,起初我是恨你,也恨洛树云,渐渐的,我发现我既不恨你也不爱你了。”这话完全出乎杨关山所料,杨柳青可以不爱他,可如果连恨都没有了,她们之间还剩什么?杨柳青停在杨关山眼前接着道:“我原本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偏偏对洛树云我是你的亲妹妹,只怪我当年迷失心智窍铸成大错,我爱洛树云,是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给了我一双儿女,给了我二十五年的幸福生活,我当年已经对不起他,今天怎么能再背叛他?如今我只能一死以报他这二十五年来对我的情义。”这番惊世骇俗之言一出,仿佛天上炸响一个惊雷,不仅令洛树云和洛诗禾万分吃惊,也把杨少诚、居士易等人吓得浑身汗毛全竖起来。 杨关山再次品尝到作为感情失败者的苦果,正当他犹豫之时,杨柳青从袖子中滑出一把匕首,用尽力气刺进自己胸口。见状,杨关山大吓喝道:“柳青......“ 他正想上前扶杨柳青时,杨柳青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拦住他,有气无力的道:“你别过来,我不会再让你碰我一下......”杨柳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她脚下根本站不稳,身子一倾斜向后倒去。 洛家父女还在惊讶于刚才杨柳青说的话,二人根本就不及救,眼看着杨柳青倒下去,两人才醒悟过来。父女二人一起扑上去,在杨柳青倒地之前,洛树云跪倒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杨柳青嘴角挂着血丝,鲜血从伤口流出来,将她胸前的衣服染成一片绯红。任凭它满地白雪,任凭地上泥泞不堪,洛家父女二人跪在地上抱着杨柳青失声痛哭。 灾难忽然降临,在场围观的严灼心等人纷纷走上去,只听洛树云哽咽着大叫道:“柳青,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至于洛诗禾,她伤心地除了哭,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杨柳青慢慢伸出手来,洛树云把她的手紧紧抓住。杨柳青边落泪边虚弱的道:“树云,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整整二十五年,我真的很在乎我们这个家,所以我始终不敢和你说,我怕说出来你就不要我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洛树云掉下泪水,摇着头痛苦的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完美无瑕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杨柳青的气息越来越弱,她觉得什么都看不清,长喘着气轻声嘀咕道:“但愿现在说出来不晚,树云,我先走一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我一定完完整整做你的女人。”她说完眼角挤出最后一滴泪水,平静的闭上双眼。 杨柳青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严灼心、居士易不禁长叹一声,雅娜、针英、启庄见状眼眶湿润了,小鲤鱼不忍心看,转头把脸埋在严灼心身上痛哭,而杨少诚,他脑海里晕乎乎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洛诗禾大喊一声:“娘......”她扑到杨柳青身上抱紧她,可惜她感受到的再也不是母亲的温暖,而是杨柳青的体温逐渐消散。 时间似乎静止下来,大家都沉默着,除了洛诗禾痛不欲生的哭泣声听不到其他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洛树云抬起头看着因杨柳青之死震惊得哑口无言的杨关山,他哈哈大笑三声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当年是你劝我去抢洛河图才会铸成大错,不过,我还要感谢你,我要感谢你把柳青让给我,有了柳青,我才有一双儿女,才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洛树云说着从杨柳青胸口拔出那把匕首紧握在手中,他又大笑一声道:“柳青她是爱我的,不管怎样,在我心里,柳青永远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离开她。”说完大笑着高高举起匕首。 严灼心瞧见他的举动顿感不妙,忙大喝道:“洛盟主......”可惜为时已晚,洛树云丝毫没有犹豫用杨柳青自杀的那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就那样抱着杨柳青,夫妻双双殒命。 杨柳青死了,洛树云也死了,杨柳青情愿一死不愿回到他身边,洛树云呢?他在临死之前反而感谢他的成全,杨关山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才是最可悲的那一个。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那两具冰冷的尸体?洛树云的话可谓震耳欲聋,杨关山到此刻才有一丝悔悟。终究是他成全了洛树云和杨柳青,那就成全她们一辈子吧。杨关山持剑转身步履蹒跚一步步走远,大约走出五丈外,他仰天哈哈大笑一声提剑搭在肩上,顺手一挥轰然倒下。等杨少诚扑上去,杨关山已魂归西天,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随着他的死就此了结。 哀伤成了这个傍晚所有的颜色。接连失去父母,从此以后洛诗禾一无所有,她抱着洛树云和杨柳青的尸体,哭声让所有人心碎。再看那边的杨少诚,他一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众人禁不住想问一声,上天为何要把两个好端端的家庭拆散?又为何要让她们看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今日最失意的人除了杨少诚与洛诗禾莫过严灼心。严灼心痛心疾首,纵使他巧舌如簧,纵使他把天下所有人的秘密掌握在手里,纵使他能化解程洛两家二十年的仇怨,为何不能救洛树云和杨柳青的性命?为何不能让杨家父子和睦?杨关山的死固然是他咎由自取,可为何要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来承受这一切?看着洛树云夫妇死在眼前,他回想起花依怒死在怀里的情景,就好像所有的事情又重新来过一次,无奈这次的结果依然是他无法改变的。 先被深爱的人抛弃,接着父母相继死在眼前,洛诗禾的泪水都流干了。都说人间有真情,为什么这个世道对她如此绝情,要把她在乎的一切都夺走?她已经一无所有,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此刻就随父母而去,那样的话黄泉路上她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洛诗禾越想前面的路越狭窄,她的目光终停留在父母自杀身亡那把匕首上。也许这就是她的归宿,她趁人不注意抓起那把匕首决定追随父母而去。 幸好居士易眼疾手快,他以气御剑,手指一弹,一股真气打在洛诗禾手腕上,洛诗禾只感觉到一阵刺痛,匕首从手中脱落。没想到她连死都做不到,洛诗禾俯身趴在父母身上哭道:“为什么救我?就让我死好了......” 她那副模样让人看起来实在不忍,小鲤鱼流着眼泪对严灼心道:“大哥,你劝劝她吧!” 严灼心环顾四周,他想看看还有谁能给洛诗禾一点安慰?恐怕那个人还真的是自己。他总说女人天生就该得到男人的呵护,况且杨柳青临死前有过交代,更重要的是他曾向洛诗禾承诺会竭尽所能帮助洛树云度过难关。而今这种局面,虽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承诺就是承诺,就算洛诗禾想杀了他,他也毫无怨言。 兜兜转转他反倒成了洛诗禾最亲近的人,严灼心还能说什么呢?他轻轻走到洛诗禾身后,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是洛诗禾,被心爱的人抛弃,父母死在眼前,洛英山庄成了别人的,那是怎样的感觉?安慰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严灼心从牙缝中只挤出一句话,小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腊月初八,这日过得格外漫长,尽管所有人皆盼着它赶快过去,可直到所有悲剧都发生,天色才逐渐暗下来。杨少诚独自带着杨关山的尸体回了杨家马场,洛诗禾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其余人都决定留下来帮她的忙。洛诗禾心高气傲,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大家自然有同情她的成分,当然,此时此刻,大家更愿意把她当成朋友,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大家的好意,大家都会对她以诚相待。 大家将心比心,换来的是洛诗禾的感激。过去的一切全都不用再提了,真正的朋友可以包容她身上所有缺点,不管她是贫贱还是富贵,朋友一生相随。 杨少诚恰如其分命人送来两幅上好棺木以方便洛树云夫妇入土为安。他不管杨关山和洛树云之间有什么恩怨,洛家今日的结局是杨关山一手造成的,杨家马场应该对洛家有所补偿。再者,上一辈的恩怨何苦延续到下一代,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叫了洛树云二十几年的姑父,杨家和洛家就算有天大的仇,两家人血脉联系是永远分不开的。 洛诗禾就不是那样想的,杨关山是害死她父母的大仇人,尽管他已经死了,可洛诗禾心里那个坎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她的心情大家能理解,她不愿接受杨少诚的好意大家也能理解。今日大家亲眼目睹的这场悲剧是如何发生的,如果洛诗禾放不下心里的恨,今天发生过的事迟早会重来,难道这就是她愿意看到的吗?人死了未尝不是一种重生,让死者入土为安要紧,在大家极力劝说下,洛诗禾勉强答应先把洛树云和杨柳青安葬了再说。为了方便洛诗禾以后时常祭拜,大家齐心协力把洛树云夫妇安葬在空山宜居一侧,那里很少有人打扰,就让这对恩爱夫妻长眠于此,永远不再分开。 安顿好一切,天并黑了。洛诗禾今日经历的一切换了任何人都难以承受,她心力交瘁,安葬完父母之后就昏睡过去。大家这一整天下来又饿又累,杨少诚倒是有心人,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不吃饭,他命人备下酒菜,亲自到空山宜居来请大伙。大家明白他的心思,他亲自前来是担心洛诗禾不愿到杨府去,他一片苦心,只是洛诗禾怎么喊都喊不醒,大家这时才察觉洛诗禾在发烧。把她一个人留在空山宜居怎么能行,杨少诚当即决定把她带到杨府去,在那里至少有人照顾她。大家心头虽有疑虑,但未尝不是可行之策。谁都清楚,等她醒来,她肯定不愿再进杨家马场大门,趁着她昏迷不醒把她带进杨府,只要她进了杨府的大门,许多事自然而然就会放下。每个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洛诗禾和杨少诚一样,她们两个人剩下的亲人只有对方,无论如何,洛诗禾都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洛诗禾大家可以趁她生病的时候把她带进杨府,小鲤鱼一个大活人,大家总不能绑她进杨府吧。杨关山是死了,心结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打开的。严灼心知道她有她的苦衷,她要想和杨少诚在一起还有不少的路要走。她不愿去杨府,严灼心并亲自把她送到春花楼,好让辛捷楚等人放心。严灼心以为借着送小鲤鱼回春花楼的名头,辛捷楚能见他一面,没想到连小鲤鱼都不管用了,他只好按事先约定到杨府和大家会合。 腊月初八原本是人间又一佳节,偏偏在这个日子里发生那么多事,大家觉得食之无味,只好用烈酒慰藉苦闷的心情。席间说起今日错过的事,严灼心方才知晓,鉴宝大会刚开始,黄河帮与铁枪会并带头出来挑事,居士易等人拦不住,双方互不相容导致大动干戈。 就在双方相战正酣之际,梁肖月在背后捅了洛树云一刀。接着,程不归和李香书也搅了进来,洛树云与楚天错、阴司等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得利的人变成李香书。一场血战,洛树云在亲信弟子的拼死护卫下冲出洛英山庄,而黄河帮、铁枪会以及各大帮派元气大伤不得不臣服于李香书。如此一来,李香书顺理成章占据洛英山庄,也当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武林盟主。 世事难料,所有的事情转来转去好像又回到二十年前。李香书凭借手腕做上武林盟主,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和二十年前的洛树云如出一辙。还以为他比洛树云聪明,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就迫不及待走上洛树云的老路,依如今的情形来看不过如此。 在与居士易等人攀谈时,严灼心没有从她们口中听到关于白无常和陈道安的任何消息。他心想,白无常受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三人围攻,想要侥幸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陈道安,他的确把他看做朋友,但愿好人有好报,上天不要辜负老实人。 隔日午后,严灼心独自登上大雁塔,他和煞宁儿有约在先,心想,不如自己先一步到大雁塔恭候煞宁儿,以示对她的敬重之谊。遗憾的是上次到大雁塔来的时候,徐妙笔还偷偷跟着,虽说他不请自来有失君子风度,小公子严灼心尚且不是什么君子,徐妙笔也只能是小人吧。正所谓臭味相投嘛,怪不等他们能成为朋友,只是可惜了,严灼心不禁哀伤。生死是人生之大事,也是最无可奈何之事,人来人往过客匆匆终归于那句人死不能复生。人活着总要往前看,前路遥遥无期,还怕没有好酒和朋友吗。 严灼心一口气登上大雁塔顶层,放眼望去,上次到这来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今天,他看到的只有高处不寒。大雁塔在长安屹立九百年,大慈恩寺本是唐高宗李治为追念生母长孙皇后所建。随后数百年间,来此祷告求愿之人络绎不绝,今天,此地已成为佛家圣地。佛家说“诸法无常”,说“有漏皆苦”,无常二字充分说明世间的千变万化,苦中作乐恰恰才是生活的全部真谛。 大雁塔既是与古人交流最好的地方,也是和上天沟通最佳的渠道。站在大雁塔上面,严灼心感触良多。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太宗李世民,她一生为太宗生下三子四女,为李唐江山一统立下不世功勋;玄武门之变当日,她是身先士卒助太宗登上帝位;不仅如此,她还为大唐开创贞观之治留下朝服进谏这样的千古佳话,被后人奉为千古贤后。长孙皇后固然是巾帼英雄,天下女子的典范。不过,令严灼心更钦佩的是她和太宗之间的夫妻深情,她对子女的言传身教之爱,以及她刚正不阿不以天下公器为自己家族谋福利的那份大公无私。 人活在世上,有人相信今生来世,有人相信鬼神妖魔,有人相信缘起缘灭。只要人活着,总应该相信点什么,总应该畏惧点什么吧,如若不然,漫漫人生路岂不空虚寂寞。 当年的长孙皇后相信的是家和万事兴,因此为后人称道;那位侠女阿云相信天道昭昭,她的美名百年流传;居士易相信邪不胜正,他成了江湖上唯一一个大侠;即使邪恶如白无常,他不也相信家人是他所有的理想。人为什么为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在严灼心的心里,那个答案很简单,因为“爱”呀!有情人终成眷属,许下一生相随的约定,朋友之间把酒言欢,追忆过去畅谈理想,佳节来临之际亲人平安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爱就是这样默默陪伴着每一个人,使所有人都相信生活会更加美好,因此没有一个人轻言放弃。 今日独山高楼,他看见天地无限广阔。在对当下这个世道报以理解的同时,他对过往的一切渐渐释怀。天玄阁,他知道的隐秘之事越多,越觉得这个世道黑暗。世道或许真的黑暗,但他不能抹杀这个世道可爱的一面。有人劝他,既然不能改变这个世道,就要去适应它。此言实在荒谬,古人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道有问题,人人却无动于衷甚至推波助澜,世道怎不乱?要想改变这个世道,每个人都应以身作则,多一点关心、多一点信任、多一点理解、多一点温情,乌云终将散去,那个人人期盼的清明世道不久将近在眼前。 煞宁儿随风而至,只有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不用那么多约束,严灼心欢喜的迎上去道:“你来了?” 煞宁儿把面具摘下来道:“让你久等了。” 这样一句客气话把严灼心从激动中拉了回来,他无奈的一笑道:“说好等我办完事就到桃花林看你,你怎么亲自到长安来了?” 煞宁儿答道:“鉴宝大会事关阿云的名声,我不能不来。” 严灼心一听问道:“这么说你去过洛英山庄?”煞宁儿点点头。提起昨日之事,严灼心苦笑一声悲情的道:“我以为我能阻止这一切,没想到却什么也做不了,洛树云夫妇死了,辛捷楚也不肯见我,天玄阁掌握世间所有的秘密又怎样?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煞宁儿不是来听他长吁短叹的,她对严灼心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戴上面具转过身去背对着严灼心,沉默一会道:“我已经把梦云送到杨家马场,我是来和你辞行的。” 严灼心一惊,抬起头看着她道:“辞行?” 煞宁儿扭头瞟了他一眼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终究要回到辛捷楚身边去。” 这倒是,纵使他有千般不舍,又岂能对感情三心二意。严灼心轻叹一声问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煞宁儿摇摇头轻声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去做,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听完她说的话,严灼心只剩叹息。 煞宁儿转身走回来,递上来一个木匣子。严灼心不知道她意欲何为,疑惑的道:“这是什么?” 煞宁儿道:“你自己打开看吧。” 严灼心打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两张旧羊皮纸捧在手心一看,顿时脱口道:“洛河图......”说罢抬头看着煞宁儿。煞宁儿什么都没有回答,严灼心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羊皮之上面。费力找了那么久,洛河图的真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倒想好好看看洛河图是什么样的宝贝。当初洛河图被居士易一剑斩成两半,严灼心把那两半张图纸拼凑在一起一瞧,大概是他肉体凡胎,看不出洛河图当中有什么诡异,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煞宁儿道:“李香书比别人聪明,比起武林盟主的地位,洛河图根本不值一提。”严灼心把洛河图放回木匣子中,如果洛河图真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这个玩笑似乎开得太大了点。不管那幅图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财宝,亦或者真有绝世武功,他已经看过,好奇心全满足了,就把木匣子还了回去。煞宁儿也不接,挑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想要?”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我要这狗屁不通的东西干嘛?” 那张羊皮纸毕竟是阿云留下的遗物,严灼心如此出言不逊,煞宁儿大气道:“你......”她长袖一甩转身不理严灼心。 严灼心见状才觉得他的话未免对先人不敬,忙拱手认真的道:“在下出言不逊,你别见怪。” 煞宁儿消消气道:“洛河图是阿云的遗物,它不属于我,不属于你,不属于江湖上任何人,它是武林中所有忠义之士共同的财富,既然你钦佩阿云的为人,洛河图你就留下吧,但愿你做阿云的知己,不要再让江湖陷入纷争当中。”这番话让严灼心倍感振奋,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己的肩上的重担不轻。只听煞宁儿接着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吗?” 严灼心大喜道:“愿闻其详。” 煞宁儿长叹一声道:“阿云纵使武功卓绝受到世人敬仰,可她终究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最难逃的就是情字这关,兵败贺兰山以后,阿云独自一人沦落江湖,诸侯重金悬赏她的人头,昔日的仇家也纷纷寻上门来,天下之大根本没有她的落脚之地,直到她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精通剑法,阿云沉醉于他的才华,痴迷于他的英俊,在江湖上传荡久了,她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给她温暖的男人,她一心以为那个男人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姻缘,所以她和那个男人相爱。整整三年,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天下依旧战乱不断,诸侯之间的争斗没有一天停止,人们又想起她藏在贺兰山中那批财宝。”这是个悲壮的故事,煞宁儿停下来整理自己的情绪后道:“三年后,那个男人凭借才华在官场谋得一份差事,他因才学出众相貌英俊被一位高官赏识,想招他做女婿。那个男人看到一条绝佳的升迁机会,就喜新厌旧抛弃了阿云,当时阿云已经有身孕,他为了不让阿云挡他的道,不仅狠心抛弃阿云,还骗阿云喝下了堕胎的药。” 后世之人只知道阿云是女中豪杰,谁能想到原来她还有这样一段心酸的遭遇。世上负心薄幸的薄情郎比比皆是,李香书是一个,杨关山又是一个。古往今来,这样的男人数不胜数,每每听到这样的事,严灼心只能感叹真心难以托付。 煞宁儿忍了忍道:“被心爱的男人抛弃,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被那个男人暗害,阿云成了世上最不幸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痛苦日子的,也许正因为她是个好强的女人,尽管被那个男人抛弃了,可她始终没有一刻忘记那个男人。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她收养了一个八岁的女孩做义女,接下来的十年中,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教导那个女孩,十年以后,那个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仅如此,那个女孩还学会了她大半武功,只是她对那个女孩太过溺爱,由此也埋下了祸根。乱世中,十年的时间已是沧海桑田,十年后天下太平,那个男人又来找她。原来那个男人那时已经丢了高官厚禄成了丧家之犬,他向阿云苦苦哀求,求阿云宽恕,并立誓一生都会陪在阿云身边,旧情复燃,阿云相信了他的话,幻想着还能和那个男人重温就好。起初的半年那个男人对她的确不错,慢慢的,那个男人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直到有一天,她吃惊的发生那个男人竟然自己的义女躺在一张床上。那一刻阿云崩溃了,她所有的骄傲就在那一刻彻底崩塌,她控制不了自己质问那对男女为什么要对她那样绝情。得到的答案出乎她的预料,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之所以回到她身边,就是为了从她口中得到贺兰山藏宝的下落,以便用那笔财富东山再起,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疼爱了然十年的义女比那个男人更毒辣,当她得知阿云知道一批宝藏下落的时候,她就开始处心积虑想让阿云说出藏宝的秘密,阿云始终没有把那个密码告诉她,正好那个男人重新回到阿云身边,那对男女一拍即合,整整半年,阿云都她们被蒙在鼓里。”说到这里,煞宁儿难掩心中的悲痛,严灼心也听得手心直冒冷汗。停了一会,煞宁儿深吸一口气道:“揭开所有的秘密,阿云气得几乎昏厥过去,那对男女趁机制住阿云,她们知道阿云的武功实在太高,两人加在一起都不是阿云的对手,为得到那批宝藏,那对男女没有立刻杀掉阿云,而是挑断了阿云的脚筋。之后那段日子,她们用尽一切办法折磨阿云,希望从阿云口中撬出藏宝的秘密,阿云恨极了那对男女的背叛,无论她们使出什么手段,她都咬牙不说。时间长了,她逐渐发现一个秘密,那对男女各怀鬼胎根本不爱对方,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更像一笔交易,两人谁都想独吞那笔宝藏,这就给阿云抓住一个机会。她要报仇,她要那对男女不得好死,所以她对那个男人说,在十年前她就想把那个秘密告诉他,只要那个男人愿意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她就把藏宝的秘密告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果真上钩,她并拿出一副十年前两人在一起时画的画告诉那个男人,藏宝的秘密就在那副画里面。” 听到这里,严灼心看着手里的木匣子道:“原来这就洛河图的由来。” 煞宁儿点点头接着道:“就在那个男人以为计划快得逞的时候,阿云告诉那个男人,那张画里的秘密她只告诉他一个人,那个男人要想得到宝藏,就要替她清理门户杀了她的义女,那个男人被阿云一步步引上套,他原本就打算独吞宝藏,为了得到那批财宝,他答应了阿云的条件。这正是阿云想要的,她见那个男人已经完全在自己掌控当中,并对她的义女说,那个男人告诉她,只要她把洛河图的秘密告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替她清理门户,她的义女当然不信,阿云就把那个男人骗来,让她的义女躲在门外亲耳听听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经过一番精密谋划,那对男女自乱阵脚,不等阿云说出藏宝的秘密就拼的两败俱伤,阿云忍辱负重,终于把那对男女一一除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洛河图中藏宝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阿云再也没有在江湖上现过身,慢慢的,江湖中又传言,洛河图当中不当有贺兰山藏宝的秘密,还藏有阿云绝世武功的秘籍,从此,洛河图成了武林至宝,成为江湖中人争相抢夺的宝物。”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洛河图中藏宝的真相只是阿云亲口编造的一个谎言。阿云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女子,她一生都与宝藏和绝世武功相伴,她死了以后,那批宝藏和她练就的绝世武功从此在世上消失,江湖中人所求一是宝藏,二是绝世武功,自然有人趋之若鹜想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洛河图理所当然就成了那个秘密最大的突破口。 假如今日不是煞宁儿亲口说出这个秘密,严灼心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阿云一生行侠仗义,她爱上的男人竟然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她收养的义女可以为钱财出卖自己的贞洁。这对阿云的名声本就是莫大的伤害,世人要是再知道她的义女和她爱的男人苟合,世人不但会说她识人不明、教子无方,更会说她厚颜无耻纵容丈夫和养女乱伦。阿云侠女之名来之不易,她的英明能鼓舞世间女子奋发自强,能促使更多男人尊重女人的身份地位,更能说明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对万事万物的慈爱包容。毁掉她的英明只需要一句话,树立起她的威望却是关乎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事,如此看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阿云的后人始终不愿揭开洛河图藏宝的真相。 越是乱世越需要英雄的存在,英雄不是白璧无瑕,她应该是瑕不掩瑜。说到底,阿云始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血肉之躯就说明她不可能是完美无瑕。人们崇尚英雄,是因为英雄坚韧不拔的品格和历经万难也要活下去的勇气。只有在炼狱中经过烈火的炙烤,这样的人生才价值,这样的人生才更值得称道。 阿云已经死了数百年,而今再来评价她的功过是非没有任何意义。世上不乏好事之辈,如若揭开洛河图的真相,必定有人妄加评论,不如让所有的秘密埋藏下去。 即使听到煞宁儿今日之言,阿云在严灼心心里的位置从未发生改变,严灼心依然坚信阿云就是响当当的侠女。煞宁儿今日约他相见,一是为了和他辞行,二是为整件事有个圆满的结局把故事的真相都告诉他。煞宁儿说完并辞他而去,留严灼心独自站在大雁塔眺望远方。他以前一直觉得阿云是他触碰不到的,今天他才知道,阿云和自己一样,和他身边所有人一样,她曾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她做了不平凡的事。还是那句话,生活就是苦中作乐,以成败论英雄是愚夫蠢货只见,阿云就是那个最好的例子。 严灼心心想,因洛河图引起的这场武林浩劫是到了该告于段落的时候。阿云的秘密他会永远藏在心里,至于手里的洛河图,煞宁儿是如何从李香书手中取来的他不得而知,所有的秘密不应该再从大雁塔传出去,他把那个木匣子藏在大雁塔顶层的石缝间,由洛河图引起的所有争夺与杀戮,他希望都能得到宽恕。 诗禾之泪 烟花浪漫 接下来的几天,严灼心只做一件事,他每天到春花楼门口等上几个时辰,希望辛捷楚能见他。马上就快过年了,他希望他的诚意能够打动辛捷楚。恰巧辛捷楚每天也只做一件事,她做的事和严灼心正相反,她每天花几个时辰躲在房间里,她只希望严灼心把她忘了,免得他再次面对生离死别的伤痛。 这对痴男怨女说起来真有意思,她们就像两匹脱缰的老马在比拼耐力,就看谁先耐不住性子主动缴械投降。辛捷楚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反观严灼心,他眼下有大把的空闲陪辛捷楚耗。两个人各有各的优势,目的却只有一个,都是为对方着想。感情的事复杂起来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焦头烂额,不出几日,长安大街上开始流传小公子严灼心成了贪恋美色的无耻之徒。人怕出名猪怕壮,世人不是说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成性吗?严灼心不怕别人说他无耻,他真的宁愿死在辛捷楚的石榴裙边。 这日正午,杨少诚来到春花楼门前,隔着老远就看到春花楼热闹非凡。自然,春花楼有哪天不热闹。今天与往日不同,只见辛捷楚和花葵三姐妹站在门外对来往的人指指点点,春花楼里面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就好像逛大街一样。再看进出的人,把屋里的桌子、凳子什么都搬到大街上,这种景象可是前所未见,引来无数人围观。 杨少诚见到如此情景不禁疑惑,他挤进人群来到辛捷楚面前问道:“辛老板,你这是要拆房子呢?” 辛捷楚瞪了他一眼随口道:“杨少爷,真是不好意思,从今以后春花楼里所有的姐妹都不接客,你到别处去吧。”正说着,两个伙计不小心把东西打翻在地,辛捷楚指着那两人就劈头盖脸骂道:“眼睛瞎了?想不想吃饭的?”辛捷楚行事一项如此,那两个伙计挨了骂,低着头灰溜溜不敢多一句嘴。再回头,见杨少诚还站在跟前,她一点毫不客气的道:“杨少爷,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的话别再这里碍手碍脚的。” 杨少诚一愣道:“我正想问你呢,你这是要干嘛?” 辛捷楚打量他一眼道:“没见过拆房子呀。” 杨少诚又问道:“好端端的,你拆房子干嘛?” 花叶笑着回答他道:“从此以后,这里不叫春花楼,改名叫百花阁咯。” 杨少诚听不明白,道:“春花楼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改名叫百花阁?” 花胚不耐烦的“哎呀”一声道:“杨少爷,你真是笨呐,这里面的姐妹个个貌美如花,不叫百花阁叫什么?” 杨少诚听后小声嘀嘀咕咕道:“春花楼,百花阁,有什么区别吗?” 辛捷楚一听十分不悦,她板着脸骂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以为我这些姐妹愿意脱光了衣服讨你们这些臭男人的笑脸?要不是你们这些有钱的臭男人逼良为娼,我这些姐妹至于沦落红尘吗?”骂完之后,辛捷楚脸色一变笑道:“以后,我这里的姐妹只卖艺不卖身,杨少爷,我这些姐妹有的能弹琴说唱,有的舞技天下无双,杨少爷你那么有钱,你可要常来捧场哟。” 原来辛捷楚是在为她手下姐妹将来的生计做打算,杨少诚心服口服,不过,辛捷楚的泼辣可是他招架不了的,他是来找小鲤鱼的,并拱手道:“辛老板,我能不能见见小鲤鱼?” 辛捷楚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脸一拉道:“你到现在才想起她来,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挨了这样一顿莫名其妙的骂,杨少诚觉得很无辜,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爹死了以后,这几日我一直忙着处理杨家马场的事,我刚忙完不就来了吗。” 他这一解释更不妙,辛捷楚不依不饶的道:“那你去忙你的大事好了,你还来找她干嘛。”说来说去都是他的不对,杨少诚蒙圈了。辛捷楚嘟嘟喃喃再骂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就算你能挣一座金山,没有人陪伴,哪个女人高兴得起来。” 杨少诚算是听明白了,他不知道哪里的聪明,解释道:“可是,为杨家做事那些人的老婆孩子也要吃饭,那些人都指望着我呢,我能怎么办。” 这才像个男人该说的话,辛捷楚消消气道:“小鲤鱼已经走了。” 杨少诚一急追问道:“走了,她去哪了?” 辛捷楚答道:“她说她不想见你,所以我让花葵把她送回老渔翁那里去咯。” 杨少诚一时心伤,这次从大同回来,好像一切都变了。杨关山死了,小鲤鱼不知道为何不愿进杨府的门,更不愿见他,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要给他个理由吧。杨少诚愁眉苦脸轻声问道:“辛老板,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愿见我吗?” 辛捷楚当然知道小鲤鱼为什么不愿见他,只是小鲤鱼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岂能就这么算了。她“哼”一声道:“我又不是小鲤鱼,你想知道怎么不去问她。” 辛捷楚不愿把其中的原由告诉杨少诚,杨少诚只好打住,他想了想道:“这两天严兄一直没有去过杨家马场。”他一抱手道:“辛老板,不知严兄是否在你这里。”提起严灼心可把辛捷楚的傲气全压了下去,她心一痛瞅了杨少诚一眼,不留只言片语往春花楼里面走去。杨少诚又是一脸懵,在身后喝道:“辛老板、辛老板......”可辛捷楚再也没有回头。 花葵走到杨少诚跟前愁着道:“杨公子,辛姐姐正和公子闹别扭呢。”说完也跟了进去。 如此一来,杨少诚身边只剩下花胚、花叶,花叶笑道:“杨公子,公子不在春花楼,也没有去过杨家马场,你说他能去哪?” 杨少诚呆呆的愣住答不上来,花胚急得直跺脚,撇撇嘴道:“杨公子,你真急死人了。”说完,两姐妹把他晾在原地跟着辛捷楚和花葵走进日后的百花阁当中去。 严灼心不在春花楼,没有去过杨家马场,正值正午,这个时候他一定在望月楼喝酒,杨少诚再笨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离开春花楼,杨少诚径直奔向望月楼。若是别人找严灼心,望月楼的伙计自然不会说出严灼心的下落,杨少诚不一样,他是严灼心的挚友,望月楼的伙计就把他带到雅间。 见到严灼心,杨少诚大喜道:“严兄,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严灼心答道:“我不在这里能去哪?只有朱老板不要我的酒钱。”这个玩笑逗得那伙计一脸欢笑,杨少诚却只能感觉到苦涩的味道。严灼心正愁没人陪他喝酒,一摆手道:“杨兄请坐吧!”接着让那个伙计添一只酒杯,再添一双筷子。等那个伙计出去后,严灼心给杨少诚满上一杯酒道:“杨少爷,你现在是杨家马场的主人,没人管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反正你们杨家的银子怎么花都花不完,你还愁眉苦脸的干什么?” 杨少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严兄,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严灼心端起酒杯道:“好啊,那你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少诚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易兄和雅娜姑娘两天前就走了,针英、梦云、启庄三位姑娘和她们一道上路,易兄让我告诉你,他想先回趟江南,如果你有什么事,让你到江南去找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以严灼心和居士易之间的情义,用不着非得亲口道别,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求大家都平平安安吧。杨少诚停了停接着道:“严兄,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 严灼心一听,”哎“一声边吃边道:“那我们可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你请我帮忙,我有什么好处。”杨少诚说不上话,严灼心看了他一眼叹道:“我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我能帮你什么忙?” 杨少诚愁上心头道:“小鲤鱼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刚去过春花楼,辛老板说,她已经让花葵把小鲤鱼回家去了。” 小鲤鱼是自己的妹妹,杨少诚是自己的好友,严灼心当然希望她们两个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抛开辛捷楚先不说,严灼心问道:“杨兄,你真那么在乎小鲤鱼?” 严灼心不是外人,用不着和他隐瞒。杨少诚认真的道:“我只喜欢她一个人,生生世世我都要和她在一起。”这种话甜的严灼心都快吐了,严灼心的表情一时十分扭曲。杨少诚不懂他为什么这种表情,问道:“严兄你怎么了?” 他当然不知道,严灼心眼下正和辛捷楚僵持着呢,谁在他耳旁说那些恩恩爱爱的情话都是在和他过不去。严灼心平复平复心情道:“这些话你不该和我说,你应该去告诉小鲤鱼。” 杨少诚道:“可是,我总该知道她为什么不理我吧。” 是啊!那件事对小鲤鱼来说太残酷,还是应该他来告诉杨少诚最合适,只有打开这个心结,小鲤鱼和杨少诚才会有好的结果。严灼心道:“杨兄,你真不知道小鲤鱼是怎么受伤的?” 杨少诚摇摇头道:“我正想问你呢。” 严灼心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道:“杨兄,我且问你,你是长安马场的主人,身份地位是何等的尊贵,小鲤鱼只是一个渔家女子,她怎么有资格做杨家马场的少夫人,你又凭什么让她相信你一定会给她幸福。” 杨少诚震惊的站起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长安马场的少主人有什么了不起,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比小鲤鱼更高,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真心相爱就够了,何必在乎别的。” 严灼心转头看着他道:“你不是那样想的,可你能保证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严灼心认真起来,不客气的道:“杨兄,你是知道,我一直把小鲤鱼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我不许她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你我是朋友,你也不能伤害她,如果让我在亲人和朋友之间做选择,我永远只会选择亲人,如果是你呢?让你在你喜欢的人和亲人之间做选择,你又会选择什么?” 一个沉重的问题抛给杨少诚,杨少诚真的回到不上来,他想了半天道:“你说是爹......”他惊讶忍住了。 严灼心走回来道:“小鲤鱼和别人无冤无仇,别人干嘛要害她?有人觉得她的身份地位不配做杨家的少夫人,要想让杨少爷你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消失。”严灼心拍了拍杨少诚的肩膀道:“江湖险恶,杨少爷,你是知道的。”杨少诚心中一凉坐到凳子上,严灼心在他耳旁道:“小鲤鱼能活下来已经是天意,一边是她喜欢的人,一边是她喜欢那个人的父亲,你说她能怎么办?。” 杨少诚愧疚不已,咬牙道:“爹为什么要那样对她,都是我害了她。” 严灼心坐回去饮下一杯酒道:“好了杨兄,杨场主已经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你没有必要再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你真心喜欢小鲤鱼,你就该把你心里的话都告诉她,小鲤鱼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已经因为你受过一次伤,你要是让她再受伤害,老天爷都饶不了你。”事情的真相往往是血腥的,严灼心把小鲤鱼如何受伤的经过全告诉杨少诚。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特别是有钱的男人,为小鲤鱼的将来打算,他不忘警告杨少诚一番。杨少诚突然之间仿佛成了薄情郎,他一时如坐针毡,觉得里外都不是人。严灼心见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哈哈大笑一声道:“杨兄,你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不如一口气全说出来,趁我心情好,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杨少诚回过神来道:“是这样的,严兄,我想请你帮我去劝劝表妹。” 严灼心一听自言自语道:“洛诗禾......”杨柳青临死前曾求他尽力照顾洛诗禾周全,自那日以后,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现在想起来的确有些愧对亡者。严灼心沉默半天问道:“她怎么了?” 杨少诚深感不安道:“表妹病刚好些就离开了杨家马场,她每日在姑姑、姑父坟前痛哭,我亲自去想把她接回杨府,可她不肯,姑父身前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他虽然死了,那些人却未必肯放过表妹,此外还有李香书和乔木,我真担心她们会对表妹不利。” 事情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杨少诚还称洛树云姑父,真叫人意外。严灼心叹道:“杨少爷,你们杨家和洛家没有半点关系,洛树云根本不是你的亲人,你口口声声叫他姑父,就不怕杨场主在天有灵骂你是不孝之子?” 杨少诚道:“从我出生那一天起就一直喊洛树云姑父,不管杨家和洛家有什么冤仇,在我心里,我们两家人的的血脉关系是分不开的,姑姑和姑父死了,我理应好好照顾表妹。” 这番话让人颇感欣慰,就冲他那片心意,严灼心理当帮他的忙。严灼心笑道:“好,我可以帮你去劝劝她。” 杨少诚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欢喜的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说罢,站起来就走。 严灼心问道:“你那么着急干嘛去?” 杨少诚道:“我去老渔翁那里向小鲤鱼道歉,表妹就交给你了。”说完,迫不及待的走出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反正辛捷楚不愿见他,闲来无事,不如去看看洛诗禾,顺便祭拜亡人。既然是看望亡人,当然要略表心意。严灼心带上一壶酒,带上几样小菜,再带上些香烛纸钱出了长安城往空山宜居方向走去。 果真如所料,洛诗禾跪在父母坟前默默流泪。几天不见,她好像突然消瘦了许多,让人看上去十分心疼。俗话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洛诗禾的心境别人是体会不到的。严灼心对她报以理解,他把酒菜摆到洛树云夫妇坟前,点燃香烛供上纸钱,以表达对死者的敬意。 他的好意博得洛诗禾不少的好感,洛诗禾不动声色道:“多谢。” 他不是来博取她欢心的,事到如今这两个字就不必再说了。严灼心只觉得身上压着一个大石头,问道:“洛大小姐,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们聊聊吧。” 有人好意来劝她,洛诗禾泪水喷涌而出道:“当时你们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多好。” 严灼心听到的只有心碎,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洛诗禾不住的摇头道:“我什么都没有了,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们该让我死的。” 严灼心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我们大家都是你的朋友,还有杨兄,他一直很担心你,他只剩你一个亲人,他希望你能回杨家马场去。” 洛诗禾哭道:“你们都在骗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耐心劝她她不肯听,严灼心并抬高音量道:“洛大小姐,当着你父母的面,你一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们的灵魂能得到安息吗?你想死可以自己去找个干净的地方一了百了,免得在乎你的人一直为你担心。”说到这,严灼心指着洛树云夫妇的墓碑喝道:“你不是想死吗?你现在就告诉她们,就说你愧对了她们的养育之恩,愧对洛夫人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辛苦。”短短几句话让洛诗禾恍惚如天边看到一缕彩虹,她止住泪水,心一下气坚硬起来。责备过后,严灼心道:“你刚失去父母,又失去洛英山庄,你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你不能拒绝大家的好意,你的性命不止是你自己的,就算为了洛盟主和洛夫人,不管有多难,你都要活下去。” 听洛诗禾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严灼心再道:“也许你会想,你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其实这个世上比你不幸的人还有很多,江湖险恶,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至少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至少她们陪着你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严灼心心里有数不尽的悲伤,他情不自禁道:“在我六岁前,我一直和一对夫妇住在一个农家的院子里,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喊她们洪叔、婶婶,我记得她们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洪叔对我很好,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他给我做木马,陪我放风筝,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让我拽着他的长胡子,婶婶养了好多只鸡,每天她都会给我煮一个鸡蛋,她做的菜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每到晚上,她都会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我一直都以为她们就是我的父母。”回首蓦然,严灼心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 每个人在小的时候,父母都是那样疼爱她的,洛诗禾听得入迷,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只觉得回味无穷,并站起来问道:“后来呢?” 严灼心道:“后来......”他停下来苦笑一声,停顿片刻后道:“后来,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洪叔和婶婶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只觉得摇啊摇,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一直在哭,直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过往的事严灼心一直藏在心里,他心想,既然已经提及,索性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洛诗禾。严灼心道:“过了好几天,那个漂亮的女人把我带到一个叫明镜临渊的地方,让我和其他几个孩子生活在一起。” 听到明镜临渊这四个字十分刺耳,洛诗禾大吃一惊道:“你是日月宫的人?” 严灼心点点头道:“带我到明镜临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月宫如,也许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到明镜临渊的孩子,所以她对我比对其他所有孩子都要好,我们一共八个孩子,年纪不相上下,她和一个叫扬逸子的男人共同照顾我们,名义上她们是我们八个人的师傅,事实上,在我们八个人心里,她们一直是我们的父母。” 严灼心的话令人难以置信,洛诗禾道:“日月宫四明使四暗使,你是......?” 严灼心转头对她轻轻一笑道:“信使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甚至连日月宫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信使的真实身份。” 洛诗禾还是不敢相信,惊奇的道:“你是信使?” 见她不相信,严灼心道:“仅凭一人之力,在短短数年间天玄阁就能掌握武林中所有人的秘密,如果没有日月宫在背后支持,你觉得我能做到吗?”听了此言,洛诗禾心头的疑虑全消。严灼心徘徊着道:“五年前日月宫那场变故,只有信使掌握的消息渠道没有受到任何打击,有些东西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江湖上每个人都怕小公子严灼心,其实他们真正畏惧的是天玄阁掌握的秘密,从我成为信使那天起,我一直试图用手里掌握的消息渠道希望能揭开我们八个人的身世之谜,可惜人海茫茫,二十多年前的事根本无从查起。”他忍住咬牙道:“知道我身世之谜的人也许只有洪叔和婶婶,可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过去,洪叔和婶婶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又或许当年她们就被月宫如给杀了。”说到这,严灼心深吸一口气仰头闭上双眼,停了片刻道:“我记得走出那个农家小院的大门,就能看到洪叔和婶婶劳作的农田,村口有棵很大的柳树,洪叔常常抱着我坐在那棵大柳树下面和村民的男人们聊天,他会讲很多笑话,总是乐呵呵的,我依然记得洪叔和婶婶对我所有的好,可她们的脸在我心里越来越模糊,每当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努力回忆她们的样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她们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他的话音越来越悲伤,不经意间已经泪流满面。 知道这些事的人少之又少,严灼心之所以告诉洛诗禾,一者,他相信洛诗禾会替他保守秘密;二者,每个人都需要安慰和理解,他把压抑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更重要的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软肋,他愿意说给洛诗禾听,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洛诗禾,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他用自己的软肋证明对洛诗禾诚意,希望以此换来洛诗禾对他信任。固然这是一次豪赌,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只有自己首先付出诚意,别人才会回报你真心。 洛诗禾明白严灼心的心意,她开始反思,她不是世间最无辜的那一个,反之她拥有很多。人不能一直盯着失去了些什么,应该多想想自己拥有什么,洛诗禾放宽心喃喃道:“在爹的弟子当中,二师兄是唯一一个对爹忠心不二的,能否拜托你替我找找他的下落。” 严灼心心想,陈道安如果听到这番话,心中当时何等慰藉,他道:“我们既然是朋友,你的事,我尽力而为。”直到今天,洛诗禾才算真正把严灼心当朋友,她对严灼心勉强的一笑,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严灼心见她对父母之死已然能够接受,就道:“你还是回杨家马场吧,你一个孤身在外谁都不放心,对杨兄来说,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洛诗禾摇了摇头道:“表兄的好意我先领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接受这一切。” 她这么说,严灼心就放心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严灼心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到望月楼找我。”洛诗禾点头答应,严灼心并与她告辞而去。 隔日一早,严灼心还在昏昏欲睡,望月楼的伙计就来敲门道:“公子、公子,你快醒醒,洛大小姐找你来咯。” 前日才分别,洛诗禾就找上门来,想必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严灼心赶忙穿上鞋袜从楼上跑下来,一见面洛诗禾道:“一大早就来找你,真是不好意思。” 严灼心“哎”一声道:“谁让我自找的呢?我说过,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洛诗禾被他逗得微微一笑,严灼心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坑蒙拐骗我可不会。” 洛诗禾又一笑,而后低着头一板正经的道:“我想让你陪我去趟洛英山庄。” 这个时候去洛英山庄?不是开玩笑吧?严灼心再也玩笑不起来道:“你真的决定要去?”洛诗禾点点头。严灼心瞧她心意已决,只怕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执意要去那就陪她去吧。 老实说,严灼心没那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胸怀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恨往往是因信任而生,如今的李香书今非昔比,去见他无异于自寻烦恼。然而,躲是躲不过去的,你不去找他,他迟早要来找你,倒不如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说不定他反而不会把你怎样。况且洛诗禾都有胆子去见李香书,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要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成。 当即离开望月楼随洛诗禾往洛英山庄方向走。离洛英山庄越近,洛诗禾脸上的表情越凝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严灼心懂她心里的感受,洛诗禾越骄傲,她对感情的投入就越忠诚,伤的也就越重。一片真心换来家破人亡的结局,她当然要向李香书讨个说法。可惜她想要的说法李香书未必能给,道理很简单,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洛家在江湖上地位显赫,某些人要想实现野心,洛家不正是那些人拦路虎吗。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野心、私欲、嫉妒、憎恨,哪怕与世无争也难免有人恶意中伤,人生在世总要面对诸多磨难。 已经能看到洛英山庄,洛诗禾的步子反而越走越慢,直至停了下来。严灼心关顾着胡思乱想,等他注意到洛诗禾没有跟来时,再回头,洛诗禾泪眼汪汪。洛英山庄就在眼前,严灼心走回到她身边轻声道:“怎么不走了?” 洛诗禾擦了擦泪水苦闷着自言自语感叹道:“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严灼心劝道:“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洛诗禾只是悲凉,她摇着头道:“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还是回去吧。”她说完转身没有一点不舍的往回走。严灼心知道,从此刻起,洛诗禾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她或许会有一段很漫长的痛苦时光,她或许会想念过去,但她不会沉迷于过去,从此以后,无论有多难,她都会好好活下去。 洛诗禾没有进洛英山庄的大门,严灼心因此错过了和李香书见面的机会。要不是洛诗禾坚持要到洛英山庄去,他或许还没有那份勇气。当然,只要洛诗禾想通了,他就不觉得遗憾。 回到望月楼,洛诗禾借酒浇愁,虽然她大病初愈,可严灼心没有阻拦她。心病对她而言才是最致命的,她心中有太多的苦无处诉说,也许只有在烈酒的麻痹下,她才肯把心里话全说出来。起初她只是一直在喝酒,慢慢的,感觉天旋地转她开始痛苦起来。哭哭啼啼,唉声叹气不是严灼心能接受的,悲观的情绪会不断蔓延,也把身边人的心情拖入悲伤当中。不过今天不一样,严灼心纵容她哭泣,天塌下来他都不会阻止她发泄内心的哀伤。 洛诗禾喝得半醉时,发现严灼心只是默默看着她,她以为严灼心不在乎她的感受,她以为严灼心冷血无情就开始骂严灼心。她真想严灼心和她大吵一架,或者严灼心狠狠打她一巴掌,但严灼心都没有那么做。在洛诗禾眼里,严灼心的沉默是对她的无礼和蔑视,她不甘心,就把桌子上的东西摔了个遍。她那样胡闹,望江楼还怎做生意,掌柜的想来劝劝她,不想被严灼心拦住,看在严灼心的面子上,别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任凭她发泄心中的怨恨。 闹够了,也没力气了,她就坐下来和严灼心哭诉,说到痛心处,她恨不得把整颗心全掏出来给严灼心看看。严灼心依然只是默默的听着,他让掌柜的换了一桌酒菜,洛诗禾想喝酒,他并奉陪到底。只是一杯杯酒下肚,再听着洛诗禾悲痛之言,他心中黯然神伤。经历江湖一场巨变,小公子严灼心在江湖上的名声是够响亮,他却觉得辛捷楚好像离他越来越远。赢得一众美名,如果输了辛捷楚,他岂不是输得一败涂地。越想他越悲伤,所有的不得意一时全上心头,他早就说负面的情绪会不断传染,这下可好,只有喝醉才能安慰自己苦闷的内心。 整整一天,严灼心和洛诗禾就像秋日里挂在枝头的两片落叶,她们担心的不是迟早要从枝头落下,而是什么时候从枝头掉落,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不夸张的说,每个人都是脆弱的,没有人喜欢那种颠沛流离的滋味。 一觉醒来天就黑了,洛诗禾喝了太多酒醉得不省人事,严灼心让望江楼的伙计套上一辆马车,他把洛诗禾扶上马车,亲自驾车送她回空山宜居。马车上的颠簸使洛诗禾逐渐清醒过来,她感觉浑身轻松,心里的包袱似乎随着这场大醉一扫而空。她依旧能感觉到心里的痛,但那点痛对她而言已经无关紧要。回想起来,她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严灼心,是严灼心故意对她装作冷漠,让她把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而她却误会他无情无义,骂他骂得那样凶,她此刻心中十分愧疚。一直以来,她从没有把严灼心放在眼里,她只觉得严灼心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江湖浪子,这个浪子对她的情义此时让她颇感欣慰。记得那次在洛英山庄严灼心抱过她,记得在风灵镇她差点杀了严灼心,记得腊月初七的当晚严灼心对她秋毫不犯,记得在洛树云夫妇坟前严灼心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心里对严灼心慢慢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她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大醉后让她感觉头一阵阵的痛,她又闭上眼睛。 严灼心把马车停在空山宜居门口,将洛诗禾扶回房间躺下,给她盖好被褥。站在床前看着洛诗禾的脸,他对洛诗禾的美貌的确痴迷,作为一个男人,至少在此刻他对洛诗禾心潮澎湃。洛诗禾刚受过一场伤,正如他和杨柳青说的,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严灼心长舒一口气走出去把房门关上。洛诗禾一直在装睡,房门“咯吱”一声关上的同时她把眼睛睁开,她呆呆的目视前方躺在床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严灼心的离开让她心中稍许有些遗憾。 严灼心出门后一直没有走远,他在洛诗禾房门前徘徊,不经意抬起头看见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们普遍认为,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就算过年,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他怎么丝毫没有感觉到过年的气氛,苏东坡的诗越唱越让他伤怀。 接下来,时光过得飞快。春花楼要更名为百花阁,屋里屋外都需要翻新,辛捷楚更没有闲心管严灼心,尽管严灼心每天都要往她那里跑几趟,结果还是不了了之。无奈之下,严灼心只好每天去找洛诗禾诉苦,他和洛诗禾反倒好像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好消息是小鲤鱼和杨少诚重归于好,到底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家都盼着不久以后能有一场热闹。当然也有烦心的事,李香书迟迟没有寻上门来,这本该是件好事,山雨欲来风满楼,李香书心狠手辣,就怕他心中憋着什么坏,大家又怎能能掉以轻心。 小鲤鱼和杨少诚是好意,两人提议大家一起过年,一来或许可以借机让严灼心和辛捷楚和好,二来希望洛诗禾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能够回到杨家马场。可惜事与愿违,辛捷楚决绝的回应二人,如果严灼心在场,她不会踏进杨府一步,洛诗禾也委婉的拒绝了两人的好意。为了让大家开开心心的过个年,只好严灼心留在空山宜居陪洛诗禾。 除夕当夜,严灼心与洛诗禾在空山宜居的院子中摆下一桌酒席。红色的灯笼高挂起来,万家团圆的日子,别人家里都是一团和气,只有空山宜居冷若冰霜。 每逢佳节倍思亲,一桌的好菜摆凉了两人也没有动过。三杯两盏淡酒下肚,二人的心情降到冰点,相对无言长久的沉默就好像一朵乌云压在两人头顶,沉默换来的只有更久的沉默。这个除夕夜注定刻骨铭心,入夜后,欢庆的烟花爆竹腾空而起,在眼前开出绚丽的火花。多美的景致,多美的烟花,此时此刻有红颜知己陪在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事,两人微笑着相互看一眼,而后安静的注视着夜空。在这个温暖的夜晚,两人的心从未靠得如此近。 不眠之夜,严灼心和洛诗禾久久难以入睡。闭上眼,看到的的都是绚丽的烟花开满夜空,也开在她们心里。这样一个浪漫的夜晚,和陪伴在身边的人一起分享,两人心中有许许多多美好的幻想。夜深了,长安城里的烟花还在绽放,这个夜晚是上天赐给她们最好的礼物,对于两颗冰凉的心来说,给她们温暖的只有彼此。怎能辜负了上天的恩赐,两人心有灵犀起床推开房门。不需要任何言语,仅仅一个微笑,两人并站到一起紧贴着对方看着漫漫夜空。 既然是梦,就一定有醒来的时候。当夜空渐渐归于宁静,严灼心把洛诗禾送回房。房门关上下一刻,严灼心整颗心都在砰砰直跳,他想把她留下,终于还是开不了口,却又舍不得从门前离去。洛诗禾何尝不是那样,她从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她急于把房门关上,是因为她害怕看到严灼心,因为这个夜晚让她觉得心碎。可是,即使她把房门关上,心里那份渴望并没有就此消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靠在房门上,自己的心跳她能听得清清楚楚。 时光好像一直停留在那一刻,两人隔着一道门心境是如此殊途同归。过了很久,洛诗禾心跳着轻声问道:“你还在吗?” 严灼心被吓了一跳,稍作镇静道:“我在。” 又安静了下来,洛诗禾的心终于不是那样慌乱,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严灼心变成了傻子,他回答道:“我不知道。”同时问道:“你呢,你在想什么?”屋里没有说话,他心急的问道:“你还在吗?”洛诗禾没有立刻回答,严灼心不知道怎么了,问道:“我能进去吗?” 寂静,接下来只有寂静,严灼心十分后悔他说这句话。就在这时候,洛诗禾小声道:“如果你想进来,那就进来吧。”严灼心心里很是欢喜,他立刻推开房门,洛诗禾就站在眼前。他停顿片刻,大着胆子走进屋里去顺手把房门关上。他情不自禁把她拥在怀里,听到她和自己一样慌乱的呼吸声,听到她和自己一样的心跳,感受到她和自己一样发抖的双手。世上只剩下她们两人,两个内心一样滚烫的人。 那个夜晚,严灼心没有从洛诗禾的房间离开,整个晚上,两人心里开出的烟花灿烂迷人。 明镜临渊 英雄莫问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相守的每一刻对两个人而言都弥足珍贵,除夕那晚的梦就那样一直持续着,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似乎在告诉每个人珍惜相拥的每一刻。 一切来得竟是那样顺其自然而不可阻挡。抛开夜晚的孤寂和绚丽烟花下的冲动,严灼心和洛诗禾浸泡在幸福的烈酒中,她们喝下那杯充满幻想的美酒,在世间做了那对最该做的比翼鸟。是的,那一刻她们两个人或许因为冲动,或许因为两颗孤独的心需要温暖而情不自禁。然而,热情的相拥过后,她们两个人出奇的冷静,既是幸福的,既是渴望的,为何不让这段缘分长久下去呢?严灼心相信就那一刻洛诗禾是付出真情的,当然,那一刻严灼心同样是认真的,以至于接下来有洛诗禾陪伴的时日,他似乎渐渐淡忘了辛捷楚给他带来的痛楚。 遗憾的是,那毕竟是一场梦,既然是场梦,就一定有醒来的时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元宵佳节当天,自古情人相会的日子,洛诗禾与严灼心共同度过了最回味的一个夜晚。一觉醒来,唇边还残留着洛诗禾身上的味道,却只有严灼心一人空守着一间空房。 他找遍整个空山宜居,他寻到洛树云夫妇坟前,他心里着急得不知从说起,好像所有的幻象突然间在眼前幻灭。他辗转反侧,他慌不择路,最终在一片林间寻到洛诗禾的下落。她背对他呆呆站在林间,阳光洒在她的脸色,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严灼心如释重负,那种担心和那份焦虑是他从未有过的,他甚至差点掉眼泪,只因为他以为她已经走了。 从他的呼吸声中洛诗禾能听出他的心是何等的痛,可梦就是梦,已经到了该醒来的时候。洛诗禾不觉得遗憾,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严灼心也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他不能耽误了她的一生幸福,洛诗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反倒平静下来。和他的平静相对应的是洛诗禾的不舍,她对这段情分是投入真心的,她怎能说放手就放手?洛诗禾咬牙闭上眼,沉默一阵,她转身自然而然的投到严灼心怀里紧紧抱着他,两人相拥在一起。她这时候才道:“这半个月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平静的时日,谢谢你给了我半个月的幸福,这件事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答应我,一辈子不要忘了我。”严灼心怎么可能忘得了她,她在严灼心心里早已烙下深深的印记。这次相拥是两人最后一次拥抱,她们都依依不舍。严灼心一直没有说话,他有沉默面对这段本不该有的情感。洛诗禾接着道:“太原的童家派人来向我提亲,我已经答应了,我去找过辛捷楚,你应该回到她身边去,没有辛捷楚在身边,严灼心就不是严灼心。”严灼心只感觉痛彻心扉,他依然没有说一个字,洛诗禾再道:“给我留点什么吧,让我有个念想。”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终于落下泪水。 离别已是不争的事实,斩断情丝需要下很大的决心。两人久久相拥,谁都舍不得先放手。洛诗禾从小在洛英山庄长大,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天生下来就该被别人的宠爱,从前宠爱她的人是父母,如今只有童家能给她宠爱。童家是太原首富,黑白两道通吃,又有官府背景,童家只有一个独子,且少年英雄,洛诗禾嫁进童家是最好的结果。严灼心风流成性,他本就不是什么好男人,但他也不是什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之人,如洛诗禾所言,他是该回到辛捷楚身边去,洛诗禾和他之间的感情只能是她们两个人之间永远的秘密。洛诗禾想让他留点什么给她,严灼心把赤羽扇给了洛诗禾,两人这次拥抱就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三日后洛诗禾大婚,童家财大气粗,迎亲的队伍排成长龙,成为长安一景。洛诗禾虽然不再是洛英山庄的大小姐,才子佳人,这场婚事还是惊动了整个长安,迎亲队伍所到之处,所有人都驻足观看。杨少诚给她准备了许多礼物,可她一件也没带,只带上严灼心那把赤羽扇就上了花轿。她最爱的或许是严灼心、又或许是曾伤害过的李香书,但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的路是她选择的,是洛树云和杨柳青希望看到的,她拥有过一切,她觉得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巧合的是春花楼正好当天重新开业,当然,春花楼此时已经更名为百花阁。严灼心和辛捷楚重归于好,二人与花葵三姐妹站在窗前看着迎娶洛诗禾的花轿从楼下过去。大约是心有灵犀,就在花轿从百花阁门前经过那一刻,洛诗禾掀开轿帘望向百花阁,楼上的人尽在眼里,只有一眼后,她就把帘子放了下去,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赤羽扇,在她心里,她的出嫁何止是今日。只是那一眼,叫楼上的严灼心喜忧参半,不禁深吸一口气。 等迎亲的队伍走远后,辛捷楚瞟了眼满脸忧伤的严灼心,酸溜溜的小声道:“你喜欢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严灼心转头看着辛捷楚,辛捷楚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哼”一声道:“男人个个都一样,我不介意你把她留下来给你做小老婆。”辛捷楚话是这么说的,但她说话的口吻已经暴露了她的心事。严灼心无可否认他心里对洛诗禾的牵挂,只好用沉默回应辛捷楚。辛捷楚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她看着严灼心喋喋不休道:“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成性,严灼心身边没有美人还是严灼心吗?洛诗禾有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你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她还不以身相许,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你和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能管得住自己不对她动手动脚?我早就知道你迟早要对她动心。” 做过的事严灼心不会狡辩,严灼心轻声道:“这样的结局对她再好不过。” 辛捷楚瞧他恋恋不舍的模样,心里虽不是滋味可也没有和他多计较什么,毕竟洛诗禾已经是别人的妻子。眼看迎亲的队伍消失在街头,辛捷楚挽着严灼心的手往楼下走。改名为百花阁以后,这里面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一曲《大风歌》,严灼心抬眼望去,唱起汉宫赋,披上汉宫甲,跳起汉宫舞,从前,这些女子的纤纤玉指,揉揉细腰征服了半个长安城,而今她们不爱红装爱武装能让十个长安倾倒不止。辛捷楚的确做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假若世上的女子人人奋发图强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管叫世上的男人不敢欺负她们。 刚走到楼下,小鲤鱼和杨少诚结伴走进门来,看到严灼心、辛捷楚二人,小鲤鱼迎上来笑嘻嘻问候道:“大哥,辛姐姐。” 洛诗禾大婚,杨家马场今日也算大喜临门,她们怎么来了?辛捷楚问道:“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小鲤鱼皱着眉头看了严灼心一眼,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多情自古伤离别,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故而不答。杨少诚哀叹道:“我给表妹准备的贺礼她一件也没有带走,看来她依然不肯原谅我。”这一说,在场之人都叹一声,大家都需要一段时日过度,日子长了,许多心结自然能慢慢化解。 小鲤鱼忽然问道:“大哥,你的赤羽扇呢?”赤羽扇是严灼心的贴身之物,他已经送给洛诗禾,小鲤鱼火上浇油的一提,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严灼心低头不语,辛捷楚知道,他一定是把赤羽扇留给了洛诗禾,也算他重情重义不忘旧人,辛捷楚只能这么想,要不然岂不是自寻烦恼。 过了一会,大家在百花阁中围坐下来。百花阁装修得格外漂亮,一旁翩翩起舞的舞娘舞姿格外动人,小鲤鱼边喝茶边笑道:“辛姐姐,你这里真漂亮,你让人教我跳舞吧。” 辛捷楚不愿小鲤鱼抛头露面,她笑而不答。花胚玩笑道:“小鲤鱼要是到我们这里来学舞,她一定会成为百花阁的头牌。” “头牌”二字可真不怎么好听,花胚的话逗得大家哈哈笑出来,只有小鲤鱼红着脸嘟嘟嘴道:“你们笑什么?你们再笑我可生气了。” 大家越看她越可爱,连生气都能让大伙乐半天。花葵笑着道:“花胚的意思是说,你要是到我们这里来,一定会成为百花阁的当家花旦。”换一种方式一说,味道就全变了,小鲤鱼开心的笑出来,大家看着她笑也觉得开心。 “当家花旦”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有趣,小鲤鱼来劲了,她抓住辛捷楚的手摇啊摇撒娇道:“辛姐姐,你让人教我跳舞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了。” 瞧她兴趣十足的样子,辛捷楚真拿她没办法。老实说,教她学点东西没什么不好,让她来百花阁,她不仅能学到舞蹈,还能学到琴棋书画。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能光靠哭哭啼啼,不是要你离不开他,而是要他离不开你。辛捷楚道:“好,不过,拜师你可是要教学费的哟。” 小鲤鱼一听,皱起眉头“啊”的一声道:“辛姐姐,你可是我的亲嫂子。” 辛捷楚冷了她一眼道:“亲嫂子也不成,该给的银子你一样要给,杨家马场有那么多银子,你不花,杨少爷挣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大家一听乐了。 小鲤鱼很是为难,她和杨少诚在一起可不是为了杨家马场的银子,她无奈转向严灼心道:“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呀。” 严灼心这时候可不敢得罪辛捷楚,小鲤鱼求他也没用。左右不是办法,最终还是辛捷楚开口道:“好了,姐姐逗你玩的,不过你想到百花阁来学东西可不能求我。”小鲤鱼不解其意,辛捷楚道:“你得求你花葵姐姐。” 话才出口,大家都停了下来,先看看花葵,再看看辛捷楚,杨少诚道:“此话怎讲?” 辛捷楚微微一笑道:“我累了,想过一段清清静静的日子,花依怒临终的遗言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百花阁以及其它所有的生意我今天就交给花葵、花胚、花叶三位妹妹,这里再与我无关。” 花葵三姐妹吓得不轻,当真正需要她们独当一面的时候,她们才知道一切都不简单,顿时感觉压力倍增。三人一起跪在地上,花葵道:“姐姐,没有你,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花叶也道:“是啊姐姐,你不能离开我们,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捷楚安慰道:“你们总不能一辈子事事都依靠姐姐,花葵,姐姐知道你怕姐姐辛苦,所以这段时间许多事情都是你在替姐姐挡着,姐姐看出来了,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你已经能照顾好所有的姐妹,不是还有花胚、花叶帮你的忙吗?再者,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姐姐。”被这么一劝,三人无话可说。辛捷楚忍了忍道:“你们都起来吧。”等三人站起来后,辛捷楚对杨少诚道:“杨公子,以后,花葵三姐妹还请你多多照应。” 既是辛捷楚所托,杨少诚拱手道:“辛老板尽管放心,在下尽力而为。” 辛捷楚既然萌生退隐之意,小鲤鱼问道:“辛姐姐,那你打算去哪呢?” 辛捷楚转头看了严灼心一眼,她的意思很明确,严灼心去哪她就去哪。大家把目光移到严灼心身上,严灼心笑道:“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这个天玄阁的阁主我也不想再当,我最近一直想回明镜临渊看看,也许,我们就在那里终老一生。”话到此处,大家没有再说下去。辛捷楚的身体大家都清楚,如果她们愿意隐退江湖,大家何尝不愿意成全她们呢。 没过几天,严灼心和辛捷楚并离开了长安。除了带上白术和些许换洗的衣物,二人什么都没有带,包括那两条金娃娃和那幅江南阴雨图。往事如烟,无需再去追忆,天地之间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成为世上最令人羡慕那对浪迹天涯的男女。 与朝阳同行,与落日同眠,与青山作伴,与绿水泛舟。跨过一座座山峰,走过一片片沙洲,路过一个个乡村,看过一抹抹笑容,安逸而平静的生活在散漫中其实乐趣无穷。严灼心和辛捷楚时而快马扬鞭,时而漫步街头。严灼心心甘情愿为辛捷楚牵马坠蹬,为心自己爱的女人付出一切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荣幸,直到今天,他的愿望终于实现。辛捷楚何尝不是呢?爱上一个多情的男人有时候让她心如刀割,好在她心爱的人对感情向来用心,虽说他难免有三心二意的时候,好在最终严灼心还是陪在她身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负,辛捷楚此生足矣。 重回明月谷,已是沧海桑田。这里曾是扬逸子、月宫如以及所有明暗使居住过的地方,作为日月宫的圣地,日月宫覆灭后,明镜临渊成为日月宫仇家记恨的地方,五年过去,几乎所有关于过往的记忆都隐藏在杂草间。矮墙、旧屋、垂柳、池塘,一切都承载着严灼心的记忆。明镜临渊原本与世外隔绝,为何卷入江湖争斗当中?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实则全因人们心中的欲望在驱使。生亦是空,死亦是空。扬逸子在明镜临渊教会她们八个人读书识字,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如果不是踏入江湖,她们八个人今天的结局肯定大不一样。朗朗读书声还在耳边萦绕,一切不过是选择罢了,每个人最后都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去。严灼心今日回到明镜临渊是对往事的不舍,也是在告慰扬逸子和月宫如的在天之灵,更是对花依怒的深情难忘。 要把明镜临渊恢复成过去的样子至少需要一个月,严灼心不忍心让辛捷楚劳累,事事亲力亲为,一日下来,他只清理出一个小院,连夜晚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春意正浓,夜里的蛙声格外热闹,两人在院中生气火堆,吃了些干粮并坐在一起数着天上满天的繁星。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钱财固然是要紧的,当然浪漫同样的不可或缺的。相比之下,钱财可以通过相互扶持慢慢积累,情感却不是用钱财能买来的。 这样的夜晚难免让人有所触动,辛捷楚甜美的靠在严灼心身上,两个人的体温相互传递,带来的是浓浓深情。辛捷楚不禁喃喃问道:“你说这是梦吗?” 这当然是梦,严灼心扭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此刻的心境出奇的一致。严灼心微微一笑答道:“这就是梦,生活因为有梦变得美好,我真希望这场梦一直持续下去。” 此刻,她们都忘记了辛捷楚的伤病,其实无需在意,如果一切终要来临,更应珍惜当下的时时刻刻。辛捷楚道:“人人都说江湖险恶,险恶的不是江湖,而是人心,假如每个人都多一点诚意,这个世道不至于此。” 严灼心抬头看着夜空道:“你说的没错,天玄阁在有意无意间助长了这个世道的不正之风,我一直对这个世道冷眼旁观,也在暗中助纣为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总是看得到别人看不清自己,我幻想做个君子,最终做了个小人,小人就小人吧,人可以无知,但不可以无畏,一个人活着如果对这个世道无益,其实他已经死了。”他对辛捷楚一笑道:“小公子严灼心沽名钓誉爱慕虚荣,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陪着你过完一辈子吧。” 这是严灼心第一次对她许下承诺,辛捷楚心中窃喜道:“小公子严灼心不止爱慕虚荣,还风流成性,你真愿意在这里陪我一辈子?”辛捷楚抬头痴痴的看着他。严灼心又想起洛诗禾的话,没有辛捷楚,严灼心就不是严灼心,故而他只是对辛捷楚轻轻一笑没有回答。辛捷楚了解严灼心,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把头靠了回去道:“当日洛英山庄一场血战,我听说洛河图随之下落不明,江湖上这场争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洛河图的下落世上除了严灼心和煞宁儿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世上贪财好利者比比皆是,即使世人知道洛河图藏宝的真相,也一定有趋炎附势不甘寂寞者旧事重提。当日在大雁塔严灼心就已下定决心,此生都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为避免节外生枝,即使辛捷楚好奇,他也只字未提。 辛捷楚并又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们和李香书算是冤家路窄,如今他成了洛英山庄庄主,也做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他怎么会那么好心迟迟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此事的答案严灼心还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帮洛诗禾寻找陈道安下落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或许能给辛捷楚一个解释。严灼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再大与天下相比毕竟九年一毛,江湖乱了这么多年,百姓深受其害,没有人愿意让江湖一直乱下去。” 辛捷楚一惊抬头道:“你是说官府......”她停下来思虑着没有往下说。 严灼心道:“在山东道上,已经有人给他找麻烦。” 辛捷楚深吸一口气道:“难怪最近江湖上这么平静。” 严灼心扶着她笑道:“我只想和你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辛捷楚把头靠在严灼心腿上道:“你舍得离开江湖不做天玄阁阁主?” 严灼心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天玄阁这些年挣了不少银子,我已经安排好了,让人把那些银子都分给为天玄阁做事的人,让他们回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说完,严灼心低头看着她惭愧的道:“让你陪我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真不好意思。” 辛捷楚甜甜一笑道:“我辛捷楚不愿做的事别人勉强不了,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和你厮守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这对恋人的情话说得动人而甜蜜,辛捷楚说完安静的闭上双眼在严灼心怀里沉沉睡去,严灼心担心夜里的风惊了她的好梦,就把一件长袍披在她身上。夜深了,严灼心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辛捷楚,此生得如此一知己,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时光,严灼心和辛捷楚在明镜临渊过起夫唱妇随的日子。没有玉盘珍羞,只有粗粮充饥,没有美酒佳酿,只有落叶当茶,她们的生活过得简单而质朴,却趣味无穷。旧时的房舍都需要修补装饰,严灼心每日在茅屋前后忙碌,得空时并进山打猎。天生万物供人取用,严灼心每日抓几条鱼或猎几只飞禽走兽为辛捷楚提供下厨的食材,多出来的鱼肉二人并把它们晒成干货供日后食用。一个月后,小桥流水、竹楼亭台,整个明镜临渊焕然一新。这里不仅有整修一新的茅屋,有专门供白术居住的马厩,还新修了鱼池,种起花草,养起野兔,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 生活无时无刻都需要防微杜渐,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事事都要想在前头。严灼心从小在明镜临渊长大,明月谷的一草一木对他而言都再熟悉不过。天气晴朗时,他就带着辛捷楚进山,呼吸深山里的空气,品味自然的美景,两人在荒野间一趟就能度过整个下午。又或是一起进山采摘些野菜、草药、山茶之类以备不时之需,严灼心已经准备好另外一个角色。辛捷楚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每天给严灼心做饭,有时候还是她们两个人一起下厨。严灼心很清楚怎么爱护她,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甚至学起老马,连打盆洗脚水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严灼心为她做的种种令她十分感动,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身份也在渐渐发生转变。 两个月后的一天正午,严灼心进山布置完捕猎的陷进回到家中时,辛捷楚已在院中备好午饭。新鲜的鱼肉自然少不了,没有酒,只好用山茶代替。仅仅分开两个时辰,辛捷楚就感觉心慌意乱,因而严灼心回到家中她格外开心。严灼心刚进门,她就失去应有的矜持扑进他怀里道:“你回来了。” 刚进门就受到这样欢迎,严灼心心中万分开心,他伸手抱住她道:“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等我等得着急,所以,办完事我就尽快赶回来了。”相拥过后,辛捷楚的目光中已经挤出泪珠,严灼心一时心痛,一边替她擦去泪水一边道:“你现在哪像个做姐姐的,分明变成爱哭的小鲤鱼咯。” 辛捷楚不怕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掉眼泪,她尽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道:“我已经准备好午饭,你一定饿了吧。”她说着,忙去给严灼心打了盆水道:“先洗把脸。”她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忙了整个早上,还真是饿了。严灼心放下背上的竹篓,洗了把脸,并与辛捷楚一起坐到桌子面前。辛捷楚给他倒了碗茶,乘了碗米饭,再往他的碗里夹了些鱼肉。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严灼心倍感欣慰,只要能看到辛捷楚脸上的微笑,他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严灼心学着辛捷楚的样子给辛捷楚碗里夹了些菜,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相互扶持、相互理解才有更好的将来,这两月以来,他真正体会到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人在身边那种温暖。 一口热腾腾的米饭下肚,就把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严灼心抬起头对辛捷楚笑道:“辛老板人长得漂亮,做的菜也是越来越好吃咯。”十余年在江湖上行走,辛捷楚最近才学着做饭,做出来的菜勉强充饥罢了,能好吃到哪里去。严灼心的话固然是在逗她开心,但这样的话辛捷楚还是很受用。严灼心放下碗筷拉着辛捷楚的手温柔的道:“不过,辛老板做的菜一定能比现在更好吃,有我在,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任何一个幸福家庭的样子,这句话胜过任何甜言蜜语,辛捷楚激动的双手握住他的手。严灼心又道:“我们要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将来还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辛老板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 将来当然是美好的,只是美好的将来让辛捷楚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的身体只怕不允许她们白头到老,故而愁上心头。她慢慢把手缩了回去,她不想坏了严灼心的好心情,轻轻一笑道:“快吃吧。” 二人刚端起碗,只听到门外“哈哈”一声大笑,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英雄美女、才子佳人,真是羡煞旁人呐。”听闻此言,两人转头往门外望去,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发半黑半白,留长胡子,背上背一顶硕大斗笠,精神抖擞的老先生站在门口。见严灼心、辛捷楚转过头来,那老先生一拱手笑道:“冒昧打扰二位多有得罪,不知老朽能否向二人讨碗水喝。” 严辛二人互看一眼皆站起来,辛捷楚笑道:“先生若不弃,不如进门来坐下说话。” 那老先生挺痛快,拱手道:“两位如此好客,那老朽就不客气了。”说罢,大步走进院中来到二人面前,瞧见桌上的好菜,笑呵呵又道:“看来老朽今日有口福咯。” 辛捷楚去添了一副碗筷,严灼心一摆手道:“明镜临渊少有人来,先生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先生请坐。” 老先生坐下来“哦”一声道:“这么说,老朽真是荣幸之至。” 两个月以来,这个老先生是严灼心和辛捷楚的第一个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两人当然高兴。辛捷楚给老先生倒了碗茶道:“先生,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酒可以招待你,一碗清茶不成敬意。” 正午艳阳高照,老先生端起凉茶道:“清茶一杯也醉人,茶可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绝佳之品,二位以茶代酒招待老朽,足见二位对老朽一片诚心。”老者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后道:“这好像是山里的野茶,滋味非同寻常呀。”观其行听其言,那老者定是个颇有学问之人,他说完一指茶碗对辛捷楚道:“姑娘,可否给老朽再来一碗。”茶水有的是,老先生不像别人一样扭扭捏捏,是个痛快人。辛捷楚笑着给他再满上一碗,老先生品尝了几口念叨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老朽看得出,二位绝非等闲之辈,两位情投意合,在此山色奇美之地避世隐居,夫唱妇随比翼双飞,真乃天赐良缘呀!” 老者语出不凡,二人相互看一眼,严灼心惭愧的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还不是夫妻呢。” 老者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一声道:“这倒是老朽误会了,不过,听两位刚才所言,修成正果是迟早的事,老朽在此先恭贺两位。” 这个老先生挺会说话的,严辛二人越来越喜欢他,严灼心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老者笑道:“老朽姓黄,单名一个鹊字。”“黄鹊”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他接着道:“不瞒二位,老朽家住在十里外的黄石坡百姓村,因为识得几个大字,在村里做个教书匠,老朽最近听村里人说这里来了一对恩爱夫妻,所以特意过来拜访,只是空手而来,两位莫怪。” 严灼心小的时候就知道黄石坡有个百姓村,只不过那时扬逸子和月宫如管束得很严,他从未去过,没想到这位黄老先生是她们的邻居。老先生出口成章有礼有节,什么“比翼双飞”,什么“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可不像一般的教书先生。辛捷楚好奇的问道:“先生,你说你的家在百姓村,难道你们村里真有一百个姓氏?” 黄鹊哈哈一声道:“一百个没有,七八十还是有的。”这就奇怪了,这么多姓氏的人住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有争斗?黄鹊看穿了严灼心和辛捷楚的心思,答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但要看是什么地方,百姓村原来是宋朝时驻守边关将士家人聚集的地方,大家的祖先从前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几百年过去,大家拜的是同一位祖先,哪有那么多是非,再者说来,寻常百姓朴实好客,家和自然万事兴,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这一说,二人就明白了,严灼心拱手道:“先生见识不凡,我们愿意交先生这个朋友,先生若有空,不妨常来坐坐,晚辈也好向先生请教。” 黄鹊仰头哈哈大笑道:“老朽岂敢当请教二字,二位不要怪老朽打扰并是。”他停住叹了一声道:“二十年前,这里也曾住着一对年轻男女,只是那两人性格怪癖,不让任何人踏入谷中一步,后来老朽听说她们入了江湖,再后来风云突变,听说两个人都死了,这里也就荒废了。”老先生说的一定是扬逸子和月宫如,严灼心不禁一声哀叹。黄鹊想了想道:“想必两位与二十年前那对男女颇有渊源,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严灼心低着头答道:“说来惭愧,先生说的那对男女其实是晚辈的师傅。” 黄鹊感叹道:“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人生无常,有些事谁能说得清楚呢。”他说着,话锋一转道:“光顾着喝茶,老朽还能来得及问两位大名。” 严灼心道:“在下姓严。”指着辛捷楚道:“这位姑娘姓辛。” 黄鹊一听,举起茶碗道:“今日与两位相识深感荣幸,老朽以茶代酒敬两位,多谢两位盛情款待。”二人与姓黄的老者相谈甚欢,一聊就是几个时辰。眼看太阳西去,严灼心和辛捷楚给他准备了些晒干的鱼肉当做礼物让他带回家中,相约改日二人亲自到百姓村拜会,如此,黄鹊才从明镜临渊告辞而去。 世间从不缺奇妙之人,那个叫黄鹊的先生走了十里的上路来到明镜临渊只为拜访两个陌生的邻居,此乃真性情也。严灼心和辛捷楚同他聊过之后,发现他博学多闻心胸开阔,是个智慧的的老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智慧之人结交能感悟更多人生的真谛。生活就是食人间烟火,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既然和黄鹊有约在先,三日后,严灼心和辛捷楚闲来无事,太阳刚升起并往百姓村去。 二人走走停停,或是欣赏沿路的美景,或是晒晒太阳。快到正午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条小溪和成片的良田,远处的山坡下炊烟升起,成片的屋舍簇拥在一起,看上去显得十分拥挤。良田中郁郁葱葱的稻谷预示着今年一定有个好收成,勤劳的人们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幸福的生活都需要双手去创造。向田间劳作的人们一打听才知道,老黄鹊原来是百姓村里最德高望重之人。他年轻时中过举人,做过几任知县,得意时甚至做过知府,后来因不堪朝局腐败毅然辞官回乡在家里做起教书先生。朝廷内忧外患,为官者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严灼心和辛捷楚都是江湖中人,不敢妄议朝政,听人说起黄鹊过去之事,二人对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贵品格钦佩不已,因而对他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按村里人所指的方向找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学堂,抬头一看,学堂名为“梅花书院”。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辛捷楚一笑道:“看来咋们这位老友挺有风骨的,敢与梅花自比。” 严灼心也看着那块牌匾道:“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自古武将战死,文人谏死,这位老黄鹊好歹是个读书人,这点傲骨还是要有的。” 辛捷楚一听,转头看着他道:“你那位义弟李香书人称有旷世之才,他怎么不学学这位黄老先生身上的傲骨,反而书读得越多越流氓了呢?”辛捷楚说完紧紧盯着他,这句玩笑话让严灼心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所云。严灼心虽然没有回答,世间大多数读书人都以天下为己任,像李香书那样的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可也正因为是少数,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并坏了一群人的名声,这才那么让人心痛。 二人一同走进学堂,耳旁传来朗朗读书声,“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是荀子的的《劝学篇》。两人悄悄靠近学社,只见黄鹊在学堂里徘徊,十几个孩子挺拔的坐在屋里把荀子的名篇读得朗朗上口。记忆一下子把严灼心拉回小时候,那时在明镜临渊,扬逸子就像今天的黄鹊一样教她们八个孩子读书,谁要是不听话,免不了一顿戒尺的教训,这些记忆而今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荀子以为人性有恶,需要后天的教育及所处环境的影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像这样的人世上少之又少。老黄鹊之所以教他的学生背诵荀子的名篇,可见其用心良苦。 只是他的那些学生未必能明白他的用意,正当背诵过半时,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孩子举手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一拜道:“请先生勿怪学生无礼,学生心里有些疑惑,想向先生求教。” 那孩子的话顿时打断读书声,屋里安静下来,黄鹊扫视所有学生一眼,他也不生气,和蔼的笑着对那孩子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你有什么疑惑,先生可以为你解答。” 那孩子道:“先生每日教学生之乎者也,圣人的书学生读了不少,可学生读再多的书,却不见书中真有黄金屋,学生不明白,与其在读书中蹉跎,何不做点比读书更有意义的事。” 那小子的话一语道出这个世道的扭曲以及急功近利,严灼心和辛捷楚听后实在寒心,更让人唏嘘的是,老黄鹊其余的学生似乎都是有此惑。但见黄鹊不慌不忙笑着问道:“何为比读书更有意义的事?” 那孩子理直气壮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拘泥于书中之言,世上十年寒窗无人问津之人比比皆是,学生相信,就算不读书,一样有其他求取功名的办法。”那孩子的话越说越让人心痛,倘若后生皆如此浮躁,这个世道还能让人看到希望吗? 那后生给黄鹊出了道不小的难题,不想,黄鹊自信满满问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这话谁教你的呀?” 孩子答道:“回先生的话,书里说的。” 黄鹊见缝插针道:“既然是书里说的,你怎么说读书无用呢?” 这一招可难不倒那个孩子,那孩子一拱手道:“先生之言不过是咬文嚼字,算不得高见。” 黄鹊还是不生气道:“那你可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他的学生答道:“学生不敢顶撞先生,只是学生心中的疑惑不解,就不能安心读书。” 黄鹊哈哈一声边走边道:“理不辨不明,既然大家心中都有此疑惑,先生就和你们辩一辩,看看读书到底有没有用。”他走到那个顶撞他的学生面前对那学生道:“你能有此一问,说明你没有把书读死,书上的东西固然是圣人的智慧,可读书也要灵学灵用,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读书的用处也大不相同,等你们长大后,有的人或许能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有的人投笔从戎血洒疆场,有的人在商言商,也有的人像你们父母一样回家劳作,的确,不读书同样有求取功名的办法,可读过书的人,日后走的路岂不要比不读书的人宽敞很多?”他停了停道:“其实读书最大的好处是明理,学问越高的人,懂得的道理越多,也就越受世人的尊重,做学问的人都是要耐得住清苦的人,先生不求你们个个学富五车,但愿你们多读几本书,多长点见识,日后不至于被人说是孤落寡闻。” 他那学生听后道:“连先生也说,不是人人都能学贯古今,学生以为,学生所学的道理已经足够多,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大丈夫只知道埋头读书与坐而论大有何区别,学生要做抗击倭寇的戚继光,要做保家卫国的李成梁,学生以为自己读的书已经足够了。”这话可真让人气愤,不知为何,黄鹊却哈哈大笑一声。他那学生听后很不高兴问道:“先生为何发笑?” 黄鹊道:“学海无涯,圣人读了一辈子的书还觉得自己的学问不够,你才读了几年的书并骄傲自满?”那学生愣住了,黄鹊接着道:“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一本书都读不好,就敢自比戚继光,就敢自比李成梁,这岂不是好高骛远纸上谈兵?你可知戚继光将军从小酷爱读书,李成梁将军如果不懂得兵法韬略,他如何带兵打仗,决胜千里?” 那孩子还是不服,道:“先生此言谬以,太祖朱元璋没有读过书,他不照样做了皇帝,先生如何解释?” 黄鹊道:“太祖皇帝虽没有读过书,可他知人善用,李善长、刘伯温哪个不是当世大儒?他带领义军起义后并开始读书识字,当上皇帝后更是兴科举,大肆修缮学堂。”他说着又走到那学生面前道:“少年人有鸿鹄之志,想做保家卫国的英雄,先生很是欣慰,须知英雄有大有小,对于先生而言,传道受业就是英雄,对于你们而言,刻苦读书,先学好书本上的学问,你们也是英雄。”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老黄鹊一张嘴把他们说得服服帖帖,那起哄的孩子心服口服,心甘情愿领罚。做错事当然要罚,黄鹊拿戒尺在那孩子手心上狠狠打了两下,他罚的不是那孩子顶撞他,而是那孩子小小年纪,不该三心二意有些邪性的念头。学堂里又响起读书声,严灼心和辛捷楚瞧见此情此景,不忍打扰孩子们读书,并先到门外等候。 没过多久,学堂并下课放学,黄鹊把二人请到家中,原以为他做过十几年的官,家中当不至于如此简陋,进门才知道,黄鹊家中还不如二人的明镜临渊。听闻老黄鹊的子女都不在身边,只有陪他半生的糟糠之妻不离不弃。为官者能有几个是不贪的,做官做成黄鹊这个样子,也算世间一绝。 只有粗茶淡饭招待严灼心和辛捷楚,这倒无所谓,二人是来看望朋友的,不是来做酒囊饭袋的。黄鹊教训学生的话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刚坐下,严灼心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依先生刚才所言,传道受业者是英雄,刻苦读书的孩童也是英雄,如此说来,英雄似乎也太好当了吧。” 老黄鹊“哦”的一声笑道:“公子有何高见?” 严灼心道:“师者传道受业,孩童刻苦读书,依晚辈看不过是坚守本分罢了,实在算不上英雄。” 黄鹊哈哈一声道:“公子所有甚是,不过老朽却有不同的见解,试问当今世上,能够坚守本分之人还有几个?”一言惊醒梦中人,严灼心真哑巴了。黄鹊叹道:“做学问的人不好好做学问,做师傅的人不好好教徒弟,该读书的人不好好读书,如今这个世道怪象平平,还坚守本分者岂不更加高尚,难道这种人不能称作英雄?” 严灼心惭愧万分,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拱手道:“晚辈目光短浅,愿听先生教诲。” 黄鹊道:“公子不必多礼,这世上愿听老朽喋喋不休的人只怕没有几个咯。”等严灼心坐了下来,黄鹊道:“世上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想清楚为什么,许多事自然迎刃而解,老朽年轻的时候也和公子一样,以为但凡是英雄,必定是保家卫国、敢于直言、为国为民者。”他长叹一声道:“活到如今这把年纪,老朽把许多事情都看透了,为民请命、保家卫国那样的大英雄世上能有几个?那样的大英雄固然万人敬仰,人人钦佩,可生活更多的是柴米油盐,更多的是七情六欲,依老朽看来,人活着只要对这个世道无害,老朽姑且能算他是个英雄。” 黄鹊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严灼心和辛捷楚不解其意相互看一眼,辛捷楚抱手问道:“先生此话怎讲?还望赐教。” 黄鹊道:“世风日下,多少人随波逐流弃善从恶为人不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朝堂上是如此,江湖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此言一语中的,严辛二人皆点点头。黄鹊舒了口气笑道:“刚才老朽和两位说起本分,何为本分?老朽还说英雄有大有小,大英雄自不必说,这小英雄老朽倒要与二位细说一番,在田间辛勤劳作,用双手养活妻子儿女的民夫是不是英雄?讲求货真价实,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是不是英雄?乐善好施、以人为善的侠义之辈是不是英雄?对一个女子从一而终,富贵不忘糟糠之妻者是不是英雄?”一连串的问题把严灼心和辛捷楚问得心服口服,二人呆呆看着他,且听他还有何高论。黄鹊说到这好像如释重负,他见二人听得入神再道:“人活着只要对这个世道无害,姑且能把他称作英雄,老夫说这话也是出于无奈,试想漫漫人生路,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错事的人根本不存在,再善良的人,有时候生计所迫,也难免做出些出格之事,至于见风使舵,助纣为虐者更是数不计数,就好像你不给自己沾上点污泥反而成了世间的异类,这世道可不可笑。”严灼心和辛捷楚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黄鹊之言她们深有感触,不禁伤怀。老黄鹊瞧见她们一脸忧伤,哈哈笑道:“这都是老朽的疾世愤俗之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二位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又道:“世上哪有正不压邪的道理,说到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上的邪恶之徒毕竟是少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咋们还是喝茶要紧。”黄鹊大笑一声,严灼心和辛捷楚也消了出来,二人端起茶碗,和老黄鹊一起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黄鹊的一番言论颇具慧眼,他在百姓村教书育人向后辈讲述圣人之道,并是在寻求改变世道的一剂良药。要想把这个世道变得更加清明,引导后世之人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固然是个好办法,当然还需要所有有识之士共同努力。 说着或许无心听者却有意,严灼心感到万分惭愧,从一而终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让他内疚。从老黄鹊那里回到明镜临渊,严灼心越来越喜欢老黄鹊只要对世道无害,姑且能称得上英雄的宏论。是啊,要做个英雄实在太难了,小公子严灼心逃不出人间烟火,就做个不问世事的闲人吧!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做,他不能再让辛捷楚苦等下去。 四品高位 无悔燕丹 一个月后的五月初五是黄道吉日,明镜临渊上下张灯结彩,大大的红喜字贴了起来,醉人的美酒香飘四溢,锅里的山珍海味迸发出金黄的色彩,连山间的鸟儿也唱起欢快的歌曲。严灼心和辛捷楚大婚的请帖一个月前就发出去,小鲤鱼、杨少诚和花葵三姐妹提前几日并赶到明镜临渊帮忙。辛捷楚佳人终有归宿,让世上多少男人羡慕抱得美人归的严灼心,严灼心浪子情定楚,又让多少喜欢他的女子黯然神伤,不过,更多人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新娘子在出嫁前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一早,辛捷楚在小鲤鱼和花葵的陪同下躲在房间里整理妆容。穿上鲜红的礼服,戴上凤钗珍珠,对着铜镜描出柳叶的眉毛,擦上嫣红的唇,辛捷楚本就美貌,不用怎么打扮,她就成了世上最动人的女人。这日大家期待已久,小鲤鱼总是爱闹腾,辛捷楚拿她没办法,只好任她闹。花葵认真的帮辛捷楚打扮,虽然严灼心娶的女人不是她,可她早就知道,无论最终和严灼心在一起的人是花依怒还是辛捷楚,她都只是默默在严灼心身边看着他的那个人。花胚、花叶忙着准备酒席,严灼心和辛捷楚的婚礼,两姐妹一丝不苟。杨少诚同样有忙不完的事情可做,他要帮新郎官招呼来往的客人。 正午前,居士易、雅娜,白念生、云鬼、燕十七以及针英、启庄陆续赶来,梦云因为腿脚不方便只好让针英、启庄代为问候。当然,作为严灼心和辛捷楚的邻居,老黄鹊是要请的。婚礼图的是个热闹,黄鹊一点不客气把他十几个学生全带来了,明镜临渊一下子热闹起来。 吉时已到,小鲤鱼和花葵牵着辛捷楚的手从房间里走出来。严灼心和众位宾客严阵以待早已守在门外,漂亮的新娘子让众人眼前一亮,当小鲤鱼和花葵把辛捷楚的手交到严灼心手里时,在场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江湖中人不拘一格,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就是夫妻。 礼成,众人又是一阵起哄。大家别光顾着高兴,宴席已经摆下,夫妇二人请众位嘉宾入席。之后,二人端起酒杯,严灼心道:“在场各位都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好友,大家不辞辛苦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夫妻感激不尽,大家相聚在此实属不易,我们夫妇敬大家一杯酒,多谢了。”众人闻之喜形于色,纷纷端起酒杯站起来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刚下肚不等众人坐下来,就听到外面乱成一片。严灼心请的客人都已经到齐了,外面的喧闹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禁令众人疑惑。马上就有人在门外高声喝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严公子是否在此?大伙听说严公子和辛老板大喜,特意备上贺礼亲来道贺。” 是来送礼的,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跟随严灼心、辛捷楚一起走出院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出门一看,大伙都傻眼了。门外来了不少人,江湖上数得上号的门派几乎都派人来,来人手里皆备有礼物,只是那些人是真心来送礼,还是借着送礼的名头来找麻烦,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真心送礼还是有意刁难,大喜的日子这些人既然来了,不好将他们拒之门外。辛捷楚看了严灼心一眼对来的一众人笑道:“各位既然来了,不如先进门喝杯水酒。” 刚才说话那人对辛捷楚一拱手有礼有节的道:“日后,江湖上的朋友都要称辛老板一声严夫人,今日是严公子和辛老板的喜的日子,我等本应向辛老板讨杯喜酒喝,只不过我等都是不请自来,我们这么多人,不敢有劳辛老板,大家是奉命来送礼的,放下礼物我等就走。”这就更奇怪了,哪有只送礼不吃饭的道理?小公子严灼心什么时候这么招人疼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这时候,那人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礼盒双手奉上道:“小人奉神兵山庄铁庄主之命恭贺严公子和夫人龙凤呈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严灼心和神兵山庄交情颇深,但也用不着亲自送礼来呀!正想着,那人捧着礼盒就往院子里闯,大伙给那人让出一条道,那人走进院子中放下礼盒并出门扬长而去。 后面一人手捧礼物站出来道:“小人是太原童家的伙计,奉少夫人之命略备薄礼,少夫人恭贺严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严灼心心想,太原童家少夫人,不用说一定是洛诗禾,凭他与诗禾之间的情分,洛诗禾派人送来礼物在情理之中。今日是他与辛捷楚的大喜之日,说起洛诗禾难免让辛捷楚扫兴,故而严灼心并未多问。 童家的人刚走,另一人走出来拱手道:“小人是铁枪会阴帮主坐下,阴帮主恭贺严公子和夫人喜结连理。”好家伙,神兵山庄与洛诗禾都和严灼心交厚,送来厚礼恭贺严灼心、辛捷楚新婚之喜不难解释,铁枪会就大不相同,阴司只怕恨不得嚼碎严灼心的骨头,这出戏可让所有人都看不懂。 令人挠头的还在后头,又一人走出来道:“黄河帮楚天错楚帮主恭贺严公子和夫人新婚之喜。” 接下来,武林中那些鼎鼎大名的门派一一在严灼心、辛捷楚等人面前自报家门。铁枪会、黄河帮这对冤家送来贺礼已经够让人吃惊的,鄱阳帮前任帮主杨一死在严灼心手里,鄱阳帮还派人送来贺礼,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人黄鼠狼给鸡拜年。 前来送礼的人贺过严灼心和辛捷楚,放下礼物并走。雾里看花,倒显得大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武林中有名有姓门派都派人来了,此事把在场所有人搞得一头雾水,就算江湖中人害怕天玄阁手里掌握的秘密,也不必煞费苦心借机送礼巴结。此情此景颇有些朝圣的味道,好像武林盟主不是李香书,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严灼心。今日之事真是怪哉怪哉,那些人既送来贺礼,又不留下来喝杯喜酒,也不添点乱,世上难道真有这么便宜的事?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等赶来送礼的人全都走了以后,大伙看着堆积成山的贺礼,心里的疑惑把所有的胃口都冲没了。沉默一会,小鲤鱼惊讶的看着严灼心问道:“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只怕她要去问老天爷,燕十七一指那些礼物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严兄,看来有人在给你和辛老板出难题呀。”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大喜之日不请自来,还送来这么多厚礼,可不就是存心给人出难题吗。如今能让这么多江湖人士乖乖来给严灼心送礼的人恐怕只有李香书一人,居士易接上话道:“严兄,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大家要小心应对。” 话刚落地,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难道送礼的人又来了?众人回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八个统一着装手持长刀的人气势汹汹冲进门来列阵左右,那八人腰间悬挂腰牌,手持神兵山庄专门锻造的绣春刀,身上穿的是大内侍卫服饰,这身行头众人一看并知来的人是锦衣卫。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无论达官显贵还是王公贵族,被这群阎王爷盯上,死期也就到了,大家都是久历江湖江湖的人,此刻却人人心中多少有些发毛。 又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门外走进来,走在后面那人手捧一套飞鱼服和一把绣春刀,装扮与先闯进门那八人没什么分别。倒是领头那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他同样身穿飞鱼服,从这身行头来看,在锦衣卫当中少说也是个千户以上的官。 见到这些无孔不入的酷吏,鬼神都要给他们让路,行走江湖的人更只有逃跑的份,小公子严灼心今天交的什么好运气,大喜之日这群官爷上门道贺。今日是严灼心和辛捷楚的大喜之日,可别喜事变丧事,一时间大伙神情紧张谁都不敢妄动。 那身穿飞鱼服的官爷径直走到严灼心面前一抱手道:“在下锦衣卫千户付青竹,听闻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和辛捷楚辛老板喜结良缘,奉指挥使朱希忠朱大人之命特来道贺。” 付青竹,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此人善于罗织各种罪名陷害忠良,不到三十岁并凭借手段残酷坐上锦衣卫五品千户,令天下人谈付色变。这样一个人找上门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不过既然人家都来了,客气几句总是要的。 严灼心站出去拱手道:“官爷,您是公门中人,在下一介草民素来不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各位都来了,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喝杯水酒,要是各位有事在身,在下就不送了,各位请便吧。” 那付青竹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锦衣卫的帐还没有人敢不买的,我等今日前来乃是奉命行事。”姓付的一抬手,身后侍卫把手里的官服、腰牌和绣春刀捧到严灼心眼前,姓付的拱手阴深深对严灼心笑道:“日后请镇抚使大人多多关照。” 难道那官服、腰牌、绣春刀都是给严灼心的?这岂不是笑话吗?众人疑惑不解,云鬼一抱手道:“慢着慢着,官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青竹“哼”一声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这个五品千户日后也要听严公子的调遣。” 这个官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来的这么容易,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严灼心微微一笑抱手对姓付的道:“官爷,在下一无是处不想和官府扯上关系,更不想和锦衣卫有什么瓜葛,你带来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付青竹冷了严灼心一眼道:“严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个四品镇抚使是朝廷所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我劝你还是不要和朝廷作对为好。” 严灼心问道:“这个官我要是不做呢?” 付青竹狠狠喝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句警告把严灼心逼上了绝路,这官他不想做也不成。姓付的见严灼心没什么可说的,轻轻一笑道:“看来严公子是答应了。”说着高喝道:“指挥使大人有令,即日起,武林中各门各派皆由镇抚使大人节制,谁要是不听朝廷号令,就地剿灭不留活口。”江湖中人若以朝廷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此言听得在场之人不寒而栗。那姓付的说完扫视在场所有人一眼,在场一多半是江湖中人,他刚才的话也是在警告在场之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付青竹才客客气气道:“今日是镇抚使大人大婚之日,属下先行告退,指挥使大人有令,半个月后请镇抚使大人务必赶到长安有件大事要办。”他又瞟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冷笑道:“对了,提醒在场各位江湖中的朋友一句,别忘了半个后与镇抚使大人一起到长安去,别让镇抚使大人为难。”说罢,姓付的对身后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放下官服,一行人前呼后拥退到院子外面,接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姓付的一行人是离开了,大伙却看着那件四品官服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辛捷楚对严灼心一笑轻声道:“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跑来送礼,原来是沾了镇抚使大人的光。” 居士易跟着叹息道:“朝堂之上拉帮结派权钱交易,真没想到江湖中也是如此。” 此言深入人心,云鬼道:“是啊,严兄这个官还没怎么样呢,就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跑来送礼,看来咋们也要备些厚礼送给严兄,好让严兄这位新上任的镇抚使大人多多关照。”此言虽是玩笑话,却令在场所有人哭笑不得,世道并是如此,个人能置之度外吗。 这个官严灼心一百个不愿当,最近两个月他光顾着和辛捷楚比翼双飞,没想到江湖上发生这么大的事。至于其他人,这个月都在忙于赶来参加严辛二人婚礼的路上,江湖上的事就没有在意,却没想到一转眼天翻地覆,令人措手不及。 那飞鱼服做工精致十分惹眼,做官是光宗耀祖的事,何况一下子得了个四品官,小鲤鱼不知道朝中之事,见大家都愁眉苦脸,问道:“你们都怎么了?大哥当了官不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越发着急,最后花叶道:“咋们都是江湖中人,做官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做锦衣卫的官。”这话小鲤鱼自然不能理解,但再也没有人给她解释。 只见那块腰牌上写着“锦衣卫镇抚使严灼心”几个字,燕十七走上去抓起腰牌看了看道:“以后严兄不仅是天玄阁阁主,还是锦衣卫四品镇抚使大人,要知道锦衣卫总指挥使的官位才三品,严兄一下子做了四品官高官,可喜可贺呀!” 杨少诚不解的问道:“锦衣卫镇抚使不是从四品吗?怎么变成四品了?” 启庄道:“这不难解释,一定是朝廷现在有求于严兄,所以对严兄加官进爵尽力拉拢,要不然刚才那个姓付的可不会对咋们这么客气。” 这话大家都赞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众人听后纷纷点点头。针英道:“可我觉得那姓付的对严兄可不怎么客气,日后大家对此人要多加小心。” 燕十七哈哈一声道:“那是自然,姓付的好事做绝坏事做尽才做到五品千户,严兄一上来就做了他的顶头上司,他能高兴得了吗。” 玩笑归玩笑,说到此处大家停了下来,居士易转头道:“严兄,从今以后,江湖上所有的帮派都要受你的节制,你说锦衣卫到底想干什么?” 物极必反自然之理也。如今的大明王朝内忧外患,嘉庆皇帝昏庸无道,严嵩父子把持朝政多年,东南沿海倭寇屡屡作乱,而北部边境鞑靼连年犯边大肆掠夺,十五年前更是兵临北平城下,朝廷自然不希望江湖势力趁机坐大。以前江湖势力虽大,但各门派之间却相互争斗不断,官府大可利用各门派之间的争斗削弱江湖势力。但是,自从李香书当上武林盟主一统了整个北方武林以后,江湖势力如日中天,若不加以节制必成心腹大患。在此之前严灼心就得到消息,官府已经在山东地面动手,胳膊肘毕竟拧不过大腿,真没想到短短数数月间摧枯拉朽,连铁枪会、黄河帮这种雄霸一方的门派都不得不为朝廷效忠,今日的结果不正验证了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还以为今日的怪事到此就算完了,却没想到袁虹和陈道安突然而至。大家一起迎上纷纷向二人拱手问好,二人向众人一抱手,袁虹道:“严兄和辛老板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下和陈兄略备薄礼,但愿我二人没有来晚。” 燕十七哈哈大笑一声道:“不晚不晚,我们大伙正等着二位喝酒呢。”说罢,大家一起入席。今日是大喜之日,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要等喝过严灼心和辛捷楚的喜酒之后。 凑了一天的热闹,老黄鹊带着他那帮学生回村去了。天黑以后,一轮明月挂着天上,日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居士易等人不约而同围坐在院子中的桌子面前一边喝茶一边谈论朋友之谊,欢声笑语在院子中久久回荡。 如此畅快的时光怎能少了严灼心和辛捷楚,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到众人身后,见到二人,云鬼站起来看着严辛二人笑道:“严兄,我们大家可没有灌你酒呀,新婚之夜,你不陪辛老板呆在屋里反拉着新娘子往外面跑,你就不怕辛老板和你秋后算账。”大家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看大家高兴,严辛二人也跟着开心。燕十七道:“大家给严兄和辛老板腾个地方,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严兄舍得带出来给我们大伙看,我们大伙可以大饱眼福咯。”朋友妻不可欺,燕十七的话不过是开玩笑,大家笑着让出两个位置,让严灼心和辛捷楚坐下来。 今日的主角只有严灼心和辛捷楚,只是掺杂了些琐事,让这场婚礼变得妙趣横生。等人二人坐下后,针英笑道:“严兄和辛老板天作之合,我们大家刚才还在商量,要不要去闹闹洞房呢。” 看来大家并没有因为今日发生的事不愉快,小鲤鱼走到辛捷楚身后道:“你们不要老是喊辛姐姐辛老板,以后辛姐姐就是我的嫂子,你们都该改口称她一声严夫人。”小鲤鱼的提议正合大家的心意,严灼心和辛捷楚已是夫妻,这一声“严夫人”是逃不掉的。 大伙玩笑一阵,严灼心转头对身边的辛捷楚一笑道:“趁大家都在,我想和大家谈谈正事。”虽然今日是她们两个人的大喜之日不宜谈其他事,但有些事也只能趁现在说,严灼心想先征求辛捷楚的意见,希望辛捷楚能理解,他同时希望自己对辛捷楚不再有隐瞒。见辛捷楚微笑着点点头,严灼心并安心的回过神来对对面的袁虹、陈道安道:“袁兄、陈兄,我想二位此次前来一定有话对我说,二位但说无妨。” 袁虹、陈道安一听相互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着严灼心,二人淡淡一笑,他们都没有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没有瞒过严灼心。严灼心身为天玄阁阁主,可他并非什么事情都知道,比如袁虹是六扇门安插在铁枪会的卧底,这件事他以前就不知道。说起来,知道这个秘密不能不说是机缘巧合。当初洛诗禾请他帮忙查寻陈道安的下落,天玄阁查到,当天晚上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助陈道安脱离险境,至于是什么人帮了陈道安的忙,天玄阁费了好大的劲才查到六扇门,这才无意中得知袁虹是六扇门安插在江湖上的眼线。江湖再大,大不过天下,六扇门是官府网络江湖势力的门户,如此看来,官府从来没有放弃对武林的关注。 严灼心主动提起,袁虹、陈道安就不再隐瞒,当着大家的面袁虹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说了。”他义正言辞道:“天下是天人的天下,江湖也是天下人的江湖,江湖中人若上不能忠君报国,下不能顺应民意,江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如今内忧外患,是到了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时候,能为朝廷所用,为百姓分忧之人朝廷自然能够宽恕,若死不悔改与朝廷作对,并是与天下万民作对,各位都是江湖中人,在下的话我想各位都能听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伙怎么能听不明白,严灼心问道:“这是你们六扇门的意思?” 袁虹原来也是官府中人,大家今天看的好戏真够精彩的。袁虹摇摇头答道:“这是大势所趋,是天下人的意思。” 听了这番话,众人多少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严灼心不禁喃喃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之外自有法度,法度之外还有人心,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陈道安拱手道:“严兄,我们二人此行就是来向严兄解释此事。” 袁虹点点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官府不会看着江湖中人做大,曾有人提议天玄阁阁主严灼心借用天玄阁掌握的秘密贻害武林,要把严兄除之而后快,不过严兄运气不错,有人看到天玄阁掌握的消息渠道能为朝廷提供很大的帮助,所以力保严兄出任锦衣卫镇抚使。” 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这么说多亏那个力保之人,要不然小公子严灼心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天玄阁能为朝廷出力,也能被锦衣卫利用,大明朝开国二百年以来,锦衣卫残害忠良无恶不作,天玄阁若被锦衣卫利用,江湖上就会血流成河,所以,锦衣卫这个官我不想做,更不想和锦衣卫扯上一点关系。” 袁虹道:“这个官严兄你还非做不可,要不然后果可想而知,锦衣卫固然可恶,但它有通天的本事,严兄只要做了这个官,日后就没有人敢轻易碰天玄阁,何况锦衣卫现任指挥使成国公朱希忠朱大人乃是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人,此人为官还算正直,严兄做锦衣卫镇抚使节制江湖上各门各派,你这个官不会太难做。” 说到这里,居士易接上话道:“这倒是,这个朱希忠官声不错,我听说他和张居正张大人还是好友。” 袁虹道:“严兄可知推荐你出任锦衣卫镇抚使的人是谁?” 辛捷楚道:“莫非是张居正大人。” 袁虹笑道:“辛老板果然聪明。”辛捷楚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瞎猜罢了,要说聪明正谈不上。袁虹看着严灼心又道:“那严兄可知是谁让张大人推荐你的?” 针英一想道:“我想一定是戚继光将军。” 袁虹对针英一抱手道:“姑娘猜的没错,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人想请严兄帮忙。” 另外一个人,会是谁呢?花葵问道:“难不成是北边镇守边关的李成梁将军?” 袁虹点点头,众人一听纷纷大喜,大丈夫苟利社稷若能为这两个人效力,乃是人生一大幸事。燕十七哈哈大笑一声道:“戚继光将军和李成梁将军一南一北是大明朝的中流砥柱,有这两个人替严兄撑腰,严兄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能为戚继李二人效命军前,个人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严灼心心中稍许安慰。袁虹道:“东南沿海屡遭倭寇洗劫,漫长的海岸线各路守军防不胜防,戚继光将军急需倭寇准确的情报,而北部边境,鞑靼部入境杀掠已成司空见惯之势,李成梁将军也需要鞑靼部每次南下的准确路线以及人马数量等情报,以便提前设伏将鞑靼部南下劫掠的人马伏击于半道之上。” 东南沿海及北部边境既然都需要大量情报,锦衣卫并是专门负责打听情报刺探军情的机构,戚李二位将军为何不求助锦衣卫呢?杨少诚道:“锦衣卫不是专门掌管情报的吗?难道锦衣卫的情报还不及严兄的天玄阁。” 袁虹无奈的叹息道:“锦衣卫只听命与当朝天子,若论卖官鬻爵网络罪证陷害忠良,那些人颇有手段,要是让他们深入北境或是潜入倭寇老巢,他们的手段并捉襟见肘,戚李二位将军听说天玄阁无所不知,这才把希望寄予严兄身上,希望严兄能助二位将军早日荡平倭寇稳固边疆。” 严灼心摆手道:“二位将军所求,天玄阁自当效犬马之劳,可也犯不着非让我做这个镇抚使不可呀。” 袁虹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东南沿海的倭寇和北境的鞑靼部已经大明的两个心腹大患,大明朝饱经风霜,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深受其害,这两个心腹大患不除,国无宁日,严兄做这个锦衣卫镇抚使,一来可以节制武林中个个门派为我所有,二来可以调动天下各个州府的力量以举全国之力共御外辱,戚李两位将军都等着严兄的情报,张大人让我转告严兄,此乃头等大事,严兄切莫瞻前顾后。” 严灼心全都明白了,他点点头一笑又问道:“袁兄,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让我们半个月后到长安听命?” 袁虹道:“此事是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之命,让严兄半个月后赶到长安,一者是为了让锦衣卫的下属和江湖豪杰都看看未来的镇抚使严灼心严大人,二者......”袁虹忍住没有往下说。 严灼心接着他的话道:“二者,李香书不肯为朝廷效力,锦衣卫打算借机铲除洛英山庄,顺便考考在下这个镇抚使的忠诚,也杀一只猴给江湖上的各路英雄看看,如果在下不听话,不但这个镇抚使我做不了,连脑袋也保不住,要是江湖上的朋友不听话,下场和李香书一样是不是?” 袁虹道:“严兄是聪明人,用不着在下和你细说。”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花葵气愤的道:“袁虹袁大侠,公子和李香书虽有嫌隙,可再怎么说他们也曾是结义兄弟,官府让公子去杀李香书,这和让公子背信弃义有何分别?” 这种事不但花葵难以接受,在场所有人听后都难以接受。不等袁弘回答,辛捷楚一抬手道:“好了,今夜的话就说到这吧,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辛捷楚站出来说话,大家与袁虹、陈道安的对话只好就此打住。闻此事人人悻悻而归,可无奈大家毕竟是大明的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严灼心有句话说的不错,规矩之外有法度,法度之外有人心,规矩管不住的人自然有法度来管,要是连法度也管不了,要法度何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向背是大势所趋,任何也阻拦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戚李二人效力是大家渴望已久的事,只要二人一声令下,大伙绝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锦衣卫杀鸡儆猴要除掉李香书,何必把大家都带上,又何必非让严灼心去做不可?这种事居士易等人听来心里都觉得不舒服,何况严灼心和辛捷楚新婚燕尔就要分开,辛捷楚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隔日,袁虹和陈道安就离开了明镜临渊,二人与严灼心等约定长安再见。至于其余的人,大家都要乖乖到长安听命,就与严灼心、辛捷楚在明镜临渊多住几日。 与家国命运相比,个人荣辱实在不算什么。袁虹的确一直以来向大家隐瞒了他六扇门的身份,但毕竟他是在为朝廷办事,无可厚非,大家没有必要把所有问题的责任都抛给他。相反,大伙反而要感谢他,若非他和陈道安不辞辛苦赶来向大家详陈厉害,江湖中人难免随心所欲放浪形骸,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大伙都是江湖中人,杀人放火的勾当干了不少,与官府本就势不两立。时势造英雄,如今官府需要身怀绝技的各路草莽英雄,也算给大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至于锦衣卫将对付李香书,说杀一儆百,不如说正邪不两立。江湖上总有些好勇斗狠不知顺应潮流者,天下大势如滚滚洪流,顺势者昌,逆势者亡,借用袁虹的话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 七日后严灼心一行从明镜临渊出发,辛捷楚初为人妇,她最大的愿望是守在家里等待严灼心平安归来。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很难想象,像她那样好强的女人有一天向往起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大家今日踏上的是一条侠义之路,同时是条凶险之路。一行人商议之下把小鲤鱼、雅娜、花胚、花叶都留在明镜临渊,只有花葵奉辛捷楚之命跟随严灼心左右照顾。辛捷楚如此安排必有她的用意,她知道严灼心有雄心壮志,只是时间不等人,她忘不了自己身上有伤可能时刻魂飞魄散,她度过了一生做最幸福的时光,因此她不觉得遗憾。或许严灼心的理想她看不到了,但她情愿留在家里,有一个家,严灼心心里随时都有牵挂,有一个家,严灼心再也不会迷失方向。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辛捷楚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她送了大伙三里,又想再送三里,大家着急赶路,她和严灼心恋恋不舍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去,想必这对夫妇必有许多悄悄话想说,大家干脆快马而去,把严灼心和辛捷楚远远甩在身后。 杨柳岸,晓风残月。辛捷楚默默陪严灼心走在路上,越往前面走,离分别的时刻就越近,因此两人不约而同放慢脚步。伤怀在二人沉重的脚步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二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次分别就是永别。然而,该来的总要来,辛捷楚已经送出十里,严灼心终于停下脚步与她告别。二人相拥而泣,盛夏时节原本晴空万里,却因二人的告别突然之间乌云满天。 再次回到长安,离半个月的约定只剩最后一天。数月之内,江湖上天翻地覆,大家此行的目的想必李香书已有所闻,为保完全,当日与袁虹、陈道安相聚,大家并一起住进杨家马场。夜幕降临,满天繁星却只能看到一丝月牙,吃过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严灼心睡不着觉,就在院子里走走。长安这个地方让认记忆犹新,许多人的脸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回想起以前的事,痛苦在渐渐消散,剩下都是美好的记忆。终于他情不自禁想到李香书,细想起来,他和李香书其实是一类人,他们两个人都是老黄鹊口中对这个世道无益处那种人,只是他的运气或许比李香书要好那么一点。 一条人影落在跟前,严灼心闻着那股味就知道来人是李香书,他早该来找他的,严灼心不禁轻轻一笑。只见李香书走到严灼心一侧瞟了严灼心一眼道:“大哥,我已经是武林盟主,你不为我高兴吗?” 严灼心轻声道:“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 李香书双手高高举起哈哈大笑一声道:“你知道吗?我一直等着你来和我说这句话。”他笑过之后走到严灼心面前道:“大哥,只要你愿意和我联手,世上有什么是你我得不到的,难道你不动心吗?” 严灼心一笑看着他道:“说不动心是骗你的,你了解我,小公子严灼心喜欢奇珍异宝,喜欢吃喝玩乐,还喜欢漂亮女人。” 李香书一听兴奋的大喝道:“那你还等什么?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已经和关外的鞑靼部取得联系,你我联手明日把那些锦衣卫全都杀掉,鞑靼部并会出兵助我,到时候你我并可以割据一方,谁都管不了我们。” 严灼心叹一声道:“程少依和我说过,你和蒙古诸部一直有联系,我以前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李香书喝道:“这有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严灼心不动声色答道:“可我怕。” 李香书急着问道:“你怕什么?” 严灼心道:“我怕天下人都骂我,我怕我自己没了良知,我怕自己身上的血是冷的。”严灼心说完全反问道:“相书,你记得圣人的教训吗?你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吗?有人和你秉烛夜谈把酒言欢吗?有人真心爱你吗?你还能闻到花香吗?相书,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严灼心好言相劝,李香书反而哈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锦衣卫镇抚使严灼心严大人?” 严灼心惋惜的摇摇头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恨过你,那肯定是假的,可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句句是肺腑之言。” 李香书再大笑一声道:“成者王侯败者贼,我早就和你说过,想让我死的人,我会先要了他的命,大哥,不妨和你说句实话,即使今日你愿意和我联手,他日事成之后,我第一个杀的人还是你,因为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李香书终于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如此,他们之间再无情分。而后,李香书忍了忍冷冰冰道:“严灼心,今夜我不杀你,明日你尽管带人到洛英山庄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碎尸万段。”李香书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今夜与李香书这番对话了却了严灼心的一个心愿,老实说他和李香书之间早就该有个了结,而不是拖到今日。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香书,听到对方的心里话,也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严灼心感觉轻松多了。明日的事不知是好是坏,无论结果怎么样,听了李香书的话,他心里无愧疚,可以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刚回到房间中把门关上,屋里并亮起火光。屋里有人,严灼心大吓回头一看,乔木站在桌子面前紧盯着他。乔木是杀花依怒的大仇人,这笔血债历历在目,严灼心暗暗握紧拳头。不料乔木解开衣服,原来她只穿了一件外套,她把外套往地上一扔赤条条站在原地,她那俊美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在严灼心面前一览无余。 仇人相见何须如此客气,严灼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又羞愧的把脸转过去。乔木先开口道:“只要你替我杀了李香书,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这根本不是交易,何况她和李香书不是一直恩爱有加的吗?严灼心咬牙问道:“连你也要杀他?” 乔木悲伤的答道:“他不爱我,有了别的女人就开始喜新厌旧。”严灼心听了她的话心中倍感凄凉,乔木和李香书在一起不过半年,怎么李香书就把她抛弃了,故而他心中对乔木产生一丝怜悯。乔木又道:“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 严灼心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样高尚的品格,即使他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女人的丈夫,要是另一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肯定难以自持。乔木却不一样,且不说花依怒的大仇未报,她曾是李香书的女人,严灼心和李香书毕竟相识一场,就这两条,严灼心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乔木拒之门外。 严灼心镇静下来喃喃道:“乔木姑娘,你大概忘了吧,花依怒是你亲手杀的,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请便。” 乔木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走到严灼心面前看着严灼心道:“如果你想为花依怒报仇,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严灼心淡淡一笑道:“你太小看花依怒,她临死念念不忘不让任何人找你报仇,你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你好自为之吧。”听了严灼心的话,乔木心中多少有所动容,她再看严灼心一眼大步走出去。 天刚亮,太阳的光线就照进杨府。严灼心一行陆续从睡梦中醒来聚在会客厅,大家刚聚齐,就听到杨府大门外面喧闹起来,一个看门人匆匆来报,门外来了不少江湖中人,吵着要见严灼心。如今江湖上各路英豪消息灵通,都快赶上天玄阁了。征得杨少诚同意,严灼心并让花葵出门把所有人请进杨府来。 花葵出门一看,来的人真不少,可以说除了效忠李香书的人以外,其余大多江湖门派的掌门都来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以前这些人见到花葵,只把她看成一个小丫头片子,谁会把她放在心上。今时今日就大不一样,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衣着不凡,四十来岁,腰间挂着火药罐子的汉子笑呵呵走上前来拱手道:“这不是花葵姑娘吗?既然花葵姑娘在此,老夫想严公子肯定也在此处,有劳花葵姑娘代为通报,我等求见严公子。” 此人乃是雷火门掌门褚世轩,财大气粗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花葵对所有人一笑一摆手道:“公子请各位到里边说话。”于是走在前面把众人带进杨府。 待众人走到会客厅门口,严灼心一行已等在那里。众人拱手向严灼心、居士易问候过,楚天错道:“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请杨公子多多包涵。” 楚大帮主有这么客气的时候倒也难得,杨少诚抱手道:“楚帮主不必多礼。”说罢,一摆手道:“各位里边请。” 众人一起来到会客厅当中,杨少诚命人备下热茶,他是杨府的主人,自然和严灼心坐在正前方的位置,而左右两边,左边分别是居士易、针英、启庄、阴司,右边是袁虹、陈道安、燕十七、云鬼、楚天错,自下是各门派的掌门足足有十余人,而他们身后是亲信随从。杨家马场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今日群贤毕至,杨府蓬荜生辉,只是楚天错见到袁虹在此,心中暗生闷气。也难为他了,六扇门在他身边扎了那么大一根钉子,他现在还能忍气吞声。 佣人端上来热茶,却没有一个人有喝茶的胃口。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别人开口,说白了,全高高在上惯了,突然间让他们向别人低头,一时半会抹不开那个面子。那些人不说话,严灼心等人也不说话,大家就耗着吧,总有耐不住性子的。 当真就有心急的,雷火门掌门褚世轩不像别人那样有耐心,他左右瞟一眼在场的人抱怨道:“严公子,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如今是身居四品高位的锦衣卫镇抚使,官府要对武林同道动手,好歹你事先给他们通报一声,也免了大伙栽那么大的跟头。” 说来说去倒是严灼心的不是,严灼心无奈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这个四品镇抚使当得莫名其妙,只怕我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官,你们大家已经全都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呢?众人不信严灼心的话,议论起来。此时花葵解释道:“公子知道这件事是在半个月前,我想那时候各位帮主、各位掌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越说越奇怪,众人的议论声越发响亮。严灼心因此提高音量一指袁虹和陈道安道:“袁兄和陈兄是六扇门的捕头,大家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们。”这样一说,大家看着袁虹和陈道安,议论声才停下来。 褚世轩“哎呀”一声道:“三个月前,锦衣卫上门让老夫效忠官府,还说如若不然就把雷火门夷为平地,官府哪管得了江湖上的事,我雷火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老夫一气之下联合川陕两省的英雄豪杰,心想我们人多势众官府也不能把老夫怎么样,谁料那群锦衣卫心狠手辣,短短半个月并折了老夫左右臂膀,杀了雷火门几十个人,说来惭愧,老夫今日来找严公子,是想让严公子给老夫指条活路。” 姓褚的话音刚落,启庄道:“向褚掌门这样公然与官府作对还能活到现在,不能不说是褚掌门的运气。” 姓褚的听后勃然大怒喝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我褚某该死吗?”启庄不过是道出实情罢了,丝毫没有向他挑衅的意思,既然话不投机,启庄干脆不理他。 燕十七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道:“江湖中人杀人放火快意恩仇,褚掌门嗓门大不表示你说的就有道理,依在下看,褚掌门的胆子可要比嗓门大得多,雷火门财大气粗,褚掌门你是什么银子都敢挣,有些事大伙不说,但不代表大家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你高价把雷火门的火器卖给关外的瓦剌、鞑靼等部,赚的可谓盆满锅满,可那些火器到头来全着落到边关将士身上,要在下说,治褚掌门一个通敌卖国之罪一点不为过,在下觉得启庄姑娘说的没错,褚掌门能活到现在,难道不是褚掌门的运气。” 姓褚的恼羞成怒,一掌拍在案上站起来骂道:“好啊,原来今天严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严公子划条道出来吧。” 严灼心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何来兴师问罪之说。严灼心轻轻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褚掌门别激动,官府如果真的要你死,就算你长十个脑袋也活不到今天,要我说你先别急着叫委屈,我想在场各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家的委屈找谁说去?”说到这里,严灼心一指褚世轩左侧那五十来岁长胡须的汉子道:“就拿这位冷三爷来说,冷三爷这些年逐渐淡出江湖,我听说锦衣卫上门传讯,冷三爷的大徒弟只说了一句,冷风堡素来不与官府打交道,就被锦衣卫削掉一条胳膊,比起阁下,冷三爷岂不更委屈。”褚世轩一听转头看着姓冷的老头,那性冷的老头也只好无奈的低着头叹气。严灼心又一指阴司和楚天错道:“至于阴帮主和楚帮主,要不是官府逼得紧,我想,在下的帐二位是不会买的。” 阴司无可奈何的叹道:“锦衣卫的手段一针见血,铁枪会几个堂主一夜之间就被抓去砍了脑袋,这样就罢了,官府刚一出手并查封了铁枪会的粮铺、钱庄,没有钱粮,有再大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他说着对楚天错抱手道:“我想楚兄的黄河帮也好不到哪去吧。”楚天错吃了哑巴亏只能认了,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说到这里,居士易接上话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中人,如今天下局势不用说我想各位都明白,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府让大家为朝廷效力,也算给大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家如果真心为朝廷出力,自然能保身家性命,如若不然。”居士易忍住一笑道:“朝廷自有法度在。”这话也是严灼心想说的,居士易替他说了,他就不用再去和在场之人解释什么。居士易毕竟是大侠,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分量显得更不一样。 安静了好一阵,柳集赞拱手道:“严公子、易大侠,道理我们大家都懂,可二位不能光凭嘴上说说,我们大家心里都没底,何去何从二位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吧。”此言深得在场之人的心意,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严灼心叹道:“天玄阁阁主其实我早就不想当了,各位不就担心我当了这个四品镇抚使,会找各位的麻烦吗?各位尽管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销毁天玄阁所有记录在案的秘密,我手里再没有各位的把柄,各位日后只要奉公守法,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为百姓着想,各位的荣华富贵自然能保全。” 众人一听,心中的包袱终于落地,纷纷站起来拱手道:“日后我等愿听严公子调遣。”眼前的人众口一词大大出乎严灼心的预料,他知道,这些人情愿听他的话,是因为他四品镇抚使节制江湖各路英雄的权利,他不知道的是,他下令天玄阁销毁所有的秘密,在无意中赢得大家的人心。这些人愿不愿听他的话那都不要紧,不管怎么说,只要江湖上从此太平,人人都守规矩,人人都知道法度,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就是他最的心愿。 一群锦衣卫闯了进来,锦衣卫行事素来如此,作为朝廷的鹰犬,锦衣卫不需要任何人的指令就能随意进出任何一个地方,何况是区区一个杨家马场。付青竹随后而来,大家都是吃够了锦衣卫的苦头,心中难免有些畏惧,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姓付的径直走到严灼心面前拱手道:“属下见过镇抚使大人。”又问道:“大人为何没有穿官服呀?” 严灼心答道:“真是抱歉,锦衣卫的官服我实在穿不惯,请千户大人见谅。” 付青竹十分不快道:“可镇抚使你现在是朝廷命官。” 严灼心对姓付的微微一笑道:“难道我不穿官服,付大人就不认我这个四品镇抚使了?” 付青竹咬牙忍气吞声道:“属下不敢。” 让姓付的闭上嘴巴,严灼心道:“好了千户大人,大家都如期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付青竹转过身狠狠瞟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冷笑道:“想必镇抚使严灼心严大人大家都见过了,各位按时赶到长安令在下颇感意外,朝廷的指令大家都知道,希望各位日后都能像今日一样听招呼,要是有不听招呼的......“话说到此处,耳边传来”轰轰“巨响声。那声响惊天动地仿佛天塌地陷,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议论纷纷。是炮击的响声,那听声音是从洛英山庄方向传来的,看来锦衣卫已经动手了。严灼心暗自叹息,前夜他和李香书有约在先,今日一决生死,可如此一来,只怕他和李香书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付青竹得意洋洋的徘徊着道:“大家一定觉得奇怪,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不妨告诉各位,在下奉命在洛英山庄前后门各架设了十门刚从荷兰人那里购买的红衣大炮,并在洛英山庄各个出入口伏下重兵,想必各位都想看看红衣大炮的威力,大家不如一起去看看吧。”付青竹走到严灼心面前一摆手道:“镇抚使大人,你先请。”锦衣卫精心安排的一场好戏,要是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番好意。严灼心带头走出门,姓付的跟在身后,大伙一起离开杨府。 虽说火器的威力非同小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都没见过,何况付青竹说的红衣大炮是从红夷手中购买而来,威力到底如何,大家半信半疑。离开杨府,锦衣卫并没有把众人带到洛英山庄,而是将大家带上长安的城楼上。从城头俯视整个长安城,洛英山庄清晰可见,二十门红衣大炮的响声让整个长安陷入惊慌失措当中,不明原由的百姓以为是鬼神作祟纷纷四散而逃。炮声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整座洛英山庄被彻底夷为平地。雷火门靠的是火器发家,可在那二十门红衣大炮的隆隆响声当中,连褚世轩也显得不知所措。 两个时辰过后,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可众多江湖豪杰心里的炮声却永远挥之不去。江湖纷乱只是这个世道的一个缩影,人心不古的何止是江湖。那些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还存有邪念的人,这通炮声无疑是在正告他们,天下人需要的是一个晴空郎朗、皓月当空的世道,任何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老鼠都会被人挖出来。是的,江湖无道义,当世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需要这样的炮声把所有的人叫醒。锦衣卫不是公理正义,但它代表一种声音。无规矩不成方圆,订立规矩是让人来遵守的,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当人人都在漠视规矩的时候,杀一儆百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炮声过后,长安恢复以往的平静,人们陆续开始一天的生活。生活简单而平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无需那么多的野心手段其实也能让一家人过上幸福的日子。炮声或许改变了人们,或许丝毫没有改变,那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生活会一天比一天更美好,而这个世道终有一天将变成他们想要的那个样。人们渴望生活更美好,人们向往美好的未来,那天傍晚,长安城上空出现一道彩虹,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天空,生活总要相信点什么。 人们需要英雄,老黄鹊说的没错,英雄有大有小,有时候,英雄就在身边。那么江湖会消失吗?不,江湖永远不会消失,正向人们相信的那样,每当乱世来临,就会有英雄出现。 数日后离开长安,严灼心、居士易、杨少诚、花葵四人一行赶回明镜临渊。严灼心想陪辛捷楚一辈子呆在明镜临渊,但他知道,男儿一生不止是儿女私情,他又一次要失信于辛捷楚。当然,儿女私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和辛捷楚彼此是对方最重要的那个人,一个家需要她们两个人共同维护。 长安有大家太多的恩怨,离开时又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杨少诚满腹悲伤轻声道:“听说当日洛英山庄聚集了上千人,李香书根本没有打算束手就擒,可他没有料到锦衣卫调来了红衣大炮,官兵把洛英山庄团团围住,二十门大炮一轰,聚集在洛英山庄里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全慌了神拼命往外冲,可没有一个人冲了出去,上千人全死在炮火当中。” 上千条人命,严灼心三人一听纷纷哀叹,居士易道:“江湖中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要与训练有素的官兵交手,难免被各个击破。” 又叹了一声,花葵问道:“公子,你知道李香书的下落吗?” 严灼心没有回答,杨少诚道:“听说他也死在炮火当中,不知是真是假。” 花葵有些有伤道:“是啊,在那样猛烈的炮火当中,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严灼心确认李香书已经死了,因为后来乔木又来找过他,并带他亲眼见到李香书的尸首。李香书是怎么死的乔木没有告诉他,但从乔木的眼神里,他知道了答案。当日炮火之下,洛英山庄的混乱可想而知,在那样的混乱当中李香书肯定也慌了神,所以就给了乔木亲手杀他的机会。李香书作恶多端,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无数女人的情感,最后死在乔木手里算是罪有应得。大家都以为李香书死在那场炮火当中,严灼心念与他过去的情分没有把事实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也算为香书公子保留一点点颜面。 前面山坡下的凉亭中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是程不归和程少依,但见程少依又穿回男儿的装扮,看来严灼心与这对父女的缘分还没有尽。严灼心四人骑马来到凉亭旁,程不归笑着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多时,各位请到凉亭中一叙。” 四人翻身下马走进凉亭拱手向两人问候,再次见面,令严灼心和程少依心里都十分欢喜,两人都看着对方笑得格外甜。程不归分别看了二人一眼道:“听说严公子和辛老板有缘人终成眷属,程某没有来得及去向严公子和辛老板讨杯喜酒喝,说来不免遗憾。” 听了他的话,严灼心回过神来拱手道:“是晚辈失礼在先,不知道原来前辈已经到了中原,要不然一定请前辈和程姑娘喝杯喜酒。”严灼心边说边悄悄看了程少依一眼,瞧得出她脸上略有一丝伤感。 程不归哈哈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们父女二人也是近日才到长安来。”他知道程少依听说严灼心和辛捷楚大婚的消息心里一定不好受,就回头看中了程少依一眼道:“改日程某让少依背上一份厚礼,一定亲自登门道贺。”如此一说,程少依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程不归又一摆手道:“各位都请坐吧。”除花葵在一旁守候以外,其余的人都在凉亭中的石凳子上坐下来。待严灼心三人坐下后,程不归叹了一声道:“洛英山庄的事我们父女二人刚到长安就听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从来不假,程某活到这把年纪,总算把什么都看明白了,听说严公子做了四品镇抚使,真是可喜可贺。”程不归说完一抱手。 严灼心苦笑道:“人家一番心意,晚辈也不好拒绝。”说着问道:“前辈,你和程姑娘怎么到中原来了?” 程少依笑道:“爹想回山东老家看看,正好路过长安,听说严兄、易兄今日离开长安,我和爹特意在此恭候。” 程不归哀叹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程某蛰居西域二十年,西域再好又怎么比得上故乡,人老了总想魂归故里。” 听了这对父女的话,杨少诚接上话道:“江湖上已经太平无事,程前辈何不回山东老家呢?” 程不归洒脱的哈哈一声道:“杨公子此言甚是,只不过程某在关外住了二十年,许多事纷繁复杂,要想重回中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倒也是,如今的程不归管着一城人的死活,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开。程不归又一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各位,一者是来会会朋友,二者是想亲口向严公子道声谢。” 严灼心不解拱手笑道:“前辈,我可坏了你不少的好事,你有什么可谢我的。” 程不归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番话,我程家有无今日还要另说。”严灼心等人越听越听不明白,程不归”哎“的叹一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道在变岂是个人能左右的,几位有所不知,当我们从长安回到采石城,关外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家族命运在天下的势面前风雨飘摇,程某一直记着严公子说的那番话,只要我程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程家才逃过一劫。” 程少依一笑接着他的话道:“鞑靼部的俺答可汗打败了瓦剌一统整个蒙古草原,势力扩张到西域,为了稳固统治,俺答汗下令所有的部族都要宣誓效忠,并开始对在西域的征伐,大鹏王不甘心失去手中的权利,并纠集旧部和瓦剌残余势力组成一支五万人的劲旅,可没想到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被俺答汗的骑兵打败,大鹏王因此下落不明,原本以我们程家和大鹏王的关系,此事程家免不了要站在大鹏王一边,幸好爹听了严兄的话没有参与大鹏王的暴乱,俺答汗因此让爹继续做采石城的城主,并抱保全了程家的家业,只是爹空有城主之名,却无城主的权利,为了让俺答汗放心,爹干脆连城主也不做,我们这才有空到中原来。” 原来如此,只是这个消息对严灼心等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居士易道:“鞑靼部连年南下劫掠,俺答汗如今一统草原,他就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南边。” 杨少诚忧伤道:“是啊,今年的冬天肯定不好过。” 程少依看了程不归一眼又道:“我们刚才北方来,今年北方大旱,春夏之际,北方草原几乎没有下过几场雨,牧民们的牧草只怕撑不过整个冬天。” 俺答汗一统草原对大明而言已经是个够坏消息,要是接下来的两月内北方旱情没有得到有效缓解,北方草原上的草场肯定会马上被牛羊啃光,到那是,南下劫掠就成了草原部族熬过严冬的唯一出路。严灼心苦笑道:“今年中原的雨水可是异常的好,看来我这个四品镇抚使屁股还没坐热,这顶乌纱帽就快到头咯。” 程家父女不知其中详情,程不归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居士易道:“程前辈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让严兄做锦衣卫的四品镇抚使,一来是让严兄节制江湖势力,以免江湖力量太大动摇朝廷根基,二来是为了让严兄的天玄阁帮助戚继光将军和李成梁将军搜集倭寇和鞑靼部的情报,以便不时之需。” 严灼心再道:“北方大旱,我这个四品镇抚使马上就是天下做难做的官。” 听了两人的解释,程家父女明白了,程不归到底见识不凡惊道:“如果接下来的两个月北方草原的旱情还不能得到改善,等到了冬天,俺答汗大举南下劫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严灼心道:“所以,我才说我这个官做到头了,说不定连脑袋也保不住。” 程少依大急道:“依我看,严兄你趁早辞了这个官,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掉。” 要是那么好扔,严灼心就不用愁了。程不归虽久居关外,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子孙,他拱手道:“此事关系天下安危和千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这个烫手的山芋公子决不能扔,不仅不能扔,还要迎难而上,如此或许才能化解危机。” 严灼心问道:“前辈有何见教。” 程不归道:“此事公子必须提前告知朝廷和李成梁将军早做准备,此外公子还要时时关注北边草原上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严灼心想了想道:“看来我得亲自去趟北边草原。” 程不归点点头道:“好,不如这样,严公子、易大侠、杨公子,你们三位先回明镜临渊,我让少依先陪我回趟山东老家,两月后,少依会到明镜临渊找寻几位的下落,少依对草原比较熟悉,让她陪你们一起去。”当即决定下来,就在凉亭告别,严灼心一行回明镜临渊,而程家父女赶往山东去。 别离人憔悴,归来白发催,江湖儿女自古命运多舛,恨天不随人愿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天玄阁,亦如大浪淘沙最终得以立于当世,但也和家国命运深深联系在一起,添上了几分侠骨柔肠的颜色。天玄阁到底是什么?是无所不知的手段?是潇洒快意的人生?是与洛河图一同埋葬的江湖?还是严灼心爱过的所有人?确切的说天玄阁是一个生命,是一段漫漫求其索的旅程,是一个未完的故事。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