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我叫猪八戒 我姓猪,叫八戒。 虽然“猪”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却并非我所独有的。 我还有很多其它称呼,其中一个叫做猪刚鬣。这个名字是我最近一次投胎时我父亲给我取的。在我出生时,父亲看到我两片臀肌奇大、臀沟奇深,就以为我的肛men开裂了,就取其谐音“肛裂”为我起名为刚鬣。 虽然我屁股确实有点儿大,但绝非肛men开裂,所以我不是很喜欢刚鬣这个名字,每当有人提起我都忍不住会生气。 至于“悟能”这个法号就是观音大士给我取的,我当时就不想要了,但又担心观音会生气而一瓶子把我敲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受了这法号,试问天下男子谁会愿意被人叫做“无能”呢? 别看那唐三藏平时哭哭啼啼、迂腐不堪,但他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确实是有一手,他知道我不喜欢刚鬣和悟能,才为我又取了“八戒”这个法号。 这西天之行、取经路上只有四个男人和一只不知公母的白马,如何能不寂寞? 男人寂寞之时想的当然会是女人,于是这夜我又在仰望天际,看那弯弯月儿,想那婀娜多姿的嫦娥妹妹。这时唐三藏突然在我身后出现,我惊愕了半刻,然后就有了以下一段我和他的对话: “八戒,为何你最近瘦了这许多?瘦得腹肌都快出来了。” “莫奈何,相思祸。” “你又想那月亮妹子了?” “想的是她,苦的是我。” “善哉善哉。” “阿弥陀佛。” “这样吧,前方有个山洞叫‘白骨洞’,洞里有个白骨妹子,本来打算让悟空去降的,现在还是你去降吧。” “师父,我已三日三夜未有进食,恐怕已无力降妖。” “为师心中自有计较,素闻这白骨妖好色异常,降她无需动武,只需动用俊朗的容貌。” “师父你说我俊?” “天蓬元帅不俊谁俊?” “好,我这就去降那白骨妖。” “但需紧记,降而不杀,取而用之。” “用之?如何用之呢?” “如何用之想必你比为师清楚得多。” “师父你这是要我犯戒?” “犯戒虽会毁你十年八年的修行,但总比要你受苦一辈子要强,佛祖应该也能体谅。” “犯了此戒我便不再痛苦?” “善哉善哉。” …… “师父,我降完白骨妹子了。” “用了没?” “用了……她迫不及待地用了我。” “善哉善哉,你此刻感觉如何?还想月亮妹子吗?” “不想了,她身材没有白骨妹子好。” “那就是了,西天路上如白骨妖这样的妹子多如牛毛。” “都让我去降?都让我去用?” “你想降多少就降多少、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谢谢师父。” “现在你西天路上还怕寂寞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自那次对话之后,我才真正心甘情愿地往西天取经。 都说当个好领导需要学会收买人心,如此看来这唐僧还真是块当领导的料,观音大士选他做取经人也算是选对了。 自从被白骨妖用过,我几乎每个夜里都会梦到她。 梦中的她有时会为我起舞,有时会为我抚琴;有时会穿着衣裳,有时会一丝不挂。看着她那雪白的衣裳或是雪白的肌肤,我总有一种去用她或被她用的冲动。曾有人说过,一旦你对异性有了这样的冲动就证明你恋爱了,难道我……每当想到恋爱这个词的时候我就会从梦中惊醒。 醒来之后我总会看看窗外,希望那里会有白影飘过,可是,每一次都没能如愿。 当真是光阴似箭,不知不觉离开白骨洞已有两个月。 这日我们师徒一行来到一座山前,只见此山高耸入云,山中还不时会传出一些似兽非兽的悲鸣。再看山道旁竖着一块异形石碑,碑上刻着“四季山”三字。 那沙僧一见到石碑,脸色立马发青,肩上那担子行李也直哆嗦起来,他抖着声音道:“我们真要进这山吗?” 唐僧应道:“绕过这山得多走上百里路,这取经任务着实紧急,可耽搁不得这些冤枉路,我们还是入山去吧,早一日取得真经便能早一日普度世人。” 我问:“那真经真的那么牛叉吗?” 唐僧道:“观音菩萨说了牛就是牛,难道观音说了是牛还会是马吗?” 我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可是唐僧胯下那只白马却不干了,它一扭腰把唐僧甩到地上,随即化作人形,指住还在地上喊疼的唐僧叱问:“难道马还比不上牛吗?那我干脆变作一头白牛让你骑好了。” 我扶起了唐僧。 唐僧收起脸上愠色,道:“我堂堂大唐圣僧,骑在牛上成何体统。小白龙,你还是变回白马吧。” 小白龙道:“你明明觉得牛会比马好,为何还要我变作白马呢?” 唐僧道:“我并没说牛比马好,我只是说观音菩萨比较喜欢牛。嗯……我给你举个例子吧,观音喜欢插杨柳,我却喜欢插牡丹,你觉得是牡丹花美呢,还是杨柳枝美呢?” 小白龙道:“自然是牡丹花美!” 唐僧微笑道:“所以嘛,观音菩萨喜欢的不一定就更好,我就觉得白马要比白牛俊得多!” 天下女子都受不得别人夸她美,天下男子都受不得别人夸他俊。 于是小白龙又变回了白马。 唐僧上了马,轻夹马肚,嘀嗒嘀嗒便往山里走去。 可那沙僧还立在原处,往走远的唐僧喊道:“师父!这座山真进不得!” 唐僧只好勒住缰绳,往马跟前的孙悟空道:“悟空,你去瞧瞧悟净那家伙发什么颠。” 孙悟空应了一声,再一翻筋斗已到了沙僧面前,他右抓搔搔脑勺,道:“老沙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沙僧道:“大师兄,这山进不得啊!” 孙悟空厌烦道:“师父他老人家都下命令进山了,你还在这叫叫嚷嚷不听命令?就算山里真有什么厉害妖怪,人家要吃的是唐僧肉而不是你的沙僧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沙僧指着石碑道:“大师兄你有所不知,这可是四季山!” 孙悟空怒从心生,瞪眼道:“你认得这三个臭字有什么了不起!你欺负俺是个文盲看不懂汉字!是不是?” 沙僧低下头不敢应话。 这时我走到两人之间,笑道:“老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可以随便揭别人的短处呢?” “我没……”沙僧才说了两字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第002章 四季山四季妖 我继续道:“但猴哥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孙悟空喝道:“俺老孙哪里不对了!” 我淡然道:“自你从石头里爆出来,到现在算起来应该也有上千年的光景了,就算你资质再怎么愚钝,读书认字顶多也就花你十年八年,也就是你百分之一左右的时间。连这么一丁点的时间你都不愿意花来读书,却宁愿把文盲这个笑柄背上一辈子,凭心而论,你真没觉得自己不对吗?” “你们两个是串通好一起来嘲笑俺的!是不是?”说话的同时孙悟空已祭出了金箍棒,霍霍生光。 沙僧已吓得放下行李担子,合十双手道:“大师兄莫怒,我沙和尚哪敢嘲笑你?就算天下所有的和尚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我只是想说这四季山里的妖怪确实厉害得紧。” 我按住腰间的钉耙手柄,以提防孙猴子随时发难,依然自若道:“我没有嘲笑你,我说的只是事实。俗话说得好,事实胜于雄辩,万事都敌不过一个理字,首先发难的通常都是理亏的一方。” “俺才懒得管它理亏不理亏,总之今天俺就要打爆你个猪头!”孙悟空举起棒子就要朝我打来。 我一挥手,九齿钉耙遇风而长,煞是威武。 自上次在高老庄打架输给了孙猴子,我就一直潜心修炼,早盼着能与他再干上一架,如今机会来了,我心中自是乐得不可开交。 我哈哈一笑,挥舞钉耙正准备迎战。 可恶的是那唐僧看到事态不妙,早已回马奔来,喝道:“都给我住手!师兄弟之间怎能胡乱动粗!是想让我念那紧箍儿咒吗?” 一听到紧箍咒,孙悟空立刻就收回棒子,半声都不敢再吭。 我哼了一声,收回钉耙,也只能暂且作罢。 唐僧坐在马上,在三个徒弟身上巡视了一翻,最后他目光停在沙僧脸上,说道:“悟净,方才听你说这四季山内住有厉害妖怪,那妖怪到底如何的厉害,你先细细说来。” 沙僧点头道:“四季山的东、南、西、北四方山坡的气候各不相同,四方山腰上各有一个山洞,分别为春、夏、秋、冬洞,每个山洞里都住着一个妖怪。春洞里住的叫碧波精,善用水之妖法;夏洞里住的叫赤炎怪,善用火之妖法;秋洞里住的叫黑沙怪,善用风之妖法;冬洞里住的叫白雪精,善用冰之妖法。” 孙悟空道:“区区四个小妖何足惧哉,俺一棒下去就灭一个。” 沙僧道:“大师兄你有所不知,那四个妖怪的厉害我是亲身体会过的,如今忆起还有些后怕哩。那时我还在流沙河里等候取经人经过,却遇着这四个妖怪到流沙河旁游玩,那四妖不知哪来的兴致,突然要在流沙河岸边比试妖法。我本想跃到岸上把那四妖逐去的,但当我看到四妖的法力时,便吓得立马潜回河底,抱紧一根石笋,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那碧波精轻轻吸一口气,她那嘴巴就如变成了一个黑洞,不停地把流沙河水吸走,等她那口气吸完,流沙河的河面降低了一丈有余;待她再呼气把河水吐回河里时,河水又差点溢到岸上去了。流沙河宽达八百里,也不知道有多长,要造成这等水位的变化,这是何等的吞吐量!碧波精吐完河水,得意地长笑一声。接着轮到赤炎怪施法,只见他也是把嘴一张。初时还不见有何动静,但很快整条流沙河的河水都沸腾起来了,幸好流沙河里不生长鱼虾鳖类,不然全部都会被煮熟。纵是我在河底运起护体神功,也热得一身大汗,虽然我的汗水都混进了河水里,但我非常肯定我当时真的在流汗!原来这赤炎怪吐的叫‘绝味真火’,此火透明无色,看不到形迹,难以躲避,而炽热之力绝不在‘三味真火’之下。连三味真火都敌不过,又如何抵挡这绝味真火呢?” 孙悟空又再祭出金箍棒,道:“你这悔脸沙和尚又在嘲笑我斗不过那红孩儿!要不你来跟我斗个三百回合试试?” 没等沙僧反应,唐僧先斥道:“你这劣猴还胡闹?非要逼我念咒?” 孙悟空扁嘴道:“不……不敢。” 唐僧道:“悟净,你继续说。” 沙僧偷偷瞧了孙悟空一眼,才敢继续道:“那黑沙怪施法也是用嘴,他吐出的狂风夹带着砂石,在流沙河面卷起数十丈的骇世巨浪,遮天蔽日,真如世界末日一般。我虽躲在河底,也受不住这等河水翻滚,呕吐不已。轮到那白雪精,她还是用嘴,只见她吐出通天彻地的寒气,本来巨浪滔滔的流沙河顿时凝结成白气腾腾的冰河。幸好白雪精的妖法收得早,才未至于河底也结冰,否则我早被凝成了冰人,尽管如此,我当时也冷得直打哆嗦,之后还大病了一场。” 唐僧脸色凝重道:“如此看来这四个妖怪的手段实非寻常,我们还是绕过此山另寻路走吧。” 我看不惯这沙、唐二僧的鼠胆,愤愤道:“依我看来这春夏秋冬四洞妖怪也没什么了不起,也就只会用嘴吹,让我钉耙筑下去,把他们的嘴巴都给钉住,看他们还怎么吹?” 只要说起打架,孙悟空总会与我同气连声,他道:“老孙也觉得那四个都只是寻常妖怪,不就会些吹水喷火的雕虫小技,俺还会呼风唤雨哩!” 唐僧摇头道:“悟空,你每次呼风唤雨都是找风、雨、雷、电四神帮忙的,算不得真本领。” 孙悟空道:“四神肯帮俺老孙的忙,就证明他们怕了老孙,而那四洞妖怪顶多就算是四神的徒子徒孙,难道老孙还会怕了他们?” 唐僧听了也觉得不无道理,而且冲锋杀敌的又不是他,便道:“那好吧,悟空你就去把那四洞妖怪给降了吧。” 孙悟空欣喜道:“遵命!八戒、沙僧你俩在此处护着师傅,顺便放一放马,俺一去就回!哈哈!打~打妖怪!俺~俺最爱!” 他说完便想翻身跳上筋斗云。 我连忙一手拉住他的尾巴,他回头吼道:“八戒!你想干嘛?” 我没理会他,只对唐僧问:“师父!不是说好了以后取经路上的妖都是由我来降的吗?” 唐僧一脸尴尬,支吾一会儿才道:“这……这个嘛,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妖怪的数量有点多,嗯……这样吧,四个妖怪,你跟悟空每人负责两个吧,这叫兄弟同心,分甘同味。” 孙悟空把尾巴从我手中抽回,然后夹在屁股下。他虽黑着脸,却不敢表示异议。 我能一次降服两个妖精当然也就满足了,因此便点头同意了唐僧的提议。但有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必须事先得知,于是我问沙僧:“老沙,那四洞妖怪当中哪几个是公?哪几个是母的?” 沙僧道:“春洞的碧波精和冬洞的白雪精是女的,夏洞的赤炎怪和秋洞的黑沙怪是男的。” 我欣然道:“好!碧波精和白雪精就由我来降!” 孙悟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就这样定吧,俺就知道你会挑弱的对手,但这也好,省得老孙要破戒打女人。”他说完便翻身跃上筋斗云,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我随即也跳上云头,御风而行,直往四季山的东面的春洞进发。 第003章 春宵洞 一路飞来,我渐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湿润和温暖。终于飞到山的东面时,虽处在高空却瞧不见山上有什么洞穴,因此我只能按下云头。 落到山中时,只见四周都是花红草绿,各样的花香混杂在一起,闻起来使人心神荡漾、想入非非。突然我心中一惊,立刻运起神力护住心神,提高警惕:莫非这花香也是那碧波精的妖术?千万不能没见到妖精就先中了迷心术。 同时我心中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曾贵为天蓬元帅,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因此我晓得多种凡间语言。我记得其中一种西方小国方言当中,“碧”就是“大”的意思(碧字的发音特别是粤语发音与英文big的发音相似),如此说来,碧波精很可能就是大波精了,那……那么她的波波到底有多大呢?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更加迫不及待想去降那碧波精了,当然,我还紧记师父那句训言:“降而不杀,取而用之。”一想到很快就能享用那大波精,我兴奋激动得两只大耳朵都开始在扇风了。 可是很快我的兴奋就变成了沮丧,因为我在花间林里寻找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能寻到春洞的所在。 在这硕大的高山里找一个小小的山洞,得找到何年哪月啊? 正值心灰意冷时,我突然听见远处隐约有流水潺潺的声响。我循水声寻去,见得一条碧水小溪;再沿小溪往上游走去,在小溪尽头处寻得一个碧水清潭。水潭靠着一处光秃山壁,山壁之上有一道瀑布击打而下。 我站在水潭旁,望着那瀑布激流。突然,一阵怪风袭来,吹偏了那瀑布水帘,也就在这时,水帘后现出了小半个山洞口。 没想到这里虽不是花果山,却也有水帘洞!这想必就是碧波精所在的春洞了。 我心中激动,长啸一声,纵身一跃,已穿过了瀑布水帘,落在洞前的石岩上。抬头看时,见洞口上方刻有“春宵洞”三个青色篆字。 原来春洞的全称叫做春宵洞。洞口两旁还分别刻着“与君共进春宵酒”和“自此得消万古愁”,如此看来这碧波精肯定是天天都在想男人,说不定待会她会比我更心急。 心急归心急,但对方毕竟是个妖精,行事还须谨慎为上。于是拿起九齿耙横在胸前,接着马步一扎做好防守架势,才往洞里喊道:“我乃东土圣僧座下二徒弟,猪大圣爷,大……碧波精你识相的就快快出洞受降!” 等了一会,那碧波精不知是害羞还是害怕,总之没有应答。 我再喊:“碧波妖精你莫须害怕,猪爷爷我只是奉了师命来降你,但绝不会害你性命,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快活逍遥的春宵滋味还是有得你享受的。” 我已经说得如此露骨了,但还没听到碧波精答话。 难道她是出门去勾引男人了? 最后我下定决心,左手捻个诀,长嘴一吹气,右手中的钉耙立即变作了一根火把。我举着火把,以色心壮胆,一步一步慢慢走入了春宵洞。 借着火光,可以看得见山洞洞口并不宽大,却很深,一时还看不到洞深的尽头。洞内两旁是些又湿又滑的岩石,上面还长了不少青苔。 我踩着湿地,小心翼翼地继续往洞里走。洞内的通道一直都是往上的斜坡,越往里走,地面和洞壁渐渐变得干燥。走得半炷香时间,拐过一处弯位,我看到前方有白色光源。走近光源,见白光足以照亮周围的事物,我便收回变法,手中的火把变回了九齿钉耙。 又拐过一个弯,洞穴便到了尽头。这尽头处宽度突然变大,就如进入了一个石室。此处洞壁也由普通的岩石变成了玉质白石,一面石壁上以北斗星方位镶嵌着七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白光都是这些明珠发出的。 石室里的摆设都十分华贵,不是金做的就是镶着翡翠石,大部分都是些女子的梳妆用具。 与这些华贵摆设很不相称的是它们的摆放位置,一概都是凌乱不堪,其中一张梳妆台还翻倒在地,这里似乎发生过打斗。 我正在奇怪,突然听到了几声轻轻的呻吟,循呻吟声走去,见到一个女子躺在一面绣花屏风后。 女子衣着华丽鲜艳,脸上虽然已无血色而且还沾了不少尘土和血迹,但依然无法掩盖她原有的秀丽。她躺着的地面周围都是鲜血,这些鲜血应该都是她自己的,因为她的身体自两胸之间到脐下已被人硬生生的剖开,眼看是不可能活命了。 难道她就是碧波精?她已成了这样子,我还如何用她呢?她就更没法办用我了! 但我依旧不死心,问道:“你就是碧波精吗?” 女子右手动了动,但已无法抬起。她双目含泪看着我,嘴巴在动,却只能重复发着“阿”和“呃”两个音。 看着女子的可怜样子,我竟莫名地激动,也流出了眼泪,哭着猪鼻道:“到底是谁害了你?”只差点没说要帮她报仇。 女子在地上又阿阿呃呃了一会儿,然后她全身一阵痉挛,接着她周围的鲜血化成了腾腾白雾,白雾消失后,她便化做了一条死翘翘的七彩锦鲤,它从鱼头到鱼尾足足有五尺长。 这样再无疑问了,这死鲤鱼肯定就是碧波精了,她是个鲤鱼精。 没等我看清楚她的波到底big不big,她就已经死了,哎!我心中虽然不觉得伤心,却难免惋惜,心情就好像一个公子哥儿路过一家青楼,看到在门口招摇的姑娘长得很不错,正准备进去喝花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银两不够。 碧波精是降不成了,但到底是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她? 我的猪脑有时候会不太好使,所以我一时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第004章 藏宝 看着地下的死鲤鱼,我在犹豫要不要把它给埋掉,最后觉得还是算了,因为无论是人或是妖应该都希望死后能落叶归根的,碧波精能死在自己的洞里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碧波精虽然死了,但不是还有白雪精吗? 白雪白雪,相信白雪精会妖如其名,她的皮肤肯定雪白光滑,享用起来一定是非一般的感觉。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惋惜之意立即一扫而尽。 正准备出洞去寻找白雪精,我想起了洞壁上那七颗夜明珠。这些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我在天庭时都未曾见过,而且这七颗明珠皆是色泽均匀,个头大小几乎都一样,委实是罕世稀宝,若然把它们留在这个荒山妖洞里实在可惜。 于是我用钉耙把七颗明珠逐一从洞壁上撬下,在碧波精的床上拿起一张丝绸被单把明珠都包好,提着包裹才往洞外走去。 由于被单很薄,明珠的光芒依然能透射而出,我手中提着的包裹便就成一盏凹凸不平的白纱灯。因此我一路走出时,已不用再将钉耙变作火把了。 出了春宵洞,我跃过瀑布水帘,回到水潭岸边。 待再想跃上云端时,我突然想到:要是把这七颗明珠带回去,要么会被沙僧和孙猴子瓜分,要么唐僧会说这些明珠是不义之财然后逼我把它们扔掉,这两个结果都是我不能接受的。 那该怎么办呢? 嗯!有了!先把夜明珠藏起来,等去完西天取完经,跟那几个怪物散伙后,我再独自来把夜明珠取回。 现在的问题是我应该把夜明珠藏到哪里去呢? 这时一只白鹤在天上飞过,它谷哥谷哥的叫了几声,鸣叫的同时它拉下了一坨粪,那粪落到碧潭水面上,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却提醒了我。 不错!我可以把夜明珠像那坨粪一样沉到潭底去,又有谁会无缘无故潜到潭底去呢? 想做就做是我一贯的作风,于是我念个避水咒,怀着那明珠包裹便跃进了水潭。 没看出这水潭不大,却有二十来丈深,可是对于天河水军出身的我无论潜多深的水都不成问题。很快我就到了潭底,再看周围有很多大小鱼儿在我身旁游来游去,若是我还没出家当和尚,早就捉几条来烤着吃了。 为了防止夜明珠的光芒射出水面被人发现,我在潭底找了一个较深的石洞,把明珠连同被单一同塞了进去,然后再挖了些淤泥把洞口给堵住。 看了看被堵住的洞口,自问是万无一失了,于是我得意地对正从我身边的游过的一条小青鱼笑了笑,才开始往水面上游去。 跃出水潭,再没停留,我便驾上云头,朝四季山的北面而去。 北面山坡是冬洞的所在,气温自然很低,可是我的猪皮足够厚,而且还在这几年的当和尚吃斋生涯中努力囤积了不少肥膏,因此我丝毫不在乎这一点气温的落差,依然敞着胸膛、露着腹肌,也不感一些寒意。 我站在云端往下看,只见山上白茫茫一片,全被积雪覆盖。这里终年严寒,少有树木生长,只零星分布着几棵被积雪压得低下了头的光树。 少了树木的遮挡,我寻找冬洞就方便得多了,因为积雪虽能遮盖地面,却盖不住山洞的入口。 我手搭凉棚,随着云头在天上飘了一会,很快便发现在一处几乎垂直的陡崖上有一个山洞,洞中隐隐有妖气泛出,定然是冬洞无疑了。 我迅速按下云头,来到洞前,见洞口上方有一块翠绿石匾,匾上刻有“冬姑洞”三字。洞内两旁各嵌着一个烛台,台上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却始终不灭。 我拿起钉耙,一步步开始往洞里走。这洞内通道一直通明,因为每隔四五丈的路,洞壁两旁就会有点亮了的烛台。 难道白雪精知道我的来意,特意点这些蜡烛来欢迎我?她点这些蜡烛难道是在暗示想跟我洞房花烛? 天下女人假矜持,天下女妖真豪爽,这局话原来真没错。 心中想到痛快处,我便高声道:“白雪妹妹,你的猪郎君我来耶!” 我的声音在洞内回荡,但除此之外别无声响。 说话的同时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很快就到了冬姑洞的尽头。这里豁然开朗,高大得如一处殿堂,而且四处烛火通明,檀香之气弥漫,周围竖立着高矮不一的格式佛像,俨然就是一宇佛庙。 难道白雪精是信佛的?难道“冬姑洞”中的“姑”是尼姑的意思?难道白雪精已经出家当了尼姑? 我当年也只是个猪妖,跟了唐僧做了和尚才不做妖的。 那么白雪精出家当了尼姑还算是妖吗? 如果她不是妖了,我还能降她用她吗? 正迷茫间我突然嗅到了一阵血腥气味,气味似是从一座米勒佛像传出。我绕到佛像后,见地上有一只僵直的白色雪狐,它原本有三根尾巴,但其中一根已被割断在地,它的胸腹也像碧波精那样被一字剖开。它周边地面上的血液因为天寒已经凝固,但血液颜色依然鲜红,由此看来它死去的时间不会很长。 看见如此景象,我心中不觉一阵悲痛,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由三尾雪狐的死法看来,杀害它的应该也是杀死碧波精的凶手,再由此推断这雪狐十有八九就是白雪精了。 到底是谁!杀死碧波精还不够,为什么连诚心向佛的白雪精也忍心杀害?这不是明摆着要断我女路吗? 我心中立刻燃起熊熊怒火,一挥钉耙,大喊道:“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只会偷偷摸摸杀害弱质女流的捞货!真有种就出来跟你猪爷爷大干一场!” 没人应答,洞中又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待怒气稍微平息,我才开始想:四季山的这些妖精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以至惨遭杀身之祸呢?按沙僧的描述,碧波精和白雪精都是有相当本领的,能杀得她们的也绝非寻常角色。妖精之间的恩怨仇杀本是与我毫不相关的,但在我准备寻欢用妖的时候才来仇杀我就非管不可了!嗯……如果真的是妖精之间的仇杀,又为何会这么巧合刚好在我来寻欢的时候才仇杀呢?难道……难道这凶手复仇的对象不是碧波精和白雪精,而是我?他只是为了不让我享受到降妖用妖的快乐,才把两个妖精给杀害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既是惊怒又是内疚,内疚的是觉得自己不小心间接把两个美丽又可爱的小妖精害死了。 那我到底跟谁结了仇呢? 第005章 断我女路者,杀! 我自问做了和尚之后一直都是诚心向善、多种恩德少结怨的,就算真有什么私仇也是当猪妖那些年结下的。但是那些年结下的仇人都是些寻常人类,他们无论如何也杀不了碧波精和白雪精的。 那到底是谁呢?跟我有过节的家伙当中谁的本领最大呢? 大本领?谁的本领最大?嗯……是了!肯定不会错!一定是那个骨瘦如枯柴、脸无半两肉的弼马温孙猴子! 自从我跟了唐僧,孙悟空就常常摆着大师兄的架子把我当佣人一般使唤,我心中不服,也就常常因此与他顶嘴吵架,有几次把唐僧吵得不耐烦念起了紧箍咒,把孙悟空痛得个死去活来。 孙悟空不敢去恨唐僧,因此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我身上来。 而且在刚才进山前我还嘲笑他是个文盲,他对我的恨也就更深了。 俗话有说,心宽者体胖,如老猪我这等身材的自然会胸怀豁达;反之,瘦子多是小心眼,像孙悟空那样的瘦猴就肯定是心胸狭隘。这也就是我一直不愿意减肥的原因,害怕把自己的心胸都减了下来。 因此,孙悟空表面上是同意了跟我平分妖怪,实则是偷偷地暗箱操作。 他比我先一步出发,而且他的筋斗云比我跑得块,还有他的火眼金睛比我更容易找到妖怪。所以我还还努力寻找春宵洞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碧波精并将其杀害;而在我前往冬姑洞的途中,他把白雪精也杀了。 这样一推理,我之前心中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了。 孙悟空这样做,一来可以独揽降妖除魔的功劳,二来可以阻止我享受降妖用妖的快乐,以报他对我的怀恨,不可不谓是阴险狠毒之至。 枉他还口口声声的说不打女人,我呸!别人都只知道唐僧假仁假义,没想到你孙悟空才是真正的伪君子,还隐藏得这么深!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怒火中烧,这次就算是拼了这条猪命我也要跟孙猴子大干一场! 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冬姑洞,架起云头,直往四季山的西面而去。 这四季山是名符其实的一山藏四季,但到底是什么造成这四方山体的气候迥异,这原因只怕天上地下都少有人知晓。 一路飞来,见脚底之下的茫茫白雪渐渐变成了无尽殷红树林,好一片萧瑟秋意。 当我正准备去寻找秋洞的时候,却看到远方云端上有人在在打斗。飞近再看,见其中一个便是我要找的孙悟空,他正舞着金箍棒在以一敌二,虽未落败,却一味只在挨打躲避。 与孙悟空打斗的两个一看便知是妖怪。 其中一个长着一对铁钳似的尖嘴和一条节节相扣的粗壮尾巴,尾巴末端还有个锋利倒钩,似是从蝎子化妖而成的。他身披乌黑盔甲,双手使一对钢叉,钢叉抖动之处便旋起阵阵怪风。按沙僧所述,善使风的是黑沙怪,应该便是眼前这厮了。 再看另一怪,见他同样有一个钳子嘴;他的眼睛又大又突,像一对黑色半球;他的身体又长又圆、黄黑相间,躯干上长有四条右臂,背上还有一对透明的网状翅膀,看样子似是一只大黄蜂。他每只手上都舞着一个金色铜环,他手中四个铜环不断乱舞,嘴巴还在不断张合,却不见有任何东西吐出,但他每一次张嘴时,孙悟空都会急忙躲闪。如此看来,这怪所吐的就是沙僧所述的无色无形的“绝味真火”了,他应该就是赤炎怪了。 我当空一声大吼:“孙悟空!”便驱动云雾,疾冲了过去。 孙悟空只知是我来,却没察觉出我脸上怒容和语气中的愤概,以为我是来帮他助战,便高兴道:“八戒你来得正是时候!那个赤炎怪斗俺不过,便逃到这里来找帮手,好不要脸!快来!快来!咱兄弟俩每人斗他一个。但切记留神,这两怪都有些手段。” 我再不吭声,飞到孙悟空上方,高举九齿钉耙,便以雷霆之势往他头顶筑下去。 好个孙悟空也真不愧当年三界第一妖的名号,反应之快实非我所能及。他虽然前后受着两怪夹击,上方还被我突施奇袭,却丝毫不乱心神。只见他棒头上指,当的一声巨响抵住了我的钉耙,同时借势使个千斤下坠之法,身子随着筋斗云急急下沉,躲开了两怪的夹击。 可怜的是我,来不及收势,堕入了孙悟空原来的位置,受了两怪的相夹一击。 我先是觉得脑后生风,接着背上传来阵阵刺痛,似被无数利刃划过。原来黑沙怪手上钢叉旋出的叫“黑心风”,风中藏有无数坚硬细砂,细砂急速运转便如刀刃一般的锋利,饶是我一身横练猪皮,背上也被割出了无数的血痕。 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前一阵强劲的无形热浪扑来,若不是我立刻运起“金刚避火咒”想必已变成了一头烤全猪。但避火咒依然没能完全挡住绝味真火,我嘴巴和腹肌等突出部位还是被烧红了一大片。 当时我愤怒已极,几乎已迷失了理智,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仰天又是一声怒吼,抖擞精神,狂舞钉耙又再往孙悟空追去。 赤、黑两怪被我气势所摄,一时竟忘记了继续进击。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随即化作一只云鸟,箭儿一般的冲天而起又躲过了我一耙,同时他尖声喝道:“你个蠢猪夯猪又吃错了什么药?无缘无故发猪瘟!咬主人!” 我自觉证据确凿,孙悟空杀死碧波、白雪两精已为事实。从来断我女路者一律都是杀无赦,也管不得你是师父还是师兄。所以我也懒得去听孙悟空狡辩,一声不发,继续向他追击而去。 但孙悟空化作的这鸟儿不但飞得甚快,而且十分灵活,眼看我就要追上他了,他却突然来个急速变向又把我甩得老远。 孙悟空躲了几次,也不耐烦了,道:“你个瘟猪别得寸进尺,你以为老孙真的怕了你?俺只是怕不小心一棒头敲死了你,让唐僧知道了又会念那可恨的紧箍咒。” 我一边追一边道:“要打就打,别跟我唠唠叨叨,谁再逃跑谁就是捞种!就算我真打不过你这卑鄙妖猴,死了也甘心!” 第006章 三十七般变化 孙悟空受不得我这般骂,立刻现回本相,又驾起筋斗云、祭出金箍棒,怒叱:“你说谁是捞种?谁是卑鄙!” 我仰天笑道:“你心知肚明,还明知故问?” 这时赤炎怪和黑沙怪也追赶而至,和我一同对孙悟空形成了围攻之势。 孙悟空轻垂棍棒,慢慢环顾了一周,大笑道:“原来你个猪刚鬣已重堕魔道,串通妖魔想谋害老孙?哈哈!天真!实在天真!想当年老孙大闹天宫之时,满天神佛俺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会怕你们区区三个邪魔?” 我听他又道出我“猪刚鬣”这个忌名,如在我的怒火上浇猪油,便也懒得理会被他污蔑作邪魔外道了,只把钉耙水平推出,使一招“横扫千军”,向孙悟空腰眼筑去。 赤、黑二怪虽感意外,但见突然多了个帮手,心中自是不胜欢喜,一个驱风、一个吐火,双双向孙悟空攻来。 孙悟空不敢怠慢,从脑后拔出几根毫毛,猴嘴一吹,使出毫毛分身之术,瞬间化出五个孙悟空,加上真身就一共六个,都手握金箍棒,而且混在一起已分辨不出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了。 六个孙悟空同时凌空翻起,躲过了周围袭来的三道凌厉攻势,他们再站定时已分别落在一朵筋斗云上。 这样一来,我的钉耙便与赤、黑二怪的绝味真火和黑心风撞到了一起,产生的反冲之力,震得我们三个都后退了数丈。由后退的距离看来,我的法力道行比二怪也高不了多少。 还没等我们三个定神,六个孙悟空便以两个为一组,分别向我们攻来。本来以三敌一的围攻之势,瞬间便成了三处以一敌二的劣势。 这毫毛分身之术的可怖之处在于,每一个分身都能拥有真身五成以上的法力,而且分身的数量可以成百上千,这也就是当年孙悟空可以凭一己之力,击破上千神兵对花果山围剿的原因所在。 只见与赤炎怪对上的那两个孙悟空,其中一个已把金箍棒变化成了一把绿色扇子,样子有点像芭蕉扇。赤炎怪刚一张嘴作出吐火状,这个孙悟空就把扇子一挥,一阵劲风随之而生,还没等劲风吹到面前,赤炎怪已疾忙后跃躲避。我虽看不见,却能猜想到,是孙悟空扇出的劲风把绝味真火反吹向赤炎怪了。 在赤炎怪躲避自己的绝味真火时,另一个孙悟空便乘机挥棒自上而下向他击来。幸好赤炎怪脑筋转得也算快,后跃的同时他一侧身,再一缩肩,才勉强避开了这迎头一棒。 这样一来,赤炎怪便不敢再吐真火,只能以手中的四个铜环与两个孙悟空斗在了一起,他以短兵斗长棍,自然是险象环生。 与黑沙怪相斗的两个孙悟空使用的也是类似的战术,其中一个孙悟空用绿扇子扇起劲风与黑沙怪的黑心风相抗,两股风儿你不来我不往,在半空斗得旗鼓相当,另一个孙悟空就对黑沙怪乘机施袭,逼得黑沙怪也弃了法术,运起手中一对钢叉来抵挡。刚一对上兵刃,黑沙怪就处于了下风。 与我对打的这两孙悟空却有所不同,他们都舞着棒子,无数的棒影暴雨一般向我袭来。我左躲右闪,危急时还用钉耙抵挡一下,虽然未至于被击中,却已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而且我之前还受了赤、黑的一下风火夹击,受伤也着实不轻,渐渐便已觉得有点体力不支了。 这时其中一个孙悟空对我笑道:“谁让你勾结邪魔想谋害老孙?现在就算把你打死了唐僧也不会怪责!” 我忙着挡棒,实在无暇对话,只在心想:这瘦猴实在无耻,这时候还血口喷人。接着我又想:继续这样防守下去,只是有败无胜,如果被孙猴子打死后还让他在唐僧面前污蔑我勾结邪魔,那就真的比窦娥冤还要冤了。不能再等,必须得用那一招了! 一念及此,我立刻把钉耙高举过头,用双手交叉迅速旋转,几乎用尽仅剩全身气力使一招“天旋地转”把两个孙悟空的棒子都隔了开去。乘此空档,我把钉耙倒转过来,双手分别拿住钉耙头部的两侧,然后向外一分,把钉耙自上而下的撕成两半。我紧接着念动真言,两边钉耙便开始发出金色祥光,随着祥光开始腾空升起。 我嘴上继续念着真言,随后我的身体也开始发出金光,随着金光,我的身体开始巨化。 巨化的过程中我慢慢俯下了身子,以四肢作支撑,四肢都长出了利爪;我的獠牙开始变大变长,身上的猪毛开始变长变硬。 最后,腾空的两边钉耙变作了一对砍刀形状的金色翅膀,落到我背上,与我合而为一,这样我就变成了一头身长两丈的飞天猪了。 变化完毕,我用力一展翅,洒出满天金芒,接着仰头长笑道:“我这个叫做:猪耙合一,金刚无敌飞天大金牙长毛猪!怕了吧?你怕了吧!哈哈……” 别人都只知道我会三十六般变化,但其实在高老庄那次战败给孙悟空后,我就开始了潜心修炼,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才练成了这第三十七般变化——猪耙合一,为的就是今日这个机会能把孙悟空打个落花流水,以雪前耻。 两个孙悟空见到我猪耙合一的变化,也吃了一惊,却无丝毫惧色,很快他们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道:“好你个猪刚鬣!毕竟还是忘不了劣根本性,好好的有和尚你不当,却非要做回畜生!” 我怒吼道:“你才是畜生!” 那孙悟空继续笑道:“你以为镶了两只翅膀就不是畜生了吗?只要你猪性不改,无论是上了天还是遁了地都只能是畜生!” 我驳斥道:“难道你这妖猴披了虎皮就不是畜生?!” 孙悟空道:“猴子是天底下最具灵性的动物,而且俺是猴中之王,便是灵性之王,又怎么会是畜生?而你呢?你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猪,试问一下,可曾有过那么一头半头的猪要封你为王、叫你做猪大王?当然没有!你这头野猪又如何配当大王?你又如何能跟我美猴王相媲美呢?畜生!” 我怒不可遏,不再多说,又是一声狂吼,便展翅往那个说话的孙悟空飞擒而来。 第007章 自由落体 那个一直笑而不语的孙悟空突然斜插飞出,挡在了我的身前。 “给我滚开!”怒喝声中,我右边金翼闪电般往前一剪! 可怜那个拦路的孙悟空还没作出丝毫反应,就已被拦腰砍成两半,迎风一吹,便化作了作两段被砍断的猴毛,慢慢往地面飘落。 “不堪一击!哈哈……”我得意地笑着,继续往剩下的那个孙悟空扑过去。 孙悟空见得我猪耙合一的神威,已不敢再轻敌。他收回脸上轻蔑的神色,换成了一脸的凝神专注。 他接连向后翻出几个筋斗,艰难地避开了我一连串的飞扑和剪翅。接着他驱动筋斗云急速上升,同时他合十双掌,夹着金箍棒,口中密密念咒,也使个巨化术,长成了一只身高丈许的巨猴,他手中的金箍棒也随着长到碗口一般的粗细。 使这般巨化术须要耗费大量法力,这个孙悟空想必就是真身了。 “猪头!来吃老孙的棒头!”孙悟空巨化完毕,便使一招“纵劈华山”往我头顶击来。 我交叉扬起双翼,挡住了迎头一棒。 两兵相交,溅出万道火花! 我的九齿钉耙是太上老君用上古神冰铁锻制而成,原本就已经无坚不摧,现在又附上了我的法力进化成了黄金羽翼,锋利程度更是有增无减。故此,相碰之下,纵是那根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也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孙悟空见到法宝受损,心痛不已,便不敢再与我正面交兵。他虚晃了几棒后又拔出一撮毫毛,变出十数只孙猴子来,一齐向我围堵而来。 这些新变出来的孙猴子虽然未有巨化,但都手持金箍棒。 只要被其中一棒敲中头部都少不了会脑浆炸裂。 于是我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挥舞这双翼,可是孙悟空的那些毫毛分身依然不知死活地扑将过来。 嚓!嚓!嚓……那些毫毛分身迎上了我锋利的黄金翅膀,便如砍瓜切菜一般被尽数斩杀,变回一根根的断毛。 断毛飘下,有些跌落到我背上,但我杀得兴起,并没在意,只对着孙悟空真身笑道:“来!再变一些猴子出来,老猪正砍得过瘾,哈哈……” 孙悟空也在笑,道:“俺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过过瘾、开开心,因为开心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击倒的时候,猴是这样,人是这样,猪当少不免也是这样。” 他话音刚落,我背上那些断毛中的一条突然化作了一只孙猴子,骑在我身上。 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原来孙悟空早有预谋,他之前变出的十来个毫毛分身本就是用来佯攻、送死的。但其中一个分身手里藏有一根完整的毫毛,当这个分身被斩杀后,那根完整的毫毛便混在断毛之中飘落到我背上。现在骑在我背上的这只孙猴子就是那根完整毫毛所变的。 我又惊又怒,想伸手去把背上的猴子揪下来,才发现此时自己的双手已化作两只前猪蹄,根本无法往后伸。因此我只能奋力拍动双翼,狂飞急转,希望能把猴子从身上甩下来。 可是那猴子把手中的金箍棒变作一根长铁索,勒在我脖子上。他手握铁索,便如手握缰绳一样,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反而是我自己,飞得越是快,转得越是急,就觉得脖子被勒得越是紧,渐渐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个猪头已涨得通红。不得已,我停下了飞转,怒喝道:“臭猴子!给我滚下来!” 孙悟空真身笑道:“看在咱两师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俺来帮你把他弄下来吧!”说话的同时他已从筋斗云上跃起,乘我不备,也骑到了我背上来。 此时这巨化孙悟空的身形比我小不了多少,再加上一个毫毛分身,我就等同于背负着与自己体重相当的重量了。 本来仅是承受多一个自己的重量,对处于“金刚飞天猪”形态的我来说是丝毫不成问题的,可是孙悟空又使出“千斤坠法”。 因此,我虽然努力地拍着翅膀,身体还是在慢慢地向下沉。 我心中一慌,大声骂道:“臭妖猴、弼马温!快滚下来!不然摔到地面非一起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孙悟空咯咯笑道:“老孙正是想摔那么一下。俺天天翻筋斗都翻得腻了,正盼个机会来摔一次跟斗哩!这个叫做天赐良机。” 他刚一说完,便用长长的猴尾把我两个翅膀的根部捆在一起。如此一来,我的翅膀就再也拍不动了。 接着我就听到两耳生风,我连同背上的两只猴子便如一块天外飞石,开始往地面直摔下去。 我曾经在天庭的一本奇书上看到过“重力加速度”这么一个词,意思是说从天上自由掉落的东西的下落速度是会不断增加,而这种掉落的东西好像叫做“自由落体”。 现在我就在秉承着“用实践来验证真理”的原则,亲自作为自由落体来验证重力加速度的真伪。 我只觉得两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由此便可见,那奇书的作者并没有打诳语,重力加速度确确实实的存在。 有些东西你越知道它存在就越会心惊,便如这重力加速度,因为它就是能把从高空掉下的人摔死的根本原因。 我处在万丈高空之上,这么摔下去到地面时速度可有多大?以这么大的速度与地面撞击还能不死吗? 此时此刻我许了个愿望,希望那奇书的作者在骗人,希望那个重力加速度不存在。 但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因为它违背了真理,违背了真理的愿望就叫做痴人做梦。 因此我还在不断加速地往下掉,我甚至开始在想像自己摔成一块猪肉饼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孙悟空还在笑,而且越笑越大声:“哈哈……好玩!好玩!原来摔跟斗比翻筋斗好玩得太多了!” 我骂道:“疯猴!癫猴!你想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孙悟空道:“你真觉得这样一摔能把老孙摔死吗?可笑,可笑!想当年玉帝老子施尽各种天庭极刑都未能伤俺老孙分毫!” 我一想不错,孙猴子确实已拥有金刚不坏身,从天上摔下来,他大概也只当搔痒。我就不一样了,虽然此时的我叫做“金刚无敌飞天大金牙长毛猪”,却并非真正的金刚之身,这样摔到地面铁定会摔扁的。 如今处境,我已别无选择,只得轻叱一声:“解!”消除了金刚三十七变,现回本相,重新拿住钉耙、驾住云头,才得以止住了往下掉的势头。 第008章 死 这样一来,我在巨化孙悟空面前,就只如一个新生婴儿般的渺小了。 在使用三十七变之前我的体力就已经所剩无几。那变化就如一剂兴奋药,兴奋过后的我更是虚弱不堪了,光是驾着云和拿着钉耙就已觉得十分费劲,不断在喘气。 孙悟空也看出了我再无还手之力,他狂笑一阵,收回身旁那个毫毛分身,喝一声:“今天这个跟斗你是非摔不可!”便把手中巨棒向前送出,直指我腹肌而来。 咚!碗口一般粗的金箍棒重重击在了我腹肌之上,本来浑圆一块的腹肌被撞得瘪了下去,如泄了气皮球。 在这一击之下,我只感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到了一处。 呃……哇!我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猪血。 然后,我脚下云头散灭;钉耙离手,已开始往下掉。 我的身体也开始坠落,而且比钉耙落得更快。因为抵住我腹肌的金箍棒在不断伸长,把我往地面压下去。孙悟空当年能在花果山上用金箍棒洞穿云霄、直抵天庭,他现在把我从天上压下也只是故技重施而已。 我又开始听到两耳生风了,但这一次我已不再是自由落体,而是比自由落体落得更快的落体。 我已没有能力阻止自己掉落。 所以,这一次我应该真的要死了。 死? 一想到死,我竟然笑了。 我从未想过,笑原来可以这么费劲。 曾听说过,能笑着面对自己的死亡的人都是伟人。我虽然不是人,但应该也配得起伟大这个词吧。 死原来并不可怕,反正我活得并不开心,死了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试想一个猪妖竟然不能吃肉只能吃斋,去西天取经又是被逼的,唯一能从降妖用妖上面寻到一点乐趣却又被孙悟空阻止了,你说我能开心吗? 突然,我想起了白骨妖,这世上还能让我留恋的或许就只有她了。 自从那次与她缠绵后,我就常常会想起她。 她是否也有想起过我呢? 知道我死后,她会伤心吗? 还有……还有嫦娥妹妹。 我本以为自从与白骨妖好上之后就不会再想嫦娥妹妹了,可是在这临死前的一刻我还是想起了她,她在广寒宫中过得可好? “谁道和尚只念经?猪大师我最多情!” 我情不自禁地吟了这一句。 突然,我腹肌上的压力消失了,孙悟空竟把金箍棒收了回去。 但我坠落的势头并无减缓,而我也再无法力重新驾云。 嘣! 我最终还是以流星一般的速度撞上了四季山。 只见到四周尘土飞扬、木叶漫天。 不错,我的确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而且还看到被振起的树叶中的一部分已开始往我身上飘落。 我既然还能看到东西,就是说我还没死。 我竟然没死! 我虽觉得全身如散架了一般,但确实还活着。 可能是因为这四季山的西面山坡上积了很厚的一层秋叶,缓冲了一部分我坠落的力量,才救了我一命。 我虽然没死,但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 没多久,九齿钉耙也掉了下来,落在我三、四丈外的地面上。 接着孙悟空也降下云头,站到我身旁。他此时已收回了巨化之术,一脸肃然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往我的猪头上补一棍。 在孙悟空犹豫之时,赤炎怪和黑沙怪也分别被两个毫毛分身逼落到地面来,眼看就要双双落败。 孙悟空用金箍棒指着我,问:“猪八戒,俺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串通妖魔一起来谋害老孙?你是什么时候重堕魔道的?你老实道来,或许俺还能饶你不死!” 我困难地吸了几口气,又咳嗽了几下,才冷笑道:“反正老猪已落在了你手中,你又何必还血口喷人污蔑我呢?你真要污蔑我,也等到了唐僧面前再说吧。” 孙悟空道:“你说老孙污蔑你?” 我道:“难道不是吗?本来说好了碧波精和白雪精由我来负责降服的,你却背地里把她们都杀死了,抢了我的妖精,现在却反过来污蔑我串通妖魔,哼!” 孙悟空道:“你就是因为我杀了那两个妖精,所以才要跟我拼命的?” 我斩钉截铁道:“是的!” 孙悟空仰天笑道:“猪八戒啊猪八戒,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是因为女人才堕落成猪妖的吗?现在你又为了女人来送死?我看你猪头虽大,却不长脑子!” 我被他说中了心中死穴,却依然嘴硬道:“你才不长脑子!” 孙悟空道:“你还不承认?只要你稍微长点脑筋都能想到,如果俺真的杀了碧波精和白雪精,难道俺……” “你刚才说谁死?!”一个洪亮的声音把孙悟空的话打断了。 我循声音望去,见赤炎怪和黑沙怪正朝这边走来。他们刚才还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现在却已将孙悟空的四个毫毛分身都消灭了。 赤炎怪背上那对翅膀原本是透明无色的,现在却燃烧着红色火焰,同时他手中的四个铜环也被红焰包围着。 黑沙怪已将一对钢叉收回腰间,双手所拿的变成了一根又粗又长的奇形兵器,再仔细看才发现这兵器原来是他自己尾巴,他竟能自断尾巴用以作武器使用。此时他手中的尾巴变得又直又硬,加上末端长着倒钩,有点钩镰枪的样子。 想必现在的赤炎怪和黑沙怪才是他们的最强形态。 刚才那个洪亮声音又道:“你刚才说碧波妹妹和白雪姑娘死了?”说话的是赤炎怪,他说话的同时盯着还躺在地上的我。 我道:“是的。” 赤炎怪一张钳嘴在咯咯作响,道:“不可能!碧波妹妹不可能死的!” 我道:“此时她的尸骸还在春宵洞里,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查看。” 赤炎怪仰天一阵悲鸣,道:“与君共进春宵酒,自此消得万古愁!”他所念的正是春宵洞洞口两旁所刻的文字。从他的行为表情看来,碧波精的情人很可能就是他。 赤炎怪念完那句话后,就开始静静地闭目仰天,合着两对铜环,似乎在为他天国里的情人在超度。 这时黑沙怪道:“你们为什么要杀碧波和白雪两位姑娘?”他说话的语气很平缓,但隐隐藏着无尽的怒意。 我道:“你问他,是他杀的。” 虽然我身体不能动,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大家都知道我口中的“他”所指的就是孙悟空。 第009章 恩仇难辨 黑沙怪看着孙悟空,道:“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上门找事,还杀害了碧波姑娘和白雪姑娘?” 孙悟空哈哈一笑道:“妖怪就是妖怪,还称姑娘?好不害臊!俺老孙杀妖除魔从来都不需要理由,今天俺心情大好,杀了她一双女妖,你管得着?”他刚才还想否认杀死碧波精和白雪精的,现在碍着面子,竟一口承认了。 虽然黑沙怪转换形态后能一瞬间灭了两个毫毛分身,但他对眼前这个孙悟空真身还是十分忌惮,因此还不敢即时发难,依然压着愤怒道:“你这只不伦不类的野猴难道就不是妖怪?” 孙悟空道:“你这只蝎子怪好没见识!竟敢把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说成妖怪!” “原来是你!哈哈……”黑沙怪仰天笑了起来,便如听到了世上最无稽的笑话。 孙悟空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黑沙怪道:“数百年前,我听闻花果山中出了个盖世猴妖,法力无边、气量盖世,群妖纷纷拜服。我本来也打算到花果山去投于他的麾下,谁知他受了天庭封赐,有好好的妖王不当,竟到天上去做了个放马的芝麻小官,当真是可悲!可怜!可叹!又可笑!” 孙悟空怒道:“可笑个屁!那是玉帝老子骗了老孙,俺本来是打算到天上去当大官的。” 黑沙怪道:“如果是大官你就真会一直当下去了?” “俺……”孙悟空竟哑口无言了。 黑沙怪又道:“看来你当了几百年的猴妖,却不知何为真正的妖道。” 这时我忍不住问:“什么才是真正的妖道啊?”因为我当了好多年的猪妖,却一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黑沙怪道:“妖道的真谛就在于两个字——自由,我们做妖的,不受神管,不被鬼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神仙的还要遵守天条,做鬼的还要做诸般苦役,世间的凡人所受的痛苦就更不用说了,哪有及得上我们做妖的自由快活。所以说,你孙悟空竟然放弃当猴妖而想到天上去当大官、做神仙,竟舍弃自由去受束缚,这难道不可笑吗?” 我想了想,觉得黑沙怪的话也不无道理,在遇上观音大士之前那段当猪妖的生活,的确是我这辈子里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 孙悟空道:“你说的妖道简直狗屁不通,难道为了自由就可以滥杀无辜,吃人作孽吗?” 黑沙怪道:“妖之中当然会有吃人作孽之徒,但难道世上就没有坏人和坏神仙吗?我们四季山中四妖就从不伤途人,就更莫说是吃人了,我们就是修炼法术也会去到如流沙河一般荒无人烟的地方,免得误伤旁人。白雪姑娘她更是诚心向佛、不沾荤食,你竟然连她都忍心杀害,这是真正的滥杀无辜!” 孙悟空再次哑口无言。 黑沙怪继续道:“还有更可笑的是,我听说你孙悟空竟然跟了唐三藏去西天取什么狗屁真经,哈哈!” 孙悟空道:“唐三藏有恩于俺,俺跟他取经只是为了报此恩德。” 黑沙怪问:“恩从何来?” 孙悟空道:“他撕了封印,把俺从五指山中解救了出来。” 黑沙怪又是一笑,道:“如来老佛用石头压了你五百年,然后才派人去把你救出来,白白耗费了你五百年的青春年华,你竟然不去记仇,反而感恩?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孙悟空全身一震,似是突然从噩梦中清醒,口中喃喃道:“恩?仇?报恩?复仇……” 这时赤炎怪手中四个铜环分开,长啸一声,似是为他的情人祷告完毕了,大声道:“碧波妹妹,你的仇我马上就帮你报!” 他话音一落,一个铜环便从他手中飞出,夹着火势,往孙悟空面门袭来。 孙悟空没有丝毫反应,似在坐以待毙。 但黑沙怪手中蝎尾枪陡然伸长,把铜环挡了回去。 赤炎怪接住飞回的铜环,困惑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 黑沙怪道:“赤炎大哥你刚才或许没有听清楚,这猴子是五百多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现在却属于如来老佛派去西天取经的一伙。我们四季山四妖的法力都相当,孙悟空既然能杀害碧波姑娘和白雪姑娘,你和我自然也不是他的敌手,牟然而上,也只会枉自送了性命。” 赤炎怪咬牙道:“我就不信以你我‘自灭形态’的联手都斗不过这个孙猴子!” 黑沙怪道:“纵然是胜得过孙悟空,但他有如来老佛撑腰,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如来的魔掌。” 赤炎怪脚一顿地,道:“那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当贪生怕死之徒,放下碧波妹妹和白雪姑娘的血仇不管?” 黑沙怪道:“这仇肯定是要报的,但眼前首要的事情是把两位姑娘安葬好,然后再去找真神君主持公道。只要真神君愿意出面,我们还需要害怕如来那个恶佛吗?” 赤炎怪虽然十分不情愿,因为死的是他的情人,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与黑沙怪一同驾起云头,疾飞而去了。 孙悟空并没有去追赶,只立在原地,依然一脸茫然。 过了良久,他才低头对我说:“八戒,你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躺几天就会康复的。你回去后帮俺跟唐僧说,这西天老孙不去了,真经俺也不去取了。管它是恩也好,是仇也罢,俺都不报了。俺只想回花果山去做回那个逍遥自在的猴妖,你们也莫再要来找俺了,不然别怪俺不客气!” 我甚是意外,没想到黑沙怪的话对孙悟空的影响竟如此巨大。 孙悟空又道:“那碧波精和白雪精都不是俺杀的,至于凶手是谁俺也不清楚,只是可以猜得出这凶手十分奸狡,而且他很有可能是冲着唐僧来的,所以你们需多加小心。珍重了!俺老孙去也!” 他驾起筋斗云,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望着他消失的远空,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猴哥!” 第010章 他走了 刚刚我还对孙悟空恨之入骨。 现在被他打得二级伤残后,我却突然有些许舍不得他。 我这样子算不算是犯贱呢? 孙悟空与我毕竟也算是兄弟一场,出生入死都忘记有多少次了,其中有几次还是多亏了他才保住了我这条猪命。 然而为了两个女妖精,我竟然就跟他翻脸,不能不说是重女色轻兄弟,实为世人所不齿。此时想来,确实是我太过于冲动了,更何况孙悟空还说那两妖精不是他杀的,他既然都要走了,自然是没必要再说谎的。 这次可真是老猪的错,为了女人又闯了祸,还把孙悟空给逼走了。 但是……其实……把孙悟空逼走的好像不是我,而是那个黑沙怪,嗯!是了,回去见了唐僧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黑沙怪身上好了。 回去?我还要回去吗? 孙悟空都离队了,这西天之行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以前那些高级别的妖怪都是孙悟空去打的,他跑了之后谁来打呢? 不是还有老猪我吗?我以前打不过那些高级别妖怪是因为我还没练成金刚三十七变,如今已经练成了,再高级别的妖怪我都不怕了!刚才孙悟空之所以能破了我的金刚三十七变,只不过因为他施了诡计而已。 仔细再想一想,其实孙悟空的离开,好处着实也不少。 首先,大师兄这个位置我是坐定的了。 其次,以后再没有人来跟我抢那些美艳妖精了,剩下那些丑不垃圾的妖怪就交给沙僧去降好了。 想着想着,我心里不禁美滋滋的,竟完全忘记了兄弟别离之忧伤和浑身骨散一般的疼痛。 不觉天色渐昏,不断飘落的秋叶已掩住了老猪大半块的腹肌。 我挣扎一下,从秋叶中坐了起来,但依然不能站立,就更不用说腾云驾雾了。此时只要从山中走出一两只猛虎豺狼都能把我这一身猪肉给瓜分掉。 因此我立刻凝神运气,希望能尽早恢复元气,免得沦为虎口之食。 不多时,天上飘来了一朵奇形云朵,同时听到有人呼喊:“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在哪啊?沙僧来寻你们了,你们可别抛下了我和师父还有小龙马啊!” 我听得是沙僧,心中大喜,立刻高声应道:“好沙僧,好贤弟,老猪在这!老猪在这!” 沙僧听到声音,按下云头,到了我身旁,见我坐倒在地、满身是伤,便问:“二师兄,谁那么大的本事能伤得了你?” 我摇头叹道:“莫提了,莫提了。” 沙僧在我身上检查了一周,道:“二师兄莫担忧,你除了尾巴上有一节骨头脱了臼之外,其它都只是皮肉之伤。尾巴上的关节我已经帮你接上了,休息几天就会康复的。” 我心中不禁有点佩服沙僧,他接骨头的手法确实一流,我竟没感觉到丝毫痛楚,便道:“多谢贤弟了,再麻烦你帮我捡起钉耙,我们这就回去师父那里吧。” 沙僧帮我拾起了钉耙,却又想起了一事,便道:“还有大师兄呢?” 我又是摇头又是叹道:“唉!没了!没了!” 沙僧顿时流出热泪,道:“大师兄被妖怪吃了?呜呜……我都说了四季山里这几个妖怪本领超凡,你们非不信!非不信!” 我继续摇头道:“不是那样子没了,而是跑了,他跑回花果山去做他逍遥自在的美猴王了。” 沙僧抱怨道:“怎么你不把他拦住?” 我道:“那猴子铁了心要跑,谁能拦得住他呢?” 沙僧一想觉得不错,扁扁嘴道:“那该怎么办?” 我道:“还能怎么办,如今只能先回去禀明师父,然后再做定夺。要不要继续西行,还是得遵循他老人家的意思。” 沙僧也觉得别无他策,只得把钉耙交还与我,再把我拦腰抱起,一同驾云,望四季山入山方向而去。 不出一炷香时间,我们又降回到那山口石碑旁。 四处张望,只见小龙马在优哉游哉地啃着草,唐僧却不知所踪了。 沙僧连忙失声道:“不好了,师父被妖怪逮去了!” 我叹气道:“好了,这次想不散伙都不行了。” 却突然传来了唐僧的声音:“徒弟莫忧!徒弟莫忧!为师在这!” 说话声中,唐僧从一片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原来他吸取了多次因为落单而被妖怪捉去的教训,这次他派出沙僧去寻人后,自己就立刻躲进了灌木丛里。 沙僧把我放到地上,欣喜迎上去帮唐僧拍掉身上杂草枯叶,然后翘起拇指,夸道:“师父果然足智多谋,这隐藏之术使得毫无破绽。” 唐僧笑道:“我只是不想再给你们多添麻烦才躲起来的,并不是贪生怕死。”他见我坐在地上,一身的伤痕,还明知故问:“八戒,你受伤了?” 我好不厌烦地应了声是。 沙僧接话道:“二师兄的伤势并无大碍,可惜的是……可惜的是……” 唐僧也受不了沙僧的婆妈,追问道:“可惜什么?” 沙僧才道:“可惜的是大师兄走了。” 唐僧失声道:“走了?悟空死了?他怎么死的!” 沙僧不紧不慢地摇头道:“不是死了,而是走了,走回花果山了。” 唐僧忍不住用锡杖敲了沙僧的光头一下,斥道:“悟净!下次说话说清楚一点!” 沙僧摸着头,扁着嘴,道:“知道了。” 唐僧问:“悟空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回花果山了?” 于是我便把黑沙怪与孙悟空的对话大概地复述了一遍。 唐僧听后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与他真个是师徒缘薄,他这一次是铁了心不会再回来了。” 沙僧道:“大师兄也真是的,佛祖以五指山压他五百年,也只是想收敛他的妖性,好让他皈依佛门,是出于一片善心。大师兄怎么会被黑沙怪的语言迷惑,把佛祖的善心当成了恶意呢?” 我心中忍不住问道:收敛妖性?妖性真的有必要收敛吗?没有了妖性、没有了自由的生活还能叫生活吗? 唐僧又是叹气道:“你我作为旁人自然容易看出佛祖的善心,但悟空身处其中,被大山足足压了五百年,他没有被压成疯猴已是十分了不起了,要他看破其中利害关系,就更是难之又难。” 第011章 大师兄 沙僧道:“所以说这一次大师兄真的不会回来了?” 唐僧无奈地点了点头。 沙僧双眼发红,似在强忍眼泪,但他突然双掌一拍,兴奋道:“师父,我想得个办法,能让大师兄马上回来。” 唐僧问:“什么办法?” 沙僧道:“只要师父你念紧箍咒,大师兄受不了头疼之苦,自然就会回来的。” 唐僧摇头叹息道:“这样悟空虽然会回来,却只能拥有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如此,他苦,你苦,我也苦,这又何苦呢?” 沙僧终于哭了出来。 唐僧为他拭泪道:“悟净,别离虽然苦,但我们出家人吃再多的苦都不应该流眼泪。” 沙僧抽咽道:“我不是苦,而是怕。” 唐僧道:“怕?你怕取经路难?” 沙僧点头道:“嗯!西天路远,妖怪众多,以前仗着大师兄齐天大圣的名号就能吓退不少妖怪。如今大师兄不在了,前路不知会有多少妖魔鬼怪在等着我们哩!” 唐僧皱眉道:“这些苦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么……那么……”沙僧犹豫了半刻才道:“那么我们还要继续去西天取经吗?” 唐僧双袖一拂,凛然道:“去!当然要去!就算剩下了我独自一人,我也要继续往西天去!至于你们要不要继续跟随我,要不要继续做我的徒弟,就随你们的便!” 沙僧吓得跪倒在地,道:“师父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忧师父你老人家的安危。无论师父你去那里,我都会跟随到那里,至死不渝!” “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唐僧微笑着扶起了沙僧。 我受了重伤,他两个光头却一味瞎聊,对老猪正眼都不看一下,因此我早已憋得了一肚子闷火,此时终于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能有点出息吗?不就是跑了一个孙悟空,有什么大不了,不是还有老猪在吗?” 沙、唐二僧同时向我瞥了一下,眼神都十分轻蔑,似在说:你这头猪如何能跟人家齐天大圣媲美? 我心中一怒,便把我金刚三十七变的修炼成果说了出来。 唐僧一听,立刻对我另眼相看,握住我的手,欣喜道:“八戒,你这金刚三十七变到底有多威武?” 我不敢把我用三十七变与孙悟空打斗的事情说出来,只翘着长鼻道:“只要我使出金刚三十七变,这世上除了如来佛祖,恐怕就没有谁还能是我的敌手了!” 唐僧亢奋道:“真的吗?” 俗话说得好,只要你撒了第一个谎,就要编出无数个慌言来为第一个谎言来填坑,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当然是真的,老猪何时打过诳语?” 唐僧又问:“南海观音呢?她老人家敌得过你的三十七变吗?” 我犹豫了一下,道:“观音嘛……她如果拼上老命估计勉强能跟老猪打个平手。” 唐僧道:“如此说来,以后西天路上就莫须再怕了?” 我一拍胸口,道:“怕它个卵!” 唐僧双手合十,闭目仰天,道:“阿弥陀佛,多谢佛祖庇佑,将这等无上法力赐予给八戒。”他张开眼,望着我,道:“八戒,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徒弟,沙僧就是我的二徒弟。”他再朝远处还在啃草的小龙马看去,低声道:“至于那匹马嘛……算了,还是别提它了。” 晋升为大弟子本就在我意料之中,但我此时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 但沙僧对升为二弟子似乎并不以为然,对我道:“二师……” “哼!哼!”我打断他的话,还用一对猪眼瞪着他。 沙僧这才醒悟,改口道:“大……大师兄,既然你的金刚三十七变这般厉害,为何还会受伤呢?” 这谎说多了,还真会熟练起来,我一眼不眨就答:“双拳难敌四手,老猪我一个斗四季山四妖怪,杀了两个,击退两个。纵然用了三十七变,还是免不了受了这身伤。” 沙僧诧异道:“你一个斗他们四个?” 我点头道:“是的。” 沙僧便不敢再问了,似已对我这个新任大师兄敬佩万分。 “甚好!甚好!”唐僧欣慰地看了我一会,突然对沙僧说:“悟净,你也要向八戒学习,勤加修炼,多学几般变化。” 沙僧应道:“是!” 唐僧又道:“是了,悟净,你现在到底懂得多少般变化?你好像一直没对我说过。” 沙僧道:“我会的变化可多了。看过鸡,我就能变成鸡;看过狗,我就能变成狗。世间千禽百兽,只要我看过的,我都能变。” 唐僧大喜道:“你懂千般万般变化?” 沙僧得意道:“可以这样理解,呵呵。” 我听到沙僧胡言,因为不能站立,便捡起地上一块小石扔过去砸中他的头。 沙僧摸着被砸的光头连连叫疼。 我道:“师父,你莫听沙僧胡言。变化一词重在于一个‘化’字,即造化能耐,每一般变化都代表一种能力,而不是指单一的易形换貌。无论是变猫、变狗、变牛,还是变老虎,都只属于‘胎化易形’这一般的变化。”【注一】 唐僧听了我的话,又在沙僧头上补了一锡杖,斥道:“悟净,你平日都挺老实的,怎么今天总是吹水?” 沙僧哭着脸道:“我以后不敢了!其实我只懂八般变化,与大师兄的三十七般变化实在不能相比。” 唐僧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唉!八种变化也总比没有的好。”他望了望天,继续道:“天色不早了,而且八戒也受了伤,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沙僧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到哪里休息啊?” 唐僧道:“你不是善于变幻吗?你就变成一间茅屋,好让我和八戒在里面休息。” 沙僧知道这是师父对他的惩戒,便不敢多言,从包袱中取出些干粮分与大家吃过后,他便默默地走到道路中央,念个口诀,摇身变成了一间方方正正的小茅屋。 【注一】《西游记》中天罡三十六变包括: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呼风唤雨、震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沙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 第012章 不辞而别 唐僧把白马拴在茅屋旁,便扶着我走进了茅屋。 我在唐僧的帮助下艰难地躺到床上,却见唐僧迟迟没有离去,便道:“师父,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的。”唐僧应了一下,便宽下外衣,挤到床上,躺倒我身旁,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嗯!舒~服!” 我不禁大慌,道:“师父!这样不好吧,你我同床共枕,少不免会惹人闲话。” 唐僧笑吟吟道:“你我师徒情深,同枕而睡,有何不妥?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管那些闲言风语。更何况睡在你身旁,我心里会踏实许多。” 我不好与他辩驳,而且也真的是又困又累,因此便合上眼,不久竟就入睡了。 可能由于身上的伤痛,一睡着我就开始做恶梦了。 恶梦中只有我和唐僧,梦中那些恐怖内容我实在不忍描述,但真如亲身经历了一般,至今还历历在目。每一回首,都忍不住全身颤抖。 恶梦中的我竟然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所以那个我在拼命地对自己呼唤:“快醒来!快醒来!” 梦中的我快崩溃了,嘶声喊道:“师父!你别这样!我后面会痛的!呃!不要啊!师父你饶了我吧!” 这时候,恶梦总算结束了。 醒来后我发觉衣衫已被冷汗湿透。转头去看唐僧,见他在一旁熟睡,并无越轨行为,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再看窗外,见月光斜斜映入,似乎还只是四更时分。但我已不敢再合眼,害怕一不小心睡着后又会做那个惨遭蹂躏的恶梦。 眼光光盼天亮,这还是老猪生平的第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有一道高强白光平地而起,冲天而去,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正在奇怪时,唐僧也已被白光的破空之声惊醒了,他急坐起来,惊慌道:“什么声音?有妖怪来吃我吗?” 我道:“如果是妖怪,应该不至于这么张扬。” “那会是谁啊?” “到外面看看便知。” 我之前不能行走,主要是因为与孙悟空打斗时耗尽了元气,其实并未受多重的伤。此时吃过了干粮又休息了几个时辰,而且老猪体格强健,所以已恢复了两三成的元气,落地行走已不成问题。 我披好衣服,轻轻推门而出。 唐僧拄着锡杖,低着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 我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恶梦,便用左手伸到身后,挡住屁股。 唐僧疑惑道:“八戒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还怕我会亲你的屁股不成?” 我吓得全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好与唐僧保持足够的距离。 我俩绕着茅屋寻了两周都不觉有何异状。 这时我想起,茅屋是沙僧变的,屋外的情景他应该看得更清楚,便对着茅屋道:“老沙!老沙……” 我连喊了几声都不见沙僧答应。 唐僧便不耐烦了,一锡杖敲在茅屋上。 “哎哟!”一声过后,茅屋上长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它看着唐僧道:“师父,怎么天没亮你就醒了?” 唐僧道:“我被吵醒了!” 茅屋道:“我可没打呼噜的。肯定是大师兄了,我听说猪都爱打呼噜的。” 唐僧道:“不是呼噜声把我吵醒的,而是刚才外面有一声巨响,难道你没听到?” 茅屋眨眨眼道:“好……好像真没听到耶。” 唐僧又敲了茅屋一下,道:“我看你睡得比猪还死!”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满不是滋味,难道猪给世人的印象就真的这么差吗? 茅屋委屈道:“我整个晚上都保持变身,需要耗费很多元气的,不睡一会怎么行呢?我虽然睡着了,那匹马应该没睡的,你问问它吧。” 唐僧问:“哪匹马啊?” 茅屋道:“当然是你每天都骑的那匹小龙马。” “小龙马?”唐僧这才醒悟,他又绕了茅屋一周才继续道:“糟了!小龙马不见了!肯定是被妖怪捉去烤了!” 我也是到现在才发觉小龙马不见了,同时感慨小龙马的存在感原来这么低。 唐僧又道:“这该怎么办?没了小龙马,难道要我走路去西天吗?”他这是没了马方知马珍贵。 我道:“师父莫急,如果小龙马真被妖怪拿去,我们设法救回便是。现在首先得确定,是何方妖怪把它拿去了?” 唐僧道:“会不会就是四季山中剩余的两个妖怪?” 我想了想,觉得刚才的白光都不像是赤炎怪和黑沙怪的法术,便摇头道:“我看不像。” 唐僧道:“难道这附近还有其它妖怪?” 我道:“现在还不好下定论,还是再找一找看有没有其它什么线索吧。” 没等我说完,唐僧就奔到他原来拴马的地方,惊叫一声,道:“在这里!” 我连忙跟了过去,见地上用石块压着一张纸条。 我抽出纸条,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写道: “致:大唐朝三藏和尚, 吾诚感失望,心灰意冷之至哉! 千盼万盼,终于盼得孙悟空跑了,本以为有机会上位了。 可是,只有猪八戒当了老大,沙悟净当了老二。 而我,劳劳碌碌,奔奔波波,尘尘仆仆,每日背着你翻山涉水,却没有捞到半点名份,连喊一声师父的资格也没有。 可怜,可怜,我这只无人疼爱的小白马。 去吧,去吧,还是做回我不羁的小白龙。 宁愿再受那天雷轰顶之苦。 也莫再忍你唐僧胯下之辱。 各自路上各珍重,不论生死莫重逢! 西海浪里小白龙敖烈——上。” 看完纸条,我便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的白光是小龙马化回小白龙离去时的光芒。也是直至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小白龙也有名字的,他原来叫做敖烈。 唐僧也看了纸条,哭道:“我待他真有那么差吗?竟把他逼走了。他想要名份怎么不跟我说呢?我给他就是。白天他吃草时,我还以为他很开心的,没想到他心中竟压抑着这许多烦恼,我竟然没想到!竟然没想到!看来我真不适合当领导,呜呜……”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唐僧对小白龙的态度不够好,但也没想到小白龙一气之下竟会不辞而别,纸条上文字的语气还这么决绝。 沙僧见到唐僧痛哭,便收回茅屋变法,站到唐僧身旁为他拭泪,安慰道:“师父莫哭,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是那小白龙太过小家气,他心中有需求又不说,师父你又是他心中的蛔虫怎么会知道?虽然没了小龙马,师父你也莫须担忧,过几天我们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后,就可以去市集里挑选一匹上等宝马,肯定比小龙马俊千倍万倍。” 唐僧含泪道:“真的不是我的错?” 沙僧道:“千错万错都错在那小白龙。” 唐僧这才止住眼泪。 沙僧继续道:“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天亮,师父你还是继续休息吧,小白龙那小气家伙不值得你为他哭。”他说完又变回一间茅屋,座在路中。 唐僧慢慢地走进茅屋,我也懒得去扶他,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点自顾不暇。 唐僧一趟到床上,便静静闭上了眼,也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了。 我不敢再跟他同睡一床,便把衣服铺到地上,躺下就睡。 第013章 伤心河 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再睡着,但听得山鸟啼鸣,不觉已是清晨。 我与唐僧走出茅屋,沙僧便收回变法。 大家又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便开始上路。 由于四季山中妖怪并未死尽,我的元气还未全数恢复,沙僧依然不敢与赤炎怪和黑沙怪正面交锋,因此我们只有选择退出山路,避开四季山绕道而行。 刚走出几里路,唐僧就开始喊脚痛了。他突然灵机一动,对沙僧道:“悟净,要不你变作一匹马来载为师吧,好吗?” 沙僧摇头道:“师父,我实在爱莫能助啊,如果我变成了马,谁来挑行李呢?” 唐僧一眼往我瞧来,我立刻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唐僧才没狠下心要我挑行李。 无可奈何,唐僧只能拄着锡杖当拐杖使,继续一边埋怨一边前行了。 行得半日,我们到了一绿水河边,此河不算宽,两岸相距只三十来丈。 河畔上有杏儿、杨柳相依,却不见有人家落户。 河面上本有一座木桥横跨的,但可能因为时代久远、无人修葺,桥身已从中坍塌。 望着断桥,唐僧愁眉道:“桥已断,此河怎渡啊?” 沙僧道:“河面不宽,一跃便能到对岸。” 唐僧道:“你虽能跃得过,我却万万不能。” 沙僧道:“我背着你跃过去便是。” 唐僧摇头道:“如此更是万万不可,我从长安出发前,菩萨再三叮嘱,西天路上我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不可依靠徒儿们的法力偷取捷径。” 沙僧问:“之前有妖怪把你捉去时,飞过的那些路程,算不算是偷取捷径呢?” 唐僧道:“那是迫不得已的,当然不算。” 沙僧突然变得异常兴奋,道:“太好了!太好了!” 唐僧不解道:“好在何处?” 沙僧道:“我们马上就能到达西天了,你说好不好?” 唐僧更是迷惑:“西天路远,我们还未走出一半路程哩。” 沙僧道:“只需我驾云去到灵山附近,寻得一只妖怪,求那只妖怪到此处把师父你捉去灵山,然后我和大师兄再去灵山把你救出,这样我们就能到达西天了!” 此时我也不禁拍掌称是,同时奇怪怎么沙僧的脑袋突然变得这么好使。 可是唐僧依然摇头道:“这样还是行不通,这样还是偷取捷径。” 沙僧不满道:“不是说被妖怪捉去属于迫不得已吗?” 唐僧道:“你求妖怪来捉我,那就是故意为之。” 我和沙僧都好生失望,同时还真盼望能从西天跑来一只妖怪把唐僧捉去。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歌声: “河里的水,是天上的泪。 饮着河里的水,喝着神仙的泪。 只道世上凡人多烦恼,不知天上神仙也忧愁。 忧愁红了眼,忧愁老了脸,忧愁只因千年万年难相见。 河里的水,河里的泪,饮着喝着不觉心儿醉! ……” 我们向歌声走去,见破桥旁的一棵杨柳下坐着一个中年汉子,之前因为有枝叶遮挡所以我们才没留意到他。 汉子戴一顶青竹斗笠,披一件陈黄蓑衣,他身前河滩上还搁着一只窄小木舟,看样子他应该是个艄公。 艄公一边唱歌,手中还轻轻摇着一根柳枝。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似乎并未察觉我们已经走近。 我走到艄公身后,大吼道:“嘿!船家!” 艄公止住歌声,回过头来,见到我和沙僧的相貌竟没半点慌张,淡定道:“你刚才喊的可是我?” 我指着滩上的木舟,道:“是的,难道那船不是你的吗?” 艄公道:“船是我的。” 我问:“你可渡人?” 艄公道:“人是渡的,但不渡妖怪。” 我道:“我不是妖怪,我是和尚。” 艄公依然摇头道:“和尚也不渡。” 我扬扬耳朵,怒道:“和尚难道不是人?” 艄公道:“和尚虽是人,但只会向人施舍,身上从来不带银两。” 我道:“和尚向人施舍有何不对?” 艄公道:“手脚不残,正值壮年,却无所作为、求人施舍,你说对不对?” 我道:“谁说和尚无所作为?和尚天天都念经的。” 艄公冷笑道:“念经?难道你真的以为念经能帮得到人?” 这时唐僧忍不住反驳道:“谁说念经帮不到人?” 艄公反问:“念经如何帮人?” 唐僧道:“念经能帮人排忧解难,度亡人至极乐之地。” 艄公大笑道:“排忧解难?哈哈……前面就只是一条小小的河你都过不去,你连自己都帮不了,还敢说帮人排忧解难?脸红不脸红?” “你……”唐僧真的气得一脸通红了。 其实我一直对佛经的实用性持着怀疑的态度,所以觉得艄公的话也有些道理,但又不好意思拆唐僧的台,便道:“师父莫要跟这捞鬼辩了,他无非就是看扁咱们当和尚的没钱,却不知我们偏偏是天下最富的和尚!” 说话的同时,我从腰间掏出一锭大银子,在艄公面前晃了几下。 艄公看到银子,立即笑逐颜开,丢了柳枝,站起来躬身道:“三位大师真要坐船?” 我冷哼一声道:“坐船就是坐船,还有真的假的?” 艄公往河边指去,道:“这河名作‘伤心河’,只有伤心之人才可渡,若是新逢喜事的人,到了河中央时必定会被河水吞没的。” 唐僧道:“最近一日之中,我先是失了一只猴子,然后又丢了一匹马,自然是伤心,请问伤心的和尚能算是伤心之人吗?能渡得这河吗?” 艄公已不管唐僧话中带刺,只点头道:“算!算!能渡!能渡!”说着话时,他已开始推船。 把木舟推至水中,艄公回头道:“我这船有点小,一次只能渡得一人,三位大师谁先上船呢?” 唐僧道:“我看这船确实太小了。八戒,我们三个当中属你份量最重,你先上船吧,好试试这船是否能载得了两人。” “是。”我应了一声,踩水踏上木舟,坐在艄公前面。 “喝~嘿!”艄公长喝一声,同时用竹篙一撑河底,小舟便开始悠悠往河中驶去。 艄公划着船,又开始唱起之前那首歌。 我问:“船家,你唱的这曲子叫什么名?” 艄公收住歌声,道:“伤心河上唱的自然是‘伤心歌’,这河里的水怪听到伤心歌就会入睡,就不会出来伤人了。” 我问:“这河中有水怪?” “有的。”艄公伸手往断桥指去,道:“那座桥就是被水怪弄断的。” 我道:“既然有水怪,渡河的人肯定不多,你的生意自然就不好了。” 艄公笑道:“渡河的人还是挺多的。” “为什么呢?” “因为人们只知道桥断了,却没人知道河里有水怪。”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呢?你不怕我告诉其他路人吗?他们知道了有水怪就不敢再渡河了。”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又问:“为什么呢?” 艄公阴森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 第014章 黑蛟 此时木舟刚好驶至河中央。 艄公面目突然变得狰狞,他狂笑一声,抛下竹篙,翻身跃入河中。 失去了艄公的重量,木舟立即变得头重尾轻,幸好我迅速趴倒去平衡了木舟上的重量才避免了翻船。 当我在木舟中间再次坐起时,本平静的河面已开始泛着小浪,这是真正的无风起浪。木舟随着波浪在慢慢打转。 我几番尝试,才捡回了河面上的竹篙,以竹篙在河水里轻轻一拨,木舟才止住了转动。 河面上浪势渐大,最后竟形成了一个漩涡。 小舟慢慢向漩涡靠近,眼看就要被吸入漩涡之中。这时,一道水柱在漩涡中央激射而起,水柱之内竟藏着一个又黑又长的物体。 那黑物一抖身体,震散水柱,绽放出千万水花。它原来是一条全黑的扁头蛇,身长约有三丈。 黑蛇应该就是“艄公”口中道的水怪,应该也就是“艄公”自己所变的。 漩涡在黑蛇升起时已开始消失,化作一个环形浪头向四面荡开。 木舟被浪头抛得高高,然后再跌回河面,激起的水花溅得我衣衫全湿,木舟内也装进了半船的水。 当我还在为木舟没有翻沉而庆幸时,黑蛇已张口吐舌从空中飞扑而下,似乎想将我连同木舟一起吞下。 由于木舟浮动不定,我很难站稳迎战,为今之计就只有弃了木舟。 我正准备念动真言御空而起时,一个人头大小的绿色光球自岸边急射而来,正好打在黑蛇面额之上。 嘣!光球触物爆开,震得黑蛇横向飞出,惨叫一声后又潜入了河中。 “大师兄,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黑蛇怪就交给我!” 声音由远而近,正是沙僧手执降妖杖御空而来,刚才的绿光球就是他用降妖杖所发的“绿龟波”。 沙僧飞至我上方,道:“大师兄,请你先回岸上照看师父。” 我仰头道:“在四季山前,你听到妖怪的名字都吓得身体直哆嗦,怎么来到这河上胆子就变大了?” 沙僧道:“四季山那四个妖怪确实厉害,我自知对付不来。但我看眼前这条黑蛇就是身体长一点,应该并没有什么真本领,如果我还怕他,那就真是窝囊了。” 说话的同时沙僧已降到河面,接着避水而入,潜进河中,只在河面上留下了一个水晕。 不久,河水里有一道绿光划过,紧接着河底传来一阵微震。 一般的光波法术在里水是不能使用的,沙僧的绿龟波却是例外,因为这绿龟波正是沙僧在流沙河中修练而成的。 绿光一道接一道,震感也是一阵接一阵,看样子沙僧正在河里追着黑蛇怪打。 黑蛇怪本以为躲入河里就可以平安无事,他万万没料到沙僧曾经也是流沙河里的河妖。 伤心河只能算是条小河,流沙河却是条名符其实的大河。此时正是小河妖黑蛇怪斗大河妖沙和尚,沙和尚占据上风便是理所当然了。 河底一震一震使得河面小浪不断。 我使用当年在天河水军时学得的知识,划动竹篙,避开浪头,驱着木舟,渐渐往之前出发的岸边驶去。 看到我靠了船、上了岸,唐僧立刻迎过来,道:“怎么这年头到处都是妖怪!” 我脱下外衣,扭着水,道:“或许这年头的妖怪都比较喜欢吃和尚。” 唐僧担忧道:“你觉得那个黑蛇怪能吃得了沙和尚吗?” 我摇头道:“你无需担心,应该是吃不成的。” 说话同时,我俩同时往河面望去。 唰!黑蛇随着水柱再次飞出河面,沙僧持着降妖杖紧追而出。 一僧一怪在空中对持。 蛇怪虽然防守挨打,却依然张口吐舌,气焰不减。 沙僧手中神杖绿芒闪闪,果然是天上神器、降妖至宝。 黑蛇道:“你个丑和尚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我要吃的是那头猪,又不是你!” 沙僧道:“你自己这样丑不垃圾,还好意思说我丑?” 黑蛇道:“只是你没见过其它蛇,我在蛇类之中已经算是俊的了。” 沙僧道:“只是你没见过其他和尚,比我沙和尚还丑的和尚多的是!” 我隐隐觉得沙僧是在说我。 黑蛇又道:“你是非要阻止我吃那头猪?” 沙僧道:“想吃我大师兄的肉就得先把我吃了!” “好!” 随着一声叫好,一道墨汁一般的黑色水柱从黑蛇口中喷出,直射沙僧面门而来。 随着水柱逼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黑水之中应该混着剧毒。 沙僧不敢硬挡,只得跃后避开了水柱。 “嘶……” 黑蛇趁此空挡,仰头怪叫,尾巴伸直指向水面,便如一根竖立在空中的巨大蛇棒。 怪叫的同时,黑蛇闭上两只三角眼睛。当它再次睁开眼时,它额上射出一道黄光。 黄光闪处,竟生出了一只菱形的金黄巨目。 巨目眨眨,竟泛出如黑烟一般的有形妖气。 沙僧手中降妖杖上的绿光突然变得闪烁不定,同时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没想到这小小的“伤心河”河妖竟然会是一条三目黑蛟。 唐僧看了忍不住问:“那条蛇怎么会有三只眼睛?” 我道:“听说四海之龙都是由蛇鳞化而成的,蛇在鳞化成龙之前都会先开天眼,而开了天眼的蛇就不再是蛇了,而称为蛟。蛟仅次于龙,却比蛇凶猛数倍。” 唐僧脸色也不禁顿变,道:“所以那条不是黑蛇,而是黑蛟?” 我道:“是的,所以之前我说的话必须收回了。” 唐僧问:“你之前说的什么话?” 我道:“之前我说那妖怪吃不成沙和尚。” 唐僧又问:“现在呢?” 我道:“现在应该是,那妖怪吃定沙和尚了!” 沙僧自然也知道眼前的怪物是条黑蛟,所以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向岸边喊来:“大师兄!接力!接力!” 我装作没听到,唐僧却对我说:“悟净他好像在喊你哩。” 我道:“沙僧那家伙总是胆小如鼠,现在正是个大好机会让他练练胆量。” 唐僧点点头,似乎也同意了我的说法。 第015章 万劫死光 黑蛟怪开目完毕,看到沙僧的傍徨表情,哈哈大笑:“原来你这和尚不单止长得丑,还这般没出息!” 沙僧见我并没“接力”的意思,又被黑蛟嘲讽,便怒由心生,喝道:“你不就是你一条黑不溜秋的黑蛟,在你沙爷爷面前装什么逼?”胆小的人在发怒时胆量通常会骤增。 黑蛟道:“我不是装逼,我只是看到你害怕的样子感到好笑。” 沙僧道:“谁说我害怕!” 黑蛟道:“你若然不害怕,为何又要喊帮手?喊接力?” 沙僧自知理亏,但突然想起了昨夜跑掉的小龙马,冷哼道:“当初我们队伍中有一条白龙,我都半分没瞧在眼里,我用得着怕你一条黑蛟?” 黑蛟道:“不错,龙是由我们蛟进化而成的,但不代表龙就一定比蛟厉害,龙之中也会有败类,蛟也可以有屠龙之力。就好像,人是由猴子进化而成的,但猴子当中也会有胜过所有凡人的存在,我所知有一只叫孙悟空的猴子就属于这等神类。” 沙僧道:“孙悟空当初也是我们队伍的。” 黑蛟冷笑道:“你想拿孙悟空来吓唬我?如果你真能把孙悟空叫来,我亲自背你过河又如何?”他显然不相信沙僧的话。 沙僧眼中闪过一瞬悲伤,似是有点怀念“被孙悟空罩的日子”了,但他也知道那些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便抖擞精神,一挥宝杖道:“就算孙悟空还在,对付你这小小河妖也用不着他出手!” “好!就让你看看我这小小河妖的本领!” 黑蛟额上巨目一眨,一道异光便激射而出,色如夕阳、迅似流星,直往沙僧胸口而来。 沙僧不甘示弱,手中降妖宝杖往前一指,宝杖上的光芒便汇成了一记绿龟波,迎击而去。 一者光柱黄胜金,一者光球绿似玉,看似势均力敌,但在两者相撞的一刻,光球便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翠绿的色彩瞬间就被吸干,变得灰沉沉,如一片绿叶在片刻间枯死。 变成灰色的光球失去了前进的力量,开始下沉,跌落河里,激起一丈余高的水花。本来没有重量的光球,竟变得如岩土一般沉重。 金黄光柱把光球击落后还继续向前进击。 沙僧见得绿龟波的异变,也不敢用降妖杖去抵挡光柱,只扳腰后仰才避开了光柱。 光柱去势未尽,直往我所在的岸边而来,击在了唐僧身旁的一棵杨柳上。如之前的绿龟波一样,灰沉的颜色迅速蔓延了整棵柳树,便如石雕一般。 我见此状,不禁失色,喃喃道:“原来此怪不是一般的蛇化蛟,竟是蛟中皇族——黑冥蛟。” 唐僧问:“什么叫黑冥蛟?” 我道:“冥,象征着黑暗与死亡。黑冥蛟的力量就是夺取一切色彩与生命,将一切变成没有色彩、没有生命的灰岩。它所发的光柱好似叫做‘万劫死光’。” 唐僧往河面望去,道:“所以悟净这次真的死定了?” “是的,是死定了。”我慢慢点点头,也把目光投向了河面上空。 只见黑冥蛟一边狂笑,一边连续发射死光。 沙僧不敢与死光有丝毫接触,只得不断躲闪。躲闪的同时他还有意地后退去拉远与黑冥蛟的距离,因为距离越远,躲避死光的难度就会越低。 但一味的躲避最终也只有落败,沙僧虽然笨,但不是傻的,所以在躲避的同时他已在谋划反击,他拉远与黑冥蛟的距离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反击制造充足的时间。 觉得距离已经足够了,沙僧便不再后退。 他缩头又躲过了一道死光,趁第二道死光还未击来,他右手使降妖杖在身前迅速划了一个圆,圆形轨迹上便均匀形成了六个绿龟波。 六个绿龟波体积忽大忽小,色彩也深浅不定,似乎都异常兴奋。 “六福出门!” 沙僧长喝一声,同时以左掌击在六个光球所围绕的圆形中央。 六个光球应声散开,急速往四面飞去,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福贺寿!” 沙僧又喝一声,六个光球重新出现,而且方位已变,自四面八方向着黑冥蛟夹击而来。 “好你个丑和尚!” 黑冥蛟一声喝彩,同时一甩扁头,向四面发出六道死光,将六个绿龟波一一击落,跌入河里。 沙僧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趁着黑冥蛟甩头的空档,已急速御空逼近,高举降妖杖,杖头闪闪生辉,直对黑冥蛟额上巨目击落。 黑冥蛟竟然不避,只把血口一张,又是一道墨黑毒液喷射而出。 沙僧只得收回宝杖,在身前急速旋转,才勉强挡开了毒液,但他手掌上还是免不掉沾上了毒液。 强忍着手掌上的灼热,沙僧急忙退开。 可是黑冥蛟长身一卷,再一伸展,已到了沙僧头顶。接着它巨目又是一眨,一道死光便自上而下向沙僧射来。 沙僧虽然手上染毒,但移动速度并未退减,他身体斜移,躲过了死光。 那道死光继续向下而去,与河面接触时竟被反射了回来,又向沙僧击去。 我在岸边看得清楚,忍不住喊道:“老沙小心脚底!” 可是为时已晚,当沙僧发现死光反弹回来时,死光已到了他脚下。 死光正正击中了他的脚板,随即他整个人开始石化,他脸上的惊愕表情也被定格。 唰!石化沙僧跌入了河中! 我与唐僧同时叹道:“果真死了!” 黑冥蛟得胜后仰天长笑:“好不自量力的丑和尚,哈哈……” 趁着黑冥蛟还在笑,唐僧偷偷对我道:“八戒,我们是不是该躲他一躲?” 我点头同意道:“嗯,我元气还没完全康复,确实应该先躲一躲。” 唐僧道:“但是悟净他的遗体怎么办呢?” 我道:“反正他已经变成了石头,不会腐化,等我元气恢复后再来把他打捞回去就是。” 我们商量既定,正准备原路撤回。 但黑冥蛟也确实机敏,早已察觉到我和唐僧的举动,喝道:“你这头肥猪还想逃?”话语声中,它已往岸边飞来。 唐僧慌张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祭出九齿钉耙,道:“如今还能怎么办?只有打了!老猪虽然只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但未必斗不过这条大黑蛇!” 唐僧依然慌张:“它那万劫死光可怎么挡啊?” 我道:“老猪自有妙计。” 黑冥蛟将要飞至岸边,便发出一道死光向我射来。 我念个口诀,手一抖处,九齿钉耙已变作了一面圆形铜镜。我双手举镜,往死光挡去。 吱!死光被铜镜反射了回去。 果不出我所料,既然河面能反射死光,镜面当然也可以。 唐僧欢喜道:“有救了!有救了!” 黑冥蛟见死光被弹回,不禁一惊,急忙翻身上冲躲开死光。当它准备再次俯冲而下时,却听得嘣的一声,它的腹部已被一个光球击中! 是一个绿色光球! 不错!正是沙僧的绿龟波! 沙僧竟然还没死,此时他又冲出了河面,手中降妖杖上绿芒大盛,他正冷眼看着黑冥蛟。 所谓的打蛇打七寸其实是指打蛇的心脏,这次沙僧的绿龟波击中的正是黑冥蛟心脏所在的部位。 因此黑冥蛟吐出一口鲜血,才惊愕道:“你个丑和尚怎么还没死?” 我心中与黑冥蛟有相同的疑问,理论上中了万劫死光是必死无疑的,除非拥有金刚佛身,难道…… 唐僧见到沙僧没死,大喜道:“悟净!悟净!快去把那条大黑蛇宰了!” 沙僧看了唐僧一眼,淡淡道:“沙和尚给师父你丢脸了。” 唐僧道:“不丢脸!不丢脸!” 沙僧不再理会唐僧,用降妖杖指住黑冥蛟,冷冷道:“你这妖怪可知否?我手中这根降妖宝杖是专门用作打蛇的!” 黑冥蛟身受重伤,又不知道沙僧如何破解了它的万劫死光,早已无心恋战。只见它闭起额上巨目,吐出一口毒液,便转身掉头,直冲云端逃窜去了。 第016章 同病相怜 沙僧避开毒液,也没去追赶,只降回岸上,收起宝杖,走到唐僧身旁,躬身道:“沙和尚负了师父所托,让妖怪逃了。” 唐僧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能把妖怪赶跑就好了,没想到我的二徒弟也有这般高强本领,呵呵。” 沙僧憨笑道:“我哪来的高强本领,只是妖怪弱爆了,如果大师兄出手,两耙三耙就能把它钉死。” 我摇头道:“沙僧你这时候也用不着谦了,我自问如果中了那‘万劫死光’肯定是活不成的,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你已经练成了金刚佛身?” 沙僧继续憨笑,道:“什么叫金刚佛身?我听都没听过,呵呵,我猜应该是那妖怪的死光还没练到火候,在我掉进河水里时,表面的石头就融化了。” 我诧异道:“河水能融掉石头?” 沙僧道:“我猜大概是这样子。” 唐僧插话道:“不管是不是河水融掉石头,总之能活着就好。是了,悟净你刚才与怪物打斗时有没有受了伤?” 沙僧摊开双手道:“两个手掌上沾了一些那怪物的汁液。” 唐僧问:“要紧吗?” 沙僧道:“不要紧,我看那汁液并没有什么剧毒,只带些腐蚀性,我只是手背上被腐蚀了些许皮肉而已。” 唐僧道:“来来!我帮你包扎伤口。” 趁着唐僧帮沙僧包扎手伤的时间,我走到之前被万劫死光击中的那棵柳树旁,掰下一根石化柳枝,拿到河水中去浸泡。 泡了许久,柳枝没有丝毫恢复原状的意思,依然硬邦邦的如一根石棒。 为何河水能泡掉沙僧身上的石化,却不能帮柳枝恢复原状? 我忍不往沙僧望去,到底是沙僧傻人有傻福,还是他故意在隐瞒着什么? 待唐僧为沙僧包扎完毕,我们便继续上路。 沙僧挑着行李,一跳便跳到了伤心河的对岸。 我撑起木舟,载着唐僧也慢慢地摇过了河。 上了岸,再行出数里,见到前方有一密林挡路。遥遥望去,见密林中不乏有参天古木,隐隐似有仙气。 我们行近树林,未曾入林,已听到林中传出阵阵琴声。 这琴声多为悠长节律,婉转低沉,似在诉说一个悲伤故事。 唐僧闭目听了一会琴音才道:“这应该是仙乐,这林里应该住着神仙。” 我问:“何以见得是仙乐?” 唐僧道:“如此动听的琴音,不是仙乐是什么?” 我道:“动听的不一定就是仙乐,我就听妖怪奏过比这还要动听的琴音。” 唐僧诧异道:“什么时候?” 我道:“在我降白骨妖时,她奏给我听的。” 唐僧哦了一声,道:“难怪你常常惦着她。”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惦着她?” 唐僧道:“昨夜我听到你在说梦语,你在喊她的名字。” 我问:“我怎么喊她?” 唐僧道:“你喊她做‘猪骨骨’。” 我惊讶道:“猪骨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她的名字我的姓氏’?” 唐僧点头道:“我看是了。” 我沉默了,唐僧也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好一会儿,沙僧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师父!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入林?” 唐僧道:“这树林肯定是要进去的,但尽量不要往琴音方向走去。” 沙僧道:“师父怕是妖怪在弹琴?” 唐僧道:“是的。刚才八戒的话很有道理,动听的音乐不一定就是仙乐,很有可能是妖怪用来诱惑途人的。” 沙僧见我还在为那“猪骨骨”在发呆,便拉拉我的衣袖,道:“大师兄,我们要进林子去了。” 我回过神道:“哦!进去吧。” 我们一进树林,浓枝密叶就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虽不至于看不清路,但已昏暗了许多。 那低婉琴音是从西南方传来的,因此我们选择往西北方向而行。 沙僧挑着行李,唐僧拄着锡杖,我走在最前开路,用钉耙锄断挡道的枝条。 一路无事,我们大概已走到了林子的中央,唐僧却突然站住,道:“不妥!” 沙僧问:“哪来的不妥?” 唐僧道:“那琴音来自西南方,我们却往西北而行,应该与那奏琴者越来越远的,为何这琴声反而越来越大?” 沙僧失声道:“难道那妖怪一直跟着我们?” 我不屑道:“他爱跟就让他跟,更何况那是不是妖怪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们继续前行,不一会,琴音突然消失了。 沙僧高兴道:“那妖怪被我们吓跑了!” 可是又过了一会,那琴声就再次出现,而且是传自我们前进的方向。 沙僧失色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唐僧皱眉想了想,道:“转往西南而行。” 于是我们再次避开琴声,转向西南而行。可是刚行出十来丈远,琴声再次挡在了我们前方。 这次轮到唐僧慌张地问:“八戒,怎么办?” 我道:“没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难道还怕他不成?” 唐僧还问:“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我道:“继续往前走,看看那家伙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沙僧道:“真的要往前走?” 我道:“我就不明白,黑冥蛟都被你击退了,你为何还这么胆小?” 沙僧道:“我不是胆小,只是大师兄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没事不找事啊。” 我道:“现在不是我们找事,是人家找上门来了!” 沙僧扁着嘴不再说话。 于是我继续走在最前,往着琴声而去。 琴声渐大,慢慢洋溢于周围的空气之中,已辨不清传自那个方向,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奏琴者。 面前是一块圆形空地,只有铺着落叶,但没有树木生长。少了枝叶遮光,所以比林中其它地方更为明亮。 空地中央有一张石板长桌,桌上摆着一把古色瑶琴,琴前坐着一个白袍男子,三十四五岁的光景,白皙玉面,头戴方巾,似是一个书生。 这书生自然就是奏琴者,他看到我们,便停住手,按定琴弦,面带微笑瞧着我们。 我向书生走近,道:“先生奏的曲子好生动听。” 书生轻轻抚摸琴身,道:“这本是天上的琴儿,我奏的又是天上的曲子,自当动听。” 我道:“那么先生你可是天上的神仙?” 书生道:“非也。” 我道:“先生既非神仙,又如何得到天上的琴、学晓天上的曲?” 书生道:“这林中本来有个美丽神仙,琴儿是她赠予我的,曲子也是她传予我的。” 我问:“那美丽神仙可是先生的友人?” 书生道:“是友人,但并且是非一般的友人。” 我又问:“何以称作非一般呢?” 书生单指勾了一下琴弦,只奏出一声,但似乎已诉出千愁万怨,他道:“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是为非一般也。” 我道:“先生得有神仙为佳偶,实在可喜可贺!” 书生又勾出一声幽怨琴音,叹息道:“佳期虽美,却早已成为今生往事!” 我问:“那美丽神仙已返回天上去了?” 书生黯然道:“不是晴霜她自愿回去的,而是那玉帝老鬼棒打鸳鸯、强拆姻缘!” 又是玉帝那老头?原来这书生与我是同病相怜,只是他恋的仙儿叫晴霜,而我恋的仙儿叫嫦娥,我心中对他不禁有种惺惺相惜之意。 书生继续道:“晴霜还在的时候,这树林叫做‘快活林’,自从晴霜走后,我就把它改名做‘伤心林’。刚才我弹的曲子本来叫做‘欢乐颂’,自从晴霜走后,我就稍稍修改了一下它的韵律,同时易名为‘伤心曲’。” “伤心林?伤心曲?” 我不禁想起了伤心河畔那“艄公”所唱的伤心歌,难道这书生跟那黑冥蛟竟是一伙的? 第017章 此情若是久长时 书生见到我表情惊愕,便问:“怎么了?难道这曲名起得不好吗?” 我愣了愣,道:“不是,这曲名起得很好,伤心人自然应该奏伤心曲。” 书生大喜,一拍石桌道:“说得好!吾乃伤心人!当奏伤心曲!妙极!”他顿了顿,看了看还在空地外围的唐僧和沙僧,才继续道:“三位既然来得这里,当然已渡过了伤心河。你们既然渡得过伤心河,自然也是伤心人。既是伤心人,何不听我奏一段伤心曲?” 书生说完,也不等我们答话,已再次双手抚琴,轻弹淡拨,又奏起了他所谓的伤心曲。 这次的琴音跟之前听到的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我听了一会就开始觉得头眩耳鸣,难道这琴音竟是妖术? 我正大惊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你个天煞猪妖,速速拿命来!” 我回头一看,见到竟是唐僧举着锡杖发了疯一般向我冲来。 我强忍头痛,避开了唐僧的迎头一杖,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唐僧一击不中,第二杖又再挥来,口中还道:“你喊谁做师父?我大唐圣僧怎会与你这等妖孽为伍?你莫以脏话玷污我的名声!” 这次我以钉耙挡下了唐僧的第二击,同时心中吃惊:平时弱不禁风的唐三藏,此时的力气竟大得惊人,已远远超越了一般凡人。 书生一边弹琴一边笑道:“原来这白脸和尚才是真正的伤心人,哈哈……” 此时再无疑问,这“伤心曲”绝对是妖术。 因此我挡开唐僧的第二击后,便想举钉耙往那瑶琴筑去。但是这时沙僧已放下行李,拿着降妖杖也朝我冲了过来,他口中也对我骂道:“你这个yin贱猪妖!速速拿命来!” 沙僧参入了战团,我一敌二,而且只能守不能攻,因此再无空暇去对付那书生了。 我一边抵挡一边着急道:“沙师弟!沙师弟!你并非凡人,怎么也会受了妖术迷惑?” 沙僧一仗击来,同时道:“谁是你师弟?我堂堂卷帘大将军怎会与你这等妖孽为伍?你莫以脏话玷污我的名声!” 我无可奈何,只得挥着钉耙与沙、唐二僧苦苦僵持。 书生的“伤心曲”还在继续弹着,我觉得头痛不断加剧,而且沙、唐二僧双杖上力量还在不断增加。渐渐地,我觉得快支撑不住了。 这时,在书生身后的密林中传出一阵熟悉的笑声。笑声中,一人从林中走出。此人身披蓑衣,竟是伤心河上的那个“艄公”。 此时“艄公”头上的斗笠已不见了,现出了他额上的一只闭合的可怖巨目。 “艄公”走到书生身旁,看着我师徒三人的自相残杀,得意道:“公孙兄弟的‘摄魂仙语’果真非同凡响!” 书生道:“过奖了,欧阳大哥你的‘万劫死光’才是真正的厉害,若不是这三个秃驴偷施诡计,量他们也伤不了欧阳大哥你。” “哈哈……”书生与“艄公”一同大笑了起来。 此时我真是心凉到底了,本来一条黑冥蛟已难以对付,现在还多了一个会奏妖曲的书生。 我自知大限已至,便不顾一切举着钉耙往书生冲去,可是刚冲出几步,背上已各挨了唐僧和沙僧的一杖。 我再也无法支撑,狠狠扑倒在地,意识已开始模糊。 我似乎看到一段白绸从天上飘落,还闻到一阵淡淡幽香。 最后我听到书生和“艄公”同时喝道:“什么人?” 我下辈子还会投胎做猪吗?带着这个疑问,我终于昏迷过去了。 这样的昏迷本不会再醒的,可是我偏偏又再醒来了。 睁开眼时,我又闻到了昏迷前那种幽香,而且香味比之前更浓了。 同时我还看到了一张既温柔又美丽的笑脸。对着笑脸,我惊愕了许久才道:“怎么会是你?” 笑脸道:“就是我,原来你还记得我,刚才我还在担心你会把我忘掉。” 我道:“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忘掉?” 笑脸又嫣然笑了笑。 我又道:“怎么你也死了?是谁把你害死的?” 笑脸道:“我没死,你也没死。” 我惊讶道:“我没死?是你救了我吗?” 笑脸点了点头。 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笑脸眨眨眼,似乎不好意思回答。 我又问:“难道自从我离开‘白骨洞’后,你就一直跟踪我?” 笑脸又点了点头。 没错,她正是那个在“白骨洞”中被我降了,却反过来用了我的白骨妖。 此时身穿着一身雪白绸衣,弯膝坐在地上。 我也躺在地上,头却枕在她的腿上。虽然我已跟她有过一夜的温柔缠绵,但体验着她腿上柔软的这一刻,我依然感到心神荡漾。 我依依不舍地坐了起来,发觉头脑眩晕还未散尽,便一时没有站起,我问她:“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她轻叹一声,道:“这个你还需要问吗?我的心你难道还不懂?”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会,道:“我的确不懂。” 她又叹了一声才道:“我与你第一次见面就跟你好上了,所以你肯定会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以为我待天下男子都一样,是吗?” 我用沉默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她咬咬唇,继续道:“其实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就算现在你的的容貌变了,我的心都从未曾有丝毫改变过。” 我不解道:“很久很久以前?” 她道:“是的。你还记得嫦娥姐姐身旁的那个丫鬟吗?” 我道:“芯慈?你是芯慈?” 她微笑道:“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从前的名字,嘻嘻,那时候你经常来广寒宫偷偷地看嫦娥姐姐,我却在嫦娥姐姐身旁偷偷地看你;你暗暗地恋着嫦娥姐姐,我却暗暗地恋着你;只是那时你我都是神仙,而且你是元帅,我却是个小小丫鬟,我才不敢以爱意相示。后来你被玉帝打下了凡间,我的心痛了许久许久!” 第018章 痴情 我在天庭当天蓬元帅时不但学识过人(只是换成猪头后脑子才变得不好使),而且相貌堂堂,所以被一个小仙女暗恋也不足为奇。 其实在天庭之时我对芯慈已有所留意,她虽然只是一个伴在嫦娥身旁的小丫鬟,但单论相貌,她并不逊于嫦娥,绝对能称得上美艳动人。只不过当时的芯慈年纪还小,身材还略显单薄,而我偏偏又对丰满的身段情有独钟,所以我才会迷上了嫦娥。 但那些都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 眼前的白骨妖不但相貌娇艳欲滴,身材还玲珑浮凸,相比嫦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就是她能取代了嫦娥以往在我心中地位的原因。 但白骨妖真的就是芯慈吗?她与当年那个芯慈虽然都十分美艳,相貌却大不相同。虽然说女大十八变,可是变化得如此夸张的也实在罕见。 所以我又问:“你真的是芯慈吗?” 白骨妖道:“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到广寒宫作客,嫦娥姐姐让我给你泡了一壶‘月儿尖’茶吗?” “记得。” “‘月儿尖’是用广寒宫内独有的‘羞月花’的花蕾所泡。羞月花是一种很特别的花,它结出的花朵一直都保持着花蕾的形态,直至凋谢都不会绽放,所以有人会将它比喻作没有结果的爱情。用它的花蕾泡出的月儿尖茶略带涩味,就如那些不了了之的青涩的爱情滋味。嫦娥姐姐让我给你泡月儿尖茶,本来是想对你暗示,你对她的情感是不会有结果、不会有回报的。” 我道:“月儿尖茶和羞月花的寓意我早已知道,但我记得当时月儿尖茶里是放入了蜜汁的。蜜汁能消除月儿尖茶涩味,放入了蜜汁的月儿尖茶通常是在对情人示爱时使用的。也就是因为这壶蜜汁月儿尖茶,所以我才会觉得嫦娥是在向我示爱,所以我才会对嫦娥做出越轨行为,所以我才会被玉帝惩罚贬落凡间的。” 白骨妖偷笑道:“当时茶里的蜜汁是我偷偷私自放入的,所以对你示爱的不是嫦娥姐姐,而是我。” 我惊讶道:“害我被玉帝贬罚的原来是你?!” 白骨妖扁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现在我心中仍然十分内疚。” “算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也不能完全怪你。”我总是很难对漂亮的女子生气,特别是喜欢我的漂亮女子。 白骨妖转笑道:“你现在还会怀疑我的身份吗?” 我道:“不怀疑了,可是你本应还在广寒宫里,为何却到凡间,而且还成了……成了……” 芯慈切齿道:“一切都因那可恨的玉帝!” 我奇怪道:“又是玉帝?” 芯慈继续道:“其实那玉帝早已对我心怀不轨,那天他设计让嫦娥姐姐独自外出办事,广寒宫内便剩下我独自一个。玉帝乘此机会偷入广寒宫,强力想逼我从了他。你可知?我心中只有你,我哪肯从他?所以我奋力反抗,最后还用利刃伤了玉帝的龙根。玉帝盛怒之下,便剥去了我的血肉,并把我贬落凡间。 “剩下了白骨之躯的我到了凡间,打听到你已改名做猪八戒并跟随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虽然你的外貌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对你的心依然没变。所以我在通往西天的必经路上找了一处山洞,将其改名做‘白骨洞’,从那开始我就一直在白骨洞中等候你经过。终于,我等到了你的到来,可是这时我已是妖精,你却是和尚,所以我不敢与你相认。但我再也没法压抑内心对你的倾慕,所以我才会迫不及待地对你以身相许! “与你缠绵之后,我依依不舍地把你送出白骨洞,并下定决心要从此把你忘记,因为我不想因为我而影响到你的取经修行。但我最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依恋,所以在你离开白骨洞不久我便开始偷偷跟在你身后。我本来打算只是一直这样默默地守在你身旁,只盼每天能偷偷看你几眼就已心满意足。直至刚才你性命受到了威胁,我才迫不得已出手将你救了。” 芯慈话及于此,我随即想起,芯慈虽然救了我,但是唐僧和沙僧呢?他们的性命到底如何了? 我连忙环顾,见唐僧和沙僧躺在离我两三丈远的地面上,一动都不动。 我艰难站立,往二人走了过去。 芯慈随在我身后,边走边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他们刚才都发了疯一般,所以我才这样做。” 我还是放不下心,用手指分别探了沙、唐二僧的鼻息,确定了他们都还有呼吸才安下心来。 可是那两个妖怪呢? 我再往空地中央的石桌望去,见那石桌此时已从中断裂。之前放在桌上的瑶琴也已被劈成两段,分别掉落在地。 琴断弦散,琴的旁边躺着一只白毛巨熊。 这白熊早已一命呜呼,它血口张开,双目圆睁,惊恐的神色凝结在脸上。 白熊的死因显而易见,它的胸腹已被一字剖开,内脏和肠子都随着血液流了出来。 白熊临死前还用右手紧抓瑶琴,它应该就是之前奏“伤心曲”的白衣书生了,那书生自然就是一只白熊怪。 至于死熊身后是一条同样也死翘翘的黑冥蛟。 黑冥蛟的死因也十分明显,它已被劈成了两段,瘫软在地。 我问:“那两个妖怪都是你杀的吗?” 芯慈道:“是的,无论谁想要伤害你,谁就该死!” 我心中不禁惊叹:芯慈原本只是广寒宫里的一个小仙女,因何能拥有如此高强的法力?她竟然能在击毙白熊怪和黑冥蛟的同时打晕发癫的唐僧和沙僧,而且她自己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这个恐怕连孙悟空都无法办到。 突然我想起了碧波精和白雪精,她们的死法与白熊怪和黑冥蛟十分相似,都是被利刃所伤,或被剖腹或被斩断而死的。 所以我又问:“四季山上的碧波精和白雪精也是你杀的?” 第019章 收徒 芯慈道:“是的。” 我问:“你为什要杀害她们呢?” 她冷声道:“既然我已经跟你好上了,我就不能容忍你再去碰别的女人;我不忍心伤害你,所以只有赶在你之前把她们都宰了!但怎么也没想到,那两个妖精的死会让你如此难过、如此失望!哼!” 我道:“我哪有难过?哪有失望?” 她冷笑道:“你不难过?哼哼!你若不难过又怎么会因为那两个妖精的死而去跟孙悟空拼命?” 我尴尬笑道:“呵呵,怎么这个你也知道?” 她道:“我当然知道,都说了我一直悄悄跟着你。我当时心中恼怒,真恨不得孙悟空能一棒子敲死你!” 我扁着嘴、斜着眼,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见我可怜兮兮的样子,才缓下语气,柔声道:“我知道你们男子的天性就是花心,我只是希望能在你心中占据更多的位置。其实我并不专横,在我之前,你心中已经有了嫦娥姐姐,只要能够与嫦娥姐姐一起共存在你心中,我已是心满意足。” 我灵机一动,想出了消除尴尬的方法,道:“我心中已无嫦娥,我的心中现在只有你!” 她激动道:“真……真的吗?” 我道:“真的,我的心只有你没有她。” “猪哥哥!” “芯慈妹妹!” 此情此景我们本应是拥抱在一起的,但是我们没有。 她没有主动来拥抱我,我便不好意思去抱她。 只见她道:“猪哥哥,芯慈只是我在天庭时的名字,到了凡间后,我已改名做‘白骨骨’了。” 我道:“好的,骨骨妹,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白骨骨轻皱眉道:“我也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是这真的可能吗?不要忘了,此时你已是取经的僧人,我却是个小小的妖精,唉!” 她一叹刚过,随即又响起一声呻吟。 这不是她的呻吟,这是唐僧的呻吟。 唐僧睁开双眼,已苏醒过来。 我立刻过去把他扶起,道:“师父,你感觉还好吧?” 唐僧晃了晃脑袋才道:“身体感觉还好,就是刚才做了个恶梦。” “什么恶梦呢?” “梦中我独自一人碰到了一只猪妖,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把猪妖给杀了,而且我还把那猪妖烤熟来吃掉了!是烤全猪啊!我竟然吃荤了!” 我忍不住斜眼瞥着他。 唐僧不好意思地说:“八戒你别误会啊,我梦到的猪妖绝不是你,更何况你已经不做猪妖好多年了。” 这时沙僧也已苏醒,他爬起来的第一时间就喊:“妖怪在哪里?妖怪不准伤害我师父!” 当他看到白熊怪和黑冥蛟的尸体才舒口气道:“还好还好!原来妖怪都已经全部死掉了。” 白骨骨突然冷声道:“我就是妖怪!我还没死哩!” 沙僧这才注意到有个陌生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应话。 唐僧也是刚刚看到白骨骨,便道:“请问女施主你是?” 我道:“师父,她叫白骨骨,也就是你让我去白骨洞里降的那个白骨妖。” 唐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女施主你是这般貌美,怪不得八戒做梦时会常常念起你。” 白骨骨笑道:“他念起我?他是怎么个念起我?” 唐僧道:“他时常作梦语,把你念作猪骨骨。” 白骨骨当然也明白“猪骨骨”里包含了她的名字和我的姓氏,便羞答答地问我:“真的吗?你真的有这样喊过我吗?” 我没有答话,只模棱两可地对她笑了笑。 沙僧已确定了白骨骨的身份,便问唐僧,道:“师父,既然她是妖精,要不要我将她给除了?” 白骨骨往沙僧逼近几步,扬起眉,提起自己的一边衣襟,厉声道:“你倒是来除除看啊!就凭你,恐怕连我的衣服都除不了!” 沙僧吓得后退了一步,黑脸上羞红了几分,道:“我……我又没有说要除你的衣服。” 我担心白骨骨与沙僧真会打起来,便对唐僧道:“师父,白姑娘虽然是妖精,但也正是她杀了白熊怪和黑冥蛟,救了我们师徒三个的性命。” 唐僧再次合十道:“善哉善哉!是佛是妖、做神做魔,一切皆因心中所向。既然女施主能够救我师徒,便是心中向善,自然就不能算是邪魔。” 他把右手衣袖往远处一拂,道:“女施主,你去吧!” 白骨骨往我瞧了瞧,然后道:“我不去!” “你不去?”唐僧面带疑惑。 “我不去!”白骨骨满面坚定。 白骨骨慢慢走到唐僧身前,咚的一声突然跪下。 她这一跪使我们师徒三个都大感意外,唐僧更是吓得不知所措,他想去扶起白骨骨,体力却还没恢复,便吩咐我道:“八戒,你把她扶起吧。” 我正想去扶白骨骨,她已毅然摇头道:“我不起!” 唐僧无奈道:“我非你父母亦非你夫君,女施主因何下跪?这真个是折煞了贫僧!” 白骨骨道:“除非三藏大师你愿收我为徒,否则我长跪不起!” “收你为徒?” 这次不单止唐僧吃惊,我也吓了一跳。 沙僧更是走到唐僧与白骨骨之间将他们隔开,道:“这怎么可以?” 白骨骨反问:“因何不可?” 沙僧道:“因为你是妖精!” 白骨骨道:“三藏大师方才不是说了吗?妖不妖、佛不佛只在乎心中所向,心无妖性便不是妖,心中向佛便是佛门中人。我虽为无血无肉的白骨之躯,但我本是天上仙儿,堕落凡间后也没做过丝毫伤天害理之事。你沙和尚在当流沙河河妖时吃过无数途人,你也能入佛门,我为何不能?” “我……”沙僧满脸尴尬,却依然不肯退让,道:“你是女的,我师父是和尚,又怎能收你为徒?你如果坚定要入佛门,去找一家尼姑庵投拜便是。” “阿弥陀佛!”唐僧道:“悟净,你这话大有问题。” 沙僧问:“问题何在?” 唐僧道:“佛门讲求的是大善大爱,所谓佛待众生皆平等。佛有道是:色即是空。色既为空,即无色无性、无男无女。凡世之所以还有和尚与尼姑之分,只因世人还未真正领悟佛门真谛。我们此番到西天,便是为了取得真经,将佛门真谛传予世人,使凡世达到真正的无色无性、无男无女。” 白骨骨欣喜道:“三藏大师你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唐僧摇头道:“非也非也。” 白骨骨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说佛门不限男女的吗?” 唐僧道:“佛门虽不限男女,但不是所有男女都能投入佛门。若果你拜我为师只是为了个人私欲,我就万万收你不得。”他说到后面,把目光慢慢移到我脸上。 其实我心中也在怀疑:白骨骨拜唐僧为师只是为了能与我在一起,因此我便不敢把目光与唐僧的眼睛相接,只静静地低头看地。 白骨骨却挺胸道:“我要入佛门绝非为了私欲,而是诚心向佛!” 唐僧道:“若然口是心非,佛祖是会怪罪的。” 白骨骨三指对天,眼睛却偷偷朝我看来,立誓道:“我白骨骨若非诚心,愿受天雷谴罚!” 唐僧微微叹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了你吧。” 白骨骨大喜,叩了三叩,道:“徒儿白骨骨谢过师父!” 唐僧道:“你先莫谢,我对你还有个要求,你若不答应,我还是不能收你。” 白骨骨问:“什么要求?” 唐僧道:“我佛眼中虽不分男女,但你一名女子与我们三个和尚同行,少不免会受俗人眼光。所以我希望你能变做一匹白马,一来可以避人闲言,二来嘛……可以载我前往西天。” 白骨骨断然道:“好!变做白马有何难?!” 沙僧见唐僧要求白骨骨变做白马,便不在反对了,只道:“以后我就是二师兄了?” 唐僧微笑道:“是的,你现在可以去扶起你的小师妹了。” 沙僧听到能如愿成为师兄就变得高兴起来,他扶起白骨骨后还不停地上下打量这个小师妹。 唐僧问白骨骨道:“白骨骨可是你的真实姓名?” 白骨骨道:“我在天庭时叫芯慈,被逐落凡间后就再无姓名。因为我只剩下了白骨之身,我才给自己取姓名为白骨骨。” 唐僧想了想,道:“凡躯肉体最终都逃不过老死魂灭,死后的身躯会化做白骨,白骨慢慢会化做尘埃,所以尘埃尺土才是凡人的最终归处。你既为白骨,便该向往尘,因此我想给你取个法号做‘悟尘’,你说可否?” 白骨骨躬身道:“师父授予,徒儿自当喜欢。” “好徒儿!好徒儿!”唐僧微笑地看着白骨骨,目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第020章 投店 此时我们师徒四行已走出了伤心林。 我继续走在最前开路,沙僧依然在最后挑着行李。 唐僧重新骑上了白马,但这匹不再是从前的小龙马,而是白骨骨所变的白骨马。 我走在马前,始终不敢回头望,但已能感受到背上被一双炽热的眼睛看着。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在一起”的愿望,如现在的我和她,算是在一起了吗? 同往西天行,相伴在身旁,可是……可是…… 唉! 你和我虽然在一起,可你偏偏只是一匹不能说话的马,而且还被人骑着。天底下最遥远的距离也莫过于此了。 我是多么多么的希望,能骑你的,是我! 走着走着,不觉艳阳渐沉,西面天空已被染成了火烧一般的红。 沙僧问:“师父,那太阳落下的地方,可就是我们要去的西天极乐?” 唐僧道点头道:“是的。” 沙僧道又问:“那么西天会不会很温暖的呢?” 唐僧又点头:“会的。无论谁,只要上了西天,就再也不会感到寒冷了。” 两僧闲话间,我们已走进了一个小镇。 道旁竖着一块木匾,匾上刻着“乌乌镇”三字。木匾为红木所制,但上面沾着一片片漆黑的油污,与“乌乌镇”这个名字十分相称。 此时天还没完全入黑,镇上的街道已空无一人,四处一片寂静,连一声半声鸡啼狗吠也没有。 街道的地面也如牌匾一样的脏,遍是泥污杂物,又乱又臭。 我回过头,避开白马的目光,看着唐僧道:“师父,这可能是个死镇。” 唐僧道:“八戒,你先到前方察看,如果真的是个死镇再另做打算。” “沙僧你留在这里看好师父和白……白马。” 我留下一话便转身前行,搜过几间民屋,但未寻到一人。 最后我到了一家客栈前,推开虚掩的大门,见客栈内摆着几张圆形木桌,所有桌面上都无摆设,但其中一张木桌前坐着两人。 两人为一男一女,男的已入中年,女的却正值妙龄。但两人的穿着一样,都是一身灰布麻衣,而且两人的眼睛都用纱布蒙着,不知是失明还是得了眼疾。 那少女听到推门声,便对中年男子道:“父亲,好像来客人了。” 男子点头道:“是的。” 少女转而面向我,问:“客官你是来投店的吗?” 我往客栈内打量了一周,见除了这对父女外就再无他人,便问:“你们这里真的是客店?” 少女道:“开门迎客,自然是客店。” 我道:“但为何店内不见有其他客人?” 少女道:“地处偏凉,生意难做。” 我道:“可是你们……” 少女打断我的话,道:“我父女二人的眼睛虽然不便,服侍客人却绝不落下。”她说话的同时已慢慢站起,走到我身前,她虽然蒙着双眼,行动竟与常人无异。 她把鼻子靠近我身上嗅了嗅,微笑道:“客官你身上出了不少汗水,你很热吗?” 我道:“这鬼天气是有点热。” 少女呵呵一笑,便开始用双手拉开我的衣襟,她一对冰凉的手掌还趁机在我两面胸肌上各摸了一下。 我吓得后退两步挣脱她的双手,道:“你这是干什么?” 少女依然微笑,道:“你不是说热吗?我帮你脱下衣服,你就不热了。” 我道:“我只穿了一件衣服,脱不得。” 少女道:“这又何妨?我眼睛不方便,就算你脱得赤条条、光溜溜,我也是看不到的。” 我道:“还是脱不得,脱光了容易招蚊子。” 少女捂嘴笑道:“客官你这么风趣,肯定很招姑娘喜欢了。” 我道:“我不是开玩笑的,姑娘喜欢我,但蚊子更喜欢我。” 少女道:“客官你身体里的血多,自然会招蚊子。”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血多?” 少女道:“刚才我摸了你一下,知道你的肉多,肉多了血自然也会多。我就特别喜欢肉多的哥哥,肉多了才会有安全感,呵呵。” 我心里道:但我并不喜欢乱掀人衣服的瞎妹妹。 少女又道:“客官你可是一个人住店吗?” 我道:“不是,另外还有两个人和一匹马?” 少女开心道:“好极了!人多了才热闹!” 我回到出发地,把唐僧他们也引到客栈来。 这时那中年男子也走出门来迎客,他站在门侧躬身道:“各位客官有请。” 唐僧下了白马,对中年男子作揖道:“有劳施主了。” 男子一听,微微皱起眉道:“几位客官都是大和尚?” 唐僧道:“不错,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他们都是我的徒儿。” 男子依然皱着眉,不再说话。 那少女却道:“我父亲是担心你们住店不付钱,以前我们这里住过几个大和尚都是这样子的,还说什么佛祖会保佑我们。但我父亲并不相信佛祖,他信的只有银子。” 我二话不说,便往中年男子手中塞了一锭白银。 男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才恢复笑容。他把银子收进腰间,道:“各位客官请进!” 唐僧道:“我们这里还有一匹白马。” 男子对少女道:“小环,你帮客官将马牵进槽枥,记得多喂点草,莫饿着了客官的宝马。” 我心中担忧:这将会是白骨骨第一次吃草,她会吃得习惯吗? 少女把马牵走了,中年男子将我们引进了客栈。 刚才我离开只有半炷香的时间,但此时客栈内的一张圆桌上已摆满了茶点,而且都还腾着热气,显然是现烧现做的,我不禁对这对父女的办事效率心生佩服。 再看桌上的糕点,都是些素食。 按男子刚才的反应,他事先应该不知道我们是和尚,为何却能想得如此周全只准备斋素呢?又或者是他这家小店太穷以至于根本没有荤菜储备? 男子邀我们在桌前坐下,道:“各位客官请用茶点。” 我和沙僧也实在是饿了,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唐僧却在装斯文,依然细口的吃、细口的喝。 男子站一旁,听我们吃了一会又道:“糕点合客官们的口味吗?” 唐僧把口中米糕咽完才道:“味道可好,却不知这些美味糕点是出自谁的手?” 男子道:“店里就只有我和小女,糕点就是我们自己弄的。” 唐僧上下打量了男子一会,最后目光停在男子蒙眼的纱布上,他正想说话,男子却抢先道:“客官为何看着我呢?” 唐僧吃了一惊,道:“难道你不是……” 男子微笑道:“客官莫要误会,我和小女都是货真价实的瞎子,而且都是天生的。但天生的瞎子一般都能看东西的,只是我们看东西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唐僧道问:“用心如何看东西?” 瞎男道:“用我之心看别人之心。刚才我就看到了客官你的心,你觉得瞎子不可能做出如此精细的糕点,所以你会怀疑我在装瞎。你为了确认我是否装瞎,因此你就会盯着我绑在头上的这条纱布。” 唐僧道:“所以用心看东西其实就只是用心去聆听和思考?” 瞎男道:“不错,而且瞎子的心一般会比常人灵敏许多。” 唐僧又问:“如何灵敏呢?” 瞎男笑道:“这个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或许只有我们瞎子自己才能体会,哈哈……” 唐僧道:“无论如何,施主你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点已十分了不起了。” 瞎男道:“我听说过有人断了四肢依然能够写字,瞎子做糕点又有何了不起呢?” 这时瞎女喂马回来了,她匆匆走入客栈,嘟着嘴抱怨道:“那匹白马的脾气可真臭!”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它的脾气如何臭?” 瞎女走到她父亲身旁,道:“我喂它吃草,它刚吃两口就吐了出来,吐得我满脸都是碎草唾沫。我想伸手去打它的脸,它却张嘴咬住我的手。吓得我马上抽回手,丢下草就跑回来了。幸好那马的牙齿不尖利,不然我的手早断了。”说到最后瞎女偎依到父亲身上,扁着嘴,似乎想哭了。又或者她其实已经哭了,只是纱布遮住了她的泪水。 第021章 居民? 听了瞎女所述,我心中十分难受:白马脾气暴燥就是说明白骨骨心情很差、很不开心,我不能安慰她却还在这里大吃大喝,我还能算是人(猪)吗? 瞎男还在抚慰着怀中的女儿,唐僧走了过去,抱歉道:“劣马恶行让女施主受惊了,贫僧实感愧疚。” 瞎男道:“客官言重了,只是小女无知惊吓了宝马,自取其咎而已。” 瞎女委屈道:“父亲,我并没有惊吓它。” 瞎男笑而不语。 此时沙僧也走了过去,对瞎女道:“姑娘,你被白马咬的手还疼吗?” 瞎女道:“疼倒是不疼,只是心里还有些后怕。” 沙僧道:“姑娘莫怕,我现在就替你去教训教训那匹劣马。”他说走就走,已往门外走去。 我连忙站起喝住:“老沙!你去干嘛?” 沙僧回头道:“我要弄点颜色给那劣马看看,不然它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道:“你凭什么?” 沙僧昂头道:“就凭我是它的师兄!” 我道:“我也是你师兄,我现在就命令你不要去!” “师父……”沙僧不敢再与我争辩,只嘟长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唐僧。 唐僧看看我,长叹一声,道:“无情只为多情恨,做了和尚也枉然!”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悟净,你先回来吧。” 沙僧走回木桌旁,但依然心有不甘,道:“难道就放任那劣马胡作非为吗?” 唐僧道:“悟尘她初为白马,心情不佳也是情有可原的。将心比心,如果让你去做白马,如果让你去吃草,你同样会不开心的。” 沙僧这才收住声,坐回凳子上。 用过茶点,我们便各自回房休息。 自从做了那个被唐僧侵犯的恶梦之后,我便不敢再与唐僧同房了。但还是需要确保唐僧的安全,所以我安排了沙僧与唐僧同住一间客房。 经过一日的周折,我身心都已是十分疲惫,但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 男人失眠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想女人,而我却在想一匹马。 我心中愧疚,我怎么可以让自己心爱的白骨马独自睡在冷清的马棚?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与你一同躺在马棚里。 …… 大约已到二更时分,窗外月色突然暗淡了几分。与此同时,一声马嘶响起,在死城一般的乌乌镇中荡漾。 马嘶声中充满了惊恐,似在怒斥,也似在求助。 难道是白骨马遭受到袭击? 我不做考虑,立刻翻身下床,披上衣服,直接从窗户跃出。脚一着地,我马上就往马棚奔去。 刚到马棚,我已看到了白骨马。 我在看着它,它也在瞧着我。可幸的是,它还安好,也没看到有什么外敌? 那么它刚才的嘶叫是为何呢? 白骨马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它两条后腿一蹬,跳出马棚,昂起头往天空望去。 我顺着它的目光,也望向天空,立刻便下了一大跳。 只见离地面近百丈的高空上,此时已密密麻麻地飞满了一群东西,细看原来都是些蝙蝠。但这些蝙蝠的个头比一般的蝙蝠要大出数十倍,如一只只乌黑的巨雕。 巨蝠的数量成千上万,聚到一起,就如一片庞大的乌云布在天上,已遮去了大部分的月光。 蝠群不时发出阵阵低鸣,不仔细听,还会以为只是风声。 “好可怕!哪里来这么多的妖怪?” 说话的是唐僧,他与沙僧,还有瞎子父女都已被之前的马叫声惊醒,来到马棚。 沙僧道:“师父,那些不是妖怪,只是一群蝙蝠。” 唐僧道:“哪有这么大的蝙蝠?那些肯定都是妖怪!是来吃我的肉的!” 瞎女吃吃笑道:“大和尚你不必惊慌,那些不是妖怪,它们都只是这镇上的居民。” 唐僧诧异道:“居民?” 瞎女道:“是呀,它们白天都到外面去找吃的,晚上就会回到镇里休息。” 唐僧问:“它们吃的都是啥?” 瞎女道:“蝙蝠吃的当然都是些蚊子、虫子,呵呵!” 她说话间已偷偷走到我的身后,我还在为天上的蝠群吸引,所以并没在意她的行动。 “但是,有些蝙蝠还会吃血的!” 话音刚落,瞎女突然张开嘴,原本的樱桃小嘴瞬间变成了血盆大口,往我肩上咬落。 “哎哟!我的妈呀!” 剧痛之下,我急忙扭身,再伸一掌把瞎女推开,可是肩上已经鲜血直流。 我随即对她瞪眼斥道:“你怎么突然咬人?!” 瞎女狰狞笑道:“因为我也是这镇上的居民!我也吃血!哈哈……” 此时她嘴里已长出白森森的锋利獠牙,嘴边和獠牙上都已沾满了我的血液。原本绑在她头上的纱布已经脱落,露出一双只有黄豆一般大小的乌黑眼睛,眼里没有半点光彩,甚是诡异可怖。(蝙蝠视力几乎为零) 瞎女舔一舔舌,道:“我之前就说过你身体里的血液特别多,这一口尝下去果然没错!你的血液不但特别多,还特别香、特别甜,就像是一个多肉多汁的水蜜桃!哈哈……” 我怒喝:“岂有此理!老猪平生被人骂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人敢骂我做水蜜桃的!你别以为我是和尚就不会杀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你有见过水蜜桃杀人的吗?从来就只有水蜜桃被人吃!” 瞎女双手往外一扬,飘起的衣袖便化作了一双薄薄的灰色翅翼,她手指附在翅膀上,变成了锋利的钩刺。同时,她的耳朵向上长出,变得又尖又长,还生出了许多茸毛。 最后她双脚收缩,变作一双利爪,她便化成了一只将近有一丈宽的人头巨蝠朝我扑来! “水蜜桃!姐姐我来吃你啦!” 我早有准备,已祭出九齿钉耙,迎着“瞎女”的头部打去。 “瞎女”吃了一惊,似也是个识货之人(妖),知道我的钉耙是神物,不敢与其硬碰。她双翼斜斜往下一扇,来势急转,冲天而起,便往高空飞去。 这时突然传来了唐僧的一阵惊呼:“徒儿救我!徒儿快来救我啊!” 原来那“瞎男”也已变做了一只人头巨蝠,他比“瞎女”大出不少,约有一丈半宽。他此时用利爪捉住唐僧的双肩,已腾空而起,朝着天上的蝠群飞去。 第022章 敢死蝠 “放我师父!” 沙僧祭出降妖杖,运动真元,杖头上绿光凝聚,一记绿龟波眼看就要对着“瞎男”发出。 我连忙喝住:“沙僧不可乱来!你的绿龟波容易误伤到师父。” 沙僧收住真元,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淡定道:“你着急什么?师父又不是第一次被妖怪捉去,一切从长计议就不会错了。” 沙僧道:“以前的妖怪都喜欢把师父拿回去煮熟再吃,那当然可以从长计议。但这次的蝙蝠怪喜欢生吃,他们要吸新鲜的血液。再不赶紧,师父的血液就会被吸干了!” 我承认沙僧这次的话很有道理,但此时我心中闪出一个念头:如果唐僧的血真被吸干了,我们就不用再上西天,我就可以与白骨骨一同回到白骨洞长相厮守、做一对逍遥自在的妖精眷侣了。 所以我并未驾云去追赶“瞎男”。 我正犹豫间,却见“瞎女”飞至半空后扭动翅膀,俯冲而下。 “瞎女”冲向的是白骨马,她张开血盆大嘴直往马的脖子咬去。 女人小气,女妖当然也小气,“瞎女”迫不及待要报之前被白骨马咬手之仇。 “小女妖住口!你想咬就来咬我!”我急忙冲过去想保护白骨马,已将天上的唐僧忘得一干二净,把重色轻义这个个人特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骨马见我冲来,眼中闪过一瞬的欢喜之色。 它当然也察觉到向它冲来的“瞎女”,但它依然不紧不慢,屁股微微一翘,马尾便往上甩出。 马尾甩起的瞬间变得又细又长,似是尾巴内部的骨节迅速拉伸了数倍。 马尾伸长的同时还附上的蓝白色电光,因此白骨马这一甩尾,只似是电光一闪! 烁烁电光,刚好迎上了俯冲而来的“瞎女”。 “瞎女”未及发出惊呼,已被电光从中劈成了两半,两边血淋淋巨蝠身躯分别跌在白骨马两侧。 白骨马收回“电尾”,甩甩颈上鬃毛,咋看只与寻常白马无异。 我收住前冲的脚步,惊愕片刻,已听到天上传来悲鸣。 “小环好孩儿,你死得好惨!死得好惨!” “瞎男”虽感悲愤,但他看到白骨马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复仇。他张开血嘴,一口在唐僧的肩上咬下,只能以此来发泄丧女之愤。 唐僧“啊”的大喊一声,道:“徒儿啊徒儿,难道你们真的不要师父了吗?好痛!好痛!我的血快要被吸干了!” 这时沙僧再也按奈不住,他御风而起,手执宝杖,直追“瞎男”而去。 “瞎男”并未料到沙僧竟会腾云驾雾,惊慌之下,他松开了咬在唐僧肩上的利齿。 “打扁你个蝙蝠头!”沙僧声到人到,降妖杖已往“瞎男”头顶击落。 “瞎男”定一定神,急拍左翼,扇出劲风,将沙僧吹开,他自己也借力右闪,避开了沙僧这一杖。 沙僧得势不饶人,继续追击。 “瞎男”又避了几杖,已开始不住喘气。 唐僧见沙僧得势,肩上虽痛,还是忍不住欢呼:“悟净好徒儿!快快敲死这只大蝙蝠!快快敲死他!” “瞎男”之所以一直只守不攻,一来是因为他拖着这唐僧这个累赘,二来是因为他的主要攻击手段都在一双利爪之上,但此时利爪却用来捉住唐僧了。 唐僧继续在叫:“这只大蝙蝠的脚丫臭得要命!悟净你的动作得利索点,不然为师要被臭死了。” “好嘞!” 沙僧吆喝一声,将手中宝杖运得如风车一般,急急向“瞎男”转来。 “瞎男”见降妖杖来势凶猛,再也不敢怠慢,松开爪上的唐僧,准备凝神迎战。 唐僧得以脱离蝠爪,却开始从高空坠落,他一边哭一边骂道:“呜呜……你个坑货蝙蝠怪好歹毒!我不就骂了你一句脚丫臭,你也用不着把我摔死啊!吾命休矣!休矣!” 沙僧见唐僧坠落,脸色突然,正准备降下云头去追救,我却在地面对他喊道:“老沙!你专心对付妖怪,由我来照顾师父!” 我说话的同时已预判好唐僧落地的位置,冲了过去,躺到地面,再使个巨化术,我的肚子便胀成了一个巨型猪皮气球。 唐僧掉到我肚子上,再轻轻弹到地面。刚一落地,他就笑逐颜开,兴奋道:“好玩!好玩!八戒,要不我们再玩一次?” 我收回巨化术,道:“你当然觉得好玩,我的肚皮却被你砸得好痛。” 唐僧一脸扫兴,只能看回还在天上作战的沙僧。 “瞎男”自以为丢开唐僧后战斗就会变得轻松,却不知道沙僧是一直顾忌着唐僧才没有使用绿龟波的。 此时沙僧的绿龟波施展开来,一记接一记不断从降妖杖中发出,逼得“瞎男”空有一双利爪却没有近身进攻的机会。 “瞎男”不断躲闪绿龟波,凶险程度比他拖着唐僧时更增了三分。他心中后悔不已,觉得不应该打这几个和尚的注意,此时不但害得爱女惨死,还使自己落入了如此险境。 “瞎男”喘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个和尚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沙僧道:“人是可以饶,妖怪?饶不得!” “我是妖怪?那些愚昧人类在我眼中何尝又不是妖怪?” “瞎男”说话未完,已振翅直起,往更高的天空飞去,混入了密密麻麻的蝠群之中。成千上万的巨蝠开始围绕他在盘旋,毫无疑问他就是这蝠群的首领。 蝠群盘旋的同时发出阵阵低鸣,鸣叫声渐渐变大,便似是云里的闷雷。 “瞎男”突然一声尖叫,便有七、八只巨蝠急冲而下,张着血嘴、露着獠牙,往沙僧咬来。 沙僧一抖宝杖,发出数记绿龟波,将冲来的巨蝠迎头击落。其中一只还砸到了唐僧脚边,吓得他念了声阿弥陀佛。 “瞎男”又是一声尖叫,又有十来只巨蝠往沙僧冲来,沙僧再次将其一一击落。 如此重复了几次,但每次冲来的巨蝠的数量都有所增加。这些巨蝠明明知道会被击毙,却无半点犹豫,就如人类战场上那些被洗脑的冲在最前的敢死士兵。 沙僧初时听到蝠群闷雷一般的低鸣,心中早已怯了几分,此时再看到这些源源不断而且数量渐增的“敢死”蝠,他逃意顿生。 他又击落了一批巨蝠后,速速降下云头,落到我与唐僧身旁,慌张道:“师父,蝙蝠数量太多!杀不完,怎么办?” 此时新一批“敢死”蝠已经冲近,它们在低空处盘旋,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时并未向地面撞来。 唐僧眼珠一转,道:“擒贼先擒王,只需把之前咬我的那只大蝙蝠搞死,蝙蝠群应该就会散去。” “师父果然机智过人!”沙僧左手捻诀,右手一挥降妖杖,同时念咒道:“六福出门!” 六个绿龟波应声而出! 第023章 粪弹 绿龟波刚一散开,就已消失。 不一会,沙僧轻轻一晃降妖杖,再一喝:“六福贺寿!” 六个绿龟波再次出现时,已到了天上。它们已对“瞎男”形成了围攻之势,自四面八方向着“瞎男”聚歼而来。 “瞎男”神色不变,似未觉察,却已行动。他轻轻一昂头,已有六只巨蝠朝着绿龟波舍命冲去。 沙僧早有预料,他双掌一合,夹住降妖杖,同时念道:“六福捧月!” 六个绿龟波的去势应声顿变,避开了敢死蝠,汇到一处,聚成了一个巨化了十数倍的绿龟波。 巨大的光球挂在天上,宛如一轮碧绿的月儿。 月儿闪耀,周遭有无数小妖在虎视眈眈,想要吞噬月儿的光辉。 “去!” 巨型绿龟波应声而动,向着“瞎男”腾腾杀去。 “瞎男”哪敢怠慢,他双翼合拢护在身前,同时已有数十只巨蝠朝着巨型绿龟波撞击而去。 啵!啵!啵…… 就如蚊子撞上了石头,所有巨蝠都被一一弹开,跌落到四周街道或屋顶上。 眼看巨型绿龟波将至,“瞎男”长呼一口气,头一缩,爪一收,便卷成了一团。他开始急速运转,竟以自己身躯向绿龟波迎击撞去。 绿光球撞上灰黑蝙蝠球,随即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响声未尽,巨型绿龟波已被撞得粉碎,散做无数绿色光影,然后逐一暗灭。 “瞎男”一击得手,重新伸出头,张开双翼,蹬一蹬双爪,得意地在哈哈大笑。 沙僧黯然道:“师父,那蝙蝠怪原来也有些手段,不是很好对付。” 唐僧眼珠又是一转,扭头对我道:“八戒,该是时候施展你的三十七变了!” 我微微摇头道:“以我现在体内的真元数量恐怕还用不了金刚三十七变。” 唐僧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道:“我看那妖怪也没什么了不起,纵使不用金刚三十七变我也能敲死他。” 我祭出九齿钉耙,对沙僧道:“老沙,你来给我掩护,用你的绿龟波击落那些不要命乱冲的蝙蝠,我乘机去对付那只蝙蝠怪。无论他的皮有多厚,也绝对扛不住我九齿神钉耙一筑!我要在他的蝙蝠头上筑出几个大洞!” 沙僧应道:“好嘞!” 我与沙僧一同驾云而起,向着蝠群中央冲去。 我手执钉耙冲在前,沙僧拿着降妖杖守在后,当我们离“瞎男”还有十来丈的距离时,已有巨蝠不要命地向我们冲来。 沙僧凝神贯注,发出绿龟波将迎面而来的大部分巨蝠逐一击落,还有几个漏网之“蝠”也被我用钉耙钉死。 经过一轮冲锋陷阵,我与沙僧终于到了“瞎男”身前。 我高举钉耙,大喝:“你这个丑不拉几的蝙蝠怪,快来吃你猪爷爷的钉耙!” 这时候“瞎男”竟然还在笑。 他深吸一口气,两腮和肚子立刻鼓了起来。 “呜哇!哇……” 他张开嘴,呼气的同时发出高声尖叫。 与此同时,“瞎男”周围的几十只蝙蝠也一起尖叫起来。 众多尖叫汇成了一道连绵不断的声浪向我和沙僧冲来。 声浪无形无实,如何抵挡? 我正不知所措,已感到体内五脏六腑被声浪震得似在翻滚,两耳更是似被无数有形的细针在刺,头痛得似要崩裂。 只抵受了一会儿,我已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便对沙僧道:“老沙!咱们先撤!” 沙僧处境也并不比我好,所以他二话不说便和我一同降回了地面。 唐僧见我们功亏一篑而回,失望道:“难道你俩是兄弟联手都对付不了区区一个蝙蝠怪吗?” 我只觉脑中还有声浪在回荡,好一会才定住心神,道:“那怪物好阴毒,他知道老猪我的耳朵大、收音灵敏,所以故意使用音波功这种阴招!” 唐僧道:“这个好办,我用袜子帮你塞住耳朵,你就不用怕那个音波功了。” 我道:“师父你的袜子臭得要命,怎么可以用来塞耳朵呢?” 唐僧道:“降妖除魔要紧,你怎么还能在意这个呢?”他蹲下身,还真准备去脱鞋子、脱袜了。 幸好这时沙僧一声惊呼,道:“师父、大师兄你们看!那些蝙蝠在跳舞哩!”他一手指着天上。 我和唐僧昂头望去,见天上成千上万的巨蝠都在跟随着同一个节奏在拍动翅膀,它们的身体在上下起伏,果真有点像在跳舞。 每一只的巨蝠的舞动,带起了阵阵波浪在蝠群中荡然,远看像是一团乌云在涌动。 “瞎男”在蝠群中央,他在密密念着咒,显然蝠群的舞动都是在听从他的指令。 沙僧又再惊呼:“下雨啦!下雨啦!” 果然已有无数细点从天上飘落,落到屋上、地面上,当然也落到了我们身上和脸上。 这些细点有花生米般大小,灰黑色,表面带有粘稠液,能粘附在物体上。 唐僧看着一些粘在身上的黑点,说:“我看这些不像是雨点。” 沙僧问:“那这些是什么呢?” 唐僧道:“我看像是黑豆。” 沙僧捂鼻道:“黑豆怎么会这么臭呢?” 我不耐烦道:“你俩能不能有点常识?这明显是那些蝙蝠拉的粪便!” 唐僧也捂起了鼻子,道:“那些蝙蝠怎么可以如此缺德?竟然当众随地便便。” 我道:“难道你还会指望妖怪有公德心吗?” 我们还在抱怨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几乎没有间断的爆破声。 我们也在天地间,爆破声也在我们身边响起,甚至有的直接是在我们身上响起。 不错,爆炸的正是这些蝠粪,它们就如无数个小型炸弹,瞬间把我们炸得头肿面肿。 “我的妈呀,粪便竟然会爆炸!” 唐僧已顾不得自己是唐朝圣僧的身份,已疼得在喊爹喊娘。 白骨马也被粪弹炸到了,它反应最快,第一时间就跃回了马棚。 还好我也算冷静,高声一喝:“快躲进马棚里!” 唐僧与沙僧便跟同我迅速奔入了马棚。 沙僧弯下腰、喘着气道:“好恐怖!这是我见过的最恐怖的粪便!” 唐僧先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余粪才问我:“八戒,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道:“等!我就不相信它们能有拉不完的粪便!” “不错!”唐僧赏识地对我点了点头。 第024章 天敌 已过了许久许久,粪雨依然还在下,并无半点停息的意思。马棚外依然爆炸声不断,整个乌乌镇已被蝠粪的腥臭味笼罩。 唐僧失望道:“八戒,那些蝙蝠好像真的有源源不断、拉不完的粪便呀!” 我依然坚信道:“不可能!蝙蝠身体的重量有限,它们拉出的粪便的数量当然也是有限的。” 唐僧道:“可是再这样下去,我就算不被炸死,也会被粪便的臭味熏死的。八戒,我们当中算你的皮最厚、最耐炸了,要不你冲出去跟那蝙蝠怪再拼一把?” 我连忙摇头道:“皮再厚也是炸不得的,如果我贸然冲出去,还没飞到天上就非被炸死不可。” 唐僧想了想,转而对白骨马道:“悟尘,你刚才一下子就杀了那只女蝙蝠怪,要不你现在出去把天上那只男蝙蝠怪也铲除掉吧。” 白骨马两鼻孔喷喷气,双眼看着远方,装成一只普通白马并没听懂唐僧说的话。 唐僧无奈叹气道:“枉我堂堂的大唐圣僧,座下弟子竟然都这般无能!”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之时,天边突然有一道白光升起,紧接着白光便向乌乌镇这边冲来。 白光已近,我们才看得清楚白光之中竟然是一条白色巨龙。 唐僧惊讶道:“小白龙?怎么会是他?” 我望着天上的巨龙,道:“我看那不像是小白龙,我记得小白龙的身材没有这么魁梧。” 唐僧道:“小白龙跟随我都有两三年了,他长了身体也很正常,只是他平时一直变做白马,所以你才没注意他的身形变化。他虽然长身体了,但我还认得他的容貌,他肯定就是小白龙敖烈。” 我不得不佩服唐僧,他竟然能辨别龙的容貌,而在我眼中,所有龙的长相几乎都是一样的。就如一般人看到同一种类的蛇,通常只会记得它们的长短粗细,如何能辨认蛇的长相?所以说唐僧确实有不少过人之处。 唐僧继续道:“我只是不明白,小白龙已经在昨夜的纸信里说过与我今生再不相逢,此时他为何又会出现呢?” 沙僧道:“小白龙在信里写的应该只是一时气话,他还是盼望能回到师父身边的,他只不过希望师父你能给他一个名份,正式纳他为徒。” 唐僧道:“但愿真的如此。”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他真的回来,我就给他取个法号叫‘悟土’吧。” 两僧对话间,小白龙已飞到了蝠群的上方,一边盘旋,一边俯首低吟。 蝠群虽然还在拉着粪,但它们拍动翅膀的节奏已经变得凌乱。 要知道,龙虽然生于水中,但它们极少以水中生灵为食,而陆地又被人类所占领,所以龙一般只会觅食天上的飞兽。为了防止被人类发现,龙一般只会在夜间觅食,所以喜爱夜间出没的蝙蝠就成了龙的最佳觅食对象。 因此,蝙蝠最惧怕的就是龙。 再多的蝙蝠,只要遇上了龙,就似是深海中的一群小鱼碰上了大鲸鱼,只要鲸鱼微微张一张嘴,就能把小鱼全部吞食。 虽然天上这群蝙蝠怪的个头比一般的蝙蝠要庞大许多,但它们骨子里对龙的恐惧是一样的。若不是此时有“瞎男”在命令指挥,这群蝙蝠怪早就被小白龙吓跑了。 小白龙身上的光芒突然发生异变,白光之中参入了黄金色彩,不知是月色所致还是发自他身体内部。 光芒突变的同时,小白龙已止住了盘旋,他张口对着蝠群一声长啸,啸声撼震天穹,在蝠群中荡起了一阵波浪。 被这啸声一震,蝠群立刻停止了拉黑粪。就似一个人在尿尿时被人从后惊吓,自然就尿不出来了。 啸声还在天际间回荡,小白龙已俯身下冲,张着大嘴,直奔“瞎男”而来。 “瞎男”已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他就这样目瞪口呆的,被小白龙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见得“瞎男”被吞,蝠群中发出一阵怪叫,竟似是欢呼。然后它们向四面飞散,很快就如乌云退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慢慢从马棚中走出,看着天上的小白龙。 小白龙也在看着我们,但他目光冰冷,似无半点情感。 唐僧对天喊道:“敖烈好徒儿!我给你取了个法号叫悟土,你可喜欢?” 小白龙仰头一笑,笑声中尽是冷嘲滋味,似在说:“我浪里小白龙敖烈岂会贪你这嗟来之食?”然后他一扭头,便往远方飞去,很快就重新化回一道光芒,在天边消失。 唐僧黯然道:“他还在恨我,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沙僧道:“如果小白龙心中还有恨,为何却来为我们驱走蝙蝠呢?” 唐僧道:“我也为此感到困惑,八戒,你猜得透小白龙的心思吗?” 我只是摇了摇头。 本来就已经脏乱的乌乌镇,经过一轮粪弹轰炸之后变得更是一片狼藉、臭气熏天。但由于天色甚晚,不便上路,我们决定还是将就着先在这里过一晚。 为了防止再有妖怪侵袭,我们把白骨马一同牵入了客栈。 一进客栈,唐僧就吩咐沙僧把所有门窗关紧,以尽量减少外面的臭气熏入。 我和唐僧的肩上都被蝙蝠怪咬了一口,虽被吸取了一些鲜血,但都只是皮肉之伤。大家被粪弹所炸的伤处虽然肿痛,但也都未伤及筋骨。 所以我们打来了一些清水,洗净伤口后再涂点药油,也不包扎,就算处理完毕了。 唐僧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小白龙及时出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沙僧用盆中的水照照自己的脸,道:“是啊,我现在的脸都已肿得像猪头一样了,再被炸多几下真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唐僧也照照脸,道:“是啊,为师的脸也肿成了猪头一般。” 沙僧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你问吧。” “我和你的脸肿了可以用猪头来形容,但大师兄的脸肿了该用什么来形容呢?” 唐僧看看我,有点为难地说:“这个……为师一时半刻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 我装作没听到二僧的对话,只默默地帮白骨马擦净了身上的脏物。 把水盆等收拾完毕,我们便准备回房间休息,把白骨马独自留在大堂里。 唐僧入房间前,对我说:“八戒,我心中还是有点怕,要不你跟我睡一个房间吧。” 我连忙摇头:“别了,我害怕又做昨晚那个恶梦。” 唐僧问:“你昨晚做什么恶梦了?” 我不再理会他,进房间就是嘣的一下把门关上。 本以为这夜再无事端,可是生活似乎不愿意让我们好过,睡到四更天又响起了一阵马的嘶叫声。 第025章 余孽 马的嘶叫声是传自客栈之外。 白骨马什么时候又跑到外面去了? 我们师徒三个又聚到大堂里,却见白骨马依然伏在地上,酣然入睡,对外面的声响竟不听闻。 既然白骨马还在大堂内,在外面嘶叫的就是另有其“马”了。 唐僧揉着睡眼,道:“大半夜谁还在吵闹?到底还让不让人睡?” 没等我和沙僧答话,店外已有个粗犷声音喝道:“里面的妖怪速速出来受死!”同时外面亮起了火光,火光之中隐约见有人头涌动。 唐僧失色道:“怎么还有妖怪!” 我道:“师父莫慌,那人所指的妖怪应该是已经死掉的那对蝙蝠父女。” 店外那声音又道:“里面的妖怪若是再不出门,我们就要放火烧店了!” 唐僧连忙对我说:“八戒,你快快出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我应了一声,便去推开店门。 见门外已被五六十人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汉子,只有其中骑一匹棕毛马的是个白发长者。骑马长者身披白袍,应该就是人群的首领。 人群中有几个举着火把。站在最前的是一个手握木剑灰袍道人,他虽然留着山羊须,但肤色白皙,也很年轻。在道人右侧站的是一个矮胖汉子,阔嘴扁鼻,满脸麻子。 道人见到我时,面露惊讶却没说话。 矮胖汉子指着我,大声道:“妖怪!这就是妖怪!”他声音粗犷,之前喊话的也就是他。 我皱眉道:“我是和尚,不是妖怪!” 矮胖汉子道:“你是和尚?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长嘴大耳的丑和尚。” 我道:“谁说了丑就不能当和尚?如果相貌丑也是一种罪过,阁下你所犯的罪应该也不小吧。” 矮胖汉子把嘴一扁,宽度又增了两寸,没再说话。 白袍长者翻身下马,走前来对我说:“虽然阁下不像是我们之前所见的吸血妖怪,但阁下为何会在此出现?而且阁下的相貌也确实……咳咳……确实使人心生疑窦。” 我好不耐烦,转身对店内的唐僧道:“师父!还是你来向他们解释吧。”同时我心里终于明白,为何当外交的一定需要五官端正。 唐僧走出门来,对长者揖礼合十道:“贫僧见过老施主,滋扰之处,还望海涵。” 长者见得唐僧的光头白脸,立即脸露笑容,应该已相信唐僧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和尚了。 虽然俗话有云人不可貌相,但现实之中,以貌取人还属常态,不论是我的那个朝代,又抑或是你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 长者道:“大师有礼。还请问大师如何称呼?因何居住于此?” 唐僧道:“贫僧唐三藏自东土大唐而来,途径此地,不料遇着了蝙蝠妖怪。幸好我这几个徒儿也有些道行,合力将妖怪除了。只因天时已晚,才在此店内暂宿一晚,明日一早便继续往西天启行。” 长者诧异道:“唐大师傅所除的蝙蝠妖怪可就是那三个吸血妖怪?” 唐僧点头道:“不错,那妖怪确实会吸血,贫僧还被他吸了一口。” 长者道:“难怪刚才我看到周围有许多死掉的巨大蝙蝠,它们可都是那三个吸血妖怪的同伙?” 唐僧道:“不错,地上那些蝙蝠都是那妖怪呼唤来的,只是都被我的徒儿们一同灭了。嗯……老施主你们因何深夜还到这荒镇来?” 长者叹息道:“我们原本都是……” 原来店前这群人原本都是乌乌镇的居民。只是半月前镇上来了三个妖怪,吸食了镇上几个居民的精血,把镇上剩余居民都吓得往外逃窜了。外逃的居民在镇长(即白袍长者)的带领下,在镇外的一座小山上暂住。 经过居民的共同商议,镇长派出数人分头去聘请有道高人回来降妖。 最后大家寻回了一名道士,名叫长穗子,就是站在人群之前这个年轻的灰袍道人。 长穗子自称有降妖伏魔之异能。镇长便带领镇中年轻力壮的男丁,跟随长穗子一同回到镇上,准备杀退妖魔,夺回家乡。 镇长叙述完毕,才对长穗子道:“虽然妖怪已除,但老朽还是会将承诺过的聘金如数付给道长的。” 长穗子只点点头,始终默然不语。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唐僧把众人领到马棚之旁,指着地下那被白骨马劈成了两半的“瞎女”人脸巨蝠。 人脸巨蝠虽已被一分为二,但相貌依然可辨。 镇长兴奋道:“不会错!老朽认得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个吸血妖怪!她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父亲,不知是否也被唐大师傅的徒弟一同消灭了?” 唐僧道:“贫僧只知道这个女妖有个父亲,他也被我的徒儿消灭了,而且他的尸身也被我徒儿的法术给化掉了(其实是小白龙吃掉)。至于女妖的兄长,贫僧却一直没有见到。” 镇长失声道:“啊!也就是说镇上还有一只吸血妖怪!” 我道:“老头子就是胆子小,剩余的那只蝙蝠怪想必都已经被吓跑了。” 镇长摇头道:“这位丑……这位……” 我冷哼道:“我姓猪!” 镇长继续道:“这位猪大师傅有所不知,不是老朽胆小,只是老朽身为一镇之长,万事首要得顾全镇里居民的安危。剩余的那只吸血妖怪一日未除,镇民们一日都无法回到乌乌镇里安居乐业。”他转而对那道人长穗子道:“道长,看来此事还是得劳烦你出手了。” 长穗子盯着地上的死巨蝠,脸上肌肉跳了几下,似笑非笑道:“降妖除魔乃我辈所任,铲除余孽这桩事儿就揽着小道身上!”他说话同时,手中木剑有意无意地指住了唐僧。 唐僧并不为意,只合十念道:“阿弥陀佛!道长慈悲!在降妖伏魔一事上,佛道自来都是一家之亲。” 众人离开马棚,回到客栈内商讨铲除妖怪余孽的对策。 由于客栈内空间有限,只容得三十来人,剩余的那些镇民就只能守在客栈外听候调遣。 客栈大堂之内虽已人头涌涌,但白骨马丝毫不理会,依然伏在地上,安然大睡。 镇民虽然觉得大堂内睡着一匹白马甚为怪诞,但此时铲除余孽才是首要重事,所以并无人去理会这匹贪睡的白马。 人群中,镇长首先道:“请问长穗子道长,你心中是否已有除妖良策?” 长穗子凛然道:“只要我略施小法,那吸血妖余孽纵是逃到了千里之外,也必定无所遁形!” 镇民中随即响起一片拍掌呼好之声。 长穗子慢慢束紧道袍,让镇民退让出一片一丈径圆的空地,正待施法。 沙僧悄悄对我说:“大师兄,我就不信这个小道士的法力会比你我高强。” 我道:“法力高强与否并不是重点,关键他是收了银子来除妖的,你我就算杀掉一百个妖怪也不会拿到半两银子,我们又何必再浪费法力呢?” 沙僧点头道:“果然还是大师兄见识过人。” 人群中央,长穗子已开始挥舞木剑,一柄暗哑的橘色桃木剑,竟被他挥出了紫色光影。 长穗子挥剑的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最后他口中咒语急转而止,一声清喝,同时双手拿剑往地下插去。 桃木剑附着紫光,过半剑身生生地没入了地板砖内,竟如一把上古神兵。 见此神技,人群中登时一片哇然。 长穗子松开木剑,从道袍中取出一张黄色咒符。他以双手的食、中二指分别夹住咒符的两端,念一声“破!”,咒符上登时燃起黄色火焰。 火焰烧着手指,长穗子似无丝毫痛感。他闭上双眼,同时把这张火咒符往自己的双眼处贴上。 人群中又是一阵哇然。 被符火烧着双眼,长穗子轻轻皱着眉,然后再叱一声:“灭!” 咒符上的火焰应声而灭,同时咒符已被燃成了灰烬,纷纷散落。 “开!” 长穗子顿然睁眼,两道金光从双目中喷射而出,竟有几分当年孙悟空逃出八卦火炉时候的气势。 他以金眼在人群中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唐僧身上,同时他拔出地上的桃木剑,以剑指着唐僧,怒喝:“这个白脸和尚正是剩余的那只吸血妖怪所变!”他再指我和沙僧道:“这两个丑怪和尚也是吸血妖怪的帮凶!” 镇长见了长穗子神乎其神的施法,对其所说的话便也深信不疑,他一声令喝:“拿住这三个和尚!” 我们师徒未及反应,已被镇民按倒在地。 唐僧连连叫苦:“冤枉啊!冤枉!” 其实以我和沙僧的神力,常人如何能敌得过,我俩之所以会被按倒,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措手不及。这时我与沙僧同时发力,将按住我们镇民通通震开,把周围的桌椅撞烂了不少。被震开的镇民倒在地上呀呀喊痛。 我祭出九齿钉耙,对按住唐僧的几个镇民喝道:“你们还不放开我师父?莫非想吃老猪的钉耙?” 那几个镇民吓得连忙松手退开。 唐僧站了起来,却依然不知好歹,对长穗子道:“善哉善哉!道长你确实冤枉好人了。” 长穗子手中的木剑紫光大盛,金目圆瞪道:“妖孽还想狡辩?小道虽然修行低微,但这双‘金光神目’是绝对不会看漏的,你就是那只漏网的吸血蝙蝠妖!” 第026章 真相 镇长见到我与沙僧的神力,已不敢再命令镇民上前捉拿,只对长穗子道:“这三个妖怪的妖术厉害得紧,捉拿之事还得依仗道长你了。” 长穗子目光始终没有从唐僧身上离开,道:“镇长你放心,小道我是降定这三个妖怪了!” “避免妨碍道长施法,我们先退到外面去!” 镇长下令客栈内的镇民一同退出,那几个被我和沙僧震倒的镇民也在同伴的搀扶下也退到了客栈外。 客栈内便只剩下了我们师徒几个和那个道士长穗子。 客栈外镇民只骚乱了一阵,便开始齐声高呼:“铲除妖孽!还我乌乌镇!铲除妖孽!还我乌乌镇……” 我越听心里越是纳闷,用钉耙在地板上一栋,喝道:“你这个妖道!因何含血喷人?” 唐僧也道:“是呀!我们怎么可能是妖怪?道长你错怪好人了。” 我心中有气,已顾不得给唐僧面子,狠狠朝他瞪了一眼。 沙僧似已明白我的意思,把唐僧拉开,道:“师父,你别再说话了,你再乱说话大师兄就要生气了。” 唐僧满脸无辜道:“我何时乱说话了?” 沙僧道:“那个道士明摆着是故意诬蔑我们的,故意为之就不能说是‘错怪好人’了,只能按大师兄所说的‘含血喷人’。” “哦!”唐僧醒悟道:“原来如此。悟净,你的语文水平怎么突然提高了这许多?” 沙僧憨笑道:“呵呵……师父过奖了。” 长穗子哈哈笑道:“你们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讨论成语用法?像你们这等妖怪多作罪孽,本该由天来收的,小道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我冷笑道:“你这个妖道也敢说是替天行道?来!动家伙吧!让老猪瞧瞧你到底有多少道行!” 我拿九齿钉耙,他执桃木光剑,怒目双双视。 叱声齐响! 正要判个高下! 却在这时,那匹“贪睡”的白骨马慢慢站了起来,挡在了我与长穗子之间。 白骨马睡眼惺忪,似乎还迷恋在睡梦中,但它眼帘之下隐隐竟有蓝光闪烁。 它仰天打个哈欠。 “呃酣……” 白骨马的哈欠声似有摄魂魔力,使长穗子的目光变得呆滞。他手中桃木剑上的紫光瞬间消失,变得暗哑,恢复那象征着死亡的枣红色。 刚刚还气焰逼人的长穗子顿时变得像个死人,又或者说,他已看到了死亡。 而我看到的是一道蓝色光线,它迂回曲折,如一道闪电铺在地上,两端分别连着长穗子的左脚和白骨马的右前蹄。 由于客栈内灯光昏暗,所以这道蓝光线特别显眼,可是我并没留意到它是在何时出现。 正是这道光线,似乎已把长穗子的魂魄束缚住了。 白骨马哈欠未尽,又甩甩身子,似在伸懒腰,同时马脖子中已甩出三道电光,往长穗子而去。 电光细短如针,去势也不急,却很准,都击在了已不懂躲避的长穗子的额上。 地下那蓝色光线消失了,但长穗子的表情并没改变,还是那种死人一般的呆滞,然而这次他是真的已经死了。 咚!长穗子仰面倒下,永远地倒下了。 “道长死了!” “妖马啊!” “马妖啊!” “快逃!吸血妖怪又要吃人啦!” 客栈外的镇民已乱成一团,稍微胆小的已开始往镇外逃跑。 白影一闪! 白骨马已出了客栈,站到了镇民群中。 那匹镇长骑来棕毛马吓得长嘶一声,冲出人群,一路狂奔,弃了主人而去。 镇长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泪汪汪望着白骨马,道:“神马!仙马!我肉儿少、骨头老,啃起来味道肯定不会好。” 那些还留在原地的镇民也同时呼道:“我们的味道也不好!” “阿弥陀佛!”唐僧慢慢走出客栈,扶起镇长,道:“老施主误会了,我这匹马虽然会点法术,但并非妖怪。” 镇长的身体在发抖,他依然相信长穗子的话,认为唐僧是蝙蝠怪余孽所变。 唐僧拖着镇长的手,道:“老施主,请你跟我进店里面去。” 镇长颤声道:“进去?进去干嘛?不……我的骨头真是很老,真的不好吃,真……真的!” 唐僧又念了一声佛号。 我已感到不耐烦:按唐僧这个效率,不知何时才能把镇长弄进客栈。 于是我吓唬道:“要真吃过,才知道好吃不好吃!”同时大步走出客栈,一手提起镇长,再向客栈走回。 “放开镇长!” “别吃我们镇长!” “镇长的肉有毒!” “是的,真的很毒!” 镇民中有几个胆子较大的在呼喊,但还是慑于我的相貌与威势,所以没人敢上来阻拦。 我把镇长提进了客栈,一手丢在那个死翘翘的长穗子侧旁。 “饶命啊,饶命……”镇长一边爬起一边说:“老朽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跟家中老伴还是很恩爱的,如果没了我,她夜里会很寂寞的,大神仙你又如何忍心让一个老姑娘独守空闺?” 我道:“你大可放心,你那位老姑娘我也会一同吃掉的,好让你们在阴间可以继续恩爱。” “啊!”镇长一声惊呼,但他这次并非被我的话吓到,而是因为他看清了地上的那个长穗子。 此时的长穗子不再是道士打扮,而是变成了一只人脸巨蝙。他的脸相虽然还是一个青年男子,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了,脸型与之前的“瞎男”有几分相似。 他至死双眼还不得闭合,额上有三个小孔,每个小孔中都露出半段纤细马毛。白骨马的鬃毛附上电光后竟然能将“长穗子”的颅骨击穿。 镇长指着地上的死巨蝠,道:“是他!就是他!他就知之前那只女蝙蝠妖的哥哥。” 这个我早已料到,所以不以为然,冷冷道:“你这个老头子还会说我师父是蝙蝠怪吗?” 镇长装模作样地轻轻给了自己两巴掌,道:“老朽该死!竟然轻信妖人谗言。只是老朽心中还有个疑惑,为何这蝙蝠怪要变成一个道士呢?” 我骂了他一声老糊涂,才继续道:“那三个蝙蝠妖怪一时大意才会让你带着镇民逃出了乌乌镇的,所以他们派出其中一个去把你们诱惑回来,目的当然是要围剿你们、吸光你们的血。刚好遇到你们想寻找有道高人来除妖,这个蝙蝠怪便将计就计,化作一个道士来迎合你们,如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们诱惑回来。只是……哼哼!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老猪!” 沙僧在我背后轻轻提醒:“大师兄,好像三只蝙蝠妖怪中好像没有一只是你杀的哟。” 我并没理会沙僧,又对镇长冷哼一声。 镇长连忙跪倒,拜道:“老朽代表乌乌镇所有居民感谢猪大师傅的再造之恩!” “感谢几位的圣僧的大恩大德!” 客栈外的镇民也纷纷拜倒,其中有几个还偷偷看着白骨马,窃窃议论:“咦……嗯……我们需要感谢这匹白马吗?” 第027章 款待 镇长确信蝙蝠妖怪已灭尽,所以他派出数人去把刚刚逃跑的镇民和棕毛马寻回,还派人去之前他们躲藏的那座山,把那里的老幼妇孺带回乌乌镇。 唐僧望着领命而去的镇民,对镇长道:“此时还是深夜,老施主为何不等到天明时候再去寻人?” 镇长微笑道:“乡亲们都十分想念家乡了,又岂会在乎走这十几里的夜路?” 接着镇长带领剩余的镇民开始清扫镇上的街道,还把那些蝙蝠怪的尸体用火烧了。 唐僧说:“八戒,要不我们也帮忙一起清扫?” 我反问:“师父,你不困吗?” 沙僧抢着道:“困!好困!我昨晚已经变了一夜的茅屋,今晚难道又要不得安睡吗?而且师父你别忘记了,我们身上都还有伤的。” 唐僧无奈道:“好吧,那我们去睡觉吧。” 我把白骨马牵回客栈,然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其实我心中是十分渴望能把白骨马一同牵入房间,一同睡觉的。 外面吵杂声不断,我这夜的睡眠质量自然不会很好。 睡着后被吵醒,醒后又重新入睡,已不知重复了多少回,终于已是天明。 起床出门,见到乌乌镇已变回了一个寻常小镇,街道上老人小孩随处可见,已没有半点昨夜那种萧杀气息。 很多镇民围在客栈前,希望能目睹英雄的真容。 我们师徒一出门,人群中便会响起一阵欢呼。 其中一个小女孩指着我,对她身旁的妇女道:“娘亲,就是那头猪把妖怪杀掉的吗?” 妇女用指弯敲了女孩的脑门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许乱说话,那不是猪,那是拯救了我们乌乌镇的大英雄。” 女孩立刻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宁愿死,也不稀罕那头猪来救我!呜呜……” 我体胖心宽,对小女孩的童言乱语自然不会记在心上。 返回的镇民当中也包括了客栈的真正掌柜,是一个叫孟叔的干老头,留着两撇翘胡子。 孟叔已吩咐人给我们师徒备好了早点。 我刚咽完一个包子,镇长带着他的夫人也来了。 我与沙僧依然只顾吃,唐僧却站起来道:“两位施主早上安好!” “几位大英雄早上好!”镇长介绍身旁的妻子道:“这个是拙荆。” 我一边嚼着包子一边说:“原来这位就是镇长家中的老姑娘。” 镇长夫人笑道:“这位胖英雄取笑了。老身这般年纪,如何还能称作姑娘?我这个老头子的贱名叫固祥,所以镇里人都叫我做祥嫂。” 我道:“哦,祥嫂你好。听说你与镇长夫妻之间十分恩爱,竟可把几十年前洞房花烛时候的那份热情持续到现在。” 祥嫂半嗔半笑、似羞又涩对镇长道:“嘤!死鬼!你怎么可以把咱们的恩爱私事告诉旁人,羞死人了!” 镇长好不尴尬,道:“我……不是我说的。这位猪大英雄不是寻常人物,而是大罗神仙下凡,天下之事,他无所不知,我们的恩爱小事又如何能瞒得了他?呵呵。” 祥嫂吃惊地问我:“猪英雄,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点头道:“是的,而且我什么都能看到。” 祥嫂吓得连忙用双手抱住胸前,真的怕我能看穿什么。 我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身后的白骨马突然“戊咩!”一声怒叫,似在责怪我连老太婆都调戏。 我吓得连忙止住笑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为了报答我们师徒,镇长热情地款待了我们几天,还说要留我们住个一年半载。 我们趁着这几天把身上的伤痛养好。到了第五天早上,唐僧便决意要离去,说身负拯救世人的重任不敢再耽搁了。镇长一听事态如此严重,也担心自己会耽搁了世人的幸福,便不敢再多挽留,所以他为我们准备了一桌精致素食,算是为我们饯行。 宴桌上除了我们师徒、镇长夫妇、掌柜孟叔,还有之前在客栈外大呼大叫的那个阔嘴扁鼻的麻子脸,原来他竟是乌乌镇的副镇长,叫做成不高。 饭宴开始前,孟叔让人捧上来一个酒坛子和一盘青色果子,果子的大小和形状都有点像青枣。 唐僧见了酒坛,便道:“贫僧是出家人,喝不得荤酒。” 孟叔道:“大师误会了,这个虽是酒坛子,但里面装的却只是葡萄汁,是用我们乌乌镇自产的水晶葡萄做的。”他再指那盘青果子,继续道:“这是我们乌乌镇独有的‘玉冰仙树’上结的‘玉冰果’,用它配水晶葡萄汁,是天下绝佳的滋味。” 孟叔说话间,已往唐僧面前的碗中倒入了大半碗的紫红葡萄汁。 他再拿起一颗玉冰果,慢慢剥开。看似平淡无奇的青果子,果皮一破,便散出一股白色寒气。果皮褪尽,里面包裹的竟是一颗晶莹的椭圆冰块。 孟叔连续剥了三个果子,都把冰块丢进了碗中的葡萄汁里,然后他才对唐僧道:“大师请喝!” 唐僧见只是冰镇葡萄汁,便不再推搪,捧起就喝,而且竟然一口喝尽,只剩三颗冰块留在碗中。他打一声嗝,赞道:“好喝!夏日炎暑喝此佳品,妙!妙!” 我见这葡萄汁竟能使唐僧反于常态的激动,便忍不住按着孟叔的方法调了一碗来喝,口感果真极佳,有点像天庭上的“冰露琼浆”。 大家一边吃菜一边喝葡萄汁,突然我感到脑袋一阵犯晕,再看桌上众人,见除了沙僧以外,其余人的脸都满布红晕。 难道饭菜中有毒? 我停住碗筷,正待站起质问,那个麻子成不高先站了起来,指住孟叔,打了几下嗝才道:“孟掌柜你好狡猾!” 孟叔问:“我哪里狡猾了?” 成不高道:“这些明明是葡萄酒,只是它的辛辣味道被玉冰果消除了,但你却说成葡萄汁!” 孟叔道:“镇里人都常常把我称作‘孟狐狸’,我能不狡猾吗?如果我不狡猾,这几位和尚大恩公又如何能品尝到我们乌乌镇的玉冰葡萄酒?何况葡萄酒只属素酒不算荤酒,和尚喝了也无妨。” “哈哈……”孟叔说完便与成不高一同大笑起来。 镇长夫妇也在偷笑,很明显他们之前已串通好的。 唐僧突然站起,脸上酒意甚浓,却不发怒,也哈哈笑道:“不管是葡萄汁还是葡萄酒,也不管就素酒还是荤酒,只要好喝就行!哈哈……贫僧今天就不当和尚了,不不!我唐三藏……不不!我陈玄奘今天就不当和尚了!来!喝!继续喝!” 第028章 淫僧 知道了头晕只是酒力所致,我便不再担忧,放心继续吃喝。 水晶葡萄酒一坛喝尽,又上了一坛。 唐僧酒疯加重,已吟起了诗:“光头已是好多年,昨日秀发已成仙;谁知和尚心中事?恋了姑娘不敢言。唉!不——敢——言!” 祥嫂偷笑道:“看来这位大师傅也是个情种,呵呵。” 唐僧一拍饭桌,道:“我?有情,又有种,当然是个情种!” 我的酒量要比唐僧强得多,虽然有点头晕,但还是清醒得很,看见唐僧如此罕有的大失仪态,我心中大感痛快,举起酒碗道:“师父有情,徒儿我怎能无情?来!我敬你一碗!” “八戒好徒儿!”唐僧与我又干了一碗。 沙僧酒量似乎比我更佳,喝到此时他依然面不改色,他放下碗筷,关切地看了唐僧一会,道:“师父你有点醉了,咱们别喝了吧。” “醉?你说我醉?”唐僧瞪了沙僧一眼,继续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醉了!我就是想醉!自从当年为父报仇之后我都好久没醉过了。醉了有何不好?醉了就可以忘记心中的恨,醉了就能忘记心中的痛!” 沙僧黯然道:“师父,你这又何苦呢?” 唐僧道:“你以为我自己愿意苦的吗?我还没出生,我的父亲已被奸人谋害,我的母亲已被奸人强占,这样的我怎可能不苦?怎能不苦!哈哈……”他笑得几近疯狂。 沙僧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桌上乌乌镇的四人目中也投出了怜悯,他们并未想到这个白脸和尚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其实大多数和尚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一般人不是走到了绝路又怎会自愿出家去当和尚呢? 我虽然早知道唐僧的身世,却不知道他如此记怀,不禁也为他有点惋惜。 酒席已退,唐僧依然还在说酒话,却一直没有醉倒。 沙僧劝说:“师父,要不我们在镇里再留一日,明早再行启程?” 唐僧道:“什么叫男儿?男儿就该言出必行,我说了今日走,就是今日走!” 沙僧无奈,只好与我一起把唐僧扶上了白骨马,继续启程西行。 镇长领着一群人把我们送到乌乌镇外。 我回头对镇长道:“老镇长无需再送,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把气力省起来跟你个老姑娘恩爱吧。” 镇长微笑道:“猪大师傅你真会体贴人。” “英雄们保重!” “大英雄记住要常回乌乌镇看看!” “大英雄们一定要小心看路!” 在镇民的祝福声中,我们师徒已经远离了乌乌镇。 一路上还有由沙僧挑行李,我守在白骨马旁,防止唐僧从马上掉下。 走了十几里路,唐僧突然打了个冷颤,眼神一闪,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手搭凉棚,借着马身的高度四处寻望。又走出半里,他遥指前方,道:“那边有条河,我要去洗个澡。” 我以为唐僧还在酒疯,便道:“我的好师父,你都几个月没洗过澡了,怎么突然想起洗澡了?” 唐僧却正儿八经道:“刚才宴桌上,我不小心把酒水弄到身上了。” 我道:“刚才还在镇里你不洗,偏要到了野外才洗?” 唐僧不耐烦道:“刚才我还没清醒,现在酒醒了才知道身上脏。难道为师如今连洗个澡的权利都没有吗?你还把我当师父不?” 我撇撇长嘴,不再说话。 沙僧把唐僧扶下马。 唐僧再瞪我一眼,还在为我多嘴而生气,他道:“八戒!你留在这里看马、看行李!悟净,你陪我到河边去。” 我不吭声,沙僧应了声是。 唐僧想了想,又道:“悟净,你帮我取一套贴身衣服,我身上穿的这套都好久没更洗了。” 沙僧从行李中取出一套衣服,便随唐僧往远处河边去了。 我牵着白骨马在附近找了处树荫,虽然我眼睛一直故意避开不与白骨马目光相接,但还是不经意间察觉到白骨马的眼角竟有泪水。 怎么了? 它在哭?还是有沙子进眼了? 我没有出言相问,只看着它的眼,希望能从它眼中找到一颗沙子。我不希望它是在哭,因为只要女人(妖)一哭,问题就会紧接而来的。 突然一阵阴风平地而起,风起处,白骨马已变回了那个美貌的白衣女子——白骨骨。 她在哭,似个受尽了委屈的新媳妇。 “猪哥哥!我……我……” 她有点泣不成声,一下扑在我身上,紧紧搂住了我。 我不愿意,也不忍心推开她,只柔声道:“你怎么了?悟尘师妹。” 她摇头道:“不!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那么你希望我如何叫你?” “猪骨骨,我就喜欢你叫我猪骨骨,你不是也曾经这样唤过我吗?” “可是……可是这个姓名不能随便喊的,这个代表了……” 她抢道:“我当然也知道这个姓名代表了什么,但我就是喜欢这个姓名!我就是喜欢跟你姓猪!反正我早已是你的人!” 我叹息道:“只可惜现在你我都已是出家人,而且还是同门师兄妹。” 她道:“出家人又怎么样?在白骨中洞中跟我好上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出家人了,我现在也是出家人,怎么就不能跟你好了?”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其实到现在我心中还是十分费解,为何当时唐僧会鼓励我去白骨洞对白骨骨“取而用之”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除我对嫦娥的思恋吗?又或是还有其它原因呢? 白骨骨又道:“而且我根本就不是诚心出家的,我出家只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 我道:“可是你立过誓,说诚心拜入佛门的。” 她道:“女人立的誓如何能够作数?一言九鼎从来都只是男人的义务。更何况……就算我真要入佛门,也不会拜到那淫僧门下!” 我诧异道:“你说的淫僧是谁?” 她道:“自然就是那个唐三藏!” 第029章 佛挡杀佛 白骨骨把双手从我身上松开,她慢慢抬起头,双目依然含着泪,幽幽问:“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因何而哭?” 我确实不知道,只得摇了摇头。 她又问:“难道你没看到唐三藏欺负我?” 我道:“他何时欺负你了?” 她咬咬唇才道:“刚才唐三藏还骑在我背上时,我感觉到他身体下方突然发生了变化,接着他开始在我背上摩擦。摩擦了许久,他全身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我就感觉到他的裤子湿了,是又烫又湿的。若不是……若不是……我早已把他劈成了两半!” 我这才明白,为何唐僧刚才骑在马上时会突然打冷颤,原来他这个冷颤与我在白骨洞里被白骨骨用时打的那个是一样的。也是因为这个冷颤把唐僧的裤子弄脏了,所以他才会突然要去洗澡、换衣服的。 我道:“我想他是喝醉了酒才会这样子的。” 白骨骨怒斥道:“你还为那个淫僧辩护?难道每个男人喝醉了酒都能这样对我无礼吗!” 我道:“他又没有真的对你那样子,他只是在你背上打……” “懦夫!你这个懦夫!”白骨骨把我喝住,她深呼吸了几下才继续道:“别人侵犯了你的女人,你竟然还维护他?难道真的要我被他……被他……呜呜……” 白骨骨掩面而哭。 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心里在问自己:懦夫?我真的是个懦夫吗? 白骨骨哭声渐低,抽泣道:“这辈子我好过的男人就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唯一,其他男人碰我一下我都会受不了。变做白马来载那唐三藏,我心中已是十分委屈。本来有你伴在身旁,我受这点委屈也就值得,谁知你根本不在乎我!我这些委屈算是白受了!”她双眼通红,看着我,如雨后梨花,楚楚动人。 “我在乎!谁说我不在乎你?”我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心底说话。 白骨骨脸上露出笑意,但随即又转为愁容,黯然道:“就算你真的在乎我,又能如何?” “我能带你远走高飞!” 肥胖的男人大都容易冲动,特别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这一冲动,轻则会说错话,重则会做错事。 我说的这句话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 白骨骨终于笑了开来,她重新抱住我,柔声道:“猪哥哥,你真的愿意带我远走高飞?” 我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轻抚她的背,道:“是的,西天我不去了,那所谓的真经就由唐僧和沙僧自个儿去取吧,此时我心中所盼的就是能找一处地方与你永远相宿相栖。” 白骨骨把头倚在我胸膛,道:“你能这样想,我心里很欢喜。如果你能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更欢喜了。” 此时的我已彻底被白骨骨迷住,她若要吃我身上的猪肉或许我都会点头同意。 我道:“骨骨妹。” 白骨骨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三个字,呵呵,虽然你还不愿喊我做猪骨骨,但我已经很满意了。而且我知道我最终还是会成为猪骨骨的,因为我们始终还是要成亲的,我始终还是要随你姓猪的。” 成亲?猪妖跟白骨妖真可以成亲的吗?我们成亲之后所生的会是什么妖呢? 我不愿意想得那么长远,而且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揽得姑娘先作乐。 不错!无论做人还是做妖都应该及时行乐,我才懒得去想行乐所带来后果! 于是我握住白骨骨的手,毅然道:“趁着唐僧和沙僧还没回来,我们去吧!” 白骨骨问:“去哪里?” “我说过要带你远走高飞!” “不管是走还是飞,但总得有个地方啊。” “天地之大,你想到那里,我就带你去那里。” 不知何时,白骨骨脸上的笑容已消失,她叹息道:“天地虽大,却不知哪里可以躲得过如来老佛的法眼?” 咚!我心中一震! 只顾着及时行乐,我竟没想到,很多时候快乐还没享受到,就有可能先受罪。若是被如来佛盯上了,我这辈子就会有受不完的罪。 虽然西天取经之行是由南海观世音来选拔人才,但如来才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 如果我无故离队,而且还与白骨骨私奔结合,如来佛怎么可能放过我? 虽然说孙悟空和小白龙早已离队,但又有谁知道,他们两个此时不是正被如来追捕,甚至已被如来正法了呢? 强如孙悟空也逃不过如来的手掌心,我猪八戒又怎能逃得过如来的法眼呢? 如白骨骨所说,天地间应该没有地方可以躲过如来的法眼,至少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想着想着,我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白骨骨默默看着我,握紧我的手,柔声道:“猪哥哥,你爱我吗?” 爱?什么叫做爱? 为了真爱,是否就应该抛开生死? 可是此时我的心中,确实在惧怕死亡。 难道我连爱的勇气也没有? 但我还是勉强点点头,道:“爱,我当然爱你,可是……” 白骨骨踮起脚,突然用双唇堵住了我的说话。 好一会,她才把那道温热从我唇上移开,含情道:“我只需要知道你爱我就足够了,我不需要‘可是’。因为爱是不需要后悔的,因为爱是不会有错的,为了爱纵是犯下弥天大罪,爱的本身还是对的。” “骨骨妹!”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白骨骨嫣然笑道:“如果可以每天都听到你这样喊我,该是多么幸福。我是不会轻易放弃幸福的,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去尝试。” 我问:“尝试?怎么尝试?” 白骨骨目中闪出一缕冰寒傲气,道:“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要想扼杀我的爱,我就饶不了谁。神挡诛神,佛来杀佛!如来?也不例外!” 第030章 乱佛血阵 虽然我知道白骨骨的法力高强,但听到她连如来佛祖都敢挑战,心中难免还是觉得她不自量力,便道:“你要对付如来?” 白骨骨毅然道:“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爱,我不得不说,是!” “你敌得过如来?” “敌不过,但我知道有方法能对付他。” “什么方法?” “乱佛血阵!” “什么是乱佛血阵?” 白骨骨解释道:“天地万物均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相生相灭而成,诸般法力亦是如此。佛门法力以金、土两元素为主,其余三元素为辅,所以佛法以坚韧、洪厚见长。道家法力以木、水两元素为主,其余三元素为辅,所以道法会以灵动、柔长著称。‘炎宗’的法力则是以火元素为根本,其余四元素都是辅助,它比佛法和道法的威力都要强大,只可惜世上‘炎宗’的传人早已寥寥无几了。” 她轻叹一声,继续道:“‘乱佛血阵’可以打乱佛法中五行元素的平衡,五行一乱、主次不分,则佛不佛、道不道。所以只要落入血阵之中,如来纵是万佛之祖、有无边法力,也无法施展,只得任由宰割。” 我问:“你晓得乱佛血阵?” 她道:“我会,但乱佛血阵必须三人同时施法,而且需要有‘五行珠’为媒。你与我,再寻一人即可凑齐三个施法者,这应该不难。但‘五行珠’却不是轻易可得,这才是困难所在。” 我又问:“何处才能寻得五行珠?” 她道:“天地间尚无五行珠,因此无处可寻。但万物均是从无至有的,所以我们可以炼制五行珠。” “你晓得五行珠的炼法?” “炼制五行珠需要集齐五行所有属性的至上法宝,再以火属性法宝为容器,将其余属性的四件法宝融汇在一起,便成了五行珠。” “所以我们只需集齐五种属性的至上法宝,余下的就不难了?” 白骨骨道:“是的。不过收集五行法宝的难度很大,而且还会让你十分为难。” “让我为难?” “是的,因为五行至上法宝之一就是你的九齿钉耙。” “啥?炼制五行珠需毁掉我的心肝钉耙?”我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白骨骨深情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略带失望低下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只是我终于明白了,在你心中,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钉耙。”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使用得妙到毫巅,我抵挡不住,只得跺跺脚道:“好!毁就毁!神兵可再得,知己难复求,就用我的心肝钉耙去炼五行珠吧!” 她嫣然笑道:“真的吗?我可不愿勉强你。” 我道:“不勉强!走吧,我们去寻剩余四种属性的法宝。” 她道:“还走不得,因为沙和尚的降妖宝杖和唐三藏的九环锡杖也属于五行至上法宝之列。” “什么!”我心中这惊比之前更甚,因为要我毁掉九齿钉耙只能算是忍痛割爱,但去偷抢沙、唐二僧的宝杖和锡杖就属于忘恩负义了,被俗称为“五二仔”或“反骨仔”,实为世人所不齿。 白骨骨继续道:“沙和尚的降妖宝杖是由梭罗仙木雕琢而成,所以是木属性的法宝;唐三藏的九环锡杖是由玄天紫金锤炼而成,所以是金属性的法宝。猪哥哥你的九齿钉耙虽然是用神冰铁锤炼,但钉耙本是用作锄泥、松土的工具,所以神冰铁锤炼成钉耙过程中已附入了土属性,所以九齿钉耙是土属性的法宝。至于孙悟空的如意金箍……” “孙悟空?金箍棒?金箍棒也属其中?”我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她微微点头道:“是的。” 果真天下红颜皆祸水,最可悲的是,几乎所有男子都会选择,饮罢祸水死方休。 我是男子,所以也很难抵挡这祸水的诱惑,皱眉道:“你继续说吧,金箍棒是什么属性?” 她轻叹道:“如果你还忌惮孙悟空,那就算罢了。” 我怒喝:“谁说我怕那孙猴子?我让你说,你只管说就是!”这一刻,我终于显出了一点男儿气概。 白骨骨不惊反笑:“我就喜欢你这样子,凶巴巴的男人才够味道,呵呵!”她继续道:“如意金箍棒原本是东海中的定海神针,它已吸纳了亿万的海水精华,所以是水属性的法宝。” 我喃喃道:“木……金……土……水,就只剩下火了,到哪里可以寻得火属性的至上法宝?” 白骨骨道:“火属性的至上法宝叫做‘怒龙珠’,它的所在距此十分遥远,所以我们还是先集齐其余四个法宝为佳。” 我道:“土属性的九齿钉耙一直都为我所有,所以我们要先对唐僧和沙僧下手?” 她道:“是的。” “虽然我答应了炼制五行珠,但要杀害唐僧和沙僧,我还是下不了手的。” “无需杀害他们,只要夺取了他们手中的法宝即可,又或者我们可以劝说他们一起来对付如来。” 我细想一下,道:“把沙僧说服我还是有几分把握,但唐僧一直把如来当作爹一般的崇拜,要他帮忙对付如来,这是万万的不可能。” 白骨骨也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先寻个机会把沙和尚说服。至于唐三藏那个淫僧手无搏鸡之力,要夺取他的九环锡杖十分容易,我们也无须取他性命,只要把他封印起来。等对付完如来,再来把唐三藏的封印解除就是。” 我们商量定计策后,便开始按计划行事。 白骨骨担心唐僧会再次在她背上打冷颤,所以她不肯再变作白马。 无奈之下,只得由我来化作白马,姑且先把我称作“白猪马”吧。同时我心中也有点担心,等会唐僧会不会也在我背上打冷颤呢?因为他一不小心把冷颤打进了我的屁股里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白骨骨微笑着看了一会她身前的白猪马,吃吃笑了几声,再摇身一变,便化作了我猪八戒的模样。 第031章 病僧 变成白猪马当然是用四条腿走路的,虽然当年我还是普通猪的时候也用四条腿走路,但自从当上猪妖之后,我一直都是用两条腿走路,所以现在感觉相当的不习惯。 正当我还在适应四条腿走路的感觉时,已听到唐僧和沙僧说话的声音,他们已从河边回来。 沙僧手中捧着唐僧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一边走一边还嗅了嗅其中一条裤衩,皱眉道:“师父,你这裤子上的气味好奇怪。” 唐僧道:“之前在乌乌镇喝葡萄酒时,我不小心把酒弄到裤子上了。” 沙僧道:“不对呀,葡萄酒不该是这个气味的。这个裤子上是一股腥味,很熟悉,但一时半刻我也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唐僧一手从沙僧手中夺过衣服,斥道:“你说这说那的不就为了不想给我洗衣服!行!晚上找到地方住下后我自个儿会洗!” 沙僧被唐僧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住了,不敢再多嘴,只默默往我(白猪马)这边走来。 他到了我身旁,突然吃惊地看着我的肚子,道:“咦!怎么刚不见一会儿,这白马的肚子突然就变大了许多?” 我心中吃惊:难道我刚才变做白猪马时忘记了把肚皮收起来? 沙僧继续道:“难道这白马怀孕了?” 唐僧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到沙僧屁股眼上,骂道:“悟净,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尽说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沙僧抚摸着刚刚被踢的部位,扁扁嘴,不甘心道:“我就只是说这白马怀孕,怎么个伤风败俗了?” 唐僧(还以为我是他的悟尘徒弟)瞪眼道:“悟尘一直都是跟我们在一起,而且一直都是被我骑着。你现在说悟尘怀孕了,难道不是在怀疑我把悟尘的肚子搞大了吗?这难道还不是伤风败俗吗?” 沙僧吓得连忙跪倒在地,道:“师父!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算是怀疑大师兄也不会怀疑你老人家的。” 唐僧道:“怀疑八戒也不行!” 沙僧道:“那我怀疑我自己总该行了吧?” 唐僧道:“还是不行!这种事,我们出家人想都不能想!” 我心中道:如果你唐僧没有想那种事,又怎么会把裤子弄脏呢?白骨骨骂他是淫僧恐怕也没骂错。 这时白骨骨(我的猪八戒模样)走过来,道:“师父,沙僧,你们别想多了。只是我刚才拉白马去吃草了,它是吃草吃多了,所以肚子才胀了起来的。” 唐僧道:“原来如此。”他打量了白骨骨几下,又道:“八戒,你说话的声音怎么跟往常不一样了?” 白骨骨干咳了几声,道:“我可能是刚才的葡萄酒喝多了,现在喉咙还有点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那你需要先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了。” “那好,我们继续上路吧。” 唐僧说完便往我身上爬。平时都是由沙僧扶他上马的,但他此时还在生沙僧的气,所以他独自上马,好不容易踩了几次马蹬才骑到了我身上。 一路上我都一直在提心吊胆,我是在担心唐僧会在我身上打冷颤,因为他的冷颤一不小心打进了我的屁股里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虽说唐僧的体重相对我的神力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这一路走来我还是觉得十分辛苦。我到底有多辛苦?只要你趴下去手脚并用地走上几个时辰便能体会。 关于一个设定我是相当不满意的,为什么变做了白马就一定要吃草呢?变做了白马就不能继续吃饭吃菜吗? 虽是不满,但这设定并不是我能改变的所以我就只能继续吃草了。 刚开始吃草的这几天里,我的肚子经常在闹情绪,整天要去便便就不用说了,而且还一路上不停地放屁,害得沙僧都不敢走在我身后了。 所以说,当白猪马虽然不用负责打妖怪,但也是相当辛苦的。 有人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么“吃得苦中苦”的猪呢?应该叫做“人上猪”还是“猪上猪”呢? 如果叫做“人上猪”嘛,就会显得人比猪要高贵;如果叫做“猪上猪”嘛,又会显得猪比人高贵。 所谓众生皆平等,人和猪都是众生之一,所以人和猪是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所以我还是不再探究这个问题为妙。 经过了几天的当马生涯,我对小白龙不禁心生敬意,他竟然能变做小龙马跟随了唐僧好几年。那些年里,小白龙天天吃草,还整天不能说话,我真不敢想象那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同时我心中也庆幸自己不用像小白龙那样当那么久的白马,我只需等待一个机会与沙僧独处,再把沙僧说服一同加入诛灭如来的队伍,然后我就可以过回我正常的吃饭吃菜的猪一般的生活了。 这天我们路经一座矮山,遥望山顶林间隐约有些红墙绿瓦,似有一处庙宇。 唐僧指着山顶,道:“山上应该有座佛寺,我们去烧几柱香再继续上路吧。” 我们按唐僧的指示找到了山上的路,山路旁有块石碑,碑上刻着“马风山”三字。 唐僧总算还有点人性,他从我身上下来,自己拄着锡杖上山,而改由白骨骨来牵着我上山。 我在白骨骨身后,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了看她的屁股,虽然此时她的屁股是个猪屁股,但不知为何,我反而觉得她此时的屁股更为性感。 到了山上,果然见到有一座佛寺。 马风山不大,佛寺自然也不会大。但再小的佛寺应该都有名字,这座佛寺的门匾上写着“留马寺”。 留马寺四周大多被山林围绕,寺门外却是一片空旷的石板地,此时正有一个矮瘦的僧人在寺门外打扫。 从僧人的容貌看,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他一面病容,表情却十分平静。 病僧长得矮,他手中扫帚更矮,仅仅到他腰眼,所以他扫地时需要微微弯下腰。 留马寺四周的树木虽多,但此时正值盛夏,所以寺门外的落叶并不算多,但病僧还是在一直扫、一直扫。 他双手在不停地扫,双脚却一动不动,他扫的一直是同一个位置。 扫地本应是一件简单的事,病僧却很认真,简直就是凝神贯注,以至沙僧到了他身旁他仍没觉察。 沙僧道:“请问这位小师傅,你可是留马寺的知客?” 病僧依然低头扫地,道:“不错,我便是鄙寺的知客僧。寺门并没锁闭,若果施主是来烧香拜佛,直接进寺即可。” 沙僧道:“我也是出家之人。” “哦?”病僧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沙僧的光头,他竟然没有被沙僧的凶恶长相吓到,只淡然道:“小僧天智,敢问师兄法号?” 沙僧道:“我曾长居流沙河,便取‘沙’为姓,法号叫悟净。” 第032章 留马 天智病僧道:“悟净师兄是要烧香吗?” “是的。” “师兄自己入寺便可,小僧此时还有事在忙,恕不能相伴。” “你所忙的事就是扫地?” 天智点了点头。 沙僧道:“可是你所扫的这片地面已经很干净了。” 天智道:“地面干净了,但我的心还不干净。” 沙僧困惑道:“你的心不干净?” 天智道:“是的,我在扫地,同时也是在扫去心中的灰尘。” 沙僧道:“心中怎么可能有灰尘呢?” 天智愕然道:“你也是佛门中人,怎么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这时唐僧也刚好走了过去,他道:“我徒儿悟净虽已出家为僧,却还没经历过佛家的三个入门修行。” 沙僧问:“哪三个修行呢?” 唐僧道:“扫地、洗衣、砍柴。扫地是为扫去心中的尘;洗衣是为了洗掉心中的污;砍柴是为了砍断心中的结。只有完成了这三个修行,才能忘却曾经有过的家,才能算是真正的出家。” 沙僧道:“那么我和大师兄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出家?” 唐僧道:“你和八戒不一样,你们本来就不是凡人,你们本来就没有家,所以你们只要把头顶毛剃了就能算是出家了。八戒还更加方便,因为他头顶的毛本来就不多。” 听到唐僧的话,我忍不住又偷看了白骨骨的屁股一眼,我心中突然很想很想和她建立一个家,从而也更加坚定了我诛灭如来佛祖的决心。 天智目含敬意看着唐僧,但他双手仍不忘在摆动着扫帚,道:“请问大师怎样称呼?来自何方?” 唐僧道:“贫僧唐三藏,自东土大唐而来,受唐皇遣派往西天取经,有幸路过贵寺,只盼能进寺烧柱香。” 天智道:“我也曾听我师父说过唐皇及其所创的盛世大唐,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唐朝圣僧,果真是不同凡响。” 唐僧微笑道:“唐皇确实是十分了得,贫僧却是一无是处。天智小师傅还在进行扫地修行,出家的时日应该不长吧?” 天智道:“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我自九岁出家,而今已年满十三。只是我师父常常说我资质愚钝,单单这一个扫地的修行恐怕就要持续六、七年。” 白骨骨对这些关于和尚修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甚至可能会有些反感,所以她并没有牵着我往天智走近。 虽然相隔有一定距离,但我还是能够听清楚唐僧和天智的对话,听力出众是我一贯以来的优点。 唐僧与天智的对话也确实无聊,我只听了几句就有点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现在是白猪马,打哈欠自然也是“咴咴”的马叫声。 一听到我的叫声,天智立刻朝我望来,他直到此时才觉察到我的存在。他神色恐慌,手中的扫帚竟也停了下来。 天智一手往我指来,喝道:“你们马上走!马上离开!” 唐僧一阵愕然,以为天智是在害怕白骨骨的猪头面容,便道:“天智师傅你不需惊惧,我徒儿虽然长相凶恶,但绝非妖魔邪怪。” 天智道:“若真是妖怪我也不怕,但你们必须尽快离开!” 唐僧道:“我此刻就进寺烧香,烧完香就立刻离开,可以吗?” 天智坚决道:“不可以!” 唐僧一脸为难,道:“可是贫僧答应过菩萨,这西天路上是必须遇寺拜佛、逢庙烧香的,若然就此离去,恐怕会违背了当初对菩萨的承诺。” 天智道:“你看是对菩萨的承诺重要?还是你那匹白马的性命重要?” 唐僧不解道:“这个跟白马的性命有何关系呢?” 我心中与唐僧有相同的疑问,我虽然最近几天都不停在拉肚子,但也不至于会把性命也拉出来的,那个小和尚怎么突然把我性命扯上了呢? “把因由告诉你们也无妨,好让你们早点离去。” 天智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我们的寺院原本叫做‘白马寺’,只是三年前厚石禅师出任主持方丈时才易名为‘留马寺’的。厚石方丈要求更改寺名原来是有原因的,从那以后,只要有携带马匹的旅人从本寺经过,厚石方丈都会将别人的马匹强留在寺院中,有时他甚至还会动用到武力,这个实在是有悖我佛慈悲之心。 “一来,厚石方丈是寺中主持;二来,厚石方丈自幼修习仙术、神力超群,所以我们不便阻拦,也阻拦不了。最后我们都只能对那些失去了马匹的旅人道歉并赔付银两,本寺的香火本来就不多,这三年里所有金钱几乎都花在这个事情上面了。 “金钱本就身外物,纵是散尽也不值得可惜,可惜的是那些被留在寺中的马匹,它们入寺后不出两天都会离奇死去,身上并无伤痕,也查不出是什么疾病所致。无论谁去询问马匹的死因,厚石方丈都一概不答,所以大家已开始在怀疑,厚石方丈修习的仙术已入了魔道,需要吸噬马匹的魂魄。” 听完天智的叙述,唐僧脸色已经发青,他向着白骨骨道:“八戒,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我不能违背对菩萨的诺言,但进寺烧香又担心悟尘会受到伤害。” 白骨骨牵着我往唐僧走近,冷声道:“进去烧香便是,他有能耐留得住别的白马,却绝对留不住咱们的!” 唐僧道:“虽说如此,但万一与厚石方丈发生打斗也是十分不妥。” “他若真敢与我打斗,我就……”白骨骨话声顿住,两颗眼珠溜溜的转了一圈,转而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白马留在寺外,由我陪你进寺烧香,这样那个什么狗屁方丈就不会看到白马了。” “不错!不错!”唐僧欣然问天智,道:“小师傅,你看按我徒弟这个办法可以吗?” 天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点头道:“应该可以,但白马必须离寺门远一点,而且还得保证它不要叫,厚石方丈的耳朵可灵!” 唐僧道:“这个没问题,我这匹马十分有灵性,让它不叫就绝不会叫的。”他接着对白骨骨道:“八戒,你把白马栓到远处那个树底下去吧。” 白骨骨道:“师父,若然把白马独自留在寺外恐怕会发生意外,我看还是让沙僧留在外面看守白马更为妥当。” “还是八戒你想得周全!”唐僧接着对沙僧道:“悟净,你把白马牵到那边的树下等候吧。” 沙僧应了一声,便牵着我往一棵有十来丈远的树走去。 天智和尚心中还有担忧,所以他只能先放下了扫地的修行,领着唐僧和白骨骨往留马寺里走去。 沙僧牵着我到了树下,回头看到唐僧一行走进了寺门,才敢低声抱怨道:“从前有个孙悟空在横行霸道,现在却换了个猪八戒在指手划脚,受苦受累的从来都是我,唉!” 我心里自然清楚,此时能与沙僧独处的机会是白骨骨故意为我创造的,我怎能错失? 于是我扭扭马腰,再吐口仙气,便变回了我原本的猪头模样,重新用两脚站立,心中有种难言的舒畅。 我从沙僧背后喊道:“我什么时候对你指手划脚了?” 沙僧吓得连忙转过身,慌张看着我,道:“大……大师兄,怎么会是你?” 第033章 拉拢 我笑道:“是我,就是我!” 沙僧道:“那么刚刚陪着师父进了留马寺的又是谁呢?不会是妖怪变的吧!” “你放心,那不是妖怪,那个是悟尘师妹所变的。” “你们是串通好的?” “是的。” “你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道:“为的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需要如此神秘?” 我盯住他的眼睛,好一会才慢慢道:“我要问的是,这西天取经之行你是否真的心甘情愿?” 沙僧愕然道:“大师兄你个这问题好生奇怪,我受观音大士的委托并已拜入了师父门下,西天之行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我想了想再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说出心中所想。好吧,我亦不妨告诉你,其实我与悟尘师妹已经决定不再西行,重新做回妖精。” 沙僧目中闪出凶光,但随即就消失了,他惶然道:“你们要背叛师父?!” 我道:“这不叫背叛,我们只是要走回自己想走的路。” “你因何要这样做?” “情!” “什么情?” “能让我如此坚定的,当然只有爱情。” “你真的相信自己与一个白骨妖之间会有真的爱情?” 我道:“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是猪妖,你也曾是河妖。” 沙僧道:“但你可曾想过你们的将来?你们的后代会长成什么样子?你就不担心那会是一只白骨猪吗?” 我微笑道:“这个问题我早已考虑过,只要是我们的爱情结晶,无论长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他(她)。” 沙僧看着我,他没有说话,似在沉思。 我问他:“你呢?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情吗?” 沙僧眼神顿变,迷惘之中却闪出几分智者的深邃,似变了个人一般。 他道:“我心中没有情,只有恨!” “你恨的是我?” “不是。” 我又问:“那你恨的是谁?” 沙僧道:“天界帝位,玉皇之尊!” “你恨的是玉帝?” “不错!若不是他,我此时应该还在天庭当我的卷帘大将!” 我道:“可是我记得你是因为犯了天条才被贬落凡间的。” “但你可知道到我犯的天条是什么?” “摔破了一只玻璃杯。” 沙僧狂笑道:“哈哈……对!我就只是摔破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可是在那天的蟠桃宴上,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摔破玻璃杯的又何止我一个?!” 我好奇道:“既然摔破玻璃杯的不止你一个,为何玉帝偏偏却只惩罚你?” 沙僧咬咬牙道:“只因当时蟠桃宴上,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你说的什么话?” “我赞了一句王母娘娘长得美!” 我道:“玉帝以为你是在调戏王母,他担心你会勾引嫂子,所以才以‘摔破玻璃杯’的罪名把你贬落凡间,对吗?”【注一】 沙僧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不禁暗自欢喜,觉得成功拉拢沙僧的机会已经很大。 我道:“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心真的甘情愿去取经。” 沙僧叹息道:“又有谁会心甘情愿浪费这许多的年月,去取那所谓的能够普救世人的经书?就算那些经书真的能普救世人,又与我何干?我又不属世人之列。” 我问:“那是什么原因使你坚持这西天之行?” 沙僧道:“观音菩萨答应过我,只要我跟随唐僧取得真经,她就会待我向玉帝求情,让我重返天庭做回神仙。” 我冷笑道:“那玉帝如此待你,你竟然还会盼着重回天庭受他管辖?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沙僧凄然道:“我也想过在流沙河里当一辈子的河妖,本也逍遥自在,可惜妖道萎靡,妖怪常常会受到神仙的欺凌,所以我才会想到再做神仙。而做神仙的哪有不受玉帝管辖?除了自取其辱,我已别无选择!” 我微笑道:“我却知道有一个可以做神仙,却不受玉帝管辖的办法。” 沙僧将信将疑道:“什么办法?” “驱逐玉皇,夺其天帝之位。” “这当真是痴人梦语,难道你不知道玉帝最大的靠山是谁?” 我淡然道:“我知道,是如来。” 沙僧道:“不错,正是如来!五百多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几乎已击败了天上所有神仙,差点已将玉皇拉下帝位,可惜他最终还是敌不过如来的‘五指灵虚咒’,被压在了五指山下。难道你真的认为你那个所谓的‘三十七变’能够敌得过孙悟空和如来?” 现在基本已能确定,沙僧从前那些蠢模蠢样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他竟如此深谋远虑。 我道:“我自知法力与孙悟空还有很大差距,就更不能与如来相比,但我知道有击败如来的办法。” “什么办法?” “乱佛血阵。” 沙僧对此法阵似乎已早有听闻,惊讶道:“你竟会这等魔阵?” “你也知道这个法阵?” 沙僧皱眉道:“乱佛血阵其实是‘五行血阵’中的一种。五行血阵需用‘五行珠’为媒,并且需有三人同时施法。血阵发动时,五行珠会吸噬施法者的精血,以精血为引,将它蕴藏的五行真元散发于血阵之内。 “施法者可以通过控制五行珠,调配血阵内五行真元的比例。针对佛家法力调配五行血阵就叫‘乱佛血阵’,针对道家法力调配的就叫‘破道血阵’,针对‘炎宗’法力的叫‘天寒血阵’。 “五行珠为五行归一,天地万物也为五行所成,所以五行珠具有毁天灭地之能,属至凶之物,因此五行血阵就属于至凶阵法。早在八千年前,玉皇大帝灭‘炎宗’登基之时,已将当时仅存的一颗五行珠毁掉,也将五行血阵列为了禁术。因此天地间应该不再有五行珠,也不应该有会使五行血阵之人!你为何会用?” 沙僧对乱佛血阵竟会如此了解,其中一些来由连白骨骨都未曾对我说过,也不确定白骨骨她是否知道。 但此时炼制五行珠确实需要沙僧联手,同时也需要他来做乱佛血阵的第三个施法者。因此在沙僧的立场和身份未明的情况下,我还是把如何收集五行法宝来炼制五行珠的方法告诉了他。 他道:“虽能炼得五行珠,你却是从哪学晓乱佛血阵这等禁术?” 我道:“悟尘师妹她会用,但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学来的。” 沙僧沉吟了一会,叹道:“既然你我都已准备叛出师门,就无谓再称她做师妹了,唉!” 我欣喜道:“叛出师门?你是答应跟我们联手了?” 沙僧道:“当时我答应跟随唐僧取经,只因无路可走。此时有了另一条重返仙界之路,更能助我灭玉帝、泄心中恨,我若然还贪生怕死,就真枉作男儿了!” “好兄弟!得你相助,大事何愁不成?”我激动得一手拍在他肩上。 沙僧却依然紧锁双眉,似还放心不下,他道:“按理说,乱佛血阵应该可以击败一切佛家法术。但是在八千年前,正是如来破掉了乱佛血阵,才助玉皇消灭了炎宗,登上天帝之位的。” 我吃惊道:“真有此事?” 沙僧点点头,却道:“但如来佛祖当时之所以能够破掉血阵,应该只是侥幸,不然玉帝也不会如此害怕五行血阵并将其列为禁术,所以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我舒口气道:“有胜算就好,不管胜算有多大,我都要尝试!”我顿了顿,问:“你呢?” 沙僧眼神突然变得坚定,道:“我当然也要尝试!而且我看我们的胜算还不小!” 我道:“听你这样说,我就更放心了。”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我们真能击败如来,灭了玉帝,那么……那么这个空出的天帝之位由谁来坐呢?” 我哈哈一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要灭如来,只是为了我与骨骨me……白姑娘的自由,做什么天帝只会限制我的自由。所以嘛,这天帝之位由谁来坐我并不在乎,你若想坐只管坐便是。” “好兄长!”沙僧脸上终于现出了笑容,道:“我若能当上天帝,兄长你的好处一定也少不了!” 我道:“只要能与白姑娘在一起,我就不再稀罕其它好处了。” 沙僧笑道:“好!好!兄长果然还是性情中人,我答应一定促成你们这对神仙眷侣。” “我也不盼望再做神仙了,能与她做对快活自由的妖精眷侣才是我心中所梦。” “兄长你的梦想好特别,但我一定会助兄长实现梦想!” “好贤弟!” “好兄长!” 我与沙僧击掌而握,相视而笑。 好一会,沙僧道:“现在我有木属性的降妖宝杖,兄长有土属性的九齿钉耙,所以我们要开始对唐三藏九环锡杖下手了,对吗?” 我道:“是的。” 他道:“我拜于唐三藏门下,虽非诚心,但与他始终有师徒名分,要弑杀于他,总觉于心不忍。” 我便把我与白骨骨要封印唐僧的打算告诉了沙僧。 他道:“若要封印唐三藏,我知道一个好去处。自此西去约五百里有座山名作‘神穴山’,也正好在往西天的路上。神穴山中有一山洞,洞内的通道千回百转,有无数分支,进洞时若不沿途做好标记就休想再从洞中走出。所以我们只要把唐三藏封印在山洞深处,别人就休想找到。 “这山洞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洞内的岩石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吸取修真者体内的真元,无论是佛、道、妖,只要身体触碰到这些岩石就无法施展法力。这些岩石被称为‘青神石’,所以这个山洞才会被称为‘神穴’。如来的法眼需要通过他自身的真元为介质,但‘青神石’能够吸收真元,也就是能够挡住如来的法眼,所以就算是如来,也无法探知我们把唐三藏封印在洞内何处。” 其实我心中一直烦恼要在何处封印唐僧,此时听得沙僧说的这座神穴山,不禁拍手称好:“妙!妙!未想到世间还有这样一座奇山。” 【注一】据相关书籍描述,玉帝和王母其实并非夫妻,但是基于情节需要,本文还是按照一些影视作品,把玉帝和王母当作夫妻。 第034章 厚石和尚 为了避免让唐僧生疑,在抵达“神穴山”之前,我还必须变做白马。所以在成功拉拢沙僧之后,我又变回了那匹肚子有点儿胀的白猪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唐僧与白骨骨终于从留马寺中走出,天智小僧依然领在最前,他手中仍然拿着那把短短的扫帚。 三人出了寺门,便往我这边走来。 沙僧迎了上去,此时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憨厚的表情,道:“师父,烧完香了?”然后他偷偷地在白骨骨的背上按了一下,以此来让白骨骨知道,他已加入了诛灭如来的队伍。 “嗯。”唐僧对沙僧点了点头,转而对天智道:“贵寺方丈厚石禅师当真了得,弱冠之年已能当上一寺之主,相较之下,贫僧已到而立之年却还整日在外奔波,实感惭愧!” 天智道:“我进寺的时日不长,所以不清楚厚石方丈确切的岁数。但我听寺中师兄们说,其实厚石方丈年纪已不小,至少已有六十岁,只是他修习仙术,才使得青春常在、容颜不老。” “哦!”唐僧恍然道:“难怪厚石禅师身上会散发出让人肃然的大宗师才会有的精气神。” 病僧往我瞧了瞧,道:“厚石方丈平常的确拥有让人望而生敬的气派,但只要他一见到马匹就会性情大变,甚至还会变得癫丧,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你说谁癫丧了?” 不知何时一个僧人已从寺门走了出来,在他说话之前,竟然连我都没有觉察出来。 天智一见此人便脸色立刻变青,他对那人躬身道:“主持方丈!” 原来此人就正是厚石和尚,只见他中等身段,穿一身暗黄色僧袍。他面容清秀,看上去确实只像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厚石和尚颏下留着一缕乌黑长须,已及脐间,与他的容貌相映成趣,若果他真的只有二十岁,是不可能留出这样的长须。 他慢慢走到天智身前,道:“天智,刚才在寺中之时,你说怕我事务繁多忙过不来,所以你命令我留在寺中,好让你独自送客,对吗?” 天智吓得连忙道:“弟子哪里敢命令方丈?我真的是看到寺中事务繁多,担心方丈您太辛苦了,所以才恳请方丈留在寺中,而由我来代劳送客。” 厚石和尚道:“虽然你进寺的时日不算长,但也应该知道近年来到我们留马寺中烧香的人越来越少了,寺中又怎么可能有这许多的事务?你这谎也撒得太没水平了!” 天智低下了头,已不敢再辩驳。 厚石和尚瞧了我一眼,然后再对天智道:“你之所以要说谎,大概是因为那匹白马吧,对吗?” 天智突然跪倒,道:“弟子甘受方丈责罚!” 厚石问:“责罚?我因何要责罚你?” 天智道:“因为弟子犯了佛家五戒之一的不打诳语。” “难道你以为打诳语仅仅就是说谎的意思吗?” “难道不是吗?” 厚石叹息道:“看来这些年你扫地的修行只是白白耗费时间了。诳语者,是指以谎言来谋私利或损他人。但你之所以说谎,是为了保护那匹白马,这是慈悲所为,又怎能说是犯戒?” 他把天智扶起来,再指着我道:“但是你万万想不到,其实你想保护的那并不是一匹马。” 我心中一惊:难道这个厚石和尚拥有和孙悟空的金睛火眼相似的能力,能看破我的变法? 天智同样也感到诧异,问:“那不是马?难道是一头驴吗?” 厚石和尚没有解答天智的疑问,他已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朝我走近。 白骨骨生怕厚石和尚会伤害到我,便立马拦住,喝道:“你要干嘛!” 厚石和尚停住脚步,道:“不是我夸口,这方圆五里之内只要有马匹出现,都休想逃得出的这双眼!可是你们到了寺外我却没有觉察,所以你们之中是不可能有马匹的!” 说话间,他双眼隐隐似有金芒闪出。 白骨骨道:“是不是马又与你何干?” 厚石和尚哈哈笑道:“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就能拦得住我?” 白骨骨冷声道:“你不妨继续走前来试试!” 唐僧担心二人会发起冲突,立刻圆场道:“八戒,你先让开。厚石禅师,请你莫要怪我徒儿无礼。实不相瞒,其实这匹白马也是我另一个徒儿用法力所变的。” 厚石道:“你为何要让自己的徒儿变做白马?” 唐僧道:“因为白马能载我往西天取经。” 厚石道:“既然你是诚心求经,而且也双脚健全,为何不能自己走路?就算你真的不愿意自己走路,为何就不能购买一匹真正的白马,而非要让自己的徒儿变做白马呢?你这样收一个徒儿跟没有徒儿有何区别?” 唐僧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厚石继续道:“你莫要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你,所谓忠言逆耳,我见你是老朋友、老相识才善意相劝,若果你继续让这匹假马留在身边,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唐僧道:“厚石禅师您再三说贫僧是您的老朋友,可是贫僧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厚石道:“你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一定会记得我!” 他一手指住沙僧,他口中的“他”所指的当然就是沙僧。 厚石和尚一边走向沙僧,一边还继续说:“真没想到一天之内竟能碰到两个老朋友,你也真是的,见到了我怎么也不过来跟我打一声招呼?” 自从厚石和尚出现,沙僧就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还低下了头,即使厚石和尚到了他身前还是装作没看见。 厚石和尚见沙僧不理会他,便回头对唐僧笑道:“你的这些徒弟都好是古怪,有的喜欢变做马,有的喜欢变做猪,还有的却喜欢装聋作哑,看来你命中注定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唐僧道:“我命中注定有什么劫数?怎会与我的徒弟有关?还恳请厚石禅师为贫僧指明。” “你这一劫很快就会来的,到时候你便知道。既然你们两个都不认我这个老朋友,我也就无谓再高攀,亦不再阻扰你们上路了。” 厚石和尚一说完就向智摆了摆手,再道:“天智,你扫地的修行明日再继续吧,现在先跟我回寺中去,我有些道儿要传授予你,相信不久就会用得着。” 天智点点头,也不应话,就默默跟在厚石和尚身后,往寺门方向走去了。 第035章 城门 天智进寺前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掩上了寺门。 唐僧望着已闭上的寺门,黯然慨叹:“厚石禅师的脾性实在古怪!” 此时沙僧才抬起头,道:“位高权重者,又有哪一个的脾性不古怪?” 唐僧微微点头以示赞同,接着道:“悟净,方才厚石禅师说与你是老朋友,可有此事?” 沙僧反问:“师父你与他可是老朋友?” 唐僧摇头道:“不是,为师与他只是初次会面。” 沙僧道:“徒儿与他也是初次会面。” 这时白骨骨道:“莫管他是不是朋友,我们的路还是要继续走。” 唐僧道:“不错,有朋友要走,没朋友也要走,因为这是自己选的路。八戒!牵~牵马!” 唐僧自以为走着自己选的路,他以为这条路会通往西天,却不知道这条路通向的其实是一个叫“神穴山”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他想要的真经,有的只是几个徒弟对他的背叛,这也许就正是刚才厚石和尚提示唐僧将要遭逢的劫数。 所以有时候自己选的路不一定就是对的,虽然你可以看到这条路的终点,但很有可能你根本没办法到达终点。 我们到了山脚,又见到了那块刻着“马风山”的石碑。 沙僧看着石碑,莫名其妙地说:“这山虽小,却也有名字。” 唐僧道:“山有名字也好,没名字也好,都是泥石所堆。” 沙僧想了想,接道:“人有名字也好,没名字也好,都是骨肉所造。” 唐僧微笑道:“悟净,最近你的悟性似乎有所提高了。” 沙僧道:“只是师父你老人家教导有方。” 唐僧道:“那你可知道山与人的区别?” 沙僧道:“山虽留得千载,却一直守在原地;人只活得数旬,偏偏要闯南走北!” “你愿意守在原地?还是继续前行?” “当然是前行!” 此时在山脚下,前方是个双叉路口,两条路均是往西而去。 唐僧指着路口,道:“只知道往前,有时很容易会走错路。前方这两条路,我们应该选择哪一条呢?” 沙僧毫不犹豫往右一指,道:“走这边!我知道这边有条快捷的通道。”他口中的快捷通道,或许就是指神穴山中的洞穴。 唐僧称赞道:“悟净你的见识真广!” 沙僧憨笑道:“我好歹也在天上当过几百年的神仙,呵呵。” 于是我们选择了右边的路口继续前行。 咯嗒咯嗒……我第一次如此仔细聆听自己的脚步声,就如听着自己内心的声响,但我没有听懂,我竟然未能察觉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路还在走,我忍不住偶尔回回头。 我们自东方而来,往西方而去,可是再走几百里路,这西行就要结束了。 从前我觉得自己很可怜,以猪的容貌生活,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下长大。 所以,我才会去当妖怪。 因为,我想报复那些歧视过我的人。 如果没有了那些歧视,或许我会健康地成长,然后考取功名、报答祖国。 可惜,那只是如果。 然而,世上并没有如果。 所以,我还是那头在歧视中成长的猪,我的心灵不是很健康。 所以,我才会为了一个女子去背叛恩师,还决心要弑杀受万人尊崇的如来佛祖。 我突然觉得唐僧也很可怜,他身边的亲信要么已离开、要么已变心,他其实已孤独一人,但他还是浑然不觉,这样的孤独才最可悲。 但我是一头心灵不健康的猪,所以我不会同情可怜的人,所以我不会同情唐僧,所以我心中的决定并不会改变! …… 唐僧可能还在意厚石和尚说他“让徒儿变白马还不如不收徒”的话,所以刚下山的前几里路他都是自己拄着锡杖步行的,可是当他开始脚疼时,便又忍不住骑到我身上来了。 已行至申时,天上太阳依然火辣。 唐僧拭拭脸上的汗水,抱怨道:“都过了正午,太阳为何还这么猛?害得我才穿几天的贴身小衣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心中骂他:你不但戴着帽子(真心不知道唐僧戴的帽子叫什么名字),还骑着马,最风凉、最舒服就是你了,你还好意思抱怨? 又走了一会儿,唐僧突然手指前方,兴奋道:“好了!好了!前方有座城堡,我们快快进城,莫要再受这火毒太阳。” 此时我也看到远处有堵用红砖筑起的城墙。 沙僧道:“师父,城堡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得人家愿意开城门才行啊。” 唐僧道:“大唐和尚早已闻名于世,有谁不欢迎?只要递上太宗陛下赐给我的牒文,哪有不开城门的道理?” 我们走近城墙,见这所谓的城堡也就三十来丈的长宽,更像是一个围墙稍高、占地稍广的四合院。 黑沉沉的城门旁站着一个身束灰色麻衣的年轻汉子,他头裹黄巾,手执一把红缨枪,应该是守城的卫兵。 可能因为处在太平盛世,少有战乱,卫兵太过安逸,所以他正在打瞌睡,幸好他长得矮,不然都要把头撞到枪头上去了。 沙僧放下行李,取出牒文,再捧着走到卫兵身前,道:“兵哥哥!”。 卫兵一下被吓醒,回过神来,看清沙僧的丑脸时,又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靠住城门,喝道:“来者何人?胆敢愚弄你大爷!” 沙僧微笑道:“施主莫要误会,我不是故意打扰施主你午睡的。我们是来自东土的和尚,只是想进城去蹭蹭饭、歇歇脚。” 卫兵吃惊道:“东土?你们可是来自东方?” 沙僧递上牒文,道:“不错,我们正是来自东方,这就是大唐天子所赐的牒文。” 卫兵不理会沙僧,举目四处张望,当看到我时,他立刻停住目光,面露惊恐,就如看到了洪水猛兽,颤声道:“这……这是马?是……是马!” 沙僧道:“那匹当然是马,是我师父的坐骑。” 卫兵不再说话,一转身便拍门大喝:“开城门!快!快开城门!” 城门应声而动,两扇门之间现出一道间隙,仅可容一人通过。 唐僧见到城门打开,高兴道:“为师说得不错吧?只要有太宗陛下的牒文,没有城门不会向我们敞开的!” 还没等唐僧说完,卫兵已迅速穿过了门缝。 他一入城门,立刻又喝:“外面有一匹马!关城门!快关城门!” 城堡内传出一阵惊呼,惊呼声中还杂着几声怒骂。 嘣! 城门再次关上,而且关门的速度比开门时快上许多。 沙僧看看城门,然后转身对唐僧道:“师父,你这度牒文好像不太管用哩。” 唐僧茫然道:“奇哉!奇哉!” 第036章 箭雨 沙僧道:“师父,既然人家不愿让我们进城,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 唐僧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咱出家人不方便强人所难。只是我心中困惑,他们为何能够忍心将大唐和尚拒之门外?” 沙僧道:“或许他们这些僻野刁民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大唐的盛名。” 唐僧叹息道:“或许吧!” 沙僧收好牒文,挑起行李,正待再度启程。 却在这时,城墙上冒出一堆人头,同时一把清脆的女子声音喊话:“你们当真来自东方?” 唐僧勒住马,似乎看到了进城的可能,昂首应答:“不错!贫僧正是来自东方圣土、盛世大唐!” 女子道:“不论你是来自大唐还是来自小唐,都与我毫不相干,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否经过了马风山?” 唐僧一股热情再度冷却,他黑着脸,不再答话。 沙僧却道:“我们的确路过了马风山,那又如何?” 女子顿一顿,似与身边之人商讨了几句,接着她清喝一声:“放箭!” 城墙上立刻射出十数支羽箭,支支都势急破风,都朝唐僧射来。 看见寒光闪烁的箭头转眼已到面前,唐僧吓得面白如纸,同时“啊!”的一声惊呼。 幸好我虽变做了白马之身,迅捷身手却未曾退减。只见我急蹬四蹄,往后退出丈许,带着唐僧一同躲过了箭雨。 虽躲过了一劫,但唐僧心中还在后怕,他因惊慌过度,手脚不听使唤,咚的一声便从马背摔下。 一阵箭雨刚歇,又有一阵箭雨从城墙射落,这一次的十数支精钢箭头都是往我射来。 原来他们射击的对象并不是唐僧,而是我!刚才唐僧是因为骑在我背上才会被受波及。 这时沙僧和白骨骨也反应过来了。 沙僧祭出降妖杖,运转得密不透风,挡落一支又一支的羽箭。 白骨骨虽然变做了我的猪模样,但我并没有把九齿钉耙交予她,所以她只能挥舞长袖来抵挡羽箭。 得到了沙僧与白骨骨的保护,能往我直射的羽箭已经少之又少,我只需轻移玉蹄就能轻易躲开。 唐僧摔下马后,因为吓得腿软,坐在地上久久没能站起。 突然有一支羽箭脱离箭群,竟向唐僧射去,不知是射偏了,抑或是故意为之。 沙僧和白骨骨都没有觉察到这支离队的利箭,当我发觉时也为时已晚,只得对着唐僧嘶叫一声。 我叫声刚落,箭头已射入了唐僧的右边大腿。他一声哀嚎,其惨烈程度堪比太监进皇宫前受那轻轻一刀时的惨叫。 沙僧听到唐僧惨叫,撇下身后箭雨不管,奔向唐僧,关切问:“师父,你痛吗?”他明明已决心背叛唐僧,不知为何仍对其如此关心。 唐僧已痛得流出泪水,道:“哪有不痛的道理?钢箭虽然射在我大腿上,却痛得我连屁股都麻木了!呜呜……” 沙僧困惑道:“既然痛又怎会麻木呢?麻木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意思。” 唐僧骂道:“除了痛就没有其它感觉,这也能算是麻木!我都已是将死之人,你竟然还要跟我辩驳?” 沙僧满脸无奈,道:“师父放心,你是死不了的,顶多就残一条腿。” 唐僧哭声又起:“呜呜……与其做个残废的,我更宁愿死!” 沙僧叹道:“师父,你怎么连一点小挫折都受不了?” 唐僧神色顿变,肃然道:“挫折?我受过的挫折还少吗?只是我这条腿还有用途,此时还废不得。只要等心愿了却,砍掉我的双手双脚又何妨!” 沙僧道:“取真经,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吗?” 唐僧默然不答。 沙僧又道:“好吧,我担保你这条腿残不了。”他说着,已用右手食、中二指剪断插在唐僧腿上的羽箭,只留下箭头和小半截箭身附在唐僧腿上,他皱着眉继续道:“看来要尽快取得解药才行了。” 唐僧失声道:“解药?这箭头上有毒?” 沙僧瞧着唐僧伤口处渗出的黑血,慢慢点头道:“是的。” 唐僧再哭:“呜呜……原来是毒,难怪我的屁股都被毒得发麻了!好狠的毒!好狠毒的人!” 这边虽然剩下了白骨骨独自应对箭雨,但她挥动双袖,闲定自若,丝毫不显慌乱。她也听得清楚沙、唐二僧的对话,便在挡下一轮箭雨后,对城墙上喝道:“上面的人听着!你们若然继续撒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赶快交出解药,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都宰了!” 白骨骨所说的绝非虚言,以她的法力,杀掉一百几十个普通人也只属等闲之事。 但城墙上的人不为所动,只因他们都未曾见识过白骨骨的厉害。 新一轮箭雨已然射落。 只见白骨骨脸色一沉,一声清啸,已腾空而起。她全身泛着蓝光,迎上箭雨。 一支支羽箭打在白骨骨身上,发出叮叮响声,如击在岩石之上,都被一一弹开。 城墙上众人见得白骨骨的神威,已着急万分。但他们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心中虽慌,手脚却不乱,箭雨反而射得更急。 可惜精钢所制的箭头并不能击破白骨骨的护体法术,纵有千支万支也只是徒然。 白骨骨已飞上了城墙,如天神骤降,凛凛生威! 她双袖一佛,两阵劲风顿然而起,吹得城墙的弓箭手纷纷倒下,满地尽是断弓折箭。 “妖怪啊!妖怪!” “好厉害的猪妖!他比三年前的那些马妖还要厉害!还要可怖!” “休矣!休矣!我的儿看来要做孤儿了!” “罢了!罢了!我媳妇看来要当寡妇了!” 城墙上哀声四起。 但仍有几个保持着冷静的士兵在喊:“保护城主!保护城主!就算被猪妖啃掉胳膊都要保护城主!” 第037章 视死如归 纷纷站起的士兵都立即朝着一人簇拥,他们拔出腰间的匕首,似乎为了此人,他们竟敢与眼前这只“猪妖”作垂死一战。 被簇拥的这人身披银白盔甲,头盔已掉落在地,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她五官清秀,却透着男儿傲气;她着装已乱,但神色不乱;她双目满含怒意,竟敢与白骨骨对视。 白骨骨向着女子逼近几步,冷声问:“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城主?” 女子毅然而答:“是!我就是这座‘白燕城’的城主!你要如何?” 白骨骨道:“此时交出解药,也许还能饶你活命。” 女子冷笑一声,道:“你也太小瞧人了!我冷冰冰岂是贪生之辈!为铲除你这等妖人,我本来就没打算能活得长久!” 士兵们立刻齐声高呼:“我们也没打算活得长久!” 白骨骨大笑道:“很好!很好!你们都很会打算,而且算得很准!因为你们马上都要死!哈哈……” 笑声中,她右手五指并拢,掌中蓝光凝聚,煞似一把寒冰仙剑,眼看就要斩杀面前这十数个无知凡人。 唐僧从白骨骨的笑声揣测到城墙上的形势,便强忍右腿和右臀的疼痛,高声喊道:“悟净!不得滥杀无辜!” 白骨骨冷哼一声,收起掌中寒光,低骂了一声:“迂腐!”随即一声不吭继续往冷冰冰城主走近。 一众士兵立即挡在冷冰冰身前,其中一个较年长的说道:“你若……若真是个好猪妖就先来吃我!吃掉我之后,我就不……不相信你还有胃口再吃冷城主!”他字句凛然,声音却在颤抖。 白骨骨毫不理会,继续逼前。 “干ta!兄弟们上!把这头猪妖当猪扒一般的来干掉!” 年长士兵一声令喝,众士兵相互顾盼,犹豫了片刻,便一同挥着匕首向白骨骨刺来。 匕首虽然锋利,但毕竟是凡兵俗铁,如何伤得了白骨骨? 白骨骨任由十数把匕首在自己身上招呼了一会儿,然后双臂往外一分,众士兵便纷纷往两旁倒下,惨叫声不断,其中不少已断了筋骨,但均无性命之忧。 白骨骨又踏前几步,猪手往前一伸! 冷冰冰自知不敌,也不躲避,只冷眼看着白骨骨,直有视死如归的气魄,她任由白骨骨抽住了自己颈后的盔甲。 白骨骨一手提起冷冰冰,跟着纵身一跃,乘风而落,瞬间便降到城墙下。 “快救城主!快救城主!” “你只顾说,怎么就不行动?” “我一条腿断了,怎么行动?” “我也断了,而且两条腿都断了,呜呜……” 城墙上喊声不断,但还能站起来展开营救的士兵已为数不多。 白骨骨把冷冰冰摔在唐僧跟前,冷声道:“既然你不让我杀她,那么你自己来问她拿解药吧!” 唐僧还坐在地上,念了一声佛号,才慢慢道:“贫僧不知何处冒犯?才招致毒箭插大肶(腿),还望女施主为贫僧解惑。” 冷冰冰慢慢站起,整理了一下身上盔甲,突然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直射在唐僧脸上。 沙僧一见,立即怒喝:“大胆刁妇!斗胆对我师父无礼!” 冷冰冰淡然道:“面对妖人,难道还想我以礼相待?” 唐僧自若地拭去脸上唾沫,似已习惯了这等唾骂,他亦淡淡道:“贫僧这一身血肉凡躯,不知何处长得像个妖人,才致使女施主误会?” 冷冰冰道:“但凡妖人都善于变幻,更善于狡辩,你这副皮囊之下必定是个吃人妖怪!” 唐僧无奈道:“女施主你非要含血喷人,也总得有个依据才是。” 冷冰冰一手朝我指来,厉声道:“你若不是妖人,又怎会与那只马妖在一起?!” 唐僧又念一声佛号,道:“我这匹虽然不是寻常白马,但绝非马妖。” 冷冰冰道:“不管它寻常不寻常,任何马匹经过了马风山都会变成马妖!” 这时一声闷响突起,那黑沉城门随即迅速开启。 城门刚开启过半,一队士兵已夹着尘土从内冲出。士兵个个都头裹黄巾,手执红缨枪,与之前守门的卫兵是一样的装扮。 枪兵一共约三十个,他们一出城门,就将我们师徒以及冷冰冰团团围在中央。 一个臂缠黑带的枪兵迈出两步,他是枪兵之中的队长,他喊道:“速速放了我们冷城主!” 白骨骨环顾一周,然后冷笑道:“你有看到我绑住你们的城主吗?我已放开了她,只是她连逃跑的胆量也没有!” 冷冰冰立在原地,果真没有半分逃跑的意思,她对那黑带枪兵高声道:“黄队长,这些妖人的妖法并非你我凡躯可以匹敌,你赶快带领士兵们回到城中去!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 “我们怎能丢下城主阁下?” 黄队长没有参与刚才城墙上的战斗,但他已从那些受伤的弓箭手的口中得知,眼前这“猪妖”拥有鬼神莫测的本领。所以他心中虽在为冷城主着急,却还不敢牟然命令枪兵们进攻。 但要他舍下主子不管,亦是很难办到。 进退两难间,黄队长只能又喊了一声:“城主阁下!” 冷冰冰叹息一声,道:“黄队长,你可还记得郭城主?” “郭城主的恩德,属下没齿难忘!”说话的同时,黄队长竟流下了热泪。 冷冰冰凛然道:“既然郭城主能为了白燕城牺牲,我冷冰冰为何不可?” 黄队长道:“可是……” 冷冰冰抢道:“别再婆妈!你若然再不赶快带领士兵们退回城里,就是违抗我的命令!” 第038章 马妖 “我们不回去!” “我们不怕死!” “我们要与城主共生死!” “我们要与白燕城共存亡!” 还没等黄队长答话,枪兵们已不约而同地举动枪头,纷纷发话示忠。 三十来个枪兵,声势不能算是浩大,但已把冷冰冰感动得两眼通红,她强忍泪水,道:“我可以死,但白燕城绝不能亡!因为白燕城是郭家的祖传基业,我答应过孝天要誓死捍护!” 枪兵们齐声道:“我们也要誓死保护白燕城!我们要誓死保护城主阁下!” 这时白骨骨大笑道:“都口口声声的说不怕死,为何就不敢上前来受死?虚伪!可笑!” 冷冰冰不理会白骨骨的嘲讽,继续对枪兵们说:“我亲爱的士兵们,若然你们都死了,还有谁来继续保护白燕城?请按我所说,赶快回城,奋力死守,等待光头仙人到来,这才是拯救白燕城的唯一希望。” 黄队长精神为之一振,兴奋道:“光头仙人还会出现?” 冷冰冰道:“既然已有马妖重现,光头仙人一定也会再次出现,如三年前那样拯救白燕城!”她说话同时已解下腰间一块银铸令牌,抛向黄队长。 黄队长接住令牌,失声道:“城主!你这是何苦!” 冷冰冰凄然笑道:“待我死后,你就是白燕城的新任城主,你切记要好好爱护这面‘天光圣印’。” 沙僧见到这对主仆真如临死托付一般,终于忍不住对冷冰冰说道:“女施主你莫须心灰,我们虽然会使法术,但绝非歹人,更无加害之心。只要你交出解药,治好我师父的箭伤,我们便会继续上路,不再滋扰。” 冷冰冰厉声道:“若果对你们这些妖人妥协,我有何颜面去面对孝天的在天之灵!” 沙僧道:“你为何非要认定我们是妖人?” 冷冰冰再次伸手指着我,悲愤道:“三年前,我夫君郭孝天正是被这马妖啃断了胳膊,重伤不治而亡!” 你大妹子的!我何时啃过你男人的胳膊?我突受冤屈,心中急躁,却不便出声辩解。 沙僧道:“女施主你必定是误会了,三年前我们师徒几个还在唐朝境内,又如何能够害你夫君?” 冷冰冰依然指着我,道:“害我夫君的虽然不是这只马妖,但一定是它的同伙。你们若果真的想要解药,就先宰了它,砍下它的马头!” 哎呀呀!你大妹子的越来越过分了!竟想借刀杀害老猪?我差点没忍住要现回本相去扇冷冰冰几个耳光。 白骨骨见冷冰冰想加害于我,自然就出声维护,她道:“你个泼妇!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竟想害我的猪……我们的白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劈成两半!” 冷冰冰昂起头,尖声道:“劈啊!你倒是来劈我啊!” 白骨骨的猪鼻喷着怒气,脸露狰狞,眼看就要发作。 唐僧察觉到白骨骨的神色有异,喝道:“八戒!为何今日你的戾气如此重?一开口不是杀就是劈,就差没爆粗了。” 白骨骨冷哼一声,强力压下心头怒火。 唐僧接着问冷冰冰,道:“请问女施主,贫僧我还能活多久呢?” 冷冷冰冰道:“如果得不到解药,你最多还剩四个时辰的命。” “女施主认为贫僧是妖人?” “不错!” “如果贫僧真的是个妖人,又怎会受这区区箭毒的折磨?” 冷冰冰脸色微变,心中似已认同了唐僧的说话,道:“就算你不是妖人,但那匹白马必定是只马妖。” 唐僧道:“女施主执意认为劣马是只马妖,难道就只因为我们路过了马风山?” “是的。” “这个使得贫僧好生费解,女施主能将过中因由详尽地讲述一遍吗?” 冷冰冰道:“好!我就让你死得明白!白燕城是我夫君郭孝天祖上所建,传至孝天已是第六任城主。白燕城虽小,但城内人人都忠心耿耿,大家一同与各任城主并肩作战击退过无数外敌侵袭。这些战争虽然会造成伤亡,但真正的不幸是在五年前才开始的。 “那时有一队商旅经过,我们收容了他们进城歇息。但刚进城不久,商旅中拉车的三匹马就发生了异变,它们长出锋利的獠牙,以两只后腿站立,两只前腿长出利爪,它们变成了马妖!三只马妖先是吃掉了同行的商人,然后就开始对白燕城的居民进行袭击。我夫君得知后立即带领士兵与马妖展开战斗,历经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将三只马妖击杀,过程中还死伤了不少士兵。 “从那以后,只要是从东方来到白燕城的马匹都会变成马妖。孝天觉得不能一直与马妖正面交锋,所以他命人加固了城门,只要一有马妖来袭,士兵们就闭上城门,在城墙上射杀马妖,如此整整经历了两年之久。这段时间里,孝天也曾数次亲自率人往东方打探,希望能查明马妖的来源,可惜每一次都是无果而回。然而孝天对我说过,他到过东面一座叫马风山的小山,他在那山里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所以他认为马妖的出现很可能会与马风山有关。于是孝天派人在马风山中搜寻了一遍,但最后他们只在山顶处见到一座和尚寺,并没有找出与马妖相关的确切根据。可是我和士兵们一直都坚信孝天的推断,虽然没有证据,但马妖一定与马风山相关! “悲剧是发生在三年前,那天突然有大批马妖出现,一共有四、五十只,更可怕的是这次袭来的马妖竟然会攀越城墙!迫不得已,孝天只能率领士兵与马妖展开近身战斗,战斗之中孝天不幸被一只马妖咬断了一条胳膊!然而就在那时,一个光头的仙人从天而降,并只在一瞬间就灭尽了所有马妖。光头仙人虽然拯救了白燕城,可是孝天受伤过重,最后还是不治身亡了。临终前,孝天把白燕城托付了给我,所以我绝不能辜负孝天的托付,我一定要保护好白燕城! “那天光头仙人消灭掉马妖后就立刻飞天离去了,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该到何处答谢。也是自那次以来,这三年间已再无马妖出现过,直至今天你们的到来!你们正正就是经过了马风山!” 第039章 光头仙人 唐僧道:“对女施主的遭遇,贫僧也很是同情。但按女施主所述,马妖与马风山的关联亦只是一种猜测,并不能作准。” 冷冰冰怒叱:“怎么不能作准!足足两年,白燕城内居民死伤无数,这还不能作准?我夫君力战马妖,不幸丧命,这还不能作准?” 唐僧虽然觉得对方在强词夺理,却不忍辩驳,只念一声:“阿弥陀佛!” 佛号声刚止,四方突有劲风汇来,各方风力撞击之下,带同周围的尘土盘旋而起。 风一起,云则动。天上白云已被旋风卷成了漏斗之状,盘旋之中,偶有电光闪动,隐隐似有异物降世。 风沙之中,众人难以睁目,难免发出阵阵骚动声响。 风来得急,去得也快。 地上风沙已停,但天上白云还在无风自转。 “是猪不做猪!猪头变做马!” 这把声音似来自天上,又似发自地下,空空荡荡、柔弱无力,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听到这把声音,枪兵们立刻兴奋起来,齐齐发出欢呼:“光头仙人!光头仙人来了!光头仙人来打救我们了!” “哈哈……” 这一阵笑声铺天盖地。 笑声中,天上斗状云朵的末端有一物喷射而出,往地面直降而下。 此物来势很急,如天上流星,一瞬已落到人群之中、唐僧与冷冰冰之间。 此物站定,原是一个黄袍僧人,他口中仍在大笑不止。 一见此人,沙僧立刻就垂下了头,羞似深闺少妇。 唐僧却失声道:“厚石禅师?” 黄袍僧笑道:“正是老衲,哈哈……” 他竟就是马风山上留马寺中的厚石和尚,只是他颏下原本乌黑的那二尺长须,已变成了一缕银丝,与他的童颜玉脸显得更不般配了。 冷冰冰走近厚石禅师,躬身说道:“光头仙人!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我们!”她激动得有如久别之后再遇情郎。再想她已守寡三年,就算真的有这般情怀,也是人之常情。 厚石道:“老衲虽是光头,但法号并不叫光头,而是叫厚石。老衲虽会点仙术,却不是仙人。女施主若然看得起老衲,可我叫厚石禅师;若然瞧不起老衲,喊我一声秃驴也是无妨。” 冷冰冰连忙道:“禅师是我白燕城的恩人,小女子怎敢无礼?” 厚石问:“老衲何恩于你?” 冷冰冰道:“禅师在三年前消灭马妖群魔,救了我白燕城的危难。” 厚石道:“三年的确是我铲除了那群马妖,但你可曾想过,那些马妖或许也是老衲所派的,或许老衲并不是你的恩人,而是仇人。” 冷冰冰与枪兵群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传出阵阵低沉的议论声。 厚石轻笑一声,道:“老衲说的只是或许,你们莫要当真,呵呵。” 冷冰冰收起脸上的惊疑之色,道:“禅师既除马妖,又怎会是马妖的同党?禅师开的这个玩笑,只是在教导小女子不要轻信他人。” 厚石微微点头道:“不错,确实不能轻信他人,即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说话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唐僧一眼,似在对唐僧暗示什么。 冷冰冰道:“旁人的话不可轻信,但厚石禅师的话一定都是金石良言。” 厚石道:“何以见得?” 冷冰冰道:“因为禅师总在我白燕城有危难的时候出现。” “这次你们又有何危难?” “禅师你不知道?” 厚石笑道:“我为何会知道?” 冷冰冰指着我,道:“难道禅师你不是为了消灭这只马妖而来的吗?” 厚石问:“你为何认定它是马妖?” 冷冰冰道:“因为它经过了马风山!” 厚石道:“你是如何知道经过马风山的马匹都会变成马妖的?” “是先夫郭郎所推断!郭郎的推断绝不会错!” “尊夫郭先生只是个凡人,亦未曾修习过仙法,却能觉察出马风山的异数,已是十分了得。” 冷冰冰虽然口口声声说坚信亡夫的推断,但奈何一直没有确切的理据,此时得到了“光头仙人”的肯定,心中自然不禁欢喜,得意道:“郭郎的确十分了得!”她顿一顿,继续道:“郭郎虽然知道马妖的出现与马风山有关,但他一直未能查出其中的确切原因,这可算是郭郎生前的憾事。如果禅师能够告知马妖出现的真实原因,小女子必定以厚礼回谢!” 厚石道:“马妖一事的确是因马风山而起,至于其中的成因涉及天机,怒老衲不能奉告。但女施主你大可放心,自从三年前灭了那群马妖之后,老衲已开始阻截一切到达马风山的马匹继续西行,所以不会再有马妖来骚扰白燕城。” “不会再有马妖?这一只又是什么?”冷冰冰口中的“这一只”所指的当然就是我。 厚石淡然道:“它虽然经过了马风山,却不是马,所以不会变成马妖。” 冷冰冰诧异道:“它不是马?那它是什么?” “它是什么?”厚石双目闪出几下金芒,接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我身后。他一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相当诡异的笑容。 虽然我瞧不见他的笑容,却感觉到屁股后方有阵寒意,使得我浑身不能自在。 白骨骨见到厚石的行为古怪,便喝一声:“你个臭和尚装神弄鬼,到底想干什么?” “老衲只是想消除白燕城的居民对你们师徒的误会。” 厚石说话的同时,微微沉腰,双掌十指交错相握,再伸直两根食指作射击之状,结了一个奇怪手印。 “通——天——诀!” 他两指附着金光!如把金炼长戟!直往我尾巴之下那个与直肠相连的洞穴插来! 第040章 通天诀 厚石和尚这一手“通天诀”虽然不能通天,但要通菊形命门却是易如反掌的。 他的两指来得既快又准,所攻之处又可谓是阴毒无比,引来了旁观众人的齐声惊呼。 其中最受震惊的当属唐僧,因为他还以为白马是白骨骨所变的。 佛门女子被人从身后插入,这样的羞辱真比取其性命更为惨痛。 唐僧以为自己的悟尘女徒弟将受这等羞辱,心中大惊,更是怒。盛怒之下,他强忍箭伤,试图以单腿站立,却只挺起一半身体就已再次摔下,趴在地上叱喝:“无耻恶贼!快快住手!” 喊“住手”的还有白骨骨,她已出手制止,而且她出手极快。 她虽快,厚石和尚也快,而且厚石占了先机,距离我屁股又近。 所以,我的菊门还是不幸被这“通天诀”给爆了。 我只感到一股温暖的真元自直肠泉涌而入,接着往丹田灌注,如洪流漫淹,一下子就撑得我丹田鼓胀起来。 所谓,万千造化在真元,修仙之道聚丹田。 但真元并非越多越好,要旨在于操控自如。 外来的真元,并非己属,又如何操控? 此时丹田内的两股真元在相互充斥,使得我全身滚烫,呼吸不得,感觉身体就要被炸开。 “呜…嗷!” 我仰天一声长嘶,真如坚贞少女惨受歹人凌辱时的凄嚎。 随着这一声,我体内真元外泄,接着四蹄一软,再也无法支撑,随即绵绵倒下。 身体与地面撞击,体内再受一震。 咚! 这一声响过,我的白马变身法再也无法维持,现回了猪头真身,坐在地上不断喘息。 厚石和尚一击得手,目的便已达成,他微笑站在一旁,还不时嗅一嗅刚才用以施法并穿透了我菊门的两根手指。 冷冰冰看到我的真身,惊呼道:“竟然真的不是马!原来也是一头猪!”周围的枪兵也发出了类似的惊呼。 但最感意外的应该还是唐僧,他此时已再次坐好在地,看着我,呆了片刻,才茫然道:“八戒?你是八戒吗?” 我还在喘气,正竭力调匀体内真元,所以并没听到唐僧的问话。其实即使听到了,此时的我也无法出声应话。 唐僧再去看白骨骨,双眼依然迷惘,一连串地问:“八戒?你也是八戒吗?怎么会有两个八戒?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八戒?悟尘她到哪里去了?” 事已至此,白骨骨觉得已没必要继续隐瞒,冷哼一声,收起变法,变回了一个白衣如雪的美艳女子。 一头丑猪突然变成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引来了枪兵们的一阵哗然。 唐僧愕然道:“悟尘?你真的是悟尘?” 白骨骨又哼一声,以作回应。 唐僧继续道:“悟尘,你这是为何?难道你已经不愿再做白马了?为师当初可是没有强逼你的。” 白骨骨冷冷道:“并不是我不愿做白马,只是我无法忍受你在我身上打冷颤!” 唐僧立即哑然,脸上还微微泛红,大显尴尬。 另一边,厚石和尚已品够了手指上的奇特气味,对冷冰冰道:“女施主,老衲所言不差吧?” 冷冰冰道:“不差,确实没有马妖,可是……可是这只猪妖也会伤人的。” 厚石道:“他虽是猪,但不当妖怪已有很多年了,所以你大可放心。而且被你毒箭所伤的这个和尚,是受观音菩萨指派往西天取经的,这头猪便是他的徒弟。”他对我们师徒的来历竟然了如指掌。 冷冰冰失色道:“我们竟然误伤了菩萨指派的圣僧?” 厚石微笑道:“你喜欢喊他做圣僧,他便是圣僧。” 冷冰冰连忙呼道:“黄队长!” 黄队长应道:“属下在!” 冷冰冰又道:“快取解药为圣僧疗伤,否则受菩萨怪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是解药都在城内。” “那速速进城!” 冷冰冰下令完毕,便走过来想亲自扶起唐僧。 唐僧连忙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 于是换了黄队长来扶唐僧,可是唐僧刚一站起就连连呻吟:“痛!痛!走不得!走不得!” 冷冰冰细想一下,便命人进城去抬出两顶二人小竹轿。 两顶竹轿一顶是用来抬唐僧,另一顶是用来抬我,抬我的那两人自然会辛苦得多。 轿子已起,却还有一个枪兵走到白骨骨身旁,笑吟吟道:“神仙姐姐,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白骨骨瞪眼斥道:“回家扶你娘亲去!” 枪兵未料到这样一个美貌姑娘竟会如此泼辣,只得讪讪走开,跟在轿子之后开始进城。 冷冰冰看着进城队伍,微微舒了口气。今日她虽伤了不少士兵,但总算逃过了劫难。而她之所以能避开此劫,主要还是拜“光头仙人”所赐。 “厚石禅师请一同进城,小女子需好好酬……” 她说到一半,转过身来,发现本身后的厚石和尚早已不知所踪,或者已重新穿入了云霄之中。 她随即跪倒,往天上缓缓拜了几下。 第041章 白鸡城 我在颠簸的竹轿艰难坐稳,还在继续调匀真元。 进了城门,见这白燕城虽有城墙围绕,但城内却与一般村庄无异,满地的家禽随处可见,其中多为一些全身白毛的小鸡。或许白燕城也就因为盛产这些白毛小鸡而得名的,但“白鸡城”有些许不雅,才叫做白燕城的。 白燕城虽然与宏伟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城主居住的地方总不能太失体面,所以城中还是建了一座勉强能称作府邸的建筑,称作“白帝府”,这也就是冷冰冰一家所居住的地方。 进城之后,大部分的枪兵都被派去照料之前在城墙上被白骨骨打伤的弓箭手,与我们一同走进白帝府的只有黄队长和四个轿夫。 一进白帝府,冷冰冰立刻安排大夫为唐僧治伤疗毒,她还不停在一旁道歉:“小女子无知,误伤了圣僧,请圣僧恕罪。” 唐僧一言不发,闭目皱眉,似在忍受腿上伤痛,又似是因为被徒儿欺瞒而心痛。 …… 此时已是夜深,我体内真元的涌动已平息了下来。 我轻俯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遮住了半边月亮的城墙,我在想隔壁房间的那位白姑娘,同时也有些许觉得辜负了月亮上的那位嫦姑娘。 咯!咯!咯! 突然响了下敲门声。 谁在门外?难道是白姑娘迫不及待要送上门来? “是你吗?”我激动地问。 “是我。” 可惜回答的只是沙僧的声音,我心中不禁万般失望。 我开了门,沙僧左右顾盼了几下才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掩上门,他紧接着问:“有人在吗?” 我反问:“都这么晚了,你觉得还会有谁在呢?你不好好守护唐僧,跑来我这里干嘛?” 沙僧道:“唐僧已经睡着了。我是偷偷出来找你的。” “你找我干嘛?” “难道你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要担心?” 沙僧道:“唐僧已发现了白姑娘不愿再当白马,难道你就不担心唐僧会将白姑娘逐出门户吗?这样我们要在神穴山封印唐僧的计划就会受阻了。” 我道:“是唐僧在白骨马背上打冷颤在先,白姑娘不愿当白马也是情有可原。就算唐僧真把白姑娘逐出门户,但要封印唐僧,有你和我就已足够。待你我事成之后,夺取了紫金锡杖,再跟白姑娘汇合,也无大碍。” “可是……” 沙僧刚说出两字,已被门外一把冰冷的声音打断:“唐三藏若然真敢不让我一同西行,我就立刻在这城中取他性命、夺他锡杖!” 声音无疑是白骨骨所发。 我与沙僧愕然对视,都未觉察出白骨骨是何时到了门外。 本来我心中并不担心,听了白骨骨这句话之后,才真的担心起来了。 …… 已是天明,白燕城内的白鸡啼得特别早、特别响。但把我吵醒的并不是这些鸡啼声,而是敲门声。 这次敲门的又是谁呢?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么早就狠心来敲门把人吵醒的,心地一定不会太善良。 “谁呀!”我愤怒地往门外喊道。 门外应道:“猪师傅,我是冷冰冰,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你等下,我现在还光着膀子。” 我慢悠悠穿好衣服才去打开了房门。 “猪师傅早!” 冷冰冰捧着一盘子糕点轻盈走了进来,她此时已卸下了盔甲,穿着一身杏黄色缎衣。 她把糕点放到桌上,道:“猪师傅昨夜睡得可好?” 我道:“好是好,但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她问:“猪师傅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我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的。”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转,叹道:“你虽然还不错,但毕竟是已是别人娘亲了,是满足不了我的。” 冷冰冰一张脸立刻羞得通红,就差没喊“流氓”。 我也立刻觉察到自己失言了,便圆话道:“女施主你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昨夜想念我娘亲了,因为我自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 冷冰冰道:“哦!这个我的确很难满足你。” 等我用过了糕点,冷冰冰又道:“其实我这么早过来,除了是给猪师傅你送早饭,另外还想请猪师傅帮个忙。” 我擦擦嘴巴,道:“你说吧。” 她道:“我孩儿郭青今年已满十二岁,但胆子还十分小,见到蟑螂都会害怕一整天。如果青儿不能改掉胆小这个毛病,我将来就不能放心将白燕城城主之位交付予他。所以我希望猪师傅你能帮我青儿增增胆量。” 我道:“你想我如何帮?” 她道:“我只盼望猪师傅能陪青儿玩耍几天。” “玩耍也能锻炼胆量的吗?” “猪师傅这样的容貌,即使是大人见了也会害怕,就更莫说是小孩了。只要青儿能在猪师傅身边待上几天,天天受这等惊吓,胆量自然而然就会增大了。” 我皱起眉头盯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长相恐怖?” 冷冰冰微微笑道:“是的,猪师傅的长相确实恐怖,但恐怖绝非是丑陋的意思,而是指满满的男儿气概,只有充满了男儿气概的人才会受人敬畏的,敬畏其实就是害怕的意思啦。” “真的吗?我真的充满着男儿气概?” “当然是真的!嘻嘻。” 第042章 伏魔心经 我哈哈笑了几声,受人如此称赞怎能不高兴?既然高兴就该表露出来,我很少会把快乐藏在心里。 心情好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答应别人的要求。 我止笑道:“老猪我心情不错,就陪你家的娃娃玩耍几天吧!” 冷冰冰欣喜道:“真的吗?” 我道:“当然真!老猪何时说过谎?” 她对门外喊:“青儿!快进来拜见猪大师。” 一个身着青花锦衣男孩慢慢走了进来,他原来一直躲在门外并且未发出半点声响,他就是郭青。 他虽然才十二岁,还满脸呆呆的稚气,却已长成了一副壮实的身躯,比他娘亲还高出了半尺有多。 郭青走到我面前,愣愣看着我。 冷冰冰连忙道:“还不赶快向猪大师问好?” 郭青上下打量了我一周,才慢悠悠道:“猪,你好。” 冷冰冰使劲敲了儿子的后脑勺一下,尴尬道:“猪大师虽然姓猪,但不是猪。” 郭青似乎已习惯了被母亲这样敲头,已不觉得痛,依然面无表情,问我:“你不是猪?” 我并无生气,因为我的确是猪,所以我不会以身为猪而感到羞耻。 我出生在猪栏中,所以猪栏就是我的家。 我爱我的家,我爱那个猪栏。 只可惜那个猪栏早已被人拆毁。 我也早已杀了那个拆毁我的家的人,以此表达我对家的爱和对那个人的恨。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每当忆起,我心中既有甜亦有酸、既有欢笑亦有眼泪。 我回答郭青,道:“不错,我是猪。” 郭青道:“那么我不怕你,所以没必要用你来帮我锻炼胆量了。” 冷冰冰皱眉道:“你为何不怕猪大师?” 郭青反问:“我为什么要怕他?” 冷冰冰道:“一只小小的蟑螂都能把你吓得半死,猪大师长得这般恐怖,你反而不怕?” 郭青道:“猪肉可以吃,蟑螂肉可以吃吗?我既然可以吃猪?为什么还要怕猪呢?这不是很可笑吗?” 虽然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是猪,但我平生最恨那些吃猪的人。 吃我同伴的人,我怎能不恨? 我瞪眼道:“你敢吃猪?” 郭青淡定道:“敢,还经常吃,几乎天天都吃,一天不吃就不自在。” 我张开血盆大嘴咆哮了几下,怒喝:“出去!赶快出去!不然别怪我把你母子俩一同吃掉!” 冷冰冰吓得连忙拉住儿子,不敢再发一声,急急走出门,很快就溜得无影无踪。 我怒气难消,把桌上剩余的糕点全部拿起,塞满口中,才开始狠狠地嚼。 我们在白燕城内待了七天,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去看望唐僧,我最担心的是他会下令驱逐白骨骨。可幸的是唐僧变得沉默寡言,根本没有提及过白骨骨,白骨骨也没来看望他。 经过这七天的疗养,唐僧腿上的箭伤虽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走路了,于是我们又可以继续西行了。 冷冰冰带领儿子和几个士兵,送我们师徒到了城门外。冷冰冰一直挡在郭青身前,似乎还在担心我会吃她的儿子。 一行人往西走出约半里,路上唐僧与白骨骨始终没有对视,也没有交谈,就如一对正在斗气的小冤家。 唐僧突然止步,回头看了看东方升起不久的红日,对冷冰冰道:“冷城主请回吧。我们此番取经之行还有万里之路遥,你总不能一直把我们送到西天去。” 冷冰冰犹豫了一下,道:“圣僧,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唐僧道:“冷城主请说,只要是贫僧能力所及,定当竭力相助。” 冷冰冰把郭青推至身前,道:“我这个孩儿自小娇惯,吃不得苦、受不了累。所以我希望他能跟随圣僧一同西行取经,让他受点磨难、长点见识,最好还能从圣僧身上学点本领,好让我将来能安心把白燕城交由他掌管。” 唐僧道:“冷城主你有所不知,西天之行所要经历的不是一般的磨难,而是时时刻刻都可能遇上妖魔鬼怪,贫僧实在无法确保令公子的安全。” 冷冰冰道:“这点我也清楚,但亡夫曾经说过,男儿不经历过生死磨炼就无法成长为正真的男子汉。而且生死由命,我亦只能寄望孝天在天之灵能保佑青儿。所以我还是希望圣僧能答应我的请求。” 我心中担忧,因为如果让郭青加入了取经队伍,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我们在神穴山封印唐僧的计划。所以没等唐僧答话,我抢先吓唬冷冰冰,道:“如果你家娃娃真的跟随我们一同西行取经,我可以担保他要经历的不是生死磨炼,而是只有死、没有生!难道你忘记了我说过要吃什么来的?” 冷冰冰吓得连忙挡回在儿子身前。 郭青却丝毫不感到惧怕,伸长脖子,露出萌萌的呆脸,问:“去西天取经是不是一定要当和尚的?” 唐僧答:“当然。” 郭青又问:“当了和尚是不是就不能吃猪肉了?” 唐僧道:“不单单是猪肉,所有荤食都不能吃。” 郭青连忙摇头,嘟着嘴对冷冰冰道:“娘亲,我不能去取经、不能当和尚,如果不能吃猪肉,我真的会活不成!” 冷冰冰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她在为儿子的没出息而担忧。 唐僧想了想,吩咐沙僧从行李包袱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灰皮册子。 唐僧把册子递给冷冰冰,道:“贫僧不能答应冷城主的请求,就只能以这本《伏魔心经》相赠了。” 冷冰冰接过册子,道:“伏魔?难道这里面记载着降妖伏魔的本领?” 唐僧微微摇头道:“此心经只能导人降伏心魔。只要战胜了心魔,心智自然就会强大,只有心智强大的人,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强大。” 冷冰冰道:“心智强大的人能战胜妖怪吗?” 唐僧道:“不能战胜妖怪,但能战胜自己。只要战胜了自己,就能战胜一切。” 冷冰冰困惑道:“能战胜一切却不能战胜妖怪?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难道‘一切’不包括‘妖怪’吗?” 唐僧微笑道:“身外万物皆虚幻,百般感受存于心。心,便是一切。战胜了心中的自己,便能战胜一切。” 冷冰冰似懂非懂道:“那么该如何去修习《伏魔心经》呢?” 唐僧道:“每天早、午、晚都念诵经文一遍,只要令公子如此坚持四年,就能降伏心魔,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冷冰冰激动道:“真的吗?” 唐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心中却在想:唐僧念诵这本《伏魔心经》都不知有多少遍、多少年了,却不见他有半分男子汉的模样。 经过“圣僧”的一番忽悠,冷冰冰便把手中的册子当成了至宝,带领儿子和士兵,欣然回城去了。 从此,郭青就要开始忍受四年的经文缠身之苦。 念完这四年的经,他是否真的能有所收获呢? 祝他好运吧,阿弥陀佛! 唐僧目送冷冰冰一行远去,转过头,看着白骨骨,慢慢道:“悟尘。” 白骨骨一动不动,似乎并没听到,良久,才冷声应道:“你有什么话就请说完。” 第043章 神穴山 唐僧道:“你还要随我一同往西天取经吗?” 白骨骨默不作声,两眼漠然,依然不瞧唐僧一眼。我却在为她着急。 唐僧无奈地叹息一下,继续道:“一个年轻女子与和尚同行,难免会遭人闲话。如果你愿意继续西行,那么还是变回白马吧,我答应不再骑你身上便是。” 白骨骨顿了顿脚,冷哼一声,然后才拢指捻诀。 白烟一聚一散过后,白骨骨就变回了白骨马。它对天一声长嘶,似在宣泄种种不满。 我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轻舒一口气,道:“师父,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吗?” 唐僧遥望西方,道:“上路!” 于是我牵上白骨马,走在最前方领着路。 一路上唐僧拄着锡杖,如刚失去小龙马时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抱怨脚疼。但此时他已满额的汗水,虽有锡杖支撑,他的腰杆还是弯下了许多。 沙僧看在眼中,于心不忍,道:“师父,我看你也累了,要不我们先歇一会?你腿上的箭伤还没痊愈,不宜这样长久步行。” 唐僧摇头道:“累?当然累!取经的哪有不累?但是累了就要歇吗?歇一歇梦想可能就会跑掉了,要实现取经的梦想就要吃苦!走!我们继续上路!” 我不禁回头瞧了瞧唐僧,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像条真汉子。 沙僧黯然道:“可是,所谓的梦想大多数都是用来骗人的。可以骗别人,最可悲的是,还可以骗自己。” 唐僧道:“路这么长,路上自必然会有许多的苦。只有学会欺骗自己,给自己一点动力,才有可能吃尽这些苦,走到路的尽头。” 他一说完,再看看前方,拭拭额上汗水,挺挺腰杆,头不回就继续前行。 沙僧无奈苦笑,也只能紧随其后。 虽然唐僧愿意吃苦,但他步行的速度毕竟不如白骨马,也不及我和沙僧,因此他把队伍的行进速度拖慢了许多。 所以将近五百里的路,我们足足走了十三天。 面前已是神穴山。 山的南北两面都望不到尽头,山上有云雾笼罩,所以也看不清到底有多高。云雾中的一处,断断续续地闪着青色光芒。 唐僧目瞪口呆了片刻,才问沙僧:“悟净,你之前说我们所走这条是往西的最便捷路径,为何面前却有大山当道?” 沙僧指着那青光闪处,道:“那里有山洞,穿过那洞,就能到达山的另一边。” 唐僧再问:“那洞里会不会住着妖怪呢?” 沙僧道:“绝不会!” 唐僧道:“你因何如此肯定?” 沙僧道:“因为那洞中的岩石能吸噬任何生灵体内的真元,有这样一种岩石存在,妖怪又怎能住得安宁?” “那些岩石如此厉害,叫什么名头来的?” “青神石。” “既然如此,我们穿越那洞穴时会不会有危险呢?” “只要小心不去触碰洞壁上的青神石就不会有危险的,我们又不需在洞内停留太久。而且就算真的有危险,我们也不会退缩的,对吗?” 唐僧扬起双眉,毅然道:“对!决不退缩!” 于是我们便开始上山,往那青光洞口进发。我们很快就漫入了云雾之中,眼睛可视范围也只剩下了五、六丈的方圆。 越往洞口靠近,云雾就越是变得稀薄,同时四周的植被也渐渐变得稀疏。距离洞口约莫还剩一百丈远,山地上已变得寸草不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岩石。此时,我心中泛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突然,白骨马四蹄同时发软,跪倒在。它拼命嘶鸣挣扎,却无力重新站立起来。 我心中惊讶:以白骨骨的法力,走这么一段山路应该不至于出现如此疲态的。难道她今天身体不适?难道她每个月一次的那个周期来了? 我正想过去扶起白骨马,沙僧却阻止道:“大师兄,等一等!”他紧接着放下行李,从中翻出一条破旧裤子。 沙僧迅速把裤子撕成布块,逐一裹在白骨马的四蹄之上,然后他才与我一同把白骨马扶起。 看到白骨马没有再次倒下,我才放下心来,问:“老沙,这到底怎么回事?” 沙僧道:“这里离神穴已非常近,这地上的岩石虽然不是青神石,但青神石的部分神力已传到这些岩石上,也就是这里寸草不长的原因。因为我们穿着鞋子,避免了身体与岩石接触,所以真元才没有被吸去。但白马的蹄子并不能隔绝身体与岩石的接触,刚才它的真元被吸噬一部分,才导致倒下去的。” 我道:“所以你就帮白马做了四只‘布鞋’?” 沙僧微笑道:“不错。” 见识过青神石的厉害,我们走路就更是小心翼翼了。 终于到了神穴前,见洞口底部有两丈来宽,上窄下阔呈等边三角形。 洞口四周都是灰黑的岩壁,岩壁光滑,上面雕着些古怪咒文,咒文之内隐隐似有金芒。 洞中射出的青光比远看时强烈了许多,但不会觉得刺眼。 看着洞内的光芒,想起很快就要封印唐僧,我心中突然忐忑了起来。 唐僧也往洞内瞧了一会,道:“悟净,我们真的要进这洞?” 沙僧道:“是的。” 唐僧道:“这洞真能通往山的另一边?” 沙僧又道:“是的。” 我发现,沙僧说谎时,他的眼睛真的可以一眨都不眨。 我们已进入了神穴。 洞壁上都是青神石,闪着青光。 青光似在荡漾,我们就似走在虚幻的时光隧道之中。 进入神穴后,沙僧一直走得很慢,总是落在最后。 我心想:难道他想临阵退缩?便回头喊道:“老沙!你就不能走快两步吗?” 沙僧道:“这行李担子太重了,我也想快,但快不起来。” 他明显又在说谎,以他的神力,区区一担子行李算得了什么?但我一时半刻又想不出他说谎的目的,也就只能让他继续落在最后。 白骨马也回头瞧了瞧沙僧,同时它的马脸上现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它似乎看透了沙僧的心思。 第044章 第一高手 神**的通道迂回曲折,每走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就会遇到一个分岔路口,是个不折不扣的迷宫。 每当到了岔路口,都由沙僧来指路,他对这个“迷宫”似乎了如指掌。 沙僧指路时依然不肯走上前来,他每次都大家身后两、三丈远,喊:“向左走!”、“向右走!”、“走中间!” 大概走过了十个岔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恐怖的事,猛然回头问沙僧:“老沙!如此乱走一通,你还记得返回的路吗?” 沙僧未答,唐僧已抢先道:“我们穿过了这洞,就能到达山的另一面,为何还要记住返回的路呢?” 沙僧附和道:“师父所言极是,既然不必返回,又何必去记住返回的路呢?勉强记住一些不必要的过去,往往只会徒添烦忧。” 虽然知道沙僧又在说谎,却不便当场揭穿,所以我亦只能硬着头皮续在洞内左拐右转。 已记不清拐了多少次左、转了多少次右,洞内的通道豁然开朗。继续前行了一会,我们便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石室之中, 石室高达数十丈,长、宽更是不下百丈。它的四壁及顶部都是青神石所砌,以幽幽青光为边际,使空间显得更为阔大。 或许不应该叫它做石室,而应该称它为殿堂。只是这一处殿堂没有什么摆设和装饰,所以走进来时,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在殿堂的中央有一个水池。 水池的半边是圆的,另外半边却是方的。池中的水也是青色,但那绝对是池水自身的颜色,并非青光映照而成,因为它的色泽比青神石本身还要深、还要浓。 池面有白色寒气升起,使我感觉彷如回到了天庭仙境。 如果之前迂回的通道真的就是时光隧道,此时我们进入的就是另一个时空。 在这个空间中,除了我们走入来的通道,已再无出口,也就是说我们已走到了神穴的尽头。 唐僧仰头环顾了一周,茫然道:“我们已到了山的另一面?” 沙僧慢慢放下担子,走到唐僧身旁,漠然道:“我们还在山体之内。” 唐僧道:“但已经没有前进的路了。” 沙僧道:“的确没有。” “那么如何穿越此山?” “本来无法穿越。” 唐僧愕然问:“为什么?” 沙僧目中生光,冷声道:“因为你蠢!” 唐僧吓得退后两步,颤声道:“我……我蠢?” 沙僧道:“不错,蠢!你十分蠢!很多的时候,善良的本身就是愚蠢,偏偏大多数的和尚都太善良,偏偏你又是一个善良的蠢和尚!所以你才会被欺骗!” 唐僧问:“欺骗?我被谁欺骗?” 沙僧大笑道:“谁?哈哈……这时候你竟然还能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真不愧是个蠢和尚!” 唐僧看着沙僧,一脸迷惘道:“悟净?你还是那个悟净吗?” 沙僧笑而不答。 看着唐僧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中竟有点难受。所以我希望能尽早了事离开这里,便道:“老沙,就在这里吗?” 沙僧道:“不错,就是这里。” 我问:“你来动手?还是由我来?” “我来!” 沙僧祭出降妖宝杖,单手高举。 宝杖直指往上,杖头绿光凝聚,竟似盖过了周围青神石的光芒。 绿光大盛的同时,沙僧目中戾气骤增,重现了他当流沙河妖时的神态。 沙僧一声怒喝,眼看就要挥杖往唐僧头顶击落。 唐僧静静站着,面无表情,这一刻他似乎看透了一切,亦接受了命运的不公。 我感受到了沙僧的杀气,连忙喝道:“老沙!我们计划是封印他,而并非杀害他!” 沙僧突然转身,愤怒地瞪着我,道:“谁说我要杀害他?我要杀的只是你这头肥猪!”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沙僧接着道:“我说我要宰了你这头猪!用来做回锅肉!” 同时他手中的宝杖已发出了一记绿龟波,光波击在“石室”的顶部,震得无数青神石纷纷掉落,如天降冰雹,砸向“石室”内众人。 我已不及细想沙僧因何突然变卦,眼下只能抖擞精神,挥舞九齿钉耙挡开那些向我砸来的青神石。 白骨骨已吃过青神石的苦头,更是不敢怠慢,她立刻现回人形。用衣袖拂下几块青神石后,她腾空而起,在无数下落的青神石间穿梭。她目光闪烁,似一只白羽战鹰,躲避危险的同时,还不忘伺机反击。 “石室”内震动已停止,青神石也不再掉落。我才得以停下手中的钉耙,再去看沙僧。 只见沙僧目露凶光,一脸冷笑,也正往我瞧来。 唐僧竟也安然无恙,他对沙僧道:“悟净,刚才你用身体为我挡下许多石头,可曾受伤了?” 沙僧摇头道:“劳烦师兄关心了,我的身体无碍。” 唐僧困惑道:“你因何称为师做师兄?难道你的脑子被石头砸坏了?” 沙僧慢慢走前,挡在了唐僧面前,道:“师兄你暂且躲避开来,待我把这两个叛徒正法后,再跟你解释。” 唐僧问:“叛徒?谁是叛徒?” 沙僧大喝:“你别再啰嗦!不然我就先把你打晕!” 唐僧扁扁嘴,似个知错的孩子,远远站开。 沙僧踏前两步,用降妖杖指着我,厉声道:“猪八戒,你是选择自行了断?还是一定要我动手?” 我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把自己当成谁了?竟敢出此狂言!” 沙僧道:“哦!差点忘记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冷笑道:“你?不就是一个满脸晦气的臭和尚!曾经躲在流沙河里的一只臭河妖!” “你还记得我成为河妖前是干什么的吗?” “帮玉帝老子卷帘子的杂役!” “别人都只知道我当年那卷帘大将的职责是卷帘子的,却不知道我卷的是玉帝寝宫的门帘。我卷帘大将是唯一允许佩带兵器进出玉帝寝宫的天将,是玉帝的贴身侍卫,也是玉帝麾下的第一高手!” 我大笑道:“哈哈……第一高手?第一高手却因为打破一只玻璃杯而被贬落凡间?滑稽!滑稽!” 沙僧面不改色,道:“我在马风山上所说的都是骗你的,其实是我自己自愿降下凡间的,我并不想让我下凡的目的外泄,所以才与玉帝共同演了一场戏。我故意在蟠桃会上打摔烂个东西,玉帝不准我摔太贵重的东西,因此我就随便摔了一个玻璃杯,然后玉帝再以‘摔玻璃杯罪’的名义把我贬落凡间,这所有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045章 第七子 我见沙僧的神情不像在说谎,便道:“不管你下凡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记得在天庭当官时,你只是区区一个小将军,我却是堂堂的大元帅,足足比你高出两个级别!我就不信你的法力会比我高,只有蠢zh……蠢驴才会相信你是天庭第一高手。” 沙僧道:“你可知道玉帝跟如来佛祖的关系?” 我不屑道:“哼!他们是两个关系暧昧的基友!玉帝老子依靠如来的法力才得以保住天帝之位,如来恶佛依靠玉帝的势力才得以占据万佛之祖的地位。” 沙僧哈哈一笑,道:“不错,神和佛虽然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体系,但两者常常都会相互援持。神,势力强大;佛,法力高强。如来佛祖的法力,众所周知是所有神佛之中的至尊。并且,佛祖座下十大弟子的法力也远远高于所有天兵神将。自从五百多年前孙悟空在天宫大闹一场之后,玉帝便深知天兵的无能,于是他请求佛祖派遣一名弟子在其身边守护。佛祖也觉得这个十分必要,便派出其座下第七弟子到玉帝身边守护。” 我吃惊道:“你是如来座下第七弟子?” 沙僧昂首挺胸,慢慢道:“不错!‘卷帘大将’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名号,我真实身份是如来佛祖座下十大弟子之第七席——‘多闻佛’阿难陀,世人多称我为金蛐子!”【注一】 金蛐子的名号我亦有所听闻,只是从未谋面,万万没想到他竟潜伏在玉帝身旁。难怪自从孙悟空在天宫闹了一番之后,玉帝身边就突然多了一个卷帘子的奇怪角色。 金蛐子以博闻广识著称,所以才被称为“多闻佛”,这正好可以解释沙僧为何会知道“五行珠”、“乱佛血阵”以及这座“神穴山”的存在。 金蛐子继续道:“遥想我刚拜入佛祖门下的那些年,诸般修行历练的艰辛是寻常修真者所无法想象的。幸好有二师兄金蝉子偷偷传授我一些窍门,我才得以顺利完成修行。” 唐僧早已知道自己是金蝉子转世,得知“沙僧”原来竟是他当年的七师弟金蛐子,便合十道:“善哉!善哉!” 金蛐子回头瞧了瞧唐僧,又道:“得知二师兄被师父责罚,要在凡间受十世轮回的苦难,我心中十分难过。我打听到二师兄第十世轮回时的身份是唐三藏,要在取经途上经历九九八十一回的劫难。因此,我就跟玉帝告了十年的假期,还请求玉帝跟我演了一出戏,把我‘贬落’流沙河。同时,我也暗中联系南海观世音,要她到流沙河来‘点化’我,好让我加入取经队伍。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二师兄对我的恩情,守护他顺利完成十世轮回。我守在二师兄身旁,除了要协助铲除取经路上的妖怪……”【注二】 他音调顿转,对我尖喝:“主要还是要帮助二师兄提防他身边会出现像你这等大逆不道的叛徒!一旦发现,立即消灭!” 一直还御风在半空停留的白骨骨冷笑道:“哼!消灭?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灭了谁!” 她话音未了,已开始俯冲直下,落在我与金蛐子之间。 她刚一着地,便沉下身,腰肢一扭,长袖随之拂出半圈,带起了之前散落在地面的一些青神石。 十数颗大小不一的青神石,自身散发出青光的同时还附上了白骨骨法力所生的蓝光,如极寒幽冥中的鬼魅,向着金蛐子索命而来。 金蛐子舒张双臂,仰天狂笑。 一颗颗青神石击在他身上、脸上,响起阵阵“当当”的声响。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动摇,笑声依然不止。 那十数颗青神石却已碎作了点点星尘随风散落,如鬼魅的残魂散灭。 白骨骨的法力与青神石的神力汇合的一击对金蛐子竟然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我心中大骇,白骨骨的神情也不禁变得沉重。 金蛐子一手握住宝杖,一手慢慢拍了几下身上的衣服,道:“得知你们这对狗男女要加害我师父和师兄的这个阴谋时,我原本是打算在马风山上将你们就地正法的,但没料到你这只白骨女妖竟然知道‘五行血阵’用法,想怕也有点道行,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才设法将你们引到神穴山。现在已在神穴之内,你们已再无胜算!” 【注一】如来佛祖十大弟子分别为: 一,摩柯迦叶:苦行第一。 二,目犍连:神通第一(又称做金蝉子)。 三,富楼那:说法第一。 四,须菩提:解空第一。 五,舍利弗:智慧第一。 六,罗睺罗:密行第一。 七,阿难陀:多闻第一(本文中称其为“金蛐子”纯属笔者杜撰)。 八,优婆离:持戒第一。 九,阿尼律陀:天眼第一(又称做金蛛子)。 十,迦旃延:议论第一。 【注二】《西游记》中有个设定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笔者一直觉得这个设定是个漏洞。例如,孙悟空有时候打不过妖怪要到天上去求助,如果一不小心去了一个时辰,地上就是一个月了,这样唐僧早被吃掉了。再例如,如果遵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设定,千里眼或者顺风耳用他们的能力是视察凡间时,是不是应该看到或听到365倍的快进播放呢?所以本文将不采用此设定,而是用“天上一日,地上也是一日”,所以金蛐子需要向玉帝告假十年而不是十天半个月。 第046章 金刚佛身 白骨骨的衣袂在无风自摆,眼中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自信,道:“没见你有多吃大蒜,口气却不小,你肯定是肠胃不好了。你以为自己皮厚耐打就很了不起?再厚的皮我也能剥下来,然后挖出你的心!” 她已祭出一柄短剑,握在手中。 这剑仅有三尺长,剑身却宽而扭曲,咋看似是一把被强横之力震断了的长剑。 看到这把“断剑”,金蛐子脸上闪过一瞬惊疑,道:“兜率宫(太上老君的住处)里遗失的‘伤蚕剑’原来是被你这女妖盗去了。” 白骨骨单指轻抚了一下剑身,慢慢道:“如果我说伤蚕剑是太上老君送给我的,你会相信吗?” 金蛐子大笑道:“信!当然相信!太上老君本来就是个好色的老头,只要你愿意给,他就会愿意送!只可惜你今日遇上的是我!纵是三界之内最锋利的的伤蚕剑,也休想伤我分毫!哈哈……” 笑声之中,他的身上泛出金光。 金光渐盛,他轻轻抖了一下身体,再叱一声,他的身体便开始缓缓长高,如新芽破土。 逐渐巨化的同时,他的胡须也在逐渐脱落。 我心中不禁惊呼:糟了!难道他已练就《葵花宝典》里的神功? 金蛐子已巨化完毕,此时他的身躯足足有一丈六尺高。 他的胡须已掉光,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变得肥头大耳,已没有半分之前“沙僧”的容貌。 他身上不再发出金光,但他的身体依然是金色,金黄已成了他身体的本来色泽。 连同他的衣衫,同样也是金黄。 他就如金铸一般,如一尊金铸的佛像。 周围的空间虽有青光弥漫,却掩盖不了他的金色。 他虽不发光,却比光芒更耀眼! “如来师尊座下十弟子之中,能练成‘金刚佛身’的就只有我!” 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沉闷而洪亮,如钟声一般在这石室中回荡。 我当然知道金刚佛身的厉害,这是被誉为天地间真正长生不死(一般的神佛只能称作长生不老)的存在。只要练成了金刚佛身,就不惧怕任何兵刃和法术(五行血阵除外),容貌也不会变老(永远的肥头大耳)。 金刚佛身可以理解为孙悟空的“金刚不坏身”的升级版。 三昧真火可以烧伤孙悟空,但绝对烧不伤金刚佛身。 五指山能压住孙悟空,但绝对压不住金刚佛身。 金箍儿能罩住孙悟空的头,但绝对罩不住金刚佛身的头。 如来神掌能拍扁孙悟空,但最多只能把金刚佛身拍晕。 传说,恒古以来,能练成金刚佛身的,只有盘古巨神和如来佛祖。 谁能料到眼前这个金蛐子竟然也练成了金刚佛身。 难怪“沙僧”在伤心河上中了黑冥蛟的万劫死光,依然能够安然无恙。 难怪青神石的神力对他不起丝毫作用。 可是,我和白骨骨都不能触碰青神石,这也是金蛐子要把我们引进“神穴”的原因。 所以金蛐子才敢说“你们已再无胜算!”。 的确,我们已再无胜算。 我走到白骨骨身旁,轻声道:“骨骨妹,要不我们……” 她冷声打断我,道:“你怕了?” “我……”我确实怕了。 她又道:“你想逃?” “我……”我确实想逃。 她道:“若果不能打败这个肥头大耳和尚,天上地下根本没有我们可逃的地方。” 我道:“可是他已练成了金刚佛身。” 她道:“如来恶佛一样练成了金刚佛身。我们不怕如来,为何要怕他?” 我道:“但我们此时还没集齐五行法宝来炼制五行珠,用不了乱佛血阵。” 她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截然道:“当然!” 她又问:“那么你愿意和我死在一起吗?” 望着她幽怨的眼神,我竟然道:“愿意!” 她嫣然笑道:“战败了不外乎就是一死,既然已在一起,我们为何不战他一战?” “战!或许金刚佛身并不如传说中的厉害。” 我已祭出了九齿钉耙。 “对!或许这肥头大耳和尚的金刚佛身还未成气候!” 白骨骨右手往前急送,伤蚕剑扭曲的剑身突然伸直,同时一道蓝光已从剑尖射出。 蓝光射出半丈便凝聚不动,附在剑身上,如陡然长出的剑刃。 伤蚕剑无坚不摧,便因这光之剑刃! 光之剑刃已指住了金蛐子。 白骨骨道:“我说过!要剥下你的皮!挖出你的心!” 金蛐子大笑,如世人在笑蝼蚁的渺小:“死其实真的不可怕,死之前的挣扎才是真正的可怕!哈哈……” 他还在笑。 我已撕开了手中的钉耙,念动真言,使出了三十七变:猪耙合一,金刚无敌飞天大金牙长毛猪! 第047章 绝望 我展翅飞至半空,张牙舞爪,紧接着一声长啸。 啸声震耳,其中最受震感的还是我自己的猪耳。 啸声一出,我顿感胸中舒坦,自信也不禁倍增。 何况此时飞天猪形态的我,全身也是金黄色,从猪头到猪尾足足有两丈长;而金蛐子的金刚佛身也只有一丈六高。相较之下,似乎我的实力更为占优。 我向金蛐子俯视,得意道:“我瞧你的金刚佛身多半只是徒有虚名!” 金蛐子不屑地笑了笑,然后盘膝坐下。他把降妖杖放在一旁,掌心朝天把双手摆在双膝上。 他慢慢闭起双目,似已入定,竟完全无视我的飞天猪形态。 我既惊又怒,想俯冲猛攻,但心中对金刚佛身毕竟还有所忌惮。 犹豫间,我瞥见金蛐子身后数丈的唐僧,他神色木然,眼中闪光,似在流泪。 唐僧流泪已是常态,所以我并不以为然。 “猪哥哥!你再不上,我就先上了!” 白骨骨似已按耐不住。 男人冲动,大多时候都是因为女人。 “我先上!” 我已冲动了,我已俯冲而下,如大鹰扑肥兔,往金蛐子呼啸而来。 离金蛐子还有一丈距离之时,我全身突然一个回旋。 金灿灿的右翼如把金铸斩龙刀,朝着金蛐子的肥脖子横劈而去。 金蛐子依然一动不动。 我心中怒火更盛:“莫怪我老猪残忍!是你自己要做个无头的肥和尚!” 叱……噌! 黄金右翼劈在肥颈之上,激起耀目火星。 火星闪耀之下,金蛐子依然神色平和,只微微地侧了一下肥头。 相反我却被反冲之力震得半边猪身麻痹。 我大惊,但我依然冲动。 冲动往往能掩过恐惧。 于是我反身又是一个回旋,转而用左翼劈击,劈在了肥颈的另一侧。 又是闪出一片火星,金蛐又只是轻轻侧了侧头,同时他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猪哥哥!我来助你!” 白骨骨已御风而起,前来助战。 此时的伤蚕剑,连同光刃已足有八尺长。 白骨骨挥剑而下,划出一串长长的光影。 光影也是劈在金蛐子的脖子上。 这一次没有火花激起,但一击过后,伤蚕剑上的光芒已暗下了半分。金蛐子却还是安然无恙。 被誉为三界第一利器的伤蚕剑,竟也伤不得他分毫。 但白骨骨并不气馁,她道:“在他脖子上的同一部位不断攻击!” “好!” 应声的同时,我忍受身体的麻痹,已再次挥翼击下。 我用双翼,白骨骨用伤蚕剑,交错攻击,都劈在金蛐子脖子上的同一位置。 翼如金刀斩,剑冷似寒冰。 已不知交错了多少次,金蛐子依然未作反击,似在任由宰割。 又或者,这就是他所谓的死亡之前的挣扎。 他已确信我们会死,所以才让我们尽情挣扎。 这样的挣扎会让人恐惧,能让人绝望。 但白骨骨并没绝望,依然不断挥剑劈下,只是伤蚕剑上的蓝光已开始闪烁不定。 自己的女人都未曾绝望,我又怎能放弃?所以我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攻击。 俗语有云:只要有恒心,铁柱也能磨成绣花针。 可是,再大的恒心,似乎也不能在金蛐子身上弄出半点伤痕。 永不放弃,有时候会被称作恒心。 可是,用永不放弃来坚持一样根本不可能的东西,这就叫做不自量力,又或者叫做愚昧无知。 同样的坚持,不同的目的,就可以是天渊之别。 此时的白骨骨,此时的我,正在用行动来诠释什么叫无知。 金蛐子双目突然张开,眼神空洞,却足以蔑视众生。 他双手合十,沉声道:“佛心慈悲,降妖除魔乃属大慈大悲!” 同时,一阵无形气浪从他的身体荡出,把我和白骨骨震了开去。 他接着道:“到了此时此刻,你们两个妖孽还不绝望?” 我和白骨骨好不容易抵住了气浪之力,停在半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我终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她凄然道:“看来我们真的可以死在一起了。” 我点了点猪头。 她又道:“能和我死在一起,你觉得欢喜吗?” 死如何能够欢喜? 但我还是虚伪地再次点了一下头。 白骨骨嫣然一笑,道:“只要猪哥哥你感到欢喜,我也就欢喜。” 她一扭头,神情顿变。 她柳眉高翘,满目怒火瞪着金蛐子,厉声道:“纵是要死,我也不能让你这个肥头大耳和尚好过!” 第048章 蚕吐丝 白骨骨双手紧握伤蚕剑,慢慢高举过顶。 她身上泛出蓝光,与伤32蚕剑的光刃合而为一。 蓝光闪烁,偶有白芒跃动。 她似被雷电附身,她的生命似在燃烧。 她把剑垂直挥下,似要劈开身前的空气。 下落过程中,伤蚕剑上的光刃慢慢消散,又变回了那把扭曲的三尺“断剑”。 光之剑刃似乎进入了白骨骨的体内,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身上的电光随之大盛。 电光之内,白骨骨发髻散开,发丝披落肩上。 “天—蚕—葬!” 万千发丝应声而动,如在旋风中乱舞。 发丝舞动的同时还在向外扩张,似已获得了无尽的生命力量,在不断变长、变密,铺天盖地,往金蛐子罩下去。 发丝似灵蛇但比蛇纤细,似针线但比线狠毒。 金蛐子微微仰头,万千发丝将已袭到他面前。 原本乌黑的发丝,此时变成了白色,如春蚕吐丝。 亿亿万万的春蚕在吐丝。 金蛐子依然盘膝坐地,他并不躲避。 他知道无法躲避?还是不屑躲避? 他还在笑,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被漫天的“蚕丝”遮盖。 “蚕丝”向金蛐子缠绕,将他包裹。 很快,金蛐子就被包成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蚕蛹”。 蚕蛹可以酿造蚕的蜕变,也可以成为蚕的坟墓。 这是蜕变?还是坟墓? “蚕蛹”在收拢,“蚕丝”在凝聚,凝聚成无数根扭曲的白骨。 这些是真真正正的白骨,白骨上依然附着电光。 白骨也在收拢,发出让人发毛的“咯咯”响声。 我笑了,因为我觉得这将会是一个坟墓,一个白骨包裹的坟墓。 可是白骨骨没有笑,因为只有她才能感受到白骨所包裹住的那份力量,那份足以令天神颤抖的力量。 最后白骨骨还是笑了,是种解脱的笑。 人在临死前通常都会这样笑。 白骨骨还没有死,血却已从她嘴角流出。 血不多,却足以改变很多。 “骨塚”上出现了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啪腊腊…… 与“骨塚”连结的发丝纷纷断开,如千万根断弦朝着白骨骨回弹。 这一次的血不少,从白骨骨口中喷出,染在她胸前。 她身上电光也在这一刻散尽。 乱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但遮不住她的笑。 还是那解脱的种笑,这次她是对着我笑。 这一笑婉如用尽了她的气力。 她的气力已不足以握剑,伤蚕剑从她手中掉落。 她的身体往后倾倒,也开始坠落。 “骨骨妹!” 我赶快收回了飞天猪变法,现回人形,御风急飞过去接住了她。 我关切问:“你还好吗?” 她躺在我怀里,看着我,道:“我很好,能和你一起,死了也很好。” 我抱着白骨骨,降回地面。 这时“骨塚”也已彻底碎裂,金蛐子从片片碎骨中站起,同时他已拾回了地上的降妖宝杖。 他只防守,却已击败了白骨骨。 但他反而收住了之前的笑容,神色冷然,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为此而感到得意。正真的强者并不会因为击败了弱者而自豪。 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我强,而且强了太多。 所以我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躲他一躲?虽然终究都是无法逃过如来的法眼,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半刻的时光,便能享受多半刻的快乐。” 这次白骨骨没再反对逃跑,因为没有谁会真的想死。 在真的要死时,人们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贪生怕死,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宁愿耗尽家财,也要换来半载残生。 残生,当然会活得很痛苦。 我抱住白骨骨刚想转身逃走,却听到金蛐子道:“当年在天宫之上,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却无法逃出吾师如来的手掌心,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为此感到困惑:如来的手掌虽然肥大,但也不可能有万里之宽,孙悟空十万八千里的一个筋斗却跳不出来,这完全的不符合逻辑,可谓是一个千古之谜。 金蛐子继续道:“金刚佛身者,除了拥有不灭不破的金身,还能融通万物,以万物为手足。孙悟空即使飞到天边,我师如来也能用天边的云彩化作手掌,一样可以把那猴子拿住!” 他以宝杖一撞地面,再道:“此时神**的青神石就等于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们还想逃?” 第049章 金蝉子 降妖宝杖传递出神奇力量,向四方蔓延。 四面的石壁开始蠕动,34冰冷的青神石似已有了生命。 “佛—爱—无—疆!” 金蛐子声如冥钟,似在呼唤九幽阴魂。 我身后石壁上的蠕动在加剧,长出了一根石笋。 石笋如刚破茧的蝶儿,在迅速扩张。 石笋长出五指,变成了一只手掌,一只青神石构成的巨大手掌,足足有两丈宽。 石掌已朝我抓来,同时也封住了我退出洞口的去路。 石掌来势虽急,我反应也快。 我一手拿住九齿钉耙,一手抱着白骨骨,御风而起,躲过石掌这一抓。但石室顶部也是青神石,已长出了第二只石掌,在往我拍下!我侧身斜飞试图躲闪,可是石也跟着扭转了方向,转眼已到了我头顶。 眼看已躲避不及,情急之下我只能举起钉耙去抵挡。 哐! 火花四浅的同时,石掌已击在钉耙的利齿之上。 石掌来势丝毫不减,把钉耙连同我和白骨骨一起往地面压下! 咚! 钉耙手柄撞入地面,陷进去足有两尺之深。 我和白骨骨坐在这片被钉耙撑起的空间里,暂时幸免于难。 白骨骨喘息道:“猪哥哥,我虽然受了重伤,但依然能够照顾自己的。你不用管我,如果寻到了机会,你就先自己逃走。” 我凛然道:“不!说好了死在一起!” 白骨骨含情脉脉看着我,不再说话了。 金蛐子狂笑道:“我马上就能了却你们的心愿!哈……” 他笑声一起,石掌压在钉耙上的力量立刻有所增加,使得钉耙手柄不断下陷,眼看我们就要跟钉耙一起被压入地下。 正待我打算舍弃钉耙离开石掌覆盖我区域时,听到唐僧一声高呼:“别再打了!你们为何一定要同门相残?!” 唐僧说话的同时已奔到我和白骨骨身旁,他蹲下身,也进入了石掌的覆盖之下。 金蛐子当然不想把唐僧拍扁,所以他只能暂时收住石掌上的压力,道:“师兄,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唐僧少有的毅然道:“我不糊涂!即使八戒和悟尘犯了再大的过错,也罪不至死!” 金蛐子冷笑道:“悟尘?哼哼!你把她当做徒弟,她却从来没把你当做过师父,她串通那头笨猪不但要谋害你,还要谋害如来师尊!” 唐僧突然执起白骨骨的手掌,问:“悟尘,你真的打算谋害我吗?” 白骨骨先是吃了一惊,如懵懂少女第一次被男子抓住了小手时的惊愕,但随即她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变做了喜悦,是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的喜悦。 她翻转手掌,反过来扼住了唐僧手腕的命门,厉声道:“我不但要谋害你,还要吃了你!”她虽然身受重伤,但要对付唐僧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来我真的这么糊涂,真的真么蠢!”唐僧动惮不得却已泪流满面,他手腕上疼痛,但最痛的还是在心中。 白骨骨对金蛐子道:“肥和尚,你若想要唐三藏活命,就立刻收起金刚佛身并交出降妖宝杖!” 虽然我觉得挟持弱者这种行为十分卑鄙,但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很多人更宁愿选择卑鄙地活着,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并不反对白骨骨的做法。 金蛐子冷笑道:“你以为用唐三藏的性命就能要挟我?” 白骨骨道:“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守护他!” 金蛐子道:“我守护的是我二师兄金蝉子,而不是唐三藏。” “有区别吗?” “有!你能够杀得死唐三藏,但绝对杀不死金蝉子。” “只要我杀了唐三藏便是杀了金蝉子!” 金蛐子道:“枉我当初知道你会用‘五行血阵’时还以为你有多么了得,没想到也只与寻常妖怪一般无知!那些无知妖怪都以为吃了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却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吃得到唐僧肉。 “吾师如来惩罚二师兄十世轮回的苦难,每一世的轮回都有既定的阳寿,若果在这既定的阳寿终结之前意外死亡,这十世轮回的修行就算是失败了。然而在这样的意外死亡之时,金蝉子的金身就会重现于世,因为他要返回灵山接受如来师尊给他新的惩罚。 “所以,谁要是在唐三藏既定阳寿终结之前杀害他,就会让金蝉子重返世间,同时也等于是断送金蝉子之前九世轮回的苦难修行,这样他(她)就会成为了金蝉子的仇敌,试问金蝉子的仇敌又如何有机会去享用唐僧肉呢?” 白骨骨神色凝重,却依然嘴硬道:“金蝉子又如何?金蝉子我一样能把他杀掉!” 金蛐子大笑道:“你怎么就不能有半点自知之明?我二师兄金蝉子另外还有个法号叫做目犍连,他被誉为“神通第一”,是我们十师兄弟之中法力最为高强的一个。你连伤我分毫都办不到,又如何杀得了金蝉子?无知!可笑!” 白骨骨的眼神变得犹豫,她看了看唐僧,她不敢相信如此一个孱弱的和尚体内竟然会有一个被誉为“神通第一”的金蝉子存在。 唐僧也在看着白骨骨,他还在留着泪,他眼里有悲伤,也有哀求,他似乎还在希望白骨骨和我能够回心转意,他道:“悟尘、八戒,此刻放下屠刀,亦为时未晚啊!” 白骨骨对唐僧哼了一声,再对金蛐子道:“我杀了唐僧就能毁了金蝉子十世轮回的修行,你这个肥头金蛐子下凡守护唐僧,不就为了避免此事发生吗?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在乎唐僧的生死!” 金蛐子道:“二师兄金蝉子的修行固然重要,可是吾师如来的安危必须摆在首位。二师兄修的行毁了可以重新开始,吾师的安危却不能有半点轻率大意,所以我绝不能让你们集齐五行法宝炼出五行珠。但是我还要再一次提醒你,若果杀害了唐僧就会唤醒金蝉子的金身,到时候你只会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白骨骨道:“你别再拿金蝉子来吓唬我!金蝉子是佛门弟子,又怎么会乱开杀戒?” 金蛐子道:“你是害怕到傻了吗?竟然说出这等天真的话!我也是佛门弟子,你觉得我还会饶你活命吗?更何况斩除你这等妖孽本就是我佛一贯的慈悲作风。” 白骨骨看着我,她要让我来做这个生命中最后时刻的决定。 第050章 痛苦与奇迹 依我判断,金蛐子所言非虚,也就是说,不论杀不杀唐僧,我与白骨骨今日都是劫数难逃的。 反正都是一死,而且已经可以与自己心爱的人(妖)【PS:不是人妖】死在一起,已是死而无憾,又何必再徒增罪孽呢? 所以我道:“放了他吧。” 由此可见,我的本性还是善良的。 “好!”白骨骨竟也不作犹豫,一手便把唐僧摔了出去。 唐僧踉跄地往外走了几步,离开了石掌的覆盖范围才倒了下去,他手掌刚一按到地面,便就不省人事了。 要知道石室内的地面也是由青神石组成,即使是我的身体直接触碰到地面也会全身无力,唐僧就此晕了过去也就是常理之事。 我与白骨骨此时虽然都坐在地上,但有衣物阻隔,因此身体并没直接与地面接触,所以我们体内真元才没有被青神石吸走。 金蛐子看见白骨骨放开了唐僧,他当然也知道唐僧的晕厥只是青神石所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他道:“既然你们没有毁掉我二师兄十世轮回的修行,我也赐你们一个痛快一点的死法吧!” 他左手食指轻轻往上一挥,压在九齿钉耙上的石掌就缩了回去。 他再摇晃一下拇指,石壁上又长出了一根石笋。 石笋变尖、变薄,瞬间已成了一把青神石组成的长剑,夹着青光朝我们击射而来。 金蛐子是要用一把剑同时贯穿我和白骨骨的身体,这就是他所谓的痛快死法。 虽然此时白骨骨已身受重伤,但我并没有受伤,因此我要带同白骨骨一起躲过石剑其实并非难事。 可是,此刻我已没有了躲避的欲望。 躲过了这一剑,还会有下一剑,还会无穷无尽的剑、无穷无尽的痛苦。 既然可以以一剑的痛苦来终结一切,为何还要去承受更多的痛苦呢? 于是我与白骨骨拥抱着站了起来,我转动身体,让她的后背去迎上了石剑的来势,我这样是为了使到石剑能先刺穿她的身体。 既然已经死在一起了,那么我就希望我能比她更死得晚一些,因为我不希望让她看着我死去。 看着爱人死去,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我不希望她痛苦。 所以,有一种真爱叫做,比她活得更久一点点。 这个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白骨骨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她并没有抗拒,只是微笑着等待身后的那一剑到来。 她的笑很美。 她这一刻的笑很美,她从前的笑也很美,她一直都很美! 这让我想起了在白骨洞时的情景。 我想起了那时她为我弹奏的那首曲,我至今还不知道那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只记得那曲子很美,我还想再听一次。 可是已经没有可能了。 她美丽的笑容和美丽的曲声,很快将会永远消失。 为何美好的东西总是这么短暂?为何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 为什么? 因为放弃? 若果放弃,原本的可能就会变成不可能。 若果放弃,原本会出现的奇迹就不会出现。 我为何要放弃? 从前的我一直都相信奇迹,为何现在却放弃了这种信念? 奇迹?真的还会奇迹吗? 会有的,只要你不放弃! 我不能放弃! “我要坚持!直至等到奇迹!”我突然一手把白骨骨往旁边推开。 白骨骨以为我要独自寻死,大惊道:“你别抛下我啊!猪哥哥!” 她话音未尽,我已拔出了插在地上的九齿钉耙,紧接着挥舞钉耙迎面一扫,将刚好飞到的青光石剑击了一个粉碎。 白骨骨脸上又出现了笑容,虽然与刚才的笑容有所不同,但同样都很美,她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希望。 金蛐子道:“你们敌不过我,而且也逃不掉,你觉得还有可能出现奇迹吗?” 我道:“正因为看似不可能,所以才叫奇迹!” 金蛐子叹息道:“原本我已打算对你们仁慈一点,可你偏偏要自寻这更多的痛苦。” 我肃然道:“不比别人承受更多的痛苦,根本就没有资格收获奇迹!” 我突然发觉自己变了,还变得很严重,从前的我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简直就是唐僧的口吻。 “来吧!来接受你所期盼的痛苦!” 金蛐子已唤出十数把青光石剑,自四面八方往我和白骨骨飞来,速度还比之前的一剑要快上许多。 我再次单手揽住白骨骨,以钉耙开路,往石室出口急冲。 击碎了四把石剑之后,我们已将近冲至出口。 “逃跑难道就是你用来创造奇迹的方法吗!” 金蛐子的喝声之中,已有一只巨大石掌从上拍下,要封住出口。 我再急冲几步,眼看还是比不上石掌的速度,于是我收起钉耙,准备以双臂之力先把白骨骨先抛入出口里面。 白骨骨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她立刻用双臂紧紧勾住我的脖子,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骨骨妹……” 只犹豫了片刻,我身后已有石剑飞至。 迫不得已,我只有再次祭出九齿钉耙,回身把来追来的石剑逐一击碎。 咚!唰…… 石掌拍在地面上,随即化作一堵石墙堵住了出口。 这又如何? 既然我能击碎青神石之剑,又何惧这区区一堵石墙? 我挥舞钉耙,正准备冲前将石墙敲破。 嘣! 不料石墙却已自己爆裂出了一个缺口。 裂口之中吹入一阵劲风,呼呼风声中还夹杂着刺骨寒气。 寒气未散,又有一声清啸传了入来。 啸声震耳,在石室中回荡,震得石室中央的水池里溢出了不少青色水流。 嘣! 又是一声巨响。 原来石墙并非自身爆裂,而是在另一面受到了剧烈撞击。 嘣嘣…… 一再的撞击之下,石墙几已破尽,又再现出了完整的出口。 这一刻里,那撞击之物身上的白光大盛。 白光射入石室之内,虽然未能盖过青神石的光芒,却已带来希望。 嗷呜! 又是一声清啸,这白光之物已冲天而起,迅速飞入了石室之内,在石室的上空不断盘旋。 在白光之物的俯视之下,金蛐子似乎变做了一个凡人。 白光之物自然不会是凡世之物。 它赫然竟是一条身长十丈的白色巨龙! 第051章 双龙会 “小白龙?!” 虽然我不会分辨龙类的面容,但我从它的颜色和身形可以断定,此时盘旋在石室之内的正正就是在乌乌镇上空吞食了蝙蝠怪“瞎男”的小白龙敖烈。 它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它是怎么穿过神穴山中那些千回百转的通道来到这里的呢? 念及于此,我才意识到,即使我与白骨骨能够走入石室的出口,也不知能否穿过那些通道走出神穴山,因为进来之时都是由“沙僧”指路的。 我带着这些疑问与担忧往白骨骨望去,她却只是一脸平静地仰望着上空的巨龙,她对小白龙的出现似乎并没感到意外。 我道:“骨骨妹,你知道小白龙为何会突然出现吗?” 白骨骨依然没有看我,她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说过要等待奇迹的出现吗?”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小白龙就是我所要等的奇迹吗?” 白骨骨没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小白龙已停住了盘旋,浮在半空。 在它庞大身躯的衬托之下,石室之内已经没有了原来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几缕白烟分别从它的鼻孔与牙缝间呼出,同时它已慢慢俯下头,两眼漠然地看着金蛐子,它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一口把金蛐子吞掉,还是该用其它吃法。 金蛐子仰起头,同样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白龙,他道:“你这孽畜当初离去之时,我就知道你是别有用心的,你绝非因为唐三藏待你不好才离去的。” 小白龙没有说话,只是再呼出了几道白烟。 金蛐子继续道:“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想谋害我如来师尊!” 小白龙还是不开声,它突然张嘴,一道白色寒气便从它口中喷射而出。 寒气如飞流倾泻,一瞬便已降到地面,将金蛐子笼罩住。 金蛐子并无半点躲避的意思,他在寒气之内放声大笑。 可是他的笑声很快就止住了,因为他的身体已被寒冰覆盖,他已变做一尊冰雕佛像! 小白龙低吟一声,紧接着向地面急速飞降。将至地面,它又急冲而起。 借着一降一升之间转折的惯性之力,小白龙身躯的尾段如一条巨大长鞭,狠狠鞭中了冰封的金蛐子,这就是名符其实的神龙摆尾! 身高一丈六尺的“冰雕”立即飞起,狠狠撞在石壁上,使得整个石室都在震动。 直至此时我才肯定小白龙是来帮我和白骨骨的,但它为何要这样做呢?它不是更应该去守护唐僧的吗? 笑声又再响起,还是金蛐子的笑声。 与石壁的撞击之下,覆盖住他身体的冰层立刻碎裂,但他的身体却安然无恙。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拥有金刚佛身! 区区寒冰又怎能伤得了金刚佛身? “想来你这孽畜还不知道金刚佛身的厉害!哈哈……” 笑声之中,两面石壁上已分别长出了一只巨大石掌心,往小白龙夹击而来。 小白龙左右顾盼了一下,随即朝着其中一只石掌迎头撞去。 嘣! 石掌竟然被它用身体撞碎了,小白龙的身体竟然不惧怕青神石。 一击得手,小白龙再一摆尾,也将另一只石掌也鞭得粉碎。 金蛐子故作惊愕道:“哦?差点忘记了你们龙族有鳞甲护体。也罢,就让你尝尝其它玩意吧!” 他举起手中降妖宝杖,一道金光随即从中射出,击在石室中央的水池上。 在金光覆盖池面的一刻,一道巨大水柱在水池中升起。 水柱升到将近十丈高便脱离水面。 原本垂直的水柱突然开始扭曲。 在这扭曲的瞬间,它已不再是水柱,它已化作了龙之形状。 它赫然已是一条身长十丈的青水巨龙! 水龙虽为初生,却气焰非凡,它张牙舞爪,在向小白龙挑衅。 水龙与冰龙同时存在,石室突然显得狭窄起来,再宽阔的空间也很难同时容纳两条巨龙在飞舞。 与水龙的对视之中,小白龙的眼神发生了奇怪的改变。 金蛐子一跃而起,站到水龙背上,他用降妖杖指住小白龙,道:“若你是妖,我便有降妖之能!若你是龙,我便有屠龙之力!” 他话音刚落,一道水柱已从水龙口中喷出。 小白龙也不示弱,它吐出寒气,往水柱迎击而去。 小白龙自信它这口寒气已足够让翻滚的江河冰封。 可惜,纵是这惊天寒气,也不可能冰冻这迎面而来的水柱。 水柱穿过了寒气,继续往小白龙激射而来。 小白龙吃惊,却不惧怕。 龙既生于水中,为何要惧怕水? 小白龙翻身而起,用一双龙爪挡住了水柱,被挡下的水柱随即化作水流倾泻而下。 本应挡住了水龙一击的小白龙却突然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它庞大的身体开始坠落,狠狠摔在地面上。 还站在水龙之上的金蛐子大笑道:“差点忘记告诉你,水池内的水跟青神石一样都具有吸取真元的神力,这些水叫做‘青神露’。但青神露与青神石有所不同,它能渗透你的鳞甲,进入你的体内,再吸走你的真元!” 摔到地上的小白龙并未失去意识,它在不断喘气,挣扎了几下之后竟然成功站了起来,并朝我与白骨骨看了几眼。 此时我忍不住对白骨骨道:“小白龙这个奇迹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白骨骨道:“奇迹是来了,现在就看我们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我道:“那我们该如何去把握呢?” 白骨骨想了想,道:“猪哥哥,你现在还能使用你的‘金刚无敌飞天大金牙长毛猪’变身吗?” 我点头道:“可以!” 白骨骨道:“那么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对付金蛐子的金刚佛身了!” “真的吗?” “嗯!” 白骨骨从怀中掏出一根锥形钢刺,递给我,道:“就靠它!” “靠这个?” “不错,你先拿好,然后我再告诉你具体怎么做。” 白骨骨紧接着把嘴巴靠在我耳朵上这样那样的说了一轮。 我听完惊讶道:“这样真的管用吗?” 白骨骨道:“事到如今,无论管不管用都要先尝试了!” 第052章 机会 我接过白骨骨手中的钢刺,见它仅有四寸长,然而,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在它身上了。 它能承载得起这满满的希望吗? “现在就开始吗?”我问白骨骨。 “等一下,凭你一人之力恐怕还不能有十分把握,所以还需得到他的帮助。”白骨骨用手指着小白龙。 然后她便要我扶着她往小白龙走去。 这时我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唐僧,他仅差一点就被小白龙摔下时砸到了,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唐僧悲惨的童年和他那悲惨的一生。 其实悲惨的不单止他一个,悲惨的还有我。 悲惨的人总是会遇到另一个悲惨的人,这或许就是我能与唐僧相遇的原因。 然而,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悲惨地活下去,所以很多人都会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改变往往就意味着有人要作出牺牲。 此时,牺牲的就是唐僧,将要改变命运的就是我! 看到我与白骨骨走近,小白龙立即化作了人形,他手执一把“染雪银枪”,纵然刚刚败下了一阵,却依然英气逼人,再无半分做唐僧坐骑时的那种窝囊气息。 我心中的疑问未曾解开,便问他:“你为何要帮我?” 小白龙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不等我再问,白骨骨已抢先道:“这过中的原因还是等对付了金蛐子再慢慢叙述吧,若果失败了,说得再多也是徒然。”她定眼看住小白龙,再继续道:“现在只需确定,我们是否有共同的敌人?” 小白龙断然道:“是!” 白骨骨再问:“我们的敌人都是上面那个肥头大耳和尚?” 小白龙再道:“是!” 白骨骨道:“好!那么你可有把握对付肥和尚身下那条水龙?” 小白龙不屑道:“我堂堂龙族皇子,何惧区区一条假龙?” 我忍不住道:“可是刚刚击败你的就正正是那一条假龙。” 小白龙道:“刚才只是我一时大意,再加上这里空间有限,我的真龙形态不能完全施展。此时我已化作人形,之前那种缓慢的攻击休想再伤得了我!” 白骨骨道:“但那些青神露确实不能小顾,刚才幸好你用龙爪挡住了才只受了轻伤,若然被青神露溅到身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还有,刚才你的真龙寒气并不能将青神露冻结,由此可见青神露也能吸取真元,所以法术攻击对青神露应该不能奏效。而且那条水龙也是由青神露组成的,那么……” 小白龙挥一挥手中银枪,道:“难道你没看到我这柄染雪银枪吗?而且我身为龙族皇子,当然深知龙类的弱点所在。” 白骨骨道:“你也知道那只是一条青神露组成的假龙,能够与真正的龙一概而论吗?” 小白龙道:“不论是真龙还是假龙,只要是龙之形态,能量的源泉都只能是来自同一个部位。”他往上空水龙指去,继续道:“你可看到那闪着金色光芒的地方?” 我与白骨骨一同往水龙仔细望去,果然见龙身之内有一处闪着金芒,而那正正就是龙心所在的部位。 “我虽为西海真龙,今日却要破戒屠龙!” 小白龙不再多说,已御空而起,闪电一般往水龙飞去。他手中银枪舞出漫天光影,招招堪比流星追月,都往水龙心脏位置攻去。 此时人形的小白龙在水龙面前显得十分渺小,就如长蛇旁的一只蜂儿。 但这只蜂儿并不是一般的蜂儿,而是让人威风丧胆的虎头蜂! 小白龙手中的染雪银枪便如虎头蜂的螫针,毒辣无比! 水龙似有灵性一般,它知道小白龙在攻它的命门。但它身形庞大,移动速度自然不会很快,所以它用一只龙爪向小白龙伸出,以攻代守。这就是它的优势,它只要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触碰到小白龙的身体,便能取胜。 小白龙已吃过青神露的苦头,自然不敢怠慢,他闪身避开。从他闪避的速度来看,他的法力似乎已不在我之下,相比在盘蛇山鹰愁涧(当年小白龙等候取经人的地方)时有了很大的长进。 闪避的同时,小白龙已攻出了第二枪。 水龙这一次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所以它被银枪刺中了,但它被刺中的部位并不是心脏,所以它安然无恙! 第二只龙爪已然拍到,小白龙被迫之下只能再次闪避。 一人一龙两争锋;屠龙尊者亦真龙! 如此互有攻守了数个回合,水龙身上的金蛐子才道:“原本我与西海龙王也有些交情,此刻也只能替龙王清理门户,除了你这龙族败类!” “你道谁是败类?!” 小白龙大怒,但并无自乱阵脚。他提升了飞行的速度,却只是围绕着水龙飞行。他不再贸然进攻,他是在伺机而动,他要等待机会给水龙施以致命一击。 水龙更不急于进攻,因为它的优势十分明显,它只需守住心脏一处便能立于不败。所以它只在静静地等待,如一只织好了网的蜘蛛在等待猎物送上门来。 看着上空僵持的局势,白骨骨对我道:“我看小白龙未必能斗得过青神水龙,所以是时候该你出手了。若果等小白龙败下阵来,机会就会错过了。” 我道:“现在就是机会?” 白骨骨道:“是的,金蛐子的金刚佛身虽然牢不可破,但若论速度,他应该及不上你的飞天猪三十七变。而且他此时要分心控制水龙,他的反应速度便会进一步下降,这样一来,我们计划的成功机会就会进一步增加。并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在帮助我们。” 我晃了晃手中的钢刺,道:“你说的重要因素就是这根钢刺吗?” 白骨骨道:“它当然是我们能否成功的关键,但我所说的因素是指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呢?” “金蛐子的自信!他对他的金刚佛身充满了自信,所以他会大意,就如开始的时候他会毫不忌惮地承受我和你的攻击。” “所以我只需要像开始一样对他进行攻击,再乘机用这根钢刺给他最后一击,对吗?” “原本单凭‘天椎刺’是无法击破金刚佛身的,但此时我们已经知道了金刚佛身的弱点所在!” 第053章 命门 此时我已变做了金刚无敌飞天猪,用尾巴把“天椎刺”卷起并藏在腹下。 我展动金灿灿的双翼,已冲天而起。 飞至水龙附近时,我与小白龙擦肩而过,我看到他眼中充满着仰慕的神色。第一次看到我的飞天猪形态,很少有人能够不仰慕的,龙也不例外。 我已飞到了水龙上方,金蛐子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不看也罢,这便证明了白骨骨所言不差,金蛐子的确还很自信,然而自信将会成为他失败的原因之一! “金蛐子!把你的肥头留下!” 我双翼往后一收,已向金蛐子俯冲而下。 金蛐子依然不看我,却道:“难道你的头就很瘦吗?” 我不理会他的嘲讽,已一个回转,右边金翼横扫而出,已劈向金蛐子的脖子。 噌! 火花四溅! 金蛐子果然还是没有闪避,只硬生生地吃了我这雷霆一劈。 “雷霆”只是我一厢情愿使用的形容词,在金蛐子看来却如瘙痒一般。 金蛐子任由我在他脖子上劈了几下,才慢慢道:“一成不变的招数你打算使用到什么时候?失败之后还不吸取教训,所以你注定只能一直失败!” 他摆动手臂,降妖杖已朝我横扫击来! 如白骨骨所料,金蛐子在分心控制水龙,所以他进攻的速度不算很快,因此我只是轻轻闪身就躲过了降妖杖。 然而我之前使用的“一成不变”的招数就是为了迫使金蛐子进攻。 他的进攻,就是我的机会,此刻机会已然到来! 躲闪降妖杖的同时,我双翼已向前方收拢,如一对鸳鸯剑刺向金蛐子的双眼。 金蛐子依然不躲闪,他闭上双眼,只用一双眼皮就挡下了我双翼的合击。 闭眼的时候,金蛐子笑了。 这是自信的笑,又或者是骄傲的笑。 成功会让人自信,太多的成功或许就会让人骄傲。 在这方面,神、佛和人都没有差异。 所以,曾经不骄不躁的金蛐子这时候也骄傲了。 骄傲让他忘记了危险。 临阵对敌时闭上双眼怎能不危险? 我便是这危险的缔造者! 在金蛐子闭眼的这一刻,我的猪尾已挥出,隐藏在腹下的“天椎刺”也随之而动。 我的尾巴在不断伸长,如一条金色灵蛇,天椎刺就如蛇头,在吐着红舌! “灵蛇”旋转的在舞动,它绕过我的身体,已“咬”向金蛐子握住降妖杖的手掌! 我迫使金蛐子使用降妖杖,为的就是让他的手掌离我更近;我攻击他的双眼,为的只是让他闭眼,使他的反应速度进一步下降。 金蛐子不愧是金蛐子,他从风声中也觉察到了异常。刚挡下我的双翼,他就立刻睁开双眼。 看到天椎刺之时,他脸上立刻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本以为世上没有东西能让他恐惧,但是他错了。 他想躲避,可是已经太晚了,他的骄傲已让他错过了躲避的时机。 唰! 这次再无火花,因为天椎刺已经刺入了金蛐子的手背上。 按白骨骨所述,金刚佛身的命门就在手背的“合谷穴”上。 天椎刺正正就刺入了金蛐子的合谷穴! 金蛐子仰天厉声嚎叫,就如雄狮受了猎人的致命一击。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金蛐子脚下的水龙失去了控制,便散作了无数的青神露,如雨点一般跌落。有些掉回了石室中央的水池中,也有一些直接掉到地面上。 白骨骨忍着伤痛在躲避掉落的青神露,同时她还不忘抱起地上的唐僧。因为如果被大量的青神露淋到可能会害了唐僧的性命,然而她答应过我不杀害唐僧,而只是将他封印。 小白龙原本还在对水龙束手无策,见到水龙突然消失,知道是我已取胜,便停在空中向我看来。他脸上略显惊讶,似乎不太相信我有如此大的本领能击败金刚佛身。 我攻击金蛐子的合谷穴,其实只是按照白骨骨之前在我耳旁所述去做,我并不确定这一击是否能够真的奏效。所以一击得手之后,我立刻拍动双翼往后推开,离金蛐子已有六、七丈的距离。 金蛐子一声怪叫,同时他已用左手拔出了插在右手背上的天椎刺,一道金光随即从他手背上的伤口喷出,如鲜血在喷涌,只不过这些是金黄色的鲜血。 金蛐子脸上的惊恐已变做了愤怒,他怒目圆睁地看着我,他张着嘴,却已说不出话。 不一会,三缕白烟分别从的双眼和嘴巴冒出,他的体内似有东西在燃烧。 燃烧的或许是他的真元,又或许是他的生命。 白烟不再冒出了,金蛐子的身体也开始在收缩,因为他金刚佛身已然被破!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在往地面跌落。 到了地面时,他又变回了“沙僧”的身形和模样,只是此时他腮上的胡子已经不在,而且他的脸容相比“沙僧”要憔悴许多。他跪坐在地,如一个年迈的太监,跌在他身旁降妖宝杖似乎也失去了光彩。 我收回飞天猪变身,也降回了地面,与小白龙、白骨骨一起把金蛐子围在中央。 虽然似已取胜,但我依旧不敢大意,手中依然紧紧握住九齿钉耙,提防金蛐子会再次发难。 金蛐子终于能再次说话了,他叹气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然知道金刚佛身的命门所在!” 白骨骨道:“我既然能知道五行珠的炼法和五行血阵的用法,再知道金刚佛身的破法又何足为奇?” 金蛐子道:“说得不错,我本该早就想到!唉!是我太自信、太大意了!手背本就是用手攻击时必然会露出的破绽,金刚佛身把命门设在手背的合谷穴上看似十分危险,但只要按常理推断,谁也不可能料想得到!” 此时我心中不禁好奇:既然白骨骨早已知道金刚佛身的命门所在,她为何一开始不去攻击金蛐子的合谷穴,而导致自己身受重伤呢?嗯……金蛐子刚刚使用金刚佛身之时是盘膝而坐,并把两手掌心朝天的放在膝上,因此他的合谷穴便被隐藏了起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所以白骨骨一直等到金蛐子站上水龙露出了破绽之后,才让我去攻击金蛐子的合谷穴。 金蛐子继续道:“原本即使金刚佛身的命门被发现,寻常兵刃也是无法击破的,不料你们竟然还拥有天椎刺!看来你这个妖女与太上老君那老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不但送了你伤蚕剑,竟然连天椎刺也能忍痛割爱!” 白骨骨已不想再与金蛐子多话,她只哼了一声,便单手捻诀,她身上随即有蓝白电光闪烁。 我忍不住道:“骨骨妹,你身负重伤,封印之事还是让我来吧!” “这个不碍!” 白骨骨话音刚落,她的秀发已向前迅速变长、散开,一眨眼就已经把金蛐子完全包裹了起来。 这一刻金蛐子竟然还在笑,笑声中充满了悲伤和嘲讽。 悲伤的是他自己,嘲讽的也是他自己。 他的笑声停住时,缠在他身上的发丝已变做了白骨,把他裹得如一个硕大的蝉蛹。 “蝉蛹”面表还有无数蓝光咒文在闪耀。 这样,如来座下第七弟子“多闻佛——阿难陀”金蛐子就被封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