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位诏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洪羲八年,南荒群山之中,征南大军营地。 八月酷热,午后阵雨,绵延数里的营地潮湿泥泞,炎热憋闷,士兵战马苦不堪言。 帅帐的帘门是敞着的,正北主位上坐着一位面目俊朗,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其右手边是一众戎装武将,左手边则是十几位身着各色法袍的随军巫师,帐内传出的激烈争吵说明此番议事的气氛很不融洽。 西侧一名身形高大的武将愤然离座,暴跳如雷,“放屁!谁他娘的贻误战机?粮草呐?没粮草怎么打仗,我们在前面流血拼命,你们在后头把持着粮草掐我们的脖子,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东侧一名蓝袍巫师歪头斜视,“姚北麟,你把话说清楚,谁掐你们的脖子了?” “你们!”姚北麟怒目圆睁,“荆州分明备有大批的军粮,你们发运一次却只给七天的量,南面的九曲山绵延数百里,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只有七天的粮草谁敢发兵?” 蓝袍巫师立刻反唇相讥,“有什么不敢的?正因为大军是孤军深入,你们才更应该轻装上阵,速战速决。后续粮草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能及时供给。” 西侧一名年轻女将撇嘴冷笑,“姜召祭师所言极是,后续粮草我们的确不用担心,大不了再杀一百匹战马呗。” 蓝袍巫师闻言大窘尴尬,其下首的一名红袍巫师随即接话,“上个月粮队自莽山遇袭怨不得我们,谁能想到你们除恶不尽,留下了那么多蛮人余孽?” “我们是平叛讨逆,不是滥杀无辜,”姚北麟怒目相向,“况且烧毁粮草的也并不是我们放过的老弱妇孺,而是自东山绕过去的蛮族精锐。”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有巫师开腔,“眼下朝野多有非议,只道南征迟迟无果乃是王爷有心养匪自重,把持兵权。为免积非成是,三人成虎,还请王爷早些发兵与蛮人主力决战,以明忠心,以靖浮言。” 此人言罢,坐在正北主位的年轻人眉头微皱不曾接话,但姚北麟等一众武将却是怒发冲冠,一名身形瘦小的武将率先开口,“有人质疑便要自证清白?外面还有传言你们假传神谕,祸乱军政呢,为明忠心,为靖浮言,你们可否先行回朝,不再左右南征军事?” “我们奉旨监军,岂有中途撤回之理,”有巫师冷哼,“况且若无我们随军同行,你们如何克制南荒这遍地的妖邪精怪?” 一名独眼武将高声说道,“此番南征遭遇妖邪无数,有多少是你们降服的?又有多少是你们打杀的?临阵畏缩,事后抢功,何其无耻?” 独眼武将的这番话令对面的一众巫师勃然变色,那名为姜召的巫师法杖拄地,厉声喝问,“任乾阳,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厚颜无耻。”独眼武将一字一句。 姜召愤然离座,法杖前伸,“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后者拍案而起,拔刀出鞘,“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双方众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座,亮出兵刃法杖,呼喝对骂,混战一触即发。 即便到得这般关头,坐在正北主位的年轻人仍然不曾开口,而坐在东侧首位的紫袍巫师亦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双方积怨已久,类似的争吵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双方为首之人之所以皆不喝止自己的属下,乃是因为争吵之时谁先缓和退让,谁便显得理亏心虚。 就在双方越骂越难听,随时可能刀兵相见之际,营地上空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尖利的禽鸟叫声。 南荒山中多有禽鸟,这声鸟叫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但那正北主位的年轻男子却是闻声色变,急忙离座起身,快步出帐。 众人不明所以,眼见年轻男子面色凝重,急忙停止聒噪,紧随而出。 此时天上仍在下着小雨,视物受限,众人举头凝望,隐约可以看到一只白头夜枭正在高处振翅西去。 白头夜枭在南荒很是常见,翼展五尺有余,身形不小却载不得人,眼见只是一只白头夜枭飞过,众人尽皆释然。 女人心细,先前嘲讽姜召的那名年轻女将敏锐的注意到白头夜枭的右爪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就在其定睛细看之时,为首的年轻男子已经开始招呼众人重回帅帐。 年轻女将心存疑惑,频频回顾,走在最后,不等其走进帅帐,年轻男子便伸手拉住了她,与此同时背对众人冲其指了指正在远去的白头夜枭,随即又握了握右拳,示意其截下夜枭并取回被夜枭抓走的东西。 朝夕相处之下众人早已心生默契,年轻女将微微点头,转身急去。 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名为夏沐,乃是当朝圣上唯一的胞弟,亦是此番南征的主帅,待得众人重回帅帐,夏沐随即开口,责备了己方武将,又对一众巫师加以宽慰。 半个时辰之后,巫师们得意的簇拥着为首的紫袍巫师离去,只留下一众武将怏怏郁闷,暗自生气。 “王爷,您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姚北麟长喘粗气。 夏沐没有接话,而是抬手喊住了正自帐前走过的年轻女将,“子许,进来。” 子许先前之所以不直接入帐,乃是不确定夏沐是否愿意让在座的武将知晓此事,而今听夏沐这般说,便没了顾虑,快步直入,与此同时自怀中取出一件由黑布包裹的事物。 “可是北疆特有的海东青?”夏沐沉声发问。 “王爷不曾听错,确是海东青,”子许正色点头,“脚上还绑有御用信管。” 听得子许言语,不等夏沐吩咐,坐在最远处的武将便离座起身,关上了帅营的帐门。 夏沐快速展开黑布,自那只已经死去的海东青腿上解下信管,取出信件急切看阅。 在夏沐看阅书信之时,子许低声说道,“王爷,您能收到这份书信实属侥幸,这只海东青的左翅有一处严重箭伤,它是带伤飞来的。” 便是子许不说,夏沐也注意到了海东青翅膀上的箭伤,海东青亦是鹰属,飞行速度极快,若不是有伤在身,白头夜枭压根儿追它不上。 信笺由御用黄绢写就,长不过半尺,宽不足五寸,这般大小自然写不得多少字,但夏沐展开书信之后却迟迟不曾放下。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便窥望询问。 见夏沐迟迟不语,姚北麟忍不住出言发问,“王爷,是不是出事了?” 听得姚北麟发问,夏沐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将那信笺递给众人,转而仰靠帅椅,闭目长叹。 众人接过信笺,聚首围观,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鲜红的玉玺印记,书信加盖玉玺,这是众人始料不及的,而更令众人惊讶的是信笺的内容,‘王弟沐启,孤近日痼疾再犯,内蚀膏肓,已难得再起。然孤德行有亏,伯系子嗣尽夭,幸得王弟天纵英才,齐备文武,且与孤情深无隙,着见书急回,帝位兄终弟及,仲系承继。’ 看罢信笺,众人神色凝重,面面相觑。 沉默良久,子许轻声开口,“王爷,生死有命,您也不要太过伤心。” 听得子许言语,夏沐缓缓睁眼,撑臂坐直。 任乾阳转身欲行,“王爷,您的坐骑今日尚未饲喂,我马上去宰羊投食。” “不忙去,”身材矮小的武将伸手拦住了他,“事有蹊跷,稍安勿躁。” 任乾阳疑惑皱眉,“什么蹊跷?诏书是假的不成?” 个子矮小的武将名为姬有德,“诏书肯定是真的,玉玺假不了,夏帝的笔迹王爷自然也认得。” 不等任乾阳接话,姬有德便抬手指向桌上的海东青,“它翅膀上这一箭是谁射的?这东西急飞如风,且只飞在高处,寻常猎户可伤它不得。” “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想要封锁消息,不想让王爷回去?”任乾阳问道。 “有这种可能,”姬有德点头,“咱们近年来一直四处征战,少有回朝,朝中局势咱们并不清楚。” “倘若真如你所说,王爷更得早些回去了,”任乾阳说道,“夏帝病危,若是回的迟了,恐怕会生出变故。” 姬有德连连摇头,“我还是感觉不妥,眼下朝中局势不明,为策万全,王爷最好能够领兵回朝。” “你又出馊主意,王爷是回去接任,又不是回去夺权。”任乾阳一脸无奈,“再说了,大军行进缓慢,赶到豫州怕不得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便三个月,至少得个稳妥,”姬有德说道,“这份书信加盖了玉玺,等同传位诏书,有它在手,什么时候赶回去都不……” 不等姬有德说完,夏沐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冲任乾阳抬了抬手,“帮我饲喂白虎,我收拾一下马上动身。” “王爷,我们跟您回去。”姚北麟急切说道。 夏沐强压悲伤静下心神,短暂的思虑之后点了点头,“风墨,芈正,姬千寻,你们三人统兵留守,余下五人随我回朝。” 众人低声应是。 夏沐收起黄绢再度说道,“此事不可外传,监军问起,只说外出探查敌情。” 众人再度点头。 夏沐摆手,众人退下。 待众人离去,姬有德凑上前来,“王爷,我那帐下还有三百龙驹铁甲,也一并带上吧。” 见夏沐皱眉,姬有德再劝,“混血龙驹日行千里,不会拖慢我们的行程。” “行啊,你看着办吧。”夏沐转身走向后帐,急整行囊。 酉时初刻,众人收拾妥当,夏沐的坐骑是一头西荒巨虎,通体雪白,重达千斤,龙睛怒目,煞是威武。 夏沐驱虎先行,姚北麟等人紧随其后,后面跟着姬有德的三百龙驹铁甲。 就在夏沐等人离营不久,两只信鸟自营中悄然飞起,振翅攀高,疾飞北去…… 第二章 变故突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沐心急如焚,归心似箭,驱乘白虎疾行在前,那白虎身形巨大,急跃猛扑,起落十丈。 姚北麟等人的坐骑皆为纯种龙驹,全力奔驰之下勉强能够跟随。只是苦了后面的三百铁骑,坐骑虽为龙驹却是混血,不论个头还是速度都比不得纯种龙驹,便是全力狂奔,亦是越落越远。 南荒虽然山高林密,林下却有道路,这条路本是蛮人过往的小径,此前大军行进之时对两旁的树木进行了砍伐清理,使得这条道路虽不似夯石官道那般平坦,却也还算宽敞。 由于南荒多雨炎热,树木便长的既密且高,巨大的树冠参差交织,遮天蔽日,令得林下少有光照,如此一来,众人所走的这条道路便成了林中少有能够照到阳光的区域。 众所周知,平坦且能够晒到太阳的地方乃是蛇类休憩的绝佳所在,路上随时可见大大小小的蛇蟒。感受到铁蹄震动,大部分的蛇蟒都会躲进左右树林,不过也有例外,那些体长数丈,粗逾水桶的巨蟒怪蛇在受惊之后并不溜走,而是盘绕蛇身,昂头噬咬。 白虎虽然身形巨大却异常敏捷,并不畏惧这些蛇虫,径直冲近,凌空亮爪,落地借力再度前冲,只留下那身首异处的蛇蟒自后面扭曲蜿蜒。 除了各种蛇蟒,路上偶尔还会遇到成群的大象和形体巨大的犀牛,驱赶它们也很容易,一声回荡山林的虎啸便能令它们惊慌躲闪。 众人于酉时动身,夏天天黑的晚,直到戌时三刻夜幕方才降临,而此时众人已经来到南荒边缘,再行片刻便能进入荆州地界。 临近二更,众人前方出现了城池,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了,此时的城池大多建在关隘山口,若是绕行别处,免不得大费周章。 疾驰狂奔之时风声刺耳,众人少有交谈,眼见白虎减速,姚北麟等人急忙催马跟上。 猜到夏沐心中所想,子许沉声说道,“每座城池都有巫师协守,咱们回朝的消息捂不住的。” 不等夏沐接话,任乾阳便接口说道,“他们传递消息也需要时间,只要咱们星夜兼程,一刻不停拂晓之前就能赶回皇城,哪怕他们提前收到风声,也来不及作祟搞鬼。” 此时众人距前方城池已不足两里,眼见夏沐点头,任乾阳随即提气发声,“紧急军务,十万火急,立刻打开城门!” 听得任乾阳高喊,看守城门的士兵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招呼同伴拉拴推门。不是他们懈怠差事,疏于防范,而是今晚正值十五,明月当空,他们远远的便看到了那只白毛巨虎和五匹异常高大的龙驹,而这些坐骑的主人是谁,身为边关门吏的他们自然知道。 眼见城门开启,众人立刻加速,朝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狂奔而去。 发现后面的铁甲骑兵落的有点远了,姬有德无奈开口,“王爷,你们先走,我们最多晚到半个时辰。” 夏沐点了点头,“未曾奉诏,外军不得入城,你们自城南等候。” “王爷放心,规矩我懂。”姬有德勒马减速,目送众人穿过城门,疾驰而去。 进入荆州地界,便有了宽敞平坦的官道,深夜寂静,五人驱乘坐骑穿州过府,追星赶月,一路风驰北上。 虽然禹定九州已有百年之久,奈何当今天下并不太平,九州之外妖邪肆虐,鬼怪横行,九州之内教化尚浅,人心不稳。为了御敌自保,过活谋生,夏人尚武成风,九州各处多有大小宗派,众人北上途中不时可以遇到行色匆匆的练气术士和带刀夜行的习武之人。 身为九州之一,荆州幅员颇为广阔,直到三更时分众人方才来到江边。 此时已是深夜,自然寻不得渡船,而众人也并不需要渡船,临近江边,姚北麟四人抖缰加速,策马先行,相距十丈,鱼贯成列。 那龙驹乃北荒黑龙与母马所生,龙血后裔,天生异种,能入水不沉,可凌波踏浪。 待白虎跑到江边,四匹龙驹已经疾冲入水,类似的事情众人不是头一次做了,连坐骑亦有了默契,眼见姚北麟等人侧身让出了马背,不等夏沐授意,白虎便一跃而出,自四匹踏浪狂奔的马背上连番借力,率先跃上了北岸。 待得白虎顺利过江,四人随即重回马背,踏浪上岸,如影随形。 四更时分,众人穿过荆州进入豫州地界,此时距皇城已不足千里。 马不停蹄的狂奔数千里,纵然是龙血异种,龙驹也有些吃不消了,嘴角开始出现白沫,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眼见龙驹跟随的越发吃力,夏沐沉吟过后授意白虎自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 几匹龙驹早已口渴难耐,不等主人翻身下马,便自行来到溪边低头喝水。 “你们在这里略做休整,我先走一步。”夏沐说道。 担心夏沐的安危,任乾阳便摇头说道,“王爷,咱们还是一起走吧。” 夏沐手指东北,“我知道有条近路直达皇城,只是山路太过崎岖,我的白虎走得,你们的龙驹却走不得,稍后你们继续走大路,进城之后去皇宫外等我。” 任乾阳等人仍不放心,还想再劝,却被子许以眼神制止,她注意到夏沐这一路上眼圈始终是红的,正所谓兄弟情深,夏帝病入膏肓,夏沐是在担心自己见不到哥哥最后一面。 不等众人再说话,夏沐便驱乘白虎冲进了东北密林,白虎自山中几个起落,很快翻过山脊,消失不见。 四人之中除了独眼的任乾阳,身形高大的姚北麟以及女将子许,还有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此人名为姒青山,平日里寡言少语,眼见夏沐孤身先行,姒青山多有忧虑,皱眉看向子许,“你刚才为何不让我们出言劝谏?” “没用的,咱们劝不住。”子许叹了口气。 任乾阳咂舌摇头,“事儿不对呀,之前军粮都是按月供应,最近这几个月突然缩减成了七天的量,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儿,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王爷接掌帝位,想要从中搞鬼,缩减咱的军粮是怕王爷知道真相之后带兵打回来。” 任乾阳言罢,姚北麟和姒青山尽皆点头,以示赞同。 子许苦笑开口,“王爷何其聪慧,咱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 “如果王爷真的想到了,就该知道独自回去非常危险。”任乾阳说道。 子许蹲身洗手,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他当然知道,但就算咱们四个与其同行,皇城真的发生什么变故,咱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有德的龙驹铁甲还在后头。”任乾阳说道。 子许摇头,“没用的,除了城内的五千近卫,城外还驻扎有三万禁军,龙驹铁甲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听得子许言语,三人尽皆皱眉。 子许直身甩手,“实则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夏帝还活着,谁也不敢放肆造次。再说了,王爷自己也是武功高手,又有白虎同行,谁敢冲他发难?” 姒青山沉声说道,“他们连夏帝放出的信鸟都敢射杀,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谋反他们就不敢,如果他们真敢谋反,射杀的就不是信鸟,而是夏帝本人了,”子许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况且祭师虽能通灵神明,转达神谕,却并非人皇嫡血,无法感应金龙,也不得执掌帝位。” “好了,好了,别说了,”姚北麟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赶快上路吧。” 寻常马匹长途奔袭之后是不能大量饮水的,但龙驹有水族血脉,饮水过后精神大振,四人随即翻身上马,疾驰前行。 狂奔了一个更次,黎明时分,四人终于来到皇城南门。 夏天天亮的早,城门开启的也早,此时四方城门已经打开,行人来往,熙熙攘攘。 此前四人一直忐忑担忧,眼见皇城内外一切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驱策坐骑,进门入城。 一晚上没有进食,四人都有些饿了,眼见路旁有人售卖烤饼,任乾阳便翻身下马,想要买上几个。 就在此时,城北突然传来了一声愤怒虎啸。 四人闻声色变,要知道城北乃皇宫所在,而四人与白虎朝夕相处,对其多有熟悉,似这般怒吼咆哮,只会出现在浴血厮杀之时…… 第三章 谋朝篡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四人此前早有担忧,听得白虎咆哮,瞬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姚北麟三人率先纵马冲出,任乾阳扔下手里的烤饼疾冲而回,上马直追。 皇城主路不比外面的官道,路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而战马久经沙场,早已习惯了迎难而上,横冲直撞,并不躲避路人。 知道夏沐遇袭,四人心急如焚,哪里还敢减速,担心伤及无辜,冲在前面的姚北麟只能一边抖缰催马,一边高喊‘让路’。 皇城是九州最大的城池,占地颇广,足有五里方圆,出事的皇宫位于北城,而四人此前刚刚自南门进城,两地相距甚远,便是四人策马疾驰,也不得转瞬即至。 片刻过后四人距皇宫已不足两里,就在此时,皇宫方向再度传来了白虎怒吼,虎啸之声较先前更加狂躁。 虎啸余音未消,便有人提气发声,‘夏沐弑君谋反,罪大恶极,放跑了夏沐,尔等尽诛九族!’ 由于发声之人催动了灵气,声音便异常响亮,不止皇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连城中各处亦有余音回荡。 来时的路上姚北麟等人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也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眼前这种局面无疑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最坏的结果。 皇城的城墙上此时早已站满了如临大敌的士兵,人数较平日里增加了一倍不止,除了手持矛戈的步卒,竟然还有大量头戴黑巾的弓兵,要知道皇宫近卫是没有弓兵的,只有负责城防的禁军才配有弓兵,眼下弓兵入城,说明皇宫近卫已经被城外的禁军换防了。 四人皆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只看墙头阵势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换防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足见今日之事凶手蓄谋已久,对方不但消息灵通,准备的还异常充分。 此外,不管是负责保护皇宫的近卫,还是负责卫戍皇城的禁军,都是由皇族子弟统领的,禁军入城换防,说明今日之事有皇族内部的人参与。 四人原本是想倒悬马腹,冒着箭雨冲到墙下的,但先前皇宫里传出的那声呼喊在无形之中帮了四人大忙,唯恐跑掉了夏沐,墙上的兵卒纷纷转身警戒,对外反倒疏于防范。 四人趁机冲到城下,自马背上踩踏借力,疾冲上墙的同时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姚北麟使的是长矛,任乾阳和姒青山用的都是刀,子许的兵器则是一张龙骨长弓。 城墙高达三丈,几人居高临下,虽然看不到夏沐的人影,却能看到浑身浴血的白虎正在东北方向起落冲突。 确定了夏沐所在位置,四人并不与士兵缠斗,急忙跃下城墙,冲进了皇宫。 四人都有灵气修为,也会轻功,但此时自高处飞檐走壁无疑会成为弓兵的活靶子,如此一来几人纵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借着宫墙房舍的遮挡辗转腾挪。 宫里的士兵此时大多聚集在夏沐所在的东宫,四人途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便靠近了东宫。 到得东宫门外,禁军立刻一拥而上,对四人疯狂阻击,亡命拦截。 通往东宫的大门是关着的,四人自墙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四人被大批禁军团团围住,一时之间也寻不到机会翻越院墙。 子许的弓箭属于远兵器,并不适合近战,眼见子许在大量禁军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姚北麟急忙环扫长矛逼退了围攻子许的禁军,子许见状立刻抓住机会纵身跃起,试图掠上北侧门楼。 由于几人距北面门楼太远,子许掠至中途便遭到了阻截,无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自一名禁军头顶踩踏借力,改落西厢屋顶。 到得西侧屋顶,子许立刻看清了东宫的情形,偌大的东宫前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此时活着的仍有上百人,其中一半是身形魁梧,膀大腰圆的禁军力士,这些人分为五路,紧紧拖拽着五条童臂粗细的锁链,锁链的另外一端分别捆绕扣抓在白虎周身各处,此前白虎屡屡冲跃却不得脱困,正是受到了这些力士的牵制。 白虎受困想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反复的冲杀之下,锁链另外一端的钩爪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它的骨肉,最长的几条伤口足有一尺多长,由于伤口太多,伤势严重,一身雪白的皮毛已经全被鲜血染红。 除了这五十余名禁军力士,围攻白虎的还有四个巫师和两名武将,四个巫师并不近身攻击,只是各踞一方,每当白虎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突,便施法凝聚火墙抗拒阻挡。而那两名武将则是近身攻击,刀刀头脸,枪枪要害,白虎的右眼已被刺瞎,此时正睁着一只独目在数十人的拖拽之下往复冲杀。 夏沐位于白虎东侧不远处,围攻他的足有四十多人,武将和巫师各半,武将居前,巫师靠后。 在看到夏沐的瞬间,子许便知道今日脱困无望,只因夏沐不但浑身是血,步履踉跄,其身后还背着一个形如枯槁的男子,那人是被夏沐以布绸捆在自己身后的,玄衣金领的穿戴说明此人正是当今夏帝。 除了这两处战团,东宫的屋檐下还站着十余人,其中有几名紫袍巫师,另外那些人则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此人子许认得,正是国公夏洪,此人乃禁军统领,亦是夏帝和夏沐的堂兄。 惊鸿观察和急切思虑之后,子许立刻搭箭开弓,射杀围攻姚北麟等人的禁卫。 实则夏沐和白虎的情况远比姚北麟等人要危急,但是想要搏得一线生机,必须帮助姚北麟三人冲进东宫。 子许乃用弓高手,可三箭齐射,接连九矢连杀九人,姚北麟等人趁机前冲飞掠,翻过了院墙。 在姚北麟等人急顾四周之时,子许再度开弓,此番射的是那些拖拽锁链的禁卫力士,而今众人深陷重围,想要帮助夏沐突围,白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子许再度探手取箭之时,姚北麟三人已经疾冲而出,姚北麟和任乾阳冲向了夏沐,而姒青山则冲向了围攻白虎的众人,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心智过人,同样看出唯有救下白虎,夏沐才有逃生的希望。 在子许等人出现的瞬间,北面屋檐下的夏洪好生紧张,惊慌旁顾,见那几位紫袍巫师面色如常,这才稳住心神,安定下来。 姚北麟等人的出现打乱了围攻夏沐众人的阵脚,二人挥刀舞矛同行共进,很快与夏沐会合一处。 眼见二人来到,夏沐略得喘息,急促呼吸的同时歪头呼唤,“大哥,大哥。” 夏沐背着夏帝,看不到他的情形,但姚北麟和任乾阳却看的清楚,夏帝的后胸和脖颈都有致命创伤,早已断气多时。 姚北麟挥矛拒敌,与此同时急切说道,“王爷节哀,夏帝已经驾崩了。” 眼见夏沐闻言发愣,一旁的任乾阳急忙挥刀挡住了刺向夏沐的长枪,“王爷,夏帝本就病入膏肓,您就算救他出去,他也不得活命,快放下他,轻装突围。” 听得任乾阳言语,夏沐这才回过神来,但他并未立刻解开胸前的绳结,而是一边挥剑拒敌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急切环顾和短暂沉吟过后,夏沐在二人的掩护之下解开绳结,将夏帝的尸身倚墙放好,转而抬手封点了自己前胸的几处穴道。 任乾阳虽是独目,眼神却好,眼见夏沐封点的竟是激发潜能,透支本元的死穴,瞬时亡魂大冒,“王爷,你干什么?!” 夏沐起脚踹飞一人,趁机用手中宝剑换下了任乾阳的长刀,“拜托你们了。” 任乾阳不明所以,疑惑皱眉,但不等他出言发问,夏沐便踏地借力,飞掠西去,与此同时高声喊道,“我去大殿拿玉玺,你们救下白虎依计行事。” 敌人的目标是夏沐,眼见夏沐向西冲去,包括几名紫袍巫师和夏洪在内的大部分敌人立刻奋起直追。 敌方高手多被夏沐引走,姚北麟等人压力骤减,夏沐所用长剑为玄铁打造,可以轻松斩断白虎身上的粗大锁链。 白虎重得自由竟不逃走,而是循着夏沐的气息冲跃西去。 救下白虎,三人急忙来到任乾阳身边,夏沐临走之前是冲任乾阳做的交代,他们三人并不知道夏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任乾阳哽咽抬手,冲众人展示一物,正是装着传位诏书的御用信筒,“这是王爷换刀时趁机塞给我的,但王爷为了引走他们已经自封死穴,肯定活不了了,人都不在了,要这传位诏书还有什么用?” 听得任乾阳言语,三人皆是倒吸凉气,如坠冰窟。 姒青山强忍悲伤,急切发问,“王爷还跟你说了什么?” 任乾阳歪头回忆,“还说了一句拜托咱们了。” 子许闻言恍然大悟,疾掠先行,“我知道了,快去王府,王爷很可能有个儿子。” 三人施展轻功快速跟上,任乾阳疑惑问道,“王爷从不提及自己的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曾亲手做过一面拨浪鼓,那是男孩才会喜欢的玩具,”子许提气加速,“快走,王爷支撑不了多久的,王爷一旦油尽灯枯,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斩草除根……” 第四章 临终托孤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知道形势危急,只争瞬息,四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施展身法疾冲东南。 先前闯入皇宫时四人走的是南门,而今南门的禁军已经有了防范,想要顺利冲出皇宫,只能另寻方位,夏沐的王府位于皇宫东南方向,自东南方向突围既能减少阻力,又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王府。 眨眼之间四人便冲到宫墙下方,墙上的禁军见状立刻搭箭戒备,与此同时高喊喝问,“什么人?” “情况有变,急需救兵。”姒青山高声回应,与此同时飞身上墙。 姒青山的回应异常巧妙,禁军虽然怀疑他们的身份,却不敢截杀阻拦,因为他们不知道姒青山所说的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四人要去为哪一方搬救兵,而眼下情况不明,谁也无法预判这场变故最后的赢家是谁,万一站错了队,拦错了人,事后势必会遭到残酷的清算。 不等禁军回过神来,任乾阳等人已然先后上墙。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领队校尉一脸茫然。 姒青山等人并不接话,径直跃下城墙,子许本想紧随其后,眼见一旁站着几个弓兵,随即大步上前,自他们背后扯下了几个箭囊。 由于子许的动作太快,待众人回过神来,她已经将那几个箭囊背在身后飘身而下。 四人的坐骑一直在南门不远处等候,眼见四人出现,立刻疾驰来迎。 四人并未冲向坐骑,而是径直飞掠向南,直待龙驹自后面急速追上,四人方才翻身而上,策马狂奔。 此时皇宫里再度传来了白虎的愤怒咆哮,听到虎啸,四人心头略轻,白虎愤怒的咆哮说明它已经找到夏沐并加入了战团,有它相助,夏沐应该能够多撑片刻。 直到此时,四人方才得到喘息机会,抖缰催马的同时,任乾阳出言说道,“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这说明他们对王爷的行踪了如指掌。” 姒青山接口说道,“咱们进入荆州之后火速北上,哪怕沿途的州府立刻飞鸽传信,他们也来不及调兵,问题出在姜召等人身上,咱们自南荒赶到荆州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如果算上这两个时辰,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安排。” 子许出言说道,“如果真是监军巫师通风报信,咱们想要完成王爷的托付定然难上加难。” 眼见姚北麟和任乾阳不解皱眉,子许解释道,“姜召既然通风报信,就一定会告诉他们王爷这次回来带了多少人马,眼下姬有德的骑兵还在赶来的路上,这三百铁甲是咱们突围的唯一希望,但反贼既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就一定会安排伏兵进行拦截。” 子许言罢,姚北麟等人都没有接话,因为子许所说确有道理,敌人准备的太过充分,己方众人想要将孩子救出去怕是难比登天。 夏沐的王府离皇宫并不远,片刻过后四人便冲到王府所在街道,但是令他们不曾想到的是王府此时已经被数百官兵团团包围。 “娘的。”任乾阳紧握长剑。 “稍安勿躁。”姒青山沉声说道。 说话之间四人已经来到王府门口,眼见四人来到,官兵如临大敌,纷纷举戈相向。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领兵之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你又是什么人?为何带兵来此?”姒青山怒目喝问。 “我乃衙司巡察董跃。”领兵之人回答。 “为何带兵来此?”姒青山追问。 “你先说,你们来干什么?”董跃反问。 见董跃这般回答,再见一众官兵皆是满头大汗,姒青山心中有了计较,这群官兵并不是夏洪等人派来的,而是知道皇宫发生的变故与夏沐有关,故此才会带兵前来,之所以迟迟不说来此的动机,乃是为了给自己留下退路,如果夏沐获胜,他们就是来保护王府家眷的,如果夏洪得手,他们就是来缉拿反贼余孽的。 “算你有心,还知道带兵保护王爷家眷,”姒青山迈步走向王府大门,“此间事了,少不得你的赏赐。” 董跃受到了姒青山的误导,误以为夏沐占据了上风,立刻高声说道,“这是卑职份内之事,岂敢求赏。” 门外的谈话府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听得姒青山敲门,里面知道是友非敌,立刻打开了院门,此前皇宫传来的呼喊和官兵包围王府的响动吓坏了王府众人,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院的屋檐下紧张惶惶。 子许最后一个进门,进门之后转身冲董跃说道,“叛军余孽尚在,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确保王府安全。” 待董跃应是领命,子许这才关上了院门,与姚北麟等人一同走向站在北面屋檐下的众人。 前厅的大门是开着的,一个怀抱襁褓,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原本是坐在左侧主位的,眼见四人来到,随即缓缓起身,来到前厅门口。 知道此人便是王妃,四人立刻快步上前,表明身份,半跪见礼。 王妃虽然忐忑紧张,却并未惊慌失态,只是急切的询问皇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王妃见状只当四人有所顾忌,急忙屏退左右,出言再问。 任乾阳自怀中取出信筒塞给子许,“你跟王妃说吧,我们出去等着。” 子许面露难色,不愿接拿,任乾阳也不多说,将信筒硬塞给她,转身就走。姚北麟见状也急忙跟了出来。 “时不我待,意简言赅。”姒青山关上了房门。 姒青山出来之时姚北麟已经跃上屋脊远顾眺望,而任乾阳则举起屋檐下浇花的水桶鲸吞牛饮。 姒青山四顾过后走进了仆役居住的西厢,片刻过后走了出来,又去了东厢,待其再次出现,手里已经多了一只三尺多长的竹筐。 姚北麟和任乾阳知道姒青山为什么要寻找竹筐,亦不多问,只是心急如焚,自屋外急切踱步。 实则关门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一个香头儿的工夫,但三人却感觉过去了很久,要知道此时的每一个刹那,每一个瞬间,都是夏沐用性命换来的,耽搁的时间越久,将孩子送出去的希望就越渺茫。 眼见姒青山背上竹筐,二人担心捆绳不够牢固,又帮其再捆了一道。 就在此时,皇宫方向再度传来一声虎啸,与之前的愤怒咆哮不同,白虎此番发出的啸声凄厉悲伤,透骨断肠。 由于相距太远,几人听的并不真切,无法准确判断这声凄厉虎啸究竟是白虎濒死所发还是丧主悲伤,但不管是哪种情况,留给四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第五章 一线生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好在房门很快打开,子许抱了襁褓迈步出门。 “世子还是郡主?”任乾阳快步上前。 “世子,”子许说道,“一岁不足,刚刚断奶。” “孩子藏在胸前,襁褓给我。”姒青山急切说道。 子许也不迟疑,立刻照做。 王妃原本呆坐堂前,眼见襁褓打开,幼子啼哭,急忙起身上前,但她知轻重,识大体,走到门口又生生忍住,双手紧抓门框,泪目凝望。 十万火急,子许也顾不得避嫌,当众宽衣,封穴止声,将孩子贴胸捆缚。 直到此时姚北麟和任乾阳方才知道姒青山背负竹筐是为了误导敌人,此等关头竹筐在谁身上,谁就最为危险,奈何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们推让争抢,待得子许穿戴整齐,四人立刻转身跪倒,拜别王妃。 王妃跪泣悲声,“四位将军,玄儿就交托给你们了。” 四人郑重点头,快速起身,疾冲出门。 眼见四人出门,满心忐忑的董跃急忙迎了上来,但不等他开口说话,四人便翻身上马,飞驰离去。 就在此时,皇宫方向再度有人提气传声,“反贼夏沐已经伏诛,即刻封闭四门,清剿余孽。” 听得呼喊之声,董跃瞬间傻眼,与一旁的属下面面相觑,片刻过后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拔刀高喊,“将贼巢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能放跑。” 董跃高喊之时,姚北麟等人已经冲出横道,进入主路。 皇宫传来的喊声令四人心如刀绞,但眼下他们已经顾不得悲伤,只因北面正有大队禁军策马而来,而南门的一众守卫则急冲左右,试图关闭城门。 自皇宫出来的这队禁军原本是想赶赴王府的,眼见姚北麟等人自王府所在街道策马冲出,且有人背负竹筐,立刻猜到他们已经带走了夏王世子,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一众禁军立刻齐声呼喝,拼命追赶。 此时城中民众已经知道皇城发生了天大的变故,纷纷闭门躲灾,街上少有路人,四人抖缰催马,疾冲向南。 数百丈后,四人来到十字路口,自此处可以看到西门和东门的守军反应较慢,尚未开始推动城门,但明知东西阻力较小,四人也只能朝着即将关闭的南门冲去,因为姬有德及其三百铁甲正自南方赶来,只有自南方突围才有与其会合的可能。 皇城城门坚固高大,左右门扇皆有两丈多宽,数千斤重,即便有上下门轴支撑,亦需十余人合力方才能够推动。 眼见巨大的城门已被门卒推关过半,子许心急如焚,待得进入射程立刻搭箭开弓,射杀门卒。 此时汇聚在左右城门的门卒足有数十人,眼见射杀一人无甚效果,子许立刻改为一发三矢,连射数次,城门关闭的速度这才略见迟缓。 回顾身后追兵,仍然跟在几十丈外,这些禁军骑乘的亦是混血龙驹,速度远比寻常战马要快,四人骑乘的龙驹虽是纯种,奈何先前经过了一夜狂奔,而今已是强弩之末,想要凭借速度甩掉追兵已无可能。 城门处此时聚集了大量门卒,有人伤亡倒地,很快就会有人补上,无奈之下子许只能接连发箭,以此减缓城门关闭的速度。 片刻过后,四人终于冲到城门百步之内,眼见四人冲来,守城兵卒急忙排兵列阵,举戈拒刺。 子许此时冲在最前,面对大片矛戈发出的刺眼寒光,其座下龙驹并不畏惧,而是嘶鸣发力,加速猛冲。 龙驹久经沙场,类似的冲阵它们此前经历过无数次,但这次冲阵的结果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因为此时的它们并未穿戴护甲,全力冲撞的结果就是撞乱敌方阵脚的同时,自己也被大量矛戈刺中。 虽然遍体鳞伤,龙驹依然强忍剧痛,竭力前冲。 此时周围聚集了大量兵卒,龙驹每次冲跃都会遭到周围兵卒的疯狂戳刺,城门外此时一片空旷,在龙驹看来只要冲出城门就能救下自己的主人,但最终它也未能如愿,在距城门不足五十步时伤重力竭,轰然倒地。 不等子许落马,随后冲至的姚北麟便将其拉上了自己的马背,转而环舞长枪,继续催马前冲。 即便有姚北麟和子许的抗拒保护,姚北麟的坐骑也未能幸免,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将二人送出城门之后便跪地断气。 二人落马的同时,姒青山和任乾阳先后策马冲出,有子许和姚北麟冲阵在前,他们二人的马匹都幸得全身。 此时两扇城门之间仍有一丈多宽的缝隙,冲出城门之后任乾阳立刻翻身下马,与姚北麟一同转身杀了回去。 姚北麟和任乾阳没有任何言语,姒青山和子许也没有丝毫迟疑,子许翻身骑上了任乾阳的龙驹,与姒青山疾冲向南。 姚北麟和任乾阳一通刺杀挥砍,成功逼退兵卒,随即开始推关城门,二人深知若不将追兵拦在城里,不消片刻冲出的二人便会被敌人追上。 疾冲百丈之后,子许和姒青山转身回望,只见姚北麟和任乾阳已经成功关上了城门。 看到城门关闭的同时,二人也看到了城中的滚滚浓烟,而浓烟出现的地方正是王府所在。 子许和姒青山自然知道王府起火是王妃殉情,也知道姚任二人留在城里必然殒命,但眼下二人顾不得感叹悲伤,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今天很可能也要死在这里,而今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与随后赶来的姬有德会合一处,为世子搏得一线生机。 不等二人冲出两里,后面的城门便被再次打开,一众骑兵禁卫疾驰而出。 就在此时,二人听到了急切的马蹄声自南方传来。 不多时,姬有德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其身后是一队浑身浴血的铁甲骑兵,粗看人数,已不足百人。 看到二人,姬有德立刻高喊下令,命骑兵勒马转向,回冲向南,与此同时迎上了子许和姒青山,“王爷呢?” “王爷已经遇害,我们带出了世子……” 第六章 何去何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姬有德闻言面色大变,不等其追问,子许便急切问道,“你们自哪里受到的阻截?” “南方三里之外,”姬有德抖缰催马,“清一色的禁军精锐,足有万数之众,只这一次冲阵便折损了我两百多人。” 姬有德言罢,子许随即将入城所见意简言赅的说与他知道。 听得子许讲述,姬有德鼻翼急抖,“我一见禁军封路就知道此事与夏洪脱不得干系,此人竟敢与祭师沆瀣一气,弑君篡位,不将其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别说没用的,”姒青山沉声说道,“眼下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咱们今天怕是都要死在这里。” 子许正色说道,“我们可以死,但世子不能,他是王爷仅存的血脉,今日便是拼了性命,咱们也要将他带出去。” “你说的不对,你怀里的孩子可不是什么世子,他是当今夏帝,”姬有德高声说道,“圣旨你们都看见了,上面写的是‘兄终弟及,仲系承继’,也就说夏帝一旦驾崩,帝位就由王爷这一支继承,王爷如果不在了,这个孩子就是夏帝。” 姬有德言罢,二人都没有接话,姬有德所言确有道理,但眼下叛军前堵后追,而己方只剩下不足百人,将孩子救出去的希望很是渺茫。 皇城南面的官道并不是笔直向南的,而是多有圈绕,绕过一处弯道,众人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大片禁军,由于此前刚刚遭受过龙驹铁甲的猛烈冲阵,禁军此时的阵型并不严整,发现龙驹铁甲突然折回,统兵的将校立刻高声呼喊,重整军阵。 “雁阵!”姬有德高喊下令。 雁阵是骑兵最常用的阵法之一,前冲之时骑兵呈雁形队列,阵型前窄后宽,人数前多后少,来时姬有德用的是一字向前的箭阵,此番之所以改箭阵为雁阵,为的就是将子许和姒青山围在中间,严加保护。 此番随夏沐回城的五人都是统领万人的大将,龙驹铁甲乃是姬有德所统骑兵中的一支重甲骑兵,不但骑兵穿戴盔甲,马匹亦披挂护甲,冲阵威势远非寻常骑兵可比。 眨眼之间,短兵相接,铁骑径直冲进敌阵,迎着刀光剑影破坚向前。 龙驹铁甲虽然适合冲阵,此时却少有优势,只因反贼早就知道他们此行带了重甲骑兵,故此选择了一处颇为狭窄的山隘进行阻截,相较于战场常见的横阵,眼下这种竖阵会严重削弱骑兵的威力,这也是先前一次冲阵,己方便损失了两百多人的主要原因。 敌阵长达百丈,冲至五十丈时,龙驹铁甲只剩下不足三十人。 此时后面的骑兵也已经追了上来,奈何大量禁军堵塞在前,令他们止步外围,不得跟进。 眼见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统领骑兵的几名将校一边高喊让路,一边搭箭开弓。 在躲过一支擦肩而过的箭矢之后,姒青山立刻将原本背在身后的竹筐护在了胸前。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此时前进的每一丈都是龙驹铁甲以性命换来的,随着冲突距离越来越长,己方人数也越来越少。 到得最后十丈,一众铁甲勇士已然尽数阵亡,而携带了竹筐的姒青山亦身中数箭。 姬有德和子许一左一右,护着姒青山继续前冲,眼见三人即将突围,原本还担心误伤自己人的追兵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领兵之人一声令下,一蓬箭雨随即射出。 听到箭矢的破风声,姬有德和姒青山急忙挥刀格挡,子许怀中藏着孩子,担心转身格挡会露出破绽,只能侧身躲闪。 眼见箭雨袭来,原本还在阻截三人的禁军瞬时吓的亡魂大冒,急忙惊呼四散。 箭雨密集,三人腹背受敌,难得全顾,姒青山首当其冲,再中三箭,一箭脖颈,两箭后背。子许中两箭,伤右肋后背。姬有德中一箭,伤左腿。 突如其来的箭雨在重创三人的同时也驱散了围攻阻截的士兵,箭雨过后前方再无阻碍,三人纵马冲出,疾驰飞奔。 眼见箭雨未能射杀姬有德三人,追兵急忙再度开弓,但龙驹疾行如风,他们二度射出的箭矢尽数落空。 由于路上聚集了大量禁军,后面的追兵无法及时追赶,只能高声叫骂,缓慢前行。 三人趁机疾行数里,绕过一处弯道,暂时离开了追兵的视线。 到得这时,姬有德和子许方才得以察看各自的伤势,唯有姒青山牙关紧咬,目不斜视,他本已伤重不治,最后这箭更是贯穿了脖颈,他自知命不久矣,只求多坚持片刻,再送二人一程。 不久之前三人刚刚自这条路上走过,知道附近的路况,狂奔五里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向西的岔路,姒青山此时已经无法言语,眼神也已然开始涣散,只能勉力抬手,示意二人改道向西,转而强自支撑,继续南行。 情势危急,二人顾不得难过悲伤,最后看了姒青山一眼便勒马转向,冲进了岔路。 直到这时,姬有德才发现子许的伤势也颇为严重,尤其是后背上的一箭,入体足有两寸多深。 不等姬有德说话,子许便率先开口,“他们不是傻子,发现岔路一定会分兵来追,我伤势太重,世子只能交给你了,稍后你舍了马匹带着世子躲藏起来,我驱策双马引开他们。” 姬有德愕然皱眉,“啊?我不会带孩子啊。” 子许急解衣裳,取出藏在胸前的孩子,“安全之后记得解开世子的穴道。” 眼见姬有德不曾接话,子许再度说道,“世子已经断奶,不难喂养。” 仍不见姬有德接话,子许疑惑转头,却发现姬有德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前胸。 见此情形,子许无奈叹气,“你这好色的老毛病怕是至死都改不掉了,别看了,快把孩子接过去。” 听得子许言语,姬有德这才回过神来,急切伸手接过了孩子。 子许重整衣裳,“身后的一箭重伤肺脏,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我会尽量坚持,龙驹跑的越远,你们就越安全。” 孩子突然受冷,蹬腿撒尿,搞了姬有德个手忙脚乱,“哎呀,不行,我真不会带孩子,还是给你吧。” 子许亦不接话,再度抬手将那装有传位诏书的竹筒递了过来,“这张诏书乃是世子继位夏帝的唯一凭证,你一定妥善收藏,万万不可离身。” 眼见子许嘴角已有鲜血溢出,姬有德知道这个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无奈之下只能先将孩子塞进怀里,转而腾出手来接过了竹筒。 这条岔路并不平直,多有拐弯圈绕,也正因为多有圈绕,追兵才不得看到二人,但龙驹高大沉重,会自地上留下清晰的蹄印,二人知道追兵在后,亦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一路狂奔,疾行西去。 途经一处有山有水之处,子许将姬有德撵了下去,“好自珍重。” 永别在即,姬有德多有伤怀,“有件事情一直没跟你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子许无奈摇头,“我如果不曾记错,这话你跟随军厨娘张氏说过,与寡妇刘氏也说过。” “啊?我说过吗?”姬有德尴尬挠头。 追兵在后,子许不敢耽搁,也不愿与他废话,皱眉摆手,抖缰催马。 直到龙驹奋蹄冲出,姬有德方才回过神来,“哎,孩子有名字没?” “世子名玄。”子许回应。 眼见子许策马跑远,姬有德急忙抱着孩子躲进了一旁的树林。 不多时,一队骑兵自山下疾驰西去。 待得追兵远去,姬有德这才遵照子许的叮嘱解开了孩子的穴道,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解开穴道之后,孩子也不曾啼哭。 姬有德脱下外衣,将孩子裹了,转而咬牙拔掉腿上的箭矢,简单处理了伤口, 直到这时,孩子依旧不曾啼哭,姬有德多有忐忑,抱着孩子自言自语,“不会是封穴太久,憋哑巴了吧?” 唯恐自己一语成谶,姬有德狠心冲着孩子屁股掐了一把,孩子吃痛,啼哭不止。 “还好,还好。”姬有德放下心来。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普照大地,但姬有德心头却是愁云笼罩,抱着孩子茫然四顾,“皇城已无你安身之地,军营我也回不去了,天下虽大,你我又该何去何从……” 第七章 用心良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十三年后。 青州官道上一老一少正背对夕阳行色匆匆,年长的老头儿当有五十来岁,走路一瘸一拐,不但身材矮小,还一脸麻子。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虽然面容稍显稚嫩,五官却极为俊朗,此时正吃力的推着一辆独轮木车,车上放着炉具铁锤和磨石马掌等杂物。 “小兔崽子,走快点儿,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到前面镇子去。”老头催促。 “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年瞅了老头儿一眼,“好几百斤呢,你来推个试试。” 老头儿随口说道,“我又不是没推过,我推了十几年,那时候不但得推着这些家什,还得推着你,我那时候可没喊过累。” 类似的话老头儿应该不是头一次说了,少年多有无奈,只能沉默推车。 不曾想老头儿仍在唠叨,“闲着没事儿你非得搞什么寻根问祖,大老远的跑到青州来,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真是莱州人氏,你叫李二毛,你爹是望海村的渔民李栓柱,那年莱州府下大雨刮大风,十里八乡都遭了灾,你家的房子也塌了,你爹妈和你哥大毛都被砸死了,就你命大,夹在墙角捡回一条命。” “我没说你骗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二毛随口说道。 “你是不是怀疑你是我拐来的呀?”老头没好气儿,“我要拐也拐个大姑娘小媳妇,拐你这个小兔崽子有个屁用?” 不等二毛接话,老头又开始了喋喋不休,“你都不知道养活你多不容易,这些年省吃俭用,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容易么我?” “哎哎哎,瘸子,你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喂大?“二毛一脸厌弃。 瘸子刚想接话,后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瘸子回头看了一眼,转而拉着二毛靠边让路。 不多时,三匹骏马自二人身旁疾驰而过,骑马的是两男一女三个武人打扮的年轻人。 马匹飞奔而过带起了大片烟尘,瘸子被呛的皱眉摆手,低声咒骂,“跑这么快,赶去投胎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瘸子的咒骂,原本已经跑过去的三人竟然勒马减速,随即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完了,被人家听见了,你等着挨揍吧。”二毛幸灾乐祸。 “不会吧,我声音不大呀,”瘸子紧张挠头,“哎,就说是你说的哈,你是小孩儿,他们不会跟你计较的。” “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干。”二毛趁机勒索。 就在瘸子斟酌拿什么贿赂二毛之时,骑马的年轻女子出言问道,“铁匠,你们会不会修马蹄?” 一听对方不是回来找茬而是生意上门,瘸子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前,“会会会,我们不但会修马蹄,还带了现成儿的马掌在车上。” “甚好,修修马蹄,再换一副马掌。”年轻女子翻身下马。 瘸子上前牵马,二毛放好独轮车,准备各种家什。 眼见二毛要动手,那年轻女子很不放心,皱眉看向瘸子,“他能行吗?” “行,他修的比我好。”瘸子说道。 二毛接口说道,“您的坐骑不比寻常,乃是日行千里的乌骓踏雪,美女姐姐请放心,我一定会打起十分精神,拿出看家本领。” 听得二毛言语,年轻女子颇为受用,随手取出一枚铜币扔给了他,“你倒识货,多的赏你。” 二毛接住铜币连声道谢,此时的钱币都是贝壳形状,有三种材质,常见的贝币为齿贝打磨,十个贝币换一个铜币,十个铜币换一个金币,修马蹄钉马掌五个贝币足矣,年轻女子出手阔绰,直接给了双倍。 不等二毛将铜币揣进怀里,瘸子便将铜币自其手中抢走,“快干活儿。” 二毛习以为常,也不生气,拿起铁钳拔掉已经磨透的铁掌,再取刮刀整修马蹄。 二毛低头忙碌之时,那年轻女子与另外两名男子正自不远处低声说话,由于三人声音很小,便听不真切,只知道三人要赶去东海寻找什么东西。 不多时,二毛修好了马蹄,开始重新敲钉马掌,年轻女子对自己的坐骑很是在意,便走过来低头察看,眼见二毛手工精细,这才放下心来。 二毛钉好马掌,发现右侧马镫有些松了,便为其紧了紧,随后又拿起毛刷为马匹梳理马鬃,“好了,美女姐姐慢走。” 年轻女子微笑点头,再度取出一枚铜币扔给了他,“辛苦你了。” 随行的男子瞅了二毛一眼,“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另外一名男子笑道,“大师兄言重了,苦命的手艺人,说些好话也是为了讨生活嘛。” 三人翻身上马,再度上路。 不等三人走远,瘸子便来抢钱,二毛不愿给他,奈何瘸子虽然身形瘦小,力气却大,几番撕扯,最终那枚铜币还是被瘸子抢了去,“小孩子不能有钱,有了钱就不学好。” “跟着你我也学不了什么好。”二毛气呼呼的收拾东西。 “我都给你攒着,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瘸子说道。 “滚一边去,你都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二毛骂道。 挨了骂,瘸子也不恼,笑嘻嘻的帮着二毛收拾好东西,二人再度推车上路。 二人的时间本就不宽裕,中途再这么一耽搁,待得赶到前面的镇子已是二更时分,天已经完全黑了。 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但此时客栈已经准备打烊了,饭食也只剩下了几条咸鱼和几块面饼,瘸子掏钱买下,然后带着二毛来到一处大宅的屋檐下歇了下来。 这些年二毛跟着瘸子走南闯北,一直是风餐露宿,很少投店住宿,只在他生病的时候瘸子带他住过几次客栈,这么多年下来,二毛也习惯了。 车上有竹席和简单的铺盖,吃过东西,二人合衣躺卧。 二毛疲惫非常,昏昏欲睡,而瘸子则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察觉到瘸子起身,二毛无奈叹气,“你可别再去偷看人家洗澡了,老实睡觉吧。” “小兔崽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真是目无尊长。”瘸子骂道。 “你倒是拿出点儿尊长的样子来呀,”二毛翻了个身,“多少回了,大半夜的让人撵的到处跑。” 瘸子底子不干净,也没底气跟二毛辩驳,只能重新坐下,连声叹气。 二毛被他吵的不得入睡,“真不知道你咋想的,不就多了两块肉吗,有啥好看的。” “你懂个屁呀。”瘸子随口骂道。 二毛说道,“你这么喜欢女人就讨个老婆呗,这么多年下来,你也攒了一些钱,讨个老婆应该够了。” 瘸子叹了口气,“唉,不成啊,干咱们这行,哪能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地方。” “跟着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拉磨的驴也没我走的路多,”二毛说道,“咱们有打铁磨刀的手艺,找个人多的地方开个铁匠铺也成啊。” “开什么铁匠铺,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地方,人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瘸子说道,“不多走多看,你如何知道人心险恶,你哪来的阅历见闻?” 二毛懒得与他抬杠,蒙头闭嘴,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的寂静被一声尖利的妇人叫骂打破,“哪个杀千刀的在外面……” 第八章 出身来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妇人尖叫,二毛烦躁翻身,打他记事儿开始,类似的事情瘸子就没少干,不过瘸子也有个能耐,那就是总能及时抽身,从没被人抓到过。 不多时,瘸子晃晃悠悠的自北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捆香蒲,夏夜蚊子多,这东西可以驱蚊子。 次日清晨,二人起身上路,瘸子从不在县城和镇上讨生活,总是去偏远的村落,按照他的说法是县城镇上都有铁匠铺,跟人家抢生意容易挨揍。 此番上路,二毛推着独轮车走的很快,前面就是莱州地界了,如果瘸子没有撒谎,莱州的望海村就是他出生的地方,这么多年来瘸子对他很是苛刻,气没少给他受,罪也没少让他遭,故此他一直怀疑自己是被瘸子拐走的,如果赶到望海村证实了瘸子说的都是真话,那瘸子就是有恩于他,以后得对瘸子好点儿。 走出没多远,后面又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知道来人不少,二人急忙靠边让路,不多时,七八个武人策马而来,转瞬之后绝尘而去。 辰时,二人又遇到一拨策马东去的人,这些人骑乘的也不是寻常马匹,行色匆匆,多有焦急。 临近中午,又遇到一拨儿,眼下九州各地有很多练气术士和练武武人创立的宗派,不同宗派的穿戴也有所不同,这些年跟着瘸子走南闯北,二毛多有见识,“这些人好像是雍州玄天宗的。” 瘸子此时正抓着一把自路旁摘来的酸杏吃的龇牙咧嘴,听得二毛言语,咂舌点头,“对。” “雍州离这儿有好几千里,他们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二毛不解,青州是大夏最东面的一个州,远离中原腹地,没有很重要的事情,外人一般不会往这里来。 “我哪知道,要不你追上去问问?”瘸子随口说道。 “昨天那三个人说话我听到了一些,”二毛说道,“他们好像要去海边找什么东西,上午过去这三拨儿很可能也要去海边。” “望海村就在海边,”瘸子塞了个杏子到二毛嘴里,“他们要是打起来,搞不好会连累到咱们,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二毛咬破杏子,酸的直皱眉,急忙吐掉,“你不带我去望海村,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我心里有个屁鬼,”瘸子多有得意,“你的身份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就是望海村的,你就叫李二毛,不怕任何人查证。” “谁会查我?”二毛不解。 “别啰嗦了,赶紧走吧,快到了。”瘸子随口岔开了话题。 眼见即将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二毛多有激动,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推着独轮车一路疾行,瘸子腿脚不方便,跟不上,自后面连声吆喝,让他走慢点儿。 午后未时,二人翻过一座山脊,清爽的海风迎面吹来。 就在二毛放下推车,吹风纳凉之时,瘸子自后面跟了上来,手指东北,“看见五里外的那个村子没有,那里就是望海村。” 循着瘸子所指,二毛看到了那个位于山脚下的村落,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村子的后面是一座大山,村前很是平坦,三里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故乡就在眼前,二毛激动非常,推着小车儿一溜小跑儿。 瘸子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跑那么快干嘛,你又不知道你爹娘埋在哪儿。” “村里人肯定知道。”二毛归心似箭。 下午申时,二人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村口,由于午后炎热,很多村民都在村口纳凉。 瘸子没有急着带二毛去祭拜他的爹娘,而是招呼二毛支起炉子,摆好打铁磨刀的家伙,然后催促二毛大声吆喝,招揽生意。 打二毛八岁开始,扯着嗓子吆喝这事儿就是他在干,起初他还不好意思张口,奈何经不住瘸子的训斥和逼迫,用瘸子自己的话说,这都是为他好,一个大男人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更不能人一多就胆怯紧张,不敢开口。 望海村很是偏远,平日里很少有铁匠会跑到这里来,二毛一吆喝,很快就围了一群人,农具坏了要修,菜刀钝了要磨。 就在村民询问价钱时,平日里一直唯利是图的瘸子竟然一反常态,“不要钱,不管是打还是修,都不要钱。” 贩夫走卒,走街串巷,为的无非是赚钱糊口,瘸子的这番话直接令一众村民傻眼了。 就在此时,瘸子出言问道“大伙儿还记不记得咱村的李栓柱?” “栓柱?”有大婶儿接话,“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瘸子说道,“十几年前刮大风,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家四……三口都被砸死了。” 一位老人认出了瘸子,“哎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带走栓柱家二小子那个货郎。” “对呀,老哥儿好记性啊。”瘸子笑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改行啦?”老人问道。 “没办法,生计所迫。”瘸子说道。 不等瘸子介绍二毛,几个村妇便围住了他,“哎呀,这就是二毛啊,都长这么大啦!” 此前二毛一直对自己的身世多有疑惑,见到眼前情形,再无半点怀疑,他从小就跟着瘸子四处漂泊,早就学会了说话讨喜,与这些妇人也没有半点生分,都是一个村子的,总能论上辈分,妇人们不是他的远房三姑就是表亲四婶儿。 众人与二毛说话之时,瘸子一直在旁边侧耳细听,此前他曾跟二毛说过自己带走他的经过,但二毛总是存疑,而今村民所说与他所说完全相符,当年大风过后,李栓柱家的房子塌了,村民们自房屋废墟中救出了二毛,当日恰好瘸子挑着货担来到此处,眼见村民正在为如何安置二毛发愁,便主动提出要收养他。 即便村民们已经说的很是详细,二毛仍然追问细节,众人只道当日他被沉重的房梁压在了墙角,是好几个壮汉合力抬起房梁,将他自里面挖了出来。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瘸子便打断了众人,让二毛抄家伙干活儿,为村民们修犁磨刀。 瘸子不收钱,村民也不客气,纷纷自家里取出需要修理的器皿和破铜烂铁,该修的修,该打的打。 二毛了了一件心病,心情舒畅,干的热火朝天,村民也不好意思白占他便宜,什么咸鱼海菜,也都送了一些。 一直干到傍晚时分,村民方才逐渐散去,摊子附近只剩下两个妇人,她们都是媒婆,见二毛长的一表人才,有心为他做媒,让他做上门女婿。 见二毛并不接话,其中一个媒婆出言说道,“哎呀,害什么臊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屁股上面……” 不等媒婆说完,瘸子便急切插嘴,“哎,小嫂子,你过来看看,这把菜刀你需要不……” 第九章 渡劫化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媒婆闻言急忙撇下二毛向瘸子走去,接过瘸子手里的菜刀连声道谢。 “小嫂子,你真看过二毛的屁股啊?”瘸子低声问道。 “那还有假?他刚满月时我抱过他,二毛屁股上有个指甲大小的黑痣。”媒婆说道。 “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瘸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媒婆笑道,“哈哈,没跟谁说过,不是今天见到二毛,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得媒婆言语,瘸子呵呵一笑,“小嫂子,我好不容易将二毛养大,还指望他给我养老送终呢,他不能留在村里,你行行好,别给他介绍姑娘了。” “哦。”媒婆多有失望。 “多谢你了,”瘸子说道,“你住哪儿啊?炉上还有一把柴刀,今晚打好,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去。” “最后一排,屋后有棵大槐树的那家,”媒婆推辞客套,“哎呀,这哪好意思啊。” “没事儿,你先回去,麻烦你把那个大婶儿也弄走,别让她缠着二毛了。”瘸子说道。 媒婆得了好处,也不耽搁,急忙走过去拖走了缠着二毛的妇人。 人走光之后,二毛略显失落,他本以为乡亲们会请他回家做客,不曾想谁也没有冲他发出邀请。 当是猜到了二毛心中所想,瘸子上前说道,“早就跟你说过别回来,别回来,你就是不听,怎么样,失望了吧?” 二毛闷头打着那把柴刀,没有接话。 “不要对别人要求太高,你对别人十分好,别人能回你五分就不错了,”瘸子抬头看天,“好了,时候不早了,打完柴刀,咱们也该收拾过夜了。” 二毛心情低落,随意敲打几下为柴刀开了刃,转而反手将柴刀扔进水桶降温淬火。 回头想要收拾东西,却发现瘸子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不用瘸子说话,二毛便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急忙将柴刀自水里捞了出来,重新过火,认真捶打,瘸子虽然平日里与他说说笑笑,却决不允许他取巧偷懒,糊弄营生。 重新打完柴刀,天也快黑了,先前二毛在与众人的交谈中得知了自己的父母埋在哪里,便想要前去祭拜,瘸子也没有阻拦,陪着他去了村北坟地。 寻常百姓的坟茔是没有墓碑的,二毛只能根据村民的描述,自一棵歪脖子松树向西数了三座坟头,第四座坟头很是荒芜,坟上长满了杂草灌木,一看平日里就没人祭拜。 柴刀砍树,铁铲培土,二毛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方才将坟茔收拾利索,就在他想要跪下磕头之时,瘸子伸手拦住了他,“不用了,他们担不起。” 二毛不明所以,疑惑回头。 “哦,是这样的,”瘸子随口说道,“大毛也跟他们埋在一起,你给他们磕头,对你哥不好。” 二毛虽然感觉瘸子的理由有些牵强,却也没有多想,郑重鞠躬之后又自坟旁坐了一会儿,直待夜幕完全降临方才与瘸子同行下山。 瘸子虽然腿脚不利索,眼神却好,哪怕周围漆黑一片仍能找到下山的路,反倒是二毛脚下无根,屡屡失足。 今晚虽然没有月亮,天上却是繁星点点,这种天气通常是不会下雨的,白天生炉子的木柴还剩下一些,二人便自村口栖身,点燃木柴炙烤咸鱼面饼。 “你给我起个名字吧。”二毛咬嚼着面饼。 “你没名字吗?”瘸子歪头。 “二毛太土了。”二毛说道。 瘸子笑道,“乡下孩子都是这种名字,起别的名字反倒不合情理。” “再说这是个乳名啊,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得有个像样的名字了。”二毛说道。 “以后再说吧,”瘸子岔开了话题,“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近几年官府严禁百姓逃难离乡,咱们明天上路之前,你去找里正,让他给你写个籍贯文书,以后走卡过关,便不怕官兵把你当流民抓了。” 二毛点头答应。 吃过晚饭,二人和衣睡下,夏天自村口露宿其实挺舒服的,因为村口往往是风口,有风吹过的地方不但凉快还没蚊子。 此前二毛一直担心瘸子在村里闯出祸来,害得自己没脸见人,没想到瘸子今晚倒是挺老实,并没有到处乱跑。 瘸子虽然年老,睡觉却从不打呼噜,故此二毛亦无法判断瘸子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由于白日里多有劳累,二毛多有困乏,很快昏昏睡去。 三更时分,突然起风,大风出现的很是突然,并不是常见的由缓至急,而是骤然出现,呼啸刺耳。 二毛惊醒起身,发现瘸子已经先他苏醒,此时正站在村口的磨盘上举目东眺。 二毛随后也跑到磨盘上向东看去,奈何此时周围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这么腥?”二毛吸气闻嗅。 瘸子没有接话。 就在此时,呼啸的狂风吹翻了车子,各种工具散落一地,二人的凉席铺盖也被大风吹起,二毛见状急忙跑过去收拾整理。 “我去屙屎,你别乱跑。”瘸子的声音自北面传来。 二毛手忙脚乱的卷起铺盖,随后又摸索着收拾各种工具,此时空中已是闷雷滚滚,电光闪动,不出意外的话倾盆大雨很快就会落下。 二毛刚刚将独轮车推到树下,东方便传来了一声呼啸怪叫,这些年他跟着瘸子四处漂泊,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种怪叫他此前却从未听到过,有些像牛叫,也有些像虎啸,不乏沉闷浑厚,多有凶煞暴戾。 二毛闻声急忙跑到磨盘上翘首张望,声音发自十里之外,根据距离判断这东西应该在海里,不管是什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个头儿肯定不小。 恰在此时,一道霹雳闪电出现在东方天际,借着闪电的光亮,二毛看到远处沙滩上站了很多人,与此同时还隐约听到马匹受惊发出的恐慌嘶鸣。 霹雳过后,大雨倾盆而下,怪叫声再度传来。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大雨倾盆,视线受阻,二毛便想跳下磨盘,跑到树下避雨,就在此时,霹雳闪电再度划破夜空。 看到闪电的瞬间,二毛被惊的目瞪口呆,令他震惊的不是刺眼的电光,而是那条蜿蜒在半空中的巨大蛇形动物,此时那个庞然大物正借着雨势攀云腾空,先前出现的闪电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它的身上。 待得回过神来,二毛瞬时明白空中的蛇形动物是一条正在渡劫的蛟龙,跟着瘸子东颠西跑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听得多,见得多,懂得多。 不过他也只是听人说过蛟龙渡劫,亲眼所见还是头一次,就在他为那条被闪电击中的蛟龙暗暗捏了把汗之时,空中再度出现一道霹雳闪电,借着闪电的光亮,可以看到那条蛟龙并未被先前的闪电击落,依旧在蜿蜒发力,顶着天雷闪电扶摇直上。 由于大雨遮挡了视线,二毛便看不到聚集在沙滩上的众人此时正在做什么,不过那条蛟龙此时已经离地百丈,不管沙滩上的众人是想帮它的忙,还是想阻止它,都插不上手了。 霹雳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蛟龙硬抗天雷貌似并不轻松,每次闪电过后,它都会发出痛苦嘶吼。 起初二毛在闪电击中蛟龙的瞬间还能借助电光看到蛟龙的存在,随着蛟龙越飞越高,最终去到乌云之下,闪电再现,便看不到蛟龙了,只能听到它在高空的咆哮和嘶吼。 闪电每次出现间隔的时间貌似都是固定的,就在二毛纳闷已经超过了间隔时间,高空却没有再次出现闪电之时,九霄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高亢龙吟,这声龙吟比先前的嘶吼更加浑厚,不再有凶煞暴戾,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威压。 毫无疑问,这条蛟龙已经经受住了天劫并成功化龙。 就在二毛抬头上望,想要一窥真龙真容之际,远处的沙滩上突然有人发声高喊,“龙蜕已经开始散落,快找。” 二毛还是头一次听到龙蜕这个词,不过他倒是知道蛇蜕,也就是蛇蜕下来的皮,这东西貌似可以解毒,还能治眼疾,远处那人所说的龙蜕想必就是龙蜕下的皮,原来这些人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等蛟龙渡劫,然后捡它蜕下来的鳞片。 随着蛟龙成功渡劫,风雨骤停,那条巨龙可能还在高处,但没有了闪电的照耀,即便它还在,二毛也见它不到了。 就在二毛收回视线,想要跳下磨盘之时,高处突然掉下一件事物,落到磨盘上发出了清脆响声,随即再度弹起,跌落到了磨盘周围。 由于天色太暗,二毛看不到掉下来的是什么,只能循着东西落地的声音摸索寻找,很快自一片泥泞中摸到了一件奇怪的事物,一尺来长,圆润光滑,一头宽一头窄,很像一个小棒槌。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担心瘸子又将自己的东西抢走,二毛急忙将其藏了起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拉肚子。”瘸子随口说道。 “刚才有条蛟龙渡劫,沙滩上那些人都在捡龙鳞,”二毛说道,“那东西应该挺值钱,天亮之后咱也去捡吧。” “别去凑热闹,死得快。”瘸子说道。 二毛刚想说话,突然听到村里有人在哭,起初他还不明所以,直到村民都拿着油灯火把出门帮忙,才知道村后的大槐树被先前的大风给刮倒了,不但砸坏了房屋,还砸死了人…… 第十章 机缘巧合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和瘸子此时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奈何附近也没有干燥的地方可供他们落脚,二人只能拧干衣服,蹲在树下苦等天亮。 夏天天亮的早,没过多久天就亮了,二毛居高临下,发现昨晚聚集在沙滩上的那些人还没走,仍在沙滩上四处寻找。 二毛打着哈欠,“龙鳞肯定很值钱,等他们走了,咱也过去碰碰运气。” “少给我惹是生非,你快去找里正,让他给你写个籍贯文书。”瘸子催促。 二毛冲瘸子伸手。 “乡里乡亲的,他不会难为你。”瘸子说道。 二毛不吭声,继续伸着手。 瘸子无奈,只能自腰囊里取出一个贝币递给了他。 二毛拿了钱,往村里打听寻找,一问才知道昨晚村里死了人,里正正在那里帮忙料理后事。 去到出事的那户人家,二毛这才知道被砸死的是个妇人,这个妇人他有印象,昨天还热心的想要给他说媒。 出殡自然少不得纸笔,里正也的确没有难为二毛,直接自苦主家里给他写好了文书,又加盖了印章。 二毛省下了一个钱,本想偷偷留下,眼见村民都在为苦主凑白礼,便将那个贝币送给了苦主。 见他谋生艰难还如此热心,村民对他多有赞赏,苦主一家非要留他吃席,见他坚持要走,只能塞了两个刚出锅的粟米团子给他。 二毛带着米团回来,自己吃一个,递给瘸子一个,“趁热吃。” “哪儿来的?”瘸子问道。 “苦主给的。”二毛说道。 瘸子原本已经伸手要拿,听得二毛言语,急忙缩手回去,“你吃吧,我不要。” “怎么了?”二毛随口问道。 “我没脸吃。”瘸子叹了口气。 “哎呀,咱没白吃,我上了礼钱的。”二毛再递。 瘸子摇头不接,起身走向别处。 二毛始终惦记着龙鳞,想要碰碰运气,担心瘸子催促自己上路,吃过米团之后便将铺盖和凉席放到磨盘上晾晒,以此拖延时间。 不曾想一直等到中午,沙滩上的那些人还是滞留不去,眼见那些人逐渐扩大了搜寻范围,离村子越来越近,瘸子便催促二毛早些动身。 二毛无奈,只能推车上路。 不知为何,瘸子的心情貌似不太好,上路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 眼见瘸子心情不好,二毛便出言宽慰,自从确定自己不是瘸子拐走的,他对瘸子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对于二毛宽慰的话,瘸子并不接茬,对此二毛亦是多有无奈,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瘸子为什么心情不好,无的放矢,能劝的好才怪。 走出几里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松林,眼见林下有蘑菇,二毛便钻进松林捡蘑菇,很小的时候瘸子就教他各种觅食糊口法子,而今的他不但能够辨识各种蘑菇,还知道哪些野菜和野果能吃,如果遇到小溪河流,他还会抓鱼。 再次上路,车上不但多了一兜松蘑,还多了一捆松柴,夏天蚊子多,松枝燃烧的烟雾可以驱蚊子。 日落时分,二人开始寻找落脚的地方,对此二毛也有经验,夏天自野外过夜要寻那种地势较高,有大树却没有杂草的地方,地势高就有风凉爽,有大树就能遮雨挡雾,没草的地方蚊子就少。 很快二人便寻到一处绝佳所在,就在路旁的山脊上,一棵高大的柞树遮天蔽日,这地方平日里应该经常有过往的路人避雨纳凉,树下放着几块青石,周围被踩踏的坚硬光秃。 将独轮车倚树放好,二毛便开始收拾煮饭,这些事情瘸子是不做的,实则瘸子自己并不会煮饭,却非要逼着他学。 二人车上载着一个很大的水葫芦,洗菜煮饭的水是有的,而饭食也很简单,松蘑煮好之后放入粟米炖煮成粥,菜则是近火烤熟的两条咸鱼。 饭菜刚刚做好,东面便传来了马蹄声,不多时,三匹快马载着主人疾驰而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二毛看不到来人的样貌,但他却知道来人正是之前请他修马蹄的那几个人,因为他能听出自己打造的马掌踩踏地面的声音。 到得近处,三人勒马减速,翻身下马,一名男子冲捧着陶碗的二人急切说道,“铁匠,换两副马掌。” 就在瘸子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二毛已经放下陶碗迎了上去,“好嘞。” “快点儿哈,我们急着上路。”年轻男子递过了缰绳。 二毛说道,“放心吧,上次你们还多给了赏钱,我一定尽快,换两副马掌顶多半个时辰。” 富人的时间比穷人宝贵,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不介意多花钱,听得二毛言语,年轻男子知道他是那种拿了不白拿的人,随即掏出一把铜币塞给了他,“两刻钟。” “两刻钟!”二毛郑重点头。 不等他将钱揣进怀里,瘸子就跑过来拿走了铜币,三人虽然对他的举动多有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二毛急切忙碌之际,三人自树下的青石上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三人的心情很不好,坐下之后不停的长吁短叹。 见那年轻女子眉头紧锁,坐在其左侧的年轻男子说道,“师妹,你也不要太担心,只要咱们请了白鹤真人过来起坛作法,肯定能找到。” 年轻女子摇头说道,“白鹤真人闭关多年,咱们不一定请得动他。即便白鹤真人肯出山,也不见得就能找到,要知道寻物不比寻人,有生辰八字可循。” 不等二人接话,年轻女子又道,“退一步说就算白鹤真人肯出来,也寻得到,时间也来不及了,咱们这一来一去最快也得十几天。” 年轻女子言罢,坐在其右侧的年轻男子出言说道,“师妹说的对,咱们的人一直封锁海滩,风声肯定捂不住的,用不了多久官府就会得到消息。” 二毛不但手上忙碌,耳朵也没闲着,昨晚在海滩的那群人中应该就有他们三个,根据三人的话外之音不难看出,他们寻找的东西一定与昨晚的那条龙有关,不过不是龙鳞,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至于三人所说的白鹤真人,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术士,此时江湖上的宗派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术士组成的宗,一种是武人组成的派,这两大宗派都练气,不同的是前者使用法术,后者使用武功。 实则除了这两类人,还有一种人也会使用法术,那就是巫师,不过巫师都能通灵,他们的职责是接受并传达神灵的喻示,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一般人也接触不到。 “我知道哪里还有一条蛟龙。”年轻男子说道。 “不成的,”年轻女子摇头,“只有渡劫成功的龙角才有用。” 年轻女子说到此处再度叹气,“究竟掉在哪儿了呢?” 听得年轻女子言语,二毛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方所说的“龙角”和“掉”让他想起昨夜自己捡到的那件东西,那东西的确像是什么东西的角,而且也的确是从高处掉下来的…… 第十一章 时来运转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二毛发愣,先前给钱的年轻男子多有不满,语气阴沉,“你可是收了钱的,超过两刻钟,我剁了你的手。” 二毛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捡到的东西送给他们,听得对方言语之中多有威胁,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收回思绪,继续忙碌。 年轻女子虽然郁闷沮丧,却仍然摆手说道,“大师兄,不要迁怒无辜。”言罢,又转头看向二毛,“别着急,慢慢来。” 有时候想法的改变只在一念之间,眼见年轻女子多有和善,二毛再次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自己捡到的东西送给他们。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拿出来。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拿出来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三个人好像在跟官府作对,这一点从他们之前的交谈就能听出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跟他们有所瓜葛而受到牵连。 再有就是他不确定这三个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也不知道他们寻找龙角做什么。瘸子这些年教会了他很多道理,其中一条就是遇事三思而后行。 二毛原本还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再做决定,但接下来三人却不再交谈,只是坐在那里沮丧发愁 两刻钟不到,二毛便为两匹马换好了马掌,三人也不耽搁,立刻牵了马匹准备上路。 眼见三人要走,二毛有些急了,急切思虑之后上前拉住了年轻女子的缰绳,“美女姐姐,我想求您一件事情。” “什么?”年轻女子随口问道。 二毛转身指着不远处的瘸子,“我老叔得了重病,但我们没钱医治。” 二毛原本还担心事先没跟瘸子打招呼,事发突然瘸子会露馅儿,不曾想瘸子竟然一脸愕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等年轻女子接话,一旁的大师兄便陡然皱眉,“这小东西不但油嘴滑舌,还一肚子坏水儿,骗人骗到我们头上了。” 另外一名年轻男子也认为二毛在骗人,多有不满的瞅了他一眼。 年轻女子抬头看了瘸子一眼,取下腰间钱袋递给了二毛,“拿着吧。” 不曾想二毛接过钱袋却并不道谢,反倒再度伸手,“这些不够的。” 大师兄气怒呵斥,“贪婪无度,你真拿我们当傻子了?” “不知进退。”另外一名年轻男子亦是一脸憎恶。 年轻女子转身冲另外一名年轻男子说道,“二师兄,把你的钱也给他。” “小师妹,他明显是个骗子呀。”二师兄皱眉。 “应该不会,那老者面黄眼赤,必有重疾在身,”年轻女子伸手过去,“给我吧。” 二师兄无奈,只能解下钱袋递给了她。 就在年轻女子要将钱袋递给二毛之际,大师兄上前拦住了她,“小师妹,滥好人做不得,你如此轻信于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年轻女子推开挡在前面的大师兄,将手里的钱袋塞给了他,“钱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二毛不明白年轻女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在他愣神之际,三人已经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二毛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年轻女子的马缰。 不等二毛说话,大师兄便拔出了腰间长剑,“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见对方亮出兵刃,瘸子急忙跑过来挡在二毛身前,一个劲儿的冲对方作揖赔不是。 就在此时,二毛将那两个钱袋递向年轻女子,“我不要你的钱,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年轻女子疑惑皱眉。 不等她反应过来,二毛便将钱袋塞到了她的手里,转而走向一旁的独轮车,“我们昨晚自海边渔村露宿,半夜刮风下雨,自天上掉下一个东西,被我捡了。” 听得二毛言语,三人面色大变,匆匆下马,待他们来到独轮车旁,二毛已经自铺盖中掏出了那件事物。 大师兄刚想伸手,却被二毛侧身躲开,随即亲手将那事物交给了年轻女子,“您看是不是你们在找的东西?” 年轻女子伸手接过,此时那事物已被二毛擦拭干净,年轻女子只是略一端详便面露喜色,“真是龙角!” 年轻女子欢喜的将龙角传视左右,二人见状亦是喜不自胜,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己方众人苦苦寻找的龙角竟然被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给捡到了,更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送给自己。 年轻女子高兴上前,抬手摇晃着二毛的脑袋,“小东西,人小鬼大,还考验我呢。” 二毛平日里打交道的不是打针的大婶儿就是磨刀的大娘,似这般与妙龄女子近身说话还是头一回,那年轻女子身上发出的清新气息令他心如撞鹿,面红耳赤。 大师兄先前不但误解了二毛,还以见多识广的语气教导年轻女子,不曾想却是这般结果,免不得尴尬发窘,“盟内友人还在海边苦苦寻找,我去通知他们不用再找了。” “我也去。”二师兄也没脸待。 年轻女子点头,“行啊,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这少年立了大功,我要想想如何奖赏他。” 待二人策马离去,年轻女子拉着二毛自树下的青石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二毛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并不薄,但不知为何今天始终感觉有些心慌气短,“我叫二毛,哦,我姓李。” 听得二毛言语,年轻女子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二毛这个名字在当下很是常见,乡下孩子大多是这种名字,虽然不好听,但相较于二狗二蛋还是要好一些的。 “你叫二毛,你还有个哥哥?”年轻女子问道。 二毛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自己的哥哥早就死了,又摇了摇头。 年轻女子也并没有过多的追问他的出身,而是详细询问了他昨晚捡到龙角的经过。 二毛意简言赅的说了,转而随口问道,“起初我还以为你们在捡龙鳞呢,原来在找龙角,这龙角究竟有什么用啊?” “不是我不跟你说,而是我也不知道,”年轻女子说道,“我只知道我爹和各大宗派想要合力做一件大事,我们此前已经得到一支龙角了,加上这一支就够了。” “这支角是蛟龙蜕下来的,也不是真正的龙角啊。”二毛疑惑。 “的确不是真正的龙角,”年轻女子点头,“真正的龙角名为尺木,若得尺木,可上入九天神域,下入九幽阴曹,这等神奇宝贝,我们凡人又如何能够得到?” 二毛听得云里雾里,疑惑挠头。 不忍心见他疑惑,年轻女子低声说道,“化龙成功的蛟龙,蜕下的龙角带有些许尺木气息,据我猜测,持有此物或许能够出入一次九天神域或是九幽阴曹。” “哦,一来一回就需要两支。”二毛貌似懂了。 不给二毛继续追问的机会,年轻女子随即岔开了话题,“你这次立了大功,我得好好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二毛说道,“我只是感觉你不但人长的好看,心眼儿也特别好,知道你在找龙角,我就给你了,我没想过要什么奖赏。” 听得二毛言语,年轻女子不禁莞尔,“你怎么这么会说话,这都谁教你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二毛也笑,都说人离乡贱,他跟着瘸子四处漂泊,有太多的难处,若是嘴臭脾气硬,怕是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好好想想,想要什么?”年轻女子又问。 “我还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二毛摇头。 “那不成,”年轻女子说道,“我爹曾经说过,人活于世,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知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这个问题二毛此前从未想过,瘸子教给他的都是如何谋生糊口,如何在危险的逆境中活下来,至于长大之后做什么,瘸子从未约束左右,也不曾给出建议。 想不出所以然,二毛便回头看向瘸子,但瘸子此时正在收拾他先前使用的工具,并不看他。 见二毛看向瘸子,年轻女子误解了他的意思,皱眉摇头,“生死有命,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了的。” 二毛并不知道年轻女子此言所指,有些疑惑却也不曾多想。 见他迟迟拿不定主意,年轻女子便出言提醒,“如果不用为生计发愁,你最想做什么?” 二毛皱眉不语。 “想不想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年轻女子问道。 “可别了,”二毛连连摆手,“我走的够多的了,看的也够多的了。” “遇到可怜人,你想不想帮他们?”年轻女子谆谆善诱。 “想,”二毛点头,“但我俩的日子也不好过,可不是谁都像你们这么大方的。” “遇到坏人,你想不想打他们?”年轻女子又问。 “当然想了,”二毛点头,“但我也打不过人家。” “如果学了本领,就打得过了。”年轻女子笑道。 二毛不是傻子,到得这时已经知道年轻女子想要带他走了,但他舍不得离开瘸子,于是便出言说道,“多谢你了,其实我这样挺好的。” 年轻女子好不容易引导二毛理清了头绪,不曾想他又缩回去了,只得耐着性子和声问道,“你不想练气习武?” 知道对方是习武之人,二毛便随口推辞,“嗯,我感觉武功没有法术厉害,我想学法术,我曾经见过术士作法在天上飞。” “傻小子,武功若得大成,也可以凌空飞渡的,”年轻女子说道,“更何况法术虽然威力巨大,付出的代价也大,一旦逆天作法,轻则折福,重则折寿。” “真的不用了,多谢你哈。”二毛站立起身,走到独轮车旁端起了饭碗。 二毛先前和年轻女子的交谈,瘸子都听到了,但二毛回来之后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二毛将已经凉透的咸鱼重新烤了烤。 独坐片刻,年轻女子起身走了过来,“当今天下习练法术的共有十八个宗派,太大的宗派你去了很难出头,你去梁州的玄云宗吧,回头我让我爹为你写封荐书……” 第十二章 最后一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就在二毛思虑应该如何推辞之际,年轻女子再度说道,“玄云宗在梁州象郡,你们赶到那里最快也要两个月,我回去就让我爹给广平真人写信,届时你去到那里,只需报上名号便能拜入山门。” 不等二毛接话,瘸子便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尊姓?” “我叫芈问君。”年轻女子随口回答。 “哦,原来是芈姑娘,”瘸子冲芈问君拱了拱手,转而歪头看向二毛,“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冲芈姑娘道谢。” 眼见二毛迟疑发懵,瘸子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快点儿。” 二毛并不知道瘸子心里是怎么想的,被他催促,只得放下饭碗冲芈问君作揖道谢。 “无需多礼,我也只是为你铺路引荐,日后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芈问君说道。 芈问君言罢,移步来到瘸子近前,“老丈,可否容我为你把把脉?” “不用,不用,不敢劳烦姑娘,”瘸子连连摆手,随即又冲芈问君连连拱手,“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老丈有所不知,药王黎百草与家父是至交好友,我曾随他学习了几年医术……” 不等芈问君说完,瘸子便拱手打断了她的话,“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不用了,你的朋友回来了,你也该上路了。” 听得瘸子言语,芈问君转身向东,居高远眺,却并不见远处有人马过来。 芈问君并不明白瘸子为什么拒绝,但瘸子执意不让,她也不愿强人所难,于是便将手里的钱袋重新塞给二毛,“此去梁州路途遥远,这些钱你们留着路上做盘缠。” “不不不,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二毛急忙退还。 就在二人推让之际,东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马蹄声,芈问君陡然皱眉,转而疑惑的看向不远处的瘸子。 虽然心中起疑,但芈问君并没有验证自己的猜测,而是朝着自己的马匹走了过去。 见芈问君要走,二毛和瘸子急忙跟过去送别,芈问君随口叮嘱了几句,待同伴赶来,立刻翻身上马,与众人同行西去。 一直目送众人远去不见,二人这才回到树下。 事发突然,直到此时二毛仍然不曾回过神来,“她爹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她姓芈,他爹应该是九州盟主芈天罡。”瘸子随口说道。 芈天罡这个名字二毛并不陌生,江湖中人经常提及此人,此人乃是归元派掌门,武功奇高,由于为人公正且德高望重,被九州各大门派推举为九州盟主。 “他们到底要这个龙角做什么?”二毛多有疑惑。 “肯定是对朝廷不利的事情,”瘸子说道,“不然他们也不用担心在海边耽搁太久会惊动官府。” 二毛点了点头,这些江湖门派并不听命于朝廷,朝廷和各地官府对他们都多有厌恶,只是碍于他们人数众多且都练气习武而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一碗米粥吃到现在还剩下一半,二毛急着收拾睡觉,吃的便快了一些,不曾想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次招致瘸子的呵斥,“吃饭不要闹出动静。” 对于这些生活细节,瘸子对二毛的要求近乎苛刻,二毛早已习惯了,也不还嘴,只是将碗筷收拾洗了,随后铺开凉席准备休息。 眼见躺下之后瘸子迟迟没有动静,二毛随口问道,“咱们真的要去梁州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瘸子回应。 “我如果去学法术,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二毛说道。 “什么叫你陪着我?”瘸子撇嘴,“这么多年一直是我陪着你好不好。” 二毛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我拖累你了?” “你以为你没拖累呀?”瘸子也没好气儿,“要不是为了磨炼你,我可不干这遭罪的营生。” “那如果没有我拖累,你会干什么去?”二毛笑问。 “天下之大,哪里我不能去?”瘸子说道。 二毛哈哈大笑。 “笑个屁呀,”瘸子骂道,“你真以为我就是个铁匠?” “不不不,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二毛笑道,“这个牛逼你都吹了十几年了,你倒是露一手给我看看哪。” “时机不到。”瘸子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二毛揶揄打趣,“你可别死要面子了,你要真是高手,咱俩这些年也不至于被人抢那么多回了。还有那次在冀州,被人打的满地爬,也没见你还手呀。” “我说过了,时机不到。”瘸子嘴硬。 “时机什么时候到?”二毛打趣。 瘸子不接二毛话茬,而是出言批评,“你还是不够细心,你要记住,所有的答案都藏在细节里,粗心是万万要不得地。” “我忽视了什么细节?”二毛随口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快睡吧。”瘸子说道。 昨夜二人都不曾睡好,二毛此时困意上涌,很快悠悠睡去。 次日早起,二人动身上路。 中午时分,二人来到先前落脚的那处镇子,瘸子从不带二毛自客栈和酒肆吃饭,都是买了带走,自人少的地方吃。 瘸子买好吃的,出门之后发现二毛正围着一头毛驴左右打量,一旁的驴主人正在唾沫横飞的吹嘘介绍。 见瘸子出来,二毛急忙推起独轮车迎了上来。 瘸子知道二毛一直想买一头毛驴,便随口说道,“昨天的钱都在你身上,想买就买了吧。” “还是不要了,省得遭山贼惦记。”二毛说道。 “没事儿,”瘸子说道,“买了吧,赶路也能快一些。” “不要。”二毛摇头。 瘸子没有再跟二毛说什么,而是自行去到驴主人面前,问过价钱之后买下了那头毛驴。 有了毛驴,二毛再也不用推那沉重的独轮车了,但再次上路他却始终感觉心里不踏实,瘸子有点不对劲儿,这家伙平日里一直吝啬抠门儿,但刚才买驴的时候竟然没跟人家讨价还价。 不过有了毛驴,赶路也的确快了许多,之前推着独轮车一天最多走出二十里,此番一天能走出四五十里。 瘸子明显想将二毛早些送到梁州的玄云宗,一路上也不出摊干活儿,只是一个劲儿的赶路。 越往西走,二毛感觉越不对劲儿,因为此前瘸子只是偶尔教他认字儿,而今每天晚上都会督促他用树枝自地上练习书写。 数日过后,二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会将我送过去就不管我了吧。” “能把你送过去就算是烧了高香了,我还怎么管你?”瘸子随口说道。 “什么意思?”二毛不解。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可不能一直陪着你,”瘸子说道,“我这次带你回青州,为的就是帮你弄好户籍文书,方便你以后谋生过活,没曾想你小子运气好,攀上了高枝儿,这样我就更放心了,把你送到地头儿,我也该忙我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要干什么去?”二毛追问。 “问那么多干嘛,我死去。”瘸子没好气儿。 二毛挨了呛,沮丧低头,不再接话。 见二毛郁郁怏怏,瘸子多有不忍,语气放缓,“快走吧,我陪了你十三年了,再陪你最后一程……” 第十三章 诸神归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这些年二毛已经习惯跟着瘸子,眼见将自己送到梁州之后瘸子就要走了,心中免不得多有不舍,“你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要不咱们还是别去梁州了。” 瘸子转头看了二毛一眼,没接他话茬。 再行数日,二人来到青州腹地,正值重阳,各处郡县乡村都在准备祭品,当下官府每个月都会准备大量祭品献祭神明,但重阳的祭祀是最为隆重的,因为据巫师所说,重阳之日游离在人间的各路神明都会上升九天神域,下入九幽阴曹,回归法身本位,合议黎民功罪。 九州各处的郡县除了主政的官员,还驻有不同品级的祭师,他们的职责是接收和传达神明喻示,地位高于所在郡县的主官,祭祀这种事情也由他们负责。 虽然说抬头三尺有神明,但凡人平日里极少亲眼见到神明,便是身为神明使者的巫师,寻常百姓也很难见到,此番身穿法袍的祭师出面主持祭祀,招致大量百姓膜拜围观。 眼见成堆的五谷米粮被付之一炬,成车的酒水被倾洒倒掉,成群的牲畜被宰杀焚烧,二毛心中多有不舍,要知道当下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么多好东西白白浪费掉,着实可惜。 瘸子对祭祀不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对祭祀非常反感,不但自己不看,也不让二毛驻足围观,催着他疾行离开。 “老叔,你说这些东西神灵真能收到吗?”二毛随口问道。 “你还是喊我瘸子吧,喊老叔我别扭。”瘸子说道。 二毛赔笑,“有些事情之前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你把我拐走的呢。现在我知道了,你把我养大不容易,以后跟你说话我得客气点儿。” 瘸子撇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你说这些米粮牲畜神灵真能收到吗?”二毛言归正传。 “鬼知道。”瘸子多有不屑。 见瘸子不愿谈论此事,二毛随即换了个话题,“其实咱也不用着急过去,车子不抵给卖驴的就好了,我推着这些家什,你骑着驴也能舒服些。” 一路无话,傍晚时分二人再度自野外落脚,落脚之处不远有处水潭,白日里赶路没时间洗衣服,吃过晚饭二毛便将二人换下的衣服拿到水潭边泡洗。 二毛走后,瘸子收拾柴火点起了炉子,叮叮当当的敲打忙碌。 二更时分,二毛洗好了衣服,回来之后发现瘸子正在推拉风箱,炉子上放着一柄尚未成形的铁坯。 二毛晾好衣服,过来帮忙推拉风箱,眼见一旁的水桶里金光闪闪,便伸手去捞,不曾想捞出一把沉重的金豆子。 “哪儿来这么多金子?”二毛多有惊讶。 “这些年攒下的,”瘸子随口说道,“金贝你携带不便,熔成金豆你以后收藏花销也便利些。” “都给我?”二毛愕然瞠目。 “不给你给谁,”瘸子指着火炉上的铁坯,“我再给你打把兵器,你喜欢用刀还是喜欢用剑?” 瘸子的举动令二毛感动非常,此前他对瘸子缺乏尊敬有两个原因,一是怀疑自己是被瘸子拐走的,二是瘸子对他很是苛刻,自己辛辛苦苦赚点钱都被瘸子抢走了,不曾想瘸子并没有将那些钱据为己有,而是都帮他积攒了下来。 见二毛眼眶泛红,瘸子挑眉说道,“不要别人对你说几句好话,你就感动的不得了,你那不叫真诚,叫浅薄,你得看看他们对你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瘸子的这番话令正处于感动之中的二毛好生别扭,无奈叹气,“那你对我好有什么目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快说,要刀还是要剑?”瘸子催促。 “你感觉我适合用什么就打什么。”二毛说道。 瘸子正色说道,“我不是你爹,我无权替你做主,再说了,就算你爹还活着,你长大之后他也无权替你做主。承担后果的是你,你得学会自己拿主意。” 二毛被瘸子批评的有些发懵,随口说道,“打把刀吧,单刃儿的,省事儿些。” 得到二毛确切的回答,瘸子便开始延伸捶打,打刀不但是力气活儿,还很是繁琐,需要不停的捶打淬炼才能去沙石糟粕,得铜铁精华。 临近三更,长刀终于淬火开刃,打造完成。 随后瘸子又开始缝制刀鞘,就在此时,突然天地变色,地动山摇。 事发突然,二人都被吓了一跳,地震二人此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但似这般剧烈的震动却是头一次遇到,而且剧烈的震动一直在持续,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还有星消月隐,天地变色。 “怎么了?”二毛惊慌失措。 瘸子亦是一脸愕然,不消说,他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眼见一旁受惊的毛驴挣脱了缰绳,二毛急忙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拉住了它,由于震动太过剧烈,便是扶着一旁的大树,他也依旧站立不稳。 受惊的不止毛驴,还有漫山遍野的鸟兽,此时正在四处冲撞,惊叫乱飞。 周围一片漆黑,二毛只能看清篝火附近的情况,再往远处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剧烈震动的并不只是二人所在区域,而是很大的一片范围。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会逐渐有所减缓,不曾想片刻过后震动却变的更加剧烈,二毛不明所以,强自镇定,“完了,完了,天塌了。” “应该不至于。”瘸子倒是很是镇定。 “哈哈,咱们不会要死了吧?”二毛忐忑紧张。 瘸子没有接话。 由于二人露宿之处位于山顶,倒不担心会被滚落的山石砸到,二毛强定心神四顾张望,只见东南北三面此时漆黑一片,而西方极远之处却是一片光明。 再度抬头上望,只见天空穹顶西白东黑,泾渭分明却又首尾相连,犹如一黑一白两条阴阳大鱼盘踞空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毛再度向瘸子求教。 瘸子此时亦是一头雾水,哪里能够为他解惑。 再过片刻,剧烈的震动猛然停息,此时二毛已经被先前的震动搞的神魂颠倒,瘫软倒地。 直待坐到地上,二毛才发现震动并未完全停止,此时地面仍在轻微震动。 半瞬过后,轻微的震动也骤然消失,九天之上,星辰再现。 虽然知道瘸子可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毛仍然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儿啊?” 瘸子没有开口,而是突然抬头上望。 二毛循着瘸子的视线仰头看天,只见天上突然出现了一红一白两颗耀眼流星,两颗流星划过天际急速坠落,红星消失正北,白星陨落西南。 待得流星消失,瘸子收回视线出言说道,“刚才的震动出自西南两百里外,那里是太山所在,相传……” 不等瘸子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与闷响一同传来的还有哗啦水声。 二毛闻声回头,“水潭里有个大家伙,天哪,我刚才还在那里洗衣服了。” “鱼闹不出这么大动静。”瘸子皱眉。 “也可能是王八,”二毛催促,“哎,你接着说,太山咋啦?” “相传太山乃九幽阴曹的入口,”瘸子抬手西指,“刚才的震动共有两处,一处在太山,另外一处在西方远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来自昆仑,传说通往九天神域的入口就在昆仑山。” 听得瘸子言语,二毛突然想到前几日捡到的龙角,“芈问君曾经说过龙角可以上天入地,他们不会趁机跑到天上去了吧?” 瘸子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抬头看天,判断时辰,“现在刚过子时三刻,震动出现之时应该正是子时三刻,今天是九月初九,子时三刻正是诸神归位的时辰,他们这时候往天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还是怀疑这事儿跟他们有关,”二毛说道,“他们急着寻找龙角,肯定是想利用龙角干一件大事。” “有道理。”瘸子点头。 二毛又道,“芈问君说过他们有两支龙角,刚才的震动恰好有两处,这事儿肯定是他们干的。” “此事必然是他们所为,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第十四章 惊世骇俗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瘸子也猜不到芈问君等人究竟做了什么,二毛便不再追问,重新拴好毛驴,铺开凉席准备休息。 瘸子手头的活计不曾忙完,坐在凉席上继续缝制刀鞘。 躺下之后二毛久久不能入睡,先前的震动太过剧烈,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想到芈问君之前所说的那些言语,再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瘸子所说的话,二毛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随即翻身坐起。 “诈尸啊。”瘸子被他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二毛说道,“他们曾经说过如果在海边逗留的太久,一定会惊动官府,这就说明他们寻找龙角这件事情是瞒着官府的,对不对?” “嗯。”瘸子点头。 二毛继续说道,“如果他们利用龙角做的事情跟官府没啥关系,或是对官府有利,他们也就没必要瞒着官府了,由此可见他们利用龙角所做的事情对官府是不利的,对不对?” “有道理。”瘸子快速穿针引线。 二毛再度说道,“如果昆仑山和太山真是神域和阴曹的入口,芈问君他们利用龙角所做的事情就是冲着神灵去的,他们之所以瞒着官府,是因为官府跟神灵是一伙儿的。” 瘸子面色凝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继续说。” 二毛继续说道,“你刚才说过,九月初九的子时三刻是诸神归位的时辰,诸神归位的意思是不是原本在人间的那些神灵要么通过昆仑山的通道回神域,要么通过太山的通道回阴曹去了?” “对。”瘸子说道。 “那就对了,”二毛说道,“芈问君曾经说过,渡劫成功的蛟龙蜕下的龙角残留有真龙尺木的气息,得到龙角的人可以凭借龙角去一次九天神域或是九幽阴曹,芈问君还说过他们只有两支龙角,我原本以为他们想凭借这两支龙角走一个来回,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他们把两支龙角分别用在了昆仑山和太山。” “你的意思是?”瘸子皱眉。 二毛梳理头绪的同时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神灵上天走的是昆仑山的那条通道,下地走的是太山的那条通道,芈问君他们利用龙角上天入地,走的应该也是这两条道儿,这个龙角就像只能用一次的通关文牒,芈问君他们利用这两张通关文牒进入了神灵上天入地的那两条通道。” 不等瘸子接话,二毛便继续说道,“神灵前脚刚从那两条道儿上回家了,他们后脚就拿着通关文牒跑到那两条道儿上去了,他们肯定不是去神域或是阴曹,你刚才也说过这时候神灵刚回家,正是人最全的时候,他们这时候跑过去就是自寻死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瘸子恍然大悟,“你是想说他们寻找龙角并不是为了进入神域和阴曹,而是为了进入那两条人间连接神域和阴曹的通道。” “是是是,”二毛连连点头,“去这两条通道的人每人手里只有一张通关文牒,他们进去就回不来啦,我怀疑他们压根儿也没想回来,他们之所以拼了性命也要闯进这两条通道,为的就是毁掉这两条通道,把神灵堵在神域和阴曹,不让他们再回来了。” 听得二毛言语,瘸子瞬时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令他震惊的不是二毛的细心和缜密,因为二毛是他养大的,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二毛,二毛天生聪慧过人,似这般抽丝剥茧对二毛来说并不困难。令他感到震惊的是二毛的推敲结果,如果真如二毛推敲的这般,芈天罡等人此举就是在与神灵为敌,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所能形容的了,简直是撼天动地,惊世骇俗。 将诸多琐碎的线索串连结合,推敲出最终结果令二毛好生兴奋,“肯定是这样,芈问君没有骗我,她是真不知道她爹寻找龙角做什么,如果她事先知道,绝不会跟我这个外人说什么龙角带有尺木的气息,能够上天入地。” 瘸子眉头紧锁,没有接话,实则芈问君和二毛说话时他就在旁边,二人的对话他全听到了,而且他的见识和阅历也远非只有十四岁的二毛可比,之所以二毛能推敲出结果而他不能,乃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往这个方向想,以凡人之躯与神灵为敌,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见瘸子久久不语,二毛出言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应该对。”瘸子茫然点头。 “你在想什么呢?”二毛追问。 瘸子说道,“我在想这件事情各大宗派都有参与,很明显他们为了做这件事情已经谋划了很久。” “也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有。”二毛说道。 “你希望他们成功还是希望他们失败?”瘸子随口反问。 “不知道,”二毛摇头,“这个问题我没想过,跟我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瘸子瞅了他一眼,“如果他们成功了,他们接下来就会对抗朝廷和巫师。如果他们失败了,神灵和朝廷就会对他们进行血洗报复,不管他们成功与否,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九州各地都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听得瘸子言语,二毛这才反应过来,“对呀,我差点忘了,玄云宗也是他们下面的一个门派,我要跑到玄云宗学法术,也会被卷进去。”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瘸子结束谈话,歪身躺倒。 二毛不困,奈何瘸子不再与他说话,静卧片刻,他也逐渐自兴奋中平静下来,随即闭眼睡去。 由于二人露宿之处离路边不远,天不亮便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睁眼起身,只见大队兵马正在路上疾驰向东,马蹄卷起的飞尘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方才消散,飞驰而过的兵马足有数千人。 “真出大事儿了。”瘸子说道。 “咱们还去梁州吗?”二毛问道。 “不要问我,你自己拿主意。”瘸子说道。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直到此时都是懵的,因为他此前从未想过没有神灵的九州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想过跟朝廷和官府作对。 见二毛踌躇犹豫,瘸子也没有逼他立刻做决定,“收拾上路吧,此去梁州最快也得一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斟酌考虑。” 二毛麻利的收拾好东西,有心牵着毛驴去水潭饮水,想到昨晚水潭发出的怪声巨响,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别那水潭里藏着什么东西,再拖走了自己的毛驴。 想到水潭,便往水潭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水潭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翻肚的死鱼。 眼见水潭里的鱼都死了,二毛多有疑惑,不过那些死鱼的个头儿都很大,大的足有十几斤重,不管这些鱼是怎么死的,只隔了一夜,肯定还能吃。 此时瘸子正在草丛里屙屎,二毛便壮着胆子跑向水潭,他本以为水潭上方萦绕的是雾气,不曾想到得近处才发现水潭上方冒的竟然是热气,整个水潭如同被煮开了一样,潭水炙热烫手,里面漂浮的死鱼也早被煮熟了。 事出诡异,二毛不敢乱吃,只能快跑而回,与瘸子牵驴上路…… 第十五章 九天神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瘸子问道。 “我去下面的水潭看了看,”二毛说道,“不知怎地,潭水烫的吓人,里面的鱼都被烫死了。” 瘸子也没有多想,随口说道,“可能跟昨天晚上的地震有关。” 由于昨夜的震动太过剧烈,路上不时可以见到自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远处村庄的房屋也多有损毁,木屋和石屋还好一点,土房被震塌了不少。 路上的行人比平日要少,二人往西走了一个多时辰只遇到两个打柴的樵夫。 辰时初刻,二人到得县城城池,与平时里人来人往不同,此时县城大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持矛竖戈的士兵。 这一情形令二毛和瘸子面面相觑,早上见到的大队士兵和此时的城门紧闭验证了他们昨晚的猜测,芈天罡等人很可能真的将神灵堵在了神域和阴曹,官府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不等二人走近城池,城墙上的士兵便冲他们高声呼喝,命二人原路回返,不要靠近城门。 二人要赶去梁州,自然不能调头往东走,眼见无法穿城而过,二人只能自城外寻找山路小径,绕城向西。 小路虽然也能勉强通过却是多有圈绕,而且翻山越岭,路况很差,也亏得二人之前换了毛驴,若是推着独轮车,这种小路是走不得的。 绕路而行的不止他们两个,自小路上偶尔也会遇到过往的路人,对于昨晚的剧震和眼下的封城戒严,他们亦是一头雾水,都猜到发生了大事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午后未时,二人绕过城池重回大路,再行十余里,前方出现了镇子,由于县城已经关门戒严,过往的路人和走脚的商贩都聚集在了这处不大的镇子。 早上动身时二人不曾吃饭,先前翻山越岭的走了大半天,二毛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瘸子也知道二毛饿了,来到镇子立刻前往客栈购买吃食。 客栈里面坐满了人,七嘴八舌议论的都是昨晚的事情,什么稀奇古怪的猜测都有,有说朝廷这些年横征暴敛引得天地震怒,由此招致天谴。有说一只被封印万年的洪荒巨兽昨晚冲破封印,自地下横空出世,为祸人间。更有甚者,竟然妄言昨晚的剧烈震动乃是世人对神明缺乏敬畏,重阳大祭之时少了祭品,令得神明震怒,这才打开了九幽阴曹,释放阴魂鬼魅来惩罚世人。 瘸子挤进客栈买了点吃的,随后与牵着毛驴等候在外的二毛一同来到镇口,自林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二毛刚刚接过瘸子递来的米饼,便看到一群人自南面树林疾掠而来,他跟着瘸子闯荡了这么多年,对于武林中人的轻功并不陌生,此番施展轻功踩踏树梢疾掠而来的共有五人,其中三个年轻人身着武人劲装,另外两个中年男子襟袖宽松,衣袂飘飘,这是术士的打扮。 五人虽然不属同一门派,却明显是同行友人,众人貌似急着去做什么,风尘仆仆,行色匆匆。 由于二毛和瘸子坐在树下,飞掠而过的五人便不曾看到他们,就在众人自他们头顶树冠飞掠而过之际,有人急切说道,“路途遥远,我去镇上买些干粮吧。” 有人接话,“路途遥远,不可耽搁,九天神石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就全完了。” 一应一答之间,五人已经疾掠北去,消失不见。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二毛皱眉回忆。 “此人曾与芈问君同行。”瘸子随口说道。 得瘸子提醒,二毛瞬时对上了号儿,“对对对,这个人是芈问君的二师兄,他们这火急火燎的干嘛去?”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去找什么九天神石。”瘸子说道。 “九天神石是什么?”二毛追问。 瘸子瞅了二毛一眼,“我哪知道,要不你追上去问问?” 瘸子言罢,貌似感觉自己说的有些欠妥,便放缓了语气,“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昨天夜里震动停息之后,曾有两颗流星划破夜空,他们要找的可能就是这东西。” “我看到了,”二毛急切接话,“那两颗流星一红一白,红的落到了北面,白的落到了西南方向。” “他们此番一路向北,应该就是找那颗发出红光的流星去了。”瘸子说道。 瘸子也知道年轻人好奇心重,便再度说道,“他们刚刚封闭了通往神域和阴曹的通道,那两颗流星便出现了,这就说明那两颗流星的出现与他们封闭通道有着某种联系。而且这东西对他们非常重要,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个年轻人说过如果那东西落到对方手里,他们就全完了。” 听得瘸子言语,二毛缓缓点头,虽然他此时心中仍有疑惑,却也只能憋着,因为这事儿跟太山和昆仑山发生的震动不一样,后者有足够的线索可以推敲出真相,而前者线索不足,只能推敲出对方所说的九天神石就是二人昨夜见到的那两颗流星,至于九天神石究竟有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二毛咬嚼米饼之际,身后的树林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二毛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驼背老者正自林中踽踽走来。 由于那老者的衣衫太过破旧,二毛只当对方是个乞丐,猜到对方接下来可能会向自己乞食,二毛便急切的将手里的米饼咬了几口,只待对方上前乞讨,便将剩下的米饼送给他。 事实与二毛料想的一样,没过多久那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便走上前来,与其一同到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儿。 老者走到二毛身前,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米饼,既不伸手,也不说话。 二毛抬头看了那老者一眼,这些年朝廷横征暴敛,流民乞丐随处可见,他几乎每天都会遇到乞丐,但眼前这个驼背老者的眼神却跟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乞丐大不相同,没有其他乞丐的哀求和胆怯,反倒是贪婪急切,暗藏凶光。 怀疑老者的神志可能不太正常,再加上此人身上的气味着实难闻,二毛便主动将剩下的米饼递给了他,对方见状一把夺过,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驼背老者吞食米饼的举动吓的二毛亡魂大冒,目瞪口呆,他之所以震惊骇然不是因为老者的狼吞虎咽,而是他清楚的看到老者在吞食米饼时嘴里的牙齿也随之掉落,而那老者彷如未觉,直接将掉落的牙齿和米饼全都咽了下去。 吞下米饼,老者并不立刻离去,而是僵硬歪头,再度看向瘸子手里的那张米饼。 瘸子此时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缓缓起身挡在了二毛身前,转而将手里的米饼抛向远处。 米饼刚刚落地,那驼背老者便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抓起地上的米饼胡乱的塞进了嘴里。 二毛早就看出这个驼背老者眼神有异,举止失常,再见他扑向米饼的举动似兽非人,瞬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了?”二毛多有紧张。 “此人至少死了七天以上。”瘸子冷声说道。 “啊?!”二毛寒毛直竖。 “浑身尸斑,尸臭刺鼻,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瘸子盯着正趴在地上四处闻嗅的老者。 想到瘸子昨晚骂自己诈尸,二毛随口骂道,“哎呀,你真是个乌鸦嘴呀,真诈尸了。” “这不是诈尸。”瘸子摇头。 “死人会动不是诈尸是什么?”二毛问道。 “你见过大白天诈尸的吗?”瘸子反问。 “别说白天诈尸了,晚上诈尸我也没见过呀,”二毛急切问道,“这人到底死没死啊?” “早就死了,此时是什么野兽的神识附在了他的身上……” 第十六章 似曾相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说话之际,那老者已经转身向一旁的毛驴走了过去,毛驴的背上除了驮着工具行李,还有一串大大小小的咸鱼,老者行走之时不停的皱鼻闻嗅,明显是冲着那串咸鱼去的。 看到毛驴受惊嘶叫,二毛急忙跑过去抽出裹在凉席里的长刀,挥舞着驱赶那个老者,“滚开,快滚开。” 老者受到驱赶并不退后,反倒四腿着地,冲着二毛龇牙咧嘴。 就在老者扑向二毛的瞬间,瘸子抓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老者脑袋,砸的它倒地翻滚,呜哇乱叫。 眼见瘸子又捡起一块儿石头,那老者顾不得反噬报仇,慌乱爬起,一个起落便窜进了西侧树林。 担心那老者去而复返,二毛一直握着长刀紧盯树林,直待那老者跑远方才松了口气,他虽然跟着瘸子飘泊多年,像刚才这么诡异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 片刻过后二毛方才稳住心神,“附在死人身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好说,”瘸子摇头,“不过看它的举动,应该不是什么大家伙。” “你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二毛追问。 瘸子点了点头,“遇到过,成精的异类控制死尸出山讨食并不稀奇,但它们通常只在晚上出现。” “看来他们真把神灵挡在神域和阴曹了,没有了神灵的震慑,这些妖魔鬼怪才敢青天白日的跑出来。”二毛说道。 瘸子瞅了二毛一眼,“你还真拿神灵当青天大老爷呀?就算芈天罡等人没有封印他们,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管过这些事情?” 不等二毛接话,瘸子再度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在乎世人的死活,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饥荒灾祸,更不会每年冬天都饿死那么多人了。” 瘸子的话令二毛无法辩驳,但他还是感觉这东西的出现与神灵不在人间有关。 担心那东西再回来,二毛便收起长刀催促瘸子上路,西行之际左顾右盼,前后张望,直到确定那东西没有跟来,这才彻底放心。 日落时分,二人开始寻处落脚,由于城池闭门戒严,过往的路人和商贩只能露宿野外,二毛本想自人多的地方歇脚,奈何瘸子不喜欢热闹,最终二人只能选了一处荒废的破庙过夜。 俗话说宁睡荒坟,不住破庙,神庙本是祭祀神灵的地方,荒废的破庙在世人看来属于不吉之地,也正因如此,这座位于路旁的破庙才无人踏足。 安顿下来之后二毛立刻开始收集柴草,白天那个怪物吓到他了,之前生火只是为了做饭,此番却是为了照明,为了保证篝火彻夜不灭,他自附近收集了大量柴草,拖了一趟又一趟,抱了一捆又一捆。 待得夜幕降临,本就不大的小庙几乎被柴草堆满,连毛驴都无处落脚了。 就在二毛生火煮粥之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小庙虽破却有屋顶可以遮风避雨,又有篝火可以暖身驱蚊,可比那些露宿野外的路人要好上太多了。 “毛驴驮着这些东西走不快,”瘸子指着堆放在一旁的工具炉灶,“明天把这些东西全扔了。” 二毛摇头,“那可不成,兴许什么时候还用得上呢。” “用不上啦,”瘸子说道,“把你送到地头儿,我就忙我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究竟要去哪儿?”二毛追问,这个问题他此前曾经问过,但瘸子并未明确回答。 “去见老相好。”瘸子笑道。 “真的假的?”二毛也笑。 瘸子嘿嘿一笑,讳莫如深。 白日里急着赶路,也不曾仔细看,此番借着篝火的光亮,二毛隐约发现瘸子眼睛发红,“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熬的呗,这些天哪捞着睡个安稳觉。”瘸子随口说道。 “我也是,困的不行了,今晚早些睡。”二毛搅拌着锅里的米粥。 待得米粥煮好,二人吃饭睡觉,由于破庙无门,担心二人睡着之后会有野兽妖怪闯进来,二毛便将篝火烧的很旺,为了延长篝火燃烧的时间,又将几根粗大的枯枝放在了篝火旁边。 外面雨声淅沥,庙里温暖干燥,今晚注定能睡个好觉。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被瘸子一脚踹醒,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之后困乏难受,这就说明睡的时间并不长。 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踹醒,二毛免不得有些起床气,但不等他睁眼埋怨,瘸子便高声骂道,“着火了,快跑。” 二毛原本睡眼朦胧,听得瘸子叫骂瞬时清醒,睁眼四顾,却发现屋里浓烟滚滚,刚想开口说话,一股浓烟便呛喉进肺,令其连连咳嗽。 待其急切起身,瘸子已经牵着毛驴跑了出去,二毛随后搬拿工具,抢救行李,一通忙碌,终于赶在大火彻底烧起之前将东西搬了出去。 外面此时还在下雨,二人无处避雨,只能牵着毛驴自雨里瑟瑟发抖。 “怎么会突然着火?”瘸子皱眉。 二毛临睡之前做了什么瘸子并不知道,二毛自然不会坦白交代,“可能是大风刮起了火星。” “也没起风啊。”瘸子说道。 二毛没有接话,担心毛驴淋雨生病,便将自己所铺的凉席给它搭上。 破庙本就是木头搭建的,二毛此前又搬了大量柴草进去,大火越烧越旺,眨眼之间便烧穿了屋顶,即便外面正下着雨,却依旧浇不灭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 眼见热浪滚滚,扑面烫脸,二人只能跑到大路对面,但这附近也没有很大的树木,二人只能蹲在一颗小松树下栖身避雨。 雨夜无光,突然烧起的大火自黑暗之中异常显眼。 “纵火可是重罪,若是有人问起,可不能说这火是咱们放的。”瘸子未雨绸缪。 “深更半夜的,谁会问哪。”二毛随口说道。 二毛话音刚落,西面不远处便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而近,片刻过后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便出现在小庙面前。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戎装,坐骑是一匹罕见的混血龙驹,随行的二人都是年轻士兵,亦有甲胄在身。 自庙前短暂察看之后,三人很快发现了蹲在对面的瘸子和二毛,其中一名士兵骑马来到二人近前,高声询问这里因何起火。 别说瘸子此前曾经提醒过他,便是瘸子不提醒,对方无凭无据,二毛也不会主动承认,只道他们二人是后来的,来到之时这里就已经着火了。 随后那官兵又询问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二毛连连摇头,只道不曾。 简单询问过后,官兵调转马头想要离开,就在此时,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策马上前,上下打量着二人,随后视线停留在了瘸子身上。 见对方盯着自己,瘸子急忙拱手赔笑。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第十七章 有眼无珠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那人言语,瘸子急忙弯腰点头,“军爷说的是,我看您也有些眼熟,怕不是什么时候为您修过马蹄,打过马掌。” “我这马蹄也是你能修得地?”中年男子面露不屑。 “是是是。”瘸子连连点头。 中年男子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却突然转身回头,“你脸上的麻子不像是天花所致。” “军爷好眼力,”瘸子弯腰赔笑,“早年打铁之时,上房的妇人突然往楼下泼水,炉中铁水受冷,溅了草民一脸。” 中年男子对瘸子的解释还算满意,冲随行二人招了招手,“回城。” 见三人要走,瘸子如释重负,急忙后退让路。 不曾想那中年男子见状竟然再度停了下来,“你是个瘸子?” 瘸子讪笑点头,“是啊。” “伤的是左腿?”中年男子皱眉追问。 “军爷当真是慧眼如炬。”瘸子阿谀奉承。 中年男子转身看向一旁的二毛,“你多大了?” 不等二毛开口,瘸子便抢先开口,“回军爷,他十六了。” “我没问你,”中年男子怒目呵斥,转而再问二毛,“你多大了?” 虽然不知道瘸子为何谎报自己年龄,二毛却知道瘸子这么做必有缘故,“我十六了。”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二毛,随后又看了看一旁点头哈腰的瘸子,犹豫片刻冲两名随从再度招手。 二人见状急忙提缰转向,准备随中年男子离开。 不曾想就在此时,原本站在路旁的瘸子却突然走到道路中央,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不长眼的老东西。”一名官兵挥鞭就抽。 瘸子抬手抓住了急扫而来的鞭梢,与此同时挺直了上身,“长眼并不一定是好事。” 中年男子貌似急于离开,“别跟瘸子一般见识,快走。” “别走了,你们走不了了。”瘸子话音未落便突然发力,将近处的官兵拽下马来,随即闪身上前,双臂开合,锁喉断颈。 不等另外二人反应过来,瘸子已然抽出死去官兵的佩刀,急旋飞斩,将另外一名骑在马上的官兵一刀枭首。 眼见两名随从转瞬之间尽数被杀,中年男子面有惊慌,急拔佩刀在手,“果然是你!” “你果然已经猜到是我,”瘸子冷笑逼近,“你想回去做什么?搬救兵么?” 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不但骑乘龙驹,还有铠甲在身,但此时面对身形瘦小的瘸子却是一脸惊恐,其胯下坐骑亦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瘸子的凛冽杀气,惊怯嘶鸣,接连后退。 急切且紧张的思虑过后,那中年男子突然扔掉手中兵器,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将军饶命,我们当年也只是奉命行事......”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突然暴起发难,踏地疾冲的同时捡起了先前扔在地上的长刀,冲着瘸子的胸腹急戳猛刺。 早在中年男子扔刀之时,瘸子便通过长刀落地的位置猜到他会尝试偷袭,提前有了防范,中年男子自然不会得逞,不等对方刺中自己,瘸子便挥刀斩掉了他半边头颅。 那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连带披挂盔甲,至少也有三百多斤,如此沉重的尸体,瘸子只是单手便轻松拎起,随手一撇便将其扔进了远处的火堆。 如法炮制处理完另外两具尸体,瘸子又自三匹战马的屁股上各拍一掌,令它们吃痛东去。 待得打扫完战场,瘸子这才转身而回,弓背弯腰,蹲身树下。 事发突然,直到此时二毛也不曾回过神来,他从小就跟着瘸子,却从没见瘸子显露武功,哪怕是被恶人当街殴打,瘸子也只是求饶躲闪,并不还手。 虽然瘸子此前也曾多次说过自己不是寻常人等,但他却只当瘸子在信口开河,胡吹大气,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瘸子并没有撒谎,之前跟他说的竟然都是真话。 眼见二毛目瞪口呆的瞪着自己,瘸子多有得意,挑眉笑问,“看什么,你不认识我?” “你,你,你……”二毛震惊失语。 “鼠目寸光和有眼无珠你自己挑一个。”瘸子笑道。 “你真会武功啊?”二毛惊魂未定。 瘸子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就是个喜欢吹牛的铁匠,我哪儿会什么武功啊。” 听得瘸子拿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揶揄自己,二毛免不得多有尴尬,不过此时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瘸子故意卖关子。 二毛也知道瘸子在逗自己,亦没有急于追问,而是掐指计算,“军候带兵一千,校尉带两千,副将带四千,将军带八千,刚才那人喊你大将军,你当年带过一万多人?” “你说的这是步卒,想当年我统领的可是骑兵。”瘸子面有得色。 二毛本就震惊,听得瘸子言语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曾从军,却听过不少行伍之事,骑兵的威力可不是步卒能比的,一个配备了战马的骑兵最少也能顶五个步卒。 二毛此时满心疑问,就在他思虑应该先问什么之时,突然发现瘸子的眼睛比之前更红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瘸子抬手擦了擦眼,“被烟呛的。” 不等二毛再问,瘸子便站立起身,“这地方不能待了,咱得赶紧走。” 听得瘸子言语,二毛急忙起身,牵着毛驴与瘸子冒雨西行。 上路之后,二毛忍不住说道,“原来你是骑兵的大将军,怪不得你这么懂马呢。” “我懂的多了。”瘸子心情甚好。 二毛又道,“这么多年你都很少去州府县城,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 瘸子点头,“想当年我可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认识我的人的确不少。” “你当年究竟犯了什么事儿?”二毛又问。 “你猜。”瘸子又卖关子。 “我猜不到,”二毛摇头,“不过肯定是大事,不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不会还在找你。” 瘸子坏笑,“我如果说我送了当今夏帝一顶绿帽子,你信不信?”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思虑片刻正色点头,“信,这事儿你干得出来。” 瘸子哈哈大笑。 二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些年你也挺不容易的,到处东躲西藏,你脸上的麻子是不是故意烫的呀,为的就是不让别人认出你来?” 瘸子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我还真是有眼无珠,”二毛感慨,“跟着你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你是个大将军。再说你也装的太像了,在冀州被人打成那样儿,你竟能忍住不还手。” 瘸子随口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寻常人等,可惜你不相信哪。” “现在信了,”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那个领头儿的为什么问我年纪?你又为什么给我多加了两岁?” 瘸子闻言微微皱眉,“你猜。” “这我怎么猜呀。”二毛摇头。 二毛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换了个问题,“你说把我送到玄云宗,你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呀?”瘸子反问。 二毛摇头,“我又不会武功,跟你一起去只会拖累你。” “知道就好。”瘸子有些不耐烦了。 见瘸子不想说了,二毛也只能忍着不再追问,由于瘸子刚才杀了三个官兵,二人急于远离此处,便连夜疾行,冒雨赶路。 黎明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先前被杀的那三个官兵很可能就是自这里派出去的。 此时城池仍然关门戒严,二人依旧只能绕行山路。 起初二毛还担心官府会追查到他们身上,但走了几日并无异常,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自从知道瘸子本是一位大将军,二毛便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奈何瘸子并不愿意提及以前的事情,只是催着他疾行赶路。 不知不觉,九月初九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沿途的城池也逐渐打开城门,解除了戒严,二毛想象中的武林中人和官府巫师互相残杀的情况也并未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谈论此事的人也越来越少。 数日之后,二人到得青州边缘,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向西通向豫州,一条向北通向冀州。 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是梁州的象郡,若是横穿豫州,可以更快的去到梁州,但瘸子是戴罪之身,而豫州又是皇城所在,横穿豫州很可能被人认出来。 短暂的驻足之后,二毛牵着毛驴走上了北方岔路,但走了几步却发现瘸子并没有跟过来,而是走上了向西的岔路。 “哎,我不着急,咱们还是绕冀州吧。”二毛呼喊。 瘸子没有接话,继续西行,二毛无奈,只能牵着毛驴跟了上去。 “咱们又不赶时间,还是走冀州吧。”二毛劝道。 “你不赶时间,我赶,”瘸子笑道,“他们都在等着我,我得去跟他们会合了。” 二毛说话,“正事儿要紧,你赶快走吧,我自己也能赶去梁州。” “梁州我是肯定不能陪你去了,再陪你走上几天,尽量把你往前送一送……” 第十八章 春蚕到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本想再度推辞,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耽误瘸子的时间,却又不舍得与瘸子就此分别。 “这些东西以后也用不上了,”瘸子指着驴背上的东西,“扔了吧,也能走的快一些。” 二毛连连摇头,“那不成,万一玄云宗不要我,以后我还得指望它们挣饭吃呢。” “那倒不会,芈天罡的面子,玄云宗总会给的。”瘸子说道。 “那我也不扔。”二毛正色说道。 眼见二毛态度坚决,瘸子也只能由得他。 豫州位于九州中心,大夏皇城也在豫州,走上豫州官道之后,过往的行人明显多了不少。 二毛依旧牵着毛驴走在前面,瘸子仍然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不过与之前的闷头赶路不同,进入豫州之后瘸子一直左右张望,起初二毛还以为他在观察过往的路人,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瘸子并不是在警惕防范,而是在观察官道周围的山林。 到得傍晚,二人自一处镇子落脚歇息,瘸子出去买回了饭食,将饭食交给二毛转身便走。 “你干什么去,不吃饭啦?”二毛问道。 瘸子说道,“吃你的吧,我出去转转。” 二毛好生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又犯老毛病?” “你知道个屁呀。”瘸子不屑摆手,转身离去。 独自吃过晚饭,二毛拴好毛驴躺卧休息,瘸子晚上经常出去乱窜,他早已经习惯了。 等他睡醒,瘸子已经躺在旁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次日清晨,二人继续赶路。 “你的眼睛怎么还不见好,我看这几天好像更严重了,实在不成找个大夫看看吧。”二毛说道。 瘸子随口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我用得着看大夫吗?” “眼睛红成这样儿,你不疼啊?”二毛皱眉。 “别啰嗦了,快走吧。”瘸子催促。 眼见前后无人,二毛低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知道我名字干什么?想给我立块碑?”瘸子笑问。 “是你把我养大的,我不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二毛说道。 “我叫什么,现在的你还不配知道。”瘸子说道。 二毛挨呛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也不生气,“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以后我要是有了出息,去哪儿找你?” “等你有了出息再说吧。”瘸子随口说道。 下午未时,道路右侧的山坡上出现一片松林。 “走,捡蘑菇去。”瘸子抬手北指。 “这几天又没下雨,哪儿来的蘑菇。”二毛并不停步。 走了几步发现后面没了动静,二毛转身回头,只见瘸子已经窜到北面林子里去了。 见此情形,二毛只能转身回来,将毛驴牵进了树林。 那片松林位于北面山腰,距官道着实不近,官道左右都是低矮的柞树,牵着毛驴行走不便,二毛便卸下了行李,放毛驴自附近吃草。 穿过柞树林,爬到山半腰,好不容易来到那片松林,结果正如二毛所说,这几天没下雨,林下一个蘑菇也没有。 瘸子并不理会嘟囔埋怨的二毛,仔细的自林下寻找,蘑菇最终也没有找到,不过瘸子却自一棵高大的柏树下面发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 山洞是瘸子发现的,二毛赶过去时,瘸子正歪着身子向洞里张望,山洞的洞口低矮狭小,周围还长满了杂草,若不仔细观察,便是自洞口走过也难以发现。 “洞里有什么?”二毛好奇的凑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空的。”瘸子说道。 二毛拨开杂草探头张望,这是个很小的石洞,只能勉强容一个人栖身,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二毛收回视线,转身就走,“我说这里没蘑菇你还不信,这下好了,白跑一趟。” “你知不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瘸子指着长在山洞上方的巨柏。 “柏树呗。”二毛随口说道,虽然世人经常将松柏相提并论,实则松树和柏树差距还是挺大的,松树弯曲不直,而柏树则高大挺拔。 “这是一棵罕见的龙柏。”瘸子说道。 “龙柏?”二毛止步转身,他还是头一次听说龙柏。 “对,龙柏燃烧剧烈,可熔化玄铁,打造神兵,”瘸子说道,“记住这棵龙柏的位置,以后你可能会用得着。” 二毛点头答应,转而四顾观望,参照记忆。 确定二毛用心记住,瘸子这才带着二毛原路回返,牵了毛驴继续西行。 平平常常又是一天,今晚二人没有赶到前方的镇子,只能自路边的树下露宿。 还是二毛煮粥,瘸子貌似有着很重的心事,接过二毛递来的粥碗,随手放到了一旁。 “你昨天就没吃饭,赶紧吃点儿。”二毛催促。 “我最多还能陪你三天。”瘸子怅然若失。 虽然知道瘸子迟早会走,但是听得瘸子言语,二毛还是多有失落,“哦。” 瘸子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这些钱你拿着。” “我不要这么多,”二毛摇头,“你以后也得用钱,少给我点儿就行。” “我想弄钱还不容易?”瘸子将小布袋塞到了二毛手里,“我实在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但我已经拖到最后了,不走不行了。” 二毛说道,“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但你做完那件必须做的事情,可以去玄云宗找我呀。” “我肯定不能找你了,但你有了出息之后可以去找我,”瘸子说着自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缠绕的纸卷儿,“这是我以后的住址,你拿着。” 待二毛伸手接过,瘸子正色说道,“我住的地方非常危险,除非你能凌空飞渡,否则绝对去不到那里。” “什么地方那么危险?”二毛掐捏着手里的纸卷儿,纸卷很小,外面的油纸缠绕的很是严实,油纸之外还缠绕了几圈线绳,打的是死结。 “以后你就知道了,”瘸子说道,“你给我起誓,在你能够凌空飞渡之前绝不会打开它。” 二毛皱眉,这些年他和瘸子四处漂泊,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知道江湖中事,练气的境界共分三阶九等,由低到高分别为淡红,正红,深红,淡蓝,正蓝,深蓝,淡紫,正紫,深紫,只有晋身紫气的绝顶高手才可以凌空飞渡,而当下拥有紫气修为的武人和术士不过十余人,即便连巫师都算上,也不会超过二十。 “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要想练到紫气,那得多少年哪?”二毛苦恼。 “没有紫气修为,你去寻我必死无疑。”瘸子正色说道。 见二毛不接话,瘸子伸手去拿那个纸卷儿,“算了,你别去找我了。” “别别别,”二毛急忙夺回,“我对天起誓,一日不晋身紫气,一日不看这里面的地址。” “若有违誓?”瘸子追问。 二毛无奈叹气,“天地不容。” 见二毛郑重起誓,瘸子这才满意点头。 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可不准骗我,这里面一定是你的住址。” 瘸子正色点头。“我绝不骗你,这里面写的就是我以后的住址,只要你打开它,就能找到我。” “那就好,”二毛叹了口气,“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希不希望我以后去找你?” “我当然希望你去找我,我还有话要对你说,”瘸子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除非有朝一日你晋身紫气,否则这些话我会烂在肚子了。” “为什么非要等我晋身紫气才跟我说,那得好多年以后啊。”二毛说道。 “如果你不曾晋身紫气,我跟你说了只会害死你,”瘸子笑道,“有些事情除非你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你是绝对装不像的。” “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二毛一头雾水。 “以后你就懂了,快睡吧,我困了。”瘸子翻身躺倒。 二毛还想追问,奈何瘸子已经不想再说,他问了几句不见瘸子应声也只能作罢。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隐约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头,二毛睡意朦胧,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次日清晨,二毛睡醒睁眼,却发现瘸子不在身边。 起身四顾,只见地上用树枝写着几个字,“我走了……” 第十九章 孤身独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待得看清地上的字迹,二毛瞬间睡意全无,急忙翻身爬起,躬身细看,却发现地上只有这三个字,再无其他言语。 瘸子经常用树枝自地上教二毛写字,二毛自然认得他的笔迹,这三个字的确出自瘸子之手,而且瘸子的凉席已经卷起,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夏夜雾气重,瘸子躺卧之处多有潮湿,雾气通常出现于清晨,地面潮湿说明早在雾气出现之前瘸子就已经走了,时间应该在三更前后。 急切观察之后,二毛茫然的坐了下来,种种迹象都表明瘸子是主动走的,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因为昨夜瘸子将所有的钱币都留给了他,还将自己以后的住址也留了下来,由此可见瘸子昨晚就打算走了,之所以骗他还能陪他三天,只是不想让他经历离别时的悲戚和难过。 虽然知道瘸子很快就会离开自己,但瘸子真的走了,二毛还是忍不住伤心,他长这么大,瘸子从未离开过他,而今瘸子一走,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呆坐良久,二毛慢慢缓过神来,瘸子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教会了自己太多东西,而今瘸子有重要的事情去做,自己总不能拖累阻拦。更何况瘸子也并不是提前走的,而是一直拖到了最后时刻,如果再不走肯定就来不及了,扪心自问瘸子对他已然做到了仁至义尽。 就在此时,几个行人自不远处的官道路过,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纷纷转头打量。 路人的观望令二毛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瘸子一走,他不但失去了陪伴,还失去了庇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只能独自应对了。 深深呼吸之后,二毛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他虽然舍不得瘸子离开,但瘸子有要紧事去做,自己不再跟着瘸子,瘸子也少了拖累,他眼下不能为瘸子做什么,不拖累人家也是好的。 就在二毛收拾好行李准备动身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树下放着一个陶碗,陶碗里还有一碗米粥,这碗米粥是他昨晚递给瘸子的,但瘸子直到离开也没吃。 二毛端着陶碗出神发愣,瘸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此番是空着肚子走的,而瘸子又没有带钱在身上,这一路上他吃什么? 忧虑片刻,二毛逐渐释然,瘸子是武功高手,觅食果腹自然不成问题,此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瘸子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据瘸子所说他的朋友都在等他,瘸子跟他们会合之后吃食总不会匮缺。 夏天炎热,米粥已经有些馊了,但二毛舍不得倒掉,仰头喝了,擦嘴上路。 瘸子昨晚交给他的那个纸卷儿二毛一直放在怀里,无人之处拿出来细看,纸卷儿不过拇指大小,摁压掐捏,发现里面应该只有一张纸,之所以有拇指粗细乃是因为外面包裹着厚厚的油纸,有了这层油纸,不管是淋雨还是落水,里面的那张纸都不会被浸湿。 二毛握着那个纸卷儿暗自发愁,没有了瘸子的保护,自己以后什么事情都可能遇到,手里的这件东西太过重要,万万不能遗失,得想办法妥善收藏才是。 思虑良久,突然想起之前自望海村为那些妇人打过绣花针,当日还剩下一些,一直随身带着。 想到此处,便暂时停步,将那些绣花针找了出来,围着捆扎纸卷儿的细绳儿插了一圈儿,如此这般,任谁看这纸卷都是个插针的针筒。 没有了瘸子随行,二毛只感觉过往的路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跟之前不一样了,疑惑之中暗藏贪婪,二毛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不管看谁都像想要抢他金子和毛驴的坏人。 在瘸子的教导下,二毛早就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这头毛驴当日是瘸子执意买下的,而今瘸子走了,他一个半大小子牵着毛驴独自赶路,肯定会遭贼人惦记,得尽快将毛驴卖掉,重新推车上路。 还有瘸子临走之前给的那袋金子,也得设法藏起来,就这样带在身上,迟早会被人抢走。 沿途不时会遇到过往的路人,每当有人自他身边路过,二毛都会暗暗捏把汗,世道不太平,谁都可能是坏人。 疑神疑鬼,战战兢兢的走出二十几里,前方出现了一处镇子,此时已近午时,二毛有些饿了,便自路旁的小摊买了两个火烧,顺便向摊主打听哪里可以变卖牲畜。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听得二毛言语,再见他牵着毛驴,立刻猜到他想将毛驴卖掉,而他恰好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想要添置一头毛驴,在确定毛驴不是二毛偷来的之后,二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下三十个钱,不过摊主此时拿不出那么多,东拼西凑还差七八个,二毛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对方用火烧抵账。 二毛自小摊旁坐了半个时辰,摊主给他烙了两炉火烧,满满一大包,足有二十多个。 之后二毛又开始犯愁,毛驴没了,这么多炉具和家什他无法带走,而独轮车也并不是随处都能买到的,正在犯愁,摊主再次提议,“要不再给你烙上一炉?你把不需要的东西换给我?” 这些东西都是二毛从小用到大的,就这么换给了别人他着实舍不得,奈何他实在无法带走,踌躇良久,最终只能接受了摊主的提议,将打铁的炉盆砧锤留了下来,只带走了包括长刀在内的一些精修工具和那个盛水的葫芦。 午后未时,二毛再度上路,卖掉了毛驴,他心里踏实不少,但他还是怀有些许忐忑,只因身上还带着那包金子。 二毛跟着瘸子走南闯北,也并不经常遇到山贼,但每年总会遇到那么几回,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再次遇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二毛最终决定将那袋金子埋起来。 金子着实不少,担心埋在同一个地方会出现意外,二毛便将其一分为二,分别埋在了不同的位置。 做完这些,二毛终于放下心来,背着行李和包袱大步向前。 这一整天二毛都是自忐忑和惊慌中度过的,眼见太阳偏西,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之前自镇上他忘了问路,也不知道再走多远能到下一处镇子,有心寻路人打听,奈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路人自这片区域经过了。 夜幕逐渐降临,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不时传出鸟兽的叫声,此前他和瘸子经常自野外露宿,那时他从未怕过,但此时他却是心惊肉跳,甚至路旁突然蹿出的野兔都能吓他一跳。 就在二毛紧张疾行之际,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惊恐回头,却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什么东西,由于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便无法确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能根据轮廓判断那东西应该是一条狗,亦或者是一头狼。 夜幕笼罩,身处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被什么动物尾随,换成谁都会害怕,二毛也不例外,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瘸子对自己有多重要,没有了瘸子的保护,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二毛走得快,后面的那个动物也走得快,二毛走得慢,后面那个动物也走得慢,前后足足跟了四五里,二毛恐惧发怒,放下行李,自席子里抽出了那把刀,振臂大喊,“滚!” 那只动物受到驱赶,后退吠叫,“汪汪,汪汪。” 眼见跟着自己的是条狗,二毛如释重负,收起长刀,重新背上了行李。 一整天的紧张和劳累令他身心俱疲,有心点火露宿,却苦于天色太暗,寻不到干柴,无奈之下只能爬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后面的那条狗也跟了过来,四处徘徊之后趴在了树下。 二毛倚坐树桠,沮丧悲伤,瘸子一走,他彻底没了主心骨,此前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瘸子在处理,他只需要听瘸子的话就行,但是从今往后,他必须学着自己做主了。 就在二毛暗自伤怀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不等二毛反应过来,树下的那条狗便站了起来,冲着响声发出的方向连声吠叫。 犬吠过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 二毛原本对树下的那条狗是有些惧怕的,而今见它竟然为自己守夜,急忙解开包袱,取出火烧掰下一半扔给了它。 那条狗想必是饿的狠了,半边火烧刚刚落地便被其囫囵咽下。 眼见那条狗一直仰头看着自己,二毛只能将已经送到嘴边的另外半边也扔给了它。 那条狗吃完之后依旧不饱,继续仰头盼望。 二毛虽然带了不少火烧,却也不舍得浪费,再取一个自己吃了,随后便靠着树杈昏昏睡去…… 第二十章 前路艰险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没睡多久二毛便醒了,自树上睡不踏实,时刻担心会掉下去,此外树上也有蚊子,没有烟火驱蚊,周围全是蚊子在嗡嗡飞绕。 低头看向树下,发现那条狗还趴在那里,山里的蚊子也没有放过它,被叮的摇头晃脑。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二毛也不敢下树,为了躲避蚊虫,只能将行李放在低处,而自己则向更高的树杈爬去。 到得高处,二毛开始掰折树枝,起初他只是想折断树枝,让山风可以更好的吹进来,但折断树枝之后突然想到可以利用这些树枝自高处堆叠个落脚之处,说干就干,一通忙碌,很快自高处堆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平台,后面有粗大的树枝可以依靠,坐在上面也不怕掉下去。 最令二毛感到惊喜的是没有了密集枝叶的遮挡,远处的山风可以直接吹过来,不但凉快,还没蚊子。 终于安顿下来,二毛再度想起瘸子,这些年瘸子教会了他太多东西,有些是他喜欢,主动学的,有些则是瘸子逼着他学的,爬树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为了让他学会爬树,瘸子没少在树下用小棍儿抽他。 想到瘸子,二毛长长叹气,也不知道瘸子此时身在何处,有没有与他的同伴会合。 不知不觉,二毛又睡着了,但他身在高处,睡的并不踏实,总是担心会掉下去,一夜惊醒好几次,直待想到一个办法,将腰绳解下来,将自己绑到了身后的树杈上,这才安心睡了个把时辰。 夏天天亮的早,五更不过天就亮了,二毛自树上爬了下来,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树下那条狗是什么模样,这是一只无主的野狗,不但瘦骨嶙峋,还斑秃掉毛,身上大部分地方都没毛儿,脖子和腿上所剩不多的毛是灰白色的。 野狗怕人,二毛下树之后它便躲开了,二毛收拾行李时,它一直在远处看着,待得二毛背上行李动身,它又自后面远远的跟着。 眼见野狗一直跟着自己,二毛止步转身,本想摆手驱赶,让它回家去,但转身之后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突然想到这是条野狗,哪儿来的家呀。 在二毛转身之初,野狗下意识的想跑,随后发现二毛好像并无恶意,又冲他摇起了尾巴。 短暂的犹豫之后,二毛决定收养它,虽然是条野狗,但它貌似挺聪明,此去梁州路途遥远,有它跟着,也算有个伴儿。 打定主意,二毛便蹲了下来,自包袱里取出一个火烧投食引诱,野狗虽然逐渐靠近,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始终不敢近身。 随着距离的缩短,二毛看到了令他触目惊心的一幕,野狗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草爬子,草爬子虽然个头不大,却日夜吸血,这条野狗也亏得遇到了他,如若不然,再过个十天八天就没命了。 二毛有心为野狗拔除清理,奈何野狗警惕性很重,始终不敢离他太近,二毛无奈之下只能暂时作罢,这条野狗此前肯定挨过打,至今心有余悸。 二毛再次上路时,野狗依旧跟随在后,不过与之前相比,它离二毛更近了一些,也就五六步的距离。 到得辰时,过往的行人明显增多,有骑马驾车的,也有推车挑担的,虽然世道不太平,但这里终究是官道,敢在官道上打劫作恶的人并不多。 临近中午,一个货郎自后面跟了上来,此人四十来岁,一身酒气。 “小兄弟,一个人啊?”货郎笑着套近乎。 二毛闻声转头,看了此人一眼,这些年他跟着瘸子四处游走,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见多自然识广,只看此人顶着个酒糟鼻,长着双老鼠眼,就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毛虽然年纪小,江湖经验却很是老到,随口笑道,“对呀,我一个人,没有同伴。” 貌似没想到二毛会这般回答,货郎先是一愣,随即指着后面的那条野狗,“这狗不是你的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二毛的态度并不友善。 “呵呵,如果不是你的,咱俩设法逮住它,虽然瘦了些,却还能啃下几两肉来,”货郎拍了拍腰间的酒壶,“我这里还有半壶酒,分你一些。” 二毛闻声止步,面色阴沉,“此前它不是我的,但现在它是了。” 见二毛语气阴冷,货郎多有气恼,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突然看到他铺盖一侧露出的刀柄,只当他是练武之人,不知他深浅,便不敢放肆挑衅,最终只能尴尬赔笑,连声道歉快步离去。 冷眼注视货郎走远,二毛这才转身回头,冲正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野狗说道,“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个人情。” 野狗自然不会接话,而是跑到路旁的草丛蹲下撒尿。 中午炎热,二毛寻了一处松林,自树下纳凉休息,野狗趴在不远处吐着舌头。 二毛随身背着个大葫芦,里面装着水,见野狗口渴,便取出一个陶碗,倒了碗水给它,奈何野狗对他仍有戒心,见他靠近,急忙躲开。 二毛无奈,只能将水碗留下,自己回到原处出神发愣,他之所以出神是因为再次想起了瘸子,瘸子曾经无数次的教导他,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先将对方当成坏人,这条野狗就是这么做的。 待得二毛离开,野狗方才跑回来喝水,看着野狗身上密密麻麻的草爬子,二毛好生难受,恨不得立刻过去给它拔除干净才好,只可惜野狗并不信任他,始终不敢离他太近。 由于干粮充足,二毛休息之时便再度取出一个火烧,自己吃一半,给那野狗一半,为了尽快与野狗建立信任,二毛便将那半边火烧掰碎了,一次投喂一点,逐渐缩短距离。 半边火烧扔完,野狗已经来到他的近前,但二毛并没有急于上手,因为此时一旦伸手,野狗必然受惊跑掉,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慢慢来吧。 休息片刻,二毛收起陶碗继续上路,野狗依旧跟随在后。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二毛这次学聪明了,不等太阳落山便开始寻找落脚之处,恰好前方出现了一处村子,二毛本想住在村口,想了想又往远处走了走,与遇到野兽相比,他更怕遇到坏人。 二毛随身带有火石,但瘸子不在身边,他不敢随便点火,因为夜里火光会暴露行踪,循着光亮找来的不定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在二毛早就做好了自夜路露宿的准备,沿途拔了不少蒿草,这东西也能驱蚊,一人一狗就这么又凑合了一宿。 次日清晨,继续赶路,此番野狗就跟在他的身边,但二毛并没有急于伸手,只是带着它快步前行。 临近中午,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有些河流周围全是野草,有些河流两岸有干净的沙滩,此番出现的河流属于后者。 二毛带着野狗来到河边,放下行李掬水洗脸。 趁野狗喝水之时,二毛小心靠近,小心抚摸,此番野狗没有抗拒,二毛趁热打铁,又抚摸了一会儿,彻底建立信任之后方才寻来一块鹅卵石,开始帮它拔除身上的草爬子。 野狗很聪明,知道二毛在帮它,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二毛每拔掉一个都会自石头上挤碎,没过多久鹅卵石上便鲜血淋漓。 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二毛方才将野狗身上的草爬子拔除干净,大大小小两百多只,用来挤压草爬子的鹅卵石前前后后洗了三回。 虎子,旺财,来福这些常用的狗名儿挨个儿试过,野狗都没有反应,确定它没有名字,二毛便帮它起了个名字,实则也不算名字,野狗听得懂“过来”,干脆就叫它过来。 过来虽然瘦骨嶙峋,肚子却不瘪,这家伙是条母狗,搞不好肚子里有小狗儿。 沙滩干净干燥,二毛将行李铺开晾晒,然后又自沙滩上挖出一个水坑,任它缓慢渗水。 做完这些,二毛这才下水洗澡,有沙滩的河流,河水通常不会很深。 二毛原本还担心过来会撕扯装有火烧的包袱,不曾想过来虽然知道包袱里有火烧,却并不过去偷吃,而是趴在一旁安静守着。 河里有河蚌,摸鱼捞蚌二毛都会,这也是瘸子教的,现在想来,瘸子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有朝一日会离他而去,担心他独自一人无法糊口,便早早的将各种谋生手段都教给了他。 二毛摸了几个河蚌,上岸之后又寻来一堆枯草树枝,自沙滩上生了一堆火,他生火有多个目的,一是煮河蚌给过来吃,二是趁机烘烤包袱里的火烧,夏天潮湿,火烧受潮容易发霉长毛儿,三是用草木灰洗头,此时大部分人洗头都用草木灰,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皂角。 待过来吃完东西,二毛将其带到水边仔细清洗,过来的伤势很是严重,下水之后洗掉了大量死皮,连本就所剩无几的狗毛也掉了个干净。 待得洗完上岸,过来已经光溜溜的一根毛儿也没有了,二毛用草木灰小心的为其涂抹全身,这也是贫苦人家用来医治疤瘌的土方子。 收拾妥当,二毛自之前挖出的沙坑里将葫芦灌满,随后带着过来重回官道,继续西行。 走出十几里,路北出现了一处村庄,也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搞的大呼小叫,鸡飞狗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毛却知道不能凑热闹,就在其疾行快走,想要尽快离开此处之时,一队官兵押着一群人自村里走了出来。 看见疾行路过的二毛,为首之人立刻抬手南指,“那儿还有一个,抓走!” 直到此时二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此时想跑肯定是不行了,唯有随机应变,巧妙应对。 为首之人下令之后,队伍里立刻出来一个士兵,冲着二毛跑了过来。 此时那名士兵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在士兵跑过来之前,二毛敏锐的发现了两个细节,一是被押走的都是年轻人,二是跟在队伍后面的一个老妇人正哭喊着这是她最后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去当兵了。 通过这两个细节,二毛立刻猜到这是官府在抓壮丁。 危急关头,二毛急中生智,后退几步,避开了众人的视线,随即快速取出钱袋,自里面抓出一把贝币扔进了路旁的草丛。 误以为二毛想跑,那名士兵立刻加速冲来,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跑到村口却发现二毛就站在树丛后面并没有逃跑。 就在士兵上前拉扯之际,二毛急忙将手里的钱袋塞了过去,与此同时低声说道,“军爷手下留情,我是个瞎子。” “你当我傻……”士兵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二人所在之处自北面看不见,便抓过二毛递来的钱袋揣进了怀里,与此同时高声喊道,“他娘的,怎么是个瞎子?” 听得士兵高喊,二毛如释重负,还好,他上道儿,对方也上道儿。 士兵将二毛露在行李外面的刀柄塞了进去,“小兄弟,这几天你可别乱跑了,朝廷增兵二十万,各州都在抓人哪。”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二毛连连作揖。 士兵点头过后转身欲行,突然想起一事,“我们要往东去,你呆在下面别上来。” 不等二毛接话,士兵便抬脚将其踹进了路旁的水沟,“死瞎子,滚一边去。” 水沟很深,里面多有灌木杂草,眼见二毛滚落下去,过来冲那士兵吠叫了两声,也跟着跑到了沟底。 不多时,士兵押着那群年轻人来到官道,后面跟着一群老弱妇孺,哭哭啼啼,出殡一般。 二毛趴在沟底不敢乱动,直待众人走远方才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四顾无人,这才开始自草丛里寻找先前扔掉的贝币。 找了半天也只找回六个钱,肯定还有遗失的,但是他没办法,如果先前递给士兵的不是钱袋,而是一把贝币,士兵就会认为他身上还有钱币,只有将钱袋交出去,士兵才会认为他为求平安已经倾家荡产。 虽然侥幸逃脱,二毛却是后怕不已,此去梁州路途遥远,自己孤身一人,无力化解风险,接下来这段路途一定要加倍小心,绝不能再出现任何意外…… 第二十一章 天助我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担心害怕,但二毛还是战战兢兢的回到了大路上,刚才那群士兵往东去了,自己往西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遇到官兵。 胆战心惊的走出十几里,官道两侧终于出现了茂密的丛林,二毛一头扎了进去,急行向北,躲到了密林深处。 到得无人处,二毛这才放下心来,后怕之余亦开始思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此去梁州路途遥远,他需要躲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走官道需要躲着官兵,走小路容易遇到山贼,穿山过岭会遭遇豺狼虎豹,不管出现哪种情况,他都应对不了。 据刚才那士兵所说,眼下各地都在抓人当兵,就这么上路肯定不成,迟早会被他们抓走,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天知道官府什么时候能凑够二十万人,凑不够就会一直抓,自己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不行,还是得走,装瞎子自己装不像,装瘸子或许能够避免被官府抓走,但如果被坏人看到,免不得招致欺辱,这可如何是好? 苦思良久,二毛终于有了主意,还是得走官道,此前是晓行夜宿,此后改为昼伏夜出,一个月有半个月有月光,另外半个月可以靠过来引路,狗晚上是能看清东西的。 此时距天黑还有一个时辰,二毛自山中寻到一根坚硬的枯枝砍削打磨,充当拐杖,一来赶路之时可以省些力气,二来路上遭遇官兵,也可以拄拐装瘸。 二毛忙碌之时,过来自不远处的树下屙了泡屎,眼见狗屎里有白色虫卵,二毛便知道过来肚子里有虫子,随后自附近一番寻找,找到一根雷公藤,这东西在山中随处可见,穷苦百姓都用它来煮水驱虫。 待得煮好药水给过来灌下,天已经黑了,二毛壮着胆子自山里出来,与过来摸黑赶路。 虽然过来只是一条狗,但有它同行,二毛便不再害怕,晚上赶路不但很是凉爽,一直走动还没有蚊虫叮咬。 即便是官道,晚上也很少有人走动,二毛一夜疾行,待得日出时分足足走出了近百里。 天亮之后,过往的路人逐渐增多,二毛带着过来再次躲进了山里,山中多有荆棘杂草,也没有很好的落脚之处,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块平整的青石,二毛卸下行李,自青石上躺卧休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高升,阳光透过树林晒到了二毛,就在二毛即将被晒醒之时,突然感受到了阵阵清凉,二毛睡意朦胧,只当吹来一阵清凉山风。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凉意突然消失,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过来的急切吠叫,二毛闻声惊醒,撑臂起身,睁眼之后看到的情景瞬时令他睡意全无,寒毛直竖,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正在攻击过来,过来一边蹦跳闪躲,一边急切吠叫。 待得回过神来,二毛一把抄起身旁的拐杖,正准备上前打砸,一瞥之下又看到了铺盖里的刀柄,随即扔掉拐杖,换了长刀,急冲而上。 此时那条大蛇正在攻击过来,二毛从后面冲来,长刀挥斩,一刀下去,蛇血飞溅。 大蛇虽然重伤,却并没有死透,而是蜿蜒回头,想要噬咬二毛,不等它蜿蜒靠近,过来便一跃而至,咬住七寸与其撕咬缠斗。 二毛见状急忙跑了过去,胡乱砍剁,疯狂补刀。 直待将大蛇彻底杀死,二毛方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青石旁边,倚着青石大口喘气。 起初他只当这条大蛇是偶然路过,待得回头看向青石方才明白,这块位于林下的青石一直是这条大蛇晒太阳的地方,是自己抢了人家的位置,而自己先前感受到的阵阵凉意可不是什么凉爽山风,而是这条大蛇爬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二毛急忙抓着行李远离了那块青石,虽然大蛇已经被自己杀了,但想起先前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后怕,也亏得收养了过来,不然自己今天肯定会被这大蛇吞掉。 就在二毛惊魂未定,抬手擦汗之时,却惊讶的发现过来正在啃食蛇肉,他原本是想阻止的,但转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过来是条野狗,常年流浪,茹毛饮血,应该不是头一次吃蛇了。 蛇皮太过坚硬,过来啃食费力,二毛见状拿出了修马蹄的小刀,上前帮其剥削蛇皮。 起初他只是想剥下蛇皮,让过来吃肉,但下刀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这条大蛇足有两丈多长,自己先前也是趁其不备才将其杀掉的,这张蛇皮可不能浪费,得尽可能完整的剥下来,带在身上,任谁见了,都得怕自己三分。 修马蹄和剥蛇皮有相似之处,两者都需要拿捏力道,掌握方位,片刻过后二毛便将蛇皮剥了下来,只可惜先前砍了太多刀,蛇皮已经不够完整,不过二毛也并不在意,他要这蛇皮就是为了吓人,而不是用它来做什么。 林下多有树枝,二毛便收集树枝点上篝火炙烤蛇肉,虽然过来也吃生食,但还是烤熟了更稳妥,总吃生食,肚子里容易长虫子。 过来应该有两三岁了,从断奶到现在,它应该就没真正吃饱过,今天算是走了大运了,一通狼吞虎咽,真正大快朵颐。 烤熟的蛇肉也有香味,但二毛带了干粮在身上,便不碰那蛇肉,他从小就不贪嘴,但凡有米粮谷粟,便不会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眼见过来吃了四五斤蛇肉还不住口,二毛不敢让它再吃了,过来的肚子已经撑的鼓鼓的,再吃可就撑坏了。 夏天炎热,没过多久大蛇的尸体便招来了成群的苍蝇,二毛原本是想白天休息的,而今杀了这条大蛇,便带着蛇皮重新上路,蛇肉也带了两大块,那狰狞的蛇头亦被其背在了身后,这东西他也不敢让过来吃,带在身上只是为了吓人。 事实证明二毛的想法是正确的,过往的路人见到他背着血淋淋的蛇皮和恐怖的蛇头,纷纷向其投来敬畏眼神,同行的过来也为其增色不少,它身上的狗毛都掉光了,还被二毛用草木灰涂抹的乌漆嘛黑,路人一时之间也认不出它是个什么东西,只当二毛是个有本事的异人,带着一只不知是什么的异兽。 自从瘸子离开,二毛头一回感觉心里有底,原本藏在行李中的长刀也不藏了,直接取出来亮在外面,一路上昂首挺胸,健步如飞,一副江湖武人的架势。 中午时分,二毛再次遇到抓壮丁的队伍,他虽然心里害怕,却硬着头皮直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好在他的虚张声势的确起到了作用,为首的军官见他这副打扮,竟然拱手见礼,“小兄弟,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看你年少有为,身怀绝技,何不投身行伍,报效朝廷。” 二毛见过世面,虽然心虚却不气馁,而是粗着嗓子答道,“再说吧,师父和师兄还在前面等我。” 见他这般说,对方也不勉强,带着一众下属和抓来的壮丁继续东去。 二毛本想就此离去,闪念过后突然有了主意,转身冲那军官喊道,“将军,我确有从军之心,奈何眼下有要事在身,不得抽身,你们是哪路官军,驻在何处?事后我便寻你去。” “甚好,甚好,”为首之人出言说道,“我乃禁军五营左副校尉黎大寿,原本驻守皇城,眼下暂驻阄城,半年之内应该都在那里。” 二毛的目的就是确定他们的身份,若是再遇到别的官兵,便可以报上他们的名号,只道已经被他们定下了,而今目的达到,道声知道了,转身就走。 “等等!”黎大寿高声喊道。 二毛闻言瞬间悔青了肠子,糟了,搞不好弄巧成拙了。 好在黎大寿并没有阻止他离去,而是自腰间扯下一面铜牌,随手扔了过来,“明珠不可暗投,一定入我麾下,授官百夫长。” 二毛紧盯对方扔来的那块铜牌,待其飞到近前,急忙探手抓住,这要是抓不住掉地上,可就丢大人了。 “多谢将军。”二毛转身迈步。 直待对方走远,二毛方才低头打量那块铜牌,此物长两寸,宽一寸,谷纹云边,双侧铭文,反铸禁军,正铸百夫长,竟是一块禁军百夫长的腰牌。 得了腰牌,二毛狂喜,有了此物再也不怕沿途的官府了,实乃造化使然,天助我也。 随后赶路二毛只感觉神清气爽,昂扬向前,再不需要瞻前顾后,左顾右盼了。 此后数日,二毛一口气走出了五六百里,此时已然来到梁州边境,到得这里,二毛将蛇皮和蛇头扔掉了,不是他不需要虚张声势了,而是天气炎热,蛇皮和蛇头都臭了。 梁州和豫州接壤之处乃是连通南北,横贯东西的要道,一处偌大镇子就坐立在十字路口的四方各处,镇子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二毛带了过来在身边,火烧已经吃完了,他身上还有几个钱,有心采买吃食,便带着过来向不远处的镇子走去…… 第二十二章 夜宿荒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这处镇子名为黄岐镇,位于两州交界之处,占地颇广,虽然名为镇子,却足足有普通县城两个大,眼见里面人头攒动,担心与过来走散,二毛便套上布绳儿牵着它。 二毛这些年虽然跟着瘸子走南闯北,但瘸子很少带他去人多的地方,像黄岐镇这么热闹的地方他还是头一次来。 街道左右商铺林立,酒肆客栈,粮店肉铺应有尽有。过往的路人亦是形形色色,其中以携带兵器的江湖中人居多,赶车挑担的贩夫走卒也不少。 与别处的酒肆不同,这里的酒肆门口都放着各式各样的箩筐,里面装的都是野兽活物,食客想吃什么,店家就会现场宰杀,由于正值饭点儿,镇子各处呜哇乱叫,鬼哭狼嚎。 二毛没有多少钱,自然不会进酒肆,退一步说就算有钱,他也不敢进去,因为坐在酒肆里的多为凶神恶煞的江湖中人,这些人过的多不如意,穿戴不很体面,吃食也很粗陋,眼神之中暗藏凶煞戾气。 二毛不想在镇上多待,自一处售卖烤饼的小摊前驻足片刻,等别人用一个钱买走了三个烤饼,自己也掏出一个钱,如法炮制的买了三个。 就在二毛揣起面饼准备离开之际,有人自后面拍他肩膀,二毛惊惑回头,却发现一个满嘴黄牙的中年男子正冲着他龇牙坏笑,“小兄弟,过路的吗?” 眼见此人肩头扛着一把大刀,二毛心中猛然一凛,亦不答话,转身就走。 奈何那人已经发现他是独自一人,并不放他离开,而是伸手拉住了他,“小兄弟,带钱没有,请大爷喝壶酒。” 二毛几番挣扎,始终未能挣脱,情急之下高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不曾想那黄牙男子又换了套说辞,“你偷了我的钱还想跑?快交出来。” 二毛强定心神,正色问道,“你这是见我独自一人,想要欺负我是吧?” “少废话,快把钱拿出来!”黄牙男子大力推搡。 眼见黄牙男子攻击二毛,过来既怕又怒,弓背龇牙,冲着黄牙男子连声吠叫。 黄牙男子气恼起脚,大力踢踹,好在类似的事情过来多有经历,敏捷跳开,没有被他踢到。 “我没钱,快放开我!”二毛高声喊道。 二毛的本意是通过高声呼喊吸引路人的注意,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路上虽然人来人往,却是一脸冷漠,不但没有施以援手,甚至连驻足旁观的人都没有。 二毛买烤饼的时候黄牙男子就在一旁,知道他怀里很可能还有钱,眼见二毛拒不交出,他便直接出手抢夺。 就在二人撕扯之际,近处传来一声清脆鞭响,随后便见那黄牙男子捂着耳朵回头叫骂,“他娘的,谁?” “我。”说话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此人当有三十四五,一身劲装,满脸英气。 黄牙男子欺软怕硬,眼见出手之人容貌不凡,又有另外两个与他一般穿戴的壮汉同行,自忖不是对手,便踌躇犹豫,不敢上前。 “滚。”劲装男子歪头斜视。 黄牙男子自知惹不起对方,哪里还敢多嘴,急忙松开二毛转身跑走。 二毛得救,急忙上前冲对方躬身作揖,“多谢英雄仗义援手,我真的没偷他的钱,是他欺我弱小……” 不等二毛说完,那劲装男子便抖缰催马,与身后二人穿街离开,并不理会二毛,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虽然对方态度冷淡,但对方终究救了自己,二毛跟了上去,自后面连声道谢。 三人并不回头,穿过十字路口,到得路人较少之处便扬鞭催马,飞驰西去。 担心黄牙男子去而复返,二毛也不敢自镇子上多待,牵着过来离开镇子,沿着官道儿一路小跑。 一口气跑出五六里,不见黄牙男子跟来,二毛这才松了口气,解开拴着过来的布绳儿,自怀里掏出一个烤饼,坐在路边与过来分食。 好不容易虚张声势的走了几天安稳路,经黄牙这么一闹,二毛又开始提心吊胆了,眼下自己虽然已经进入梁州地界,却在梁州东北,而玄云宗所在的象郡位于梁州西南,此去象郡还得二十多天。 吃过干粮,一人一狗再次上路,傍晚时分,二毛多有疲惫,便在赶路之时左顾右盼,有心寻找合适的地方歇脚露宿。 不曾想适合歇脚的地方没找到,却自路旁的水沟里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体,尸体的脖子被人割断了,胸前还有一个血洞,死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招了一群的苍蝇却没有腐烂发臭。 突然出现的尸体固然令二毛惊恐,但更令他害怕的是此人他竟然认得,正是前些天与他套近乎,想要抓住过来杀了吃肉的那个货郎。 上次他见到此人的时候,此人是挑着一副担子的,但此时那副担子已经不见了,不消说,此人一定是遭遇了山贼,不但被抢了财物,还丢了性命。 眼见这片区域不太平,二毛哪里还敢自附近露宿,强忍劳累与过来连夜赶路,一直到次日清晨方才躲进路旁的树林睡觉休息。 没睡多久便起风了,很快又下起了大雨,二毛被雨淋醒之后急忙砍削树枝,倚树堆叠,搭了个简单的窝棚,与过来蜷缩其中。 这场大雨自辰时一直下到傍晚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到得晚上越发难熬,周围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衣服也早已湿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好生难受。 半夜时分雨停了,蚊子又出来了,二毛被蚊子咬的受不了,又担心穿着湿衣服过夜会得风寒,干脆离开藏身之处,带着过来连夜赶路。 大雨过后,官道两旁的低洼处多有积水,咕嘎之声此起彼伏,过来对青蛙很感兴趣,也很会捕捉,跑进草丛很快叼回一只。 周围很是黑暗,没有过来引路,二毛也不敢摸黑乱闯,只能蹲在路旁等着过来。 过来接连往返,没过多久便叼回了十几只,每次回来,二毛都会伸手接拿,但最后一次他摸到的不是扁圆的四条腿,而是细长的没有腿,吓的他寒毛直竖,急忙呼喝着让过来松口,然后给它套上绳子,拖它上路。 连日的心神不宁和长途跋涉令二毛困乏交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再也撑不住了,眼见路旁北面的山岗有座废弃的小房子,便带着过来走了过去。 到得近前才发现,整个山岗的阳坡全是坟茔,而这座废弃的房子则是孝子守灵所搭建的灵堂。 灵堂里没棺材,应该是早已下葬了,想必是嫌弃此地晦气,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整个灵堂保存的还算完好,灵堂里有现成的土炕,还有一堆没烧完的木柴。 二毛已经好多天没有踏实的睡上一觉了,急忙放下行李开始生火,火炕烧热的同时青蛙也烤熟了,他自己吃了两只,剩下的全给了过来。 这一觉睡的甚好,许久过后二毛方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回神良久,二毛方才想起自己是早上睡下的,应该足足睡了一天,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咯咯怪笑,身处坟茔,突然出现的怪笑令二毛骇然大惊,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种怪笑他此前曾经听过,是猫头鹰的叫声,并不是什么妖精鬼怪。 听得过来自外面吠叫,二毛便穿鞋下地,想要出去喊它回来,不曾想刚刚走到门外,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落到了他面前。 这一刻二毛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黏稠的液体便迎面喷来。 便是二毛胆子再大,亦被吓的亡魂大冒,但不等其叫喊出声,嘴便被捂住了,“别出声。” 二毛原本已经快被吓晕了,听得黑影口吐人言,这才知道对方是人。 “你想做什么?我没有钱。”二毛支吾出声。 “怎么是你?”来人倚门坐下,急促喘息。 “你认识我?”二毛看不清来人样貌,但对方的声音他却感觉有些耳熟。 “在黄岐镇,我见过你。”来人急咳吐血。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瞬间想起此人正是昨天早上自黄岐镇搭救自己的劲装男子。 想到此处,二毛急忙上前搀扶,“我想起来了,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你怎么了?你的同伴呢?” 对方没有接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毛却知道对方伤的很重,先前喷了自己一脸的粘稠液体乃是此人伤重吐血。 急咳过后,劲装男子勉力抬手封点了自己几处穴道,转而急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此人曾经帮助过自己,二毛自然不会骗他,“我叫李二毛,是个铁匠。” “你帮我做件事情。”劲装男子呼吸急促。 “做什么呀?我又不会武功。”二毛皱眉。 “你去一趟皇城,寻祭师姜召,帮我带个口信给他…...” 第二十三章 神石天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等劲装男子说完,二毛便急切摆手,“不成,不成,这事儿我干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眼见二毛拒绝,劲装男子多有焦急,“我身受重伤,已然命不久矣。” “那我也干不了,”二毛连连摇头,“皇城远在千里之外,我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功,谁都能欺负我,你让我去皇城,我得死在半路上。” “此事关系到社稷苍生......” “社稷苍生跟我没关系,”二毛起身整理行李,“这地方挺好的,我也不在这儿住了,让给你了。” “小兄弟,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劲装男子急切说道,“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经脉尽断,气血逆流,殒命只在片刻之间。” 二毛跟着瘸子学了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不要答应别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你之前的确帮过我,按理说我也应该报答你,但是你说这事儿我真的干不了。” 眼见二毛态度坚决,劲装男子急火攻心,再度咳血。 二毛于心不忍,急忙跑过去为其拍背顺气,不曾想那劲装男子竟然双膝跪地,“小兄弟,事出仓促,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报答你,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如果不能及时将消息传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哎呀,你别这样,快起来。”二毛奋力搀扶。 劲装男子并不起身,“小兄弟,只要你将消息传回去就是莫大功劳,朝廷一定会重重赏你,届时不管是金钱田产还是官爵禄位,你想要什么朝廷都会给与。” 劲装男子言罢,二毛松手后退,摸索着收拾行李,他对朝廷和官府没什么好印象,受瘸子影响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在他的印象当中,此时的朝廷和官府除了征缴税赋和抓人打仗,好像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儿。 察觉自己所说的话起了相反的作用,劲装男子急忙伏地哀求,“小兄弟,我先前为你解围只是举手之劳,而眼下所求之事却需要你以命相搏,当真是恩寡求多,因果不等。小兄弟,你千万不要推辞,若有来世,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好生无奈,“哎呀,你这……我……” 见二毛松动,劲装男子精神大振,急忙撑臂起身,快步走到他的身前,“小兄弟,时间紧迫,你听仔细了。” “你别说,我还没答应……” 不等二毛说完,劲装男子便急切说道,“待得见到祭师姜召,你就告诉他,事发当晚天降的两块神石已经尽数被他们寻到,两块神石皆为碑状,一红一白,红色石碑碑头为道,铭刻天书三千三百三十三言,白色石碑碑头为阐,亦刻天书三千三百三十三言,这两部神石天书暗藏天地妙法,阐述阴阳天道,随便参透其中一部,都足以逆转乾坤,对抗神灵。” 劲装男子言罢,急切追问,“你记住不曾?” 二毛聪明智慧,过耳不忘,随即快速复述了一遍。 “甚好,”劲装男子自腰间扯下一面腰牌递给了他,“小兄弟,我乃朝廷命官,这是我的腰牌,你带在身上,见到祭师姜召之后及时展示,表明身份。” 不等二毛接话,劲装男子又掏出钱袋塞给了他,“这些钱与你做盘缠,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见对方转身要走,二毛急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追兵在后,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临死之前见过你。”劲装男子快步出门。 二毛见状急忙追了出去,“哎,你先别走啊,我就算能活着走到皇城,最快也得一个月,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啊?” 劲装男子低声说道,“你不要步行前往,东行两百里便是豫州上阳郡,你赶去那里,亮出腰牌,求见巫师姞缜,让他派遣车马,送你前往。” “那我直接告诉姞缜不行吗?”二毛追问。 劲装男子摇头,“不可,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走漏风声势必动摇人心,除了姜召,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二毛还有顾虑,但不等他开口,劲装男子便急切说道,“他们追来了,我往南引开他们,你不要出声。” 劲装男子说完便飞掠而去,留下二毛站在灵堂门口苦恼忧愁,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不容易走到梁州,又得调头回去。 夜晚太黑,二毛看不清东西,自门口站立片刻便重回灵堂,屋里还有一些木柴,他便点燃木柴,借着火光看那劲装男子塞给他的腰牌,这个腰牌与他之前得到的百夫长腰牌一般大小,不同的是这面腰牌为黄金熔铸,背面刻的亦是禁军,正面刻的则是副将二字。 看罢腰牌,二毛多有惊讶,他虽然猜到劲装男子是官府中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禁军的一名副将,要知道副将可是统领四千士兵的,算是个很大的官儿了。 就在二毛拿着腰牌出神发愣之际,过来自门外跑了进来,它在叼东西的时候会发出呜呜的叫声,昨晚抓了一手湿滑,二毛一直心有余悸,听到过来的叫声急忙转身回头,还好,过来没再叼蛇回来,而是叼了个长毛儿的。 再细看,吓出一身冷汗,这家伙叼的可不是耗子田鼠,而是一只尖嘴猴腮的黄鼠狼,那黄鼠狼不曾死透,此时仍在扭曲挣扎。 二毛见状急忙大声呼喝,让过来松口,不曾想自己的高声呼喊吓到了黄鼠狼,直接扭腰放了个臭屁。 灵堂本就不大,恶臭迅速蔓延,瞬时熏的二毛头晕眼花,急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过来可不知道二毛为什么跑,急于将辛苦抓来的猎物交给他,便强忍着恶臭死不松口,叼着黄鼠狼追了出去。 “去去去。” “别过来。” “滚一边去。” 二毛好一通费事,终于将那只半死不活的黄鼠狼自过来嘴里救了下来,黄鼠狼倒是一瘸一拐的跑了,那先前留下的恶臭却久久不曾散去,屋里也是臭烘烘的,二毛只能蹲在屋外,等着山风吹散屋里和过来身上的臭气。 二毛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令他愁恼的不是周围弥漫的臭气,而是劲装男子的临终所托。 如果只是去一趟皇城也还好说,只要赶去上阳郡,就有人派车送自己过去,但问题的关键是劲装男子所托付的事情与他的立场相悖。 虽然劲装男子说的没头没脑,他却知道此人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以芈天罡为首的九州各大门派,他要去的玄云宗便是其中之一,芈天罡等人早些时候将神灵挡在了神域和阴曹,此举已经是与朝廷为敌了,眼下双方之所以没有正面血拼,极有可能是朝廷没有直接证据,亦或是朝廷虽然有证据,却忌惮芈天罡等人的实力而不敢贸然动手。 不过不管是哪种原因,两方迟早都会彻底翻脸,至于谁先动手,就看谁先准备好了。根据劲装男子先前所述,不难看出他在担心芈天罡等人参悟了石碑上的天书而冲朝廷发难。而朝廷近段时间的疯狂征兵,很可能也是为了对付芈天罡等人。 自己在芈天罡的举荐之下去玄云宗学法术,却背着人家跑到皇城给巫师通风报信儿,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二毛蹲在门边苦恼发愁,这事儿怎么做都不对,去吧,吃里扒外。不去吧,言而无信。这可如何是好? 苦思良久,二毛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随即将灶下燃烧的木柴搬到屋外,自外面升起了一堆篝火。 劲装男子此前曾经说过后面有人在追他,追他的自然是芈天罡这边的人,这些人应该还在附近,他点燃篝火就是希望这些人看到火光会赶过来,届时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就会将劲装男子托付自己前去报信儿一事如实相告,不隐瞒,不欺骗,也算对得起芈天罡等人了。 接下来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他去报信,他都会去,就算玄云宗不要他了,他也会去,不去对不起劲装男子的临终嘱托,男人说话得算数,答应的事情一定得做到,更何况人家还留下了不少钱呢。 唯恐火光不够明亮,二毛便一直往篝火里添柴,不过刺眼的火光最终也没有将追兵引过来,只引来了不少扑棱蛾子和吃蛾子的蝙蝠。 待得木柴烧完,篝火熄灭,二毛回到灵堂躺了下来,没办法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只能先去报信了,等去到玄云宗再主动告知此事,届时人家还愿意收,自己就留下。人家要是不愿意收了,自己就走…… 第二十四章 是非对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躺下之后二毛迟迟睡不着,一直在辗转反侧,白天睡的太久倒在其次,主要是担心自己这一趟会有去无回,这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知道了,将消息送到之后,难保那个叫姜召的祭师不会杀人灭口。 即便多有纠结,天亮之后二毛还是背起行李调头回返,虽然劲装男子的托付有些强人所难,但此人先前的确帮助过他,而且自己最终也没能狠下心拒绝对方的请求。也亏得瘸子不在,瘸子如果还在,一定会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因为瘸子曾经无数次的叮嘱过,不能愚善心软,更不能为了帮助别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境。 一路无话,下午申时再次路过货郎尸体所在区域,离着老远便闻到一股刺鼻恶臭,走到近处歪头打量,果不其然,货郎的尸体还在沟里,已经腐烂生蛆。 便是于心不忍,二毛也爱莫能助,只能掩住口鼻疾行离开。 一路疾行,入更时分二毛便重回黄岐镇,由于之前自这里吃过亏,二毛便没走主路,而是自北侧的巷道向东走去,这条街上挂满了红灯笼,道路两旁的木楼外站着许多赤膊露腿,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整条小巷充斥着刺鼻的脂粉味儿。 二毛虽然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却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烟花柳巷,因为瘸子曾经跟他说过这种地方,烟花柳巷在当下也不是到处都有,只在较大的城池和人多的地方才会出现。 二毛之前买的几个烤饼早就吃完了,走了一天已然饿的前胸贴后背,但他担心再次遇到黄牙男子,遇到售卖吃食的摊子也不敢停留,径直穿过镇子,继续东行。 今晚有月,二毛强打精神连夜赶路,终于在四更时分来到了上阳郡城外,此时的城池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每个州都有一个州城,每个州城下面又有几个郡城,郡城下面就是县城,与县城相比,郡城的城墙更高,占地范围也更大。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下坐了不少过往的贩夫和衣衫褴褛的乞丐,二毛带着过来倚墙坐下,本想睡上一觉歇息回神,不曾想坐下之后便频繁的有人过来乞讨,他此时浑身上下一点吃的也没有,自然不能给乞丐食物,钱币倒是有不少,但他不敢拿出来,这些乞丐既可怜又可怕,若是发现他带了钱在身上,一定会疯狂哄抢。 眼见先来的乞丐没讨到东西,别的乞丐也就不再来了,二毛倚靠城墙,搂着过来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被狗叫吵醒了,睁眼之后发现天已大亮,眼前停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着几具尸体,自己面前站着几个年纪很大的官兵,过来正在冲他们吠叫。 见二毛睁眼,官兵便转身走向别处,将那些坐在墙下已经饿死的流民和乞丐扔上牛车。 此时城门已经开了,二毛带着过来走向城门,冲领头儿的官兵说明来意。 由于二毛带了副将腰牌,门卒不敢怠慢,急忙带他进城,此时一处城池通常有两个主官,一个是朝廷遣派的城主,还有一个是主管祭祀的巫师,由于巫师可以沟通神灵,故此地位比朝廷遣派的城主要高一些。 巫师是世人对他们的俗称,实则官方的叫法是祭师,常驻上阳郡的祭师名为姞缜,四十出头,身穿蓝袍,袖口横绣五条金线。 二毛虽然跟着瘸子四处游走,却始终远离大城,故此平日里他很少能够见到巫师,即便偶尔见到,也以红袍居多,似这种更高级别的蓝袍巫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由于巫师能够请神作法,在世人眼中他们都是神秘且高不可攀的存在,初次近距离的接触,二毛免不得有些紧张,言语之间虽不至于磕磕绊绊,却也是语带颤音。 令他没想到的是姞缜为人很是随和,并没有很大架子,不但和声安慰,还让人送来吃食,让他吃饱再说。 二毛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算见过世面,详细的向对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讲到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他说的话告诉您。” “万万不可。”姞缜正色摆手。 实则二毛早就猜到姞缜不会听,之所以有此一说只是不想让姞缜感觉自己不被信任。 姞缜随即吩咐手下人准备车马,待二毛吃过早饭,立刻启程动身,二毛原本还担心对方不让他带过来上车,不曾想姞缜竟然主动提出让他带上狗。 二毛乘坐的车辇为姞缜专用,不但有宽大干净的坐垫,还有软床可以躺卧,二毛自然不会坐那垫子,而是搂着过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姞缜对面的地板上。 姞缜几次开口,让他坐在坐垫上,皆被二毛以自己身上太脏为借口婉言谢绝。 姞缜劝不动,也只能由得他。 眼见二毛很懂规矩,姞缜对他便多有好感,和声询问他的出身来历,二毛如实相告,只是不曾提及瘸子。 在看过二毛的户籍文书之后,姞缜彻底放下心来,随后又询问其年龄 二毛本想说十四,突然想起瘸子当日曾说过自己十六,于是便随口回答十六了,他这些年虽然跟着瘸子吃了不少苦,饮食却从不曾匮缺过,长的不是很高,却也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 姞缜话不多,与二毛简单交谈过后便盘膝闭目,不再言语。 二毛吃早饭时留了块米糕藏在袖子里,见姞缜不再理会自己,便小心翼翼的拿出米糕,掰碎之后喂给过来。 过来也饿了许久,免不得吃的急了些,姞缜闻声睁眼,恰好看到二毛在偷偷喂狗。 眼见打扰到了对方,二毛尴尬讪笑,好在姞缜不但没有出言责怪,反倒拎过食盒,自其中端出一盘卤好的鹿肉微笑着递给二毛。 二毛见状急忙摆手推辞,见二毛不接,姞缜竟然直接将鹿肉放到了过来面前。 过来本是条野狗,也无甚规矩,不等二毛制止,便低头张嘴,狼吞虎咽。 二毛尴尬非常,只能冲姞缜连声道谢。 “你自己都吃不饱,还惦记着它。”姞缜说道。 二毛急忙接话,“我能吃饱,先前那位将军给了我不少钱,只是黄岐镇那里多有恶人,我不敢自镇上买吃的。” 姞缜微笑点头,转而再度开口,“他已经以身殉职,就算你拿钱远走也没人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辛苦跋涉前来报信?这一来一回可要耽搁你不短的时间。”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我答应过他,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其实……” 看出二毛心存顾虑,姞缜和声说道,“但说无妨。” 二毛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其实我挺害怕的,这个消息对你们可能很重要,可是现在我也知道了,我怕你们会杀我灭口。”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姞缜微微皱眉,“难不成在你的心目中祭师都是坏人?” 二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们应该是好人,我不该胡思乱想。” 姞缜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问道,“在你看来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二毛随口说道,“做好事的就是好人,做坏事的就是坏人。”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姞缜追问。 “这个……”二毛无言以对 “我告诉你吧,”姞缜说道,“世上本就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也没有好事和坏事之分,对你好的人就是好人,对你不好的人就是坏人,对你有利的事情就是好事,对你不利的事情就是坏事。” 二毛似懂非懂,没有立刻接话。 姞缜继续说道,“对你好的人,不一定对别人也好,如果他对别人不好,对别人来说他就是坏人。如果这件事情对你有利,对你而言就是好事。可是这件事情如果对别人不利,那对别人而言它就是坏事。” “有道理。”二毛隐约懂了。 姞缜语气平和,“世事本无对错,只有立场的不同。世人本无善恶,只有强弱的差别。” 姞缜言语多有深奥,二毛一时之间不得理解,便没有急于接话。 姞缜再度说道,“言而无信,自私贪婪乃是世人的本性,似你这般善良守信的人着实少见,我们褒奖提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伤害你。” 得到对方这么高的评价,二毛多有惭愧,“不不不,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只可惜我不曾晋身紫气,没有收徒资格,不然我一定收你为徒,传你巫术神通。”姞缜说道。 二毛本就惭愧,听得姞缜言语,越发无地自容。 眼见过来吃饱之后哼哼唧唧,姞缜猜到它要便溺,便命车夫停车,放它下去 发现姞缜很是随和,二毛便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疑问,“你们好像和江湖中人的关系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已然势同水火。”姞缜随口说道。 “为什么呀?”二毛追问。 “说来话长,”姞缜略做思考,“简单说来就是政见不同,他们认为祭师代行神谕,裹挟了朝政,奴役了世人。” “他们是不是想将神灵撵走,由世人自己说了算?”二毛又问。 姞缜点头,“他们不但是这样想的,而且已经这样做了。” 对于姞缜所说,二毛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此前已经猜到芈天罡等人做了什么,姞缜只是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想而已。 “他们这么做不对,是吧?”二毛知道在什么人面前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当然不对。世人自私贪婪,劣根深种,一旦脱离了神灵的管制和引领,势必自相残杀,自取灭亡……” 第二十五章 紫气巫师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姞缜言罢,二毛缓缓点头,点头不是因为他认为姞缜说得对,而是出于礼节和尊重。 实则他也并不认为姞缜说的不对,至于姞缜的话究竟对还是不对,他不知道,虽然这些年跟着瘸子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但他毕竟只有十四岁,这个年纪不可能对人性有全面和深刻的了解。 虽然不确定姞缜的话是对还是错,但他却终于知道了以芈天罡为首的练气术士和练气武人与朝廷和巫师的分歧是什么,前者认为世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也理应主宰自己的命运。而后者则认为神灵高人一等,世人理应服从神灵的主宰和管束。 见二毛不再发问,姞缜也不再主动开口,重新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姞缜的车辇为四马架辕,在马夫的驱使之下,马车疾行如风,跑的快就免不得会颠簸,二毛此时的心情亦如这颠簸的马车一般七上八下,眼下朝廷和巫师与芈天罡为首的江湖中人已经彻底反目,接下来一定会发生惨烈的厮杀和混战,自己不管是跑到玄云宗学法术还是趁眼下的这个机会跟随朝廷和巫师,都会被卷入双方的争斗。 除非自己甘于平庸,不想学本领,不然总得选择其中一方加入,令他愁恼的不是前瞻估测这场战事谁会最终获胜,而是他必须确定双方谁才是对的。 虽然在姞缜看来世事本无对错,但是他还是感觉世事是有对错的,不能完全以胜负和强弱来区分对错善恶。 思前想后,二毛感觉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跟随朝廷和巫师。二是继续前往玄云宗,与芈天罡等人为伍。最后一条就是置身事外,也别学什么本事了,继续苟全性命,混吃等死。 愁恼良久,二毛突然想到劲装男子所说的那两块神石,芈天罡等人封印神灵之时曾令昆仑山和太山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在震动停息的瞬间便有一红一白两颗流星从天而降,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晚红星消失正北,白星陨落西南。 劲装男子也曾提到过两块神石为一红一白,由此可见事发当晚,他看到的两颗流星正是这两块神石。 此外,据劲装男子所说,那两块神石暗藏天地妙法,阐述阴阳天道,随便参透其中一部都足以逆转乾坤,对抗神灵。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这两块神石为什么会在芈天罡等人封印了神灵之后突然出现?为什么上面记载了足以逆转乾坤,对抗神灵的妙法? 如果神灵所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上天貌似没有必要降下这两块神石危及神灵至高无上的地位。 合理的解释貌似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上天看来,神灵做的事情并不全是对的,所以才会天降神石,赋予世人足以对抗神灵的能力。 越是细想,二毛越感觉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首先可以排除掉这两块神石是神灵送到人间的可能,除非他们吃错了药,否则绝不会扔下两把利刃,让世人用来对抗自己。 再者,这两块神石出现在芈天罡等人封印了神灵之后,如果上天认为芈天罡等人的所作所为是狂悖犯上,那就应该给与严厉的惩罚,而不是给与褒奖和帮助。 或许上天早就准备好了这两块神石,只等世人觉醒并勇敢的走出这一步,便将神石送到人间,这种可能也是很大的,不然这六千多字,现刻也得挺长时间,不可能在神灵被封印之后立刻出现。 理清头绪,二毛也就打定了主意,待得此间事了,继续前往玄云宗。 上阳郡本就在豫州,离皇城不过一千多里,马车黎明出发,一路飞驰,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来到皇城,此时门卒正在关闭城门,见到姞缜的车驾疾驰而来,急忙暂停关门,放马车进城。 姞缜的车辇四周都有轿帘遮挡,听得周围人声嘈杂,二毛便想撩开轿帘一览皇城的繁华,不曾想他刚刚抬手便被姞缜出言阻止。 见二毛多有惶恐,姞缜随口解释道,“外面人多眼杂,不宜抛头露面。” “哦。”二毛点头应声。 进城之后马车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小半个时辰的穿街过巷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姞缜率先下车,嘱咐二毛自车上等候。 片刻过后,有人前来传唤,二毛这才走下马车,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的府邸,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派非常。 担心过来会自车上便溺,二毛便将它牵了下来,随后将自己的行李贴墙放好,留过来自门外看守,自己则跟随传唤之人走进了府邸。 二毛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宅子,院子里不但有各种高大的奇木异树,还有一处很大的水潭,水潭北侧有一座奇石垒砌的假山,潺潺清泉自假山流出,汇聚于下方的水潭。 就在二毛好奇打量那座假山之时,一个巨大的头颅突然自水潭里冒了出来,由于天色太暗,间隔又远,二毛也看不清那巨大的头颅属于什么兽类,只能看到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睛冒着森森寒光。 眼见二毛被吓了一跳,那领路的下人多有得意,但他也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带着二毛穿堂过巷,去往中堂。 中堂外有左右门廊,门廊下面有长条木凳,这两处门廊想必是前来拜见的客人等候主人召见的地方,此时姞缜正坐在右侧门廊下面的木凳上,见下人引了二毛过来,急忙冲其招了招手,示意二毛坐到他的身边。 二毛快步去到姞缜近前,但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了一旁。 此时正北中堂的大门是开着的,由于屋里已经点灯亮烛,二毛便能清楚的看到屋里的情景,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紫袍巫师正端坐主位,而堂前则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木盒也是打开的,由于距离太远且角度不对,二毛便看不清那木盒里装的是什么。 就在二毛定睛凝神,细数紫袍巫师的袖口有几条金线刺绣的横杠时,堂下的年轻人捧着木盒向紫袍巫师走了过去。 待年轻人呈上木盒,紫袍巫师伸手接拿,到得这时,二毛终于看清对方袖口的金丝横线共有七条,紫色法袍加上七条金丝横线,说明此人是一位已经晋身紫气的高级巫师,应该就是劲装男子所说的姜召。 此时中堂除了姜召,就只有那年轻人一位客人,想到姜召接下来就会接见自己,二毛便自心里回忆劲装男子先前言语,确保详实复述,无有遗漏。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年轻人所捧托的木盒突然射出三支短箭,冲着近在咫尺的姜召疾飞而去。 这三支短箭泛着森然蓝光,无疑是淬有剧毒的。 事发突然,二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姞缜则腾然起身,急呼小心。 堂下的年轻人距姜召不足三步,这么近的距离突然偷袭,姜召几乎没有躲过的可能。 但是姜召却偏偏躲了过去,侧身躲过毒箭的同时从容起脚,将那试图偷袭的年轻人踹飞了出去。 将年轻人踹飞之后,姜召身形闪动,凌空接住了年轻人脱手的木盒,随后自其中捏起一枚鸡卵大小的珠子含笑打量。 年轻人倒飞数丈跌落门外,瘫软倒地,大口吐血。 “大人,您没事吧?”姞缜快步上前。 “没事。”姜召随口说道。 “距离如此之近,当真凶险。”姞缜说道。 姜召将珠子放回木盒,“我早有防范,自他进门,我就知道此人献宝是假,行刺是真。” “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姞缜说道。 “此人自认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奈何他太过年轻,不管是举止还是语气,亦或是眼神,都透着凶戾和怨气……” 第二十六章 近在咫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那年轻男子此时已经无力起身,听得姜召言语,目眦欲裂,愤恨咬牙,“老贼,你作恶多端,便是我今天杀不了你,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听得年轻男子言语,姜召不怒反笑,“你是什么人?为何行刺于我?” 年轻男子知道自己今日绝无生理,亦不再遮掩隐瞒,“先父本是荆州江陵郡郡守高贤,十二年前命丧你手,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今日,只恨我学艺不精……” 年轻男子不曾说完便再度咳血,姜召先前的那一脚蕴含了刚猛灵气,已然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哦,”姜召笑道,“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爹大逆谋反,被朝廷株连九族,官兵抄家之时发现少了两个人,一个是高贤的堂弟,另外一个便是他的幼子。” 那年轻男子身受重伤,大量失血,已经油尽灯枯,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也逐渐瘫软,即便如此,却仍然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愤恨谩骂,恶毒诅咒。 “骂吧,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骂上几句了,”姜召鄙夷冷笑,“这些年是你堂叔把你养大的吧,你堂叔实在不够聪明,当你没有复仇的能力,他就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有些事情除非你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你是绝对装不像的。” 年轻男子此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连咒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二毛此时就站在不远处,姜召的这番话他隐约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于何时自何处听过。 此时府中的下人已经闻声来到,将伤重濒死的年轻男子拖了出去,随即又有人端着水盆前来洗地。 直到此时姜召才发现站在廊下的二毛,随即转身看向姞缜,“你说的就是他?” “是,”姞缜点头,“他拿着董将军的腰牌,只说董将军临终之前拜托他向您传送一个重要的口信,来时的路上我已经确认过他的身份,看过他的户籍文书,此人名为李二毛,是个来自青州的游方铁匠,背后无人指使。” 姜召点了点头,转而缓步来到二毛近前,上下打量着他。 二毛被他看的发毛,直待姞缜冲他使了个眼色,方才想起冲姜召躬身行礼,“拜见祭师大人。” 在世人眼中巫师都是神一般的存在,寻常百姓见到他们通常会顶礼膜拜,见二毛只是躬身而未跪倒,姜召眉头微皱,多有不满。 不等姜召开口,下人便快步跑来,低声询问,“大人,那刺客尚未死透,当如何处置?” 姜召随口说道,“父子血脉相传,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此人留不得,给他个痛快。” 来人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院子里有下人正在洗地,担心隔墙有耳,姜召便转身走向中堂,临走之时冲姞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二毛带进去。 待二毛跟着姞缜走进中堂,姜召已经回到主位坐下,重新把玩那年轻男子先前进献的珠子,“说吧,董贺都跟你说了什么。” 见姞缜想要回避,姜召冲其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避嫌,可以留下。 劲装男子先前的那番话二毛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听得姜召发问,便一五一十的复述了出来。 姜召原本还在悠闲的把玩那颗珠子,听得二毛讲说,不由得面色大变,随手将那珠子放回木盒,急切追问细节详情。 二毛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将事发当晚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确定二毛已经将所有的信息吐露了出来,姜召便不再发问,而是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你先出去吧。”姞缜冲二毛摆了摆手。 二毛答应一声,转身欲行,就在此时,姜召突然开口,“等等。” 二毛本就担心姜召会杀自己灭口,先前还见识过他的狠辣手段,而今见他喊住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凛,颤抖回头。 姜召先是看了看二毛,转而冲姞缜说道,“此人年纪不大,却知道重信守诺,你可以考虑提携他一下。他若不肯留在上阳,就赏他些钱财。” 姞缜点头应是,二毛连声道谢。 二毛转身走出中堂,回到廊下忐忑等待,这个名为姜召的紫气巫师给他的感觉很是怪异,究竟哪里怪异他也说不上来,他甚至无法确认此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他好吧,先前杀人眼都不眨,说他坏吧,还知道让姞缜奖赏提携自己。 姞缜和姜召自里面继续交谈,具体说了什么二毛没听清,只知道最后姜召貌似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不少,“上阳郡连通豫雍梁冀四州,你驻守上阳,一定要严密搜查,时刻留心,决不能麻痹大意。” 姞缜声音小,说了什么二毛听不到,但姞缜一定说了什么令姜召不满的话,随后姜召的声音变的更大,“我最讨厌的就是自欺欺人,你如何能够确定他已经死了?姬有德和子许是何许人也,他们连个孩子都养不活?” 二人之后的谈话二毛听不到了,片刻过后姞缜面红耳赤的走了出来,带着二毛离开了姜召的府邸。 出了大门,二毛远眺观望,此时已经入夜,皇城各处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这种景象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他很想去灯光明亮的街道走一走看一看,奈何姞缜并无此意,或许是之前受到了姜召的训斥,出门之后立刻黑着脸命令车夫连夜上路。 回程途中姞缜很少说话,一夜疾驰,黎明时分马车终于回到了上阳郡。 刚刚回到府邸,便有几名身穿红色法袍的巫师火急火燎的迎了出来,只道昨晚上阳郡境内出现了一只身形巨大的洪荒怪兽,破坏了几处村庄,吞噬了不少乡民。 姞缜虽然急着跟手下巫师商议如何降服怪兽,却仍然耐着性子询问二毛是否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二毛自然不会留下,见他执意要走,姞缜也不再挽留,命下人拿来一袋铜币送给了他。 担心二毛自路上会遇到危险和困难,又将自己的名帖送了一张给他,九州各大州郡县城都有巫师驻守,这些巫师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有了姞缜的名帖,二毛遇到危险和困难可以向当地的官府求助。 二毛对姞缜的印象很好,见对方如此关照自己,免不得多有感动,连连鞠躬,真诚道谢。 姞缜也有些舍不得二毛,本想再送他一匹马,奈何二毛坚辞不受,无奈之下他只能目送二毛带着那条癞皮狗独行西去。 虽然长途跋涉多有疲惫,二毛却是心情大好,总算没有失信于人。 不过经此一事,他也算长了记性,可不能再心软了,自己眼下也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只会令自己置身险境。 上阳是郡城,比县城要大不少,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二毛原本身上只剩下几个贝币,此时却足有一百多个铜币,这可是很多钱,足以买下几十亩良田或两栋很大的房子。 自上阳郡,二毛自然不怕遇到坏人,不但采买了很多干粮咸菜,还咬咬牙买了一块腊肉,并不是沿途所有地方都能寻到野味肉食的,这块腊肉他不完全是为自己准备的,也是给过来准备的,他遇到过来的时候过来的肚子就挺大,这些天又鼓胀了不少,估计再过几天就要下崽了。 昨晚在马车上颠簸的不曾睡好,中午时分二毛便自野外寻了一处干燥凉爽的所在好好睡了一觉,随后便带着过来疾行向西,一口气走出两百多里,终于自三更时分回到了原处。 灵堂所在的坟茔位于路北山腰,二毛此时多有疲惫,有心再回灵堂暂歇,不曾想到得灵堂附近,却隐约听到女子的哀求和哭喊,“不要啊,求求你,快放开我……” 第二十七章 黄衣女子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赶了一天的路,二毛早已困乏交加,昏昏欲睡,听得女子哭泣哀求,瞬时震惊清醒,不好,有歹人掳了女子在这灵堂之内欲行不轨。 二毛原本是疾行快走的,听到女子的哀求立刻停了下来,他之所以驻足停步倒不是在思虑如何搭救,而是在想要不要搭救。 他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遇到乞丐和流民总想给他们点儿吃的,对于他的这种举动,瘸子一直是极力反对的,为了打消他心软的毛病,瘸子不惜大费周章,先是将可能出现的恶果说给他听,然后再让他去施舍搭救,而最终出现的后果几乎都与瘸子前瞻预料的一样,得到帮助的乞丐会无休止的进行索要,亦或是尾随偷盗甚至伙同别人来抢他们的东西。 尝试的次数多了,他便逐渐认同了瘸子的看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所有可怜的人都值得帮助的,帮助别人有时候也不一定会落好儿,搞不好对方还会恩将仇报。 不过很多时候明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想不想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哪怕明知轻易帮助别人可能会为自己招灾,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想伸手。 就在二毛纠结犹豫之际,灵堂再度传来了女子的悲声哀求,“大叔,求求你放了我吧。” “哼哼,别人不知道你的妙处,我却是知道的,”男子的声音苍老且得意,“好不容易抓到你,怎么可能放了你。” 二毛闻声陡然皱眉,那女子的声音尚带稚嫩,不消说年纪不大,而那男子的声音却很是苍老,怕是得有六七十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安分守己,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当真是猥琐龌龊,为老不尊。 二毛原本还在踌躇进退,听得灵堂传来的言语,瞬时做出了决定,不能见死不救,必须做点儿什么。 但是对方既然能在深更半夜将女子抓到这里来,自然是有本事会武功的,可是自己不会武功,就这么愣头愣脑的冲进去不但救不了别人,还可能把自己搭上。 急思过后,二毛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趁对方色心大起,气血上头之际冲进去进行偷袭,正面相搏自己肯定不是那个老霪贼的对手,只有偷袭才有可能得手。 想到此处,二毛缓缓放下行李,抽出了瘸子为他打造的那把刀,蹑手蹑脚的向灵堂走去。 过来并没有跟着他,过来很懂事,只要二毛放下行李,它就会主动守着行李。 前行之际,二毛又开始盘算冲进去之后砍哪儿,灵堂的火炕在西侧,而灵堂的房门是朝东开的,老霪贼要欺负那个女子,肯定会将对方摁到炕上,也就是说自己冲进去之后,那个老霪贼正背对着自己,只要对方没有察觉,自己想砍哪儿就砍哪儿。 砍哪儿好呢?砍头他不敢,砍别的部位又怕制不住对方,几番犹豫,终于打定主意,不能砍,得捅,朝着老霪贼的后背捅上一刀,然后拉着那个女子赶紧跑。 二毛缓步靠近灵堂的同时,里面的年轻女子一直哀求不止,“大叔,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别动,”老霪贼低声呵斥,“闭上眼睛,不痛的。” 听得二人言语,二毛知道自己必须得抓紧时间了,老霪贼此时应该已经扯下女子衣裳,将其摁在炕上了,再耽搁片刻,老霪贼怕是就要得手了。 距灵堂数丈之时,二毛突然想起一事,自己既然不想杀人,就得把脸蒙住,省得被老霪贼看清样貌,日后再寻自己报仇。 奈何眼下没有适合蒙面的东西,唯一的一条棉巾捆在被褥上,情急之下只能脱下小褂,裹住了头脸。 “大叔,别,别,别……” “哈哈,真是几辈子的造化,让我得到了你……” 听得女子声音焦急且惊恐,二毛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深深呼吸鼓起勇气,一个转身来到门外,双手握刀疾冲而入。 冲进去的瞬间二毛就傻眼了,借着外面的月光,他隐约看清了灵堂里的情形,与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老霪贼已经将那年轻女子扒光并摁在了炕上,但事实是二人并不在炕上,而是在灵堂中央,年轻女子被倒吊在房梁上,而那老霪贼则蹲在她的旁边。 二毛本以为二人是在火炕上的,为了尽快冲到火炕边,他前冲的速度就很快,待得看清屋里的情况,想要止步减速已经来不及了,笔直前伸的刀尖径直冲着老霪贼的后脑刺去。 千不该,万不该,老霪贼在听到异响之后竟然急切转头,而回头的瞬间发现冒着寒光的刀尖迎面刺来,震惊之下亡魂大冒,目瞪口张,这下好了,锋利的刀尖儿径直自其口中刺入,自后脑穿出。 三人的惊呼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年轻女子没想到突然来了救星,二毛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人,而那老霪贼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乐极生悲,丢掉了性命。 惊呼过后,灵堂里变的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事发突然,二毛被吓傻了,呆立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长刀,转身跑了出去。 跑到屋外,二毛这才想起那个年轻女子还被倒吊在房梁上,有心回去解救,却又不敢再看那老霪贼的狰狞死相,心中恐慌纠结,几度往返彷徨。 最终还是灵堂里的年轻女子率先开口,“是你救了我?” 二毛惊魂未定,闻言不由得吓了个激灵,急切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多谢你了。”年轻女子声音悦耳儿。 二毛大口呼吸,没有接话。 “你快放我下来呀。”年轻女子催促。 二毛闻言战战兢兢的回到屋里,颤抖着双手想要拧解捆在年轻女子身上的绳索,奈何对方身上被捆了十几道,有横有竖,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绳头儿。 二毛本就慌乱,一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不由得心如鹿撞,面红耳赤。而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体香亦令其更加紧张,这股气味儿虽然很淡,却非常好闻,与他之前接触到的那些村妇村姑身上的气味截然不同。 眼见二毛一直解不开绳索,年轻女子只得出言提醒,让他自尸体上拔出长刀,割断绳索将自己抱了下来。 二毛将年轻女子放到炕上,又借着月光用长刀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直到此时他也没有完全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形和五官轮廓,这个年轻女子身形瘦长,五官貌似非常精致,他对女人少有了解,也就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年龄,只能大致估算对方应该在十二三到十五六之间。 也不知道是被吊的久了还是怎地,解开绳索之后年轻女子也并未立刻起身,先是再度冲二毛道谢,随后又急切的冲他讨水喝。 二毛的大葫芦被他和行李放在了一处,听得年轻女子言语,急忙跑出去将行李和葫芦带了回来。 年轻女子浑身瘫软,需要二毛承托才能起身,年轻女子貌似很是口渴,一直在大口喝水。 就在二毛喂水之时,跟着他来到灵堂的过来突然冲着年轻女子连声吠叫。 二毛被它吵的心烦意乱,连声呵斥,方才将过来撵了出去。 喝够了水,年轻女子恢复了些许力气,撑臂起身,“他已经死了,你不用再蒙着脸了。” 二毛闻言急忙取下小褂儿,重新穿在身上。 看出二毛惊魂未定,年轻女子和声安慰,“你不用害怕,他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二毛没有接话,在冲进灵堂之前他一直以为死在地上的老头儿是个老霪贼,但是这个老头儿和年轻女子都穿戴的很是整齐,这就说明老头儿很可能不是霪贼,但是也说不通,老头儿先前的那些言语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年轻女子垂涎三尺。 “他真的是个坏人,”年轻女子说道,“你看他手里还拿着刀呢,你若再晚来片刻,我定然被他害了。” “他拿刀做什么?逼迫你么?”二毛问道。 年轻女子先是一愣,转而点头开口,“是啊,此人品行卑贱,恩将仇报,你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是莫大的功德。” 听对方这么说,二毛安心许多,“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他抓到这里来?” “我?”年轻女子微微歪头,眼珠转动,“我本姓黄,乃象郡人氏,是路过这里遭他暗算的。” “与你同行的人呢?”二毛又问。 年轻女子想了想,出言说道,“与我同行的还有两名护卫,都被他给害了。” “护卫?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二毛问道。 年轻女子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此地不宜久留,”二毛说道,“我也要往象郡去,你要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 “稍等片刻,我的灵……体力不曾恢复,走不得路。”年轻女子说道。 “也好。”二毛点头。 趁对方休息回神之际,二毛吹亮火捻子四顾观察,死了人不是小事儿,即便官府不管,也得防止此人还有同伙儿,可不能自这里留下什么线索。 正如年轻女子所说,那老霪贼手里的确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由此可见此人确是坏人无疑。此外这老霪贼竟然穿了一身宽松长袍,难不成是个练气的术士? 在灵堂角落还放着一个包袱,二毛走过去打开察看,发现里面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钱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罐子,罐子上贴着一个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蒙汗药。 看到蒙汗药,二毛心里舒服许多,这个老不死的,真是个采花贼。 钱币拿走,别的不要。 二毛收拾妥当,那年轻女子也已经侧身下地,“走吧。” 二毛答应一声,随那年轻女子走出了灵堂。 外面月光明亮,借着月光,二毛彻底看清了此人的衣着和长相,此人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裳,长着一副瓜子脸,明眸皓齿,俊美非常,眼神很是灵动,狡黠之中带有几分稚嫩。 眼见二人出门,正在坟地里刨刺猬的过来又跑过来冲着年轻女子吠叫不停,二毛连声呵斥,这才喊住了它。 “小弟弟,多谢你啦。”年轻女子再度冲二毛道谢。 对于对方称呼自己为小弟弟,二毛多有不满,“你不见得有我大。” “我一定比你大。”年轻女子笑道。 “你知道我多大了?”二毛反问。 “我不知道你多大,但我一定比你大……” 第二十八章 一路同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无心与黄衣女子争辩年龄大小,便不再接话,背着铺盖疾行在前,实则赶了一天的路他已经很累了,但这地方刚刚死了人,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过来很不喜欢这个黄衣女子,只要她与二毛走的太近,便会冲其龇牙露齿,显露敌意。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黄衣女子随口说道。 “你知道我名字做什么?”二毛问道。 黄衣女子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问你名字自然是为了记住你,以后也好报答你。” 二毛摇头,“我不用你报答。” “你这人挺有意思。”黄衣女子笑道。 听得黄衣女子发笑,二毛眉头大皱,这家伙也是心大,不久之前还哭哭啼啼的冲那老霪贼求饶,刚刚脱险就换了一副嘴脸。 “说呀,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黄衣女子顺手推了二毛一把。 二毛没想到对方会触碰自己,本能的有些抗拒,但不等他开口,过来便抢在他之前冲着黄衣女子一阵狂吠。 既然过来骂她了,二毛也就懒得补刀了,“你总问我叫什么,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 “我叫黄七。”黄衣女子说道。 由于对方回答的太过迅速,加上这个名字也不像是官宦人家女子的名字,二毛便当她在撒谎,不屑撇嘴,没有接话。 察觉二毛表情有异,黄衣女子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急忙正色说道,“我真叫黄七,你叫什么?” 既然对方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二毛也只得说了,“我叫李二毛。” 黄七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见黄七总是将报答二字挂在嘴边,二毛略有反感,“你能报答我什么呀?” 黄七没想到二毛会有此一问,愣了许久也没想到应该如何报答他,最终只能含糊其辞,“我能做的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二人回到山下官道,沿着官道向西行走,“我可跟你说,我不会武功的,你就算跟着我,我也不能保护你周全,如果遇到山贼强盗,我设法拦住他们,你尽快跑掉。” “嘿嘿,好。”黄七笑道。 二毛无奈皱眉,“啧,我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情,你别不当回事儿。” 见二毛皱眉,黄七急忙郑重点头,“好,你说的我记住了,如果遇到坏人,我就跑。” 二毛长长叹气,他有些后悔带上黄七了,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说,而今带上这么一个好看的妙龄少女,沿途一定会遭贼人惦记。 前瞻到可能出现的危险,二毛有些打怵,沉吟过后出言说道,“你出来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吧。”黄七说道。 二毛闻言多有意外,“啊?你出来这么久啦?你出来做什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也没什么事儿,”黄七随口说道,“就是出来走一走看一看。” “出来这么长时间,你爹妈也不找你?”二毛追问。 黄七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我想了想,不能一直带你走去象郡,”二毛说道,“咱们现在位于梁州东北,象郡在梁州西南,两地相隔太远,带着你步行前往很不安全。待得去到前面县城,咱们去找官府吧,你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本地县守应该认识你爹,让他们派车把你送回去。” 黄七自路旁拔下一株野草随手摇甩,“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官宦人家的女子?” 二毛本想说刚才,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回忆先前自山上,是他猜测黄七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但在其说出自己的猜想之后,黄七却并未接话。 “你爹不是当官儿的啊?”二毛皱眉问道。 黄七摇头,“不是,我都没见过我爹。” “啊?!”二毛越发惊讶,“那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看你穿戴,你家应该很富足才是。” 黄七没有接二毛话茬,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说说你吧,听你口音不像是梁州人氏,你要去象郡做什么?” 二毛想了想,感觉也没有撒谎隐瞒的必要,“我要去玄云宗拜师学艺。” 令二毛没想到的是黄七竟然知道玄云宗,“据我所知玄云宗好像没几个人了,人类练气的门派那么多,你怎么偏偏选了那里?” “是朋友举荐的。”对于黄七的说法,二毛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芈问君当日就曾经说过玄云宗人不多。 “你这个朋友不太靠谱儿啊,”黄七随口说道,“玄云宗早些年的确挺厉害的,土系法术在十八玄宗里能排第一,但后来玄云宗发生了一场变故,导致很多厉害的法术都失传了,最近这几代宗主也就那么回事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二毛不解。 “听别人说的。”黄七说完,转身走进树林,自其中一棵大树上扯下一段寄生藤蔓。 二毛夜间不得视物,只当黄七想要解手,只能自路旁驻足等待。 不多时,黄七自树林里走了出来,二人继续动身上路。 再次上路之后二毛一直沉默不语,黄七先前的那番话令他心情很不好,他大老远的跑去玄云宗为的就是学法术,可是玄云宗厉害的法术已经失传了,自己就算去了也学不到什么厉害的本领了。 二毛回到灵堂时是三更时分,救下黄七之后又下山走了个把时辰,此时东方已经逐渐放亮。 恰好此时路旁出现了一片空地,想必是过往的路人经常自这里歇脚,空地上还摆放着不少充当坐凳的青石。 二毛实在走不动了,便走过去放下行李略做休息。 黄七径直自二毛身旁的青石上坐了下来,这一路上她东拔一棵,西扯一把,此时手里已经抓了一大把杂草和树藤。 黄七坐的太近,令二毛有些别扭,急忙换了一块较远的青石,“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黄七用树藤将其他杂草捆了,随手扔给了二毛,“你的狗有病,用这些药草熬煮擦拭,明天就开始长毛儿。” “真的假的?”二毛端详着那捆药草,“你竟然懂医术?” 黄七得意摆手,“这算什么,我懂的多了。” 二毛此前也接触过不少女子,其中多为村妇和村姑,偶尔遇到年轻女子,也多是内敛含蓄,羞羞答答,似黄七这般直爽开朗的年轻女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也令他对黄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二毛自包袱里拿出干粮,递了一块面饼给黄七,黄七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大口咬嚼,吃了几口这才想起还没冲二毛道谢,急忙又补上一句多谢。 实则昨晚二毛便发现黄七与权势人家的女子多有不同,黄七行走之时步幅很大,全然没有千金大小姐的娇生惯养,而且一口气走出十几里也不见她喊累,此番再见黄七吃相也不雅观,二毛越发怀疑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说什么?”黄七疑惑转头,眼中有惊讶,嘴角有面渣。 “没什么。”二毛摇了摇头,转而将过来唤过来,也给了它一块面饼。 他包袱里还有腊肉,也切下一块喂给过来,随后又切下一片递给黄七。 黄七见状皱眉摆手,“我不吃肉。” 腊肉在当下可是很贵的东西,只当黄七不好意思接受,二毛再度递送,“吃吧,没事儿。” “我真不吃肉,”黄七摇头,见二毛还不收回,又补充了一句,“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肉。” 听她这般说,二毛只能收回腊肉,换了块咸菜,“咸菜你吃不?” “这个好。”黄七接过咸菜大口咬嚼。 常人吃东西都是干粮和咸菜一起吃,但黄七不是,她接过咸菜之后接连几口,将咸菜先吃了,然后再咬嚼那面饼。 随着光线越发明亮,二毛越发仔细的看清了黄七的长相,他虽然未经人事对女子没有旖旎念想,却还是感觉黄七非常好看,毫不夸张的说,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黄七这么好看的女子。 就在他看着黄七出神发愣之际,西侧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二毛闻声起身,来到路上向西眺望,只见两个身背弓箭,腰挎长刀的男子正向此处快步走来。 眼见来人面带凶煞,二毛立刻沉声告警,“有坏人,快跑。” 不见黄七应答,二毛急忙转身回头,却发现黄七已经不见了踪影。 由于先前太过分神,二毛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回到路旁,将行李挪到身边,右手悄悄握住了长刀的刀柄。 好在那两个壮汉并不是打家劫舍的恶人,只是路过的猎户,径直东去,并未停留。 担心黄七在树林里迷路,待二人走远,二毛立刻发声呼唤。 “我在这儿。”黄七自百丈外的树后探出了头。 二毛冲其招了招手,示意她回来。 待黄七回返,二毛皱眉问道,“你怎么跑的这么快。” “不是你说的,遇到坏人我先跑吗?”黄七擦着嘴角的面渣。 “我让你跑你就跑?你是真不讲义气呀……” 第二十九章 好个酒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是你说遇到危险我先跑的,我听你的话,你又埋怨我……”黄七嘟囔着走了回来。 担心以后真的遇到危险黄七会迟疑耽搁,二毛急忙改口,“我与你说笑呢,你做的很好,以后就这样,遇到危险立刻躲起来。” 黄七一屁股坐到二毛身旁,歪身伸手,“我还要。” 二毛闻言急忙自包袱里掏出一个面饼递了过去。 “我不要这个。”黄七摇头。 “那你要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懒得回答,直接拿过二毛的包袱,自里面翻出了那个装着咸菜的小坛子。 二毛之前只是将干活的器具舍弃了,吃饭的家伙还带着,眼见不远处有不少干燥枯枝,便就地取材,支锅架灶,为过来熬药。 待他将篝火烧起,却发现黄七已经将那坛咸菜全部吃完了,那坛咸菜足有两斤多重,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吃到象郡的。 眼见二毛目瞪口呆的瞪着自己,黄七不屑摆手,“看你那小气的样子,放心好了,我不白吃你的。” “我不是不舍得,”二毛愕然解释,“吃这么多咸菜,你不难受啊?” “不啊。”黄七摇头。 二毛无奈摇头,收回视线低头烧火。 由于黄七采摘的草药都是新鲜的,熬煮起来便不需要太长时间,待得汤药熬好放冷,二毛将过来喊到近前。 二毛正准备为过来敷药,却发现黄七凑了过来,“你想干什么?” “你喊我干什么?”黄七反问。 “我什么时候喊你了?”二毛皱眉。 “刚才呀,你喊我过来。”黄七说道。 听黄七这般说,二毛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过来说道,“我没喊你,过来是它的名字。” “你怎么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黄七莞尔,“这也太会偷懒了,你喊它,周围的人还以为你让他们过来呢。” 二毛说道,“不是我偷懒,它原来是条野狗,我是半路上捡到它的,喊别的它也听不懂,就喊过来它听得懂。” 黄七蹲到二毛身旁,看着二毛给过来敷药,“这个名字不好,给它改个好听的名字吧。” “你改吧。”二毛随口说道。 黄七想了想,“它还能活三个月,就喊它三月吧。” “你说什么?”二毛愕然回头。 “我说就叫它三月吧。”黄七说道。 “上一句。”二毛说道。 “它还能活三个月,”黄七随口说道,“躺卧湿寒之处只是它脱毛生疮的外因,根源乃是常年饥寒少食所导致的心弱脾虚。它肚子里有两只小狗,会在五天之后的二更生产,生产会大大损耗它本就所剩无几的元气,但出于天生母性,它会硬撑着将小狗奶大,两只小狗断奶之日就是它油尽灯枯之时。” 黄七言罢,二毛没有接话,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黄七说道。 二毛仍然没有接话,黄七的这番话说的太过玄虚,他实在不敢相信,黄七不但能看出过来肚子里有几只小狗,还能准确说出它生产的准确日期和具体时辰,甚至连它什么时候死都能预知,再高的医术也做不到这一点哪。 见二毛震惊错愕,黄七多有得意,“两只小狗都是公的,成年之后能长的很大,因为它们的父亲不是寻常家犬,而是山中野狼。” “真的假的?”二毛撇嘴皱眉。 “真的,”黄七点头,“你不用难过,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如果你不舍得它死,我可以让它再多活几年。” “你能让它多活几年?”二毛半信半疑。 “你想让它活多久,我就能让它活多久。”黄七自信得意。 二毛本就半信半疑,听黄七这般说,直接断定这家伙在狂吹大气,不耐烦的摆手驱赶,“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一边凉快去吧。” 黄七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转身走开,二毛随身带着一张凉席,她便将凉席打开,铺在树下侧躺而卧。 虽然不相信黄七的胡言乱语,二毛还是听从她的建议给过来改了名字,实则他也知道狗是不知道自己有名字的,不管是过来还是三月,在狗听来都是喂食的声音。 二毛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早已困乏非常,硬撑着给三月敷完药,便走到树下想要睡上片刻,眼见黄七侧身躺卧,身形婀娜,担心引来好色之徒,便将自己的毯子给她盖上,头脸也用树枝挡住。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坐起之后发现黄七不在身边,四顾寻找亦不见其踪影。 担心她发生意外,二毛便高声呼喊,喊声过后,黄七的声音自北面山中传来,“在呢,在呢。” 二毛只当黄七在林中解手,亦不曾出言催促,片刻过后黄七回返,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树根。 “你拿截树根做什么?”二毛问道。 “谁说这是树根?”黄七抓过二毛的葫芦,倒水清洗,“这是何首乌。” 二毛见过何首乌,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上前细看,果然是一株巨大的何首乌,“哇,还真是何首乌,这么大,得长多少年哪?” “不长,也就一百来年。”黄七轻描淡写。 “哪儿来的?”二毛追问。 黄七抬手北指,“石壁上拔的。” 二毛循着黄七所指往北望去,只见黄七指的是一处陡峭的悬崖,那悬崖高达数十丈,刀劈一般的陡峭,他不相信黄七这么一个弱女子能爬的上去,不过眼前这棵何首乌倒是真的。 “你挖它做什么?”二毛问道。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换钱啊。”黄七答道。 二毛说道,“我身上还有一些盘缠,一路上吃喝够了,你以后不要随便乱跑,山里很危险的。” 黄七随口应着,随后用二毛的毯子将那何首乌裹了,夹在腋下催促二毛动身上路。 上路之后黄七走的很快,二毛背着行李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他越来越搞不清黄七究竟是什么人了,说她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吧,她身上没有富家千金的娇生惯养和扭捏作态,而且懂的很多,胆子也大。可是说她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也不像,贫苦人家可养不出如此肤白貌美的女儿,更不可能穿戴金贵的绸缎衣裳。 此外,当下不管是富家女子还是贫苦女子,都有穿耳洞戴配饰的习惯,但黄七的耳垂上并没有耳洞,而且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件配饰,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揣着满心疑惑走出几十里,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黄七此前曾经来过这里,带着二毛走进城池,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处药铺,将那棵何首乌换了十个铜币。 一个铜币可以换十个贝币,十个铜币算是不少钱了,不过黄七一次就花掉了大半。 令二毛傻眼的不只是黄七的大手大脚,还有她采买的东西,这家伙竟然买了两筒米酒回来。 要知道此时除了官宦人家,大部分穷人是吃不饱的,连粮食都不够吃,用粮食酿造的酒水便更加奢侈,这东西不但少,还很贵,这两支由竹筒装盛的酒水,每一筒都得有四五斤重,能换几十斤谷米。 “喏,请你喝酒。”黄七将其中一个竹筒塞给二毛。 不等二毛回过神来,黄七已经将另外一个竹筒的木塞拔掉,仰头喝了一口,一脸的舒服和惬意。 见黄七这般神情,二毛知道这家伙不是头一次喝酒了,看这架势完全是个老酒鬼呀。 黄七边走边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二毛胆战心惊的跟在后面,紧张忐忑,警惕四顾,他完全不能理解黄七的所作所为,一个容貌俊美的妙龄女子如此招摇,很容易给自己招灾惹祸。 很快二毛便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尾随,为了躲避可能出现的变故和侵扰,二毛便带着黄七快跑出城,此时正好是城门关闭的时辰,二人刚刚出城,城门便关上了,将尾随之人挡在了城里。 此时那筒米酒已被黄七喝掉大半,黄七的酒量貌似不错,虽然两颊泛红,一身酒气,步履却还沉稳,头脑也算清醒。 “别喝了,再喝要醉了。”二毛尝试阻拦。 “不碍事,”黄七不以为然,眼见二毛滴酒未沾,便随口催促,“你也喝呀,这可是好东西,汇聚天地灵气,敛藏五谷精华。” “我可不喝。”二毛摇头,他这些年见过太多的酒鬼,酒后失态,酒后无德,酒后发疯。 二毛不喝,黄七也不勉强,自己喝自己的,一口接着一口。 眼见黄七逐渐步履不稳,开始打晃,二毛急忙再劝,“别喝啦,你喝醉了,万一遇到坏人,我可背不动你。” “不怕,”黄七摆手,“告诉你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什么呀?”二毛随口问道。 “其实我是有灵气修为的。”黄七眼神迷离。 “你会武功?”二毛问道。 “嗯……算是吧。”黄七点头。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有些意外,却也不是非常意外,因为在此之前黄七已有无心显现,一是耐力很好,能跟着自己疾行赶路,二是夜里能看清路况,三是遇到危险之后跑的很快,还有便是能够爬上陡峭崖壁。 “你既然会武功,怎么还会被那老霪贼给抓住?”二毛问道。 “嘿嘿嘿,一时大意。”黄七舌头有些发硬了。 “你肯定是喝醉之后被人抓住了。”二毛说道。 黄七没有答话,而是以实际行动证实了二毛的猜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倒头就睡…... 第三十章 何许人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黄七突然倒地不起,二毛急忙上前察看,只见黄七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全然不省人事。 “哎,哎,哎,醒醒,快醒醒。”二毛摇晃推搡。 黄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换了个姿势继续酣睡。 “这怎么说醉就醉?”二毛多有无奈,一瞥之下看到装酒的竹筒掉落在旁,随手拿起晃了晃,发现已经空了,这筒米酒足有四五斤重,短时间内喝了这么多,不醉才怪。 看着烂泥一般的黄七,二毛好生犯愁,醉成这个熊样儿,搀着走是不可能了,只能背着,但他随身还背着沉重的行李,也没办法再背上黄七。 眼下二人正处在县城外的官道上,为了保证视野开阔,便于警戒防御,当下所有城池周围百丈之内都是没有树木的,总不能让黄七突兀的睡在这里。 无奈之下二毛只能跑到百丈外的树林边缘放下行李,铺好凉席再跑回来将黄七背过去,长这么大他还从未与年轻女子有过这么近的接触,黄七趴在身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有些别扭,还有些痒痒。 黄七虽瘦却高,不算很重,但也不轻,当有一百多斤,今天很是闷热,将黄七背到树林边缘时二毛已是汗流浃背。 放下黄七,二毛大口喘着粗气,他有些后悔带上黄七了,无端的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 好在黄七醉倒之前曾经说过她有灵气修为,这就好办了,等她醒酒之后就与她分道扬镳,可不跟她走在一起了。 常年游走在市井街头,醉酒的人二毛见得多了,耍酒疯,说胡话的比比皆是,好在黄七醉酒之后并没有这些惹人讨厌的举动,只是昏睡不醒。 傍晚的树林里多有蚊虫,担心蚊虫叮咬黄七,二毛便折断一截带叶树枝为其驱赶蚊虫,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举动好像有些多余,不知为何,林中的蚊虫只在远处嗡嗡乱飞,并不靠近黄七。 起初二毛是让黄七平躺的,但黄七很快就改成了侧卧,担心这种姿势会不舒服,二毛又将其重新放平,但很快黄七又改了回去,几次纠正无果,二毛也就由得她了。 自城外露宿有个毛病,那就是不时有流民和乞丐自二人身旁路过,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他们进不得城,只能自城外落脚,没过多久二人近处便聚集了好几拨乞丐,那些拖家带口的还好说,讨不到食物也就走了,最可怕的就是几个男人结伴同行,这类乞丐不但会乞讨,还会偷窃抢夺。 睡的跟死猪一般的黄七不出意外的引来了几伙乞丐的觊觎,假借乞讨凑上前来,趁机偷看黄七的样貌,发现黄七长的很是好看,不由得色心大起,纷纷在近处徘徊,观察二人的同时寻找机会。 二毛无奈之下只能取出长刀并拔刀出鞘,前来乞讨的一概不给,上前套话的一概不理。 见他随身带刀且一脸严肃,居心不良的乞丐们便不敢轻举妄动,此外,过来的龇牙吠叫也令他们多有忌惮,不对,黄七白日里给过来改了名字,它现在叫三月。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睡在树下的美貌女子和二毛鼓鼓囊囊的包袱对那些乞丐有着莫大诱惑,很快便有人壮着胆子上前试探,“小兄弟,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眼见来人一嘴黄牙,嬉皮笑脸,二毛知道一旦应对不当,对方势必得寸进尺,届时不但自己的钱财会被他们哄抢,连身后这头死猪都得被他们给拖走。 见二毛不接话,那乞丐胆气又壮了几分,“你到底给不给?说句话。” 二毛依旧没有开口,似眼下这种局面,只有一种做法是正确的,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他却狠不下心那么做。 二毛虽然有长刀在手,却终究年纪小,那群乞丐倚仗人多,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见他不说话,只当他害怕胆怯,越发放肆,其中一人伸手去拿他的包袱,而另外几人则用手里的打狗棍去挑黄七的裙子。 到得这时,二毛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不会武功,只有这一刀的机会,如果不伤对方要害,对方一定会恼羞成怒,疯狂报复,故此这一刀必须痛下狠手。 他原本是想直接砍对方脖子的,眼见那乞丐伸手抢夺自己的包袱,便临时改变了主意,深深呼吸之后手中长刀迅猛的砍向对方抓着自己包袱的那只手臂。 一刀下去,乞丐的右手应声掉落,随即便是鬼哭狼嚎,“啊……我的手,我的手……” 二毛此时亦是心惊肉跳,头皮发麻,但为了震慑对方,他只能佯装镇定,收回长刀,端坐不动。 另外几个乞丐亦发现自己的同伙儿被砍掉了手臂,无不大惊失色,急退闪躲的同时高声呼喊,“杀人啦,杀人啦……” 那群乞丐呼喊了一阵儿,不见城中官兵出来,又跑到城楼下嚎丧叫嚷。 官兵原本不想搭理他们,奈何他们聒噪不止,呼喊不休,无奈之下只能打开城门,出城察看。 乞丐们大呼小叫的领着官兵来到二毛近前,义愤填膺的指着二毛,“官爷,就是他。” 早在城门开启之时,二毛便想好了如何应对,眼见官兵来到,不等对方喝问,便探手入怀,取出当日黎大寿送给自己的百夫长腰牌扔给了领头的官兵。 借着火把的光亮,领头的官兵看清了腰牌上的字迹,急忙躬身上前,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二毛强忍心中紧张,沉声说道,“我和大小姐有要事在身,不宜暴露身份,立刻将他们带走。” 领头之人郑重应是,交还腰牌之后招呼手下将那群作恶的乞丐捆绑押走。 直待众人远去,二毛方才偷偷松了口气。 “你还是个官儿?”身后突然传来黄七的声音。 二毛毫无防备,被黄七吓了一跳,气恼回头,只见黄七已经坐了起来,此时正笑噱的看着自己,全无半点醉态。 眼见二毛恶狠狠的看着自己,黄七心里有些发虚,“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醒的?”二毛皱眉问道。 “做什么?”黄七反问。 “我问你什么时候醒的?”二毛加重了语气。 黄七眼珠急转,“我一直醒着,只是酒气上头,不得睁眼而已。”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无奈叹气,他一辈子连鸡都没杀过,而今为了救黄七,昨天刚杀了人,今天又剁了手,如果黄七是装睡试探自己,那黄七做的就太过分了。 “你生气了?”黄七小心翼翼的问道。 二毛说道,“你是会武功的,如果不是你醉酒躺卧,他们也就不会前来寻衅,我也就不用砍掉那人的手了。” 黄七并不犟嘴,而是直接认错,“你说的对,都是我不好。” 二毛原本是憋了一肚子火的,奈何黄七应对得当,只用了两句话就让他有气无处撒,“算了,算了。” “原来你是官家的人。”黄七问道。 “不是,”二毛摇头,“那腰牌是别人送给我的,刚才形势危急,我只能拿它应对。” 黄七笑道,“哈哈,你真会撒谎,还说我是什么大小姐。” 二毛心情不好,便没有接话,眼见那只断手还在一旁,急忙捏起来扔进了身后的草丛。 “你当真是个正人君子,”黄七面带微笑,“我醉酒不醒,你也不曾轻薄非礼。” 二毛瞅了她一眼,依旧没有接话。 “刚才若不是你护着,那几个邋遢汉子定然不会放过我。”黄七又道。 “别说这些了,”二毛摆手说道,“你既然会武功,也就不用与我同行了,咱们各走各的。” 二毛说完便开始收拾行李。 “咱们顺路,还是一起走吧。”黄七说道。 二毛不接话,伸手拉扯黄七身下的凉席,黄七见状只能起身让开。 眼见黄七行动自如,二毛这才反应过来,醉酒的人他见得多了,醒酒都是循序渐进的,哪有醒酒之后立刻活蹦乱跳的,不对劲儿,这家伙先前的醉酒很可能是装的。 二毛卷起凉席,将剩下的那筒米酒还给黄七,随后带着三月连夜上路。 黄七见状急忙跟了上去,“你怎么还在生气?” “你刚才就是装醉。”二毛没好气儿。 “我没装醉,”黄七摇头,“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是装醉,你也没必要生这么大气呀。”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做了错事?”二毛问道。 黄七说道,“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又没做错什么。” 二毛正色说道,“他们的确不是好人,他们也的确做了坏事,但他们做的坏事不至于丢掉一只手。不是为了保护你,我不会那么做。”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认为轻罪重罚,因果不等。” “对,”二毛疾行向前,“都是你害的,你自己走吧,别跟着我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黄七紧随其后,“你救了我两次,我还没报答你呢。” “我不用你报答,你离我远点儿就行。”二毛连连摇头。 “那不成,我不能忘恩负义,”黄七笑嘻嘻的跟在后面,“什么时候帮你两次,我什么时候再走。” 眼见黄七滞留不去,二毛有些烦了,止步转身,“那行,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权当帮了我两次。” “你想问什么?”黄七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二毛问道。 黄七眉头微皱,“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你如此草率的浪费掉难得的机会,岂不可惜?” “我不用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二毛说道。 “你确定要听真话?”黄七收起了笑容。 “确定。”二毛随口说道。 见二毛如此坚持,黄七无奈叹气,“好吧,说了你可不要害怕,我不是人……” 第三十一章 坦诚相待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的心情本就不好,听得黄七言语越发生气,“你不是人是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黄七笑道。 二毛气恼摆手,“不说拉倒,信口雌黄,鬼话连篇。” 眼见二毛不当真,黄七亦不解释,嘿嘿一笑,优哉游哉的跟在他身后。 二毛不愿再与黄七同行,疾行快走,想要甩掉她,奈何黄七闲庭信步一般跟的很是从容,一口气走出二十几里,没将黄七甩掉,反倒将他自己累的满头大汗。 到得这时,二毛确信黄七真有灵气修为了,如果没有灵气修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体力。此外,黄七自黑暗中行走从不磕绊,这就说明她可以夜间视物,此前他只当瘸子晚上能看清东西是眼神好,后来才知道瘸子有灵气修为,他便总结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但凡晚上能看清东西的人,都是有灵气修为的。 黄七有心讨好二毛,一路上不停的没话找话,奈何二毛生气她先前装醉试探自己,不管黄七说什么,只是不搭理她。 黄七先前自城里买了两筒酒,自己直接喝了一筒,还有一筒给了二毛,这筒酒二毛没喝,事后又还给了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二毛不搭理她而心生郁闷,还是真的嗜酒贪杯,在二毛暂停歇脚之时,黄七又将那筒米酒给打开了。 二毛本以为有了前车之鉴,黄七能少喝一点,不曾想还是一口接着一口,每喝一口都会咂舌摇头,一副舒爽惬意的神情。 二毛懒得搭理她,待得恢复些许气力便再度上路,眼见二毛要走,黄七急忙将竹筒里剩下的米酒一饮而尽,反手扔掉竹筒直身站起。 黄七倒是站了起来,但不等迈步便摔倒在地,与之前一样,倒地之后便没了动静。 二毛只当她在耍诈,亦不理她,继续快步前行。 走出十几丈,转身回头,不见黄七起身,再走百十步,回头张望,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黄七仍然趴在路上。 二毛也不确定黄七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但就这么将黄七扔在路上,他也着实不放心,短暂的纠结之后最终还是带着三月走了回来。 “哎,别装了。”二毛冲着黄七的屁股踢了一脚, 他这一脚是用上了些许力气的,但黄七一点反应都没有。 担心黄七又在装醉,二毛又用力踢了两脚,黄七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二人一路同行,二毛细心的发现黄七的呼吸既慢且轻,但此时黄七的呼吸却是既快且重,由此可见黄七应该是真的醉了。 二毛走到路旁将行李放下,铺好凉席之后又将黄七拖了过去,随后坐在一旁仔细聆听她的呼吸之声。 半炷香之后,黄七的呼吸突然变轻变慢,与此同时一骨碌爬起,冲着二毛拳打脚踢,“我让你踢我,我让你踢我!” 到得这时,二毛确信黄七先前没有撒谎,她是真的醉了,只不过别人喝酒是慢慢醉慢慢醒,醉酒之后意识全无,而她则是醉的快醒的也快,哪怕醉酒头脑也非常清醒。 由此可见上次黄七也不是故意装醉试探自己,只不过是醒酒之后没有立刻起身而已。 二毛一边举手格挡,一边爬起躲闪,“别打了,扯平了,扯平了。” 黄七先前一路上都在拿热脸贴二毛冷屁股,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而今好不容易逮到报仇的机会,哪肯轻易放过二毛,追着他一顿乱锤,直待打的二毛连声求饶,这才消恨解气。 误会消除,二人重归于好,轻松上路。 知道黄七有灵气修为,二毛也就不再担心她会给自己招灾惹祸,有些时候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横生枝节,而有些时候越是无所顾忌越是平安无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自官道上走了几日,反倒一个坏人也没遇到,一次意外也没发生。 几天相处下来,二人已经彻底熟稔,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黄七性格爽朗,大大咧咧,全然没有年轻女子的扭捏和造作,但她只是性格爽朗,并非全无心机,实则她不但非常聪明还多有狡黠,古灵精怪,喜欢玩闹发坏。 此外黄七虽然嗜酒,却并非不可自制,途中买不到酒亦或是二毛不让她喝,她也能忍住。 不过二毛虽然摸清了黄七的脾性,却始终没弄清楚黄七的出身,这家伙说话不着调儿,只要问起她的出身年纪,她就胡言乱语,不是说自己三千岁,就是说自己不是人。 见她不愿说实话,二毛也就懒得问了,不过他倒是没隐瞒自己的出身,黄七问起,他就实话实说,得知二毛是个铁匠,还修的一手好马蹄,黄七又开始胡言乱语,只道交二毛这个朋友算是交对了,以后可以让二毛给她修指甲。 自从瘸子离开,二毛就一直过的胆战心惊,与黄七同行的这几天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日子,他身上还有不少铜币,只要路过县城,他就会买酒给黄七喝,这东西是真贵,稍微好点的酒就得十个铜币才能买一坛。 数日之后的傍晚,三月跑进了路旁的树林,等了许久不见它出来,二毛便呼喊寻找,很快循着三月的吠叫自一处草窠里找到了它。 猜到三月可能要下崽,二毛便帮其铺窝盖顶,然后点燃篝火守在一旁。 二更时分,三月生下了两只狗崽,待得三月舔舐干净,二毛拿起狗崽近火细看,公的,再看另外一只,也是公的。 眼见二毛一脸的惊诧,一旁百无聊赖的黄七好生得意,“服不服?” “真是二更,真是两只公的,”二毛不敢置信,“你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黄七得意非常,骄傲仰头。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能教教我不?”二毛追问。 黄七摇头摆手,“你学不了,我这不是医术,是法术。” “你还会法术?”二毛瞠目,“你是巫师还是术士?” “都不是。”黄七摇头。 “那你怎么会法术?”二毛不解。 黄七无奈摇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人。” “唉,又来了,你不是人是什么?”二毛同样无奈,“你这又吃又喝的,大白天也能到处跑,肯定不是鬼呀。” “除了鬼就没有别的啦?”黄七坏笑。 “你不会想说自己是妖怪吧?”二毛说道。 “公的才叫妖怪,母的叫妖精。”黄七随口纠正。 “你是妖精?”二毛还是不信。 “嗯。”黄七点头。 见黄七不似说笑,二毛有些动摇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是你不相信而已。”黄七说道。 “你要是敢骗我,我以后真的不理你了。”二毛说道。 “我真没骗你,”黄七瞅了他一眼,“你还不如三月呢,它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不是人。”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瞬时想起三月初次见到黄七便冲她狂吠不止,三月虽然是流浪狗,却很少冲谁狂吠,除非对方对其构成威胁。 “你是什么妖精?”二毛有些当真了,“那个灵堂外面就是坟地,坟地里有不少黄鼠狼,你又姓黄,不会是黄鼠狼吧?” “咦,”黄七一脸的嫌弃,“那种肮脏鼠辈就算渡劫化人,也不可能似我这般好看。” “你不会是狐狸精吧?”二毛又问。 “不是,”黄七摇头,“狐狸化人大多身形矮小,你看我这修长玉腿,婀娜身姿,怎么可能是狐狸。” 二毛被黄七逗笑了,“不要脸的我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哈哈。”黄七也笑。 “哎,说真的,你的医术究竟是谁教的?”二毛又问。 “啧,怎么说了半天,你又绕回去了,”黄七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了我用的是法术,不是医术,我也不是人,我是成精的异类。” “你是什么异类?”二毛又动摇了。 “别问了,说了你也不认识。”黄七随口说道。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什么走南闯北,你就算上天入地,你也不认识。” “为什么?”二毛问道。 “因为乘黄一族只剩下我自己了。”黄七随口说道。 “乘黄是什么?”二毛追问。 “你看吧,我就算说了你也不认识,”黄七说到此处警惕四顾,“此事攸关性命,只能你自己知晓,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二毛虽然心中存疑,却耐不住黄七一脸的郑重,黄七这般神情可不像是在扯谎说笑。 “妖精都有原形,你也能现出原形?”二毛多有紧张。 “当然能。”黄七点头。 “不对,”二毛摇头,“传说妖精喝多了都会现出原形,你喝醉了怎么没现出原形?” “我又没有醉的神识不清。”黄七说道。 二毛想了想,感觉黄七说的有道理,随即又道,“那你现出原形我看看。” “我不。”黄七歪头。 “为什么?总要让我眼见为实吧。”二毛说道。 “隐私岂能轻易示人?”黄七横了二毛一眼,“你脱净衣裳让我看看,我便现出原形让你看看。” 见二毛满心疑惑,黄七多有不忍,“我若真是异类,你会不会拒我以千里之外?” “不会,”二毛连连摇头,“人有好坏,妖精也有好坏,就算你是妖精,咱们也是至交好友。” “这可是你说的,”黄七说着伸出右手,“来,给我修修趾甲。” 二毛愣住了,骇然瞠目,寒毛直竖,黄七伸出的竟然不是人手,而是一只精巧的小蹄子……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这些年二毛修过无数的马蹄和驴蹄,只一眼便看出黄七露出的这只蹄子既不是马蹄也不是驴蹄,因为不管是马蹄还是驴蹄都是一体的,而黄七露出的蹄子则分为两部分,与鹿和羊的脚趾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相同,因为鹿和羊的脚趾没有扁平的蹄足,但这只蹄子有。 虽然黄七此前多次说过自己不是人,但二毛只当她在说笑,不曾想黄七真的不是人,看到蹄足的瞬间二毛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强行控制,此时怕是已经惊呼嚎叫,落荒而逃。 短暂的愕然之后,二毛惊恐抬头,看向对面的黄七。 如果黄七此时露出个什么兽头,二毛一定会被吓晕过去,好在他看到的仍是黄七俊美的面容。 四目相对,二毛自黄七眼中看到了强烈的紧张和忐忑,黄七的这种眼神令他瞬间便稳住了心神,黄七此番坦诚相待需要极大的勇气,此刻的黄七最害怕的就是被他嫌弃和畏惧。 二毛这些年跟着瘸子走南闯北,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早已学会了随机应变,稳住心神之后立刻调整眼神和表情,将原本的惊恐和害怕变为震惊和错愕。 这两种表情是很相似的,但背后的含义却是大相径庭,前者是极度排斥的害怕,而后者则是事发突然的惊讶。 由于这两种表情非常相似,黄七便没有察觉到二毛下意识的惊恐,只当他是意外和震惊,心中多有欣慰,而二毛接下来的那句‘你真不是人哪’则更令她如释重负。 “怕不怕?”黄七笑容之中多有忐忑。 “有点儿。”二毛笑的有些牵强。 黄七笑道,“哈哈,你胆子着实不小,换成别人恐怕早被吓尿了。” 见黄七这般说,二毛也不再刻意假装,“幸亏你之前跟我打过招呼,不然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出儿,我肯定会被你吓跑。” 二毛的反应令黄七很是欣慰,微微一笑,重新化蹄为手。 二毛此时也彻底稳住了心神,“你变回来吧,你的趾甲真的需要修修了。” 黄七没想到二毛会有此一说,就在其迟疑犹豫之际,二毛已经掏出了那包大小不一的刀具。 “你真不怕?”黄七歪头问道。 二毛往篝火里添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怕,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害我。” “那可不好说,”黄七坏笑,“万一我兽性大发,嘿嘿嘿嘿……” “嘿个屁呀,”二毛展开刀囊,挑出一把剃刀,“把蹄子伸过来。” “真修啊?”黄七问道。 “真修,”二毛说道,“你蹄子早就该修了。” 见二毛坚持,黄七便再度伸出了右手,确切的说是右侧前蹄,以手腕为界,手腕以上是雪白的胳膊,手腕以下则是带毛儿的蹄子。 二毛也不迟疑,借着火光一通铲削修磨,“好了,换下一只。” 黄七变回右手,端详过后甚是满意,“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心灵手巧,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二毛拉过黄七的左手,催她变化,然后继续忙碌,“看这蹄子大小,你的原形应该跟驴差不多。” “你才跟驴差不多呢。”黄七笑骂。 “我说的是个头儿,”二毛随口说道,“像你这种蹄子通常擅长奔跑,既有鹿的灵活,也有马的耐力。” “哈哈,你还能看出什么来?”黄七问道。 二毛忙碌的同时出言说道,“怪不得你身上有股味儿呢,我现在想起来了,这股味儿有点像麝香,你应该跟鹿有点儿亲戚。” “胡说八道,”黄七说道,“只有公麝才有麝香,我是母的,哪儿来的麝香?再说了,我和鹿也不是远亲,我们乘黄自成一族,介乎于飞禽走兽之间。” “介乎于飞禽走兽之间是什么意思?”二毛不解。 “就是我们不但善于奔跑,还可以振翅飞翔。”黄七说道。 “啊?你还能飞?”二毛大感意外。 “当然能,黄帝你知不知道?”黄七问道。 “黄帝谁不知道。”二毛随口说道。 “黄帝在世之时,祖上就曾是他的坐骑。”黄七说道。 二毛此时已经彻底放松下来,“要不你现出原形吧,让我好好看看。” “可以呀,你把衣裳和裤子脱了,也让我好好看看你,”黄七撇嘴,“让你看看手脚也就得了,还想看原形,你还想看什么?” 二毛收刀缩手,“好了,换后蹄儿。” 黄七不满瞅他,“你能不能说人话?这叫脚。” “好,换右脚。”二毛拍打着削铲下来的蹄屑。 “你别浪费啊,”黄七说道,“将这些趾甲收起来,熬煮之后喂给三月,可以延长它的寿命。” “真的假的?”二毛随口问道。 “当然是真的,”黄七后仰抬脚,“乘黄一族乃是上古神兽,天生万寿灵体,我们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续命延寿。” 待黄七伸脚,二毛这才发现她的鞋子也是脚趾变化而来,“哎哟,原来你的鞋也是变出来的呀,怪不得走了这么多天,你的衣服还是那么干净,是不是你的衣服也是你的皮毛变成的?” “后知后觉。”黄七仰着不舒服,干脆躺了下来。 二毛捧着黄七的右脚继续下刀,“我还是不够细心,其实你之前显露过太多的端倪,你喜欢吃盐,还不吃肉……”说到此处,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个老头儿抓你是不是知道你是什么呀?” “对,”黄七接话,“那个老术士还是有些见识的,竟然识破了我的身份,我本以为世上没人能认出我。” 回忆之前细节,二毛瞬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霪贼,他抓你也不是为了非礼你,而是为了杀你,他把你倒吊起来,是为了放你的血。” “哈哈,你才知道啊,”黄七大笑,“他衣裳齐整,怎么可能非礼我?再说了,他都多大岁数了,哪会有那般心思?” “那我岂不是杀错人了?”二毛说道。 “你不杀他,我就得死。”黄七说道。 二毛无奈叹气,转而出言说道,“你以后可别到处招摇了,再引得别人来抓你。” “实则我很谨慎的,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什么。”黄七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摇头,“不知道,初次见你,我便感觉很是熟悉,实则我出山已有两个多月了,也见过很多人,但那些人在我看来无不是心术不正,面目可憎,唯有你让我感觉很是亲近。” “你出山之前住在哪里?”二毛问道。 “西荒啊,”黄七抬手西指,“我们乘黄一族世世代代都住在那里。” “那咱们之前不可能见过,”二毛说道,“我从没去过西荒。” 黄七说道,“是啊,出山之前我见过的人并不多,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对你的气息感觉熟悉。” “哦,你说的熟悉是指气息,不是样子啊?”二毛问道。 “对,”黄七说道,“我们异类能闻嗅到你们人类闻嗅不到的气息,人的样貌可以改变,但气息不会。” 二毛拍了拍黄七的右脚,“好了,换另一只。” 待黄七伸出左脚,二毛继续操刀忙碌,“你不老实在山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黄七说道,“人是万物灵长,天生齐全七窍,我对你们很是好奇,两个月前我刚刚渡过天劫,可以幻化人形立刻就跑出来了。” “你可别乱跑了,这次回去别再出来了,”二毛说道,“外面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坏人很多的。” “你以为山里就太平啊,”黄七说道,“什么恶龙猛虎,巨怪凶兽,当真是防不胜防。” “你不是能跑会飞吗,怎么还有天敌?”二毛问道。 “这话说的,我不能一直跑一直飞吧,总要觅食打盹儿,就在我渡劫的前几个月,险些又被那白虎给……” 黄七说到此处便没了下文,二毛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住口,便随口问道,“咋啦?” “我想起来了。”黄七突然撑臂起身,直勾勾的看着二毛。 “我想起为什么感觉你的气息很熟悉了,”黄七说道,“你的气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什么人哪?”二毛随口问道。 “我的救命恩人,”黄七说道,“早些年我险些命丧虎口,危急关头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联手困住了白虎,将我给放掉了,你的气息很像那个给我敷药的人。” “他们都是什么人哪?”二毛很是好奇。 黄七说道,“他们衣着华贵,甲胄在身,应该是官府的人。” “哦。”二毛低头忙碌,没有再发问。 “那个人应该是你的父亲,除非直系血亲,否则气息不可能如此相似。”黄七眉头微皱。 “哈哈哈哈……” 第三十三章 推心置腹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二毛大笑不止,黄七歪头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胡说八道。”二毛收起剃刀,拍了拍已经修好的蹄子,“好了。” 黄七变回左脚,盘腿坐好,“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除非父子,否则你们的气息不可能如此相似。” 二毛收拾着大小不一的剃刀,“你肯定搞错了,我父亲是青州的一个渔民,早些年大风刮倒了房子,我父母还有我哥哥都被砸死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弄错。”黄七正色说道。 二毛无奈,只能自怀中掏出自己的户籍文书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什么呀?”黄七皱眉。 “我的户籍文书。”二毛说道。 “我哪认字儿啊。”黄七讪笑。 “没事,我读给你听。”二毛借着火光,将文书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读了出来。 待二毛读完,黄七歪头思虑,片刻过后正色说道,“这个李栓柱一定不是你爹,这事儿应该出在你娘身上,除了你爹,她还有别的男人。” 二毛此时正在收拾剃下来的趾甲碎屑,听得黄七言语,瞬时面色大变。 黄七虽然狡黠聪明,却不通人情,“可惜你娘也死了,不然她一定知道内情。” 二毛原本已经忍不住想要发火了,眼见黄七诋毁了自己的先人却一脸的不自知,也懒得冲她发火了,“你还是赶紧回山里去吧,在外面你迟早被人打死。” 黄七一脸无辜,“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不能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啊。” “那我俩长的像不像呢?”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歪头看了看二毛,“不是很像。” “那不就是了,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了。”二毛拿过煮饭的铁锅,将黄七剃下来的趾甲投入其中,转而倒上清水,架到了火上。 “你的眼睛跟他还是挺像的,”黄七说道,“别的地方不像也很正常啊,儿子的长相通常随娘。” 二毛懒得与她胡扯,转身去到草窠蹲身察看,三月只下了这两个狗崽,看这架势接下来也不会再下了。 察看过三月的情形,二毛开始自附近砍削藤条,他会编筐子,准备编个筐子背着狗崽上路,总不能一直滞留此处,待到狗崽断奶。 待二毛拿着一捆藤条重新回到篝火旁边,黄七仍然眉头紧锁,一副苦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神情。 “我真的不会搞错,你得相信我。”黄七说道。 二毛低头忙碌,“嗯,我相信你。” 黄七自然知道二毛在随口敷衍,但她又没有其他证明,无奈之下只能连声叹气。 片刻过后,黄七突然兴奋高喊,“有了!” 二毛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一惊一乍的。” “我想到了,”黄七说道,“那只白虎或许能证明我说的是真话。” “什么意思?”二毛穿插藤条。 黄七凑到了二毛身边,“当年他们只是困住了白虎,并没有杀它,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驯服白虎并带走了它,那人最后是骑着白虎离开西荒的,白虎对他的气息也一定极为熟悉。” 二毛忙着手头的活计,没有接话。 黄七继续说道,“多年之后那只白虎又自己跑回来了,咱们只要找到它,看它咬不咬你就行了。” 二毛哭笑不得,“你这都什么馊主意,万一它咬呢?” “咱们可以跑啊。”黄七说道。 二毛不耐摆手,“滚一边去吧,你刚才还说渡过天劫之前又差点被它抓到,你又能跑又能飞都不一定逃得掉,我又不能跑又不会飞,万一它咬我,我不是死定了。” 想必是感觉二毛说的有道理,黄七不再说话,耷拉着脑袋继续犯愁。 二毛炙烤藤条继续编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跟他没关系,全村人都能证明我的出身。” “那就是全村人都错了,”黄七有些急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好好好,就算你说的对,我也不敢靠近白虎,”二毛说道,“你们西荒应该不止一头白虎吧,万一咱们找到的不是你说的那只,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黄七说道,“西荒的确不止一头白虎,但那头白虎最大,而且它还瞎了一只眼,很好辨认的。” 眼见黄七倔劲儿上来了,二毛只能敷衍安抚,“行,这件事情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去验证一下。” 听二毛这般说,黄七这才搁置此事,再启话题,“你要在玄云宗待多久?” “不知道,”二毛摇头,“人家收不收我还不一定呢,如果不收,我一天也待不了。” “哦。”黄七点头。 “你去过玄云宗吗?”二毛问道。 “没去过,”黄七摇头,“不过我出山之后听人说起过玄云宗,玄云宗早在多年之前就破落了,你去了恐怕也学不到什么法术。” 二毛说道,“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半道儿再回去,怎么也得去看看。” “行,我陪你去。”黄七说道。 “不用,不用,”二毛连连摇头,“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能找到地方。” “没事,”黄七说道,“我本来就是出来瞎溜达,以后你去学法术,我就在周围转悠,闲来无事就去找你玩。” 二毛摇头说道,“你可别到处乱跑了,赶紧回山里去吧,外面坏人太多,你总是抛头露面,迟早被人害了。” “你说的对,”黄七说道,“外面坏人的确很多,不过大山深处也不安全,以后我就在西荒边缘待着,那里是最安全的。” 感觉黄七说的确有道理,二毛便点了点头,“也行。” 眼见二毛带回的藤条即将用完,黄七便出去帮他扯回一捆,然后坐在火堆旁与他闲聊说话。 瘸子还在的时候,二人曾经遇到过一只附身尸体的异类,二毛想起此事,便询问是不是神灵被封印之后,世间的妖邪鬼魅便没了顾忌,开始肆意作恶。 黄七的回答是她之所以出山游玩,只是因为自己渡过天劫可以幻化人形,与神灵被封毫无关系,神灵被封一事她还是出山之后才听人说起的。 对于神灵被封印,黄七的态度与芈天罡等人有相似之处,她并不喜欢神灵,因为神灵对待异类的态度跟对待世人的态度是一样的,皆是奴役压迫,生杀予夺,神灵不但会强迫世人献祭供奉,还会随意猎杀异类,取龙肝凤髓,猩唇鹿胎消受享用。 二人一直聊到下半夜方才躺卧休息,经过半宿的闲聊,二毛发现黄七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她下山的这两个多月一直在梁州转悠,并没有往远处去,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她知道的也很有限,由于接触的人并不多,对人情世故也就不是非常精通,但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人情世故之外的事情她还是颇为了解的,尤其是对山中的草木禽兽和珍稀灵物更是如数家珍。 次日,二人并没有急于动身,一是三月产后体虚,二是藤筐还没编好。 太阳升起之后,二毛将已经凉透的药汤喂给三月,趁机拿出狗崽再度打量,黄七先前曾经说过这两个狗崽的父亲是公狼而不是公狗,事实也证实了黄七的说法,这的确是两个狼崽,与寻常狗崽相比,它们的个头更大,嘴巴更尖,腿也更长。 信任一旦建立便不会轻易动摇,二毛并不怀疑黄七的趾甲可以为三月延长寿命,不过他也没有追问详情,因为他对黄七没有任何私心企图,只将黄七视为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 编造藤筐之时,二人继续东拉西扯,二毛对黄七的好奇远远超过了黄七对他的好奇,他好奇黄七除了这幅面孔,还能不能变化其他的样子,黄七只道自己只能变成这个样子,目前的身形和长相也不是模仿别人,而是渡过天劫,齐全七窍之后自然天成。 二毛又问黄七在山中有没有异类朋友,黄七回答山中异类都有固定的活动区域,很少会涉足别人的领地,而她们乘黄一族又只剩下她自己,故此这些年她一直独自生活在西荒的深山之中。 问到黄七名字的由来,黄七只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名为七星谷,她便随意取了个七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下午申时,二毛将三月和狗崽一同装进了藤筐,眼见二毛背负不便,黄七便主动背上了凉席和行李。 “哎,你不是说你能跑会飞吗?”二毛笑问。 黄七歪头瞅他,“笑的这么假,你想干嘛?” “步行太过劳累,要不你载我一程?”二毛赔笑商议。 “你想骑我?”黄七撇嘴。 “呵呵,那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滚……” 第三十四章 好心坏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黄七态度坚决,二毛也没有软泡硬磨,毕竟他只是信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想要骑她。 再次上路,二毛心情舒爽,步履轻快,有了黄七这个妖精同行,寻常的山贼劫匪再也不足为惧,虽然黄七并未详说自己会什么法术,但只要稍微有点儿道行,对付个山贼和劫匪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二毛心疼三月刚刚生产,有心背着它走,奈何三月总是往下跳,几次尝试无果,他也就不再勉强,只背了两个狗崽,任由三月跟在身后。 二毛原本感慨狗和人真不一样,刚刚生产就能下地乱跑,想到此节突然想到黄七也是母的,“哎,你也不用坐月子吗?” “你说什么?”黄七皱眉回头。 二毛换了个问法儿,“我说你下没下过崽儿?” 黄七多有嫌弃,“你是不是傻?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这一族只剩下我自己了,没有异性,我上哪儿下崽儿去?” “谁说没有同族异性就不能下崽?”二毛随口说道,“你看三月虽然是狗,但它可以跟狼配,马也可以和驴配……” “配,配,配,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难听呢?”黄七一脸的厌恶。 二毛不以为然,“以前不是不熟吗,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眼见黄七满脸怒气,二毛急忙行贿补过,“你就给我解释解释吧,到了前面县城,我请你喝酒。” 二毛言罢,黄七有心佯装不为所动,奈何她的确喜欢喝酒,几番尝试最终还是露齿开怀,“我没与异性亲近过,更没有生产过,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尚且待字闺中。” “三千多岁的老太婆了,还待字闺中。”二毛坏笑揶揄。 黄七有心反讥,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合适的说辞,只能恶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了马蹄声,二毛闻声回头,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自东面骑马靠近。 有了黄七同行,二毛再也不忧心忐忑,提心吊胆,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赶路。 不曾想那群人来到近前竟然勒马停住,为首的锦衣男子翻身下马,冲黄七抱拳行礼,“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 黄七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接话。 黄七的冷淡令对方略有尴尬,但随即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妫虬,徐州人氏,此行乃是前往玄云宗拜师学艺,只因人生地疏,不明道路,故此才会唐突驻足,冒昧问路。” 黄七随口说道,“前面路口向南拐,两百里后再往东两百里,你们到那儿再找人打听吧。” “多谢姑娘,”锦衣男子文质彬彬,“敢问姑娘要往何处去?若是顺路,不妨同行。” “不顺路。”黄七面无表情。 锦衣男子套近乎不成,多有尴尬,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翻身上马,悻悻离去。 待众人远去,二毛出言说道,“你骗人家干嘛?”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他?”黄七笑道。 “昨天你还说没去过玄云宗,你压根儿就不知道玄云宗在哪儿,”二毛说道,“再说了,你让人家往南两百里再往东两百里,这不让他转回去了吗?” “哈哈,”黄七大笑,“一见他就讨厌,文绉绉,假惺惺,还龟球,怎么不叫龟蛋?” “妫是一个姓氏,不是乌龟的龟。”二毛解释。 “管他是什么龟,”黄七收起笑容,言归正传,“据我所知玄云宗是十八玄宗里实力最弱的一个,他们想要学艺怎么不去其他玄宗,反倒大老远的从徐州跑到这里来?” “你说为什么?”二毛反问。 “我哪知道。”黄七迈步先行。 二毛大步跟了上去,“糟了,你刚才骗了他们,他们迟早能明白过来,他们也是去玄云宗学艺的,以后我总要跟他们见面,届时他们一定会将怨气撒到我身上。” “你怕啦?”黄七鄙夷挤兑。 “对呀,我怕的要死,裤子都尿了。”二毛说道。 “哈哈,笑死我了,”黄七捶胸顿足,“放心好了,他不敢惹你,不然我有一千种法子折腾他。” 二毛皱眉说道,“你是个姑娘啊,笑的时候嘴巴能不能别张那么大,都看到喉咙了。” 二毛不说还好,一说黄七反倒变本加厉,故意张嘴,夸张大笑,笑了几声换气不畅,接连咳嗽。 “该。”二毛幸灾乐祸。 此前赶路,二毛是唯恐遇到山贼,但此时他却迫切的希望出现山贼,因为他想见识一下黄七的能耐,看看她到底会什么法术。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一路上一个山贼也没见着,只在午后遇到了一队抓壮丁的官兵,官兵对他没什么兴趣,但对黄七却是多有垂涎,最终还是由二毛亮出腰牌,扯谎骗走了官兵。 黄七赶路之时一直在左右张望,起初二毛还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她在寻找灵物。 官道人来人往,道路两旁别说灵物了,就算草药都少,不过黄七寻找的范围也并不是道路两旁,而是远处的山野。 在二毛看来距离这么远,又有草木遮挡,哪怕有灵物她也看不见,事实上黄七也的确看不见,但她自山中生活多年,早已熟悉了各种灵物的生长习性,什么样的环境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灵物,她一清二楚。 一路上黄七不时会蹿进左右树林,大部分时候都会带回各种药草,一天下来各式各样的灵物和药草挖了一大包。 由于当天没有途径县城,到了晚上二人只能自野外露营,黄七之所以寻找灵物和药草主要是为了变卖换酒,但遇到好的,她也会自己吃,想到二毛学法术也需要修炼灵气,便挑出一些大补气血的让他吃。 当天晚上二毛炖煮了一棵很粗的草根,据黄七所说,此物名为列当,乃补气上品,长这么粗至少也得五十年。 事实证明黄七对药草的确非常熟悉,吃过列当,当晚二毛便感觉精力充沛,浑身貌似有使不完的劲儿。 二人随身携带的干粮快吃完了,三月需要喂奶,剩下这点干粮得给它留着,次日中午二人又炖了一株肥大的草根,这东西比列当好吃,面面的,询问药名,黄七回答此物名为地熏,亦是补气之物。 吃过地熏,二毛感觉不对劲儿了,浑身燥热,气血翻腾,本想午睡片刻,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待得烈日消退,二人再度动身上路,二毛此时只感觉亢奋莫名,一路疾行快走亦不感觉劳累,黄七倒是跟的很是轻松,三月却是累的吐舌急喘。 傍晚一截煮熟的何首乌下去,二毛彻底撑不住了,直接鼻血横流。 恰好不远处有条小河,二毛便借口清洗鼻血冲到河边跳了下去,实则清洗鼻血是假,降温凉血是真,奈何清凉的河水也并不能消除他的不适和尴尬,一站起来就能看出来,好生羞人。 一直不见二毛回来,黄七便寻了过来,“你怎么啦?” “你给我吃的都是什么?”二毛浑身燥热,呼吸似火。 “何首乌呀,我也吃了。”黄七随口说道。 “你吃了没事儿,我怎么吃了之后这么难受?”二毛掬水洗脸。 黄七没有立刻接话,她也发现二毛面红耳赤,气血上涌,沉吟片刻恍然大悟,“糟了,我忘了你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二毛追问。 “列当,柴胡,何首乌都是补气上品,但它们也能热血壮陽,”黄七说到此处唯恐挨骂,急忙转身跑走,“你等着,我去给你寻解药。” 虽然黄七跑掉了,二毛仍然忍不住大声叫骂,可让这个不靠谱儿的老娘们给害惨了。 大骂气喘,鼻血再流,二毛只能捂着鼻子骂,如果黄七只是一时大意,他也不会如此生气,但接连三顿吃的都是这东西,别说自己是个热血方刚的小伙子,就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也受不了。 自水里泡了半天,黄七终于急三火四的回来了,连枝带叶的扔过来一串小果子,“给你解药。” 二毛伸手捞起,“怎么吃啊?” “剥开,吃里面的豆子。”黄七喊道。 “豆子?不会是巴豆吧?”二毛端详着手里的植物。 “你也认得药草?”黄七说道。 黄七的回答间接证实了二毛的猜测,他没见过巴豆,却听说过这东西,这玩意儿吃了会一直拉肚子。 “你想拉死我呀?”二毛将手里的植物甩向黄七。 “换这个,地黄也能凉血。”黄七又扔过来两块根茎。 根茎浮于水,二毛捞起洗净,咬嚼吞咽。 事实证明地黄的确能够清心凉血,几口下去,二毛舒服不少,鼻血很快止住,呼吸也不再火热,水下的尴尬也随之消退。 不过是药三分毒,凉血的同时地黄的弊端也很快显现,二毛只感觉腹部痉挛疼痛,翻江倒海。 “怎么样,好点儿没有?”黄七关切询问。 二毛强忍难受,龇牙咧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铁了心的要拉死我呀。” “哎呀,我忘了生地黄也会腹泻,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找解药,”黄七转身跑走,“别着急哈,我很快就回来。” “快滚吧,你别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玄门正宗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待黄七往东跑远,二毛急忙自西边上岸,龇牙咧嘴的扎进了岸边树林。 半炷香之后,黄七拿着两棵豆株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二毛这时仍然泡在水里,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在黄七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自河水和树林之间跑了好几个回合了。 “给。”黄七将豆株扔进了水里。 此时天已经黑了,好在天上有月,二毛捞起那两株植物,借光一看,“啊?怎么又是豆子?” “放心好了,这是白扁豆,不是巴豆,这个是止泻的。”黄七说道。 二毛可不敢再轻易相信这家伙了,此前他只以为黄七活的久,懂的多,直到此时才知道这家伙虽然对灵物和药草甚是熟悉,却并不了解人与异类用药的差别。 见二毛不剥那豆荚,黄七急切催促,“快吃吧,白扁豆止泻立竿见影。” “不用,不用,我好多了。”二毛无力摇头,实则他肚子里仍在翻江倒海,但他可不敢再对黄七言听计从了,黄七虽然熟悉药性却拿捏不准药量,这个豆子要是吃了,后果不可预知。 “那就好,我真不是故意的,”黄七内疚解释,“我只是想帮你汇聚灵气,却忘了你不会练气法门。” 二毛此时连跟黄七拌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先回去休息,我待会儿就回去。” “没事,我不累,你把裤子脱下来扔给我,我帮你洗洗。”黄七说道。 二毛无奈摇头,“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拉裤子里。” “你不用不好意思……” “滚,赶紧滚……” 折腾到三更时分,二毛终于摇摇晃晃的回到了露营地。 眼见将二毛折腾的半死不活,黄七很是过意不去,一个劲儿的解释,二毛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便在黄七的喋喋不休中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辰时,二毛身体好,之前又服下了大补气血的药物,醒来之后彷如重生,已无半点病态。 黄七原本满心愧疚,只待二毛醒来便冲他认错道歉,眼见二毛醒来之后生龙活虎,黄七立刻换了副嘴脸,“你真是没良心,我好心给你寻找补气灵物,是你自己肉体凡胎,受用不起,反倒怨起我来。” 二毛也感觉昨晚对她态度有些过分,亦不辩解,“好啦,别啰嗦了,赶紧收拾东西上路吧。” 中午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处城池,随身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必须进城补充了。 进城之后二毛先是随着黄七找到药铺,将她先前采挖的药草灵物卖掉,顺便儿问了一下路,得知再行百里便是象郡地界,二毛便采买了五天的干粮,这些干粮应该能够支撑到他们赶到玄云宗。 由于此前曾经答应请黄七喝酒,随后二人便去了酒肆,就在采买酒水之时,一桌食客的交谈引起了二毛的注意,这桌食客共有四人,为三男一女,这四人不是一伙儿的,彼此并不熟悉,之所以同坐一桌是因为偶然得知对方也要去玄云宗拜师学艺。 这里的酒水是用陶瓮盛的,黄七抱着酒坛催促二毛上路,二毛借口买咸菜又滞留了片刻,直待自几人的交谈中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这才与黄七离开了酒肆。 “不对劲儿。”二毛眉头微皱。 “嗯?”黄七不明所以。 “刚才坐在角落里的四个人都是去玄云宗拜师学艺的,”二毛说道,“昨天咱们就遇上一拨儿,今天又遇到一拨儿,这还是咱们遇到的,没遇到的应该还有很多,玄云宗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些人都要拜入玄云宗?” “是啊,是啊。”黄七的心思全在酒坛上,甚至没听清二毛说了什么。 眼见黄七无心听自己说话,二毛也就不再多说,不过这么多人想要拜入玄云宗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没根没底,也没有练气的基础,想要在众多对手中脱颖而出被玄云宗选中难度很大,若不是有芈天罡的举荐,自己恐怕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此处,二毛多有沮丧,靠着别人的举荐才能入门,怎么感觉都有些别扭。 黄七一喝就醉,自然不能滞留城中,只能出城寻一个安全僻静的所在。 待黄七醒酒,二人再度上路,当天夜里便进入象郡地界。 黄七虽然生活在西荒,对象郡却不熟悉,更不知道玄云宗在哪儿,好在二毛先前自几个食客的谈话中得知了玄云宗的大概位置,便循着官道一路南下,疾行三日之后改道向西,终于在第五日的清晨赶到了玄云宗山下。 与大部分宗派一样,玄云宗亦是依山而建,东西北三面都是高山密林,山下有一处偌大广场,广场正北是上山的路径,山腰处有几处老旧的宫殿,山顶高处好像还有几个山洞。 来到山下,二毛傻眼了,令他震惊的不是山上的宫殿房舍残破老旧,而是山下的广场上足足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多为年轻人,男女都有,有不少人都是骑马坐车来的,看衣着穿戴,以富人居多。 由于人数众多,广场上便乱哄哄的,有人在扎堆儿交谈,有人在生火做饭,还有人在清理广场上的杂草。 外面的传闻也是真的,玄云宗已经没落多年,这一点通过广场上成堆的杂草便能看出来,这些杂草原本都长在广场各处,是刻意表现之人清理堆积在一起的,在他们到来之前,山下的这处广场应该一片荒芜。 进山入口此时已被拉上了红线,路口右侧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玄门正宗。一个五短身材,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子依靠石碑坐在台阶上。 二毛没有急于上前表明身份,而是凑到了人多的地方,偷听众人的议论和交谈。 虽然众人的交谈多有断续,但联系前后,二毛还是弄清了众人自四面八方赶来此处的原因,原来九州盟不久之前向盟内的十八玄宗和三十六门派发下告示,让各大宗派分别举荐一位弟子前往芈天罡所在的归元派进行比武切磋。 由于九州盟得到两块神石一事已经泄露,故此众人都知道所谓的比武切磋只是幌子,九州盟的真实目的是召集各大门派的年轻才俊一同参悟神石天机。 众人之所以急匆匆的赶来玄云宗,也正是因为玄云宗没落多年,门下没有像样的弟子,所以他们才会心存侥幸,试图跑来碰运气,像玄天宗和归元派那种如日中天,人才辈出的宗派,反倒没人去。 又往各处偷听了一阵儿,二毛心里越发有数,众人虽然知道神石暗藏天机,却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更不知道每块神石上刻着三千多字的天书,他们只知道神石共有两块儿,应该为一阴一阳。 短暂的观望过后,二毛朝着进山入口走去。 不等他走近,那个守在山脚下的年轻人便冲其摆了摆手,“快走吧,我们不收人儿。” 说话的年轻人肤色黝黑,矮小壮实,想必是被先到的众人叨扰烦了,此时正一脸的不耐烦。 感觉对方可能比自己大上几岁,二毛便弯腰拱手,“这位大哥,我叫李二毛……” 那小黑子原本是坐在台阶上的,听得二毛言语,急忙直身站起,“你就是李二毛啊,我可算把你等来了。” 眼见对方竟然在等自己,二毛好生欣慰,看来芈问君办事儿还是靠谱的,芈天罡果然跟玄云宗打过招呼。 “走吧,跟我上山。”小黑子转身先行。 二毛拱手道谢,跟随在后。 小黑子走了几步,转身回头,指着黄七和三月,“这是咋回事儿?” “她是我的朋友,狗是我路上捡来的。”二毛尴尬解释。 小黑子转身迈步,不满嘟囔,“来就来呗,这咋还拖家带口的呢……” 第三十六章 玄云宗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小黑子嘟囔抱怨,二毛急忙上前赔笑,“这位大哥,你放心,她只是来送我的,待我安顿下来,她马上就会下山。” 听得二毛言语,小黑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转身冲黄七解释,“我可不是撵你哈,只是我们玄云宗的日子过的实在不咋地,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也没多余的米粮招待你呀。” 黄七微笑摆手,“没事儿,将他送到住处我立刻就走。” “你早点儿走也好,”小黑子说道,“你长的这么好看,让大师兄见着,免不得垂涎惦记。” 小黑子言罢,二毛和黄七面面相觑,听对方的言外之意,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师兄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待得回过神来,二毛拱手开口,“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朱尚忠,排行老八,这一辈儿我最小。”小黑子回答。 二毛环视左右无人,随即探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朱大哥,烦劳你在山下等我了这么久,几个铜币,不成谢意。” 二毛的穿戴多有破旧,朱尚忠只当他穷的叮当响,没想到他竟然还带了钱在身上,更没想到他竟然会送自己钱。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朱尚忠一边摆手推辞,一边东张西望。 二毛跟着瘸子走南闯北,早已深谙人情世故,顺势将钱袋塞进了朱尚忠的袖管,“没什么不好的,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得朱大哥多多照应。” 朱尚忠得了钱财,瞬时喜笑颜开,“好说,好说。” 朱尚忠还想说点儿什么,一瞥之下发现山腰有几个人正在结伴下山,急忙转头看向黄七,“这位姑娘,你赶紧走吧,大师兄他们来了,你让他见着就麻烦了。” 见黄七还在迟疑,朱尚忠急切说道,“你去山下找个人少的地方躲着,等李二毛安顿好,我带他下山找你。” 黄七转头看向二毛,见二毛点头,便放下背上的行李,转身下山。 待黄七离开,朱尚忠主动背上二毛的行李,带着他拾阶而上。 不多时,二人与山上下来的几人走了个碰面,朱尚忠拉着二毛侧身路旁,给下来的几人让路。 “朱尚忠,这人谁呀?”问话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人高马大,四方大脸。 朱尚忠恭声回话,“回大师兄,他就是宗主让咱们等的那个李二毛。” 不等对方开口,二毛便拱手见礼,“大师兄好,几位师兄好。” 虽然二毛态度谦恭,对方仍然没什么好脸色,亦不理他,而是转头冲朱尚忠说道,“这年头儿骗子多,可不能轻信于人,定要查证仔细,验明正身才行。” “是是是。”朱尚忠点头哈腰。 二毛见状急忙掏出自己的户籍文书双手呈递,“大师兄,这是我的户籍文书,刚才八师兄已经查看过了。” 大师兄随手拿过那张户籍文书看了几眼,反手撇弃,“不要瞎叫乱喊,你还没入门呢。” 二毛捡起户籍文书,点头应是。 大师兄抖完威风,带着另外几人继续下山,见到跟在后面的三月,大师兄眉头大皱,“哪里来的癞皮狗?”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便主动接话,“哦,是我刚才在山下捡到的。” “山上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狗?想发善心也行,自你的口粮里面扣。”大师兄反背双手,扬长而去。 二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待大师兄几人走远,二毛急忙冲朱尚忠道谢,“多谢八师兄。” 朱尚忠苦笑叹气,“谢啥呀,一眼看到家了,你也是个受气的主儿。” “同门师兄,大师兄怎么待你如此刻薄?”二毛低声问道。 朱尚忠带着二毛继续上山,“岂止是刻薄呀,这家伙简直不是人,还有跟着他的那些狗腿子,一个是人的也没有,也不知道盟主咋想的,怎么把你举荐到这儿来了。” 朱尚忠言罢,二毛没有立刻接话,来此之前他只知道玄云宗已经没落了,却并不知道玄云宗的风气如此不好。 朱尚忠继续嘟囔,“好在神石出现之前宗主便接到了盟主的书信,如果再晚上几日,他们也会将你视为想要参悟神石而前来投靠的心机鼠辈。” “我的确没有染指神石天书的念头。”二毛说道。 “天书?什么天书?”朱尚忠随口问道。 二毛反应迅速,“外面传闻神石上面刻着天书。”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朱尚忠也没往心里去,继续苦口忠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盟主的,如果你真能跟他说上话儿,就让他给你重新举荐个好去处吧,你在玄云宗不但学不到啥东西,还会成天挨骂受气。” “来都来了,看看再说吧。”二毛说道。 “你连看都不用看,”朱尚忠说道,“我他娘的在这儿十七年了,狗屁也没学着。” 二毛并不怀疑朱尚忠的话,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不能连宗主的面儿都没见就跑了。 见二毛没有走的意思,朱尚忠便向其介绍玄云宗的情况,玄云宗现在一共只有十一个人,他们这一辈儿有八个,上一辈儿有三个,宗主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师弟,也就是他们的师叔。 上一辈儿的年纪都大了,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只是忙着采药炼丹,妄求长生。这一辈儿的血气方刚,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动辄跑到山下坑蒙拐骗,偷香窃玉。 起初二毛只是皱眉,听到最后开始咧嘴,朱尚忠应该不会胡言乱语,诋毁师门,可是如果朱尚忠说的都是真的,自己此行岂不是进了贼窝?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山腰广场,这处广场比山下的要小很多,由于无人清理,广场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广场北面有座高大且破旧的大殿,朱尚忠带着二毛进去给神像上香,直到这时二毛才知道玄云宗供奉的是天父和地母。 两座神像倒是塑造的栩栩如生,只是许久不曾贴金维护,神像已经露出了里面的底色,令二毛不曾想到的是这两座神像竟然不是泥胎,而是由整块儿的黑石和白石雕琢,每一座都足有几千斤重,由此可见当年的玄云宗也曾风光一时。 大殿的东面和西面各有数排厢房,据朱尚忠所说,这些厢房原本都是宗内弟子生活和起居的场所,最多的时候足有六百多人,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玄云宗的法术开始失传,门人弟子也越来越少,最终破落到这般田地。 “他们七个全都住在东面厢房,我不被他们待见,独自住在了西边厢房,你要住哪里?”朱尚忠问道。 二毛知道朱尚忠在让他选择立场,他也没有任何迟疑,态度坚决,当机立断,“我也住西厢。” 朱尚忠虽然内心大慰,却仍然善意提醒,“你可想好了,跟我住在一边,他们都会排挤你。” “我不怕。”二毛转身向西走去。 西侧有五排厢房,每排九间,共有四十五个房间,由于当年需要容纳很多人居住,每一处房间都足有外面的三间房子大。 这些房间亦是青石垒砌,整体都还算完整,只是很多房间的屋顶都开始破损漏雨。 朱尚忠住在最前面一排的中间区域,二毛没有跟他住在一起,而是选了第三排最南面的一个房间,他之所以选这个房间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房间没有堆放杂物,屋顶也没有破损。二是西侧不远就是深山,以后黄七来找他玩儿也很是方便。 收拾好房间,二毛又自角落里为三月铺了个窝,直到这时朱尚忠才发现二毛背着的筐子里竟然还有两只狗崽,他也很喜欢小狗,有心抚摸亲近,奈何三月认生,不允许他靠近。 “走吧,我陪你下山找你的朋友去。”朱尚忠说道。 二毛跟在朱尚忠身后,“按理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见宗主和两位师叔。” “宗主下山办事儿去了,不在家,两位师叔在山洞里炼丹,你也见不着。”朱尚忠随口说道。 “宗主什么时候回来?”二毛问道。 “谁他娘的知道。”朱尚忠说道。 二毛闻言眉头微皱,谈及宗主,朱尚忠言语之中少有敬畏,难不成现任宗主也失德无能,不是好人? “他不回来,我怎么入门啊?”二毛多有愁恼。 朱尚忠说道,“没事儿,给你写进宗谱儿就行,宗谱就摆在大殿,我现在就去给你的名字添上。” “别别别,还是等宗主回来再说吧。”二毛急忙劝阻。 “不能等啊,万一他们几个再带人上山,你的位次就排到他们后头了。”朱尚忠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不经宗主同意能行吗?”二毛多有担心。 “放心吧,没人管,”朱尚忠走向大殿,“再说宗主都走了两个月了,谁知道他啥时候回来。” “宗主久去不归,极有可能与神石天书有关。”二毛猜测。 “哈哈,你知道个屁呀,还神石天书,”朱尚忠笑道,“他下山肯定没干啥好事儿。” “为什么这么说?”二毛追问。 朱尚忠说道,“因为他出行的包袱是我收拾的,我看到包袱里有一大罐蒙汗药。” 二毛闻言心中猛然一凛,“是不是一个黑色的小罐子?上面还贴着一个纸条,写着蒙汗药三个字?” “咦,你咋知道……” 第三十七章 欺师灭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强忍心中震惊机智应对,“类似的蒙汗药我曾在县城的一个药铺里见过。” 朱尚忠不曾多想,随口问道,“你去药铺干啥?” 二毛只能继续扯谎,“我那个朋友懂些药理,来时的路上我们挖了些草药,去药铺只为易换钱币。” “哎哟,看不出她还有这个能耐。”朱尚忠迈过门槛走进大殿。 二毛跟随在后,眼见朱尚忠径直走向供桌香案,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八师兄,真的别写了,让大师兄他们知道了又要找咱们麻烦,还是等宗主回来再说吧。” 朱尚忠先前收了二毛的铜币,之后二毛又坚定不移的选择与他住在西厢,他已然将二毛视为自己人,担心二毛落于人后,便执意要将二毛的名字写上宗谱,奈何二毛竭力阻止,几番拉扯,最终他也只能无奈作罢,“好吧,随你。” 先前为了搭救黄七,二毛无意之中杀掉了绑她的老头儿,事后翻那老头儿的包袱,里面除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钱币,还有一罐蒙汗药,而那蒙汗药与朱尚忠所说的宗主携带的蒙汗药是一样的,如此一来二毛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杀掉的那个老头儿就是玄云宗的宗主。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祸就闯的太大了,为了确认被杀的老头儿是不是玄云宗的宗主,二毛便想到了一个主意,随即便询问宗主的住处,得知宗主住在山顶,眼下没有理由去他住的地方,二毛又询问宗主平日来到大殿都会做什么。 一通圈绕,终于知道铜磬旁边的那个木槌儿经常被宗主使用,于是便趁朱尚忠转身之际,偷偷藏起来那个木槌儿。 二人顺着台阶快速下山,到得山脚下发现一群人正将大师兄几人围在当中百般奉承,阿谀讨好,而大师兄等人则端拿造作,惺惺作态。 朱尚忠率先发现了黄七,“你朋友在西南林边,你过去与她说话吧。” 二毛点头道谢,快步冲黄七走去。 就在他穿越广场人群之时,突然有人伸手拉住了他。 二毛转身回头,只见拉住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他隐约感觉此人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自哪里见过他。 中年男子环顾左右,确定没人偷看,便扯下了嘴角的假胡子,“二毛,是我。” “呀,姞缜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啊?”二毛瞬时认出了对方。 姞缜将假胡子重新贴好,将二毛拉到一辆马车旁边,“你怎么自山上下来?” “我来拜师学艺,他们把我收下了。”二毛意简言赅。 听得二毛言语,姞缜面露喜色,“甚好,甚好。” 不等二毛再问对方来意,姞缜便低声说道,“二毛,能否帮我个忙?” 姞缜此前又是送钱又是送名帖,他临走时姞缜还想送马给他,长这么大,除了瘸子,像姞缜这么善待他的人还真不多,二毛对他自然是多有感激,听姞缜这般说,立刻答应下来,“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姞缜手指旁边的马车,“车里的女子想要拜入玄云宗,你可否从中斡旋,助她一臂之力?” “这个,我也是刚来,我说话怕是没什么份量……” 姞缜低声说道,“你也不用为难,她自己会设法拜入山门,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略加帮衬便可。” “那行。”二毛点头。 姞缜伸手撩开马车的轿帘,指着车里的年轻女子冲二毛说道,“她叫云裳,是我的一名远亲。”“这位是李二毛,董贺的口信当日就是他带回去的。” 那年轻女子当有十七八岁,此时正捏着团扇扇风祛暑,听得姞缜言语,冲二毛点头一笑,虽然在笑,笑容之中却少有诚意,多有敷衍。 姞缜也察觉到年轻女子态度敷衍,急忙放下轿帘,低声解释,“云裳生性孤傲,待人接物不甚随和,若是真能拜入山门,日后你要多多维护才是。”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他对姞缜心存感激,有心帮忙,但玄云宗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有个好色的大师兄,如果云裳真的进了玄云宗,恐怕以后免不得遭受大师兄等人的惦记和纠缠。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对姞缜说出实情之时,姞缜偷偷塞了一个钱袋过来,“二毛,此事就拜托你了。” “不不不,大人,您上次送我的钱我还没用完呢,”二毛急切推辞,“我之所以迟疑犹豫,不是害怕受累,而是山上没有女弟子,我担心……” 姞缜将钱袋塞进二毛怀里,“这个你放心,云裳有自保之力,并非羸弱可欺。” 见二毛依旧面露难色,姞缜再度压低了声音,“我与你说实话吧,云裳乃姜召巫师之女,有法术在身。” 听得姞缜言语,二毛多感意外,正想问云裳既然会法术,怎么还来玄云宗,就在此时,车里传来了云裳略显不满的声音,“嗯?” 姞缜猜到云裳心中所想,靠近马车低声说道,“大小姐请放心,二毛是个可信的人,董贺一事他便不曾对外透露半句。” 云裳的声音再度传来,“嗯。” 姞缜的确没有看错二毛,二毛当真忠诚可信,若是没有朱尚忠之前的那些言语,他绝不会帮助云裳进入玄云宗,因为云裳此行分明是想混进玄云宗,其最终目的很可能是冲着神石天书去的,但眼下他对玄云宗全无半点好感,也就懒得忠心维护。 “你大可放心,云裳绝不会对玄云宗不利,她进山主要是为了寻人,”姞缜说着将一方折叠纸张塞给二毛,“你也帮忙留心,若是见到与画像容貌相似之人,当及时告知云裳。” “你们要找什么人?”二毛想要铺展纸张。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姞缜摆手阻止,“到得无人之处再看,此处人多眼杂,你尽快离开,莫要让他人多心起疑。” 二毛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穿过人群车队,二毛来到树林边缘,黄七早就看到他了,见他来到,急忙自林中冲其招手。 待二毛来到,黄七笑问,“怎么样?一切还好?” “好,”二毛愁恼苦笑“我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黄七不明所以,只当他对玄云宗多有失望,“我早就跟你说过玄云宗败落多年,法术也大多失传,是你不信,非要来的。” “你别啰嗦了,”二毛将藏在袖子里的木槌儿递了过去,“闻闻。” “你让我闻根鼓槌做什么?”黄七不解。 “这不是鼓槌,这是个磬槌,”二毛催促,“你快闻闻。” 黄七接过木槌凑鼻闻嗅,一闻眉头紧皱,二闻双目圆睁。 “是不是当日抓你那个人的气味?”二毛多有紧张。 “是。”黄七正色点头,“这东西你自哪里得来的?” “完了。”二毛瘫坐在地。 “怎么了?”黄七蹲在他身边。 见二毛不停的叹气,黄七越发疑惑,“说呀,究竟出了什么事?” 二毛再度长叹,“这个磬槌是玄云宗宗主常年使用的东西。” “什么意思?”黄七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二毛一脸哭丧,“当天抓你的那个老头儿就是玄云宗现任的宗主。” 黄七好生意外,“这么巧吗?” “完了,真让你给害惨了,”二毛愁恼叹气,“我这大老远的跑来学法术,还没入门呢,先把人家的宗主给捅死了。” “这事儿的确不太好,”黄七尴尬苦恼,“看他的衣着的确是术士的穿戴,但谁能想到他就是玄云宗宗主。” 二毛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先前他之所以极力阻止朱尚忠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宗谱,也正是担心自己当日杀的老头儿就是玄云宗宗主。 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还好刚才没往玄云宗的宗谱上写自己的名字,不然自己此时已经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了。 “你想怎么办?”黄七小声问道。 “我哪知道。”二毛摇头,事发突然,他此时还是懵的。 “要不咱赶紧跑吧?”黄七说道。 二毛摇头,“不成,现在跑了不是欲盖弥彰吗?” “那怎么办?”黄七犯愁。 “你别问我,你这三千多年白活的吗,快想办法。”二毛说道。 “我在山里成年累月的不见人,哪来的心智计谋?再说了,早些年我心智未开…...” 不等黄七说完,二毛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行了,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 二毛一抬手,黄七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二毛说道,“一张画像,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人给我的,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给我看看。”黄七伸手。 二毛正要递送,却发现朱尚忠正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八师兄叫我,”二毛急切起身,“我住在山腰西厢第三排最南面的房间,你有空就去找我。” “好,注意安全哈,见势不好你就赶紧跑。”黄七说道。 二毛将画像塞进怀中,顺手掏出姞缜刚才送的钱袋扔给黄七,“这些钱你留着用,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买酒。” “好。”黄七爽快答应。 二毛快步走出树林,跑到朱尚忠旁边,“怎么了八师兄?” “快随我上山起灶,大师兄要请他们吃饭…...” 第三十八章 感应龙气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请他们吃饭?他们是谁?”二毛随口问道。 朱尚忠指了指围在大师兄身边的那群人,“还能有谁,他们呗。” 二毛翘首北望,“这怕是得有一百多人,不是说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吗,这么多人,得做多少饭才够?”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家伙死要面子,净装大尾巴狼。”朱尚忠低声嘟囔。 二人穿过人群拾阶上山,朱尚忠带着二毛去到位于东厢的厨房,东厢也有五排房舍,厨房位于最前面一排的中间区域。 二毛原本还担心山下的人太多,玄云宗的锅灶不够大,到得厨房才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厨房里有一大两小三口铁锅,最大的那口足有三抱大小,用这口大锅煮粥别说一百人了,就是五百人也吃不完。 这口大锅常年不用,早已布满铁锈,二人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才将铁锅刷干净,随后便是淘米煮粥。 由于平日里没人收拾,厨房里既脏且乱,朱尚忠烧火之时,二毛便开始清理收拾,他一直很勤快,干起活儿来手脚非常麻利。 勤快的人到哪儿都不惹人讨厌,二毛又扫又擦之时,朱尚忠悠闲的坐在灶前烧火,与此同时冲二毛介绍山上众人,大师兄高云鹤今年二十四岁,二师兄萧逸也是二十四,三师兄张擎宇二十三,四师兄公昊二十,五师兄白川和六师兄齐飞都是十九,七师兄嬴青松十八。 朱尚忠自己是老八,年纪最小,十七岁。朱尚忠随口问起二毛年纪,二毛本想实话实说,突然想起瘸子曾对外说过自己十六岁,于是便回答十六。 用朱尚忠的话说,这七个师兄一个是人的也没有,大师兄最坏,其他六个人虽然围着他转,却是各怀鬼胎,对大师兄也只是虚与委蛇,并不是真心佩服。 玄云宗现任宗主名叫姒广平,二师叔叫王顺之,三师叔叫姬淳,这三人对本门法术都不是很感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追求长生,二师叔和三师叔喜欢炼丹服药,宗主则喜欢东颠西跑,寻找能够延寿续命的宝贝灵物。 为了搜罗可以炼丹和续命的灵物,三人免不得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对于无主之物的劫掠无人知道,对于有主之物三人也不曾放过,前些年三人跑到同在梁州的玄坤宗去偷人家的赤鳞龙鲤,事后玄坤宗的绝音真人带着一群老娘们跑来兴师问罪,搞的玄云宗灰头土脸,最终还是盟主出面调停,玄坤宗方才作罢。 朱尚忠很是健谈,一直滔滔不绝,说的唾沫横飞,二毛虽然手脚忙活,耳朵却是竖着的,朱尚忠说的这些对他很有用,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十八玄宗分别位于九州各地,每个州都有两个玄宗,十八玄宗与巫师也是有些渊源的,当年都曾跟随大禹治水,术士习练的法术和巫师习练的巫术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巫师侧重请神,而术士则倾向作法。 此外,除了十八玄宗,九州盟还有三十六个练气习武的门派,这些人当年也曾跟随大禹治水,也是立过功劳的。简单说来当今的朝廷皇族和巫师相当于大禹的嫡系,而九州盟下属的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则是与大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旁支。 眼见二毛一直忙前忙后,朱尚忠过意不去,便跑过来帮他刷碗,玄云宗当年有很多弟子门人,碗筷自然多的是,只不过常年不用,都长毛了 朱尚忠话多,没什么心眼儿,二毛跟他说话也不用刻意圈绕,“八师兄,来时的路上我听说,盟主带人把神灵给封印了,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当然知道,”朱尚忠点头,“玄云宗虽然熊到家了,却终究是十八玄宗之一,盟主当时还派人过来跟咱们说了一声儿。”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又道,“对了,你跟我不一样,你是盟主举荐的,你不用怕他们。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的吃食花销大部分都是九州盟给的,他们要是把你撵走了,对盟主没法儿交代。” “哦,我看咱山上山下都有地,怎么不种啊?”二毛问道。 “懒呗,”朱尚忠随口说道,“我倒是不怎么懒,但我忙不过来呀,他们啥活儿不干,净指使我。” “八师兄,你有家人吗?”二毛又问。。 朱尚忠摇头,“没有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饿死了。” 眼见戳到朱尚忠痛处,二毛急忙拉回话题,言归正传,“盟主为什么封印神灵?这不是造反吗?” “造什么反哪,”朱尚忠摇头,“盟主又当不了皇帝,造反对他有啥好处?” “盟主为什么当不了皇帝?”二毛问道。 “因为他不是皇族后裔,无法感应龙气。”朱尚忠说道。 二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免不得大感好奇,“感应龙气是什么意思?” 眼见灶下的柴火掉了出来,朱尚忠急忙跑过去拾掇,待得重新填好柴草,这才跑回来与二毛一同刷碗,“大夏皇族是人皇的后裔,传说人皇同时拥有人龙两种血脉,只要是他的后裔,都能感应龙气,龙气好像分为好几等,皇族的血脉越正统,感应的龙气就越厉害,不能感应龙气的人是当不了夏帝的。” “感应龙气就是把龙召唤出来?”二毛追问。 “不知道,”朱尚忠摇头,“有可能是把龙召出来,也可能是自己变成龙,这事儿说不好,因为谁也没见过。” “哦,”二毛点头过后再度问道,“既然盟主当不了皇帝,为什么还要封印神灵?” 朱尚忠说道,“这事儿你算问对人了,当时盟主派来的人也是我在山下迎接的,按照他的说法,盟主之所以封印神灵是因为当今夏帝得位不正,他的帝位是在巫师的帮助下篡位得来的。” “这事儿跟神灵有什么关系?”二毛不解。 朱尚忠说道,“因为巫师都听命于神灵,也都能请神上身,如果不把神灵封住,咱们的术士不是朝廷巫师的对手。” “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二毛疑惑皱眉,“既然皇帝只能由皇族来当,如果把当今的夏帝废了,皇帝由谁来当?” “那我就不知道了,”朱尚忠摇头。 四顾无人,朱尚忠压低了声音,“我还听到另外一种说法,盟主之所以要对抗朝廷,也是有私心的,他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报仇。” “报什么仇?”二毛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朱尚忠清了清嗓子,“传说上一任夏帝当年死的很蹊跷,朝廷的说法是被他唯一的胞弟夏沐给刺杀了,但这事儿完全说不通,因为夏帝本来就得了重病,他还没儿子,按照父子承继,兄终弟及的惯例,夏帝一死,帝位自然就落到夏沐头上了,夏沐如果想当皇帝,完全没有必要刺杀夏帝,只需要老老实实的等着就行了。” 朱尚忠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夏沐当场就被巫师和禁军给杀了,是不是谋反死无对证了,后来他的王妃也在王府被大火烧死了,朝廷对外的说法是畏罪自尽,也有人认为她是被巫师给谋害了,这个王妃叫芈清宁,是咱们盟主芈天罡的胞妹。” “哦,原来是这样。”二毛点头。 “这事儿当年闹的挺大,牵扯了不少官员和禁军,事后杀了好几千人,”朱尚忠说道,“有人说朝廷是在清剿余孽,也有人怀疑朝廷在杀人灭口,封锁消息。” 二毛刚想接口,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饭好了没有,大师兄催了。” “快了,快了。”朱尚忠急忙起身回应。 “快点儿,”对方催促,“做好之后抬到偏厅来。” “宗主不在,你们就放人上山?”朱尚忠皱眉。 “老实干你的活儿,啰嗦什么。”对方高声呵斥。 朱尚忠敢怒不敢言,回到灶前生气烧火,坐了片刻气不过,起身冲着锅里连吐口水。 二毛见状急忙上前阻止,“哎哎哎,八师兄,咱也得吃啊。” “我操,把这茬儿忘了,”朱尚忠拿起两个陶碗,贴着锅边儿挖了两碗,“这个干净。” “这也没熟啊。”二毛皱眉,都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厨子,这话是有道理的。 “凑合着吃吧。”朱尚忠说道。 二毛无奈摇头,跑回去继续刷碗,“八师兄,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不是说皇族都能感应龙气吗?当年那个王爷谋反的时候怎么没有把龙给召出来?” “可能没来得及吧,也可能是传法巫师没把召龙的方法告诉他。”朱尚忠随口说道。 “这个……” 不等二毛说完,朱尚忠便打断了他的话,“别问了,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还穿开裆裤呢,哎,西面缸里有咸菜,你捞点儿出来洗洗。” 二毛捞了咸菜出门清洗,此时几个师兄已经带着一群人来到山腰广场,正在往偏厅去。 二毛大致数了数,共有八十多人,无不衣着华贵,无有贫贱者,其中还有十几个女子,云裳亦在其中。 就在二毛计算人数之时,朱尚忠擦着手来到近前,“这帮狗东西肯定拿了人家钱了,哼,擅作主张,等宗主回来我看他们怎么收场。” 二毛闻言急忙低头洗菜,朱尚忠还等着宗主回来看几位师兄笑话,殊不知宗主已经回不来了…… 第三十九章 选拔门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众人进入偏厅不久,又有人过来催饭,由于初来乍到,二毛也分不清过来催饭的人排行老几,不过他也并未向朱尚忠请教确认,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在这玄云宗久留,这鸟地方学不到啥本事,过段时间找个借口赶紧走。 “一会儿吃饭,他们肯定会找茬给你下马威,”朱尚忠善意提醒,“到时候你可一定不要露怯,该顶撞顶撞,不用管那么多。” “好,多谢八师兄。”二毛点头。 朱尚忠还是不放心,“一定硬起来,这回你要是被他们欺负住了,以后你就彻底没好日子过了。” 二毛正愁没理由合情合理的离开玄云宗,朱尚忠的这番话让他隐约感觉找到个机会,一会儿要是跟大师兄他们吵起来,被他们撵走才好呢。 朱尚忠和二毛先后抬了两趟,第一趟是碗筷,第二趟是米粥和咸菜,盛饭这事儿也是他们两个,其他几个师兄大模大样的坐在主位,并不搭手帮忙。 盛饭的时候二毛刻意留心了一下,发现大师兄他们带上山的这八十多人并不全是想要拜师学艺的,还有大部分都是护卫和随从,姞缜也混在其中。 为众人盛好饭,朱尚忠拉着二毛坐上了正北主位,不等二毛落座,其中一名师兄便冷声说道,“李二毛,你懂不懂规矩?你还不是我玄云宗的弟子,坐到客席上去。” 虽然朱尚忠事先提醒过他,但事发突然,众目睽睽之下二毛还是有些发懵。 见二毛发愣,朱尚忠急忙做和事佬,“三师兄,李二毛是盟主举荐的人,宗主临走之前已经说过要收他入门了。” 听得朱尚忠言语,先前说话之人不再言语,坐在主位正中的大师兄趁机端拿摆谱儿,“盟主举荐的怎么了?这里是玄云宗,不是归元派。” 到得这时,二毛已经回过神来,大师兄话音刚落,他便高声接话,“高云鹤说的对,这里是玄云宗,不是归元派,盟主的话在这里不好使,我一进山你们就找茬排挤我,又吼又骂的,我走还不行吗?” 二毛这番话使得满堂哗然,大师兄等人也没想到他如此刚烈,竟然会当众发难,二毛也不管那么多,说完转身就走。 朱尚忠见状急忙上前拉拽,但二毛去意已决,朱尚忠几番拉扯,竟然拖他不住。 “行了,行了,见好就收。”朱尚忠低声说道。 朱尚忠只当二毛在佯装做戏,殊不知他是真的想趁机离开,朱尚忠又劝又拉,始终拖拽不住,二毛很快走出了大殿。 大师兄当众受到了顶撞,丢了颜面,气的面色铁青,恨不得一脚踹死二毛才好,但李二毛先前的那番言语不但给他扣上了一顶欺负新人的帽子,还抓住他的话柄,将他说成了一个不尊盟主号令的狂妄之徒,他接下来还想代表玄云宗去参悟神石玄机,这要是放二毛走了,这家伙肯定跑去跟盟主告状,这个后果是他万万承受不起的。 最终,在丢脸和丢前程之间,大师兄选择了前者,快速起身急追出门,拉住二毛大力拖拽,“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大师兄,说你几句你便躺地打滚,撒泼耍赖,这如何了得?快回去坐着,莫要在宾客面前耍宝丢脸。” 二毛原本还想挣扎,奈何大师兄有灵气修为,他几番挣扎始终未能挣脱,最终还是被对方拖了回去并摁在了主位西侧。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朱尚忠急忙冲二毛使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 到得这时,二毛也只能老实坐着了,再走就有故意找茬的嫌疑了。 大师兄重新落座,佯装生气,说话找补,“看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且不与你一般见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大师兄言罢,客席的众人纷纷出言夸赞,迎风拍马,只道大师兄大度宽容,有长兄风度,有首徒胸襟。 一通马屁拍下来,大师兄心花怒放,转怒为喜,随即招呼众人吃饭。 朱尚忠心情大好,大口喝粥,这些年他在玄云宗一直是受气的那个,而今终于来了个帮手,他可不知道二毛是找茬想跑,只当二毛对他言听计从。自二毛进山,他就没拿二毛当外人,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主动揽责,帮他留下了那条流浪狗,现在看来,自己这么做真是做对了,与二毛的交情结下了,以后有帮手了。 二毛一直没动筷子,不是他生气吃不下,而是这些粥饭是被朱尚忠吐过口水的,此前朱尚忠挖出的那两碗还在厨房,压根儿就没端过来。 安排好众人吃饭,大师兄离座起身,只道要去山顶的洞府里给两位师叔送饭。 这个活儿原本一直是朱尚忠在做的,起初朱尚忠也没有多想,只当大师兄要趁机装孝顺,直待大师兄回来之后当众宣布,由于宗主迟迟不归,且两位师叔都在闭关,接下来由他们几人合议挑选门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跑去讨差事去了。 一听饭后就要参选入门,候选之人兴奋莫名,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急三火四的将粥饭吃了,然后抢着帮忙收拾碗筷。 大师兄还是有些心机的,为了彰显公平,采用了暗票筛选,他们这一辈儿共有九个人,少数服从多数,五人以上同意即可入门。 二毛和朱尚忠负责准备铜磬和纸张,虽然吃饭的有八十多人,但真正想要拜入玄云宗的只有三十几个,其他那些都是家人和随从。 到得无人处,二毛主动表态,“八师兄,我本来是没有投票资格的,多亏了你,接下来我听你的,你让我选谁我就选谁。” 朱尚忠闻言大感欣慰,人与人的交往有时候并不在时间长短,有些人看第一眼就讨厌,而有些人初次交往就很投缘,他和二毛就是属于后者,二毛很会办事儿,也很有立场。 “你有看顺眼的,我也听你的。”朱尚忠说道。 “好,”二毛点头,“不过咱俩只有两票,他们七个人呢,咱们这两票…...” 不等二毛说完,朱尚忠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也是面和心不和,都是各怀鬼胎,你不信就等着看,接下来的投票肯定会很有意思。” “怎么说?”二毛不解。 “这些人并不一定都把钱给了大师兄,也有可能给了其他的师兄,他们肯定都想留下自己人。”朱尚忠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了,回头我把钱还你,我不要你的钱。” “你留着用,我还有。”二毛随口说道。 “你真的还有?”朱尚忠问道。 “我真有。”二毛点头,他原本有两个钱袋,给朱尚忠那个是姞缜之前给他的,他还有一个是自坟地里遇到的那个禁卫将军董贺给的。 朱尚忠也不见外,“那成,我就留着花了,我都快穷死了,裤衩碎了我都没钱扯布。” “你去买布,我会缝。”二毛说道。 “真的假的?”朱尚忠半信半疑。 “真的,我什么都会。”二毛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老三自外面进来,假意帮二人裁纸,趁机示好,其目的自然是接下来的投票希望能得到他们两个支持。 朱尚忠是个撒谎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但等对方离开,随即又换了一副嘴脸,“吃屎去吧,这时候想起我了,忘了之前怎么欺负我的了。” “不给他面子?”二毛低声问道。 朱尚忠摇头,“不给,这七个一个是人的也没有,一个比一个坏。” “八师兄,接下来咱应该选什么样儿的?”二毛问道。 “看看再说,”朱尚忠说道,“这些人跟你不一样,你被举荐的时候神石还没出现,你就是想来学法术的,他们可都是冲着神石来的,动机就不纯,哪有什么好鸟儿。”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又道,“其实他们来了也是白来,有大师兄占着茅坑儿,参悟神石这事儿轮不到他们。“ 二人裁好纸张,二毛拿着纸张和笔墨,朱尚忠有些灵气修为,便端着那个沉重的铜磬,他长的黑矮粗壮,端着铜磬就像蛤蟆抱了个鳖。 二人去到偏厅,众人已经等候多时,铜磬放在主位后面的桌案上,九人彼此间隔一丈,谁也看不到谁写了什么。 所谓的甄选也很简单,九人各提一个问题,由候选者进行回答,然后是九人投票,最后由候选者自己自铜磬里拿出纸条揭晓结果,超过五人同意即可入门。 准备妥当,选拔开始,云裳第一个站了起来…… 第四十章 各怀鬼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云裳站立起身,自报家门,“小女子云裳,豫州上阳郡人氏,恳请玄云宗收录。” 对于云裳第一个站起来,二毛并不感觉意外,因为她背后是朝廷和巫师,而同行的姞缜也肯定带了大量的钱财在身上,该打点的想必都已经打点好了。 高云鹤是大师兄,自然由他先问,“当下练气习武的女子并不多,你一个及笄少女,为何不辞辛劳。前来玄云宗拜师学艺?” 云裳正色答道,“回真人问话,云裳虽是羸弱娥眉之身,却有悲天悯人之心,前来拜师学艺只为修习法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云裳的回答虽然冠冕堂皇,实则言之无物,但大师兄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微笑点头,不再言语。 接下来轮到二师兄萧逸,与大师兄假装出来的和善不同,二师兄是冷着脸的,语气也多有严厉,“你既然有心练气学法,为何不早些前来?” 听得二师兄言语,二毛眉头微皱,相较于大师兄的例行公事,二师兄的这个问题就显得很是刻薄,只差直接点明对方拜师学艺的动机不纯,看来朱尚忠说的没错,二人上面这七个师兄虽然表面上沆瀣一气,实则各怀鬼胎,彼此之间并不和睦。 云裳自然知道对方在暗指什么,但她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假装糊涂,避重就轻,“之前年龄太小,家人不放心我孤身行远。” 二师兄自然知道云裳回答的很是敷衍,但此时大师兄正在皱眉斜视,他也不便继续刁难。 下一个轮到了老三张擎宇,“豫州亦有两个练气玄宗,你为何不去请求收录,反倒舍近求远,选择玄云宗?” 云裳此前也是做过功课的,“世人皆知玄云宗土系法术登峰造极,小女子五行属土,修习玄云宗法术最合适不过。” 老四公昊的问题难度不大,“看你穿戴,想必是个富家女子,山上生活很是清苦,练气学法也多有劳累,你受得了累,吃得了苦吗?” 云裳既然想混进玄云宗,自然不能给与否定的回答。 接下来是五师兄白川,笑嘻嘻说道,“自古医不顺路,法不轻传,你想拜师学法,总是要拿出诚意的。” “这位师兄所言极是,”云裳底气十足,“玄云宗乃玄门正宗,不是收留叫花子和流民的善堂,小女子家境还算殷实,此番前来带有铜币五百,贝币三千,用以修葺宫殿,扩建山门。” “哈哈,近人情,明事理,不错,不错。”白川连声夸赞。 老六齐飞的脸色很是阴沉,“刚才二师兄的问题你没有正面回答,你既然有心练气学法,为什么不早些行动,偏偏选了眼下这个时候,可是听到一些关于九天神石的传闻,想要前来投机染指?” 齐飞此言一出,主位众人和候选之人无不震惊变色,眼下所有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齐飞这番尖锐言语如同直接扯下了那层遮羞布。 齐飞话音刚落,云裳便朗声回答,“九天神石一事我确有耳闻,前来拜师学艺也确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我尚有自知之明,玄云宗自有弟子门人,似我们这般临时投靠的绝无亲自参悟神石的可能。但诸位师兄一旦参悟了神石玄机,定会提携门人,帮助我等,能得诸位师兄提携,也是我们莫大的造化。” 二毛原本还在担心云裳无法巧妙应对,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云裳的应答堪称完美,既没有欲盖弥彰的否认,又巧妙的摆脱了玄云宗众人对自己的猜忌,与此同时还不忘给已经入门的这些弟子戴了顶高帽子。 云裳言罢,宾主双方尽皆点头,云裳这番话不但给候选之人重新捂上了遮羞布,还给大师兄等人吃了个定心丸,言下之意就是人家没想过来抢肉吃,只想过来跟着喝口汤。 接下来轮到七师兄嬴青松,他的问题颇显突兀,竟然询问云裳多大年纪,可曾许配人家。 云裳只道今年十七岁,尚且待字闺中。 朱尚忠的问题很接地气,只道山上的生活起居都需要亲力亲为,云裳会不会烹炊浆洗,能不能砍柴种地。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关注的角度也就不尽相同,二毛来到之前,这些琐碎的活计都是他在干。 云裳虽然多有冷傲,却并非没有头脑,先是回答自己不会这些,随后又表示自己家境殷实,每年都会资助玄云宗钱币米粮,如此一来也算是满分回答。 最后一个是二毛,二毛也摆的正自己的位置,“我初来乍到,没什么可问的,凡事都由诸位师兄做主。” 问询之后便是各自投票,为了体现公平,九人所用的笔墨和纸张都是一样的,也不用费事书写文字,如果同意接纳候选之人,就自纸上画十字,如果不同意就画一字。 这个主意是二师兄提出来的,倒也算得上是个好办法,因为坐在不远处的候选之人能够看到九人的书写动作,如果同意,一横一竖就下实笔,如果不同意,就可以横实竖虚,如此一来外人便无法通过笔划推测出是谁投了反对票。 二毛蘸墨提笔,转头右顾,他原本是想看朱尚忠的,但转头之时远处的大师兄恰好看向他这一边,视线接触之后大师兄冲其微微点头,二毛自然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奈何周围众目睽睽,他也不便明显回应。 朱尚忠提笔之时,二毛已经自纸上画上了十字,朱尚忠就坐在他右侧,虽然间隔不近,却仍然看到他纸上的一横一竖下的都是实笔,随即如法炮制,亦画了十字。 之后便是将画好的纸张投入铜磬,二毛最后一个投,为了让姞缜知道自己投的是赞成票,便故意不将纸张对折,以正面示人,如此一来不止姞缜知道他画了十字,所有的候选之人和大师兄等人也都知道他画了什么。 大师兄可不知道二毛此举是为了给姞缜看,只当他是故意露给自己看,眼见他这么听招呼,先前对他的不满瞬时消减了大半。 二毛本以为云裳进入玄云宗是毫无悬念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云裳自铜磬里取出的九张纸条,竟然有四张是画了一字的,好在余下五张画的都是十字,五比四,云裳险之又险的拜入山门。 这样的结果不止是二毛大感意外,连大师兄亦是颇为震惊,这些师弟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不曾想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敢跟自己唱反调儿,而且人数还不少,此前他还一直在气恼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剥夺二毛的评审资格,现在看来还幸亏没有将二毛踢出去,不然眼前这个大美人儿就无法留在玄云宗了。 虽然震惊不满,但筛选还得继续进行,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师兄和姞缜分别找机会冲二毛投来感谢眼神,二毛自然不能给与明显回应,对于其他师兄和大师兄对着干,他也逐渐想明了其中缘由,反对云裳入门的这四个人也并不一定就很讨厌云裳,只是发现大师兄想将她留下,所以才会跟大师兄唱反调,对大师兄的不满和反抗只在其次,主要原因还是羡慕和嫉妒,因为他们几个心里很清楚,云裳就算留在玄云宗,也轮不到他们几个染指,肯定会被大师兄惦记。 接下来众人提出的问题都与之前大同小异,最棘手最难回答的几个问题,云裳之前也已经做出了示范,候选之人的回答也颇为相似。 既然候选之人差距不大,那选谁入门就看九人的一己好恶了,大师兄虽然心术不正,却并不愚蠢,很快自随后几轮筛选中确定了与自己作对的是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 如此一来,只要这四人提出的问题太过容易,亦或是对候选之人表现的友善热情,他就会转头左望,老六老七倒是对他言听计从,二毛也很听招呼,奈何朱尚忠不太买他的帐,故此对于自己不想接纳的候选之人,大师兄也没能将他们尽数拦下。 筛选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火药味却是越来越浓,互相拆台的结果就是三十多个候选之人,最终只有十二个入门,其中有两个女弟子,余下皆是男的。 接下来就是大师兄抖威风的时候了,带着众人前往大殿焚香祭拜天父地母和历代宗主,之后便是记名收录,二毛劝得住朱尚忠,却劝不住大师兄,尤其是大师兄对他之前的拥护和支持非常满意,此时不但不再记恨他,还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大殿出来,大师兄遣散了其他师弟,只带着二毛和新入门的弟子上山去参见师叔,由于两位师叔都在山洞里炼丹,众人只能自洞外见礼,齐全礼数。 随后便是安排住处,大师兄原本就希望众人都住在东厢,二毛也不想他们跑去西厢,于是便借口西厢阴暗潮湿,房舍破败,推荐众人住到东面厢房去。 大师兄可不知道二毛打的什么主意,只当他揣摩自己的意思并顺从配合,不由得对他越发欣赏。 众人回到山腰时,入选之人的随从已经将他们的行李铺盖以及随身物品搬到了殿前广场,大师兄带着众人前去安置,二毛则去到厨房,找了个小盆,盛了半盆米粥端回了自己住处。 推门进屋,瞬时吓了一跳,黄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找了过来,此时正在石床上呼呼大睡。 二毛将剩饭喂给三月,转身来到床前,“快起来,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跑来了?” 黄七翻身坐起,睡眼朦胧,“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快跟我走吧。” “去干什么?”二毛问道。 “中午那会儿我自西面山里闻到了白虎的气味,它应该还在附近,”黄七说道,“你快随我去,看它咬不咬你。” “你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二毛顺势躺倒,“哎呀,可累死我了。” “快去吧,”黄七上前拖拽,“越是凶猛的野兽,领地的范围就越大,白虎的领地至少也有千里方圆,它需要往复巡视,错过今天,咱们再想见它可就难了。” 二毛无奈坐起,“离这儿有多远?” “不足三百里。”黄七说道。 二毛闻言彻底没了兴趣,再度躺倒,“以后再说吧,我累坏了,先睡上一觉……” 第四十一章 初入山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二毛又躺了下去,黄七急忙上前拖拽,“别睡了,机会难得,快跟我走。” 二毛直身坐起,无奈摇头,“三百多里呢,我怎么去?你驮着我?” “你怎么又想骑我。”黄七皱眉。 二毛说道,“不是我想骑你,而是实在是太远了,翻山越岭的,三百多里我得走上好几天。”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不让你骑。”黄七撇嘴。 二毛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再度躺倒,“你赶紧走,大白天的别让人家看见。” “诶,有了,”黄七转身迈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设法将白虎引过来。” “唉,你可别惹是生非了,”二毛急忙起身拉住了她,“你把它引过来干嘛?大开杀戒呀?玄云宗这些人可没能耐制服它。” 黄七的拗劲儿上来了,“我绝不会搞错,当年带走它的那个人一定是你的父亲。” 二毛好生无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有爹,全村的人都能证明我的身份。” “你认错爹了,”黄七说道,“放心好了,我去把它引来,它绝不会咬你的,这个我敢用性命保证。” “你能保证它不咬我,你能不能保证它不会咬别人?”二毛愁恼叹气,“为了救你,我还没入门就把人家的宗主给杀了,为了验证你的无端猜测,咱们又把白虎引来将人家剩下的弟子一锅端了,你说咱们干的这是人事儿吗?” 黄七终于动摇了,“也是哈,它不咬你,不表示它不咬别人。” “对呀,我是来学艺的,又不是来报仇的。”二毛转身回到石床躺了下来。 黄七也跟着走了回来,自他身边躺倒。 “哎哎哎,你别在这躺着,赶紧走。”二毛推搡。 “你让我去哪儿?”黄七不走。 “跑后面树林待着去,”二毛说道,“你在这儿躺着让人看见我解释不清。” 黄七无奈起身,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 二毛也感觉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对了,你们妖精不是都会变吗,你要是能变成狗也行,有人来了你就变成狗崽儿。” “我只渡过了一次天劫,还不能随心变化。”黄七说道。 “那没办法了,你去西山找个地方待着,天黑以后再来。”二毛说道。 黄七嗯了一声,拉门离去。 二毛这些天都不曾睡好,而今终于安顿下来,心头一松,很快悠悠睡去。 不过没睡多久他就被身下的潮气给刺醒了,这里的石床与常见的木床不太一样,更像北方的火炕,下面有灶口,这种结构的好处是到了冬天可以生火取暖,弊端则是容易返潮,若是长时间不生火,下面的湿气就会很重。 房间周围有很多树枝野草,二毛便收拾柴草生火驱湿,待得填好柴草,几次点火却始终未能点燃,象郡位于九州西南,湿气很重。 正愁恼用什么引火,突然想到姞缜之前还塞给自己一张画像,便自怀中将画像取了出来,铺开端详,发现纸上画的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根据画像的衣着和头顶的金冠来看,此人的身世应该显赫非常。 姞缜此前曾经说过他们想要寻找的人只有十四岁,但是画像上的这个人至少也有三十出头,起初他只当是画师画的不好,不过转念一想才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儿,姞缜此前说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年轻人与画像上的人很像,并没有说他们要找的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他虽然不知道姞缜等人为什么要找那个年轻人,却知道姞缜肯定没见过那个年轻人,这副画像画的很可能是那个年轻人的父亲,姞缜等人想要根据父亲的样貌寻找对方的儿子。 二毛对照画像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先前入门的那些人有谁跟画像上的人相像,其间也曾经怀疑自己恰好十四岁,对方要找的会不会是自己,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打消了,一来自己身世清楚,证人众多。二来自己跟画像上的人长的也不像,画像上的男子脸型英俊瘦长,而自己脸型偏圆,且五官柔和,不似对方那般硬朗。 姞缜是朝廷的人,与九州盟是敌对关系,自己现在是玄云宗的人,可不能做吃里扒外的事情,这张画像留不得,得烧了。 就在此时,朱尚忠自推门进来,“二毛,你在干嘛?” 朱尚忠声到人到,二毛来不及多想,急忙将画像点燃塞进了灶下,“我在生火呢。” 朱尚忠没有走近,而是蹲在了狗窝旁,三月先前曾经见过他,再见他满脸带笑的蹲了下来,对他便少有敌意,亦不咬他。 “这两个小狗怎么跟别的小狗不太一样?”朱尚忠好奇的打量小狗。 “它们的爹好像是条狼。”二毛随口说道。 “哎哟,这可稀罕。”朱尚忠越发好奇,但三月虽然不咬他,眼神之中却也多有警惕,他也不敢伸手去拿狗崽。 朱尚忠看小狗儿的时候,二毛正在歪头生火,火倒是生起来了,但灶下多年未曾见火,有些倒烟,很不好烧。 “八师兄,你找我做什么?”二毛问道。 “我来给你送书。”朱尚忠说道。 “什么书?”二毛回头。 “学法术的书,”朱尚忠起身走了过来,自袖中抽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籍,“给你。” 二毛伸手接过,“哪儿来的?” “这书我们每人都有一本儿,这本儿是我的。”朱尚忠随口说道。 二毛往灶下添了些柴草,转而坐在床边快速翻阅,这本书有一寸多厚,纸张粗陋,文字扭曲,图画也多有失真。 “这是我自己抄的,原本在宗主那里。”朱尚忠说道。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多有庆幸,他原本还想问谁写的字这么难看。 快速看过几页,二毛的眉头逐渐皱起,“这怎么净是些抓鸡撵狗的法术?” “后面的比前面厉害点儿。”朱尚忠随口说道。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急忙将书籍翻到最后几页,看阅之后发现最厉害的法术也不过是土遁和穿墙。 由于灶下倒烟,二人很快便被熏的睁不开眼,只能跑到了屋外。 “八师兄,土遁和穿墙你学会了吗?”二毛问道。 “没有,”朱尚忠摇头,“别说我了,连宗主也没学会。” “不是吧,这上面不是写着作法的方法和咒语吗?”二毛说道。 朱尚忠再度摇头,“可能不对吧,总之是不好使。” “那你都会什么法术?”二毛追问。 “我的神行甲马练的还行。”朱尚忠随口说道。 不等二毛追问,朱尚忠便主动解释,“神行甲马就是自腿上绑两片施过法的黄布,然后念诵咒语就能跑的很快。” “有多快?”二毛好奇。 朱尚忠撇嘴,“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我试过,追不上兔子。” 二毛闻言多有失望,“不是说玄云宗的土系法术在十八玄宗里排第一吗,怎么…...” “那是以前,我听说之前的宗主法术通天,不但能缩地成寸,瞬息千里,还能开天辟地,搬山填海,”朱尚忠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唉,可惜呀,这些厉害的法术早就失传了,现在的玄云宗是黄鼠狼下耗子,一辈儿不如一辈儿了。” 眼见二毛多有失望,朱尚忠又宽慰道,“厉害的法术咱们是学不着了,剩下这些你凑合着学学吧,出人头地肯定是不行了,混口饭吃应该还是可以的。” “没人教,就咱们自己学呀?”二毛问道。 朱尚忠抬手东指,“他们明天就开始轮着教,也就是这些东西,你要跟着学吗?” “我不去,我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二毛说道。 “就是,他们也是些半吊子,”朱尚忠说话之间发现三月自屋里跑了出来,“你快进去看看咋回事儿,怎么这么大烟,狗都呛出来了。” 二毛进屋添了把火,其实屋里的烟也不是很大,三月出来是撒尿去了。 “八师兄,他们几个都会什么法术?”二毛又坐到了朱尚忠旁边。 “会个屁呀,”朱尚忠一脸鄙夷,“练土遁拱不出来,练穿墙卡墙里都他们干的,还有老七,你没发现他走道儿不利索吗?天天练那个点石成金,前些日子拿着变出来的金子出去骗人,没过完秤呢就变回去了,差点没让人打瘸了。” 二毛无言以对。 “我要下山一趟,你去不去?”朱尚忠问道。 “干嘛去?”二毛问道。 “买布,我真没裤子穿了。”朱尚忠说道。 “咱们都走了,晚饭谁做?”二毛问道。 “刚入门的那些人里有几个会做饭的,给个机会让他们表现表现。”朱尚忠说道。 “行,你等我一会儿。”二毛回屋添了把火,又带上了黄七沿途采挖的几棵药草。 这些药草朱尚忠并不全都认识,但当归他认得,“哎哟,这么大的当归,哪儿来的?” “我朋友挖的。”二毛说道,他此前曾经跟朱尚忠说过黄七认得药物。 “你那朋友哪儿去了,她长的着实好看,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朱尚忠问道。 二毛不明白朱尚忠为何有此一问,便歪头看他,没有接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对女人没兴趣。”朱尚忠说道。 “啊?”二毛骇然瞠目。 “啊个屁呀,你想啥呢,我对男人更没兴趣…...” 第四十二章 胆大妄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无言以对,只能讪笑着岔开了话题,“那你喜欢什么呀?” “当然是酒食钱币,”朱尚忠咧嘴笑道,“人活一世,不就为了口吃喝吗?” 二人自西厢往东走,恰好看到姞缜和几个仆从模样的人自东厢过来,他们都是上山给入选之人送行李的,此时入门的弟子已经安顿好了,他们自然也要离开了。 看见朱尚忠和二毛,姞缜随即放慢脚步,与同行之人拉开了距离,待众人走远,恰好朱尚忠和二毛走近,姞缜急忙迎了上去,冲二人拱手问好。 待二人回礼,姞缜拿出两袋铜币分赠二人,只道感谢他们两个先前为云裳投了赞成票,同时又拜托他们以后对云裳多加关照。 都说狗还不咬送礼的,朱尚忠见钱眼开,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忙不迭的接过了姞缜递来的钱袋,眼见二毛踌躇不接,又抓过另外一个钱袋塞到了二毛手里。 正事儿办完,姞缜也不废话,辞别二人,疾行下山。 朱尚忠得了钱币,心情大好,“哎呀,要是天天有这儿好事儿就好了,也不用天天,半年有这么一回也行啊。”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目送姞缜快速走远,姞缜的心思当真缜密,二人先前自山下说话时,朱尚忠就在远处看着,姞缜此番塞钱送礼,既能为云裳暗中铺路,亦可打消朱尚忠心中疑惑,掩饰二人本就认识的事实。 片刻过后,二人来到山下,此时原本热闹非常的广场已经变的很是冷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偌大的广场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辆马车,此外在东北方向还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在蹲着拔草。 去镇子要往东面走,二人恰好路过那个拔草的年轻人身边,二毛歪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年轻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双手也已经磨破流血。 二毛原本还想送那年轻人一点盘缠,见此情形立刻收起善心,径直自其身边走过,他虽然年轻,却一直跟着瘸子四处游荡,多见人情,多谙世故,这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只是在故意卖惨,并不是真的潦倒落魄,因为但凡干过农活儿的人,拔上几天草绝不至于将手指磨成这样儿。 实则不止山下这个卖惨的年轻人,山上刚刚收下的那十二个弟子,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心怀鬼胎,各有所图。 由于时辰已经不早了,二人下山之后便一路疾行,即便如此,去到东面镇子时太阳也已经快落山了。 为了节省时间,二人分头行事,朱尚忠去买布,二毛去卖药材,想到朱尚忠的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二毛便买了些卤味肉食,路过酒肆时想到黄七喜欢喝酒,又买了两坛酒水一前一后的搭在肩上。 朱尚忠没买别的,只买了一匹麻布,布料在当下也很贵重,一匹布要五六个铜币,做套术士长袍需要九尺布,朱尚忠买这一匹不但能给二人都做一身新衣裳,剩下的还能给自己缝几条裤衩儿。 正事儿办完,二人急三火四的往回赶,回到山上已是入更时分,大殿里灯火通明,大师兄正拖腔拉调儿,一本正经的在大殿里向新入门的众人讲说玄云宗的历史渊源和各种门规。 二人自大殿门前走过,临近西厢,二毛让朱尚忠先将布匹送回房间,然后去他的房间一起吃饭,但朱尚忠却说反正得麻烦他帮忙缝纫,干脆直接将布匹送到他的房间。 二毛之所以有心岔开朱尚忠,只是怕黄七在自己房间里。眼见朱尚忠紧跟着自己,无奈之下他只能高声说话,倘若黄七真在他的屋里,听到说话声也能及时抽身闪躲。 朱尚忠住在西厢第一排中间区域,二毛住在西厢第三排最南面的房间,走到第二排的时候,二毛便知道黄七一定在屋里,因为房间里有亮光,他分明记得房间里没有灯烛,除非黄七带来了油灯或是蜡烛,不然房间里哪来的光亮。 “咦,怎么有亮儿,是不是你老婆找来了?”朱尚忠问道。 “她不是我老婆。”二毛急切解释。 虽然二毛感觉尴尬,但朱尚忠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你跟我说实话,她是不是没地方去?” 二毛点了点头。 “咱这儿倒是有的是房子,让她从这儿住也不是不行,但你可千万不能让大师兄他们见着她,不然这老婆是谁的还不一定呢。”朱尚忠善意叮嘱。 “她真不是我老婆。”二毛无奈解释。 “行了,行了,别跟我说那没用的了,”朱尚忠不耐摆手,“对了,我可好心提醒你,玄云宗虽然没什么规矩,却终究还是名门正派,你俩偷偷摸摸没人管,可千万别搞出孩子来。” 二毛面红耳赤,“八师兄,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屋外,二毛伸手推门,正如二人猜想的那般,黄七真在房间里,原本是睡着的,听得开门声,朦胧睁眼,撑臂起身。 眼见朱尚忠也来了,黄七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在看到二毛好像并没有生气之后,黄七很快平静了下来,她先前见过朱尚忠,便起身冲其见礼。 “八师兄,她叫黄七。”二毛冲朱尚忠介绍。 朱尚忠爱屋及乌,对黄七颇为友善,热情的与她打招呼。 眼见二毛房间里没有碗筷,朱尚忠便放下布匹,转身出门,“你先歇会儿,我去拿些碗筷来。” “顺便切点咸菜来。”二毛说道。 待朱尚忠应声走远,二毛皱眉埋怨,“你怎么如此大意,我不在屋里你也敢来。” “怕什么,”黄七不以为然,“如果有生人靠近,三月会叫的,我自后窗跑了就是。” 黄七的大大咧咧二毛早就领教过了,也懒得再说她。 不多时,朱尚忠回返,带回了盘碟碗筷,二毛收拾妥当,转身冲黄七说道,“我不喝酒,你陪八师兄喝吧。” 黄七倒是爽朗答应,但朱尚忠却是感觉多有不妥。 见朱尚忠眉头大皱,二毛猜到他心中所想,“八师兄,我没骗你,她真不是我老婆。” 朱尚忠有些信了,“那你们怎么如此亲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毛自然不能告诉朱尚忠黄七是个妖精,只能撒谎二人是自路上遇到的,黄七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女,危急关头曾经救过他,二人意气相投便结伴同行。 听得二毛言语,朱尚忠彻底信了,但他很不习惯与女人喝酒,坐下之后别别扭扭,多有尴尬。 不过几碗酒下肚,二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言谈逐渐轻松,气氛逐渐融洽。 二毛不喝酒,抓了把炒豆在吃,眼见炕边的两盏油灯样式怪异,便出言问道,“那两盏油灯你从哪儿弄来的?” “捡的。”黄七随口说道。 朱尚忠原本还没注意,听二毛这么一说,这才回头细看那两盏油灯,“咦,这两个油灯怎么这么眼熟?” “你可别乱拿人家的东西。”二毛瞅了黄七一眼。 “我想起来了,”朱尚忠抬头看向黄七,“你是不是从西山捡的?” “对呀。”黄七点头。 朱尚忠哭笑不得,“这是长明灯,你怎么把这玩意儿拿他房间来了?” 黄七不明所以,端碗喝酒,“什么是长明灯?” “就是死人用的灯,”朱尚忠抬手西指,“你啥时候跑到玄云宗的祖陵去了?” “今天下午,不过那里也没坟堆儿啊。”黄七一脸无辜。 “玄云宗历代宗主都是凿山为陵,不起坟头的,”朱尚忠转头看向二毛,“我不会看错,这两个就是长明灯,祖陵埋了九位宗主,类似的长明灯那里共有十八个。”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多有无奈,“你怎么什么都往回拿,明天赶紧送回去。” 黄七点头答应,转而继续与朱尚忠对酌。 起初朱尚忠还有些看不起黄七,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看走眼了,黄七的酒量比他大的多,他已经喝的面红耳赤了,黄七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过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压一头也令他面子挂不住,好胜之心一起,免不得舍命陪君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很快二人就喝了个醉醺醺,黄七有个好处,酒后话不多,但朱尚忠不行,喝大了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只道玄云宗厉害的法术已经失传了,二毛在这儿待着也只是蹉跎时光,还不如赶紧走了,跟黄七一起闯荡江湖来的痛快。 黄七对玄云宗也并不是非常了解,听朱尚忠这般说,便好奇的询问玄云宗的法术是何时失传的,朱尚忠只道第五位宗主在世之时玄云宗还是如日中天,但是自第六位宗主开始,玄云宗的声誉和实力突然一落千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玄云宗的厉害法术应该就是自第五位宗主离世之后开始失传的。 “你说会不会是第五位宗主死的很突然,没来得及将重要的法术秘笈留下来?”黄七问道。 朱尚忠摇头,“应该不会,就算他死的很突然,入殓他的弟子门人也会将秘笈留下来。” “玄云宗如今的没落与法术的失传有直接关系,”黄七说道,“你说之前几位宗主的坟墓里会不会有法术秘笈的拓本?” 朱尚忠兴奋瞪眼,“哎哟,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就好办了。”黄七坏笑。 “等等等等,你俩想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玄门法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二毛一脸惶恐,黄七多有不屑,“我们只是在推敲真相,你紧张什么?” “推敲真相?你说‘那就好办了’是什么意思?”二毛追问。 “哈哈,别紧张,别紧张,我信口一说而已。”黄七敷衍糊弄。 朱尚忠见状急忙开口帮腔,“就是,你瞎紧张什么,我们又没说要去挖西山祖陵。” 朱尚忠是师兄,二毛能冲他说什么,只能盯着黄七郑重告诫,“咱们已经闯下大祸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祸害人家了。” 朱尚忠虽然醉了,却醉的不是很彻底,听得二毛言语,疑惑问道,“闯祸?你们闯了什么祸?” 二毛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把宗主杀了,只能指着床边的油灯,“她把祖陵的长明灯都给偷来了,这还不是大祸?” “嘁,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朱尚忠不以为然,随即再端酒碗,“来,接着喝。” 正所谓言多必失,二毛刚才险些说漏了嘴,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朱尚忠和黄七接下来也没有再提及此事,不过二毛始终感觉二人推杯换盏之时眼神很不对劲儿,一个挤眉弄眼,一个讳莫如深。 二毛不会喝酒,也体会不到喝酒的人是什么感受,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喝酒的确可以快速拉近彼此的关系,一顿大酒喝下来,朱尚忠和黄七已经彻底熟络,二人性格也相近,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嘻嘻哈哈,一个叫嚷着要自西厢最后一排给对方收拾个住处,一个吆喝着要送灵物给对方提升灵气修为。 正聊的起劲儿,三月突然竖起耳朵开始吠叫,听到狗叫,二毛急忙起身出门,只见一道人影正自东面向此处走来。 “二毛,还没睡呀?”大师兄的声音。 “是大师兄啊,”二毛故意高声,“我还没睡,正跟八师兄在说话呢。” 大师兄闻声止步,“哦,老八在呀,那我就不进去了,你过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二毛快步上前,躬身开口,“大师兄,什么事儿?” 大师兄带着二毛信步向东,与此同时低声说话,先是解释白日里并不是故意为难他,之后又感谢他在投票之时领会他的意图并支持他。 随后又说二毛跟那十二个后入门的弟子不同,二毛态度端正,目的单纯,接下来他要磨炼那十二个后入门弟子的心性,以此去伪存真,令动机不纯之人知难而退,最后又拿出手抄的本门秘笈,让二毛自学练习,不要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二毛虽然知道大师兄的友善并非真心,却也只能佯装不觉,连声道谢。 大师兄自认为成功拉拢了二毛,心满意足的去了。 二毛拿着那本手抄秘笈转身回来,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朱尚忠东倒西歪的出来了。 “你把黄七灌醉了?”二毛上前搀扶。 “没有,大师兄把她吓跑了,”朱尚忠抬手拨开了二毛,“我没事儿,不用你管,你快回去睡吧。” 二毛点头应声。 朱尚忠走了几步,转身回头,“对了,他找你干啥?” “他知道白天咱俩支持了他,专门来感谢咱们。”二毛说道。 “嘿嘿,”朱尚忠心情大好,“这十几个人一入门,山上的形势就变了,好日子要来喽。” 目送朱尚忠摇摇晃晃的走远,二毛这才转身回到房间,黄七已经不在屋里了,后窗还是开着的,不问可知之前是跳窗跑的。 收拾好碗筷酒坛,二毛又拿出大师兄给的抄本和朱尚忠给的抄本简单比对了一下,发现两者区别不大,最大的不同是大师兄给的那本少了最后几页,连穿墙术和土遁都没有。 对于大师兄的藏私,二毛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很清楚大师兄心术不正,品行不端。 这一觉二毛睡的很好,难得的平静和安稳。 次日清晨,二毛早早起身去了厨房,由于时辰太早,厨房一个人也没有,由于山上只有二十来个人,此番做饭只需要用小锅就行。 就在二毛劈柴生火之时,云裳等人先后起身赶去殿前广场,途经厨房时见到他,纷纷冲他见礼问好。 虽然二毛也是新来的,但此前他曾参与评审筛选,故此在这十几个人眼中,他是和另外八个师兄同等地位的。 卯时三刻,大师兄等人也起床去了殿前广场,大师兄倒是精神抖擞,其他几个师兄大多黑着脸,在此之前他们都是睡到自然醒的,而今新人一进门,大师兄为了端拿摆谱儿,连他们也一起练上了。 朱尚忠昨晚喝多了,一直没出门,将粥饭做好之后,二毛过去将朱尚忠叫了起来,二人一起将做好的粥饭抬到偏厅,此时下山晨跑的众人尚未回返。 一直等到辰时,众人才自山下回返。 二毛心细,敏锐的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众新人虽然佯装劳累,实则没有一个出汗的,这倒不是大师兄手下留情,而是这群人应该都有灵气修为,围着山跑上几圈儿对他们来说很是轻松。 吃过早饭,大师兄又带着众人清理广场上的杂草,朱尚忠无事可做,跑回去补觉去了,二毛亦回屋开始裁剪缝纫。 他真的很感谢瘸子,这些年瘸子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拿针时看着插针的那个纸卷儿,二毛又有了打开的冲动,这个纸卷儿是瘸子临别时交给他的,上面写的是瘸子的去处,这些年他和瘸子相依为命,分别这么久了,他真的很想念瘸子。 不过踌躇良久,最终他还是没有打开纸卷儿,因为他曾答应过瘸子,除非有朝一日自己晋身紫气,否则绝不打开这个纸卷儿,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紫气修为可谓遥遥无期,玄云宗的法术大多失传了,自己就算在玄云宗待上一辈子也没希望。 半天不到,二毛便给朱尚忠缝了两条裤衩儿,缝这个简单,缝衣裳麻烦,缝件术士长袍要好几天。 午后,二毛再度拿出玄云宗的法术秘籍逐页翻看,很快他便找出了规律,术士作法离不开三样东西,一是步法,又称禹步,相传是大禹当年创下的,禹步分为好多种,有天罡步,有地煞步,还有九宫步,五行步等等,不同的步法对应不同的法术,用错了步法,法术就不会起效。 第二个便是咒语,咒语有长有短,长的啰里啰嗦一大串,短的只有寥寥几个字,确切的说并没有固定的文字,有的只是不明其意的发音,以引魂咒为例,大师兄记的是‘嗡啰铮西哈,尼欧噶啷叭,’而朱尚忠记得则是“铜锣真响啊,一敲一咣当。” 第三个就是法器,法器五花八门,什么老虎爪子,狗骨头,粪坑里的石头,叫花子的破鞋,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同的法术需要用到不同的法器。 此外,法器可以是现成的什么东西,也可以是使用特殊方法淬炼而成的,现成的东西叫法器,淬炼而成的叫法宝,法宝的威力比法器更大。 正看的云里雾里,恰好朱尚忠来到,二毛便向其请教为何咒语会有不同,朱尚忠只道大师兄抄的应该更准确,他之所以抄成这样儿,只是为了好记。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眉头大皱,“你不能只为了好记呀,你这么抄,法术也不好用啊。” “他抄的准,也没见他的法术好使过。”朱尚忠不以为然。 二毛无奈叹气,再换话题,“法器可以找,这个法宝是怎么炼的?” “我不知道,”朱尚忠摇头,“连宗主都不会炼,我只知道二师叔那里有件法宝,好像是老辈儿传下来的,那个是真好使,用上了就能隐身,他们当年去玄坤宗偷东西用的就是那玩意儿……” 第四十四章 西山祖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提到二师叔,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两位师叔成天在山洞里炼丹,他们到底能不能炼成?” “怎样才算炼成?”朱尚忠说话之间发现放在床边的两条裤衩,急忙上前拿起端详,“哎哟,你还真会缝衣服呀。” “就是他们能不能炼出有用的丹药?”二毛追问。 “丹药肯定能炼出来,但有用没用就不知道了,”朱尚忠随口说道,“因为炼丹本来就不是咱们玄云宗的长处。” 听出了朱尚忠的话外之音,二毛好奇追问,“炼丹是哪一宗的长处?” “玄离宗,”朱尚忠说道,“玄离宗擅长御火,他们能炼出很好的丹药。” “他们炼制的丹药吃了能长生不老?”二毛又问。 “好像不能,”朱尚忠摇头,“不过他们炼制的丹药能补充灵气,提升修为。” 见二毛面露神往,朱尚忠一盆凉水泼了过来,“玄离宗的丹药很金贵,有钱也买不到,你就别惦记了。” “哦。”二毛多有失望。 见二毛多有沮丧,朱尚忠便随口宽慰,“就算有足够的灵物药草,他们也炼不出多少丹药,而且他们炼的丹药以补充灵气的居多,能提升修为的很少,炼一百颗丹药也不见得有一颗能提升修为。再说了,吃丹药提升修为属于取巧,就算提升了修为,也比练气得来的修为要弱上不少,还是老老实实的吐纳练气才是正道儿。”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便拿过床头的那本秘笈,快速翻到中间部分递给二毛,“这是咱们玄云宗的练气法门,你照着练,你这么聪明,要是肯下苦功的话,到老怎么也能得个深红灵气。” 二毛伸手接过,无精打采的随手翻看,看来玄云宗是真的来错了,不但法术没个像样的法术,练气心法也是稀松平常,来时的一腔热血和满心幻想,此时已然变成了莫名的沮丧和无尽的失望。 “你慢慢看,我去给黄七收拾个住处。”朱尚忠拿起床边的两盏长明灯转身离开。 这些练气法门二毛昨晚就看到了,朱尚忠和大师兄誊抄的倒是没什么出入,而且吐纳的方法和行气的法门也都是完整的,并没有像法术那样失传,但朱尚忠先前那番话彻底泄了他的气,练一辈子才得个深红灵气,与瘸子所说的紫气差着十万八千里。 耐着性子看了一阵儿,二毛收起秘笈走出了房门,他原本想去后面给朱尚忠帮忙,出门之后却看到云裳等人正在清理广场上的杂草,大师兄是故意折腾他们,大热天的就让他们在烈日下蒸腾暴晒。 想到姞缜之前的嘱托,二毛便拎着水桶自水井里打了一桶凉水送给众人解渴,大师兄等人都在大殿里喝茶,见到二毛的举动也没有理会阻止。 这十二个新入门的弟子皆非贫苦出身,此时已被大师兄折腾的叫苦不迭,眼见二毛前来送水,无不感激非常,连声道谢。 趁众人喝水之际,二毛偷偷拿出半包炒豆子递给云裳,“这个给你吃。” “什么?”云裳皱眉。 “炒豆子,”二毛低声说道,“山上的饭食很粗陋,你肯定吃不饱。” “我不吃这个,”云裳说道,“你去给我买些桂花糕和蜜糖来,还有皂角,也给我带回一些。” “好,我尽快哈,你别着急。”二毛点头答应,他知道云裳的身份,对于云裳的傲慢也并不生气,毕竟他拿了姞缜的钱,答应姞缜要照顾云裳。 除了云裳,这十二个人中还有一个女弟子,就在二毛和云裳说话之时,那个名为褒伈的女弟子突然开口,“九师兄,你在给云裳什么呀?” 褒伈的声音很大,不但广场上的众人都听到了,连大殿里的大师兄等人也听到了。 想要惹一个男人讨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吃醋,褒伈此举为的就是让大师兄讨厌云裳和二毛,不过她的目的明显没有达到,因为二毛还没成人,在大师兄看来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二毛知道褒伈用心险恶,却并未点破,待众人喝过水,便拎着水桶转身离开。 送回水桶,二毛去了西厢最后一排,却发现朱尚忠并不在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收拾的迹象。之后又去朱尚忠的住处寻找,发现门也是关着的。 正疑惑朱尚忠去了哪里,突然想到朱尚忠出门时拿走了黄七昨天带回的那两盏长明灯,一股强烈的不祥随即浮上心头,这俩家伙昨晚就打起了西山祖陵的主意,被他阻止之后亦是贼心不死,不时挤眉弄眼。 昨晚大师兄突然过来,他出去应付,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二人都说了什么,搞不好二人已经暗中约定,要去西山挖坟掘墓。 想到此处,二毛瞬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玄云宗,却也不能胡作非为,毕竟自己是芈天罡介绍来的,日后传扬出去芈天罡举荐的人又杀宗主又掘祖陵,芈天罡的老脸往哪儿搁,自己日后又如何见人。 二毛并不知道祖陵在哪儿,但西厢最后一排有一条通往西山的小路,朱尚忠先前也是往西走的,于是二毛便沿着山路疾行进山。 这条路平日里应该很少有人走,道路两旁的树枝有不少都斜到了路上,没走多远二毛便发现了被折断的树枝,断茬很新,说明不久之前有人自这条路上走过。 担心自己去晚了,二人会对祖陵下手,二毛便改疾行为快跑,一口气跑出十几里,累的满头大汗,终于找到了位于一片悬崖下方的玄云宗祖陵。 他猜的没错,朱尚忠和黄七的确在这里,玄云宗的祖陵是凿山为陵,正北的崖壁下有九处石窟,石窟的入口都被厚重的石门封住了,这些石窟无疑就是玄云宗历代宗主的长眠之地,石壁前面是一处青石铺就的平坦区域,由西向东摆放了九座高大的香炉,此时朱尚忠和黄七正倚着其中一座香炉对着北面的洞窟指指点点。 发现二毛到来,二人多有惊讶,朱尚忠尴尬讪笑,“你怎么来了?” “我就知道你俩没安好心,”二毛正色说道,“听我一句劝,千万别乱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们也只是来看看,没想干别的。”黄七笑道。 二毛自然不信,“不想干什么,你们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说了只是看看。”黄七说道。 二毛皱眉瞅了黄七一眼,他也知道黄七打祖陵的主意是为了他,但这事儿真的不能干,要是真的挖了祖陵,那可真是欺师灭祖全都占了。 知道自己只是劝阻很难让二人打消念头,二毛便换了个法子,“你们想过没有,祖陵里有秘笈的可能性很小,玄云宗法术失传多年,如果祖陵里真有法术秘笈,咱们之前的那些宗主门人早就打开祖陵加以寻找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动过这个念头?”朱尚忠随口问道。 “这还不简单,”二毛说道,“如果他们有这个念头,这些祖陵不可能安然无恙。” “他们可能只是打不开而已,”朱尚忠抬手北指,“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这些石门又厚又重,至少也有五尺厚,怕是得有上万斤。” 二毛说道,“他们打不开,你们肯定也打不开,所以你们就别惦记了。” 朱尚忠闻言多有沮丧,黄七亦是一脸失落。 二毛无意之中杀了现任宗主,心中多有愧疚,此番来到祖陵,便走到历代宗主的石窟前逐一拜过,暗自心道自己不是故意为之,还望历代宗主莫要迁怒怪罪。 逐一拜过之后,二毛突然发现一个细节,随即又仔细察看各处石窟。 “你在看什么?”朱尚忠问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后面这几位宗主的石门与前面那些宗主的石门不太一样。”二毛随口说道。 “哪儿不一样?”朱尚忠追问。 二毛说道,“后面这五位宗主的石门有雕凿痕迹,而前面四位宗主的石门浑然天成,看不到一点凿刻的痕迹。” 朱尚忠上前察看,端详过后出言说道,“我知道为啥了,咱玄云宗擅长的就是土系法术,前面四位宗主的坟墓可能是他们生前用法术开凿出来的,后来玄云宗厉害的法术失传了,他们没办法用法术开凿坟墓了,就只能用凿子凿。” “有道理,”二毛点头,“不过你昨天曾经说过,玄云宗的法术是从第六代开始失传的,但你发现没有,这第五代宗主的石窟也是人工开凿的。” 朱尚忠有点绕不过来了,“你直接说啥意思吧。” “我的意思是第五代宗主很可能是遭遇了意外,她没来得及将本宗的法术传下来。”二毛说道。 “她?”朱尚忠皱眉。 “对,她,”二毛点头,“你不会不知道玄云宗第五代宗主是个女人吧?” “还真没人跟我说过,你是咋知道的?”朱尚忠不解。 二毛转身指着石窟前的香炉,“只有女人才用四足香炉,男人都用三足。” “哦,”朱尚忠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中间这个就应该与左右那四个不一样呢。” “其实我还发现一个问题,这里很可能还有一座……” 二毛话没说完,玄云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第四十五章 集合之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突如其来的巨响令三人急转回头,只见玄云宗所在山头浓烟滚滚,尘土飞扬。 “怎么了这是?”黄七多有疑惑。 二毛眉头紧锁,“会不会是朝廷对我们下手了?” “嘁,”朱尚忠鄙夷摆手,“不知道就别瞎猜。” 见朱尚忠言语之中多有镇定,二人不明所以,同时转头看他。 朱尚忠随口解释,“他俩不是喜欢炼丹吗,也不知是不会配药还是火候拿捏不好,炼丹的炉子隔三差五就炸一回。” “丹炉炸裂能有这么大威力?”二毛抬手东指,“这怎么搞的飞沙走石的?” 朱尚忠摇头,“之前他俩也没搞出这么大动静,顶多炸个灰头土脸,皮开肉绽。这回连山洞都炸开了,我估计这俩老东西是够呛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看看哪。”二毛转身疾行。 朱尚忠和黄七快步跟了上来。 二毛虽然从未见过那两个老术士,却免不得兔死狐悲,玄云宗当真是流年不利,宗主刚刚横死在外,没过几天仅剩的两个前辈又被炸死了,玄云宗本来就没落,而今更是彻底完蛋了,三个前辈一死,只剩下一群小崽子了。 十几里山路,等二人赶回去时早已尘埃落定,云裳等人正在清理散落在山腰各处的碎石,不但广场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儿,连大殿的屋顶都被巨大的落石砸出了几个大洞。 问过众人,这才知道老三姬淳被直接炸死了,老二王顺之被炸飞了一条腿,此时已经被大师兄等人抬了下来,正在东厢紧急救治。 “我去看看。”朱尚忠快步向东。 “我也去。”二毛跟随在后。 “你就别去了,他又不认识你。”朱尚忠摆手。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驻足止步,就先前那地动山摇,飞沙走石的架势,能活下一个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二毛也没有往别处去,而是留在广场与云裳等人一同清理附近的落石,没过多久朱尚忠便行色匆匆的走了出来。 “八师兄,二师叔怎么样?”二毛问道。 朱尚忠行色匆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不过血一直止不住,我得下山买药,不跟你说了。” 想到云裳此前曾让自己采买东西,二毛急忙拦下了朱尚忠,“还是我去吧。” “也行,快去快回哈,等着用呢。”朱尚忠将药方递给了二毛。 二毛接过药方快跑下山,刚到山脚黄七便自一旁的树林里蹿了出来,“你干什么去?” “买药去。”二毛并不停步。 黄七从容的跟在二毛身旁,先是询问了具体情况,随后又拿过药方看了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写了个方子。”二毛回答。 “念给我听。”黄七说道。 待二毛照着药方读完,黄七疑惑皱眉,“这药方谁开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大师兄吧。”二毛随口说道。 “他没安好心。”黄七正色说道。 “什么意思?”二毛疾行快走,气喘吁吁。 黄七说道,“药方上有味白及,这味药虽然能止血,却与其他几味药相冲,要是按照这个方子熬药,那个老头儿肯定活不过今晚。” “真的假的?”二毛皱眉回头。 “真的,”黄七点头,“如果你想救他,我就去山里找几棵仙鹤草,替下这味白及。” “仙鹤草能救他?”二毛问道。 “仙鹤草敛伤止血,解毒补虚,最是对症。”黄七说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二毛急切催促。 “好,”黄七点头,“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二毛应了一声,快跑向东。 半个时辰不到,二毛便大汗淋漓的跑了回来,此时黄七已在路旁等候多时,手里拿着一株开着黄色小花的草药。 二毛顾不得与黄七多说,带着药草快跑上山。 他不太会煎药,就由朱尚忠动手,黄七带回的那株仙鹤草也投入熬药的瓦罐儿。 此时云裳并没有与其他人待在一起,而是在水井旁边洗脸,二毛拎着木桶过去打水,趁机将买来的点心和蜜糖以及皂角偷偷塞给了她。 见二毛为了给自己买东西累的大汗淋漓,云裳略有动容,“我不会让你白忙,待得此间事了,我会提携提携你。” 二毛闻言急忙连声道谢,他知道云裳的身份,也知道她父亲的手段和能力,自己在玄云宗也学不到什么本事,日后若是能跟着巫师学习巫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二毛拎着水桶回到厨房,帮着朱尚忠熬好药汤,待朱尚忠将熬好的药汤端走,二毛将药渣里的仙鹤草挑了出来,他此前去镇上也买了白及,只是煎药时没放进去而已。 将仙鹤草挑出来之后,他又将泡好的白及放了进去,他之所以有此一举有两个目的,一是他对黄七的医术不是非常信任,毕竟这家伙此前曾经将自己补的鼻血横流,万一加了仙鹤草治死了二师叔,大师兄等人肯定会检查药渣,一旦发现了仙鹤草,自己就得背黑锅。 另外一个目的则是为了试探大师兄,他怀疑大师兄是故意写错药方的,为的就是将二师叔治死,以后玄云宗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尚忠先前曾经说过,二师叔有件能够隐身的法宝,大师兄也可能想弄死二师叔,霸占那件法宝。 晚饭过后,众人聚集在偏殿为死去的三师叔守灵,二毛不愿看那残缺不全的尸体,便接下了去山下买棺材的差事,众人只是让他去买,却又不给他钱。 二毛也不计较,跑到镇上定了口上好的棺材,又买了些出殡所需的杂物,待得回到山上已是三更时分。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二毛照例去厨房做饭,就在他低头生火之时,大师兄自外面走了进来。 见他来到,二毛急忙起身问好,随后又询问二师叔的伤势,大师兄只道二师叔已经转危为安,保住了性命。 大师兄此番前来,打的幌子是叮嘱他为二师叔做些精细的饮食,但交代完之后却并没有急于离去,而是看似随意的询问昨天是不是他抓的药,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大师兄又向其索要昨天的药方,只道接下来还要再用。 到得这时,二毛已经确认大师兄想要谋害二师叔,自然不会将罪证还给他,“哎呀,刚才引火烧掉了。” 由于二毛早有准备,应对之时没有丝毫迟疑,大师兄便没有多想,随即拿起昨天煎药的陶罐走了出去,“以后药罐用完记得及时冲洗,以免残留药性,影响日后使用。” 二毛连声答应。 待大师兄离开,二毛暗暗松了口气,此前他只知道大师兄心术不正,却没想到他竟然坏到这般地步,竟然想要谋害二师叔。虽然宗主死在自己手里,但他当日纯属无心,大师兄此举可比他要卑劣的多了,不折不扣的凶残恶毒,蓄意谋害。 由于三师叔属于枉死,便不能按照惯例停尸三日,温度这么高,别说停三天了,就是停两天也腐坏发臭了,故此棺材一送到,大师兄立刻招呼众人将其入殓出殡,宗主之外的弟子都埋在东山,并不与历代宗主埋在一起。 二毛要为众人做饭,并不需要哭哭啼啼的跟着出殡,就在他煮好米粥,自门口洗菜之时,一个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上。 玄云宗的宫殿房舍本就破旧,经过昨天漫天碎石的一通打砸,此时更是一片狼藉,年轻男子站在广场上皱眉四顾,眉宇之间多有错愕惊诧。 此时山上的众人都出殡去了,只剩下做饭的二毛,年轻男子发现厨房门口的二毛,便快步向他走来。 待得对方走近,二毛惊讶的发现来人他竟然认识,当日与芈问君同行的还有两人,那个被称为大师兄的人多有傲慢刻薄,还有一个被称为二师兄的较为和善,来人正是后者。 “小兄弟,玄云宗的人都哪儿去了?”来人率先开口。 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二毛主动自我介绍,“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捡到龙角的那个人哪。” “哎哟,”来人回想起来,“你是那个修马蹄的小铁匠?” “对对对,是我。”二毛连连点头。 “你怎么跑到玄云宗当起伙夫来了?”当日芈问君安排二毛时他并不在场。 “是那个美女姐姐把我引荐到这里来的。”二毛说道。 “哦,玄云宗的人都去哪儿了?”来人手指四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毛意简言赅,将前因后果简略说了。 听得二毛言语,来人长长叹气,“生死有命,节哀顺变。” 二毛躬身道谢,转而出言问道,“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送令牌的,”年轻男子自怀中掏出几枚掌心大小的令牌,“主事之人既然不在,就由你转交吧。” 二毛伸手接过,只见令牌共有四枚,两白两红,白牌正面刻有阐字,反面分别为三十五和三十六,红牌正面刻有道字,反面亦是三十五和三十六。 二毛打量令牌之时,年轻男子出言说道,“烦劳你转告你们宗主,让他挑选两名品行纯良之人授予道牌,再选两名悟性高绝之人授予阐牌,于年关之前赶往归元派集合。” “好,我记住了。”二毛正色点头,“大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不用客气,我叫裴一帆,”年轻男子说道,“你既然入了玄云宗,咱们便是同辈,你以后喊我师兄就好。” 二毛点头应是。 裴一帆再度叮嘱,“选出的四位弟子一定要在年关之前赶去归元派,随后还要分别去往别处,可不能迟误耽搁……” 第四十六章 四枚令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师兄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二毛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宗主已经下山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年前不回来,那就真的耽误事儿了。”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皱眉摇头,“啧,玄云宗怎么回事儿?耕种不出力,吃饭还拖拉。” 二毛尴尬讪笑,无言以对。 裴一帆想了想,出言说道,“山上不是还有个二师叔吗,你们宗主不在,就由他定夺吧。” 二毛点头应是。 “好了,你忙吧,我走了。”裴一帆转身欲行。 二毛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师兄,锅里煮了粥,你远道而来,总不能饿着肚子下山,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盛碗粥饭给你。” 裴一帆本想拒绝,耐不住二毛殷切挽留,无奈之下只能随他走进了厨房。 二毛为裴一帆盛好粥饭,又切了咸菜,厨房里还有一坛腐乳,他也夹出两块儿放到桌上。 眼见饭食太过粗陋,不是待客之道,二毛突然想到自己屋里还有点东西,于是疾行快跑,回到屋里取回半包炒豆子和一块儿熏肉,倒切装盘,用以待客。 虽然桌上的饭食依旧寒酸,裴一帆却真切感受到了二毛的一片心意和对自己的礼敬和尊重,“二毛啊,小师妹当日怎么把你给介绍到这儿来了?” 二毛尴尬开口,“师姐说别的门派弟子众多,我就算去了也不受重视,玄云宗人少,我来了或许还有出头之日。” “唉,瞎搞,”裴一帆端碗吃饭,“人少有人少的原因,据我所知玄云宗的大部分法术都已经失传了,你来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二毛无言以对,沮丧低头。 裴一帆略做沉吟之后再度开口,“你不但会打铁戗磨,还会煮饭做菜?” “嗯,”二毛点头,“我从小就会。” 裴一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快速吃完米粥放下了碗筷。 见裴一帆吃完,二毛急忙端来热水,给他漱口。 裴一帆接过水碗喝了一口,转而放下水碗出言说道,“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不然你就废了,但你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方便再将你举荐到别的门派。” 不等二毛接话,裴一帆再度说道,“这样吧,明年正月十五之前你赶到玄坤宗,届时我也会在那里,你去寻我,我给你安排个打杂的差事。” “玄坤宗不都是女人吗?我去合适吗?”二毛随口问道。 “不要多问,去了你就知道了,”裴一帆正色说道,“也不要对他们详说,玄云宗若是问起,你就说盟主调你回去公干。” “哦,好。”二毛点头。 裴一帆拍了拍二毛的肩膀,抓起搁在桌上的长剑转身出门。 二毛出门相送,他本想送到山下,奈何裴一帆注意到灶下有火,担心糊锅没走多远便将他赶了回去。 回到厨房,二毛快速收起桌上的碗筷,粥饭咸菜也就罢了,腐乳是金贵东西,除了大师兄等人,别人是不能随便吃的。 一通忙碌过后,二毛坐在门旁出神发愣,此前他曾为那个名为董贺的禁卫将军传话,由此得知了关于神石天书的一些细节,裴一帆这次过来只为通知盟下门派前去参悟神石天书,裴一帆先前曾经说过入选弟子年关之前一定要赶到归元派,之后还要去往别处,由此可见那两块神石并不在归元派,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的入选弟子只是自归元派集合,然后还要分头赶往两块神石所在区域。 裴一帆之所以让他于正月十五之前赶到玄坤宗,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中一块神石就在玄坤宗附近,自归元派集合的那些弟子有一半要赶去玄坤宗。裴一帆也是一片好心,把他调过去伺候这些人的饮食,这些参悟神石天书的弟子随便指点他几句就够他受用终生的了。 他之所以确定其中一块神石就在玄坤宗附近并不是胡乱猜测,除了裴一帆将自己调去那里,还有另外两个依据,一是当日禁卫将军董贺正是在梁州探听到了关于神石天书的消息,而梁州除了玄云宗,就只有玄坤宗。还有就是九州盟封印神灵的当晚,他曾看到天上落下两颗耀眼的流星,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红星消失于正北,白星陨落于西南,而西南正是梁州地界。 裴一帆留下的四面令牌为两白两红,白色令牌刻的是阐字,由此可知玄坤宗找到的那块神石就是碑头上有阐字的那块白色神石。 此时这四块令牌都在自己手里,二毛开始犯愁如何处置这四块令牌,思前想后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因为这事儿捂不住,迟早会传扬出去,届时自己就是越俎代庖,徇私舞弊。 可是如果将这四块令牌都交给大师兄,他也不放心,因为大师兄心术不正,如果让大师兄分配,大师兄肯定会将它们分赠给与自己关系好的那些人,什么品行心智,全然不在大师兄考虑之列。 思虑良久,二毛最终还是决定将令牌送给二师叔,实则他并不确定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按照裴一帆的交代办,错了也不错。 想到此处,便起身走向灶台,想要盛点儿粥饭一起给二师叔送过去,但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因为大师兄曾经交代过,二师叔的饭菜只能由他去送。 迟疑过后,二毛最终还是没有端饭,只是拿了令牌往北走去,二师叔养伤的地方也在东厢,同在第一排。 就在二毛思虑稍后见了二师叔应该说些什么之时,却惊讶的发现二师叔的房门是开着的,但他分明记得先前路过这里时房门是关着的。 就在他探头向屋里张望之际,一个麻杆儿似的消瘦老者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由于对方出现的极为突然,二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闪躲。 待得回过神来,二毛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有伤,所穿的中衣也多有血迹,而着地的也只有一条左腿。 看清这些,二毛立刻猜到此人便是一直不曾谋面的二师叔王顺之,急忙躬身行礼,“二师叔好,我是刚上山的弟子,我叫李二毛。” “嗯,”二师叔面无表情,缓缓伸手,“给我吧。” 二毛闻言急忙将四面令牌双手呈上。 二师叔抓起令牌,扶着门边跳回屋里。 二毛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将其搀到了床边。 “不要告诉他们我曾下地出门。”二师叔阴声说道。 二毛点头应是,转而低声说道,“师叔,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让您知道。” “什么?”二师叔问道。 二毛自怀中取出偷藏的药方,“这是大师兄昨天开的药方…...” 不等二毛说完,二师叔便打断了他的话,“烧了吧,我昨天是醒着的,他写了什么我知道。” 二毛愕然点头,愣了许久方才退出关门。 “你做的很好。”屋里传来了二师叔的声音。 虽然受到了二师叔的表扬,二毛却并无半点欢喜,反倒遍体生寒,他本以为老二老三都是不务正业的蠢人,殊不知二人不务正业是真,却并不愚蠢,听二师叔的话外之音,他已然知道大师兄想要谋害他,却佯装不觉而不点破。 此外,先前裴一帆与他说话之时,二师叔一直使用法宝自远处隐身偷看,二人自厨房里说了什么二师叔肯定不知道,但裴一帆将令牌交给他时说了什么,二师叔肯定都听到了,也亏得自己没有自作聪明,截留令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厨房,二毛急忙将那张药方投入灶下,此前他只感觉玄云宗没落散乱,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玄云宗不但没落散乱,还危机四伏。 不等忐忑的心情彻底平复,大师兄便带着送殡的队伍回来了,好在他们并没有立刻催饭,而是率先收拾先前停尸的灵堂。 二毛趁机稳住心神,快速思虑之后决定将此事告诉大师兄和云裳,倒不是他两面三刀,而是这件事情同样捂不住,眼下如果不说,日后免不得受大师兄和云裳埋怨。 想到此处,便去往偏殿,大师兄虽坏却不笨,只见二毛自门外张望,便猜到他有话要与自己说,于是便起身离座,独自出门。 二毛自然不会告诉大师兄二师叔已经识破了他的诡计,只将裴一帆前来送令牌一事意简言赅的说与他知道。 大师兄听后眉头微皱,“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哦。”二毛应声。 见二毛态度不明,含糊其辞,大师兄猜到他心中所想,无奈改口,“除了老八,别告诉别人。” “好。”二毛点头。 收拾完灵堂,众人开始吃饭,饭后二毛找了个机会,又将此事告诉了云裳。 云裳听罢,亦对他的通风报信儿多有赞赏。 二毛处置巧妙,处处落好,能做到这一点固然是因为他机智聪明,但同时也离不开瘸子多年的言传身教,瘸子最讨厌宁折不弯的假清高,亦讨厌苦大仇深的假深沉,在瘸子看来只有笑脸迎人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朱尚忠上午忙着出殡累得够呛,吃过午饭就回房睡了,二毛没寻到与他说话的机会,便端着剩下的粥饭回去喂狗。 午后无事,二毛便留在房间翻看秘笈,黄七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天也没露面。 次日,黄七依旧没有出现,询问朱尚忠,也不知道黄七做什么去了…… 第四十七章 同谋共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接连两天不见黄七,二毛有些慌了,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虽然紧张牵挂,二毛也只能干等,因为黄七当日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在这附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就算想找也不知道往哪儿去。 不过很快二毛就发现朱尚忠很可能知道黄七去了哪里,因为朱尚忠闲暇之余一直在西厢最后一排给黄七收拾屋子,为了掩人耳目,屋子不开正门,屋前的杂草也不清理,朱尚忠每次进出都是跳窗,西厢最后一排的屋后就是树林,自树林跳窗进屋的确比绕到屋前走正门更加隐蔽。 再次见到朱尚忠灰头土脸的自西面过来,二毛终于忍不住拦住了他,“八师兄,你跟我说实话,黄七究竟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啊。”朱尚忠一脸茫然。 “别骗我了,你肯定知道。”二毛说道。 “我真不知道。”朱尚忠迈步想走。 二毛急忙伸手拉住了他,“你既然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要给她收拾住处?” 朱尚忠说道,“我真不知道她干啥去了,但她迟早会回来的嘛。”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回来?”二毛追问。 “她除了你又不认识别人,不回来还能去哪儿,”朱尚忠拔开二毛,“别啰嗦了,我冲个凉去。” 二毛没有继续纠缠朱尚忠,朱尚忠虽然长了一脸憨厚相,却并不木讷老实,经过刚才的询问,他几乎可以确定朱尚忠知道黄七去了哪里,哪怕不知道黄七去了哪里,至少也知道黄七干什么去了。 他只是担心黄七会发生意外,确定她是主动离开,也就不再紧张,反正早晚都会回来,随她去吧。 大师兄正愁想不出新鲜花样儿折腾刚入门的这些人,先前的丹炉爆炸将山顶炸的一塌糊涂,这让大师兄找到了折磨众人的理由和借口,天天带着众人上山搬石头,累的众人叫苦不迭。 第四天午后,二毛正在屋里翻阅手抄秘笈,突然发现跑出去解手的三月正在转头北望,看其神情是想吠叫的,不过观望片刻却并没有叫出声来,而是摇着尾巴跑了回来。 二毛与三月朝夕相处,对它多有了解,三月刚才的神情说明它看到了熟人。 想到此处,二毛便起身出门,他住在第三排最南侧的屋子,北面的那些屋子都无人居住。 四顾无人,二毛又去到屋后,恰好看到朱尚忠穿过第四排北侧房间的外墙向西走去。 起初二毛只当朱尚忠还要去最后一排给黄七收拾房间,但转念一想,发现不对,此前朱尚忠去最后一排走的都是南边,此番却一反常态的走北面,唯一的解释就是想要避开他。 想到此处,二毛蹑手蹑脚的去到最后一排,探头张望,只见朱尚忠正走过厢房,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屋后树林。 见此情形,二毛心中有数了,这俩家伙肯定又在打西山祖陵的主意。 由于已经猜到了朱尚忠的去处,二毛便没有跟踪尾随,而是回屋收拾了一下,随后才背起藤筐走进了树林。 通往祖陵的山路二毛先前曾经走过,上次便发现两旁的树林里有不少菌子,此番背了藤筐出来可以顺便儿捡些草菇松菌回去吃,若是大师兄等人问起,自己也有个合理的解释。 蘑菇分为很多种,二毛也并不全部认得,沿途他也只挑自己认得的捡,不认得的一概忽视,因为很多蘑菇都是有毒的,小时候他就误食过一次,不但上吐下泻,还听到磨刀石和打铁炉跟自己说话。 待得去到祖陵附近,果然看到了朱尚忠和黄七,此时二人正站在石壁前的空地上交谈说话,黄七手里握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外一端拴着一只贼眉鼠眼的动物,此物足有家猪大小,趾爪锋利,身上布满了巴掌大小的鳞片。 起初二毛只当这东西是只穿山甲,但穿山甲他此前曾经见过,不比兔子大多少,而黄七牵着的那只比家猪都大,穿山甲长不了这么大。 不过定睛细看,好家伙,还真是一只穿山甲,他之所以断定此物是穿山甲不是通过那东西的体态和样貌,而是那只动物的背上还背着一只穿山甲幼崽,即便是幼崽,也比寻常穿山甲要大上许多。 到得这时,二毛终于知道黄七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她自西荒长大,对西荒的动物草木多有了解,抓了这只异种穿山甲回来,无疑是想挖开历代宗主的墓室。 二毛误杀了玄云宗现任宗主,一直对玄云宗多有愧疚,眼见二人又想挖坟掘墓,破坏祖陵,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二人胡作非为。 正准备现身阻止,却又生生忍住,因为他突然想到黄七有此一举,自然是为了帮他寻找玄云宗失传的法术秘笈,而朱尚忠之所以极力赞同,也是为了寻找玄云宗失传的法术秘笈,说白了就是为了他自己。 目前他与朱尚忠的处境是一样的,但他年后就要赶去玄坤宗伺候那些参悟神石天书的各派弟子,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以后是有机会接触到厉害法术的,但朱尚忠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拿到本宗的法术秘笈,他将永无出头之日。 自己不要法术秘笈没什么问题,但自己不要也不让别人要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纠结良久,二毛最终决定佯装不知,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即便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也不是同谋共犯,顶多算是个知情不报的目击者。 想到此处,二毛便缓慢退后,来到高处远眺观望,眺望祖陵的同时,他不时还会向东张望,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得立刻通知二人赶快逃跑。 看这架势,黄七也是刚回来,此时正在吃朱尚忠给她带来的干粮,一边吃一边与朱尚忠比划交谈,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他也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 一通比划过后,黄七带着那只巨大的穿山甲绕行山西,来到石壁上方。 朱尚忠留在原地,待黄七去到崖顶,二人立刻开始比对方位和距离。 二毛站在高处,看的真切,根据二人所在的位置来看,他们是想冲西侧第四个陵墓下手。 确定了位置,黄七随即将那只幼崽自穿山甲的背上拽了下来,扔给了自石壁下方仰臂等待的朱尚忠。 幼崽突然离开母亲本就惊慌害怕,悬空之后更加恐慌,不等朱尚忠接住抓牢,便回头给了朱尚忠一口,朱尚忠吃痛,本能松手,幼崽落地,摔的叽哇乱叫。 二毛先前只是见过穿山甲,从没听过它的叫声,此番是头一次听到,令他没想到的是穿山甲的叫声竟然酷似婴儿啼哭,凄厉悲伤,煞是瘆人。 崖壁上方的穿山甲听到幼崽的叫声,护子心切,立刻变得急切狂躁,奈何几次循声前冲,都被黄七奋力拉住。 二毛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却知道二人想做什么,为了不破坏墓门,他们想要自墓顶向下挖,黄七之所以奋力拉拽穿山甲,乃是希望穿山甲在前冲无果之后改为向下挖掘,抄近路去寻找自己的幼崽。 二人的计划看似周详可行,奈何穿山甲并不听话,屡屡发力前冲,并不下挖掘土,由于穿山甲身形巨大,黄七拉拽的很是吃力。 反观崖壁下方的朱尚忠也不好过,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别看穿山甲平日里性情温顺,在遭遇危险之后也会发狠咬人,只这片刻工夫,朱尚忠已经被咬了好几口。 眼见崖顶的穿山甲焦急冲突,崖下的幼崽恐惧尖叫,二毛于心不忍,急忙现身阻止,“快住手,别再折腾它们了。” “你怎么来了?”朱尚忠错愕瞠目。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双手抓住幼崽的胸腹,向西疾行快走,待得离开崖壁区域,又冲黄七高喊,“松开绳子。” “松开它就跑了。”黄七说道。 “我让你松开!”二毛加重了语气。 眼见二毛真的生气了,黄七只能松开了绳索,那穿山甲重获自由,循声而来,母子团聚。 目送穿山甲背着幼崽消失不见,二毛转身回头,“你们瞎搞什么?” 二人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见二人一副畏罪神情,二毛随之放缓了语气,“这里可是玄云宗祖陵,冒犯亡人真的不好。” “我也知道不该这么干,但不这么干也不行啊,”朱尚忠说道,“你看玄云宗现在都成啥样儿了,再这么下去玄云宗就真的完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们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乱挖,这是不行的。”二毛接话。 “什么意思?”朱尚忠不解。 “你们挖的这个不对,这里面肯定没有法术秘笈,”二毛手指石壁西侧,“这里应该也有一座陵墓,如果真有法术秘笈留下,只可能藏在这里……” 第四十八章 似曾相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所指的区域位于第一座祖陵的西侧,是一片天然石壁,不见石门,也没有任何洞窟的痕迹。 端详过二毛所指区域,朱尚忠眉头大皱,“这片石壁压根儿就没开凿过,里面怎么可能藏着陵墓?” 二毛走上前去,指着石壁下方的一片区域,“你们注意到没有,周围的石头都风化的很严重,唯有这片区域的石头没有任何风化的迹象。” 不等二人接话,二毛再度说道,“上次来我就发现这一细节了,你们仔细看,没有风化的这片区域像不像一个低矮的洞口?” 朱尚忠隐约懂了,“你的意思是这里原来也有个山洞,只不过后来被人用法术给封住了?” “对,”二毛点头,“玄云宗最擅长的就是土系法术,早期的几任宗主既然能作法开凿洞窟,自然也能作法封住山洞。” “有道理。”黄七点头附和。 “有个屁道理,”朱尚忠撇嘴,“玄云宗一共只有九位宗主,全在这儿了,要是石壁里面真的还有一座陵墓,里面埋的是谁?” 二毛说道,“玄云宗的法术并不一定就是首任宗主参悟出来的。” 朱尚忠手指石壁,“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埋的是第一任宗主的师父?” “有可能,”二毛再度点头,“不过也可能不是他的师父而是他的亲友,总之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不然他不会选择葬在对方旁边。” “也可能不是陵墓,而是他生前练功的地方。”黄七插嘴。 朱尚忠说道,“就算里面真有山洞,也不能确定里面就一定有秘笈呀?” “我也没说里面一定有秘笈,”二毛出言纠正,“我只是说有可能。” 见朱尚忠又看向东侧的那些陵墓,二毛再度说道,“我不确定这里面一定有秘笈,但我能确定另外九座陵墓里一定没有秘笈,前面四位宗主都是寿终正寝的,临终之前肯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负责入殓的弟子也没必要为其陪葬本门法术的拓本。而第五位宗主应该死的很突然,玄云宗的法术是自她那一代开始失传的,由此可见她死之前没来得及将本门法术传下来,她的墓里自然也不会有本门法术的线索。” 感觉二毛说的有道理,朱尚忠有些心动了,“要不挖挖看看?” “挖不了了,”黄七叹气,“穿山甲让他放跑了。” 二毛无奈叹气,“唉,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就算挖也不是你们这个挖法儿,得想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才行。” “挖坟还有合情合理的借口?”朱尚忠笑问。 “怎么没有,”二毛抬手上指,“刚才我自高处看的很清楚,这片石壁位于山腰,山腰上面有两条八字形的水道,每次下大雨的时候雨水都会自祖陵左右两侧流到山下,咱们可以设法堵住西侧的水道,如此一来再次下雨,雨水就会将西侧的土石冲进陵园…...” 不等二毛说完,朱尚忠便高声叫好,“好主意,祖陵被冲坏了就得修,他们几个肯定不会干这苦差事,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打着修祖陵的幌子过来挖坟,想挖多久咱们就挖多久,也不怕他们起疑了。” “对对对,”黄七亦是多有兴奋,“还是自上面往下挖,山洪将上面的泥土冲走之后,咱们再挖也能省却不少力气。” “还是你聪明,不然我们肯定得白忙一场,”朱尚忠转身迈步,“赶早不赶晚,先上去把水道堵了。” “我帮你,”黄七紧随其后,走了几步不见二毛跟上来,又回头冲其招手,“走啊。” 二毛皱眉摇头,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做个知情不报的旁观者,这怎么糊里糊涂的就上了贼船,最终还是变成了二人的同谋,不对,主意是自己出的,真的追究下来,自己就是主谋啊。 “还愣着干啥,上来搭把手。”朱尚忠召唤。 “你们搞吧,我得回去做饭了。”二毛背起藤筐转身就走。 回程途中二毛又摘了不少野菜,大师兄等人实在是太懒了,山腰分明有菜地,却并不种植菜蔬,就那么荒废着。 晚饭的米粥里加了菌子和野菜,嘴里已经淡出鸟来的众人免不得对二毛的厨艺大加赞赏,对此二毛也是多有欣慰,因为瘸子从小就教导他想要与别人搞好关系就一定要多付出,少索取。 晚饭过后,趁左右无人,二毛偷偷靠近云裳,将先前自林子里摘来的一把野枣塞给了她。 次日早起,二毛正在厨下生火,大师兄突然来到。 二毛见状急忙起身问好,大师兄背着个包袱,只道自己要下山为二师叔购买炼丹的铜鼎,最多三天就能回来,在此期间让他密切留意二师兄等人的动向。 二毛连声应是,转而目送大师兄独自下山。 对于二师叔将大师兄派出去一事,他并不感觉意外,二师叔之所以有此一举,自然是为了防止大师兄再度谋害。不过对于二师叔还要购买丹鼎,他却是非常意外的,这个老东西被炸掉一条腿却还是不长记性,仍要重整旗鼓,重操旧业,看来不把自己炸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早饭过后,二师叔命二师兄将众人喊来,当众宣布将会于三个月后选出四人前去归元派参悟神石玄机,并勉励众人一定要勤奋努力,克己修炼。 众人闻言无不面露喜色,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拜入玄云宗,为的就是得到参悟神石的机会,但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具体人数,如果只选一个,他们肯定没机会,但选出四个,他们就都有希望了。 与大师兄的黑脸立威不同,二师兄选择了收买人心,也不让众人劳累干活儿了,每人送了一本手抄秘笈,让众人自学休息。 二毛想去镇上买菜种,临走之前便去见云裳,询问她需不需要自己捎什么东西。 云裳提出想亲自去一趟镇子,二毛自然不能拒绝,只能带上她。 云裳长的很是好看,惦记她的可不只有大师兄自己,担心孤男寡女同行出门会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二毛又临时喊上了朱尚忠。 二毛背着藤筐和朱尚忠走在前头,云裳独自一人跟在后面,途中也并不与二人交谈说话。 云裳进山当日,朱尚忠也拿了姞缜的钱,对于云裳便多有客气,并不因为她一路上耷拉着脸而憎恶厌烦。 镇子不大,很快三人便买好了所需之物,除了菜种,二毛还买了些酒水和吃食。 镇口有个米饼摊子,不但卖米饼还卖锅巴,云裳想吃锅巴,三人便自摊子前驻足停留。 就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女的年纪较大,当有四十多岁,一袭黑衣,背着个竹筐,男的不过十三四岁,五官俊朗,穿了一身青裳。 二人行色匆匆,原本并未引起三人的注意,不过即将走过饼摊之时,那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小姨,我饿了。” 黑衣女子并未接话,继续前行。 “小姨,都走了一天了,我走不动了。”少年叫苦。 黑衣女子无奈,只能转身回来,扔给摊主一个贝币,抓起两个米饼塞给了少年,“快走吧。” 少年得了米饼,这才哼哼唧唧的跟着那黑衣女子继续西行。 “怎么跟个娘们一样。”朱尚忠皱眉。 二毛眉头微皱,没有接话,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这二人有些眼熟,但他也能确认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二人,仔细想来之所以感觉那黑衣女子眼熟,乃是因为此人的眼睛与瘸子的眼睛有些相似,倒不是长的相似,而是眼白之中都泛着猩红。 与朱尚忠和二毛一样,云裳此时亦是眉头大皱,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幅画像,看过之后瞬时双目圆睁。 类似的画像二毛此前也曾得到过一张,见云裳这般,他亦想起刚才过去那少年与画像之人多有相似…... 第四十九章 两路人马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三人都在皱眉,但朱尚忠并不知道二毛和云裳为什么皱眉,只当他们也对那少年的哼唧扭捏多有反感。 先前姞缜曾拜托二毛帮忙留心与画像样貌相似的少年,姞缜说这番话的时候云裳就在一旁的车里,眼见二毛皱眉,立刻猜到他也感觉刚才过去那个少年与画像上的人多有相似。 不过云裳只猜对了一半,二毛之所以皱眉,除了感觉那少年与画像上的男子多有相似,更主要的是刚才过去的那个黑衣女子的眼睛与瘸子的眼睛非常相似,眼白之中都泛着诡异的猩红。他跟瘸子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与他眼睛相似的人,黑衣女子的眼睛与瘸子如此相似,说明二人很可能有着某种关联,具体什么关联不得而知,有可能二人是亲戚,眼白泛红是相同的血脉所致,也可能二人练的是同一种武功,眼白泛红为特殊的练气心法所致。 就在此时,锅巴做好了,云裳已经没了吃东西的心思,掏钱付账之后将锅巴随手塞给了朱尚忠。 朱尚忠吃着锅巴走在前面,云裳将画像凑到二毛近前,“像不像?” “有点儿像。”二毛点头。 云裳收起画像的同时深深呼吸,压制住了心中的狂喜和激动。 黑衣女子带着青裳少年走在前面,三人隔着十几丈走在后面,朱尚忠只道锅巴又香又脆,非要分给二人尝尝,但二毛和云裳此时都有心事,纷纷摆手拒绝。 二毛并不知道姞缜和云裳为什么要找与画像之人样貌相似的少年,对那个青裳少年他也没什么兴趣,他的疑惑主要集中在那黑衣女子身上,瘸子曾经说过要赶去与友人会合,这个黑衣女子的眼睛与瘸子极为相似,不管是血脉使然还是练功所致,此人都很可能是瘸子口中的友人之一。 他此前曾在无意之中听见姜召训斥姞缜,根据姜召当日的言语不难看出,他们对这个少年是充满敌意的,如果不是对那个黑衣女子多有忌惮,云裳此时恐怕已经动手发难了。 走出两三里,前方出现了岔路,主路往高处走,向西去往玄云宗,小路往低处去,通往西北某处。 黑衣女子和青裳少年走上了西北方向的小路,走上岔路之前,那黑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 担心被对方察觉,云裳便没有跟去岔路,而是跟着朱尚忠走上了回玄云宗的路。 待得离开对方的视线,云裳冲朱尚忠说道,“我肚子痛,先回去了。” “哦。”朱尚忠仍在啃吃锅巴。 云裳又冲二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居高临下继续观察,转而疾行快跑,迅速西去。 “哈哈,跑这么快,这是真憋不住啦。”朱尚忠笑道。 二毛没有接话,他此时能看到云裳正在往玄云宗跑,他不知道云裳为什么急着回去,有可能是回去拿兵器去了,也可能是回去作法,给姞缜等人通风报信儿。 二毛此时位于高处,不但能看到快跑向西的云裳,还能看到西北方向的黑衣女子和青裳少年,走上岔路之后二人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那黑衣女子一边拉着青裳少年疾行快走,一边频繁回头向后张望。 走了片刻,二毛佯装休息,自路旁驻足停留,前方就是密林,再往前走就看不到西北方向的情况了。 那黑衣女子带着青裳少年疾行下山,山脚下又出现两条岔路,分别通往北面的两个村子,那黑衣女子并没有走两条岔路中的一条,而是涉水过河,带着青裳少年钻进了西面一望无际的大山密林。 由于要等云裳回来,二毛只能借口出恭,转身跑进了一旁的树林。 朱尚忠不明所以,“你俩是不是背着我吃啥好东西了,怎么都坏肚子?” 林下有蘑菇,二毛随后又借口捡蘑菇,继续拖延滞留。 两刻钟之后,终于有人来了,不过并不是云裳,而是一群携刀带棒的江湖武人。 眼见众人行色匆匆,为了少惹麻烦,朱尚忠急忙躲进了路旁的树林。 二毛原本也没想露面,但是待众人飞掠临近之后,他却自树林里跑了出来,只因其中一人他认得,正是不久之前去玄云宗送令牌的裴一帆。 裴一帆一行足有二十余人,都没有骑马,只以轻功疾行,到得东面岔路正在踌躇去处,突然发现二毛站在西面路旁,裴一帆便疾掠来到,“二毛,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镇上买菜种,”二毛先答后问,“裴师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来话长,”裴一帆多有急切,“我且问你,你是正要去镇上,还是已经自镇上回来了?” “我已经买完回来了。”二毛回答。 “途中你可曾见过一个带着弱冠少年的黑衣妇人?”裴一帆问道。 二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看着裴一帆。 裴一帆并不知道二毛为何迟疑,但二毛的迟疑已经说明他曾见过二人,于是便急切催促,“追兵在后,十万火急,你快说啊。” “嘿嘿,别人问我肯定不说,但你问我一定说,”二毛趁机求解,“但你得告诉我,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和巫师都在找他们。” “你怎么知道巫师也在找他们?”裴一帆皱眉回头,“他们得到消息比我们晚,此时应该还在后面。” 这头雾水二毛顶了许久,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便急于释疑解惑,“裴师兄,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怎地如此不知轻重,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耽搁时间。”裴一帆有些急了。 见裴一帆生气,二毛多有忐忑,但他还是想要消解内心疑惑,“裴师兄,你别着急,我保证你们能赶在巫师之前找到她们,但你得告诉我那个黑衣女子是不是叫子许?”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裴一帆间接承认了。 “她带的那个青裳少年是什么人?”二毛追问。 裴一帆无奈叹气,转而快速说道,“罢了,与你说了吧,那少年名为夏玄,其父夏沐乃是夏帝唯一的胞弟,夏帝临终前将皇位传于夏沐,奈何遭遇乱臣谋反,夏沐战死,幼主夏玄被忠臣救出,之后便下落不明。夏玄的母亲芈清宁乃是师父的胞妹,夏玄失踪之后师父一直在暗中寻找,七年前师父接任九州盟主,也曾号召玄宗武门留心寻找,亦是无有所获,但前些天子许突然主动联络我们,只道旧伤复发,命不久矣,无法继续保护夏玄,要将夏玄托付给我们。” 裴一帆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逆臣反贼竟然也得到了消息,待我们赶到约定地点之时,子许已经带着夏玄先行离开,之后我们一路追寻,最终来到这里。” “哦。”二毛恍然大悟。 “快说吧,他们最多落后我们两百里,很快就会来到。”裴一帆催促。 二毛闻言不再耽搁,抬手西指,“两刻钟之前他们顺着那条小路去到山脚,之后涉水过河,进了西面树林。” “甚好,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裴一帆转身回头,冲等候在路口的众人快速招手。 “好。”二毛点头。 裴一帆亦不迟疑,疾掠先行,后面的众人各施身法,踩踏树梢飞掠跟随。 二毛站在路旁目送裴一帆等人离去,他将二人的行踪告诉裴一帆,就等同在九州盟和朝廷之间选择了九州盟,实则他选择的也不是九州盟,而是瘸子,因为子许很可能跟瘸子是一伙儿的,他帮子许就等同帮瘸子。 眼见众人离去,朱尚忠自不远处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他并不认识裴一帆,“他们是什么人?” 二毛不愿骗他,便随口岔开了话题,“你真不仗义,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可没扔下你,是你自己傻乎乎的蹿了出来。”朱尚忠说道。 二毛没有接话,背上藤筐转身迈步,“阴天了,快走吧。” 朱尚忠仰头看天,“咱的运气真好,看这架势今天这场雨不能小了。” 眼见朱尚忠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二毛便顺着他说,与他一起计划大雨过后如何打着整修祖陵的幌子挖坟掘墓寻找秘笈。 走出四五里,云裳自西面匆匆来到,只道遗失了发簪,要回去寻找。 马上就要到家了,朱尚忠懒得陪她再跑一趟,但先前吃了人家的锅巴,也不能白吃,于是便接过二毛的藤筐,让二毛陪她回去找找。 此举正中云裳下怀,于是便带着二毛匆匆回返。 云裳并没有告诉二毛她回玄云宗做了什么,二毛也没问,他很清楚就算云裳通风报信儿也没什么用,因为在此之前巫师就开始追那两个人了。 待二人回到岔路口,十几个身着常服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这些人骑的都是罕见的混血龙驹,虽然身着常服却都带了兵刃和法杖,无疑是禁卫和巫师。 二毛环视众人,发现姞缜并不在其中。 这些人认得云裳,见她来到,纷纷下马冲其见礼。 随后便是二毛指路,二毛自然不会说实话,只道只看见二人下山,至于去了北面哪个村子,他没看到。 “分头搜。”为首之人抖缰催马。 目送众人策马离去,云裳冲二毛招了招手,“走吧,回去,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第五十章 山雨欲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点头答应,转而跟着云裳疾行向西,此时天上浓云密布,随时可能大雨倾盆。 云裳自诩清高,途中并不与二毛多说话,她也没将二毛当成师兄,只把他视为诸多趋炎附势之徒中的一个,她从小娇生惯养,类似的人她见得太多了。 云裳不说话,二毛也不主动跟她套近乎,实则他从没指望能自云裳这里得到什么,之所以对云裳好只是因为先前拿了姞缜的钱,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给人家办事儿,这是规矩。 即便一路疾行,二人也没能抢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山上,行至中途暴雨便瓢泼直下。 就在二毛急顾左右想要寻找避雨之处时,却意外的发现密集的雨点竟然没有一滴落在云裳身上,他此时已经湿透了,但云裳的衣服却仍然是干的。 由于早就知道云裳的巫师身份,对于云裳可以避开雨水二毛也不是非常惊讶,云裳既然是巫师,自然是会法术的。 待得冒雨回山,二毛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云裳会避雨法术,他可不会。 回到住处,朱尚忠和黄七已经等候多时,实则人家也没等他,亦可以说是边喝边等。 与二人打过招呼,二毛带着先前自路旁捡到的蘑菇去了厨房,快到饭点儿了,他得做饭去。 粟米下锅,灶下生火,二毛烧火的同时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根据裴一帆的讲说,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黑衣女子带着的那个少年就是帝位的继承人,朝廷和巫师之所以找了他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斩草除根,只因这个少年拥有最为正统的人皇血脉,此人一天不死,现任夏帝就是谋朝篡位。 除了朝廷,九州盟也一直在寻找此人,芈天罡之所以苦苦寻找这个少年肯定是有私心的,因为对方是他的外甥,都说一个舅半个爹,自古至今舅舅和外甥的关系都是非常亲近的。此外,也不能否认芈天罡此举是出于公心,因为按照继承顺序这个少年就是当今夏帝,帮助这个少年就是顺天应人,忠君报国。 不过他先前曾与那个少年近距离的接触过,那个少年虽然长的一表人才,却少有男儿气概,扭扭捏捏,哼哼唧唧,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用朱尚忠的话说这家伙就像个娘们,这样的人能担当大任吗? 雨越下越大,二毛走到门口抬头看天,也不知道裴一帆等人找到那一男一女没有,他先前虽然扯谎将追兵引去了北面的两个村庄,但在搜寻无果之后,追兵一定会扩大搜寻范围,如果裴一帆等人不能赶在追兵进山之前找到那两个人,事情就会变的非常棘手。 大雨从白天下到晚上,这段时间二毛一直待在厨房里,始终保持灶下有火,烟囱冒烟。 他之所以有此一举,乃是因为根据那一男一女进山的方位来看,他们所在区域就在玄云宗北面十几里外,裴一帆等人先前都是轻装上阵,也没带干粮在身上,如果苦寻无果,裴一帆等人总是要吃饭的。 而裴一帆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只有一直待在厨房,裴一帆想吃东西的时候才能立刻找到他。 等到二更,不见有人来,二毛便离开厨房回到了住处。 眼见房中无人,二毛便绕到最后一排的屋后,看到黄七睡的安稳,这才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二毛赶去厨房,昨晚他离开时故意虚掩房门,此时房门依旧虚掩,锅灶里的粥饭也没人动过。 检视过后,二毛暗暗松了口气,裴一帆等人应该已经找到那一男一女并将他们安全带走了,并没有与追兵遭遇纠缠。 放晴之后,朱尚忠和黄七迫不及待的去了西山祖陵,就在二毛在灶下忙碌之时,朱尚忠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朱尚忠进门之后立刻拿瓢舀水,仰头猛灌,直待喝够解渴,这才放下水瓢抬手擦嘴。 二毛知道朱尚忠先前干什么去了,但朱尚忠此时的表情他却有些看不懂,如果是山洪顺利冲开了祖陵,朱尚忠脸上应该是兴奋和激动,如果没冲开,朱尚忠脸上应该是沮丧和失落,但朱尚忠此时的表情却是震惊和疑惑。 等了片刻,不见朱尚忠主动开口,二毛便出言问道,“怎么样,冲开没有?” “算是冲开了,”朱尚忠说道,“上面的泥土都冲走了,石层已经露出来了。” “冲开了你还皱什么眉?”二毛不解。 朱尚忠做贼一般的紧张四顾,确定近处无人这才低声说道,“有死人。” “嗯?”二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朱尚忠深深呼吸,稳定情绪,“有个人死在祖陵前面的空地上。” 二毛闻言心中陡然一凛,“什么人?” “一个挺胖的大光头,”朱尚忠抬手比划,“浑身黢黑,胸前有这么大一个窟窿。”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昨天那个人抓着你问话的时候,这个大光头就在东面等他。” 二毛没有接话,他对朱尚忠所说的这个人也有印象,此人与裴一帆同行,无疑是九州盟的人。 西山祖陵位于玄云宗正西,距玄云宗足有十几里,光头男子死在那里,说明裴一帆等人已经深入群山并与追兵狭路相逢。 “现在咋办?”朱尚忠紧张的看向二毛。 二毛想了想,出言问道,“黄七呢?” “还在那儿。”朱尚忠抬手西指。 “你赶紧去把她叫回来,”二毛说道,“尸体先别管了,最近一段时间别去西山了。” 朱尚忠点头应声,转身跑走。 目送朱尚忠跑走,二毛坐在门槛上眉头紧皱,看来自己先前把事情想简单了,裴一帆等人并没有将黑衣女子和那少年顺利接走,不过目前线索有限,也无法确定裴一帆等人是压根儿就没找到那一男一女,还是已经找到了那一男一女却在撤退的途中被对方给追上了。 此事看似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二毛的心情却很是不好,甚至有些内疚,如果昨天自己没有好奇追问,耽搁那片刻工夫,而是及时将二人的行踪告诉裴一帆,或许裴一帆等人就能及时找到那一男一女并将他们安全带走。 自门槛上坐了片刻,二毛站了起来,自门口往复踱步,他很想为裴一帆等人做点儿什么,但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裴一帆等人的行踪九州盟是知道的,此事关系重大,九州盟一定会派出大量高手前来接应,不出意外的话九州盟的援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反观朝廷一方也是这般,朝廷和巫师已经找了那个少年很多年,而今终于得知了他的下落,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昨天与云裳说话的那些人应该只是先头部队,接下来朝廷一定还会派出更多更厉害的人物前来增援追杀。 片刻过后,二毛收起思绪重回厨房,继续熬粥煮饭,这种龙虎之争不是他这只兔子所能影响和左右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黄七看好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会有大量高手涌进西荒,可不能让黄七自外面乱跑,万一被有见识的人撞见,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朱尚忠赶在开饭之前回来了,确定他将黄七带了回来,二毛这才放下心来。 饭后,二毛回到房间,发现黄七也在 不等二毛说话,黄七便急切开口,“上午我自西山祖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个人是个女的,曾经跟随为我治伤的那个人来过西荒…...” 第五十一章 紫气高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并不意外,“之前为你治伤的那个人叫夏沐,是夏帝唯一的弟弟,也是夏帝选定的皇位继承人,你说的那个女人应该叫子许,是夏沐手下的一名将军,当年夏沐降服白虎的时候,她应该也跟着来到了西荒。”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谁?”黄七疑惑。 “听归元派的一个师兄说的,”二毛说道,“那个女的我昨天在路上还见过她。” “她没认出你来?”黄七歪头。 二毛脱鞋上床,“人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人家怎么能认识我?” 黄七正色说道,“你的气味与夏沐有九成以上的相似,除非是父子,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眼见黄七一本正经,二毛忍不住发笑,“哈哈,我也想啊,我要是有那么个厉害的爹就好了,可惜我不是,我昨天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夏沐的儿子。” “不应该呀。”黄七皱眉摇头。 “哎呀,错不了,”二毛摆手说道,“可惜你没见过那少年的样子,不然你一定会感觉他跟他爹夏沐长的很像。” “你怎么知道夏沐长什么样子?”黄七追问。 “因为我曾经见过他的画像。”二毛仰身躺倒,黄七既然自祖陵闻到了子许的气息,就说明裴一帆等人已经找到了子许和那个名为夏玄的少年,只是在撤退的过程中被巫师们追上了,有裴一帆等人保护,这二人应该能支撑到强援的到来。 “她们现在还在山里?”黄七问道。 “应该在。”二毛随口回答。 “我去找找,”黄七说道,“我不可能搞错,我得亲眼见见这个人。” 二毛急忙伸手拉住了她,“你可别乱跑了,西荒此时危机四伏,不但他们两个在里面,九州盟和朝廷的人也在树林里,而且双方还有大量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些人可比上回抓你的人厉害多了,你要是被他们给抓了,谁也救不了你。” “你也太小看我了,上次也不是我本事不济,而是一时大意…...” “行了,行了,别说了,”二毛打断了她的话,“这段时间你哪儿都不要去,祖陵也别去,等他们走了再说。” 二毛言罢,黄七虽然没有出言拒绝,却也没有点头答应,见她皱眉撇嘴,二毛也知道彻底禁足她也做不到,于是便略有松动,“西面和北面千万不能去,要是实在憋不住,你就往南去,那里应该安全一些。” “好。”黄七点头答应。 “行了,你快走吧,”二毛抓起了放在床头的本门秘笈,“我得看书了。” “我回去也没什么意思,”黄七凑到二毛身边,“要不你教我认字儿呗。”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二毛说道。 黄七说道,“你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教呗。” “教也行,不过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干。”二毛坏笑。 “你想干嘛?”黄七佯装害怕,捂胸后退。 “咦,”二毛鄙夷撇嘴,“你想的倒美,我就算有这心思,也得找个人哪。” “哼,”黄七瞅了二毛一眼,“那你想要啥好处?你又不缺钱用。” 二毛说道,“这几天我看了一些玄云宗的练气心法,感觉挺浅显的,玄云宗失传的不止是法术,连厉害的练气心法好像也失传了,不过窥一斑而知全豹,通过现有的这些练气法门,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补气灵物的确可以加快修为的提升。”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黄七说道,“好东西我在山里没少吃,不然哪能这么快渡过天劫。” 二毛说道,“之前八师兄曾跟我说过,服食丹药得来的修为没有练气得来的修为扎实,我一开始有点儿误解他的意思了,现在才知道服用灵物和服用丹药不是一回事儿,服用灵物之后仍然需要吐纳练气,只能加速灵气积累,不能瞬间提升灵气修为。” “想要灵物还不简单吗,”黄七说道,“我随时可以进山给你找,五百年以下的灵物有的是。” “五百年以上的就少了吗?”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摇头,“也不少,只是不太好搞,都知道年头越长的灵物蕴含的灵气就越多,但好东西谁都想要,但凡超过五百年的灵物,周围往往都有异兽守候。” 二毛很是好奇,“都是什么样的异兽?” “什么都有,不过热血的少,冷血的多,”黄七说道。 黄七言罢,不等二毛追问便主动解释,“熊罴狮虎和老鹰雕號这些都是热血的,蛟蛇蜥鳖这些都是冷血的,冷血之所以比热血的多是因为冷血的动物往往活的年头更长,更容易聚敛灵气,修得道行。” “哦,”二毛点头,“那些有主儿的你可别去碰,等我开始练气了,你去给我找点儿寻常的灵物就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黄七连拍胸脯。 虽然手头就有本儿现成的书,但二毛并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由简入繁,教黄七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又人,狗,床,桌子,窗户,这样教有实物参照,黄七更容易记住。 黄七虽然聪明,却好像没什么学习的天赋,一个文字教两遍还记不住,学习的过程并不愉快,二毛批评黄七学的太慢,而黄七则埋怨二毛教的太急。 正在吵嘴,房门被人推开了。 哪怕不回头,二毛也知道是朱尚忠来了,因为三月就在屋里,换成别人,它早就叫了。 “哎,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朱尚忠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什么?”二毛问道。 “刚才我出来撒尿,恰好看到有人自山北向西飞掠,”朱尚忠多有兴奋,伸手比划,“不是寻常轻功啊,是凌空飞渡,又高又快,嗖嗖嗖嗖。” “好像只有紫气修为才能施展凌空飞渡。”二毛说道。 “对呀,还不止一个,四个人都是紫气高手。”朱尚忠说道。 “四个紫气高手?你没看错吧?”二毛好生惊讶,要知道紫气修为乃是练气极致,整个九州八荒拥有紫气修为的人也不过十几个。 “我肯定不会看错,”朱尚忠说道,“一掠两里的三个应该是淡紫修为,一掠五里的那个是紫气修为。” “看没看清是什么人?”二毛急切追问。 “那倒没有,”朱尚忠摇头,“他们是从后山飞过去的,离这儿得有十几里呢,我只能看见人影,看不清穿戴。” 二毛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紫气高手在当下就如同半神的存在,处理寻常的事情来一个就足够了,此番却直接来了四个,不管来的是救人的还是杀人的,都是兴师动众,势在必得。 黄七可不知道二毛在想什么,她也不关心这些,眼见朱尚忠来到,便拉着朱尚忠给她评理,“你来的正好,你说句公道话,这个‘狗’字他只教了两遍就让我写,我写错他就骂我,究竟是我这个徒弟太笨,还是他这个师父太急。”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二毛随口否认。 “是他太急,”朱尚忠说道,“别说两遍了,就算教十遍我也写不出来。” “你看,你看。”黄七瞬时变的理直气壮。 “看什么呀,你就是笨,我当年看一遍就能写出来,”二毛起身下地,将毛笔塞给朱尚忠,“你教她吧,我去把菜种撒上。” 二毛拿着菜种出门,但他并没有往菜地去,而是循着山路快跑上山,玄云宗主峰昂霄耸壑,站在高处可以俯览四面群山。 先前爬山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待二毛来到山顶,朱尚忠所说的那几个紫气高手已经消失不见,他心有不甘,便站在山顶极目远眺,片刻过后突然看到西北方向百里之外有一道人影自群山之中起伏消失。 再等片刻,正西方向亦出现一道人影,由于凌空飞渡比寻常轻功离地要高,他自高处便得以清楚的看到那道人影自密林之中起落隐现。 由于群山之中多有山谷沟壑,也不是四人的每一次起落都能被二毛看到,远眺良久,终于又看到人影起伏消失,距离仍在百里之外。 到得这时,二毛心里有数了,来的这几个紫气高手也并不知道己方众人现在在哪儿,只知道大概的区域,此时正在分头寻找。 观察过后,二毛回到山腰,菜地位于东厢南面,经过云裳房间时二毛驻足停步,敲响了房门。 “谁?”云裳的声音。 “是我。”二毛回应。 “什么事?”云裳问道。 “刚才八师兄看到有人施展凌空飞渡往西去了。”二毛说的是实话,却也有所保留,他之所以来敲门,通风报信只在其次,主要目的是通过云裳的反应来推断刚才过去的那四个人是朝廷的人还是九州盟的人,毕竟云裳是巫师,她有办法与其他巫师传递消息。 听得二毛言语,云裳快步上前,伸手拉开了房门,“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二毛说道,透过门缝,他可以看到云裳的床上放着四盏油灯,四盏油灯中间放着一个蒲团。 通过云裳紧皱的眉头,二毛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刚才过去的那四个人应该是九州盟的人。 “几个人?”云裳追问。 “他说有十个。”二毛撒谎,之所以不说其他数字是因为四和十是谐音,即便日后败露,他也可以解释听错了。 “胡说八道,他们没那么多紫气高手。”云裳皱眉。 “反正人数不少,”二毛说道,“要不我再回去问问八师兄?” “不可,”云裳摆手,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再追问细节,以免他多心起疑。” “好。”二毛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待二毛离开,云裳再度关上了房门。 二毛回头看了一眼,迈步往菜地去,他刚才之所以谎报人数,为的是让云裳及其背后的巫师们有所忌惮,出于稳妥考虑,多召集些人手再赶过来,以此为九州盟多争取一点时间。 实则他对九州盟和朝廷都不是非常了解,也没什么鲜明的立场,因为不管是朝廷还是九州盟对他都还可以,正如姞缜先前所说,世上并无好人和坏人之分,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就是坏人。 他之所以在此事上偏向九州盟,主要原因还是那个黑衣女子,他始终感觉那个黑衣女子与瘸子是认识的,自己帮那个黑衣女子就等同帮了瘸子…… 第五十二章 夜半放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自云裳门口离开,二毛径直去了东厢南面的菜地,菜地已经荒废多年,不但长满了杂草,甚至还长出了不少手腕粗细的小树。 清理杂草看似简单,干起来却难,不但需要顶着烈日,忍受高温,还要经受湿气的蒸腾和杂草的刮扯,又拔又砍,又抱又搬,整整忙了一下午,终于将偌大的菜地清理了出来。 眼瞅着到了做饭的时间,二毛回到厨房将粥饭炖上,往灶下添了几块粗大的干柴,随后又跑回菜地开垄播种,眼下已是初秋,早些播种,年前还能吃上。 大师兄下山之后,刚入门的那些人便没了约束,但他忙碌的时候并没有人过来帮忙,对此二毛也并无怨言,因为瘸子在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跟他说过,去到一个新地方,一定要多说好话,多干活儿。 播下菜种,二毛回到厨房前打水冲洗,浑身大汗对他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什么,手脚被藤蔓杂草割的血痕密布他也能忍受,最让他难受的是浑身都是蚊虫叮咬的大包,雨后的草丛里蚊虫太多了,被它们叮咬之后又疼又痒。 待他将饭菜做好,二师兄过来给二师叔打饭,实则二师叔养伤的地方离厨房并不远,他完全可以亲自送过去,但二师兄跟大师兄一样,并不给他亲近二师叔的机会。 出力的是自己,功劳却是别人的,换成别人免不得牢骚抱怨,但二毛却并不与二师兄抢功,即便二师兄对他多有冷淡,他也一直笑脸相迎,二师兄对他冷言冷语他也能理解,毕竟在二师兄看来他是大师兄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与二师兄彻底撕破脸皮,目前这样二师兄顶多对他心存不满,若是激化了矛盾,二师兄就可能对他打击报复了。 晚饭时云裳也过来了,厨房里也有吃饭的桌椅,既然已经入门,也就没必要再将饭菜抬到偏殿了,就凑近在厨房吃。 云裳一直是那副别人欠她钱的高傲嘴脸,吃饭之时也不怎么与别人说话,饭后也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独自去了山顶。 山顶没什么遮挡,自山腰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顶的情况,云裳去到山顶之后一直在向西远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夕阳,只有二毛知道她在看什么。 云裳在山顶上一直往西看,并不回头东望,这一细节说明云裳等的人已经到了,她在担心西荒的战事,如果在焦灼等待,她应该频繁东望才对。 二毛最后一个离开厨房,走时端了满满一大盆米粥,也不怕别人看见,因为平日里他干活儿最多,拿点儿剩饭谁也不会说他什么,而且众人也都知道他养了几条狗。 还没进门,三月就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它的两个狗崽,由于睁眼不久,走路还不硬朗,跌跌撞撞,歪斜蹒跚。 带回的粥饭不能先给它们,得黄七吃过才能轮到它们,黄七不太喜欢吃硬东西,像这种谷米熬煮的米粥她很喜欢,这家伙吃饭不着调,没喜欢的可以好几天不吃,遇到对胃口的一顿能吃很多。 不多时,黄七打着饱嗝儿拍着肚子睡觉去了,二毛则端着空盆再回厨房,擦锅刮盆的给三月又弄了点儿狗食。 二毛累了一天,洗脚过后早早躺下了,西荒今晚肯定不太平,不过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能做的都做了,子许和夏玄是死是活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尚忠鬼鬼祟祟的跑来了,由于三月晚上要出去屙尿,二毛睡觉时便只能虚掩房门。 “哎,快醒醒。”朱尚忠推他。 二毛睡的正香,被叫醒之后多有无奈,“干什么呀,八师兄。” “我刚才看到褒伈跑到老二屋里去了。”朱尚忠说道,他住在西厢第一排,可以清楚看到对面东厢的情况。 “去呗,关咱们什么事情?”二毛随口说道,朱尚忠口中的褒伈是另外一个刚入门的女弟子。 朱尚忠面露坏笑,“她一进屋,老二屋里的油灯就灭了,看这架势她是想大腿小腿一起抱了。” “唉,”二毛无奈叹气,“你大半夜的跑来,就跟我说这个呀?” “你说这时候老二的房间要是突然失火,会不会很有意思?”朱尚忠坏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二毛哭笑不得,在此之前他对朱尚忠的印象就是矮,黑,壮。而今又加上了一条,坏,蔫坏。 “如果把他俩光着屁股烧出来,他俩就别指望拿到令牌了。”朱尚忠说道。 起初二毛只当朱尚忠是信口一说,听他这般说,这才知道这家伙是真想这么干,“你想抢令牌?” “我肯定想啊,”朱尚忠说道,“咱玄云宗的法术都失传了,想要学点儿真本事,只能指望去归元派参悟神石了。” 见二毛皱眉不语,朱尚忠又道,“机会难得,搞一下吧?” “别瞎搞,”二毛摇头,“咱们住在西厢,一旦着火,咱们必须从西面跑过去救火,如果着火之后见不到咱们,他们就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有关。” “有道理,”朱尚忠缓缓点头,“咱们两个的确不方便出面,对了,可以让黄七去放火。” “不行,不行,你可别打她的主意。”二毛连连摆手。 “为啥不行?”朱尚忠追问。 “我说不行就是不……” 二毛话没说完,东厢便传来了高声呼喊,“着火啦!” 深夜寂静,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喊令二人骇然大惊,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跟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老六的声音。”朱尚忠说道。 朱尚忠话音刚落,东面又传来一声“快来救火呀。” “是七师兄。”二毛说道。 “肯定是他俩放的火,”朱尚忠兴奋擦掌,“快走,快走。” 二毛胡乱穿戴,下床找鞋。 “你快点儿哈,去晚了就没好东西看了。”朱尚忠转身跑走。 待二毛穿上鞋子拎着木桶跑到广场上,东面已经动上手了,老二只穿了一条牛鼻短裤,正在门外对老六拳打脚踢,而那两扇着火的房门已经被其踹到了屋檐下。 老二气急败坏,连下死手,老六也不老实,猛打猛上,玩命反击。 此时住在东厢的众人已经听到动静纷纷出门,就在此时,老七的声音自老二的屋后传来,“还有人在屋里,快救人哪。” 听得老七言语,二毛这才知道老六和老七是分头行动,一个自前门放火,一个守在屋后防止褒伈跳窗逃走,老七既然高声呼喊,自然是褒伈还在屋里没来得及抽身。 “哎呀,三师兄,你打我干什么?”老七吃痛呼喊,“你们自己看,二师兄屋里真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啊,我日你娘,你真以为我不敢还手?” 朱尚忠倒是兴高采烈的跑过去看热闹去了,二毛拎着水桶站在广场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虽然知道老六老七与大师兄是一伙儿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明着冲二师兄发难。 房前屋后正打的不可开交,二师叔拄拐出门,森然开口,“住手!” 众人对二师叔还是多有忌惮的,见他现身,纷纷停止打斗,躬身退后。 “我还没死呢,你们想干什么?”二师叔冷视众人。 眼见二师叔动怒,众人谁也不敢搭腔接话。 呵斥住众人,二师叔转头向西,眼见朱尚忠还在屁颠屁颠的往东跑,随即冷声骂道,“你跑过来干什么?给我滚回去。” 朱尚忠倒也识趣,闻声转身,灰溜溜的又跑了回来。 “二师叔…...” 不等老六说完,二师叔便打断了他的话,“立刻回屋,各守本分,再有下次,全部逐出山门。” 听得二师叔言语,围观众人率先散去。老六老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此打住了。老二房里的褒伈没有被当众揪出来,到此为止他也认了。 朱尚忠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二毛去了他的住处,“哈哈,老六老七把咱们想干的事儿给干了。” “幸亏咱们没动手,不然挨揍的就是咱俩。”二毛说道。 朱尚忠不接二毛话茬,“可惜呀,没把褒伈烧出来。” 二毛随手将爬出来的幼崽抓回狗窝,“他们这么干,算是与二师兄等人彻底撕破脸皮了,二师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什么,他们有大师兄罩着呢,”朱尚忠说道,“他们搞了这么一出儿,大师兄回来肯定会对他们大加赞赏,令牌一共有四枚,大师兄自己又用不完,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拉他们一把。” “令牌给谁大师兄说了不算的,做主的是二师叔。”二毛说道。 “的确是,”朱尚忠皱眉点头,“除非宗主回来,不然大师兄还真不一定能拿到令牌。” 二毛本想说你就别再惦记宗主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八师兄,听我一句劝,眼下离年关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长着呢,你沉住气,别着急。” “有道理,”朱尚忠再度点头,“接下来他们一定会争的头破血流,那些刚入门的也只能选边站,咱们就老实待着,兴许还能捡到便宜。” “能不能捡到便宜不好说,至少得保证不吃亏。”二毛随口说道。 “好,听你的。”朱尚忠说道。 送走朱尚忠,二毛重新躺倒继续睡觉,他自忖令牌落不到自己头上,也不做此想,能过去伺候人家的起居饮食,得些指点提携,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半夜无话,次日清晨二毛早起前往厨房做饭,发现二师兄的房门已经更换了,这些厢房的房间都一般大小,房门也是一般大小,随便自哪个房间卸下两扇装上就行。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二毛便隐约听到有人自山下高喊,侧耳细听,好像是大师兄的声音。 二毛高喊回应,听到山上有人接话,大师兄再度抬高了声调,“都下来抬东西。” 二毛懒得挨个儿敲门,便佯装听不清,接连发问,随后又高声喊道,“好的,我听见了,所有人都下山抬东西。” 原本还没起床的众人此时都被二毛吵醒了,也不用他挨个儿敲门去叫了。 二毛知道要下山抬丹炉,便准备了木杠和麻绳,他也知道自己得做饭,不能下山,但态度总得有,于是便跟众人一起到广场集合。 不出意外的,他被二师兄给撵回了厨房,这可就怪不得他了,不是他拈轻怕重,不愿出力,而是他得留下做饭。 做好早饭,众人也将丹炉抬了上来,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丹炉的大小和样式跟香炉差不多,到得这时才知道丹炉比香炉要大得多,足有五尺多高,几百斤重,分为炉身和炉盖两部分。 之前炼丹的山洞被炸塌了,二师叔便将丹炉安放到了大殿东侧的偏殿,随后将众人召集一处,郑重宣布,“玄云宗眼下人丁单薄,势微力弱,我等身为玄云宗弟子,中兴门庭责无旁贷。为了光耀门庭,重振声威,我准备孤注一掷,再次起炉炼丹,提升尔等修为,此事需要尔等同心协力,联手完成……” 第五十三章 各怀鬼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师叔言语,众人骇然大惊,倒吸凉气,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大师兄下山做什么去了,直待下山抬回丹炉,这才知道二师叔贼心不死,还要继续炼丹。 二师叔痴迷长生他们都是知道的,二师叔继续炼丹他们也不是非常意外,令他们震惊意外的是这个老东西不但继续炼丹,还要跟他们‘同心协力,联手完成’,三师叔出殡的时候他们全去了,炸塌的山洞也是他们收拾的,只剩一条腿的二师叔就在眼前,所有这些都说明炼丹这个差事危险非常。 二师叔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视线自众人脸上逐一扫过,转而沉声说道,“此事如同火中取栗,多有危险,尔等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二师叔痴迷炼丹,众人都会怀疑二师叔此举只是为了考验众人,但众人都知道二师叔是真想这么干,这事儿可不像他说的火中取栗那么简单,火中取栗顶多烫烫手,跟他一起炼丹搞不好是要丢腿丧命的。 众人也猜到如果自己不同意,极有可能与令牌失之交臂,令牌固然重要,但是小命儿要是丢了,要令牌也没什么用了。 二毛本想率先开口,想了想又忍住了,别人都在犹豫,自己这时候蹦出来,不是抢风头也是抢风头了,以后众人肯定会排挤自己。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师兄率先开口,“弟子愿与二师叔同舟共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师兄紧随其后,“二师叔但有差遣,弟子无有不从。” 这俩人一开口,其他众人亦纷纷表态,尽道愿意。 二师叔缓缓点头,转而出言说道,“难得你们都有忠心壮志,身为本宗长辈,最危险的事情理应由我来做,你们只需要入山采药,筹集药材便可。” 听得二师叔言语,众人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采药可比炼丹安全多了。 二师叔随即自袖筒里掏出一沓纸张递给大师兄,“云鹤,分发下去。” 大师兄上前接过,逐一分给众人,待得分到二毛时,二师叔出言说道,“小九就不用给了,他不会武功,还要做许多琐事。” 听得二师叔言语,大师兄便跳过二毛,继续分发给其他人。 待得人手一张,二师叔出言说道,“这八十几种药物已经分门别类,排序越靠前的药物越是重要,即日起你们就可以着手寻觅,所寻药物药性越好,数量越多,对本宗的贡献便越大。” 此时众人都在低头看阅分得的纸张,二毛没有,便歪头去看朱尚忠的,只见纸上由上到下,由右至左写着密密麻麻的药名儿。 二师叔拄拐站起,大师兄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走到门口,二师叔转身回头,“截止腊月十五,此去归元派路途遥远,得给你们留下半月赶路。” 二师叔说完便在大师兄的搀扶之下缓慢离开。 二毛虽然成了局外人,却并不感觉失落,因为二师叔不让他参与此事也是不想让他白白送死,他虽然还没看清清单上都写了什么药物,却知道必然是些稀奇古怪,极难得到的东西,外面的药铺肯定买不到。 不过他虽不怨恨二师叔,却也不曾心生感激,毕竟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总得留个烧水做饭的。 众人得了清单,纷纷起身出门,二毛和朱尚忠也随众人离开了偏殿。 “这都是些啥呀?”朱尚忠眉头大皱,“什么百年千年的,我听都没听过,上哪儿找去?” 二毛拿过清单快速看阅,他虽然跟着瘸子行走江湖,却也只比朱尚忠多些阅历,对药物同样知之甚少,清单上的药物他也只认识寥寥几种,还是之前黄七寻到过的。 二毛将清单还给朱尚忠,转而低声说道,“八师兄,恭喜你了。” “你恭喜我啥呀?”朱尚忠咧嘴,“这些东西我上哪儿找去?” “你肯定找不到,但有人能啊。”二毛笑道。 朱尚忠闻言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随即转忧为喜,“对呀,黄七能。” 二毛点头,“只要她肯出手相助,那四枚令牌肯定有你一枚。” “咱们一起找,一起去。”朱尚忠说道。 “不行,不行,”二毛连连摆手,“实话跟你说了吧,黄七有罪在身,一直在逃避追捕,行事不能太过招摇,帮你拿到一枚令牌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咱们交给二师叔的灵物太多,他就可能起疑发坏。” “嘁,”朱尚忠多有不屑,“你想多了吧,他没那么多心眼儿,也没有发坏的本事儿。” 二毛转头四顾,转而压低声音,“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二师叔,此人心细如发,城府极深。” “嗯?”朱尚忠歪头。 “刚才大师兄分发清单时,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二毛问道。 “他不是说别发给你吗?”朱尚忠反问。 “原话是怎么说的?”二毛追问。 朱尚忠摇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他的原话是,我不会武功,还要做许多琐事。”二毛说道。 “对对对,好像是这么说的。”朱尚忠点头。 “刚入门的可不止我自己,还有那十二个人,”二毛说道,“他能看出我不会武功,自然也能看出云裳他们会武功。” 朱尚忠闻言皱眉,反应思虑。 二毛继续说道,“他明知另外十二个人都会武功,且各怀鬼胎,却并不戳穿,而是利用他们为自己寻找炼丹所需的灵物,你说他的城府深不深?” 朱尚忠缓缓点头,“有道理,他在利用这些人。” “对,”二毛说道,“这些人来玄云宗都是为了咱们分得的那四枚令牌,刚才二师叔说的很清楚,谁寻找的灵物多,寻找的灵物好,令牌就给谁。为了得到令牌,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搞到这些东西。” 朱尚忠点头过后出言问道,“哎,你说二师叔说话算数吗?” “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二毛说道,“他关心的只是自己能否长生不老,并不在乎玄云宗的兴衰,他对神石也没兴趣。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谁也打不过,真的出尔反尔,那些人会恼羞成怒的要他的命。” “还是你聪明。”朱尚忠竖起拇指,实则二人相处时间并不长,但随着交往的深入,二毛展现出的聪明和机智让他由衷的钦佩,从属关系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变化,他虽然是师兄,却愿意听二毛的。 二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向二毛的房间,但凡二人有事商议都会去二毛房间,因为二毛房间有狗,有人靠近狗会叫。 黄七并不在二毛屋里,她喜欢睡懒觉,辰时之前一般不会起床。 关上房门,朱尚忠再度说道,“我的确想去看看那两块石头,但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看不到两块神石,你最多只能看到其中一块儿,”二毛说道,“这四块令牌是分别去往不同的两个地方的。” “黄七是你的朋友,她找来的灵药应该算你头上,我这不是抢你的东西吗。”朱尚忠多有忐忑。 “你这就见外了,”二毛说道,“咱俩谁去都一样,再说了,你学了之后可以告诉我呀。” “咦,也是哈。”朱尚忠安心不少,连拍胸脯,“你放心,我这个人讲义气,绝不会吃独食儿。” “你不说吃的我还忘了,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端狗食。”二毛拿着陶盆转身欲行。 “哎哎哎,别着急,一天喂一顿不就行了吗。”朱尚忠伸手拽住了他。 二毛摇头,“不行啊,它喂奶呢,一天得吃两顿。” “等会儿,等会儿。”朱尚忠将二毛摁回床边,“哎,你说谁能拿到这四个令牌?” 二毛想了想,“只要黄七肯帮忙,你应该能拿到。云裳家财万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应该也能拿到。另外两个不好说,得看他们谁的靠山更硬,谁的武功最高,我之前曾经听黄七说过,特别好的灵物周围都有凶禽猛兽守护,想要拿到灵物并不容易。” “二师叔真坏呀,”朱尚忠说道,“为了拿到炼丹的东西,不惜让我们去送死。” 二毛摇头,“也不能说他坏,他只是工于心计,这些人的动机本来就不单纯,他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些人而已。另外他也没让你去送死,如果你不想参悟神石,也就不用冒险去找灵物。” “也是。”朱尚忠点头。 说话之间,二毛发现三月竖起了耳朵,它竖起耳朵却不叫说明来了熟人儿,朱尚忠就在身边,来的自然就是黄七。 “黄七来了,你自己跟她说吧,”二毛说道,“这事儿还得靠她帮忙。”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朱尚忠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开门的瞬间,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谄媚,“嘿嘿,黄姑娘,你起来啦?” 待黄七走到门口,朱尚忠急忙侧身让路,“快请进,快请进。” 黄七疑惑的看了朱尚忠一眼,快步进门。 眼见朱尚忠满脸堆笑儿的跟在后面,黄七越发疑惑,皱眉看向二毛,“这家伙怎么了,吃错药啦……” 第五十四章 人去楼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对呀,他就是吃错药了,”二毛将清单递向黄七,“喏,这是药方,你快给他找解药去吧。” 黄七随手拨开,“你俩一共教了我不到十个字儿,我哪看得懂药方。” 二毛反手将清单塞给朱尚忠,“你自己跟她说吧,我拿狗食去。” 朱尚忠不好意思开口,奈何哎了半天,二毛还是拿着陶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二毛端了狗食回来,朱尚忠已经讲完了前因后果,正拿着清单念那上面的药名。 朱尚忠念的很慢,每念完一个就抬头看黄七一眼,黄七并未打岔,只是皱眉听着。 二毛将米粥倒进狗食盆儿,转而蹲在一旁看三月和它的两个幼崽进食,黄七之前寻来的药草很管用,三月此时身上已经长出了灰白色的狗毛,两个幼崽也长的很快,由于有个狼爹,它们的个头儿明显比寻常的狗崽要大上不少。 两只幼崽此时还没断奶,也不怎么吃食儿,跟着它们的狗娘来到狗盆前也只是凑热闹,不过这两个小家伙有个毛病,虽然不吃却呜呜喳喳的护食,三月见状只能缓慢退后,将狗食让给它们。 二毛也不惯毛病,上去就是两巴掌,打的两只狗崽呜哇乱叫,连滚带爬的跑回了狗窝。 待幼崽跑走,三月这才上前进食,二毛一手一个,揪着后颈将两个幼崽拎出狗窝,随后便是一通说教,教导它们要感恩分享,孝顺老娘。 眼见二毛一本正经的训狗,黄七大感有趣,“哈哈,你跟它们说这些,它们也听不懂啊。” “听不懂也得训,”二毛正色说道,“吃独食儿可是致死的毛病。” 黄七笑道,“它们也不小了,该给它们起个名字了。” “这个先出生的白鼻子就叫老大,这个黑眼圈儿是后出生的,就叫老二。”二毛松手放掉了狗崽。 “老大老二?你怎么起名儿总是这么凑合?”黄七哭笑不得。 “这不叫凑合,这叫随意。”二毛笑道。 朱尚忠原本正在念那清单,眼见二人自顾说话,将自己晾到了一旁,也就懒得念了,随即扔掉药方仰身躺倒,“什么随意,你就是懒得费事儿,你让高云鹤和萧逸听见了,还以为喊他们呢。” 黄七转身看向朱尚忠,“念哪,怎么不念了。” “你又不认真听,我念它干嘛?”朱尚忠说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可以一心二用,你继续念。”黄七说道。 朱尚忠也没有多想,只当她在说男女有别,随即挺身坐起,拿起清单继续往下念。 二毛瞅了黄七一眼,黄七自知失言,尴尬一笑,只当认错。 名单上有八十多个药名儿,朱尚忠逐一念完,累的口干舌燥,抓起一旁的陶碗自水桶里舀水喝,“这桶里的水狗没喝吧?” 二毛懒得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黄七,“怎么样?” 黄七没有回答二毛的问题,而是随口问道,“他凭什么认为你们能找到这些东西?” “什么意思?”二毛问道。 黄七说道,“我的意思是清单上的这些东西都很稀有,哪怕是后面这些也不容易寻得,前面这些就更别说了,全是罕见的灵物,周围必定有异类守护,就你们这点儿道行,去了也只能是枉送性命。” “也不用全部找到,能找到其中几样儿就行。”二毛说道。 “那可以,我最少能给你们找回二十种以上。”黄七轻描淡写。 听得黄七言语,朱尚忠瞬时喜上眉梢,“不用那么多,少找几样儿就行。真是辛苦你了,需要我们帮忙你尽管说。” “你搞错了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事儿,我才是帮忙的。”黄七说道。 “对对对。”朱尚忠连连点头。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眼下九州盟和朝廷都在西荒找人,这时候进西荒找药不是时候,咱先沉住气,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去。” “行行行,不着急,不着急。”朱尚忠说道。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高喊八师兄,朱尚忠闻声下地,推门出去。 待朱尚忠走远,黄七问道,“你不想去参悟神石?” 面对黄七,二毛自然敢说真话,“当然想啊,但我把人家的宗主给杀了,再打着玄云宗的旗号去参悟神石,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黄七笑道。 “你还有脸笑,都是因为你,”二毛叹气,“以后你说话注意点儿,可别再说漏嘴了。” 黄七仍在笑,“好,我记住了,不过我看这个黑蛋子也不像坏人。” “八师兄肯定不是坏人,但他是个碎嘴子,万一说漏了嘴,你就等着倒霉吧。”二毛说道,他的这番言语可不是信口开河,入门当日他就知道朱尚忠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黄七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清单上的这些东西有很多你能用得上,到时候先给你挑,你挑剩下的再给黑蛋子。” “一口一个黑蛋子,你怎么给人家起了这么个外号。”二毛皱眉。 “你看他又粗又矮,长的还黑,活脱一个山药蛋子。”黄七笑道。 “别给人家起外号,”二毛言归正传,“到时候你量力而行,太过危险的千万别去触碰,挑容易得手的给他寻几样就行。” 黄七点头过后出言说道,“对了,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用刻意练气也能聚气修行,你得调息吐纳才行,玄云宗的练气心法你得尽快学会,不会练气吐纳,就算有上好的灵物,你也无福消受。” 二毛咂舌摇头,“玄云宗失传的不仅仅是法术,精妙的练气心法应该也失传了,我看他们誊抄的这些秘笈,里面的练气心法不但非常粗浅还多有矛盾。” 黄七接口说道,“要是这样,挖祖陵的事儿就更得抓紧了。” “我还是感觉这么做不太好。”二毛有顾虑。 “都说一下打爹,两下不孝,”黄七撺掇,“宗主都杀了,再挖个祖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毛动摇了,刚想开口,朱尚忠回来了,“新来的几个要下山了,来跟我道别。” “正好儿,”黄七接话,“人都走光了,也方便咱下手。” “下什么手?”朱尚忠不解。 “挖坟。”黄七随口说道。 “哦,”朱尚忠接话,“我看大师兄他们都下山买东西去了,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懂点儿医术,到时候他们肯定分两帮儿进山,西荒太危险了,他们不敢单打独斗。” “等他们都走了,咱就动手。”黄七落锤定音。 “好,你俩歇着,我也下山一趟。”朱尚忠转身迈步,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差点忘了,上回买的布你只给我做了两条裤衩儿,有空再帮我做个袍子哈。” “你还不一定能拿到令牌呢,现在就开始准备出门的行头是不是早了点儿?”二毛打趣。 朱尚忠嘿嘿一笑,开门去了。 闲来无事,二毛便取出布料开始裁剪缝纫,黄七自一旁好奇打量,不时还会拿起二毛裁剪的布条玩弄比量。 “忙你的去吧,别在这儿捣乱了。”二毛撵人。 “我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你让我忙什么去?”黄七问道。 “那你就老实待着,别乱动。”二毛继续忙碌。 黄七起初多有好奇,看了片刻便意兴阑珊,随即百无聊赖的睡着了,可能她的本体在休息时一直是趴卧姿势,幻化成人之后她睡觉时亦是趴着的。 二毛忙了一阵儿,再抬头黄七已经睡着了,眼见她撅腚露腿,睡姿不雅,二毛随手扯过自己的毯子给她盖上了。 临近中午,二毛下地出门,往厨下准备做饭,到得东厢附近才发现众人的房间几乎全都落了锁,为了抢得先机,很多弟子都已经下山了。 二毛回到厨房生火做饭,虽然人走了不少,但他还是下了五斤米,这是二十个人一顿的量,如果人齐,这些米只够喝粥,如果到了饭点儿人都不回来,他就继续加火,将米粥熬成干饭,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吃米饭了。 灶火生起,二毛又拎着木桶打水浇菜。 待其浇好菜地重新回到灶前烧火,云裳出现在了门外。 二毛见状急忙站立起身,“你怎么还没走?” 云裳没有回答二毛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昨日至今,这附近可有异常动向?” “没有。”二毛摇头。 云裳转头西望,神色凝重。 “他们都下山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二毛又问。 “再等几天吧。”云裳转身离去。 目送云裳走远,二毛坐下继续烧火,通过云裳的言行举动不难发现,朝廷派来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此时正在西荒搜寻目标,云裳之所以忐忑紧张是因为眼下局势不明。 而她选择留在山上等待而没有进入西荒加入战团,应该是因为此事双方都有紫气高手参与,以她的能力和修为插不上手。 临近中午,朱尚忠自山下大喊大叫,二毛闻声应答,随后下山与朱尚忠一同搬运粟米杂粮。 二毛下山时,运粮的骡车已经走了,三口麻袋已经被卸在上山路口了。 “八师兄,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米粮?”二毛扛着两袋迈步上山。 “买东西这好事儿哪轮得到我,”朱尚忠肩上扛着一口麻袋,手里还拎着一坛酒和一个纸包,“这是大师兄买的,他们在镇上遇到我,就让我给带回来了。” “他们人呢?”二毛随口问道。 “在镇上吃酒,”朱尚忠说道,“他们不回来了,吃完直接进山。” “二师兄他们呢?”二毛追问。 “也不回来了,山上就剩咱们几个了……” 第五十五章 恭呈教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除了咱们几个,还有云裳,她也没走。”二毛说道。 “别人都走了,她怎么还不走?”朱尚忠随口问道。 二毛自然不能告诉朱尚忠云裳滞留不去的原因,只能含混敷衍,糊弄过去。 待得将麻袋扛到厨房,二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朱尚忠此番下山主要是为了买些酒食答谢黄七,将米粮扛回厨房便拎着酒坛和纸包先走了,留二毛自己在厨房忙碌。 二毛又往灶下添了几把火,待得将米饭做好,先盛了一碗,配上酱豆和腐乳送给二师叔。之后又盛了一碗,配上腐乳咸菜送给云裳。 云裳接过二毛送来的饭菜亦不道谢,只是随口说了句‘辛苦你了。’ 对于云裳的冷淡,二毛也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云裳的身份,似她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平日里是很少对谁说谢谢的,不说不表示她心里没数儿,而是在她看来总是将谢谢挂在嘴边不但很肤浅,还很虚伪。 待二毛端着饭碗回到住处,黄七和朱尚忠已经喝上了,朱尚忠不太了解黄七的食性,纸包里包的是切好的熏肉,黄七不吃这些东西,二毛便心甘情愿的代劳。 黄七和朱尚忠喝酒,二毛并不参与,吃饱过后倒头便睡,他知道黄七的酒量,一坛酒两个人分,黄七是喝不醉的。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二毛再度去厨房做饭,途经云裳住处时发现房门挂锁,云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由于云裳是不辞而别,二毛便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可能是回豫州了,也有可能是去了西荒。 中午的米饭做多了,晚饭便很是省事,给二师叔送完饭之后二毛也就没事儿了,回屋逗了会儿狗崽便早早的睡下了。 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次日一整天什么事情都没有,除了吃就是睡,云裳也再没有回来,看样子是真的走了。 第三天依旧无所事事,二毛这些年跟着瘸子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难得享受几日悠闲和安逸。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耐得住寂寞,安稳的生活在二毛看来是惬意和安逸,但在朱尚忠看来却是无所事事和百无聊赖,正所谓无事生非,朱尚忠闲的难受,便撺掇二毛前去西山盗挖祖陵。 由于不确定九州盟和朝廷的人还在不在西荒,二毛便不太想去,但他实在架不住朱尚忠的软磨硬泡,无奈之下只能勉强同意。 次日早饭过后,三人沿着山中小路来到西山祖陵,朱尚忠和黄七之前发现的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野兽拖走了还是被后来的那些人掩埋了。 不久之前下过一场暴雨,由于朱尚忠事先堵塞了两侧的水道,改道的山洪便直冲崖壁后方,大量沙土被山洪冲走,崖壁后方出现了一处偌大的深坑。 黄七和朱尚忠上次来过,这次来便没有下到坑底,而是自崖顶比划算计,商量如何开挖。 二毛跳到坑底检视山体石壁,他本以为被冲刷出来的石壁一定极为坚硬,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看似坚硬的石壁竟然十分脆弱,触之即碎。 连抓两把,彷如抓豆腐一般,二毛疑惑抬头,“你们快来。” 听得二毛呼喊,二人快步来到坑边,朱尚忠探头下望,“咋啦?” “你们上次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下到坑底?”二毛问道。 “下去了,咋啦?”朱尚忠又问。 “你们没发现这片石壁很是酥软?”二毛再度伸手,五指径直插进石壁,看似坚硬的岩石入手立即化为粉末石屑。 “哎呀,这是咋啦?”朱尚忠大感意外,“上次我用石头敲过,邦邦硬,当时我还问黄七石壁这么硬,穿山甲能不能挖得动。”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越发疑惑,朱尚忠说的肯定是真话,但变化就在眼前,这才过了几天,原本坚硬的石壁怎么就变的如此酥软。 二毛疑惑之际,黄七和朱尚忠也跳了下来,各自伸手尝试,正如刚才所见,坚硬的岩石入手即碎。 “怎么会这样?”黄七疑惑的看着手里细小的石屑。 “是啊,上次来还不是这样的。”朱尚忠亦是一头雾水。 眼见二人惊诧困惑,二毛出言说道,“会不会是之前有人自这里斗法,使用了什么厉害的法术击中了石壁?” “不会不会,”朱尚忠连连摇头,“时间就对不上,我俩察看石壁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走了,那时候石壁还是硬的。” 二毛说道,“石壁的变化肯定是在下完雨之后,要是下雨的时候石壁就这么软,早就被雨水给冲塌了。” 事出诡异,三人想不出所以然,顶着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心中存疑,二毛再度伸手触摸石壁,到得这时才发现石壁并没有全部酥化,左右两侧和高处的石壁依旧坚硬如铁,酥化的只是三人面前的这一小片区域。 二毛伸出食指,贴着石壁软硬相接之处缓慢移动,随着其手指的移动,石壁上出现了一条清晰的指痕,待其缩手后退,黄七和朱尚忠再度傻眼了,因为二毛用手指划出的弧线竟然酷似一道狭窄的石门。 “这是怎么回事儿?”朱尚忠转头看向二毛。 二毛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里可能原来就有一道后门,后来被首任宗主使用法术封住了。” 朱尚忠摇了摇头,他不太认可二毛的猜测,但他又想不出眼前的诡异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现成的门还不好吗?”黄七说道,“也省得再到处去抓穿山甲了。” “也对,”朱尚忠说道,“别在这儿瞎猜了,进去看看再说。” 朱尚忠说完便与黄七一同上前破坏石壁,看似坚硬的石壁彷如沙子堆砌的一般,酥软非常,一碰就散。 担心墓里会有机关,二毛便想拉回黄七,自己动手,但不等他上前,三人前方的石壁便突然塌陷,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事发突然,三人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不过等了片刻,除了阵阵寒气自通道里涌出,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出现。 “里面怎么这么冷?”朱尚忠问道。 二毛和黄七没有接话,因为朱尚忠的疑惑也是他们的疑惑。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黄七迈步向前。 二毛急忙伸手拉住了她,“里面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没事儿,”黄七笑道,“我又不傻,真有危险我调头就跑。” 黄七说完,迈步向前走去,这条通道并不长,只有十几步,走到通道尽头,黄七停了下来,探头向里张望。 “里面有什么?”朱尚忠好奇追问。 “有个大鼎。”黄七说道。 “有鼎就不是墓。”二毛说道。 “也有棺材,不过棺材里没尸体。”黄七说道。 二毛不解,“你怎么知道棺材里没尸体?” “因为棺材是透明的,”黄七说道,“好像是冰做的。” 不等二毛接话,朱尚忠便出言追问,“里面还有什么?” “还有个盒子,咦,这是个什么?”黄七躬身捡起一物。 “什么?”朱尚忠好奇。 “好像是个牌子,上面有字。”黄七随手将那东西扔了出来。 朱尚忠抬手接住,擦灰细看,“恭呈教主?啥意思……” 第五十六章 回敬天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伸手拿过朱尚忠手里的东西,借着外面的光亮定睛打量,这是一块儿长方形的牌子,长半尺宽三指,通体漆黑如墨,入手很是沉重,似金似石,不辨材质。 黑牌上并无任何纹饰,只在中间位置刻有一列拇指大小的文字,朱尚忠先前看到的恭呈教主只是最后几个字,在此之上还有文字,细看之下发现全文为“倒转乾坤,寒玉冰棺恭呈教主。” 感受到另一面也有凹凸,二毛便将黑牌翻了过来,只见上面亦有一列文字,“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 “这到底是个啥东西?”朱尚忠又将黑牌拿了过来,“这么沉,会不会是金子?” 二毛此时正在疑惑牌子上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出言接话。 就在此时,朱尚忠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哎呀呀,见鬼了,见鬼了。” 通道里本来就寒冷阴森,朱尚忠突如其来的鬼叫将黄七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抽身后退,“在哪儿?” 朱尚忠没有答话,而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手里的黑牌,二毛和黄七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面黑牌,只见原本还坚硬异常的黑牌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腐朽,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一堆黑色粉末。 朱尚忠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甩掉手上的黑粉,转而急切抬手,紧张打量。 眼见朱尚忠的双手并未受到腐蚀,二毛这才放下心来,“不用紧张,我曾听人说过长埋地下的东西要是突然见光,就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我也听说过,”朱尚忠心有余悸,“但就算是木头也不能烂的这么快吧。” 二毛没有接话,因为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想要捏些粉末细看,但蹲下之后却发现黑色粉末已经消失无踪,连一点一滴都寻不到了。 等了片刻,不见手掌腐坏,朱尚忠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的好奇再次战胜了疑惑和恐惧,“哎,黄七,里面还有啥?” “你自己进去看呗。”黄七侧身让路。 朱尚忠讪笑摇头,“我没啥灵气修为,乌漆嘛黑的我也看不见哪。” 不等黄七接话,朱尚忠突然转身向外跑去,“我想起来了,上回你拿回去的长明灯还在外面,那里头还有点儿灯油。” 待朱尚忠蹬着小短腿儿爬出深坑,二毛转身看向黄七,“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黄七摇头,“不像是个坟墓,也不太像祭坛,倒是有点儿像藏宝的密室。” 二毛此前一直以为石壁里藏的是一处陵墓,到得这时才发现自己猜测有误。 “那块放在供台上的牌子写了什么?”黄七问道。 “什么供台?”二毛反问。 “咱们是从后面进来的,”黄七解释,“山洞的最北面是一处内凹的供台,你和黑蛋子刚才看的那块牌子原本就放在供台上。” “哦,我还以为你在地上捡的呢,”二毛说道,“上面刻了两句话,正面是倒转乾坤,寒玉冰棺恭呈教主。反面是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 听罢二毛转述,黄七疑惑皱眉,“根据这两句话来看,这里面应该还是一处祭坛,那具冰棺和那个什么四方阴术好像都是献祭给神灵的供品。” 二毛亦是眉头紧锁,“不是吧,祭祀我也见过不少,没见谁拿棺材祭祀神灵。再说四方阴术应该是什么法术,神灵自有神通,他们要法术也没用啊。” “不同的神灵,祭祀的方式也不一样,”黄七手指山洞,“我怀疑这里面祭祀的是个邪神。” 二毛摇头,“应该不会,玄云宗是十八玄宗之一,是玄门正宗,他们怎么会祭祀个邪神?” “那可说不好,”黄七说道,“牌子上的那两句话就透着诡异,又是倒转乾坤,又是反逆阴阳,这不明摆着祭祀的是个邪神吗?” 二毛没有接话,不是他认可黄七的推断,而是他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黄七,因为倒转乾坤和反逆阴阳的确不是好话,至少说明做这件事情的人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 朱尚忠很快拿着长明灯跑了回来,由于每天都要做饭,二毛一直随身带着火折子,吹着之后点燃油灯,与朱尚忠一人一盏,黄七可以夜间视物,用不着这东西。 二毛壮着胆子走在前面,到得通道尽头果然发现脚下是一处供台,山洞里面也不是很大,也就三丈见方,四面石壁和洞顶光亮平滑,不见丝毫的斧凿痕迹。 在山洞中间区域有两处高出地面一尺左右的石台,东侧石台上摆放着一只通体黑色的四足大鼎。西侧石台上南北停放着一具方形的冰棺,冰棺呈蓝白色,由于通体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是空的。 在靠近南侧的区域放着一口箱子,应该是口铜箱,由于年代太过久远,箱体已经受潮泛绿。 除了这三样东西,整个石室空空如也,再无其他东西。 短暂的观望过后,二毛侧身跳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拿着油灯往大鼎走去。 这是一口四足大鼎,属于雌鼎,看其颜色,与先前那片黑色的牌子应该为同一材质,这也是他率先过来察看的原因,这玩意儿可别也像那牌子一样见风就没了。 雌鼎共有四面,二毛最先察看的是北面,只见鼎身上部留有“冀州阴术”四字,四字下方为大片的空白区域。 这一情形令二毛好生疑惑,他虽然不知道冀州阴术是什么意思,但是按照常理来说下面应该有文字才对,怎么却是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朱尚忠的声音自西侧传来,“这口棺材怎么这么大?” “是啊,肯定不合你们用,这个大小我用倒是挺适合。”黄七接话。 “你有五尺宽,九尺长啊?”朱尚忠说到此处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夫妻合葬用的。” 二毛没有参与二人的谈话,而是举着油灯又来到了黑鼎的东侧,只见东侧的鼎身上部亦有四个文字,定睛细看乃是青州阴术。 与北侧鼎身一样,这四字之下亦是一片空白,一个文字也没有。 见此情形,二毛越发疑惑,先前的牌子上说的很清楚,四方阴术回敬天尊,他虽然不知道天尊是谁,但既然是回敬,自然应该留下全文才是,这怎么只有标头,不见下文? 再看鼎身南侧,依旧是这样,除了扬州阴术之外并无下文。 就在二毛疑惑挠头之际,黄七自西边走了过来,“咦,鼎上有字。” “写的什么?”朱尚忠随口问道。 “不认得,密密麻麻一大片。”黄七说道。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急忙自南侧来到大鼎西侧,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面与其他三面不同,鼎身上部不但有梁州阴术四个大字,下面还有大片的小字正文。 二毛是自南侧绕到西侧去的,入眼之处恰好是起始开端,但是只看了一眼,最前面的几个小字就突然消失不见。 早在看到大鼎材质之初,二毛就担心大鼎也会与那黑牌一样见风腐坏,眼见鼎身的文字开始消失,他急忙凝神专注,快速看阅,强行记忆。 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看的越快,鼎身上的文字消失的就越快,这等危急关头,他压根儿来不及思考领会,只能凭借过人的记忆死记硬背。 “哎呀,字儿怎么没了。”黄七也发现了异常。 听得黄七言语,朱尚忠急忙跑了过来,由于跑的太急,不但将手里的油灯给吹灭了,带起的那阵风连二毛手里的油灯也给吹灭了。 随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二毛杀了朱尚忠的心思都有,但眼下他也顾不得责骂对方,快速取出火折重新点燃了油灯。 随着火光再次出现,二毛惊讶的发现在油灯熄灭的这段时间鼎身的文字竟然没有继续消失,入眼看到文字与上文依旧通顺连贯。 二毛来不及理会朱尚忠的连声道歉,继续看阅记忆,黑鼎很大,文字很小,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即便他聪慧过人,看到一半时亦是身心俱疲,难以继续。 即便心有不甘,二毛也只能放缓了看阅的速度,令他没想到的是,诡异的情形竟然再次出现,当他看阅的速度放慢,鼎身文字消失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教主天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发现鼎身文字消失的速度与自己的看阅速度貌似存在着某种关联,二毛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停歇,只因鼎身上的文字都是高深的练气法门和玄妙的土系法术,倘若因为自己的一时懈怠和片刻停歇而丢失了一部分,势必悔恨莫及,抱憾终身。 眼见鼎身文字快速消失,朱尚忠和黄七免不得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见鬼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二毛此时正在竭力背诵,艰难记忆,二人的大呼小叫吵得他心绪不宁,烦躁之下高喊发声,“住口。” 二毛的高声呵斥吓到了朱尚忠和黄七,二人瞬间闭嘴,整个石室瞬间鸦雀无声。 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二毛随即放缓了语气,“别说话,我正在记。” 听得二毛言语,二人急忙点头。 担心对二毛生出干扰,二人不但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鼎身文字正在快速消失,亦知道二毛此时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片刻过后,鼎身文字消失大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列。 眼见文字所剩无几,黄七和朱尚忠开始缓慢后退,担心打扰到二毛只是次要原因,主要是因为鼎身文字消失的太快,这么快的速度,常人根本不可能背诵下来,待得文字消失殆尽,二毛很可能气恼发火,迁怒他们。 “别走,”二毛沉声说道,“帮我记住最后一句。” 朱尚忠并不知道二毛为何有此一举,但他也没有多问,随即举灯上前,细看最后一句。 随着鼎身文字的快速减少,很快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列,到得这时二毛再度开口,“将最后一句遮起来。” 虽然不明所以,二人仍然快速照办。 片刻过后,二毛将鼎身剩余的两列文字看完,随即蹲身闭眼,双手抱头。 死记硬背谁都会,谁都能,但死记硬背上千字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需要自脑海里将先前死记硬背的文字再回忆一遍,以此理清头绪,加深记忆。 换做常人,别说上千字了,在只看一遍的情况下能记住几十个字已然是极限了,但二毛虽然回忆的也很艰难,却能逐字逐句的通顺衔接,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乃是因为他在回忆之时不但能够想起先前背诵的语句,还能想起这些文字在鼎身上的画面,甚至连某一句话在第几列的什么位置都能清楚想起。 良久过后,二毛直身站起,倚靠黑鼎再度闭眼,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要将这一千多字再回忆一遍。 又过片刻,二毛终于长出了一口粗气,随即缓慢睁眼,还好,有惊无险,鼎身上的文字他全都记了下来。 此时朱尚忠手里的油灯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二毛放在一旁的油灯还有些许灯油,见二毛睁眼,朱尚忠急忙走过去拿起了那盏还有光亮的油灯,“怎么样,记了多少?” “不少。”二毛随口说道。 此时黄七正背对黑鼎,遮住了鼎身上的最后一句话,“你为什么不看最后这句?” 二毛没有回答黄七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朱尚忠,“最后一句你记住了吗?” 朱尚忠撇嘴,“嘁,长了不行,一句两句我还是记得住的。” 二毛点头过后拿过朱尚忠手里的油灯,转身面对黑鼎,“如果黄七挪开之后最后一句话还在,那就有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朱尚忠不解。 “刚才不是我追着文字在看,而是我看完一句,鼎上的文字就消失一句,”二毛沉声说道,“如果我看完这最后一句,这句话才消失不见,就说明鼎上记载的法术是有人故意留给咱们的。” “不是,不是,”朱尚忠摇头,“我们看了没事儿,你看完就没,说明法术是专门儿留给你的。” “不能这么说,”二毛摆手,“你刚才也说了,你也就能记住个一句两句的,鼎上那么多字,要是让你来记,得记到猴年马月去。” “黄七看了也没事儿啊。”朱尚忠说道。 “她都不认字儿,更没法儿记了。”二毛说道。 黄七翻着白眼儿,“谁说我不认字儿,我只是认识的不多而已。” “我还是感觉法术是专门留给你的,”朱尚忠后知后觉,“对了,你让我记住最后一句,是想拿最后一句试一下事情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二毛点头,“如果法术真是有人故意留给咱们的,鼎上的最后一句应该不会消失。如果我猜错了,最后一句这时候已经不在了,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你已经记住了,我们还是能得到完整的练气法门和土系法术。” “啥意思?你不会全记住了吧?”朱尚忠震惊瞪眼。 “我全记住了。”二毛点头,“灯快没油了,黄七,让开吧,不出意外的话,鼎上的最后一句还在,我看完之后才会消失,最后一句消失之后,这只黑鼎也会腐化消失。” 黄七点头过后侧身让开,正如二毛猜测的那般,最后一句的确还在,在其看完之后方才消失隐去,随着最后一句正文的消失,偌大的黑鼎也诡异的酥化分解,化作碎屑粉尘消失不见。 朱尚忠和黄七骇然心惊,愕然瞠目。 二毛拿着油灯走向南侧的铜箱,那铜箱不算大,只有一尺见方,二毛用脚踢了踢,发现能踢动,份量不是很重。 就在此时,油灯彻底没油了,灯光几番摇曳闪动,最终完全熄灭。 二毛蹲身抱起铜箱,“走吧,搬出去再看。” 朱尚忠摸索上前,拿起了二毛放在铜箱上的长明灯,黄七拿起另外一盏,三人一同自后面的通道回到地面。 这时候是上午辰时,外面光亮刺眼,朱尚忠率先爬了出去,接过箱子又伸手将二毛拉了上去。 不等朱尚忠再次伸手,黄七已经轻松跃出。 在黑暗中停留了太久,明亮的阳光令三人多有不适,等了片刻方才重新适应。 眼见四顾无人,朱尚忠将铜箱拖进草丛藏了起来,随后回来与二人一同动手,自周围搬拿石块儿填埋深坑,三人这次过来没拿铁锹铜铲,只能先用乱石封堵个大概,日后还得回来仔细掩埋。 周围的乱石用完了,朱尚忠又跑到高处将那里的乱石往下滚,他先前曾经搬挪石块儿堵塞上方的泄洪水道,而今目的已经达到了,毁灭证据的同时正好可以填埋深坑。 足足忙碌了半个时辰,这才将深坑填平,除了黄七,二人皆是灰头土脸,汗流浃背。 忙完这些,三人顾不得喘息,立刻带着铜箱往回赶,快到饭点了,还有个老家伙等着二毛回去做饭。 担心中途遇见人,朱尚忠便跑在前面,二毛和黄七抬着箱子走在后面。 回到住处,三人将那铜箱搬到二毛屋里,留黄七看着,二毛跑去厨房做饭,而朱尚忠则带着铁铲回去填坑。 琐事忙完已是午后未时,二毛和朱尚忠都被累惨了,躺在床上几近虚脱。 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这才缓过劲儿来,二毛将三月和两只小狗赶出去放风儿,而朱尚忠则将藏在角落里的铜箱抱到了床上。 铜箱上面没有锁头,也不见卯榫合页,三人围着铜箱探究打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启。 折腾了好一阵儿,始终捣鼓不开,三人只能暂歇喘息。 “你们说这里面装着啥?”朱尚忠随口问道。 “那谁知道。”二毛摇头。 “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事儿透着古怪呢,”朱尚忠很是纳闷儿,“这也太顺利了吧,咱们想找法术,里面就真有法术,还有那条通道,好像是专门给咱们留的一样,都不用挖。” 朱尚忠言罢,二毛和黄七都没有接话,因为他们也有着跟朱尚忠同样的疑惑。 等不到二人接茬,朱尚忠又道,“鼎上的法术二毛看完就没了,你们说怪不怪?” “那个黑鼎和我之前捡到的黑牌是同一材质,”黄七说道,“你当时没看仔细,其实黑牌上不止恭呈教主四个字,黑牌的正面写的是倒转乾坤,寒玉冰棺恭呈教主。反面写的是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 “寒玉冰棺是不是那口蓝色的大棺材?”朱尚忠随口问道。 “应该是。”二毛点头。 “四方阴术就是鼎上记载的法术?”朱尚忠又问。 二毛再度点头,“对,鼎上原来应该记载着四类法术,不知为什么其中三类消失了,只剩下土系法术。” “棺材是送给教主的,法术是送给天尊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朱尚忠追问。 “应该是,”二毛点头过后连连摆手,“你可别问我教主是谁,天尊是谁,我不知道。” 朱尚忠咋舌皱眉,“不对劲儿啊,教比宗都大,教主肯定是很厉害的人,谁他娘的这么不长眼,送口棺材给他?还有天尊,按照玄宗的说法天尊比天都大,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用学法术?” “不知道,”二毛摇头,“不过留下这些东西的人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给这两个人送礼了,不然那个大鼎和黑牌也不会腐化消失了。” 朱尚忠疑惑挠头,“神灵都被九州盟封印了,肯定不是他们搞的鬼。但除了神灵,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黄七自一旁插话,“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鼎和牌子消失了,这就说明两份礼物已经送到教主和天尊手上了。” 朱尚忠咧嘴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俩就是收礼的?法术让二毛学了,他就是天尊,那棺材就是给我的呗……” 第五十八章 对错参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我可没说你俩就是教主和天尊,”黄七摇头,“这事儿怎么都解释不通,就像你说的,教主和天尊应该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他们好像也不需要这几样东西。可是牌子上也写的很清楚,这几样东西就是给教主和天尊的,偏偏这几样东西让你们给得到了,这怎么解释?” “就是啊,”朱尚忠说道,“要说东西原本是留给别人的,恰好让咱们给捡了便宜,也说不通,且不说咱们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就说那个鼎上的法术,二毛看一行就没一行,最后一句他不看就一直在,直到他看了才消失,这就说明法术是专门儿留给他的。” 没有人能不受外界环境和他人的影响,二毛也不例外,黄七和朱尚忠七嘴八舌的推敲猜测,搞的二毛心烦意乱,难得静心,眼见二人一直说个没完,二毛只得摆手打断二人,“先别说了,容我仔细想想。” “你慢慢想吧,我出去撒泡尿去。”朱尚忠起身下地。 “走远点儿,别再呲墙根儿了。”二毛急切叮嘱。 担心吵到二毛,黄七亦不再说话,靠着床头歪身躺倒。 没了干扰,二毛终于得以安静专心,随即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自脑海里缓慢且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实则黄七和朱尚忠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杂乱无章,没有条理,细想之后他很快发现了几个被三人忽略的细节。 不多时,朱尚忠自门外走了回来,待其重新坐下,二毛开口问道,“八师兄,据你所知当下被称为教主和天尊都有谁?” “别说当下了,之前也没有啊,”朱尚忠摇头,“这么跟你说吧,练武功的都是门派,练法术的才叫宗教。芈天罡之所以是盟主是因为他手下不但有十八玄宗,还有三十六武门,要是他手下没有三十六武门,只有十八玄宗,那他就可以被称为教主。” “我懂了。”二毛缓缓点头。 朱尚忠又道,“天尊就更没有了,按照玄门的说法天尊就是比天还大的术士,咱们术士虽然修练法术却还是凡人,连神灵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比天还大,再说就算是神灵也不敢说比天还大呀。” 二毛点头过后开口说道,“咱们先别管冰棺和法术是留给谁的,就说这两样东西是谁放在那里的。” 朱尚忠撇嘴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咱也不用云里雾里的了。” 二毛再度开口,“都说头上三尺有神灵,如果是神灵在冥冥之中操控左右,那就能解释鼎上的文字为什么会诡异的消失,可是眼下神灵都被九州盟封在天界和阴曹了,那就可以肯定干这事儿的不是神灵,对不对?” 朱尚忠缓缓点头。 二毛继续说道,“除了神灵,还有谁能对咱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没有,”朱尚忠摇头,“除了神灵,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我也感觉没有,”二毛说道,“那咱们今天经历的这些诡异事情就不是谁故意安排的,而是咱们时运高,碰上了。” 朱尚忠皱眉摇头,明显对二毛的说法不很认同,但他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进行反驳。 二毛继续说道,“眼下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为什么咱们在看过牌子和鼎上的铭文之后,牌子和大鼎都消失了,我感觉它们之所以会消失,还是之前将它们放在这里的人搞的鬼,那两个人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就设下了某种机关,只要触发了这个机关,它们就会腐化消失,彻底毁灭证据。” “等等等等,”朱尚忠抬手打断了二毛的话,“你怎么知道干这事儿的是两个人?” 二毛答道,“我刚才仔细回忆了一下,黑色牌子正反两面儿的字迹不太一样,其实我也分不出正反面儿来,因为两面除了文字也没别的纹饰。那句‘倒转乾坤,寒玉冰棺恭呈教主’轻柔秀气,很像女人的手笔。那句‘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笔走龙蛇,应该是男人写的。” 朱尚忠皱眉点头,没有再问。 二毛继续说道,“我怀疑这两件东西是一男一女分别送的,两句话留在同一面牌子上,说明这两件东西应该是送给同一个人的,教主和天尊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这一男一女的身份不同,所以一个称他为教主,另一个称他为天尊。” “这个倒是有可能,”朱尚忠说道,“就像咱们喊自己的宗主是宗主,喊其他玄宗的宗主是真人一个道理。” 朱尚忠言罢,二毛再度说道,“这两句话里有两个重要的词汇,一个是倒转乾坤,一个是反逆阴阳,这两句话究竟指的什么咱不知道,只看字面意思应该是他们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而且后果非常严重,甚至会令乾坤倒转,阴阳反逆。” “乾坤倒转和阴阳反逆是什么意思?”朱尚忠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二毛摇头,“总之就是后果很严重,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小心,设下了复杂的机关,确定达到目的之后就让牌子和大鼎自毁消失。” “哎呀,累了,累了,”朱尚忠的那点儿耐心彻底丧失殆尽,“你就说你怎么看吧。” 二毛说道,“我认为这两样东西肯定不是给咱们的,咱们只不过在无意之中触发了什么机关,捡了个大便宜。” “好像也没别的解释了,”朱尚忠点了点头,“黄七,你怎么看?” 不见黄七接话,朱尚忠转身回头,“哎,你怎么睡着了,快醒醒。” “嗯,有道理。”黄七睡眼朦胧却佯装清醒。 眼见黄七答非所问,朱尚忠多有无奈,“有个屁道理呀,睡你的吧。” 二毛也感觉对此事的推断有着些许的牵强,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加合理的解释了,三人的注意力随即又转移到了一直找不到开启方法的铜箱上。 “实在不行直接砸了吧。”朱尚忠失去了耐心。 二毛摇头,“不行,万一里面的东西娇贵易碎,岂不糟蹋了。” 在二毛定睛端详之际,朱尚忠随口问道,“牌子上好像没写这个箱子,这东西又是谁送的?” 二毛没有接话,这口箱子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箱体受潮,密布铜锈。 找不到开启的方法,二毛只能拿出修马蹄的刀具,小心的铲削上面的铜锈,随着铜锈的剥离,终于自箱体上部发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缝隙。 二毛在来时的路上抛弃的只是打铁的一些工具,修马蹄的所有刀铲他全带着,随即找出一把小平铲,以小锤敲打助力,小心的插进了那道细小的缝隙。 随着平铲的插入,铜锈逐渐脱落,已经锈在一起的箱盖和箱体缓慢分离。 由于黑色的牌子上并未提及这口箱子,三人便不知道箱子里装了什么,待朱尚忠将铜盖搬开,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铜箱内部。 由于箱盖和箱体锈在了一起,铜箱里面没有透进水气,箱体内部依旧保持着青铜的金光闪亮,最先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捆以红绳捆扎的竹简。 “箱子不只两三寸高,下面还有很大的隔层。”朱尚忠说道。 二毛点了点头,转而伸手拿起那捆竹简解开铺展。 “是不是法术秘笈?”朱尚忠歪头打量。 “不是。”二毛摇头。 “那是什么?”朱尚忠好奇追问。 “是一封书信,”二毛随手将竹简递给朱尚忠,“好像是首任宗主留下的,你先看吧……” 第五十九章 两件法宝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随手接过竹简,“你怎么知道信是第一代宗主写的?” “玄云宗的宗谱就在大殿的供台上摆着呢,竹简上面也有他的名字。”二毛说道。 朱尚忠铺开竹简,双手各执一端,眼见黄七亦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便高声念读,“任北望敬告原主,这是个什么字儿?” “暨。”二毛接话。 朱尚忠点头再念,“哦,任北望敬告原主暨后来之人,没错,玄云宗第一代宗主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便继续念道,“误入洞天神府,实属无心簪越……” “僭越。”二毛纠正。 “哦,”朱尚忠干咳两声再度念读,“误入洞天神府,实属无心僭越,窥习御土法术,罪同盗艺偷师,日日惶恐上下……” “忐忑。”二毛再度纠正。 “日日惶恐忐忑,时时愧疚难当,唯行善济贫不能赎罪,唯扶弱救苦难得心安,北望终一世而不曾作恶,寿百年而不亏天德,而今大限将至,特遗书在此,敬请原主恕罪海涵,切勿归处…...” “归咎。”二毛纠正。 朱尚忠气急败坏的将竹简塞给二毛,“你来念,你来念。” 二毛笑着接过竹简,继续念道,“敬请原主恕罪海涵,切勿归咎门徒后辈,另有随身法宝两件,一名隐身冠,可隐身形气息,可消动静声响。二名神行衣,可缩地成寸,日行千里。留与后来之人,以表寸心。” 眼见二人想要打岔,二毛急忙继续念道,“若有本宗弟子误入神府,即刻抽身退出,不可妄动妄取,若有违逆,天地不容。” 二毛念完,仔细的查看了竹简两面,确定无有遗漏,这才卷起并捆上了竹简。 “这下面装的是法宝啊。”朱尚忠喜笑颜开。 “对,”二毛点头,“首任宗主的法术就是在洞里的大鼎上学的,为了答谢东西的主人,他把自己随身的两件法宝留了下来。” “祖师真是个讲究人。”朱尚忠由衷钦佩。 “哈哈,”黄七笑道,“他是怕自己偷拿了人家的东西,人家会秋后算账,欺负他的徒子徒孙,所以给了点儿利钱。” 二人说话之时,二毛已经取出铜箱里的隔板,将放在下面的两个小木盒拿了出来。 这两个小木盒都很扁平,大小也是一样的,二毛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件仔细折叠的黄色衣物,,取出铺展,是个黄色的小马甲儿。 “这个应该就是神行衣,”二毛随手将那小马甲塞到朱尚忠手里,“八师兄,这个给你。” “这个,这个……”朱尚忠想要却又不好意思拿。 “拿着吧,这个可比你练的神行甲马厉害多了。”二毛说着打开了另外一个木盒,他本以为所谓的隐身冠是一顶帽子,不曾想此物更像是一个头箍儿,头箍为金丝缠绕编织,正中是一块儿鸽卵大小的圆形黄色宝石,在其左右各有三枚不同颜色的宝石,这六枚宝石比那枚黄色宝石要小一些,亦为圆形,却是扁平的。 “这个应该就是隐身冠,”二毛随手将隐身冠连同木盒一起递给黄七,“有了它,你就彻底安全了。” 黄七笑嘻嘻的接了过去,取出隐身冠端详打量,“五颜六色的,真好看。” 眼见二毛什么都没落下,朱尚忠大感不妥,急忙将小马甲又塞给了二毛,“这个给你,我不要。” “我知道你喜欢,你就别客气了。”二毛又将马甲儿塞了回去。 “这不合适,忙了半天你啥都没捞着。”朱尚忠再次推送。 二毛皱起了眉头,“八师兄,你这就见外了,咱们去挖祖陵,本来就是想找练气心法和土系法术,而今咱们已经达到目的了,这两个小玩意儿你俩留着吧,别再推辞了。” “这可不是小玩意儿,这是祖师亲自淬炼的法宝…...” 就在二人说话的工夫,黄七已经将隐身冠戴到了头上,“怎么样,好不好看?” 二毛和朱尚忠面面相觑,他们此时虽能闻其声,却不得见其人。 “我的天哪,真能隐身。”朱尚忠愕然瞠目。 “不对呀,”二毛摇头,“竹简上说这东西不但能隐身,还能隐掉声音,我们怎么还能听到你说话?” “那谁知道。”黄七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二毛皱眉沉吟,转而出言说道,“你下地,走一圈儿。” 黄七应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片刻过后声音自门口传来,“然后呢?” 听得黄七声音,二毛恍然大悟,“我懂了,隐身冠隐去的不是你说话的声音,而是你走路时的声响。你打开门,出去试试三月能不能看到你。” 关着的房门随即被打开,三月此前被二毛关在外面放哨儿,眼见房门被打开,立刻自外面跑了进来。 眼见三月回屋,两个狗崽也跑向了房门,白鼻子顺利跑到了三月身边,而黑眼圈儿则诡异离地,无疑是被黄七抱了起来。 眼见黑眼圈儿惊慌尖叫,二毛急忙说道,“快把它放下来。” 待黄七放下狗崽,二毛点头说道,“好了,摘下来吧。” 房门关闭,黄七现身,隐身冠持拿在手。 “隐身冠不但能隐藏身形,还能隐藏走路的声响,”二毛说道,“它甚至能隐藏掉你的气味儿,不然三月不会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真好,”黄七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欢,“我喜欢。” “哎,”朱尚忠在旁发声,“你倒是不客气,他把法宝都给了咱俩,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黄七纵身上床,欢喜的打量着手里的隐身冠。 二毛点头说道,“就是,跟我有什么客气的,练气心法和法术我会尽快誊写下来给你们一份。” “我不要,”黄七摇头,“我要它没用。” “我也不要。”朱尚忠也摇头。 “她不要是有原因的,你怎么也不要?”二毛问道。 朱尚忠尴尬讪笑,“我不能一点脸都不要吧,这么好的法宝都给我了,法术我就不要了。” 二毛笑道,“神行衣只是来去迅速,你不习练法术,以后谁都打不过,总不能见人就跑吧。” “我真不要,”朱尚忠正色摇头,“你千万别给我,给我我也不要。” 见二毛还要再劝,黄七自一旁说道,“他不要拉倒,找些灵物换张令牌,送他参悟神石去,神石上的法术可比玄云宗自己的法术厉害多了。” “参悟神石我也不去了,让二毛去吧。”朱尚忠过意不去。 二毛说道,“我不知道神石上都记载了什么法术,但你千万不要小看玄云宗的法术,眼下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参悟,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不过其中几种逆天法术好像威力巨大,足以移丘动岳,搬山填海。” “真的假的?”黄七存疑。 “真的。”二毛说道。 朱尚忠插话,“据我所知威力越大的法术,反噬就越厉害,你学了法术可别乱用啊。” “嗯,我自有分寸。”二毛点头。 看出朱尚忠跃跃欲试,二毛便主动建议,“八师兄,穿上神行衣出去跑两圈儿,看看有多快。” “嘿嘿,行。”朱尚忠脱下长衫,将那小马甲儿贴身穿戴,随后又将长衫穿在了外面。 由于不摸底细,穿戴妥当之后朱尚忠甚至不敢迈步,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再挪一步。 “可能要跑起来法宝才会起效。”二毛说道。 “应该是。”朱尚忠接话。 “那你快跑呀。”黄七催促。 朱尚忠依旧蹑手蹑脚,“我怕停不下来,等到了大路再跑。” 朱尚忠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门,“我到山下试试,顺便儿去镇上买些酒食回来。” 上次朱尚忠只买回一坛酒,黄七喝的很不尽兴,“这可是大喜事,理应好生庆祝,不要抠门吝啬,多买一些。” 朱尚忠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去了。 女人总是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黄七也不例外,拿着二毛的面巾仔细的擦拭隐身冠上的灰尘。 “唉,你别糟蹋我的面巾了,有什么好擦的。”二毛皱眉叹气。 黄七亦不理会,依旧仔细擦拭,“这可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得好生珍惜才是。” “你连人都不是,我跟你定情?”二毛撇嘴。 “我怎么不是?渡过天劫之后我跟女人没什么两样。”黄七随口反驳。 “别扯没用的,有日子没修蹄子了,用不用修……” 第六十章 亲密无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黄七一点儿也不客气,抬腿将右脚伸了过来,“修修也行。” 刀具先前被二毛拿出来撬铜箱了,眼下全都摆在外面,二毛挑了把铲刀开始忙活,下了几刀感觉不太得劲儿,便将那个铜箱搬下来充当凳子,坐在上面为黄七细心修整。 黄七继续擦拭隐身冠,“你这人真的挺不错的,不但什么都会,心眼儿也好,还很大方,要不咱俩试试呗。” “试什么?”二毛低头忙碌。 “少给我装糊涂,”黄七说道,“其实我长的挺好看的,人品也不错,你上哪儿找我这样的?” “我看你是憋了几千年憋疯了吧?”二毛哭笑不得,“你总是盯着我干什么,找别人试去。” 黄七开怀大笑,“哈哈,就看你顺眼,别人我看不上。” “哎,我一直有个疑问,只是不太好意思问。”二毛说道。 黄七坏笑,“不用害羞,想问什么你就问。” “那我就问了哈,”二毛说道,“看你蹄子的大小,你的本体应该跟毛驴差不多大,看你蹄子的形状,你的本体也应该跟驴马相似,这么多年下来,你就没遇到过看顺眼的公驴和公马?” 虽然二毛的问题多有冒昧,但黄七并未生气,而是摇头答话,“没有,没有,我们乘黄乃是上古灵兽,驴马那是牲口,我跟它们八竿子打不着。若是非要论血脉的话,我们跟鹿算是远亲,不过也挺远的,另外我们跟狐也算远亲。” “哦,那你也应该喜欢同类,怎么会喜欢男人呢?”二毛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黄七摇头,“之前我不喜欢的,渡过天劫变成女人之后才有了这念头,可能是齐全了七窍的缘故吧。” “齐全七窍是什么意思?”二毛又问。 “就是跟人完全一样了呗,”黄七随口说道,“我现在不但能成亲,还能跟女人一样生孩子。” “你能生出个什么来?”二毛好奇。 黄七摇头,“不好说,应该能生个人吧。” “应该?”二毛皱眉。 “我又没生过,我哪知道能生出个什么来。”黄七有些不耐烦了。 二毛站立起身,放下铲刀换了把精修的剃刀,“对了,我还有件事情不太明白。” “说呗。”黄七说道。 二毛说道,“打个比方,你原来如果有两百斤的话,变成人之后体重还是两百斤呢,还是比原来轻了。” 黄七随口答道,“肯定会有变化,但你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二毛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继续低头忙碌。 即便二毛不说话了,黄七也没打算放过他,“哎,我说真的,你跟我好吧,我可比外面的女人好多了。” “唉,你是真不要脸哪,”二毛苦笑,“你比她们好什么?” “我比她们好看,我的身材也比她们好,”黄七一本正经,“再说了,外面的那些女人都很坏的,你没本事,没钱币,不能给她们好处,她们是不会跟你的。” 二毛无言以对。 黄七继续努力,“她们真的很坏,你能行的时候她们对你好,你落魄了她们就跑了。你活着的时候她们对你好,你死了她们就跟别的男人去了。我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死了…...” “你能不能别咒我?”二毛无奈叹气。 “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黄七尝试利诱,“你要是跟我好,我能让你长生不老。” 二毛拍了拍黄七的腿,黄七已经有经验了,知道二毛这是在让她换另一只,于是便收起右脚,将左脚伸了出来,“算了,不逼你了,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有多好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二毛撇嘴说道,“你做朋友没得说,做老婆我可不要。” “哼,不识货。”黄七端详着已经擦的锃亮的隐身冠,眼见金丝缝隙还有些许灰尘,便再度拿过面巾继续擦拭,擦了几下儿发现灰尘仍在,一口口水就吐上去了,再擦,终于擦掉了。 “咦,恶不恶心?”二毛咧嘴皱眉。 “说了你不识货,”黄七不以为然,“你要是快死了,这口唾沫就能让你多活三个月。” “那我还是死了吧。”二毛撇嘴。 二毛一边与黄七闲扯,一边为她修脚,黄七的脚趾可比马蹄好修多了,很快修完,铲削下来的趾甲也没有浪费,直接收拾起来扔进了三月的水盆儿。 二毛收拾刀具的时候,黄七在好奇的捣鼓隐身冠,这东西是金丝编的,半硬不软,若是经常折叠挤压,上面的宝石很容易脱落,金丝也可能断裂。 捣鼓半天黄七终于找到了诀窍,隐身冠也并不是戴上就能隐身的,而是佩戴的时候必须将正中那块儿黄色的宝石对准自己额头正中的印堂穴,如果偏差太大,隐身冠就不会起效。 发现这一细节,黄七便直接将隐身冠戴到了头上,只是不将黄色宝石对准眉心。 由于隐身冠原本是玄云宗首任宗主任北望所有,她一个女人佩戴便略显宽松,这原本是个弊端,黄七却巧妙利用,戴上之后接连甩头,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和摇头的力度,实用时也不用抬手转动,只需微微摇头便能瞬间隐身。 任何人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很高兴,黄七也不例外,隐身冠戴在头上不但很是实用,还非常美观,黄七兴奋搓手,“真好啊,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我不用你感谢,你别再吓唬我就行了,”二毛站立起身,“走,跟我一起将铜箱抬到山里埋起来。” “好嘞。”黄七欢快答应。 待二人将铜箱和木盒埋好回来,朱尚忠已经在门槛上坐着了。 朱尚忠虽然鼻青脸肿,满身泥泞,却是一脸兴奋,“你们干啥去了?” “埋箱子去了,”二毛疑惑打量,“你这是怎么搞的?” “摔的,摔了好几回,”朱尚忠兴高采烈,“真不愧是祖师亲手淬炼的法宝,不是一般的快呀,跑起来嗖嗖的,稍微跑快点儿眼神儿就不够用。” “最快能跑多快?”二毛大感好奇。 “不知道,没敢试,”朱尚忠摇头,“跑快了我眼神儿跟不上,也停不下来。” “有这么夸张吗?”二毛存疑。 “有啊,”朱尚忠抬手比划,“跑的越快道儿越窄,本来七尺宽的道儿,跑快了看着就跟两尺宽一样,再跑快点儿道儿好像就没了,就变成一条线了,我就是这么摔的。” 二毛点了点头,朱尚忠应该没撒谎,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泥,如果只是摔个狗吃屎不至于这样儿,看这架势应该是跑快了翻着跟头摔的。 “这小褂太好了,还是给你吧,我用就糟蹋了。”朱尚忠过意不去。 “不要,不要,”二毛连连摆手,“以后别再提这茬儿。” 二人说话之际,黄七已经率先回到屋里,看得出来朱尚忠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原本吝啬抠门的他这次竟然带回了满满两坛酒和大量的吃食,荤素都有,还有一整只腊鸡。 黄七和朱尚忠的心情非常好,不但彼此推杯换盏,还想拉着二毛一起喝。 二毛不喜欢喝酒,“我不喝,一会儿我还得去给二师叔送饭,让他闻到我一身酒气就不好了。” “没事儿,”朱尚忠说道,“我给他送过饭了,回来的时候给他买了俩米饼和一块儿锅巴。” 朱尚忠提到米饼和锅巴,二毛随即想起了云裳和先前躲进西荒的那一男一女,这才过去没几天,那黑衣女子和青裳男子以及接应和追杀他们的九州盟众人和朝廷的巫师应该还在西荒。 黄七和朱尚忠心情大好的同时也感觉亏待了二毛,急于给他补偿,便商量着明天就着手为他寻找灵物,提升灵气修为。 “不急,过几天再说。”二毛摆手。 “练气心法已经有了,还等什么?”黄七接话,“你不用担心我们,有了这两件法宝,不管多好的灵物我们都能给你弄回来。” “我不是担心那些守护灵物的异类,”二毛摇头,“而是九州盟和朝廷的人眼下都在西荒,你们这时候进山,很可能会撞见他们。” “撞见了又如何?”黄七有恃无恐。 “就是。”朱尚忠帮腔附和。 眼见无法打消二人的自信和膨胀,二毛只能换了个说法,“你们刚刚得了法宝,还不能熟悉使用,再等几天,待得用得熟了再去。” “也好。”黄七点头。 “行。”朱尚忠有求于人,已经唯黄七马首是瞻。 天还没黑,二人便酩酊大醉,二毛逐一将二人扛回各自的房间,随后又去厨房收拾了一些狗食。 待得忙完这些,二毛这才关门闭户,开始整理先前默记下来的练气心法和土系法术…… 第六十一章 梁州阴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笔墨纸砚在玄云宗是不缺的,不过二毛并没有将先前默记下来的梁州阴术写在纸上,而是自脑海里进行回忆和梳理,这东西来路不正,若是留下文字被别人看到,自己没法儿解释。 这卷梁州阴术约有一千多字,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为练气心法,下篇为土系法术,与玄云宗手抄流传的秘笈不同,这卷梁州阴术记叙的练气心法并不详实,土系法术也并不具体,只有意简言赅的总纲,没有详实具体的方法。 这种感觉就像是只告诉你要去哪里,却并不告诉你应该怎么去。 二毛对练气心法和法术一窍不通,没有具体的修炼方法令他多有愁恼,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没有具体的方法好像也不全是坏事儿,只要知道去哪里是对的就可以,至于是跑着去还是走着去,亦或是骑马乘车,那就看个人的习惯和喜好了。 眼下玄云宗的法术大部分已经失传了,退一步说就算玄云宗的法术没有失传,与梁州阴术也并不完全一样,因为玄云宗的法术是任北望参悟梁州阴术的个人心得,若是换一个人参悟梁州阴术,参悟出的练气心法和法术肯定会与任北望有所差别。 此外,这卷梁州阴术在记叙正文的同时也记载了另外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并不是被故意记载的,而是在无意之中提及的,其中之一就是除了梁州阴术,还有青州阴术,扬州阴术和冀州阴术,这一点与黑鼎上的残留的标头是对得上的,根据黑牌上的留言不难看出,留言之人当初曾经将四方阴术全部留在了黑鼎上,但不知为何,其他三卷阴术诡异的消失了。 其他三卷阴术为什么会诡异消失不得而知,但是通过任北望的留言可以看出这三卷阴术的消失跟他没什么关系,在他初次看到黑鼎的时候,其他三卷阴术已经消失了。 再者,梁州阴术还曾提到过记载着治世阳法的五个雄鼎,虽然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五个雄鼎,但通过梁,冀,扬,青四方阴术可以推断出四方阴术原本是记载在梁,冀,扬,青四个雌鼎上的,再推就可以得出记载着治世阳法的五个雄鼎分为豫,荆,徐,兖,雍。 世人皆知大禹治水成功之后铸九鼎而分九州,由此可见这卷梁州阴术原本是铭刻在梁州雌鼎上的,说白了就是四方法术都是大禹传下来的。 由于线索太多且多有杂乱,二毛无奈之下只能起身点灯,研墨执笔,不过他并没有默写全文,只是将一些零碎的线索写了下来。 朱尚忠曾经说过,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的祖上都曾跟随大禹治水,由于线索太少,目前无法确定当年跟随大禹治水的这些人就是这些宗派的首任宗主。 按照常理来说,对于治水的功臣,大禹肯定是要给与奖赏的,而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的前辈之所以能够开宗立派,很可能就是得到了大禹的指点,这其中就包括玄云宗。 不过大禹当年应该没有将四方阴术全部传授给这些人,这些人只得到了很少的一部分,玄云宗的法术之所以能够在十八玄宗里位列第一,极有可能是任北望在原本就会一些法术的基础上又看到了梁州阴术的全文。 由于线索不足且年代久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得而知,二毛随即将注意力又挪到了梁州阴术本身。 梁州阴术记载的练气心法走的是任督二脉,以丹田容聚灵气,逐一冲开任督二脉上的各个穴道,最终打通任督二脉而晋身紫气。 二毛对穴道和经络一窍不通,而玄云宗手抄的秘笈上对穴道和经络的描述也不够详实,只能留待日后请教他人。 梁州阴术记载的土系法术也并不像玄云宗现有的手抄秘笈那般具体,只是描述了如何利用咒语和指诀等方法配合自身的神识意念,调动体内灵气而控御外物。 推敲思虑是最耗心神的,三更时分二毛已是身心俱疲,随即吹灭油灯躺卧休息。 由于睡的太晚,次日醒来已是卯时,二毛仓促起身,跑去厨下生火做饭。 粥饭做好,二毛照例先给二师叔送饭,他本想向二师叔请教穴道经络,眼见二师叔对自己爱答不理,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见朱尚忠来吃饭,二毛便去西厢寻他,敲门不见答应,推门进去,却发现朱尚忠不在屋里。 想起朱尚忠和黄七昨天商量着要跑去西荒找寻灵物,二毛急忙跑去最后一排,却发现黄七也不在房中。 黄七喜欢睡懒觉,往日这个时候肯定还没起床,这两个家伙都不在,不消说,肯定是跑到西荒去了。 虽然担心二人的安全,但人已经跑了,二毛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叹气回屋。 刚坐下,突然想起大殿西侧偏殿的角落里有个铜人,那铜人与人等高,周身全是密密麻麻的圆点和弯曲的线条儿,正是当年宗内弟子用来辨识穴道和经络用的。 想到此处,二毛立刻起身出门。 由于东侧偏殿被二师叔用来安放丹炉,东侧偏殿的杂物便被搬到了西侧偏殿,二毛搬开乱七八糟的杂物,自墙角找到了那个铜人儿,擦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绕着那铜人前后观望,上下打量。 人身上有几百个穴道和几十条经络,一时之间二毛也无法全部记住,只能一边回忆梁州阴术上的内容一边与铜人身上的穴道经络进行比对。 中午时分二毛出去为之前种下的菜种浇了浇水,再次为二师叔送了饭菜,随后又回到偏殿继续看那铜人。 下午申时,二毛头昏脑涨的回到房间,练气不是一日之功,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脑子糊涂了就停下来,万一记错了可得不偿失。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被急促的脚步声给吵醒了,待其撑臂起身,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了,朱尚忠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见朱尚忠魂不守舍,二毛瞬时惊出一身冷汗,“你把黄七弄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黄七自一旁现身出来,亦是一脸的惊慌。 见黄七无恙,二毛这才放下心来,“怎么了?” “不好了,快躲起来吧。”黄七急切说道。 “躲什么?”二毛愕然,“你们干什么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朱尚忠探头门外,向西张望。 二毛多有紧张,“你们是不是跑去偷灵物,被守护灵物的猛兽给盯上了?” “不是啊,我们还没到地方呢。”朱尚忠说道。 “那躲什么?什么东西在后面?”二毛抓过藤筐开始装狗。 “不是东西,是人,”朱尚忠急切说道,“朝廷和九州盟的人都往这边儿来了。” “还有那只白虎,也在后面追……” 第六十二章 鱼目混珠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听得一头雾水,“他们来玄云宗干什么?” 朱尚忠抓住跑到脚边的白鼻子随手扔进了藤筐,“他们也不是冲着玄云宗来的,而是从西荒一直往东跑,要是不改道的话,恰好经过咱们这儿。” “白虎是怎么回事儿?它在追谁?”二毛追问。 “不知道,”朱尚忠摇头,“九州盟的人在前面跑,朝廷的人在后面追,那个大家伙跟在他们后面。” “那个黑衣女子……” 不等二毛说完,朱尚忠便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再啰嗦了,赶紧跑吧。” “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为什么要跑?”二毛不解。 朱尚忠心急如焚,“我俩看见巫师杀人了,他们也看见我们俩了,万一他们杀人灭口咋办?” 二毛说道,“你和黄七赶紧找个空房子躲起来,我又没看见他们杀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那也不行啊,你是玄云宗的人,玄云宗跟九州盟是一伙儿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朱尚忠拉着二毛往外走。 见二毛不想走,黄七也出手帮忙,与朱尚忠一人抓着一只胳膊将二毛拖出了房间。 三人刚刚走出房门,西面山中便传出一声震耳虎啸,与此同时几个浑身是血的武人自树林里疾冲而出。 西厢共有五排房间,二毛住在中间一排的最南侧,距离西面树林不过十几丈,突然出现的众人令朱尚忠和黄七亡魂大冒,异口同声的高喊快跑。 二人喊快跑倒是多有默契,但对于逃跑的方向却是一点儿默契也没有,朱尚忠拉着二毛往北跑,黄七拉着二毛往南跑。 伴随着衣袖撕裂的声响,朱尚忠抓着一条衣袖往北跑了,而黄七则抓着另外一条衣袖钻进了南侧树林。 二毛背着藤筐留在了原地,错愕茫然,左顾右盼。 不等他回过神来,冲出树林的那些人便疾冲而至,这十余人都是九州盟的术士和武人,老少皆有,身上血迹斑驳,他先前见到的那个黑衣女子和那青裳少年也在其中,也不知是有伤在身还是咋地,二人都被人背在了身后。 冲在最前面的人二毛认得,正是归元派的裴一帆,当日他曾经在路上遇到过裴一帆等人,那时候与裴一帆同行的也有十余人,只不过此时这十余人中大部分不是当日与裴一帆同行的那些人。 二毛认出裴一帆的同时,裴一帆也认出了他,“二毛,快躲起来。” 二毛答应一声,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 就在此时,一个紫衣老者突然出言发声,“站住。” 二毛闻声止步,疑惑回头。 此时裴一帆等人也停了下来,那紫衣老者手指二毛沉声说道,“看他身形。” 紫衣老者话音刚落,便有人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鱼目混珠?” 紫衣老者皱眉点头,“想要甩掉他们,只能行此下策。” 眼见无人反对,裴一帆快步来到二毛身边,“二毛,你怕不怕死?” “啊?”二毛愕然瞠目。 “坏人正在追我们,”裴一帆回头指向那个青裳少年,“此人身系社稷苍生,决不能有丝毫闪失,你穿上他的衣裳,扮他引走追兵,可好?” 二毛又是一声“啊?” “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只要你愿意,事后我们一定会重重奖你。”裴一帆说道。 二毛歪头看向那青裳少年,此时众人正在剥他衣服,而那青裳少年则是一脸的不耐,一直叫嚷着要喝水。 上次遇到裴一帆的时候,裴一帆已经告诉了他这少年的身份,不过虽然知道此人身份尊贵,二毛却并不想答应裴一帆的请求,因为这事儿太危险了,简直是十死无生,而瘸子一直教导他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见二毛面露难色,裴一帆便猜到他并不愿意李代桃僵,但此事关系生死,他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 正在裴一帆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二毛手指黑衣女子出言问道,“她怎么了?” “子许将军已经油尽灯枯,毒发身亡了。”裴一帆多有悲伤。 听得裴一帆言语,二毛心中猛然一凛,这个名叫子许的女将军当真是义薄云天,忠肝义胆。 想到子许很可能认识瘸子,再见裴一帆恳求的眼神,二毛叹气点头,“好吧。” 见二毛应允,裴一帆面露喜色,待二毛开门将藤筐放回屋里,众人一起动手,为二毛和那少年对换了衣裳。 “一帆,我们带着他和将军往东去,”紫衣老者沉声说道,“你和高真人护着少主往北走。” 不等裴一帆答应,一名身形高大的壮汉便背起二毛飞掠向东。 朱尚忠和黄七并未走远,一直在附近偷看,眼见众人带走了二毛,二人被吓的亡魂大冒,正准备自藏身之处出来商议如何是好,但刚一露头,一只浑身雪白的独眼巨虎便自西面密林一跃而出,再次冲跃之后来到了众人先前停留的地方。 眼见巨虎出现,二人吓的急忙缩了回去。 白虎出现之后吊睛挑眉,仰头闻嗅,随即缓慢转身,朝着二毛居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二毛走得急,房门是虚掩的,白虎用头拱开房门,里面随即传来了三月惊怯且决绝的狂吠,狗哪有不怕老虎的,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它也只能以命相搏。 黄七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三月被白虎咬死,就在她想要现身引走白虎之际,白虎却突然仰头狂啸,接连三声,声传四野。 狂啸过后,白虎转身退出,开始四处闻嗅,先是往北,随后又往东,几番犹豫,最终向东急跃而去。 目送白虎远去,朱尚忠和黄七刚想冒头儿,不曾想又有一群人自西面疾掠而至,现身的这五人都是紫袍巫师,手里都持有法杖。 就在紫袍巫师四顾观望之际,一群蓝袍巫师紧随而至,恰好此时白虎自东面山脊一跃而过,有人见到立刻急指发声,“白虎在那儿。” 一众巫师闻言立刻想要奋起直追,不曾想一个面容阴冷的紫袍巫师却突然抬手,“不急,他们刚才脱离了咱的视线,有没有可能自这里兵分两路?” “大人言之有理。”有紫袍巫师出言附和。 “姜召,你想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紫袍老巫师沉声说道,“白虎是夏沐的坐骑,它攻击咱们是因为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它追赶九州盟的反贼,是因为里面有夏沐的孽种,跟着它肯定没错,它追赶保护的必是正主。” 虽然同穿紫袍,但姜召穿的是正紫法袍,而那须发皆白的老巫师穿的是深紫法袍,除了他们,其他紫袍巫师穿的都是淡紫法袍,由此可见这老巫师是这群人的头领,姜召对此人也很是尊重,听得此人言语,立刻率领众人向东追去。 直待众人走远,朱尚忠和黄七才得以露头会合,朱尚忠皱眉咧嘴,“怎么搞成这样儿?” “唉,早知道咱俩就不回来了,往别的地方去就好了。”黄七亦是多有懊恼。 “你这么说也不对,”朱尚忠出言宽慰,“他们也不是追着咱们来的,他们本来就往东跑。” “咱如果不回来,二毛这时候还在屋里睡觉,也不会被他们看到。”黄七内疚。 朱尚忠摇头,“不不不,他就算在屋里睡觉也不行,你没看见老虎刚才把门拱开了吗,他要是在屋里可能就被老虎给吃了。” “我有点儿糊涂了。”黄七疑惑愁恼。 “怎么了?”朱尚忠不明所以。 “我一直以为当年救我的那个人是二毛的父亲,因为他们的气息非常相似,”黄七说道,“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我搞错了。” “什么意思?”朱尚忠还没明白。 “刚才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少年的样子了,与当年救我的那个人有七成相似,那个少年应该才是救我那个人的儿子。”黄七说道。 “哎呀,别管谁是谁的儿子了,现在怎么办呢,”朱尚忠心急如焚,“他们要是追上二毛,二毛就死定了。” “还能怎么办,追上去设法救他呀。”黄七转身欲行。 “你还是别去了,”朱尚忠伸手拉住了她,“你把那个能隐身的玩意儿给我,我去救,我跑的快。” “还是我去吧,”黄七说道,“你不能隐身,他们看到你的样子以后肯定找你麻烦,再说山中无路,你就算穿了神行衣也跑不快。” “不行,”朱尚忠摇头,“我不能这么不讲义气,一起去。” “好吧。”黄七多有勉强。 正如黄七所说,山中无路,朱尚忠跑不快,待二人灰头土脸的爬到东山山顶,众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连那只身形巨大的白虎也不知所踪。 朱尚忠急切眺望之际,黄七皱鼻闻嗅,“糟了,他们用了身法,闻不到气味了。” “你又没长狗鼻子,他们就算不用身法你也闻不到啊。”朱尚忠随口说道。 “都怪你,非要跟着,这下好了,跟丢了。”黄七埋怨。 “我可是讲义气的,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朱尚忠嘟囔。 “现在怎么办?”黄七焦急。 “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等了,看那个老虎还叫不叫,它要是叫,咱就能听到…...” 第六十三章 寡义忠心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虽然心急如焚,但眼下已经跟丢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站在高处四顾寻找,焦急等待。 二毛此时已经远在十几里外,为了躲避巫师的追杀,众人一直在林下疾行,不管是纵跳还是起落,都不会高于树梢。 玄云宗东面有处镇子和几个村落,但这并不表示东面就是一马平川,也只有镇子和村落所在区域的地势相对平坦,镇子和村落之外的地方依旧是层峦叠嶂,山高林密。 此时众人位于小镇正北方向的密林之中,与北方的树林不太一样,由于高温多雨,梁州地界的树林里多有杂草荆棘,众人穿行其中频繁受阻,苦不堪言。 二毛被那壮汉背着前行,由于众人是自林下穿行,他连头都不敢抬,只要抬头,不是被杂草扫脸,就是被树枝打头。 实则此处往南数里便是东去的官道,只要踏上官道,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阻碍,但此时快速赶路并不是众人的当务之急,甩掉追兵才是,而想要甩掉追兵,唯有自林下穿行才有可能。 九州盟一行共有十余人,先前只有裴一帆和另外一人护着那少年往北去了,而今带着二毛往东移动的仍有十几人,这些人多为武人打扮,术士也有,但人数不多。 再行十几里,为首之人转身后望,却惊讶的发现己方众人不但没有甩掉追兵,追兵反倒越来越近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乃是因为那只白虎始终跟随在后,己方众人在疾行之时会刻意隐藏行踪,但白虎不会,为了追上众人,白虎一直在疾冲跳跃,追兵正是跟着偶尔闪现的白虎逐渐靠近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分头走,”为首的紫衣老者手指众人快速下令,“你们三个跟我继续往东,绝音真人带她们几个往南,风老弟带剩下的人往北。” 紫衣老者一声令下,一行人立刻兵分三路,背着二毛和黑衣女子的两个壮汉与另外一名中年武人跟着紫衣老者继续向东,而其他众人则分赴南北。 众人分开之后,那只白虎并未改变方向,依旧跟随在二毛等人身后。 再度冲出十几里后,紫衣老者寻到合适的机会转头回望,只见追兵已在五里之外,还是之前那些人,一个也没少。 这种情况亦在紫衣老者的意料之中,他先前之所以兵分三路,主要是为了减少己方的伤亡,他也知道只要白虎跟着谁,朝廷的巫师就会追杀谁。 由于先前的长途奔袭,背着二毛的壮汉已经多有疲惫,呼吸越发粗重,速度也有所减慢。 见此情形,那紫衣老者沉声说道,“坚持住,我们跑的越远,少主就越安全。” 听得紫衣老者言语,两名背人的壮汉和那中年武人应声点头,强打精神继续前冲。 片刻过后,众人身后传来了树枝断裂的声音,二毛闻声回头,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白虎已冲到百丈之内,他先前也曾见过老虎,却从未见过白色的老虎,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那只白虎足有寻常老虎三个大,疾冲猛跃,声势骇人。 看到白虎的同时,二毛也隐约看到了白虎身后不远处的几道人影,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就是朝廷的巫师,由于巫师并不需要隐藏身形,得以从容施展身法和轻功,此时已然来到百丈之外。 “掌门,他们来了。”背着二毛的壮汉急切发声。 “该来的迟早会来,咱们已经坚持到最后了。”紫衣老者沉声说道。 “掌门,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你和师叔身负重任,不能死在这里,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壮汉说到此处转身冲背着黑衣女子的壮汉说道,“老二,跟我走。” 听得此人言语,背着黑衣女子的那个壮汉立刻随其转向,狂奔向北。 二毛转身回头,只见那紫衣老者和中年武人并未跟来,而是急切闪身,消失在了南面密林。 这一刻二毛骂娘的心都有了,这群狗东西当真是人事儿不干,一个个的都跑了,这个身系社稷,那个身负重任,就他娘的自己命贱,活该当这个替死鬼。 不过短暂的愤怒过后,二毛很快也就认命了,先前是自己同意假扮那个青裳少年的,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后果也只能由自己承担,怨不得别人。 二毛虽然认命了,心中却也多有怨恨,他本以为九州盟的人会舍命保护自己,倘若真与他们死在一起,自己也没什么遗憾了,但眼下人家都跑了,就他娘的自己死了。 此时那两个壮汉也已经强弩之末,拼尽全力再度跑出数里,那只白虎已经追到十丈之内了。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处山洞,二人走投无路,一头扎进了那个山洞。 山洞不大,只有两间房舍大小,里面并无其他出口。 两个壮汉将二毛和黑衣女子放了下来,“小兄弟,对不住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不等二毛接话,二人便转身快跑,冲出了山洞。 二人刚刚冲出山洞,那巨大的白虎便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其中一人,与此同时猛然挥爪,拍飞了另外一人。 白虎怒目发力,将正在哀嚎的壮汉生生咬死,转而摇头将其甩到了一旁。 眼见白虎径直走进山洞,二毛吓的亡魂大冒,他此前曾经听黄七说过这只白虎,黄七也曾断言这只白虎不会咬自己,但黄七之所以有此判断乃是因为黄七认为自己就是白虎主人的儿子,但此时已经水落石出,那个青裳少年才是白虎主人的儿子,自己并不是。 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向自己快速靠近,换成谁都会心惊胆怯,二毛也不例外,这个山洞没有其他的出口,自己无处可躲,退无可退。 眼见那黑衣女子的身体就在一旁,二毛急忙向她挪了过去,白虎之所以尾随追赶,无疑是想保护主人的儿子,自己此时虽然穿着青裳少年的衣裳,但白虎只要仔细闻嗅,一定会发现自己是个假货,那黑衣女子是白虎主人的下属,自己与她靠在一起,白虎兴许不会噬咬自己。 二毛蜷缩在黑衣女子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白虎一步步靠近。 这只白虎的右眼已经瞎了,到得近前用仅剩的左眼上下打量着二毛,随即又伸头皱鼻,仔细闻嗅。 二毛此时已被吓的浑身发抖,唯恐白虎发现自己不是正主儿而暴起突袭。 就在二毛瑟瑟发抖之际,白虎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随即转身屈膝,伏地回头。 二毛并不知道白虎此举有何用意,只能紧紧的靠着那黑衣女子,一动也不敢动。 等了片刻不见二毛移动,白虎显露焦急,站起转身,歪头张嘴,咬向他的后颈。 由于白虎的动作并不快,二毛便得以躲闪,他从未见过这等异兽,只当它与黄七一样听得懂人话,躲闪的同时惊慌摆手,“你别咬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虎并不应声,依旧继续尝试咬他后颈,奈何几番张口,都被二毛歪头躲开。 就在此时,洞口突然传来了破风声,随即几名身穿紫袍的巫师从天而降,落在了洞口。 眼见巫师出现,白虎愤然转身,咆哮着冲出了山洞。 二毛死里逃生,长出了一口粗气,此时那只白虎已经开始攻击洞外的那些巫师,由于它身形巨大,凶厉勇猛,那些巫师纷纷凌空闪躲,一时之间亦奈何它不得。 二毛深知不能让那些巫师看到自己,有心趁双方混战之时溜出山洞躲进树林,奈何那只白虎在冲扑攻击之后都会回到洞口,并不远离,他等了许久也不曾找到溜走的机会。 片刻过后,洞外又来了一群蓝袍巫师,此时先到的那些紫袍巫师也已经稳住了阵脚,一群人开始分据四方,准备强攻 “咱们很可能中计了,如果洞里是夏沐的孽种,九州盟的人绝不会扔下他。”有人说话。 “如果洞里不是那孽种,白虎不会守在这里,”有人沉声下令,“一起作法,杀了这畜生。” 随着为首之人的下令,洞外的巫师纷纷开始作法,最先出现的是诸多怪蛇一般的粗大藤蔓,眼见白虎猛冲跳跃,藤蔓不得将其缠住,随后又出现了大片的火球和密密麻麻的飞剑。 白虎受伤吃痛,开始咆哮反击,巫师凄厉的惨叫很快自洞外传来。 到得这时,二毛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因为洞外全是人,这时候自己如果跑出去,一定会被立刻杀掉。 由于二毛只能看到洞口的情况,具体的战况他便无法看清,只能根据频繁传来的巫师惨叫和白虎愤怒的咆哮推断出洞外的战况惨烈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恢复了平静,浑身是血的白虎蹒跚着回到洞口,摇晃着向洞里走去,但只走了两步便轰然倒地。 几名巫师随后出现,手持长剑,缓步上前…… 第六十四章 命悬一线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进入山洞的共有三名巫师,分别穿着淡紫,紫色和深紫法袍,身穿淡紫法袍的中年巫师手持长剑,后面的二人手里拿的皆是法杖。 三人进入山洞并不是为了杀掉白虎,因为白虎身上有多处致命伤,倒地的瞬间已然殒命,三人此番是冲着藏在洞里的人来的。 由于三个巫师背对阳光,二毛一时之间便看不清三人的样貌,不过随着三人的缓步靠近,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令其遍体生寒的强烈杀气。 三人自二毛和黑衣女子三步外停了下来,淡紫法袍的巫师多有兴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咱们找到了。” “你高兴的太早了。”紫袍巫师皱眉。 “大人何出此言?”淡紫法袍的巫师抬剑指点,“我当年曾经见过子许,这妇人就是她。” 紫袍巫师摇头说道,“这妇人的确是子许,但这小子却不是夏玄。” “您怎么知道?”淡紫法袍的巫师不解。 “因为这小子我之前见过,”紫袍巫师多有沮丧,“当日董贺前来梁州探寻神石受到了玄坤宗的截杀,董贺临死之前曾拜托这小子赶去皇城传递口信。” 二毛此时已被吓的六神无主,原本还没认出对方,听对方这般说,这才想起这个身穿紫色法袍的巫师正是当日姞缜带自己前去皇城见到的那个巫师,此人好像名叫姜召,混进玄云宗的云裳正是此人的女儿。 “大人,兵不厌诈呀。”淡紫法袍的巫师多有疑虑。 “唉,厌什么诈呀,”姜召皱眉摇头,“这小子是个游方的铁匠,修的一手好马蹄,也不知修马蹄时讨得芈天罡哪位弟子的欢心,便趁机求人家收留,奈何人家不愿要他,便将他踢给了玄云宗。” 听得姜召言语,二毛喜忧参半,喜的是有姜召为自己作证,自己或许有活命的可能,忧的是姜召竟然知道他为芈天罡的弟子修过马蹄,这就说明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奸细,所幸这个奸细只知道自己为芈天罡的弟子修过马蹄,并不知道他将捡来的龙角给了芈问君,不然自己还是难逃一死。 “大人,您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淡紫法袍的巫师疑惑追问。 “我家老二就在玄云宗呢,”姜召随口说道,“姞缜送她过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这小子,当日姞缜还拜托他照顾老二的起居,这小子成天端茶倒水的围着我二姑娘转呢。” “他是自己人啊。”淡紫法袍的巫师恍然大悟。 “算是吧。”姜召抬起法杖指向二毛,“小子,你叫什么来着?” 听得姜召言语,二毛急忙起身回话,“回大人,我叫李二毛。”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姜召追问。 二毛知道这群巫师心情极差,唯恐应答不当,被他们杀了泄愤,急忙答话,“回大人问,我刚才正在屋里睡觉,突然听到外面狗叫,我就跑出来察看,恰好看到一群人从西面树林跑了出来,他们一共有十来个人,这个女的还有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都被他们背着,他们本来已经跑过去了,一个穿着紫衣服的老头儿突然跑回来把我给打晕了,等我再醒过来,发现正被他们背着在树林里乱窜,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原来的那件了。” 二毛的这番话真假参半,唯恐对方起疑,急忙再度说道,“我醒来之后发现那群人比原来少了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那个少年也不见了,他们跑了一阵儿,那个紫衣服的老头儿让一群女的往南跑了,让一个什么风老弟带着几个人往北跑了,那个紫衣服的老头儿带着三个人又往东跑,跑到半道儿上,他和另外一个人又往南跑了,剩下的那两个人就背着我和这个女的往北跑,遇到这个山洞他们就钻了进来,把我和这个女的放下,让我自求多福,然后就跑出去了,恰好老虎也追来了,把他们给咬死了。” 听得二毛言语,姜召眉头大皱,遗憾非常,他先前已经猜到在脱离己方视线之后九州盟的人会兵分两路,当时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同行的大祭司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并带人继续往东追。 “那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少年往什么方向去了?”淡紫法袍的巫师急切追问。 “不知道,”二毛摇头,“我是被树枝刮醒的,醒来之后发现周围全是大榕树,那时候那个少年就已经不见了。” “榕树林离玄云宗并不远,”淡紫法袍的巫师转头看向姜召和那老巫师,“他们是在玄云宗分开的。” 见二人点头,淡紫法袍的巫师再度问道,“那时候他们少了几个人?” 气恼九州盟众人撇下自己独自逃生,二毛便实话实说,“也就两三个吧。” 听得二毛言语,淡紫法袍的巫师急切说道,“他们有可能藏在玄云宗的什么地方,也可能往南或是往北去了。” 姜召和那须发皆白的老巫师尽皆点头。 淡紫法袍的巫师看了看二毛,又看了看身旁的二人。 猜到他心中所想,姜召皱眉摆手,“没必要,他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他知道我二姑娘的身份,若是真有异心,早就跑去告密了。” 姜召的话并没有彻底打消对方杀人灭口的念头,“白虎一直跟着他,又舍命保护…...” “他穿了那孽种的衣服,”姜召指了指二毛身上的青裳,“白虎是循着气味儿追来的。” 听的姜召言语,淡紫法袍的巫师这才打消疑虑,收起长剑,上前检视躺在一旁的黑衣女子,“死了至少有一个对时了。” “带人回去,继续搜。”姜召下令。 淡紫法袍的巫师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姜召歪头看向二毛,“你先前遇到的是九州盟的人,他们想拿你做替死鬼你知不知道?” “知道。”二毛点头。 “幸亏我还记得你,不然你早已身首异处了,”姜召说到此处语气变缓,“一定要擦亮眼睛,分清敌我。” “我记住了。”二毛再度点头。 眼见姜召转身要走,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巫师沉声说道,“等等。” 姜召闻声止步,二毛亦是心中一凛。 那须发皆白的老巫师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与此同时左手中指食指贴于左侧太阳穴。 就在二毛疑惑对方在做什么之际,老巫师突然睁眼,直视二毛双眼,“你是什么人?” 二毛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在他不明所以,暗自疑惑之际,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口接话,“我是李二毛。” “何方人士?亲眷何在?”老巫师再问。 “青州人氏,爹娘和哥哥都死了,没有亲人了。”二毛虽然快速回答却是遍体生寒,因为他嘴上说的并不是自己想说的。 “你认不认识她?”老巫师手指黑衣女子。 “认识。”二毛身不由己。 老巫师皱眉追问,“如何认识的?” “数日之前我和朱尚忠云裳去镇上买东西,自米饼摊前遇到她带着一个青裳少年往西去。”二毛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他已经明白对方对自己施展了什么法术,自己只能如实回答。 老巫师再指白虎尸身,“你此前有没有见过这只老虎?” “没有。”二毛回答。 “你如何看待我们和九州盟?”老巫师又问。 “我怕你们,我讨厌九州盟。”二毛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回答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讨厌九州盟?”老巫师追问。 “因为他们把我扔在这里等死,自己却跑了。”二毛此时已经浑身冷汗,也亏得老巫师这么问,如果老巫师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假扮夏玄的,自己就死定了。 对于二毛的回答,老巫师很满意,随即垂下左臂,转身离开。 姜召自腰间扯下钱袋扔给二毛,“你自己设法回去吧。” 二毛此时已经被吓懵了,没接对方的钱袋,也没出言道谢。 姜召追上老巫师,随口说道,“大人,您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耗费精神?” “你不感觉这孩子的心智远比同龄人要缜密成熟吗?”老巫师反问。 姜召说道,“他是个游方的铁匠,见多识广也在情理之中,为了糊口过活,免不得市侩圆滑。” “嗯,其实我之所以对他施法,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老巫师随口说道,“当年夏沐大婚之日,我曾见过王妃芈清宁,这孩子的五官面容与芈清宁有相似之处。” 老巫师言罢,不等姜召接话便叹气摇头,“唉,我这也是疑心生暗鬼,我现在看谁都像夏沐和芈清宁。” “这块儿心病困扰了我们十几年了,当真是寝食难安,如芒在背,而今好不容易寻到线索,这次就算是追到归元派,也得杀掉那个孽种……” 第六十五章 春蚕到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那身穿淡紫法袍的巫师已经带领一众巫师先行离开,姜召和老巫师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出了山洞,随即提气拔高,凌空西去。 随着巫师的尽数离去,周围原本的喧闹嘈杂瞬间变成了死寂一片。 确定对方真的走了,二毛这才放松下来,随即瘫软倒地,大口喘气,刚才的情况已经不能用危险形容了,当真是命悬一线,九死一生,自己能够保住性命实属侥幸。 就在二毛惊魂未定,暗自后怕之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这一拍直接将二毛吓的亡魂大冒,一蹦三尺,因为此时山洞里除了他就只有那个黑衣女子,而巫师先前曾经检视过她的尸身,确定她已经死了一个对时了。 “你干嘛?”黄七惊诧发问。 听出是黄七的声音,二毛气恼非常,“你想吓死我呀?!” 黄七并不是存心吓他,眼见二毛吓的面色煞白,急忙现出身形摆手解释,“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二毛本就惊魂未定,再被黄七吓了这么一下子,此时只感觉心悸气短,天旋地转。 眼见二毛要倒,黄七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是我不好,我应该先跟你说句话的。” 二毛双目紧闭,大口喘气,与此同时摆手说道,“不怪你,是我太紧张了。” “我要是先跟你说句话,你就不至于吓成这样儿了。”黄七多有自责。 “没用的,”二毛摇头说道,“我没想到你在这儿,你不管是先说话还是先现身,都会吓到我。” 眼见二毛面色煞白,满头大汗,黄七内疚不已,“我早点儿告诉你我在这儿就好了。” 二毛稳住心神,倚靠洞壁坐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黄七蹲到了他的身边。 “具体什么时候?”二毛追问。 “他们三个问你话的时候我就溜进来了。”黄七答道。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眉头大皱,“你是真不怕死啊,那三个人全是紫气巫师,万一他们察觉到你的存在,你就死定了。” “他们又看不见我。”黄七不以为然。 “普通人的确看不见你,但他们不是普通人,”二毛正色告诫,“以后千万别冒险了,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能耐,万一隐身冠对他们无效怎么办?” “好,我记住了。”黄七点头。 二毛没有再说话,一连串的惊吓不但令他冷汗直冒,心悸气短,还五脏翻腾,恶心想吐。 黄七也看出二毛非常难受,便不再引他说话,只是蹲在一旁,安静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终于缓过神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循着虎啸找过来。”黄七说道。 “哦,八师兄呢?”二毛又问。 “黑蛋子没来,”黄七说道,“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我没让他来,山里又没路,翻山越岭他跑不快。” “他还在玄云宗?”二毛追问。 巫师先前说了什么黄七都听到了,见二毛这么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他在玄云宗东面的山上,那群巫师回去也遇不到他。” 听黄七这般说,二毛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又想到二师叔还在玄云宗,那群巫师回去之后一定会严密搜寻,肯定会发现二师叔。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二师叔,却也不希望他被巫师给杀了,正犯愁怎样才能救下他,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营救的念头,一来那群巫师已经先走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自己想救也来不及了。二来二师叔少了一条腿,巫师虽然与九州盟敌对,却也不屑去杀一个无足轻重的残废。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云裳还想拿到令牌前去参悟神石,如果这时候把二师叔杀了,那几枚令牌被谁拿到就难说了,为了让云裳顺利拿到令牌,姜召也不会允许其他巫师杀掉二师叔。 “这里不安全,早点走吧,”黄七直身站起,“你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不着急,”二毛摆手,“他们不会回来的。” “那就好。”黄七又蹲了下来。 二毛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而指着一旁的黑衣女子,“这个女的你之前见没见过?” “见过,”黄七说道,“当年来西荒降服白虎的那群人里就有她。”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再度开口,“她那时候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死人能好看到哪儿去,”二毛叹了口气,“这个女的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带着少主人东躲西藏,好在她在临死之前将少主人顺利交给了九州盟,不然她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她为什么要将少主人交给九州盟?”黄七随口问道。 “因为九州盟现任盟主芈天罡是她少主人的舅舅,”二毛说到此处疑惑皱眉,“不过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芈天罡在七八年前就当上盟主了,她为什么不早点儿将少主人送过去,要知道少主人跟着芈天罡可比跟着她安全多了。” 巫师先前的话黄七大多听到了,根据对方的话外之音,她隐约猜到九州盟里可能有朝廷的奸细,“她是不是担心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奸细?” 二毛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咱们知道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奸细,但她应该不知道吧。” “你想说什么?”黄七不太明白二毛的意思。 二毛说道,“我始终感觉不太对劲儿,要是换成我,我会直接把少主人送到归元派,亲自交到芈天罡手里,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与九州盟约定了交人的时间和地点,她这么做不是节外生枝吗?就算九州盟里没有朝廷的奸细,拖的时间一长,知情人一多,也容易走漏风声,招致朝廷的追杀。” “她应该也是一时疏忽吧。”黄七随意猜测。 “不应该,”二毛摇头,“这么多年朝廷一直在找她俩,如果她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可能活到现在。”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谁还没有粗心大意的时候。”黄七不以为然。 二毛再度摇头,“粗心大意也分什么事儿,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不可能粗心大意。我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将人送到归元派,反倒节外生枝,搞的鸡飞狗跳。”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就是她活够了,故意泄露行踪,将巫师引过来把自己和那个少主人都杀了。”黄七打趣。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二毛不耐摆手。 “哎呀,你就别瞎寻思了,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黄七再度站了起来,“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待了。” “现在回去不是时候,”二毛捡起地上的钱袋,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全是金币,随即将钱袋塞进怀里,从自己的钱袋里抓出几个铜币递给黄七,“你帮我跑一趟,去镇上买铁铲和镢头。” “买这些东西干嘛?”黄七接过铜币随口问道。 “我怀疑这个女的跟我的一个朋友认识,我想把她给埋了。”二毛又指了指倒毙在洞口的白虎,“这只老虎也很是忠义,我也不忍心让它暴尸荒野。” “忠义?”黄七不明所以,她来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故此她并不知道白虎做了什么。 二毛点了点头,“我穿了那少年的衣服,它误以为我是它主人的儿子,一直想要护我周全,先前我还不明白它为什么趴在我旁边,现在我明白了,它是想让我骑上它,带我冲出重围,可惜当时我没能领会它的意图。后来它见我迟迟不动,又想咬我后颈,唉,我当时吓懵了,还以为它想咬我,现在才明白它是想叼着我走,你看三月叼白鼻子和黑眼圈儿,都是咬着后颈。” “你想多了吧,它当年咬我也是咬脖子。”黄七记仇。 “它知道巫师要进山洞伤害我,便守在洞外,一直到死都没有跑开,”二毛叹了口气,“它如此忠义,我必须把它埋了。” 经历的事情不同,感受自然也不相同,黄七对白虎可没什么好印象,“它这么大个头儿,得挖多大的坑才行啊?” “你别管了,快去吧。”二毛摆手催促。 “好吧。”黄七心不甘情不愿。 二毛与黄七一同走出山洞,随即又掏出几枚铜币,“再买几张席子和一套干净衣物。” “知道了。”黄七抓过铜币向南去了。 目送黄七离开,二毛自洞外解手撒尿,与此同时转头四顾,先前的战事异常惨烈,周围到处都是大片的血污,通过洒落的痕迹来看,这些血迹大部分来自巫师,由此可见那群巫师虽然联手杀掉了白虎,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撒完尿,二毛又回到了山洞,虽然那黑衣女子和白虎的尸身都在洞里,他却并不感觉恐惧,有的只是些许伤感和由衷的钦佩,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好奇,夏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有如此忠义的下属和坐骑…… 第六十六章 一抱一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呆坐片刻,二毛起身离开了山洞。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黄七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今晚肯定是不能走了,他得赶在天黑之前为白虎和那黑衣女子选好埋身之处。 四顾观望之后,二毛决定因陋就简,直接自山洞两侧挖坑,先前巫师与白虎激战时使用了各种法术,此时山洞外不但草木皆无,土石也被翻动过,自洞外挖坑能省却不少力气。再者,白虎的身形太过庞大,坟墓若是选的太远,也不便挪移搬动。 由于没有工具,也就无法进行挖掘,选好位置之后,二毛便开始自周围收集木柴,今晚肯定要连夜赶工,他在晚上看不清东西,得提前备好木柴。 收集柴草之时二毛发现了几种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种是手腕粗细的绿色藤蔓,藤蔓长短不一,坚韧非常,这种藤蔓并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在巫师与白虎厮杀之时突然出现的,当时巫师曾经控御这种藤蔓缠绕白虎,试图将其困住,不过白虎力气惊人,最终生生挣断藤蔓摆脱了束缚。 仔细端详藤蔓的断茬,可以发现这种藤蔓与天然的藤蔓并不一样,天然的藤蔓都是外皮包裹着茎秆儿,但这种藤蔓并没有外皮,也没有茎秆儿,而是由各种杂草和荆棘紧密缠绕而成,更像是草绳。 二毛虽然还没来得及学习法术,却也知道这种藤蔓是由巫师施展木系法术变成的,实则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利用体内灵气感应和改变了周围木属事物的形状。 除了藤蔓,还有很多大小不一,长短各异的土锥和石矛,这两样东西应该也是巫师作法的结果,土锥前端都是秃的,而石矛的矛尖儿大部分都沾有血迹,由此可见凝变土锥的巫师修为较低,作法变出的土锥不管大小还是硬度,都远不如凝变石矛的那个巫师。 趁着天还没黑,二毛自附近寻到了大量的柴草,这些柴草分为干湿两种,新鲜的柴草点不着,而干燥的柴草又没那么多,只能两样儿都收集,届时可以先点燃干柴,然后再将新鲜的柴草烘干引着。 由于每天都要做饭,二毛便一直随身带有火折子,但想要点火时方才想起火折子挂在自己衣服的衣带上,而自己原来那件衣服已经被人给换走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在他很小的时候瘸子就教会了他如何钻木生火,之所以是钻木生火而不是磨木生火,乃是因为单靠臂力摩擦是很难自干燥的木头上磨出火星的,得利用树皮和树枝制作一个简易的木弓,借助木弓的张力将摩擦用的木棒快速旋转起来。 成功生火的同时,二毛也再次想起了瘸子,瘸子在的时候他对瘸子多有不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事情逐渐增多,他越来越感觉瘸子用心良苦,瘸子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不但能让他在有人的地方谋生,也能让他在没人的地方糊口。 一直等到二更时分,才等到了黄七,见到黄七的瞬间二毛就知道她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了,因为黄七不但带回了铁铲镢头,还带来了朱尚忠。 “饿坏了吧,”黄七快步上前,将带回的食物塞到他的手里,“快吃。” “这儿还有水,”朱尚忠放下肩头的工具和竹席,拿着水罐儿来到二毛身旁,“幸亏你没事儿,下午真把我俩给吓坏了。” 二毛没有急于吃喝,而是急切问道,“那群巫师去玄云宗没有?” “去啦,”朱尚忠一屁股坐到二毛身边,“好一顿翻找,连二师叔都被他们给揪出来了。” “二师叔不是也有一件可以隐身的法宝吗?他为什么不用?”二毛不解。 朱尚忠说道,“他用了,但他那个法宝不太行,得站在地上才有用。” “他们没杀二师叔吧?”二毛急切追问。 “那倒没有,”朱尚忠摇头,“我在东面山顶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把二师叔揪出来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急三火四的往北走了。” “往北走了?”二毛陡然皱眉,“全都往北走了?” “嗯。”朱尚忠点头。 二毛没有再问,事发之时裴一帆和另外一人的确护着那个少年往北走了,而今所有巫师全部往北去了就说明二师叔看到了裴一帆等人的逃走方向,并在巫师审问自己的时候将他们给出卖了。 见二毛神色凝重,朱尚忠撇嘴说道,“二师叔这么干是不太地道,但我感觉挺解气的,他们拿你当替死鬼,你还管他们干什么,我都恨不得他们被巫师抓到杀了才好。” “裴师兄对我还是不错的。”二毛随口说道。 “对你不错,还拿你当替死鬼呀?”朱尚忠不以为然。 二毛摇头,“这不是他的主意,是那个穿紫衣服的老头儿的主意。” “这帮狗东西一个是人的也没有,自己跑了,把你给撂了,”朱尚忠骂道,“幸亏那个巫师认识你,不然你早死了。” 二毛刚想问朱尚忠怎么知道的,但话到嘴边又没出口,因为黄七在找到他之后,肯定会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他。 二毛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的确很不痛快,如果这群人跟自己共同进退,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生死关头对方却把他给扔了,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朱尚忠为二毛抱不平,一个劲儿的谩骂,见他骂个不停,二毛只能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他们活着比我有用。” “那是在他们看来,”黄七打了个哈欠,“在我俩看来,你比他们有用多了。” “不说这些了,赶紧挖吧。”二毛直身站起。 “你先吃点儿东西,我来挖。”朱尚忠也站了起来。 二毛也的确饿了,为朱尚忠指明了挖掘的位置之后便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东西。 世人都以为人高马大的人能干活儿,其实最能干活儿的是朱尚忠这种又矮又粗的,当然了,前提是他愿意。 二毛吃了点东西,便与朱尚忠一起忙碌,一个刨,一个挖,二毛虽然并不强壮,但他也是常年干活儿,二人合力协作,很快挖出了一个七尺深坑。 那个黑衣女子的衣服多有破损,二毛此前曾让黄七给她带身干净衣服,二毛让黄七进洞为黑衣女子换衣服,随后与朱尚忠又跑到另外一边继续挖。 想埋白虎得挖个大坑,二人挖到一半就累的不行了,只能爬上来略做喘息。 此时黄七已经为那黑衣女子换好了衣服,眼见二人上来,便走过来与二毛说话,“换好了。” 二毛随口说道,“你别糊弄,再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血污擦干净,衣服也给她穿好了。” 黄七说道,“她是中毒死的,身上没血。” “这群巫师里还有会用毒的?”二毛也隐约记得谁曾经说过黑衣女子是毒发身亡。 “不是巫师干的,”黄七摇头,“她中的是慢性剧毒,源自多年之前的箭伤。” “她多年之前就中毒了?”二毛随口问道。 “对,”黄七点头,“若是换成普通人早就毒发身亡了,好在她修为不低,一直用灵气压制着毒性。” 二毛叹了口气,“身为女子,竟然如此忠义。” 黄七没有接话,眼见篝火即将熄灭,便跑过去往里面添柴。 朱尚忠喝了点水,再度跳进土坑,二毛也拿起工具想要下去,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她的眼睛泛红是怎么回事儿?” 黄七答道,“也是中毒引起的,毒发上头之后灵气就压不住了,眼睛会严重充血,看东西会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就彻底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中毒引起的?”二毛疑惑皱眉,“不是练了什么功法,亦或是血脉的原因?” “不是。”黄七摇头。 二毛没有再问,拿着工具跳下去继续忙碌,不过接下来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之所以询问黑衣女子眼睛泛红的原因是因为瘸子也有这种情况,如果按照黄七的说法,那瘸子也中毒了,而且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世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凡事都会往好的地方想,二毛虽然担心瘸子,却也没往最坏的地方想,一来瘸子不一定真的中毒了,二来就算瘸子真的中毒了,之所以急着走很可能是去什么地方求医了,三来瘸子曾经说过以后还有再见之日,并留下了地址。 即便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想和干是两码事儿,这一个大坑直接给二人累惨了,一直挖到天亮方才彻底挖好。 随后三人又是一通忙碌,白虎太重了,三人合力也抬不动,好在二毛多有计策,砍回了十几根圆木,他和朱尚忠自前面拖,黄七负责将圆木垫在白虎身下并随着二人的拖拉前后抽垫,如此这般累的满头大汗方才将白虎顺利掩埋。 “哎呀,你真是没事儿找事儿,”朱尚忠累赖了,“关你啥事儿啊,非要埋它。” “它曾经拼了命的保护我。”二毛亦是腰酸背痛。 “它保护的又不是你,它是认错人了。”朱尚忠说道。 不等二毛开口,一旁的黄七便出言接话,“你只是出了点力就抱怨,我当年可是差点儿死在它手里,现在还得帮着埋它。” “别说了,别说了,”二毛拿着竹席走向山洞,“赶紧把她埋了,早点儿回去,再不回去二师叔要饿死了。” “你怎么谁都管?他还有一条腿呢,烧火煮粥还是能的。”朱尚忠嘟囔着跟了进去。 二毛将席子铺开,与朱尚忠合力将那黑衣女子抬了上去。 眼见朱尚忠要卷上席子,二毛急忙抬手制止,“稍等,我再看她一眼。” “你看个死人干啥?”朱尚忠多有不耐。 二毛皱眉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感觉她很是熟悉。” “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朱尚忠随口问道。 “没有,我之前没见过她。”二毛摇头。 “会不会是你小时候她曾经抱过你?”朱尚忠打趣。 朱尚忠的轻松说笑令二毛多有不满,随即亲自动手将席子裹好,将其抱了起来。 “我帮你抬。”朱尚忠跟了上来。 “不用,她不重。”二毛说道。 将黑衣女子放进深坑,二毛亲自填土,将其妥善掩埋。 忙完已是辰时,三人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走进树林,二毛又停了下来,昨天背他和那黑衣女子的两个壮汉的尸体就在不远处。 眼见二毛驻足打量那两具尸体,朱尚忠吓坏了,“你不会想把他俩也埋了吧?” 二毛转头迈步,“我才不管呢,自求多福去吧…...” 第六十七章 独自留守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先前的两个大坑给朱尚忠挖的筋疲力尽,苦不堪言,最怕二毛好事心软,又要埋那两个壮汉,听他这般说,这才放下心来,急忙扛着铁铲快步跟上,“都硬了,还自求多福个啥呀。” 二毛没有冲朱尚忠解释这句自求多福是对方之前跟他说的,不过一想到九州盟先前把自己给扔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朱尚忠是个碎嘴子,看出二毛憋了一肚子火,便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为他鸣不平,只道九州盟不干人事儿,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你能不能换个词儿?”二毛皱眉。 “咋啦?”朱尚忠不明所以,止步回头。 “没事儿,没事儿,快走吧。”二毛摆手催促。 山路难行,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方才寻到樵夫走出的林间小径,随即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山外官道。 三人此时位于镇子东面,回程时恰好路过镇子,正值饭点儿,想到二人昨晚的辛苦奔走和挖坑劳累,二毛便破天荒的请二人去酒肆吃饭,昨天姜召给了他个钱袋,里面有二十多个金币,这可是一笔横财巨资,长这么大他从没这么有钱过。 朱尚忠喜欢吃肉,二毛就给他要了只炖蹄髈,南方一年只杀一两回猪,鲜肉很少见,多为熏肉,蹄髈也是熏的。给黄七要的是腌笋,这是黄七最爱吃的,除此之外黄七还喜欢吃粟米和谷物,黄七此前曾经说过自己同时拥有鹿和狐狸的血脉,根据她的食性来看,这家伙还是跟鹿更近一些。 午后未时,三人酒足饭饱离开了酒肆,二毛也没忘了二师叔,买了几个米饼带在身上。 到得山下,黄七改走小路,二毛和朱尚忠拾阶上山。 朱尚忠中午喝了不少酒,担心被二师叔闻到酒气就直接回房睡了,二毛独自去见二师叔,大难不死跑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跟人家说一声。 二师叔昨天出卖了裴一帆等人,做贼心虚,也没问二毛脱险的细节,正好二毛也不想说,简单说了几句便放下米饼退了出来。 还没走到西厢,三月便带着两个狗崽摇头摆尾的跑了过来。 二毛见状急忙迎了上去,这些年他跟着瘸子四处漂泊,连家都没有,自然也就无家可回,不过这一刻他却隐约有了回家的感觉,尽管迎接他的只是几条狗。 回到屋外,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他记得昨天走的时候房门是关着,进屋转了一圈儿,好像也没丢什么东西。 昨晚一夜没合眼,二毛早已困乏交加,脱了衣服倒头就睡,他先前之所以给二师叔带吃的,也是为了能睡个好觉,不用中途起来做晚饭。 只可惜没睡多久,二毛就被人叫醒了,睁眼之后发现叫醒自己的是五师兄白川,原来白川等人自西荒回来了,催他起床做饭去。 二毛虽然没睡够,却也只能强打精神前去厨房做饭,途经二师叔房间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桌上摆着几样药物,二师兄等人正在眉飞色舞的与二师叔说着什么。 玄云宗虽然没几个人,却也有派系之分,老六老七听老大的,二三四五是一伙儿的,朱尚忠不太会来事儿,谁都欺负他,二毛来了之后跟大师兄走的比较近,老二一伙儿对他多有敌意,眼见他自门口驻足张望,白川随手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快做饭去。” 二毛应了一声,迈步向厨房走去,这帮家伙去西荒也有些日子了,看这架势还是有些收获的。 二毛熟练的淘米下锅,添柴生火,煮上米粥之后又出门浇菜拔草。天凉了,蚊虫少了许多,自菜地干活儿也不遭罪了。 待得饭菜做好,二毛照例给二师叔送了一碗,这时候二师兄等人已经各自回屋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二师叔自己,听到二毛过来送饭,二师叔只道不饿,连门都没给他开。 二毛随后又去喊二师兄等人吃饭,实则他很清楚二师兄等人不喜欢他,但他并不想彻底得罪他们,毕竟不喜欢比很讨厌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二师兄等人自厨房吃饭,由于二毛站在一旁,他们便没有过多的交谈,不过看他们的神情,这趟出去应该收获不错。 二毛留在厨房可不是为了伺候他们,而是等他们吃完之后拿狗食回去,待几人吃完离开,二毛将剩下的粥饭用陶盆盛了,端着往回走。 走到西厢附近,恰好遇到朱尚忠开门出来撒尿,实则西厢每排都有一处茅房,但朱尚忠撒尿从不去茅房,直接呲墙根儿。 “八师兄,你醒啦?”二毛跟朱尚忠打招呼。 朱尚忠随口应了一声。 “你饿不饿?这儿有粥饭你吃不吃?”二毛问道。 “你端着个狗食盆儿问我吃不吃?”朱尚忠打了个哈欠,“刚才谁在嚷嚷?” “二师兄他们回来了。”二毛说道。 朱尚忠闻言瞬间清醒,“啥时候回来的?找着好东西没有?” “回来有一个时辰了吧,”二毛说道,“肯定找着了,我先前路过二师叔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桌上摆着几样东西。” “几样儿?都是什么东西?”朱尚忠急切追问。 “不是四样儿就是五样儿,”二毛回答,“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没来得及仔细看。” “哦。”朱尚忠忧虑皱眉。 “你再睡会儿,我先回屋了。”二毛迈步前行。 回到房间,点上灯,喂上狗,二毛蹲在一旁看它们进食,由于他教导有方,白鼻子和黑眼圈儿已经不再抢食,每次都等三月吃饱它们才会过去进食。 由于午后睡了一觉,二毛此时便不是很困,有心尝试练气,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练气的前提是熟知穴道经络,此时他还做不到这一点,二师兄等人回来了,他也不便拿着油灯跑偏殿看铜人。 次日清晨,朱尚忠一大早就过来敲门,只道已经跟黄七商量好了,今天就出发去西荒找寻灵物,山高林密,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得给二人准备点儿干粮。 这次二毛没有再出言劝阻,一来黄七和朱尚忠都有法宝傍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二来他也能体谅朱尚忠的迫切心情,二师叔需要的灵物一共有八十几种,如果都让别人找到了,朱尚忠就没机会前去参悟神石天书了。 二人去厨房时发现二师兄等人的房门又挂锁了,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 如果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是对的,那二毛肯定算不上君子,因为他不但会做饭,还做的特别好。 南方不怎么吃麦子,但也不是完全不吃,厨房里有半袋麦子,石磨碾子是现成的,研磨成粉,和面加盐,辰时不过二毛便为二人烙好了一包焦香的面饼。 趁着锅灶还有余温,二毛又挖了几碗粟米,一通翻炒,爆成米花,又给二人装了半袋。 朱尚忠急着动身,背着干粮就要走,二毛急忙喊住了他,又往他脖子上挂了两罐儿咸菜。 目送朱尚忠火急火燎的离开,二毛又去敲门送饭。 忙完这些,二毛终于闲了下来,随即跑到偏殿看那铜人。 由于铜人被放在角落里,周围还堆满了杂物,端详学习多有不便,试过铜人重量,发现可以搬动,干脆将那铜人扛回了房间,眼下玄云宗只剩下他和二师叔了,二师叔只剩下一条腿,行动不便,他做什么都没人管他。 即便没人监管,二毛也不曾偷懒,除了伺候二师叔的一日三餐,还会主动帮二师叔洗衣服,不过他的尽心伺候并没有换来二师叔的好脸色,因为在二师叔看来他的尽心伺候只是殷勤献媚,想要换取一枚参悟神石的令牌。 二毛也知道二师叔误会自己了,但他也懒得解释,自己在玄云宗有吃有喝,总得为玄云宗出点力才得心安。除了伺候二师叔,清扫大殿的灰尘,清理广场的杂草,修剪山路两旁的树枝,诸如此类,什么都干。 闲暇之余,二毛就会盯着铜人熟记穴道经络,也会自脑海里反复揣摩先前得到的梁州阴术,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吐纳练气,也没有急于修炼法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因为梁州阴术并不像玄云宗现存的秘笈这般有着详细的作法步骤,有的只是心决和总纲,如果说玄云宗现存的法术是一栋房子,那梁州阴术就是一堆木料,可以盖很多不同的房子。 完全由自己做主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儿,因为没头绪没方向,二毛也曾想过借鉴玄云宗现存的这些法术,但推敲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玄云宗现存的法术已经算不上一栋房子了,重要的法术都失传了,现在的玄云宗法术也只能算是个小窝棚了,借鉴窝棚顶多造个茅房出来,不行,还是得靠自己。 接连数日,二毛过的忙碌且充实,偶尔看到换下的那套青裳,也会想起那个被裴一帆带走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顺利脱险,他当日虽然被九州盟给扔下了,却并不希望那少年被巫师杀掉,不过那个少年的处境真的不容乐观,姜召当日曾经说过,就算追到归元派也要杀掉他,怎么看那个少年都是凶多吉少…… 第六十八章 闯出祸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想起那个青裳少年,二毛免不得又是一肚子气,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个人回来看看他是死是活,裴一帆这时候肯定抽不开身,但另外那些人总该回来看一眼才是,这倒好,等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梁州虽然地处南方,但到了秋天还是多有凉意,先前去西山祖陵的时候,二毛曾自那附近发现了几棵攀枝花,这玩意儿又叫木棉,成熟的果子里面有大量的棉絮,可以用来制作棉衣。 闲来无事,二毛便背上藤筐准备去西山,狗崽已经断奶了,三月便与他同行,白鼻子和黑眼圈儿也想跟着去,却被二毛抓回去关在了屋里。 天凉之后蘑菇少了,但木耳出来了,二毛这趟出去收获颇丰,不但自几棵死树上采集了大量木耳儿,还背回了满满一筐木棉果,这两样东西都得晾晒,木耳不晒干不能吃,木棉果不晒爆取不出棉絮。 上午去背了一趟,下午又去了一趟,攀枝花长的很是高大,但爬树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回程途中采不到木耳他就挖野菜,实则也不是野菜,而是能吃的植物,什么鸡爪参,土茯苓,葛根,土薯,遇到什么挖什么,他之所以认识这些东西也都是瘸子教的,不过当年瘸子可不是教他如何辨识药草,只是告诉他野外有哪些东西可以充饥果腹。 二毛此前只知道自己会打铁和修马蹄,到得这时方才发现自己会的实在是太多了,为了改善伙食,找了根扁担去镇上挑回了一筐豆腐和一袋豆子,煮好的豆子一半儿用来做豆豉,另外一半放置长毛儿用来做酱油。豆腐则挤压脱水,用来做腐乳。 到了晚上二毛也不闲着,继续盯着铜人熟记穴道和经络,这些年瘸子从未教过他武功和练气心法,不管是吐纳练气还是学习法术他都没有任何基础,只能脚踏实地,循序渐进。 玄云宗附近有不少水源,山上有两口水井,煮饭和洗衣服用的都是井水。山下有条小溪,溪流不大,经常断流,里面没有鱼虾。除此之外在东面林子里还有两处水潭,其中一处水潭里长满了荷花,另外一处水潭里没有荷花但潭水浑浊,里面肯定有鱼。 二毛会钓鱼,他原来是打铁的,自然也不缺鱼钩,但还没走到水潭边便吓的不敢往前走了,只因水潭周围的草丛里有蛇,不但多,还长的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毒蛇。 三月倒是不怕蛇,还想往前跑,担心它被毒蛇咬到,二毛便急忙将其喊了回来。 驻足片刻,本想知难而退,但就在此时一条大鱼突然跃出水面,好大一条,足有五六斤。 利诱在前,二毛随即改变了主意,决定迎难而上,但他也不敢冒然靠近,思虑良久终于想到一个主意,随即跑回去拿来了柴刀和搂草的耙子。 这处没长荷花的水潭占地不大,也就几十步见方,二毛围着水潭用柴刀砍出了一圈儿空旷区域,随后又用耙子将地上的积草枯枝给清除干净, 累的腰酸背痛,二毛便没有继续下一步,临走时还不忘给人家下个最后通牒,“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赶紧搬家,明天我就来点火。” 晚饭过后,二毛回房关门继续推敲参悟,不过今晚他有点儿心神不宁,一直难得静心,他开始担心黄七和朱尚忠了,这俩家伙走了七八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当日他给二人准备的干粮也只够吃七天,按理说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二毛首先想到的是这俩家伙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意外,都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黄七和朱尚忠一人得了一件法宝,免不得骄傲膨胀,那些有猛兽蛇虫守护的灵物,他们原本是不敢碰的,此时也敢碰了,要知道那些守护灵物的禽兽都不是善茬,这俩家伙没一个细心善谋的,都不太靠谱,可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转念一想,二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西荒是黄七的老家,她对西荒很是熟悉,哪些禽兽能惹,哪些不能惹,她应该很清楚才是,二人应该不会笨到去招惹那些厉害的狠角色。 此外,二人结伴同行,彼此照应,即便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能配合化解。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发生了意外,也不太可能被人家一锅端,怎么着也能逃掉一个。 想到此处,二毛随即放下心来,两个人都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最怕的是哪一个慌里慌张的跑回来,给他来上一句大事不好,那就真完了。 三更时分,二毛吹灯睡觉。 黎明时分,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有三月看门儿,他晚上是不插门的。 待二毛惊醒坐起,朱尚忠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朱尚忠的突然出现与二毛昨晚想象的最坏结果如出一辙,二毛心惊胆颤,倒吸凉气,“出事儿了?” “出事儿了。”朱尚忠将一个包袱扔到床上,随即抓起一旁的陶碗自水桶里舀水喝。 “出什么事儿了?”二毛急切追问。 朱尚忠正在大口喝水,没有接话。 “黄七呢?”二毛下床穿鞋,由于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在西面林子里引着螭蛟兜圈子。”朱尚忠说完又舀了一碗继续猛灌。 知道黄七没有发生意外,二毛如释重负,“螭蛟是什么” “一个长了两条腿的大长虫,”朱尚忠放下陶碗抬袖擦嘴,“你快给我们想个辙吧,再这么下去我俩就累死了。”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什么辙儿?”二毛皱眉。 “我们偷了它的碧玉龙参,它死咬着不放,追了我们好几天了。”朱尚忠哭丧着脸。 “碧玉龙参是什么东西?”二毛多有疑惑,“我记得二师叔的清单上没这种灵物啊。” 朱尚忠说道,“就是螭蛟用口水浇灌的人参,长在一块绿石头上,我们连绿石头一起偷了。” “都不在二师叔的清单上,你们偷它干嘛?”二毛气恼皱眉,“瞎搞什么,得了两件法宝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朱尚忠随口反驳,“不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而是黄七说那东西能培基固本,生出先天灵气,你要是吃了,能直接晋身红色灵气。”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毛好生愧疚,“不要为了我以身涉险,我又不急着练气作法,修炼灵气可以慢慢来,你赶紧回去,让黄七把东西还给人家。” 朱尚忠撇嘴摆手,“别说没用的了,好不容易偷出来,怎么可能再还给它。” 二毛自忖无法说服朱尚忠,只得出言问道,“隐身冠不但可以隐藏身形,还可以隐藏气息…...” 不等二毛说完,朱尚忠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隐身冠隐藏不了碧玉龙参的气息,就算黄七隐身了,那个螭蛟还能闻到碧玉龙参的味儿。” 二毛闻言眉头紧锁,急切思虑。 朱尚忠又道,“这几天我俩可遭了大罪了,谁拿着那个绿石头,螭蛟就追谁,我们只能轮着拿,黄七拿着出去跑一圈儿,我趁机喘口气,等她兜圈子回来,我再拿着跑…...”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二毛快步出门。 “你干啥去?”朱尚忠跟了出来。 “拿锅,”二毛说道,“我怀疑螭蛟不是闻到了碧玉龙参的气味,而是感受到了碧玉龙参的气息,铁器阻隔阴阳,用铁锅将其扣住,或许能够躲过螭蛟的感知。” 二毛言罢快跑离开,片刻过后自厨房扛了一口小铁锅回来。 朱尚忠接过铁锅转身就跑。 二毛想起一事,急忙追赶叫喊,“哎,你们跑远点儿再动手。” “为什么?”朱尚忠止步回头。 “你们如果从西面林子里将龙参扣住,螭蛟一旦失去了目标,就可能在这附近赖着不走啊……” 第六十九章 放火烧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答应一声,扛着铁锅快跑离开。 目送朱尚忠的身影消失在西面密林,二毛这才转身回头,回头之后却发现二师叔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脸疑惑的往这边打量。 二毛知道二师叔肯定在纳闷儿大清早的怎么把锅给揭了,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向二师叔解释,只能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回了屋子。 回屋之后这才发现床上还有个小包袱,这是朱尚忠先前扔在床上的,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装着两样东西,一个陶碗大小的黑球,形状并不规则,上面还附着不少泥土,明显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另外一样是一段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有拇指粗细,长近三尺,通体分为五节,每一节的颜色都不尽相同。 二师叔分发清单时没给二毛,朱尚忠的那份也被朱尚忠拿走了,不过二毛大致记得那八十几种药草灵物的名字,这段五种颜色的藤蔓极有可能就是名单上的五行紫藤。 再看那个不规则的黑球,黄七和朱尚忠先前应该仔细察看过这东西,黑球上面有被剐蹭的痕迹,被剐蹭的地方漆黑如墨,凑鼻闻嗅,淡雅清香,这是茯苓的气味,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清单记载的另外一种灵物九阴茯苓。 思虑过后,二毛拿起那两样东西转身出门,他要将这两样东西送给二师叔,之所以不拿包袱是担心二师叔自包袱上闻到黄七的气味,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却还是不敢懈怠大意。 二师叔此时已经回屋了,二毛敲开房门将东西呈上,二师叔常年炼丹,自然认得这两样东西,欢喜之余询问来历,二毛只说是朱尚忠寻来的,他只是受托转交。 这两样东西在清单上排位还是比较靠前的,二师叔得了灵物心情大好,不停地端详擦拭,也忘了问朱尚忠刚才为什么扛走了铁锅。 二毛趁机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实则他也没想好怎么向二师叔解释,二师叔没问,他也不用撒谎敷衍了。 想到那条螭蛟还在西面树林里,二毛便没有急于做饭,而是顺着台阶跑到了山顶,自山顶居高远眺,由于山高林密,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二人和那条螭蛟的影子。 正准备下山,突然发现西南方向十几里外的一处光秃山脊上有一条黑影蜿蜒翻过,这条黑影很可能就是朱尚忠所说的螭蛟,隔着这么远都能隐约看到,足见那螭蛟的身形何其巨大。 眼见朱尚忠和黄七引着螭蛟往西南方向去了,二毛放心不少,可不能自附近扣住那个碧玉龙参,不然突然失去目标,那条螭蛟一定会自附近疯狂寻找。 生火煮饭,浇菜劈柴,忙完这些已是卯时,二毛照例去给二师叔送饭,二师叔连门都没开就让他端走了,对此二毛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二师叔平日里吃东西并不多,这和二师叔追求长生不无关系,在二师叔看来任何食物都有浊气,而化解浊气需要耗费自身的本命真元,为了活命不得不吃,为了长命尽量少吃。 将已经晒干的木耳收捡装坛,将已经晒爆的棉絮装进口袋,二毛又没事儿了,装着火折子就去了东山,他昨天已经清理出了一圈儿空旷区域,今天晴朗无风,正好儿过去点火驱蛇。 去到地头儿,二毛再度抬头看天,确定无风,这才点燃了水潭南侧的杂草。 梁州所在区域温湿多雨,杂草枯枝并不非常干燥,虽然也能点着,火苗却不大,不过烟气很重,没过多久水潭周围的毒蛇便被灼热的火焰和浓重的烟气熏的四散逃命。 二毛拿了根树枝在手,将那些慌不择路跑到自己身前的毒蛇逐一挑开,与此同时自心中盘算抓了鱼之后如何处置,可以晒一些,熏一些,再腌一些,留着以后慢慢吃。 自从上次被九州盟拉去当了一回替死鬼,他就打消了正月十五赶去玄坤宗的念头,而今他已经顺利拿到了梁州阴术,又有黄七为其寻找灵物,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完全没有必要跑到玄坤宗伺候那些参悟神石天书的各派弟子。 就在二毛畅想着日后的自在和宁静时,突然感受到身后刮来了一阵凉风。 他此时位于水潭南侧,山风自身后吹来,令他大感舒爽,清凉的山风不但可以降温除热,还能吹走呛人的浓烟。 只可惜没过多久,二毛的舒爽惬意就变成了紧张和忐忑,只因在山风的吹刮之下,火势越来越大,火苗也越来越高,再这么烧下去,自己先前清理的空旷区域很可能无法阻隔山火的蔓延。 想到此处,急忙跑向水潭北岸,但没跑多远就被呛回来了,此时浓烟和火苗都在向北蔓延,水潭北面根本就呆不住人。 火势一大,温度便高,此时不但整个水潭都被四周的火焰包围,连水潭边那些原本翠绿的大树也被火焰烧死烤干并剧烈燃烧。 眼见火势彻底失控,二毛直接傻眼了,火太大了,想要扑灭已经不可能了,他原本只是想放火驱蛇,却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山火。 就在此时,令二毛更加紧张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微弱的山风竟然突然变大,风向也略有变化,原本是往北吹的,此番变成了往西北方向吹,而西北方向正是玄云宗所在。 眼见熊熊烈火快速烧向西北,二毛彻底傻眼了,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玄云宗就得被烧掉。 突然闯了这么大祸,二毛一时之间被吓的六神无主,好在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转身就往回跑。 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略微向南圈绕,避开了二师叔所在的东厢,一口气跑回西厢住处,脱鞋上床,倒头就睡。 他自然睡不着,睡也只是装睡,延续了几百年的玄云宗就要彻底毁在自己手里了,这个祸闯的太大了,打死也不能承认,只能一口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 忐忑等待的同时二毛也在胡思乱想,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跟玄云宗有仇,玄云宗遇到自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把人家的宗主杀了不说,还把人家的老窝儿给烧了,这简直是要将人家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的节奏啊。 二毛一边紧张等待,一边自心中演练如果二师叔被烧出来,质问自己时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如何佯装无辜。 想到朝廷的巫师此前曾在附近出现,二毛又开始推敲能不能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就说他们是寻人未果,恼羞成怒,进而烧山泄愤。 就在二毛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雷声,突然出现的雷声令二毛大喜过望,他自这里住了很久了,对这里的天气多有熟悉,打雷就是下雨的前奏。 想到此处,急忙下床穿鞋,开门看天,只见天上果然出现了厚重的乌云,不过仔细再看,却发现天上并不全是乌云,大部分都是随风飘过来的浓烟。 伴随着雷声的再度响起,二毛确信一定会下雨,不过看这架势,这雨一时半会儿还下不下来。 眼下他也做不得别的,只能忐忑等待,期盼能够尽快下雨。 一等,雨不至。 二等,雨不来。 三等,雨不下。 眼见浓烟越来越浓重,烟味儿也越来越呛人,二毛知道山火已经烧过来了,看这架势应该已经烧到东厢了。 直到此时也没听到二师叔闹动静,这家伙不会在屋里睡觉吧?万一被烧死了怎么办?要不要过去喊醒他? 就在二毛急切彷徨之际,伴随着一声闷雷,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眼见大雨终于落下,二毛如释重负,急忙抓起两个正在门口嬉戏的狗崽快步进屋,关门闭户…… 第七十章 又见死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跟着瘸子四处游走,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尤其是下大雨,不过这次他却希望雨下的越大越好,因为外面的火势太猛了,雨小了浇不灭呀。 好在天随人愿,这场雨不但大,持续的时间还长,一直下到午时还没停。 由于要去做午饭,二毛只能冒雨出门,出门之后便发现山火已经被大雨彻底浇灭了,山里连冒烟儿的地方也没有了,放眼望去,漆黑一片。 二毛径直跑向东厢,途经二师叔房间时驻足停步,咣咣敲门,“二师叔,不好啦,东山着火了。” “别敲了!”屋里传来了二师叔的呵斥,“不过是雷击引发的山火,慌什么?!” 听得二师叔言语,二毛如释重负,“二师叔,中午你想吃什么?” “以后中午不要来打扰我,”二师叔多有不耐,“早晚送些吃食过来就行,也不看看玄云宗眼下是何境遇,怎能奢侈铺张,一日三餐?” “哦,好,以后我一天也只吃两顿饭。”二毛接话。 等了片刻不见二师叔再说话,二毛这才转身离开,跑进厨房避雨。 做了坏事的人都喜欢在事后跑回去察看一番,二毛也不例外,不等雨停便跑去东山察看作案现场,先前的大火已经烧到东厢最后一排房舍了,如果没有这场大雨,玄云宗真要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山火烧毁的树林少说也有数十亩,在此范围内的小树都被烧没了,大树也被烧死了,杂草荆棘更不用说,全被烧成了灰。 洗清了嫌疑,逃脱了罪责,二毛也就不害怕了,顺着山路去到东山水潭,还没走到水潭便发现水潭冒着热气,水面上飘浮着大量的死鱼。 这一情形令二毛大喜过望,急忙快跑上前。 到得水边伸手试探,发现潭水是热的,原来是先前的山火引燃了水潭周围的树木,将潭水烧热,进而烫死了水里的鱼虾。 水面上白花花的一片令二毛心情大好,这么多鱼,吃上一个冬天都够了。 二毛捞上一条快跑回返,到得住处将死鱼扔给三月和狗崽,转而背起藤筐,拿着耙子又跑了回去。 用耙子捞上一条十几斤的大鱼之后,二毛愣住了,这一幕他之前好像经历过。 略一回忆,便想起这一幕自己的确经历过,九州盟封印神灵的当晚他和瘸子自青州的一处树林露宿,次日清晨他去山下的水潭打水,结果发现水潭里的水是热的,水潭里的鱼都被烫死了。 当时的那副场景与眼前这副场景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这处水潭里的水是被山火给烤热的,而青州的那处水潭周围并没有着火,时至今日他也想不明白那处水潭的潭水为什么会变热。 短暂的愣神之后,二毛回过神来继续捞鱼,一个不小心,耙齿钩破了一条死鱼的鱼皮,鲜红的鱼血随即流了出来,这一幕再度让二毛停了下来,他记得很清楚,青州那处水潭里的鱼都被烫熟了,而眼前这处水潭里的鱼只是被烫死了,离熟还远着呢,这就说明事发当日青州那处水潭的水温比眼前这处水潭的水温要高得多。 就在二毛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棵被大火烧毁并倒在水潭里的大树引起了他的注意,事发当晚他和瘸子曾经听到水潭的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是不是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掉进了水潭,导致潭水变的滚烫? 不过思前想后,感觉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是个铁匠,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有这么高的温度,要知道青州的那处水潭面积可比这处水潭大多了,就算倒进几百炉铁水也无法将那么多潭水变的滚烫。 就在二毛皱眉思虑之际,身后传来了朱尚忠的声音,“你在这儿啊,咋回事儿,怎么着火了?” 二毛闻声回头,只见朱尚忠正自高处走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二毛随口问道。 “刚刚,”朱尚忠快步来到水潭边,“哎呀,怎么这么多鱼?” “黄七呢?”二毛追问。 “回去睡了,这几天把我俩累坏了。”朱尚忠随手拿起一条死鱼,“怎么死的,能吃吗?” “烫死的,能吃,”二毛先答后问,“那个螭蛟呢?我给你们想的办法管用吗?” “管用,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朱尚忠忍俊不止。 “你笑什么?”二毛不解。 朱尚忠拿起耙子捞鱼,“等回去再跟你说。” “别卖关子,快说。”二毛催促。 朱尚忠四顾张望,确定近处无人,这才低声说道,“我们引着那螭蛟一路往西,正愁不知道在哪儿将那个碧玉龙参扣住呢,你猜怎么着?哈哈哈哈。” “怎么了?”二毛识趣配合。 “我们遇到大师兄了,”朱尚忠笑道,“大师兄正带着老六老七和刚入门的几个人在一个大溶洞里抓什么东西,我和黄七看见他们了,但他们没看见我们,我俩一合计,干脆在洞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用铁锅将碧玉龙参扣住了,你猜的没错,用铁锅将碧玉龙参扣住之后,螭蛟果然找不着了,给它急的四处乱蹿,正好大师兄他们在溶洞里大呼小叫,它听到动静直接冲着大师兄他们去了。” “啊?”二毛面色大变,他先前自远处看到过那条螭蛟,身形异常庞大,朱尚忠和黄七可以隐身疾行,保住性命,大师兄等人可没这能耐。 “哈哈哈哈。”朱尚忠捧腹大笑。 “别笑了,这事儿让你们搞大了,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二毛急切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朱尚忠摇头,“看它钻进溶洞,我俩就跑了。” 与二毛的紧张不同,朱尚忠毫不在意,幸灾乐祸,“可惜你当时不在,可有意思了,大师兄他们应该在洞里抓什么东西,都在吆喝着别让它跑了,别让它跑了,就在这时候那条螭蛟钻进去了,这下他们可真跑不了了,哈哈哈。” 二毛不在现场,没看到那副场景便感觉不到有趣,“大师兄他们的确有可恨之处,但他们罪不至死,你们这么搞,很可能会害死他们。” 朱尚忠不以为然,“放心吧,死不了,他们又不是没长腿,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他们是能跑,但他们跑得掉吗?”二毛皱眉。 听二毛这般说,朱尚忠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糟了,我忘了他们跑不过螭蛟。” 眼见二毛多有担忧,朱尚忠随即自欺欺人的出言安慰,“没事啊,他们又没偷碧玉龙参,螭蛟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对于朱尚忠的说法,二毛自然不会认同,因为有个词儿叫迁怒,不管是人还是禽兽,在极度愤怒之时看谁都不顺眼。 “谁出的这个馊主意?”二毛问道。 “不是我。”朱尚忠连连摇头。 察觉到自己无意之中将黄七出卖了,朱尚忠随即摇头摆手,“也不是黄七。” 二毛皱眉叹气,没有再问,他原本感觉自己上辈子跟玄云宗有仇,来了之后总祸害人家,现在看来跟玄云宗有仇的不是自己,而是黄七,因为这几件对玄云宗不利的事情都跟这家伙有关,放火烧山这件不算。 与二毛的担忧不同,朱尚忠并不担心大师兄等人的安全,一直围着水潭兴奋捞鱼。 起初二毛还以为他是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才想到朱尚忠之所以与自己的想法不太一样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没怎么受到大师兄的欺辱,而大师兄等人欺负了朱尚忠很多年,朱尚忠对他们的仇恨远比自己对他们的厌烦要强烈的多。 毕竟与大师兄等人没什么感情,很快二毛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撸起袖子与朱尚忠一起捞鱼,二人先挑大鱼捞,没过多久便捞满了一筐,随后二人合力将藤筐抬回了厨房,二毛留下收拾,朱尚忠背着藤筐回去继续捞。 熏鱼不需要去鳞,只需自鱼背下刀将鱼剖开,去除内脏抹上盐巴,也不能用水冲洗,用水洗干净的容易腐坏。 一下午二人没干别的,光忙着熏鱼了,锅早上被揭走了一口,空灶正好用来熏鱼,熏鱼也很费事,要自灶台上搭架子,灶坑要先烧木炭,将鱼烤干之后再自木炭上覆盖带叶的新鲜树枝,用什么树叶,熏好的鱼就是什么味儿,用松针和柏枝的多。 熏鱼得好几天,一晚上熏不好,二毛先将二师叔的饭菜做好,由朱尚忠送过去,随后又将洗好的鱼杂炖上,待朱尚忠回来,与他一同吃饭。 朱尚忠饿坏了,吃的狼吞虎咽,“刚才二师叔夸奖我了,我只要再找回几样,令牌肯定有我一个,你再给我们弄点儿干粮,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二毛点头。 “多弄点儿哈,近的地方没啥好东西了,我们得往远处去,腊月之前就不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 临行之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忙了一天,此时已经有些累了,本想让朱尚忠去镇上买些干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镇上的店铺应该都关门了,再者二人这趟出去的时间很长,寻常的干粮肯定放不了这么长时间,只能特制。 朱尚忠嘴上说着要留下给二毛打下手,但他吃得太饱,困意已经上来了,见他多有困乏,二毛便撵走了他,独自一人自厨房忙碌。 上次烙饼时二毛留下了一个湿面团,距今已有七八天了,面团已经酸了,而这也正是他需要的,这种酸了的老面团可以用来发面,发过的面粉烙出来的麦饼会松软一些,当然了,所谓的松软也只是比死面饼要软一点儿,若是不加老面,直接和面烙出来的麦饼跟石头差不多,压根儿就咬不动。 发面需要时间,好在厨房里还烤着鱼,温度很高,发面能快不少,二更时分二毛开始加盐揉面,热锅烙饼。 为了让麦饼长时间不坏,二毛自麦饼里加了不少盐巴,这么做也是考虑到黄七的食性偏好,她是此行的主力,得优先伺候好她。 一直忙到三更时分,二毛才将麦饼烤好,随即又往熏鱼的灶坑盖了些松枝,这才拎着那包面饼离开了厨房。 黄七睡了一天,这时候恰好醒了,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知道二毛回来了,便过来与他说话,询问他东山怎么着火了。 虽然信任黄七,二毛却没跟黄七说实话,只说是雷击引发的山火,想要保守秘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谁都不说,只自己知道。 黄七回来之后没跟朱尚忠见过面,也不知道朱尚忠都跟二毛说了什么,二毛不问,对于祸害大师兄等人一事她也只字不提,只说那碧玉龙参被他们用铁锅扣在西南山中,距此约有两百多里,眼下那条螭蛟还在周围寻找游荡,没办法将碧玉龙参拿回来,只能等那条螭蛟走了,再带二毛过去直接服用。 见二毛撇嘴皱眉,黄七只当他不相信自己,毕竟自己有过给他吃错药的前科,“那株碧玉龙参兼具碧玉之阴和龙涎之阳,乃是补气培元的圣品,放心好了,毒不死你的。” “我倒不担心会被毒死,”二毛随口说道,“我只是不太明白,按理说练气需要痛下苦功,勤练不辍才行,怎么只是服下一株灵物,就能提升灵气修为?” 黄七被麦饼香气吸引,解开包袱拿出一个咬嚼啃食,“碧玉龙参不比寻常灵物,螭蛟不但日夜守护,还会用龙涎朝夕浇灌,我记事儿的时候它还是条黑蟒,那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捣鼓这事儿了,前前后后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 “它守护这东西做什么?”二毛好奇。 “吃呗,”黄七随口说道,“这东西现在还没成熟,如果等到开花结果,那效力可就大了,足以支撑它脱胎换骨,渡劫化龙。” “原来这东西如此神异,那现在把它吃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二毛说道。 “龙参成熟还得一千多年,你等得了?”黄七笑问。 二毛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黄七再度说道,“像碧玉龙参这种灵物,整个西荒也没几件,你运气好,遇到我,吃了这东西,你能直接开窍通关,提升修为。” “我要不要给你磕个头?”二毛打趣。 “磕呗,马上磕。”黄七笑道。 二毛也笑,“哈哈,那不成,从小到大我没给任何人下过跪,也没给任何人磕过头。” “哦?为什么?”黄七大感意外。 “不知道,瘸子不让,”二毛摇头说道,“前段时间我回乡祭祖,他都没让我给爹娘下跪磕头。” 二毛遇到黄七的时候瘸子已经离开了,黄七没见过瘸子,“瘸子就是教你打铁的师父吗?” “对,不过他不让我喊他师父。”二毛说道。 “他人呢?死啦?”黄七随口问道。 “胡说什么,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二毛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问你个事儿。” “什么?”黄七问道。 “前些天咱们埋的那个黑衣女子当年你曾经见过,对吧?”二毛问道。 “嗯,”黄七点头,“她曾经跟着救我的那个人来西荒降服白虎。” “救你的那个人名叫夏沐,乃是大夏的王爷,你还记不记得与夏沐同行的共有几人?”二毛追问。 黄七皱眉回忆,“好像有七八个。” “其中有没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腿脚不太利索,脸上还有麻子?”二毛继续追问。 见黄七歪头回忆,迟迟不接话,二毛急忙再度开口,“他那时候可能还不是瘸子,脸上也可能还没有麻子。” “好像有个矮子,”黄七说道,“其他人都挺高的,就他很矮。” “你还记不记得他的长相?”二毛紧张追问。 “不记得了。”黄七摇头。 二毛尝试提醒,“他的眼睛不大,嘴角有两撇小胡子,用的兵器应该是刀剑,身上很可能穿着骑兵的盔甲。” “除了夏沐,其他人好像都穿了盔甲,至于他的样貌,我真不记得了,”黄七不解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二毛摇头,他之所以问及此事,乃是因为当日瘸子曾经说过自己是统领骑兵的大将军,而那个名叫子许的黑衣女子也是将军,故此他怀疑瘸子会不会与子许一样,都是夏沐的手下的大将军。 黄七对此事并不关心,将麦饼吃了,随手又抓起一个。 二毛有些困了,“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赶早不赶晚,天亮就走。”黄七说道。 “进山之后注意安全。”二毛说道。 黄七也看出二毛多有疲惫,便抓起包袱转身出门,“放心好了,西荒我熟,不会有事的。” 二毛出门相送,“对了,我能不能尝试练气?会不会影响到碧玉龙参的效力?” 黄七随口说道,“你以为练气那么容易呀,别说个把月了,你就是坐上一年,也不见得能聚气冲关,还是老实待着吧,再练的走火入魔了,可没人救你。” 二毛点头,“也好,那我就不急着练气了,等你们回来再说。” “嗯,闲着没事儿你倒是可以推敲一下法术……” 第七十二章 先后回返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说完便拎着包袱走了,目送黄七走远,二毛这才转身回屋,关门闭户。 由于白日太过劳累,躺下之后很快睡着,一觉醒来已是日出时分。 二毛急忙起身洗漱,往东厢做饭时发现朱尚忠的房门已经挂锁,不消说,这俩家伙一大早儿就走了。 二毛走在前面,三月跟着他身后,两个狗崽跑在三月左右,晨曦普照大地,好一副宁静祥和,只是东山被烧的乌漆嘛黑,煞了不少风景。 开门散烟,生火做饭,照例为二师叔送去早饭,二毛再度往灶坑盖了些松枝便背上藤筐去了东山水潭,正如他料想的一样,昨天被烫死的鱼有一些没有立刻浮出水面,此时都浮上来了。 背回并收拾好死鱼,二毛又背着藤筐进了山,昨天刚下过雨,这时候林子里应该有蘑菇和木耳。 巳时,二毛满载而归,将蘑菇和木耳洗净晾晒之后又回屋开始裁剪缝纫,此前朱尚忠买了匹布请他做衣服,说是一人一套,但二毛只为朱尚忠做了一套,眼下还剩下一些布料,又有木棉的棉絮,他要为朱尚忠做身过冬棉衣,给朱尚忠出门时穿。 随后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二毛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并不感觉无聊,实则他也的确不无聊,因为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半月之后厨房里已经挂满了熏鱼,酱油腐乳做了好几坛,干菜菌子晒了一大片。 秋风瑟瑟,草木枯黄,很快进入腊月,随着二师叔限定时间的临近,原本离开的众人开始回返,最先回来的是二师兄等人,老二和老三老四老五是一伙儿的,不过这次只有老二和老三回来了,大包小包的带回了不少东西。 不见老四老五,吃饭时二毛便询问他们的下落,二师兄先是挑眉瞅了他一眼,转而森然的说了两个字儿,“死了。” 听得二师兄言语,二毛心中猛然一凛,西荒凶险非常,众人深入西荒找寻灵物和药草无异于火中取栗,遭遇意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二师兄和三师兄表现的太过冷静,毫无悲伤之情,搞不好老四和老五并非丧命于凶禽猛兽,而是被他们两个给杀了。 别看这几个人平时是一伙儿的,为了拿到二师叔手里的令牌,他们极有可能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毕竟玄云宗已经没落的不能再没落了,留在这里永无出头之日,前去归元派参悟神石是众人出头的唯一机会,为了这几个令牌,这些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腊月初八,褒伈和另外一个男弟子回来了,也带回了好几个大包袱。 见到二人,二毛心中又是一沉,只因他们当初是和大师兄等人一起进山的 ,除了老大老六老七,还有另外几个男弟子,而今只有他们两个回来了,其他人哪儿去了? 厨房离二师叔的住处并不远,二人敲二师叔房门时二毛就在不远处张望,不但看到褒伈和那男弟子面露悲伤,还听到二人进门之后褒伈在大声的哭泣。 心中存疑,二毛便借故自二师叔门前走了个来回,只听到二人正在讲说一行人自西荒受到了巨蟒的攻击,包括大师兄在内的众人都遇袭丧命,只剩下他们两个侥幸逃脱。 听得二人叙述,二师叔并没有过激表现,只是随口询问那条巨蟒的体征细节,由于他们之前的确见过那条螭蛟,面对二师叔的询问便回答的头头是道。 二师叔也并没有深究此事,二人随后便将带回的灵物和药草逐一献呈。 若不是二人带回了大量的灵物和药草,对于二人的谎言,二毛也就信了,因为黄七和朱尚忠先前的确将螭蛟引到了他们身边,但这么多灵物不可能都是他们两个找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害死了大师兄等人,抢夺了大师兄等人找到的东西。 二毛虽然与大师兄等人并不亲近,但得知他们的死讯还是免不得沮丧怅然,原本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除了沮丧和怅然,更多的还是寒心和失望,二师叔自然能看出二师兄和褒伈等人在撒谎,但他却并未深究,就算大师兄先前曾经试图谋害他,但其他人并未参与此事,这个老东西眼中只有炼丹的灵物和药草,全无半点儿长者的宽仁和慈悲。 这两拨人回来之后二毛算是倒了霉了,几人不但对他颐指气使,他之前辛苦攒下的吃食还被他们糟蹋了不少,对此二毛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些人现在已经显露狰狞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万一惹到了他们,自己很可能步入大师兄的后尘。 腊月十四的中午时分,云裳也回来了,但她不是独自回返的,而是由姞缜贴身陪同,带回了一个偌大的木箱。 木箱里有什么不得而知,在云裳进到二师叔房间时,姞缜看到了自厨房门前洗菜的二毛,便走过来与他打招呼,“二毛,近来可好?” 二毛直身四顾,甩手抱拳,“谢大人挂牵,我还好,您怎么来了?” “大小姐有些东西,我帮她送过来。”姞缜随口说道。 姞缜一直称呼云裳为大小姐,而之前姜召曾经说过云裳是他的二姑娘,这就说明云裳上面应该还有个哥哥或是姐姐,也不知道姞缜是故意隐瞒,还是他也不知道姜召有几个孩子。 二毛自然不会出言询问,而是笑脸迎人,“您来的正好,中午我还做了鱼。” 姞缜四顾无人,低声问道,“来时的路上我听大小姐说,前段时间你曾虚惊一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与我知道。” 对于姞缜的询问,二毛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上次追杀青裳少年的那群巫师都是直接从皇城赶过来的,姞缜并不在其中。 二毛意简言赅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当然他也不敢全说实话,依旧是半真半假,与之前与姜召所说的大致吻合。 听得二毛讲说,姞缜缓缓点头,“亏得你先前曾经见过二祭师,不然你绝无生理。” 二毛此前只知道姜召身份尊贵,并不知道他原来是巫师的二号人物,想到姜召此前曾对那个身穿深紫法袍的老巫师多有尊敬,随即猜到那个对自己作法的老巫师就是当今最大的巫师。 “你到玄云宗也有些时日了,”姞缜问道,“可曾学到什么本领?” 二毛摇头。 姞缜四顾远眺,“唉,姒广平也死了,玄云宗的气数算是彻底尽了,你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二毛知道姒广平就是现任宗主的名字,“您怎么知道宗主死了?” 姞缜随口说道,“前几日与梁州的一位同僚小聚,据他所说,在他的辖区内有人发现了姒广平的尸体。” “啊?怎么死的?”二毛故作惊讶。 “遇袭身亡,”姞缜说道,“杀他的人乃是一名用刀高手,刀法出神入化,长刀穿口贯颅,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听得姞缜的推断,二毛哭笑不得,他哪是什么用刀高手,压根儿也不会刀法,当日纯属无心误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姞缜对二毛很是关心。 二毛摇了摇头。 姞缜低声说道,“千万不要打令牌的主意,更不要往归元派去。” “为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不要多问。”姞缜沉声说道。 “哦。”二毛蹲下身继续洗菜。 姞缜略做沉吟,转而低声说道,“你虽然年少却多有沉稳,与你说了也无妨,朝廷与九州盟已然撕破脸皮,我们原本打算征集到足够兵力再对九州盟展开围剿,奈何天不遂人愿,此事只能提前,我们很快就会突袭九州盟所辖的所有玄宗和武门,归元派首当其冲。” “啊?玄云宗也是十八玄宗之一呀。”二毛多有震惊。 “你不用担心,”姞缜摆手。“玄云宗已经没人了,调兵围剿实属多余。” 听得姞缜言语,二毛如释重负,“对了,大人,当日换走我衣服的那个少年,你们是不是没抓住他?” 姞缜缓缓点头,“嗯,那少年名为夏玄,乃是乱臣贼子,眼下已经被他们带回了归元派。” 二毛没有再问,姜召此前曾经说过,就算追到归元派也要杀掉那个叫夏玄的少年,看来朝廷之所以要提前对九州盟下手,正是因为裴一帆等人将此人顺利的带了回去。 “外面危机四伏,很快就是一片腥风血雨,”姞缜说道,“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玄云宗,能学些本领自然是好,即便不能,于乱世之中偏居一隅,于覆巢之下完卵全身,亦是难得之幸事。” “多谢大人,我记住了。”二毛点头。 恰好此时云裳自二师叔房间出来,姞缜见状急忙转身迈步,“你自忙碌,我先过去。” “大人,您什么时候下山?”二毛问道。 “为策万全,今晚我得留在这里,明日与大小姐一同下山。”姞缜说道。 “好,我给您安排住处,饭菜我给您送到屋里去。”二毛说道。 “辛苦你了。”姞缜快步离去。 二毛的菜已经洗好了,但他并没有急着端菜进屋,而是蹲在地上歪头打量云裳,云裳的神情自信从容,云淡风轻,说明她有把握自二师叔那里拿到一枚令牌。 对此他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云裳的背后是朝廷,寻找灵物和药草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二师叔限定的时间是腊月十五,云裳选择这个时间回来,自然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因为二师叔只剩下一条腿了,宗主也死了,如果下面的人真的犯上作乱,抢夺令牌,二师叔根本控制不了局面,而这也正是姞缜随行陪同的原因,他们必须确保云裳能顺利拿到令牌并赶去归元派。 做好饭菜,二毛率先给云裳和姞缜送了过去,二人正在议事,也没留他说话。 四师兄的房间离云裳的房间不远,房门已经被撬开了,房间里的东西明显被翻动过,也不知道是哪伙儿人进来翻找过钱币细软。 二毛将房间打扫干净,又去敲云裳的房门,告诉姞缜今晚的住处。 忙完这些,二毛忧心忡忡的回了西厢,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三拨儿了,那些散兵游勇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也不知道黄七和朱尚忠跑哪儿去了,再不回来就来不及了…… 第七十三章 危机四伏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回到西厢,二毛没有急于进屋,而是坐在屋子南墙外的石墩上晒太阳,自这里他可以隐约看到东厢的情况,如果黄七和朱尚忠回来,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三月趴在二毛的脚边闭目养神,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它身上的皮毛已经长全了,也胖了不少。两个狗崽精力旺盛,一刻也不消停,自一旁呜呜嗷嗷的扑咬嬉戏。 眼前的一幕无疑是祥和且温馨的,但二毛却清楚的知道此时的玄云宗危机四伏,所有人都在打令牌的主意,为了得到令牌,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坐了小半个时辰,二毛困意上涌,刚准备起身回屋,突然发现三师兄出现在了东厢第一排的南墙外。 此前大师兄曾带领刚入门的那些弟子清理殿前广场上的小树和杂草,不过后来大师兄被二师叔派出去采买丹炉,这事儿也就没人干了。二毛倒是很勤快,但他也没有将广场南侧的小树和杂草全部清理掉,之所以要留着这些小树和杂草,为的就是阻碍东厢众人的视线,防止黄七来回出入被他们看到。 有树木和杂草的遮挡,三师兄没看到二毛,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被二毛尽收眼底,三师兄出现之后一直在四顾张望,与此同时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儿往北移动。 二毛虽然不知道三师兄要做什么,却知道这家伙肯定想干坏事儿,不然也不会这么鬼鬼祟祟的。 片刻过后,三师兄来到厨房门前,缓慢伸手,推开了房门。 见此情形,二毛立刻猜到这家伙想下毒,危急关头急中生智,快速起身回头,高声呵斥,“快回去,别跟着我。” 三月被二毛吓了一跳,急忙爬了起来,疑惑的看着二毛。 二毛面对三月倒退向东,与此同时接连摆手,“回去,快回去。” 二毛是故意倒退的,为的是让受惊的三师兄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如果这时候往东看,三师兄做贼心虚,担心恶行暴露,极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三月可不知道二毛心里在想什么,但它听得懂简单的言语,二毛不让它跟着,它便驻足不前,不过令它困惑的是在自己停下之后,二毛又开始低声的召唤它。 犹豫过后,三月还是带着两个狗崽跟了上去,就在此时,二毛再度开口,“算了,你们想跟就跟着吧。” 待二毛转身往东走,厨房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三师兄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毛带着娘仨去到厨房,将中午剩下的剩饭拿出一些喂给它们,实则狗崽断奶之后,二毛通常会在晚上喂它们一顿,中午一般不喂食,但他总得给自己突然来厨房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留娘仨在门外进食,二毛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做记号儿,酱缸的盖子下面压个小豆子,水缸的盖子把手上放根头发,腐乳的小罐子封口处放根松针,诸如此类,所有的东西都做了不显眼的记号。 他不知道三师兄还会不会再来下毒,也没办法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只能留下记号,如此一来三师兄动过什么东西,他都能知道。 确定无有疏漏,二毛这才带着三月回到了西厢,这回他没在外面待着,而是直接回屋,关门闭户。 卧床细想三师兄先前的举动,二毛越发确认三师兄先前要去厨房下毒,因为这家伙是跟二师兄一起回来的,但眼下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褒伈和另外一个男弟子也带回了不少灵物,再加上云裳也带回了很多灵物,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得到一枚令牌,便想投毒害人,杀掉那些潜在的对手。 云裳和她背后的人应该已经预见到玄云宗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故此姞缜才会一同上山,贴身保护云裳,确保她能顺利拿到令牌并全身而退。 二毛原本还在为黄七和朱尚忠迟迟不回来而忧心着急,到得这时他反倒不希望黄七和朱尚忠早些回来了,此时其他人并没有把朱尚忠视为对手,如果朱尚忠带着灵物跑去二师叔的房间,其他人立刻就会警觉并冲他下手。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二毛干脆不睡了,起身背上藤筐沿着小路去了西山,采蘑菇木耳是假,等黄七和朱尚忠是真,朱尚忠此时还不知道玄云宗眼下的情况,万一带着大包小包的跑回去被众人看到,免不得横生枝节,招惹祸端。 一直等到日落时分,仍然不见二人的身影,二毛只能回去做饭。 他先前临走时自门缝里插了根松针,此时松针仍在,说明在他离开之后,三师兄没有再进厨房。 进了厨房检视其他记号,确定也没被人动过,二毛这才放下心来。 做好晚饭,二毛照例先给二师叔送饭,之后又给云裳和姞缜送饭,姞缜仍然留在云裳屋里,并没有去四师兄的房间。 二毛有个习惯,每次都会等众人吃完饭才会离开厨房,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等众人吃完饭,他好将剩下的饭菜带给三月和两个狗崽。 之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褒伈和那个男弟子吃过晚饭就回去了,随后二师兄也来了,吃饭时再度问起朱尚忠的去向,二毛只说不知道。 二师兄又问朱尚忠是什么时候走的,二毛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只说朱尚忠刚走他们就回来了。 二师兄离开之后,迟迟不见三师兄过来,三师兄不来,二毛就不走,一直等到临近二更,三师兄方才黑着脸走了进来。 由于二毛每次都等他们吃完饭才离开厨房,三师兄也就不曾多想,虽然没机会下毒令他多有懊恼,却并不怀疑二毛在故意提防自己。 待三师兄吃完饭离开,二毛又开始做记号,随后又将熏鱼全部挂上,自灶坑生起炭火,覆盖松枝催生浓烟。 做罢这些,二毛转身出门,但想了想又回来了,用绳子拴了个瓦罐儿自里面吊在了门上,只要有人开门,瓦罐就会摔碎并发出声响。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确保三师兄没有下毒的机会,而弊端则是如此一来三师兄就会知道自己在防着他,二毛很清楚此举的利弊,之所以还要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不舍得自己辛苦积攒的过冬食物,不管三师兄往什么东西里投毒,这样东西以后就没法儿吃了。 端着狗食回到了西厢,二毛点上油灯忐忑等待,明天二师叔就要分发令牌,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由于白天没睡,很快二毛就有些困了,为了保持清醒,他只能下床穿鞋,坐到了门口。 三更时分,白鼻子和黑眼圈儿奶声奶气的汪汪了几声。 眼见三月竖起了耳朵却没有吠叫,二毛便知道是黄七和朱尚忠回来了,除了他们两个,别人靠近西厢三月都会吠叫。 二毛刚刚站立起身,黄七和朱尚忠便自西面走了过来,虽然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却是肩扛手提,满载而归。 “你怎么还没睡?”朱尚忠随口问道。 “别说话,快进屋。”二毛冲二人急切招手。 见二毛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二人知道山上发生了变故,急忙噤声闭嘴,快步进屋。 二毛留三月自门外放哨,关门上栓,吹灭了油灯,“出大事儿了。” “出啥事儿了?”朱尚忠问道。 二毛意简言赅,急叙始末。 待二毛说完,朱尚忠多有错愕,“这事儿跟我和黄七没关系,大师兄他们肯定不是被螭蛟咬死的。” “我知道,他们很可能是被褒伈和那个男弟子害死的。”二毛说道。 见二毛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朱尚忠宽心不少,“你的意思是老二和老三把老四老五杀了?” “我没证据,只是怀疑,”二毛低声说道,“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屋里睡,不要回自己房间,他们如果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去探你底细,如果探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对你不利。” “不至于吧?”朱尚忠撇嘴,“老二老三是一伙儿的,褒伈和那个小胡子是一伙的,云裳自己一伙儿,就算加上我,四枚令牌也够分了。” 不等二毛开口,黄七便自一旁接话儿,“你是不是傻?他们是三伙儿人,不是三个人……” 黄七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暗夜寂静,响声突兀刺耳。 “什么动静?”朱尚忠歪头侧耳。 二毛说道,“我临走时自厨房的门上吊了瓦罐儿,只要有人开门瓦罐就会掉下来,不用猜,肯定是三师兄又想去厨房下毒。” “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听见了,还下个屁毒。”朱尚忠说道。 “是啊,不过如此一来,他就会知道我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二毛说道。 “知道又能咋滴,有我和黄七在,谁也不敢动你。”朱尚忠多有豪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少树敌,”二毛随口岔开了话题,“你们这趟出去还顺利吗?” “还行,”朱尚忠说道,“找着不少好东西。” 二毛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你倒是放心了,我不放心哪,”朱尚忠嘟囔,“十件有八件是给你找的,二师叔要的没多少。”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接过了话茬,“你个要饭吃的还嫌窝头凉?够用就行了,给他找那么多干嘛。再说这趟出去你闯了多少祸,还有脸抱怨?” “我也没说啥呀。”朱尚忠低头嘟囔。 黄七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睡了。” “辛苦你了。”二毛拉栓开门。 黄七摆了摆手,迈步出门。 目送黄七走远,二毛再度关上了房门。 二毛本想与朱尚忠继续说话,眼见他哈欠连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分了条毯子给他,各自睡下。 朱尚忠倒是睡的踏实,二毛却是一晚上没合眼,这家伙不但放屁磨牙还打呼噜。 次日清晨,二毛推醒了朱尚忠。 “嗯?”朱尚忠睡眼朦胧。 “天亮了,趁他们还没起床,你快去把东西送给二师叔。”二毛说道。 “好。”朱尚忠撑臂起身,拿起身边的包袱跟着二毛走出了房门。 “你可别拿错了。”二毛善意提醒。 “错不了,这个包袱小。”朱尚忠打哈欠。 到得东厢,朱尚忠前去敲二师叔的房门,二毛则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二毛推开房门坐到了一旁,昨晚熏鱼了,屋子里有烟,得先通风散烟才能进去做饭。 听到朱尚忠的声音,二师叔急忙打开房门放他进去。 二毛自门旁坐了片刻,待得厨房里的浓烟散去,这才起身进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瓦罐,就在二毛拿起扫帚准备打扫瓦罐之时,却惊讶的发现灶台前趴着一个人,看穿戴正是三师兄。 喊了两声不见对方应答,二毛壮着胆子上前推了他一把,一推之下吓了个半死,这家伙都硬了…… 第七十四章 令牌归属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三师兄死在了厨房,二毛吓的寒毛直竖,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正准备呼喊叫人,却突然想到朱尚忠还在二师叔房间里,自己如果在这时候大喊大叫,不但会打断二师叔鉴别朱尚忠带回来的灵物和药草,还会将其他人引过来,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朱尚忠也参与了令牌的争夺。 急切思虑之后,二毛暂时压下了高喊叫人的念头,壮着胆子再次回到厨房,他也不敢触碰三师兄的尸体,只是围着尸体观望打量。 三师兄是趴在地上的,在其尸体旁边放着一个已经打开的腰囊,腰囊外面散落着几个瓷瓶儿,三师兄的右手也抓着一个已经拔掉木塞的瓷瓶儿。 这些瓷瓶里面装的应该都是毒药,捉贼捉赃,铁证如山,诸多迹象足以表明三师兄就是来下毒的。 三师兄的尸体上并无外伤,之所以死在厨房里,唯一的解释就是被烟气熏死的。 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二毛却知道三师兄并不是被烟气熏死的,一来昨晚三师兄误触机关,砸碎了挂在门上的瓦罐,闹出了很大动静,在这种情况下三师兄应该立刻跑掉才是,不太可能摸进厨房继续下毒。二来烟气虽然能够熏死人,却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三师兄不可能一进门就被熏死了。再者,尸体周围散落着毒药,尸体手里还拿着毒药,这也太突兀,太显眼了,不应该是三师兄自己所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三师兄是被人杀掉的,凶手在杀掉他之后故意将他随身携带的毒药暴露在显眼的地方,制造出三师兄恶意投毒却被烟气熏死的假象。 短暂的观察过后,二毛再度回到门外坐了下来,片刻过后,朱尚忠自二师叔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点头哈腰,喜气洋洋。 见二毛坐在厨房门口,朱尚忠便转身向他走了过来。 不等朱尚忠走近,二毛便竖指唇前,随后又指了指西厢,示意他立刻回去。 朱尚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二毛不想别人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于是便中途转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待朱尚忠关上房门,二毛这才站立起身,扯着嗓子高声呼喊,“不好啦,三师兄出事啦。” 连声高喊之后,众人先后出门,来到厨房察看情况。 对于三师兄的死,众人表现的很是冷漠,尤其是在查验了瓷瓶里的药粉确定是毒药之后,所有人都对三师兄嗤之以鼻,只道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不成终害己。 待二师兄和那个男弟子将三师兄的尸体抬走,其他人也纷纷转身离去。 二毛很清楚真正的凶手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也知道其他人都知道三师兄是被人杀掉的,只是懒得追究三师兄的死因而已。 众人离开之后,二毛打扫了瓦罐碎片,随后又察看了自己昨晚临走前留下的记号,确定厨房里的东西没被人动过,这才开始生火做饭。 饭菜做好之后,二毛照例去给二师叔送饭,想必是得了许多灵物的缘故,二师叔心情大好,先是夸奖了二毛几句,随后又让他通知众人辰时自大殿集合,他要当众分发令牌。 二毛应声退出,再回厨房盛了粥饭,什么腌菜腐乳,熏鱼熏肉,都准备了一些,随后便端着饭菜敲开了云裳的房门。 也不知道姞缜是昨晚没走,还是今早又来了,此时姞缜也在云裳房中,开门的也是他。 由于姞缜一直对自己很好,二毛对他便多有尊敬,问好之后将饭菜放到了桌上,随后又开始收拾前一顿的碗筷。 见二人并不动筷子,二毛隐约猜到他们担心食材有毒,便出言说道,“大人放心,这些东西都是干净的,我之前已经吃过了。” 见二毛如此善解人意,姞缜多有动容,“只要食物干净就行,不必三碟四碗,大费周章。” 二毛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也没办法报答你们,这些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你们可以放心吃。” 二毛精通人情世故,既肯干也会说,不但姞缜很喜欢他,云裳也不讨厌他,挑眉看了二毛一眼之后拿起筷子冲姞缜说吧,“吃吧。” 在二人吃饭之时,二毛再度说道,“二师叔让我通知众人辰时自大殿集合,他要分发令牌了。” “嗯。”云裳点头。 “我什么时候通知他们?是现在就说,还是等到卯时末刻?”二毛低声问道。 云裳略做沉吟出言说道,“别跟他们说太早。” “好。”二毛端着碗筷退出关门。 待得房门关上,二毛听到云裳和姞缜自屋里说话,“今天过后这里就没什么人了,这小家伙挺不错,你如果愿意就把他带回去吧。” “狂风即起,暴雨将至,把他带出去不一定是好事。”姞缜接话。 二人接下来说的什么二毛就不知道了,他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不走。 不见朱尚忠出来吃饭,二毛只能将饭菜给他送过去,不过朱尚忠可没有云裳和姞缜的待遇,碗里只有咸菜腐乳,没有鱼肉荤腥。 朱尚忠饿坏了,端着饭碗狼吞虎咽。 “辰时二师叔就要发令牌了。”二毛说道。 “嗯嗯,”朱尚忠点头,“对了,你说我是要红色的令牌好呢,还是要白色的令牌好?” “你有得选?”二毛有些意外。 “有,”朱尚忠说道,“多亏了黄七,找的都是好东西。”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红色令牌参悟的是道石,白色令牌参悟的是阐石,九州盟对前去参悟这两块神石的人有不同的要求,参悟道石的要求品德好,参悟阐石的需要悟性高,你感觉自己符合哪一条?” 朱尚忠放下碗筷,抬袖擦嘴,“我感觉我都符合呀。” 不见二毛接话,朱尚忠抬头看他,“你这是啥表情?” “鄙视的表情。”二毛笑道。 “嘁。”朱尚忠撇嘴摆手。 二毛说道,“我没见过那两块神石,也不知道上面都记载了什么,不过通过九州盟对参悟弟子的要求来看,红色道石上的内容应该简单一些,白色阐石应该更难一点。” “难的肯定威力大,我去看阐石。”朱尚忠说道。 “我还是建议你去参悟道石,”二毛说道,“你可别眼高手低非要去学难的,万一去了之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学不会,那就彻底完蛋了。”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朱尚忠一脸的不服,“就这么定了,我去看阐石。” 二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此事关系到朱尚忠的前程,理应由他自己做决定。谁做的决定,谁就得承担后果。反之亦然,只有承担后果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做决定。 朱尚忠多有兴奋,“归元派离这儿挺远的,我要是拿到了令牌,就得赶紧动身了,我真不舍得你呀。” “你要真选了阐石,就得白走一个月的冤枉路。”二毛笑道。 “什么冤枉路?”朱尚忠不解。 由于朱尚忠是个碎嘴子,二毛便不敢告诉他阐石就在梁州的某个地方,只得随口岔开话题,“别搞的依依不舍,悲悲戚戚,你是去参悟神石,又不是去送死。” 二毛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姞缜先前跟自己说的话,姞缜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言外之义却非常明显,那就是朝廷一定会对九州盟不利,而且归元派会首当其冲,朱尚忠这时候跑到归元派还真是送死去了。 见二毛突然皱眉,朱尚忠不明所以,“你想啥呢?” “我在想朝廷眼下已经跟九州盟撕破脸皮了,他们会不会突然冲归元派发难。”二毛婉转提醒。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朱尚忠说到此处再度摆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有神行衣,打不过我可以跑啊。” “也是。”二毛放心不少。 “对了,你说老三是被谁杀的”朱尚忠问道。 “不知道。”二毛摇头。 虽然朱尚忠并不喜欢这些师兄,但众人的死还是令他兔死狐悲,“唉,都是神石惹的祸,玄云宗本来就没几个人了,这下可好,都快死光了。” 二毛起身收拾碗筷,“我不跟你说了,你准备一下吧,我得去通知其他人了。” 待二毛逐一通知了二师兄和褒伈等人,辰时已经快到了,众人齐聚大殿,静待二师叔到来。 辰时初刻,二师叔拄拐来到,自坐主位,两红两白四枚令牌尽数摆在面前的桌案上。 虽然双方心知肚明,但废话总要说上几句的,二师叔只道为了炼制丹药,复兴玄云宗,一众弟子不畏艰险,不辞辛劳,寻找灵物药草,所有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玄云宗历代宗主在天有灵都会大感欣慰,所有后辈弟子都会感念前辈门人的牺牲和付出。 随后便是论功行赏,为了体现公平,二师叔将众人带回的灵物和药草清单逐一宣读,云裳位列第一,朱尚忠排第二,那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弟子主动放弃机会,将带回的灵物全部送给褒伈,褒伈因此排在了第三位,二师兄排第四。 贡献最大的先选,云裳毫不犹豫的选了编号三十五的白牌,朱尚忠紧随其后,选了编号三十六的白牌。 如此一来只剩下了两枚红牌,褒伈拿了编号三十五的红牌,二师兄只能拿编号三十六的红牌…… 第七十五章 善意提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待得几人各自取走令牌,二师叔再度开口,告诫四人去到归元派之后一定要恪守门规,谨言慎行,时刻不能忘记自己是玄云宗的弟子,他日参悟有成,也不要忘却师门的举荐之恩。 虽然知道二师叔说的只是场面话,云裳等人也只能点头应是。 二师叔再度说道,“令牌定要妥善保管,不可随意易换,他日九州盟还会派人前来验证尔等身份,若是你们持拿的令牌与本人不符,将会被九州盟视为冒名顶替。” 二师叔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若是途中不小心遗失了令牌,可速速回返,我将书写禀文,证明你们确为玄云宗挑选举荐。” 二师叔言罢,众人齐声应是。 “此去归元派路途遥远,收拾一下早些动身吧。”二师叔摆手说道。 众人道谢告退,各自离开。 二毛与朱尚忠一同离开了大殿,刚出殿门便发现姞缜正在广场上与云裳低声说话,见二毛出来,姞缜冲其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二毛快步走近,先前殿上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冲云裳道贺,此番先冲云裳道贺,随后才转头看向姞缜,“大人有何示下?” “我们这就走了,你要多多保重啊。”姞缜说着便探手入怀。 二毛知道他要拿钱,急忙抬手阻止,“多谢大人,真的不用了,上次您给我的钱我还没用完呢。” “推辞什么,给你你就拿着。”云裳皱眉。 “真的不用了二小姐,”二毛转身低头,“姜召大人上次还给了我个钱袋,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哪能拿你们这么多钱?” 云裳直视二毛双眼,确定他语出真心,再度动了提携之心,转头看向姞缜,“你先把他带回去吧,年后送他去皇城参加巫师甄选,我跟我爹打个招呼。” 眼见姞缜点头,二毛急忙摆手,“多谢二小姐,我脑子不够用,学不了法术。” 姞缜可不知道二毛在想什么,唯恐他与天赐良机失之交臂,急忙冲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改口 对于姞缜的眼色,二毛心领神会,但他却佯装愚昧,未与理会。 “做了巫师多有管制,难得自由,你不愿做我们也不勉强你,”云裳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那黑子浑噩蠢笨,即便得了令牌也无甚用处,你可以设法将他的令牌换来,与我们同往九州盟,不管他要什么财物,我们都可以给他,二师叔那里我来想办法。” 二毛自然知道云裳口中的黑子指的是朱尚忠,“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您了。” “好吧,人各有志,”云裳随口说道,“你做饭很是可口,努力提升厨艺,做个厨子也不错。” 二毛赔笑点头,云裳转身迈步。 姞缜无奈的瞅了二毛一眼,再度抬手想要掏钱,二毛见状急忙伸手阻止,“真的不用了大人,您多保重,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看您去。” 姞缜叹气摇头,拍了拍二毛的肩膀,转身跟上了云裳。 二毛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走远,云裳先前说了句‘与我们同往九州盟’,她口中的我们自然不是指姞缜,因为姞缜去不了九州盟,由此可见除了云裳,还有其他朝廷的人也获得了参悟神石的资格。 朱尚忠正在门口等着二毛,见他来到,好奇的问道,“他们找你干啥?” 二毛随口回答,“这段时间我经常给云裳送饭,她马上就要走了,想给我点钱。” “你怎么没要?”朱尚忠追问。 “凭什么拿人家那么多钱,不要脸啦?”二毛摇头。 朱尚忠此时正沉浸在成功拿到令牌的喜悦当中,随手将令牌递给二毛,“给,瞧瞧。” 二毛抬手挡开,“我早就看过了,当日裴师兄过来送令牌,是我接待的他。” “你接待的他?怎么轮得到你?”朱尚忠健忘。 “那天你们都忙着给三师叔出殡呢。”二毛随口说道。 “哦,”朱尚忠兴奋的打量着手里的令牌,“三十六,这个数字挺吉利,天罡之数。” “什么天罡之数,”二毛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你这是最后一名。” “嗯?”朱尚忠皱眉。 二毛说道,“九州盟有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每宗出四个人分别去参悟道石和阐石,也就是说参悟道石和参悟阐石的玄宗弟子都是三十六人,咱们拿到的四个令牌都是三十五和三十六,这就说明咱们玄云宗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坐末席吃凉菜的主儿。” “哈,管他首席末席,管他热菜凉菜,能上桌儿就行。”朱尚忠脸皮厚。 二毛昨晚没睡好,有些困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朱尚忠坐到他的身边,眼见二师叔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朱尚忠多有怅然,“唉,其实二师叔也挺好的,我走了之后,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他哪儿好?”二毛随口问道。 “他刚才……” 不等朱尚忠说完,二毛便打断了他的话,“二师叔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出于对你们的关心,他只是为了自保。” “啥意思?”朱尚忠疑惑。 二毛解释道,“他说九州盟以后会派人过来验证你们的身份,其实是担心有人在拿到令牌之后把他给杀了,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是你们四个的见证人,如果他死了,你们四个的身份就无法被证实,也就没办法参悟神石。” “是吗?”朱尚忠半信半疑,“那他说我们要是把令牌弄丢了,可以回来找他写书信证明是啥意思?” “什么啥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呗,他是你们四个的见证人,他能证明你们的身份,”二毛说道,“其实他应该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警告你们四个都老老实实的,别试图抢夺别人的令牌,只要你们老实,他就不拆穿你们。” “我们又没干什么怕人的事儿。”朱尚忠撇嘴。 “你是怎么拿到令牌的?你的灵物从哪儿弄来的?”二毛说道,“你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都经不住查。” 朱尚忠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儿了。 “你和云裳以后会在同一个地方参悟神石,你一定对她客气一点,都是玄云宗的,理应互相照应。”二毛善意提醒。 “我不喜欢这娘们儿,一天到晚板着个脸,鼻孔朝天,搞的跟自己高人一等似的。”朱尚忠说道。 “她的确高人一等。”二毛随口说道。 “就因为她家有两个臭钱儿?”朱尚忠多有不屑。 二毛瞅了朱尚忠一眼,“你拿人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臭钱呢?不能因为你嫉妒仇富,就说人家的钱是臭钱。” 朱尚忠自知理亏,急忙岔开了话题,“哎,你是不是喜欢这娘们儿啊?我看她也没黄七好看呐。” “你跟她在西荒乱窜了一个月,就没发现点儿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发现什么?”朱尚忠疑惑瞪眼。 “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动身?”二毛问道。 朱尚忠说道,“我有神行衣,晚点儿走也行。不过我没出过远门儿,不认识路啊,还是早点儿走吧,万一去晚了,人家可别不要我了。” “那吃过午饭你就走吧。”二毛撑臂起身,“我先回屋,你收拾好了就去找我,我抽空给你做了件棉衣。” “做它干啥?我又用不上。”朱尚忠不解。 二毛本想说你怎么跟傻子一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大部分人一辈子连县都没走出去过,更别说更大的郡和州了。 “北方很冷,这时候应该已经下雪了,你需要棉衣御寒。”二毛迈步离开。 回到自己住处,发现黄七不在,二毛便没有进屋,而是去到西厢最后一排自后窗往里张望,只见黄七仍在酣睡。 确定黄七没乱跑,二毛也就没喊醒她,他早就知道这家伙喜欢睡懒觉。 回到自己房间,一股药气扑面而来,二毛四顾察看,这才发现药气出自墙角的一个包袱…... 第七十六章 何许人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走到墙角拿起了那个包袱,昨晚黄七和朱尚忠带回了不少东西,有些又被朱尚忠带走了,这个包袱里装的应该就是黄七为他寻找的灵物和药材。 二毛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十几个用树叶或青草捆扎包裹的物件,这些物件大小不一,气味各异,由于不是同一时间得到的,有些树叶和青草已经干枯发黄,有些还是新鲜泛绿。 二毛不通药理,便没有打开细看,只是简单看了几眼便重新捆上了包袱。 刚坐下准备休息片刻,朱尚忠就跑来了,背着个铺盖卷儿,一手拎着一个大包袱,“我准备好了。” 眼见朱尚忠打的铺盖卷儿不成样子,二毛便帮其重新捆扎,随后又为其折叠整理了包袱里的衣服,他此前还为朱尚忠缝了一件棉衣,也一并装进了包袱。 朱尚忠没出过远门儿,免不得忐忑急切,见他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二毛也知道他急着动身,“行了,没什么事儿早些动身吧。”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朱尚忠摇头,“我能去参悟神石多亏了你和黄七,我得请你俩去镇上吃顿饭。” 二毛本想推辞拒绝,转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朱尚忠初次远行,经验没有,阅历全无,他得给这家伙传授些行走江湖的经验才行。 “也好,你去广场等我,我去喊黄七。”二毛说道。 朱尚忠点头应声,背着铺盖出门离开,二毛将装有灵物的包袱藏进了柴堆,随后又出门西去,喊醒了还在睡懒觉的黄七。 黄七原本睡眼朦胧,一听要去镇上喝酒,瞬时来了精神,“你们走大道,我走林子,自镇头集合。” 二毛回到广场时,恰好看到姞缜陪着云裳准备下山,眼见二人放慢脚步等自己,二毛急忙带着朱尚忠走了过去。 有朱尚忠在,姞缜和云裳也不便再跟二毛说什么,下山途中二毛一个劲儿的叮嘱朱尚忠以后要惟云裳之命是从,如果云裳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的解围帮衬。 二毛的本意是趁机让朱尚忠跟云裳套个近乎,以后在一起参悟神石天书也能得到云裳的帮助和指点,奈何朱尚忠不善言谈,也抹不开颜面服软示弱,一直磕磕巴巴,支支吾吾,很不讨云裳喜欢。 四人同行下山,山下广场上停放了一辆马车,这是姞缜为云裳准备的,由于云裳并不喜欢朱尚忠,便没有邀请他搭车同行,与二毛打过招呼之后,二人便登车离去。 待马车走远,朱尚忠皱眉撇嘴,“咱又不求她什么,有必要低三下四的赔笑脸吗?” 二毛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想法自然也不一样,朱尚忠虽然在玄云宗是个受气的主儿,却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不缺衣食,但他这些年跟着瘸子四处漂泊,见谁都得赔笑脸,见谁都得说好话,为的无非是少惹麻烦保全性命,赚点蝇头小利果腹谋生。 见二毛叹气,朱尚忠自知话说重了,“我随口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哈。” “没事,”二毛拿过朱尚忠的包袱,快步向前,“你平时不怎么出门,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外面坏人很多,谁都不能相信。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更不能告诉别人你要去哪儿。” “好,我记住了,还有啥?”朱尚忠追问。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也别跟人置气,打不过就跑,保命最重要。能自野外露宿,尽量不要投店,客栈里坏人更多。还有钱一定要藏好,有些厉害的扒手只需与你擦肩而过就能偷走你的钱袋,如果钱袋丢了,可就没饭吃了,你就只能要着饭去归元派了。” “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朱尚忠笑道。 “还有,”二毛再度说道,“不要以为穿了神行衣就谁都不怕,若是让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你身藏法宝,他们很可能会设计害你。” 二毛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朱尚忠不一定听得进去,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该提醒的还要提醒,毕竟像朱尚忠这样一个从没出远门的人,是想象不到外面有多危险的。 起初朱尚忠还能耐着性子听着,不过很快他就失去了耐心,二毛的好心提醒在他看来成了杞人忧天的喋喋不休,最终不耐烦的打断了二毛的话,“行了行了,别说了,轮到我说了。” “你想说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朱尚忠说道,“宗主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估计是死在外头了,大师兄他们也死了,我们这一走,山上就只剩下你和二师叔了,你可以伺候他吃喝,但一定不能帮他炼丹。” “你怕我也被炸死呀?”二毛笑问。 “你说对了,”朱尚忠点头,“我怀疑他们压根儿就不会炼丹,这些年丹炉炸了好几回了,再炼怕是还得炸,他让大师兄买的丹炉比之前那些丹炉都要大,要是再炸了,别说偏殿了,连大殿都得炸没了。” “你提醒的很有必要,我以后尽量离他远点儿。”二毛点头。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疾行快走,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东面的镇子。 二毛先前与黄七约定自镇头会合,眼见黄七还没到,二人便自镇西路旁坐着等她。 二人刚坐下,便发现几个骑马的人自镇上出来,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骑马的一共有五个人,全是男子,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三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全是武人打扮,都配有刀剑。 见到这群人,二毛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很可能与褒伈和那个小胡子是一伙儿的,因为他并不知道褒伈和那个小胡子的底细,只知道这两个人是江湖武人,而镇子西面除了几个山村,就只有玄云宗,他怀疑这些人是来接褒伈和那个小胡子的。 片刻过后,一行人来到二人近前,一名中年男子歪头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勒马减速。 其他人见状亦急忙勒马停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二人身上。 二毛只当众人想要向他们问路,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些人一直在上下打量朱尚忠,明显不是问路那么简单。 朱尚忠也发现对方在看自己,他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些人,被众人直勾勾的盯着,免不得有些发毛。 就在二毛想要赔笑询问对方来意之际,其中一个年轻人率先开口,“会不会是他?” “像。”有人接话。 对方说话之际,所有人都翻身下马,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径直向朱尚忠走来,“小兄弟,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见过世面和没见过世面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朱尚忠经历太少,免不得惊慌,“你们想干嘛?” “别怕,别怕,我们只想跟你打听一件事。”高瘦男子和声说道。 听得对方言语,朱尚忠安心不少,“你们想打听啥?” “前段时间,你可曾与一个黄衣女子自镇上铁匠铺买过铁铲和镢头?”高瘦男子问道。 朱尚忠闻言眉头大皱,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二毛。 朱尚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见他这般神情,众人无不面露喜色。 二毛本以为这群人是褒伈的同党,现在才发现自己猜错了,这群人应该跟褒伈和那个小胡子没什么关系,他们极有可能是冲着黄七来的。 不过朱尚忠已经露馅儿了,眼下再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不到二毛的暗示,朱尚忠壮着胆子,傻乎乎的来了一句,“是又怎么样?你们想干啥?” 不等对方接话,二毛便看到黄七自西面林子里钻了出来,径直往这边走了过来。 见此情形,二毛瞬时亡魂大冒,对方来者不善,黄七自投罗网。 好在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和朱尚忠,还没人注意到黄七,危急关头二毛再度急中生智,高喊发问,“你们找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做什么?” 众人没想到二毛的反应这么大,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而不远处的黄七听到他的话立刻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急忙闪身躲进了路北的树林。 就在二毛暗暗松了口气之时,为首的高瘦男子指着朱尚忠和声开口,“小伙子,你误会了,我们不找那个黄衣女子,我们找的是他。”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疑惑皱眉,他本以为众人是冲着黄七来的,现在看来自己又猜错了。 由于朱尚忠不善言辞,二毛只能出面应对,“你们找他做什么?” 见二人很是紧张,高瘦男子转头看向朱尚忠,“你们不用害怕,我们只是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什么?”朱尚忠语带颤音。 “你们当日为什么要买铁铲和镢头……” 第七十七章 南荒故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对方问话,朱尚忠不知如何作答,再度转头看向二毛。 来人眼见朱尚忠总是频繁的看二毛,便猜到此事与他有关,随即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撒谎,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到得这时二毛已经知道这群人不是冲着黄七来的,也不是褒伈的同党,但他一时之间也摸不透对方的动机,按理说对方提到了铁铲和镢头,应该是与那黑衣女子和白虎有关,因为当日他让黄七出山采买工具,为的就是埋葬黑衣女子和那只白虎。 由于对方言语之中暗藏威胁,二毛便有些不悦,“你不用吓唬我,我要么不说,要说就不会撒谎。” 他的软中带硬有些出乎对方的意料,不过确定他知晓内情,众人还是非常高兴,高瘦男子和声说道,“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担心你会撒谎。” “你们是什么人?”二毛反客为主。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对方却犹豫了,眼见对方犹豫,二毛立刻猜到这些人不愿显露身份,如此一来也就排除了他们来自朝廷和九州盟的可能,因为这两大势力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 对方不接话,二毛便再度开口,“镢头和铁铲是我让他们买的,也是我用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买它们做什么?”高瘦男子问道。 “挖坑,埋东西。”二毛说道。 “埋什么?”高瘦男子追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二毛歪头一旁。 二毛的强硬态度令朱尚忠大感意外,在他的印象当中二毛一直都是机灵圆滑,笑脸迎人的,很少会板着脸说话。 二毛的强硬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反感,其中一个年轻人冷声问道,“你想怎样?” 二毛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人,实则此人也不是很年轻了,即便没有三十也得有二十七八,另外两个年轻人也是这般年纪。 不等二毛接话,先前说话的高瘦男子便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了二毛,“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二毛先前之所以态度强硬,主要是生气对方不懂事儿,有求于人,哪能空口说白话?不但不给好处,还想威胁恐吓。眼见对方懂事儿了,他心里也就舒服了,本想不要对方的钱袋,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不要白不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想到此处,便不再推辞,讪笑着接过了钱袋,“无功不受禄,这多不好意思呀。” “没事,没事,应该的,”高瘦男子微笑摆手,“小伙子,你们买了镢头和铁铲做什么?” 二毛将钱袋揣进怀里,“埋人。” “什么人?”高瘦男子追问。 “女人。”二毛回答。 “什么样的女人?”高瘦男子再度追问。 二毛答道,“一个不惑之年的女人。” “她是何样貌,长相如何?”高瘦男子又问。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问道,“你是想确定她是不是子许?” 二毛此言一出,对方众人瞬间面色大变。 见对方这般神情,二毛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这又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对方又迟疑了,见此情形,二毛猜到他们心中多有顾虑,“你们大可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就在众人迟疑犹豫之际,另外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沉声开口,“我们是她的朋友。” 说话的中年男子身形高大,黑脸剑眉,与随和健谈的高瘦男子不同,此人面色阴沉,不苟言笑。 信任从来都是相互的,二毛之所以数豆子一般的回答对方的问话,也正是因为对方时刻防着自己,眼见对方承认了与子许的关系,二毛也就不再藏掖,“她的确是子许,我不但埋了她,还埋了那只白虎。” 二毛此言一出,对方再度震惊动容,面面相觑。 “你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二毛说道,“其实我对你们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但我总得确定应不应该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短暂的沉吟之后,黑脸男子转身走向路北树林,高瘦男子紧随其后,眼见那几个年轻男子也想跟上来,高瘦男子转身摆手,“你们守在外面。” “得令!”三人躬身抱拳,异口同声。 三人的齐声回应把朱尚忠吓了一跳,二毛亦是心中一惊,如此整齐划一,定是行伍出身。 回过神来,二毛便转身走进了树林。 “二毛?”朱尚忠担心他的安全。 “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二毛随口说道。 二毛跟着那两个中年男子来到树林深处,到得这时,二毛已经猜到对方是领兵的将校,他有些后悔问对方这么多了,因为如果知道的太多,便有被对方灭口的可能。 四顾过后,高瘦男子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子许的朋友,得到消息,知道她此前自附近出现过,所以才会前来寻找。” 高瘦男子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我们昨天就到了,自镇上仔细打探了一番,得知事发当日北山曾经传出过虎啸,当日一名黄衣女子和一名黝黑矮壮的年轻人曾自镇上铁匠铺买了镢头和铁铲连夜进山,直至次日中午方才再度出现,我们由此怀疑这二人可能知晓内情。打听过乡人,得知他们往西去了,我们便想向西寻找,不曾想刚出镇子便遇到了你们。” “这都过去好长时间了,你们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二毛随口说道。 “是啊,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高瘦男子点头。 “你们想知道什么?”二毛问道。 “我们想知道当日都发生了什么。”高瘦男子说道。 二毛理了理思绪,出言说道,“子许死了,白虎也被巫师杀了,跟子许在一起的那个叫夏玄的少年被九州盟的人给救走了。” 听得二毛言语,二人悲喜交加,不过很快他们便稳住了情绪,高瘦男子再度发问,“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我就知道你们得这么问。”二毛随即将事发当日的情况意简言赅的说与二人知道。 二毛说完,二人的表情很是复杂,有悲痛怅然,亦有惊喜欣慰。 到得这时,二毛已经不担心对方会杀自己灭口了,因为事发当日他曾顶替夏玄引走了追兵,夏玄能顺利脱险,他功不可没。 “小伙子,少主能够化险为夷,子许和白虎没有暴尸荒野,皆是你的功劳,多谢你了!”高瘦男子冲二毛弯腰拱手,一旁的黑脸男子亦冲二毛郑重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二毛连连摆手。 “我们想去祭拜她们,你能否为我们引路?”高瘦男子和声商议。 “这个真不能,”二毛皱眉摇头,“不是我不愿去,而是路途太远了,一来一回得一整天,我还得回玄云宗给师叔做饭呢。” 见二人多有失落,二毛急忙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那地方也不是很难找。” 听二毛这般说,二人这才转悲为喜,二毛随即为二人指引方向,详说路径。 二毛迟迟不出去,朱尚忠有些担心,自外面高声呼唤,直至二毛高喊回应,朱尚忠这才作罢。 “我的朋友还在等我。”二毛说道。 看出二毛想走,二人亦没有出言阻拦,与他同行外出。 行走之时,二毛好奇问道,“你们和子许都是夏玄父亲的部下吧?” 二人点了点头。 “那你们怎么没帮子许照顾夏玄?”二毛又问。 “我们找不到她,”高瘦男子摇头说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音讯全无。” “她为什么不去找你们?”二毛好奇。 高瘦男子叹了口气,“她以为我们都死了。” “我们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黑脸男子苦笑摇头。 见二人情绪低落,二毛急忙岔开了话题,“你们放心好了,九州盟主芈天罡是夏玄的舅舅,他一定能保护好夏玄。” 二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接话。 “外面那个是我朋友,”二毛说道,“他正好要去归元派,你们如果有什么口信,可以让他帮忙传达。” 沉吟过后,高瘦男子出言说道,“可以让他转告少主,南荒还有三万部下等待他的召唤…...” 第七十八章 等待召唤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高瘦男子言罢,二毛随口追问,“不需要粮草?那么多人只靠狩猎也吃不饱吧?” 高瘦男子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得解惑,二毛只能继续猜测,“哦,我想到了,你们是不是还开荒种地?” “别问了,快走吧。”高瘦男子笑道。 片刻过后,三人距大路已不足十丈,就在此时,那黑脸男子沉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叮嘱你那朋友保守秘密,除了世子本人,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哦,好。”二毛回答的很没底气,他虽然与朱尚忠私交甚笃,却知道这家伙是个大嘴巴。 黑脸男子继续说道,“我们驻扎在南荒九曲山西南的黑水洞,倘若有朝一日世子真有差遣,可让他携带信物去那里找我们。” “好,”二毛点头,转而好奇追问,“对了,你们从未见过面,他知道你说的信物是什么吗?” 黑脸男子眉头微皱,没有答话。 一旁的高瘦男子接口说道,“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子许临终前一定会交给他。” “哦。”二毛点头。 高瘦男子再度说道,“交浅言深本是大忌,但你先前曾经舍身救护少主,又不辞辛劳埋葬了子许和白虎,由此可见你虽然年少却重情守义,我们相信你的为人,这才与你说了这么多…...” 不等对方说完,二毛便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担心的不是你。”高瘦男子目视前方,叹了口气。 二毛循着高瘦男子的视线望去,只见朱尚忠正在路上与那几个年轻男子聊的热火朝天,说的是当日埋葬白虎时他出了大力,挖坑挖的手掌起泡破皮。 “要不我还是不让他转达了,”二毛说道,“我以后应该有机会见到夏玄,到时候我亲口跟他说吧。” “甚好。”黑脸男子和高瘦男子异口同声。 二人先前曾与朱尚忠有过对话,几番问答下来早已看出朱尚忠全无心机,虽然勉强同意了二毛的提议,但让朱尚忠代为传话实属无奈之举,也正因为对朱尚忠不很信任,二人先前说话便多有保留,而今知道二毛要亲自传话,他们便少了顾虑,高瘦男子低声说道,“劳烦你转告少主,我们只能再为他出征一次,非社稷之大事,非生死之危时,不要前去召唤我们。” “好,我记住了。”二毛点头。 黑脸男子和高瘦男子没有再做叮嘱,径直向林外走去。 二毛随后跟了上去,他本想问二人为什么只能再出征一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要知道这些人是夏沐的部下,他们效忠的是夏沐而不是夏沐的儿子,夏沐已经死了好多年,他们现在还能为夏沐的儿子出征一次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能不能知道二位的尊姓大名?”二毛换了个问题,感觉自己问的冒昧,急忙解释道,“我是怕他日遇到夏玄,与他说起此事,他不相信我说的话。” “芈正。”黑脸男子说道。 “姬千寻。”高瘦男子回答。 二毛从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但姬千寻的姓氏却让他想起了姜召曾经说过的姬有德,通过姜召的言外之意可以知道这个姬有德也和子许一样,都在保护着夏玄。如果二人先前说的都是真话,他们应该认识姬有德才对。 想到此处,二毛出言问道,“你们认不认识姬有德?” 虽然不知道二毛为何有此一问,姬千寻仍然点了点头,“认识。” 见二毛欲言又止,姬千寻知道他并未笃信,便再度开口,“当年王爷帐下有八员大将,我们两个都在其中,子许和姬有德亦在其列,子许统领弓兵,姬有德统领…...” 就在此时,路上的朱尚忠看到了即将走出树林的三人,兴奋大喊,“哎呀,你可算出来了。” 听得朱尚忠呼喊,姬千寻不再说话,三人随即走出树林,与各自队友会合。 “小伙子,拜托你了。”姬千寻走向自己的马匹。 眼见他们要上马动身,二毛急忙撇下朱尚忠,快跑几步来到大路中央,抬手西指,“我就住在西面十几里外的玄云宗,你们如果找不到路,就去玄云宗找我,我给你们带路。” 芈正和姬千寻并不知道二毛此举另有目的,只当他是热心友善,道谢过后各自上马,辞别二人策马北去。 朱尚忠很好奇二毛都跟对方说了什么,喋喋不休的追问,但二毛并未接话,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芈正和姬千寻一行人疾行远去。 待对方消失不见,二毛转身向西,呼喊黄七。 “我在这儿。”黄七自路北树林跑了出来。 “你刚才有没有看清那两个人的样貌?”二毛问道,他知道黄七躲在西面树林,先前之所以跑到路中间抬手西指,为的就是引二人向西看,如此一来黄七就有可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看到了,”黄七皱眉走近,“当年夏沐降服白虎的时候,他们两个也在场。” 二毛点了点头,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方信任他是有条件的,同样他信任对方也是有条件的,不能无缘无故的信任谁,这也是瘸子教给他的道理。 对于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出远门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都说归心似箭,朱尚忠此时是走心似箭,待黄七来到,他也懒得追问二毛先前都跟对方说了什么,兴奋先行,率先走进了镇子。 起初二毛还没注意黄七的表情,走出一段距离方才发现黄七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随即出言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刚才那些人有点儿不对劲儿。”黄七说道。 “哪里不对劲儿?”二毛追问。 “气味,”黄七说道,“他们的气味很怪。” “他们是从南荒过来的,”二毛说道,“南荒离这里很远,那里的人跟咱们的气味不一样也很正常。” “跟地域无关,”黄七摇头,“他们的气味不太像活人。” 二毛莞尔,“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死人?” “也不像,”黄七困惑摇头,“我从没闻过这么奇怪的气味。” 由于黄七先前曾经有过误判的先例,对她的嗅觉二毛便不再完全相信,但他也没翻老账让黄七难堪,只是催她快走,与正在酒肆门口冲他们招手的朱尚忠会合。 边陲小镇的酒肆自然不会有太多食客,三人进门的时候酒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朱尚忠选了个角落里的座位,放下行李招来店主询问今天都有什么吃食。 朱尚忠平日里吝啬抠门儿,但今天心情好,一反常态,冷的热的,荤的素的要了一大桌子,酒水直接要了两坛。 黄七是个酒鬼,闻到酒气什么都忘了,都说女人含蓄矜持,但这家伙是既不含蓄也不矜持,虽不至于垂涎三尺,却也是垂涎欲滴,倒酒的时候她是真的在流口水。 见她这般神情,二毛无奈摇头,他不喝酒,也体会不到喝酒是怎样的感觉,但贪杯误事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黄七嗜酒如命,迟早要吃大亏的。 朱尚忠之所以大方请客,主要是为了答谢黄七帮他寻找灵物换到了一枚令牌,朱尚忠是东道主,黄七是上宾,二毛就是个陪衬。 朱尚忠和黄七推杯换盏之时,二毛一直在低头吃饭。 自己会做饭的人大多挑食,二毛倒是不挑食,但他却能吃出饭菜哪里有所不足,一想到自己之前辛苦积攒的过冬口粮,心里就莫名的踏实,这么多年跟着瘸子走南闯北,从没有过这么多的余粮,今天过后玄云宗只剩下自己和二师叔两个人了,清净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吃到中途,又来了一伙儿食客,共有七个人,褒伈和那个小胡子也在其中,另外五个人都是武人打扮,皆是男子。 见二毛等人也在,褒伈和那小胡子便多有别扭,双方尴尬的打过招呼,随后便开始闷头吃喝,再也没有多余的交谈。 双方都想将对方先熬走,吃的都很慢,最终还是朱尚忠失去了耐性,待二毛和黄七吃饱喝足,便结账先走。 将朱尚忠送到镇口,二毛拿出了之前姬千寻送他的钱袋,“给你做盘缠。” 朱尚忠也不客气,道谢接过,打开端详,“呀,这是什么……” 第七十九章 何以为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铜币。”二毛随口说道,他此前掂过钱袋的重量,也摸过里面的东西。 “怎么这个色?”朱尚忠自钱袋里抓出一把铜币。 见到铜币的瞬间,二毛这才知道朱尚忠为什么一惊一乍,只因这些铜币竟然全是绿色的。 “铜币都是黄灿灿的,这怎么绿幽幽的?”朱尚忠疑惑皱眉。 二毛伸手拿过一枚仔细打量,“的确是铜币,只是锈蚀的很严重。” “这玩意儿还能生锈?”朱尚忠不解。 二毛点了点头,“当然能,铜器受潮就会生出铜锈,咱们偏殿的那个铜人也有点儿生锈,只不过没这么严重。” 黄七拿过那枚铜币看了看,“我曾在坟地里捡到几个很多年没人用过的铜币,也是这个颜色。” 不等二人接话,黄七又将铜币凑鼻闻嗅,“这上面也有死人的气味。” “糟了,咱闯祸了。”朱尚忠双目圆睁。 “嗯?”二毛不解。 “刚才那伙人很可能是盗墓的,这些钱搞不好是他们从坟里挖出来的,”朱尚忠急切说道,“他们打听那个女的和老虎埋在哪儿,为的就是过去挖那两座坟。” “唉,”二毛无奈叹气,“你不会推敲就别推敲,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两座坟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有什么必要挖坟掘墓?” 朱尚忠正色说道,“虎骨啊,我听人家说虎骨也很值钱。” 二毛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便摆手催促,“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这钱能用是吧?”朱尚忠问道。 “当然能,用沙子蹭蹭就行。”二毛说道。 听得二毛言语,朱尚忠这才安心,随即自黄七手里拿过那枚铜币装进了钱袋。 “我就这么走了?”朱尚忠犹豫踌躇。 “怎么了?”二毛随口问道。 “咱就这么分开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啥时候呢,我是不是应该说两句?”朱尚忠讪笑。 二毛笑道,“想说什么你说就是了,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哭两声。” “那倒不用,”朱尚忠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一路走好。”黄七率先开口。 朱尚忠本以为黄七在跟他开玩笑,但看了看黄七,发现她脸上并无坏笑,这才知道黄七不是故意的,“一路走好是出殡的时候说的,你会说就说,不会说就憋着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黄七有些尴尬,“你放心吧,我们都会想念你的。” 朱尚忠咋舌皱眉,“这好像也不是啥好话。” 眼见朱尚忠很忌讳这些,二毛急忙接过了话头儿,“你第一次出远门儿,我送你两句话,第一句,打不过就跑。第二句,学不会就回来。” “可让你们给咒死了,我要出远门儿,你们是一句好话也没有啊,”朱尚忠气恼转身,大步向东,“走了,你们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二毛不放心,再度叮嘱。 朱尚忠头也不回,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二人早些回去。 “你刚才好像没说错话,黑蛋子生的哪门子气?”黄七不解。 “他嫌我把他看扁了,”二毛说道,“其实我真是为他好,朝廷很快就会突袭九州盟,包括归元派在内的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都会遭殃,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这次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跑到了危墙之下。” “你为什么不提醒他?”黄七问道。 二毛摇头,“他碎嘴子,憋不住话,我哪敢直接提醒他?” “你为什么不让黑蛋子给九州盟带个话儿,这样九州盟也能提前有个防备。”黄七说道。 “这个消息是云裳身边那个巫师告诉我的,人家告诉我是对我好,我哪能出卖人家?”二毛越说越气,“再说我为什么要给九州盟通风报信?就冲他们当初把我扔那儿等死?” “对,不该管他们。”黄七点头。 就在此时,走到路口拐角朱尚忠转身回头,冲二人高声呼喊,“快回去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二毛挥手的同时低声笑道,“你信不信这家伙很快就得跑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黄七问道。 此时朱尚忠已经走远不见,二毛转身西行,“因为当初送那四枚令牌的师兄曾经跟我说过,参悟红石天书的弟子要人品好,参悟白石天书的弟子要悟性高,由此可见红石天书要比白石天书简单一些,我也提醒过他,但他不听,非要贪多求大。简单的他都看不懂,复杂的他更学不会了,我估计用不了几天他就得被人撵回来。” 黄七笑道,“应该不会有人撵他,不过他去了之后两眼一抹黑,在那虚度光阴倒是大有可能。” “哈哈。”二毛也笑。 黄七先前曾经拿过那枚铜币,手上沾了些许铜屑,见她拍手清理铜屑,二毛随口问道,“你确定铜币上有死人的气味?” “确定,”黄七点头又摇头,“但也不太确定,这股气味与死人气味非常相似,却也不太一样。” “他们肯定不是死人,”二毛说道,“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离我很近,我能看到他们在呼吸喘气。” “那生锈的铜币怎么解释?”黄七问道。 二毛说道,“他们住在南荒深处,平日里也用不到钱币。再者我曾经听人说过,南荒比西荒更热更潮,水气重的地方铜币更容易生锈。” “他们先前都跟你说了什么?”黄七有些好奇。 二毛自然不会对黄七有所藏掖,随即将三人此前的对话详细复述。 二毛说完,黄七眉头微皱,多有疑惑。 见黄七皱眉,二毛随口问道,“怎么了?” “他们好像没跟你说实话。”黄七说道。 “哪里没说实话?”二毛追问。 “他们应该没有三万人,那么多人在南荒吃什么呀?”黄七说道。 “他们可以狩猎,还可以耕种。”二毛说道。 黄七摇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丛林,百里范围内的活物加在一起也不够三万人吃一天的。” “他们可以开荒种地。”二毛说道。 “那也不够,”黄七竖指计算,“你们一天吃两顿饭,便是喝粥,一顿最少也得二两,三万多人一天就得一万多斤粮食,一年就得四百万斤,一亩田地就算播种两季,也不过产两百斤粮食,要想自给自足至少要开荒两万多亩,据我所知南荒多为崇山峻岭,哪来那么多田地给他们耕种?” 二毛缓缓点头,黄七所说确有道理。 “所以他们肯定跟你撒谎了,他们要么没有那么多人,要么就不是住在南荒。”黄七得出了最终结论。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们好像没有骗我的必要,”二毛皱眉说道,“根据我之前听到的传闻和近期零零碎碎的线索也能推敲个大概,当年夏沐,也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带领大军远征南荒的,中途他回去了一趟,结果被巫师们给杀了,外面有两种传闻,有人说他是谋朝篡位被杀的,也有人说他本来是回去接任夏帝的,但巫师们不喜欢他,就把他给杀了。” “他绝对不是坏人。”黄七说道。 “他救过你的命,你肯定认为他不是坏人,”二毛说道,“我也认为他不是坏人,但我是有依据的,你看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很忠义,下梁都这么正,上梁肯定不会歪。” 不等黄七接话,二毛再度说道,“还有,前些年我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虽然五花八门,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当年的征南大军可不止三万,而是十万。他手里有十万大军,真要谋朝篡位的话,应该带领大军直接杀回去,而不是傻乎乎的自己跑回去。” 黄七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不过他当年应该不是自己回去的,而是带了一些随从,咱们埋的那个女人当年应该就是跟他回去的人之一,他遇害之后,那些随从把他的儿子救了出来。先前的那伙人应该没跟他回去,在得知他遇害之后,就带着一部分效忠他的士兵躲进了南荒。” 二毛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咱俩推敲半天,还是没搞明白那三万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二人一边随口闲聊一边疾行向西,临走的时候也没跟二师叔打招呼,出来这么久了,他担心二师叔会寻找自己。 未时三刻,二人回到山下,黄七照例抄小道回去,二毛则沿着石路快跑上山。 刚刚到得山腰广场,便发现二师叔坐在东厢自己房间前面的台阶上晒太阳。 二毛看到二师叔的同时,二师叔也看到了他,随即抬手召唤,“二毛,你来,我有话与你说……” 第八十章 好多大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师叔召唤,二毛急忙跑了过来,“二师叔,什么事儿?” “来来来,坐下说。”二师叔拍了拍左侧台阶。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二毛连连摇头。 眼见二毛坚持不坐,二师叔也就不再勉强,“二毛啊,他们都走啦,山上就剩下咱俩啦。” 二毛早就猜到二师叔在担心什么,“二师叔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留在山上照顾你。” 听得二毛言语,二师叔面露欣慰,“二毛啊,上次你向我揭发高云鹤,我便知道你秉性纯良,心存忠孝,一直想要提携于你,奈何你入门时间太短,我若是对你太过关照,其他人免不得因妒生恨,排挤于你,而今该走的都走了,不回来的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也没了顾虑,从今往后你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教导你练气修行,你意下如何呀?” 虽然知道二师叔说的都是虚言,二毛却并未拆穿,“还是二师叔想的周全,我都听您的。” “甚好,甚好,孺子可教,”二师叔笑道,“三日之后我就要起炉炼丹,你给我准备一些木柴焦炭,越多越好,至少也要万斤才够,玄云宗能否复兴辉煌,只看这炉丹药能否练成,若能顺利炼就金丹,师叔一定与你同受共享。” 二毛虽然连声道谢却并不相信二师叔所说,他既不相信二师叔能炼成丹药,也不相信丹药炼成之后二师叔会分给他。 二师叔又道,“想必你也知道,高云鹤之所以要谋害我,为的就是我那件隐身法宝,金丹炼成之日,这件隐身法宝我也送给你。” 二毛能做的只有再度道谢,只要这个老东西不让他看炉子,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眼下山中只剩下了二毛自己,二师叔的确怕他跑了,唯恐之前的利诱份量不够,二师叔再度加注,“二毛啊,宗主久去不归,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师叔现在已经残废了,即便炼就金丹,得享长生,也不能出入庙堂之上了,而今玄云宗只剩下了你一人,你要抓紧时间练气学法,下一任宗主之位非你莫属了。” “不不不,”二毛连连摇头,“二师叔,我没那么大的野心。” “不要推辞,宗主这次外出并未带走本宗信物,他的玉带金印就在我的床头,”二师叔正色说道,“金丹炼成之日,就是授你玉带金印之时。” 二毛再度摇头摆手,只道自己刚刚入门,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眼见诱饵抛的差不多了,二师叔拄拐起身,“好了,你自去忙,我也回屋了。” 二毛有眼力劲儿,急忙快步上前,将二师叔搀送进屋。 二师叔屋里存放了大量的灵物和药材,平日里都不让二毛进屋,此番却是一反常态,走到床头打开了一方木盒,取出一条玉带和一方金印示于二毛,“你看,这就是宗主信物,只要你勤勉用事,宗主之位非你莫属。” 二毛惶恐推辞,转而告退离开。 待得帮二师叔带上房门,二毛长出了一口粗气,他最怕二师叔拉着他一起炼丹,还好,二师叔只是让他准备木柴焦炭,并没有让他亲自参与。 就在此时二师叔的声音突然自屋里传来,“二毛啊,师叔虽是老眼,却不昏花,早就知道你带了女眷上山,而今他们都走了,你也不用再让她东躲西藏了,从今往后就让她与你同住作息吧。” 二师叔的这番话将二毛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的眼这么尖,竟然早就知道黄七的存在,他也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的城府这么深,竟然知道了也不点破。 不过听二师叔的话外之音,貌似并不知道黄七不是人,也亏得他不知道,若他知道吃了黄七就能长生不老,怕是不会再冒险炼丹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二毛很快回过神来,“多谢二师叔,不过她不是我的内人,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也没在山上常住,只是偶尔会来看我。” “嗯。”二师叔应了一声。 眼见二师叔不再说话,二毛便走下台阶快步离开。 回到住处,发现黄七正在床上摆摊儿,原本放在包袱里的那些药草都被她给拿了出来。 “瘸子跟你说什么了?”黄七随口问道。 “为了骗我给他干活儿,给我画了一堆大饼,”二毛说道,“又是教我学习法术,又是给我隐身法宝,到最后连玄云宗宗主之位都许给我了。” 黄七笑道,“他就剩一条腿了,宗主自然是当不成了,你可以搞个宗主当当,玄云宗这么大地盘儿,当宗主也挺威风的。” “哼,威风?”二毛撇嘴冷哼,“九州盟眼下正在跟朝廷对着干,一旦九州盟落败,朝廷一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我是宗主,拉我出去砍头啊?” “说的也是,”黄七指着床上的那些灵物,“这些东西你现在还不能吃,都挂起来晾干,这么捂着就发霉了。” 二毛没接黄七话茬,而是低声说道,“他知道你在山上。” “你怎么知道?”黄七皱眉回头。 二毛说道,“他刚才亲口告诉我的,应该是什么时候你没留心,被他给看见了。” 见黄七多有忧虑,二毛急忙又道,“好在他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之所以戳穿点破,为的也是让你跟我一起给他干活儿。” “我能干什么活儿?”黄七随口问道。 “他炼丹需要大量的木柴焦炭,至少也得上万斤。”二毛说道。 “这个老不死的真会抓苦力,连我都不放过。”黄七哭笑不得。 二毛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弯腰脱鞋,“我不懂药理,你帮忙晒起来吧,我有点累了,歇一会儿。” “行,你睡会儿吧,”黄七说道,“天黑之后跟我走。” “干嘛去?”二毛问道。 “碧玉龙参也在山里扣了好长时间了,那条螭蛟应该走了,”黄七说道,“你跟我过去把它给吃了。” 二毛仰身躺倒,“你不说我都忘了,扔那儿吧,又不着急。” “不能再耽搁了,”黄七说道,“碧玉龙参必须用螭蛟的涎水浇灌才能生长,长时间不得浇灌,龙参就会枯死。” “好吧,”二毛应声过后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东西不是被你们藏在了百里之外吗,我一晚上可走不出一百里。” “你又想骑我?”黄七一眼就看出了二毛在打什么主意。 “谁想骑你了?”二毛心口不一,“我只是在发愁这么远的山路,我一晚上走不了一个来回。” 黄七说道,“一晚上不行就走一天,一天不行就走两天,他不是让你准备木柴吗,你就说进山砍柴去了,他又不能跟着你。” 二毛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说那条螭蛟也够惨的,忙了这么多年,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七没有接话,而是将床上的灵物和药草装进藤筐,挂在了房梁上。 “人家挖井,我吃水,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好?”二毛仰望房梁。 黄七随口说道,“它应该庆幸没遇到别人,不然非杀了它挖它的内丹不可。” “那条螭蛟有内丹?”二毛问道。 “度过天劫的异类都有内丹,”黄七说道,“那条螭蛟由蛇化蛟时已近经历过一次天劫了。” “你也有内丹?”二毛追问。 “当然有。”黄七打扫着整理药物时遗留在床上的泥土。 “内丹长什么样儿?二毛好奇。 黄七圈指比量,“这么大,白的,圆的。” “在你肚子里?”二毛追问。 黄七点头。 “你吐出来我看看。”二毛出言商量。 黄七瞅了二毛一眼,“你怎么不把衣裳裤子全脱了让我看看?” “这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二毛说道。 “这就是一回事儿,吐出内丹我就现出原形了,”黄七拍了怕二毛,“让点地方,我也睡会儿。” “你回自己房间睡去。”二毛说道。 “那个屋子背阴泛潮,以后我就在这屋住了。”黄七歪身上床。 “你你你……” “别你了,快睡吧,晚上还得赶路呢……” 第八十一章 一个交代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行,我晚上看不清东西,”二毛摇头说道,“就算去也得白天去。” “那就明天早上去。”黄七伸了个懒腰。 黄七躺在旁边令二毛很是别扭,这家伙虽然不是人,却终究是女人的身形和样貌,体味清新,吐气如兰,与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子别无二致。 这种感觉很是怪异,肯定不是讨厌,好像也不是喜欢,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别别扭扭,刺刺挠挠,浑身起鸡皮疙瘩。 耐着性子躺了片刻,二毛终于忍不住翻身坐起,穿鞋下地。 “你干嘛去?”黄七随口问道。 “干活儿。”二毛说道。 “不睡啦?”黄七打了个哈欠。 二毛没有接话,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是午后未时,二毛径直去了东厢,东厢有几处房间是专门储存杂物的,二毛自其中一处房间里找出几把柴刀,自磨石上磨快,随后便带着狗子去了东山。 实则也不是他带上了狗子,而是狗子主动跟着他,每次二毛离开房间三月和两个狗崽就会跟着他,只要他不喝退它们,三个狗子就会一直跟着。 东山先前曾经失过火,小树直接被烧没了,大树也都被烧焦了,二师叔炼丹需要大量木柴焦炭,这些死树必须先用上,不然他没理由舍近求远,跑到深山里去。 二毛常年打铁,有的是力气,柴刀一通狂抡,很快放倒一大片,日落时分回去做饭,顺便磨刀。 时逢月中,天上有月,不过月光不是很亮,不足以支撑他自林下穿行,但东山现在除了一些较大的死树,小树都被烧没了,借着月光连夜伐木还是能的。 忙到三更天,二毛这才带着狗子下山回返,黄七不在屋里,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再次上山,二毛带上了绳子和铁铲,带绳子是为了往回背木柴,带铁铲则是为了挖坑,确切的说是挖洞,自山腰横着往里挖,他常年打铁,自然会烧炭,烧炭需要挖洞,将木柴全都搬进洞里,烧到一半时再将洞口封住,让木柴自洞里继续燃烧,洞里没气了,燃烧的木柴也就熄灭了,所谓木炭,实则就是烧到一半被闷死的木柴,想要烧红铜铁,木柴就够了,但是想要熔化铜铁,就得用木炭。 比胳膊细的木柴直接背回去,比胳膊粗的不好搬,直接拖到洞里去。 眼见二毛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砍柴烧炭,二师叔好生欢喜,除了言语的褒奖,还写了一封告祖祭文,以玄云宗仅存的第九代弟子的身份,将玄云宗第十代宗主授予了二毛。 不过这封祭文二师叔也只是给二毛看了看,并没有交给他保管,而是当着他的面将祭文与那两件宗主信物放在了一起,只道待得金丹炼成之日,就将信物和祭文一同交给他,正式任命他为玄云宗下一任宗主。 二毛自然知道二师叔此举旨在引诱他出力干活儿,对此他不但没有丝毫欢喜,还隐约察觉到了危险,担心朝廷会清算九州盟只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二师叔不可能将宗主传给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言而无信,事成之后二师叔很可能会杀自己灭口。 虽然多有担忧,二毛还是拼命的伐木,七日之后终于将偏殿里摞满了劈好的木头,而炭洞里也堆满了粗大的树干,点火封洞之后,二毛终于得以喘息。 在此期间,黄七催了他好几次,但二毛始终抽不开身,二师叔急着起炉炼丹,不可能放他离开,而那株碧玉龙参远在百里之外,他也无法在不惊动二师叔的情况下进行往返。 烧炭需要闷上好几天,三日之后木炭才得以成形,二毛随后又开始忙碌搬移,直待年关的前一天,才将大量木炭尽数背回。 担心时间拖的太久,众人寻来的药物药力会有所消减,二师叔亦是多有焦急,眼见柴炭到位,立刻让二毛为他准备了足以维持半个月的干粮和饮水,随即封闭殿门,开始起炉炼丹,在此之前严令二毛半个月内不准前来打扰。 这段时间二毛亦是心急如焚,那株碧玉龙参得来不易,若是耽搁太久枯萎了,黄七和朱尚忠就白忙了,终于得到自由,二毛立刻收拾干粮,准备动身进山。 就在二毛带着干粮走出厨房准备锁门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身回头,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殿前的广场上,其中一人他不认得,另外一人竟然是归元派的裴一帆。 见到裴一帆,二毛瞬时怒火中烧,但他却强忍着不曾发作,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日裴一帆早早的带着夏玄往北走了,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二毛深深呼吸,挤出笑脸快步迎了上去,“裴师兄,你怎么来啦?” 裴一帆快步走近,“年关将近,我来给玄云宗送来年的用度。” 与裴一帆同来的那个年轻人,年纪比裴一帆要小,听得裴一帆言语,随即卸下肩头的包袱递到了裴一帆手里。 裴一帆接过包袱递向二毛,“米粮转运不便,玄云宗来年的用度折合贝币三千,这是铜币三百,你先收着。” 二毛接过包袱,入手很是沉重。 裴一帆上下打量着二毛,“我一直在担心你,幸好你吉人天相,得保全身。” “多谢裴师兄挂牵,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二毛随口问道。 “朱师弟已经去到归元派了,”裴一帆说道,“得知玄云宗来人,我立刻前去与他说话。” “哦。”二毛放下心来,裴一帆口中的朱师兄指的自然是朱尚忠。 裴一帆正色说道,“事情始末我都知道了,不止我知道了,盟主也知道了,是我告诉他的,现在不止是我,连盟主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为各宗各派分发用度这种事情本不需要我亲自前来,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见你,先前之事你不但立下了莫大的功劳,还受了莫大的委屈,九州盟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才行。” 听得裴一帆言语,二毛一肚子的怨气瞬时消弭于无形,“裴师兄言重了,当初是芈师姐举荐我来玄云宗的,我理应报答你们才是。” 裴一帆并不接二毛话茬,而是郑重问道,“盟主让我问你,你想要何种奖励?” “我什么都不要,”二毛摇头,“其实上次我也是为了还你们人情,是你问我我才答应的,如果是别人问我,我才不当那个替死鬼呢。” “不管你出于何种动机,你都是有功之臣,有功必赏,这是九州盟的规矩。”裴一帆再度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二毛再度摇头。 “在这里你学不到什么东西的,随我走吧。”裴一帆说道。 “去哪儿?”二毛随口问道。 “去归元派,”裴一帆说道,“而今参悟神石的人选已经敲定,不得进行增减,盟主有心传授你归元心法,这是极为玄妙的内功心法,假以时日,你必有所成。” 见二毛摇头,同行的年轻人出言帮腔,“小师弟,二师兄真的为你努力过了,但参悟神石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便是盟主也改不了了,而你又是玄云宗的弟子,我们也不能再将你收入归元派,只能传授你一套心法,助你练气修行。” “多谢师兄,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我就留在玄云宗,哪儿都不去……” 第八十二章 琐事毕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一帆并不知道二毛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为先前被众人遗弃而耿耿于怀,于是便和声劝道,“别说气话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裴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这里真的挺好的。”二毛说道。 眼见二毛态度坚决,与裴一帆同来的那个年轻男子急忙半开玩笑缓和气氛,“还说你没生气,我们大老远的过来,你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岂是待客之道?”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急忙引着二人转身向北,待得走出十几步,这才高声说道,“裴师兄,我真的不能跟你们走,二师叔正在闭关,山里也没别的弟子了,我得留下照顾他。” 二毛之所以带二人往北走,乃是因为裴一帆二人原本站立的位置如果往西看,能够看到西厢南侧的墙角,他得将二人引到视线死角,以免黄七闻声瞎跑被二人看到。此外,他之所以高声说话,也并不全是为了惊动黄七,也是为了向二师叔邀功,只说不做是骗子,只做不说是傻子,干了好事儿一定得让对方知道,不然就成冤大头了。 “你不要急着做决定,仔细想过再做计较。”裴一帆说道。 带着二人往北走了一段距离,二毛这才转向西行,先前他为了遮挡众人视线,故意保留了广场南侧的杂草和小树,此番先北后西裴一帆二人也不曾多想,只当他略做圈绕是为了避开那片有草的区域。 有二毛引带,狗子也并未冲裴一帆二人吠叫,黄七此时早已闻声躲开了,并不在房中。 二毛将二人请进屋里,为二人各自倒上一碗水 二人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药气,也看到了挂在房梁上的藤筐,但他们是客人,总不能摘下藤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草药。 二毛自柜子里拿出那套已经洗净叠好的青色衣裳,“裴师兄,这身衣服是夏玄的,麻烦你带给他吧。” 裴一帆伸手接过,反手递给一旁的年轻男子,“唉,真是委屈你了。” “裴师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纠结了,”二毛语出真心,“我刚才说过了,我之所以答应冒充他,看的也是你和芈师姐的面子,只要你们没让我寒心,别人做什么我不在乎。” 见裴一帆长长叹气,二毛再度说道,“实话也不瞒你,我原来的确很生气,他们把我扔在山洞里等死,自己先跑了,临走还让我自求多福,这事儿换成谁都会生气的,不过你能为了我去找盟主,盟主能答应传授我练气心法,我心里已经没怨气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们就不用为我费心了。” 见二毛心意已决,裴一帆也就不再勉强,“好吧,人各有志,随你心意吧,此事就算九州盟欠你一个人情,留待日后再设法补偿你吧。” “真的不用,”二毛摇头,转而出言问道,“那个叫夏玄的年轻人现在还好吗?” “还好,”裴一帆点头,“有专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有专人日夜贴身保护。” “那就好,朝廷上次没抓住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暗中行刺,亦或是直接杀过去。”二毛婉转提醒。 “我们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派人严密保护。”裴一帆说道。 见裴一帆对自己推心置腹,二毛多有感动,“裴师兄,我一直有个疑问,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裴一帆问道。 见二毛欲言又止,裴一帆猜到他有所顾虑,“云鼎师弟跟我一起长大,不是外人。” 虽然被裴一帆猜中了心思,二毛却并不承认“哦,我不是怀疑云师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一帆拍了拍二毛的肩膀,“没事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二毛整理了一下头绪,随后开口说道,“子许分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不直接将夏玄送到九州盟去?反倒横生枝节,与你们约定时间地点自外面交人?” “咱俩想一块儿去了,”裴一帆再度拍了拍二毛,“我也一直疑惑子许为何有此一举,直接将夏玄送到九州盟岂不是更加稳妥?” “会不会是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奸细,她不敢带人过去?”二毛再度提醒。 裴一帆皱眉摇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这种可能说不通,一来子许与我们从未有过接触,九州盟里有没有朝廷的奸细,她应该不会知道。二来就算她真的知道九州盟里有奸细,完全可以提醒我们,即便她不知道奸细是谁,也可以提醒我们多加防范。” 裴一帆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在我看来她此举实属下策,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拼命救护,夏玄恐怕早已命丧敌手。” 二毛旨在提醒裴一帆九州盟里有朝廷的人,也提醒朝廷可能会大举进犯,而今该提醒的他都提醒了,至于子许当日为什么会行此下策,他不关心,也不好奇。 明天就是年关,裴一帆和云鼎急着回去,见二毛不再说话,二人便起身告辞。 二毛随行相送,“裴师兄,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裴一帆随口问道。 二毛随即将先前遇到芈正和姬千寻一事说与裴一帆知道,他没打算离开玄云宗,以后见到夏玄的机会很少。但此事关系重大,也不能长时间的隐瞒耽搁,裴一帆曾经舍命救护夏玄,是绝对可信的,只能告诉他,由他转告夏玄。 听得二毛讲述,裴一帆大喜过望,兴奋搓手,“太好了,太好了,眼下朝廷正在大肆募兵,试图对我们进行分割围剿,我们正发愁不知如何应对,不曾想南荒还有王爷的三万旧部,当真是天佑九州,不绝正道。” 二毛虽然不忍心泼冷水,但实情总要让裴一帆知道,“裴师兄,他们曾经说过,只能再出征一次,而且必须由夏玄带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过去,他们才会听命出征。” “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裴一帆陡然皱眉。 “对。”二毛点头。 “他们有没有说是怎样的一件信物?”裴一帆追问。 二毛摇头,“没有,他们只说这件信物非常重要,子许在临终前一定会将其交给夏玄。”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皱眉不语,片刻过后拿过云鼎的包袱,自里面找出那件青裳对着日光仔细察看。 “裴师兄,怎么了?”二毛不解。 裴一帆将那件青裳连同包袱还给云鼎,转而面对二毛,“他是我带回去的,我最了解情况,除了随身衣物,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可能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二毛猜测。 “不太可能,”裴一帆摇头,“他心智不高,口无遮拦,很难保守秘密。” 二毛没有接话,他先前曾经见过夏玄随子许西行,此人心智高不高他不知道,但此人娇气任性他却是亲眼看到的。 云鼎自一旁沉声说道,“二师兄,这件信物非常重要,他们远在南荒,与世隔绝,这些年九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无所知,如果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就算夏玄亲自过去也调不动他们。” 裴一帆缓缓点头。 “二师兄,你也别着急,回去再问问他,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云鼎出言宽慰。 裴一帆再度点头。 二人本就急于回返,听得二毛讲述,越发归心似箭。 二毛将二人送至下山台阶,拜托裴一帆关照朱尚忠,转而目送二人疾行离去。 该做的都做了,二毛此时什么心事也没有了,重回住处给狗子们留下干粮,随后便带上长刀跑到最后一排呼喊黄七,“我终于忙完了,快走吧…...” 第八十三章 开心时光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毛召唤,黄七立刻自后窗跳了出来,“走。” 眼见黄七身无长物,二毛随口问道,“你什么都不带?” “带什么?”黄七反问。 二毛迈步先行,“我忘了你不用带换洗的衣物,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 黄七跟随在后,“别问了,憋着吧。” 二毛问道,“你们异类变化成人,为什么有的需要穿我们的衣服,有的就能直接变出衣服来?” “这还用问,道行深浅不一样呗,”黄七说道,“道行深的能变出衣服,道行浅的就不行。” “我还有个疑问。”二毛笑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擦屁股?”黄七说道。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二毛捧腹大笑。 “看你那一脸坏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黄七伸手扯了二毛一把,“你又不认识路,跑前面干什么?滚后头去。” 二毛虽然被黄七扯了个踉跄,却仍在开心大笑,“你是个女人,要学会矜持斯文。” 黄七闻声止步,转身捧心,嗲声含羞,“小哥哥,你救了奴家性命,奴家唯有以身相许…...” “咦,你可别恶心我了,快走。”二毛咧嘴推搡。 黄七回归常态,再翻白眼,“你看,你又不喜欢。” “哎,我发现个问题,”二毛跟在后面,“你们女人都是势利眼儿,如果救她的男人长的英俊潇洒,她就以身相许,要是救她的男人奇丑无比,她就来世再报。” “哈哈,我又不是女人,我是个妖精,就算你长的奇丑无比,我也以身相许。”黄七笑道。 二毛收起笑容,正色问道,“说真的,你不会真的想嫁给我吧?” “说实话吗?”黄七随口反问。 “当然了。”二毛点头。 黄七折了段树枝摇晃着走在前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挺喜欢跟你在一起儿的,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跟别人在一起你不舒服?”二毛追问。 “不舒服,”黄七摇头,“他们要么坏,要么假,要么又坏又假。” “什么意思?”二毛又问。 黄七随口说道,“这还用问,我长的好看,他们都想睡我,这就叫坏。分明想睡我,还装的一本正经,这就叫假。” 二毛笑道,“哈哈,他们如果看见了你的大蹄子,估计就不想睡你了。” “滚,我的脚可不大,”黄七骂道,“你他娘的见谁都说好话,就跟我一句人话也不说。” 二毛此时什么心事也没有了,心情甚好,再度打趣,“你知不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知道,”黄七说道,“私会偷情的我偷看过不少,该会的我都会。” “你都会什么?”二毛笑问。 “我什么都会,我还会叫,啊,啊,啊……” “哈哈哈,打住,打住,别喊了。”二毛捧腹大笑。 黄七并不听话,不但不噤声,反倒故意扯着嗓子呜哇乱叫。 此时二人刚刚走进树林,离玄云宗并不远,担心二师叔听到会误会,二毛急忙上去捂她的嘴,黄七耸肩挣脱,自前面边跑边喊,二毛自后面边笑边追。 即便不笑的气短,二毛也追不上黄七,跑出几里追不上她只能作罢,“好了,别跑了,我认输。” 黄七闻声止步,“服不服?” “服了,服了。”二毛连连点头。 “服了以后就老实点儿。”黄七说道。 “好好好,老实,老实。”二毛再度点头。 闹累了,二毛言归正传,“碧玉龙参被你们扣在什么地方?” 黄七手指西南,“百里之外有个挺大的山洞,龙参就在洞外的林子里。” “那条螭蛟会不会还在那里?”二毛问道。 黄七摇头,“应该不会,那地方不是它的地盘儿。” 二毛正想接话,突然发现路旁的死树上长着几簇木耳,急忙跑过去采摘。 黄七自一旁无聊等待,“他们给了你那么多钱,什么买不到,还摘它们干嘛?” “你怎么知道他们给我钱了?”二毛随口问道。 “我的听力是你们的几十倍。”黄七说道。 “那些钱是给玄云宗的,不是给我的,”二毛说道,“再说咱们以后要在玄云宗住很长时间,万一九州盟被朝廷一锅端了,以后就没人给咱们钱了,那些钱要省着用才行。” 黄七不以为然,“有我在,还能饿着你不成?” 二毛懒得跟她抬杠,便不再接话。 由于不赶时间,二人走的很是悠闲,再加上山路难行,直到日落西山二人也不过走出四十几里。 黄七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当晚二人便在黄七找到的山洞歇脚。 次日继续赶路,深山里有很多野果,以板栗,橡果和榛果居多,沿途遇到二毛都会停下拾捡,嫌他耽搁时间,黄七便指点他去掏鼠洞粮仓,山鼠和松鼠都有屯粮的习惯,黄七嗅觉异常灵敏,能够准确的找到它们屯粮的树洞和地洞。 山鼠和松鼠都会守在粮仓周围,眼见过冬的口粮就要被人拿走了,急的自附近乱蹦乱叫,见此情形,二毛便动了恻隐之心,大粮仓少拿一点,小粮仓干脆不拿,可不能将它们过冬的口粮都拿走,不然它们就饿死了。 下午申时,二人经过一处山脊,就在此时,走在前面的黄七突然停了下来。 不等二毛开口,黄七便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而抬手西指。 二毛循着黄七指点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黑影正在西面山中缓慢游动。 由于有树木遮挡,二毛便看不清那黑影的全貌,但他先前曾自远处看见过那条螭蛟,西面山里的巨大黑影极有可能就是它。 “是那条螭蛟?”二毛低声问道。 黄七点了点头。 “那个山洞在哪儿?”二毛又问。 “就在西山的阳麓。”黄七低声回答。 “过去这么久了,它竟然还没走。”二毛说道,螭蛟身形庞大,长时间的蜿蜒圈绕令得西面山中的草木大量倒伏,很多地方都快被它压成平道了。 黄七小声说道,“当初它就是在这片区域失去碧玉龙参气息的,它心有不甘,便一直滞留不去。” 二毛叹了口气,“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它守护了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要不咱把那东西还给它吧。” “不给,”黄七转身先行,“走,咱们从南面绕过去。” 二毛急忙跟了上去,“你看它有气无力的,鳞片也掉了不少,真的挺可怜的。” “我和黑蛋子被它追了好几天更可怜。”黄七不以为然。 眼见黄七态度坚决,二毛也只能噤声闭嘴,毕竟这东西是黄七辛苦得来的,自己无权处置。 由于往南圈绕了十几里,二人赶到西山阳麓时已是傍晚时分,黄七记性很好,轻松的找到了那口铁锅,铁器的确可以阻隔阴阳,那条螭蛟先前曾自铁锅旁边移动过,压痕清晰可见。 “螭蛟离咱们不过五六里,”黄七说道,“一旦掀开铁锅,它就会跑过来。” “那怎么办?”二毛问道。 “我过去把螭蛟往北引,你尽快吃掉它。”黄七说道。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一定要速战速决。”黄七起身向北。 “万一我吃掉龙参,龙参还有气息外露,它会不会往死里追我?”二毛多有担忧。 “都吃进肚子里了,还有个屁气息。”黄七疾行向北,“听我招呼哈,将它引开之后,我会高声大喊。”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隐去了身形。 二毛蹲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良久过后,山东.突然传来了螭蛟的愤怒咆哮,随即便是山石滚落和树木倾倒的声响。 随着声音快速北去,二毛呼吸也随之加速,片刻过后,山北传来了黄七的呼喊,“快吃。” 听得黄七呼喊,二毛急忙掀开了铁锅,只见铁锅里扣着一株很小的黑色植物,这株植物不太像人参,更像没有根茎的莲花,也有些像青州的婆婆丁,青州的婆婆丁不是众人所说的蒲公英,而是一种多肉可食的小型植物。 在黑色植物的下方有块碗口大小的碧玉,呈不规则的圆形。 就在二毛端详那株碧玉龙参之后,山北再度传来了螭蛟的唳叫,不消说,它已经感知到了龙参的气息。 二毛拿起那株碧玉龙参想要吞食,但送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他也知道机不可失,却迟迟下不了口。 踌躇良久,最终打定主意,不吃了,还给人家…… 第八十四章 善心结缘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好东西谁都想要,二毛也不例外,他很清楚这株碧玉龙参何其难得,只要吃了就能晋身红色灵气,而按照玄云宗现有的练气心法,练上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红色灵气,错过了这个村儿,这辈子都可能遇不到这个店儿了。 他之所以决定物归原主有多个原因,一是动了恻隐之心,自黄七和朱尚忠偷走这株碧玉龙参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条螭蛟一直留在原地苦苦寻找,始终不曾离去,不但精神萎靡,鳞甲也掉落了不少,这家伙这段时间可真是遭了罪了。 二是难昧本心,瘸子这些年虽然教他笑脸迎人,谋利糊口,却从不允许他苟且偷抢,如果螭蛟只是看守了这株碧玉龙参而没有进行浇灌,那这东西就不是它的,谁抢到就是谁的,但这东西螭蛟用涎水浇灌了千百年,这就是人家的东西,自己如果据为己有,就是偷。 再有就是他虽然想要练气学法,却并不着急用法术去干什么,说白了就是就算现在晋身红色灵气也没什么用。 打定主意,二毛放下碧玉龙参转身就跑, 不过没跑多远他就停了下来,这东西太难得了,为了拿到这东西黄七和朱尚忠费了不少力气,二人辛苦寻来的东西,自己随手就还给了螭蛟,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怎么地,就你德行高尚,人家两个都是坏人? 想到坏人,二毛脑海里瞬间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急忙转身回去,拿起那株碧玉龙参朝着螭蛟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那条螭蛟已经自山北来到了山东,二毛抱着那株碧玉龙参自山南往山东跑,只是片刻工夫双方之间的距离便缩短到不足两里。 自螭蛟调头回返,黄七就一直跟在后面,此时她也看到二毛正在往东跑,她并不知道二毛想干什么,情急之下高声呼喊,“跑错啦,它在你前面,快调头,快调头。” 二毛听到了黄七的呼喊,却径直迎向那条螭蛟,他的确是个好人,但他却不是那种淳朴愚昧的好人,而是一个聪明的好人,心中的善念催促他物归原主,但头脑里的智慧则告诉他应该兵行险着,亲手将碧玉龙参交给螭蛟,这东西都长出爪子了,一定是有灵识心智的,应该是知道好歹的,自己做好事哪怕不求回报,至少也能卖个人情,留个名儿,傻子才当无名英雄。 眼见二者的距离越来越近,黄七吓的亡魂大冒,扯着嗓子高声呼喊的同时频频抓起石头扔砸,试图引诱螭蛟转向,奈何螭蛟已经感知到了碧玉龙参的气息,径直向前,并不回头。 此时二毛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那条螭蛟,远观和近看区别太大了,远观只是感觉这东西个头儿很大,但近看这东西长的实在是太吓人了,龇牙咧嘴,丑陋狰狞,不但胸前长出了两个爪子,头上还有两根竖角。 看到螭蛟真容的瞬间,二毛便被吓的亡魂大冒,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自作聪明,万一对方不买账,自己就死定了。 但事已至此,再想跑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为了让那条螭蛟知道自己不是无意乱闯,而是有意来送,二毛在奔跑之后便高声呼喊,“你的东西在这里,你的东西在这里。” 二毛在高喊,黄七也在高喊,伴随着二人的高喊,二毛与螭蛟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五十丈,四十丈…... 双方相距不过十丈之时,螭蛟游动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它此时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二毛拿着碧玉龙参朝自己跑了过来,事出反常,它搞不懂二毛究竟想干什么。 眼见螭蛟慢了下来,二毛知道自己活一半儿了,他最怕对方径直跑过来将自己给一口吞了,只要对方迟疑,就说明它在思考。 二毛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径直朝着螭蛟跑了过去,相距三丈之时急停止步,将那株碧玉龙参高举过头,随后缓慢的放到了地上。 到得这时候,螭蛟还没有发起攻击,二毛知道自己活一大半了。 二毛也不曾一直愣在原地,放下碧玉龙参之后便开始缓慢退后,一直退出四五丈,那条螭蛟也不曾追过来。 “你瞎搞什么,吓死我了。”耳畔突然传来了黄七的声音。 二毛本就紧张的要死,突如其来的说话声瞬时将他吓了个半死,但此时那条螭蛟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也不敢与黄七大声说话,只能口唇微动,“别说话。” 黄七此时正处于隐身状态,听得二毛言语便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二毛的右手,只待螭蛟一旦暴起发难,便立刻拉着他狂奔逃命。 就在二人缓慢后退之时,那条螭蛟缓慢上前,低头将地上的碧玉龙参含进了嘴里,这家伙长了个血盆大口,别说碗口大小的东西了,就是一只羊一头猪也能一口吞了。 此时危险尚未解除,黄七即便有一肚子的怨气也不能说话,只能用力掐捏二毛的手,以此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就在此时,那条螭蛟昂头看向不远处的二毛,随即在二毛紧张的注视之下缓慢点头。 见此情形,二毛既惊又喜,这分明是人类颔首的动作,看来自己真的赌对了,这家伙很聪明,知道碧玉龙参是自己送回来的,这是在冲自己表达谢意。 “它在冲你点头?”黄七亦是大感意外。 “小点声。”二毛低声说道,与此同时高抬双手,抱拳作揖。 短暂的对视过后,螭蛟低头伏地,蜿蜒向西。 二人站在原地,目送螭蛟逐渐消失在夜幕笼罩下的密林深处。 确定螭蛟走远,黄七终于得以开口,“你瞎搞什么呀?你知道这东西得来多不容易吗?你怎么当起大善人来了?你不练气啦?” 面对黄七声色俱厉的四连问,二毛急忙皱眉解释,“我不知道怎么吃呀,你又没跟我说清楚。” “这还用我跟你说吗,当然是用嘴吃啊。”黄七很是生气。 眼见黄七余怒未消,二毛只得继续扯谎,“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太过紧张,本想追过去问问你应该怎么办,没想到它突然回来了,等我看见它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把东西还给它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呢。”黄七无奈叹气。 猜到黄七接下来可能说什么,二毛便抢先开口,“唉,你们辛苦了好几天,遭了许多罪,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就这么让我给弄丢了,真是太可惜了。” 黄七想说的话被二毛给抢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见二毛唉声叹气,多有自责,只得出言宽慰,“算了,算了,丢了就丢了吧,以后再找,不过再想找这么好的东西,怕是很难了。”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突然眉头大皱,“不好,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二毛没有黄七那么好的听觉和视力,但他却能看到远处的树木在轻微晃动,根据晃动的树枝不难发现那条螭蛟正在往他们所在的方位缓慢移动。 “它醒过神来了,知道你跟我是一伙儿的,快跑吧。”黄七急切说道。 “应该不会,”二毛摇头,“你看它移动的并不快,你先躲起来,我看看它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会指望它回来感谢你吧?”黄七皱眉。 二毛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急切思虑过后,感觉逃跑不是上策,黄七便摇头隐去了身形,不过她并未走远,依旧站在二毛身边,只是利用隐身冠隐去了身形和气息。 不多时,螭蛟自西面折返,先前二毛交还碧玉龙参时,它在二毛的北面,此番折返,它在二毛的南面。 螭蛟仍然与二毛保持了三丈的距离,再度昂起头颅,不过这次不是上下点头,而是左右摇晃。 二毛虽然知道螭蛟并无恶意,却并不明白它此举是何含义,无奈之下只能再度抬手,冲其抱拳作揖 摇头过后,螭蛟伏低身形向西游去,不过这次它没游多远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二毛。 眼见二毛呆立原地,螭蛟又游了回来,随即高昂头颅,又是一阵摇晃。 “你想让我跟你走?”二毛问道。 也不知道听不懂人话还是怎地,对于二毛的疑问,螭蛟并未做出回应,而是再度伏低,向西游去。 二毛壮着胆子跟了上去,他貌似猜对了,此番螭蛟没有迟疑停留,而是快速向西游去。 每移动百十丈,螭蛟就会回头看看二毛是不是还跟在后面,确定二毛跟在后面,它就继续移动,若是二毛停下歇息,它就会自远处暂停等候。 担心螭蛟听到黄七说话,二毛便一直与它保持着十几丈的距离,即便如此,他与黄七说话还是非常小心,二人皆是极力压低声调。 “它究竟想干什么?”二毛低声问道。 “它好像要带你去什么地方,”黄七小声说道,“看它的神态举动,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你说它是不是想报答我,要送我什么好东西?”二毛猜测。 “有可能…...” 第八十五章 大年初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多有好奇,“它也懂人情世故?” “应该懂,”黄七说道,“其实蛇蟒毒虫都是比较笨的,但它终究活了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点儿心智的,那株碧玉龙参是它心尖上的东西,你把龙参还给了它,它想报答你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二毛逐渐看不清东西了,好在黄七一直牵着他的手为他引路,而那螭蛟身形庞大,所到之处犹如石碾压过一般,荆棘杂草左右双分,二人跟随在后,行走之时少有阻碍。 二毛低声说道,“你刚才说蛇蟒毒虫都比较笨,那山中什么异类最聪明?” “这还用问,最聪明的当然是我喽。”黄七大言不惭。 二毛无奈摇头,“除你之外。” 以往在一起的时候只要黄七自夸吹牛,二毛就会揶揄嘲讽,这次没有揶揄她,黄七反倒有些不习惯,随即收敛笑容,回忆思虑,“这么说吧,喂奶的通常比孵蛋的聪明,孵蛋的又比产卵的聪明一些。” “哦。”二毛应声。 黄七又道,“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聪不聪明不但要看种属,还得看年岁和道行,哦,还得看经历事情的多少。拿猴子打比方吧,猴子是很聪明的,但百年的猴子心智肯定不如千年的蛇,不过这只百年的猴子如果生活的地方离人群很近,而那条千年的蛇常年隐居深山,它也有可能比千年的蛇更聪明。” “有道理,”二毛缓缓点头,“按你的说法,我就是那只百年的猴子,你就是那条千年的蛇。” “差不多,”黄七接话,“你虽然只有十几岁,但这些年都在外面四处乱窜,看得多经历的也多,而这三千多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山里,一年下来也见不到几个人,渡劫化人跑到外面还不到一年。” “什么叫四处乱窜?”二毛皱眉。 由于二毛说话的声调太大,前面的螭蛟闻声回头,二毛见状急忙闭嘴噤声,低头前行。 见二毛依旧跟在后面,螭蛟回身伏地,继续向西游走。 想必是发现二毛能够及时跟上,螭蛟逐渐加速,越游越快,好在二毛这些年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双好脚力,大步向前,也能勉强跟上。 就在此时,黄七突然开口,“哪儿来的尸臭?” “好像从北面飘过来的。”二毛说道。 黄七转头北望,“北面有处山洞,尸臭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二毛松开了黄七的手。 黄七应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林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了黄七引路,二毛走的磕磕绊绊,几次险些摔倒。 好在没过多久黄七便跑了回来,重新牵住了他的手。 不见黄七主动说话,二毛便低声问道,“是不是大师兄他们被螭蛟杀了?” “是他们几个,不过却不是被螭蛟咬死的。”黄七说道。 虽然看不到黄七的表情,二毛却能听出黄七语气之中多有困惑,“被人杀死的?” “也不像,”黄七说道,“他们身上的致命伤都是獠牙撕咬所致,应该是野兽所为。” “寻常野兽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二毛说道。 “根据齿印来看,攻击他们的野兽至少有两只,”黄七说道,“一只体型较大,一只体型较小。” 二毛摇头,“你肯定搞错了,他们应该是被褒伈和那个小胡子给杀了,这两个人你见过,送八师兄走的那天咱们自东面镇上的酒肆里吃饭,他们五个人也去了,咱们走的时候他们还没走。” “好像有点印象。”黄七接话。 二毛说道,“他们两个当初是和大师兄他们一伙儿的,事后不但全身而退,还带了不少灵物回去,大师兄等人应该是被他俩给害死了。” “如果真是他们动的手,那他们就不是人。”黄七沉声说道。 “不会吧,”二毛存疑,“他们在玄云宗待了挺长时间,我怎么没看出异样来?再说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们离咱们并不远,如果他们都是异类化人,你应该能闻到异类的气味才对。” “如果它们的道行足够深,化人之后气味也会跟人一样。”黄七说道。 “哦。”二毛点头。 貌似急着赶路,前面的螭蛟越游越快,虽然知道自己如果跟不上,螭蛟就会停下来等待,但急于知道螭蛟要带自己去哪儿,二毛还是加快步伐,疾行跟随。 “你们当初是从哪里把那玩意儿偷出来的?”二毛低声问道。 “干嘛?”黄七随口反问。 “我想知道那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二毛说道。 黄七说道,“它的老巢在南面,不在西面,它现在移动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 “那这家伙要带咱去哪儿?”二毛皱眉。 “那谁知道,要不你追上去问问它?”黄七揶揄。 二毛懒得与黄七拌嘴,再加上疾行气喘,便没有接话。 日落时分动身,直到二更时分螭蛟仍然在向西移动,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下来。 一整晚二毛都在被黄七牵着走,起初他还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感觉到别扭了,因为黄七的手纤细柔软,长这么大他还没牵过年轻女子的手,这种感觉很别扭,但也很舒服,心里痒痒的,怪怪的。 二毛看不到黄七,黄七却看得见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累的。”二毛随口撒谎,与此同时努力回忆为黄七修蹄子的情景,不停的告诫自己牵的不是女人手,而是鹿蹄子。 黄七自然不知道二毛在想什么,“再坚持一会儿,估计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二毛随口问道。 “它刚才昂头四顾,应该在找什么东西。”黄七说道。 二毛也感觉黄七说的有道理,只可惜事实证明黄七的猜测是错误的,此后螭蛟又继续向西移动了一个时辰,直到三更时分仍在快速游动。 “三更了,它怎么还不停下来。”黄七小声嘀咕。 “三更了吗?”二毛抬头看天,“今晚是大年夜,过了今晚我就十五岁了。” “之前你不说你十六吗,怎么越过越小?”黄七笑问。 二毛笑道,“我是个经商牟利的手艺人,最会信口开河,胡诌八扯,跟你在一起,我说的实话还算多的。” “哎呀,那我得谢谢你。”黄七也笑。 到得四更时分,二毛实在撑不住了,自玄云宗到黄七藏匿碧玉龙参的地方将近两百里,走这么远他已经很累了,今晚这一路小跑,怕是又得一百多里,如此疾行猛赶,换成谁也受不了 就在二毛想要止步休息之时,黄七突然低声说话,“哎,它停下来了。” “到地方了?”二毛瞬时来了精神。 “应该没到,它可能口渴了,正在小溪边喝水。”黄七说道。 等了片刻,不见黄七再说话,二毛低声问道,“它还没开始走吗?” 黄七的声音很小,“没有,它停在那里了,正在抬头看着你。” 二毛没有灵气修为,眯眼西望,除了一条泛白的溪流,什么都看不到。 “它好像在等你过去。”黄七小声提醒。 二毛抬手遮嘴,“它周围有什么东西吗?”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条自北面山顶流下来的小溪。”黄七说道。 二毛看不清螭蛟在做什么,但黄七能看到,“它在催你过去。” 到得这时二毛已经确定螭蛟没有恶意了,但他却并不知道螭蛟为什么召唤自己过去。 就在他犹豫迟疑之际,黄七突然低声说道,“金子,我看到了,小溪里有很多金子。”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多有意外,先前他一直以为螭蛟要送什么灵物给自己,没想到这家伙带着自己爬山涉水竟然是为了找金子。 虽然不得亲眼所见,二毛却知道应该对螭蛟表示感谢,随即高抬双手,冲螭蛟连连作揖。 得到了二毛的回应,螭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亦不多做停留,随即伏身贴地,飞速南去。 二毛看不到螭蛟的身影,却能听到螭蛟离去时的破风之声,这家伙全速移动时异常迅捷,眨眼之间便到得百丈之外。 “哎呀,终于走了。”黄七终于敢现身说话了。 “我渴了,带我过去。”二毛说道。 黄七将二毛引到小溪旁,二人跑了一宿,早就渴了,纷纷自小溪里掬水解渴。 待得喝过水,黄七随手自小溪里捞起一件事物塞到二毛手里,“金灿灿的,应该是金子。” 二毛看不到金灿灿,却能感受到沉甸甸,这块东西只有鸡蛋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这么小还这么重,极有可能是金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虽硬却绵,真是金子。 “真是金子。”二毛点头。 “那你发财了,小溪里到处都是。”黄七笑道。 “很多吗?”二毛追问。 黄七说道,“废话,都说了到处都是。” “先前你还埋怨我,”二毛得理找补,“怎么样,还是我有远见吧,有了金子,你以后有的是酒喝。” 黄七随口骂道,“你是真不要脸哪,你是有远见吗,你这是蒙上的。” 二毛无言以对,急忙岔开了话题,“哎呀累死我了,先歇会儿,天也快亮了,等天亮我再编个筐,背一筐回去。” “编两个,我也背一筐。”黄七开始打捞,小溪很浅也很窄,不用下水,大小不一的金块儿触手可及。 二毛看不清,也就帮不上忙,只能坐在小溪边,听着黄七叮叮当当。 按理说临近五更,也该有点亮儿了,奈何天上乌云笼罩,貌似又要下雨了。 再等片刻,二毛终于隐约能看清东西了,此时黄七已经捞了一堆金块儿堆在岸边。 见二毛走了过来,黄七指着那堆金块儿兴奋说道,“只这一堆就有上千斤,发财啦,哈哈。” “算了吧,你还有脸说,”二毛撇嘴,“你也是西荒本地人,你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这片区域是白虎的地盘,平日里我哪敢来呀。”黄七随口说道。 “螭蛟能打得过白虎?”二毛拿起金块掂量打量。 “能不能打得过不知道,但它肯定不怕白虎,”黄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别磨蹭了,要下雨了,快编筐吧。” “我得找藤条啊。”二毛直身四顾,寻到一簇可用藤蔓,持刀上前,挥砍编织。 编筐对他来说驾轻就熟,片刻过后藤筐编好,想编第二个也来不及了,因为大雨已经开始下了。 二人一起动手,很快将藤筐装满。 一提提不动,只能往外拿,剩半框再提,还提不动,只能继续往外拿,最终背走的金块只能勉强铺满筐底儿。 二毛这次出来并未携带换洗的衣物,若是衣服被打湿了,也没的更换,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处山洞,二人快跑前往,终于赶在大雨倾盆之前冲了进去。 山洞很大,为天然石洞,洞里很是干燥,当真是避雨的好地方。 黄七四顾观察的同时皱鼻闻嗅,“是白虎的气味,这里应该就是它的老巢。” 想到白虎已经殒命,二毛多有伤感,一瞥之下突然发现山洞深处还有一具森然白骨,“怎么有个人死在这儿?” 黄七并不喜欢那只白虎,“老虎吃人不很正常吗?” “不对,”二毛摇头,“这个人的骨头很完整,要是被它吃掉的,骨头会撒的到处都是。” “说的也是。”黄七走过去蹲身打量。 二毛放下藤筐,自洞口坐下,看着外面大雨倾盆。 黄七随手拿起一根腿骨端详打量,随后又凑鼻闻了闻,一闻之下双目圆睁,面色大变。 再次闻嗅过后,黄七快步来到洞口,抓起二毛的胳膊大力闻嗅。 “干嘛,你想吃我呀?”二毛挣回了胳膊。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黄七语带颤音。 “什么错不了?”二毛随口问道。 “这个人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人,你跟他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黄七正色说道。 “什么意思?”二毛皱眉。 “他真是你爹,我敢用性命担保。”黄七声音颤抖。 事发突然,二毛一时之间不曾回过神来,黄七随即拿起一旁的长刀,“伸手!” “干嘛?”二毛愕然。 黄七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径直抓过二毛的左手,以长刀割破了他的食指,将鲜血滴于那根腿骨之上。 “看见没,渗进去了……” 第八十六章 龙柏树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看见了,怎么了?”直到此时二毛也不曾完全回过神来。 “你没听过滴血认亲?”黄七抬手指着洞里的那具白骨,“你的气息跟他几乎一模一样,血脉又能相融,这就说明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眼见二毛一脸愕然,黄七急的咋舌皱眉,连连跺脚。 不等黄七再度开口,二毛急忙摆手说道,“你先别说话了,让我缓一缓。” 黄七将长刀归鞘,转而深深呼吸,平复心中激动。 二毛这些年走南闯北,多有见识,滴血认亲之事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多有耳闻,也知道只有至亲之人的血液才能渗入对方的白骨,如果不是至亲,鲜血滴到白骨上就会立刻滚落。 再者,黄七很少会如此激动,这就说明她有十成的把握。 见二毛迟迟不说话,黄七有些急了,“还没缓过来?” 二毛强定心神,再次确认,“你确定当年自白虎口中救下你的就是此人?” “确定,”黄七点头,“他的气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二毛缓慢梳理头绪,“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就是白虎的主人,也就是统领十万大军南征北伐的亲王夏沐。” “夏沐这个名字我听你们说过,我不知道当年救我的人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黄七手指白骨,“我只知道当年救我的肯定是他。” 二毛没有再说话,而是撑臂起身,拿着那根腿骨走向山洞深处。 到得白骨近处,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白骨头颅上方的一顶束发金冠,由于洞里很是干燥,金冠未经风吹日晒,仍然光亮如新。 除了那顶金冠,在白骨腰腹部位还遗留有一面金牌,二毛伸手拿起,只见金牌背面铸有一条踩踏祥云的五爪金龙,正面铸有“九州通行”四个大字。 不用再找别的了,只那顶金冠和这面金牌就足以证明此人的身份,此人就是夏沐。 见二毛手里还拿着那根腿骨,黄七急忙伸手拿过,重归原位,转而伸手拖拉二毛,“快跪下给你爹磕头。” 二毛站立未动,“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真是我的父亲,我就不是李二毛,而是朝廷一直在追杀的那个夏玄。” “哎呀,别啰嗦了,赶紧跪下磕头。”黄七再度拉扯。 “我不能乱跪。”二毛摇头,从小到大他没给任何人跪下过,连回乡祭祖,瘸子都没让他给爹娘下跪。 想到此节,二毛陡然皱眉,“回青州祭祖瘸子不让我给爹娘下跪,是不是知道他们并不是我的爹娘?” 黄七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就没法接话儿。 二毛又道,“瘸子曾经跟我说过他是统领骑兵的大将军,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是夏沐麾下八位大将之一。” 黄七听的一头雾水,无言以对。 诸多头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二毛一时之间思虑不暇,只能逐一梳理,“瘸子这些年从没显露过武功,那天突然出手杀掉了那几个官兵,是不是因为那几个官兵猜到了他的身份?” “对了,”二毛又想起一个细节,“那几个官兵问我多大,瘸子故意给我说大了两岁,是不是担心说我十四岁,官兵就能对上号儿?” 知道二毛正在快速回忆,紧张思虑,黄七便没有说话打断他。 二毛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姜召曾经提到过子许和姬有德,子许就是那个黑衣女子,姬有德会不会就是瘸子?” 二毛自洞里快速踱步,“如果瘸子真是姬有德,那他脸上的麻子就不是意外烫伤的,而是他故意烫伤掩盖自己的真实样貌。” “他从不带我去州郡大城,是不是担心那些高级别的巫师会认出他来?” “如果我是夏玄,被九州盟救走的那个人又是谁?” 有些事情黄七知道,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二毛此时所说之事先前曾与她推敲过,听得二毛念叨,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我知道了,他是子许给你找的替死鬼。” “替死鬼?”二毛非常聪明,但此事头绪太多,变故太大,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替死鬼,替死鬼,对对对,有这种可能,你曾经说过子许是中毒死的,她预感到自己即将毒发身亡,故意带那个替死鬼出现,之所以不将替死鬼直接送到九州盟,而是画蛇添足的带他在外面乱跑,为的就是引诱朝廷来追杀,如果她和那个替死鬼都被杀了,朝廷也就不会再继续搜捕我了,我也就彻底安全了,是不是这样?” “对,你推敲的很对。”黄七轻声鼓励。 “等等,”二毛神经一般的急转回头,“子许的眼睛发红是不是中毒所致?” 黄七点头,“是,那是一种蚀骨剧毒,一旦毒发上脑,眼睛就会充血发红,最终失明毙命。” “你的意思是说到最后几天中毒的人就会瞎掉?”二毛追问。 黄七再度点头。 “怪不得呢,瘸子最后几天眼睛也发红,他压根儿就不是去跟朋友会合了,而是实在撑不住了,知道自己要死了才离开我的。”二毛扯下腰囊,颤手翻找。 眼见二毛浑身发抖,双手不听使唤,黄七便有心帮忙,“你要找什么?”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自腰囊里找出了一个捆扎严实的针包,他有心拔掉上面的那些铁针,奈何双手抖的实在太厉害,只能交给黄七,“把针拔掉,帮我打开它。” 黄七伸手接过,拔掉铁针,解开缠绕其上的细绳,剥开中间的油纸,自其中取出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二毛一把抢过,急展看阅,只见纸条上并没有详细的地址,只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小字,“龙柏树下。” “龙柏?龙柏?”二毛急切回忆,猛然醒悟,“我想起来了!” “怎么了?”黄七问道。 “据你所知,世上有没有龙柏这种树木?”二毛反问。 “没听说过。”黄七摇头。 “那就对了,”二毛浑身发软,倚着石壁缓慢坐下,“最后几天他一直带着我自山里乱跑,直到找到一棵名为龙柏的大树,他让我记住这棵龙柏的位置,还说那棵龙柏能够冶炼神兵。其实他都是骗我的,那棵大树的下面有个不大的土洞,他不辞而别之后哪儿也没去,而是去了那棵大树下面的土洞,在那儿等死。” 说到此处二毛情绪瞬间失控,瘫软倒地,痛哭失声。 一直以来二毛都是嘻嘻哈哈,开朗乐观的,从未有过这般举动,此番悲痛大哭,直接搞了黄七一个措手不及,“你别哭啊。” “他到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了,孤零零的躺在那儿等死,”二毛痛哭捶地,“而我就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欢天喜地的往前走。” 黄七不知如何宽慰,只能坐在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 二毛悲伤哭嚎,“他不但把我辛苦养大,还教会了我怎么谋生怎么保命,临走的时候还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了我,走之前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他是空着肚子走的,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黄七正愁不知如何宽慰,却发现二毛突然没了声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二毛悲伤过度,已经哭晕过去了。 黄七并没有急于唤醒他,因为她不知道将二毛喊醒之后如何收场,还是让他多晕一会儿吧。 奈何二毛并没有晕厥多久便醒了过来,想到瘸子含辛茹苦的抚养自己,而自己直到最后还喊他瘸子,强烈的愧疚瞬时涌上心头,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很快又晕了过去。 黄七此时已经有些后悔告诉二毛真相了,她先前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二毛应该知道真相,却没想到二毛知道真相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频繁的哭晕不但伤神还会伤肺,好在很快黄七便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二毛只要哭喊说话就不会频繁晕厥,于是在二毛再次苏醒之后急忙说道,“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了,”二毛勉强抬头,倚靠石壁,“他是怕我知道了真相之后,再也装不像了。而且巫师有一种可以让人说实话的法术,他们曾经对我使用过,如果我提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已经被他们给杀了。” 眼见二毛情绪逐渐平稳,黄七急忙趁热打铁,“继续说,继续说。” 二毛眼神空洞,“他之所以带我回海滨的那个渔村,也是因为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想在临死之前给我弄一张户籍文书,同时也让那里的村民证明真有李二毛这个人存在,以免日后有人过去查证我的身份,虑事何其周详,用心何其良苦。” “是啊,他真是个好人。”黄七并不会安慰人。 二毛继续说道,“我们返乡的时候,村里有个多嘴的媒婆儿说她在李二毛小的时候曾经抱过他,还说李二毛的屁股上有个黑痣,但我屁股上没黑痣,当时我也没多想,事后海边刮大风,刮倒一棵大树,正好把她给砸死了,现在想来这事儿也是瘸子干的,他是担心这个长舌妇会到处乱说,暴露了我的身份。” “真正的李二毛也是他杀的?”黄七问道。 二毛摇头,“应该不是,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乱杀无辜,最大的可能就是大风把房子吹塌了,一家四口都被砸死了,而他当年恰好带着我走到那里,见我与死去的李二毛年纪相仿,就将李二毛给埋了,将我放进了襁褓,然后引来村民着手施救,如此一来我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李二毛……” 第八十七章 真相大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真是用心良苦。”黄七点头接话。 “不止瘸子用心良苦,子许同样用心良苦,”二毛哽咽,“当初应该是他们两个把我救出皇城的,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两个在没人的地方分开了,是瘸子带走了我,子许是自己走的,此后他们便失去了彼此的消息,那个替死鬼也不是子许临时找来的,而是在他记事儿之前被子许发现并养大的。” “子许养他这么大,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让他替你死,”黄七说道,“但她万万没想到,九州盟太重视你了,派了那么多高手来救你,九州盟真是好心办坏事儿,为了救那个替死鬼,差点儿把你这个真的给害死了,最终还把那个替死鬼给带回去了,这么一来就彻底打乱了子许的安排。” “那个替死鬼我之前见过,很明显这么多年一直在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二毛说道,“子许没让他吃苦,也正是知道有朝一日他会替我去死,所以才不忍心让他吃苦。那个替死鬼的作用也并不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么多年子许一直带着他吸引朝廷的追杀,瘸子和我能够平安无事,子许和那个替死鬼功不可没。” “他们这些人怎么能想的这么深?”黄七多有震惊。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中龙凤,”二毛说道,“庸才和蠢货也不可能做到大将军。” 二毛的情绪此时已经趋于平稳,随即撑臂起身,来到那具白骨前双膝跪倒,他知道这具白骨就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对自己的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此时的悲伤竟然远不如想起瘸子时强烈。 “爹,我活下来了。”二毛叩拜。 “他是王爷,你得喊父王才对。”黄七小声提醒。 二毛没有理会黄七,再次叩拜,“您的下属没有令您失望,您的坐骑也没有令您失望,即便您不在了,他们仍然在效忠您,也一直在保护我。” 二毛的情绪原本还算平稳,说到此处突然悲由心生,因为不管是子许还是瘸子,亦或是那只白虎,之所以拼尽全力的保护自己,并不是因为与自己有什么交情,而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父亲虽然不在了,但自己一直活在他的遗荫之下,庇护之中。 “您放心,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二毛含泪三叩。 黄七一直担心二毛的情绪会再度失控,眼见他虽然哽咽却不曾嚎啕,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跪在一旁,学着二毛的模样对夏沐的遗骨叩首三拜,“王爷,多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您儿子也救过我一回,我欠你们两条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黄七是外人,按照祭奠礼节,人家来磕头祭拜,孝子贤孙都得回礼,待黄七起身,二毛转身弯腰,冲其鞠躬答谢。 黄七见状急忙鞠躬回礼,“咦,咱俩这拜来拜去的,像不像在拜堂啊?” 换做以往,二毛一定会出言揶揄,但他突遭剧变,心头被阴霾笼罩,听得黄七言语,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见二毛反应冷淡,黄七多有尴尬,“都是我不好,这时候不该说这些。” 二毛将藤筐里的金子倒了出来,走到洞外借着雨水洗了手,转而回到山洞开始拾捡地上的骨骸。 先前不知道地上的白骨是谁,拿了也就拿了,知道了白骨是二毛的父亲,黄七便不敢伸手了,“你要把他带去哪里?” “和子许和白虎葬到一起,”二毛说道,“让他的下属和他的坐骑陪着他。” “对对对,这样最好。”黄七连连点头。 见黄七一直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二毛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缓缓就好了。”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如释重负,“那就好,我最怕你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会的,”二毛摇头,“就算身负血海深仇,我也不会成天耷拉着脸,更不会沉默寡言,我现在没有自保之力,还得继续做李二毛,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及。”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黄七正色点头。 二毛很快将白骨捡进了藤筐,此时外面还在下雨,二人也不能动身,只能继续留在洞里避雨。 离白骨不远的区域有一处地面被摩擦的很是光亮,那里应该是白虎平日趴卧的地方,二毛盯着那片区域茫然发愣,此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穿了夏玄的衣服,白虎认错人了才会保护自己,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白虎自始至终都没有认错人,它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想到事发当日白虎躬身伏地,想要驮负自己突围的情景,二毛不由得又是一阵伤悲,想到白虎守在洞口,死战不退,眼眶再度泛红。想到白虎临终前回到山洞,最后看了自己一眼,二毛忍不住抬手擦泪,即便是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更何况它只是一个异类。 见二毛一直盯着那片光滑区域,黄七隐约猜到他在想什么,“别伤心了,它那么大的个头儿,你都挖坑把它埋了,换成别人谁会费那个劲。” 二毛长出了一口粗气,幸亏自己事发当日有此一举,如果当日没将白虎入土为安,他都没脸再回去见人家。 “这事儿全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让你认亲,你也不会这么难过了。”黄七多有自责。 “不怪你,”二毛摇头,“我得感谢你,做人不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以后恐怕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黄七忧虑。 二毛将视线移向洞外,“我宁肯痛苦的清醒,也不愿开心的糊涂。你不用内疚,你真的帮了我大忙,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后我可能还会优哉游哉的混日子。”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黄七问道。 “我得抓紧时间修炼灵气,学习法术了,没有修为和法术,我就算知道了自己是谁,也什么都做不了。”二毛说道。 “那个替死鬼你准备怎么处置他?”黄七问道,“这家伙打着你的幌子在九州盟当大爷呢,要不你写封信,我帮你送过去。” “别出馊主意,”二毛皱眉摇头,“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会怀疑我,我正好趁这段时间修炼灵气,学习法术,往后这段平静的日子是瘸子和子许用性命给我换来的,我得加倍珍惜才行。” “你不去看看瘸子?”黄七问道。 “不去,”二毛摇头,“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时机未到,他临终之前曾经与我有过约定,除非我晋身紫气,否则绝不去找他,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曾晋身紫气,一旦知道了自己身世很可能会轻举妄动,结果就是死。”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南荒来的那批人曾经说过夏玄有一件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我怀疑那件信物就在瘸子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会在洞里留下两件东西,一件就是那件信物,还有一件应该是告诉我真实身份的书信。” “你不去拿回来,不怕被别人拿走?”黄七担忧。 “以瘸子的心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一定会有周详安排,”二毛说道,“现在真的不能去,那件信物一旦拿出来,就有可能被别人看到,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怎么总是瘸子瘸子的,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黄七很是好奇。 “不知道,”二毛摇头,“我怀疑他就是姜召所说的姬有德,上次南荒来的那些人曾经提到过姬有德,可惜被八师兄给打断了,其实想要确定他的身份也不难,只要设法问问知情人姬有德的身形样貌就行,亦或是问问姬有德统领的是不是骑兵…...” 二毛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什么动静?不像是雷声。”黄七疑惑。 “唉,这动静咱们之前在西山祖陵听过一回了。”二毛皱眉叹气。 “嗯?”黄七不解。 “丹炉又炸了……” 第八十八章 人以群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啊,又炸了?”黄七多有震惊,“这次的动静可比上次大多了,那老东西怕是凶多吉少了。” 二毛苦笑摇头,“不是凶多吉少,是死定了,他这回用的丹炉是之前的两倍大小,爆炸的威力也应该是之前的两倍。” “这老东西怎么屡教不改呢,”黄七皱眉,“上次就炸断他一条腿,他是一点儿记性也不长啊。” 二毛叹了口气,“都是长生不老惹的祸,为了能够长生不老,他已经魔障了。” “直接炸死了也好,他自己不遭罪,”黄七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回去救他了,等天好了回去给他收尸就行了。” 二毛无言以对,再度叹气。 “你最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黄七说道,“不是挖坑就是出殡,这边还没入土,那边又死一个。” 眼见二毛痛苦愁恼,黄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岔开了话题,“哎,你说那老东西会不会真的炼出了长生不老的丹药?” “不可能”二毛摆手,“炼丹最少也得半个月,他腊月二十九闭关的,今天大年初一,这才过去两天,丹炉里的灵物药草估计都没炼化,哪儿来的丹药?” 黄七歪头看向二毛,“他被炸死了,你好像并不感觉意外?” “他又不是头一回炸了,上次之前他们也炸过,”二毛说到此处突然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害死了他?” “我可没这么说,”黄七摇头,“不过他炼丹的柴火和木炭可都是你给他准备的。” “柴炭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很可能出在丹炉上,”二毛回忆思索,“那个丹炉是大师兄给他买回来的,大师兄一直惦记着他的隐身法宝,曾经下毒想要毒死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也不是没有可能。” “呵呵,人都死干净了,玄云宗这回算是彻底完了。”黄七笑道。 “我不是人?”二毛瞅了黄七一眼,“再说还有老二和老八呢。” “他们参悟天书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黄七说道。 二毛没有接话。 再等片刻,雨终于停了,二毛脱下外衣罩在藤筐上,转而背起藤筐离开了山洞,“走吧。” 黄七随手自地上抓起两个大金块儿,快步跟了上去,“等等我。” 雨后路滑,二毛脚下无根,走的跌跌撞撞,好在黄七一直跟随左右,每当他失足打滑就会及时扶住他。 二毛急于回返,走的很快,途中也很少与黄七说话,实则直到此时他仍然是懵的,不是不明真相的懵,而是不适应的懵,他虽然知道自己就是夏玄,却并不适应这个全新的身份。 南方下雨跟北方下雨不太一样,北方很长时间才会下一次雨,只要下雨通常会一次下完。而南方隔几天就会下雨,一旦下雨就会断断续续,二人刚刚走出十几里,天上又开始下雨了。 附近没有山洞,二人只能蜷缩在大树下避雨,二毛将藤筐抱在胸前,身体尽量前倾,以免雨水打湿藤筐里的尸骨。 二人一整天都在林子里艰难行进,周围的树木和杂草全是湿的,到得晚上连个生火的干柴都找不到。 不得露宿,二人只能连夜往回走,四更时分终于来到西山祖陵,来到这里,就有小路了,继续东行十几里,终于回到了玄云宗。 二人刚刚自林子里钻出来,三个狗子便摇头晃脑的迎了上来,此时东方已经放亮,二毛将藤筐放到自己床上,随即跑去广场察看偏殿的情况。 一看之下彻底懵了,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别说偏殿了,连大殿都被炸塌了,被炸飞的碎石砖块到处都是,东西两侧很多厢房的屋顶都被砸碎了,整个玄云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黄七站在二毛身旁瞠目四顾,“玄云宗祖上肯定干了什么缺德事儿,不然不能遭这报应。” 二毛本想数落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黄七和朱尚忠是一路货色,都是话痨儿,唯一不同的是黄七知道轻重,能够保守秘密,而朱尚忠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几天二毛一直在连轴转,几乎没有合过眼,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恨不得立刻躺下才好,但既然回来了,总得找找二师叔才行,生得见人,死得见尸呀。 强打精神,跑到废墟上进行翻找,好一顿的忙活,全然不见二师叔的踪影,也不见断骨碎肉。 二毛忙碌之时,黄七也一直在附近帮忙,由于周围充斥着大量水银和硫磺的刺鼻气味,她也无法凭借嗅觉寻人搜尸。 一直忙到中午时分,二毛终于找到了二师叔,先前之所以迟迟找不到是因为二师叔被爆炸产生的凛冽气浪给冲向了西墙,大殿和偏殿是挨着的,二师叔的尸体是在大殿里被找到的。 虽然二师叔已经僵硬,二毛仍然伸手试他鼻息,毕竟二师叔身上没有很重的外伤,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黄七此时也累得够呛,眼见二毛又是探气,又是试脉,便不耐烦的开腔,“别试啦,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也救不活?”二毛回头。 “不到两个对时,还能救,但是我得死,你选吧,死谁?”黄七没好气儿。 “那算了,还是死他吧。”二毛说道。 “算你有良心,”黄七转身迈步,“你自己折腾吧,我可不陪你玩了。” 二毛起身跟了上去,“哎呀,我也不行了,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即便困乏交加,心力交瘁,二毛也没忘喂狗,他临走时带了些干粮在身上,都被雨水浸泡了,便宜狗子们了。 这一觉直接自午时睡到三更,三更起身,如厕解手,回来继续睡。 再睡,就没之前那么踏实了,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断断续续,一会儿在镇口修马蹄,一会儿在山村磨菜刀,要么就是瘸子偷看人家洗澡,被人家的男人给抓到了。 眼见瘸子被人抓到了,二毛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求情,到得这时他仍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感觉丢脸的同时还在纳闷儿,瘸子偷看人家洗澡从没被抓到过,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在他上前劝架之时,瘸子突然拔刀,将抓着他的男人给杀掉了,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穿的竟然是官兵的衣服。 梦到这里,二毛突然想到瘸子已经死了,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他此时并未立刻醒过来,而是一把抱住了瘸子,急切的想要赶在自己醒过来之前冲瘸子道谢,奈何就在思虑应该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醒了,周围漆黑一片,暗夜寂静无声。 想到与瘸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二毛情绪再度失控,摸索着找到瘸子临走前为他打造的那把长刀,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哭了一阵儿,突然想到黄七耳目清明,有可能听到自己的哭声,便扯过被子想要蒙头,不曾想一瞥之下却发现黄七已经来到了门前。 由于狗子晚上要回屋睡,他睡觉便很少关门,眼见黄七来到,二毛大窘尴尬,自己已经十五了,总是哭鼻子成何体统。 好在黄七并没有出言嘲笑,而是径直上床躺到了他的身边,“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真的不会安慰人。” “我是不是很丢脸?”二毛哽咽。 “不丢脸,”黄七摇头,“他们为了保护你,当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他们都是你的恩人。” “是啊,”二毛说道,“我不敢回忆细节,一想起那些细节我就忍不住。” 黄七轻轻叹气,“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只能活几十年,多的也不过六七十年,十几年对他们来说是很宝贵的,但他们用在了你身上,而且那时候你父王已经死了,他们拼了命的保护你,自己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黄七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我下山之后也遇到了不少人,但他们大部分都是薄情寡义,自私善变,像瘸子和子许这种人是很少见的,还有南荒来的那些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惦记着你,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二毛说道,“你说的对,这些年我遇到的人比你还多,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是万中无一,他们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缜密厚重,什么叫忠义重情。”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七说道,“你父王一定是个大英雄,不然不可能有他们这样的好下属。” 二毛长长叹气,“很多事情我都不敢细想,一旦细想,我肯定又会忍不住。” “什么?”黄七问道。 “比方说白虎,当年我爹是在皇城遇袭的,它得费多大劲才能将我爹的遗体带出来?”二毛说到此处深深呼吸稳定情绪,转而再度说道,“还有我娘,我听说事发当日王府突发大火,这把火很可能是我娘自己放的。” 黄七接话,“有道理,她可能知道你父王已经战死了,所以才会殉情守节。” “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二毛咬牙皱眉。 “什么?”黄七问道。 “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我娘放火是为了不拖累那几个将军,让他们能够全力以赴的把我救出去……” 第八十九章 入土为安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接口说道,“幸好那几个将军最终还是把你救出去了,不然王妃就白死了。” 二毛虽然伤心难过却并未失去理智,隐约察觉到危险,急忙正色提醒,“像父王,王妃这样的字眼儿千万不要再说了,万一说习惯了,以后很容易说漏嘴,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一旦身份暴露,必死无疑。” 黄七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感觉太过严肃,二毛便放缓了语气,“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丝毫的大意和懈怠,瘸子到死都不告诉我真相,就是担心我一旦知道了真相会露出马脚。也幸亏他虑事周全,如果我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到现在最少死两回。”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黄七宽慰,“有那个替死鬼挡在前面,谁也不会怀疑你,你就安心的待在玄云宗就行。” “短时间内我肯定是安全的,”二毛说道,“至于能够安全多久,那就得看天意了。” 黄七皱眉,“你应该一直是安全的呀,如果替死鬼被朝廷杀了,朝廷以后也就不会再追查你了。” 二毛撑臂坐起,倚墙而坐,“如果替死鬼被他们杀了,他们立刻就会知道我还活着。”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二毛出言解释,“大夏皇族都是人皇后裔,人皇乃人龙混血,他的嫡血后裔都可以感应龙气,血脉越纯正,感应的龙气就越强烈,而今我是皇族之中血脉最为纯正的,按理说只有我能感应金龙,如果我死了,现在的夏帝,也就是我的堂伯,他的血脉就是最纯正的,届时他如果仍然感应不到金龙之气,立刻就会知道世上还有比他血脉更纯正的人。” “这么复杂?”黄七也坐了起来,“感应龙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毛摇头,“我也不知道,瘸子在世时从不跟我说这些,这些还是八师兄跟我闲聊时提到的,不过他肯定不是信口开河,玄云宗毕竟是十八玄宗之一,他知道的内情肯定比我多。” “你能感应到龙气?”黄七追问。 二毛再度摇头,“不能,感应龙气应该需要施展某种法术,这种法术很可能掌握在巫师手里。” 黄七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我听黑蛋子说九州盟的盟主芈天罡是你舅舅,他可不知道自己救了个假货回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保护那个替死鬼的安全,只要那个替死鬼一天不死,你就是安全的。” “我相信盟主一定会竭力保护他,”二毛说道,“不过发乎血脉亲情只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黄七问道。 二毛先前睡够了,此时头脑异常清醒,“九州盟大费周章的将神灵挡在人间之外,并不是为了推翻朝廷,而是为了反抗神灵和巫师对皇权的裹挟和对世人的奴役,现在我是皇族中血脉最为纯正的,我代表着正统,只要我认可他们,他们做的事情就是正义的。” “对呀,”黄七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师出有名和师出无名差别太大了,”二毛说道,“师出有名就是正义之师,能够尽得民心,广召助力。而师出无名就是乱臣贼子,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照你这么说,九州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那个替死鬼。”黄七说道。 “对,”二毛点头,“我感觉芈天罡之所以带领九州盟封印神灵,对抗巫师,除了发乎公心,悲天悯人,还有为我娘报仇的成分在其中。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夏玄还活着,替死鬼的出现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惊喜,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替死鬼被朝廷杀掉。” “朝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他,九州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他,杀的不知道杀了个假的,保的也不知道保了个假的,哈哈,有意思。”黄七打了个哈欠。 二毛知道黄七嗜睡,见她困意上涌,便撵她回去。 黄七先前是被二毛的哭声给惊醒的,眼见二毛的情绪已经归于平静,她也就放心了,随即起床下地,拉门离去。 待黄七离开,二毛继续倚靠墙壁,静坐思虑,此前那个须发皆白的大巫师曾经对他施展过法术,证实了他就是李二毛,这件事情对他是非常有利的,即便替死鬼真的被杀了,而朝廷知道了替死鬼是个假货,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确切的说只要他不露出马脚,朝廷几乎永远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不过想要不露出马脚实在是太难了,因为真傻是一回事儿,装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即便他以有心算无心,也不见得能装的天衣无缝,因为对手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精,自己只要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他们立刻就会有所察觉,自己走南闯北十几年的确长了不少见识,但人家活了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 目前来看,偏居一隅,躲在玄云宗韬光养晦是最为明智的,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以免增加暴露的风险。实则他很想去见瘸子,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瘸子所在的土洞远在豫州,路途太过遥远,长途往返很容易发生意外。 不过自己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出去一趟,探听一下外面的情况。 之所以外出探听情况也不是出于好奇心,而是他必须知道事态的发展,替死鬼的存在的确是对他的保护,但是为了保护这个替死鬼,九州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不能让九州盟为了保护这个替死鬼而全军覆没,不然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二毛起身下地,去到厨房生火做饭。 厨房里有不少米粮,眼下吃饭的人少了,这些米粮足够二人吃上半年的了。 吃过早饭,二毛拿起镢头铁铲赶去东山挖坑,南方的冬天并不冷,得赶紧把二师叔埋了,再拖就招苍蝇了。 辰时,二毛自东山回返,喊来黄七与他一起将二师叔自大殿的废墟里抬了出来。 实则他自己也能将二师叔背出来,之所以喊黄七过来,主要是让她帮忙寻找二师叔的那件隐身法宝,这东西二师叔已经用不上了,随他一起埋了着实可惜。 不过二人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二师叔随身物品并不多,挨个试了,都不是。 翻找无果,二毛只能作罢,也许那件可以隐身的法宝被二师叔留在了房间里,先把他埋了再找吧。 由于没有现成的棺材,二毛只能将二师叔的铺盖竹席搬了出来,将他给裹了,最后发现二师叔脚上没鞋,便回大殿继续翻找,很快找到了二师叔生前穿的那只鞋子。 拿起鞋子的瞬间,二毛便察觉到这只鞋子比寻常的鞋子要重,略一端详便发现了端倪,原来鞋底有个夹层,里面有枚黄色的鳞片。 二毛一手拿着鞋子,一手拿着鳞片走出了大殿,“哎,这鳞片是什么东西身上的?” 黄七正在阴凉处坐着,听得二毛说话,转身回头,“人呢?” “你看不见我吗?”二毛随口问道。 “看不见,”黄七摇头,“什么鳞片,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藏在鞋里了,”二毛快步走近。 黄七虽然看不见二毛,却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老头的隐身法宝赶我这件差远了,只能隐身,隐不了声音。“ 二毛来到黄七身边,将那片鳞片放到了地上,鳞片脱手的瞬间,他便现出了身形,“你看看这鳞片是什么动物身上的?” 黄七随手拿起了鳞片,二毛本以为她也会隐去身形,但不知为何,他仍能看见黄七,“我怎么还能看见你?” “这东西可能只对你们有用,”黄七拿着鳞片对光端详,“应该是穿山甲头顶那块甲片,有些年头了,被打磨过,上面还雕刻了一些奇怪的线条。” “肯定有年头了,”二毛说道,“这东西不是二师叔淬炼的,而是玄云宗老辈儿传下来的。” 嫌弃此物曾被二师叔藏在鞋里,黄七便随手将其扔给了二毛。 二毛伸手接过,随即又隐去了身形。 试了几次,很快找到规律,这东西只有触及到皮肉才会起效,随便隔着点儿什么就不能隐身。 玄云宗的宗主埋在西山,其他弟子埋在东山,墓地离的挺远,二毛知道放置杂物的库房里有几辆独轮车,便推出一辆装上了尸体。 山路难行,黄七自前面拉,他自后面推,折腾到中午时分这才将二师叔给入了土。 二毛本想为父亲打副棺材,斟酌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白虎和子许的长眠之地离山外很远,就算做了棺材也运不进去。 本想利用碎裂的丹炉熔铸一口铜箱,却苦于没有炉具。 此前三人自西山祖陵带回了一口铜箱,那口铜箱倒是没坏,奈何只有一尺见方,太小了。 正发愁,突然看到床头放着两个大金块儿,这是黄七自西荒带回来的,拿到手里掂了掂,足有十几斤重。 想到大殿和偏殿的立柱都是上好的楠木,二毛立刻有了主意,辛苦数日,终于做好了一口大箱子,楠木包金,精美华贵。 去到白虎和子许的长眠之地,果然发现有祭奠痕迹,不消说,南荒那些人曾经来过。 下葬之后,二毛再度三跪缅怀,九叩祭拜…… 第九十章 新任宗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祭礼毕了,二毛站立起身,与黄七原路回返,往西全是深山密林,没法儿走,往南还好走一些。 见二毛一路上一直耷拉着脸,黄七忍不住出言宽慰,“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 二毛默然点头,伤心难过是必不可免的,不过他之所以一直眉头紧锁并不全是因为伤心难过,而是因为压力太大,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他过的很是轻松,而今知道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乃至江山社稷,这副重担出现的太过突然也太过沉重,压得他回不过神,喘不过气。 为了宽二毛的心,黄七一路上一直不停的与他说话,事实证明转移注意力的确可以缓解压力,待得二人来到镇子时,二毛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心情也好了许多。 二毛自镇子上买了些日常用物,随后又去酒肆买酒,这段时间黄七出了不少力,理应犒劳犒劳她。 二毛身上有不少钱,但他买酒的时候还是会与店主讲价,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而他压根儿也没想改。 店主认识他,知道他是玄云宗的弟子,便顺口向他打听前些天玄云宗传出的巨响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师叔痴迷炼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镇上的人都知道,面对店主的询问,他只能说丹炉又炸了,但他却谎称没有伤到人,之所以撒谎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玄云宗只剩下他自己了,不然十里八乡的百姓很可能会跑到山上暗偷明抢,这些年他走南闯北,类似的事情他见的太多了,人要是吃不上饭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二毛买了两坛酒,还买了些酒曲,这个酒肆店主吃独行,酒水卖的太贵了,他倒是有钱,却不想任人宰割。 待得离开酒肆,黄七好奇的问道,“你想自己酿酒?” “嗯。”二毛点头。 “你还会酿酒?”黄七很是意外。 二毛摇头,“我没酿过,不过瘸子曾经跟我说过怎么酿酒,我应该能酿出来。” 黄七笑道,“他怎么净教你这些没用的东西?有用的他是一点儿没教啊。” “他不教我武功是对的,我如果学会了武功,就容易暴露身份,”二毛说道,“他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酿酒只是其中之一,我不但会打铁磨刀,还会修马蹄,钉马掌,还有爬树游泳,缝衣烹炊,所有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他几乎都教给我了,我甚至知道怎么在山里烧草炼盐,不管在有人的乡村还是在没人的荒野,我都能活下去。” “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黄七感慨。 二毛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下午申时,二人带着两坛酒水和买来的日常用物回到了玄云宗。 二毛不喝酒,也不陪黄七喝,独自去了东厢,打开了二师叔的房门。 玄云宗的厢房都是一般大小,二师叔的房间跟他的房间格局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二师叔房间里的杂物很多,单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就有十几口。 逐一打开这些箱子,发现其中几口大箱子里装的多是四季衣物,除了日常穿戴的衣服,还有出门穿的法袍,法袍的颜色为深红,说明二师叔生前是深红灵气。 还有几口箱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法器和炼丹所需的药材和朱砂等物,这些法器五花八门,材质各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在其中一口箱子的最底层,二毛翻出了两本秘笈,也是手抄的,但纸质发黄,明显是有年头的东西。其中一本记载的是玄云宗的练气法门,另外一本记载的是玄云宗的土系法术。 二毛快速翻看了几眼,发现里面记载的内容比朱尚忠等人持有的本门秘笈要周详许多。 这两本秘笈的出现让二毛隐约找到了玄云宗衰败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玄云宗的前辈心态发生了变化,授徒时开始留手藏私,一代截留一些,下一代再截留一些,如此这般,传到他这一代,玄云宗的法术就只剩下一些粗浅的皮毛了。 除了以上这些东西,二毛还自房间里的隐秘角落发现了几口箱子,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都是钱币,有铜币也有贝币,数量着实不少,单是铜币就有五六百,贝币足有三四千。 二毛没想到二师叔这么有钱,不过略一回忆便明白了所以然,云裳入门的时候曾经说过自己要捐铜币五百,贝币三千,给玄云宗修葺山门,这些钱应该主要是云裳带来的。 二师叔的床头还放着一方木盒,二毛上前将其打开,发现二师叔此前写的那封告祖祭文还在里面,金印和玉带这两件宗主信物也在其中。 当二毛带着木盒和部分钱币回到自己房间时黄七还没有喝醉,她对钱币没什么兴趣,只对那方木盒很是好奇,二毛也没有避讳她,便如实相告。 “恭喜你呀,从今以后你就是玄云宗的宗主啦。”黄七笑道。 “哈哈,我这算不算鹊巢鸠占?”二毛心情大好,他在乎的并不是宗主的身份,而是有了宗主的身份,玄云宗就是他的了,漂泊这么多年,总算有个窝儿了,还是个有着好几座山头儿的大窝儿。 “这个巢也太破了,”黄七说道,“不是你的咱不管,是你的就得好好拾掇拾掇了,眼下正值农闲,你可以下山找些工匠上来,把该修的都修修。” “不行,”二毛摇头,“坚决不能修,就这么破破烂烂的最安全。” 黄七自斟自饮,“行吧,随便你。” 二师叔屋里的钱太多,二毛一次没背完,又回去背了几次,待他背回最后一趟,黄七已经醉的四仰八叉了。 二毛没有理会她,而是大致清点了一下钱币,此前裴一帆还送来了三百铜币,全部归整到一起,盛钱的箱子自墙角摞的老高。 二毛之所以没将钱币藏起来,乃是因为这些钱就算都没了,他也有钱用,先前螭蛟带他找到了一条小溪,小溪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金块儿,没钱用了大不了进山背一趟。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二毛便将隔壁房间打扫了出来,随后又自别处搬来了干净的被褥和水缸木柜等生活器具,黄七先前栖身的那个房间离树林太近,阴暗潮湿,眼下玄云宗已经没别人了,她也没必要再躲着谁了。 二毛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家具陈设,但他为黄七准备的房间各种器物却是一应俱全,不但有成套的桌椅几案,还有木柜鞋塌和茶壶水盆,甚至还有梳妆台和熏香的香炉。 夜幕降临,二毛开始为黄七烧炕,就在此时,黄七揉着眼睛走了进来,“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对呀,”二毛点头,“看我对你多好,好东西都搬到你屋里来了。” “哼,”黄七撇嘴,“你是嫌我成天往你屋里跑吧?” 二毛没有接话,将剩下的木柴填进灶下,转而直身站起,“我做饭去。” “别做我的啊,我没睡够,继续睡。”黄七走到床边仰身躺倒。 二毛本不想说,但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唉,你能不能躺的斯文点儿,全漏啦。” 听得二毛数落,黄七不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抬手将裤裙又往上扯了一把。 二毛无奈摇头,转身走开。 二毛做饭之时,三月和两个狗崽就在厨房外面玩耍,实则它们也不是玩耍,而是在抓耗子,三月原本是条野狗,耗子在它的食谱上排位非常靠前。 两个狗崽是狼狗混血,会汪汪叫,也会嗷嗷叫,冷不丁的嗷上一嗓子也挺瘆人,不过兄弟两个扯着嗓子狼嚎时二毛却并未呵斥制止,外面世道不太平,乡人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而今玄云宗已经没什么人了,以后看家护院,守夜巡山只能靠它们几个了,偶尔来两声狼嚎也挺好,可以让不怀好意的宵小心生畏惧,多些忌惮。 晚饭二毛蒸了干饭和咸鱼,再配上自己腌的咸菜,满满一大碗,有饭有菜还有鱼。 实则厨房里还有腐乳和豆豉,但他不舍得吃,他跟着瘸子漂泊了十几年,见识了太多的人间疾苦,寻常百姓,一天两顿稀粥已经是好日子了,就这样一碗有鱼有菜的干饭,很多人一辈子都吃不上。 一碗饭,二毛自己吃一半,剩下的给了三个狗子,实则粮食是够用的,但他不能将狗子喂的太饱,他得为它们的以后着想,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玄云宗,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届时它们就没人喂了,得让它们逐渐学会狩猎才行。 忙了一天,二毛多有劳累,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被推门声惊醒了。 二毛撑臂起身,抬头察看,此时临近月中,外面有月,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门口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由于背对月光,便看不到脸,不过看身形应该是朱尚忠。 就在二毛皱眉端详之际,门口传来了阴森瘆人的拖腔拉调儿,“我死的好惨呐。” 二毛床头放着几本书,眼见朱尚忠想要装鬼吓他,随手抓起一本扔了过去,“深更半夜的,瞎搞什么?” “哈哈,你怎么不害怕?”朱尚忠笑着走了进来。 二毛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回来了,被人撵回来啦?” “什么呀,”朱尚忠吹火点灯,“那块阐石就在梁州,早知道我就在家等着了。” “出去长长见识也好。”二毛倚墙坐直,他倒是知道阐石在梁州,只不过没告诉朱尚忠。 “我看大殿也塌了,丹炉子是不是又炸了?”朱尚忠问道。 “是啊,二师叔也被炸死了,”二毛随口问道,“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他们那些人呢?” “他们还在路上,我是专程回来捎话给你的…...” 第九十一章 光棍宗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师兄让你给我捎话的?”二毛问道。 “对呀,”朱尚忠一屁股坐到床边,“他让你跟我一起去玄坤宗,那里还少个做饭的。” 不等二毛开口,朱尚忠便急切补充,“你上回立了大功,盟主他们都想奖你点儿啥,可惜参悟天书的名额已经满了,他们没法儿再加了,你去帮忙做做饭,我到时候把天书的内容都告诉你。” “我不去,”二毛摇头,“我就留在玄云宗。” “做人总得有点儿志向,混吃等死可不成,”朱尚忠劝道,“别磨蹭了,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我没志向,我哪儿都不去。”二毛再度摇头。 “啧。”朱尚忠皱眉。 “我真不去,你别劝了,”二毛随口岔开了话题,“你吃饭没有?我去给你做。” 朱尚忠这次回来是肩负着使命的,也是夸下了海口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我听他们说了,神石天书厉害的很,一旦学会了连神灵都打得过,你那个梁州阴术肯定没这么厉害。” “你又没学会梁州阴术,你怎么知道它威力不大?”二毛闭目养神。 “我哪知道它威力大不大,但我感觉那玩意儿就算学会了,也打不过神灵吧?”朱尚忠说道。 二毛铁了心不去,任凭朱尚忠怎么劝就是不去,朱尚忠磨了半天嘴皮子,最终也没能让二毛改变主意,无奈之下只能叹气作罢,“唉,好话劝不住该死的鬼,你就继续在这儿窝着吧。” “你去归元派的这段时间,归元派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二毛问道。 朱尚忠摇头,“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是等人都到齐了,分了分队,我们这一队来梁州了,还有百十号人往北走了。” “见没见过他们救回去的那个少年?”二毛追问。 “你说夏玄呀?”朱尚忠反问。 二毛莞尔一笑,缓缓点头。 “见过,”朱尚忠皱眉,“那小子在总坛就跟大爷似的,不管去哪儿,身边都有一群人随行保护。” “他在归元派都做了些什么?”二毛追问。 “不知道,他不经常露面。”朱尚忠摇头。 二毛继续追问,“你之前也见过他,他去了归元派之后与之前有没有什么变化?” “哎呀,变化可大了,”朱尚忠说道,“之前哼哼唧唧,娘娘们们的,现在成天阴沉着脸,也不怎么说话了,早些时候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知道了,就变的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了。” “哈哈。”二毛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呀?”朱尚忠不明所以。 “我笑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至于吗。”二毛笑道。 朱尚忠瞅了二毛一眼,“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巴掌没打到你身上,你肯定感觉不至于,这事儿要是摊在你头上,你的脸耷拉的比他还长。” 二毛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没有接话。 “哎,对了,”朱尚忠突然想起一事,“我听说玄离宗送了份大礼给他,好像是一枚罕见的淡蓝色灵丹,玄离宗炼的丹药可比二师叔他们靠谱多了,这枚灵丹估计能直接让他晋身淡蓝灵气。” “二师叔岂止是不靠谱,他直接把自己给折腾没了。”二毛说道。 二师叔平日里刻薄寡恩,对他的死朱尚忠没有丝毫悲伤,“意料之中的事儿,是狗就老老实实看门儿,抓什么耗子呀,那是狸子干的事儿。” “狗也会抓耗子,三月就经常抓。”二毛随口说道。 “严肃点儿,说正事儿呢,”朱尚忠低声说道,“我听到个消息,咱的宗主可能已经被人杀了。” 宗主死没死,二毛心里最清楚,而且姞缜此前也曾告诉过他玄云宗的宗主被人杀了,但他不能在朱尚忠面前表露出来,“你听谁说的?” “听裴师兄说的,”朱尚忠说道,“朝廷里好像有他们的人,他们是从官府的公文里得到的消息。” “哦,”二毛掀开褥子,拿出了那方木盒,“宗主的信物在我这儿,给你吧,你来当宗主。” 朱尚忠接过木盒,打开端详了一阵儿,转而将木盒还给二毛,“我可不当,这不是啥好差事,再说我也当不了,论资排辈儿也轮不到我,上头还有个老二呢,你把这东西藏起来,别给他。” “你不当,我可当了,”二毛将二师叔写的告祖祭文递了过去,“二师叔已经把宗主之位传给我了。” 看过祭文,朱尚忠大喜过望,“太好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有了这玩意儿,老二就不能跟你争了,不过这老东西一直惦记着自己当宗主呢,怎么舍得传给你?” “他为了哄我干活儿,给我画了个大饼,”二毛笑道,“这几样东西他原本只是给我看了看,并没有交给我,本想丹药炼成之后翻脸不认账,没想到没炼几天丹炉就炸了。” “行啊,你就留在这儿当你的光棍儿宗主吧,吃喝不愁,也挺舒坦,”朱尚忠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宗主可是上了榜,挂了号儿的,九州盟有啥大事儿都得召集宗主和掌门商量,万一九州盟没干过朝廷,你可就倒大霉了。” “不碍事儿,朝廷不会为难我,”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出言问道,“云裳最近怎么样?” “没怎么样,还那样儿,”朱尚忠摇头,“我跟她说过几回话,这娘们鼻孔朝天,对我爱答不理的。” “她去到归元派之后,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二毛问道,此前他曾经听过云裳和姞缜的谈话,知道朝廷混进去参悟神石天书的不止云裳自己。 朱尚忠想了想,出言说道,“她好像跟玄坤宗一个叫黎万水的女弟子比较玩得来,我好几回都看见她俩在一起嘀咕。” 二毛缓缓点头,这个黎万水极有可能就是朝廷的另一个奸细,此人应该很早就潜伏在了玄坤宗,当日董贺等人前来梁州探听神石的消息,很短的时间便得知了神石天书的具体情况,没有内应,他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短暂的沉吟过后,二毛再度开口,“黎万水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比云裳大点儿,也不到二十,长的挺好看的,”朱尚忠说道,“说来也怪,云裳成天牛逼哄哄的,但是跟黎万水在一块儿却是客客气气的。” “客客气气?”二毛陡然皱眉,云裳是姜召的女儿,姜召是巫师的二把手,云裳对黎万水客气,说明黎万水或是黎万水背后的人,身份比姜召还要尊贵。 “嗯,”朱尚忠点头,“黎万水挺和气的,见人就笑,没云裳那么多熊毛病。” “你以后对她们两个也要客客气气的,”二毛说道,“就算她们对你爱答不理,你也要拿热脸贴她们的冷屁股。” 朱尚忠撇嘴摆手,“嘁,我还有点儿贱毛病啊,人家不搭理我,我还没脸没皮的往上凑。” “听我的准没错,关键时刻能保命。”二毛正色说道。 “为啥?”朱尚忠不解。 “别问,照做就是。”二毛说道,朝廷迟早会冲九州盟发难,到时候除了那个替死鬼,参悟神石天书的这些弟子会首当其冲。 “行吧,听你的。”朱尚忠站立起身,“不能待了,我得走了。” “别着急,”二毛出言挽留,“夏玄有没有跟你们同行?” 朱尚忠摇头,“没有。” “他不来参悟神石天书?”二毛追问。 “不知道,”朱尚忠摇头,“他跟我们不一样啊,就算来也是单独来。” 朱尚忠急着走,不等二毛开口便再度问道,“你真不跟我去吗?” 二毛摇头。 “那行吧,反正玄坤宗离咱这儿也不是很远,我有神行衣,得空我就回来看你们。”朱尚忠说道。 “你进去了就不一定出得来了。”二毛说道。 “什么意思?”朱尚忠疑惑。 二毛说道,“我感觉神石应该不在玄坤宗,你们去玄坤宗只是自那里盘桓中转,随后才会赶去神石所在区域,为了确保没人走漏风声,一旦进入那片区域,你们的行动很可能会受到限制。” “不会吧。”朱尚忠半信半疑。 二毛起身下地,去到墙角装了一袋铜币递给朱尚忠。 “我不要,我还有钱。”朱尚忠摆手。 “拿着,”二毛将钱袋塞给朱尚忠,“途经城池或是镇子,把这些钱全部用掉。我告诉你买什么,你仔细记着,能够长期保存的豆豉和腐乳多买一些,小罐儿的蜂蜜能带多少带多少,熏好的熏肉最好能带上几十斤,皂角和皂粉尽可能多带,对了,还有厕纸,一定要多买…...” 朱尚忠连连摆手,“哎哎哎,你想什么呢,我是去参悟神石天书,又不是去入监坐牢。” 二毛正色说道,“以后你们的行动一定会受到限制,眼下九州盟还能保证你们的各种用度,一旦跟朝廷打起来,能及时供给你们的口粮就不错了,我让你带的这些东西不是让你自己用的,当用度匮缺,你就可以利用这些东西去结交朋友,如果你看不懂天书,就可以向他们请教。” 朱尚忠皱眉歪头,半信半疑。 二毛继续说道,“你这次去就跟入监坐牢差不多,就算你两眼一抹黑,想要中途退出,他们也不会放你出来,因为一旦放你出来,你就可能走漏风声,一定要听我的,竭尽所能的带我说的这些东西,能带一百斤,绝不带九十九。” “真的假的?”朱尚忠撇嘴,“我要大包小包搞的跟逃难似的,他们会笑话我的。” “真的,别怕别人笑话,尽可能多买,尤其是厕纸,一定要买,女人比男人更需要这些东西。”二毛郑重叮嘱。 “行,我就信你一回。”朱尚忠点头。 二毛又道,“即便买足了东西也要省着点用,三年五载之内你们很可能出不来,此外,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为什么?”朱尚忠疑惑。 “别问了,快走吧…...” 第九十二章 参悟推演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原本是急着走的,但二毛的一番话搞了他一头的雾水,“别别别,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是你出的主意?” 就在二毛思虑怎么跟他解释时,朱尚忠自作聪明的想到了原因,“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到时候跟你猜的不一样,我要说是你出的馊主意,你面子挂不住,对吧?” “不对,”二毛摇头,“总之我是跟你说了,听不听随便你。” “还是听你的吧,万一真让你蒙对了,别人都没带东西,就我带了一大堆,到时候谁都得求着我。”朱尚忠得意坏笑。 “走吧,走吧。”二毛摆手催促。 “对了,你为什么要让我讨好云裳她们?”朱尚忠又问。 朱尚忠并不知道云裳的真实身份,二毛自然也不能跟他说和云裳搞好关系,云裳至少不会害他,只能含糊其辞,“这人以后咱们用得着。” “哦,”朱尚忠点头转身,“行了,你睡吧,我走了。” 二毛打了哈欠,仰身躺倒,“给我把门关上。” 朱尚忠没接话,也故意没给他关门,出门之后径直往东走了。 二毛原本是很困的,但被朱尚忠折腾了这么一下子,再想睡反倒睡不着了,辗转了一阵儿,干脆爬了起来,凑着灯光翻阅自二师叔房间里搜出的那两本秘笈。 而今琐事都处理完了,接下来就应该练气学法术了,梁州阴术里没有关于练气心法和法术的具体记载,只有提纲挈领的总纲,他虽然悟性很高,却苦于底子太薄,缺乏基本常识,盲目推演无从下手,玄云宗的法术来自梁州阴术,正所谓它山之石可攻玉,先看看别人是怎么推演的,也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参照。 练气和作法是相辅相成的,灵气修为是施展法术的前提,没有灵气修为就施展不了法术,哪怕所有作法的步骤都是正确的,法术也不会起效,因为作法的本质是利用体内灵气与天地之间的灵气产生感应并加以控制,同样一种法术,作法者的灵气修为越高,法术的威力就越大。 慎重的思虑和推敲过后,二毛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那就是练气在前,学习法术在后,各宗各派的练气心法虽然有高下之分,本质却是大同小异,都是吐纳聚敛,然后冲穴过关,最后连通经络。 练气得早点下手,这是个慢功夫,哪怕有黄七帮忙寻找灵物,也只能加速而不能速成。 玄云宗现存的这些法术没什么像样的了,也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去学,想学厉害的法术,只能靠自己参悟梁州阴术来达成。 四更时分,困意上涌,二毛吹灭油灯又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卯时,二毛肚子不饿,便没有去厨房做饭,此时平民百姓都是一日两餐,一日三餐的多是富贵人家,实则不管是一日两餐还是一日三餐都是不对的,饿了就吃才是最正确的,五脏六腑可没什么规律可言,因为每一顿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消化这些东西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一样。 想要动起来很容易,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但是想要静下来就很难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急切且浮躁的,相较于静思冥想的劳神,他们更喜欢不用动脑的劳身。 喜欢干活儿,不喜欢想事儿是大部分人的通病,有些是为生计所迫,没日没夜的忙活,没时间思考,而有些则是懒得思考。想要真正静下来深思远顾,推演参悟,不但要求内心沉静,还得没有谋生糊口的压力才行,如果一天不干活儿就没饭吃,便是圣人智者也没精力去想别的。 二毛眼下没有任何的生存压力,也没有外来的影响和干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推敲思考, 此前黄七曾经给他带回了不少灵物,黄七对灵物和药草还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什么样的灵物有什么样的药效,不过她对灵物和药草的了解只是源自她敏锐的异类本能,而不是来自于对这种灵物自身五行属性的了解。 这些灵物和药草已经放置很久了,但二毛并没有急于服用,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在服用这些灵物和药草之前,他必须弄清楚它们的五行属性以及自身五脏六腑的五行属性,乃至五脏六腑对应的穴道和经络,以求做到有的放矢,物尽其用,砍树就得用斧子,割草就得用镰刀。 数日之后,二毛方才开始盘膝吐纳,服药练气,其实不用灵物和药草的助力,他也可以练气,但速度会慢很多,补药是有用的,说补药没用的都是买不起补药的。 他此前没练过气,别的不说,就是长时间的盘腿他就受不了,顶多一个时辰他就坐不住了,随即穿鞋下地,要么围着铜人端详打量,要么拿着本宗秘籍自广场上踱步看阅,亦或是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回忆推敲已经熟记于心的梁州阴术。 练气是个慢功夫,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二毛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也不着急,不过随着对法术的推演和参悟,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作法的步骤太过繁琐,又是摆法器又是念咒语,还要配合步法和指诀,而且很多法术都不是立刻就能起效的,即便作法完成也需等待一段时间。 这可不是个小缺陷,而是个大毛病,临阵对敌要吃大亏的,自己手忙脚乱的折腾半天,法术还没起效呢,对手已经冲到身前手起刀落了。 想要弥补这一致命的短板有两个方法,一是在学习法术的同时学习武功,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设法缩短作法起效的时间,权衡过后,二毛选择了后者,正所谓术有专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样样通样样精,只能择其一而专精。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二毛都在苦思如何才能快速作法,如果法术不能快速起效,与练气的武人动手过招儿就很容易吃亏。 黄七也知道二毛在苦心推敲,便尽量不打扰他,有时候二毛废寝忘食,她还会尝试做饭,不过她对厨艺一窍不通,煮的粥饭要么夹生要么糊锅。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乡人逐渐知道玄云宗的弟子或死或走,山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春天是青黄不接的时节,都说穷生奸计,很快就有坏人盯上了玄云宗…… 第九十三章 装神弄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最先失窃的是位于山顶高处的几栋房子,那是前任宗主和两位师叔的住处。 由于二毛平日里很少往山顶去,也不知道失窃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过看地上的脚印和被撬开的锁头,失窃应该发生在不久之前。 这几栋房子里面的贵重物品很早之前就被二师叔等人搬下来了,房间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失窃的也不过是包括香炉在内的各种铜器和一些生活器皿。 发现山上招了贼,接下来一段时间二毛便增加了巡山的次数,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一伙儿形迹可疑之人,由于东山此前失火烧死了不少树木,便有一群乡民跑到东山砍柴。 这时候虽然多有山林,但大部分的山林都是有主之物,不是归官府巫师就是归乡绅富户,普通人是不能随便进山砍柴和狩猎的,深山老林倒是没人管,但寻常农人也不会往深山里面去,一来那里有吃人的凶禽猛兽,二来就算自深山里砍了柴,背出来的时候也要途经有主的山林,一旦被看山的人抓到,砍柴的农人便有口莫辩,说自己是在无主深山里砍的柴,看山的人也不会相信。 东山是玄云宗的私产,是有官府颁发的地契的,乡民跑到东山砍柴其实跟偷盗没什么区别。 眼见这些乡民衣衫褴褛,面有饥色,二毛便动了恻隐之心,虽然看到他们在东山砍柴,却并没有上前驱赶,反正山上的柴草他自己也用不完,送他们一些也无妨。。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宽容并没有令那些乡人见好就收,反倒令他们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初只是四五个人,后来逐渐增多,数日之后跑到东山砍柴的已经多达数十人。 眼见局势即将失控,二毛不敢继续放任,便前去东山加以制止,面对二毛的制止,这些乡民起初并没有来硬的,而是哀声央求,只道家里缺柴断炊,求他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他们走。 面对众人的哀求,二毛再度心软妥协,让他们带走了砍下的木柴,只是叮嘱他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乡民嘴上答应,但次日又来了,面对二毛的再次制止,众人的态度变的很是强硬,不但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指责二毛为富不仁,一个人霸占着这么多的田产山林,宁肯放任木柴腐朽烂掉,也不让他们砍伐取用。 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且来势汹汹,二毛只能无奈离开。 到得傍晚时分,二毛开始生火做饭,见到炊烟,便有乡民自东山下来,借口讨水喝,实则是看他厨房有无米粮。 眼见厨房里堆积了大量米粮,还有许多熏鱼腌肉,众人瞬时双眼冒光,纷纷挤在门口向二毛索要。 二毛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如果自己再让步,局势就会彻底失控,情急之下双手各执一把菜刀挡在门口,怒目呵斥,命令众人马上离开。 眼见他真的动怒发狠,几条狗又在一旁龇牙咧嘴,众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聚众明抢,几番踌躇,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待众人离开,二毛离开厨房,来到南侧墙角,看着那群人慢慢悠悠的往东去,众人行走之时一直在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不消说,已经惦记上了厨房里的粮食,正在商量如何偷抢。 二毛忧心忡忡的回到厨房继续烧火,这些年他跟着瘸子四处漂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处栖身之所,可不能让这些乡民给毁了,看这些人的架势,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会聚众抢夺,眼下玄云宗只剩下了他和黄七,这可如何应对? 本想去跟黄七商量对策,却发现这家伙不在房里,黄七也并不是时刻待在山上,经常会跑出去闲逛玩耍。 二毛随即又想到了报官,他有姞缜给他写的书信,还有一面百夫长的令牌,拿着这两样东西前去报官,官府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不过报官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打消了,一来时间来不及了,二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但朝廷在九州盟安插了奸细,九州盟也在朝廷里潜伏了卧底,一旦让九州盟的人知道自己跟朝廷多有交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 无奈之下,二毛只能拿出了瘸子给他打造的那把长刀,今天晚上必须拦住那些乡民,哪怕动刀见血也在所不惜,这些年他没有接触几个达官贵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市井乡民,乡民淳朴是真,但贪婪也是真。乡民真诚是真,但他们肤浅也是真。此外得寸进尺是所有人的通病,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今天晚上他们敢抢粮,明天晚上就敢拆房子。 就在他抓着长刀转身离开之时,一瞥之下突然看到放在窗台上的那片黄色甲片。 看到甲片的瞬间,二毛瞬时胆气大壮,这个黄色甲片是他自二师叔的鞋子里找到的,此前他曾经检试过,只要将甲片贴身放置,自己就能隐去身形。 二毛将隐身甲片揣进怀里,转身欲行,闪念过后又转身回来,将长刀放回床头,他的目的只是赶走那些乡民而不是杀掉他们,有了这件隐身甲片,也没必要用刀了,用棍就行了。 回到厨房吃过晚饭,二毛将狗子带回西厢关了起来,自己则回到东厢,隐去身形,坐在台阶上静坐等待。 坐了片刻,二毛突然想到自己如果只是隐身打跑了他们,震慑效果貌似不太够,想要一劳永逸,必须将他们吓破胆才行。 想到此处,二毛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利用隐身甲片,装鬼。 二毛有个习惯,那就是但凡条件允许,他都会将一件事情努力做到尽善尽美,即便是装神弄鬼,他也希望自己装的更像,因为装的越像,震慑和恐吓的效果就越好。 沉吟过后,二毛起身去了云裳先前居住的房间,云裳临走时将大部分的东西都带走了,只剩下了两件旧衣服还扔在屋里。 找到云裳的旧衣服,二毛又去放置杂物的房间找出一条一丈多长的麻绳儿,最后又去二师叔房间找出一罐儿骨磷,这种骨磷取自散落在坟地各处的白骨,遇风自燃,可以用来施展法术。 准备妥当,天也黑了。 中旬之前,月亮出现的早。中旬之后,月亮出现的晚,正值上旬,天黑的同时月亮也升上了天空,由于不是满月,月光便不很明亮,虽能视物,却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二毛猜的没错,那群乡民一直没有离开,而是藏在了东山之中,夜幕降临之后,一群人离开藏身之处,浩浩荡荡的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二毛练气也有些日子了,此时虽然尚未晋身淡红灵气,却也有了些许夜视之能,随着对方逐渐走近,他能够看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柴刀和木棒,很显然,他们已经铁了心,能偷就偷,偷不成就抢。 不多时,众人来到厨房门前,就在众人准备破门而入之际,北面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团森白鬼火儿。 众人见状纷纷转头北望,就在此时,一件白色衣裳突然自黑暗之中一闪而逝。 “你们看见没有?”说话之人语带颤音。 不等众人接话,北面再度传来一声拖腔拉调儿的怪声儿,“我死的好惨啊。” 怪声传来,人群瞬时炸开了锅,“鬼呀!” 就在众人四散而逃之际,其中一人突然仰面倒地,随即双手抓向自己的脖颈,“啊,救命啊。”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倒地的那人正在向北移动,令众人头皮发麻的是看那人的举动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套着他的脖子向北拖拉,而众人却完全看不到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一蓬森白鬼火再度凭空出现,随后又见那无头无脚的白衣一闪而逝。 倒地的那人受惊过度,很快晕死过去,众人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管他,大呼小叫,连滚带爬的往东跑。 令众人惊恐的是,即便他们已经跑出了老远,那个无头鬼仍然跟随在后,时不时的发出恐怖怪声,“不要跑,都留下来陪我……” 第九十四章 各自备战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铁了心的要将这些乡民一次吓怕,自然不会见好就收,始终跟在众人身后拖腔拉调儿的进行恐吓,不时还会扔出一把骨磷催生鬼火,加重恐怖阴森。 云裳的那件旧衣裳他也一直抓在手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高高抛起,衣裳脱手之后立刻就会凭空出现,而当二毛再度接住之后,衣裳便会随之隐形。 众人慌不择路,四散奔跑,二毛一口气追出了好几里,将众人吓的亡魂大冒,屁滚尿流。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二毛便停止了追赶,坐在山脊高处,捏着鼻子继续学鬼叫,实则他并不知道鬼是怎么叫的,只是故意放慢语速,发出一些恐怖瘆人的声音。 眼见众人跑远,二毛也玩够了,这才心满意足的调头回返,这几天他生了一肚子窝囊气,此刻终于解气畅快了。 对于乡民的得寸进尺和恩将仇报,二毛其实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这些年类似的事情他经历的太多了,深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算一时心生恻隐,对这些人施以援手,也从不指望对方会感恩戴德,知恩图报。 走到半路,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儿,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人正是先前被自己吓晕的那个。 此人是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由于先前受惊过度,此时已是风声鹤唳,疑神疑鬼,行走之时左张右望,战战兢兢。 二毛蹑手蹑脚的绕到了此人身后,深深吸气,冲着此人的后颈吹了一口凉气。 他原本打算吹完这口凉气之后再闹出点儿吓人的动静,不曾想一口凉气吹出,那人瞬时吓的亡魂大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再度吓晕了过去。 眼见对方这么不经逗,二毛大感无趣,也不理会那人,拿着那件旧衣裳独自回返。 回到东厢,二毛先是捡起了地上的绳索,随后又将那旧衣裳送回了云裳的房间,他知道云裳不会再回来了,但一件东西先前从哪儿拿的,他总是习惯性的将其放归原处。 这些年二毛跟着瘸子四处漂泊,忍气吞声乃是家常便饭,少有今天这般扬眉吐气,一想到今晚过后,外面就会传言玄云宗闹鬼,他就忍不住想笑,这个办法真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回到西厢,开门放出狗子,二毛又去隔壁看了一眼,发现黄七还没回来。 由于黄七此前也曾彻夜不归,二毛并不担心她,也懒得想黄七干什么去了,这家伙每天吃饭并不多,他怀疑黄七每次离开都是跑出去吃草去了,毕竟这家伙曾经说过自己跟鹿是近亲,吃草也在情理之中。 刚回屋躺下,黄七就回来了,不是空手回来的,而是一手拎着一个酒坛子,一手抓着一包点心。 二毛经常自东面镇子给黄七买酒,认得那处酒肆装酒的坛子是什么样子,见黄七此番带回的酒坛子并不属于那家酒肆,便随口问道,“你跑哪儿去了?一天也不见人。” “去了趟黄岐镇。”黄七将那包点心递给二毛。 “你跑黄岐镇干什么去了?那地方远在千里之外呀。”二毛多有意外,黄岐镇位于豫州和梁州交界处,是南下北上,东进西去的交通要道,他初次遇到董贺就在黄岐镇。 “给你办事儿去了,”黄七指了指那包点心,“蜜饯,快吃吧。” 二毛反手将那包点心放到一旁,转而出言追问,“我让你办什么事儿了?” 黄七拿过二毛喝水用的陶碗,上床盘腿儿,自斟自饮,“你不是成天念叨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出去给你打探消息去了。” “打探消息也不用跑到千里之外呀,”二毛皱眉,“黄岐镇龙蛇混杂,你去那里太危险了。” 黄七随口说道,“梁州本来离中土就远,想打听点儿有用的消息,只能跑到千里之外。” “你都打听到什么了?”二毛好奇询问。 “外面谈论最多的就是你,都知道你被九州盟给找着了。”黄七说道。 “哦?他们都说我什么?”二毛追问。 黄七喝了口酒,咂舌摇头,“他们都不认识你,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夏沐的儿子被九州盟给找到了,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有人说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杀掉你。也有人说你才是皇位的继承人,商量着要赶去归元派为你效力。” “还有什么?”二毛又问。 “你不是一直纳闷儿瘸子是什么人吗,我给你打听到了,”黄七放下酒碗兴奋说道,“你爹手下的确有一个统领骑兵的大将军,个子不高,多有智谋,这个人叫姬有德。”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缓缓点头,实则此前他已经猜到瘸子就是姬有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加以确认。 黄七继续说道,“听他们说,你爷爷只生了两个儿子,你大伯就是夏帝,你爹就是王爷,后来你大伯快病死了,就把你爹从南荒的军营召回去了,他们猜测你大伯把你爹召回去是为了让他继承帝位,但是你爹和你大伯一样,都不怎么听神灵和巫师的摆布,而且你爹的性子比你大伯还要强硬,担心你爹登基之后跟他们对着干,巫师就跟你堂伯密谋,把你大伯和你爹全杀了。” “你不应该和他们谈论此事。”二毛皱眉摇头。 “我也没跟他们谈论哪,”黄七撇嘴,“我就隐身在一边偷听,现在外面谈论的都是这事儿,我想不听都难哪。”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放心不少,“哦,他们还谈论了什么?朝廷有没有冲九州盟动手?” “现在好像还没有,”黄七摇头,“不过他们都在议论朝廷一直在抓紧时间征兵,为的就是招募到足够的士兵之后对九州盟进行围剿。”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又道,“还有,你赶紧买粮食吧,现在买兴许还能买到。” “我买粮食干什么?”二毛不解,“厨房里屋的那些粮食足够咱俩吃半年的。” 黄七说道,“朝廷好像已经下令不让民间买卖粮食了,还有贩运私盐也在抓,以前抓着只是罚钱充军,现在抓着就是直接杀头了。” 二毛闻言眉头微皱,没有接话,目前来看外面正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阶段,只是出现了大战的前兆,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事,不过朝廷的大肆征兵和对粮食盐巴的严格管控,很明显是在加紧备战。 “朝廷不让买卖粮食的禁令是什么时候下的?”二毛问道。 黄七答道,“有几天了,不过咱这儿离豫州很远,消息这会儿应该还没传到东面镇子。” “那我明天下山一趟,把镇上的粮食和盐巴都买回来。”二毛说道。 黄七连连点头,“嗯嗯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还听到了什么?”二毛再问。 黄七想了想,出言说道,“不久之前有人看到不少乔装打扮的巫师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二毛自言自语。 “对,他们猜测巫师去昆仑山是想打破封印,把神灵放出来。”黄七倒酒再喝。 二毛缓缓点头,这种猜测还是靠谱的,朝廷如果能把神灵放出来,就等同釜底抽薪,直接就锁定胜局了。毕竟与朝廷和巫师为敌,九州盟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对战神灵,他们不啻于螳臂当车。 黄七喝酒不是小口浅酌,而是大口猛灌,二毛很了解她,知道她很快就会醉,对黄七而言,能够把酒带回来喝已经算是很有自制力了,他也不便苛求阻止,只能赶在她喝醉之后尽快询问,“还有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了,”黄七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还有神石,现在外面已经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两块儿神石都被九州盟给找到了,都在商量着怎么做才能逼九州盟把神石拿出来,让他们也能一饱眼福。” “他们知不知道这两块神石在哪儿?”二毛追问。 “应该不知道。”黄七摇头。 二毛又确认了几遍,确定黄七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将之前装鬼吓人一事说给她听。 黄七玩心比二毛还重,听得他的讲述,捧腹大笑之后又开始埋怨他,只道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等她回来,两个人一起做。 二毛只道时间来不及,若是等她回来再动手,粮食早就被那些乡民抢光了。 黄七不以为然,只道抢走了怕什么,大不了再去抢回来。 眼见黄七开始胡言乱语,二毛便不再理她,很快黄七就不出所料,毫无悬念的醉倒了。 此时已近三更,二毛也有些累了,便抱起黄七将其送回了隔壁。 将黄七放到床上时,二毛一不小心碰到了黄七的大腿,细腻光滑的感觉随即自指尖传来。 血气方刚,免不得心生旖念,但不等旖念扩散蔓延,二毛便摇头赶走了它,这家伙都不是人,可不能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再说了,细腻光滑的东西多了,三月没毛儿的时候摸着也挺滑…... 第九十五章 未雨绸缪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回到自己房间,二毛一直睡不着,倒不是还惦记着先前的光滑细腻,而是在回忆梳理黄七带回来的那些消息。 他本以为朝廷为了杀掉那个替死鬼,很快就会对九州盟下手,现在看来朝廷并没有采用大肆围剿的极端方式,而是选择了暂避锋芒的釜底抽薪,抓紧时间大肆征兵的同时派人尝试破坏封印,除掉替死鬼的任务肯定也在秘密进行,只不过采用了由奸细暗杀这一代价较小,成功可能性较高的办法。 仔细想来朝廷此举是非常明智的,因为九州盟知道替死鬼的重要性,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朝廷即便派出重兵强攻,九州盟就算顶不住,也有能力将替死鬼安全送走。朝廷兴师动众,损失惨重,最后的结果却很可能是徒劳无功,这摆明了是个赔本儿的买卖,傻子才会这么干。 此外,朝廷已经开始管控米粮了,是得抓紧时间囤积一些了,他想要囤粮并不是为了自己和黄七,因为厨房里还有不少米粮,至少能吃半年,而且已经开春了,自己也可以耕地种田,二人的日常吃喝肯定能够接续得上。 囤粮主要是为了那些正在梁州某处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眼下他们的口粮肯定没问题,但以后可就说不好了,这百十号人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奸细,大部分都是九州盟的翘楚精英,这些人要是出了问题,九州盟可就后继无人了。 想到此处,二毛立刻翻身坐起,穿上衣服,自钱箱里装了满满一袋铜币走出了房门。 之所以连夜动身,担心粮店店主听到风声坐地起价只在其次,主要是担心朝廷的禁令已经传到这儿来了,粮店店主就算想卖,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将粮食卖给他。 走出房门,二毛这才想起隔壁还躺着个酒鬼,可不能把她自己扔在这里,得等她醒酒之后再走。 闲来无事,二毛便将黄七北面的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寻来木板铺在炕上,临走时又自灶下生起了火,南方湿气太重,粮食放在地上不出一个月就会发霉了,必须得放在干燥的房间里才行。 忙完这些,二毛这才动身下山,临走也没跟黄七打招呼,他太了解这家伙了,连她醉酒之后多久会醒过来都一清二楚。 几个狗子还想跟着他,被他给呵斥了回去。 火急火燎的赶到东面镇子已是四更时分,二毛没去敲店门,而是绕到店主居住的后院儿,敲后窗。 店主惊醒询问,二毛只道早起煮粥发现粮食吃完了,急着买些粮食回去煮饭。 听到有人买粮,店主立刻穿衣下地,开门招呼。 事情出奇的顺利,店主此时已经收到了由县里转告的朝廷禁令,正在发愁家里积压的米粮不知如何处置,知道二毛是玄云宗的厨子,便撺掇他多买一些。 二毛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和讨价还价,并不一口答应,只道师兄们经常外出,山上的人比以前少了,不需要太多的米粮。 粮店店主急于出手,一个劲儿的撺掇,只道马上就要涨价了,可以买一些囤着,又道只要他多买,就可以给他算的便宜一些。 二毛佯装心动,粮店店主急忙趁热打铁,只道只要他多买,可以套马驾车给他送过去。 二毛勉强答应,随后又推说没带这么多钱,店主只道送过去再给钱也可以。 二毛也没说要多少,只是付了些定钱就先走了,店主随后将儿子喊了起来,运货的马和拉磨的驴全用上,套了两辆车,摸黑装车。 二毛回到山下坐了没多久,马车和驴车就到了,满满两大车,草袋一大摞,连粮筐米斗都拉来了,不消说,店里所有的存货一点儿没剩。 二毛心中窃喜却佯装吃惊,只道要不了这么多,父子俩七嘴八舌一通劝说,二毛这才勉强答应,随后又提出一个条件,得帮他将粮食送到山上才行,过秤时还得用玄云宗自己的秤。 店主急于脱手,不管二毛提的什么条件他都答应,随即人扛马拖忙了一上午,直到午后未时方才将粮食尽数搬到了殿前广场,什么谷麦粟菽,红豆绿豆,乱七八糟的足有十几种,一过秤,三千来斤。 二毛付了一部分钱,只道钱不够,又给了他们一块儿丹炉碎片,这东西是铜的,铜在当下也可以做钱币使用。 唯恐二毛多嘴乱说,店主一个劲儿的叮嘱,只道镇上来了一伙儿劫道儿的,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没事儿尽量别往镇上跑。 二毛原本还怕他们乱说,眼见他们先害怕了,心中窃喜,即便如此却佯装苦恼,只道原本还想去镇上买些鸡仔。 听得二毛言语,店主急忙主动请缨,只道下午就买好给他送过来。 二毛点头答应,随后又惦记上了一旁驮粮上山的毛驴,巧的是店主也想把驴卖给他,因为以后不能卖粮了,要这么多牲口也没用。 店主巧舌如簧,一通撺掇,成功的说服二毛将毛驴给留下了,二毛没钱也不怕,剩下那几块儿丹炉的碎片给他们就行。 二毛“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毛驴给了两块儿铜片,还有两块儿等他们将鸡仔送过来再给。 店主父子满口答应,二毛随后寻来纸笔,写下了毛驴的买卖文书,店主签字画押,父子二人满心欢喜的下山去了。 什么叫好买卖,好买卖就是你不要的正是我需要的,你喜欢的正是我讨厌的,这就叫好买卖。 待二人走远,黄七自不远处走了过来,“你买粮食也就罢了,怎么还买了头毛驴,你想干什么呀?” “种地呀,”二毛随口说道,“我还买了二十个小鸡仔儿呢,天黑之前他们就给我送过来。”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哭笑不得,“又是毛驴又是鸡,你怎么不买头猪?” “呀,你不说我还忘了。”二毛一溜儿小跑,急追下山。 “哎哎哎…...”黄七哎了半天也没将二毛喊回来,无奈之下只能由得他。 这一下午二毛可忙坏了,单是收拾粮食就忙到太阳下山,原本放在厨房的那些粮食也搬过来了。好在山上有的是空房子,随便收拾几间,鸡窝驴棚猪圈就全有了。 安顿好它们,二毛简单吃了几口饭,随后便拿着油灯去了粮仓,这些粮食不但品种繁多,品质也参差不齐,有些是可以做种的,而有些只能做饭煮粥,他得将好的坏的分出来。 毛驴突然换了主人,来到生地方,嗯嗷,嗯嗷的叫个不停,听到驴叫,几个狗子也跟着吠叫,黄七被它们吵的头大,再见二毛一本正经的自灯下挑选粮种,忍不住出言说道,“你还真准备从这儿过日子呀?” “怎么了?”二毛随口反问。 “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务正业了呀?”黄七说道,“你身负血海仇,应该设法报仇才对。” 二毛头也不抬,“我现在一点儿灵气修为都没有,还不够人家一脚踹的,报什么仇?送死啊?” “没有灵气修为,你倒是练哪。”黄七替他着急。 “我练了呀。”二毛说道。 见黄七叹气,二毛随口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懈怠,我跟他们的情况不一样,不管是练气心法还是法术,我都没有现成儿的,他们只需要走别人走过的老路就行,而我需要自己慢慢摸索一条路,这就导致我在推演练气心法和法术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绞尽脑汁才行。”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一天虽然有十二个时辰,但是我发现心智处于巅峰状态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时辰,超过两个时辰脑子就会发懵,心智也会下降,另外十个时辰用来干别的可以,用来推演心法和参悟法术不行。” “哦。”黄七隐约懂了。 二毛又道,“我想要种田囤粮主要是为了八师兄他们,他们这批人有一百多口子,全是九州盟的年轻才俊,每天要吃不少粮食,而且朝廷知道他们在梁州境内,以后梁州境内想要转运粮食一定会非常困难。” “还是你想的周全,这群人以后可都是你的人。”黄七点头。 “不不不,”二毛连连摇头,“我可没把他们当成我的人,我以后也不一定用得着他们,我之所以为他们着想,是因为他们都是我舅舅的人,另外在救我的时候,他们都是出过力的。要是在他们缺粮的时候能给他们点儿粮食,也算还了他们一个人情。” “他们对你有个屁人情,他们差点儿把你给救死了,”黄七笑道,“都是李代桃僵,他们倒好,搞了出桃代李僵,幸亏那些巫师认识你,不然这时候你的坟头都长草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他们也是好心办坏事儿。”二毛说道。 黄七点头,“行吧,你养猪种地也可以,正事儿可千万别耽搁哈,你总不能在这儿躲一辈子。” “我知道,万事开头难,我现在已经开头儿了,以后就快了,”二毛说道,“再说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我就已经快晋身淡红灵气了,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黄七刚想接话,那头毛驴又在外面乱叫,吵的黄七心烦意乱,“快去管管你的驴,成天这么叫,谁受得了?” “没事儿,它叫上两天就好了。”二毛随口说道。 “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走走。”黄七皱眉摇头,拉门走了。 二毛继续低头忙碌,专心挑选粮种…... 第九十六章 推衍参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这一晚二毛睡的很晚,倒不是一直在挑选粮种,而是各种牲畜初来乍到一直在叫,吵的他睡不着。 次日一早二毛先是带着几个狗子去鸡窝驴棚猪圈转了转,熟悉熟悉新来的牲畜,随后便开始套驴犁地,忙着春耕。 随后几日二毛始终在地里忙活,眼见二毛一直在干活儿,黄七只能无奈摇头,在她看来二毛成天忙着养鸡种地纯属不务正业。 二毛种地是真,喂猪和喂鸡也是真,但他做这些事情可不仅仅是为了做完这些事情,而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调整心态,让自己的内心真正静下来。 静下来看似很容易,实则很困难,在大部分人看来所谓的静下来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则不然,这种静只是身静而不是心静,身静对于推衍心法和法术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做到绝对的心静才行,而绝对的心静是不能靠强迫自己来实现的,越强迫自己静下来,脑海里的杂念就越多,只能顺势而为,顺其自然。 二毛也不是一直在干活儿,每天也会抽出时间吐纳练气,与别人练气的简单重复不同,他在练气之时还会凝神内窥,感知总结,在轻松愉悦的状态下,结合梁州阴术关于练气心法的相关记述,他很快找到了练气的要诀,那就是吐纳得来的灵气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气,而是意,所谓意就是自己的意念,灵气的运行是完全依靠意念引导的,意念就像是统兵的将军,而体内灵气就是普通士兵,如果没有强大的将军引导指挥,募招再多的士兵也没用,因为练气最重要的不是让灵气多起来,而是让灵气动起来。 大部分人是管不住自己的,能够管住自己的已经极为难得了,但即便是管得住自己的这部分人,也只是管住了自己不去做,而不是管住了自己不去想,但是想要很好的控制体内灵气,则必须做到对自己意念的绝对掌控,说白了就是想想什么就想什么,不想想什么就不想什么,只有做到这一点,意念才会专注而强大,对灵气下达的命令才会明确而精准。 所有的练气之人都可以控制体内灵气的运行,但大部分练气之人以意念控制和调动体内灵气时,意念都是笼统而驳杂的,而缺少了强大意念的强势引领,体内灵气就会散漫而慵懒,这种情况就像丹田气海里有一百个士兵,但意念命令他们调动转移,听话的却只有一小半儿,剩下那些全都开小差去了。 数日之后,二毛成功晋身淡红灵气。 从练气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平心而论这样的速度已经很是惊人了,不过对此二毛并不满意,只因这么短的时间内晋身淡红灵气,主要得益于黄七寻来的那些灵物,而自己对意念的约束和控制几乎没什么进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种绝对的专注只会在无意之下短暂出现,一旦刻意控制就会适得其反。 此外,二毛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黄七寻来的这些灵物被自己吞服之后,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灵气被自己炼化吸纳,七成以上的灵气都浪费掉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这些灵物和药草大部分都是草木,所蕴含的灵气与血肉之躯的灵气不太一样,需要通过自己的五脏六腑消化转换才能收归己用,灵物所蕴含的大部分灵气都在这个消化转换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耗掉了。 不过相较于依靠自身的呼吸吐纳来聚敛灵气,服食灵物提升灵气修为速度还是很快的,只不过做不到物尽其用,练气就像滚雪球儿,前期雪球很小,是很难滚起来的,这时候得到一些外部助力,可以大大缩短雪球滚大所需要的时间。 淡红修为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有灵气修为和没有灵气修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和状态,除了耳清目明,可以夜间视物,最大的变化就是心里更有数了,知道接下来晋身红色灵气需要积蓄多少灵气,对体内灵气的控御也较之前更加熟练。 这段时间二毛只是专注于灵气的聚敛提升和对意念的引导控制,并没有尝试学习法术,实则玄云宗有很多法术都可以在没有灵气修为的情况下施展,他之所以没有尝试学习法术主要是因为玄云宗现成的法术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变,宗可以衍生出无数种不同的变,学习这些由宗衍生而来的变意义不大,得设法抓住那个宗才行,只要抓住了最根本的宗,自己想让它怎么变,它就怎么变。 玄云宗有不少田产,不过大部分都在山下,上山的山路两旁和东山一共只有二三十亩,担心跑到山下耕种,成熟之后会被乡民偷走,二毛便只种了山上这几十亩地,待得谷粟种下他也就彻底闲下来了。 闲下来之后,二毛开始长时间的卧床,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令黄七好生意外,因为二毛是个勤快人,很少会成天躺在床上。 实则二毛也不是一直卧床,只是每天卧床的时间比较长,偶尔也会出来喂喂鸡做做饭,猜到他正处于冥思苦想的关键时刻,黄七便尽量少跟他说话,少分他的心神。 接下来一段时间二毛过的异常辛苦,与体力劳动相比,过度用脑更加累人,尤其是他想要完全控制自己的意念,这就更加困难了,因为意念这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也是千头万绪无迹可寻的,想要完全控制自己的意念,就像试图将一群脱缰的野马全部赶到一起并让它们完全听从自己的号令。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到得五月上旬,二毛的灵气修为再度提升,正式晋身红色灵气。 由于之前闹过鬼,这段时间便没人前来打扰,而二毛成天冥思苦想,浑浑噩噩,黄七也不敢长时间的离开他,故此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二人几乎一无所知。 二毛偶尔也会想起朱尚忠,这家伙有神行衣,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回来,说明自己先前猜对了,所有参悟神石的宗派弟子都被限制了自由,不得随意离开。 此前黄七寻来的灵物和药草已经全被二毛吃完了,黄七有心进山寻找,却被二毛坚决制止了,担心黄七的安危只是一部分,主要原因是随着灵气修为的提升,他发现灵物和药草的补益效果越来越小,而今雪球已经滚起来了,外界的助力对自己的帮助已经不是很大了。 力量可以锻炼,灵气可以积累,唯独意念不好控制,即便如此,二毛还是逐渐找到了控制意念的方法,实则也不是找到的,而是学会了,那就是每当想要绝对专注,就先让自己进入发懵的状态,随后再发出自己想要发出的意念。 当自己处于发懵状态时,发出的意念是非常微弱的,但是作为唯一的一个念头,即便非常微弱,体内的灵气也会如奉圣谕,恪守遵行…… 第九十七章 韬光养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学会了控制意念,二毛却不敢有丝毫的自满和懈怠,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眼下对意念的控制只是初窥门径,距离心动意动,意动气动的驾轻就熟和信手拈来还差的很远。 正所谓兵贵神速,临阵对敌之时局势瞬息万变,不但是修为和法术的较量,还是速度的比拼,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片刻的发懵了,便是瞬间的走神儿都可能丢掉性命。 随后一段时间二毛主要在做两件事情,一是通过频繁尝试,逐渐提升和强化对意念的控制。二是通过呼吸吐纳,继续聚气冲关。 闲暇之余二毛也没有闲着,开始收割已经成熟的粮食,由于这些田地好多年未曾耕种,得到了充分的休养生息,先前种下的粟米和稻麦长势喜人,颗粒饱满,寻常田地亩产也就一百斤左右,但他耕种的三十亩田地亩产都在一百五十斤以上。 由于南方温度较高,田地一年能播种两茬儿,只是同一块地一年之内不能播种两次同样的庄稼,不然就会重茬儿,其结果就是严重减产。 不过种地也并不是二毛独自完成的,有毛驴帮忙拉犁,还有黄七帮忙播种,黄七生性好动,能耐着性子干农活儿,这一点倒是颇出二毛意料。 作为对黄七帮忙种地的回报,二毛便抽空教黄七认字儿,黄七很聪明,学的也很快。 待得第二茬庄稼种下,黄七又去了一趟黄岐镇,带回了几个消息,一是朝廷已经停止了征兵,二是各大路口都有大量官兵驻守盘查,没有官府开具的路条儿,任何人不能离开所属州县。三是私人不得出售粮食,如果有人需要粮食,只能向当地官府购买。 由于官府的严加管控,黄岐镇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原本聚集在那里的江湖中人大部分已经离开了。 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二毛之后,黄七再度开口说道,“朝廷的兵征够了,很快就要打仗了。” 二毛摇了摇头,“仗是肯定要打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一来新兵操练需要时间,二来朝廷对粮食严加管控,对九州盟的影响很大,等同拔本塞源,釜底抽薪。” 黄七随口说道,“他们也可以种地呀。” 二毛再度摇头,“你感觉他们有时间种地吗?再者,九州盟一共有五十四个门派,除了玄云宗没什么人,其他门派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这么多张嘴,一天得吃掉多少粮食。” “有道理,”黄七点头,“他们的粮食好像真的不够吃。” “短时间内他们还可以想办法筹集,时间一长必然断炊,”二毛说道,“朝廷这么做可能产生两种结果,一是釜底抽薪,不战而屈人之兵,二是九州盟无奈之下兵行险着,提前聚众起兵。” “你感觉九州盟会怎么做?”黄七追问。 “这两种结果对九州盟来说都是最差的结果,”二毛说道,“眼下九州盟并不具备与朝廷正面抗衡的能力,他们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两百多个参悟神石天书的弟子身上,如果这些人参透了神石,窥悟了天机,就能够比肩神明,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巫师恐怕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不等黄七接话,二毛继续说道,“这些人参悟神石是需要时间的,朝廷肯定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绝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参悟神石天书,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进行阻挠。” 黄七点头过后出言问道,“你感觉朝廷接下来会怎么做?” “难说,”二毛摇头,“不过我感觉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对九州盟动手,因为他们已经加征了十万兵卒,这些士兵一旦操练完成,他们就会围剿九州盟。你别忘了,虽然这么拖下去看似对朝廷有利,实则朝廷也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谁能保证这两百多人中没有一两个绝顶聪明的,一旦参透了神石,窥悟了天机,他们就是神,眼下神灵都被九州盟封印在了神界和阴间,这时候出现一个神,那可就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存在。” “你有什么打算?”黄七又问。 “没什么打算,”二毛摇头,“我修为太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偏居一隅,韬光养晦。” “你也有红气修为了,不想出去走走?”黄七再问。 二毛再度摇头,“不想,晋身紫气之前,我哪儿都不会去。” “那你可得抓紧了,”黄七说道,“这都过去半年了,你才是红色灵气,想要晋身紫气,最少也得个三年五载,真到了那个时候,外面的仗估计都打完了。” 二毛歪头看向黄七,“你真以为这场仗三年五载就能打完?” “不能吗?”黄七问道。 “我感觉不能,”二毛正色说道,“如果只是九州盟和朝廷对抗,三五年内应该可以结束,但是你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九州盟手里有神石天书,不出意外的话,九州盟将来一定会出现跟神灵一样强大的高手。还有就是神灵虽然暂时被九州盟封印在了神界和阴间,但是谁能保证封印不会松动或是消失,一旦封印松动消失,神灵就会重回人间,而那时候九州盟一方也有了足以与神灵抗衡的高手,到得那时,这场战事不管是惨烈程度还是波及的范围都将是旷古空前的。” “你的意思是这场仗会打很长时间?”黄七皱眉。 “对,”二毛点头,“除非朝廷赶在九州盟一方出现窥悟天机的高手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亦或是九州盟赶在封印松动之前出现窥悟天机的高手将朝廷一举推翻,不然一定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 “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你就算练成了梁州阴术,也打不过神灵和参悟神石的那些人。”黄七略显沮丧。 “这话说的也不对,”二毛摇头,“神灵也有强弱之分,厉害的我打不过,寻常的我还打不过吗?还有那些参悟神石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参悟的精深透彻,为首的几个硬骨头我估计真打不过,不过后面那些软柿子我还是能捏捏的。” “行吧,已经这样了,慢慢来吧。”黄七伸了个懒腰。 “你歇会儿吧,”二毛直身站起,拉门外出,“我找鸡蛋去。” “我跟你一起去。”黄七很喜欢干这活儿。 小鸡从出壳到下蛋只需五个月,此时这些鸡已经开始下蛋了,二毛也没有将它们关起来,而是一直散养的,狗子们也知道它们是家禽,亦不咬它们。 散养的好处是鸡不容易生病,还节省粮食,而弊端就是得费事儿找鸡蛋,因为它们会到处乱下。 不止鸡是散养的,猪也是散养的,只圈了几天让它知道窝在哪里,待得熟了,就放它在山上乱跑,猪仔只有一只,没伴儿它也不跑远,只在附近转悠。 三月原本是一条野狗,待两个狗崽长大,它便带着它们学习狩猎,白日里多数时间三个狗子都在山里,到了晚上就会跑回来休息。 由于狗子的个头已经很大了,二毛便不再让它们进屋,而是自粮库隔壁给它们安了个新家,反正山中房子多的是。 不知不觉又是半年,临近年关的这段时间二毛一直抱着一个铜磬,不停地敲打…… 第九十八章 另辟蹊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敲打的这个铜磬是自大殿废墟里挖出来的,原本放在大殿的供桌上,铜磬的样式有些像钵盂,也有些像敞口的坛子,是玄宗常见的一种法器,敲击时会发出嗡嗡的铮鸣,敲击过后还会有余音和回声。 起初黄七只当二毛不过是闲来无事敲着玩儿,后来发现二毛成天抱着铜磬不停的敲击,这才发现事有蹊跷,心存好奇问其缘故,二毛只说在推衍法术,并不详加解释。 黄七实在搞不懂这个很常见的铜磬跟法术有什么关系,不过二毛在推衍参悟梁州阴术的时候一直都是神经兮兮的,她早已见怪不怪,眼见二毛懒得说,她也就懒得问了。 二毛有时会将铜磬拿在手里用木槌敲击,有时会将铜磬放在桌案上用木槌敲击,有时还会将铜磬装满水或沙子然后敲击,有时会在屋外敲击,有时又会跑到空旷的房间关上房门敲击…...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天,眼见二毛魔障了一般成天捣鼓铜磬,黄七担心他走火入魔,便趁其自屋外晒太阳时坐到了他的身边,“你究竟在推衍什么,为什么成天敲这个破碗?” 二毛转头看了黄七一眼,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法术的本质是什么?” “法术的本质?”黄七不解皱眉,“法术就是法术,有什么本质?” 二毛平静说道,“法术的本质就是利用自身的灵气修为,通过指诀咒语以及各种法器等方法去感应和改变天地之间的灵气。” 黄七闻言眉头越发紧皱,二毛的这句话并不长,也不是很深奥,但理解起来却颇为费脑。 眼见黄七一头雾水,二毛便耐着性子解释,“梁州阴术有段话叫‘气者无形,虽不可触见,不可听闻,却明分阴阳,凝化万物……’”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么说我听不懂啊,你能说的直白点儿吗?”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简单说来就是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由阴阳二气组成的,我们修炼得来的灵气也是气,法术之所以能够起效,乃是因为我们利用自身的灵气,通过掐诀念咒和各种法器,对由阴阳二气凝化而成的世间万物产生了影响。” “你还能说的更明白一点儿吗?”黄七还是一头雾水。 “唉,”二毛无奈叹气,“我说的够直白了,你稍微用点心想一想行不行?” “哦,好,你说这些跟你成天敲这个破碗有什么关系?”黄七问道。 二毛深深呼吸,耐心解释,“什么破碗?那叫铜磬,我之所以频繁的敲它,是因为铜磬受到敲击之后不但会发出铮鸣,还有很长的余震和余音,铜磬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铜磬发出的铮鸣和余音,这跟作法时自身灵气与世间万物之间的共鸣,以及作法时法术的覆盖范围其实是一个道理…...” 黄七再次打断了二毛的话,“哎,你能举例子吗,这么说我真的听不懂。” 二毛沉吟片刻出言说道,“去年我把东山给烧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想要放火烧山,首先你得有火种,这个火种就是自身的灵气修为,然后你还得点火,这个点火的过程就是指诀咒语以及各种法器,然后山火才能烧起来,山火烧起来就是法术起效的结果。” “哦,这回我有点儿懂了,你继续说。”黄七点头。 二毛说道,“不管是朝廷的巫师还是各大玄宗的术士,作法的步骤都是大同小异,都需要凭借指诀咒语以及各种法器,打个比方,他们如果想要困住房子里的人,必须自房子周围安插各种法器,还要辅以各种繁琐的咒语和复杂的指诀,这个过程太麻烦了,步骤也太多了,稍有疏忽,房子里的人就跑了,我在想能不能简化这个过程,让复杂的事情变的更简单。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就可以快速作法,也就不需要再修炼武功作为辅助了。” “想想很容易,但做起来应该挺难的。”黄七说道。 “岂止是挺难的,简直是难比登天,”二毛说道,“这些天我一直频繁的敲击铜磬,就是想要找出一种可以直接与世间万物产生共鸣共振的方法,以此替代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器和那些繁琐的咒语和指诀。” “法器其实还是挺有用的。”黄七抬手摸了摸歪戴在头上的隐身冠。 二毛摇头,“你这个是法宝,不是法器,我说的法器是指巫师作法时用到的东西,像什么十年以上的鸡距,没被太阳晒到的露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但收集麻烦,携带不便,使用时更是手忙脚乱。” 待黄七点头,二毛继续说道,“近段时间我也推敲过,巫师和术士作法时使用的这些法器其实都是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的,比方说十年以上的鸡距…...” “鸡距是什么?”黄七插嘴。 “公鸡腿上的鸡蹬子,”二毛说道,“公鸡本是纯阳之物,十年以上的就是老阳,而公鸡五行属金,巫师和术士用它来作法,其实就是借助它所蕴含的老阳金气,再配合其他法器,将自己体内的灵气与外界的阴阳二气建立联系,说白了这些法器就是自身的小灵气与外界大灵气连通的一座桥。” 待黄七点头,二毛继续说道,“带有老阳金气的东西其实有很多,就像鸡蹬子,如果用公天鹅或是公大雁的骨头来代替,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黄七接话,“你既然知道怎么搭桥,为什么不提前集齐搭桥所需的各种法器,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不就行了?” 二毛苦笑,“要是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也不用发愁了,关键是不同的法术需要搭不同的桥,我总不能造一堆桥随身带着吧。” “也是,东西一多就容易记混,”黄七点头,“要是关键时刻拿错了可就完蛋了。” “对呀,所以我才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搭桥,直接与外界的灵气感应连通,”二毛直身站起,“推衍和参悟是个慢功夫,急不得,你也不要催我,别人参悟什么武功心法都是直接闭关,一闭好几年,我这才推衍了几天。” “好,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就放心了,”黄七也站了起来,“午饭别做我的哈,我去山里转转。” 二毛刚想接话,突然听到北面传来了破风声,数日之前他已经晋身深红灵气,耳目越发清明,听力也更加敏锐。 黄七也有所察觉,转头北望,“有人来了。” 二毛皱眉点头,“人数还不少,你快躲起来。” 黄七没有接话,也没有躲闪,而是继续远顾眺望,只见一群人正跃过北面山脊,向玄云宗所在的山腰急掠而来。 “里面好几个紫气高手,不像是九州盟的人。”黄七说道。 “是朝廷的人。”二毛沉声说道,来的这群人足有二十多人,为首的一人他认得,正是云裳的父亲姜召,与其同行的有几名紫袍巫师,余下众人皆是一身戎装的朝廷武将。 “不会是来杀你的吧?”黄七多有紧张。 二毛没有接话,事发突然,他也有些紧张,不过仔细想来,自己好像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他们马上到了,快跑吧。”黄七急切催促。 “不能躲,”二毛摇头,“他们应该不是来杀我的,如果我躲起来,反倒会让他们起疑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来杀你的?”黄七紧张追问。 “因为杀我不需要来这么多人,你先躲起来,我出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第九十九章 恩怨分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还是不放心,但不等她再说什么,二毛已经走了出去,与此同时自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躲到树林里去。 二毛住在西厢第三排,当他走到最前面的一排时,姜召等人已经来到了殿前广场,正对着已被炸成废墟的大殿和偏殿指指点点。 二毛刚刚来到广场,对方便有人看到了他,随即告知了姜召,姜召闻声转头,冲二毛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二毛见状急忙跑了过去,到得近前立刻冲姜召躬身见礼,“拜见大人,大人安好。” “步履轻盈,开始练气了?”姜召微笑开口。 “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二毛也笑,“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姜召没有回答二毛的问题,而是指着坍塌的大殿和偏殿出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丹炉又炸了?” 二毛叹了口气,“是,二师叔也被炸死了。” 姜召闻言忍俊不止,莞尔发笑。 身旁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疑惑看他。 姜召见状出言解释,“玄云宗有两个不着调儿的术士,成天痴迷炼丹,不务正业,前段时间炼丹炸过一回了,炸死了一个,另外一个炸断了一条腿。少了一条腿这家伙不死心,随后又买来新的丹炉,筹集了一些灵物和药草重操旧业,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 听得姜召言语,众人恍然大悟,哄堂大笑。 二毛尴尬发窘,无言以对,对于姜召知道内情他也并不意外,因为云裳带回的那些灵物很可能就是姜召给她的。 “二毛啊,玄云宗现在应该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姜召的语气颇为友善。 二毛点头,“是啊,就剩我自己了。” 姜召抬手指点,“你这又养鸡又养驴的,哪有时间练气呀?” “这些都是您给我的钱买的,”二毛巧妙的岔开了话题,“对了,我还养了一头猪呢。” “呵呵,你可真是胸无大志,”姜召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胸无大志有时候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在乱世之中保命全身。”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二毛连连点头。 “二毛啊,我们远道而来,想在你这里歇歇脚,可不可以呀?”姜召和声商量。 “当然可以呀,”二毛爽快答应,“山上有的是房间,也有不少粮食,你们住多久都行。”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久留,”姜召说道,“这样,你帮我们做顿饭,再给我们安排个住处,供我们落脚暂歇,天黑之后我们就得走了。” 二毛满口答应,随即引着众人去了东厢,大师兄等人死了之后他们的房间一直空着,铺盖都是现成的,只是多日不曾晾晒,房间里的霉气重了些。 姜召本人被二毛引到了云裳先前居住的房间,一进门姜召就知道这处房间是云裳先前居住过的,也不知道是他本来就知道,还是看到了云裳留下的破衣服。 姜召等人貌似累坏了,进到房间皆是倒头就睡,为众人安排好房间,二毛随即去到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厨房里有不止一口锅,大锅用来煮饭蒸蛋,小锅用来做菜炖鸡,为了款待姜召等人,二毛一口气杀了三只大公鸡。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烧火了,他需要同时烧两个灶,一会儿跑到小灶前烧火,一会儿跑到大灶前添柴。 烧火的时候二毛突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就是自己眼下跟朝廷和九州盟的关系都很好,这就跟同时烧了两个灶儿是一个道理。 他并不认为这种脚踏两只船是对的,这种左右逢源的局面也并不是他刻意追求的,如果遵循本心,他一个灶儿都不想烧,因为他并没有明确的立场,也不想参与双方的恩怨争斗,至少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前是这种想法, 而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姜召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但他对姜召等人却并没有恨之入骨,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感觉匪夷所思,仔细想来自己不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主要原因,还有就是姜召和姞缜等人对自己一直非常友善,不但对他多有关照,还多次送钱给他,理智告诉他应该痛恨他们才对,但是心里却总是恨不起来,也不是一点儿不恨,就是没恨到那种咬牙切齿的地步。 再者,他虽然跟黄七说九州盟当日只不过是好心办坏事儿,实则内心深处还是对此事耿耿于怀,他永远忘不了被扔在山洞里等死的那种绝望,也永远忘不了那句你自求多福吧。 二毛一边忙着烧火,一边纠结郁闷,这种感觉让他非常别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恩怨不分,是非不明,这群人可都是自己的敌人,自己这又是杀鸡又是煮饭的伺候着,是不是卑躬屈膝,毫无气节。 纠结良久,二毛终于理清了头绪,找到了原因,自己之所以并不痛恨姜召等人,主要是因为自己不是当年那件事情的亲历者,还有就是姜召等人对自己真的很好,就像姞缜曾经说的,世人并没有好坏之分,对自己坏的就是坏人,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任何人对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的评价,都是基于自身感受的,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所得出的感受远比自其他渠道得来的感受更强烈,就像知道自己身世之后,他想起姬有德时的悲伤远比想起自己亲生父亲时的悲伤更强烈是一个道理。 此外,待人处事也不能不讲道理,永远要遵循事实,这件事情的本质就是姜召等人是对自己好的坏人,不能因为姜召等人是坏人,就否定他们对自己的好,也不能因为他们对自己好,就否定他们是坏人。 道理是想明白了,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因为他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有就是他不太确定别人如果知道自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还尽心伺候自己的敌人,会不会认可和理解自己的心情和作法,毕竟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大部分人都不会管对方是不是善待过自己,立刻就会跟对方反目成仇并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饭菜很快做好,二毛为众人准备好了碗筷,将饭菜端上桌,什么腐乳豆豉各种咸菜,凡是家里有的,全都端上了桌儿。 作罢这些,二毛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前去喊众人过来吃饭。 二毛深知姜召等人老奸巨猾,眼光毒辣,唯恐自己装的不像被对方看出破绽,好在在姜召等人眼中他是受过详细盘查和严格考验,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即便他自己都感觉自己眼神飘忽,表情尴尬,对方却并没有察觉起疑。 别人杀鸡都是割脖子放血,但二毛为了让公鸡少遭罪,直接剁头,这就导致公鸡被杀时没什么动静,如此一来正在屋里休息的姜召等人便不知道他杀了鸡,一进厨房的大门,众人瞬间被桌上丰盛的饭食惊呆了,他们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做出这般丰盛的饭菜,他们先前倒是看见在广场上溜达的公鸡了,却没想到二毛竟然舍得杀鸡款待他们,而且一杀就是三只。 “哈哈,你这是搞什么,日子不过啦?”姜召笑着落座。 “上次要不是您在场,我早就被他们杀了,您不但救了我的命,临走还给了我好多钱,”二毛赔笑,“我也没机会报答您,只能为您做点儿小事儿了。” “说什么呢,言重了哈。”姜召虽然批评他,表情却多有欣慰。 厨房里原本就有吃饭的桌子,众人围坐吃饭之时,二毛又端着那盆蒸熟的鸡蛋去屋外用冷水浸泡,用冷水浸泡过的鸡蛋更容易剥皮。 二毛做的饭菜的确好吃,鸡是现杀的,米也是刚收割的,再加上二毛自己做的各种咸菜爽口下饭,众人一边吃一边夸,夸他品德好,夸他厨艺高。 正夸着,二毛又端上一盆鸡蛋,满满一大盆,足有上百个。 众人本就多有感动,眼见二毛又端来这么多鸡蛋,越发震惊,纷纷指责他铺张浪费,奢侈过度。 一名武将模样的人随手摘下腰间钱袋递给了二毛,“小兄弟,辛苦你了,拿去花。” 不等二毛接话,另外一人脱口说道,“你给他钱有什么用?你让他上哪儿花去?你真想给就给点儿有用的。” “也对,”那人点头过后收回了钱袋,转而自怀中拿出一面铜牌,“来,这个给你。” 二毛并不知道那面铜牌是什么,推辞不过,只能伸手接过,低头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通行九州”四字铭文,类似的牌子他也有一个,只不过不是铜牌而是金牌,那是他自自己父亲尸骨旁边发现的。 就在二毛端详打量之际,一旁有人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千万别弄丢了。” “这个有什么用?”二毛不解。 有人解释,“此乃御赐令牌,九州之内通行无阻,所有的驿站都可下榻入住,所有的关隘都可昼夜通行。”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急忙试图将铜牌归还,但对方既然已经送出,自然不会再收回,只是叮嘱他妥善保管,莫要遗失。 二毛连声道谢,小心收藏,转而又去开缸舀酒,他此前曾经自酿酒水,而今早就能喝了。 众人此前虽然闻到了细微的酒气,却没想到这里竟然真有酒水,惊喜之下免不得对他又是一番夸赞。 酒过三巡,有人随口说道,“老高,你可得跟下面打好招呼,可别过几天连小兄弟这里也一锅端了。” “放心好了,大人早有交代。”有人接话。 “此去云崖洞还有五百多里,都少喝点儿,以免耽误了正事儿……” 第一百章 通风报信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说话之人是一位高瘦的中年将军,此人应该是这群武将的头领,听得此人言语,原本正在畅饮的众人尽皆点头应声。 二毛此时正在里屋舀酒,众人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敏锐的自众人随意的闲谈中捕捉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朝廷很可能会在数日之后对九州盟辖属的所有玄宗和武门发起突袭,二是姜召等人此行的目的地是距此五百里的云崖洞。 酒坛此时已经装满了,但二毛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用水瓢碰触酒缸制造声响,制造一直在舀酒的假象,与此同时自脑海里急切思虑,这群人除了巫师就是武将,按理说像他们这种人如果外出公干,一定会配备坐骑,沿途的官府和驿站也会接迎款待,绝不会匮缺饭食。 根据众人吃饭时的狼吞虎咽可以确定他们的确饿坏了,再加上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有些人的头上还沾附着蛛网和松针,由此可见他们此前一直是在深山密林里行进的。 综合诸多细节,二毛很快推断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姜召等人此行是极为隐秘的,为了隐藏行踪,他们故意舍大道而走深山,最终目的地无疑就是五百里外的云崖洞。 担心自里屋耽搁太久会令众人起疑,二毛便暂停思虑,往酒坛里舀了半瓢酒米,随后便抱着酒坛走了出去。 见他又抱出一坛酒水,且酒里飘浮着酒米,众人只当他已经舀空酒坛,倾尽所有了,免不得对他又是一番感谢,先前送他令牌的人过意不去,随即拍着他的肩膀出言说道,“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你独自住在这里,免不得受到恶徒地痞的欺扰,我送你的令牌不但可以往来通行,还可以节制县镇,调动官差,他日你若受到坏人欺辱,就去寻当地官府,让他们遣派衙役为你助威壮势。” 听得对方言语,再见先前说话的高瘦武将面露不悦,二毛急忙自怀中掏出那面铜牌惶恐交还,只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不敢接受。 推辞之时,二毛一直看向那名高瘦武将,见他如此识趣,且知道谁大谁小,那高瘦武将便笑着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吧,我们这种铜牌也只能调动几个府兵,又不像大人的御赐金牌,可以节制九州郡县,调动天下兵马。” 姜召虽然知道对方在阿谀逢迎,却也颇为受用,微笑摆手,“别说了,快吃吧,吃完再睡上几个时辰。” “这酒呢?”有人请示。 “难得他一片孝心,”姜召随口说道,“喝了吧,这酒也无甚酒力。” 二毛一直自旁边伺候着,眼见众人吃饱喝足想要起身离开,急忙冲姜召说道,“大人,山上还有一头猪,我这就去把它宰剥了,咱们今晚…...” 不等二毛说完,姜召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心意我领了,就不要瞎折腾了,我们天黑之后就上路,不用为我们准备晚饭了。” 二毛急切说道,“那我为你们准备一些干粮吧,山上有现成的麦粉,我会做烙饼。” 姜召再度摆手,“不用麻烦了,你煮了这么多鸡蛋,临走时每人带上几个,留做宵夜也就是了。” 不等二毛再说话,姜召等人便离开厨房,各自回返住处。 待众人回屋,二毛这才转身去往西厢。 走到西厢的南墙外,二毛看到了坐在树下百无聊赖的黄七,随即解开腰绳跑进了南面树林。 “你想干嘛?”黄七撇嘴歪头。 二毛重新捆好腰绳儿,“我没想干嘛,我只是假装解手,我怕他们还在看着我。” “你可真是个势利眼,”黄七鄙夷嘲讽,“那酒你不舍得给我喝,却给他们喝。” 二毛随口骂道,“隔着这么远你都能闻到酒味儿?你长了个狗鼻子呀?” “我的鼻子可比狗好使多了。”黄七说道。 “我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云崖洞在哪儿?”二毛问道。 黄七还在为那点酒水耿耿于怀,听得二毛言语也没好气儿,“你问云崖洞干嘛?” “很重要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二毛急切追问。 黄七点头过后抬手南指,“知道,在南面,离这儿得有四五百里,” 眼见黄七所说的距离与姜召等人所说不谋而合,二毛确定黄七真的知道那个地方,随即出言问道,“云崖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黄七答道,“那地方叫云崖山,不是一座孤零零的独峰,而是几十座山峰连接交错而成的山脉,方圆百里常年被浓雾笼罩,云崖洞就在云崖山里。” “你能不能找到云崖洞?”二毛问道。 “应该能。”黄七点头。 “什么叫应该能?你对那片区域不是很熟悉吗?”二毛皱眉。 黄七瞅了二毛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那里很熟悉?我刚才说了,那地方常年大雾,进去之后很容易迷失方向,我曾经进去过一次,转了好几天才转出来。” 见二毛眉头紧锁,黄七疑惑追问,“你怎么突然问起云崖洞?” 二毛闻言随即将先前听闻简略说出,转而急切说道,“我怀疑那些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就在云崖洞,姜召等人这次过来很可能是想突袭他们。” “你想让我过去给黑蛋子他们通风报信儿?”黄七问道。 “对,”二毛点头,“你跑的快,这事儿只能麻烦你。” 黄七知道轻重,随即正色点头,“行,我可以跑一趟,不过那地方雾气太重了,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到黑蛋子他们。” 想到云崖洞有敌人的奸细,黄七若是露面很容易暴露自己,二毛随即说道,“你千万不要跟他们见面,你只需要自云崖洞附近放火就行。” “放火?”黄七不解。 “对,”二毛点头,“你一旦跟他们见面,咱们两个立刻就会暴露,这对咱们两个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你去云崖洞附近放两把火,他们一旦看到山中失火,立刻就会心生警觉。” 黄七撇嘴说道,“他们不知道是谁提的醒,告的警,那咱们这个好人岂不是白做了?” “以后他们会知道的,眼下千万不要跟他们见面,”二毛不放心的叮嘱,“记住了,一定要等到晚上再放火,你不是说那里雾气很重吗,如果白天放火,他们很可能看不到。” 不等黄七接话,二毛又道,“还有,一定要放两把火,如果只放一把火,他们可能会认为是枯枝自燃,只有在不同的地方放两把火,他们才知道有人故意纵火。” “你也不怕把黑蛋子他们给烧死?”黄七打趣。 二毛无心与黄七说笑,继续说道,“只要山火燃起,你就立刻回返,回来的时候不要走直线,先往东行出百十里,然后再改道向北,姜召他们天黑之后就会动身南下,你如果放完火直接往北走,就有可能跟他们走碰头。” “好,我记住了。”黄七点头。 “你在这儿等我。”二毛转身走出了树林。 片刻过后,二毛回返,手里多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火折子,一件是小罐子,“火折子收好了,这个罐子里装的是骨磷,如果草木潮湿不易引燃,你就打开罐子取些骨磷助燃。” 待黄七应声接过,二毛再度叮嘱,“火折子和这个小罐子一定要带回来,以后我还有用。” “你有个屁用啊,”黄七随口骂道,“你是怕我用完之后随手乱扔,被他们看见,顺藤摸瓜的找到你。” “聪明。”二毛笑道。 黄七白了二毛一眼,转身迈步,“回去吧,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二毛叮嘱。 黄七并不转身,“净说废话,我不注意安全,还自找麻烦不成。” 目送黄七走远,二毛这才回到房间,本想睡上一会儿,奈何心里有事儿,睡意全无,于是便重回厨房和面烙饼。 先前收拾二师叔遗物的时候,二毛发现了不少毒药,和面的时候下毒的念头自脑海里闪现,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头儿便被他打消了,这群人可不是一般人,而且毒药都是有气味儿的,万一他们有所察觉,自己可就死定了。 日落时分,姜召等人离开房间准备动身,二毛见状急忙端着箩筐自厨房里跑了出来,二十多份干粮已经包好了,每份两个烙饼外加两个鸡蛋。 此前姜召曾经跟他说过不需要准备干粮,眼见二毛还是为他们准备了干粮,对他的好感免不得又增加了几分,所有人都喜欢别人尊重自己,他们这些人也不例外。 对于二毛的殷勤,众人也没有多想,因为二毛待人处事一直如此,他们可不知道二毛的真实身份,只当二毛在趁机献殷勤,攀交情,毕竟弱者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两条路,一是靠自己的努力,二是依附于强者,前者成功的几率极低,万中无一,一万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弱者,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走的都是第二条路。 目送姜召等人走远,二毛这才回到厨房收拾残羹剩饭喂狗,随后便是喂猪喂驴,数鸡找鸡,先前抓公鸡的时候鸡群受惊了,到了晚上有几只没进窝,二毛知道它们备用的栖息地点,便找过去将它们抓回了鸡窝。 作罢这些,已是二更时分,虽然知道相距五百里,不太可能看到火光,二毛还是爬到了山顶,坐在山顶高处向南眺望。 他没指望看到火光,更不希望看到火光,因为相距这么远,除非火光冲天,否则自己不可能看到火光。如果真的看到火光,那就说明黄七这个乌鸦嘴一语成谶,真把云崖山给烧了…... 第一百零一章 年关将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等了许久也不见远处有火光出现,二毛逐渐放下心来,黄七是午后未时走的,以她的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云崖山,她也知道情况紧急,天黑之后就会立刻点火,此时已近三更,还不见远处有火光,就说明黄七很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并开始回返。 玄云宗虽然地处南方,但到了冬天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冬天的深夜,再等片刻,寒风越发刺骨,二毛便自山顶走了下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黄七这时候应该已经快回来了。 回到山下,二毛先去了黄七房间,见黄七还没回来,便搬来木柴为其烧炕,黄七虽然不怕冷,但冬天睡热炕还是比睡凉炕要舒服一些。 就在其低头烧火之际,突然有动静自外面传来,二毛回头一看,只见三月出现在了门外。 眼见三月浑身是血,气喘吁吁,二毛急忙走出去察看情况,检视过后发现三月身上的血迹并不是它自己的,而且三月摇头摆尾,很是兴奋,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待二毛松手,三月开始往西跑,不见二毛跟来,便回头冲其吠叫。 二毛跟三月相处日久,早有默契,见此情形,知道三月想让自己跟它走,于是便迈步跟了上去。 刚走进西面林子,黄七的声音便自东面传来,“深更半夜的,你干什么去?” 见黄七安全回返,二毛这才放下心来,“事情办好了?” “当然办好了,又不是多难的事情。”黄七拎着小罐子移步走近。 “路上还顺利吗?”二毛追问。 “还行吧,”黄七说道,“你猜的没错,九州盟的人的确在云崖山,我按你说的自两处不同的地方放火,火光出现之后很快就有人过来察看情况。” “他们有没有看到你?”二毛又问。 “没有,火烧起来我就躲开了,”黄七随手将空罐子和火折子递给二毛,“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二毛说道,“三月想让我跟它走,刚才只有它自己回来了,它的两个孩子没回来,我怀疑它们可能抓到了什么大家伙,自己拖不回来。” 黄七走到三月近前闻了闻,“是野猪血,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三月自前面带路,二毛和黄七走在后面。 “你把这趟出去的详细情况跟我说说。”二毛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黄七说道,“我去了就点火,点完火我就回来了。” “火势不大吧?”二毛不放心。 “还行吧,”黄七随口说道,“那周围雾气很重,火势太小他们也看不见,不过你放心,那两把火也没酿成火灾,九州盟有厉害的术士守在那里,发现失火便作法生出了旋风,很快就把火给灭了。”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这才彻底放心,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沿着去西山祖陵的小路走了七八里之后,三月改道向南,二人跟着三月自林下又走了一阵儿,随即听到远处传来了犬吠,白鼻子和黑眼圈儿乃是狼狗混血,既能发出犬吠,也能发出狼嚎。 循声赶去,很快自一处水潭边发现了兄弟俩和那头被咬死的野猪,作为野猪来说这只的个头不算很大,应该还没成年,也就百十斤,但百十斤也不是它们几个能拖动的。 由于野猪尚未长出獠牙,兄弟俩便不曾受伤,二毛自附近割来树皮将野猪的四个蹄子给捆了,又寻来棍子,与黄七一人一头将野猪抬了回来。 回到玄云宗天都快亮了,黄七喝了几碗米酒便跑回去睡觉去了,二毛独自留在厨房剥皮收拾,他的日子本来就好过,年关之前又得了这头野猪,这小日子简直是好过的不能再好过了。 下水都是狗子们的,猪肉直接连骨头一起分割成几大块儿撒盐熏上,板油炼成猪油,剩下的猪皮燎去猪毛,切成小块儿放油锅里炸好,炸过的猪皮可以长久保存,最适合做汤。 最后只剩下一个猪头,这玩意儿不好熏,燎毛劈开,用水泡上,先回去睡觉,睡醒以后再回来煮。 二毛躺下时已近辰时,白天虽然也可以睡觉,却远不如晚上睡的踏实,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尽心伺候姜召等人吃喝,他心里一直感觉很别扭,睡下之后便梦到姬有德对他严厉斥责,只道姜召等人都是他的仇人,他应该痛恨他们才对,不应该对他们低三下四,全无骨气。 面对姬有德的斥责,二毛多有委屈,因为姬有德生前一直教导他要笑脸迎人,只有笑脸迎人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自己为人处世之所以是现在这般态度,正是姬有德言传身教的结果,怎么到头来姬有德竟然怪罪自己没有骨气?他深知自己是有骨气的人,奈何自己眼下修为低劣,只能继续隐藏身份,苟且全身。 一生气,一委屈,便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外面正在下雨,他也没有急于起床,而是躺在床上长吁短叹,沮丧上火。 黄七就住在二毛隔壁,想必是听到了二毛在连声叹气,便过来查看情况,“心情不好?” 二毛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唉声叹气的干什么?”黄七上床,她的鞋子也是灵气幻化出来的,上床从不用脱鞋。 “我想起姬有德了。”二毛说道。 “姬有德?哦,瘸子啊,”黄七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想他有什么用,他又不能活过来。” 二毛茫然的看着屋顶,“之前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应该过去为他捡骨下葬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能去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黄七随口问道。 二毛没有回答黄七的话,而是出言问道,“昨天那些人都是我的仇人,我却杀鸡筛酒的伺候他们,我是不是很没骨气?” “你脸皮一直挺厚的,这怎么突然开始要面子了?”黄七笑问。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二毛说道。 “知道自己是谁就开始要面子了?”黄七还在笑,“你是感觉丢你自己的脸呢,还是感觉丢了爹娘的脸?” 二毛闭目叹气,没有接话。 黄七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你可千万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给他们做饭也没什么丢人的,他们让你帮忙,你敢说不吗?再说了,我看他们对你也挺客气的,他们可都是大官儿,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对你这么客气,他们是不是也应该感觉丢脸?” 见二毛依旧不开腔,黄七继续劝道,“说实话你真的挺聪明的,但你还是太小,很多事情想不开,你现在忍辱负重是对的,等以后长能耐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二毛闻言缓缓点头。 见二毛情绪多有好转,黄七急忙趁热打铁,“你自己也说过你现在还不能是夏玄,只能是李二毛,你既然是李二毛,就得做李二毛该做的事情,而且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如果你的言行举止跟以前不一样,他们就会有所察觉的。” “嗯。”二毛再度点头。 “你想事儿一直挺全面的,”黄七说道,“怎么突然犯糊涂了,你只是给人家做了一顿饭,却通风报信坏了人家的大事儿,沮丧的应该是他们才对,你耷拉着脸干嘛?” “也对哈。”二毛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就是,”黄七笑道,“开心点儿,别唉声叹气的跟个怨妇一般。” “你才是怨妇呢。”二毛随口反驳。 黄七随即面露哀怨,扭捏作态,“啊,妾身对你情深一片,奈何妾有意,郎无情,啊,我好怨哪,啊,我不活了……” 二毛咧嘴皱眉,抬腿就是一脚,“死一边儿去,别在这儿恶心我。” “哈哈哈。”黄七得意大笑。 二毛翻身坐起,披上衣服,“不跟你闹了,我炖猪头去。” 黄七跟着二毛去了厨房,她吃素,跟着二毛去厨房可不是为了吃猪头,而是想喝里屋的米酒。 二毛自灶前烧火时,黄七就端着酒碗坐在一旁,外面下着雨,厨房里温暖且温馨。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二毛说道,“过完年我出去一趟。” 黄七知道二毛想出去做什么,“你想去就去吧,他把你养大也不容易,到时候给他买副好寿材。” “他用不着棺材了。”二毛怅然。。 “用得着,”黄七说道,“他跟子许一样,体内都有剧毒,他们的尸体是不会腐烂的。” 二毛闻言喜不自胜,“真的?” “当然是真的。”黄七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二毛欢喜非常,实则他此前不想去那龙柏树下,感觉时机不到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不忍心看到姬有德腐烂的尸身,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他感觉姬有德应该只剩白骨了,这才有了过去为其捡骨入殓的想法。 二毛开心,黄七也跟着开心,“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你驮我去?”二毛问道。 “你能不能别总惦记着骑我?”黄七瞅了二毛一眼。 二毛嘿嘿一笑,低头继续烧火。 下雨天吃猪头,舒服又惬意,不过二毛的饭量不大,只吃了一点儿,剩下的继续在热汤里泡着,每天烧开一次,可以保存好几天。 大年三十,二毛开始为出行做准备了,驴槽子倒满草料,猪和鸡都是放养的,不用给它准备太多猪食。 就在二毛在驴棚里忙碌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二毛,你在吗?” 突然出现的女人声音让二毛猛的一愣,这声音不是黄七的,也不是云裳的,但隐约有些耳熟,之前肯定在哪里听到过。 闻声出来,只见广场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阔别已久的裴一帆,女的则是当日举荐自己来玄云宗的芈问君…… 第一百零二章 千变万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二人来到,二毛急忙快步迎了上去,他平日里虽然一直笑脸迎人,但发自真心的时候并不多,不过这次是个例外,因为他是真心欢迎裴一帆和芈问君。 到得近前,二毛冲二人拱手行礼,“裴师兄,芈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几天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芈问君面带笑容,上下打量着二毛。 二毛笑着接话,“可不是几天,都一年半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裴一帆抬手指着已成废墟的大殿和偏殿。 二毛回头看了一眼,“上次你和云鼎师兄过来的时候二师叔正在闭关炼丹,你们离开没多久,二师叔的丹炉就炸了,他被炸死了,大殿和偏殿也被炸塌了。” “唉。”裴一帆皱眉叹气。 “走走走,屋里坐。”二毛引着二人往西厢去。 “二毛,玄云宗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芈问君问道。 芈问君对二毛一直非常友善,加上二毛拜入玄云宗也是芈问君举荐的,二毛不忍心骗她,但他也不能暴露黄七,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算是吧。”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裴一帆微笑追问。 二毛转头看了裴一帆一眼,眼见裴一帆笑容之中多有戏谑,立刻猜到他已经知道了黄七的存在,而裴一帆之所以知道黄七,无疑是朱尚忠那个大嘴巴泄露了消息。 “嘿嘿,”二毛讪笑着岔开了话题,“裴师兄,你不是在参悟神石吗?怎么有空到玄云宗来?” 就在裴一帆思虑如何回答之际,芈问君抢先开口,“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你,另外也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三人说话之间来到二毛的房间,二毛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二毛请二人坐下,转而自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半坛蜂蜜,为二人一人冲了一碗蜂蜜水。 “别忙活了,快坐下吧。”裴一帆指了指北侧的那张椅子。 二毛应声坐下,看着裴一帆等他说话。 裴一帆也不废话,直涉正题,“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朝廷曾经试图偷袭我们?” “我们是谁?”二毛明知故问,以此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裴一帆说道。 “哦。”二毛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此事?”裴一帆追问。 二毛摇头,“我怎么能知道?” “真不知道?”裴一帆继续追问。 二毛说道,“裴师兄,玄云宗很是偏远,消息也非常闭塞,我住在这里很少见到人的。”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明确回答,你到底知不知道?”裴一帆正色问道。 “二毛,别怕,实话实说就好。”芈问君轻声说道。 二毛转头看了芈问君一眼,讪笑不语,不是他不会撒谎,而是他不想继续撒谎,一来裴一帆和芈问君不是外人,二来根据裴一帆的语气不难发现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询问自己只不过是在进行确认而已。 见二毛这般神情,二人知道他已经默认了,裴一帆再度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去云崖山偷袭我们?” “因为他们在玄云宗吃了顿饭,”二毛回答,“吃饭的时候他们提到过云崖洞,再加上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又是从山里过来的,我就猜到他们之所以不走大路,为的就是隐藏行踪,想要过去偷袭你们。” “你怎么知道阐石在云崖洞?”裴一帆又问。 “猜的,”二毛说道,“之前你让我去玄坤宗等你,我就猜到阐石在梁州,之后朱尚忠回来过一次,也说过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都到梁州来了。” “朝廷的那些人之前认识你?”裴一帆继续发问。 “裴师兄,你在审问我吗?”二毛半开玩笑。 “没有,没有,”裴一帆连连摆手,“二毛,你千万别误会,我们从未怀疑你是朝廷的奸细,如果你真是朝廷的奸细,当日就不会舍身引走追兵,前日也不会让黄七跑过去给我们预警。” 二毛笑了笑,“裴师兄,你怎么知道是我让黄七过去提醒你们的?” “我也是猜的。”裴一帆说道。 “你为什么不猜别人,偏偏猜我?”二毛追问。 “因为沿途都有我们的眼线,”裴一帆说道,“如果朝廷派人过来,我们就能提前收到消息,但这次我们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事后我们推敲了一下他们的行进路线,想要避开我们的眼线,他们只能一直在山中行进,而玄云宗恰好就在这条路线上。” 二毛接口说道,“于是你就去问了朱尚忠,这家伙告诉你们,我身边还有个叫黄七的女人,能跑的很快,于是你们就确认报信儿的人是我?” “对,”裴一帆点头,“实则我们很早就开始怀疑朱尚忠了,此人心智不高,却提前备下大量吃食用物,除非有高人指点,否则他不可能料事于先,未雨绸缪。” “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二毛哭笑不得,这个碎嘴子果然不靠谱儿,不管自己再怎么叮嘱,这家伙还是无法保守秘密。 芈问君知道裴一帆先前一连串的追问,已经惹得二毛有些反感,于是便代为询问,“二毛,他们为什么自玄云宗落脚?你又为什么会给他们做饭?” 芈问君坐在二毛对面,二毛闻声抬头,看了芈问君一眼,芈问君是芈天罡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表姐,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都说侄女像姑,他想自芈问君身上寻找自己母亲的一丝影子。 芈问君可不知道二毛在想什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便出言说道,“你要是不方便说,我们也不勉强你。” 二毛收回视线的同时也收回了思绪,“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你们刚才也说了,他们想要不走漏风声的跑去云崖山偷袭你们,就只能走玄云宗这条路线。我之所以给他们做饭是因为上次我被那些人扔在山洞里等死,那些巫师发现我是冒牌货却没杀我。” 听得二毛言语,芈问君和裴一帆好生尴尬,裴一帆尴尬讪笑,“还说自己不记仇,我看你不但记仇,还往死里记。” “裴师兄言重了,”二毛说道,“我当日之所以答应假冒夏玄引走追兵主要是看你的面子,事后你也没让我失望,不但回来看我,还向盟主为我邀功请赏,我对你是一点嫌隙也没有。” 见二毛虑事周全,深明事理,裴一帆多有欣慰,“你这次又立了大功,必须重赏才行,我和师妹已经请示过盟主,只要你愿意,可以与黄七一起去云崖洞参悟阐石。” 裴一帆既然答应让黄七同行,足见其心意之诚,二毛多有动容却依旧摇头,“多谢裴师兄,多谢芈师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在玄云宗,哪儿都不去。” “你先别急着拒绝,再好好想想,”芈问君摆手说道,“另外,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你,你聪慧过人且心细如发,可曾发现云裳有什么可疑之处?” “什么是可疑之处?”二毛再度明知故问。 芈问君换了个问法,“在你看来,云裳会不会是朝廷的奸细?” “我跟她打交道不多,”二毛摇头,“也不知道她的底细,不过我感觉她应该不是朝廷的奸细。” “何以见得?”芈问君追问。 二毛说道,“因为她行事高调,多有傲态,如果是奸细,不是应该韬光养晦,敛藏锋芒才对吗?”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和芈问君缓缓点头。 毫无疑问,二毛对他们撒谎了,他不但知道云裳是谁,连她是谁的女儿都知道,但他不能出卖云裳,也不想出卖云裳,因为云裳和姜召对他多有善意,尽管这种善意是建立在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基础上的。再者,姞缜曾经告诉过他云裳的真实身份,姜召也当面承认过,眼下除了姞缜就只有自己知道云裳的真实身份,如果云裳真被九州盟揪了出来,姜召立刻就会怀疑到他,不跑过来把他碎尸万段才怪。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九州盟先前坑过他一次了,他不敢保证九州盟不会再坑他第二次,他们倒是揪出了内奸,却不会管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倒霉遭殃。 “裴师兄,朱尚忠现在还好吗?”二毛问道。 “你问哪方面?”裴一帆反问。 裴一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通过他的反应,二毛立刻猜出朱尚忠凭借之前带进去的那些东西在云崖山混了个好人缘儿,但这家伙生性愚钝却又贪多求大,选了难度最大的阐石去参悟,不消说,肯定是什么都没悟到。 “他是个好人,只是笨了些,”二毛说道,“若有机会,还要劳烦裴师兄和芈师姐对他多多提携。” 裴一帆摇头接话,“别的事情我们或许还能帮上忙,唯独参悟神石我们爱莫能助。” 见二毛疑惑皱眉,裴一帆叹气解释,“阐石天书虽然只有三千余字,却是千变万化,我们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尽相同。” 担心二毛无法理解,芈问君亦开口解释,“所谓千变万化并不是说天书一直在变化,而是每个试图参悟天书的人所看到的天书都是不一样的。” 二毛恍然大悟,“这么诡异?” “不是诡异,而是神奇,”裴一帆出言纠正,“若是天书是固定的文字和语句,我们早就誊抄下来送给你了,只因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尽相同,我们才不得誊抄转述,只能请你和黄七亲自前往。” 二毛没接裴一帆话茬,而是出言说道,“既然朱尚忠在那里什么都学不会,你们能不能通融一下,早些放他回来?” “这个坚决不行,”裴一帆连连摇头,“不管他能不能悟有所得,都不能提前离开。” 芈问君出言附和,“二师兄说得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天书完全消失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云崖洞。” “天书完全消失?”二毛不解。 “对,”芈问君点头,“神石天书的文字一直在缓慢消失,此时已经剩下不足三千字了。” “怎么会这样?”二毛追问。 “不清楚,”芈问君摇头,“不过据我们猜测,可能是因为天书所载天机被人逐渐窥悟,神石上的文字也会随之消失。” “哦,原来是这样,”二毛点了点头,转而好奇问道,“眼下参悟神石最厉害的人是哪个?” “玄天宗的姬道元…...” 第一百零三章 拒之门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哦。”二毛点了点头,他听说过玄天宗,却并不认得姬道元。 眼见裴一帆和芈问君欲言又止,二毛知道二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这一点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二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不可能只为跟他叙旧聊天。 二毛对裴一帆和芈问君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裴师兄,芈师姐,有事儿你们就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帮忙。” 听得二毛言语,二人如释重负,几番对视过后还是裴一帆开了口,“二毛啊,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眼下外面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裴一帆说道,“包括归元派在内的所有玄宗和武门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下,唯有玄云宗是个例外,故此我们想在你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行啊,”二毛答应的很是干脆,“你们有恩于我,伺候你们我心甘情愿,哪怕担些风险我也认了。” 二毛言罢,裴一帆和芈问君面面相觑,神情多有尴尬。 见此情形,二毛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先前之所以强调二人有恩与他,正是因为猜到裴一帆口中的我们不止包括他和芈问君,还包括其他人,二人有恩于他,他为二人承担风险心甘情愿,言外之意就是别人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以身涉险。 二毛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裴师兄,芈师姐,你们不用有什么顾虑,就放心的住在这里,不管住多久都行。” “咳咳,二毛啊,”裴一帆硬着头皮说道,“实不相瞒,想要借住玄云宗的不止我们两个。” “啊?还有别人哪。”二毛故作震惊。 裴一帆实在难以启齿了,芈问君只能接过了话茬,“是啊,连我们二人在内共有十余人。” “这个,这个,”二毛面露难色,“你们不会想把夏玄藏在玄云宗吧?” 听得二毛言语,二人更加尴尬,芈问君厚着脸皮说道,“我们也知道先前之事你一直耿耿于怀,但眼下貌似只有玄云宗最为安全,一来玄云宗已经没落,对朝廷没什么威胁,二来那些巫师认识你,即便是对九州盟大举围剿,也不会殃及玄云宗,三来玄云宗紧邻西荒,即便有朝一日敌人寻来,我们也能及时躲进西荒,逃避追杀。” 芈问君言罢,二毛接口说道,“芈师姐,咱们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你和裴师兄对我一直很好,伺候你们饮食起居我心甘情愿,哪怕为你们丢掉性命我也不皱眉头,但是别人对我没有点滴恩情,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去保护他们,我不愿意。” “你说的对,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芈问君沮丧点头。 “二毛啊,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和黎民苍生,你再好好想想。”裴一帆尝试劝说。 “不用再想了,”二毛摇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九州盟之前送给玄云宗的三百铜币我一个子儿也没动,我可以立刻还给你们。” 裴一帆不甘心,再度劝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先前之事的确是我们处置欠妥,你就不要一直耿耿于怀了。” 二毛正色说道,“裴师兄,你知不知道朝廷若是知道夏玄躲在玄云宗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他们大举杀来,你们护着夏玄躲进西荒,我只有留下等死的份儿了。” 二毛言罢,裴一帆和芈问君尽皆叹气摇头,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还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二人不开口,二毛也不吱声儿,对于九州盟试图将那个替死鬼送到玄云宗一事,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就是不愿意,而他之所以不愿意,除了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之外,主要是因为风险与回报不对等,这事儿对他来说只有坏处,一丁点儿的好处也没有。 漫长的沉默过后,裴一帆终于开口,“二毛,在大义面前,私怨是要不得的,如果我们只能将他安排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我会不同意。”二毛正色说道。 “如果萧逸同意呢?”裴一帆问的小心翼翼。 萧逸是二师兄的名字,眼下萧逸正在北面的什么地方参悟道石,裴一帆提及萧逸,无疑是知道萧逸眼下是玄云宗排位最靠前的弟子。 “裴师兄,朱尚忠可能没跟你说,”二毛说道,“二师叔临终前已经将玄云宗的宗主传给我了,我不但有宗主的金印和玉带,还有二师叔生前亲笔写下的告祖祭文。”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和芈问君面面相觑,可能是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朱尚忠的确没跟他们提及二师叔炼丹把自己炸死了一事,自然也不会提及二毛已经接任玄云宗宗主。 而今二毛已经接任玄云宗宗主,他才是说算做主的人,二师兄萧逸的意见和态度已经一分不值了。 沉默良久,芈问君无奈开口,“二毛,我们也知道此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先前一事对你也很不公平,你跟师姐说,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补偿,亦或是有什么样的心愿,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二毛闻言抬头看了芈问君一眼,“师姐,我什么心愿也没有,也不要什么补偿,不瞒你说,我就是不喜欢夏玄和那些保护他的人,再说南荒很大,他们随便躲哪儿不行啊,非要跑到玄云宗来?” 眼见二毛态度坚决,芈问君无奈之下只能再度叹气。 见芈问君沮丧失落,二毛多有不忍,但姬有德生前曾经无数次的告诫过他,绝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更不能滥善心软给自己招灾惹祸,而今玄云宗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宁静和安稳,如果一时心软放替死鬼等人过来,不但自己的安全无法保证,还会严重打乱自己练气修行的心境和节奏。 “好吧,你说的确有道理,我们也能体谅你的心情,”芈问君出言说道,“我们也不会因为你拒绝收留夏玄等人而对你有什么看法。” “多谢芈师姐。”二毛郑重道谢。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得走了,”裴一帆站了起来,“师妹说的对,我们不会生你的气,仔细想来这个要求实在太过冒昧。” 听二人这般说,二毛免不得有些心软,但是一想到来了那么一群陌生人,成天闹哄哄的,他就反感厌恶,于是便硬下心肠,一言不发,起身相送。 出门之后,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裴师兄,我先前无意之中听到那些巫师低声交谈,只说数日之后会对九州盟的所有玄宗和武门突袭围剿,我也不知道他们原定的计划会不会因为偷袭云崖洞失败而有所更改,我只是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就说与你们知道。” 裴一帆拍了拍二毛的肩膀,“多谢你了。” “裴师兄,你们的粮食还够吃吗?”二毛问道。 “眼下山中还有一些存粮,一日两餐勉强能够,”裴一帆摇头,“不过以后就难说了,而今朝廷已经知道阐石位于何处,日后一定会严密封锁所有通往云崖山的官道和山路,再想运粮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粮食不够吃,我这里还有一些。”二毛说道。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裴一帆说道,“山中人口众多,每日至少需要上百斤的谷米,你那点儿存粮留着自己吃吧。” 见二毛主动提出贴补米粮,芈问君只当他因为拒绝收容夏玄等人而心生愧疚,便和声宽慰,“你不用于心不安,此番是我们冒昧了,以后咱们还是好朋友。” “我没有于心不安,”二毛出言纠正,“我又不欠他们的,凭什么为他们以身涉险,我送你们米粮只是担心你和裴师兄会饿肚子。” “嗯,嗯,多谢你了。”芈问君点头说道。 “以后你们如果绝粮断炊,就派人到玄云宗来取。”二毛说道。 二人尽皆点头,迈步向前。 二毛随行相送,止住广场南侧,目送二人下山远去。 待二人消失不见,二毛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黄七已经回来了,正在喝那桌上的蜜水,二毛先前为裴一帆和芈问君泡了两碗蜜水,二人一口没喝。 “长的漂亮就是好啊,还有甜水喝。”黄七阴阳怪气。 “这和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这是待客之道。”二毛随口说道。 “你怎么不给我甜水喝?”黄七瞅了二毛一眼。 “你又不是客人。”二毛说道。 黄七多有鄙夷,“一派胡言,分明是看她长的好看,有心讨好人家。” “滚一边去吧,你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二毛随口骂道,“她叫芈问君,是芈天罡的女儿,是我的表姐。” “哦,是表姐呀,哈哈,表姐来干嘛…...” 第一百零四章 重回故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前几天我让你去云崖山放火示警,”二毛说道,“事后他们猜到这事儿是咱俩干的,特意过来确认一下,再有就是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他们想把那个替死鬼和保护他的那些人全都送到玄云宗。” “你答应没有?”黄七紧张追问。 “没有,”二毛摇头,“朝廷一门心思的想要杀了那个替死鬼,我若是让他来玄云宗居住,就是给自己惹祸招灾。” “就是,千万别让他们来,”黄七连连点头,“上次他们就差点害死你,怎么还有脸再来张口?拖家带口的来一大群,吃喝拉撒都得你伺候着,真拿你当下人了。” “你不用煽风点火,”二毛说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我不会松口的。” “嘿嘿,”黄七讪笑着岔开了话题,“你都收拾好了吗?咱什么时候出发?” 二毛说道,“咱们要去的地方在豫州的北面,玄云宗在梁州的西南,两地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多里,若是步行前往…...”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惦记着骑我了,嫌步行太慢你就骑驴。” “骑驴也不比步行快多少啊。”二毛说道。 “你爱去不去。”黄七歪头一旁。 “哎,你为什么一直不愿驮我?”二毛多有疑惑,“你是驮不动,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黄七随口说道,“我当然驮的动,但我不愿在你面前显露原形,还有就是我一旦驮了你,就会与你心灵相通,同寿同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死。”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二毛好奇追问。 黄七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有这回事。” “那还是算了吧,”二毛打消了骑乘黄七的念头,不过想到路途遥远,随即又生出了另外一个想法,“你不是还会飞吗?我可以不骑你,我编个筐…...” “去去去,想什么呢,”黄七鄙夷斜视,“我虽然能飞,却不比飞禽,凌空之时我驮不动人的。” “好吧。”二毛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走?”黄七言归正传。 “我再去给驴上点草料,”二毛转身出门,“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给毛驴上料时二毛自脑海里计划盘算,这趟出去最快也得半个月以上,他们一走,山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万一让乡民们发现山中无人,他们能把玄云宗里里外外搬个精光。 思前想后,二毛还是感觉这趟出去耗时太长,但取消行程他又心有不甘,时至今日他也只是知道自己是谁,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几乎一无所知,只要寻到姬有德,所有的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正犹豫踌躇,突然想到此前姜召等人还送了一面铜牌给自己,据他们所说这面铜牌不但可以通行九州,还可以调动县乡的官兵,调兵就免了,过去调辆马车总是可以的。 想到此处,二毛瞬时转忧为喜,随即又开始前瞻推敲,他确信自己可以弄来马车,但此前朝廷已经下了禁令,无故不得远行,自己穿州过境长途奔袭,总得有个理由才是。 苦思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姜召等人先前吃饭时曾经说过他自酿的酒水没什么酒力,自己这趟出去就打着买酒的幌子,所谓的幌子也并不是跟沿途各处关卡进行解释,跟他们也用不着解释,这个幌子就是备用备查的,万一自己使用通行令牌的消息传到姜召等人的耳朵里,他们就可能怀疑自己远行的动机,届时如果暗中追查,发现他去豫州买了不少酒劲儿大的好酒,姜召等人就会认为他只是在为众人日后再去玄云宗吃饭而提前准备酒水,其目的无疑是为了讨好他们。 想到此处,二毛再无困扰,离开驴棚来到树林边缘,高声呼喊,将几个狗子喊了回来,一阵比划,示意它们以后不要乱跑,留在山上看家。 二毛临走时带上了三样东西,一是姜召当日给他的钱袋,这个钱袋里装的是金币,钱袋的材质和样式精美而华贵,一看就是贵族用物。二是那枚通行九州的令牌,三是那枚百夫长的腰牌,有了这三样东西,任何人都不敢对他的身份有半点怀疑。 二毛原本还想拿上铁铲和镢头,沉吟过后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准备将姬有德就地掩埋,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姬有德的尸身带回梁州,与自己的父王和子许埋在一起。 中午时分,二毛换上了一件厚衣服,扛着一条熏好的猪后腿与黄七同行下山。 黄七甚是美貌,唯恐她招摇过市引人注意,二毛便让她隐去了身形。 半个时辰去到镇上,再走半个时辰去到县里,二毛直接去了县衙,亮出通行令牌,只道紧急公务,想要征用一辆马车。 见过世面的人和没见过世面的人差别非常明显,二毛是见过世面的人,大人物也见过不少,面对县衙官差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紧张,再加上钱袋和另外一枚禁军腰牌的加持,县衙对其敬畏有加,很快为其准备了一辆双马驾辕的轿厢马车。 在县衙备车之时二毛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直至登上马车方才自怀里摸出一把铜币随手扔了出去,“拿去吃酒。” 眼见二毛出手如此阔绰,送行的众人喜不自胜,急忙捡钱作揖,连声道谢。 二毛也不接话,随即抖缰策马,疾行东去。 “你给他们钱干嘛?多的花不完啦?”黄七的声音自轿厢里传来。 “你懂个屁呀,”二毛随口骂道,“不给他们点儿好处,他们会到处乱说的,拿了咱的好处,他们才不会乱说话。” 二毛会修马蹄,自然熟悉马匹脾性,驾车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一路飞驰东去。 正如黄七先前所说的那般,镇与镇之间,县与县之间都设有盘查关卡,二毛有通行令牌在手,驱驾的又是官府马车,自然通行无阻。 下午申时出发,天黑之前已经行出百十里,驾辕的两匹马都是好马,加上天气凉爽,即便长途奔袭,两匹马也不曾血热减速,一口气跑到二更时分,二毛这才暂停歇马,补水喂草。 小憩了一个时辰,二毛再度驱车启程,天亮之时来到位于豫州和梁州交界处的黄岐镇。 黄岐镇是边关重镇,也是连接南北横贯东西的要道,在这里进行盘查的官兵足有上百人,领兵的是一名军候。 由于二毛有通行令牌,关卡便不曾阻拦,但为首的军候还是好奇的询问他要往哪里去。 二毛只道要去上阳郡见个朋友,随即便驾车离去。 二毛没有撒谎,他真的去了上阳郡,今天是大年初一,姞缜的巫师府人来人往,想要拜访姞缜的士绅官员排成了长队,二毛自然没时间排队等待,随即自怀里摸出一个铜币递给门房,只道自己叫李二毛,是专程自梁州赶来给姞缜拜年的,奈何等候的人实在太多,他没机会亲自拜见,只能留下礼物先走了。 所谓的礼物就是那条熏好的野猪腿,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实则到了姞缜这个级别,什么东西都不缺了,他也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而已。 谁也没有白拿别人钱的,换句话说钱从来没有白花的,门房拿了二毛的钱,满脸赔笑,只道一定会将礼物和问候转达给姞缜。 二毛之所以略做圈绕,过来看看姞缜,有一半是出于情义,还有一半是为了掩人耳目,日后如果有人追查下来,自己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来看姞缜,就表明自己没有藏头露尾的隐藏行踪。 离开上阳郡,二毛马不停蹄的一路向北,这条路他先前曾经走过,此时黄七就坐在他的旁边,二毛驾车之时伸手指点,只道自那里斩杀了大蛇,自那里遇到了三月,自那里遇到官府抓壮丁,险些被抓走。 傍晚时分,二毛突然自官道旁勒马停车。 “到了?”黄七问道。 二毛抬手指向北面树林,“就在那个最高的柏树下面。” “走吧。”黄七迈步先行。 二毛迟疑片刻,跟了上去。 “哎,跟你商量个事儿。”黄七说道。 “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等会儿见到他,你能不能别哭?”黄七轻声说道。 “我尽量……”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瘸子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西荒白虎的山洞里二毛曾经哭过一回,那种肝肠寸断和撕心裂肺令黄七心惊悲切且心有余悸,而今马上就要见到姬有德了,二毛是此人抚养长大的,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黄七很担心他见到姬有德的尸体之后情绪会再度失控,故此才会有此一举。 不过二毛的回答语带颤音,由此可见他对接下来是否能够控制住自己毫无把握。 进入树林之后二毛一直疾行在前,黄七忐忑的跟随在后,二毛此时已经身拥深红修为,即便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能看清东西,而此时太阳才刚刚落山,山中也不是很黑,但二毛在行走之时频频失足,几次险些摔倒。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了那棵高大的柏树附近,此前山中曾经下过雪,树下还残留着些许未曾融化的积雪,积雪上面并无脚印,说明最近没人来过。 黄七循着二毛的视线望去,随即发现了那处位于大树下面的山洞,这是一处低矮的土洞,洞外生长的杂草已经被积雪压倒了,隐约可以看到洞口,洞口堆积着不少陈年枯枝,这些枯枝并不是柏树的树枝,而是其他树木的树枝,如果是自然跌落也不可能落到洞口内部,由此可见这些枯枝是人为堆积在那里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堵住洞口。 看罢洞口的情况,黄七转头看向一旁的二毛,只见二毛双目圆睁,呼吸急促,浑身上下都在不可自制的剧烈颤抖。 短暂的思虑过后,黄七低声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二毛歪头看了黄七一眼,没有同意,却也没有阻止。 黄七迈步上前,将堵在洞口的枯枝一根一根的抽了出来,抽出的枯枝已经有些腐朽,明显不是近段时间堆在这里的,此外,这些枯枝都是树枝朝外,树干朝里,说明当初是有人将这些树枝拖到洞口的,而且此人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清理过树枝,黄七躬身往山洞里看了一眼,由于山洞很小,不用进洞她也能看清山洞里的情况。 由于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于山洞里的情况黄七并没有感到恐惧或意外,短暂的端详之后转身回头,“他真在里面。”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的喉头动了动,看得出来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木然迈步,缓慢靠近。 见二毛面色煞白,抖如筛糠,黄七急忙走回来伸手搀扶,“他走的很安详,尸身也没有腐坏。”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走。 进入山洞之前,二毛深深呼吸稳定情绪,转而低头走进了山洞。 山洞很小,二毛一进山洞便看到了倚靠北侧洞壁席地而坐的姬有德,剧毒在夺去他生命的同时也将他的尸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他的表情很是平静,不但没有丝毫的痛苦,反倒有着些许解脱的轻松。 姬有德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双眼猩红一片,全然看不到瞳孔和眼白,由此可见在殒命之前他就已经瞎了。 二毛是姬有德一手带大的,面对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所有的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瞬时齐涌心头,走马灯一般的自其脑海里急速闪过。 片刻的茫然过后,二毛双膝跪倒,冲姬有德郑重九叩,除了磕头大礼,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表达自己对姬有德的感激和敬重,姬有德不但将自己养大,还教会了自己为人处世和糊口谋生,这些年姬有德一直是为他而活的,最为可贵的是姬有德的巨大牺牲和所有付出都是建立在没有任何回报的基础上的。 九叩过后,二毛依旧跪在地上,“死瘸子,你骗得我好苦。” 有了前车之鉴,黄七急忙在旁插话,“哎哎,你别说话,一说话你又得哭,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哭的。” “我没哭,”二毛说道,转而再度看向姬有德,“不是我说话不算数,而是我在西荒发现了白虎和我父亲的尸骨,这才提前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姬有德已经死去多时,自然不会有所回应。 黄七知道二毛的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她也知道二毛的情绪一旦失控,自己肯定劝不住,为了不给二毛回忆伤感的机会,她急忙开口说道,“他面前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好像有字儿。” 二毛的视线此前一直集中在姬有德身上,听得黄七言语,这才注意到姬有德面前还放着一块木板,上前拿起,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四个字,“就地掩埋。” 这四个字刻的歪歪扭扭,由此可见在刻这几个字的时候,姬有德已经看不见了。 眼见二毛出神发愣,黄七暗道不好,急忙打岔,“上面写的什么?” “就地掩埋。”二毛说道。 “哦,那就随了他的心愿吧。”黄七说道。 二毛摇头,“这不是他的心愿,这只是他的障眼法。”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二毛随口解释,“他给我留下了很重要的东西,但东西不在他的身上,而是被他埋在了山洞下面。” “他为什么不把东西带在身上?这里这么隐蔽,又不会有人来?”黄七问道。 二毛长出了一口粗气,“他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如果把东西带在身上,万一有人无意之中闯进来,就会将东西拿走。他留下这四个字,并不是为了让闯进来的人把他埋掉,他身无分文,谁会埋他?” 黄七隐约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这句话是冲你说的?” 二毛点头,“嗯,这句话只有我看见了才会照做,别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理会。” “我的天哪,这个人怎么这么聪明?”黄七感慨。 “他不但聪明,还异常缜密,”二毛说道,“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搜捕我,但凡他露出一点马脚,我就活不到…...” 唯恐二毛回忆伤感,黄七急忙出言催促,“那你快挖吧,马车还在路上,咱们也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收回思绪,上前抱起了姬有德,触及到姬有德僵硬冰冷尸体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悲伤铺天盖地的袭来。 眼见二毛眼圈泛红,黄七急忙说道,“先别急着搬他,先找东西呀。” “东西应该埋在他的身下。”二毛说道。 将姬有德挪开之后,其身下果然有一小片区域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别,二毛徒手挖掘,很快自一尺多深的地方挖出一个纸包,纸包只有巴掌大小,由油纸严密包裹,外面还捆扎着自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儿。 二毛解开布条,剥开一层油纸,发现里面是黏糊糊的一层油脂,油脂最大的作用就是防潮隔湿,二毛摸索着找到下一层的纸边再剥一层,里面竟然还有一层。 接连剥去了五六层油纸,这才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厚厚的信封儿,还有一个食指大小的黄色事物,有些像飞鸽传书用的竹筒。 信封用蜡泪封住了,眼见二毛想要打开信封儿,黄七唯恐其看过书信又会哭,急忙出言说道,“东西已经找到了,咱赶紧走吧,万一马车被人偷走了,咱怎么回去呀?” 感觉黄七说的有道理,二毛便将那信封和那竹筒小心的揣进了怀里,随即背起姬有德躬身走出了山洞。 “我帮你抬吧。”黄七想要帮忙。 二毛摇头,“不用,小时候他背过我好多次,我也该背他一回了。” 见二毛态度坚决,黄七也不便再说什么,不过来时的路上二毛一直走的踉踉跄跄,但背着姬有德,二毛反倒步履沉稳,健步如飞。 片刻过后,二人回到路旁,将姬有德放进了轿厢,黄七随后上车,坐在姬有德身边扶着他。 “多谢你了。”黄七的举动令二毛好生感动。 “瞎客气什么呀,以后对我好点儿就行了,”黄七放下轿帘,“快走吧。” 二毛去到驾位抖缰催马,马车风驰电掣,疾行回返。 次日上午,二毛自一处县城暂停歇马,趁机出去采买了不少酒水,由于朝廷管控粮食,本就很贵的酒水而今更是贵的吓人。 除了酒水,二毛还买了铁铲和几匹布绸,父亲等人埋骨之处位于深山之中,棺木运不进去,只能用布绸裹身,安葬姬有德。 下半夜丑时,二人终于回到玄云宗东面的镇子,连夜背尸进山,将姬有德与父亲和子许葬在了一处。 回山卸下酒水,黄七又陪着二毛去县城归还马车,待得琐事忙完,已是大年初二的二更时分了…… 第一百零六章 还原真相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即便已是二更时分,二人也没有急于回房休息,二毛跑去厨房生火煮饭,黄七则拿着小瓢到处捡鸡蛋,她不吃这东西,只喜欢捡。 粥饭煮到一半的时候,二毛舀了一些出来,连汤带米的拎去喂猪饮驴,回来之后继续烧火。 黄七经常捡鸡蛋,知道鸡平时都在哪里下蛋,很快便将这几天的鸡蛋捡了回来,随即拿了个小板凳坐到二毛身旁,“快看看。” “看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当然是姬有德留给你的东西。”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黄七虽然不是人,却也有好奇之心。 二毛看了黄七一眼,转而探手入怀取出来那个信封。 由于一直放在怀里,蜡封已经受热融化了,二毛撑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黄七本以为信封里面装的会是书信,令她没想到的是,信封里面竟然还是一个信封。 里面的信封与外面的信封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对折过的,二毛将那信封铺展开来,只见上面写了几列小字,“二毛,里面的这封信记载着所有的真相,除非你已经晋身紫气,否则不要打开。” 黄七就坐在二毛身旁,这段时间二毛在闲暇之余也会教她认字儿,故此不需二毛念诵,她也能看懂信封上的文字,她也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便出言说道,“他让你晋身紫气之后再看,是担心你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会干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殊不知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现在看也没事儿。” 二毛点头过后再度撑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书信,书信共有十几张,首尾对折。 二毛将书信铺展理平,定睛看阅。 只看了一列二毛便眉头大皱,只因这第一句写的是‘龙骑大将军姬有德,遗书敬呈皇帝陛下御览。’ 疑惑的不止二毛,一旁的黄七亦是一头雾水,“这封信不是他留给你的吗?” 二毛没有接话,继续向下看阅,“陛下,您并不姓李,也不叫二毛,您的名字叫夏玄,乃是大夏亲王夏沐世子,当年夏帝病重之际曾遣飞鸟往南荒传旨,只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命亲王夏沐继承大宝。王爷与先帝兄弟情深,当年接到圣旨之后立刻星夜回朝,不曾想自皇宫遇袭驾崩,夏帝旨意之中有帝位兄终弟及,仲系承继之言,故先帝驾崩之日,您便顺位接替,承继帝位。那竹筒之中装纳的便是先帝的传位圣旨,加盖有玉玺金印,是您承继帝位的信物和身份的证明。” 第一张信笺上只写了这么多内容,二毛看到此处探手入怀,拿出那个竹筒,取出里面的圣旨快速看阅,由于年代久远,书写圣旨的薄绢已呈暗黄,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那枚鲜红如血的玉玺印章更是惊心刺眼。 正如姬有德所说,这张圣旨上的确有兄终弟及,仲系承继的字眼儿,这两句话分量极重,兄终弟及说明自己的父王夏沐接掌帝位奉旨合规,而仲系承继则说明在父王夏沐死后,自己继任夏帝有据合理。 看罢圣旨,二毛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黄七虽然认字儿,看的却慢,见她急切疑惑,二毛随手将第一张信笺和那张圣旨递给了她。 在黄七逐字逐句缓慢看阅的同时,二毛继续看阅下面的内容,姬有德在信中详细叙述了事发经过,当年南荒叛乱,夏沐奉旨南征,是在南征途中收到夏帝传旨的,夏沐想见夏帝最后一面,便急着赶回皇城。 当年包括姬有德在内的八位大将军都不赞同夏沐孤身回返,因为夏帝和夏沐与巫师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他们担心夏沐回朝之后会受到巫师的埋伏和偷袭。 奈何夏沐与夏帝兄弟情深,关心则乱,一心想要回去见夏帝,万般无奈之下,姬有德只能建议带上自己的三百龙驹铁甲,这三百名龙驹铁甲乃是姬有德所统骑兵中精锐的精锐,士兵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坐骑全是清一色的混血龙驹。 当年夏沐手下有八个大将军,其中姬有德,子许,姚北麟,任乾阳,姒青山五人随夏沐回朝,而风墨,芈正,姬千寻三人则留守南荒大营。 夏沐回朝之后果然受到了巫师和禁军的偷袭围剿,时任禁军统领,而今窃据帝位的夏洪全程参与。 夏沐去到皇宫的时候,夏帝一息尚存,想必是发现夏帝重病缠身与巫师和夏洪等人有关,夏沐便将夏帝捆在自己身后,想要将其带出皇宫。 夏沐的坐骑白虎本为西荒异兽,有它助力,夏沐突出重围大有希望,奈何夏沐至死不肯抛下夏帝独自逃生,由此深陷重围。 眼见脱困无望,夏沐只能拜托姚北麟等人前去王府救走世子,而夏沐则拼尽最后一丝灵气,引走并拖住了巫师和禁卫,为姚北麟等人营救世子争取时间。 二毛一边快速看阅,一边抬手擦泪,事发之时他尚在襁褓之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今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不惜以身为饵,拖延时间。 姚北麟等人冲出皇宫之后急赴王府,带走了世子,也就是他,当年他是被子许裹在怀里的,而他的襁褓则被姒青山放在筐里并背在了身后,姒青山之所以有此一举,乃是为了误导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子许等人突出重围减轻压力。 或许是为了不拖累子许等人,也可能是伤心太过,几人离开之后,王妃芈清宁便点燃王府,殉情守节。 几人带着他冲出皇城之后,姚北麟和任乾阳二人为了阻拦追兵,选择留在城内关闭城门,也正因为城门被二人关闭,子许和姒青山才得以暂时摆脱了追兵。 当年夏沐急着赶赴皇城,并没有与龙驹铁甲同行,事发之初姬有德和三百龙驹铁甲尚未进城,眼见城外有禁军包围,姬有德立刻猜到夏沐等人遇袭,于是便统兵冲阵,冲破重围,来到城前与子许和姒青山会合。 接上子许和姒青山之后,姬有德便统领剩下的龙驹铁甲调头往外冲,由于姒青山背着竹筐和襁褓,便成了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姒青山在突围途中身中数箭,殒命身亡,而姬有德统带的龙驹铁甲也尽数阵亡,最终只有子许和姬有德二人重伤突围。 由于当日子许伤势太重,自忖不得活命,便将他交给了姬有德,待姬有德带他躲进深山,子许便一人双骑继续西行,引走了紧追而至的追兵。 此后姬有德便一直带着他东躲西藏,为了隐藏身份,姬有德只能扮做货郎,将他放在担子里挑着他。 不久之后,姬有德去到青州海边,恰好遇到狂风骤雨,姬有德在一处坍塌的房舍里发现了一家四口的尸体,眼见最小的那个孩子与他大小相仿,姬有德便将那最小的孩子先行掩埋,将他放到了那个孩子的襁褓之中,随后又引来村民一同施救,由此他便有了一个不怕追查的身份,同时也有了一个土的掉渣的名字,李二毛。 在往后的岁月里,姬有德也曾试图寻找子许的下落,奈何一直没有子许的消息,姬有德由此判断子许已经伤重不治。 在此期间他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南荒的传闻,传说事发之后,南荒发生了兵变,大将军风墨在兵变中丧命于随军巫师之手,而另外两位大将军芈正和姬千寻则带领数万兵马冲出军营,不知所踪。 姬有德也知道芈天罡是他的舅舅,前些年芈天罡还不是九州盟主,待得芈天罡成为九州盟主,姬有德也曾经想过将他交托给芈天罡,不过最终姬有德并没那么做,因为在姬有德看来将他交给芈天罡弊大于利,远不如远离是非来的安全。 随后几张姬有德多有请罪言语,只道对他严苛教导实属无奈,但自己命不久矣,自己一旦离开,必须保证他拥有独自活下去的能力才行。对于不告诉他的真实身份并教他人情世故,姬有德亦多有自责,只道夏帝身份尊贵,自己罪该万死,不应教他笑脸迎人,苟活保命,此举当真是亵渎天威,折伤气节,但是敌人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搜寻,如果自己告诉了他真实的身份,他一定装不像,届时很可能会惨遭毒手,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图一时之快,呈匹夫之勇实属不智。 之后几页写着十几个人名,每个人名下面都有其详细罪行,排在第一位的是夏洪,此人本是夏沐和夏帝的堂哥,却勾结巫师,谋害亲族,窃据帝位,实乃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姜召也在名单之中,排在了第七位,虽然姬有德没有直接证据,却有合理分析,事发当日夏沐等人离开南荒之后立刻星夜兼程赶赴皇城,但赶到皇城之时叛军已经有了充分准备,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他们离开军营之初,就有人飞鸟传信通知了皇城的巫师和叛军,寻常信鸟根本飞不了那么快,只有随军巫师姜召驯养的两只白头苍鹰才有这般快速。 这封书信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很明显是姬有德早就写好了的,而最后一张,姬有德明显是后期加上的,因为用墨和纸张与之前多有不同。 最后一张只有寥寥数语,“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王爷情义至上,不计后果,王妃多有刚烈,流于偏执,末将自陛下身上亦看到了王爷和王妃的影子,陛下当自知自制,万不可意气用事,一意孤行......” 第一百零七章 重归平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看罢姬有德留下的书信,二毛眉头紧锁,茫然出神,虽然此前他已经根据诸多零碎的线索推断出了部分真相,但书信里讲述的事情还是有许多他并不知情。 黄七认字生疏,看的很慢,片刻过后二毛回过神来,将最后几张信笺递给了她,转而站立起身,掀开了锅盖。 先前看的太过入神,已经烧干锅了,二毛干脆用铲子将锅里的米饭摊平,改小火烘焙,米饭是吃不成了,只能吃锅巴了。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王爷世子,原来你是夏帝呀。”黄七随口说道。 二毛没有接话,放下铲子重新坐到了灶前,将那张丝绢圣旨重新拧卷,小心的塞回了竹筒,当日芈正和姬千寻曾经说过南荒还有他父亲的三万旧部,必须夏玄本人带着信物前去才能调动这些兵马,二人所说的信物无疑就是这张圣旨。 片刻过后,黄七终于看完了书信全文,转而将信笺递还二毛。 二毛接过信笺,反手投进了灶火。 “哎,你怎么把它烧了?”黄七多有急切。 “这封信如果让别人看到,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二毛沉声说道。 “上面写着那么多人名…...” 不等黄七说完,二毛便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全部记在了心里。” 黄七知道二毛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便没有再说什么。 二毛站立起身,拿起铲子将锅里的米饼翻了个面儿,转而再度坐回灶前。 “姬有德真是用心良苦,所有大大小小的细节他都想到了。”黄七感慨。 二毛点了点头,“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心智自然是够用的。” “看完这封信,你有什么感觉?”黄七问道。 “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懵的,”二毛说道,“我所说的懵不是脑子糊涂,而是事情太过复杂,一时之间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黄七欲言又止,几番踌躇之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书信最后姬有德对你爹娘的评价不是特别好,你别往心里去,他可能…..” 二毛摆手说道,“他对我父母的评价很公允,我父亲当年统兵在外,有了这道圣旨,他完全可以领兵回朝,然后登基称帝,有大军随行,不管是巫师还是禁军,谁也不敢冲他放肆。但他一心挂念着我大伯,急着回去探望,只带了三百骑兵就连夜跑回去了,就是这三百骑兵,还是姬有德非要让他带上的,不然他很可能只带着几个亲信就跑回去了。”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他回去之后发现我大伯活着,还将我大伯捆在身后,试图带我大伯突围,在旁人看来这个举动无疑是很不明智的,姬有德说他情义至上,不计后果,其实是非常准确的。还有,他说我娘刚烈偏执,其实也没错,一般人遇到类似的事情都不会像我娘做的那么极端,即便是殉情也顶多三尺白绫,很少有人会直接将整个王府烧掉。” “哦,”黄七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会生他的气。” 二毛摇头说道,“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他的气?最后这张信笺是他经过慎重思虑之后加上的,他在信上说的也很清楚,他发现我身上有我父母的影子,担心我以后遇到事情也会像我爹娘那样处置应对,所以才会殷切叮嘱,以免我以后遇到什么变故会意气用事,偏执极端。” 黄七转头看向二毛,“我怎么没发现你意气用事,偏执极端?我感觉你挺好说话的呀。” “我也感觉我挺随和的,”二毛摇头,“不过你肯定没有姬有德了解我,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甚至比我自己都了解我,他应该是通过什么事情发现我有这方面的征兆,所以才会有此叮嘱,让我自己刻意约束。” “如果你是你爹娘,遇到当年的事情,你会怎么做?”黄七追问。 “不知道,”二毛再度摇头,“因为我不知道我父亲和我大伯的感情有多深厚,我也不知道我娘和我父亲的感情有多好。” 二毛说到此处再度起身将锅里已经成形的锅巴翻了个面,随后又用铲子将锅巴敲成了几块儿,以便于锅巴能够更好的受热烘烤。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黄七又问。 “我准备拿着圣旨去南荒调动那三万兵马,挥师北上,抢回皇位。”二毛随口说道。 黄七多有震惊,“啊?时机不到吧?” “你也知道时机不到啊,”二毛说道,“我现在只有深红修为,什么也做不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能继续自玄云宗韬光养晦,提升灵气修为的同时推衍梁州阴术。” “你以后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别板着脸,我差点儿就当真了,”黄七皱眉,“还有啊,你以后也别说反话了,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嗯。”二毛点头。 见二毛情绪平稳,黄七彻底放下心来,“我本以为你这趟出去又要哭鼻子,还好,没哭。” 二毛说道,“我的确挺难受的,不过我至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二毛迟迟不往灶下添柴,黄七便随手扔了几根树枝进去,二毛见状急忙将树枝拿了出来,“不能再加火了,会糊锅的,锅巴是低温烘出来的。” 黄七没有接话,而是皱鼻深吸,与此同时转头看向厨房里屋。 见她这般,二毛立刻猜到她想干什么,“拿一坛出来吧。” 黄七闻言喜形于色,愉快起身,蹦跳着跑到里屋搬酒。 入冬之前二毛腌制了很多咸菜,见黄七坐在桌旁干喝,便起身切了盘腌笋给她下酒。 再过片刻,锅巴也烘好了,二毛将锅巴盛了出来,放到桌上与黄七对坐同食。 这几天黄七也没有正经吃饭,酥脆的锅巴和爽口的腌笋都是她喜欢的食物,免不得狼吞虎咽,胡吃海喝。 二毛不喝酒,只吃了几块锅巴便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黄七继续吃喝,在他以往的认知当中,女人都是矜持娇羞,扭扭捏捏的,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对女人没什么好感的主要原因,黄七真诚直爽,大方开朗,长的还好看,只可惜这家伙不是人,不然倒是真的可以娶来做老婆。 “你直勾勾的盯着我干嘛?”黄七被二毛看的有些发毛。 “谢谢你回程途中一直扶着他。”二毛随口说道。 “嘁。”黄七撇嘴摆手。 嘁是朱尚忠的口头禅,这家伙前年跟朱尚忠在一起待了一个月,也学会嘁了。 想到朱尚忠,二毛随即想到自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缺衣少食,本想让黄七送些米粮过去,闪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黄七自己也带不了多少粮食,二来上赶着不是买卖,上次他已经跟裴一帆和芈问君说过自己这里有粮食,如果云崖山真的揭不开锅了,自然会跑来求助的。 回到西厢已是三更时分,数日的长途奔袭令二毛身心俱疲,躺下之后很快睡着,将姬有德与子许和自己的父亲葬在一处,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次日醒来,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忙完日常琐事,二毛照例自屋前晒太阳,与此同时前瞻思虑,由于自己和黄七的通风报信儿,不但令得姜召等人无功而返,还彻底打乱了朝廷突袭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的计划,不过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卷土重来,而风声的走漏,姜召等人也可能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万一姜召等人再来,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此前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姜召等人的敌视和仇恨还不很强烈,而今自己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再次面对姜召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敌视和仇恨恐怕很难隐藏,而姜召人老成精,极有可能发现破绽。 思虑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面对仇敌,自己不可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对方势必有所察觉,但这种察觉也仅限于发现他的眼神和情绪与之前不太一样,并不能精准的确定这种变化是由敌视和仇恨引起的,他此前曾自二师叔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本宗法术,如果姜召等人再来,他就假装参悟法术给自己参悟魔障了,届时可以再趁机请教他们一些与练气和法术有关的问题,如此一来对方即便发现自己情绪异常,也不会多想,简单说来就是用假装的神经兮兮来掩饰真实的心中所想,一个人一旦给别人留下神经兮兮的印象,他所表现出的任何情绪,在别人看来都是不正常,不准确的。 未雨绸缪,想好对策之后,二毛又拿出了那个铜磬继续敲打,由于已经掌握了以意行气的诀窍,他的练气一直很顺利,但对于法术的推衍都一直没有突破,他必须摸索出一种化繁为简,以自身灵气感应和调御天地灵气的方法,而这也是施展各种法术的前提…… 第一百零八章 艰难参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想要化繁为简并不容易,因为化繁为简并不是单纯的简化步骤,而是在简化的同时还要保证简化后的步骤与繁琐的步骤拥有同样的效果。 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搞清楚繁是什么,繁有什么效果,繁的起效原理是什么,只有弄清楚这些,才能有的放矢的进行简化并在简化步骤的同时与原本的繁保持一致。 前面两个问题并不难,繁就是繁琐的作法步骤和大量稀奇古怪的法器以及诸多不知所谓的咒语,而繁的效果自然就是与外界的天地灵气产生共鸣并加以运用,最难推敲的就是繁的起效原理,说白了就是这些法器和咒语以及繁琐的步骤为什么能够起效,所谓起效,指的自然是感应和调动天地灵气。 二毛并没有完全推翻术士和巫师遵循了多年的作法方法,因为这些作法的方法是不计其数的术士巫师经过多年的推敲和延续反复验证过的,想要全盘否认已有的作法方法并另辟蹊径肯定是走不通的,因为有些时候正确的方式只有一种,就像吃饭肯定要用嘴来吃,除此之外任何其他方式都是错的。 二毛推衍的重点一直放在如何简化作法的步骤上面,简化步骤看似简单,实则也是难比登天,这种感觉就像原本用一千根木头搭建的房屋,现在需要用一百根木头搭建同样一栋房屋,想要做到这一点,每一根木头都要一物多用才行。 二毛敲打铜磬的同时也会念诵各种咒语,这些咒语只有发音,没有文字,也可能是千百年前什么文字的发音,但现在这种文字已经失传了。 通过无数次的敲击铜磬和念诵咒语,二毛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那就是咒语的起效与铜磬的共振是一个原理,都是通过声音来与外界的灵气产生共鸣 如此一来就得出一个最终结论,那就是咒语或许可以适当缩减或改变,却不能完全省略,因为咒语是自身灵气与外界灵气产生共鸣的必要手段。 如此一来,关于咒语的部分就可以暂且搁置,接下来只能自法器上着手,关于法器,他先前曾经推敲过,术士和巫师作法的法器都是蕴含着不同气息的,几种蕴含着不同气息的法器组合到一起,就能产生气息的共振和共鸣并最终对外界灵气产生影响。 二师叔留下了大量的法器,这些法器有些二毛认得,有些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在黄七见多识广,能认出大部分法器的材质和来历,经过黄七的观察和判断,二毛再次找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所有的法器都出自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一,大部分的法器都不是至纯的五行灵气,而是类似于水中土,火中木这种情况。再者,哪怕是同样的土中土,不同法器所蕴含土属灵气的强弱也不尽相同。 推敲是极为繁琐且费时费脑的,二毛借助二师叔留下的法器,按照玄云宗现有的法术施展了一个简单的囚困法术,确定可以困住公鸡之后,便将其中一种土中木的法器换成同样是土中木但灵气强弱略有差别的法器,尝试的结果是法术同样可以起效,只是法术的效果与之前有所增减。 随后二毛又用土中金,土中火,土中土,土中水四种法器轮换替代,检试的结果是法术同样可以起效,只是效果产生了偏差,不再具有原本的囚困效果,而是将公鸡折腾的上蹿下跳或是呆若木鸡。 多次的尝试过后,二毛得出了最终结果,那就是不管是巫师还是术士,都将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想要法术起效并不需要兼顾五行法器的主属和副属这两种属性,只需使用五种至纯的五行法器,法术就能起效。 二毛本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结果很快就被另外一个问题给难住了,那就是所谓至纯的五行法器就是主属性和副属性完全一致的法器,作法时如果只用这五种至纯法器,那所能施展的法术就只有隔绝外界灵气这一种。 推衍受阻令二毛好生沮丧,他本以为巫师和术士是在画蛇添足,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人家了,这些巫师和术士并不是将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而是他们需要利用不同法器的五行主属性和副属性进行变换组合,以此达到施展不同法术的目的。 无奈之下二毛只能回归梁州阴术本身,不停地自脑海里回忆梁州阴术上的文字,不过梁州阴术记载的并不是具体的法术,而是类似于纲要的宽泛且缥缈的语句,更像是适用于所有事情的规矩和道理,虽然是同样的文字,不同的人参悟这些文字会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二毛没见过神石天书,却听裴一帆和芈问君提到过神石天书的一些情况,根据二人所说,梁州阴术和神石天书有相似之处,所谓相似之处并不是说二者记载的内容相似,而是二者记载的内容都很宽泛,在不同的人看来会有不同的感触和领悟。 不过相较之下,还是神石天书更加玄妙,因为梁州阴术所记载的文字是固定的,不同的人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文字,而神石天书连文字都不固定,不同的人看到的文字也各不相同。 这个瓶颈困扰了二毛许久,也令他沮丧了很久,随后数日他始终找不到头绪,只能沮丧的起床,沮丧的发呆,沮丧的睡下。 见二毛愁恼沮丧,黄七多有焦急,也曾尝试为二毛分忧解难,奈何二毛所说言语她完全无法理解,听得云萦雾绕,都不明白所以然,自然也就给不出什么意见和建议。 南方比北方气温高,过了正月十五,二毛开始套驴耕地了,毛驴这东西其实并不是适合犁地,它没有马听话,犁地时需要频繁的纠正它的方向,起初二毛只是感觉它不听话,直到耕了十几亩时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犁耙,方向! 以往巫师和术士作法是通过不同五行法器的变化和组合,来达到施展不同法术的目的,这种感觉就像是通过频繁的更换犁耙来控制移动的方向,往东走是一套犁耙,往西走又得换一套犁耙,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用不同的犁耙来控制方向,正确的作法是只用一套犁耙,然后加上一头可以控制方向的驴就行了。 所谓的犁耙就是纯粹的五行法器,所谓的驴就是一种可以随心所欲调整和调御五行法器以此施展不同法术的方法。 略有进展之后,二毛很快再度陷入了沉思,上哪儿找这头驴?什么东西可以当这头驴? 苦思良久,二毛终于发现自己将顺序搞错了,驴先放一放,在找驴之前,得先想好什么可以做犁耙。 二师叔留下的大量法器之中很容易凑齐五行法器,不过这些法器没法儿用,至少临阵对敌没法儿用,总不能动手之前先将这些法器扔到对手周围,然后再尝试作法,对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死,随意一出手就会将这些法器破坏掉。 二毛本就沮丧,到得这时越发的沮丧了,驴找不到,犁耙也不能用了,折腾半天,又他娘的回到原点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儿,福要来的时候干什么都顺利,祸要来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跟运气其实没什么关系,主要跟心情有关,心情好的时候干什么都全神贯注,心情不好的时候干什么都糊里糊涂。 二毛此时就处于祸不单行的状态,他练气之所以迅速,主要是因为静心专注,可以通过日益强大的意念来推动和调御体内灵气冲关破卡,推衍法术迟迟没有突破令他心浮气躁,沮丧郁闷,自然影响到了意念的专注,如此一来不但推衍法术没有进展,连灵气修为的提升也多有迟滞。 整个正月二毛的心情都很差,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沮丧和郁闷把地种上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把田地给荒废了,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越要强打精神,不然很容易陷入恶性循环。 将最后一亩地种好,二毛赶着毛驴往回走,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斜照,余晖刺眼。 就在此时,驮着犁耙的毛驴突然给了二毛极大的启发,为什么非要把毛驴和犁耙分开?能不能想个办法将毛驴和犁耙合二为一? 二毛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大胆,因为眼下他连毛驴和犁耙都没搞明白,直接跨过毛驴和犁耙跑到了下一步,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哪有连走都没学会就直接开始跑的? 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二毛还是开始尝试推敲,因为有些时候循序渐进并不一定就是对的,进门,登堂,入室,上炕,这个顺序也并不一定需要遵循,大门进不去干脆不进了,直接翻墙。 吃饭时黄七见二毛眉头紧锁,忍不住出言问道,“你又在寻思什么呢?” 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二毛还是随口说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各种法器和不同的法术合而为一,不用携带繁琐的法器,也不用遵循繁琐的作法步骤。” “痴人说梦。”黄七摇头。 “我没有痴人说梦,”二毛摇头,“梁州阴术里有句话叫本是阴阳五行气,却有十万八千相,这句话的意思是世间万物都是由阴阳五行组合幻化而成的,肯定有一种组合能够兼顾犁耙和毛驴。” “怎么又扯到毛驴身上了?“黄七皱眉抬头,“你还是别参悟了,再折腾下去你得疯。” “我正常的很。”二毛说道。 “你正常个屁,”黄七瞅了二毛一眼,“老头儿留下的那堆法器足有上百件,单是名字就得写两张纸,你怎么把它们合而为一?” “我想到了!”二毛陡然瞪眼。 “嗯?”黄七侧目。 “我可以尝试将它们写在纸上……” 第一百零九章 画符作法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写在纸上有什么用?”黄七不解。 二毛放下碗筷快速说道,“不同的法器蕴含着不同的五行气息,作法时使用法器只是为了借助这些法器的五行气息令自身灵气与外界灵气产生感应和共鸣,说白了这些法器就是一座自身灵气与外界灵气连通的桥梁,我只需要设法在一张纸上齐全五行气息,就可以连通外界灵气并彻底摆脱那些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法器。” “嗯?”黄七听得一头雾水。 二毛兴奋非常,也不管黄七是否听得懂,“你刚才在无意之中提醒了我,这个办法应该行得通,只要在一张纸上齐全五行气息,它就可以连通感应外界灵气,然后我再试着在这张纸上画写一些文字和图形,通过这些文字和图形就可以感应外界灵气,施展不同的法术。” “你画写文字和图形给谁看哪?”黄七更糊涂了。 “也不是给谁看,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二毛苦于不知怎么向黄七解释,愁恼之际突然看到桌上的油灯,随手将油灯拿了过来,凑近油灯做了个手势,与此同时回头看向北侧墙壁,“看到那个影子了吗?像什么?” “像狗头。”黄七随口说道。 “对,”二毛点头过后又用双手做了个手势,“这回像什么?” “像蝴蝶。”黄七说道。 “现在明白了吧?”二毛问道。 “不明白。”黄七摇头。 二毛深深呼吸,耐心解释“油灯就是我的灵气修为,我刚才做的手势就是齐全了五行的那张纸上不同的文字和图形,墙上的狗头和蝴蝶就是作法的最终结果。” “但那个狗头和蝴蝶也不是真的呀。”黄七皱眉。 “唉,”二毛无奈叹气,“的确不是真狗头和真蝴蝶,你就说墙上像狗头和像蝴蝶的影子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影子肯定不是真的呀。”黄七撇嘴。 眼见黄七还是不懂,二毛也懒得跟她解释了,这点心得是自己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方才辛苦悟到的,黄七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见二毛不再说话,黄七出言催促,“你接着说呀。” “以后再说吧,”二毛随口说道,“我也只是灵光一闪,突发奇想,至于这条路能否行得通,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听二毛这般说,,黄七便没有继续追问,随手将二毛的碗筷推到他面前,“你不让我剩饭,你也不准剩,吃干净。” 晚饭过后,二人离开厨房,同回西厢。 回到西厢,二毛开始生火烧炕,烧的不是他的炕,也不是黄七的炕,而黄七隔壁粮库的炕,南方湿气重,必须保持房间干燥,不然辛苦攒下的粮食很容易发霉。 回到房间已是二更时分,二毛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想,便寻来纸笔文房揣摩推敲,纸五行属木,砚五行属土,接下来还少金火水,水也好说,不管用什么做颜料都会用到水,只是火和金不太好找。 实则五行属火和属金的东西有很多,但他需要的是至纯五行,而且这五件东西还必须与书写所用到的东西有关。 墨五行也是属土的,与砚重复了,而且墨也不是至纯五行,愁恼之际二毛突然想到了朱砂,朱砂乃至阳火属之物,术士作法或是炼丹经常会用到这东西。 如此一来火也有了,只缺金了,而书写所用到的东西还缺一支笔。 金属之物是做不了笔的,因为蘸不了颜料,五行属金却不是金属的东西也有不少,但这些东西都不是至纯,有什么至纯的金属之物是柔软且吸水的? 苦思良久,二毛终于想到一种事物,虎毛,确切的说是白虎的毛,四象之中白虎为西金,它的毛乃是至纯金属。 想到此处,二毛急忙起身去敲黄七的房门。 黄七还没睡着,听他敲门,急忙起身开门,“干嘛?” “嘿嘿,还没睡呀,帮我个忙呗。”二毛赔笑。 “笑的这么猥琐,你想干嘛?”黄七撇嘴歪头。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出言揶揄,“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二毛刚想说话,黄七便佯装严肃,“我可是洁身自爱的正经人,你可不要对我动什么坏心思。” “正经人首先得是个人吧,你连人都不是……”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生气的关上了房门。 二毛无奈,只能再敲,结果黄七不开门了,说什么黄七也不应声了。 二毛好说歹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黄七才再次开门,二毛有求于人,再也不敢得罪她了,好话说尽,终于哄着黄七连夜去了西荒,白虎生前栖身的山洞里遗留着大量的虎毛,做一百支毛笔都够了。 二毛原本是想等黄七回来的,结果把自己给等睡了。 天亮时分,黄七回来了,不但带回了一大包虎毛,还背回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金子。 有了虎毛,二毛立刻开始制作毛笔,之后又开始研磨朱砂,朱砂磨好之后尝试调和,却发现朱砂并不溶于水,思虑过后改用酒水,这回行了。 五行齐备,二毛立刻跑到外面去抓鸡,公鸡前几日被他折腾怕了,见他就跑,抓不到公鸡只能抓了只母鸡回来。 检试需要一步一步来,按照他的推断,一张纸上齐全了五行气息之后就跟五件分属金木水火土的法器彼此感应并起效的效果是一样的,换言之,五件分属金木水火土的法器,完全可以用一张齐全五行的纸张来代替。 由于眼下还不知道自纸上写什么才是对的,二毛便自纸上用朱砂画了个圈儿,随后便将纸张放到了母鸡身上。 初次尝试,他压根儿就没指望能成功,不过诡异的一幕竟然出现了,画有红色朱砂圈儿的纸张在碰触到母鸡的瞬间,竟然沾到了它的身上。 纸张沾附的力道并不大,但沾附的效果非常明显,伸手拉扯,可以清楚感受到纸张和母鸡之间有着轻微的力道。 二毛随即扯下纸张,又往桌子上贴,竟然也有吸附力道,也能凭空粘住。 见此情形,二毛大喜过望,不管效果如何,也不管是什么效果,只要有效果,就说明这条路走得通,大的方向只要是正确的,旁枝末节可以慢慢推敲。 再拿母鸡尝试,发现就算纸张沾在母鸡身上,母鸡也能到处乱跑。 搬来两把椅子,分别自椅背贴上一张,将母鸡置于中央,母鸡又跑了,不过不是朝着两把椅子所在方向跑的,而是往没有椅子的方向跑了。 沉吟过后,二毛又搬来一把椅子,以三足之势放好,贴上三张画有朱砂圆圈儿的纸张,这回母鸡没跑,一直在三把椅子之间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哪怕椅子之间多有间隙,母鸡也如遇到无形墙壁一般的止步当前。 见此情形,二毛心里越发有底了,如果五件法器只是齐全了阴阳五行,作法之人并不进行其他的操控和改变,那这五件法器自然起效的原始效果就是隔绝外部气息,实则一张画有朱砂圆圈儿的纸张就已经齐全五行了,之所以用三张才能将鸡困住,乃是因为至少需要三个点才能形成一处彼此连通的封闭区域。 观察片刻,二毛伸手揭下了其中一把椅子上贴着的纸张,在揭下纸张的瞬间,母鸡立刻惊叫着跑了出去。 放跑母鸡,二毛自己跑到三把椅子中间蹲下,又将先前揭下来的纸张贴到了椅子上,感知过后发现全无效果。 这一点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纸张只是齐全五行的雏形,困鸡可以,困人肯定是困不住的。 检试的最终结果令二毛非常满意,都说坚持就是胜利,殊不知坚持就是胜利有个前提,那就是在正确的方向上坚持才是胜利,如果方向错了,越坚持错的越离谱儿。 通过先前的检试,他已经确定这条路行得通,只需一张纸就能取代成百上千种法器,日后作法一定会比那些术士和巫师要快的多。 不过这张纸目前还无法完全替代那些法器,因为那些不同的法器不但是作法之人与外界灵气感应共鸣的桥梁,同时还决定了不同法术的不同效果,眼下这张纸只有桥梁的功能,还无法通过调御和改变外界灵气来施展各种不同的法术。 好在只要大的方向是对的,如何提升纸张的威力,如何利用纸张配合咒语来施展不同的法术,都可以慢慢推敲,逐渐积累。 黄七睡醒之后便跑到了二毛房间,“你又在捣鼓什么呢?” 二毛专心裁剪,并不抬头,“制作符纸。” 黄七心生好奇,凑近打量,只见二毛正在分割黄纸,此时各种祭祀多会焚烧祭文,这种黄纸往往被用来书写祭文。 黄七拿起一张一尺长两寸宽的黄纸端详打量,“这就是你说的符纸?” “嗯。”二毛点头。 “这不就是黄纸吗。”黄七随口说道。 “别人用是黄纸,我用就是符纸。”二毛说道。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二毛说道,“符是号令的意思,你看朝廷调兵都用兵符和虎符,这些黄纸是我用来作法调御天地灵气用的,就应该叫它符纸。” “哦,你能用这些符纸作法?”黄七问道。 “现在还不能,”二毛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符纸能够代替法器,还不会画符呢,还有咒语和指诀我也没推敲明白…...” 第一百一十章 了然本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随口说道,“慢慢推敲吧,反正你也不着急用法术去做什么。” 二毛笑了笑没有接话,如果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的确不会着急,但是眼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敌人太过强大,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只能是死路一条,在拥有自保之力之前,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大意。 “你慢慢捣鼓吧,我出去一趟。”黄七转身想走。 “吃了饭再走吧。”二毛说道,黄七出门通常会跟他打个招呼,但他很少会问黄七去做什么。 “你都没做,吃个屁呀,”黄七迈步出门,“忙你的吧,我走了。” 黄七走后二毛继续忙碌了一阵儿,裁剪了厚厚的一沓符纸,想要学会画符免不得经过多次尝试,符纸以后肯定会用的很多。 裁完符纸,二毛照例出门饲喂了一下禽畜,黄七不在他也懒得做饭,喂完禽畜之后便再度拿着铜磬坐在门前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能让人感觉舒服和惬意,只有在舒服和惬意的状态下才能够完全放松和彻底放空,也只有在放松和放空的状态下才能更好的深思熟虑和冥想推衍。 每隔一段时间二毛就会敲响铜磬,待得铜磬响起,他就会随着铜磬发出悠长的低吟,此举旨在寻根溯源,确定咒语在作法时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苦思了一整天却没有任何进展,二毛虽然有些失落却并不沮丧,只因他此时所做的事情属于独辟蹊径,无中生有,其难度比参照秘笈学习法术大的多,不可能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晚饭时黄七还没回来,二毛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睡得早,醒的便早,醒来之时不过四更时分。 夜深人静,二毛躺卧在床,继续推衍。 迟迟摸不到脉络,想不出所以然,二毛只能换了个推敲的方向,玄云宗现有的秘笈里也记载了不少咒语,这些咒语只有诡异的发音,记录咒语所用的文字也只是同音字或是谐音字,并没有具体的含义。 既然咒语的发音没有具体的含义,那咒语的作用就只是与外界灵气产生共振和共鸣,由于现有的法术都是靠法器来决定施展的法术有什么样的效果,咒语与外界灵气产生共鸣就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促使法术尽快起效。 如果说不同法器组合到一起就是准备材料盖一栋房子,那咒语的作用就是盖房子的那声号令。 躺到五更时分,二毛起身去了趟鸡窝,抓了只公鸡回来,之所以抓公鸡而不是母鸡也没别的原因,只是考虑到母鸡受惊之后会不下蛋。 二师叔留下了不少法器,二毛根据玄云宗秘笈所载,使用几种法器布下了一个与囚困法术相似的阵法,随后将公鸡放置其中。 检试的结果是在不念诵咒语的情况下法术并不起效,只有在念诵了咒语之后公鸡才会走不出那片区域。 随后二毛又进行了另外一种尝试,那就是在念诵咒语的时候,故意念错几个字或是漏掉几个字,检试的结果是即便念错或是少念几个字,法术依旧可以起效。 如此一来,最终答案就出来了,咒语的作用并不是直接与外界灵气产生共鸣,而是作用于自身,通过不同的音调和发音,控制和强化自己的情绪和意念。 意念每个人都有,但意念也有强弱之分,强大的意念深刻而专注,一个意念下去,自己立刻清楚且坚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可惜大部分人的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意念轻薄且微弱,说白了就是意念不强,心神不稳,一个缥缈的意念连自身灵气都无法精准控御,自然也就无法控制自身灵气与外界灵气产生共鸣,归根结底,咒语的主要作用就是弥补作法之人心神不稳,意念不强。 就像一个意志力坚定的人,如果爱上了一个人,只需自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善待对方,接下来就会坚定不移的去那么做。而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如果爱上了一个人,往往需要将心中的想法郑重的冲对方说出来,更有甚者会采用一些类似于将对方的名字纹在自己身上,亦或是更加极端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告诉对方,自己有多爱她。 公鸡大半夜的被抓出来已经被吓的够呛了,二毛又变着法儿的折腾人家,一开始是照本宣科的念诵咒语,随后又故意念错或是少念几个字,到最后干脆连咒语也不念了,变成了一惊一乍的“哈哈。”“哪里跑。”“给我老实待着。” 尝试的结果是只要自己意念足够强大,咒语念什么都行,甚至不念都行。 不过再怎么强大的意念,在意念发出之前得到强化和加持,还是可以提升法术效果的。 接下来二毛又开始唉声叹气,长吁短叹的念诵秘笈上的咒语,念了几遍,鸡又跑了,由此他又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那就是发音并不是咒语起效的关键,真正起效的是作法之人作法时的心境和气势。 不过心境和气势固然重要,咒语本身也有高下之分,组成咒语的语句也不能信口开河,胡编乱造,因为念诵咒语的同时会引起自身气息的波动,不能用那些拗口的言语,也不能用翘舌音或是发音别扭的词汇,因为这些词汇和语句在念诵时会抑制自身的呼吸,令气息磕绊不畅。 至于咒语用多少字,也不是固定的,因为念诵咒语的过程也是对自身呼吸和体内灵气进行调整的过程,咒语的用词和长短以咒语念完,自己的状态和灵气也达到巅峰为最佳。 天亮之后,二毛终于放跑了公鸡,由于被二毛一惊一乍的吓了半宿,公鸡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推衍再有进展令二毛多有兴奋,放走公鸡之后立刻趁热打铁,开始推敲指诀,指诀在玄云宗的秘笈中多有提及,不过只有具体的指诀掐法,并没有说明指诀为什么要这么掐,说白了就是只记载了“然,”却没记“所以然。” 二毛可不会止步于知其然,他的最终目的是知其所以然,法术,法术,法和术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法是不变的规律,而术则是由法衍生而来的表象,表象有千万种,看似千变万化,各不相同,实则都是由法衍生而来的,只要抓住了法,就可以明窥本真,了然万千表象。 想要推敲指诀的作用相对容易,只需要根据不同的法术的效果以及该法术所使用的指诀就能拆分总结出来,简单说来,指诀的作用与咒语有些相似,都可以对自身灵气进行调整和强化,不过指诀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可以控制体内经络的开合,进而影响灵气的往复运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渐成雏形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稍等片刻,不要着急《太上无情》第一百一十一章 渐成雏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民不聊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没走山下的大路,而是沿着东山的小路往东去了,之前乡民进山砍柴和挖野菜走的都是这条小路,如果母猪真被乡民给偷走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定会走这条路。 二毛行走之时刻意留心,虽然沿途并没有发现猪粪,却发现了折断的新鲜树枝,由此可见不久之前曾经有人走过这条小路。 动身之时是上午卯时,辰时不到二毛便来到第一个村子,此处距玄云宗不足五里地。 进村之后二毛便傻眼了,他知道乡民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会难过到这般地步,这个不足百户的村子几乎家家断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味儿,大街上空荡荡的,别说行人了,连野狗都没有一条。 二毛此前走南闯北,经常见到死人,也熟悉死人的臭味儿,尸臭和别的臭味大不相同,其他臭味常人还能勉强忍受,但尸臭味不但刺鼻还上头,令人闻之作呕,村子里弥漫的这股腐臭味就是来自于没有及时掩埋的乡民尸体。 由于带了隐身甲片,二毛便不用刻意隐藏身形,直接挨家挨户的进行寻找,找了几条街,猪没找着,死人却看到不少,全家饿死的就有好几户,形同枯槁的尸体有的死在炕上,有的死在灶前,也有坐着死在家门口的。 二毛原本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到得这时他已经不生气了,就算这些乡民真的把母猪给偷来杀了,他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了,只因这些乡民实在是太惨了,跟着姬有德这些年他虽然过的很是辛苦,却从没挨过饿,他想象不到一个人被活活饿死有多痛苦。 这些乡民的家里不但没有米粮,甚至一点柴草都没有,只因此时虽然多有山林,但山林多为富户乡绅所有,玄云宗周围的山林就归玄云宗所有,他此前收拾二师叔遗物的时候就曾经翻出过房契地契和林契,像这些有主的山林,乡民是不能随便进山砍柴的。 二毛实在忍受不了刺鼻的尸臭,也实在不愿再看到那些死相凄惨的尸体,于是便不再挨家挨户的进行寻找,但凡有尸臭味的房屋,他都会直接略过。 搜到村东时,二毛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肉香,循着气味找过去,发现香味儿来自一户破败不堪的小院,小院的房门是关着的,二毛推了推,没推开,便歪头侧目,自门缝里向里打量。 看不到屋里的情况,二毛便翻墙跳了进去,去到屋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还在冒着热气的锅灶儿,随后才看到屋里的房梁上吊着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乡民,此人已经伸腿儿断气了,不过明显没死多久,因为吊死而导致失禁的尿液还顺着裤管儿缓慢滴沥。 见此情形,二毛多有疑惑,那股奇怪的香味儿就来自锅里,说明锅里正在炖着肉,分明马上就能吃肉了,怎么还上吊了? 心中存疑,便掀开锅盖看了一眼,这一看直接令他五脏翻腾,险些吐了出来,只因锅里炖煮的竟然是一具婴儿的尸体。 心中一惊,锅盖脱手落地,就在二毛想要掩鼻跑开之际,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听到动静,二毛强忍恶心去了里屋,只见里屋躺着一个不是尸体却像极了尸体的女子,看样子年纪不大,双目空洞,骨瘦如柴。 在女子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破旧的襁褓,锅里的那具婴儿尸体无疑就出自这个襁褓。 见此情形,二毛瞬时明白了一切,锅里的婴儿尸体极有可能就是这对夫妇的孩子,孩子应该是先被饿死了,为了救下妻子,丈夫才会有此一举,但最终他还是良心未泯,不忍食子活命,悲痛欲绝之下选择了悬梁自尽。 二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只知道出来立刻扶墙狂呕,在此之前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看尽了人间疾苦,此时方才知道自己此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他无法接受的惨象和丑恶,姬有德都有选择的让他躲过了。 二毛早上没吃早饭,也没东西可吐,吐的都是胆汁胃水,为了避开那股人肉的气味,他吐一阵跑一阵儿,直到彻底闻不到那股气味了方才勉强止住。 二毛实在没勇气再看了,也没心思再找猪了,在灵气修为的支撑之下一口气跑回玄云宗,一屁股坐到门口,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黄七听到动静,自隔壁出来,“你怎么了?” 二毛大口呼吸,没有接话,脑海里浮现出先前的所见所闻,免不得又是一阵恶心。 “恶心干呕?难不成有喜了?”黄七打趣。 二毛回头看了黄七一眼,依旧没有接话。 见二毛神色有异,黄七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快步上前,“怎么了?嗯?你身上怎么有股尸臭味儿?” 黄七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气,很淡雅也很清新,察觉到这种气味能缓解自己的不适,二毛便凑近黄七大口呼吸。 黄七本来就不是个严肃的人,见他这般,忍不住再度打趣,“干嘛?你要吸我阳气呀?” 二毛强忍不适,意简言赅,“我找猪去了东面村子,村子里到处都是死人,都是饿死的。” “哦,”黄七点了点头,“我之前跟你说过外面正在闹饥荒。” “但你没说已经饿死人了呀?”二毛说道。 “不饿死人还叫闹饥荒吗?”黄七随口说道。 “唉,太惨了,太惨了,”二毛深深呼吸,“不行,我得做点儿什么。” “你想干什么?”黄七问道。 二毛说道,“咱们有的是粮食,我得送点儿给他们。” 黄七摇头,“没用的,你管得了他们一饥,管不了他们百饱,眼下离粟子成熟还有好几个月,你能天天给他们送粮食?再说了,受灾的穷人太多了,你能救几个?” “能管几顿是几顿,能救几个是几个。”二毛撑臂起身。 见二毛身形摇晃,黄七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你干嘛去?” “给乡民做饭。”二毛硬撑着往东走。 黄七急忙随行,“哎,你真的喜欢我身上的气味吗?” 若是换做平时,二毛一定不会承认,但此时他的脑子有些发懵,便实话实说“喜欢。” “嘿嘿,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黄七坏笑。 “什么?”二毛随口反问。 “意味着你喜欢我。”黄七多有得意。 见二毛鄙夷撇嘴,黄七急忙说道,“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身形样貌不一定是真喜欢,但喜欢一个人的气味肯定是真喜欢。” 见二毛还是那般神情,黄七再度说道,“你们不懂这些,但是我懂啊,喜欢什么气味是发自先天血脉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可能你的脑子不知道这个人对不对,但是你的血脉知道这个人是对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二毛振臂甩开了黄七搀着自己的手。 “嘿嘿,我也喜欢你的气味,我喜欢天天跟你待在一起。”黄七笑道。 二毛不以为然,“滚一边去吧,你喜欢跟我待在一起吗?你他娘的喜欢到处乱跑,还喜欢喝的四仰八叉。” 黄七也不生气,“什么呀,我不天天跟你腻在一起是怕耽误你练气。” 二毛急着给饥民准备食物,无心与黄七扯淡,快步去到厨房,发面生火。 这次二毛直接用上了大锅,他做饼都会发面,用的面引子是之前做面食剩下的老面,不管什么面粉,只要用水和开,放置十天以上就成了老面,再次做面食时放些老面,做出的面饼就会膨松柔软,如果不发面,做出的面食就是死面疙瘩。 发面需要时间,为了尽快把面饼做好,二毛将大锅里的水烧的温热却不冒热气,随后才将几十斤面团连同面盆一起放置其中并盖上了锅盖。 等待的同时二毛也没闲着,直接将小灶也用上了,山上每天能捡五六个鸡蛋,黄七不吃,他不太舍得吃,而今已经腌了两坛,没腌的还有上百个,近三百个鸡蛋全部下锅,一个不留。 “哈哈,你不过啦?”黄七笑问。 二毛叹了口气,“姬有德在世的时候经常告诫我不要滥发善心,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活活饿死,其实刚才有些事情我还没跟你说,我在村里看见一对年轻夫妇,孩子饿死了,妇人也快饿死了,男的想救自己的老婆,只能把饿死的孩子给煮了,到最后他也没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唉。” “好了,好了,别难受了,”黄七急忙出言宽慰,“这事儿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想帮就帮一下吧。” “这事儿就算不是我造成的,我也难辞其咎,”二毛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抓我,朝廷就不会九州戒严,受灾之后他们就可以往别处逃难,不至于困在家里等死。” 眼见二毛多有误解,唯恐他归咎自己,黄七急忙正色纠正,“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事儿是朝廷和巫师一手造成的,如果当年他们不造反,你爹就不会死,他肯定会是个好皇帝,由他主政,百姓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 “有道理。”二毛点头。 “就是,不是自己惹的祸,别往自己头上扯。”黄七如释重负。 “我算不算是滥发善心?”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连连摇头,“不不不,看见和听说不一样,你是亲眼看见的,触动自然很大。也亏得是你,如果换成别的年轻人,恐怕直接就吓尿了。” 二毛刚想接话,黄七却突然皱眉抬手,“有人来了。” 二毛闻声侧耳,果然听到西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狗子们也发现有生人靠近,开始一起吠叫……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封印松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闻声出门,向西眺望,只见两个年轻男子自西厢往这边来,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老熟人裴一帆,还有一个是名为云鼎的归元派弟子,先前曾经跟裴一帆来过。 二毛看见二人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裴一帆行走之时冲其挥了挥手,二毛则喊住狗子,快步迎向二人。 不多时,双方自殿前广场碰头,由于裴一帆此前曾经为他请功,极力为他争取奖赏,二毛对他便多有好感,脸上的笑容也是发乎真心,“裴师兄,云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我们揭不开锅了,来跟你打秋风来了。”裴一帆笑道。 不等二毛接话,一旁的云鼎便尴尬赔笑,“我们的补给出了点问题,实则我们也可以冒险出去筹集一些,只是二师兄说你这里有些存粮,又是自己人,不用与你客气。” 上次裴一帆和芈问君过来跟二毛商量将替死鬼等人送到玄云宗,二毛虽然婉言拒绝却一直担心裴一帆和芈问君会因此对他心生芥蒂,而今裴一帆过来借粮,他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裴师兄所言极是,咱们本来就是自己人,理应互通有无,彼此帮衬。” 二毛说话之间引着二人往厨房去,三人去到厨房时黄七已经不在了,也可能还在,只是隐去了身形。 这时候面饼还没开始做,但鸡蛋已经煮好了,二毛拾了一瓢鸡蛋招待裴一帆和云鼎,自己则将发好的面团搬上案板,开始揉面做饼。 “二毛,你好像知道我们要来?”裴一帆随口问道。 裴一帆之所以这么问,无疑是看到了锅里的鸡蛋和还没上屉的面饼,但这些东西二毛原本是要拿去赈济灾民的,但裴一帆和云鼎既然来了,就只能给他们了,如此一来他就不能说这些面饼是赈灾用的,不然裴一帆和云鼎肯定不会要。但是说自己提前知道他们要来,也无法自圆其说,急切的思虑之后二毛只得扯谎,“前些天你和芈师姐过来,曾经说起过你们的米粮吃紧,这段时间我一直牵挂着你们,恰好今天闲来无事,便想着做些吃食让人送给你们,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也省得我们跑这一趟了。”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多有感动,“二毛,九州盟有负于你呀,你不怀恨在心已属不易,再这般对我们,让我们何以自处啊?” “裴师兄,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二毛揉面的同时出言说道,“你们从没亏负过我,上次的事情你也没亏待我,事后还去跟盟主要了练气心法给我,是我自己不需要的,不怨你们。” 听二毛这般说,裴一帆心中大慰,随后便与云鼎撸起袖子想要帮忙。 只看二人的架势二毛就知道他们不会做饭,于是便将二人推回桌旁,让他们趁热吃刚刚煮好的鸡蛋。 二毛干活很是麻利,一通揉搓切压之后几十斤面团便尽数上屉,足足八屉,自锅上摞起多高。 随后便是烧火,蒸饼的前期是不需要看火的,二毛便趁机将锅里的鸡蛋都捞了出来,按照咸淡分别装进了箩筐。 眼见二毛给他们吃的鸡蛋是凉水泡过的,而给他们带走的鸡蛋却不泡凉水,云鼎便好奇的询问原因,二毛只道用凉水泡过的鸡蛋容易剥皮,缺点是无法长时间保存,最多三天就坏了,而不泡凉水的鸡蛋在当下这个时节至少可以保存七天以上,至于腌蛋,保存的时间就更长了。 二毛说完,又搬来梯子将挂在房梁上的熏肉取了下来,去年冬天狗子捕到一头野猪,他去接姬有德的途中送了一条猪腿给姞缜,其他的那些一直没舍得吃。 前年的熏鱼也剩下不少,也都摘下来,都是大鱼熏的,存放几年也不会腐坏。 眼见二毛又是摘鱼又是拿肉,裴一帆和云鼎很是过意不去,连连出言阻止,只道不需要这些,山中有人会做饭,只需给些粟米稻谷就行。 “这些你们全都带走,”二毛说道,“粮食也有,不过你们两个拿不了多少,得回去多叫些人来。”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多有意外,“你有几百斤粮食?” “不止几百斤,至少有一万斤,应该有一万二。”二毛随口说道。 二毛言罢,裴一帆和云鼎愕然瞠目,面面相觑。 短暂的错愕之后,裴一帆回过神来,“你哪儿来这么多粮食?” 二毛将熏肉和熏鱼捆扎打包,“朝廷戒严禁粮时我囤了一些,去年我又种了三十亩地,一年播种了两季。” “你种了三十亩地?”云鼎惊讶。 二毛点头,“嗯,大部分在东山,你们如果从东面过来,就能看到那些田地。” “你一个人如何能够收种这么多的田地?”云鼎疑惑。 “不是我自己干的,为了种地,我还买了头毛驴。”二毛笑道。 “你为什么要囤积这么多粮食?”裴一帆问道。 二毛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之所以囤积粮食,是因为他知道阐石在梁州,也前瞻到朝廷很可能会釜底抽薪,围困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但这话他没法儿跟裴一帆直说,原因也很简单,如此缜密的思维和未雨绸缪的前瞻,不是一个游方的小铁匠所能拥有的。 裴一帆也很聪明,见二毛迟疑,随即出言追问,“你是不是早就前瞻到可能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裴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问?”二毛随口反问。 “如果没有前瞻到朝廷会禁粮围困,你就不会让朱尚忠提前采办那么多的食物用度。”裴一帆说道。 既然裴一帆已经猜到了,二毛也就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承认,将鱼肉收拾好之后往灶下添了些柴,随后又去了里屋,“我还囤了些酒水,你们也一并带走。” 裴一帆和云鼎能做的只有惶恐推辞,但二毛既然说了,自然是真心想给,不过他并没有将酒水全拿出来,只是提了两坛出来,实则他是想多给一些的,但处于隐身状态的黄七自一旁掐他的胳膊,别的东西二毛送就送了,酒水她可舍不得。 蒸饼需要半个时辰,前两刻钟二毛用的是木柴猛火,之后一刻钟用的是秸秆小火,最后一刻钟用的是树叶,半着不着,之所以这般也是有讲究的,前两刻钟蒸熟,之后一刻钟蒸透,最后一刻钟烤干,真正会蒸饼的,等到掀锅时,锅里是一点水都没有的,而笼屉上的面饼都是干燥且微焦的,如此这般蒸出来的面饼不但好吃,还能长久保存。 面饼得凉透了才能装进袋子,趁这个机会,二毛带裴一帆和云鼎去看了自己的粮库,堆积如山的米粮令二人多有震惊,他们这次过来实属走投无路,原本只是想筹集几天的口粮以解燃眉之急,不曾想二毛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粮食,如此一来不但解了燃眉之急,连后顾之忧也一并解了。 “裴师兄,云崖山离这里挺远的,”二毛说道,“这些粮食你们准备怎么带走?” “这个你不用担心,”裴一帆说道,“我们有人可以驱驭大象,这些米粮象群可以一次带走。” “那就好,”二毛说道,“给你们一万斤吧,给我留点儿,外面正在闹饥荒,山下有几个村子都开始吃人了,我想救救他们。” 裴一帆本就对二毛多有欣赏,听他这般说,对他更加敬佩,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赞。 二毛被裴一帆夸的不好意思,急忙岔开了话题,“裴师兄,今年的种子我已经种下了,七月就能收获,到时候你们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再来,还有第二季,不过得到年底。” 裴一帆摆手说道,“不不不,这次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那么多人的口粮不能全倚仗你,接下来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没事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二毛说道,“只要你们有需要,我会一直种下去。” “不用,”裴一帆摇头,“今年一年,再加上明年一年,最晚明年年底我们就要离开云崖山了。” “明年年底你们就能参透神石天书?”二毛好奇。 “不能,”裴一帆皱眉摇头,“神石天书暗藏天机,晦涩难懂,以我们的心智和天赋,就算穷其一生也无法尽窥玄妙。” “那你们为什么要走?”二毛问道。 “因为时不我待,”裴一帆说道,“实话也不瞒你,朝廷一直想要破除封印,放神族回归,这几年九州盟各大宗门的前辈一直在与他们对峙抗衡,但是眼下封印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最晚明年年底,我们就要与朝廷决一死战了,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封印就有被巫师破除的可能。” “哦。”二毛恍然大悟,随即再度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姬道元的悟性最高吗,明年年底,他能把阐石天书全都悟透吗?” “肯定不能,”裴一帆摇头,“他最多只能参悟三成,不过参悟三成就能施展仙法了,对付巫师应该够用了。” “仙法?”二毛头一次听说这个词汇。 “对,不管阐石还是道石,记载的都是仙法,但凡悟有所得,就可得道飞升,成为比肩神灵的仙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助人行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裴一帆所说,二毛不由得多有神往,裴一帆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神往,“二毛,你接连立下大功,我们正愁不知如何奖赏你,你如果愿意,可以随我们一起回云崖山。” “裴师兄言重了,我住着玄云宗的房子,吃着九州盟的禄米,为九州盟做点事情也是天经地义的,”二毛说道,“至于参悟神石,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喜欢凑热闹。” 见二毛推辞,一旁的云鼎出言劝道,“还是去吧,虽然神石上的天书已经不再完整,但你天资聪颖,悟性高绝,去了总能有所收获。” 二毛转身冲云鼎拱手,“多谢云师兄,都说贪多嚼不烂,我还是老老实实在玄云宗待着吧。” “贪多嚼不烂?”云鼎不解。 眼见自己无意之中说漏了嘴,二毛急忙加以掩饰,“玄云宗留下的东西还是值得参悟的,实不相瞒,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在尝试练气,多少也算有些收获。” 云鼎可不知道二毛所说的玄云宗留下的东西是指什么,只当他指的是玄云宗现有的那些法术,“据我所知玄云宗很多厉害的法术都已经失传了,即便你再怎么用心,也很难有所建树,还是跟我们去云崖山吧,阐石天书暗藏天机,包罗万象,所有参悟神石的弟子都有所得,姬道元原本只有淡红灵气,参悟天书不过一年有余,而今已是深红灵气,可谓扶摇直上,一日千里。” 云鼎言罢,二毛再度道谢拒绝,此前他只知道自己的灵气修为提升很快,却并不知道究竟快到什么程度,听得云鼎这番话,他方才知道自己修为提升的速度何其恐怖,要知道各大宗门的弟子开始参悟天书之后他才开始练气,而今他已是淡蓝修为,比参悟阐石收获最大的姬道元还要高出一阶。 眼见二毛心意已决,裴一帆和云鼎亦不再劝说,跟着二毛重回厨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此时灶下还有余烬,二毛便挖了几瓢米粉,搬出一直舍不得吃的半坛蜂蜜,以蜂蜜和面,开始赶制锅巴。 二毛很会编筐,山上有现成的藤筐,裴一帆和云鼎一人背负一个,里面除了蛋,饼,肉,鱼,还有两坛酒水。 眼见其中一个藤筐还能放些东西,二毛便取出一坛腐乳装了进去,拜托裴一帆转交朱尚忠。 裴一帆虽然答应的很爽快,表情却有些哭笑不得。 见他这般,二毛急忙询问缘故,裴一帆无奈叹气,“那朱尚忠与你不太一样,此人吝啬市侩,此前带进山里的那些东西他并没有无偿分赠,大部分都被他给卖掉了。” “啊?这家伙竟然在山里做生意?”二毛愕然。 裴一帆和云鼎回以苦笑,只当默认。 二毛无奈叹气,暗道烂泥扶不上墙,随即又将烘好的锅巴装了两小一大三个小包,两个小包送给裴一帆和云鼎路上吃,那个大包则拜托裴一帆带给云裳。 二毛帮二人背上箩筐,与此同时出言说道,“裴师兄,回去之后千万不要跟他们说我是自愿送粮食给你们的,只说是你们强行征调的。” “嗯?”裴一帆不解。 不等二毛开口,裴一帆便自以为是的猜出了他如此叮嘱的原因,“施恩不图报,难能可贵。” 虽然裴一帆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二毛却不曾出言纠正,帮二人捆好藤筐之后便亲自送二人离开,二人没有走大路,而是自西面的丛林往南去了。 临走之前二毛也没忘记与二人定下运粮日期,裴一帆只道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就会带象群过来运走米粮。 目送二人走远,二毛转身想去牵驴,一回头发现黄七就站在自己身边,此时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你想吓死我呀?”二毛瞅了黄七一眼,绕过她走向驴棚。 “咦。”黄七跟了上来。 “你又咦什么?”二毛并不停步。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黄七言语之中多有揶揄,“朝三暮四,是个女人你就喜欢。” 二毛被黄七气笑了,“我都喜欢谁了?” “你表姐和云裳呗,”黄七撇嘴,“那点蜂蜜你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吃,你表姐来了你舀出两大勺,刚才给云裳做锅巴你又倒出不少。” “你懂个屁呀。”二毛大步向前。 眼见二毛并不解释,黄七心中越发不舒服,跟着二毛去往驴棚,横一句“哼,”竖一句“咦。” 见她没完没了的鄙夷嘲讽,二毛只能无奈解释,“说你懂个屁你还不愿听,你难道不明白我给云裳做锅巴是有目的的?” “除了献媚讨好,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目的。”黄七不以为然。 二毛牵着毛驴往西厢走,与此同时低声开口,“真是个猪脑袋,我问你,云裳的父亲是谁?” “不是那个叫姜召的巫师吗?”黄七回答。 “对,”二毛点头,“你感觉上次朝廷偷袭云崖山,是谁暴露了云崖山的位置?” “这还用问,当然是云裳了。”黄七又道。 “对,”二毛再度点头,“上次咱们两个给九州盟通风报信…...” “什么咱们两个?上次跑去报信儿的是我,你在家歇着呢。”黄七还在生闷气。 “好好好,是你,”二毛说道,“因为你的通风报信儿,云崖山提前有了防范,令得姜召等人无功而返,事后他们一定会推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或多或少都会怀疑此事与我有关,但他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事后裴一帆和芈问君来了一趟,也曾问我云裳是不是朝廷的内奸,不过当日我不但没有出卖云裳,反倒设法为她开脱,如此一来云裳方才洗清了嫌疑…...” “你看,你看,做贼三日不打自招,”黄七鄙夷撇嘴,“都如此包庇了,还不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唉,”二毛无奈叹气,“你能不能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我问你,如果我告诉他们云裳是朝廷的奸细,裴一帆他们会不会轻饶了她?” “于是你就怜香惜玉,撒谎包庇。”黄七仍没好气儿。 黄七总是冷嘲热讽,搞的二毛有些恼了,“女人善妒也就罢了,怎么母驴也有这毛病?” “你才母驴呢,你公驴。”黄七回骂。 二人的高声争吵惊到了毛驴,毛驴嗯啊嗯啊的叫了两声。 “你叫个屁呀。”黄七冲着驴头就是一巴掌。 “你打它干吗?”二毛抬手格挡,他虽然不曾习武却有灵气修为,出手速度很快,顺利挡住了黄七。 “哼。”黄七冷哼。 眼见黄七不上道儿,二毛只能自行讲述,“我如果告诉他们云裳是奸细,他们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姜召等人本就怀疑我了,如果云裳再出事儿,姜召立刻就会确定是我告的密,届时他会立刻跑过来把我给杀了。”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并没有接话。 见黄七不吱声,二毛再度说道,“我保护云裳就是保护我自己,这次给她做锅巴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别忘了,云裳吃过我做的饭,他们走之前也吃过我熏的鱼,裴一帆和云鼎回去之后肯定会将吃的分给他们,届时云裳立刻就会知道裴一帆来过玄云宗。几天之后裴一帆等人运回大量粮食,云裳肯定知道粮食是从玄云宗运出去的,你猜到时候她会不会通知他爹跑过来弄死我?” “她如果对你有情,就不会。”黄七打趣。 “滚吧,你是一句人话也不说呀,”二毛骂道,“我让裴一帆给她带锅巴,为的就是向她证明我没有试图隐藏自己送粮食给他们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我得让她知道,我并不怕她知道那些粮食是我送的。” “你是明知瞒不住,才这么做的?”黄七随口问道。 二毛点头,“对呀,这件事情瞒不住的,迟早得露馅儿,还不如坦坦荡荡,越是藏头露尾,云裳和姜召就越怀疑我,还不如明着告诉她这些粮食是我送的,毕竟她和朱尚忠都在那里,我送粮食给裴一帆,也是怕饿着他俩。” “你怎么这么聪明?”黄七对二毛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跟走南闯北没关系,走南闯北的人多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也没有,你聪明是因为你爹娘都不是寻常人,你只不过是遗传了他们的聪明而已,说难听点儿,你只不过是种儿好。” 二毛不爱听,却也无法反驳。 “哎,你牵驴干嘛?”黄七随口问道。 “还能干嘛,给山下的村子送粮食,”二毛说道,“原本给他们准备的面饼和鸡蛋都被他俩拿走了,现在只能给乡民点儿粮食了。”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粮库,山上没车,只能驮,驮和拉不同,毛驴能拉上千斤,驮三百斤就是极限了,担心不够,二毛又扛了五十斤。 去到西厢前排,二毛跑到鸡窝旁拿起了挂在那里的铜锣,这面铜锣本是大殿的法器,而今被他拿来赶鸡用了,确切的说是召鸡,喂鸡时敲两声,鸡习惯了之后,一敲锣就从四面八方跑回来了。 途经厨房,二毛又带上了两个面饼,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晚饭。 二人出发时已是下午申时,去到东面村子天已经黑了,白天街上都没什么人,到了晚上更没人了,都饿到吃人了,狗肯定剩不下,整个村子死寂一片,连狗叫声都没有。 二毛将毛驴赶到村中央,寻了处空旷地方倒了三袋粟米,这些粟米都是脱了壳儿的,可以直接吃。 “你洒地上干嘛?米都给了,几个破袋子还有什么不舍得的?”黄七随口问道。 “连口袋一起放在这里,先到的人会全部搬走的,撒在地上,村里人都能分到一些,”二毛说着自怀中掏出两个面饼递给黄七,“村东倒数第二排最东面那户人家,炕上还躺着一个女人,你去把面饼给她。” 待黄七伸手接过,二毛又将一个口袋递了过去,里面还有十几斤粟米,“这个也给她。” 待黄七拎着口袋走远,二毛自附近卸下一扇无人房子的破门,破开踩碎,自粮堆附近堆起一堆木柴。 等了良久不见黄七回来,二毛有些急了,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时,黄七回来了。 眼见黄七空手而回,二毛如释重负,“她还活着?” “你真不是个人哪,”黄七随口骂道,“这种破事儿自己不去,却让我去。” 二毛尴尬赔笑,“她还活着吗?” “快死了,我又把她救活了,”黄七说道,“你放心吧,梁上和锅里的死人我都扔出去了,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谢,谢谢。”二毛连声道谢。 “行了,行了,”黄七转身先行,“快走吧,还得去别的村子。” “你先把驴牵走,等你走远了,我再敲锣把他们引出来。”二毛说道。 黄七接过缰绳牵驴先走,待黄七离开村子,二毛点燃了那堆木柴,随即咣咣的敲响了铜锣。 听到锣声,村里还活着的村民纷纷出门,循着火光找了过来,见到粮食,立刻开始哄抢。 二毛隐身离开,随后又去了另外一处村子,又是一通咣咣咣。 直到三更时分,二毛方才走遍附近的村子,趁着夜色与黄七回返。 回程时二人走的是大路,二毛此时心情大好,感激黄七救人便让黄七骑着驴,自己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第一百一十五章 韬光养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止二毛心情好,黄七的心情也很好,“哎,你看咱俩像不像一对回娘家的小夫妻?” 二毛伸了个懒腰,“你给我老实点儿吧,别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撩拨我。” “怎么啦,心动啦?”黄七坏笑,“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你要是个人,我还真不一定把持得住。”二毛实话实说,打去年开始他好像突然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也不是急不可耐的那种感兴趣,而是突然感觉女人挺好,而在此之前女人在他眼里就是麻烦和矫情的代名词。 换成别的女人,听了二毛这番话肯定会生气,不过黄七却并不在意,“我长的这么好看,就算不是人,你也不一定把持得住。” “你是我见过所有女人中脸皮最厚的。”二毛随口揶揄。 黄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放肆大笑,“哈哈,你们不是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我肯定是撑死的那个。” “你要真想成亲,就找个靠谱的去吧,别成天戏弄我了。”二毛说道。 “什么是靠谱的?”黄七问道。 “就是你找个同类去吧。”二毛说道。 黄七随口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现在已经齐全了七窍,跟女人没有任何差别,我也能生孩子,不信咱就试试。” “我可不跟你试,”二毛不屑撇嘴,“万一生个孩子长蹄子带尾巴,我哭都没地儿哭去。” “绝对不会,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黄七说的一本正经。 “你说话没个准儿,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二毛撇嘴。 二毛懒得跟黄七胡扯,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黄七大有兴致,“哎,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认识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谁,那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可不是冲着你是皇帝去的。” “我是个屁皇帝呀,”二毛言罢,警惕四顾,“你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你就认命吧,咱们真的是天作之合,”黄七骑着毛驴怡然自得,“你看哈,你是皇帝,我叫黄七,黄七黄七,皇上的妻子,这是天意呀。” 二毛被黄七逗笑了,“算了吧,谁家的皇帝会娶个长蹄子的?” “那可多了去了,”黄七说道,“远的不说,只说大禹,他就娶了涂山的九尾狐当老婆。” 二毛此前也听说过此事,只是不确定真假,“这是真事儿吗?” “是真事儿,”黄七点头,“大禹娶的那个九尾狐名叫女娇,还给大禹生了儿子呢。你要是娶了我,我也能给你生儿子。” 见二毛面露鄙夷,黄七急忙说道,“真的,你想要女儿我也能生,生男生女我能说了算。” “真的假的?”二毛半信半疑。 “真的,我有这个本事。”黄七说道。 二人一路闲聊,回到玄云宗已近四更,白日里忙了一天,做了那么多食物,到得这时二毛才想起自己水米未进,感觉腹中饥饿,便去厨下生火煮粥。 黄七是个夜猫子,也不困,一直自厨房陪着他。 二毛原本积攒了大量的鱼肉和鸡蛋,白日里直接送了个干净,而今没什么好吃的了,只能煮了点米粥,就着咸菜对付一顿。 吃完饭,天也亮了,黄七打着哈欠回去睡觉。 “哎,今晚别乱跑哈,还得陪我出去一趟。”二毛喊住了想要进门的黄七。 “还去送啊?”黄七随口问道。 “嗯,”二毛点头,“还得再送两天。” 黄七点头答应,推门进屋。 二毛回到自己房间躺卧在床,自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揣摩接济云崖山米粮一事,这事儿肯定捂不住,迟早得露馅儿,姜召等人无疑是想将云崖山那些参悟阐石的九州盟弟子给困死的,因为自己的接济,令得朝廷的计划再度落空,姜召肯定会很生气,不过姜召因此迁怒于他的可能性并不大,至少不会因此而杀了他,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 昨天他与裴一帆和云鼎已经统一了说法,只说自己并不是主动馈赠米粮,而是被他们给强行征调走的,之所以有此一举,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也不是不想让那些参悟神石天书的人领他的情,而是为了误导姜召,他日姜召等人上门问罪,自己也可以撒谎自己并不想给,那些粮食都是被裴一帆等人给抢走的。 如果姜召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却种那么多的地,他就可以说种地是为了接济山下的饥民,而自己也的确有接济饥民的举动,也不怕姜召等人下山查证。 思前想后,感觉没什么后患,这才安心睡着。 午后醒来,先是盘坐练气,云鼎昨天曾经说过即便是悟性最高的姬道元,通过参悟天书,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也不过由淡红晋身深红,而他几乎在同等的时间里,从一点修为都没有而晋身淡蓝,这就说明自己参悟的梁州阴术并不比阐石天书逊色多少,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的天赋和悟性本来就比姬道元要高。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得知自己练气突飞猛进,还是令二毛信心倍增,昨天裴一帆和云鼎曾经说过,明年年底那些参悟神石的九州盟弟子就要出关了,届时双方一定会爆发激烈冲突,到得那时自己想要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就很难了,为了确保到时候自己有自保之力,必须抓紧时间提升修为和推衍法术了。 入夜之后,二人又牵着毛驴下山了,山下的饥民没想到天上掉粮食的好事儿还会再次发生,事先都没什么准备,不过听到锣声,他们拿着碗瓢盆罐跑出来的速度明显比昨天快了不少。 第三天晚上二人是下半夜去的,又是四百斤。 第四天,裴一帆等人带着五头大象赶来了,玄云宗位于梁州的象郡,既然是象郡,就说明这片区域有大象的存在。 二毛早年曾在路上见过一次大象,知道这种庞然大物力气惊人,却没想到它们能负重两千多斤,满满一屋子的粮食,五头大象就轻松驮走了。 二毛之前估算的很是准确,他一共有一万两千斤粮食,裴一帆等人驮走一万,这几天往山下送了一千多斤,而今粮库里只剩下七八百斤了。 七八百斤看似不少,实则不多,因为除了他和黄七,山上还有驴和鸡要养,只可惜那头辛苦养了一年多的母猪,好不容易养大却被乡民给偷走了。 粮食被运走之后,玄云宗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先前自山下村子里的所见所闻令二毛越发珍惜眼下来之不易的安宁和平静,练气越发勤勉,推衍法术也越发用心,除了这两件大事,另外两件事情二毛也一直不曾懈怠,一是对意念的继续强化,以此确保自己来日做法时可以专心专注,调御体内灵气如臂使指。 还有就是利用意念自丹田气海布下了一道阻气玄关,阻气玄关的用处是开合丹田气海,可以随心开合,玄关开启之后,丹田储纳的灵气才能顺利引出,如果以意念关闭了玄关,灵气就会全部敛藏于丹田气海,周身没有一丝灵气存在,甚至到了晚间会完全看不清东西。 二毛之所以有此一举,主要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灵气修为,因为他发现一旦拥有灵气修为的人碰触到自己,自己体内的灵气就会不由自主的运行并做出防御,虽然这种无意识的反应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但这种反应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灵气修为,一旦自己的修为被别人察觉,对自己将会是一件极为不利的事情。 半个月之后,天降喜讯,母猪回来了,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群花里花哨的小猪仔。 直到此时二毛才知道它并没有被乡民偷走,而是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躲着生产去了。 此前二毛一直揪心它身怀六甲却被人给杀了,而今见它母子平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立刻收拾猪圈,抱草铺窝,欢天喜地的伺候月子。 二毛干活麻利,每天伺候这些禽畜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田间除草很费工夫,这还得感谢狗子们晚上替他看田守夜,不然他晚上就得睡在田间地头,看着这些尚未成熟的庄稼别被乡民给偷了。 二毛每天都在忙碌,不是吐纳练气,推衍法术就是干各种农活儿,他原本还想习练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也想过尝试着淬炼几件法宝,奈何琐事太多,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做别的事情。 除了熟悉掌握画写符咒,二毛还有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了推衍咒语和指诀上,单是不同的咒语就罗列出了数百种,好在这些咒语并不需要完全掌握,真正临阵对敌或是画符作法时用到的也不过几十种,只是他需要自这数百种咒语里逐渐总结挑选出气势最足,表述最准的咒语并将它们与不同的符咒进行组合配对,此举不但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还需要用去大量时间进行繁琐的检试。 虽然耗时费脑,操心累神,二毛却是勤练不辍,甘之若饴,只因他深知伏久者飞必高,卧久者行必远的道理,自己虽然眼下躲在玄云宗韬光养晦,但迟早都是要出山的。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自己此时的漫长蛰伏和所有隐忍,只是为了来日的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围剿通缉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又是夏天。 此时距裴一帆带走粮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在此期间姜召并没有派人过来兴师问罪,二毛心中的不安和忐忑也逐渐消失。 仔细想来,自己送粮食给云崖山一事之所以没被朝廷追责有两种可能,一是云裳压根儿就没将此事告诉姜召,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姜召虽然知晓了此事,却认为他是被逼无奈,而且木已成舟,也没必要跑过来难为他这个无名小卒。 这两种可能各占五成,云裳的确有可能不将此事上报,因为他先前送粮之前曾经拜托裴一帆捎了一包锅巴给她,此举说明他没准备向云裳隐瞒自己送粮食给裴一帆一事,说白了就是问心无愧,而且云裳和朱尚忠也在云崖山,他送粮食给裴一帆,他们两个也会跟着受益。 再者,云裳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前段时间姜召带人试图偷袭云崖山,最终功败垂成,云崖山一定会怀疑出了奸细并大肆追查,但云裳却并未暴露,如此一来云裳就知道他并没有出卖自己,自然也就没必要上报并追责。 退一步说,即便云裳上报了此事,姜召也很可能懒得难为他,毕竟姜召此前过来,他又是杀鸡又是做饭的尽心款待,而且他本来就是九州盟的弟子,九州盟来跟他要粮食,他也不能不给。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云裳并未暴露,知道他并未出卖自己的女儿,姜召就算知道他给了九州盟粮食,也懒得怪罪他了。 天气越来越热,早先种下的稻谷粟米也逐渐成熟,担心乡民会来偷抢,不等粮食完全成熟,二毛便起早贪黑的进行收割晾晒,忙的昏天黑地。 见二毛累的要死要活,黄七也想出力帮忙,奈何她从没干过农活儿,不会割也不会捆,加上生性好动,没耐性长时间做同样的事情,干不了半天就没人了。 二毛种的几十亩地大部分都在东山,附近的乡民们也知道这里有大片的庄稼,只是碍于玄云宗闹鬼和田地有野狼看守而不敢前来哄抢,但二毛收割的时候他们还是在远处眺望,等着二毛将粮食收走之后,他们能进地拾点儿麦粒谷穗。 眼见聚集在远处的乡民越来越多,二毛不由得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当日送出的一千多斤粮食还是起了作用的,救活了不少乡民,忧的是这群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在饥饿的驱使之下,随时可能一拥而上,大肆哄抢。 二毛再怎么能干,终究只有一双手,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的干了好几天,也不过割了两亩地,还有将近三十亩,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愁恼之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不可以请这些乡民过来帮工?自己既能省些力气,乡民也能得些米粮。 就在他斟酌这个想法是否可行之际,几个乡民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主动提出帮他收割,也不要酬劳,每天管两顿饭就好。 对方此举正中二毛下怀,不但同意每天管两顿饭,还许诺将收获的粮食给他们一成,剩下的秸秆也全部送给他们。 见他如此大方,乡民大喜过望,急忙回去拿镰刀工具,顺便通知自己的亲友。 一个时辰不到,全村的人都来了,其实也没剩多少人了,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也不足一百人。 三天不到,所有的庄稼全都收完了,打砸脱粒又用了两天,前后五天,粮食全部入库,乡民也欢天喜地的带走了一些粮食和全部的秸秆儿。 这几天给二毛忙坏了,因为他要做很多人的饭,黄七也累坏了,因为她得装鬼监工,还得装鬼扛麻袋,二毛为了震慑乡民,自己回去做饭之前就念咒作法,召鬼监工,还会应乡民的请求当众施展五鬼搬运术,召小鬼儿扛麻袋,所谓的鬼自然是她隐身假扮的。 二毛之所以装神弄鬼也是实属无奈,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乡民总想偷东西,其实他并不在乎乡民偷藏的那点谷米,只是很讨厌这种行为,他可以慷慨大方的多给,但对方不能自作聪明的偷盗。 秸秆运走的次日,乡民们又来了,深耕翻地,重新播种,前前后后又用了三天,由于粮食要给裴一帆等人,他也不能送乡民太多,但凡干活儿的人每人每天十个贝币,足足是正常酬劳的五倍还多。 在此之前不管什么事情二毛都是亲力亲为,通过这次的事情二毛发现很多事情都不一定非得自己干,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完全可以花钱请人帮忙,如此一来自己才能腾出时间做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天给黄七累坏了,也憋坏了,待得尘埃落定,立刻急不可待的跑出去了,此前二毛让她去西荒带些虎毛回来,她顺便儿背回了不少金子,这段时间她每次出去就带上一些,此番出去又带上了不少。 由于此前曾经跟裴一帆说过七月会有新米下来,二毛便没有麻烦黄七跑去通知裴一帆,如果裴一帆有需要的话,肯定会再次过来。 黄七是半夜走的,是第二天傍晚回来的,前后不到一个对时。 黄七回来的时候二毛正在屋里整理咒语,黄七推门而入,“出事儿了。” 二毛闻言心中猛然一凛,“出什么事儿了?” 黄七自袖筒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张,“你自己看。” 二毛伸手接过,铺展看阅,只见这是一张官府的告示,确切的说是官府转述的皇帝圣旨。 二毛皱着眉头快速看完,这是一张朝廷对九州盟弟子的围剿悬赏告示,只道九州盟不敬神灵,聚众作乱,所有大夏子民,只要斩杀一名九州盟弟子,不但可以免除全家十年的劳役,还可以立刻升为百夫长。 二毛沉声说道,“这张告示发出之前,朝廷就已经对九州盟下手了,九州盟很可能已遭重创,朝廷发下这张告示,旨在围剿幸存的九州盟弟子。” “是啊,好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黄七点头,“我听到消息立刻就赶回来了。” “我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二毛摇头,“实则很久之前朝廷就想对九州盟下手了,现在下手已经算晚的了。” “我听说这次围剿,朝廷也死了不少人。”黄七说道。 “朝廷此前曾经征兵十万,死的肯定是这些人。”二毛说道。 “哦,”黄七点头,“对了,你注意到没有,九州盟所有的宗门都在这张告示上,唯独没有玄云宗的名字。” “意料之中。”二毛点了点头。 “你可别意料之中了,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玄云宗的吗?”黄七皱眉。 “怎么议论的?”二毛歪头。 “他们说朝廷之所以不围剿玄云宗,是因为玄云宗已经投靠了朝廷,成了朝廷的走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渐露峥嵘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黄七多有气愤,二毛摆手说道,“不用太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玄云宗已经没什么人了,就算想给朝廷当走狗,朝廷也不会要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黄七皱眉说道,“玄云宗剩下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州盟下属的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只有玄云宗不在朝廷的缉拿名单上。玄云宗值不值得被通缉是一回事,朝廷通不通缉玄云宗又是另外一回事。” 二毛笑道,“哈哈,玄云宗不在通缉名单上你好像很失望啊。” 二毛的云淡风轻和不以为然令黄七多有焦急,“你还有心思说笑,你现在是玄云宗的宗主,要是被扣上了朝廷走狗的帽子,以后你怎么出去闯荡江湖?” 二毛说道,“想要不被人骂做走狗,玄云宗就必须跟其他门派一样,出现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你是不是很希望玄云宗出现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 “废话,我当然不希望。”黄七摇头。 二毛平静的说道,“玄云宗不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世人骂我,你不高兴。玄云宗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上,朝廷杀我,你也不高兴。是不是非要好事都让我一个人占尽,你才高兴?” 不等黄七接话,二毛再度说道,“道者,阴阳共存,得失同在,一有一无谓之道,一刚一柔亦是道,一强一弱也是道…...” 黄七不耐烦的打断了二毛的话,“能不能说人话?” “这是梁州阴术里的一段话,”二毛随口解释,“大致意思就是所有事情都有阴阳两面,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承其利必受其弊,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奢望承其利而不受其弊,不然就是心术不正,欲求不满。” “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呢。”黄七瞅了二毛一眼。 “没有,没有,”二毛摇头,“我只是在给你讲道理,你也知道朝廷之所以不通缉玄云宗,的确是因为我跟朝廷有些私交往来,所以朝廷才会对我手下留情,如果朝廷将玄云宗也列入了通缉之列,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从告示贴出去的那一刻,就会有无数人跑过来杀我领赏。”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玄云宗既然享受了朝廷手下留情所带来的安宁,就应该承受世人对玄云宗的诋毁,如果只想享受安宁,却不想承受由安宁带来的诋毁,就是心术不正,欲求不满。”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黄七隐约懂了。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二毛说道,“除了天灾,世人的痛苦有九成都来自于不明白承其利而受其弊这个道理,又想吃好的又不想多花钱,又想过好日子又不想吃苦,又想多得到又不想多付出,又想娶好老婆又不想多给聘礼,总是妄图兼得,其本质就是心术不正,自私贪婪。” “这些道理都是梁州阴术上写的吗?”黄七问道。 “梁州阴术上没写这么详细,”二毛摇头说道,“主要是我感悟得来的。” 黄七有些累了,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你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 二毛收拾着桌上记载有咒语的纸张,“这和年纪没有太大关系,用你的话说,主要是我的种儿好,我父母都聪明,所以我也聪明,我享受着父母遗传给我的天赋和悟性,同时也背负着父母遗留给我的仇怨和使命,这也是承其利而受其弊。” 黄七没有接话,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二毛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随口问道,“你吃过晚饭没有?” “你别忙活了,我不饿,”黄七摇头过后出言问道,“朝廷的告示上没有玄云宗,是不是因为姜召他们上次过来,你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有这个原因,”二毛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我曾经给姜召通风报信儿,我对他女儿也很好,好几个原因凑在一起,这才导致了他对玄云宗手下留情。” 黄七笑骂,“你就是个骑墙头儿的,一点儿立场也没有,到处给人通风报信儿。” 二毛也不生气,“我不是个骑墙头儿的,我也有立场,我的立场就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平心而论,朝廷对我还是挺不错的,不管是姜召还是姞缜,亦或是云裳和那些军官,对我都很友善,也都想要提携我,我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仇人,就全盘否认他们对我的善意。” “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夏玄,”黄七说道,“再说了,他们对你的好也不是没来由的,都是你换出来的。” “你对我的好,不是我换出来的?”二毛笑问。 黄七缓缓点头。 “我对你的好,不是你换出来的?”二毛又问。 黄七歪头回忆。 二毛倒了杯水,以水为墨,自桌面上练习画符,与此同时平静说道,“正如梁州阴术所载,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我们所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换出来的,好的是我们换出来的,不好的也是我们换出来的,这个换字我时刻牢记于心,待人处事总是多付出少索取,所以他们都不讨厌我。”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你悟性这么高的人,”黄七抬手南指,“只可惜你参悟的是梁州阴术,如果你去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很可能比那个什么姬道元更厉害。” “我如果去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成就可能会比现在高,”二毛笔走龙蛇,“但是我也会因此承受更大的风险,如果我在云崖山出类拔萃,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杀掉我,哪怕不知道我是夏玄,他们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而且我一旦受了九州盟的恩惠,就得惟他们之命是从,我不去参悟神石天书,主要是不想将自己与他们完全捆在一起。” “可是九州盟的盟主是你舅舅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人。”黄七说道。 二毛再次提笔蘸水,转而继续写画,“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受别人的恩惠太多,我就得做他们希望我做的事情了。做人不能不欠别人的人情,但能不欠还是尽量少欠,因为欠下的人情迟早是要还的。” “这次朝廷不通缉玄云宗,你算不算欠了姜召一个人情?”黄七问道。 “虽然是我换出来的,但是也算。”二毛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还他这个人情?”黄七追问。 二毛摇头,“不一定,看他以后会做什么,在我看来功过是可以相抵的,允许功过相抵才是真正的恩怨分明。” “你会饶他一命?”黄七又问。 此时桌面上已经写满了符文,二毛拿起抹布擦去水渍,重新蘸水书写,“我父母的死他难辞其咎,但杀掉一个人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很痛快也可以很痛苦,可以罪不及妻儿也可以株连九族。” 黄七下床拉过椅子,坐到了二毛对面,笑嘻嘻的盯着他,“最近这段时间你的变化很大。” “什么变化?”二毛随口问道。 “说不上来,”黄七说道,“我很期待你以后都会做些什么。” 二毛抬头看了黄七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练习画符。 “对了,我这次出去还听到一个消息。”黄七说道。 “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有件厉害的法宝即将于荆州出世,你想不想去碰碰运气?”黄七问道。 “不想,”二毛摇头,“我即将晋身蓝色灵气,哪儿都不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鱼目混珠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二毛意兴阑珊,黄七多少有些意外,“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样的法宝就一口回绝?” “什么法宝我也不去。”二毛摇头说道。 “我听说那件法宝是一枚洪荒神灵遗留的地元丹,传说地元丹不但能够避水防火,还能驱邪解毒……” 不等黄七说完,二毛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别说了,连你都听到风声了,外面肯定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好东西谁都想要,就咱们两个这点儿能耐,去了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咱俩身上又没什么好东西,大不了偷不着鸡呗,能蚀什么米?”黄七不以为然。 二毛停笔抬头,“你就是米,你是不是忘了姒广平为什么抓你?真到了法宝出世的时候,那周围一定会聚集大量的高手,万一有人认出你是乘黄,到时候估计没人抢地元丹了,全冲着你来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别说我有隐身冠可以隐身,就算没有隐身冠,他们也抓不到我…...” “不行,说不去就不去,”二毛落锤定音,“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黄七心有不甘,做着最后的努力,“你也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法术了,难道不想出去演练一番?” 二毛低头画写符咒,不再接话。 见二毛心意已决,黄七只能无奈起身,怏怏离去。 由于时辰尚早,二毛便没有急于休息,而是继续自桌面上练习到三更时分方才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刻苦练习,主要是为了临阵对敌时可以更快的画写符文,他以符纸取代了繁琐驳杂的作法法器,在与巫师和术士斗法时已经抢占了先机,但他日后的对手除了术士和巫师,肯定还有习武之人,习武之人是以武功伤人的,动手之前并不需要繁琐的作法步骤,他必须保证自己作法的速度比这些习武之人出招的速度更快才行。 随后几日一直在下雨,二茬的谷粟已经种下了,连日的小雨对种子的萌芽生长非常有利,这几日二毛一直待在屋里,除了吐纳练气和画写符咒,还会练习掐捏指诀和唱诵咒语,与以往的咒语只有奇怪发音而没有具体含义不同,二毛自创的咒语是以当下语言编撰的,不但有着精准明确的含义,唱诵之时还朗朗上口,气韵十足。 为了将自创的咒语区别于以往的咒语,二毛将自创的咒语称之为真言,顾名思义就是返璞归真,直指本真的语言。 真言之所以与咒语有这么大的区别,主要是两者的作用对象有所不同,咒语在作法时充当的是感应外界灵气的桥梁,本质是利用那些没有具体含义的发音和声调,与外界灵气产生感应和共鸣。而他作法时用的是符纸而不是法器,符纸本身已经可以与外界灵气产生感应和共鸣,真言的作用主要是为了给予自己强大的心理暗示,增强自己的意志力,以此确保施法的精准和法术的威力。 雨过天晴之后,二毛背着藤筐去了西山林子,他对这片树林已经很熟悉了,哪里有蘑菇哪里有木耳他一清二楚。 钻树林的第一天,狗子和黄七都跟着他。 第二天,黄七不去了,她本来就是林子里长大的,对蘑菇和木耳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之所以与二毛同行主要是为了游说他去荆州抢夺地元丹,奈何二毛铁了心不去,她也就懒得陪二毛钻树林了。 第三天,狗子们也不跟着他了,只因没有了黄七同行,二毛全然没了顾虑,想到什么咒语真言就会高声念诵出来,偶尔还会做出画符和挥符的动作,高喊和演练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一惊一乍,搞的跟犯了疯病一般,狗子们都被他给吓着了。 第四天一大早二毛又去了西山树林,巳时不过,不远处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了黄七的声音,“二毛。” “在这儿呢。”二毛出言回应。 “快回去吧,来人了。”黄七高声说道。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急忙朝着北面的小路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出言问道,“谁来了?” “要饭的。”黄七随口说道。 二毛听出了黄七言语之中的厌烦,急忙快步走出树林,来到通往西山祖陵的小路与黄七会合,“乡民上山了?” “不是,”黄七摇头,“是云崖山来人了。” “哦。”二毛迈步向东,此前他曾经跟裴一帆说过谷米收获的大致时间,裴一帆这次过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见黄七一直耷拉着脸,二毛出言说道,“别小家子气,那些粮食咱俩又吃不完,送他们一些有什么不舍得的?” “粮食是你种的,我才不管你给谁呢,”黄七说道,“我只是讨厌那个替死鬼,不但装腔作势,端拿造作,还一直跟我套近乎。” “替死鬼?”二毛皱眉止步,转身回头,“夏玄来了?” “你才是夏玄,那家伙只不过是个替死鬼。”黄七气恼皱眉。 “小点声儿。”二毛急切制止。 黄七大口喘气,没有接话。 “千万不能说漏嘴,不然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二毛郑重叮嘱。 黄七点头,“你放心吧,我跟黑蛋子不一样,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二毛问道。 “一大群,得有十几个。”黄七说道。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眉头大皱,此前裴一帆和芈问君曾经过来跟他商量,想将替死鬼和保护替死鬼的那些人安置到玄云宗,当日他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这怎么又不请自来了? 见二毛站立不动,黄七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吧,都在等着你呢。” 二毛闻声迈步,此处距玄云宗还有四五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对策。 “他们有没有说过来干什么?”二毛行走的同时回头看向黄七。 “没说,”黄七摇头,“我不喜欢他们,懒得跟他们说话。” “他们有没有带行李和铺盖?”二毛又问。 “好像带了。”黄七说道。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瞬时怒火中烧,这帮家伙也太不懂规矩了,他都已经明确表示不欢迎了,怎么还死皮赖脸的跑到玄云宗来。 二毛强压心中愤怒,出言再问,“裴一帆来了没有?” “来了,”黄七说道,“黑蛋子这人太不靠谱了,那个替死鬼竟然知道我叫什么。” 二毛眉头紧皱,没有接话。 “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我出去转转。”黄七说道。 二毛点了点头。 黄七转身要走,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千万别让他们在这里住下,我不喜欢他们。” “你放心,我决不允许他们在玄云宗赖着不走,”二毛也很生气,“如果他们非要赖着不走,我就去给朝廷通风报信儿。” 黄七原本生了一肚子气,见二毛的态度与自己完全一致,心里的气瞬时消了一大半,“行啊,你去应付他们吧,我等他们走了再回去。” 二毛点头迈步,继续前行。 回返途中他走的并不快,趁机推敲裴一帆等人此行的目的,仔细想来这些人来玄云宗常住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自己此前已经明确告诉裴一帆自己不欢迎替死鬼和保护替死鬼的那些人,裴一帆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不懂规矩。 不过除了来玄云宗避难,他也想不出替死鬼等人来玄云宗还能有什么事儿,也可能这些人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中途路过这里。 揣着满心的疑问,顶着一头的雾水,二毛背着藤筐回到了玄云宗,刚刚走出树林便看到了西厢的南墙外站着几名九州盟的弟子,裴一帆也在其中。 见二毛回来,裴一帆急忙迎了过来,“二毛,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二毛虽然在笑,语气却不是很热情。 裴一帆何其聪明,眼见二毛笑的多有勉强,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我们这次陪世子出山,主要是因为世子想要祭奠子许将军。此外,当日你舍身相救,世子一直感念在心,有心当面向你道谢。” 听得裴一帆言语,二毛如释重负,“裴师兄言重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二毛房间的南墙外,自这里可以看到粮库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几个携带兵器的九州盟弟子,一旁还放着几捆行李,其中最大的一捆应该是一顶折叠起来的帐篷。 白鼻子和黑眼圈儿此时不在山上,三月独自站在二毛的房间门口,警惕的盯着外来的众人。 见二毛回来,三月急忙摇晃着尾巴跑过来邀功。 就在二毛抚摸三月狗头之际,身穿青衫的替死鬼自粮库里走了出来,裴一帆见状急忙带着二毛走了过去,为双方引荐介绍。 “见过世子殿下。”二毛冲替死鬼躬身行礼。 大老远的过来却吃了闭门羹,连二毛的房间都进不去令替死鬼多有不满,对待二毛的态度也就不甚和善,“不必多礼。” 替死鬼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当日你为寡人引走了追兵,勇气可嘉,待得肃清了奸佞,寡人自有封赏。” 听得替死鬼言语,二毛直接愣住了,他知道替死鬼令人讨厌,却没想到会如此令人讨厌,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竟然开始称孤道寡,画饼许愿了。 替死鬼并不了解二毛,见他呆立当场,只当他没见过世面,被突如其来的封赏给惊呆了,但裴一帆是了解二毛的,也知道替死鬼的言语引起了二毛的反感和不满,无奈之下只能斡旋回环,“二毛,还不赶快谢谢世子。” “哦,多谢殿下。”二毛急忙再度拱手低头。 眼见二毛言语之中少有惶恐和感激,替死鬼多有失落,随即转身回屋,“李二毛,你进来,寡人有几句话要问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下犯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替死鬼言语,二毛转头看向一旁的裴一帆,裴一帆点了点头,示意他跟替死鬼进去。 待二毛走进粮库,守在门外的九州盟弟子立刻关上了房门。 黄七很讨厌替死鬼,不但将其安置到了粮库,甚至连座椅和茶水都没给替死鬼准备,替死鬼此时只能坐在装粮食的麻包上,不过这家伙坐姿端正,昂首挺胸,还真有那么点儿君临天下的味道。 “李二毛,寡人现在问你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不得有半点儿隐瞒。”替死鬼装腔作势。 替死鬼此言一出,二毛立刻有了过堂受审的错觉,随即出言嘲讽,“青天大老爷请放心,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又不是县官府尹,喊什么青天大老爷。”替死鬼眉头大皱。 “哦,青天大世子。”二毛急忙改了称呼。 “什么乱七八糟的,”替死鬼无奈摇头,“罢了,罢了,不说这些,寡人问你,当日你是如何遇到芈正等人的?” “芈正是谁?”二毛明知故问。 “就是当日你和黄七送朱尚忠出门时,自镇口遇到的那群人。”替死鬼说道。 “哦,就是自路上遇到的。”二毛随口说道,到得这时他已经知道替死鬼为什么会来找他了,这家伙估计想要调动南荒的三万兵马,而手里又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由于子许当日是他掩埋的,故此这家伙便怀疑信物可能在他身上。 二毛回答的如此笼统,替死鬼自然不会满意,“我知道你们是自路上遇到的,我问的是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你当尽说其详,不可藏掖隐瞒。” 二毛略作回忆,转而出言说道,“他们遇到我们之前已经从镇子上滞留了很长时间,打听到事发当晚黄七和朱尚忠曾经自镇子买过铁铲和竹席,他们因此怀疑是黄七和朱尚忠埋葬了子许将军,他们之所以拦下我们不是因为认出了我,而是认出了朱尚忠…...” 不等二毛说完,替死鬼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朱尚忠曾经说过当日他只是在林外等着,你和芈正,姬千寻一直在树林里说话,寡人问的是他们两个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跟我说的,我都让裴师兄转告你了,没有任何藏掖。。”二毛说道。 “他们可曾跟你说过信物是什么?”替死鬼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没有,”二毛摇头,“他们只说那件信物非常重要,是你身份的证明,子许将军临终前一定会将那件东西交给你。” 替死鬼眉头紧锁,没有接话。 二毛不喜欢此人,便取笑揶揄,“怎么你没有那件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吗?”。 “放肆!”替死鬼怒目呵斥,“不分尊卑,不懂礼数,竟敢质问寡人?” “不敢,不敢。”二毛窃笑低头。 替死鬼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怒气,转而再度问道,“事发当日,子许将军的尸体是你掩埋的?” “是我和黄七,朱尚忠一起掩埋的。”二毛说道。 “当日你可曾自子许将军的尸体上拿过什么东西?”替死鬼直视二毛。 虽然替死鬼的话令二毛极为反感,二毛却也不便直接翻脸,只是正色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替死鬼逼问。 “真的没有,”二毛再度摇头,“当日黄七和朱尚忠都在场,他们可以证明我没从子许将军身上拿过什么东西。” “当日是黄七为子许将军换的葬衣,黄七有没有自尸体上拿东西?”替死鬼步步紧逼。 听得替死鬼言语,二毛对朱尚忠恨的牙痒痒,这家伙太不靠谱了,怎么什么都跟替死鬼说。 如果朱尚忠在身边,二毛一定会揍他个满地找牙,奈何这家伙眼下被困在了云崖山,想出也出不来,无奈之下二毛强忍怒气摇头回答,“没有。” 替死鬼又道,“据寡人所知,在他们二人去到之前,你是独自一人与子许将军待在一起的。” 虽然压住了大部分的怒气,但二毛的语气还是很不友善,“你的意思是我偷走了那件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替死鬼冷笑歪头。 二毛被替死鬼气笑了,子许养了这么一个替死鬼,本意是为了鱼目混珠,在自己临终之前故意暴露行踪,让朝廷将她和这个替死鬼一起杀掉,以此迷惑朝廷,进而达到保护他的最终目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九州盟及时出现,拼尽全力救下了这个替死鬼,而今这个替死鬼竟然喧宾夺主,怀疑是他偷走了那件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最要命的是那件信物竟然真的就在自己身上,看替死鬼这个咄咄逼人的架势,接下来很可能会搜查自己的房间,甚至可能会对自己进行搜身,一旦搜出来那张圣旨和父亲夏沐那面九州通行的金牌,自己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替死鬼自以为是,得寸进尺,“寡人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那件信物交出来,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我没从子许身上拿任何东西。”二毛正色说道,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感觉吃了个很大的苍蝇,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早知道这家伙有今日之举,自己当初就不该将芈正和姬千寻的话如实转告。 见二毛态度坚决,替死鬼随即放缓了语气,“你再仔细想想,或许不是你有心截留,而是当日随手拿起,亦或是藏在了哪里。” “我真的没拿。”二毛缓缓摇头。 替死鬼直视二毛双眼,片刻过后出言问道,“那些反贼当日可曾搜过子许将军的身?” “你说什么?”二毛明知故问,以此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事实是姜召等人当日并没有搜子许的身,自己如果说巫师们搜过子许的身,也就可以将这个屎盆子扣到巫师的头上,自己也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寡人说,那些反贼当日可曾搜过子许将军的身?”替死鬼一字一句。 就在二毛想要点头之际,突然想到九州盟在朝廷也有内应,九州盟当日之所以能顺利救走替死鬼,不排除内应在暗中帮忙,如果那个内应当日也在场,并且告诉了替死鬼他们并没有搜子许的身,而自己却说他们搜过,那自己就成了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想到此处,二毛缓缓摇头,“他们没搜过子许将军的身。” 听得二毛言语,替死鬼眼中有失望闪过,二毛敏锐捕捉,暗自心惊,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刚才替死鬼是给自己设了个圈套,看来这家伙并不像众人认为的那么无能,此人不但心术不正,还诡诈阴险。 短暂的沉吟过后,替死鬼再度放缓了语气,“好吧,或许是寡人误会你了。” 二毛面色阴沉,没有接话。 “子许将军养育了寡人这么多年,而今殉国身死,于公于私寡人都应该前去祭拜,”替死鬼说道,“你即刻为寡人带路。” 二毛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都说百密一疏,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替死鬼会去祭拜子许,故此在发现父亲夏沐的遗骨之后,他便将父亲的遗骨也埋到了那里,还有姬有德的尸体也葬到了那里,虽然没起很高的坟头,但他记得很清楚,埋葬父亲和姬有德的时候,担心回填的封土会塌陷存水,他将二人的封土都填的高出了地面,替死鬼等人只要过去,立刻就会发现多了两座坟茔,届时不管他作何解释,都无法阻止替死鬼挖开坟墓一探究竟。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替死鬼本来就对二毛多有怀疑,眼见他迟疑不动,越发认定他心中有鬼,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 “你为何不愿为寡人带路?”替死鬼倨傲逼问。 “你怀疑信物还在子许身上?”二毛反问。 替死鬼冷笑,“你只管带路,寡人自有计较。”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自脑海里快速思虑,谨慎权衡,如果不考虑后果,他会立刻表明身份,让这个可恶的替死鬼成为丧家之犬。但他不能因为替死鬼对自己的怀疑和羞辱就不计后果,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朝廷有无数种方法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自己如果执意不带替死鬼等人去子许的坟地,接下来一定会遭遇抄家和搜身,届时如果被替死鬼搜出圣旨和金牌,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如果心里没鬼,你不会如此迟疑,你究竟想隐瞒什么?”替死鬼冷笑追问。 二毛依旧没有接话,如果被当众搜出圣旨和金牌,他绝不会允许替死鬼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去为所欲为,肯定要当众分出真假,虽然姬有德留下的书信已经被自己烧掉了,但姬有德因为中毒而保存下来的尸体仍在,父亲夏沐的遗骨仍在,他依旧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出现这样的恶果,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二毛越是迟疑,替死鬼越是认为他心里有鬼,随即直身站起,缓步靠近,“早就怀疑你是反贼的奸细,不然通缉告示上怎么会唯独缺了玄云宗?” 二毛看了看替死鬼,又看了看那个被当做座椅的敞口粮包,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替死鬼阴森低声,“你倒是会找地方,不但有米有粮,鸡鸭成群,还有美人陪侍,好不快活呀。” 二毛原本还在犹豫,听得替死鬼的言语瞬时怒火中烧,右拳毫无征兆的猛击而出,不偏不倚正中替死鬼面门。 替死鬼虽有灵气修为,却没想到二毛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二毛的灵气修为不逊自己,瞬时被打的口眼歪斜,血流满面。 眼见自己这一拳险些将替死鬼打死,二毛这才想起自己气急之下用上了灵气,随即闪念封闭了气海玄关,转而疾冲而上,将替死鬼扑倒在地,趁其血流满面视物不清,自怀中摸出金牌和圣旨塞进了麻包。 藏好了东西,收起了修为,二毛再无顾虑,铆足力气,左右开弓,一声不吭,专打头脸…… 第一百二十章 抄家搜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常年干活儿,虽然并不壮硕,却有的是力气,即便不以灵气助力,拳头的威力也很是惊人,一顿乱拳,直接将那替死鬼打的满脸开花。 那替死鬼一直被子许娇生惯养,既没有习武也不曾练气,现有的淡蓝修为也只不过是服用了玄离宗馈赠的丹药,挨打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声呼救,奈何二毛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压根儿就不给他呼喊的机会。 虽然替死鬼没机会呼救,但屋外众人都有灵气修为,屋里的动静他们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闯进来,而是依旧守在了门外。 裴一帆多有焦急,急切的想要冲进来制止,奈何守在门外的那些人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进门。 替死鬼和二毛先前的谈话,门外众人都听得很是清楚,也知道二人为什么打斗,之所以自己不制止也不让裴一帆进来,乃是因为二人动手之后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并不知道挨打的是替死鬼。 此外,二毛上次虽然舍身救下了替死鬼,事后却对那些抛下他等死的九州盟弟子多有怨恨,而现在保护替死鬼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当日参与援救的那些人,这些人对二毛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之前二毛拒绝接受他们来玄云宗避难,此时正好趁机报仇解气。 裴一帆也听到了二毛和替死鬼先前的谈话,他也以为挨打的是二毛,眼见众人不让自己进门,裴一帆气急硬闯,“让开,马上让开,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裴一帆是芈天罡的亲传弟子,见他动怒,其他人也不敢继续阻拦,只能闪身后退,放他进去。 门没上栓,一推就开,待裴一帆急三火四的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几乎令他惊掉了下巴,他本以为二毛被替死鬼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事实却是替死鬼被二毛压在身下,打的口歪眼斜,满脸是血。 就在裴一帆震惊错愕之时,屋外众人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立刻有人疾冲而至,抓着二毛的头发将其拽开,随即便是两记耳光,打的二毛眼冒金星,原地打转。 裴一帆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扶住了二毛,与此同时高声呵斥,“住手!” “以下犯上,死有余辜。”对方拔剑出鞘。 裴一帆怒目拔剑,将二毛护在了身后,“张友三,你想干什么?!” 此时屋外众人已经纷纷冲进了粮库,想必是为了趁机表忠邀功,在扶起了已经被打懵的替死鬼之后,众人一股脑儿的朝着二毛冲了过来,叫嚣着要杀了他为替死鬼报仇。 裴一帆拉着二毛退出了粮库,与此同时提气高喊,“我看谁敢动他?一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混账东西!” “裴一帆,你瞎了不成,你没见他将世子打成什么样子了?”有人高声斥问。 裴一帆怒目相向,“胡正泰,你聋了不成,他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世子对他不但没有感激之心,反倒无端猜疑,冷嘲热讽,这岂是为人之道?” “裴一帆,你要为了这个以下犯上的小贼而自绝于天下?”有人恐吓。 “你们要为了日后的高官厚禄而枉顾是非,颠倒黑白?”裴一帆气急怒吼。 眼见裴一帆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惜与众人反目成仇,二毛感动非常,本想张嘴说话,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双颊肿胀的很是厉害,说话已经含混不清。 就在裴一帆与众人对峙之际,替死鬼回过神来,挣脱了搀扶的几人,气势汹汹的朝着二毛冲了过来。 裴一帆自然不能对他动手,急忙还剑归鞘,徒手阻拦。 此时保护替死鬼的那些人也围了过来,数人合力将裴一帆推开,其他人则将二毛摁倒在地,替死鬼趁机动手,只一拳就打的二毛鼻血横流。 二毛被众人摁住,不得还手,只能被动挨打,只是片刻工夫便被打的面目肿胀,口吐鲜血。 三月一直在远处观望,眼见二毛挨打,急忙冲过来冲众人狂吠。 眼见替死鬼竟然用上了灵气,有心置二毛于死地,裴一帆急了,再度拔剑挥舞,驱散了身边的众人,随即冲过去拉开了替死鬼,“世子,够了!” 唯恐众人伤害三月,二毛急忙爬起来冲出人群,呵斥着赶走了它。 “裴一帆,你想造反?”替死鬼表情狰狞。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打死他?”裴一帆指着倒在地上的二毛。 替死鬼不以为然,“我可不领他这个情,当日就算没有他,我也死不了。” 裴一帆气急咬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日如果不是他引走了追兵,你绝无生理。” “哼,危言耸听,”替死鬼抬手指着二毛的房间,“信物肯定在他房间里,搜,给我仔细搜。” 随行保护替死鬼的这些人都想与替死鬼搞好关系,落个从龙之功,听得替死鬼言语立刻冲进了二毛的房间。 裴一帆无力阻止众人搜查二毛的房间,只能扶着二毛走到阴凉处,随即自袖管里拿出帕巾为他擦血,“二毛,是我害了你。” “裴师兄,谢谢你。”二毛眼圈泛红。 裴一帆沮丧长叹,“唉,如此心性,如此德行,如何为人?如何为君?” 此时那替死鬼并没有进入二毛房间,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众人大肆翻找,与此同时以眼角余光打量着二毛和裴一帆。 见替死鬼在偷看自己和裴一帆,二毛急忙拉了拉裴一帆的衣角,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裴一帆有感,转头看了二毛一眼,随即又看向不远处的替死鬼,“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虽然裴一帆的声音并不大,替死鬼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也知道裴一帆此言是在后悔当初救下了自己,此人心胸狭窄,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看向裴一帆的眼神却是多有阴冷。 搜寻的众人很快便有了收获,最先被找到的是那面九州通行的铜牌,之后被搜出来的是那面百夫长的腰牌,最后众人又自褥子下面找出了一封书信,这是姞缜当年留给他的,里面的内容是嘱托各地的官府对他多加关照。 除了这些,众人还自房间里搜出了大量的钱币和黄金。 见到众人找出的这些东西,替死鬼面露得意,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但就凭找到的这几样东西就足以坐实二毛是朝廷的奸细。 二毛并不在乎替死鬼怎么想,只担心裴一帆会误会自己,便低声解释,“百夫长的令牌是路上征兵的校尉给我的,那面九州通行的令牌是姜召他们路过这里,我做饭给他们吃……” 不等二毛说完,裴一帆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解释,如果你真是朝廷的奸细,在场的所有人早就死了。” 没有搜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替死鬼等人连黄七的房间也不曾放过,但是除了一些散碎的金块儿,依旧是一无所获。 面对替死鬼等人搜出的那些所谓的证据,不用二毛开口,裴一帆便代为解释,裴一帆只用了三件事便否认了众人的怀疑,一是封印神灵所需的龙角当日是二毛捡到并送给他们的。二是二毛原本是个铁匠,是芈问君举荐他到玄云宗的。三是此前朝廷的高手试图偷袭云崖洞,是二毛派人过去通风报信儿的。 那几件所谓的证据证明不了二毛是朝廷的奸细,只能证明他八面逢源,很会做人。 替死鬼心有不甘,不出意料的提出了搜身。 “你们有完没完?!”裴一帆彻底怒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二毛摇了摇头,含混开口,“没事儿裴师兄,家都抄了,他们想搜身就让他们搜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推心置腹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裴一帆对替死鬼等人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但二毛既然同意他们搜身,他也不便继续阻止,只能怒目看向替死鬼等人,“行,你们搜吧,丑话我说到前头,你们今天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一字不漏的禀告盟主。” 替死鬼歪头瞅了裴一帆一眼,转而冲身边的一名九州盟弟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迈步向二毛走了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搜身对一个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眼见他们真要搜身,裴一帆愤然怒视,但那名九州盟的弟子并不是归元派门下,裴一帆的怒视不足以令其忌惮迟疑,对方径直上前,对二毛上下其手,仔细搜寻。 二毛的随身物品只有一个钱袋和一个腰囊,钱袋里装着一些钱币,腰囊里装着宗主金印和火折子小刀等杂物,那人仔细搜寻过后一无所获,只能皱眉转身,冲替死鬼摇了摇头。 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替死鬼多有失望,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态度,而是阴声说道,“搜不到不表明此人就是清白的,他是唯一接触过子许将军的人,那件信物肯定在他手里,玄云宗这么大,他完全可以将那信物藏在别的地方。” 替死鬼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开口,“此人凶残刁钻,不上些手段,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世子,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感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对他动刑?”裴一帆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当初封印神灵所用的龙角是李二毛送给我们的,我们米粮不续之时他慷慨解囊,尽出所有,朝廷派人偷袭云崖洞,也是他事先告警我们才得以全身,他不但是世子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你们今天谁敢动他,我就跟你们刀兵相见,不死不休。” 保护替死鬼的这些人虽然同为九州盟弟子,却并不都是裴一帆的同辈,其中不乏其他宗门的前辈,眼见裴一帆铁了心要维护二毛,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裴一帆,你疯了不成?如此不分尊卑,这般不知轻重?” “姜仲师叔,在晚辈看来,分尊卑知轻重之前,我们先得做个人!”裴一帆态度异常坚决。 由于太过愤怒,裴一帆此时双目圆睁,浑身发抖,见他真有可能跟自己拼命,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贸然上前。 眼见众人都不敢上前,替死鬼只能就此作罢,“裴一帆,那件信物是寡人身份的证明,只因你百般阻挠,寡人方才不得寻回,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由于不齿替死鬼的作法,裴一帆的语气也不再礼貌,“随你怎么说。” 替死鬼自裴一帆那里碰了个钉子,随即又将视线移到二毛身上,“李二毛,你立刻带我们去子许将军的埋骨之处,如果那件信物还在她的身上,你就可以洗清嫌疑。” “我忘了她埋在哪里。”二毛正色说道。 “一派胡言,”替死鬼高声呵斥,“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可能忘记,你分明是心生愤恨,不愿给我们带路。”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愿给你带路,你能奈我何?”二毛直视对方眼睛。 “你,你,你……” 二毛拿出玄云宗宗主金印,环视众人,“我是玄云宗现任宗主,这里是玄云宗的地盘儿,玄云宗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见二毛竟然下了逐客令,替死鬼气的暴跳如雷,“反了,真反了,来人,把他给我…...” 只蹦了两下,替死鬼便不蹦了,只因黄七突然自其身后现身,一把锋利的长刀毫无征兆的抵在了替死鬼的脖子上,“我看你是真活够了。”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由于长刀已经架在替死鬼的脖子上了,随行的众人便是有心援救也来不及了。 由于长刀锋利非常且黄七异常愤怒,此时替死鬼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血痕,裴一帆见状急忙高声阻止,“不要乱来。” 黄七并不买裴一帆的账,手上再度用力,“像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子许找你当替……” 眼见黄七愤怒之下即将说漏嘴,二毛急忙高喊打断,“不准伤人,快把刀放下。” 黄七并没有立刻收刀,而是环视众人,“刚才你们谁打他了,我都看在了眼里,谁摁着他我也看的一清二楚,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但能找到你们,还能循着气味找到你们的老窝,把你们一家老小全弄死。” 众人此前曾经见过黄七,那时只感觉她长的美貌却不爱说话,而今见识到她做的事,说的话,方才知道这家伙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相较于众人的惊诧,替死鬼更加害怕,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脖颈传来的剧痛,也知道只要黄七再度用力,自己的脖颈就会被锋利的刀锋切开,为求保命,急忙求饶,“女侠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跟你没什么可说的,”黄七收起长刀,再度隐去了身形,“马上滚,再敢过来欺负他,我见一个杀一个,别指望他能救你们,他拦不住我。” 短暂的错愕过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过去察看替死鬼的伤势,七手八脚的为其敷药包扎。 混乱之中有术士取出法器,念咒作法,奈何法术起效之后并不能确定黄七隐身于何处。 就在此人东张西望之际,黄七的声音自其耳畔传来,“你在找我?” 事发突然,那人吓的打了激灵,随手反挥,却抓了个空。 黄七的出现令替死鬼等人再不敢肆意妄为,待得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众人急忙簇拥着替死鬼仓促离开,由于担心乱说话会激怒不知身在何处的黄七,临走时连句狠话都没敢说。 目送众人走远,黄七现身二毛身旁,关切问询,“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二毛摇头。 黄七说道,“我听到动静立刻往回赶,可惜还是回来晚了。” 二毛摇头,“不晚,你先回避一下,我和裴师兄有话要说。” 黄七不但欣赏二毛的人品,还佩服他的心智,虽然不明白二毛为什么要支开自己,却还是听话的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对裴一帆说道,“你是个好人,多谢你了。” 裴一帆心情很坏,强打精神谦逊回应。 待黄七走远,裴一帆倚着后墙坐了下来,与此同时长长叹气。 “裴师兄,我连累你了。”二毛坐到了裴一帆身边。 裴一帆摇了摇头,“完了,全完了。” 二毛随口宽慰,“裴师兄,你不用担心,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见盟主,把今天的事情跟他说清楚。” “唉,”裴一帆再度叹气,“我不怕师父责罚,况且师父明睿公正,即便知道了此事也不会责罚我,我痛心的是世子薄情寡义,心术不正,别说为君为帝了,便是为人都不够资格,九州盟辅佐这样的人无异于为虎作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舍命救他。” “裴师兄,你也不要太失望,”二毛低声说道,“你们封印神灵的时候还不知道世子还活着,你们就当没他这个人,该干什么你们还干什么。” “如果压根儿就没他这个人也还好说了,”裴一帆沮丧摇头,“但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活着,很多对朝廷不满的奇人异士都是冲着他来的,只因他是夏沐之子,乃是大夏的嫡血皇族,是正义和正统的化身。” “哦,他为什么急着寻找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二毛问道,“可是想要调动夏沐留在南荒的三万旧部?” “那不是主要原因,”裴一帆摇头,“只是最近有人对他的身份提出了质疑,他感受到了潜在的危机,所以才会急着寻找子许留下的信物。” 二毛缓缓点头。 裴一帆强打精神,反过来宽慰二毛,“二毛啊,你也不要太过寒心,趋炎附势是世人的通病,没几个人能够免俗,有时候对别人好,别人也不一定会领情。” “他们都是外人,我不生他们的气,”二毛说道,“多谢你裴师兄,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那我就真的寒心了。” 裴一帆拍了拍二毛的肩膀,转而撑臂起身,“好了,我得走了,他回去之后肯定会恶人先告状,眼下师父也在云崖山,我得赶在他们之前赶回去向师父说明前因后果。” “哦,好,”二毛也站了起来,“新粮下来了,你们早些过来拉走。”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眉头大皱,转身直视二毛,“他们如此对你,你竟然还要将辛苦耕种得来的米粮送给他们?” “不是送给他们,是送给你。”二毛笑道。 眼见二毛的脸肿的猪头一般还在笑,裴一帆内心五味陈杂,四顾之后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将信物还给他,但你既然决定不给,以后也不要拿出来,直接毁掉,以免夜长梦多。” 二毛皱眉看向裴一帆。 裴一帆抬手北指,“我不但知道你将信物藏了起来,还知道信物就藏在那个麻包里。” 二毛大惊失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刚才你先后两次看向粮库方向,”裴一帆笑道,“你事先猜到他可能会搜你的身,一时之间也来不及藏到别处,只能兵行险着,将信物藏在他坐过的麻包里。” 二毛佩服之余亦多有疑惑,“裴师兄,你既然知道我将信物藏了起来,为什么不当众拆穿我?” “因为你是个好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却知道你肯定有你的理由,”裴一帆随口说道,“不过我原本并不想将此事点破,而是想继续观察你,但我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还要送粮食给我们,此等胸襟品性,着实令人钦佩,值得推心深交。” 二毛笑了,“裴师兄,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打断黄七的话?” “嗯?”裴一帆歪头。 二毛笑道,“她原本想说的是,像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子许找你当替死鬼就对了。” “子许找他当替死鬼?”裴一帆震惊皱眉。 二毛点了点头,“他并不是夏玄,他只是子许找来迷惑朝廷的替死鬼。” “真正的夏玄被子许藏在了何处?”裴一帆急切追问。 二毛摇头,“真正的夏玄并不是子许养大的,当初带着夏玄自皇城突围的共有两位将军,子许是其中之一,不过带走并将夏玄养大的并不是子许,而是那个名为姬有德的男将军。” “姬有德?”裴一帆皱眉重复。 “对,此人身高不足六尺,体态瘦小,由于当年突围时左腿中了毒箭,未能及时救治而留下残疾,变成了瘸子。”二毛笑道。 “瘸子?”裴一帆自青州曾经见过姬有德,听二毛这般说立刻对上了号儿,“当日与你同行的那个瘸子不会就是姬有德吧?” “对,他就是姬有德。”二毛点头。 “你怎么会跟姬有德在一起?”变故太大,裴一帆有些发懵。 “你说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死之交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一帆先是一愣,随即震惊错愕,眼中全是难以置信,“你是,你是……” “对,我才是夏玄。”二毛正色点头,总有一些人是值得信任的,毫无疑问裴一帆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虽然知道二毛不是说笑,裴一帆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拉着裴一帆去到粮库,自麻包里取出了之前藏匿的金牌递给了裴一帆,“这面金牌是我父亲随身之物,不是子许所有,也不是姬有德所有,而是我和黄七自我父亲尸骨旁边发现的。” 裴一帆愕然震惊,定睛端详。 “此事说来话长,”二毛详细解释,“当日朝廷追杀子许和那个替死鬼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始终以为白虎之所以一直跟着我并保护我,只是因为我穿了夏玄的衣服,身上有他的气味。事后我和黄七去西荒采药,无意之中发现了白虎生前居住的巢穴,巢穴里有一具白骨,经过滴血辨认,那具白骨正是我的父亲夏沐。” “哦。”裴一帆愕然点头。 二毛继续说道,“白虎在被父王收为坐骑之前就栖息在西荒,当年父王遇袭战死之后,白虎便带着他的尸身突出重围,重回西荒。” 裴一帆又是一声,“哦。” “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姬有德生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姬有德一直瞒着我,始终没有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教我武功,”二毛说到此处自麻包里取出了那个装有圣旨的竹筒,“这里面装的东西就是替死鬼想要的那件信物,这件东西并不在子许身上,而是一直由姬有德妥善保管,直到临终之前姬有德也没有交给我。” “他没交给你,怎么会在你手里?”裴一帆多有疑惑。 二毛叹了口气,转而将姬有德临终之前跟自己的约定,以及自己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以及如何赶去约定地点取回信物并带回姬有德的尸体与子许等人埋在一起详细告知。 “你不带他去子许的坟地,是因为你将令尊和姬有德也葬在了那里?”裴一帆问道。 二毛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是我虑事不周,我当时只想将他们埋在一起,没想到那个替死鬼有朝一日竟然会过去挖坟掘墓。” “二毛,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呀。”事发突然,裴一帆始终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二毛将竹筒递给裴一帆,“这里面装着一张圣旨,是我伯父当年飞鸽传书发给我父亲的,你可以打开看一下。” “不不不,我不看,”裴一帆惶恐摆手,“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才是真的夏玄,师父就是你的舅舅,小师妹就是你的表姐。” “我没见过盟主,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二毛说道,“不过我长的像我娘,外甥像舅舅的也很多,你看我跟盟主样貌有没有相似之处?” 裴一帆急切端详过后,连连点头,“有,你的眉眼与师父年轻时多有相似。” “你现在应该相信了吧。”二毛笑道。 “实在是太突然了,你先别说话,容我缓缓。”裴一帆一屁股坐到麻包上,大口喘息,平复情绪。 二毛自粮垛上搬下一个麻包,坐到了裴一帆身旁。 静坐片刻,裴一帆转头看向二毛,“你应该没有骗我,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是心智还是品行,你都不像凡夫俗子的后代。” “裴师兄,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二毛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喊黄七过来,我事先可没有跟她串供,你可以问问她,她肯定跟我说的一样。” “不用,不用,”裴一帆连连摆手,“对了,除了黄七,还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你。”二毛说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裴一帆追问。 “你知道为什么。”二毛说道。 裴一帆摇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你不该跟我说这些的,这会将你置于险境。” “若是换成别人,绝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去得罪世子,”二毛说道,“裴师兄,你是个好人,我不忍心骗你。” “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裴一帆正色说道。 “你在拿自己的性命保护我。”二毛正色说道。 “言重了,言重了,”裴一帆摆手,“得罪他们倒是真的,但他们还没那个胆量敢杀我。” “裴师兄,你现在还认为全完了吗?”二毛笑问。 裴一帆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没完,没完,有勇有谋,重情重义,这才是皇族世子该有的样子,不像那个可恶的西贝货,搞得我郁闷沮丧,万念俱灰,拥护这样的人,我都怀疑自己才是反贼。” “哈哈,”二毛站立起身,“我去杀只鸡,陪你喝几杯。” 裴一帆急忙拉住了他,“我不喝酒,你别忙活了,陪我好好说说话。” 二毛点头坐下,此时裴一帆已经从先前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随即便是一连串的发问,问的都是二毛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他心中的疑惑,裴一帆之所以问这些并不是怀疑二毛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好奇。 二毛对裴一帆自然不会隐瞒,有问必答,毫无藏掖。 对于当年发生在夏沐身上的事情,裴一帆比二毛更清楚,但子许和姬有德带着他突出重围之后发生的事情裴一帆却是不甚了解,此前裴一帆只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所知有限。 裴一帆本以为姬有德和子许暗中有联系,问过二毛方才知道这些年姬有德和子许从未见过面,子许之所以收养这个替死鬼,只是为了误导朝廷,为不知身在何处的姬有德和二毛换得一线生机。 除了对子许由衷的敬仰和钦佩,裴一帆还多有后悔,当日他是率先赶来接应子许的那批人,为了救那个替死鬼九州盟死了不少弟子,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子许原本就是一心求死的,自己和那些赶来接应的人拼了性命救下替死鬼的举动,当真是好心办坏事儿,彻底打乱了子许的计划。 钦佩过子许,裴一帆又开始钦佩姬有德,姬有德的所作所为只能用用心良苦来形容,而且他强忍着伤痛陪二毛到最后一刻,直待双目近乎失明方才独自离开,悄然逝去,此等作为,当真是感天动地,义薄云天。 听二毛讲说白虎死守不退,血战身亡,裴一帆免不得再生感慨,看一个人是什么人,只看他身边都是什么人,连一个畜生都如此忠义,足见夏沐当年是何等的英雄。 但凡裴一帆询问,二毛都会如实回答,只是对于黄七的身份他没说实话,原因也很简单,他信任裴一帆,可以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信任他,但他没资格拿黄七的性命去冒险。 问过前事,裴一帆言归正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一如既往,继续做李二毛。”二毛随口说道。 见裴一帆皱眉,二毛立刻猜到他心中所想,“我只相信你,除了你我不相信九州盟的任何人。” “连盟主你也不相信?”裴一帆问道。 二毛摇头,“我不了解他。” 裴一帆虽然意外,却也能够体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 二毛点了点头,“裴师兄,我们是朋友,但我不希望与九州盟有太多瓜葛。” “我理解。”裴一帆点头。 二毛刚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三月的吠叫。 二毛闻声起身,走出房门察看情况,尚未走到墙角,便听得东面广场上有人呼喊自己,“二毛,你在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通灵御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只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于是快步走到墙角向东张望,只见广场南侧站着一个人,定睛细看,竟是姞缜。 姞缜穿的是便服,身边也没有随从,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眼见来人是姞缜,二毛急忙跑回粮库,“裴师兄,有人来了,我得出去招呼,你先走吧。” 见二毛多有紧张,裴一帆多有疑惑,“谁呀?” “一个巫师,他们之前搜出的那封让各地官府对我多加照顾的书信,就是他写给我的。”二毛说道。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眉头大皱,“他既然肯为你写那封信,就说明他对你还是多有眷顾的,不过你此前曾经送了许多粮食给我们,又在他们试图偷袭之时派黄七去云崖山告警,他此番过来,很可能是为了这两件事情。” “你放心,我有办法应对,你快走吧”二毛摆手催促,“哦,对了,我每天傍晚都在山上,你随时可以带大象来驮粮食。” 裴一帆也知道二毛必须尽快出去应对,便没有过多迟疑,叮嘱二毛多加小心便疾行向北,西绕离去。 待裴一帆离开,二毛立刻高声回应,“谁呀?” “是我。”姞缜的声音自东面传来。 二毛离开西厢,快步迎了上去,“呀,大人,您怎么来了?” 姞缜本是面带笑容的,随着二毛快速走近,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愤怒。 二毛也细心的察觉到了姞缜表情的变化,但他并不知道姞缜为什么会有这般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儿?”姞缜皱眉问道,“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听得姞缜言语,二毛这才想起自己此时面目肿胀,满脸是血。 二毛没想好如何回答,便设法拖延时间,“没事儿,没事儿,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告诉我,谁打的你?”姞缜表情严肃。 快速思虑过后,二毛决定实话实说,“是夏玄打的。” 姞缜闻言双目圆睁,“夏玄在这里?” “先前来过,现在已经走了。”二毛说道。 姞缜根据二毛脸上尚未全干的血迹判断夏玄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于是急切问道,“往哪个方向走的?” “不知道,”二毛摇头,“他们走的时候我还没醒过来。” 见姞缜急切四顾,试图寻找追赶,二毛急忙说道,“大人,您别去追他,他同行的还有十几个人呢。” 姞缜虽然多有遗憾,却也知道自己孤身一人不是对方的对手,权衡过后只能无奈放弃,“他们来玄云宗做什么?” “说来话长,”二毛先行引路,“走走走,咱们进屋说。” 姞缜跟着二毛去往西厢,二毛房前的空地上还残留着不少血迹,房间也被替死鬼等人翻的一塌糊涂,种种细节都说明二毛没有撒谎。 二毛将桌椅扶起摆正,请姞缜上座,转而又想为他倒水,姞缜摇头说道,“我不渴,你不用管我,快洗把脸。” 二毛点头应声,自门旁的水盆里简单洗了几把脸,随后才坐到姞缜下首,与其交谈说话。 “他们来干什么?”姞缜问道。 “他们来玄云宗有两件事,”二毛说道,“第一件是过来找东西,当年他们把我打晕了,换上了夏玄的衣服引走了追他们的巫师,当时跟我一起被人背着的还有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夏玄这次过来想要找什么信物,他怀疑那件信物在那个女人身上,事后被我给找到并藏起来了,但我真没从那个女人身上拿什么东西,他不相信我说的话,不停的逼问我,我实在气不过,便跟他动起手来。” “你还手了?”姞缜有些意外。 “还手了,”二毛点头,“不过他身边那些人很快过来把我摁住了,夏玄再打,我便不能还手了。” 姞缜哭笑不得,“你还挺有骨气,敢跟他动手。他们来玄云宗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他们来找我要粮食,”二毛抬手北指,“去年他们就跟我要过粮食,我本不想给,后来想到云裳跟他们在一起,您曾经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云裳,于是我便给了他们粮食。不曾想今年新米刚下来,他们又来索要。” “亏得他们还自诩名门正派,”姞缜多有鄙夷,“竟然欺负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半大小子。” “唉,”二毛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想到云裳也要吃饭,我绝不会给他们米粮,就算给,也得下毒撒尿,弄脏了它方才解气。” 姞缜莞尔一笑,没有接话。 二毛随口问道,“大人,上阳郡离这儿挺远的,您怎么大老远的到我这儿来了?” 姞缜说道,“年关你曾去上阳郡寻我,我忙着迎来送往,也不曾见到你,最近得了些闲暇,便走一遭,过来看看你。” “多谢大人惦记,我去看您是应该的,您大老远的来看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二毛说道。 “走得急,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姞缜指着放在一旁的礼物,“这里有五斤新茶和一些蜂蜜,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毛闻言急忙起身道谢。 姞缜摆手示意二毛坐下,转而再度说道,“那个大坛的蜂蜜你自己留下,他们若是再来运粮,你就拜托他们将那小坛的蜂蜜带给大小姐。” “我不要,两坛都给她。”二毛说话之时看了一眼那两坛蜂蜜,两个坛子封存的都很紧密,姞缜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应该就在那个小坛子里,里面很可能藏有密信或是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外,通过姞缜的举动不难发现,云裳一直与外界有联系,不然姞缜不会知道他可以通过运粮的人给云裳捎东西。 “听我的就是,”姞缜说道,“那个大坛你自己留下。” 二毛点头道谢,眼见已是中午时分,便主动提出去厨房给姞缜做饭,姞缜也没有拒绝,随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二毛想要杀鸡待客,却被姞缜给阻止了,朝廷的巫师待遇一直是很高的,姞缜又是郡城的巫师,衣食用度自然不会匮缺。 二毛做饭时姞缜只是与他说些闲话,并没有责怪他不应该给云崖山众人米粮,对于姜召先前率众路过,随后行踪泄露,令得偷袭之前云崖山已经有了防备一事亦是只字未提。 二毛知道姞缜对自己多有欣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值得姞缜大老远的跑来探望,姞缜既然没有其他的要求,就说明姞缜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让他帮忙将小坛子转交给云裳。 不多时,饭菜做好,二人对坐吃饭。 看得出来姞缜的心情还是不错的,饭食吃了不少,待得放下碗筷,姞缜随口说道,“外面很不太平,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出去为好。” “嗯。”二毛点头。 “你上次去豫州所为何事?”姞缜问道。 “也没什么事儿,主要是去给您拜年,顺便再买些好酒回来,”二毛说道,“上次姜召大人他们路过玄云宗,自这里吃了顿饭,席间我曾筛酒给他们吃,他们嫌我自酿的酒没什么酒力,我便提前备些好酒,他们若是再来,也可以招待他们。” “你虑事的确周全,不过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姞缜摇头说道。 “哦。”二毛点头应声。 “二毛,姜召大人对你印象很不错,”姞缜随口说道,“你在玄云宗也学不到什么本领,可曾想过拜姜召大人为师,学习高深的法术。” “还是不要了,”二毛摇头,“夏玄他们过来的时候,说什么朝廷对九州盟的所有宗门都下达了追缉告示,告示上竟然没有玄云宗,他们由此断定我是朝廷的奸细。” 姞缜摇头,“此言欠妥,朝廷和巫师代表的是正义和天意,即便真有朝廷的人混在他们之间,也是卧底也非奸细。” “哦哦哦,您说的对。”二毛点头。 姞缜正色说道,“听我一句劝,早些离开这里吧,去上阳郡寻我,届时我送你去皇城见姜召大人。” “我不去,”二毛摇头,“我跟他又不熟,就算要学法术,我也想跟着您。” 姞缜笑道,“傻小子,我如何能跟姜召大人相提并论,姜召大人乃是大夏的传功巫师,不管是修为还是地位,都仅次于排名第一的护法巫师。” “什么是传功巫师?”二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传功巫师顾名思义就是传授法术的巫师,”姞缜随口解释,“他精通所有法术,尤其是通灵御兽之术,大夏巫师没有出其右者。” “通灵御兽是什么法术?”二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姞缜再做解释,“自然是控御各种凶禽猛兽的法术,若是练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甚至可以感召控御各种上古神兽。” 听得姞缜言语,二毛心中猛然一凛,“上古神兽是什么东西?是龙吗?” “上古神兽有很多种,唯独龙族姜召大人不能感召。”姞缜说道。 “为什么不能?”二毛追问。 “因为他不是大夏皇族,想要感召和控御各种龙族,必须是皇族嫡系血亲才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蜜藏玄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姞缜言语,二毛缓缓点头,此前他曾经多次听说大夏皇族可以感召不同等级的龙族,却一直困惑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当年被困皇城却并未感召龙族助战突围,而今终于明白了,皇族的确可以感召龙族,但感召龙族需要施展某种特殊的法术,而这种法术一直掌握在巫师手里,只因自己的伯父和父亲一直与巫师政见不合,巫师这才没有将感召龙族的法术传授给他们。 见二毛点头,姞缜只当他有所心动,便继续劝说他离开玄云宗,改投姜召门下。他之所以如此作为,既是出于对二毛的欣赏和提携,同时也是为了让二毛尽快明确立场,坚定的站到朝廷这边。 二毛自然知道姞缜对自己的提携既是出于私情也是为朝廷着想,因为他知道云裳的真实身份,而今云裳就潜伏在云崖山,他一旦将此事泄露给九州盟,那就不是朝廷折损一个奸细了,而是姜召会失去亲生女儿。 在姞缜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二毛的态度最终有所松动,当然了,所谓的松动只是他装出来的,其目的就是给自己留下后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以后需不需要感召金龙,也不知道感召金龙究竟有多大威力,但他却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感召金龙,就必须设法从姜召那里得到感召金龙的方法,眼下如果对姞缜的提议一口回绝,自己以后便没了接近姜召学习法术的理由和机会。 最终二毛给出了‘大人所言极是,容我好好想想再作计较’的回复,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姞缜亦不曾多做滞留,随即起身告辞。 二毛亲自相送,一直将姞缜送到山下,看着他乘坐的马车飞驰远去方才转身回返。 没走几层台阶,黄七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个老巫师对你真不错,大老远的跑过来看你。” 二毛早已习惯了黄七的神出鬼没,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既不吃惊也不意外。 见二毛不接话,黄七又道,“你当初只不过送了条猪腿给他,人家这次来又是送茶又是送蜜…...” 不等黄七说完,二毛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这次过来,看我是次要的,让我帮忙给云裳送东西才是主要的。” “送什么东西?”黄七随口问道。 二毛摇了摇头,“一坛蜂蜜,不过我怀疑那坛蜂蜜里藏着其他东西。” “藏着什么东西?”黄七追问。 二毛拾阶而上,与此同时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还没有打开那个坛子,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里面的东西一定会对九州盟不利。” “如果真是你猜的这样,你帮不帮他送?”黄七问道。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沉吟良久方才开口说道,“他这次过来,只字未提姜召等人先前千里突袭,结果中途走漏了风声,进而导致偷袭功亏一篑这件事情,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我们做的,只是没有深究而已。” “你想多了吧,”黄七走在二毛的左侧,“他们又不知道有我这个人,你又全程陪着他们,他们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二毛转头看了黄七一眼,“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你想少了,姜召等人的确不知道有你这个人,但朱尚忠是知道的,这家伙是个大嘴巴,他能告诉替死鬼等人子许当初是咱们一起埋葬的,也可能告诉别人,我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可以快速移动的美貌女子。” 女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漂亮,二毛的这番话令黄七心情大好,满脑子都是“美貌女子”,至于二毛的缜密推敲她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二毛可不知道黄七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姜召之所以不深究此事,除了事后追责于事无补,主要还是因为我让裴一帆给云裳送过锅巴,姜召知道我对他的女儿一直很好。此外,他可能认为留着我还有用,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道理,”黄七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那个老巫师让你去跟姜召学法术,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你是想趁机接近他,然后杀了他?” 二毛摇头,“姜召是我的仇人,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但我绝对不会用你说的这种方法去杀他,利用别人对自己的善意进行偷袭,你不感觉这么做太卑鄙了吗?” “对付坏人,还讲那么多规矩干嘛。”黄七不以为然。 二毛没有接话。 黄七又道,“你既然不想杀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你是不是对那个云裳有什么念想?”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儿了,原来是妒意作祟。 黄七什么都好,品性好,性格好,很大方也很讲义气,唯独善妒这件事情搞的二毛很别扭,无奈之下转头瞅她,“你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山上的那头猪也是母的,你怎么不怀疑我对它也有什么念想?” 黄七翻着白眼不以为然。 想到先前黄七在危急关头现身挟持替死鬼为他解围,二毛便不忍心让她困惑,于是便将感召金龙一事简略告之。 听得二毛讲述,黄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想从姜召手里套出感召金龙的方法,就得帮刚才那个老巫师将蜂蜜坛子送到云裳手里,不然他们就会知道你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二毛叹了口气,“我犯愁的也是这件事情,如果不送,就把朝廷和巫师得罪了,如果送,就把九州盟给害了。” “害了就害了,”黄七多有气愤,“我看九州盟里也没几个好人,只要别把那个姓裴的害死就行。” 二毛没有接话,黄七所说虽然有些偏激,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上次帮替死鬼引走追兵的时候,那些九州盟弟子的所作所为就令他非常失望,今天替死鬼等人对自己的猜忌和伤害,令他对九州盟的印象变的更差了。 见二毛眉头紧皱,黄七便没有火上浇油,而是随口宽慰道,“你也别太犯愁,先回去看看坛子里到底有没有藏东西再说,也可能里面只有蜂蜜,没别的东西。” 二毛点了点头。 走了十几层台阶,黄七又道,“你跟裴师兄说实话,就不怕他告诉别人?” “不怕,”二毛摇头说道,“我跟他说实话可不是一时兴起,先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关键时刻他一直在护着我,不惜为了我这个没什么用的人跟替死鬼和其他弟子反目成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还有就是他其实早就察觉到我在麻包里藏了东西,却并没有当众拆穿我,若是换成别人,早就急不可耐的去粮库把东西拿出来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感觉知道你身份的人越少越好。”黄七说道。 二毛点头,“嗯,你说的对,不过此人非常聪明,就算我今天不主动跟他说,他日后也会发现真相,因为他已经对我产生怀疑了,一旦带着怀疑暗中观察,迟早会发现端倪。与其被他识破身份,倒不如直接跟他说实话,投桃报李,待之以诚。”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山腰广场,随即同行向西,回了西厢。 姞缜带来的茶叶和蜂蜜就放在一旁,二毛将两坛蜂蜜都搬到了桌上,凑到近前,细看端详。 两坛蜂蜜的坛子不但大小有所不同,材质也有差别,大坛子是没釉的粗瓷,小坛子是挂釉的细瓷,大坛子用的是树皮封口,小坛子封口用的是一个与坛体材质相同的扣盖,扣盖与坛子之间有蜡封密封。 观察过后,二毛率先打开了大坛子,黄七凑近坛子吸气闻嗅,“是槐花蜜。” 黄七很喜欢吃甜,闻嗅过后伸出手指蘸了少许,送到嘴里舔食品尝,“好吃。” 二毛很讨厌别人舔手指,见黄七舔吸手指,不由得眉头大皱,“想吃就倒一碗给你,别搞的这么霪荡。” “你才霪荡呢。”黄七回骂。 二毛没有理会黄七,而是将注意力再度移到那个小坛子上,坛口用蜡封住了,贸然打开一定会留下开启的痕迹。 黄七凑近小坛子闻了闻,“是杂蜜。” “被蜡封住了,你也能闻到气味?”二毛多有意外。 “你们肯定闻不到,但是我能。”黄七点头。 二毛这些年跟着姬有德也没吃过几回蜂蜜,对蜂蜜少有了解,“杂蜜好还是槐花蜜好?” “当然是槐花蜜好,”黄七说道,“杂蜜不是由同一种花酿成的,味道很杂。” “那就有问题了,”二毛说道,“姞缜让我将这个小坛的蜂蜜转交给云裳,按理说给云裳的东西应该比给我的更好才对。” 二毛言罢,伸手拿起那个小坛缓慢晃动,由于不曾晋身紫气,灵气尚不能离体外放,便无法以灵气穿透探查,只能用这种方法试探坛子里面有没有装别的东西。 蜂蜜很粘稠,流动的很缓慢,但小坛子里面的蜂蜜并不是很满,细心感觉,还是能感觉到坛子里的蜂蜜随着晃动和倾斜而缓慢流动,里面好像除了蜂蜜并没有其他东西。 “里面好像没别的东西,”二毛说道,“问题应该出在蜂蜜自身。” “什么意思?”黄七随口问道。 二毛说道,“姞缜让我转交给云裳的这坛蜂蜜肯定有古怪,你能不能闻出这些蜂蜜都是由什么花酿成的?” “我试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借刀杀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拿过装有蜂蜜的坛子凑鼻闻嗅,“气味太淡了,不太好分辨,能不能把蜡封敲碎?” “不行,”二毛摆手,“他们比你想象的更细心,咱们如果破坏了蜡封,云裳一定能看出来。” 黄七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吸气闻嗅,仔细分辨,“有白术,有东葵,还有菊花和凌霄,那一丝略微发苦的应该是艾东,还有香蒲,水仙,兰花…..” 黄七一口气说出了十几种植物,但这些仍不是全部,眼见黄七闻嗅分辨的很是吃力,二毛便取出缝衣针,吹燃火折烧热之后自蜡封最不显眼的位置扎了个细小的针孔。 即便只是一个很小的针孔,也足以让蜂蜜的气味溢散出来,实则二毛仍然闻不到,但黄七却能闻嗅分辨的一清二楚,之后又快速说出了十几种植物。 “应该只有这些了。”黄七将坛子放回桌上。 二毛再度吹燃火折子,将针眼附近的蜡封略微加热,彻底遮盖住了先前扎出的针眼。 “你说的这些草木有没有蕴含剧毒的?”二毛问道。 “没有。”黄七摇头。 “你确定?”二毛存疑。 “当然确定,”黄七瞅了二毛一眼,“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有剧毒,蜜蜂直接就被毒死了,如何能够采花酿蜜?” 二毛想了想,再度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酿蜜的这些植物单独一种并没有毒性,几种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剧毒?” “不可能,”黄七摇头,“我可以确定这坛蜂蜜没毒,如果有毒,我一定能察觉出来。”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没有再接话,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过姞缜大老远的过来,不太可能只是为了看他,其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为了假他之手将这坛蜂蜜送给身在云崖山的云裳。 见二毛皱眉不语,黄七开口说道,“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你如果还是不放心,干脆打开看看,到时候就说不小心把蜡封弄碎了,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不能打开,”二毛正色说道,“你千万不要小看云裳,这个人非常聪明,跟她打交道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是说得过去远远不够,必须天衣无缝才行。” 黄七无奈叹气,在她看来二毛此时就是疑心生暗鬼,她对自己的嗅觉和直觉有着充分的自信,可以确定这坛蜂蜜是无毒的。 思虑过后,二毛再度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草木有可能生长在同一片区域吗?” 黄七想了想,点头说道,“完全有可能,只不过开花的时节有所差别。” 二毛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只是想从侧面确定这坛蜂蜜有没有被动过手脚,现在看来这坛蜂蜜完全有可能是由蜜蜂采花酿造的。 “你就别疑神疑鬼了,”黄七站立起身,“你脸上有伤,我去给你找些化瘀消肿的药草。” “不用,”二毛伸手拉住了黄七,“咱们先把这坛蜂蜜搞明白,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黄七无奈,只能重新落座。 二毛平静说道,“自以为是是世人的通病,咱们两个也不能例外,我认为这坛蜂蜜不对劲儿,所以就算没有证据证明它真有问题,我还是感觉它有问题。你认为这坛蜂蜜没什么古怪,就不愿承认它被巫师动过手脚。现在你换个想法,只当它真是害人的东西,你感觉它会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来害人?” 黄七明白二毛的意思,歪头想了片刻,“如果这坛蜂蜜真能害人,那它害人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二毛急切追问。 黄七解释道,“据我所知能够采花酿蜜的蜜蜂至少有七种,这七种蜜蜂都能蜇人,但是其中一种白翅黑蜂的毒性尤为剧烈,一只就能蜇死牛,这种白翅黑蜂的个头很大,足有拇指大小,不但毒性强,还能飞的很远。如果这坛蜂蜜真是白翅黑蜂酿造的话,谁吃过这些蜂蜜,谁身上就会沾染蜂蜜的气味,白翅黑蜂会将这些人视为抢夺它们蜂蜜的盗贼而循着气味飞过去攻击他们。” “你感觉这种可能性大不大?”二毛追问。 黄七摇头,“我还是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你这么一问,我也不敢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了。” “这坛蜂蜜应该就是你所说的那种蜜蜂酿造的。”二毛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黄七问道。 二毛指着坛子上的蜡封,“因为只有你说的那种的毒蜂所酿造的蜂蜜,他们才需要用蜡封将坛口完全封住。”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有道理呀。”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再度问道,“你准备怎么办?这坛蜂蜜你给不给云裳?” 二毛眉头微皱,“姜召分明知道咱们给云崖山通风报信,还给云崖山粮食,却并没有惩罚我,如果我这次不把蜂蜜送给云裳,再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很可能会气急败坏,跑过来杀我泄愤。” “那就送给云裳,”黄七说道,“反正九州盟除了那个姓裴的,也没几个好人。” “好,就按你说的,把蜂蜜送给云裳。”二毛落锤定音。 “等等,等等,”黄七连连摆手,“怎么成按我说的了,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我可不给你背锅,再说黑蛋子还在云崖山呢,这家伙虽然大嘴巴坏事儿,却也不是个坏人,你真舍得让他跟着一起死啊。” “放心吧,”二毛说道,“朱尚忠死不了,除了替死鬼,谁也死不了。” “什么意思?”黄七没反应过来。 二毛指着装有蜂蜜的坛子说道,“这个小坛子本来就装不了多少蜂蜜,里面还不是满的,我估计也就一斤左右,云裳不可能用这些蜂蜜来害云崖山的所有人,她只会用这些蜂蜜去不留痕迹的暗杀替死鬼。” “如果云裳真想害其他人,这些蜂蜜的份量也勉强够用了。”黄七说道。 “她不会的,”二毛说道,“一来她自视甚高,平日里跟其他人很少打交道,她没有接近其他人的理由。二来为了事后能够全身而退,她也不敢做的太显眼。” 虽然认为二毛的推断不是很缜密,黄七却没有再提出质疑,她对云崖山那些参悟神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没什么好印象,也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黄七不接话,二毛继续说道,“云裳想要借助毒蜂杀人,要么自众人的饮水之中加入蜂蜜,要么往众人身上涂抹蜂蜜,这两种方法都很拙劣,对方很容易有所察觉,而且事后她也很难洗清嫌疑,我因此断定她不会也不敢冲其他人下手。”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缓缓点头,此前她只当二毛的推断不很缜密,现在才知道不是二毛的推断不够缜密,而是自己想的没有二毛周全。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二毛影响,黄七也学会了三思细想,“对了,替死鬼虽然该死,但他要是死了,你岂不是失去了掩护?” 二毛说道,“这个人早就该死了,他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原本还在担心他死了之后,窃据夏帝之位的夏洪会作法感召金龙,万一感召不到就会知道真正的夏玄还活着,不过仔细想来,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因为巫师与夏洪虽然沆瀣一气却又各怀鬼胎,感召金龙的法术掌握在巫师手里,巫师不太可能传授给夏洪,不然夏洪就可能不受他们的摆布。” “那就好,”黄七彻底放心了,“赶紧给他弄死吧,这家伙不是个好人,再让他继续活着,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二毛缓缓点头,原本他对这个替死鬼还是有些同情的,但现在他只希望云裳赶紧把那个家伙给杀掉,他的心态之所以产生这么大的改变,主要是因为先前被这家伙给打了一顿,再有就是这个狗东西色迷心窍,竟然敢对黄七生出非分之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勤学苦练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达成共识,黄七便离座起身,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她的本体应该是夜行动物,白天远不如晚上有精神。 二毛简单收拾了一下被替死鬼等人翻的乱七八糟的房间,随后又去饲喂禽畜,一直忙到日落时分方才闲了下来。 山中本就安静,到了晚上更安静,二毛照例打坐练气,黄七照例出去乱跑,二毛从不问黄七晚上出去干什么,之所以不问也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不想让黄七尴尬,因为黄七在山上吃饭不多,他怀疑黄七晚上跑出去是吃草去了。 三更时分,二毛顺利晋身蓝色灵气,灵气修为的提升会给自身带来诸多影响,这种影响主要分为内外两个方面,不但可以更加精准的对五脏六腑和体内灵气进行内窥自控,还可以更加清晰的对外界的风吹草动进行感知和闻听,淡蓝灵气时,他只能隐约听到毛驴在驴棚里缓慢走动,而晋身蓝气修为之后,他甚至可以听到猪仔争奶时发出的叫声。 次日清晨,二毛又去了西山树林,此番他是带着笔墨和符纸去的,他不会武功,临阵对敌全靠法术,为了确保法术能够用以实战,他不但需要提升自己画符作法的速度,还需要锻炼自己在快速移动的状态下画符作法的能力。 符纸柔软轻薄,在桌案上可以快速画写,但是没了桌案的承托,便很难画写出准确的符文,想要画写符文,只能以手掌承托,但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习惯用右手,如果以右手执笔,左手承托符纸,待得符文画好之后,符文是在左手里的,而左手远不如右手灵便,想要将画好的符文精准的挥出,就只能将符纸转交右手,如此一来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想要弥补这一弊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勤练左手,将左手练到跟右手一样灵活,到得那时不管是画符还是抛掷,两只手都可以随意施展。 眼见目前还无法练习移动时快速画符,二毛便收起笔墨,改练身法,实则练的也不是身法,而是快速反应的能力,练习的方法也很简单,就在山中乱跑,自诸多树木之间辗转腾挪,与此同时对迎面而来的树枝和阻碍进行闪躲。 虽然没有师父的指点,二毛却知道自己所练习的身法是有用的,因为身法的作用有两个,一个是行进时的快速移动,另一个是对敌时的辗转腾挪,身法的快慢有一半取决于自身的灵气修为,还有一半取决于自己的反应速度,灵气修为只能循序渐进,自己眼下练习的就是反应速度,别人用的身法都有固定的套路和招式,而自己全无套路,没了套路的约束和掣肘,反倒能够更快的进行随机应变。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天不到二毛已是遍体鳞伤,这些伤口主要来自树枝荆棘的剐蹭,还有一些来自脚下不稳的摔伤,额头上的大包则是迎面撞上了大树所导致的。 身心俱疲的回到住处,黄七正坐在门口悠闲的吃着茶叶,茶叶是昨天姞缜送来的,黄七也不用水浸泡,直接干吃。 见二毛灰头土脸,遍体鳞伤,黄七多有惊讶,“怎么了这是?” “练习身法摔的。”二毛舀水解渴。 “真有你的,练个身法也能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黄七随口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被替死鬼打了一顿呢。” 二毛解释道,“我没有对手,只能利用林中的树木练习身法,但树木都是死的,不会主动来打我,我就只能闭着眼睛冲向它们,估摸着到了附近再睁眼,这样就跟别人突然来打我很相似了。” “这个法子管用吗?”黄七存疑。 “管用倒是管用,就是时机不好拿捏,”二毛说道,“睁眼睁早了,自己心里有了准备,也就起不到练习的效果,如果睁眼睁晚了,就容易撞树摔跟头。” “你缺个陪练。”黄七喝水漱口。 二毛此时正在洗脸,便没有接话。 “我说你缺个陪练。”黄七又道。 “哦。”二毛应了一声。 眼见二毛无动于衷,黄七只能毛遂自荐,“你赶紧讨好我,我给你当陪练。” “你想让我怎么讨好你?”二毛随口问道。 这样的回答自然不是黄七想听的,随即大翻白眼儿,“自己想去。” “要不我给你修修蹄子吧。”二毛说道。 “滚滚滚,摔死你才好呢。”黄七扔下水瓢转身就走。 二毛也不曾理会她,想起禽畜还没喂,便趁着天亮过去喂食。 鸡晚上看不见,得早些喂,它们都是散养的,白天到处跑,傍晚饲喂也很简单,给一瓢糙米或是谷糠就行,驴是用缰绳拴在田间地头的,晚上牵回来喂点水就行,干活儿的时再喂些豆子或是米汤。母猪还要奶猪仔,得吃熟食,瓜果和粟米煮成稀粥喂上一桶。 就在二毛自厨房烧火之时,黄七端着一瓢鸡蛋走了进来,见二毛不管干什么都只用左手,便随口问道,“你右胳膊怎么了?” “我在锻炼左手,故意不用右手的。”二毛说道。 黄七放下水瓢,拉过草墩坐到二毛身旁,“我得进山一趟,今晚就走,少则五天,多则七天,你不用担心我。” “干什么去?”二毛随口问道。 “找点儿东西。”黄七说道。 “你别再给我找灵物了,”二毛摇头说道,“我现在已是蓝气修为,灵物对我帮助不大了。” 黄七撇嘴,“别自作多情了,我就不能给自己找点儿?” 二毛往灶下添柴,“你都已经渡劫化人了,还要灵物有什么用?” “异类需要渡劫好几次的,”黄七说道,“我上次渡劫只是化人,离成神还远着呢。” “哦,如果你是人的话,现在是什么修为?”二毛问道。 “跟你差不多,”黄七说道,“不过异类跟人不太一样,尤其是我们这种自带神性的异类,天生就有一些神通。”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还自带神性,”二毛随口揶揄,“再说你那也不叫神通,顶多算是妖法。” “你个狗东西跟别人只说好话,跟我却是一句人话也不说。”黄七气恼起身,转身就走。 二毛不以为然,“哈哈,我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都不是人,我怎么跟你说人…...” 黄七原本已经走出厨房了,听得二毛言语,又气呼呼的转身回来了。 眼见黄七想要动手,二毛急忙自灶下抽出一根带火的木柴挥舞抗拒,“你想干什么,滚一边儿去。” 黄七不得近身动手,眼见先前捡回的鸡蛋还放在灶台上,便反手打翻水瓢,瓢里的鸡蛋瞬时撒了一地。 “哎呀,你这个败家娘们儿。”二毛好生心疼,急忙上前收拾。 黄七得意大笑,扬长而去。 待二毛喂过猪,喂过狗,喂过自己回到西厢,却发现黄七不在房间里,门上还挂了锁。 到得这时二毛才想起黄七先前跟自己说过要出去几天,此前黄七也曾经常外出,他也习惯了。 待得回到自己房间,这才发现放在墙角的钱箱被人动过,打开细看,里面的铜币少了一袋。 见此情形,二毛无奈叹气,黄七屋里原本还有些金子的,昨天替死鬼等人到处翻找信物,她屋里的金子在混乱之中遗失了,此番跑到自己房里拿铜币,自然是又跑出去喝酒去了,如果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进山找东西,也用不着带钱在身上。 累了一天,回房之后二毛很快睡去。 随后两日,二毛依旧自林中练习身法,这种事情悟性再高也没用,只能勤加练习,熟能生巧。 黄七离开的第二天傍晚,运粮的象群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灵宝出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夏收只有几千斤粮食,裴一帆此行只带了三头大象和几个杂役,这些杂役都是九州盟各大宗门的弟子,也住在云崖山,此前裴一帆也给二毛谋了个同样的差事,却被二毛婉拒了。 双方见面,裴一帆总要冲众人介绍二毛,众人见他这般年轻,只当他是个晚辈弟子,不曾想却是玄云宗现任宗主,震惊之下免不得态度谦卑,礼数恭敬,如此一来反倒搞得二毛很不好意思。 上次运粮,山上的麻包被带走不少,眼前的这几千斤粮食大部分都是成堆堆放的,裴一帆等人带回了麻包,需要重新装袋才能起运。 二毛本想动手帮忙,却被裴一帆给阻止了,理由也很简单,他再怎么年轻也是一宗之主,有别人代劳,这些事情轮不到他来做。 二毛看出裴一帆想跟他单独说话,便带着裴一帆往高处去,他平日里生活的区域位于山腰,还有一条石阶小路通往山顶。 “真的跟做梦一样,直到此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裴一帆感慨。 唯恐二毛误解,不等其接话,裴一帆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说的确是实情,只是变故太大,我一时之间还缓不过神来,你平日里一点架子也没有,谁能想到你的身份竟然会如此尊贵。” “裴师兄,承蒙你看得起我,咱们就别说什么身份了,”二毛说道,“在此之前你并不知道我是谁,你又何曾轻视过我?” 裴一帆接话说道,“你身负血海深仇却能举重若轻,装的天衣无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裴师兄,你想多了,我哪有那么深的城府,”二毛摇头说道,“我之所以能够平静面对,泰然处之,只是因为受了姬有德的影响,姬将军乐天随和,我是他养大的,受他的影响很大。” 裴一帆缓缓点头,“也是我后知后觉,由于太过震惊,当日不曾回过神来,回去之后再想,你如实相告,乃是以身家性命相托,我裴一帆何德何能,蒙你这般信任。” “裴师兄,是你先看得起我的,咱们是贫贱之交,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身份而疏远生分。”二毛说道。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心情大好,随即出言问道,“对了,上次那个巫师过来找你做什么?” 在陪着裴一帆上山之初,二毛就预料到裴一帆会有此一问,也一直在权衡要不要跟裴一帆说实话,如果如实相告,云裳的身份就暴露了,裴一帆与云裳同在云崖山,日日相见,时时相处,裴一帆能不能装的很像是个未知之数。但如果不跟裴一帆说实话,就有故意欺瞒之嫌,裴一帆对自己可是坦诚相待,回以欺瞒岂是君子所为? 权衡过后,二毛最终还是决定不跟裴一帆说实话,理由有两个,一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可以毫无保留的对裴一帆讲,但关系到旁人的,自己没资格跟裴一帆说,就像他没告诉裴一帆黄七的真实身份是一个道理。二是裴一帆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局外人,一旦知情,就成了参与者,虽然自己断定云裳拿了蜂蜜只会用在替死鬼身上,但谁也不敢保证这家伙会不会拿去害别人,万一云裳犯了疯病,害了别人,身为参与者的裴一帆就可能内疚自责。 由于早有准备,裴一帆话音刚落,二毛便出言接话,“此人名叫姞缜,是上阳郡的巫师,年关时我和黄七去豫州带回了姬将军的尸身,由于之前与他有过交情,便送了条熏猪腿给他,当日他迎来送往,没跟我见面,事后便抽空过来看看我。” “他可曾怀疑你跟我们多有往来?”裴一帆追问。 “他没有证据。”二毛间接承认。 “可曾旁敲侧击的警告过你?”裴一帆再问,他之所以对这个问题如此紧张,乃是因为朝廷一旦怀疑二毛为他们通风报信儿,支援粮草,便有可能对二毛不利。 二毛没有回答裴一帆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最近这段时间朝廷对云崖山的封锁是更严了,还是变松了?” 裴一帆叹了口气,“更严了,外面的米粮完全运不进去,山中哪有那么多野兽猎捕?若不是你慷慨解囊,我们早就绝食断炊了。” 二毛缓缓点头,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确认那坛蜂蜜是不是云裳刺杀替死鬼的关键,这两件事情看似没什么关联,其实有着直接的关联,如果朝廷放松了对云崖山的围困,九州盟就没必要跑到他这里来求粮,如果九州盟不向他求粮,他就没机会让运粮的队伍将那坛蜂蜜带进云崖山。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山顶高处,相较于山腰,山顶更加凉爽,夜风徐来,少有蚊虫。 裴一帆倚靠巨石沉声说道,“我还是担心他们会为难你,他们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想要确认是不是你在供给我们米粮并不困难。”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应对。”二毛正色说道。 见二毛多有信心,裴一帆只能无奈点头,转而再度说道,“我这次过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议?” “你想问我可不可以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盟主?”二毛随口问道。 裴一帆闻言愕然瞠目,只因二毛一言中的。 “裴师兄,我上次说过了,我只信任你。”二毛抬头看天,时逢月中,明月几近正圆,月光皎洁却透着些许寒意。 “我知道你的顾虑,”裴一帆说道,“但眼下我们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助你一步登天,若是你继续隐藏身份,我担心那西贝货会捡了天大的便宜。” “嗯?”二毛转头看向裴一帆。 裴一帆低声解释,“明晚就是七月十五,有件上古灵宝即将自荆州江陵郡出世,此物名为地元丹,本为洪荒神明所有,外佩可避刀兵水火,祛毒护身。内服可通关开窍,直晋深紫。” 裴一帆并不知道二毛为什么皱眉,只当他在怀疑自己所说夸大失真,“此事千真万确,灵宝出世之前早有征兆,而今不但我们知晓此事,连朝廷也早已听到了风声,要知道当今天下已知的紫气高手不过二十几人,其中还多为淡紫和紫气,身拥深紫修为的好像只有三人,连师父都只有紫气修为,地元丹之所以名为地元,乃是因为此丹蕴藏地元灵气,一旦服食便可直晋深紫,位达巅峰,距天元神灵也不过一线之遥。” “九州盟要派人去抢地元丹?”二毛问道。 裴一帆点头,“对,归元派本在冀州,师父此番南下,除了前来探望参悟阐石的盟下弟子,也是为了率领本盟高手与朝廷和各路人马抢夺即将出世的地元丹。” “除了朝廷和九州盟,还有别人也想抢这东西?”二毛随口追问。 裴一帆再度点头,“九州八荒,地域不下万里,生灵何止亿兆,九州盟只是其中较大的宗派,除了九州盟,九州各地还有数不清的隐士高手和异类精怪,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不会错过。” “这枚地元丹对异类也有用处?”二毛又问。 裴一帆摇头,“异类的经络气穴与我们多有不同,无法内服此物,但地元丹还可以外佩,同样有护身祛毒之效。” “异类知不知道它们无法内服地元丹?”二毛再问。 虽然不知道二毛为何有此一问,裴一帆却仍然出言回答,“应该知道,此事人尽皆知,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之所以想跟盟主表明我的身份,是担心九州盟抢到地元丹之后,盟主会将地元丹送给那个替死鬼?”二毛问道。 “对,”裴一帆点头,“盟主很可能会那么做,因为玄离宗此前曾经献了一枚淡蓝丹药,盟主就将其转赠给了那个西贝货。” 二毛转头直视裴一帆,“裴师兄,你既然说可能,那就表明盟主并没有明确表示抢到地元丹之后一定会给那个替死鬼。”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眉头大皱,“你连盟主都不相信?” “裴师兄,虽然知道说了你一定会生气,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实话,”二毛沉声说道,“我只相信我了解的人和事。” “你也太多疑了,师父可是你的亲舅舅。”裴一帆叹了口气。 “如果他封印神灵的举动在找到我之后,我就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二毛正色说道,“裴师兄,你千万别怪我,我只有这一条命,我输不起呀。” 裴一帆原本的确有些生气,但听得二毛言语,设身处地的再想,便能够体谅他的苦衷,“你说得对,信任是要有事实作为基础的,不然就是轻信盲从,自欺欺人。” “裴师兄,多谢你能体谅我,”二毛说道,“我自认为比别人更重情义,我一旦相信了谁,就会坦诚相待,尽其所有,一旦信错了人,我所遭受的后果会比其他人更加惨重。” 裴一帆迈步上前,拍了拍二毛的肩膀,“好兄弟,我理解你。” 二毛笑着冲裴一帆点了点头,转而出言说道,“山顶太凉,咱们下去吧。” 二人同行下山,二毛看似无意的问道,“裴师兄,那个地元丹会出现在江陵郡的什么地方?” 裴一帆答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很清楚,好像在大江下游的一处半岛上,位于江陵郡城北。” “你的意思是明天晚上那里会非常危险?”二毛又问。 “岂止是危险,”裴一帆正色说道,“届时不但朝廷和九州盟会高手尽出,还会有很多隐士高手和异类精怪也会前去抢夺,明晚子时那里必然一片血雨腥风。” “哦。”二毛点了点头。 “你问这些做什么?”裴一帆不解。 “我在估算九州盟拿到地元丹的可能性大不大。”二毛随口敷衍。 “我感觉最多只有三成胜算。”裴一帆并不乐观。 二毛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 二人随意闲聊,回到山腰,此时粮食还没装完,二毛忍不住上前帮忙,眼见劝不住,裴一帆只能一起动手。 二更时分,收拾妥当,二毛将姞缜送的茶叶取出三包,一包送给裴一帆,另外两包分别带给云裳和朱尚忠,那坛蜂蜜则送给云裳。 目送象群走远,二毛急忙跑回房间收拾东西,黄七先前曾经多次撺掇他去荆州抢夺地元丹,都被他给拒绝了,这家伙这次拿钱出远门儿,又定下了多则七天,少则五日的归期,无疑是跑到荆州去了,其目的自然是想为他夺得地元丹。 这家伙的初心无疑是好的,却属实有些不自量力,要知道明晚的江陵郡高手如云,这家伙傻乎乎的跑过去哪是偷鸡呀,分明是送米去了,得赶紧过去把这个蠢货给拉回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跬步千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想了想又将衣服拿了出来,这趟出去好像也用不着换衣服。 钱肯定是要带的,得买东西吃,不过也不用带太多,抓上一把铜币就行。 本想带上姬有德生前为自己打造的长刀,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又不是出去打架,带着兵刃只能徒增变数。 画符的东西肯定是要带的,经过这些天的揣摩演练,他自忖自己已经可以画符作法,只是未经实战,对自己所能施展的法术以及法术的威力心里没底。 还有二师叔留下的那片可以隐身的甲片,这个必须带上,虽然甲片隐身的效果远不如黄七的隐身冠,但出门在外肯定用得上。 二毛关门上锁,随后又去给禽畜准备了几天的口粮,最后将几个狗子喊回来,授意它们留守看家,随即匆匆下山,疾行东去。 二毛虽然不会身法,却有灵气修为,动身之后催动灵气一路狂奔,黄七已经走了两天了,这时候应该已经赶到荆州的江陵郡了,玄云宗所在的象郡位于梁州最西,而江陵郡位于荆州的东南,两地相距足有千里之遥,自己想在明晚之前赶到江陵郡并不容易。 三更时分,二毛到得东面县城,他本想进城借一匹马,但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深更半夜的,县衙的人肯定早就休息了,这时候喊人借马势必浪费大量的时间,自己眼下已经身拥蓝气修为,催气狂奔也不比奔马慢多少。 二毛早年曾经跟着姬有德去过荆州,也知道江陵郡的大致位置,一路狂奔疾行,亦不担心迷途绕路。 沿途的关卡仍在,但二毛随身带了隐身甲片,途经关卡时都会隐身而过,先前禁卫将军送他的通行令牌替死鬼等人虽然搜了出来却并没有抢走,但他急着赶去江陵,懒得向官兵出示。 二毛此时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积跬步以至千里,一路上他几乎没停过,一直在闷头狂奔,由于没有携带行李和包袱,轻装上阵,再加上夜间凉爽,一口气跑到五更时分,此时已经来到梁州和荆州交界处。 途经一条小溪时二毛停了下来,先解手,再洗脸,最后喝水,先前三个时辰的疾行狂奔,他体内灵气近乎枯竭,必须略做停歇,吐纳聚气。 一个时辰之后,二毛再度动身上路,此时已是黎明时分,路上已经有了行人,担心自己拔足狂奔惹人注意,他只能借助甲片隐去身形。 大部分时间二毛走的都是大路,偶尔也会翻山越岭抄近道儿,这也是他昨晚没有向官府借马的原因之一,骑马只能走官道,不得翻山越岭。 疾行赶路的同时,二毛也在心中盘算赶到江陵之后如何寻找黄七,黄七有隐身冠,肯定会隐身潜行,不可能招摇过市,很难找到她,除非想个办法,让黄七主动来找自己。 但这个想法真正做起来难度也很大,因为自己想要引起黄七的注意,就只能做些引人注目的事情,如此一来在引起黄七注意的同时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眼下江陵郡既有朝廷的人也有九州盟的人,人多眼杂,自己当众抛头露面属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出可行的办法,二毛也只能暂时作罢,当真没什么好办法,眼下只能先赶到江陵,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上午巳时,二毛慢了下来,倒不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也不是灵气枯竭,而是天气太热了,即便他有灵气修为,顶着烈日疾行赶路还是令他有些吃不消。 不过二毛也只是慢了下来,却并没有停下来,此处距江陵还有三百多里,越早赶到江陵,就越有可能找到并劝回黄七。 积跬步以至千里,积跬步以至千里,二毛不停的自脑海里重复这句话,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再困难的事情只要坚持不懈的去做都有成功的可能。 中午时分二毛自一处县城略做停留,买吃的只是次要的,他此时心急如焚,压根儿就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之所以停下来是为了买鞋子,先前的一千多里是他一步一步跑出来的,双脚的鞋子此时都已经磨破了。 换鞋的时候二毛这才发现自己双脚全是水泡,皱眉扎破,换上鞋子继续上路。 午后申时,二毛终于赶到了江陵郡,就像象郡有大象一样,江陵郡也有大江,这座城池是建在大江两岸陡峭的石壁上的,城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深山密林。 也不知道江陵郡原本就有这么多江湖中人,还是因为地元丹即将现世吸引了这么多江湖中人,城中随处可见携刀带剑的武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满身戾气。 根据裴一帆昨晚所说,二毛进城之后一路向东,终于在申时末刻看到了那处位于江陵郡城北的半岛,所谓半岛就是三面环水的岛屿。 远处那座位于江心的岛屿约有两里方圆,作为江岛而言不算小,不过也不算很大,岛屿位于大江正中,距南北两岸各有数里,岛屿北侧有一条不算很宽的山脊与江北的陆地相连。 自远处看过岛屿的地势和地形,二毛不由得眉头大皱,似这种地形,不管谁想染指地元丹都只能前往江心岛,即便得到了地元丹,回来的路也只有一条,届时所有想要染指地元丹的人都会对得到地元丹的那个人进行截杀,除非得到地元丹的人在第一时间服下地元丹并得到深紫修为,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任何的丹药服下之后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起效,不太可能服下的瞬间灵气修为就能立刻提升。 此时虽然不是饭点儿,但城中酒肆里都有不少食客,这些人的衣着穿戴多有不同,口音也千差万别,所谈论的话题也多与地元丹有关。 二毛有心自酒肆偷听他们的谈话,以此确定地元丹的真正来历,但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黄七并带她离开此地,于是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二毛继续向东,离开城区来到城北野外。 此前朝廷想要偷袭云崖山的时候他曾让黄七过去通风报信,而通风报信的方法就是自不同的地方点上两堆火,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黄七,只能如法炮制的自山中点上两堆火,如果黄七跟他有默契,看到两处着火,就可能猜到他来到了这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龙蛇混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并不确定这个办法有用,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向黄七告警,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权且一试。 既然是放火,自然要选个高处,二毛借助甲片隐去身形,自林下拨草前行,很快来到山林高处。 此处离江心岛约有十里左右,居高俯视,可以看到江心岛与北面山林连接处聚集了很多人,虽然距离很远,但二毛此时已有蓝气修为,耳目清明,通过对方的衣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人全是朝廷的官兵,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呈扇形环绕,将通往江心岛的山脊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二毛聚精会神的观察远处情况时,突然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这是真正的香味儿,是檀香燃烧所发出的气味儿,玄云宗的大殿倒塌之前二师叔等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大殿上香,他对这股香味儿很是熟悉。 循着气味四顾寻找,很快自不远处的一堆枯草上看到了细微的烟气。 看到枯草的瞬间,二毛立刻知道有人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这堆枯草都是人为堆积在一起的干草,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粉末,想必是助燃的硝石。 围着草堆仔细打量,很快发现了一束立在草堆上的供香,供香此时只燃烧了上端的一小部分,由此可见布置这个延时放火机关的人在自己来到之前刚刚离开。 放火的人是谁二毛自然无从得知,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放火的人是冲着南面那些拦路的官兵去的,今天刮的是北风,一旦山火烧起,势必会向南蔓延,此处距离江心岛当有十里左右,那些官兵所在的区域离这里只有五六里。 二毛盯着那捆供香沉吟思虑,放火的人之所以布置延时机关可能有两种考虑,一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离此处的时间,留下不在场的证据,撇清纵火的嫌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等天黑,因为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一炷香可以燃烧两刻钟,再有两刻钟夜幕就要降临了。 短暂的沉吟过后,二毛直接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草堆,他放火的目的是为了给黄七告警,会不会坏了别人的计划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眼见火苗出现,二毛急忙抽身,赶在大火烧起之前原路回返。 一口气跑出两三里,二毛再度取出火折子,试图点燃山中的枯草,由于此时东面已经出现了浓烟,他也顾不得再去高处放火了,只能顺路顺手随意燃点。 就在二毛低头放火之际,突然听到北面传来了施展身法的破风声,他虽然借助法宝甲片隐去了身形,在听到破风声之后还是下意识的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眨眼之间,几个江湖武人施展身法自树顶疾掠而过,其中一人焦急之中带有疑惑,“怎么动手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说好了烽火为号,错不了。”有人接话。 “快走,百花谷和摩天岭的人已经跟他们干上了。”又有人说话。 说话的几人疾掠而去,二毛躲在树后暗自心惊,他本以为先前的火堆只是想要抢夺地元丹的人攻击拦路官兵的手段,不曾想却是几个帮派冲官兵发起总攻的暗号儿。 此时天还没黑,官兵还能看清东西,这时候冲他们发起突袭可不明智,自己的无心之举在无意之中把这几个帮派的人给害惨了。 不等二毛回过神来,江边便传来了高声的呐喊和凄厉的惨叫,不消说,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了。 听到喊杀之声,二毛急忙爬到树顶高处向南眺望,实则以他此时的修为想要上树只需纵身一跃,但他修为提升的太快,又少经实战,对自己的实力并不完全了解。 此时驻守的官兵和突袭的江湖中人已经自江边展开了厮杀和混战,突袭的一方人数也不少,四面八方都有人向江边掠去,不过驻守在江边的并不是寻常的官兵,而是训练有素的弓兵,加上有人居中指挥,很多飞掠而至的江湖中人身在半空便中箭落地。 眼下大火还没有烧到江边,但浓烟已经飘过去了,遮天蔽日的浓烟为这些江湖中人提供了不小的掩护,弓兵视物不清,射出的弓箭大失准头。 二毛并不认识这些人,不过他却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九州盟的人,因为先前那几人所说的百花谷和摩天岭都不是九州盟下属门派。 由于上树较晚,且不确定有多少人是自林下冲官兵发起突袭的,二毛便无法确定这群江湖中人的具体人数,不过大致估算,二三百人应该是有的。 二毛本以为自己提前点火,打乱了人家的计划,会令得这群江湖中人死伤惨重,不曾想这群人竟然很快占据了上风,只是片刻工夫便将驻守在江边的官兵杀的人仰马翻。 远处的战况令二毛多有疑惑,按理说朝廷对地元丹也是势在必得,派驻在江边的官兵应该都是精锐,怎么如此不经打,只这片刻工夫便被这群江湖中人杀的毫无招架之力。还有就是这群官兵怎么如此尽职,哪怕处于劣势依旧死战不退。 就在二毛暗自疑惑之际,突然发现江边的东西两侧都有大量官兵正在向战团快速移动,增援的队伍拉的很长,人数着实不少,看来朝廷早有准备,事先调来了大量官兵以备不测。 二毛原本的计划是两处放火,为黄七告警,而今江边已经打的热火朝天,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没必要再放第二把火了,此时黄七应该也在暗中观战,战事如此惨烈,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以身涉险。 就在二毛抻着脖子遥望观战之际,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是自东面出现的,出现之后没有向南飞掠,而是径直冲向了火场,去到即将被大火烧到的树冠不停的挥撒着什么东西。 由于双方相距很近,二毛便清楚的看到此人挥撒的是一种黑色的粉末,这种黑色粉末他此前曾自枯草堆上看到过,本以为是助燃的硝石,现在看来应该不是硝石,因为眼下火势已经很大了,完全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的助燃添火。 短暂的疑惑过后,二毛很快明白过来,这种黑色粉末并不是助燃的硝石,很可能是一种剧毒,那些江湖中人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官兵杀的溃不成军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有多厉害,而是他们借助山火催生了毒烟,而那些官兵之所以死战不退也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尽职,而是他们全都中毒了。 驻守的一方源源不断的增兵,突袭的一方持续不停地下毒,不出意外的话,这种持续的对耗接下来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眼下出现的这些人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正的高手还没有出现,为了得到地元丹,所有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随后的战事势必会更加惨烈,今晚一定会死很多人…… 第一百三十章 子时将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就在那人自树上挥撒黑色粉末的同时,增援的官兵已经自东西两个方向赶到了江边,赶在那些江湖中人冲上通往江心岛的通道之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群江湖中人虽然深陷重围却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在领头之人的指挥之下兵分三路,两路分别拦住了自东西两侧赶来的官兵,另外一路则朝着挡在通道前的官兵竭力强攻。 二毛距江边很远,虽然看不清双方对战的细节,却能看到大致的战况,那群江湖中人之所以处乱不惊是因为他们知道山火燃烧所产生的烟雾是带有剧毒的,他们事先服过解药,自然不怕毒烟,但不管是先前驻守的官兵还是赶来增援的官兵都没有服过解药,他们只需坚持片刻,这些官兵就会不战而败。 此外,通往江心岛的山脊通道很是狭窄,最宽处也不过五丈,只要他们冲上了这条狭窄的通道,朝廷不管调来多少兵马都奈何他们不得,只因通道太过狭窄,官兵再多也无法一拥而上。 就在二毛远眺观战之际,突然发现又起风了,之所以说又,乃是因为今天本来就有北风,而此时突然出现的山风却是南风,这股南风出现的很是突然,风势很疾,此前毫无征兆,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南风出现之后,原本就有的北风却并未消失,两股山风一股向南吹,一股向北吹,自着火的山林上空展开了胶着和角力。 见此情形,二毛立刻明白突然出现的南风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朝廷的巫师作法所致,其目的自然是阻止毒烟继续向南蔓延,保护己方士兵不受毒烟伤害。 二毛本想四顾观望,寻找作法的朝廷巫师,但不等他找到作法的巫师,便惊恐的发现在两股山风的对冲互吹之下,原本向南飘散的毒烟正在向东西两侧蔓延,向西飘散的毒烟此时离他藏身的大树已不足百丈。 这一发现瞬时吓的二毛亡魂大冒,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言不虚,自己无心染指地元丹,只是个看热闹的,而今朝廷的巫师和江湖术士斗法,可别把自己这个看热闹的给毒死了。 就在二毛想要纵身下树疾行躲避之际,风向再度起了变化,向北吹拂的山风风势突然变猛,彻底抵消了原本就有的北风并将毒烟吹向北方密林。 眼见毒烟尽数往北去了,二毛暗暗松了口气,就在此时,空中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乌云并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增厚,片刻过后便乌云密布,随即便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二毛藏身的树冠枝叶很是密集,便是大雨倾盆也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但突然出现的大雨却严重阻碍了他的视线,全然看不到江边的战况。 二毛自近处折了几根带叶的树枝顶在头上,这场大雨出现的毫无征兆,无疑也是朝廷巫师作法所致,地元丹的争夺才刚刚开始,距地元丹出世的子时还有两个时辰,争斗便如此激烈,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呼风唤雨已然尽数出现。 突然出现的大雨很快浇灭了熊熊的山火,待得山火熄灭,毒烟消散,大雨也随之停止,北风和南风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繁星点点,满月初生。 此时江边的战事已经临近尾声,失去了毒烟的助力,先前动手的那些江湖中人几乎被朝廷的官兵屠杀殆尽,除了一两个身拥淡紫修为的领头之人施展凌空飞渡突围逃脱,大部分人都殒命当场,亦有慌不择路之人试图跳江逃命,奈何江水太过湍急,他们刚一落水便被大浪卷走。 江陵与其他城池不太一样,由于是临江而建,便分为江南和江北两城,两城又各有内城和外城,内城和外城之间亦有城墙,二毛此时位于江北外城正东。 天黑之后江陵的内城和外城全部宵禁,店铺关门,街上除了巡夜的官兵和不时飞掠闪现的练气之人,几乎见不到行人。 二毛虽然藏在树上,却一直催动法宝隐藏身形,之所以如此谨慎乃是因为他很清楚这片树林绝不止他一个人藏身其中。 江边的战事结束之后,朝廷的官兵重新自江边排兵布阵,严阵以待。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江边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再发生战事,之所以风平浪静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先前朝廷截杀试图登岛那群江湖中人起到了杀鸡骇猴的震慑作用,再有便是此时离子时还有很长时间,提前登岛需要一直顶着官兵的冲杀坚持到半夜子时,即便有能力坚持到子时,也势必付出沉重的代价。 夜深人静,荒山野岭,山中各处不时传来鸟兽的叫声,即便二毛有灵气修为,也被这些鸟兽的叫声搞的心里发虚,尤其是夜猫子的咯咯怪笑,更是令人寒毛直竖。 二毛此前没有来过江陵,也不知道这地方夜猫子本来就多,还是今天晚上格外多,山中各处的夜猫子都在咯咯怪笑,都说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传说这东西是叫魂的,哪里有将死之人,它们就会飞到哪里乱叫。 听着山中此起彼伏的夜猫子怪笑,二毛猛然想起今天是七月十五,七月十五乃是中元节,又名鬼节,传说这一天鬼门关大开,所有孤魂野鬼都会出来。 短暂的害怕过后,二毛突然想起自己是练气的术士,玄云宗有不少降妖抓鬼的法术,就算真的有鬼,也应该是鬼怕自己,而不是自己怕鬼。 想到山中可能有鬼,二毛便有心画符开眼一探究竟,不过闪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自己对降妖抓鬼的法术不很熟悉,二来自己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符纸,不能一时兴起就轻易浪费。 二毛昨晚一夜没睡,自昨晚到现在也不曾吃饭,此时已是困乏交加,感觉子时之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二毛便没有强打精神,死撑坚持,而是倚靠树杈,假寐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被远处传来的呼喊之声惊醒,睁眼远眺,只见上游的江面上出现了大量船只,这些船只有大有小,每艘船上都站满了人,此时正顺流而下,直扑江心岛。 江心岛方圆两里,岛上多有树木,朝廷不但在通向江心岛的通道入口派驻了官兵,岛上各处也有官兵埋伏,眼见有人试图乘舟登岛,岛上的官兵纷纷弯弓搭箭,激射拦截。 二毛抬头看天,估算时辰,拥有灵气修为的人都可以比较准确的估算时间,他也不例外,此时圆月当空,已是亥时六刻,距子时还有两刻钟。 试图乘船登岛的当有两百多人,面对岛上射来的箭雨,他们貌似早有准备,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箭雨的同时朝着江心岛继续靠近。 登岛的那些人事先想到了官兵可能会在岛上派驻弓兵,故此才会提前准备盾牌。而岛上的官兵事先也想到了可能会有人乘船登岛,也早已准备好了桐油火箭,眼见寻常箭矢无法阻挡对方靠近江心岛,领兵之人一声令下,弓兵立刻改射火箭,一蓬火雨降下,冲在前面的几艘小船瞬时起火。 练气之人虽然能够夜间视物,但在有光的时候看的更清楚,江中出现火光之后,二毛细心的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那些试图登岛船只上的船工都在奋力划桨。 按理说这些船只是从上游顺流而下的,哪怕没有船工划桨,船只顺流而下,也能很快的接近江心岛,但奇怪的是哪怕船工奋力划桨,船只移动的速度也很是迟缓。 就在二毛疑惑不解之际,一艘着火的小船被大浪打翻,根据小船翻覆的方向和角度,二毛惊讶的发现原本奔腾向东的江水此时竟然正在逆涌倒流…… 第一百三十一章 驼背老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这一发现令二毛多有惊讶,江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倒流,除非有厉害的巫师施展了水系法术,使得江水倒流进而阻止那些试图乘船登岛的人靠近小岛。 二毛参悟法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他参悟的是土系法术,但法术这东西起效的原理都是一样的,能够利用法术使得江水倒流,可不是寻常巫师能够做到的,施法者至少需要紫气修为,亦或是多个巫师联手作法才行。 那些乘船顺流而下的江湖中人由于未能及时登岛,便一直处于朝廷弓兵的射程之内,几番火箭落下,大部分的船只都中箭起火,为了保命,船上的人只能弃船落水,也有人试图凭借身法飞掠登岛,但不等他们靠近岛屿便在半空遇袭受阻,中箭丧命。 没过多久,试图乘船登岛的江湖中人便全军覆没,岛上的官兵也停止了进攻,江面上只剩下一些仍在燃烧的船只残骸随波漂荡。 到得这时,二毛再度发现了异常,要知道利用法术促使江水倒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江水倒流的整个过程中,施法者需要耗费大量灵气来维持法术的持续起效,而今战斗已经结束了,按理说施法之人应该立刻停止作法才是,但诡异的是那些着火的船只残骸此时竟然仍在向西漂移。 等了片刻,仍不见江水东流,二毛恍然大悟,先前出现且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江水倒流并不是巫师作法所致,而是另有原由,具体什么原由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巫师所为,因为没有哪个巫师能长时间的维持威力如此巨大的法术,即便是多位巫师联手也不行。 伴随着最后一艘着火的船只沉入江水,江面上再度归于平静,二毛抬头看天,发现此时距子时还有一刻钟。 由于此前没来得及自城里打探详情,直至此刻二毛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地元丹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江心岛,甚至不知道它出现的具体时间,要知道子时是个很笼统的时间,子时初刻是子时,子时三刻也是子时。 就在二毛忐忑等待之时,突然发现一名身穿法袍的巫师自江心岛凌空跃起,飞掠向北,自北面的山脊通道上两度借力之后来到大江北岸,转而施展凌空飞渡沿着北岸向下游飞掠而去。 由于距离太远,且夜间视物不清,二毛便没看清那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法袍,不过此人能够凌空飞渡,说明此人已经渡过天劫晋身紫气,不过同为紫气修为,施展凌空飞渡时飞掠的距离也不尽相同,淡紫修为一次落地借力可以飞掠两里,紫气五里,深紫八里,先前出现的那个巫师飞掠两里就需落地借力,说明此人乃是淡紫修为。 望着快速东去的巫师,二毛心中再起疑云,子时马上就要到了,这名紫气巫师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江心岛,这家伙究竟干什么去了? 就在二毛抻着脖子向东眺望之时,一股寒风突然自南面吹来,起初他还不曾多想,但随着寒风再次吹来,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因为突然出现的寒风异常寒冷,眼下乃是酷暑时节,即便夜里温度会有所降低,也不应该出现这种刺骨的寒风。 就在二毛疑惑不解之际,来自江心岛的一声高喊为他释疑解惑,那人喊的是“九州盟的术士要冰封江面自南岸登岛,速往南岸戒备!” 听得九州盟字眼儿,二毛不由得心中一凛,九州盟终于出现了,关键时刻马上就要来了。 由于距离太远,不得清楚观战,二毛便自树上跳了下来,自林下快速向南移动。 担心林中有朝廷的暗哨儿,二毛自林下移动之时便多有小心,担心江边有高手驻守,他亦不敢太过靠近,观察过后选了一棵距江边两里左右的大树爬了上去。 爬到一半,突然发现树上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盯着自己,突然受惊,手上一松,瞬时摔了下去。 “嘘,别出声儿。”树上有人说话。 听得有人说话,二毛起身上望,只见先前见到的那双瘆人的大眼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灰衣老头儿。 见二毛抬头上望,藏在树上的驼背老头儿再度开口,“是我先来的,你到别处去。”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转身就走,他先前虽然没看清楚,却可以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人的眼睛,树上这家伙很可能不是人。 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他不了解地元丹的具体情况,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打听询问,树上这个家伙肯定也是冲着地元丹来的,可以跟他打听打听。 想到此处,二毛回到树下,再度上爬。 见二毛去而复返,驼背老头儿儿多有厌烦,“哎哎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别的地方不安全,树上有的是地方,你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让点儿地方给我。”二毛出言回答。 “啧,你小点声儿。”驼背老头儿向南张望,神情多有紧张。 二毛很快爬上了树,自另外一根树杈上躲了起来,转身冲着驼背老头儿儿说道,“你放心,我不乱说话,我就是个看热闹的,也不跟你抢地元丹。” 那驼背老头儿低矮消瘦,长的尖嘴猴腮,听得二毛言语,眼中瞬时闪过一丝警觉,“你怎么知道我是冲着地元丹来的?” “深更半夜的,不是冲着地元丹来的,谁会受这个罪。”二毛说话的同时裹紧了衣服,此时周围气温骤降,虽然没有下雪,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这么说你也是冲着地元丹来的?”驼背老头儿追问。 “不不不,我真是来看热闹的。”二毛翘首南望。 “哼,鬼才信你。”驼背老头儿撇嘴冷哼。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我连地元丹是什么都不知道。”二毛说道。 “你发誓。”驼背老头儿语速很快,声音很尖。 “嗯,我发誓。”二毛点头。 正所谓抬头三尺有神明,世人不信人心却敬神明,没人敢信口雌黄,胡乱发誓,听二毛这般说,驼背老头儿放松了警惕,“地元丹其实就是个王八蛋,你们要了也没什么用。” 二毛并不知道驼背老头儿说的是真是假,却根据对方的话外之音发现这家伙真的不是人,不然也不会用“你们”这个字眼儿。 由于黄七就是异类,二毛对异类便不很畏惧,也不戳穿对方,而是随口问道,“前辈,地元丹真是个王八蛋吗?” “真的,你们不能吃,吃了就得死。”驼背老头儿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二毛,确定他对自己没什么威胁,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向江心岛。 二毛自然不想相信对方的鬼话,随即又问,“地元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子时三刻。”驼背老头儿回答。 “哦,那还得一会儿。”二毛说道。 老头儿不想搭理二毛,便不接话。 二毛可不管对方想不想搭理自己,继续追问道,“地元丹在岛上什么地方,为什么非要等到子时三刻才会出现?” “地元丹压根儿就不在岛上。”老头儿随口说道。 二毛只当对方在诓骗自己,“不是吧?” “既然不信,你还问我干嘛?”老头儿很不耐烦。 “据我所知地元丹乃是上古神明遗留的一件法宝,服下之后可以直晋深紫灵气。”二毛终于忍不住拆穿了对方。 “你知道个毛啊,还据你所知,你家的法宝能吃啊?”老头儿多有鄙夷。 二毛闻言眉头大皱,他虽然不相信老头儿说的是真话,但这家伙最后一句却是有道理的,因为法宝都是人为淬炼而成,按理说是不能内服的。 老头儿对突然出现的二毛很是厌烦,便继续出言嘲讽,“你才活了几年,你知道个毛啊,又笨又贪,就凭你也想染指地元丹?” 二毛摇头说道,“我真没想染指地元丹,我真是来看热闹的。” “哼。”老头儿转头一旁。 “前辈,地元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呀?”二毛再问。 “说了是个王八蛋,你怎么不信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赑屃内丹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王八蛋是骂人的话,老头儿说地元丹是王八蛋,二毛自然不相信,但对方言语和神情之中无不透露着对他的厌恶和不耐烦,二毛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实则二毛也不怪老头儿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二人萍水相逢,自己喋喋不休的追问,换成谁也会心生反感。 短暂的思虑过后,二毛抬手摸向自己腰间,这趟出来走的太急了,也没带什么东西,吃食干粮就更没有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好在他出门前抓了把铜币,眼下只能给这老头儿几个铜币了,老头儿要不要是他的事儿,自己的态度总是要有的,不能只是空口说白话。 “多谢前辈解惑,”二毛抓出几个铜币递向老头儿,“我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这里有几个钱,权当我请你吃酒了。” 二毛本以为老头儿不会要自己的钱,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点儿也没客气,径直伸手抓走了那几个铜币,“嘿嘿,这怎么好意思?” 见老头儿换了副嘴脸,二毛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的,应该的,咱们初次见面,我便缠着你问东问西,着实失礼啊。” 老头儿将铜币塞进了怀里,“言重了,都是练气之人,哪来那么多缛节礼数。” 先前老头儿伸手拿钱的速度很快,二毛只感觉对方的手上毛茸茸的,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家伙的手背上长着灰色的绒毛,再看其尖嘴猴腮的长相和弯腰驼背的身形,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家伙不会是个猴儿吧? “前辈,你刚才说地元丹是个王八蛋…...” 拿钱不办事儿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得了别人的好处都会回以善意,这个驼背老头儿也不例外,不等二毛说完,老头儿便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没说王八蛋,我说的是王八丹。” “王八丹?”二毛疑惑歪头,“王八的内丹?” “嗯,”老头儿点头,“地元丹其实就是龙龟赑屃的内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上古法宝,世人不明所以,胡乱猜测,错的驴嘴不对马唇。” “你所说的赑屃就是龙生九子中那个赑屃吗?”二毛好奇追问。 “对,”老头儿再度点头,“赑屃有龙的血脉,但它跟乌龟更像,乌龟临死之前都会回到它当年出生的地方,赑屃也有这个习性,这个江心岛下面有处很大的洞穴,那里就是赑屃当年出生的地方。” 虽然老头儿所说的情况与黄七和裴一帆听到的传闻大有出入,但老头儿说的有理有据,言之凿凿,可信度应该更高一些。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在九州盟术士联手作法之下,江面已经开始快速结冰,只不过突然出现的江水倒流令得浮冰不稳,一直在起伏晃动,而且浮冰的厚度也不够,聚集在南岸的九州盟众人迟迟不得踏冰借力,飞掠登岛。 “前辈,江水结冰会不会惊到那只龙龟,使得它往别处去?”二毛低声问道。 老头儿随口说道,“它在水底下,水面结冰又不碍它什么事儿。再说了,它马上就要死了,还能往哪儿去呀?” 九州盟术士联手作法引起的寒风仍在凛冽吹袭,二毛裹衣缩头,“前辈,地元丹究竟有什么用?” 得了二毛的好处,再见二毛确无染指之心,老头儿便不再隐瞒,“这东西是天然的护身法宝,带在身上不但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避百毒。” 老头儿的这番话与黄七和裴一帆所说大致吻合,唯独少了服下之后可以直晋深紫修为,二毛不确定老头儿是故意隐瞒,还是无意遗漏,便小心追问,“除此之外呢?” “地元丹蕴含着赑屃一生的灵气,你们如果带了它在身上,练气之时可以吸收它的灵气,更快的提升修为。”老头儿说道。 “如果吞服会有什么后果?”二毛又问。 “会死。”老头儿意简言赅。 见二毛疑惑皱眉,老头儿随即解释道,“异类的内丹除了蕴含灵气,还暗藏异类气息,哪能直接吞服?再说了,内丹入腹之后立刻就会释放大量灵气,哪怕修为再高,经络和气海也承纳不了这么多灵气。” 就在二毛半信半疑,缓缓点头之际,老头儿随口骂了一句“蠢货。” 二毛不明所以,皱眉歪头。 老头儿见状,随口解释,“我没骂你,我说的是南岸的那群傻子,这么大的波浪还想冰封江面,真是蠢到家了。” “他们可能事先没想到江水会倒流,对了,前辈,江水倒流是怎么一回事?”二毛好奇追问。 “赑屃原本是住在海里的,临死之前它们会从海里逆流回归,”老头儿抬手东指,“这片区域的水道下宽上窄,赑屃逆流而上,这才使得江水倒流。” “赑屃的个头这么大吗?竟然能够堵塞水道?”二毛问道。 老头儿摇头,“赑屃的个头儿的确不小,不过也不算很大,之所以能让江水倒流主要是因为它的内丹可以辟水,还有就是它游的很快。” “如果江水停止倒流,是不是就表明它已经回到了小岛下面的那个洞穴?”二毛又问。 “对。”老头点头。 “从岛上可以去到下面那个洞穴吗?”二毛再问。 老头儿皱眉转头,“你一个看热闹的,打听这么详细干什么?” 见老头儿误会了,二毛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心存好奇,你看朝廷的巫师这时候都在岛…...” “他们知道个毛啊,就算岛上有通道通往水下的洞穴,他们也找不到入口,”老头儿随口骂道,“那也是一群蠢货,知道的不比你多,他们很可能连地元丹是什么都不知道。” “前辈何出此言?”二毛追问。 老头儿笑道,“江水倒流之后他们也是一头雾水,还专门派了个人去下游察看情况,如果他们知道江水倒流是赑屃逆流回归引起的,也就没必要大惊小怪了。” 老头儿言罢,二毛缓缓点头,此前的确有个淡紫修为的巫师离开江心岛往下游去了,当时他还不明白此人为何在紧要关头突然离开,直到此时才知道那人是去下游寻找江水倒流的原因去了。 通过朝廷一方派出巫师去下游察看情况这一细节可以看出朝廷对地元丹也不是非常了解,至少不知道地元丹究竟是怎么来的。 此外,通过老头儿的话外之音可以发现这家伙对江心岛很是熟悉,而且很可能知道通往水下洞穴的入口在哪里。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江面上的浮冰终于达到了可以供人落脚的厚度,大江南岸等候已久的九州盟众人立刻飞掠而出,疾冲登岛。 九州盟有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除了玄云宗没落无人,其他宗门无不人才辈出,而参悟阐石和道石的都是各大宗门的后辈,此番出来抢夺地元丹的多为各大宗门的前辈和精锐,人数倒是不多,只有百余人,但其中能够凌空飞渡的紫气高手就有七八个。 九州盟的术士停止作法之后,寒风骤停,周围的气温立刻快速回升。 由于九州盟一方多为高手精锐,移动速度极快,岛上的弓兵便没能起到作用,只射出了一波儿箭雨,对手便杀到了近前,他们自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只能快速后撤,换武将和巫师来抵御拦截九州盟的一众高手。 岛上多有树木,有树木遮挡,二毛便看不清具体的战况,不过先前去往下游察看情况的那个淡紫修为的巫师在此时匆匆回返,快速加入了战团。 “前辈,去下游察看情况的那个巫师回来了,那只赑屃是不是也快到了?”二毛问道。 老头儿转头东望,“对,已经到了下游的猿鸣峡,距此已不足五里。” “前辈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呀。”二毛随口说道。 老头儿点头接话,“嗯,我住在南荒,离这儿不远。” “南荒?”二毛突然想起一事,“前辈住的地方离九曲山有多远?” “我就住在九曲山啊,”老头儿有些吃惊,“你去过九曲山?” “没有,没有,”二毛摇头,“我有些朋友住在九曲山的黑水洞,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 老头儿闻言陡然皱眉,“一派胡言。” “怎么了?”二毛不解。 “你知道黑水洞是什么地方吗?”老头儿反问。 二毛摇头,“不知道,我没去过那里。” “黑水洞是个很大的死人坑,怨气冲天,白日鬼哭,哪有什么活人。”老头儿正色说道。 听得老头儿言语,二毛瞬时遍体生寒,“真的假的?” 此时江水已经改逆流为顺流,老头儿无心理会二毛,目不转睛的盯着江心岛。 见此情形,二毛也将视线移向江心岛,“前辈,赑屃已经进到洞穴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老头儿摇头,“我道行不够,不能明抢,只能静观其变,看它们鹬蚌相争,以求自其中寻到机会。” “朝廷和九州盟……” “我所说的鹬蚌不是指他们……”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内丹出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老头儿言语,二毛疑惑追问,“你的意思是附近还隐藏着两股比朝廷和九州盟更强大的势力?” 老头儿点了点头。 “在哪儿?”二毛四顾寻找。 老头说道,“别找了,你看不见的,都在水下面。” 见二毛欲言又止,老头儿知道他想追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想到他对自己还算礼遇,老头儿便伸手指点,“看见上游三里外那条横江铁索没有?” “看见了。”二毛点头,由于江陵城位于大江两岸,为了方便民众来往,官府便自江上拉起了几条铁索滑道,想要过江的人可以通过铁索滑到对岸去。 “那下面就藏着一个大家伙。”老头儿说道。 “什么大家伙?”二毛好奇。 “应该是条蛟龙。”老头儿说道。 不等二毛接话,老头儿再度抬手东指,“通往江心岛的那条山脊通道的东侧,靠近北岸的地方也蛰伏着一个大家伙,应该是一条有着千年道行的鼍龙。” “鼍龙是什么东西?”二毛此前见过蛟龙却没见过鼍龙。 “龙的一种。”老头儿随口说道。 “鼍龙和蛟龙谁更厉害?”二毛再度追问。 老头儿摇头,“没法儿说,得看谁的道行更深。” 二毛实在不好意思喋喋不休的追问,但他此时一头雾水,只有身边这个异类幻化的老头儿才能给他解惑,于是在踌躇片刻之后,他又自怀中摸出几个铜币,“前辈,子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咱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这几个钱送给你做回程的盘缠吧。” 老头儿见钱眼开,一把抓走,“哈哈,见过懂事儿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懂事儿的,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见老头儿这么直爽,二毛也就再无顾虑,“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我不是人,也没名字,不过相熟的都喊我三爷,你也喊我三爷吧。”老头儿说道。 见二毛只是缓缓点头,却并未面露惊慌,老头儿多有意外,“你怎么不害怕?” 二毛笑了笑,没有接话,眼前这个异类幻化的老头儿虽然很有见识,但心智却不是很高,说话也不是非常缜密,他早就根据老头儿言语之中的一些破绽和体态样貌猜到这家伙不是人了。 “你笑什么?”三爷问道。 “三爷快言快语,肆意率性,你的本体想必是只道行高深的千年灵猴吧?”二毛大拍马屁。 “你还真有些见识,”三爷说道,“不过我可没有千年的道行,满打满算也就八百年。” “那也了不得了,三爷,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二毛问道。 “不着急,看看再说。”三爷摇头说道。 此时朝廷和九州盟正在江心岛上争斗厮杀,由于距离太远,便看不到具体的战况,只能根据频繁传来的气爆之声和不时出现的火球判断出双方打斗的很是激烈,其中还掺杂着巫师和术士的斗法。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战况,二毛却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双方打斗时并没有停留在岛屿的南侧,而是分散在岛屿各处,而且在打斗之时,双方一直在快速移动。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其中一方技不如人,被对方追着跑,而是双方在打斗的同时都在四处寻找,根据此前朝廷派出巫师往下游察看江水倒流的原因,以及九州盟的术士作法冰封江面时的吃力和勉强来看,双方都不知道地元丹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地元丹会以何种方式出现,他们在岛上四处寻找也并不是在寻找通往岛屿下方洞穴的通道,而是子时三刻就要到了,在他们看来地元丹马上就要出现在岛屿某处了。 想到明白人就在身旁,二毛随即出言确认,“三爷,他们在岛上到处乱跑,是不是在寻找通往地下洞穴的入口?” 三爷摇头,“应该不是,朝廷早在数日之前就把江心岛封了,如果他们真知道江心岛下面有洞穴,应该早就开始找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们既然知道地元丹会在今晚子时自江心岛出现,按理说应该对地元丹有所了解才是……” 不等二毛说完,三爷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赑屃这东西几百年也不死一个,他们到哪儿了解去?只是听到一些零碎的传说,也全是以讹传讹,错的离谱儿。都以为服下地元丹就能立刻晋身深紫修为,于是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抢,殊不知这东西压根儿就不能吃,谁吃谁死。” “哦,”二毛缓缓点头,转而再度问道,“三爷,赑屃已经进入洞穴挺长时间了,那条蛟龙和那条鼍龙怎么还没动静?” “你想要什么动静?”三爷随口反问。 “不是我想要什么动静,而是它们两个为什么不冲进洞穴先下手为强?”二毛不解。 三爷鄙夷撇嘴,“赑屃虽是混血龙族,却有真龙血脉,那俩家伙虽然也叫龙,实则就是一个大长虫和一个四脚蛇,赑屃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它俩就打不过人家,先下手为强也得分什么时候,这时候先下手就是找死。” 二毛恍然大悟,转而再问,“那它们如何知道赑屃死没死?” “感知龙气和威压,”三爷解释道,“像赑屃这种神兽都是自带威压的,威压你懂不懂?就是一种莫名的压力,只要它在附近,哪怕看不见它,比它弱的一方也会感觉心悸心慌,头皮发麻,如果它死了,龙气和威压就会随之消失。” “哦,它死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异象对吧?”二毛追问。 “哪来那么多异象,上一只赑屃死的时候我也…...”三爷说到此处陡然皱眉,“不跟你说了,它的威压正在消失,我得过去了,咱们有缘再见哈。” “三爷小心哈,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二毛说道。 谁都喜欢听好话,连猴儿都不例外,听得二毛言语,三爷眉开眼笑,“哈哈,借你吉言,你也多保重。” 三爷言罢,纵身跃出,几个起落,很快消失在了月夜密林之中。 就在三爷离开不久,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两道巨浪激流,一道从上而下,一道从北向南。 岛上朝廷和九州盟的人马此时正在激烈打斗,并没有注意到这两股激流,直待两股激流自岛屿南侧相遇,两只巨大的头颅现身出水并怒嘶狂吼,众人方才发现了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原本靠近江水的众人不明所以,惊惧骇然,纷纷疾掠躲避。 地下洞穴的水下入口应该就在岛屿南侧,蛟龙和鼍龙都想抢先进入洞穴,双方不可避免的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二毛自然看不到具体的战况,只能看到两个巨大的黑影在江中蜿蜒翻腾,不时发出愤怒凶戾的嘶吼,由打斗而激起的巨浪足有数丈之高。 蛟龙和鼍龙争斗之时,岛上突然有人提气高喊,“什么东西上去了?” 二毛并不知道这声呼喊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就有人再度高喊,“树上有个洞,洞里有光。” 听得这声呼喊,二毛瞬时恍然大悟,原来通往地下洞穴的入口竟然在一棵大树顶部的树洞里,而先前那句‘什么东西上去了?’指的很可能就是跟自己说话的老猴子蹿到树上去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二毛仍然很是紧张,三爷的行踪暴露了,就算下去拿到了地元丹,出来的时候也会遭到岛上众人的围攻和阻截。 几声高喊之后,朝廷和九州盟众人纷纷冲向那棵大树,也不知是巫师还是术士作法将那颗大树拦腰截断,在大树倾倒的瞬间,一枚深紫色的光球自地下疾冲而出。 见此情形,二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枚深紫色的光球无疑就是传说中的地元丹,此物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但深紫色的光亮能照亮周围一尺见方。 此外,地元丹也不是自行飞出的,而是被一道黑影带出来的,看那黑影的轮廓,正是先前与自己说话的老猴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落谁家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老猴子虽然成功抢到了地元丹,情况却不容乐观,因为它好像事先并不知道地元丹会发出光亮,当其自洞里跃出的瞬间,便被循光而至的双方人马团团围住。 不等老猴子回过神来,便惨遭重击,被人砸飞了出去。 距离这么远二毛不可能看的这般详细,之所以知道老猴子遭遇了什么乃是因为看到光球向南极速移动,老猴子的身法他此前见过,如果是主动躲闪不可能如此迅速,而且它如果有心突围,也应该往北而不是往南,因为往南没有路。 那棵有着地穴入口的大树位于岛屿中间区域,老猴子向南飞出数丈之后突然转向,又向东快速移动,它身在半空,不可能瞬间转向,之所以突然转向无疑是又受了一记重创,说白了就是又被人给打飞了。 今晚虽是满月,但相距这么远,二毛还是看不清岛上具体的情况,好在地元丹散发着紫色光芒,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地元丹所在的位置,也可以通过地元丹发出的光亮隐约看到携带着地元丹的老猴子。 老猴子连遭两记重创,形势不容乐观,就在二毛为老猴子暗自惋惜之际,这家伙又被人给打飞了,这次是往西飞的。 此时岛上双方人马加在一起足有数百人,能够击中老猴子的无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舍命不舍财,即便连受三记重创,地元丹依旧不曾脱手。 起初二毛还以为老猴子命硬抗揍,不过闪念过后他便想明了缘由,老猴子之所以连遭重创而不死并不是因为它抗揍,而是它拿了地元丹,地元丹有护身奇效,它只是受到了地元丹的庇护。 原本自江中缠斗的蛟龙和鼍龙此时也发现地元丹被人抢走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与对方纠缠,分别去往岛屿的东西两侧,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老猴子原本正在向西倒飞,由于不曾受伤,被身后的树冠挡住之后立刻稳住身形,纵身跃出,凭借敏捷的身形自树梢之间冲跃腾挪,快速冲向岛屿北面的山脊通道。 不过此时岛上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它的身上,它没冲出多远便被人拦住去路,再度逼了回去。 老猴子好不容易才抢到了地元丹,自然不肯轻易舍弃,眼见去路受阻,无奈之下只能转身折回,带着众人自岛上兜起了圈子。 此时江北的守军也都在紧张的观察着岛上的情况,几道身形自江北树林各处先后出现,不等守军回过神来,几人已经飞掠而过,踏上山脊通道,疾冲登岛。 此时登岛的几人先前并没有藏在一起,应该不是一伙儿的,其中一人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还转身抛出了一把暗器,后面的那人急闪躲避,险些落水,稳住身形之后破口大骂,奋起直追。 北岸守将眼见有人登岛,自知失职,为了将功补过,急忙下令守军前移,大量士兵一拥而上,将本就狭窄的山脊通道堵的水泄不通。 在众人疯狂的围堵之下,老猴子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情急之下再度冲向岛屿中间区域,不过自倾倒的大树旁兜了几个圈子之后,它最终还是没有钻进地下洞穴,而是冒险突围,逃往岛屿东侧。 二毛是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看的明白,老猴子先前之所以冲向树洞,无疑是想钻进洞穴,甩掉众人之后自另外一个出口逃走,之所以最终没有钻进洞穴,应该是想到鼍龙和蛟龙仍在附近,而洞穴另外一个出口位于水下,自己如果顾头不顾腚的钻进洞穴,就会被鼍龙和蛟龙以及紧随其后的双方人马给困在地下洞穴。 老猴子没跑出多远,一名紫气高手突然纵身跃起,凌空抓住了它的脚踝,由于双方身在半空,二毛便看的真切,老猴子在被对方拖下去之前猛然低头张嘴,冲着对方的胳膊就是一口,对方吃痛松手,气恼之下凌空倒翻,在落地之前又狠狠地踹了老猴子一脚。 老猴子虽有地元丹护身,却也只是打不死,而不是打不疼,对方的这一脚踢的它呜哇乱叫,而对方落地之后不等它止住退势便踏地借力,疾冲而来。 此时老猴子已经到得岛屿东侧,眼见自己身在半空不得躲闪,而那条鼍龙就在岛屿边缘觊觎等待,危急关头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大叫一声将手中的地元丹抛向东侧江面。 那紫气高手一直紧盯着老猴子手里那枚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地元丹,眼见老猴子气急败坏的将地元丹抛向江中,哪里还顾得多想,急忙凌空转向,舍了老猴子,改追地元丹。 殊不知目不转睛盯着地元丹的除了他,还有水里的那条鼍龙,眼见地元丹即将落水,鼍龙大喜过望,急忙摆尾调头,准备承接。 就在鼍龙窃喜之际,不曾想那紫气高手竟然后发先至,凌空抓住了即将落水的地元丹。 眼前的一幕几乎令鼍龙气炸了肺,怒吼的同时四足和巨尾震摆发力,径直冲跃出水,凌空两丈,咬住了紫气高手的双脚。 此时地元丹已经被那紫气高手拿到,有地元丹护身,虽然突遭偷袭,此人却并不惊慌,急忙猛吸闭气,做好了入水与鼍龙一战的准备。 不曾想就在此时老猴子竟然急跃冲出,径直落到了他的身上,呜哇乱叫的想要抢夺他手里的地元丹。 此人上下遇袭,应对不暇,又正在急坠下落,无奈之下只能振臂格挡,试图甩掉老猴子。 眼见对方死不松手,老猴子情急之下再度露出獠牙,猛然下口。 它这一口不但令那紫气高手瞬间松手,也彻底害了此人性命,只因此人挨咬之后吃痛发声,先前猛吸入肺的那口气尽数吐出,不等其再次换气,便被鼍龙拖进了水里。 就在紫气高手被鼍龙拖进水里的瞬间,老猴子踩着他的脑袋纵身借力,再度冲向岛屿。 此时随后赶来的众人已经来到岛屿边缘,老猴子虽然在最后关头冲了回来,却没有落脚之处,不等其敛气落地,便又有一名紫气高手纵身跃起,凌空抢走了它手里的地元丹,转而旋身后踢,将其踹回了江里。 此番没有了落脚借力之处,老猴子无力自救,径直落水。 此时岛屿东侧的江水正在剧烈翻腾,不消说是那鼍龙正在攻击先前落水的紫气高手,老猴子落水之后做了什么二毛便看不到了,不过在他看来老猴子这回可能凶多吉少了,倒不是会遭到鼍龙的攻击,鼍龙此时应该没空搭理它,之所以说它凶多吉少是因为它先前挨了一脚,这一脚跟之前的几次重创可不一样,这一脚是在它没有地元丹护身的情况下挨的,紫气高手的一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随后一段时间地元丹的光亮一直在岛屿东侧,此时地元丹在哪一方的手里二毛也无法确定,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另外一方一直在疯狂抢攻,试图夺回地元丹,而拿到地元丹的一方则在奋力抵抗。 片刻过后,原本分散在岛屿各处的双方人马全都挤在了岛屿东侧的一小片区域,惨烈的厮杀伴随着震耳的气爆,濒死的惨叫此起彼伏。 虽然那片区域人山人海,但二毛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地元丹发出的紫色光亮,这东西还真是诡异,发出的光亮竟然无法被外在的障碍减弱和遮挡。 岛上的双方虽然正在激烈混战,却并不是毫无章法的群殴乱打,偶尔传来的几声‘拦住他们的援兵’和‘尽快拿下他们’说明混战的双方分为了三层,岛屿最东面的那些人是拿到地元丹的一方,中间是试图抢夺地元丹的一方,而最外围的那些人则在试图增援最里面的那群人。 最里面的那些持有地元丹的人原本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奈何那只鼍龙眼见地元丹就在岛屿边缘,竟然离水上岸,开始攻击持有地元丹的那些人,这东西跟蛟龙不太一样,是长着四条腿的,上岸之后也可以行动自如,难怪老猴子先前说它是四脚蛇。 持有地元丹的几人腹背受敌,无力支撑,那名持拿地元丹的紫气高手无奈之下纵身跃起,施展凌空飞渡尝试突围。 但他刚刚跃起,对方便有数名紫气高手凌空拦截。 就在此时,后方亦有人凌空跃起,与此同时发声高喊,“扔过来。” 此前二毛一直分不清对方的身份,听到此人高喊,他立刻知道最里层和最外层是朝廷的人,而中间那些人则是九州盟的人,他之所以作此判断,乃是因为那句‘扔过来’是姜召的声音。 听得姜召言语,那人急忙将地元丹抛向西侧高空,之所以竭力抛高是因为紫气高手凌空飞渡的高度也不尽相同,姜召乃是紫气修为,可以比淡紫修为的紫气高手跳的更高。 抛出地元丹的人自认为万无一失,准备承接地元丹的人也认为唾手可得,但就在地元丹自高空疾飞向西之际,却突然凌空转向,向北飞去。 此时地元丹位于高空,周围没有任何遮挡,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岛上的众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地元丹周围什么都没有,是自行向北移动的。 这一诡异的情形令众人愕然瞠目,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厮杀争斗,只是骇然瞠目的盯着高空疾飞向北的地元丹。 不止岛上的众人看的一清二楚,二毛也看的一清二楚,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却是知道的,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黄七这家伙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感应玄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黄七出手,二毛皱眉摇头,无奈叹气,好东西谁都想要,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此时双方的高手几乎全在这里,地元丹还一直在发光,压根儿就藏不住,黄七就算抢到了地元丹也带不走。 短暂的错愕过后,岛上的众人很快回过神来,纷纷施出身法奋起直追,此时地元丹还在岛屿上空,尚有夺回的可能。 变故发生之前九州盟是夹在朝廷两路人马中间的,此时追在最前面的仍是朝廷的巫师,其中一名巫师追击之时急念咒语,与此同时法杖高抬,大喝“大胆鬼魅,还不现形?” 当下不管是巫师还是术士,念诵的咒语都是不明其意的繁琐音节,故此二毛并不知道对方念诵的是什么咒语,不过对方最后那句鬼魅现形他还是听得懂的,原来今天恰逢鬼节,那名巫师误以为抢夺地元丹的是阴魂鬼魅,故此才会有此一举。 黄七不是鬼,巫师对付鬼魅的法术对她自然没用,眼见自己的法术不得起效,那名巫师虽然疑惑却并不迟疑,随即纵身跃起,与此同时高声喊道,“助我一臂之力。” 作法喊话的巫师乃是淡紫修为,随后跃起的巫师亦是淡紫修为,前者跃起数丈之后不得再升,后者紧随而至,双手高抬上举,延出灵气隔空助力,将那巫师往高处再送数丈。 黄七此时离地当有七丈左右,这样的高度寻常紫气巫师是够不到她的,奈何两个紫气巫师联手合力,这便对她构成威胁了,好在她反应及时,在那巫师袭来之前快速躲闪,令那巫师扑了个空。 那巫师一击落空,随即翻滚下落,下落的姿势多有狼狈,不似自行为之,倒像是受到了外力的冲撞和踢踹。 事实也正如二毛猜测的那样,巫师凌空稳住了身形,飘身落地,与此同时大声喊道,“是人,用了隐身法宝,修为不是很高。” 地元丹此时已经离开了岛屿上空,为了躲避众人的追袭以及山脊通道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冷箭,黄七并没有飞在山脊通道的上空,而是往西北方向快速移动。 黄七虽然想到了通道上的弓兵可能会冲其放箭,也提前进行了规避,但她却未能精准估算弓箭的射程,伴随着领兵之人的高喊下令,一蓬箭雨自山脊通道上齐射而出,地元丹及周围的大片区域尽数被箭雨覆盖笼罩。 见此情形,二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在箭雨过后,闪着紫色光芒的地元丹依旧在快速往西北方向移动,这就说明先前的那蓬箭雨并没有伤到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应该不是她躲闪及时,而是得到了地元丹的庇护。 江上没有可供落脚借力的地方,双方人马都只能自山脊通道上疾掠向北,虽然通道上都是朝廷官兵,但此时双方人马已经混在了一起,他们根本无法在放行己方巫师的同时拦截九州盟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的人马自头顶疾掠而过。 眨眼之间,黄七已经带着地元丹来到大江北岸,她并没有径直飞向西北,而是沿着河岸向西移动。 二毛忐忑观望,好生紧张,通过地元丹的移动高度和移动轨迹,他对黄七的飞行能力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黄七的确能飞,但她飞不了太高,飞行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如果径直往西北方向移动,怕是无法甩掉双方的紫气高手,她此番之所以沿着河岸向西移动,很可能是想利用大江天堑甩掉身后的追兵。 事实证明二毛猜测无误,待得双方众人登岸西追,黄七随即带着地元丹改道向南,再度横渡大江。 见此情形,二毛不由得眉头大皱,黄七的想法是好的,但她却忘记了江陵城分别位于江南和江北,在这片区域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横江铁索,双方人马可以踩踏铁索往复追赶。 果不其然,眼见地元丹又往南去了,众人纷纷疾掠向西,经由西方不远处的横江铁索追到了南岸。 眼见没有甩掉追兵,黄七又自南岸往东去了,她之所以有此一举,自然是为了离开有横江铁索的这片区域。 就在此时,不知哪一方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呼哨,二毛多有见识,知道类似的呼哨通常有两个作用,一是传递消息,二是召唤坐骑,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追兵之中很可能有人以飞禽为坐骑。 倘若真是这样,黄七可就倒了大霉了,她飞不高也飞不快,万一受到飞禽的追击,必然凶多吉少。 眼见黄七为了自己以身涉险,二毛当真是心急如焚,地元丹虽然神异,对他来说也不是非要不可,他实在不愿意黄七为了这东西受伤乃至殒命,但此时双方的高手都在这里,他也不敢高声呼喊,让黄七立刻扔掉地元丹。 此时黄七依旧沿着南岸往下游飞,身后不远处就是朝廷和九州盟的一众高手,不过这些人也不傻,隐约猜到黄七想要利用大江甩掉他们,于是便分出人马,沿着铁索回到江北,自江北往东追赶。 见此情形,二毛暗道不好,眼下大江两岸都有追兵,黄七即便飞到没有铁索的地方绕回北岸,也只是甩掉了大部分的追兵,北岸的追兵还是会死咬不放。 就在二毛为黄七紧张忧心之时,一道巨大的黑影自西南天际振翅飞来,毫无疑问,那是一只可以载人的巨型飞禽。 想必是看到自己的坐骑闻声赶来,飞禽的主人再度发出呼哨,表明自己的位置,召唤飞禽来接。 江心岛西面那条铁索是江陵城最东面的一条铁索,再往下游便没有铁索了,故此黄七也没有往东圈绕太远,飞出数里之后便再度横江北飞。 黄七此举的确甩掉了大部分的追兵,但也只是暂时甩掉,因为这些人只需略做圈绕就可以重回北岸,更为糟糕的是北岸也有少量追兵,黄七就算飞到北岸也没用,最糟糕的是那只巨大的飞禽离此处已经很近了,此时正在低飞减速,准备接人。 黄七飞回北岸之后没有再度转向,而是径直往北面山中飞来。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毫无征兆的降下一声霹雳闪电,不偏不倚,正中散发着深紫光芒的地元丹。 突然出现的天雷无疑是巫师或术士作法所致,伴随着霹雳电光,地元丹径直自空中急坠落地。 见此情形,二毛瞬时亡魂大冒,急忙自树上一跃而下,往地元丹坠落的地方拔足狂奔。 此时他距黄七落地之处约有五里左右,他很清楚自己很难赶在追兵之前跑过去,眼下他只希望黄七没被天雷劈死,并在追兵赶到之前丢卒保车,及时扔掉那个烫手的山芋,黄七戴有隐身冠,只要扔掉地元丹,追兵就看不见她。 狂奔之际二毛转头四顾,只见那巨大的飞禽已经接上主人往江北飞来,而南面树林里亦传来了追兵彼此联络的呼喊声。 就在此时,二毛突然发现东面不远处出现了紫色光芒,定睛细看,紫色光芒竟然是自一块山石上透出来的。 就在二毛定睛细看之际,山石突然挪开,地元丹再度出现。 见此情形,二毛立刻明白这是黄七在试图掩埋地元丹,此时双方相距不过十几丈,他也顾不得多想,急切发声,“别藏了,快扔了。” 想必是听到了二毛的话,地元丹离地三尺,朝着他所在区域疾冲而来。 二毛此时并未利用甲片隐身,黄七很快跑到了他的身边,随即甩头将隐身冠略做偏移,现出身形,喜形于色,“呀,你怎么来了?” 黄七先前惨遭雷击,虽然得地元丹庇护不得受伤,却被天雷打的满脸黢黑,浑身冒烟,不过这家伙精神还行,都火烧眉毛了还在龇牙傻笑。 “你瞎搞什么,快扔了,快扔了。”二毛急切说道。 “扔什么扔?这可是地元丹,”黄七将地元丹塞到了二毛手里,“你快吃了,直接晋身深紫修为,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你是想让我一命呜呼吧。”二毛接过地元丹随手扔到了远处,随即拉着黄七转身就跑。 “你疯啦?”黄七甩开二毛的手,跑过去是拾捡地元丹。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追兵的叫喊,“就在前面。” 不止地上的追兵赶到,那个驱乘飞禽的术士也已经来到了二人所在区域的上空,此人应该是九州盟的人,明显跟地面上的追兵不是一伙儿的,发现地元丹发出的光亮之后,亦在提气高喊,“各位宗主,快作法起阵,封住这片区域!”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二毛急的团团转。 二毛此前虽然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但像眼前这么危急的情况却极少遇到,由于过度紧张,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紧张害怕什么也没有,万一对方作法起阵,自己和黄七就算可以隐身也会被他们给抓出来。 短暂的慌乱之后,二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而自脑海里快速思虑,自己动身之时带上了画符的用物,他确信自己的法术可以起效,奈何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术可以应对眼前的危机。 危急关头,突然急中生智,随即取出符纸,快速提笔画写。 “你在干什么?他们马上追来了,你快吃啊。”黄七急切催促。 二毛没有理会黄七,而是快速将画好的符咒贴到了她的前胸,再画一张贴到了自己身上。 “你想干嘛?”黄七多有疑惑。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再画一张持拿在手,随即静心凝神,沉声唱诵,“敕令阴阳,感应玄机,五行倒转,破土瞬移,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旋风骤起,二毛手中符咒急拍落地,与此同时高声敕令,“遁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瞬移千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符咒触地的瞬间,萦绕在二人周围的旋风急转内敛,很快消失不见,与旋风一同消失的还有如临大敌的二毛和一头雾水的黄七。 二毛知道遁地法术已经起效,但随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一无所知了,待得恢复知觉,只感觉有人在扒自己的嘴唇和牙关。 本想睁眼察看,却感觉眼皮仿佛有千斤之重,几番尝试,终究未能睁眼。 耳畔好像传来了黄七的声音,声音很轻微,也很遥远,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不是真实的,而是自己的幻觉。 二毛此时的感觉就如同受到了梦魇一般,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甚至连集中精神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够。 耳畔一直萦绕着黄七的声音,但黄七在说什么他却始终听不清,亦或许是他听清了,却因为神识不清而无法理解。 此时二毛的所有感官都麻木而迟钝,唯一比较强烈的感觉就是有人在试图扒开自己的嘴,至于对方为什么要扒开自己的嘴,他不知道,也无法集中精神去细想和思考。 二毛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紧咬牙关,实则他也并不是故意不张嘴,而是他此时浑身上下都处于僵硬状态,牙关也不例外。 短暂的浑噩之后,二毛再度陷入昏迷,而令其再次自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还是感觉到有人在扒自己的嘴。 苏醒过后,二毛下意识的想要睁眼,奈何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眼睛。 眼见不得睁眼,二毛又尝试抬手,但此时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他的意识仍不清醒,手脚也完全不听使唤,他甚至感知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 黄七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这次他隐约听清了,黄七好像在让他张嘴,至于黄七为什么让他张嘴他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他知道也无法张嘴,因为他实在太过虚弱,此时别说张嘴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二毛此时的感觉很不真实,好像是醒着的,也好像是睡着了,完全分辨不出幻觉和现实,好像自己还活着,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黄七的声音和扒自己嘴唇牙关的举动令二毛很是难受,他此时只希望安安静静的躺着,而黄七一直在打扰他,令他始终不得平静,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困的要死,而身边一直有人在喋喋不休,吵的自己无法入睡一般。 眼见唤不醒二毛,也扒不开他的牙关,黄七只能无奈作罢,几乎在她停止呼唤的瞬间,二毛便再度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又一次被黄七给吵醒了,此番他苏醒的时间也很短,但意识较之前清醒了一些,他能听到黄七在问他感觉怎么样,却并不明白黄七为何有此一问,甚至连黄七是谁都不知道。 自苏醒和昏死之间往复徘徊一直在反反复复的持续,具体经历了多少次二毛没有细数,不过他能感觉到每次苏醒,自己的意识就较之前清醒少许。 身体还是不能动的,脑海里的思绪也不连贯,不过经历了多次的昏迷过后,二毛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也想起了黄七是谁,不过就在他努力回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本就异常脆弱的意识再度崩断,随即再度陷入深度昏迷。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黄七都没有再来折腾他,周围一片死寂,二毛很享受这难得的平静,他此时极度虚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能做,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 再次醒来时二毛只感觉黄七在往他的嘴里灌水,确切的说是黄七往他嘴里灌水将他给弄醒的,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恢复了少许,知道黄七在照顾自己,也能通过微微苦味儿判断出黄七给他灌的是参汤,不过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至于自己为什么需要照顾,以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无力思考,无从回忆。 每个人都能伺候人,但不是每个人都会伺候人,黄七就属于后者,她喂二毛参汤无疑是出于对二毛的关心,但她喂食参汤之时并没有考虑到二毛此时无力吞咽,也不知道将二毛扶起来再喂,更不知道应该以汤匙一点一点的喂,而是直接扒开嘴唇往嘴里灌。 二毛呛了水却无力咳嗽换气,长时间呼吸不畅,被憋的满脸通红。 眼见二毛被憋的翻了白眼儿,黄七急了,也顾不得多想,直接按照道听途说的法子为二毛对嘴送气,但她压根儿就不会送气施救,也不知道送气的同时应该捏着对方的鼻子,如此一来送到二毛嘴里的那点空气大部分又自二毛的鼻子里跑了出来。 二毛被黄七折腾的苦不堪言,万分难受,如果他此时能说话,一定会破口大骂,如果能动,一定会推开黄七,但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尸一般的躺在那里,任凭黄七手忙脚乱的瞎折腾。 二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不过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这次是真的醒了,因为有了些许精神,意识也稳定不少,至少不会因为思考什么事情而导致精力不续,再度昏迷。 二毛苏醒之后首先想到的是黄七为自己灌下的参汤还是有用的,随即便回忆起了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明白自己此时的极度虚弱与自己之前画符作法有关,至于自己和黄七现在在哪儿,他还是无从感知,不过有一点倒是令他多有安心,那就是自己先前作法无疑是成功了的,不然二人这时候早就被人给抓住了,黄七也不可能屡次三番的折腾自己。 尝试睁眼,还是不太行,尝试张嘴,依旧张不开,只不过舌头现在有了些许知觉,虽然依旧不能说话,却能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直守在一旁的黄七听到二毛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大喜过望,急忙过来关切询问,“哎,你感觉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嗯。”这是二毛此时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黄七如释重负。 二毛又是一声嗯。 眼见二毛有气无力,半死不活,黄七急忙拿过一旁的地元丹凑了上来,“你先前强行作法,搞的元神受损,元气大伤,快把地元丹吃了,吃了就好了。” 二毛又是一声嗯,实则此时他压根儿就不能说话,发出的嗯也不算是在说话,更像是茫然的梦呓和无力的呻.吟。 “你别总是嗯,你倒是张嘴呀。”黄七急切催促。 二毛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也想起了先前老猴子对自己说过的话,知道这东西不能内服,但他此时没有说话的力气,也无法冲黄七进行解释。 见二毛迟迟不张嘴,黄七有些急了,“这玩意儿已经没有三更那么亮了,等到不再发光,可能就没用了,你快张嘴,赶紧把它吃了。” 二毛又是一声嗯,他本想利用拖腔儿来表达否认和拒绝,奈何他有气无力,连拖腔儿都不能够,这声嗯与之前的嗯如出一辙,既轻且短。 “怎么总是嗯?”黄七多有疑惑,俯身扒开了二毛的眼皮,眼见二毛眼睛发直,不由得眉头大皱,“糟糕,不会傻了吧?” 二毛原本无力睁眼,被黄七扒开眼皮之后隐约看到了黄七的大致轮廓,这令他安心不少,自己的双眼并没有受损,只是灵气枯竭,无法夜间视物。 “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黄七目不转睛的盯着二毛,“要是能听见,就动动眼珠子。” 二毛此时做不得别的,甚至连眨眼都不能,不过动动眼珠子还是能的。 眼见二毛眼珠转动,黄七如释重负,“还好,没傻。” 就在此时,二毛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驴叫,自己养的驴,叫声是什么样的他自然知道,通过这声驴叫,他立刻明白自己和黄七此时竟然在玄云宗。 黄七刚才曾经说过地元丹没有三更那么亮了,这就说明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此时天还是黑的,最多不过五更,从自己作法到现在顶多两个时辰,扣除自己昏迷的时间和黄七为自己熬煮参汤的时间,几乎没什么剩余了,这就说明自己先前施展土遁,竟然直接从千里之外的江陵郡回到了玄云宗。 黄七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地元丹的效力会有所减弱,便急切劝说二毛张嘴吞掉它,但任凭她怎么说,二毛始终牙关紧咬,拒不张嘴。 眼见二毛眼圈泛红,双眼流泪,黄七多有感触,“你救过我好几次,我帮你一回也是应该的,你也不用太过感动。” 二毛此时骂娘的心都有了,这个傻娘们儿一直扒着自己的眼皮,不让自己闭眼,时间一长,眼睛必然干涩流泪。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它留给我是吧?”黄七自以为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比我更需要它,快吃了吧,别再推辞了。” 二毛无力睁眼,自然也无力闭眼,只能任由黄七扒着自己的眼皮泪流不止。 “别哭,别哭,我最怕你哭了。”黄七急忙为二毛擦泪。 直到黄七松手,二毛方才得以闭眼,可让这家伙给折腾惨了,此时双眼仿佛掺了沙子一般的干涩难受。 黄七为二毛擦掉眼泪又去扒他的嘴,“来来来,听话,快张嘴。” 二毛口唇微动。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声点儿。”黄七歪头侧耳。 二毛深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艰难开口,“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劫后余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知道二毛元神大伤,虚弱非常,没想到他能说话,更没想到他竟然会骂自己,短暂的错愕过后本想出言询问缘由,不曾想二毛在骂完自己之后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这次二毛昏迷的时间比较长,待其再次苏醒,天已经亮了,他虽然虚弱依旧,却不再似之前那般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睡在一旁的黄七,依然是他昨夜看到的那张大花脸。 二毛此时嘴里多有苦涩,很是口渴,但他不敢吭声儿,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此时能否开口说话,万一自己表述不清,黄七再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必然对自己又是一番折腾。 此时他的头脑已经恢复了清醒,亦知道自己此时的疲弱乏力乃是自己强行作法所致,所谓的强行作法并不是自己此时无力施展遁地法术而勉强为之,而是自己的灵气修为不够,施展遁地法术时未能精准的把控瞬移距离,法术起效之后直接将他和黄七瞬移到了他最为熟悉的玄云宗,此番作法不管是瞬移的距离还是瞬移的人数,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灵气修为所能承受的限度,这就导致自己在灵气彻底耗尽之后,又损伤了不少本命真元。 就在二毛回忆细节,整理思绪之际,黄七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即便睡着了也能察觉到二毛苏醒之后呼吸的细微变化。 眼见二毛正在看着自己,黄七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翻身坐起,“呀,你醒啦。” “嗯。”二毛不但能开口,还能轻轻点头。 “感觉怎么样,好点儿没有?”黄七关切询问。 二毛调整呼吸,低声说道,“喝水。”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急忙起身下地,不多时,端着水瓢上了床,笨手笨脚的就是一通猛灌。 喝过水,二毛感觉舒服了许多,他原本就没有受伤,只是太过虚弱,而今体力和精神已经有所恢复,便不再似先前那般难受。 唯恐自己睡着之后黄七再往自己嘴里塞那地元丹,二毛便强打精神,艰难开口,“地元丹不能口服。” “你说什么?”黄七疑惑皱眉。 “地元丹是赑屃内丹,不是法宝,不能口服。”短短一句话,二毛说的无比艰难,待得说完,额头已经见汗。 “你怎么知道?”黄七追问。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急切说道,“算了,算了,你现在太过虚弱,还是别说话了。” 二毛缓缓点头,重新闭眼。 “哎,你别急着睡,你先说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黄七问道。 二毛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自脑海里快速思虑,他并不担心九州盟和朝廷的人会找过来,因为对方并不知道是他和黄七抢走了地元丹,而今自己和黄七已经顺利回返玄云宗,谁也不会想到此事与他们有关。 见二毛迟迟不说话,黄七只当他难以启齿,“你是不是想撒尿?” 二毛摇了摇头。 “想屙屎?”黄七又猜。 二毛无奈叹气,“不想。” “哦,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黄七追问。 想到自昨夜到现在,毛驴一直在叫,二毛便低声说道,“喂喂驴。” 黄七闻言大感意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驴?” 二毛急促喘息,没有接话。 “好吧,你躺着吧,我去给你喂驴。”黄七撑臂下地。 睡和晕是两码事,二毛先前只是晕,并不是睡,他此时异常虚弱,待黄七离开之后,精神一松,很快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中午时分,黄七不在屋里,二毛尝试移动,不曾想竟然能够勉强下地,随即便扶着墙壁,蹒跚着走到屋外,倚墙坐下。 睡觉和晒太阳都可以恢复精神,补充灵气,二毛此时浑身冰凉,阳光照在身上令他感觉很是舒服。 三月一直在附近徘徊,见他出现在门口,便摇晃着尾巴跑了过来,趴在他的身边,眯着眼睛陪他一起晒太阳。 眼下已经彻底安全了,二毛也不急着尽快恢复灵气,便不曾吐纳练气,只是安静的晒着太阳。 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侥幸抢到了地元丹自然令他多有激动,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后怕和庆幸,只因自己和黄七抢到地元丹实属侥幸,自己和黄七做了老猴子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在鹬蚌相争之时做了一回渔翁。 有了地元丹,自己接下来练气一定会事半功倍,这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巨大且深远的影响,眼下朝廷和九州盟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局势瞬息万变,自己早一天晋身紫气修为,就能早一天参与其中,哪怕自己不会全程参与,到了关键时刻也可以自暗中干预和左右。 除了地元丹,更令他欣喜的是自己可以顺利画符作法,在此之前他只是推敲演练,从未付诸实战,昨晚在危急关头施展遁地法术带着黄七逃出生天,说明自己参悟和推衍的法术是正确的,威力也是巨大的,既然遁地法术能够顺利起效,其他法术自然也可以,而今自己缺乏的只是对法术的进一步熟悉以及对作法细节和尺度的拿捏和把控。 坐下没多久,黄七便回来了,“呀,你怎么跑出来了?” 二毛闻声睁眼,只见黄七拎着食盒自东面走了过来。 黄七快步来到二毛近前,打开食盒,自里面取出一碗米粥,“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给你做了饭。” 二毛皱眉打量着那碗米粥,令他皱眉的不是米粥糊了,而是米粥里还放着两个没剥壳儿的鸡蛋。 “快吃吧。”黄七将米粥送到二毛面前。 “你洗了没有啊?”二毛低声问道。 “当然洗了,洗了好几遍。”黄七说道。 “我问的是鸡蛋洗了没有?”二毛追问。 “哦,洗了,洗了。”黄七连连点头。 二毛无奈叹气,这家伙一迟疑就说明她没洗,黄七压根儿就不会做饭,她做饭纯属照猫画虎,沐猴而冠。 二毛没接那碗米粥,“我不饿,先放那儿吧。” 二毛不吃,黄七亦不勉强,随手将饭碗放到一旁,转而自怀中取出了那枚地元丹,“你怎么知道地元丹不能吃?” 二毛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精神,也有了一些力气,便意简言赅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与黄七知道。 听得二毛讲述,黄七大惊失色,多有后怕,“天哪,你怎么不早说?我昨晚差点儿没害死你。” “我哪有说话的机会呀?”二毛说道。 “幸亏你遇到了那个猴精,不然咱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地元丹究竟有什么用,”黄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去江陵了?” “你走后没多久,裴一帆来过,他提到过七月十五会有灵物自荆州出现,他说的情况与你说的大致相符,你临走时自我屋里拿走了一袋钱,还说多则七天,少则五日才能回来,我由此推断出你可能去了江陵,担心你的安危,我便连夜赶了过去。”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令二毛有些乏力气短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黄七多有得意。 二毛瞅了黄七一眼,“以后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很容易给我惹祸招灾。” 黄七歪头撇嘴,不以为然。 等了片刻,待二毛呼吸趋于平稳,黄七再度开口,“真没想到你自创的法术这么厉害,只是几张纸就能将咱俩自荆州直接送回来。” 二毛摇了摇头,“这些法术并不是我自创的,梁州阴术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而且遁地术也是玄云宗原本就有的法术,我只不过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进而已。” “就算是改进,那也了不得呀,还有你作法时喊的那几句咒语,我竟然能听懂。”黄七说道。 “其实我念的不是咒语,”二毛摇头说道,“确切的说应该算是真言。” “咒语和真言有什么区别?”黄七不解。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当下的咒语,连作法者本人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们与天地灵气产生感应和共鸣的一种手段。真言也有这种作用,只不过真言作法者本人是听得懂的,念诵的时候既是对外感应灵气,也是对内发声助力…...” “本来你的气就不够喘,还非要啰嗦,你就不能说简单点儿?”黄七打断了二毛的话。 “简单说来就是真言比咒语更短,起效更快,威力更大。”二毛说道。 “这么说我就懂了。”黄七点头。 二毛拿过黄七手里的地元丹打量端详,此时地元丹已经不再发光,这东西比鸡蛋要小一些,正圆,通体是深紫色的。 “此物确有护身效果,昨晚有人招引天雷攻击你,如果没有地元丹庇护,你肯定不止被炸的灰头土脸这么简单。”二毛将地元丹递向黄七,“好生收着,切莫遗失了。” “你给我干嘛?”黄七皱眉。 “东西是你抢回来的,理应归你所有…...”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省省吧,跟我你还瞎客气,自己留着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日千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黄七坚辞不受,二毛便不再跟她客气,再度端详打量过后,将那枚地元丹小心的揣进了怀里。 “就这么贴身放着就能提升灵气修为?”黄七随口问道。 “应该可以。”二毛点头说道。 “它好像并没有往外释放灵气,如何能够提升灵气修为?”黄七不解。 二毛说道,“据那个老猴子所说,地元丹只会在佩戴之人吐纳练气时才会释放灵气。” “哦,”黄七点头过后再度问道,“你现在是蓝气修为,有了地元丹,你感觉还要多久才能晋身紫气?” 二毛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现在元神受损,元气大伤,暂时还无法吐纳练气,也就无法确定地元丹对我有多大的助力。” “你可以大概估算一下嘛。”黄七说道。 “我都不知道它释放灵气的快慢和多少,你让我怎么估算?”二毛再度摇头。 “如果没有地元丹,你什么时候能晋身紫气?”黄七追问。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我不久之前才刚刚晋身蓝色灵气,即便梁州阴术的练气法门玄妙非常,想要晋身深蓝灵气最快也要一年左右,你也知道灵气修为是越往上提升的越慢,自深蓝灵气到淡紫灵气耗时更长,我感觉最快也得两年。” “这也太慢了吧。”黄七皱眉。 “这可不算慢,”二毛摇头,“这已经快的吓人了,你看那些抢夺地元丹的紫气高手,多为不惑之年,而立之年的紫气高手好像一个都没有。” 黄七没有接话,只是叹气摇头。 见她这般,二毛多有不解,“你好像比我还着急,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什么时候晋身紫气?” 黄七答道,“晋身紫气你就能凌空飞渡了呀,再去哪儿就不用屁颠儿屁颠儿的自地上跑了,你看你的脚,两只脚上全是水泡…...” 眼见黄七多有感动,二毛急忙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脸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跑过去抢地元丹,这次咱们两个能活着回来纯属侥幸,以后千万不要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了。” 见二毛说话很是吃力,黄七也不忍心让他多费唇舌,急忙点头应着。 二毛还是太过虚弱,坐了片刻便感觉多有疲惫,于是便在黄七的搀扶之下回到房间,重新躺倒。 一觉醒来已是下半夜四更时分,二毛虽然还是感觉手脚发软,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感觉有些饿了,便将米粥里的鸡蛋捞出来剥皮吃了,至于那碗充斥着糊味儿的米粥则便宜了三月。 吃过东西,二毛又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随后起身出门,去驴棚,猪圈,鸡窝转了一圈儿,确定牲畜都有食水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房间,二毛开始盘膝打坐,吐纳练气,先前施展遁地法术彻底掏空了他体内的灵气,不但丹田气海里的灵气点滴不剩,连游走在经络气穴里的些许灵气也被尽数抽走,都说君子无本难求利,他此时就是这种情况,体内没有了灵气储备,吐纳聚气异常迟缓,好在黄七先前喂过他参汤,补充了些许灵气,若是没有药物助力,单靠灵气自行恢复,至少也得数日之后才可以重新吐纳练气。 由于吐纳之初体内几乎没有灵气,地元丹的效力还不很明显,只是感觉灵气回升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随着体内灵气逐渐增多,地元丹的效力逐渐开始显现,如果说此前聚敛灵气只是蚕食的话,现在聚敛灵气就是鲸吞。 天地之间蕴含有大量灵气,但这些灵气都混杂在海量的空气之中,吐纳时吸入的只是含有灵气的空气,将其中蕴含的灵气过滤留存下来之后,再将剩下的空气呼出体外,呼吸吐纳的本质其实就是过滤留存,练气之所以是慢功夫也正是慢在了过滤留存,因为每次吸入的空气蕴含的灵气并不多,一百份空气之中可能只蕴含有一份灵气。 地元丹的神异之处就在于感受到持有者在吸纳灵气的瞬间,立刻就会释放灵气自持有者体外形成灵气屏障,这种紫色的灵气屏障不但可以保护持有者不受外力所伤,还可以为持有者补充纯粹的灵气,之前练气是滤百留一,现在直接不用过滤了,因为在紫气屏障的包裹和隔绝之下,持有者吐纳时吸入的每一口都是绝对精纯的灵气。 练气分为聚气和冲关两大步骤,聚气就像招兵买马,冲关就像领兵打仗,有了地元丹,就等同有了源源不断的兵马,招兵买马的时间直接就省了,接下来只需要驱驭灵气去逐一冲开周身各处穴道和各大经络即可。 招兵买马慢,领兵打仗快,以往练气九成以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聚气上,有了地元丹,直接就可以连续不断的进行冲关。 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晋身淡紫灵气也不是一个定数,还需要取决于每天练气的时间,大致估算,最慢到今年年底也能晋身淡紫灵气,明年年底之前一定可以晋身深紫灵气。 不过这一估算是建立在地元丹一直可以为自己提供精纯灵气的前提下的,随着灵气的大量释放,地元丹蕴含的灵气也一定会有所衰减,他无法精准感知地元丹一共蕴含了多少灵气,也无法确定地元丹此时还剩下多少灵气。 二毛练气时黄七一直在外面守着,因为地元丹发出的紫色光亮是可以穿透各种阻碍的,在晚上尤为显眼,此时如果有人自附近路过,可以清楚的看到二毛的房间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亮。 待得太阳升起,光线明亮,紫色光亮便不那么显眼了,除非近距离观察,否则几乎看不见。 直到上午巳时,二毛方才敛气收功,随着灵气的完全恢复,之前的疲态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身心舒泰,神清目明。 见二毛出门,黄七快步迎了上来,“怎么样?地元丹有用不?” “岂止有用,简直堪称神奇。”二毛伸了个懒腰。 “有用就好,你感觉多长时间能晋身紫气?”黄七旧事重提。 二毛知道黄七所说的紫气是指淡紫,便随口答道,“年前肯定可以。” “还能再快点儿吗?”黄七追问。 二毛不解,“搞那么急干什么,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黄七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回来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总担心他们会找过来。” “应该不会,”二毛随口说道,“当晚你一直在隐身,也没人看见你,我作法的时候是在一棵大树下面,不管是朝廷的人还是九州盟的人都没看见我。” “你作法的时候念咒语了,那时候他们离咱们已经很近了,”黄七说道,“我担心他们会听到你的声音。” 听得黄七言语,二毛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还有这个,”黄七自袖管里取出两张符纸,“你作法的时候画了三张符,回来之后我只找到了两张,还有一张始终没找到,会不会留在了原地?” 见黄七多有忧虑,二毛便出言宽慰,“放心吧,就算他们看到了符纸,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听二毛这般说,黄七宽心不少,“没事儿就好,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事后越想越怕,要是因为这事儿把你的身份给暴露了,我就真的闯大祸了。” 二毛刚要接话,突然听到南面传来了破风声。 转头南望,只见一群九州盟的术士和武人正自南面疾掠而来,来势汹汹,人数不少,至少也有十几人。 “糟了,怕什么来什么,”黄七歪头隐身,“快跑吧。” “为什么要跑?”二毛皱眉远眺。 “这还用问,咱抢了地元丹啊。”黄七多有焦急。 “地元丹本是无主之物,抢了就抢了,再说咱们又没伤人,怕什么。”二毛沉声说道。 “好像也是,但这么一来,你的身份就暴露了。”黄七说道。 “不用慌,我感觉他们不是为地元丹过来的。”二毛说道。 黄七不解,“除了地元丹,还能为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不久之前我曾让裴一帆带了罐蜂蜜给云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弄假成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你怀疑云裳已经把替死鬼给弄死了?” “有这种可能,”二毛随口说道,“他们马上就到了,你先躲一躲吧。” “躲什么?他们又看不见我,”黄七说道,“我先不跟你说话了,你赶紧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二毛点了点头。 此时九州盟的众人离西厢已不足百步,留给二毛思考对策的时间并不多,在对方来到之前,二毛将各种可能自脑海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思虑过后还是感觉对方这次过来是为了追查替死鬼的死因,毕竟那罐蜂蜜是他拜托裴一帆带给云裳的,而替死鬼如果真的被毒蜂蜇死了,众人自然会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虽然此事的确与他有关,二毛却并不慌乱,因为怀疑永远只是怀疑,除非对方拿出直接证据,否则他只要拒不承认,对方也拿他没办法。类似的事情最怕做贼心虚,自乱阵脚,被别人一唬就什么都说,最终自己把自己给证死了。 就在二毛急思对策之时,九州盟的众人已经疾掠来到,这群人中有不少此前曾经跟着替死鬼来过这里,知道二毛的住处,落地之后径直朝着二毛的房间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是个身穿紫袍的老者,这人二毛此前曾经见过,当日营救替死鬼的时候此人曾经全程参与,让自己假扮替死鬼也是此人出的主意,随后此人一直在全程指挥,到得最后关头却撇下那两个背着自己和子许的本门弟子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一起逃走了。 察觉到有外人来到,三月自阴凉处跑了过去,冲着众人狂吠不止。 九州盟众人自然不会对三月有所忌惮,径直朝着二毛的房间走了过来,见二毛坐在屋前晒太阳,众人随即加快步伐,快速走近。 二毛转头看着自南面走来的九州盟众人,来的这群人共有十五人,有一大半是之前来过的,裴一帆并不在其中。 二毛并没有刻意隐藏对这些人的反感,见众人来到既不起身,亦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不多时,众人来到,紫袍老者神情凝重,到得近前冲二毛拱手行礼,“在下巽阳派掌门公孙逢时,参见世子殿下。”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瞬时遍体生寒,在此之前他只当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曾想对方竟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身份的除了黄七就只有裴一帆,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的自然就是裴一帆。 这一刻二毛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他后悔一时感动便对对方掏心掏肺,也后悔没有遵行姬有德不能相信任何人的叮嘱,而今终于自食恶果了,自己的身份一旦泄露,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掉自己,偏居一隅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儿了。 见二毛震惊错愕,不等他回神接话,公孙逢时便急切说道,“殿下不要急着否认,我们绝无恶意,之所以认定你便是世子夏玄亦不是臆断乱猜,而是有着真凭实据。” 二毛虽然震惊悔恨却并未浑噩发懵,对方此言一出,他震惊之外又多了一层疑惑,因为对方的言外之意是有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夏玄,而不是裴一帆告诉他们的。 眼下情况不明,二毛只能静观其变,“公孙掌门,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殿下,你就不要再否认了,”公孙逢时正色说道,“先前我等众人皆被那小骗子给诓骗了,那小骗子天资愚钝,品行卑劣,怎么可能是夏王世子?” “他是不是世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二毛摇头。 “殿下,我刚才说过,我们认定你是夏王世子是有真凭实据的。”公孙逢时说道。 “我压根儿就不是世子,你们哪来的真凭实据?”二毛继续否认。 公孙逢时正色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殿下,还请殿下如实回答。” “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公孙逢时高声问道,“当年我等众人往东海之滨寻找龙角尺木,事发当晚龙角尺木可是从天而降,落到你身边的?” “有这回事儿。”二毛并未否认,因为知道此事的人很多,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除非是天意使然,龙神庇佑,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公孙逢时说道。 不等二毛接话,公孙逢时便再度说道,“世人皆知大夏皇族都有龙族血脉,正是因为龙神知道你是夏王世子,故此才会自冥冥之中操控左右,让龙角尺木落到你的脚下。” “此事纯属巧合,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二毛摇头。 “还有,”公孙逢时急切说道,“当日我们带那小骗子逃亡,老夫有眼无珠,请你假扮世子,事后老夫仔细回想,终于发现端倪,当日那头白虎乃是亲王夏沐在世时的坐骑,白虎通灵认主,当你和小骗子分开之后,它并没有继续跟着小骗子,而是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你,这就说明它知道你才是夏王世子。” “这个…...” 不等二毛说完,公孙逢时便再度说道,“还有,我们此前曾请白鹤真人开坛作法,确定紫微偏移西南,且蒙尘隐晦,由此可见真正的世子并不是我们找到的那个小骗子,而是一直隐藏身份躲在暗处的你。” 二毛早年曾经听芈问君提起过白鹤真人,当年芈问君等人迟迟找不到龙角,芈问君便想请白鹤真人开坛作法,确定龙角所在方位,由此可见白鹤真人应该是个能掐会算,可以窥探天机的玄门前辈。不过公孙逢时虽然提到白鹤真人,但只是因为白鹤真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认定自己就是夏玄,似乎太过牵强。 就在二毛沉吟思虑之际,公孙逢时再度说道,“夏王旧部已经多年未曾涉足九州,此前芈正和姬千寻两位将军长途跋涉,赶来梁州见你,此事我们也是知道的。” “他们只是恰巧遇到我的。”二毛说道。 公孙逢时哈哈一笑,“一次巧合是巧合,多次巧合就不再是巧合了,殿下不要再隐藏身份了,你就是世子夏玄,是世间万千黎民的希望,是大夏江山社稷的主人。” 此番二毛没有急于接话,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公孙逢时所说的诸多证据其实都算不上证据,都非常的牵强,逻辑也很不缜密,似这种牵强的理由和不缜密的逻辑,别说身为一派之主的公孙逢时了,就算是个稍有见识的贩夫走卒也不会因此而坚信不疑。 不过虽然感觉到此事很是蹊跷,二毛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和动机。 见二毛沉默不语,公孙逢时面露喜色,随即再度说道,“殿下,实不相瞒,早些年我曾经有缘见过令尊一面,你的眉眼与令尊多有相似,你就不要再否认了。”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瞬间明白对方在胡说八道,因为他长的并不像自己的父亲,反倒更像自己的母亲。 公孙逢时继续说道,“殿下,我们此番前来实在太过冒昧,你可能尚未做好暴露身份的准备,不过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我们过几天再来。”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二毛摇头说道。 “我们不会认错人的,”公孙逢时正色说道,“我们眼下虽然看似处于劣势,实则精锐尽在,拨乱反正大有可为,我们对抗朝廷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娇娘美女,而是黎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神灵的压迫和朝廷的盘剥。” 二毛无奈摇头,皱眉叹气。 公孙逢时继续说道,“殿下大可放心,我们眼下并不需要南荒的三万兵马,你也不必拿出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公孙逢时并不给二毛否认的机会,说完这番话便转头点名,命上次过来并对二毛无礼的几个人冲二毛赔礼道歉。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道歉,但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二毛摇头说道。 “殿下不用急着做决定,可以仔细权衡,认真考量再做决定,我们过几天再来。”公孙逢时正色说道,随即便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待得众人走远,黄七自一旁出现,“唉,你的身份还是暴露了。” “我的身份并没有暴露,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二毛笑道。 “你还有心情笑,人家都找上门了,还没暴露,”黄七苦笑,“你还想怎么暴露啊?” “我笑是因为我终于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二毛说道。 黄七不解,“什么意思?” 二毛说道,“替死鬼已经被云裳害死了,他们这次过来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假扮夏玄。” “你本来就是夏玄,怎么还用假扮?”黄七皱眉。 “我的确是,但他们不知道啊,”二毛笑道,“他们需要夏玄,有夏玄在,九州盟就师出有名,代表着正统和正义,如果夏玄死了,他们就是一群师出无名,犯上作乱的反贼。替死鬼肯定已经被云裳害死了,但他们担心替死鬼一死,局面无法掌控,便暂时封锁消息并急切的想要找个人来代替那个替死鬼。” “有道理,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跑来找你?”黄七问道。 “你别总是问我,你也有脑子,你可以试着用用它。”二毛笑道。 黄七翻着白眼儿歪头思虑,良久过后恍然大悟,“哈哈,我知道了。” “说说看。”二毛说道。 黄七快速说道,“裴一帆是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替死鬼死了之后,他感觉机会难得,就跟这些人推荐了你。” “不对,”二毛摇头,“裴一帆虽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我只想藏身暗处,不想蹦到前面,再说找人代替替死鬼这么大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一个普通弟子说话。” 黄七好不容易找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理由还被二毛轻描淡写的否定了,免不得多有沮丧,“那你说他们为什么找你?” “两个原因,”二毛说道,“一是我人缘比较好,此前给了他们不少粮食,由我来当夏玄,九州盟的弟子比较容易接受,此外我比较机灵,冒充夏玄不太容易露出破绽。二是在他们看来,我是个有野心的人,有可能趁这个机会自愿假扮夏玄。” 黄七撇嘴,“你天天惦记的不是驴就是猪,不是种地就是捡蘑菇,你有个屁野心哪。” “哈哈,我的确没什么野心,不过在他们看来我是有野心的,”二毛说道,“他们一直怀疑那件能证明夏玄身份的信物被我藏起来了,在他们看来我既然藏起那件信物,就是想以后利用这件信物去冒充夏玄,于是在替死鬼被云裳害死之后,他们便立刻想到可以让我来代替。” “这事儿让他们搞的还挺复杂,”黄七皱眉摇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知道你就是夏玄,只是因为假的死了,他们才找到你冒充?” “对,”二毛点头,“他们怕我不敢冒充夏玄,还主动给我找了一大堆看似合理实则牵强的理由,目的就是打消我的顾虑,公孙逢时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什么荣华富贵,娇娘美女,还有什么黎民的希望,社稷的主人,为的都是引诱我,让我动心,最后又说不会让我拿出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其实是在担心我压根儿就没有信物而不敢去冒充夏玄。” “对对对,太对了,”黄七对二毛佩服的五体投地,“好人往往都很蠢笨,聪明的往往都是坏人,像你这种聪明的好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别拍马屁,我会膨胀的。”二毛笑道。 “你先别急着膨胀,我还有个疑问,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替死鬼是假的?”黄七追问。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他们可能会有所怀疑,但他们不敢确定。” “那他们会不会怀疑你是真的?”黄七又问。 “除非裴一帆告诉他们,否则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就是夏玄,”二毛说道,“如果他们怀疑我就是夏玄,可能不敢过来请我出去坐镇。” “为什么?”黄七追问。 二毛说道,“因为我太聪明了,不会心甘情愿的受他们的摆布,既然由我坐镇,我肯定是要说了算的,但是他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主帅,而是一个旗号,说白了就是他们只需要一个傀儡。” “九州盟的盟主可是你舅舅,你怎么连他都不相信?”黄七说道。 “夏洪还是我堂伯呢......” 第一百四十章 细雨氤氲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洪就是抢了你皇位的那个人?”黄七随口问道。 “嗯,”二毛点头,“其实他抢的不是我的皇位,而是我父亲的皇位。” 黄七此前也曾经看过那道圣旨,知道上面有仲系承继的言语,“你父亲的就是你的,都是一回事儿,不过我感觉舅舅还是比堂伯要亲一点儿,他应该不会害你。” “难说,”二毛摇头,“我没见过他,也不了解他。” “小心点儿是对的,但多疑就不对了,”黄七说道,“你总不能谁都不相信吧?” 二毛转身向东走去,“我谁都不信吗?我不相信你吗?我不相信裴一帆吗?我并不多疑,我只是不会没来由的去相信谁,除非这个人做过足以证明他值得我信任的事情。” “好像也有道理,”黄七迈步跟了上去,“那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出山?” 二毛没有接话,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过去顶替这个替死鬼。 驴棚,鸡窝,猪圈都在西厢的第一排,二毛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看护方便,他在山上的时候禽畜都是放养的,包括那群猪和那头驴。 将禽畜放出去之后,二毛又去东厢的厨房生火做饭,此时山上只剩下了他和黄七,黄七吃饭还不着调儿,其实真正吃饭的只有他自己。 见二毛一直低头忙碌,自灶前烧火的黄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想好没有?到底出不出山?” “不去。”二毛意简言赅。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面露喜色,实则她并不愿意二毛和九州盟的人混在一起,也可以说她不想改变目前的现状,但她也知道不能因为一己好恶而影响二毛的大事,“这个机会挺难得的,就这么放弃了挺可惜。” “怎么说?”二毛随口问道。 黄七自脑海里理了理头绪,转而出言说道,“你要夺回皇位总是需要兵马的,自己单打独斗肯定不成,如果你顺水推舟的出去当老大,以你的品行和心智,肯定能自身边聚揽很多人。在你的带领下,你们可以更快的打败巫师,杀掉夏洪,夺回皇位。”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再度说道,“还有啊,那坛蜂蜜是你让裴一帆转交给云裳的,这就说明你跟朝廷是一条心,他们暗杀替死鬼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替死鬼活着的时候,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杀他,但你要是当了老大,朝廷肯定不会杀你,因为朝廷知道你不是夏玄,只是因为真夏玄被毒蜂蜇死了,九州盟无奈之下才把你给拉出去顶坑充数。” 黄七言罢,二毛没有立刻接话,转身出去自门外抱了捆柴回来,待得将木柴放到黄七身边,二毛这才出言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什么?”黄七回头看他。 二毛说道,“我对皇位其实没什么兴趣,相较于君临天下,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之所以要苦练法术其实也不是为了夺回皇位,而是为了替父母和姬有德他们报仇,这是我一出生就背负的使命,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得去做。” “你想过没有,为他们报仇和夺回皇位这两件事情是绑在一起的,如果你想报仇,就必须夺回皇位。”黄七说道。 “总之我不去,”二毛摇头,“去了之后肯定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我哪有时间修炼法术,九州盟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但我真想做什么,也不是非要借助他们的力量,你别忘了,南荒还有我爹留下的三万兵马呢。” 二毛说完便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黄七见状好奇询问,“怎么了?” 二毛说道,“先前自江陵北岸的树林里,我曾经遇到过一只来自南荒的老猴子,它在南荒土生土长,对南荒多有了解,据他所说九曲山的黑水洞并没有兵马驻扎,而是一处白日鬼哭,怨气冲天的坟场。”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几番欲言又止。 见她吞吞吐吐,二毛随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当日他们自镇上拦住你和黑蛋子打探消息的时候我也在场,”黄七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们离开之后,我跟你们说了什么?” 二毛皱眉回忆,“你说他们身上的气味不对,不像是活人的气味儿。” “是的,其实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不是活人。”黄七低声说道。 二毛闻言心中猛然一凛,“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死了?” 黄七缓缓点头。 二毛眉头紧锁,没有接话,对于黄七所说他虽然多有震惊,但仔细想来此事却也多有征兆,别的不说,只说米粮,这三万大军每天需要上万斤粮食,朝廷自然不会供给米粮给他们,这么多人的米粮可不是开荒所能自给自足的。此外,他清楚的记得姬千寻当日曾经说过他们已经不需要米粮了,什么人才不需要米粮?只有死人才不需要。 黄七轻声说道,“他们当日给咱们的铜币也是绿锈斑驳,想必已经多年没有使用过了。” 此时外面又下雨了,二毛走到门旁,看着外面的阴霾细雨出神发愣。 良久过后,二毛沉声说道,“他们应该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保存下了自己的魂魄和肉身,一旦离开九曲山他们很可能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们才会说只能再为我父亲征战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过去调动他们。” 眼见二毛情绪低落,黄七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岔开了话题,“西山的桃子熟了,明天咱们进山摘桃子去吧,雨后应该也有草菇和木耳。” “嗯?”二毛皱眉歪头,“怎么又有人来了?”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先隐身后发问,“什么方向?有多少人?” “正南,好像只有两个。”二毛说道。 二毛话音刚落,便有两道人影自南面疾掠而来,由于外面正下着小雨,他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疾掠而来的二人身形婀娜,应该是两个年轻女子。 不多时,两名年轻女子来到山腰广场,到得这时二毛已经可以看清对方样貌,其中一人竟是许久未见的云裳,而与云裳同行的则是一位冷傲艳丽的年轻女子,年纪比云裳略长,五官比云裳更加精致。 黄七认识云裳,见她突然来到,多有意外,“她不是在云崖山参悟神石吗?怎么跑出来了?” “她杀了替死鬼,九州盟肯定要严厉追查,她可能担心自己会暴露,所以才跑出来。”二毛猜测。 “她旁边那个女的是谁?”黄七问道。 “可能是玄坤宗的黎万水,也是朝廷的人。”二毛说道。 二人说话之际,云裳已经发现厨房烟囱冒烟,便与同行的女子往厨房走了过来。 “这两个骚蹄子跑过来干嘛?”黄七多有厌恶。 “行了,别说了,我出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灵之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此前从未见过黎万水,但这并不影响她讨厌对方,二毛出门之后她依旧自屋里骂骂咧咧,直待二毛皱眉回头,她这才没了动静。 不多时,云裳和那美貌女子自西面疾行来到,不等二毛开口,云裳便急切问道,“李二毛,有现成的饭食没有?” “有有有,”二毛点头的同时侧身让路,“大小姐,你不是在云崖山吗?怎么出来了?” 云裳没有答话,而是拉着那美貌女子走进了厨房,那美貌女子虽然看似冷傲,殊不知却颇为随和,自二毛身旁走过时还冲其微笑点头。 待二毛跟进厨房,二人正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水渍,云裳亦不客气,直接吩咐,“二毛,给我们整治一些饭菜,越快越好。” 二毛点头应声,转身去往灶前忙碌。 见云裳对二毛颐指气使,美貌女子有些看不过去,随即出言说道,“小兄弟,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二毛随口回应。 美貌女子冲二毛说话时云裳已经在皱眉了,听得二毛接话,眉头皱的更紧,“您是什么身份,跟他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 美貌女子转头看了云裳一眼,没有接话。 粥饭是现成的,直接盛出来端到桌上,豆豉和腐乳也是现成的,自坛子里捞出来就能上桌,这时候有新鲜的蔬菜,灶下有火,炒起来也快。 待客上菜不能是单数,于是二毛又给二人炒了几个鸡蛋。 饭菜上桌,云裳一个劲儿的催促那美貌女子动筷,看得出二人是真的饿坏了,不过那美貌女子吃饭之前却仍不忘冲二毛出言道谢。 二人吃饭之时,二毛又往灶下添了些木柴,随后端出蜜罐,舀出蜂蜜开始和面。 大门大户出来的人都注重饮食礼仪,云裳和那美貌女子也不例外,虽然饿坏了,吃饭之时却也不曾狼吞虎咽,只是吃的略微急了些。 云裳只是闷头吃饭,但那美貌女子却不忘在吃饭之时夸赞二毛的厨艺,出于礼貌应该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她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二毛此前并未见过黎万水,只是听朱尚忠提起过云裳和玄坤宗一个叫黎万水的女弟子走的很近,他由此猜测这个美貌女子就是黎万水。 黎万水自然不是此人的真实姓名,此人究竟叫什么,是什么人,二毛无从揣测,不过有一点倒是很令他意外,那就是黎万水的身份很可能比云裳还要尊贵,要知道云裳可是二巫师姜召的女儿,身份比她还尊贵的除非是大巫师的女儿,亦或是皇亲贵胄。 此时油脂很是金贵,见二毛将油坛子里的油脂全部倒进了锅里,美貌女子有些过意不去,“小兄弟,别忙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这些甜饼是给你们当干粮的。”二毛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干粮?”美貌女子随口问道。 二毛自灶前忙碌,没有接话。 见二毛不接话,云裳抬高了声调儿,“问你话呢。” 二毛出言说道,“云崖山不让参悟神石的弟子随便外出,你们既然出来了,自然不会再回去。”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美貌女子低声问道。 “他知道我是谁,”云裳声音也不大,“咱们这段时间吃的粮食也是他给的,之前的东西也是他让裴一帆带给我的。” “自己人?”美貌女子声音很小。 “算半个吧,”云裳窃窃私语,“这小子精明的很,两头讨好,谁都不得罪。” 二人并不知道二毛有灵气修为,只当他听不到二人的谈话,美貌女子继续说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冤枉他了,他如果真的很是精明,就应该猜到姞缜带给你的东西很可能有古怪,但他还是原封不动的送进了云崖山。” 云裳说道,“那是因为他被夏玄带人打了一顿,所以才会怀恨在心,在此之前他可一直是两不得罪的,上次我爹他们无功而返,很可能就是这小子给九州盟通风报信儿。” 美貌女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随后二人低声谈论的就是此事,此时锅里的油已经热了,二毛烙饼的同时自脑海里快速思虑,权衡要不要将公孙逢时等人先前来过一事告诉二人。 就在二毛沉吟思虑之际,二人已经说完前事,云裳转头看向二毛,“二毛,最近九州盟的人来过没有?” 二毛并不知道云裳为何有此一问,便设法拖延时间,“裴师兄带走粮食之后吗?” “对。”云裳点头。 “上午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叫什么公孙逢时。”二毛如实回答。 听得二毛言语,云裳和那美貌女子面面相觑。 “他来做什么?可是追查蜂蜜的事情?”云裳问道。 二毛没有答话,他是故意拖延的,因为此事他如果对答如流就不合情理了,理应犹豫不决。 见二毛不接话,云裳不满催促,“问你话呢。” “不是追查的蜂蜜的事情。”二毛摇头。 “那他们来找你做什么?”云裳追问。 “他们说之前打我的夏玄是个骗子,还说我才是真正的夏玄,他们想带我回去。”二毛说道。 二毛此言一出,云裳和那美貌女子再度面面相觑,不过很快二人就反应过来,云裳低声说道,“这是担心夏玄暴毙之后军心涣散,民心背离,所以才会寻人顶替。” “他们为何找上他?”美貌女子低声问道。 云裳想了想,低声说道,“夏玄当日之所以带人前来,乃是怀疑二毛藏起了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此事九州盟也知道,公孙逢时等人想必也怀疑是他藏起了那件信物,因此认为他有贪图富贵的野心。” 美貌女子低声接话,“九州盟此计阴损至极,不跟他说实话,只是误导他,让他自认为有机可乘而主动冒充,如此一来即便有朝一日他的身份暴露了,九州盟也可以置身事外,以不知情的受害之人自居。” “就算他能一直装到最后,亦是必死无疑,”云裳说道,“倘若九州盟真能翻天篡位,到得那时芈天罡只需拆穿他的身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除而代之。” 虽然油锅一直在滋滋作响,二人的窃窃私语二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此前他只是想到九州盟让自己去冒充夏玄是为了稳定军心,却没想到还另有深意,不过他也并没有因为二人的这番话而去武断的将九州盟认定为恶毒的坏人,毕竟立场不同,在二人眼中九州盟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刁.民贼子。 此时最先下锅的甜饼已经熟了,二毛夹起两个送到二人面前,“趁热吃,很香的。” “你做饭真的很好吃,我们已经吃饱了,多谢你啦。”美貌女子微笑道谢。 “不用,不用。”二毛转身回到灶前继续忙碌。 “哎,二毛,你答应他们没有啊?”云裳问道。 “我肯定不能答应呀,好事儿没轮到我,送死的事儿倒是想起我了。”二毛头也不回。 二人莞尔发笑,云裳笑道,“你还知道这是送死的事儿?” “我又不傻,”二毛说道,“你们这时候出现,肯定是把夏玄弄死了要回皇城去,所以我才会给你们准备甜饼当干粮。” “你真的很精明。”美貌女子笑道。 “你们再等会儿,”二毛说道,“你们给我报了仇,我也没什么感谢你们的,我再煮些鸡蛋给你们带上。” 二人没有接话,而是再度低声交谈,此番二人说话的声音更小,二毛自油锅旁听的不很真切,只能听个大概,二人正在商议撺掇他去冒充夏玄,为朝廷做内应。 二人一直谈论了很长时间,之所以谈论这么长时间不是因为对撺掇他去冒充夏玄有什么分歧,在这件事情上二人的意见一开始就是一致的,之所以谈论很长时间是在商议用什么办法,给他什么好处,才能让他接下这个苦差事。 二毛将油饼炸好,舀出残油,又加水开始煮蛋。 煮蛋就不用时刻守在灶前了,云裳将二毛喊到桌旁,让他坐下。 “二毛,你拒绝了他们,他们可曾就此作罢?”云裳问道。 “他们不死心,说过几天还会再来。”二毛实话实说。 “他们再来,你就应承下来,跟他们走…...” 不等云裳说完,二毛便连连摇头,“我不,这可是个丢脑袋的差事儿,打死我也不干。” “啧,你急什么,”云裳说道,“我们知道你是假的,谁会来杀你?” “那我也不去,”二毛再度摇头,“我在这儿住着挺好,哪儿都不去。” 云裳皱眉之际,一旁的美貌女子轻声劝道,“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只需自认是夏玄即可。” “那我也不干。”二毛态度坚决。 二人不死心,一直再劝,到最后给二毛逼急了,“你们真的别逼我了,上回夏玄过来翻出了姞缜巫师给我写的信和一个禁卫将军给我的通行令牌,险些把我当叛徒给打死,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脚踏两只船了。” “没让你脚踏两只船,从今以后你就全心全意的为朝廷效力,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云裳说道。 “我不干,我有钱,也有粮食,我什么都不缺,你们就别为难我了。”二毛继续摇头。 “真没出息,”云裳瞅了二毛一眼,“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心存高远,胸怀大志,哪能苟安一隅,止步钱粮?” “云裳所言甚是,你也是玄门中人,理应习练法术,学习武艺才对。”美貌女子帮腔。 “我对武功没兴趣,法术玄云宗自己有。”二毛说道。 其实二毛有想要的东西,而且是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但他不能主动提出来,因为他一旦主动提出来,对方就会起疑心,只能让对方主动提出来。 想到此处,便看似无意的给对方暗示,“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喂驴了。” “别忙走,驴马不都是晚上喂的吗?”云裳伸手拉住了他。 “还有猪呢,大大小小十几头。”二毛挣扎想走。 “怎么又是驴又是猪的,你忙得过来吗?”云裳皱眉。 “忙得过来,我还有四十多只鸡和三条狗呢。”二毛说道。 “你怎么总是喜欢跟畜生打交道?”云裳无奈摇头。 “我想到了,”美貌女子转头看向云裳,“他既然喜欢跟畜生打交道,不妨将通灵御兽的法术教给他,他肯定喜欢。” “对呀,”云裳先喜后忧,“不过通灵御兽之术向来秘不外传,连我都不会,法术的要诀全在我爹那儿。” “这难不住你。”美貌女子说道。 “明说肯定不成,他不会给的。”云裳摇头。 “那就不说。”美貌女子坏笑。 云裳闻言久久不语,片刻过后终于下定决心,“二毛,只要你答应冒充夏玄做朝廷的内应,我就教你一种可以控制禽兽的通灵法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做回自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云裳言语,二毛心中一阵狂喜,只因这御兽通灵的法术正是他想要的,相传拥有人皇血脉的大夏皇族都可以感召不同品阶的龙族,但在此之前却并没有皇族感召过龙族,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深陷重围之时也没有感召龙族助战突围,他由此猜测感召龙族需要施展特定的法术,而以往的皇族之所以没有感召龙族,乃是因为巫师并没有将这种法术传给他们。 姜召身为排名仅次于护法巫师的传功巫师,这种感召龙族的法术极有可能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云裳刚才的言语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几乎所有的巫师都可以通灵,但云裳却说通灵御兽这种法术向来密不外传,甚至连她都不曾得授,这就说明这种法术与寻常的通灵法术大有不同。 虽然心中大喜,二毛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只因云裳提出这个条件时表现的极为勉强,很不情愿,此时自己但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云裳就会怀疑他原本就是冲着御兽通灵法术来的。 “大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要御兽法术没用啊,”二毛摇头说道,“我养的那些禽畜也用不着法术来管,我一敲锣它们就知道回来吃食儿了。” 二毛说完,不等二人接话便起身往外走,虽然迫切的希望二人喊住或是拦住自己,他仍然走的很快,只因自己若是走得慢了,二人就可能怀疑他在故意推辞,以退为进。 眼见二毛大步走了出去,云裳有些生气了,愤然离座,“站住!” 二毛闻声止步,叹气回头,“大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要是真去冒充夏玄,以后九州盟不管有什么事儿我都得跟你说,我一旦跟你说了,他们就可能怀疑是我干的,到时候我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二毛是故意这么说的,旨在让二人知道自己前去冒充夏玄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好处,以此坚定二人逼他前去充当卧底的决心,只有二人认为他去充当卧底会给朝廷带来莫大好处,才会愿意付出巨大代价来对他进行利诱。 见他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云裳随即放缓了语气,“放心吧,我们也不会让你太过为难,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亦或是非常紧要的关头,我们不会让你传递消息的。” 眼见云裳不再提御兽通灵之术,二毛顿生忐忑,只得低头不语,静等下文。 云裳也知道此事必须二毛心甘情愿才行,随即和声再劝,“我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若是换做旁人,许下高官厚禄也就是了,奈何你胸无大志,又无心富贵,如此一来想要褒奖你就很伤脑筋了,你再好生想想,只要是你喜欢的亦或是想要的,我都可以赏你。” 听得云裳言语,二毛大感沮丧,完犊子了,弄巧成拙了,以退为进退大了,装模作样装砸了。 见二毛不接话,一旁的美貌女子冲云裳说道,“他独居山野,与禽兽为伴,与牲畜为伍,不管是钱财还是官位,对他都无甚用处,还是那御兽通灵之术最合他用。” 美貌女子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二毛,“傻小子,御兽通灵之术可不是驱鸡撵狗的粗浅法术,而是可以感召凶禽,控御猛兽的玄妙法术。” 听得对方言语,二毛如释重负,再也不敢以退为进了,随即装出心动神情,“控御猛兽?这个法术能赶狼吗?” 见他终于有所松动,二人亦是如释重负,云裳面露不屑,“驱赶狼群算什么?只要你悟得其中精髓,便是那山中猛虎水中蛟龙亦可为你所用。” “这么厉害。”二毛面露神往。 云裳趁热打铁,“你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让你置身险境,你的身份我们也绝不会对外透露。” 二毛皱眉思虑,没有接话。 “就这么定了,”云裳落锤定音,“他们下次再来,你便承认自己就是夏玄。” “他们要是带我走怎么办?”二毛随口问道。 云裳说道,“只要你承认自己就是夏玄,他们就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会轻易忤逆你,你不愿随他们去,他们应该也不会勉强你。” “我要是不跟他们去,他们做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到时候就没办法给你通风报信儿了。”二毛说道。 “你是有大用处的,通风报信,传递消息都是小事,杀鸡焉用牛刀。”云裳说道。 “那行。”二毛点头。 “我们这便走了,你今天没见过我们。”云裳说道。 二毛闻言急忙过去帮二人收拾干粮。 美貌女子询问厕所位置,二毛出门指点,待美貌女子离去,云裳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七日之内我会让姞缜将东西送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二毛随口问道。 “我给你的东西学会之后立刻烧掉,不准转授给任何人,尤其是她。”云裳指了指美貌女子先前坐的位子。 “为什么?”二毛皱眉。 “没有为什么,你只说你能不能做到?”云裳沉声问道。 “能,”二毛正色点头,“我跟她又不熟。” “如果你敢食言,我饶不了你。”云裳仍不放心。 “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我可以发誓。”二毛信誓旦旦。 云裳自认为还是了解二毛的,见他起誓,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美貌女子回返,云裳带上二毛为她们准备的干粮,与那美貌女子冒雨出门。 二毛跟到广场上目送二人疾行北去。 “快回来吧,人家已经走远啦。”黄七自东厢屋檐下现出身形。 二毛此时心情大好,面对黄七的阴阳怪气也不生气,转身回到屋檐下,“这雨越下越大了。” “你呀,一群男人请你你不去,两个女人几句好话你立刻就迷糊了。”黄七揶揄嘲讽。 “你懂个屁,”二毛鄙夷撇嘴,“我是为了得到御兽通灵的法术。” “你要它有个屁用。”黄七不以为然。 二毛无奈皱眉,“送蜂蜜的时候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事儿,我们大夏皇族是可以感召龙族的,但感召龙族需要施展法术…...”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回过神来,“这个御兽通灵的法术就是你说的感召金龙的法术?” “对呀,”二毛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激动,“真是天助我也,我要是主动索要,姜召打死也不会给我的,现在好了,云裳帮我回去偷去了。” 黄七明白了缘由,便由衷的为二毛感到高兴,“这个法术对你有大用啊,不但可以控制凶禽猛兽,还可以感召金龙,到时候就算没有信物,你也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二毛笑道,“此前我不答应公孙逢时是因为冒充夏玄对我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云裳她们求着我去冒充夏玄的,如此一来朝廷不但不会为难我,还会在暗中保护我,九州盟也会保护我,哈哈,这回我算是彻底安全了。” “你不会跟九州盟走吧?”黄七最关心的其实是这个问题。 “不会,”二毛摇头,“九州盟现在也得求着我,我只要承认我是夏玄,我说什么他们都得听着。”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如释重负,随即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刚才云裳为什么不让你把御兽通灵法术传给与她同行的那个女的?” 短暂的沉吟之后,二毛出言说道,“那个女的很可能也是皇族成员,刚才是她率先提议将御兽通灵之术作为奖励赏给我的,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云裳的警觉,云裳怀疑她想趁机拿到御兽通灵的法术,在云裳看来御兽通灵的法术绝对不能让皇族的人得到,所以才会对我严厉叮嘱。” “她要是知道你是谁,会不会气的吐血?”黄七笑问。 “会。”二毛也笑。 “好事儿都让你摊上了。”黄七说道。 “不是我摊上的,是我争取的,”二毛随口说道,“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倒霉呀。” “行了,行了,赶紧做饭去吧,”黄七说道,“饭都给她俩吃了,我还饿着呢。” “做做做,马上做。”二毛转身进屋。 “我也要吃甜饼。”黄七也跟了进去。 “行行行。”二毛连声应着。 二毛重新和面,黄七帮忙刷锅,她不喜欢吃油炸的东西,喜欢吃烤的。 “哎,你说云裳能把法术偷出来吗?”黄七担心。 二毛说道,“这个人办事儿还是靠谱儿的,她既然答应,应该还是有把握的,我不担心她能不能偷出来,我担心的是她会不会进行删减或是篡改。” “还真有这种可能,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黄七说道。 “没事,只要让我窥一斑,我就能知全豹,无非是多费一些心神。”二毛很是自信,御兽通灵再怎么深奥也只是一种法术,不可能比梁州阴术更复杂。 “那就好,”黄七说道,“还有,你今天拒绝了九州盟,万一他们换人了,不找你当替死鬼了怎么办?” 二毛摇头,“不会的,只有我最合适,除了我,其他人来当替死鬼都很牵强,也很突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那我就彻底放心了。”黄七松了口气。 “当了这么多年的李二毛,我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静公正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疑惑歪头,“你这是啥表情啊,你是想做回自己还是不想做回自己呀?” 二毛一边往锅边贴饼子一边出言说道,“不管我想不想,我迟早都要做回自己的,这是我的宿命。” “哎哟,一当世子说话都不一样了,文绉绉的,还宿命,哈哈。”黄七揶揄。 “谁说我是世子?我是名正言顺的夏帝!”二毛皱眉回头,“糊啦,别添柴了。” 看着自灶前忙碌的二毛,黄七多有得意,“有几个女人能让夏帝为她烹炊?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夏帝还给你修蹄子了呢,”灶下火太旺,二毛手忙脚乱,“行了,行了,别烧了,赶紧给我滚一边儿去。” 黄七拿着草墩子坐到了一旁,转而歪头打量着二毛,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了咯咯坏笑。 二毛此番做的甜饼是死面饼,用油炸还能松软些,直接烤熟硬的跟石头一般,好在黄七就喜欢吃硬东西,不等出锅儿便凑过去抓了一个在手里,一边啃咬一边坏笑。 二毛被黄七笑的有些发毛,“你笑个屁呀。”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黄七腆着脸凑了过来,“咱俩也算是贫贱之交了,你要是有朝一日夺回了皇位,可不能忘了我呀。” “不忘,我封你个大将军。”二毛笑道。 “我不当那玩意儿,我要当皇后。”黄七笑道。 见二毛皱眉咧嘴,黄七立刻猜到他又没好话,不等其开口便主动退步,“贵妃也行啊。” “你总惦记我干嘛,”二毛无奈摇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俩都不是一个种类的,不可能婚配的。我看你也是到时候了,这样吧,我答应你,以后我就算走遍九州八荒,也给你找个同类,找个英俊帅气的。” “你要是找不到呢?”黄七追问。 “找不到我顶上,这回你满意了吧,”二毛瞅了黄七一眼,“我就知道你想听这个。” “这可是你说的。”黄七喜形于色。 “对,我说的。”二毛不停的翻动着面饼。 “哈哈,那你直接顶上吧,”黄七得意大笑,“不管同类离自己多远,乘黄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我早就跟你说过乘黄一族就剩我自己了,你找不到的,哈哈。” “你还说过你跟鹿是近亲呢,找个公鹿也算。”二毛赖皮。 “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黄七鄙夷撇嘴。 二毛将熟了的面饼尽数铲了出来,随手拿起一个转身就走,“你慢慢吃吧,我累了,回去歇会儿。” 回到住处,二毛躺卧在床,静心思虑,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需要理理头绪,拾遗补缺。 仔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自脑海里逐一想过,二毛感觉自己应对的还算得当,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也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按照云裳所说,九州盟引诱自己冒充夏玄是怀着很深的恶意的,由于云裳是朝廷的人,与九州盟是敌对的,故此她对九州盟的评价很难做到公正公允,不过仔细想来,云裳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九州盟的确想要利用自己,而且极有过河拆桥的可能。 过河拆桥的事情公孙逢时之前做过一次了,有过劣迹的人可信度自然会大打折扣,而且引诱自己冒充夏玄这件事情应该是公孙逢时和芈天罡商议之后的结果,如果没有芈天罡的首肯,公孙逢时不敢这么做。 此外,九州盟旗下有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引诱自己冒充夏玄这件事情应该不是所有宗主和掌门都知情的,因为知情人一多,就很难保守秘密,不出意外的话此事应该只有包括芈天罡和公孙逢时等极少数核心人物知道,自己一旦承认自己就是夏玄,接下来很可能还要面临那些没有参与此事的宗主和掌门的盘问和验证,只有通过了他们的盘问和验证,自己才能坐实自己就是夏玄的这一事实。 证明自己就是夏玄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但如何在隐藏自己身份的同时又冒充自己的身份,这个尺度就需要谨慎拿捏了。 次日上午,二毛背着藤筐准备去西山转转,一是为了捡些蘑菇和木耳,二来也顺便儿找找白鼻子和黑眼圈儿,这两个狗东西好几天没回来了,他有点儿不放心。 刚关上房门走到墙角,便发现裴一帆汗流浃背的出现在了东面的广场上。 裴一帆是自己来的,他只有淡蓝修为,无法凌空飞渡,云崖山离玄云宗将近五百里,加上天气太过炎热,大老远的跑过来着实将他累了个够呛。 此前姞缜曾经送他了一些茶叶,二毛自己平日里也不舍得喝,不过他倒是舍得给裴一帆喝的。 裴一帆擦汗洗脸,转而接过二毛递来的茶水,“出大事儿了。” “替死鬼死了?”二毛随口问道。 “何出此言?”裴一帆皱眉。 “你就说他死没死吧?”二毛又问。 “不知道,”裴一帆摇头,“不过这几日都不曾见到他。” 听得裴一帆言语,二毛心里有数了,替死鬼肯定是死了的,不过九州盟封锁了消息,包括裴一帆在内的门人弟子尚不知情。 “你为什么说他已经死了?”裴一帆不解。 二毛没有急于回答裴一帆的问题,而是随口反问,“裴师兄,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裴一帆多有忧虑,“他们几乎认定你就是夏玄。” 不等二毛接话,裴一帆便急切补充,“消息绝对不是自我这里泄露的,你仔细想想,可是别的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认定我是夏玄之后,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什么?”二毛追问。 裴一帆摇头,“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哪敢乱说话,只能佯装一无所知。” 听得裴一帆言语,二毛放下心来,随即笑问,“他们知道咱俩私交甚笃,所以派你来游说我?让我承认自己就是夏玄?” “确是如此,”裴一帆点头,“有与我相熟的弟子告诉我,昨日上午公孙掌门带人来过,当众说出了你才是真正的夏玄,但被你否认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替死鬼被人害死了,他们担心替死鬼死了之后九州盟没了旗号,失了人心,便想找人假冒。”二毛意简言赅。 二毛知道裴一帆疑惑什么,不等其发问便再度说道,“他们没有让我撒谎冒充,而是置身事外,佯装毫不知情,来了招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故意给我创造机会,试图让我心甘情愿的去冒充夏玄。” 裴一帆很聪明,“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知道你就是夏玄?” 二毛点头,“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来我只是一个可以冒充夏玄的人。” 裴一帆喝了口水,“你怎么知道替死鬼已经死了?” “因为有人告诉我了,”二毛说道,“你别问是谁告诉我了,我不愿对你撒谎。” 眼见二毛如此坦诚,裴一帆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多有欣慰,“你这么说,我就能猜出个大概了,失踪的那两个人离开云崖山之后应该来过你这里。” 二毛没接裴一帆的话茬,而是起身提壶,为裴一帆加水。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良久过后,裴一帆方才再度开口,“我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劝说你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来见见你。” 二毛点头过后出言问道,“裴师兄,依你之见,我是趁机冒充好呢,还是拒不承认好?” 裴一帆摇头,“我不知道,你自己斟酌吧,此事很是复杂,我有些绕不过弯儿来了。” “那你感觉我若是承认自己就是夏玄,对我来说是利大还是弊大?”二毛又问。 裴一帆想了想,出言说道,“如果按你所说,九州盟只是想利用你来稳定军心,并不是真的知道你是夏玄,那你承认自己是夏玄对你就是不利的,因为那会将你置于险境。不过你一直没有跟朝廷交恶,他们若是知道内情,应该也不会跑来杀你。” 裴一帆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目前的情况是你分明就是夏玄,但不管是九州盟还是朝廷的主事之人却都认为你是冒充的,如此一来你反倒彻底安全了,你现在就算跑到大街上扯着嗓子吆喝你是夏玄,也没人杀你了。” “裴师兄,你回去告诉他们,在你的一番苦劝之下,我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夏玄,”二毛说道,“七天之后让他们来接我,到时候我会跟九州盟的宗主和掌门见上一面,让他们知道夏玄还活着,以免军心涣散,不可收拾。”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得想好了。”裴一帆说道。 二毛点头,“没事儿,我想好了,我现在可真可假,可进可退,怎么做都是对的,不过你得跟他们说清楚,我以后还会住在玄云宗,我不需要保护,更不允许监视。” “好,”裴一帆说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违心答应,我就算白跑一趟也没什么大碍。” “没事的,我刚才说过了,我现在怎么做都是对的。”二毛随口说道。 “唉。”裴一帆叹了口气。 “怎么了裴师兄?”二毛问道。 “如果师父明知你不是夏玄,还试图让你主动冒充,便有失光明。”裴一帆多有沮丧。 二毛摇头说道,“裴师兄,你怎么知道盟主心里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知道那个替死鬼是个假的?” 裴一帆皱眉抬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情况不明时我们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能妄下定论…...”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通灵御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毛言语,裴一帆心悦诚服,连连点头。 正事说完,裴一帆便急着赶回去复命,二毛也没有客套挽留,目送其飞掠离去便再度背上了藤筐。 早上起来黄七便不在屋里,二毛也不用跟她打招呼,直接带着三月去了西山树林。 这片树林二毛很是熟悉,哪片林子有蘑菇,哪片区域有木耳他一清二楚,没用多久便采了半筐。 就在其四顾寻找之际,三月的叫声自不远处传来,二毛循声望去,只见黑眼圈儿和白鼻子正摇头晃脑的围着三月撒欢儿,距它们不远处还有一群野狼正在警惕打量,好奇观望。 这兄弟俩的个头儿比成年的公狼还要大,眼见它们和狼群混在一起,二毛便放下心来,他担心的只是兄弟俩是否安全,至于它们干了什么以及跟谁在一起,他并不在意。 眼见蘑菇木耳已经摘了不少,二毛便转身往回走,三月和兄弟俩随行左右,那群野狼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到得树林边缘,三月跟着二毛走出了树林,兄弟俩前瞻后顾,犹豫进退。 直待二毛冲它们摆了摆手,兄弟俩方才撒欢儿跑回了树林,带着狼群往别处去了。 二毛并不担心兄弟俩以后不回来,因为它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只不过看这架势它们已经成了这群野狼的头领,以后大部分时间它们可能都会跟狼群呆在一起。 黄七已经回来了,正在屋里酣睡,二毛将蘑菇和木耳摊开晾晒,转而又去粮库取了谷糠和糙米前去喂鸡。 二毛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过后他便回到屋里打坐练气,灵气修为可是一切的根本,不管什么时候练气都不能懈怠。 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发生,实则二毛更喜欢无事发生,因为没有琐事的干扰,他可以更加专注的打坐练气和熟悉法术。 随后几日二毛一直在忐忑等待,他并不担心云裳会出尔反尔,只是担心通灵御兽之术掌握在姜召的手里,云裳自己也不会,云裳想要将通灵御兽之术交给他,就只能去姜召那里偷,万一云裳偷不出来,那就全完了。 四天之后的傍晚,姞缜来了。 见到姞缜,二毛心里踏实了一大半,先前云裳曾经说过会让姞缜将通灵御兽的法术转交给他,而今姞缜来了,说明云裳很可能已经将通灵御兽法术偷出来了。 事实正如二毛所料,除了一些点心和两罐盐巴,姞缜还带来了一封书信,点心和盐巴是他送给二毛的,而那封用蜡泪封住的书信则是云裳委托姞缜转交给他的。 姞缜并不知道书信的内容,也不知道云裳为什么要给二毛写信,他甚至不知道云裳让二毛假扮夏玄之事。 虽然姞缜没问,二毛却并没有瞒他,意简言赅的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与姞缜知道,他之所以告诉姞缜此事,一是因为他与姞缜私交甚笃,二是他有心让下面的巫师知道此事,以免日后不加请示,自作主张的杀了他回去向朝廷邀功。 眼见二毛对自己毫无保留,姞缜多有欣慰,叮嘱他一定要多加小心,尽心为朝廷做事。 二毛连声应着,由于正值晚饭时间,二毛便热情的留姞缜吃了顿饭,随后才将姞缜送到山下,目送对方乘车离去。 姞缜乘坐的马车刚刚消失不见,黄七便自二毛身旁现出身形,“快把信封打开,看看通灵御兽的法术在不在里面。” “肯定在里面,”二毛随口说道,“如果云裳没有得手,她不会让姞缜白跑一趟。” 在黄七的催促之下,二毛自怀中取出了那个信封儿,他先前只告诉姞缜云裳让他去冒充夏玄,却没告诉姞缜云裳给了自己什么好处,姞缜老成持重,心思缜密,如果知道云裳将通灵御兽之术偷了出来,很可能会加以制止,毕竟通灵御兽的法术太过重要,一旦外传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 二毛并没有亲自打开那封书信,而是随手将其递给了黄七,“你自己看吧。” 黄七接过那个信封,随手捏了捏,“挺厚,应该在里面。” “打开吧。”二毛说道。 “还是回去再看吧。”黄七又将信封还给了二毛。 二人拾阶而上,回到住处,二毛点亮油灯,掰碎蜡封,取出了信封里的东西。 信封里装的并不是书信,而是一张多次折叠的黄纸,黄纸为方形,长宽皆为八寸三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古篆小字,字数当在三百上下。 “这是什么字?我怎么看不明白?”黄七疑惑端详。 二毛拿起那张黄纸,正对油灯,“得从背面看。” “嗯?”黄七不解。 二毛解释道,“通灵御兽法术应该是刻在木板或是铸在铜板上的,云裳不敢将那块木板或铜板偷出来,只能将上面的文字用黄纸拓印了下来,所以纸上的文字都是反的。” 二毛言罢,黄七恍然大悟,“是不是真的?不会是假的吧?” “应该是真的。”二毛打量着黄纸上的文字。 黄七存疑,“云裳虽然坏,却不傻,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给你了?” 二毛想了想,出言说道,“通灵对巫师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几乎所有的巫师都能通灵,因为他们需要利用通灵法术感召神灵,接受神谕。御兽之术其实只是通灵法术中的一种,巫师对于通灵御兽法术之所以如此重视,除了这种法术威力很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通灵御兽之术如果被皇族学会了,就可以感召不同品阶的龙族,一旦皇族可以驭龙,巫师就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二毛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云裳之所以将通灵御兽法术给我,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她想派我去九州盟卧底,关键时刻我如果听从她的命令对九州盟倒戈一击,对姜召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她看来我绝对不是大夏皇族,而且重信守诺,绝不会将通灵御兽法术转授给包括黎万水在内的大夏皇族。”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疑惑尽去,转而出言催促,“你快仔细看看她给你的法术有没有截留藏掖。” “我已经看过了,是完整的。”二毛点头说道。 “云裳这回算是闯了大祸了。”黄七笑道。 二毛也笑,“是啊,她只想到要防范黎万水,却没想到要防范我,其实我才是最应该被防范的那个人。” “这个通灵御兽法术难不难学?”黄七随口问道。 “别着急,我先简单看一遍。”二毛说道。 二毛对灯看阅,为了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黄七走到桌旁用树枝挑了挑灯芯。 良久过后,二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黄纸。 “怎么样?”黄七追问。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二毛说道。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通灵御兽法术其实不是一种法术,不需要念咒也不需要使用法器。”二毛说道。 “不用法器不念咒语怎么通灵御兽?”黄七追问。 二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以元神通灵感应,以意念操控驾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御兽三阶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二毛说的过于宽泛,黄七一时之间便不曾理解。 眼见黄七疑惑皱眉,二毛耐心解释道,“我刚才也只是大致看了一遍,了解的也不是很详细,这种通灵御兽法术可以分为通灵和御兽两部分,通灵就是与异类心灵相通,御兽就是对异类进行影响。” 见黄七还在皱眉,二毛只得继续解释,“绝大多数的异类是听不懂人话的,想跟它们进行交流,不能使用语言,只能使用意念,这上面记载的主要是强大自身元神的方法,只有元神足够强大,才能与异类的神识产生联系并进行交流。” “是不是跟读心术有点儿像?”黄七问道。 “也不是很像,”二毛摇了摇头,“通灵御兽跟读心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读心术只能偷窥别人在想什么,无法跟对方进行交流,而通灵御兽法术从初阶开始就可以与异类沟通交流。” “怎么这个法术还分好几阶?”黄七好奇。 二毛点了点头,“对,由低到高可以分为三阶,初阶只能感知到异类的大致情绪,所谓的大致情绪就是异类此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是生气呢,还是愤怒,亦或是害怕,感知到它们大致情绪之后,施法者就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对它们进行恐吓,安抚,亦或是撺掇煽动。” “中阶呢?”黄七追问。 二毛说道,“随着元神的逐渐强大,施法者可以更加精准的感知到异类心里的具体想法,并可以与之进行复杂的交流和对话,就跟咱俩现在这样聊天差不多,打个比方,如果它很害怕,我就可以告诉它不用害怕,以及它为什么不用害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到了高阶会怎么样?”黄七继续追问。 “到了高阶可就厉害了,”二毛正色说道,“当元神足够强大,就可以元神出窍,鹊巢鸠占,直接控制异类的本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夺舍?”黄七瞠目。 “嗯,跟夺舍差不多。”二毛点头。 黄七应声点头,沉吟片刻再度问道,“那这上面有没有写怎么感召龙族?” “这个倒没有,”二毛摇头,“不过这上面有这样一句话,‘凡七窍人身者,元神之中皆有兽性遗藏,以本命真元感召,可返璞归真,通灵祖兽。’”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二毛解释道,“意思就是每个人都对应着一种祖兽,不同祖兽的脾性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的心性和言行,说白了就是同样披着一张人皮,有些人骨子里是一条狗,有些人骨子里是一头猪,也有人是虎豹豺狼,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对应他们的祖兽的脾性。”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开心大笑,“哈哈,你成天嫌弃我不是人,原来你也不全是。” “我话还没说完,别打岔,”二毛说道,“这段话虽然没说如何感召金龙,却说了可以利用本命真元通灵祖兽,我是大夏皇族,人皇嫡血,如果我以本命真元作法,应该可以感召金龙。” “得多久才能练成?”黄七随口问道。 二毛说道,“通灵御兽的关键是强大元神,梁州阴术上有对元神和意念的记叙,我练气之所以这么快,也正是因为此前一直刻意锻炼自己的意念和元神,地基之前已经垒好了,再参习通灵御兽法术一定会事半功倍,我只需要仔细推敲几遍这些要诀,马上就能初阶通灵,晋身淡紫之后就可以施展中阶…...” 不等二毛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怎么法术还跟灵气修为有关联吗?” “肯定有啊,”二毛点头,“灵气修为越高,元神就越强大,意念也就越专注。” “那如果修为不够,强行作法会有什么后果?”黄七好奇追问。 “反噬,”二毛说道,“通灵御兽法术的本质就是影响和控制,如果施法者控制不了它们,它们就会反过来控制施法者。” “夺舍呢?”黄七再问。 “夺舍更危险,”二毛说道,“如果对方的元神比施法者强大,就可以反过来占据施法者的身体。” “这个法术能用在人身上吗?”黄七继续追问。 虽然黄七问的不很精准,二毛却知道她想问什么,“不知道啊,我只看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仔细揣摩,认真推敲。” 黄七伸了个懒腰,“如果能用在人身上就好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以后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毛没有接话,再次将油灯拨亮,将那张黄纸铺在桌上仔细察看。 “不是应该从背面儿看吗?”黄七随口问道。 “我看的不是文字。”二毛说道。 “不看文字看什么?”黄七问道。 “看字上有没有沾什么东西。”二毛说道。 黄七不明所以,疑惑的凑了过来,“什么意思?” 二毛定睛凝神,逐字搜寻,“通灵御兽法术如此神奇,姜召为什么不让云裳学?身为父母,有什么好东西肯定会先想着自己的孩子。” “你担心这个法术是假的?”黄七问道。 二毛随口说道,“肯定有通灵御兽这种法术,但我必须确认云裳给我的是没有改动过的原文,因为这上面有很多关于强大元神的记叙,如果被改动过,我很容易走火入魔。” 片刻过后,二毛转身走到床边,找出一根细针回到桌旁,自其中一个文字上小心的拨出了一个小黑点儿。 “这是什么?”黄七好奇。 二毛没有接话,而是用针尖儿沾着那个黑点儿凑到油灯的火苗上方进行灼烧,黑点儿遇火变红,待得离开火苗,随即变为灰绿色。 二毛用指尖儿捻了捻,“是铜锈。” “你到底想干什么?”黄七一头雾水。 “我要确定母版是什么材质,”二毛说道,“如果是最近雕刻的,拓印的文字上不可能有任何残留,文字上有铜锈,说明母版是一块儿非常老旧的铜板,而且这块铜板平日里一直被放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且很少被人触摸察看。” 听得二毛言语,黄七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纸上记载的法术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二毛点头。 “既然是真的,姜召为什么不让云裳学?”黄七问道。 黄七的疑问也是二毛的疑问,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见二毛眉头紧锁,毫无头绪,黄七便尝试为他分忧,“姜召不是传功巫师吗,会不会是当这个传功巫师都得发下毒誓,不能将这种法术外传?” 二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世人最敬鬼神,也最重誓言,如果姜召此前真的发过誓,应该会克己遵行,不过他还是感觉黄七所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性不是很大。 眼见自己的假设没有得到二毛的认可,黄七随即再猜,“会不会是这种法术只有你们皇族能学,他们学不了?” “通篇好像没有类似的表述,而且姞缜曾经说过,姜召好像也会这种法术,”二毛摇头,“如果真是你猜的那样,那我要是学会了这种法术,身份也就暴露了。” 黄七想到一事,猛然瞪眼,“糟糕,他们不会是故意来试探你的吧?” 二毛摇头摆手,“不会,他们要是怀疑我,直接就冲我下手了,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那我就不知道了,”黄七离座站起,“你慢慢想吧,我出去转转。” 黄七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跑出去瞎溜达,二毛熟知她的习惯,也不多问,将其送走之后再度回到桌旁,继续推敲黄纸上的拓文。 逐字逐句多次看阅,二毛始终没有发现端倪,通灵御兽法术的研习貌似没有任何限制。 就在他准备暂时搁置此事之际,黄纸上记载的一处穴道引起了他的注意,阳势。 看到这处穴道,二毛恍然大悟,阳势是一处经外奇穴,只有男人有,女子是没有的,怪不得姜召没有将这种法术传给云裳,原来这种法术只有男子才能修习施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前瞻后顾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释除心中疑虑,二毛再度将黄纸上的拓文仔细看了几遍,随后闭眼回忆,确定已经烂熟于心,只字不差方才将黄纸付之一炬。 他本就小心谨慎,经历了替死鬼抄家一事之后变的更加小心,别看自己眼下貌似很是安全,但稍有不慎身份就会泄露,像拓文这种不该留的东西绝不能留。 次日清晨,二毛起的很早,先去棚舍将禽畜放了出来,随后又去厨房生火做饭,对于这些繁琐的日常二毛不但不感觉烦累,反倒甘之若饴,只因早年一直跟着姬有德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心里始终是空的,而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再也不用东奔西走了,这种难得的安定和平静让他感觉到踏实和心安。 吃过早饭,二毛又去菜地里拔草,拔草的同时自脑海里认真思虑接下来应该如何与九州盟众人见面,他此前曾经让裴一帆转告公孙逢时等人七天之后过来接自己,而今已经过去了五天,再有两天他就要与九州盟众人见面,在此期间他必须提前想好与众人见面时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首先,九州盟里除了裴一帆,没有人知道自己就是夏玄,知道自己在冒充夏玄的人也并不多,除了芈天罡和公孙逢时,可能还有少数几个核心人物知道自己是在冒充夏玄,而大部分九州盟众人都并不知晓内情,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这些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只是因为真正的夏玄遇刺身亡,芈天罡担心人心涣散,所以才会找他冒名顶替,以此安定大局,稳住人心。 如此一来,随后见面时就会有很多人对自己的身份提出质疑,当然,自认为知晓内情的芈天罡和公孙逢时等人一定会设法为自己打圆场,而自己想要顺利取信于众人,只靠芈天罡和公孙逢时等人圆场帮衬是远远不够的,主要还是得靠自己随机应变,机智应对。 他此时思考的是当众人质疑自己身份的时候,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实话实说无疑是最合理最缜密的,但他还要揣摩如果自己实话实说,以芈天罡和公孙逢时为首的几个核心人物,会不会因此而怀疑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玄,这件事情难就难在既要取信于九州盟下面的宗主和掌门,又要让几个核心人物认为自己只是在撒谎。 今年他一共种了半亩菜地,一口气将菜地里的所有杂草全部拔完已经是正午时分,二毛洗完手自阴凉处坐了下来,到得此时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而他的对策就是实话实说,因为他深知即便是九州盟下面那些普通的宗主和掌门,也都是心智高绝之人,面对这些人只能实话实说,不然他们会细心的发现破绽。 眼下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将原本真实发生的事情添加一些不真实的谎言,以此让芈天罡和公孙逢时等核心人物在先入为主想法的影响下“敏锐”的发现破绽和漏洞。 虽然公孙逢时先前曾经说过即便自己如果不愿拿出信物,他们也能理解,但自己一旦面对那些宗主和掌门,势必要拿出点儿有分量的东西,不然很难令他们信服,要知道越是身居高位的人思维越缜密,越不会轻易相信那些不合逻辑不合情理的事情。 沉吟良久,二毛打定了主意,到时候自己绝不能拿出圣旨,倒不是担心自己拿出圣旨之后众人会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玄,因为就算自己拿出圣旨,以芈天罡和公孙逢时为首的核心人物也只会认为自己是从子许身上偷走的,之所以不拿出圣旨是因为圣旨上有兄终弟及,仲系承继的字眼,倘若芈天罡真有自己当皇帝的念头,这道证明自己就是夏帝的圣旨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为了能自己当皇帝,芈天罡不可能让他活着。 虽然不能拿出圣旨,却可以拿出自己当日自父亲尸骨旁找到的那面金牌,这东西是自己父亲生前的贴身之物,拿出来也有份量,在向众人证明自己身份的同时,也能让核心人物认为金牌是自己从子许身上偷走的。 将诸多细节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自脑海里反复想过,二毛这才稍微安心,他之所以如此紧张,如临大敌,乃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都是一群人精,跟这些人打交道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静坐良久,二毛起身去了杂物间,别看玄云宗现在只剩下他自己,当年可是有很多人的,杂物间里堆放着各种杂物,他此时需要的是一个熔炉,找了半天,现成的没找到,但代用品找到几件,稍加改动,确定可以冶炼使用,二毛这才回到西厢,背上藤筐提笔画符。 黄七此时已经回来了,正在屋里酣睡,二毛也没惊动她,径直自屋里念咒作法,施出土遁现身于西荒深处。 他此番现身的地方是螭蛟当日带自己和黄七找到的那条小溪,溪流里多有黄金,他需要为九州盟的各位宗主和各位掌门送上一份见面礼,送什么见面礼他也想好了,当下世人皆以铜为镜,他要送众人一面金镜,每个金镜的重量都是九斤九两。 他之所以决定送众人见面礼有两个原因,一是初次见面,齐全礼数,表达诚意。二是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财力,无言之意就是“别他娘的以为老子是要饭的来冒充夏玄占你们便宜,老子有的是钱,不当这个夏玄老子也可以过的很好。” 上次施展土遁由于勉强作法,直接晕了过去,此番作法全程二毛都是清醒的,法术是在瞬间起效的,他也是在瞬间来到小溪旁的,在此期间他感受到的只是所处环境的瞬间变化,并没有土遁地行时可能出现的黑暗或是别的什么景象。 此外,此处距玄云宗约有三百里,利用土遁来到此处之后,他体内的灵气还剩下不足四成,由此就可以推断出以自己目前的灵气修为,施展土遁最远可以瞬移五百里。 虽然做到了心中有数,二毛却是多有忧虑,只因上次他带着黄七自江陵直接土遁回了玄云宗,那可是两个人的重量,三倍于五百里的路程,自己修为不够却强行作法,灵气耗尽之后透支的都是自己的本命真元,由于本命真元无法像灵气一样可以被精准的感知,他便不知道先前强行作法透支了自己多少本命真元,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肯定透支了不少。 本命真元这东西可不是灵气,没了可以再补,本命真元没了就是没了,是补不回来的,搞不好是要折寿的。 此番土遁二毛还检试出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感知到自己灵气出现耗损之后,随身携带的地元丹几乎在瞬间起效,自体外生成深紫屏障,快速为自己补充灵气。 地元丹补充灵气的速度虽然不是瞬间盈满,却也快的吓人,源源不断的释放,在他现身小溪边四顾观察的这片刻工夫,体内的灵气已经重新盈满。 这条小溪流经的区域应该有一处天然的金矿,上次过来他和黄七捡的都是比较大的金块儿,此番他也没有往上游去,而是直接自附近捡那些较小的金块儿,他是铁匠出身,精通冶炼,知道越小的金块儿越容易被熔化。 只是片刻工夫,二毛便捡了几十斤,黄金很重,几十斤也只是铺满了藤筐的筐底。 实则附近还有许多金块儿,但二毛知道以自己的灵气修为一次只能搬这么多,再搬太多又要透支本命真元了,上次他已经尝试过透支本命真元的恶果了,类似的事情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带着黄金瞬移回到玄云宗,二毛立刻生火开炉,木炭是现成的,二师叔先前炼丹时他为二师叔准备了大量的木炭,结果没用完二师叔就被炸死了,大殿废墟里有的是木炭,捡出来用就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夏皇族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毛原本就是个铁匠,这些事情做起来驾轻就熟,此外打金也比打铁要容易的多,因为金子比铜铁更容易熔化,也更好塑形。 制作模具对二毛来说也不费事,做好模具直接以金水浇灌,十斤重的金镜其实也没有多大,只有盘子大小,厚不过半寸。 九州盟有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他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既然要送那就每个门派都有,如此一来单是金子就需要五百多斤。 由于时间紧迫,炉火生起之后就没有熄灭过,黄金用完便施展土遁前往西荒搬拿。 傍晚时分,黄七醒了,循着声音找到了正在大殿废墟后面忙碌的二毛,对于二毛的做法她也很是支持,毕竟是头一次见面,五百多斤黄金送出去,直接用实力说话。 黄七虽然不懂冶金,但看守熔炉还是可以的,有她帮忙,进展很是顺利,二人一直忙到下半夜四更时分,五十四件金镜的毛坯便尽数做好。 短暂的休息过后,二毛开始对金镜进行精修和打磨,黄金很软,打磨起来也快,最后一道工序是打印,所谓打印顾名思义就是自铜镜后面打上工匠的名字,寻常打印工匠的名字后面通常会加上敬制二字,但二毛却省掉了那个敬字,只打“夏玄制”三字阴文。 玄云宗有的是箱子,五十四面金镜装进三口箱子,连玄云宗的那面也装进了箱子,与人相处最忌讳的就是跨着锅台直接上炕,这些金镜他不能直接送给各位宗主和掌门,只能送给九州盟,然后由九州盟将这些金镜分发下去。 彻底忙完已是傍晚时分,二毛冲了个凉,准备早些休息,但他刚躺下不久,接他的人便来了,为首的还是公孙逢时,同行上山的还有数名九州盟弟子。 此番众人是乘车来的,三辆马车就停在山下广场上,二毛也不废话,直接换上干净衣服,带上随身物品与众人同行下山,那几口箱子也由九州盟的弟子抬了下去。 公孙逢时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只知道是二毛为众人准备的礼物,对于二毛的这一举动,公孙逢时多有不满,而他不满的原因也很简单,都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二毛初次见面就送众人东西,分明是心里有鬼,底气不足。 众人登车东去,二毛与公孙逢时同乘一车,虽然二毛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夏玄,但在公孙逢时看来他就是假冒的,担心他在见到众人之后会露出马脚,公孙逢时便想提前演练一番,以此确定二毛准备的是否充分。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不管他说什么,亦或是问什么,二毛的回应都很冷淡,也很简短,要么不接他的话,要么只是回一个“嗯。” 在公孙逢时的想象当中二毛此时一定会无比紧张,但二毛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慌乱,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讳莫如深,由于事先没想到二毛会是这种反应,公孙逢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才好。 愕然良久,公孙逢时终于回过神来,既然二毛不配合,他就只能自说自话,提醒他接下来众人可能会向他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其目的无疑是让二毛提前准备说辞,编造谎言。 众人动身时刚刚入更,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飞驰和颠簸,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公孙逢时率先撩开轿帘走下马车,随后将二毛请了出来。 二毛下车之后四顾观望,只见自己此时位于一处很大的园林之中,类似的庭院他此前只见过一次,那是姜召住的地方,而今自己所在的这处庭院占地不比姜召的宅子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园林和诸多殿堂楼阁算在一起,怕是得有上千亩。 二人下车之后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引着一行人往北去,北面不远处就有一座很大的宫殿,只有皇族或是供奉神灵的地方才能称宫叫殿,而这地方明显不是皇族住的地方,也不是供奉神灵的地方,故此说它是宫殿并不精准,应该称其为大厅或是大堂。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大厅门前,引路之人上前推开了大门,转而侧身一旁,抬手请入。 此时大厅里灯火通明,二毛自门外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偌大的厅堂南北长近百步,东西宽达九丈,脊高足有三丈,大厅左右两侧摆放着大量的座椅,此时这些座椅上大多有人落座,男女都有,以男子居多,以中年和老者居多,正北的主位是空的,主位左侧的二位上坐着一个面容冷峻,身穿灰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公孙逢时拉着二毛走进大厅,来到大厅中间站定,转而望北拱手,“盟主,他来了。” 那麻衣男子挑眉看了二毛一眼,转而冲公孙逢时点了点头,“入座吧。” 公孙逢往左侧落座之时,先前随行之人已经将那几口箱子抬了进来,放到二毛身后,转身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左侧有人询问。 “他为诸位准备的礼物。”公孙逢时说道。 听得公孙逢时言语,堂上众人多有不满和不屑。 二毛站在大厅正中,直视着北面的麻衣男子,此人无疑就是九州盟的盟主,自己的亲舅舅芈天罡。 见二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麻衣男子眉头微皱,“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二毛冷声反问。 二毛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礼,言辞如此强硬。 麻衣男子虽然也大感意外,却并未显露不满,而是平静开口,“在下芈天罡,蒙诸位宗主掌门错爱推举,愧居九州盟盟主一职。” “我乃夏沐之子夏玄,现为玄云宗宗主。”夏玄态度冷硬,他的态度之所以如此冷硬也并非端拿造作,而是心里憋了一口火,他大老远的跑过来,进门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端坐未动,对他全然没有最基本的尊重,而且众人看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不屑和质疑。 “口说无凭,何以为证?”右侧有人发声。 夏玄闻声转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法袍的白发老妪,右侧的座位只有十八个,此人无疑是十八玄宗的某位宗主。 来此之前夏玄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提前做的那些准备几乎没什么用处,因为他此时心里有气,全然没有冲对方解释,取信于对方的念头。 “我没有证据,你爱信不信。”夏玄冷声说道。 夏玄此言一出,堂下再度一片哗然。 老妪不悦冷哼,“哼,色厉内荏只能说明你冒名顶替,做贼心虚。” “老太婆,你不要自以为是,血口喷人。”夏玄直视老妪。 老妪闻声色变,愤然离座,“竖子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你是玄宗的宗主,我也是玄宗的宗主,你吓唬谁呀?”夏玄挑眉怒视。 在夏玄出现之前,所有人都在猜想他出现之后可能出现何种情况,但谁都没有想到他竟敢如此大胆,不但对芈天罡少有敬畏,还对在座的宗主和掌门多有敌意。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同时,夏玄高声说道,“你们要搞清楚,现在是你们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你们,没有你们我也过的很好,但是没有我,你们对抗朝廷就是聚众谋反,犯上作乱。” 如果说此前众人还只是震惊,此时就是惊骇了,众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敢说出这番言语,这已经不是礼数是否周全了,这简直是当众打所有人的耳光…...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作假时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的强硬态度不但惊呆了一众宗主和掌门,连盟主芈天罡也大感意外,随即转头看向刚刚落座的公孙逢时。 公孙逢时知道芈天罡为什么看自己,因为此事他一直全程参与,先前去接夏玄的也是他,而今夏玄的态度如此恶劣,说明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与夏玄达成某种共识,也没有对夏玄进行必要的指点和提醒。 此时大厅里的气氛极度恶劣,异常紧张,公孙逢时压力巨大,好在他年老成精,短暂且急切的思虑过后离座起身,冲夏玄高声说道,“夏宗主莫要动怒,变故突生,转折太大,绝音真人有些疑惑也在情理之中,实则不止是她,在座的各位心中都有同样的疑问,其中也包括我在内,待得理清头绪,明白就里,误会自然消除。” 眼见公孙逢时跳出来和稀泥,夏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老东西说话可谓滴水不漏,以夏宗主来称呼他,等同认可了他玄云宗宗主的身份,但夏宗主这个称呼既没有否认他是夏玄,也没有认可他是夏玄,接下来不管结果如何,公孙逢时都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回旋余地。 此外,公孙逢时间接告诉在座的众人他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这就表明他并不是公孙逢时找来的,说白了就是接下来他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与公孙逢时无关。 眼见夏玄看自己的眼神多有不善,公孙逢时急忙再度说道,“夏宗主,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当日我们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是感觉你与那个欺世盗名的骗子年纪相仿,身形相似,故此才会请你假扮此人,引走了追兵。仔细想来当日之举的确将你置身险境,险些丢掉性命,你对我们心存怨气,我们也能体谅理解,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你和那骗子分开之后,夏沐的坐骑白虎并没有随他而去,而是一直在随行保护着你,这才对那骗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公孙逢时这番话不但冲众人解释了夏玄态度恶劣的原因,还趁机向众人说出了关于白虎的一些细节,以此间接佐证他就是夏玄。 公孙逢时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实则他今天态度之所以恶劣,也并不是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而是他非常讨厌在座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和看自己的眼神,这分明是将自己当成了冒名顶替的骗子,而且是非常确定的那种。 “夏宗主,我们都是糊涂的,真相究竟怎样只有你最清楚,还请你不吝赐教,为我等释疑解惑。”公孙逢时和声说道。 听得公孙逢时言语,夏玄正色说道,“公孙掌门,有些话还是当众说清楚为好,是我主动找到你们的,还是你们主动找到我的?是我哭着喊着求你带我到这里来,还是你们非要带我到这里来?” “夏宗主,这些旁枝末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就站在这里,跟我们在一起。”公孙逢时试图打马虎眼。 夏玄并没有被对方带偏,继续紧抓重点,“这些细节很重要,请你正面回答,是我找到你们的,还是你们找到我的?” 公孙逢时虽然知道一旦承认是自己找到他的,日后就可能背负弄虚作假幕后黑手的骂名,但他已经被夏玄逼到绝路上了,再想含糊其辞也不可能了,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我们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你。” 夏玄点了点头,“既然是你们找到我的,就说明我并不想暴露身份,我在玄云宗过的很舒心,对于九州盟与朝廷的是非恩怨我也并不想参与…...” 不等夏玄说完,右侧一名鹤发童颜的圆脸老者便笑着插话,“夏宗主莫说气话,如果你真的没有立场,便不会为云崖山的九州盟弟子供给米粮,更不会在朝廷试图前来偷袭之际,赶去云崖山为那里的弟子报信示警。” 夏玄转头看向此人,“这些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玄云宗为九州盟麾下十八玄宗之一,我既然是玄云宗的宗主,拿了九州盟补贴的钱粮,就理应投桃报李,答谢回馈。” “是极,是极,”圆脸老者含笑颔首,“对于你的身世和诸多细节我们并不知晓,还请夏宗主不吝赐教,为我等释疑解惑,尽早消除误会。” 夏玄并没有接对方话茬,而是出言问道,“正北主位是给谁留的?” 夏玄说话之时看的是那个圆脸老者,但他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圆脸老者所能回答的,对方无奈之下只能看向芈天罡,而芈天罡表情平静,并不回应。 对方不回答,夏玄便站着不动,亦不说话,一阵尴尬的沉闷过后,公孙逢时无奈的接过了话茬,“正北主位是为世子殿下准备的,还请夏宗主早些表明身份,前往上座。” “我不会为了坐上那个位子而接受你们的盘查和讯问,因为那是对我的不尊重,”夏玄沉声说道,“我如果坐上了那个位子,我就理应向诸位说明详情,不然便是对诸位的不尊重。” 夏玄此言一出,大厅里的众人暗自心惊,面面相觑,实则在此之前他们几乎全部认定夏玄就是芈天罡等人找出来冒名顶替夏玄的傀儡,但到得这时,已经有人怀疑站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夏玄,因为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器宇不凡,不但心智过人,还多有威严。 不等众人接话,夏玄便转身打开了那几口箱子,大量金镜在灯烛的照射之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知道要与诸位见面,为了表示对诸位的尊重,这几天我日夜赶工,亲手打造了五十四面九斤九两九钱的金镜,准备献给九州盟下的诸位宗主和掌门,虽然我入门之时诸位端坐不动,且不假颜色,但这些金镜我还是准备献给九州盟。” 夏玄话音未落,大厅内已是一片哗然,要知道历朝历代黄金都是贵重之物,皆以两计重,夏玄竟然以斤来算,而且一送就是五百多斤,这么多黄金,足够支撑九州盟所有弟子十年以上的衣食用度。 不等哗然静止,夏玄便转身直视芈天罡,“盟主,这是我送给九州盟的礼物,你收还是不收?” 芈天罡虽然也很惊讶却并未失态,也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在座的众人,“诸位意下如何?” 听得芈天罡言语,大厅众人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在众人低声议论之时,芈天罡离座起身,迈步走向夏玄,到得近前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而走到箱子旁边随手拿起一面金镜,“哎呀,好重啊。” 夏玄不知道芈天罡心里在想什么,便没有接话。 “既然是五十四面,那归元派想必也有一份,”芈天罡拿起金镜往回走,与此同时拍了拍夏玄的肩膀,“多谢你了。” 眼见芈天罡收下了夏玄带来的礼物,众人便紧随其后,纷纷下场取走了金镜,同时也冲夏玄表达了谢意。 九州盟有五十四个宗派,不过此时有七人未曾到场,剩下的金镜则由九州盟代收代管。 众人收下了夏玄带来的礼物,也等同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夏玄随即迈步向北,径直走向正北主位。 实则此时大部分人仍不相信他就是夏玄,但见他走向主位,却无人出来制止,只因众人对他的胆识和心智多有佩服,相较于已经暴毙的那个夏玄,他与众人心目中的夏玄更为相近,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哪怕明知他是假的,众人也愿意拿他当真的。 夏玄虽然走到了主位近前,却并未落座,而是转身面对众人,他需要的只是众人对自己的尊重,并不是真的想要坐这主位。 夏玄正色说道,“诸位既然已经认可我是夏玄,那我就有义务为诸位释疑解惑,诸位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会如实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你是夏玄,那子许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人是谁?” 夏玄答道,“当年先父自皇宫遇袭身亡,同行进城的任乾阳,姚北麟,姒青山,子许四位将军赶在叛军之前去到王府,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自南门突围,冲出城门之后遇到了带着龙驹铁甲前来接应的姬有德将军,任乾阳,姚北麟,姒青山三位将军在突围之时不幸战死,待得突出重围时只剩下了姬有德和子许两位将军,逃亡途中姬有德带着我躲进了深山,而子许则一人双骑,继续西行引走了追兵。” 夏玄说的都是实情,但大部分人都不认为他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说的太过详细,也太过熟练,众人只当他这番话是演练多时的谎言。 “子许将军一手养大的那个人是谁?”先前发问之人继续追问。 “当年一别,子许和姬有德便没有再见过面,”夏玄说道,“我一直跟着姬有德,不知道子许养大的人是谁。” 不等那人继续追问,便有人提出了新的问题,“既然这些年你一直跟着姬将军,姬将军为何没有传授你武功?” “他不但没有传授我武功,甚至到死都没告诉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夏玄说道。 “姬将军已经死了?” “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 “姬将军为什么要向你隐瞒自己的身份…...”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假虚实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数人同时发问,夏玄却并未乱了阵脚,而是逐一看向发问之人,“是的,姬有德已经死了。” “姬有德在临死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封书信,叮嘱我只有晋身紫气之后才能打开,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便提前打开姬有德留给我的书信,两相对比,确认无误。” “姬有德之所以向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应该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为了确保我们二人的安全,毕竟我那时年纪太小,得知真相之后很容易露出马脚。二是他不希望我过早的背负国仇家恨,活的苦大仇深。” “姬将军留给你的那封书信现在何处?”有人追问。 “被我烧掉了。”夏玄平静回答。 “你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又有人问。 “这是先父生前随身之物,”夏玄自怀中取出那面通行九州的金牌,随手扔向发问之人,“请验查。” 对方抬手接过,定睛细看,转而传示他人,多人看过之后验证为真。 那人上前交还金牌时出言问道,“这面金牌是姬将军留给你的?” “不是,”夏玄摇头,“这面金牌既不是姬有德留给我的,也不是我埋葬子许时自她身上发现的,而是自白虎洞穴里发现的。” “夏王的金牌为何会出现在虎穴之中?”有人追问。 夏玄回答,“因为当年先父遇袭身亡之后,白虎带着他的尸身突出重围回到了西荒,我不但在它的巢穴中发现了这面金牌,还发现了先父的尸骨。” 不等众人再度发问,夏玄便继续说道,“刚才我说过我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指的就是找到了先父的尸骨,我是用滴血认亲的方法确定自己身份的,先父的遗骨我已经妥善安葬,你们如果非要让我挖坟掘墓,以此向你们证明我没有撒谎,我也可以满足你们,但是在证明我没有撒谎之后,我就不会再跟你们有任何的交集,因为你们的要求有悖忠孝纲常。” 夏玄话音刚落,便有人出言接话,“世子言之有理,如此不近人情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去做,敢问世子,您事先并不知道那堆白骨就是令尊,您为何会有滴血之举?” “气味,”夏玄说道,“我的一位朋友能够分辨出我的气味和那堆白骨的气味很是相近,滴血认亲也是这位朋友授意我做的。” 对方并不给夏玄喘息回神的时间,急切再问,“敢问世子,您是如何找到那处虎穴的?” 夏玄出言说道,“二师叔在世时曾经遣派弟子往西荒寻找炼丹所需的灵物和药草,八师兄等人自西荒寻到一株碧玉龙参,他们将龙参送给了我,但我并没有服用,而是将那株碧玉龙参还给了守护它的主人,龙参的主人为了感谢我,便将我引到了一条遍地黄金的小溪旁,白虎的巢穴就在小溪不远处,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带你们去。” “如果我们与您同去,您会不会怪罪我们不相信您?”有人问道。 “不会,”夏玄摇头,“这件事情不同于挖坟掘墓,我也无心霸占那里的金子,送给你们也无妨。” “前些天那个小骗子曾经带人去过玄云宗,”另有人说道,“据与之同行的人回来讲说,他一直在向你追讨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信物,他所说的信物就是这面金牌?” “不是,”夏玄摇头,“他从没见过那件信物,也不知道那件信物是什么,因为子许压根儿就没有信物,我是姬有德抚养长大的,真正的信物一直是姬有德在保管,这件信物现在在我手里。” 一阵哗然过后,有人急切追问,“什么信物,可否向我等展示?” “不能,”夏玄摇头,“因为我不相信你们,就像你们不相信我一样,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件信物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信物?”有人好奇追问。 夏玄沉默不语。 在场众人并不知道他沉默不语是在思虑实话实说会不会产生不良后果,只当他在故意卖关子,纷纷出言催促。 即便诸位宗主和掌门急切催促,夏玄依旧一言不发,不是别人一催,自己就要跟着着急的,你催你的,我想我的,没想好就不回答。 “还请世子解惑。”有人说道。 夏玄闻言抬头看了此人一眼,此人乃是一名玄宗宗主,虽然已是花甲之年,礼数却是多有周全,不但称其为世子,言语之中还一直使用尊称。 “回前辈问,”夏玄说道,“这件信物是一道加盖了玉玺的圣旨,也可以说是一道传位诏书,夏帝自忖命不久矣,便将帝位传给了先父。” 夏玄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无不色变。 众人惊愕之时,左侧有一老者出言说道,“据老夫所知,事发当日夏王正在统兵南征,并不在朝中,如何能够拿到那道圣旨?” “那道圣旨不是常见的卷轴规制,而是一封飞鸟传信。”夏玄说道。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没有再发问,而是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并不知道夏玄有灵气修为,交谈之时声音压的不够低,谈论的内容夏玄大多能够听到,众人的私语谈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大部分人认为他之所以能够侃侃而谈是因为此前做了大量的准备,说白了还是认为他是假的。还有一些人认为他器宇不凡,面对众人的威慑盘问毫不露怯,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胆识和心智,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还有几人正在推敲他所说这些细节是否连贯合理,逻辑是否清晰,以及是否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夏玄一直站在主位前面,始终不曾落座,众人低声谈论之际,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芈天罡,恰好此时芈天罡也在看他,眼神接触之时,芈天罡冲其微笑点头,夏玄微微颔首,予以回应。 实则夏玄心里很清楚,虽然芈天罡对自己多有友善,实则并不相信他就是夏玄,因为芈天罡如果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夏玄,一定会当众追问这些年的种种细节,芈天罡之所以不问,无非是担心如果问的太刁钻,太细致,他可能应接不暇,露出破绽。 对于芈天罡的这种反应,夏玄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每个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毛病,先入为主和智子疑邻其实是一回事儿,感觉对方不是好人,就越看越感觉对方不像好人,芈天罡一开始就认为他是假的,也就没把他往真了想。实则想要扭转芈天罡的这种误解并不难,但他眼下并不急于扭转,因为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舅舅。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右侧又有人说话,“不知真人对我们眼下所做的事情有何看法?” 夏玄转头看向此人,他的身份目前尚未被彻底证实,对他的称呼也就多有尴尬,称世子为时过早,用你生硬失礼,用您礼下于人,此人喊他真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他是玄云宗的宗主,会法术的巫师和术士都可以被称之为真人。 “您想听实话?”夏玄出言反问。 “那是自然。”对方有些尴尬,因为但凡像夏玄这种问法,接下来要说的话往往不会中听悦耳。 “实话就是我没什么看法,”夏玄摇头,“因为我不了解内情,我也不想了解内情,我甚至不想参与。” “国仇家恨全不报了?”有人气怒斥问。 夏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你们封印神灵之时我还跟着姬有德四处打铁磨刀呢,你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我,父母的仇我肯定是要报的,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必须跟你们合作。” 实话总是难听的,对于夏玄的说法,在场众人多有不悦,但他们又无法反驳,因为夏玄所说确是实情,九州盟起事的确不是建立在拥戴他的基础上的,也就没理由让他领情念好儿。 “既然无心共志成城,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那人追问。 “因为我进玄云宗是芈问君师姐引荐的,”夏玄说道,“在我为公孙掌门一行人引走朝廷追兵之后,裴一帆师兄曾经回去找过我,只道盟主听闻此事,想要褒奖与我,虽然我没有接受盟主的馈赠,但这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你知不知道你和盟主是什么关系?”那人又问。 “以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夏玄说道。 那人还想再说,被芈天罡抬手阻止了,“今天只议公事,不论私情。” “都不是一路人,如何能够共谋大事?”那人皱眉叹气。 “您所谓的大事是指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对方没想到夏玄会有此一问,不由得词穷语塞。 “该说的我都说了,诸位信或不信,对我并不重要,”夏玄迈步向南,“诸位之前做了什么我没参与,诸位之后要做什么我也不干涉,主位我是不会坐的,我还回我的玄云宗去…...” 眼见夏玄要走,公孙逢时急忙起身挽留,就在此时,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弟子快步急入,“启禀盟主,昆仑告急…...” 第一百五十章 五阶神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来人言语,大厅众人纷纷离座站起,那名弟子快步走向芈天罡,弯腰呈上一张红色的纸条。 夏玄虽然看不到红色纸条上写了什么,却能看到红色纸条有卷折的痕迹,根据纸条的大小和形状来看,应该是一封飞鸟传递的信件。 “盟主,可是封印又出现了裂缝?”有人紧张问道。 芈天罡此时正在看阅纸条上的文字,听得对方发问,并未接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次跑出来的是什么修为?”那人追问。 “裂缝没有继续扩大,此番趁虚而入的还是神兵。”芈天罡回答。 众人闻言如释重负,纷纷长出了一口粗气,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芈天罡的话还有下半句,“不止一个。” “几个?”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两个,眼下还被困在结界里不曾逃脱,”芈天罡眉头紧皱,“不过轩辕宗主和高掌门只有淡紫修为,对战神兵多有勉强,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必须立刻前去增援。” 芈天罡言罢,厅内众人纷纷出言请战。 芈天罡没有立刻调兵遣将,而是抬头看向夏玄,“夏玄,好不容易请你过来一趟,本想与你促膝长谈,交心叙旧,奈何变故突发,我们眼下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这次见面只能到此为止,问君你是认识的,她一直外面候着,我们有心留你自这里盘桓几天,如果你赏脸屈尊,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如果你急着回去,问君会送你回去。” “多谢盟主。”夏玄抬手道谢。 知道芈天罡等人有要事相商,夏玄亦没有耽搁滞留,冲众人拱手行礼,转而快步走出了大厅。 刚刚走出大厅,芈问君就自不远处迎了过来。 芈问君此时的表情很不自然,虽然在笑,却笑的生硬勉强。 “芈师姐。”夏玄先行行礼。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什么?是世子还是殿下?亦或是表弟?”芈问君多有尴尬。 “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喊我二毛。”夏玄说道。 芈问君引着夏玄远离大厅,与此同时叹气开口,“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二毛吗?” 夏玄知道芈问君此言是一语双关,除了尴尬,还包含着强烈的不满和失望,不消说,芈问君也并不认为他是夏玄,只当他在冒名顶替。 夏玄对芈问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见她对自己多有失望,便出言说道,“芈师姐,在你看来,我是个有野心的人吗?” 芈问君摇头说道,“我感觉你不是,但人是会变的。” “你送我回去吧,咱们有话可以在路上说。”夏玄说道。 芈问君点了点头,引着夏玄原路回返。 坐上马车之前,夏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数道人影自大厅方向凌空跃起,随即分别朝着东西两个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马车的轿厢里有对坐的座位,夏玄背对车尾,芈问君坐在他的对面。 “芈师姐,先前我在大厅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夏玄问道。 芈问君点了点头,“隐约听了个大概。” “你认为我是不是夏玄?”夏玄又问。 芈问君歪头一旁,并不看他,“你是不是夏玄,你比我更清楚。” 虽然芈问君没有正面回答,实则已经回答了,对于芈问君这样的回答,夏玄也并不感觉意外,“芈师姐,我是不是夏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九州盟现在需要一个夏玄。” 听得夏玄言语,芈问君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 夏玄继续说道,“你是了解我的,我喜欢安静,喜欢饲喂牲畜,喜欢耕种田地,我也有的是金钱,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缺,我没有冒充夏玄的必要。” “你是为了顾全大局,帮九州盟凝聚人心?”芈问君问道。 “算是吧。”夏玄说道。 芈问君直视夏玄,“除此之外,便没有做贼心虚和愧疚自责?” 夏玄摇头,“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没什么可心虚的,也没什么可愧疚的。” “真的不知道吗?”芈问君皱眉看向夏玄,“夏玄纵有千般不是,也终究是我的表弟,你敢说他的死与你毫无关系?” 夏玄闻言心中猛然一凛,“我一直在玄云宗,他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他死于毒蜂蜇咬,”芈问君说道,“此前你曾经让裴一帆带了一罐蜂蜜给云裳,而事发之后不久云裳便失踪了,难道所有的这些都只是巧合?” 眼见夏玄没有立刻否认反驳,芈问君越发确定夏玄之死是他和云裳联手所为,“我不愿相信你是朝廷的奸细。” “我的确不是。”夏玄摇头。 芈问君心情激动,鼻翼轻微抖动。 眼见芈问君对自己这么失望,对那替死鬼如此痛惜,夏玄心中好生难受,沉吟片刻出言说道,“芈师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害死你的表弟,如果我说了假话,天地不容。” “不可能,”芈问君多有惊诧,“誓言可不能乱发,此事你必然有所参与,并且知情。” “我不会胡乱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夏玄说道。 “即便不是你亲自动的手,此事你也必然知情。”芈问君说道。 夏玄无奈摇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害死你的表弟,你的表弟也没有被谁害死,他还活的好好的。” 见夏玄说的一本正经,言之凿凿,芈问君多有反感,“你当着诸位宗主和掌门的面撒谎也就罢了,眼下只有你我两个人,你竟然还在颠倒黑白,故弄玄虚。” “我没有故弄玄虚,我刚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夏玄正色说道。 “你知道撒谎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芈问君鄙夷斜视,“撒谎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骗。” “你错了,芈师姐,”夏玄苦笑摇头,“撒谎的最高境界并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实话实说。” “直到现在,你竟然还说自己就是夏玄?”芈问君气急挑眉。 夏玄正色点头,“是的,我就是夏玄,你的表弟。” “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了。”芈问君倚靠轿厢,闭上了眼睛。 夏玄也没有继续解释,芈问君既然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他很难再让对方相信自己就是夏玄,除非他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由于要规避朝廷设在大路上的关卡,马车就只能频繁的绕行小路,颠簸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芈问君撩开轿帘看了一眼,“玄云宗到了,下去吧。” 夏玄弯腰下车,芈问君随即放下了轿帘,转而冲车夫说道,“回去。” “等等,”夏玄喊住了车夫,转而冲轿厢里的芈问君说道,“芈师姐,你回程的路上可以冷静想一想,冒充夏玄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完这句话,夏玄冲车夫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待马车疾行东去,夏玄随即做好了黄七自其身边现身的心理准备,不曾想黄七并没有自其身边现身,而是现身于北面的台阶上,“都没影儿了,还看。” 夏玄向黄七走去,“你一直跟着我?” “啊。”黄七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 “辛苦你了。”夏玄拾阶而上。 黄七转身跟上,“你说那群老东西相不相信你是夏玄?” “你感觉呢?”夏玄随口反问。 “不好说,”黄七摇头,“你说的挺有条理的,但你又没拿出铁证,我感觉他们都是一头雾水,谁也拿不准你究竟是不是夏玄。”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夏玄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对了,先前我们在大厅里说话,你听到没有?” “肯定听到了呀,当时我就坐在门口。”黄七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昆仑山的封印出现了裂缝,神灵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人间了。”夏玄说道, 黄七随口说道,“裂缝不大,现在能挤进来的都是些小卒子,厉害的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神兵还是小卒子?”夏玄皱眉。 “对呀,神兵是品阶最低的神了,没多大能耐,也没多少神通,实力也就跟紫气高手差不多。”黄七说道。 “神灵一共有几个品阶?”夏玄好奇追问。 “五个,”黄七说道,“神兵是最低的,再往上是神将,更厉害一点儿的是神灵,再是神王,最最厉害的是神皇。”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夏玄大感意外。 “我本来就知道啊,我几千年可不是白活的。”黄七随口说道。 “之前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夏玄问道。 “你之前也没问我呀。”黄七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好奇追问,“这五阶神灵都有什么本领和神通,九州盟还能拦他们多久?”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几个神灵,”黄七说道,“据我所知,神兵的实力也就跟紫气高手差不多,神将厉害一点儿,深紫修为的紫气高手勉强也打得过他们,神灵就厉害了,凡人肯定打不过的,再往上我连见都没见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突飞猛进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缓缓点头,转而再问,“你感觉九州盟还能拦他们多久?” “那谁知道,”黄七摇头,“前段时间裴一帆说过最晚明年年底他们就要跟朝廷正面决战,不过我感觉他们应该撑不到明年年底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夏玄追问。 “先前你舅舅跟他们说话,你也听到了,”黄七说道,“听他们的话外之音,封印的缝隙一直在不停的扩大,现在出来的还是神兵,等到神将出来他们招架的就更吃力了,要是跑个神灵出来,我估计他们就彻底拦不住了。”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夏玄说道,“不过从天而降的那两块儿神石眼下都在九州盟手里,这一点对他们是有利的,裴师兄先前曾经说过姬道元如果能够参悟三成以上的阐石天书,就能施展仙法,有了仙法就可以与神灵正面抗衡。” 黄七随手折断一根挡路的树枝扔到一旁,“现在就看双方谁更快了。” “是啊,”夏玄点头,“如果九州盟真能赶在神灵冲破封印之前出来几个会仙法的弟子,就可以直接追着朝廷打,反之亦然,如果神灵冲破封印之时那两拨儿参悟天书的弟子没有很大的造化和成就,那九州盟就全完了。” 二人拾阶而上的同时随口闲聊,待得回到山腰,夏玄去到厨房生火煮饭,而黄七则拿着小瓢四处捡鸡蛋,一切照旧,一如往常。 待得忙完琐事已是五更时分,夏玄回到房间躺卧在床,自脑海里回忆先前与众人见面的情景,当时在场的都是九州盟各大宗派的宗主和掌门,这些人里应该不会有朝廷的奸细,既然没有朝廷的奸细,自己当时具体都说了什么,朝廷应该不会知道,只要朝廷不知道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就绝对不会怀疑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退一步说,就算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中有朝廷的奸细,并将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传给朝廷,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也不会引起朝廷的猜疑,一来自己说的那些话没什么破绽,二来朝廷对他也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九州盟而编造的谎言。 醒来时已是上午辰时,夏秋时节饲喂牲畜比冬天要简单的多,只需要将它们自棚圈里放出来自行觅食,到了晚上再补些粮食草料就行。 山上的生活看似安静悠闲,实则并非如此,因为除了饲喂牲畜和生活日常,夏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但需要吐纳练气和熟练法术,还需要花费时间参悟通灵御兽之术。 通灵御兽之术共分三阶,简单说来初阶就是感知对方情绪并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对方,中阶就是与对方进行更加具体的交流,到了高阶就是利用强大的元神进行直接控御。 相较于其他复杂法术,通灵御兽法术参悟相对比较简单,因为这种法术的施展主要凭借自身强大的元神,云裳拓印下来的法术要诀也并不是繁琐的作法步骤,而是强大自身元神的方法。 当天下午,夏玄便成功施展了御兽法术,施法的对象是那头毛驴,通过直视毛驴双眼,顺利感知到了毛驴此时悠闲惬意的情绪,随即向对方释放善意并授意毛驴走到自己身边,初次作法出奇的顺利,没有丝毫的阻碍,施法过程中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动作和繁琐的步骤,几乎全靠意念完成。 由于无人指点,为了对法术有更加详实的了解,夏玄只能频繁的进行尝试。 经过多次比对,夏玄很快找到了几个规律,一是施展御兽法术之时直视对方眼睛可以更快的进行感应和控御,但直视对方双眼并不是施法的必要前提,说白了就是即便不看对方双眼也可以施法,但前提必须是对方注意到自己,如果对方正在心无旁骛的吃东西或者干别的,这时候施法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再有就是施展御兽法术时,越笨的异类越容易被感应和控御,驴算是山上比较难控御的了,猪更容易一些,鸡最简单,老鼠跟鸡差不多,不过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虫子虽然很笨,但它们也很难被控驭,因为它们的神识太弱,几乎感知不到它们的神识,也就无从进行诱导和控御。 除了以上这些,夏玄还总结出了另外一个规律,那就是施展通灵御兽法术非常的耗费元神,长时间的频繁施法会令施法者心力憔悴,精神萎靡。要知道御兽法术的本质还是通灵,而通灵依靠的就是元神,相较于累人的劳身,累心的劳神伤人更甚,而且这种身心俱疲的虚脱和萎靡还不能依靠灵气修为在短时间内进行补充和恢复。 由于频繁作法伤及元神,卧床之时夏玄只感觉浑噩虚弱,几近虚脱,甚至头疼欲裂,恶心想吐,好在一觉醒来,元神已经恢复如常,只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即便对过度施法所引发的不适心有余悸,夏玄起床之后依旧开始继续尝试,他必须通过无数次的尝试找到更加具体的规律。 此番尝试的重点不再是能不能控御对方,而是在对不同异类进行施法时分别需要耗费多少元神,多次尝试之后又找出几个规律,一是对不同的异类进行施法,所耗费的元神都差不多,说白了就是控制毛驴和控制虫子所耗费的元神几乎相等,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御兽法术分为感应和控御两个步骤,毛驴神识比较强大,很容易感应连接,但不好控制,而虫子的神识很弱,虽然很好控制,但很难感应连接。 再有就是御兽法术不但可以对单个异类进行控御,还可以感召控御多个乃至一群,施法时也并不需要逐个儿感应连接,只需要让自己的情绪处于轻松愉悦状态,令对方感受到安全和舒服,对方自然而然的就会靠近自己,不管是人还是异类,都喜欢跟能让自己感觉舒服的人待在一起。 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发生,夏玄也不希望有事发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专心吐纳练气,修炼各种法术,不知不觉已是九月。 得地元丹助力,九月中旬夏玄顺利晋身深蓝修为,距紫气只有一步之遥。 就在夏玄晋身深蓝修为的当天中午,裴一帆再度来访。 对于裴一帆的出现,夏玄多有意外,因为此时还不到晚粮收获的季节,裴一帆这次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粮食。 事实正如夏玄所料,寒暄过后,裴一帆自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你跟我说实话,这东西是不是出自你手…...” 请假一天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请假一天,大家早点休息。《太上无情》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恩如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一帆自怀中取出的是一张折叠的黄纸,虽然不曾铺开,看不到内侧写了什么,夏玄却通过黄纸的尺寸判断出这张黄纸正是自己两个月前在江陵施展土遁法术留下的那张符纸。 虽然对裴一帆多有信任,夏玄却并未急于承认,而是伸手拿过黄纸,“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夏玄此时正在低头看那黄纸,只见黄纸虽然与自己的符纸一般大小,上面却并无自己画写的符咒,随即疑惑抬头,“怎么是空白的?” “你的意思是这张黄纸上应该有字?”裴一帆笑问。 察觉到自己失言,夏玄尴尬一笑,“我哪知道该不该有字。” “哈哈,果然是你,”裴一帆笑道,“你可能自己没注意,其实你有个习惯,你与人交谈时,当不确定接下来如何应对,便会下意识的拖延一下时间。” “我有这个习惯吗?”夏玄也笑。 “有,”裴一帆点头,“别啰嗦了,快跟我说实话,当日遗留在江畔的那张黄纸是不是出自你之手?” 夏玄自桌旁坐下,放下黄纸为裴一帆倒茶,“如果是好事儿,就是出自我之手,如果是坏事儿,就不是出自我之手。” 眼见夏玄间接承认,裴一帆如释重负,“不是好事儿也不是坏事儿,是求你帮忙。” “如果是你的事儿,不用求,”夏玄将茶杯送到裴一帆面前,“如果是别人的事儿,别张口。” “哎呀,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跟我说笑了。”裴一帆说道。 “别着急,慢慢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夏玄随口问道。 裴一帆说道,“姬道元和李怀虚参悟天书都遇到了瓶颈,纷纷止步于后天地格,不得更进一步。” “李怀虚是谁?后天地格又是什么意思?”夏玄问道。 “李怀虚是参悟道石最为精进的那名玄兑宗弟子,地格是神石上的词语,指的是深紫灵气以下的九阶修为。”裴一帆说道。 “我又没有参悟神石天书,他们遇到了瓶颈,我有什么办法?”夏玄问道。 裴一帆指着桌上那张没有画符的黄纸,“你画写的那张符纸敛藏了阴阳玄机,蕴含了五行之气,困扰姬道元和李怀虚的难题正是如何兼备阴阳,将五行之气聚于一身。” 夏玄并未接裴一帆话茬,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你吃饭没有?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哪有心思吃饭哪,”裴一帆摇头,“人命关天哪兄弟,你就帮帮忙吧。” 夏玄皱眉看向裴一帆,“你想让我怎么帮忙?” 裴一帆急切说道,“指点他们一下,昆仑山和太山都快撑不住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太虚修为的神灵冲出封印,如果到时候他们还不能晋身太虚,面对神灵我们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太虚是什么?”夏玄问道。 “太虚也是天书上的词语,指的是比深紫灵气更高的灵气修为,”裴一帆说道,“天书将灵气分为天地两格,两格又各分九阶,淡红洞神,正红高玄,深红升玄,淡蓝洞玄,正蓝三洞,深蓝大洞,淡紫居山,正紫洞渊,深紫太玄,这是地格九阶。” 裴一帆说到此处以指蘸水,自桌上画出一道横线,转而再度说道,“天格以上便是仙人,仙人的灵气不再是红蓝紫,而是黑白黄,实则也不是黑白黄,按照天书上的说法是玄银金,咱们只当它是黑白黄,由低到高分别为淡黑太虚,黑气上虚,深黑玉虚,淡白太灵,白气上灵,深白玉灵,淡黄太元,黄气上元,深黄玉元。” “哦。”夏玄缓缓点头。 “别哦了,快过去指点指点他们吧。”裴一帆恳求。 “裴师兄,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哪有资格指点他们,”夏玄摇头,“我又不曾参悟神石天书,对天书一无所知,画符也只是闲来无事自娱自乐,万一我过去帮了倒忙,算谁的?算你的呀?” “真出了事儿,算我的。”裴一帆正色点头。 “你这么说,我就没法儿接话了,”夏玄摇头,“你先别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不重要…...” 夏玄打断了裴一帆的话,“这个很重要,关系到我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放心吧,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只当你是师父找来稳定军心的傀儡。”裴一帆说道。 夏玄皱眉摇头,“稳定军心的傀儡可不应该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和悟性。” “你说的有道理,”裴一帆说道,“不过他们没有怀疑你,只有我猜到是你,他们都在怀疑别人。” “什么意思?”夏玄追问。 裴一帆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而出言说道,“当日你抢走了地元丹之后消失不见,随后赶到的人自林中发现了那张黄纸,起初他们并不知道那张黄纸上画写的是什么,捡到之后只是带在了身上,直至姬道元感知到符纸上汇聚了五行之气,他们才开始寻找画符之人。” 裴一帆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都说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你也不例外,你虽然谨小慎微,却终究百密一疏,你不知道你所用的黄纸本是九州盟统一采买分赠给十八玄宗的,他们根据黄纸的材质断定当日抢走地元丹并瞬移离去的是十八玄宗的人,也由此猜到十八玄宗里面出了一位可以将五行之气聚于一纸的天纵奇才。” 夏玄撇嘴摇头,“别拍马屁,拍马屁我也不去。” “别拿架子了,”裴一帆和声劝说,“此事关系到九州盟众人的生死和黎民百姓的命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夏玄眉头微皱,“你可曾想过,我一旦与他们见面,他们就会怀疑我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夏玄,而且他们还会知道我不但有灵气修为,还可以画符作法,连地元丹在我手里他们都会知道,此事对我真的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裴一帆貌似也感觉夏玄说的有道理,踌躇愁恼之下接连叹气摇头。 眼见裴一帆情绪低落,夏玄随即想到裴一帆不但一直对自己极为友善,还重信守诺,始终替自己保守秘密,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而今裴一帆有求于自己,自己总不能真的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沉吟片刻,夏玄出言说道,“裴师兄,你也别太着急,咱们仔细想一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暴露我身份的情况下达到你的目的。” 见夏玄态度有所松动,裴一帆多有欣慰,“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也是我太着急了,没想那么多,仔细想来你的确不能跟他们见面,不然一定会暴露身份。” “是啊,我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暴露身份就意味着丢掉性命,”夏玄点头过后出言问道,“对了,我当日留下的那道符咒现在在谁的手里?” “在姬道元手里,”裴一帆说道,“他一直试图通过你画写的那些奇怪的图形找出兼备阴阳,齐聚五行的玄机,只可惜任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所以然。” “你确定姬道元和李怀虚都被卡在了这上面?”夏玄又问。 “确定。”裴一帆点头。 夏玄追问,“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一样,既然同样一部天书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两部不同的天书所记载的内容应该相差更大才对,他们怎么会被卡在同样的一个难题上?”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姬道元,”裴一帆说道,“据他所说错误可以有千万种,但正确只能有一种,通往正确的道路可以有千万条,但最终都会殊途同归,归于原始。” “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修为?”夏玄又问。 “他们二人天赋异禀,悟性高绝,此时已然晋身深蓝大洞。”裴一帆说道。 夏玄眉头微皱,“你刚才说的是他们必须晋身太虚才能跟神灵抗衡,但他们此时只有深蓝修为,就算他们能够晋身淡紫灵气,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连升三阶进入太虚仙人之列。” “可以的,两部天书上都记载有飞升之法,只要晋身淡紫居山,他们就可以直接跃升太虚。”裴一帆说道。 夏玄缓缓点头,他对天书并不了解,不过根据裴一帆所说,这两部天书还是比他参悟的梁州阴术更加玄妙,奈何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眼下难住二人的难题他已经通过对梁州阴术的参悟以及自己的冥思推衍给解决了。 短暂的思虑过后,夏玄起身走到木柜前拿出了文房纸笔,“我不能跟他们见面,我也不确定我参悟所得对他们是否能够有所助力,我把要诀写下来吧,你转交给他们,供他们借鉴参详。” 听得夏玄言语,裴一帆大喜过望,“如此甚好,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是品性高洁之人,你若是能为他们传道解惑,他们一定会感念在心,以图后报。” “我不需要他们感激我,你也不要告诉他们这些要诀是我写给他们的。”夏玄下笔如飞。 裴一帆多有不解,“他们两个以后可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让他们欠你一个大人情有何不好?” “正是因为这个人情太大,我才不希望他们知道我是谁。要知道人都是要面子的,施人大恩,如结大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似有缺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一帆本想继续劝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仔细想来夏玄所说确有道理,姬道元和李怀虚日后必然是有大成就的人,如果让外人知道二人在参悟天书的紧要关头接受过别人的指点和帮助,二人的面子上很可能挂不住。 夏玄一直在快速书写,担心会干扰到他,裴一帆便没有主动与他说话,不过夏玄可以一心二用,一边快速书写一边随口问道,“裴师兄,他们真的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没有,没有,”裴一帆连连摇头,“我之所以怀疑是你,也是因为知道你身边有位可以隐身的美貌女子,联想到他们所说的中元节当晚江陵发生的一些细节,我这才想到地元丹可能是被你们抢走了。” 听得裴一帆言语,夏玄立刻猜到消息又是碎嘴子泄露的,“朱尚忠在云崖山还好吗?” “别人去参悟天书,他也会跟着去,但他多数时候都在打瞌睡,”裴一帆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你若是想他了,我可以请示师父,设法让他提前离开。” 夏玄闻言摇头,“算了吧,还是让他继续在云崖山待着吧。” “也好,”裴一帆点头过后出言问道,“听说地元丹能够快速提升灵气修为,你现在何等修为?” “不值一提,尚无自保之力,”夏玄随口岔开了话题,“当晚九州盟也曾参与争夺地元丹,地元丹被别人抢走了,他们有什么反应?” “沮丧,疑惑,”裴一帆说道,“当日武门的人也参与了争夺,最后地元丹却被玄宗门人抢走了,这段时间玄宗门人一直饱受猜疑。” 夏玄莞尔追问,“如果地元丹被九州盟得到了,你感觉他们会如何处理?” 裴一帆说道,“那时候替死鬼尚未遇刺,众人出发之前议定的是如果顺利拿到地元丹,就将其送给那个替死鬼。” 夏玄蘸墨再写,“便没有人怀疑他是假的?” “他没遇刺之前倒是有人质疑过他的身份,因为他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裴一帆说道,“但是在他遇刺之后,反倒没人再质疑他,原因也很简单,朝廷既然想方设法的刺杀他,就说明在朝廷看来他就是夏玄,不然朝廷不会费时费力的去刺杀他。” “倒也合情合理,”夏玄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我去见过九州盟的各位宗主和掌门,事后他们都有什么反应?” 裴一帆想了想,出言说道,“大部分人都不认为你是真正的夏玄,理由有三点,一是你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替死鬼刚刚遇刺你就出现了,他们大多认为你是被师父他们搬出来稳定军心的,再有就是当晚你的态度多有强硬,他们认为你是底气不足所导致的色厉内荏,最后就是你讲说的事情经过太过离奇且又合情合理,他们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都认为你是经过缜密准备和严谨推敲之后编造的谎言。” “芈师姐呢,她怎么看?”夏玄又问。 裴一帆摇头,“她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她原本对你印象很好,现在却变的很差,原因也是我刚才说的那三点,再有就是在她的印象中你一直都是油嘴滑舌的。” 想起第一次为芈问君的坐骑修马蹄钉马掌的情景,夏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先入为主的想法真的挺可怕的。” “是啊,”裴一帆点头,“相信你是真的,所有的细节都能证明你是真的。不相信你是真的,同样的细节又都能证明你不是真的。” 夏玄写完一张,换过纸张继续再写,“他们对我有什么评价?” “他们虽然认为你是假的,却并不讨厌你。”裴一帆说道。 “哦?”夏玄抬头看了裴一帆一眼。 裴一帆解释道,“你此前送给我们不少粮食,当晚又送了许多黄金,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善意,但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个有预谋有魄力的小骗子,其实你是真是假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夏玄就行。” 听出裴一帆言语之中多有困惑和沮丧,夏玄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随即出言宽慰,“裴师兄,不要怀疑盟主封印神灵对抗朝廷的动机,也不要怀疑你们眼下所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不能因为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怀疑某个人或是某件事,事情都是在不停的变化中的,有时候初衷是好的,但最后却背离了初衷,有时候初衷并不好,但最后却有了很好的结果,不到最后一刻,不看到最终的结局,不能轻易下定论。” 类似的言语夏玄此前曾经对裴一帆说过,裴一帆感念夏玄的解惑和宽慰,“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你了。对了,你住在这里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怀疑九州盟里还有朝廷的奸细,你是夏玄一事朝廷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 夏玄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自然不能告诉裴一帆自己是在朝廷的利诱之下方才“勉为其难”的冒充夏玄的。 虽然力求简明扼要,但夏玄还是足足写了三页纸,近千字方才搁笔,逐一检查过后确认无误,这才将其递给了裴一帆。 裴一帆逐句看阅,多有钦佩,“深入浅出,言近旨远。” “裴师兄谬赞了,”夏玄收拾文房纸张,“神石天书暗藏五行易理,包罗阴阳万象,这些只是我一些粗浅的拙见,狗尾续貂,仅供参照。” “咱们又不是外人,不必谦逊客套,”裴一帆多有惋惜,“你悟性这么高,若是参悟天书,定然能与姬道元和李怀虚并驾齐驱。” 夏玄走到门旁的水盆里洗手,裴一帆继续看阅夏玄写好的几张练气要诀,“只可惜你不能跟他们见面,不然定能为他们化解争论,开释疑惑。” “他们之间存在分歧?”夏玄随口问道。 “也不能说分歧,只能说疑惑,”裴一帆说道,“按理说两块神石应该一阴一阳,对应乾坤,阐述天道才对,但是据姬道元所说,阐石天书和道石天书彼此对照,貌似并不完整,好像缺失了不少。” 夏玄随口说道,“不同的人参悟天书,连看到的内容都不尽相同,参悟所得自然也多有不同,二人参悟心得衔接不够缜密也在情理之中。” “有道理。”裴一帆点头。 待得看过夏玄书写的练气要诀,裴一帆将纸张折叠,小心的揣进了怀里。 “裴师兄,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夏玄说道。 此番裴一帆没有推辞拒绝,与夏玄一同去往厨房,他不会做饭,只能帮夏玄打下手。 待得饭菜做好,二人对坐吃饭,裴一帆随口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继续在玄云宗待着。”夏玄说道。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太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顺便儿看看封印,长长见识。”裴一帆说道。 “不去,”夏玄摇头,“我现在无力自保,不能到处乱跑,只能偏居一隅,继续韬光养晦…...” . .补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扈从助力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裴一帆之所以想邀请夏玄一同出行,也是担心他在玄云宗会多有无聊,眼见夏玄不想乱跑,他也没有再劝,正如夏玄自己所说,他眼下尚无自保之力,到处乱跑并不明智。 待得放下碗筷端起茶杯,裴一帆再度说道,“我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 “什么?”夏玄抬头。 “你好像并不想跟九州盟走的太近。”裴一帆说道。 “嗯,”夏玄点头,“当日和九州盟的诸位宗主掌门见面时,我就明确表过态。” “为什么?”裴一帆追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玄摇头,“如果非要让我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我感觉我和九州盟不是一路人。” 裴一帆歪头看了夏玄一眼,“我知道你跟朝廷的关系一直不错。”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我跟朝廷更不是一路人。”夏玄再度摇头。 “可是你如果想要夺回皇位,总要在朝廷和九州盟之间选择一个才行。”裴一帆说道。 夏玄收拾碗筷,“说实话我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父母的仇我是肯定要报的,但除了这件事情,接下来我还想要什么,还要做什么,我都没想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裴一帆说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人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裴一帆急着离去,便没有多待,与夏玄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夏玄随行相送,二人约定好下次运粮的时间裴一帆便施出身法疾行离去。 待得裴一帆消失不见,黄七自不远处现出身形,“黑蛋子真是个碎嘴子,什么话都憋不住,这下好了,都知道地元丹被咱俩抢走了。” “不碍事,”夏玄摇头说道,“裴一帆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 “我心里还是不踏实,”黄七说道,“你当初真的不该一时心血来潮,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裴一帆,无端的增加了风险,埋下了隐患。” “凡事都有利弊,”夏玄说道,“咱们住在这里消息很是闭塞,倘若外面发生了什么可能对我有影响的大事,裴一帆会立刻前来通知我,” 想必是感觉夏玄说的也有道理,黄七便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刚才你们说话时我一直在旁观,你说神石会不会不止两块儿?” “为什么这么说?”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说道,“裴一帆刚才不是说那两个参悟神石天书的人比对过后感觉神石天书缺失了不少吗,你可能没留心,裴一帆刚才说的是缺失了不少,而不是缺失了一点儿,这就说明天书缺的挺多的。”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眉头微皱,缓步向厨房走去。 黄七跟随在旁,“一部天书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儿,两部就是六千六百六十六个字儿,你说有没有可能还有一块儿神石也是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儿,三部加在一起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字儿。” 夏玄说道,“九千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的确更符合神石天书的易数和意境,不过如果真的还有另外一块儿神石的话,九州盟和朝廷不可能找不到,而且事发当晚我和姬有德曾经亲眼看到有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划破夜空,从天而降。” 黄七皱眉摇头,没有接话。 夏玄回到厨房洗刷碗筷,黄七跑到里屋打了一壶酒坐在桌旁自斟自饮,片刻过后突然出言说道,“哎,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初从天而降的神石一共有三块儿,其中一块儿是黑色的,发出的也是黑色的光亮,由于当时天太黑,所以下面的人才没有看到这道黑光。” “你就别费脑筋了,”夏玄随口说道,“就算真有第三块神石,咱们也找不到。” “也是,”黄七瞬间泄气,“这东西也没什么气味可循。” 夏玄洗刷好碗筷,打扫了厨房的卫生便回到房间继续打坐练气,他此时已经晋身深蓝修为,距紫气只有一步之遥,一想到晋身紫气之后不但灵气可以离体外放,还可以凌空飞渡,他便多有期待,相较于飘逸潇洒的凌空飞渡,他对灵气离体外放更加期待,因为他不会武功,倚仗的只有法术,而法术又主要依靠画符,如果灵气可以离体外放,他就可以直接利用灵气控御符咒,不但能够远距离作法,还可以画写各种符咒隔空伤人。 随后几日夏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练气,与此同时画写符咒和完善咒语真言也不曾懈怠,通灵御兽之术也偶尔练习,由于经常用御兽之术来控制自己饲养的禽畜,他很快又摸索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御兽法术对异类的影响并不会因为自己收回法术而彻底消失,如果经常对同一个异类进行感应并传递友善,哪怕收回法术,这个异类也会对自己很是亲近。 夏玄随后将自己的这一发现告诉了黄七,黄七不明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夏玄解释道,“如果多次施法可以让异类对我生出好感并愿意跟随我…...”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一脸坏笑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对我作法我也愿意跟随你。” “去去去,说正经的,”夏玄无奈摆手,“我的意思是御兽法术并不只能在需要的时候临时施展,还可以提前施展,招揽异类作为扈从和坐骑。” “哦,我懂了,你想降服个坐骑。”黄七说道。 “坐骑倒不是非要不可,”夏玄说道,“扈从倒是可以提前招揽一些,以后肯定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想召就召个厉害的,去召螭蛟。”黄七抬手西指。 “螭蛟道行太深,我现在估计还驾驭不了,”夏玄摇头说道,“你对西荒很是熟悉,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异类可以收为己用。” 黄七挠头思虑,“太厉害的你驾驭不了,不厉害的召了又没什么用处,召什么好呢。” 思虑片刻,黄七猛然瞪眼,“有了。” “你想到了什么?”夏玄多有好奇。 “召狼,”黄七多有兴奋,“西荒的不周山有一群碧眼苍狼,体型巨大,煞是凶猛,族群很大,足有数百只,你去将它们降服了。” “能行吗?”夏玄多有顾虑。 “你可别小看那群苍狼,它们可不是寻常灰狼可比,”黄七说道,“三只苍狼就能捕杀猛虎,若是数百只碧眼苍狼一起出动,那可真是摧枯拉朽,挡者披靡。”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夏玄说道,“我没说那群苍狼行不行,我说的是我的御兽法术能不能降服它们?” “你要是连狼都感召不了,那你还感召个屁呀,总不能召群蜜蜂,咦,对了,西荒还真有一种剧毒马蜂,你如果…...” “不不不,我不要马蜂,你说的那群苍狼在哪儿?离这儿远不远……”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公主驾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那群碧眼苍狼一直在不周山附近活动,”黄七抬手西指,“离咱这儿应该不到一千里。” 夏玄皱眉,“这么远,都快到西荒边缘了吧?” “西荒比你想象的大多了,方圆至少也得有三千多里,一千里不算远了。”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说道,“怎么不算远,往返一次就得好几天。” “你可以用土遁呀。”黄七说道。 “不行的,”夏玄再度摇头,“以我目前的灵气修为,施展土遁去不到千里之外,更何况施展土遁的前提是那个地方我先前曾经去过,此前从未去过的地方没法儿施展土遁。” 眼见夏玄多有顾虑,黄七继续撺掇,“不能用土遁咱就跑着去,你之前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儿,江陵可比不周山远多了。” “你还有脸说,”夏玄瞅了黄七一眼,“为了过去阻止你以身涉险,我跑了一天一宿,磨了一脚水泡。” “你有没有良心?我要地元丹又没用,我是为了你才去抢的。”黄七叫屈。 夏玄趁机敲打,“这次就算了,以后千万不要自以为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跟我说一声。” 黄七多有不耐,“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去不去不周山?” “别着急,容我仔细想想。”夏玄随口说道。 “这有什么好想的,磨磨唧唧的。”黄七撇嘴。 夏玄无奈叹气,转而耐着性子解释道,“通灵御兽之术我现在只练到了初阶,我得权衡一下能不能感召它们。再者那可是一群狼,不是一只,我还得想想用什么办法能够将它们全部感召收伏,好不容易跑一趟,总不能只召一只回来。还有啊,如果我成功感召了那群碧眼苍狼,我是继续让它们留在不周山,还是将它们带回来,带回来之后它们能不能在这附近寻找到足够的食物,需要考虑的细节太多了,咱们总得谋而后动才行。” “行啊,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黄七离座起身,推门离去。 目送黄七离开,夏玄无奈摇头,实则他是想去的,但眼下貌似不到时候,路途遥远倒在其次,主要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御兽之术尚未练到炉火纯青,感召一只他有把握,感召一群他自忖做不到。 就在夏玄摇头之际,刚刚出门的黄七突然折返,“烦死了,怎么又来人了。” “谁来了?”夏玄随口问道。 “当日跟云裳一起来蹭饭的那个女的,”黄七埋怨,“你怎么对谁都笑脸相迎,搞的玄云宗成天人来人往的,都快赶上集墟了。” “黎万水来了?”夏玄站了起来。 “我哪知道她叫什么。”黄七摇头。 “她自己来的吗?”夏玄又问。 “好像是,”黄七抬手东指,“正在广场上东张西望呢,你快出去看看吧。” 夏玄出门察看,黄七隐身不见。 黄七没有看错,来的正是黎万水,此人真正的姓名肯定不叫黎万水,但他并不知道此人的真名。 黎万水并没有往西厢来,也没有往东厢去,只是站在广场上四顾张望,眼见夏玄自西厢走了过来,黎万水急忙迎了上去,“二毛,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你怎么来了?”夏玄赔笑拱手,“上次你们来去匆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曾化名黎万水在玄坤宗待过几年,我的真名叫夏黎,”夏黎笑道,“你可以喊我黎万水,也可以喊我夏黎。” “既然你是玄坤宗弟子,我还是喊你师姐吧。”夏玄笑道,此前他曾怀疑对方是大夏皇族,此番对方报上姓名直接证实了他的猜测,至于对方为什么不请自来他也知道,毫无疑问这家伙是冲着通灵御兽之术来的。 此时已近午时,虽然已经立秋,但中午时分还是很热的,夏黎半开玩笑的说道,“是不是不欢迎我呀,也不请我进屋坐坐。” “哦,快请,快请。”夏玄侧身邀客。 “我与你说笑呢,”夏黎四顾左右,随即走向广场与下山台阶的连接处,“那里有树荫,先自树下坐会儿吧。” “不行,不行,太失礼了,”夏玄抬手西指,“还请进屋奉茶。” “不急,”夏黎说道,“上次突然叨扰,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都说有来无往非礼也,我这次过来也给你带了点礼物,随从很快就会送上来。” 夏玄虽然并不看重礼物,但对方不是空手登门,还是令他感受到了尊重,“师姐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你们做了顿饭。” 夏黎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树下自台阶上坐了下来,待得夏玄跟过去,夏黎和声问道,“怎么样,近来可好?” “还行,一如既往,每天都是老样子。”夏玄往下走了几层台阶,转身面对坐在上方台阶上的夏黎。 见他这般,夏黎再度摆手,“不是外人,不必拘礼。” 夏玄摇头,“那可不成,夏是国姓,你姓夏,自然是大夏的皇族,我哪能跟你平起平坐。” 夏黎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夏玄明知故问。 夏黎未接夏玄话茬,而是出言笑问,“你怎么不问我究竟是谁?” “你如果想说,我不用问。你如果不想说,我不该问。”夏玄赔笑。 夏黎笑着自袖中拿出一方纸张递向夏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夏玄道谢接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礼单二字,当下的规矩是别人送礼,应该当着人家的面察看礼单并表达谢意,夏玄懂规矩,直接铺展看阅。 这一看,直接傻眼了,礼单上的礼物足有数十种,御酒以百坛计,绸缎以百匹算,各种日用事物皆是最好的贡品,其中竟然还有女人用的梳妆台和大量女子的首饰。 看阅礼单的同时,夏玄自脑海里快速思虑,夏黎之所以厚礼相赠,无疑是想换取通灵御兽的法术,但他决不能将法术传给夏黎,因为云裳此前曾经叮嘱过,此外,在朝廷看来真正的夏玄已经死了,眼下夏洪就是最正统的人皇嫡血,如果将法术给了夏黎,夏黎自己虽然不能修炼,却一定会将法术转送夏洪,届时夏洪一旦感召出来的不是金龙,立刻就会知道真正的夏玄还活着。 礼单上的礼物很多,夏玄假借看阅礼物清单,得以从容细想,对方送的这些礼物除了稀有贵重,还很有针对性,夏黎和云裳在一起,应该知道他不喝酒,御酒和首饰以及梳妆台等物无疑是送给黄七的,对方在送礼的同时也在向他传递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知道黄七的存在并对黄七有所了解。 这个细节虽然看似是善意,实则是带有威胁意味的,而夏黎之所以知道黄七的存在,问题自然还是出在碎嘴的朱尚忠身上,朱尚忠无疑是个好人,但这家伙却不是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 快速的思虑过后,夏玄心里有了主意,如果夏黎张口讨要,他就实话实说,趁机挑拨离间。 “哎呀,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我哪能收你这么多礼物。”夏玄佯装惶恐。 夏黎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虽然知道夏黎过来的目的,夏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加圈绕,直接开门见山,由于之前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仓促之下便不知如何应对,随即下意识的装傻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你不问,那我只能主动说了,当今夏帝是我的父皇,”夏黎笑道,“我这次亲自过来,是想跟你换一样东西。” “你想要通灵御兽的法术?”夏玄问道。 “你果然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种法术?”夏黎笑问。 夏玄说道,“因为当日是你提出可以将御兽法术当做奖励传给我的,也是你撺掇云裳去偷这种法术的,还有…...” “还有什么?”夏黎追问。 “还有云裳曾经叮嘱过,御兽法术绝对不能传给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敬酒罚酒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夏黎的表情变的很是奇怪,貌似很意外,又好像并不意外。 短暂的停顿过后,夏黎脸上再度出现了笑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这么说岂不是将云裳给出卖了?” 夏玄说道,“我之所以跟你说实话有四个原因,一是你远道而来,自然是知道云裳已经将通灵御兽法术给我了,我总不能骗你我没拿到法术的要诀。二是你带了很多贵重的礼物,诚意在前,我不忍心骗你。三是你身份尊贵,我得罪不起你,但又不能将御兽法术传给你,只能跟你实话实说。最后一个原因就是你和云裳看似是很好的朋友,实则谁也不相信谁,云裳猜到你可能会来讨要御兽法术,而你好像也猜到云裳可能会防着你。” 夏黎闻言缓缓点头,“你说的很对,我的确不意外她会防着我,但我很意外你竟然会跟我实话实说。” “我也是没办法,”夏玄说道,“我知道自己骗不了你,所以只能跟你说实话。” 夏黎直视夏玄,片刻过后收起笑容正色说道,“通灵御兽的法术我要定了,为了拿到御兽法术,朝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你不要急着拒绝,先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自己需要什么。” 夏黎说到此处语气转冷,“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你拒不交换御兽法术,那就是铁了心跟朝廷作对,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逼你就范。” 眼见夏玄皱眉,不等其开口,夏黎便再度说道,“你应该生气,因为我的确在威胁你,实则也不是威胁,因为威胁可能只是言语恐吓而不会付诸行动,但我一定会付诸行动,所以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威胁,而是告知,不过这种告知并不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告知,而是无计可施,万般无奈的告知。” 虽然双方只是短暂的交谈,夏玄却已经发现夏黎不但是个狠角色,还是个聪明人,夏黎在展示实力,强调自己势在必得的同时,还不忘尽量淡化他心中因为受到威胁而生出的反感和厌恶。 夏玄并没有因为夏黎长时间的直视而移走视线,“你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 “我知道,”夏黎点头,“所以我礼下于人并愿意为自己的强人所难而付出代价。” 虽然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看重御兽法术,夏玄却不能不问,因为如果自己长时间不问,夏黎就会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御兽法术对皇族极为重要,“御兽法术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而且女人还没法儿施展,这东西对你真的没什么用处。” “如果对我真的毫无用处,云裳也就不会特意叮嘱你不能将御兽法术传给我。”由于夏玄没有直接发问,夏黎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为什么非要得到御兽法术?”夏玄明知故问,“当然了,如果你很为难,也可以不说。” “多谢体谅。”夏黎果然没说。 夏黎说与不说夏玄并不在乎,他之所以发问也只是避免对方怀疑自己,既然对方不说,反倒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因为此事关系到皇族和巫师对朝廷权力的争夺,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被自己知道了,夏黎很可能会杀自己灭口。 夏黎也并没有逼迫夏玄立刻作出决定,而是随口笑问,“你一直在盯着我的眼睛,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你也一直在直视我,你从我的眼睛里又看到了什么?”夏玄反问。 夏黎答道,“我看到了处乱不惊,看到了胸有成竹,我还看到了泰然自若,你并不像你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谦卑顺从,云裳看错你了。” 不等夏玄接话,夏黎便继续说道,“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夏玄摇头,“我只是不想输了气势而一直硬着头皮没有移走视线罢了。” “撒谎就没意思了。”夏黎笑着瞅了夏玄一眼。 此时下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夏玄本想回头察看,却突然强行忍住,因为脚步声距自己还有数十丈,如果自己没有灵气修为,不可能隔着这么远就听到了脚步声。 虽然夏玄反应迅速,但夏黎一直在盯着他的双眼,敏锐的察觉到他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随即想到他是不是听到了远处的动静,随即直身站起,伸手轻拂夏玄的左肩,“别动,你肩膀上落了个雀瓮。” 虽然夏黎的动作很快且不带任何威胁,夏玄却敏锐的猜到对方要试探自己是否有灵气修为,立刻心念闪动,赶在夏黎触及自己之前封闭了自己的气海玄关。 气海玄关一旦关闭,不但体内灵气不会因为受到外来灵气的冲击而自行护体,连地元丹也不会被动触发,夏黎裹带些许灵气的轻拍并未引发任何反应。 “多谢。”虽然明知没有蜇人的活辣子,夏玄仍然转身四顾,转身之后果然发现一群人正抬着大量礼物自山下走了上来。 “你想好不曾?你想要的东西,朝廷都可以给你。”夏黎言归正传。 夏玄看了夏黎一眼,没有接话。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对云裳不利,”夏黎劝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与朝廷交换御兽法术之举绝不会对云裳不利。” “撒谎就没意思了,”夏玄如法炮制,“如果此举真的不会对云裳不利,她有什么必要刻意叮嘱我不能将法术传给你们?她当日叮嘱的可不是法术不能外传,而是法术决不能传给你。”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夏黎却并不生气,也不着急,“你不了解内情,心存疑虑也在情理之中,我跟你说实话吧,御兽法术本来就是我们皇族的东西,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见夏玄不接话,夏黎随即加重了语气,“我说的是实话,神灵可鉴。”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夏黎说的是真话,但他决不能将御兽法术交出去,不然夏洪等人就会知道真正的夏玄还活着。 见夏玄沉默不语,夏黎眉头微皱,“你究竟有什么顾虑?” “我答应过云裳不将御兽法术传给你,”夏玄说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只是因为这个?”夏黎追问。 夏玄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夏黎上下打量着夏玄。 夏玄心中猛然一凛,“什么意思?” 夏黎随口说道,“唯利是图和言而无信是贱民的通病,唯有天命贵人才会信守承诺,言出必行。” 听得夏黎言语,夏玄暗暗松了口气,“我虽然不是什么贵人,但我是玄云宗的宗主,答应别人的事情岂能反悔?”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送礼物上山的那群人已经来到近前,眼见众人来到,夏黎冲走在前面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暂停止步。 “李宗主,东西放到哪里?”夏黎随口问道。 夏玄转身看了看那些礼物,随即紧锁眉头,佯装纠结愁恼的同时自心中快速思虑,送礼上山的足有数十人,这些人眼中精光暗藏,无疑都是有灵气修为的人,能否拿到御兽法术关系到皇族能否摆脱巫师的裹挟和控制,如此重要的东西夏黎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得到,如果自己拒绝接受这些礼物,夏黎极有可能立刻翻脸,命令众人对他进行围攻和抓捕。 夏黎不怕夏玄踌躇纠结,只怕他态度坚决,眼见他面露愁恼,误以为他有所松动,亦不出言催促。 沉吟过后,夏玄拾阶而上,来到广场迈步西行。 夏黎随后跟了上去,那群带着礼物的人走在后面。 “我要三样东西。”夏玄说道。 夏黎大喜,“说。” “我要你发誓不会伤害云裳。”夏玄说道。 “好,我发誓,皇族永远不会伤害云裳。”夏黎正色说道。 “云裳是个假名儿。”夏玄皱眉。 “我发誓皇族永远不会伤害姜琳,若有违誓,天地不容。”夏黎再度发誓。 “我要一道十恶免死的圣旨。”夏玄说道。 短暂的迟疑过后,夏黎再度点头,“可以,我会向父皇求请,十日之内送来给你。” “圣旨不署姓名,不但免死还要免罪,包括我但不限于我。”夏玄说道。 “免死免罪,但只限一次。”夏黎说道。 夏玄点了点头。 “还要什么?”夏黎追问。 “我要知道,为什么你送了我这么多礼物,里面却唯独没有黄金和钱币?”夏玄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并不缺钱。”夏黎回答。 “你知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知道我不缺金钱。”夏玄说道。 夏黎没有立刻接话,因为夏玄的这个问题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夏玄真正想知道的是她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他并不缺钱的,而夏玄只在与九州盟的各位宗主和掌门见面时馈赠金镜露过富,换言之,夏玄要知道的是隐藏在九州盟里的朝廷奸细是谁。 沉吟良久,夏黎终于下定决心,“铁剑门已被朝廷暗中招安。” 夏玄点了点头。 不多时,二人来到西厢,粮库现在是空的,正好用来装礼物。 夏玄带着夏黎来到自己房间,找出文房笔墨开始书写,“拓本我已经按照姜琳的要求烧掉了,法术要诀我默写给你们,是真是假你们自有分辨之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御酒百坛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真要写出御兽法术,夏黎欣喜之余亦多有疑虑,“你为什么突然同意交出通灵御兽之术?” 夏玄快速书写的同时开口说道,“我不想同意,但你这次过来明显是想先礼后兵的,我如果不喝敬酒,接下来你一定会给我上罚酒。” 夏黎闻言多有尴尬,“你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还是我说对了,你心里清楚。”夏玄蘸墨。 “你会不会因为心中不快而删改藏留?”夏黎半开玩笑。 “那可说不好,”夏玄面无表情,“我可不敢保证自己默写的就一定正确,我现在心情很坏,记错或是少写都有可能。” “你是个重信守诺的人,我相信你不会的。”夏黎扔过来一顶高帽子。 夏玄没有接话。 夏黎并没有因为夏玄没接话而噤声住口,而是随口问道,“你刚才说她给你的是拓本,拓本是从什么东西上面拓印下来的?” “拓本上沾附有少量的铜锈,应该是从一面斑驳老旧的铜牌上拓印下来的。”夏玄随口说道。 “拓文共有几张?”夏黎再问。 “只有一张。”夏玄回答。 “有多少字?”夏黎追问。 夏玄摇头,“我没数过,应该有三百多字。” 夏玄说话之时并未停止书写,而夏黎也并没有因为夏玄在快速书写而停止说话,夏玄很清楚她为什么一刻不停的跟自己说话,只因夏黎很担心他会对御兽法术进行篡改,故此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和时间。 事实证明夏黎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他的确打算对御兽法术的要诀进行篡改,而他之所以与夏黎交谈的同时快速书写,为的就是误导夏黎,让夏黎认为他在一心二用的情况下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对法术要诀进行改动。 实则他此时也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对玄妙且深奥的御兽法术进行改动,但他早在带着夏黎往住处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如何对原文进行改动了,夏黎心智高绝,想糊弄她并不容易,如果将御兽法术改的面目全非,驴唇不对马嘴肯定不成,只能对关键的字眼稍加改动,让他们无法感召祖兽。 夏玄一直在快速书写,三百多字一气呵成,除了蘸墨,中途没有任何停顿,写好之后直接递给夏黎。 实则在夏玄书写的同时,夏黎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写下的那些文字,并且已经记下了七成以上,待夏玄递来要诀,急忙伸手接过,再度详阅推敲。 “卸磨杀驴,杀人灭口就没必要了,”夏玄说道,“你也知道山上不止我一个人,你就算杀了我,也捂不住风声。” “你想多了。”夏黎随口说道。 夏玄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离座起身沏了壶茶,转而回来为夏黎倒了一杯。 他并没有尝试干扰夏黎的推敲鉴别,因为他有把握夏黎不会发现破绽,因为夏黎并不知道他知道皇族为什么对通灵御兽法术势在必得,也就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有针对性的删减了与召唤祖兽有关的法门。 将夏玄默写下来的要诀看了数遍之后,夏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随即将那几页纸张小心收起,“你敢不敢发誓你默写下来的御兽法术与原文一字不差?” 夏玄此时正在喝茶,听得夏黎言语随即放下了茶杯“不敢,我一开始就说了,真假你们自己鉴别。” “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夏黎多有不满。 “你带人胁迫我很地道?”夏玄随口嘲讽。 “你可是提出了条件的,我也都答应了。”夏黎说道。 “我没白要你的东西,你拿到的东西肯定物有所值。”夏玄说道。 见夏玄虽然语气不很友好,但神情自若,底气十足,再加上自己接连看了好几遍也不曾发现破绽,夏黎这才放下心来,“此事不可告知姜琳。” “这不在我们的约定之内。”夏玄摇头。 听得夏玄言语,夏黎立刻猜到他要趁机勒索,“你的胃口有点儿大了。” “我的胃口如果不大,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冒充那个死鬼。”夏玄随口说道。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夏黎问道。 “还没想好,先欠着。”夏玄说道。 夏黎闻言哭笑不得,“好吧,就如你所言。” 夏玄没有继续待在自己房间,而是离座起身,去往粮库察看夏黎带来的那些礼物,此时第一拨礼物已经放好了,送礼的那些人已经下山去搬第二拨儿了。 “二毛,你不要总是耷拉着脸,我不是你的仇人。”夏黎试图缓和气氛。 “我不叫二毛,我叫夏玄。”夏玄纠正。 夏黎自然不知道夏玄说的是真话,只当他已经进入了角色,“你上次与他们见面,表现的很好。” “其实我表现的并不好,”夏玄摇头,“他们可能也怀疑我是假的,只是他们眼下恰好需要夏玄,所以才会顺水推舟,不对那些能够证明我身份的细节进行深究。” 夏黎点了点头,转而再问,“这段时间他们派人过来找过你没有?” “你所说的他们是指谁?”夏玄反问。 “都说说。”夏黎说道。 “都没来过,”夏玄摇头,“我对九州盟来说就是个安定人心的幌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跟我说。眼下我对巫师也没什么用处,他们自然也不会来找我。” “平时你的确没什么用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你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夏黎说道,“不过你要明白夏帝才是天下正统,巫师不过是臣子,九州盟不过是匪类。” 夏玄自然明白夏黎想让他与朝廷穿一条裤子,但他并不明确表态,“以后再说吧。” 虽然夏玄的态度一直不好,夏黎却并未生气,因为在她看来夏玄刚刚受到胁迫,心里有气,就应该心情不好,如果喜笑颜开,谈笑风生,反倒不合常理。 “你拿到御兽法术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修习施展过不曾?”夏黎最关心的还是御兽法术。 “我用山上的禽畜试过。”夏玄说道。 “结果如何?”夏黎追问。 夏玄随口说道,“还行,不过它们本来跟我就很亲近,就算不对它们施展法术,我也可以对它们呼来唤去。” 夏黎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我很好奇。” “你好奇什么?”夏玄问道。 “你并不缺钱,”夏黎说道,“又很勤劳,生活也并不奢靡,貌似冒充夏玄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还要冒充他?” 不等夏玄回答,夏黎便再度说道,“别跟我说你是为了御兽法术,相较于你承担的风险,你得到的好处并不多。” “你说错了,我还真是为了御兽法术。”夏玄用真话骗人。 “这种法术只对我们皇族才有大用处,对你们来说用处不大,”夏黎说道,“你就算学会了,也只能感召龙族之外的禽兽异类。” 夏玄不确定夏黎是真的说漏了嘴,还是以此来对他进行试探,随即皱眉看向夏黎。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夏黎随口问道。 “原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夏玄说道。 “什么传闻?”夏黎问道。 “外面传闻皇族拥有人皇血脉,可以召驭天龙,”夏玄佯装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对御兽法术如此看重,怪不得姜琳特意叮嘱我不能将御兽法术传给你。” 夏黎笑了笑,“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人有野心是对的,但野心不能太大,因为真的永远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 夏玄知道夏黎这是趁机在敲打他,让他不要因为冒充夏玄而生出不臣之心,“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说了,我跟九州盟的宗主和掌门见面的时候铁剑门的掌门也在场,他应该告诉你我跟那些宗主和掌门说了什么,我压根儿就没想跟他们走得太近,更没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去争夏帝。” 听得夏玄言语,夏黎微笑点头,因为那个奸细的确将夏玄当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她,她原本还在怀疑夏玄有当夏帝的野心,此番夏玄提及前事,算是彻底打消了她的疑心,恰好此时搬抬礼物的众人再度来到,二人便停止了交谈。 夏黎此行带来了大量的礼物,眼见短时间内搬不完,夏黎便先行下山,临走时还不忘强调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那道免罪圣旨十天之内一定送到。 夏玄知道黄七一直在附近,待得夏黎离开,便转身去了前排的驴棚,黄七果然跟随前往,待夏玄走进驴棚,黄七随即现身出现。 “这个女人狡猾的很,我一直在为你捏把汗,”黄七撇嘴说道,“刚才她说的很多话都是圈套,你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她也是大夏皇族,自然蠢不到哪儿去。”夏玄随口说道。 “跟这种人打交道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尽量少跟她见面。”黄七说道。 夏玄歪头看向黄七,“你是怕我会被她拆穿呢,还是怕我会看上她?” “嘁。”黄七不屑摆手。 “对了,你有口福了,”夏玄说道,“她这次送了一百坛御酒过来,我又不喝酒,便宜你了。” “真的呀。”黄七双眼放光。 “真的,他们还在外面,我得出去盯着,先不跟你说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其心可诛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回到粮库时夏黎带来的仆役正在往粮库里搬运梳妆台,夏玄见状急忙喊住众人,请他们将梳妆台直接送到了隔壁黄七的房间。 下一趟搬运的是绸缎和布匹,这些东西黄七用不上,因为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灵气幻化出来的。 夏黎等人是中午来的,往山上搬运礼物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虽然明知这些仆役都是朝廷的大内高手假扮的,但夏玄为了表示感谢,还是送了包铜币给他们。 众人走后,夏玄开始忙着饲喂禽畜,烹炊做饭,此时天已经黑了,做好晚饭已是入更时分。 自从知道夏黎送来了御酒,黄七便一直惦记着,吃饭时自己跑到粮库拿了两坛出来,御酒都是两斤的小坛,以她的酒量,一坛肯定不够。 寻常酒水都是泥土封存,御酒则是蜡封,黄七拍碎蜡封,掀开盖子,浓烈的酒香瞬时飘溢四散。 黄七深吸闻嗅,“好香啊。” 夏玄并未接话,甚至不曾抬头,只是自顾吃饭,他不喝酒,酒气在他看来就是刺鼻的辛辣。 由于酒坛不大,连酒碗都省了,黄七直接拎起了酒坛子。 就在将酒坛送到嘴边时,黄七突然眉头微皱,与此同时再度深吸闻嗅,“这御酒的气味怎么跟我之前喝的那些酒水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夏玄随口问道。 “说不上来。”黄七摇头。 “御酒是皇族专享的精酿,跟寻常酒水肯定会有所区别。”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再度深吸闻嗅,转而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哎呀,好辣。” “野猪吃不了细糠。”夏玄低头吃饭。 黄七知道夏玄喜欢揶揄人,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喝酒,时而浅抿,时而牛饮,不时皱眉咧嘴,不时咂舌回味。 “你这都是什么表情?究竟是舒服还是难受?”夏玄皱眉。 “你不喝酒,说了你也不懂。”黄七随口说道。 夏玄喝完一碗米粥,又去锅里盛了一碗,等他盛饭回来,黄七已经开始喝第二坛了。 “这酒好大的力气。”黄七微醺恍惚,眨眼摇头。 “你别从这儿喝了,喝醉了又得我扛,你回房间喝去。”夏玄说道。 黄七不屑撇嘴,转而继续仰头喝酒,她喝酒不需要下酒菜,只是干喝,一口接着一口。 第二坛很快也见了底,到得这时黄七已是满脸通红,醉眼朦胧,“这酒好生上头啊。” “别说话。”夏玄眉头微皱。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又不曾胡言乱语。”黄七的牙关都有些硬了。 夏玄没有理会黄七,而是歪头侧耳,仔细聆听。 眼见黄七又拿起了酒坛,夏玄急忙沉声说道,“别喝了,事儿不对。” “嗯?”黄七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正南方向百步之外有呼吸声,”夏玄低声说道,“距离太远,无法判断具体人数,不过可以确定人数不少。” “是不是村民来偷谷子呀?”黄七身形摇摆,已经有些坐不稳了。 “不是村民,呼吸声气息绵长,肯定是练气之人,”夏玄正色说道,“应该是冲着咱俩来的。” 黄七尚未接话,南面便传来了练气之人疾行飞掠引发的破风之声。 眼见对方突然有了行动,夏玄急忙跑到门口向南眺望,只见一群戎装武将正自南面向二人所在的东厢疾掠飞奔。 由于白日里曾经见过面,夏玄便在第一时间确定这些人就是夏黎的随从,只不过此时众人已经换上了戎装官服。 眼见众人来势汹汹,夏玄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急忙转身回头想要冲黄七示警,却发现黄七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危急关头,夏玄顾不得多想,急忙跑过去扛起黄七想要自里屋的后窗逃走,但是待其跑到里屋推开后窗,却发现屋后已经落下了几个大内高手。 对方并不给夏玄说话的机会,眼见他推开了后窗,立刻拔出刀剑上前砍杀。 夏玄并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突然冲自己下手,因为这些人都没有蒙面,说明他们并不打算隐藏身份,此番是铁了心要杀掉自己的。 眼见无法自后窗逃走,夏玄只能扛着黄七回到了外屋,而此时前门已经被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夏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本想利用隐身甲片隐去身形,闪念过后才想起隐身甲片并没有随身携带,而是留在了房间里。 黄七倒是戴了隐身冠,但她此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隐身冠也不得起效。 前门的众人见到夏玄,立刻面露凶光,亮出兵刃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呼喊,“骗子杀掉,妖精留下,公主有令,要抓活的。” 听得对方言语,夏玄瞬间恍然大悟,对方之所以要杀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是黄七的身份暴露了,对方此番是冲着黄七来的。 夏玄并不知道黄七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危急关头也容不得他细想,面对一拥而上的众人,他只能扛着黄七左支右绌,狼狈躲闪。 对方此番是铁了心要杀掉他的,刀刀要害,夏玄并不会武功,很难自顾周全,好在对方投鼠忌器,担心伤到黄七而不敢胡乱砍剁,如此这般他才得以暂时自保。 几番狼狈的躲闪过后,夏玄终究还是挨了一剑,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这一剑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却不曾破皮进肉。 到得这时他方才想起自己还随身携带着那枚地元丹,危急关头是地元丹的护身效果起了作用。 想到此处,夏玄立刻扛着黄七再度冲向后窗,全然不顾屋后也有伏兵,径直破窗而出。 冲到屋后的瞬间,夏玄的头上和腰身又挨了两刀,地元丹虽有护身奇效,却仍会感觉疼痛,但生死关头夏玄也顾不得许多,踉跄的稳住身形,随即便扛着黄七向北狂奔。 到得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再隐藏修为了,灵气急催,亡命狂奔。 众人没想到他竟然身拥深蓝修为,不过短暂的惊愕之后,众人很快回过神来,各执刀剑,急追拦截。 此时夏玄已经自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这些人之所以前来刺杀自己,抓捕黄七,无疑是受到了夏黎的授意,而夏黎之所以有此一举,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抓捕黄七,二是为了杀人灭口,夏黎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自他这里骗走了御兽法术,为了封锁消息,确保他事后不会将此事告知姜琳,夏黎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 虽然知道夏黎不是好人,但他却不曾想到夏黎会坏到这般地步,不过眼下不是生气愤怒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设法脱身。 由于扛着一个人,夏玄的速度便大受影响,眼见无法绕过东厢前排,夏玄干脆一跃而起,翻过屋脊,向西狂奔. 对方人数太多,想要突围只能倚仗土遁,但他画符的事物都在房间里,只有回到自己房间才有突围可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守为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厨房位于东厢,夏玄的房间位于西厢,中间隔着一个长近百丈的广场,广场很是空旷,其中没有任何的遮挡和阻碍,这为夏玄的突围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因为他扛着黄七,而对方全是轻装上阵,故此他没跑出多远便有人自后面追了上来,随即挥舞刀剑,疾刺猛砍。 夏玄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对敌人的猛烈攻势全然不躲,倚仗地元丹护身保命,全速前冲。 由于众人事先并不知道他有地元丹在身,便没想到他可以不畏刀剑,这就导致敌方众人前期一直在尝试砍杀而不是进行阻截,这也为夏玄争得了些许时间,趁机再度冲出了十几丈。 不过很快对方便发现杀他不死,随即便改换了打法,先到之人自前方进行阻截,后来之人则分散包抄,进行合围。 夏玄虽然不会轻功,但他先前曾在林中练习过如何在快速移动之时躲避障碍,故此不等对方合围完成,便扛着黄七自空隙之中急闪而出,随即继续向西狂奔。 自东厢到西厢的这段路夏玄每天都会走,之前并不感觉广场有多大,但此时却感觉这百丈距离甚是遥远,几番勉力冲突,却终是可望而不可即。 敌方众人并不知道夏玄要回房间,只当他要带着黄七逃进树林,也知道一旦让二人逃进深山密林,二人就有逃走的可能,敌方众人自然不会让他如愿,纷纷急追猛赶,全力阻截。 今晚动手的这些大内高手皆有灵气修为,好在其中并无紫气高手,夏玄此时已是深蓝灵气,单就修为而言并不输于敌方众人,奈何肩负黄七不但拖慢了他的速度,还影响了他的灵活,眼见夏玄试图背着黄七纵身飞跃,其中一人立刻抓住机会,凌空飞踹,将已经跃起的夏玄踹翻在地。 好在夏玄反应迅速,落地之后急滚起身,不等对方合围冲至便背起黄七疾冲而出。 就在夏玄狼狈突围之际,耳畔突然传来黄七的声音,“快放我下来,带着我你跑不出去的。” 夏玄没有接话,也没有放下黄七,因为黄七此时的声音断续且微弱,这就说明她先前之所以那么快不省人事并不是因为醉酒,而是那些御酒被夏黎动过手脚,对方之所以等到黄七喝过御酒再动手,为的就是抓捕黄七,同时也是利用行动不便的黄七来牵制自己。 此时夏玄已经冲到了广场的中间区域,为了拦住他的去路,敌方众人纷纷跑到二人的前方进行阻截,眼见不能继续向西冲突,夏玄只能仓促转向,疾冲向南。 广场正北是已成废墟的大殿,正南是下山的石阶,石阶两侧也是山野密林,由于敌方众人对南侧疏于防范,夏玄便背着黄七冲进了南侧树林。 “快放我下来。”黄七的声音有气无力。 夏玄没有理会她,此时敌方众人担心他会跑进密林深处,纷纷纵身跃起,提前冲到他的南侧进行拦截,见此情形夏玄立刻再度转向,自林下疾行向西。 由于敌方人数众多,夏玄难得兼防兼顾,没跑出多远便再度被人踹倒,对方此时已经知道杀不死他,也就不再使用刀剑,而是改用拳脚,只求先将其打.倒踹翻,然后再一拥而上,抓拿捆缚。 那人将夏玄踹倒之后,立刻冲他飞扑而来,但他立功心切,忘记了夏玄身拥深蓝修为,就在其抱住夏玄的瞬间,夏玄右脚奋力蹬出,直接将其踹飞了出去。 慌乱之中夏玄也顾不得多想,随手抓过黄七背在身后转身再跑。 跑了几步发现自己抓着的并不是黄七的手,而是黄七的两只脚,这才知道自己背反了,不过此时敌方众人已经追了过来,他也来不及换手,只能倒背着黄七继续前冲。 没跑多远,西面也被对方堵死了,见此情形,夏玄立刻再度改变方向,疾冲向北,重新回到了广场上。 在敌方众人看来他是绝对不会重回广场的,因为广场上没有任何的遮挡,他一旦回到广场上就再无突围可能。 正因为对方有着这种想法,夏玄重回广场之后敌方众人便未能及时追至,夏玄趁机再冲十几丈。 就在距西厢不足十丈之处,一众大内高手纷纷疾冲而至,在躲过几人的拳脚过后,夏玄终究还是再次被打翻在地,此时近处聚集了大量的敌人,不等他翻身爬起,敌方众人便一拥而上,将黄七拖了过去。 眼见无法救下黄七,夏玄也不迟疑,当机立断,躺地急滚躲过冲向自己的几个大内高手,随即快速爬起,飞跃向西。 奈何敌方人数众多,他防的了一个防不住一群,就在他跃起的同时,又被人凌空踹飞。 虽有地元丹护身,但连遭重创还是令夏玄有些吃不消,奈何大敌当前,他也全然顾不得许多,急坠落地之后立刻翻身爬起,继续疾冲向西。 敌方众人只当他的目标是西侧密林,见他向西去,急忙先他一步冲到树林边缘布防拦截。 不曾想夏玄并没有径直向西,而是中途转折,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见此情形,敌方众人纷纷调头,兵分两路,一路冲向前门,一路跑到屋后防止他自后窗逃脱。 夏玄进门之后立刻抓起了放在床头的隐身甲片和画符事物,转身又想去拿姬有德生前为自己打造的长刀,闪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原本只是想带着黄七顺利逃走,但此时他已经不是这种想法了,夏黎的无耻卑劣本就令他气怒非常,而这一众大内高手对自己的联手围殴更是令其怒火中烧,眼下这群恶徒还抓走了黄七,是可忍,孰不可忍。 敌方众人只当他是瓮中之鳖,已经无处可逃,亦不曾急于冲进房间,而是自屋外喘息合议,夏玄趁机提笔,快速画写符咒,一口气连画七道,两道护身法符,五道御土法符。 符咒画好,夏玄立刻疾冲而出,他此番并没有利用隐身甲片隐去身形,而是直接冲了出去。 屋前众人猝不及防,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纵身跃起,翻过屋脊向东而去。 眼见夏玄逃脱,房前众人立刻高声呼喊,屋后众人循声而来,合兵一处,一同追击。 夏玄的房间位于西厢第三排,在越过第一处屋脊之后,他这才利用隐身甲片隐去了身形,随即跃过最前面的那道屋脊,来到房前广场。 此时两个大内高手正在捆缚黄七,由于全神贯注且夏玄又处于隐身状态,二人便不曾发现他的到来,夏玄疾冲而上,起脚踹飞一人,挥拳又打.倒一人,随即现出身形,抱起黄七向东跑去。 眼见夏玄去而复返,黄七百感交集,“你不该回来。” “闭嘴吧,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夏玄急促呼吸。 黄七挨了呛也不生气,只是多有忧虑,“你得隐身啊,你这样跑不掉的。” “我也没想跑。”夏玄说话的同时扔下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符咒。 “你要做什么?”黄七不解。 “我要把他们全弄死,”夏玄冷声说道,“我已经显露了灵气修为,他们也知道地元丹在我手里,不把他们全弄死,我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可能,不把他们全弄死,玄云宗将再无宁日…...” 第一百六十章 一击绝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与黄七交谈之时,敌方众人已经追到了广场上,眼见追兵来到,夏玄急忙抱着黄七疾行向北。 冲出十几丈之后,敌方众人疾追来到,夏玄随即改道向东,十几丈过后再次改道向南。 敌方众人并不知道夏玄自广场上快速圈绕是在安插符咒布阵作法,只当他被己方众人追的走投无路,随着敌方众人全数来到,自四面包抄,夏玄很快被众人团团围住。 自忖二人无处可逃,敌方众人纷纷看向站在西南方向的一名中年武将,此人无疑是领兵之人,所有人都听命于此人。 中年武将唯恐夜长梦多,本想立刻命令众人一起动手杀人捉妖,但此时夏玄的奇怪表情和诡异举动却令他骤生疑惑,只因夏玄脸上并没有深陷重围的紧张,此时正在急切环顾,嘴里念念有词,貌似正在算人计数。 中年武将猜的没错,此时夏玄的确在统计人数,白日里他曾数过这些假扮仆役的大内高手,知道对方一行共有二十八人,而今他只有一次作法的机会,也只有一次作法的能力,他必须确保敌方众人全部在场且都站在自己先前圈定的法阵范围之内。 急切计数过后,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人。 由于知道自己此番又是强行作法,法术一旦施展,自己很可能会像上次施展土遁一样再度陷入昏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夏玄便有心再确认一遍,奈何对方并不给他再数的机会,中年武将一声令下,围在二人周围的大内高手同时欺身前冲。 先前自广场上闪躲圈绕之时,夏玄已经将之前画写的护身符咒分别放在了自己和黄七身上,而今手里只剩下一张施展法术的主符,这张符咒一旦落地,立刻就会与之前布下的四张符咒生出感应,御土法术也会在瞬间起效。 实则真言和咒语并不是法术起效的必要步骤,只是为了确保法术顺利起效以及法术能够达到最大威力的辅助手段,由于夏玄此时对符咒和法术多有生疏,并不自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在落符的同时急念真言,“气走少阳,汇聚三焦,敕令玄黄,破土候诏,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最后一道符咒急拍落地,“地矛!” 最后一道符咒落地的瞬间,方圆十几丈内瞬时出现了无数支黄色长矛,这些尖锐的长矛是自地下急刺而出的,每支长矛都足有一丈多长。 突然出现的长矛虽然破土却不曾离地,急刺而出的瞬间便急缩而回,前后持续了不到一滴水的工夫。 由于地矛与地矛之间几乎无有空隙,法术覆盖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被尖锐的地矛由下而上的刺中,被刺中两矛算少的,大部分人都被刺中了三矛乃至更多。 由于事先画好了护身的符咒,夏玄和黄七所在之处便没有地矛刺出,夏玄对自己施展的法术少有了解,实则身为施法者的他,即便不携带护身符咒,也不会受到自己施展法术的伤害。 法术起效的瞬间,原本的嘈杂和喧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一片,敌方众人全被一击毙命,甚至连发出临终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初次催生地矛,夏玄不但对法术的威力缺乏了解,甚至连施法对自身的影响也不很清楚,作法之前他曾猜测自己很可能会再次晕厥,但事实是他体内的灵气只是被瞬间抽空,虽然萎靡倒地却并未晕死过去,也不曾伤及本命真元。 与夏玄同时倒地的还有那群大内高手,双方唯一的不同是夏玄并无外伤,而对方则无一例外的血流如注。 夏玄原本是抱着黄七的,倒地之后黄七也随之倒地,由于背对夏玄,黄七便看不到夏玄此时的情况,担心夏玄的安危,黄七便急切问道,“你还好吧?” 夏玄此时不但精神萎靡,还完全脱力,虽然还在睁着眼,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见夏玄接话,黄七越发紧张,拼命的想要撑臂起身,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只能急切再问“你没事儿吧?” 夏玄此时做不得别的,只能大口呼吸,希望黄七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不至于太过焦急。 只可惜黄七关心则乱,始终不见夏玄接话,急的语带哭腔,“你快说话呀。” 由于随身携带着地元丹,只这片刻工夫夏玄的灵气便略有恢复,随即深深呼吸,勉力开口,“闭嘴。” 听到夏玄接话,黄七这才放下心来“哦,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通体舒泰。”夏玄多有虚弱。 “不可能,你现在应该很难受才对。”黄七说道。 “知道我难受你还喋喋不休?”夏玄尝试起身,奈何灵气虽然略有恢复,却仍然浑身发软,手足无力。 眼见不得立刻起身,夏玄干脆躺着不动了,此时周围连呻.吟的声音都没有,说明敌人已经尽数殒命,自己短时间无法移动也不打紧。 就在此时,夏玄突然发现三月和白鼻子黑眼圈儿自西面跑了过来,这段时间白鼻子和黑眼圈一直与狼群待在一起,三月也经常跟它们一起去山中狩猎,眼下这个时辰,应该是吃饱回来了。 狗子们虽然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广场上遍地的尸体和浓烈的血腥气还是令它们多有紧张,白鼻子和黑眼圈儿自外围四顾观望,三月则跑到夏玄身边舔他的脸。 地元丹补充灵气很是迅速,片刻过后夏玄终于可以催动灵气艰难坐起,而他起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擦拭被三月舔的黏湿的脸,而是自怀中取出地元丹放到了黄七的肚子上,黄七之所以无法移动很可能是中毒了,而地元丹恰好可解百毒。 由于自己仍然萎靡乏力,夏玄的手便不敢离开地元丹,直待体内灵气恢复了两成,这才将地元丹塞到黄七怀里,转而催气助力,撑臂起身。 起身之后四顾观望,只见敌方众人已经全军覆没,死相狰狞恐怖,大部分尸体都被地矛刺穿,有几具尸体被地矛自会阴刺入,自百会穿出,脑汁和血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夏玄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一次杀这么多却还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够强大,尚无自保之力,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强大了,只是尚未达到横行无忌,无所畏惧的地步。 三月虽然不会说话,却很通人性,此前也一直为夏玄担心,眼见夏玄终于站了起来,立刻围着他摇起了尾巴。 夏玄摸了摸三月的狗头,之前他与敌人周旋之际一直没有看到三月,还担心三月已经被敌人给杀了,现在才知道它还好好的,只是跟着狼群觅食去了。 就在夏玄想要将黄七带离此处之时,黄七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眼见黄七手抚额头,皱眉咧嘴,夏玄忍不住出言埋怨,“你就使劲儿喝吧,这个贪杯的毛病迟早得要了你的命。” 想到先前夏玄为了营救自己而身陷险境,黄七便不敢强硬顶撞,只是低声辩解,“我又不是喝醉了,我是中毒了。” 见黄七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夏玄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你的鼻子不是比狗还灵吗,怎么酒里有毒你闻不出来?” “酒气辛辣刺鼻,掩盖了药气。”黄七嘟囔。 夏玄也懒得数落她,便扶着她迈过尸堆,离开广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之后黄七立刻开始大量喝水,不管中了什么毒,大量喝水都可以缓解,而夏玄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再加上精神萎靡,体力透支,便躺在床上闭眼回神,一动不动。 自己喝过水,黄七又给夏玄端来一碗,夏玄起身喝了,倚墙而坐,继续闭目养神。 黄七坐到夏玄旁边,“刚才真是凶险哪。” 夏玄没有接话。 “给你。”黄七将地元丹递了过来。 “先把你的毒解了吧。”夏玄并未睁眼。 知道自己先前拖累了夏玄,也感动夏玄对自己的不离不弃,黄七便讪笑恭维,“你真是太厉害了,只用了一招便杀的他们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别拍马屁了。”夏玄长出了一口粗气。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黄七说道,“你自创的法术真的很厉害,只用几张纸便能施展那么厉害的法术。” 夏玄摇头,“法术不是我自创的,而是借鉴了梁州阴术,我只是想到了如何利用符纸调御五行灵气。” “你就别谦虚了,”黄七说道,“九州盟参悟天书最为精进的那两个弟子都没你这个能耐。” 见夏玄一直双目紧闭,紧皱眉头,黄七多有好奇,“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今晚发生的事情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夏玄随口说道,“还有,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黄七点头,“你说的对,他们今天好像主要是冲着我来的,杀你不过是割草拾兔子,顺手捎带着。” “你说的不对,”夏玄说道,“他们杀我也不是顺手为之,而是势在必得,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谁,而是夏黎要杀我灭口,以免事后我告诉姜琳她自我这里拿走了御兽法术…...”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梳理头绪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姜琳就是云裳?”黄七随口问道。 “嗯。”夏玄点头。 黄七往西挪了挪,倚着西墙坐到了夏玄旁边,“你之前跟她们说话时我也并不是一直在场,我不太明白夏黎为什么怕你去跟姜琳告状?”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转而出言解释道,“朝廷是由皇族和巫师两大势力组成的,对付九州盟的时候这两大势力是同心协力,同仇敌忾的,但是这两大势力其实也是存在分歧的,简单说来就是双方都想自己说了算,这些年巫师一直在控制皇族,而皇族则一直想要摆脱巫师的控制,这个通灵御兽法术原本是皇族修炼的,不过为了控制皇族,巫师一直没将这种法术传给皇族,因为皇族一旦学会了御兽法术,就可以感召不同等级的龙族,到得那时巫师就可能不是皇族的对手了。” 夏玄说到此处再度看向黄七,眼见黄七还在瞪着大眼认真听讲,便知道她还没理清头绪,只得继续解释,“姜琳之所以敢将御兽法术偷出来送给我,是因为她希望我可以去冒充夏玄,眼下我的确没什么用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我就可以按照她的授意做一些事情,而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可能会对九州盟产生致命的打击,她认为这笔买卖一本万利,所以她才会瞒着自己的老爹往我身上下注。”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姜琳此前曾经叮嘱过我,不能将御兽法术传授给夏黎,她之所以有此一举,正是想到夏黎有可能找我索要御兽法术,然后转授给其他皇族,暗中偷学御兽法术,然后利用龙族的力量来摆脱巫师的控制,夏黎之所以非要杀我,主要是担心我会向姜琳通风报信,因为姜琳一旦得知皇族自我这里得到了御兽法术,就会告诉她爹姜召,届时巫师一方就会知道皇族想要做什么,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提前动手,将潜在的隐患消弭于无形。” 听得夏玄耐心详解,黄七终于理清了头绪,“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夏黎就没打算让你活着?” “对,”夏玄点头,“不管她是否从我这里拿到了御兽法术,她都不会让我活着,如果他们拿到了御兽法术,我就彻底没用了,留着我只能走漏风声。退一步说如果他们没从我这里拿到御兽法术,事后我更有可能将此事告诉姜琳了,到时候他们不但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这个女人其实长的也挺好看的,却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黄七说道。 “的确恶毒,”夏玄正色点头,“如果今晚让这些人顺利得手,事后他们一定会将玄云宗付之一炬,制造出山上失火,我被大火烧死的假象,到时候她白天送来的所有东西都会烧毁,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她之所以铁了心的要杀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已经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抱着宁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思,想要除掉我。” 黄七皱眉摇头,“不会吧,当时是她俩一起撺掇你去冒充夏玄的,她应该知道你不是真的。” “当时她的确没想到我就是夏玄本人,但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内奸,”夏玄说道,“我当日与九州盟的宗主和掌门见面时所说的那些话,事后内奸都告诉了她,她仔细一推敲,发现我说的虽然离奇却合情合理,事实的确有可能是我说的那样,万一我真是夏玄,对他们来说后果就太严重了,因为我此时不但名正言顺的成了九州盟的旗帜,还拿到了可以感召金龙的御兽法术。她爹的帝位其实是抢的我父亲的,一旦我羽翼丰满,势必对他们进行疯狂的报复。” “有道理,”黄七点头过后出言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夏黎白日里曾经说过要提前回返皇城,刚才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夏黎都没有出现,说明她真的提前回去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跑到皇城去杀她报仇,而且我先前给她的御兽法术也有所藏掖,她就算得到了也感召不出龙族。” “你准备暂时忍下这口气?”黄七问道。 “不然呢?”夏玄反问。 “她好像是未时走的吧,”黄七曲指计算,“现在是戍时,她走了还不到四个时辰,这时候应该还没到皇城,你会土遁,咱们可以跑到皇城外伏击她。”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眉头微皱,急切思虑。 “他们刚才对你拳打脚踢,我咽不下这口恶气,走吧,咱俩一块儿去。”黄七怂恿撺掇。 夏玄有点儿心动了,不过慎重权衡过后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儿,“不行,如果现在把她给杀了,夏洪立刻就会知道此事与我有关,一定派人过来杀我,到时候咱们就没法儿在玄云宗待了。” 在此之前黄七一直为日后不能继续待在玄云宗而沮丧懊恼,听得夏玄言语,不由得心情大好,“你的意思是咱们以后还能继续住在这里?” “应该能,”夏玄点头,“夏黎曾经答应过我十日之内一定会将免罪圣旨送过来,她派来杀我的这些人一去不回,杳无音信,她一定会心存疑惑,极有可能拿着圣旨回来察看情况,一旦发现我活的好好的,就会更加纳闷儿。她此前试探过我,知道我没有灵气修为,派来杀我的那些人都失踪了,她不会怀疑是我亲自动手的,只会怀疑有高手在暗中保护我,如果我再表现出一无所知,她极有可能顺坡下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然后按照事先的约定将那道圣旨交给我。” 虽然感觉夏玄所说确有道理,黄七仍然多有顾虑,“她会不会贼心不死,再派人来暗算咱们?” “应该不会,”夏玄摇头,“因为她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保护咱们,不摸咱的底细,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黄七依旧皱眉,夏玄再度说道,“她之所以想要杀我,主要是为了灭口,如果她知道在这十天之内我并没有跟姜琳通风报信儿,她也就没了杀我的必要。她虽然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却并不是非常怀疑,如果杀我的难度很大且有可能引火烧身,她也就没必要因为那么一丁点儿的怀疑而以身涉险,因为这么做得不偿失。” 黄七摇头说道,“这些事情跟一团乱麻一般,我脑子不太够用,你自己想吧,你想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这件事情的确复杂非常,必须谨慎处理才行,我现在想的是夏黎究竟知不知道你是乘黄。” “她肯定知道啊,不然她抓我做什么?”黄七随口说道。 “不见得,”夏玄摇头,“先前为首之人喊的是杀骗子抓妖精,这就说明他们并不确定你就是乘黄,因为她没跟你直接接触过,只是根据朱尚忠对你的一些描述怀疑你可能是乘黄…...” 黄七打断了夏玄的话,“黑蛋子不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坏人,他肯定不会主动出卖你,”夏玄说道,“但这个人心思简单,又口无遮拦,很容易被人套出话来。” “我也没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他并不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黄七又道。 夏玄无奈叹气,“但你此前曾经跟他一起进山寻药,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你的生活习性,你可以寻找药材的异能,以及你对西荒的了如指掌,包括你可以快速移动,喜穿黄衣种种细节,他都是知道的,夏黎以有心算无心,很容易就能将这些细节给套出来。” 黄七有个好习惯,那就是听劝讲理,不会犟嘴,“你这么说,倒是真有可能。” 夏玄继续说道,“她既然不确定你就是乘黄,也就不会冒着太大的风险再来抓你,因为风险大于回报的事情,正常人都不会去做。” 黄七此时体内余毒已经尽数化解,便将地元丹还给了夏玄,“要是还能继续在山上住,那就再好不过了。” 夏玄点头,“是啊,我们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但不是现在。” 夏玄的一句我们令黄七很是欢喜,不由得窃喜偷笑。 夏玄可不知道黄七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广场上的尸体必须尽快掩埋处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任何端倪。还有,你今晚喝了两坛酒,那两个酒坛也不能舍弃,得重新装上酒与其他御酒放到一起,我怀疑真正有麻药的御酒并不多,那些大内高手先前搬运御酒的时候,很可能故意将动过手脚的那些御酒放在了最外面,为的就是让我们最先拿到并打开。” “为什么要装上酒重新放回去?”黄七不明所以。 夏玄解释道,“因为夏黎如果真的去而复返,一定会去察看御酒有没有被动过,如果发现御酒少了两瓶,立刻就会知道咱们喝过御酒并中了招儿,进而知道我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在假装一无所知。如果御酒原封未动,她就会认为我们一无所知,接下来也就不会急于对付我们。”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个女人实在太恶毒了,真应该当面揭穿她,看她怎么自圆其说。”黄七多有气愤。 “不可,”夏玄摇头摆手,“就算识破了对方的恶毒和欺骗,也不要急于拆穿,不拆穿还能维持虚假的友好,一旦拆穿,对方势必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潜龙在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她也知道不能过早的拆穿夏黎,“行啊,听你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夏玄撵人。 黄七不想走,“我还是在这儿睡吧,万一有什么事儿,咱俩也能有个照应。” “别啰嗦,赶紧走。”夏玄不耐摆手。 黄七皱眉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夏玄过度施法,体虚乏力,放松下来很快昏昏睡去,不过他并没有睡到天亮,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下地,广场上还死了一地,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将那些尸体处理掉。 虽然已经立秋,气温还是很高,待他去到广场时,那一地的尸体已经开始招苍蝇了。 面对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夏玄开始犯愁了,足足二十八具尸体,若是逐一掩埋的话,单是挖坑就得挖上好几天,耗时费力,实在是太麻烦了。 愁恼良久,夏玄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省事的法子,那就是利用土遁将这些尸体带到西山的沟壑里扔掉,他经常去西山转悠,对那片区域很熟悉,哪里有沟哪里有坑他一清二楚。 由于移动的距离较短,施展土遁所耗费的灵气便不是很多,一次搬俩,往返十几次之后终于将广场上的尸体尽数搬走,之后便是拎水洗地,待得日出时分,广场已被清理干净。 由于这片区域与周围相比过于干净,夏玄又自别处搬来落叶和灰土铺撒其上,一通忙碌,直至这片区域与周围浑然一体方才作罢。 打扫完广场,夏玄又去厨房将那两个空酒坛装上酒水,重新蜡封之后送回了粮库。 那一百坛御酒被摞放在角落里,一侧靠墙,另外一侧堆放着大量的布匹,由于左右两侧都有阻碍,想要拿酒就只能由外而内,由上而下的逐层拿取。 虽然夏黎带来了不少礼物,但粮库非常宽敞,这些礼物完全没必要堆挤在一起,昨天那些扮做仆役的大内高手之所以如此摆放,为的就是确保黄七拿酒时能够拿到最外面这些被动了手脚的御酒。 担心被夏黎发现端倪,夏玄便没有将那两坛重新灌装的酒水放在最上面,而是将其摞在了里面,如此一来即便夏黎前来察看,也只能看到那一百坛御酒原封未动。 随后便是换窗户,昨晚他跳窗时将窗户给撞坏了,他倒是会修,但修过的窗户,夏黎一眼就能看出来,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换,玄云宗这些房间的门窗大小都是一样的,随便自别处拆个窗户换上就行。 作罢这些,夏玄又自各处走了一圈儿,确保没有蛛丝马迹留下方才彻底安心。 吃过早饭,夏玄回房补了个觉,醒来之后也没有急于起身,而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前瞻计划,昨晚的变故令他心有余悸,多有后怕,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必须提前想好对策,做好准备才行。 隐身甲片和地元丹以后不能够轻易离身,法术是他最大的倚仗,作法所需的符咒也不能现画现写,应该提前备下一些,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立刻就能使用。 想到此处,夏玄睁眼起身,去到库房翻找布料,他要为自己做几身特殊的衣服,以后会用到的符咒种类繁多,普通衣服携带不了那么多符咒,得做一件浑身都是暗兜儿的衣服才行。 夏玄很会做衣服,但这身新衣服他整整做了三天方才做好,裁剪缝纫其实并不费事,麻烦的是添加和隐藏暗兜,这些小兜不能缝在衣服外面,不然穿在身上就跟乞丐一般,而如果缝在衣服里面,又不便拿取符咒,苦思良久之后夏玄最终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自衣服里增加内衬和夹层,夹层的入口分别为八卦的八种卦符,由于八卦的卦符都是横线,以卦符来掩盖和隐藏口袋再合适不过了。 此外,当下玄宗的术士和朝廷的巫师都有在法袍上刺绣太极和八卦的习惯,他这种前胸八卦,后背太极的法袍日常穿戴也并不突兀。 不止衣服上有暗兜,两条袖管里也有两个暗兜,袖管里的暗兜比身上的暗兜要大一些,之所以如此设计,为的是晋身紫气之后以灵气控御符咒,左右开弓,快速连发,隔空伤敌。 夏玄原本还想趁机给黄七做件衣服,但黄七坚决不要,她的衣服都是由本体皮毛幻化而成的,不会脏也不会坏,而这种真正的衣服不但需要经常清洗,成天在林子里乱跑还容易被剐坏。 随后几日夏玄一直在推敲法术和符咒,他此时所施展的法术以土系法术为主,之所以多为土系法术,倒不是因为自己只能施展土系法术,而是玄云宗的法术皆为土系法术,他此前看玄云宗秘笈看多了,免不得受其影响,无形之中有所偏重,此番推敲的重点就是除了土系法术之外的其他五行法术。 以后什么样的情况都会遇到,身处不同的环境,他必须确保自己能够施展所有五行法术,不然很容易出现短板,受制于人。 一直等了七天,夏黎始终没有出现,黄七有些坐不住了,担心夏黎会不会整出别的幺蛾子,不过夏玄倒是不担心,因为他确信夏黎一定会来,甚至有可能已经来了,只是没有出现,而是一直藏在暗处观察玄云宗的情况。 这些天夏玄一直没有利用地元丹吐纳练气,倒不是他有所懈怠,而是利用地元丹练气时周围会有紫色光芒萦绕,万一夏黎藏身暗处,就有可能发现异像进而猜到地元丹在他手里。 到了约定的日期,山上果然来人了,不过不是夏黎,而是一名身着便装的大内高手,此人并不是空手来的,不但带来了一道紧密捆扎的免罪圣旨,还挑来了两大坛香油。 香油在当下是金贵的东西,不但可以吃,还可以用来祭祀。 眼见夏黎没有亲自过来,夏玄暗暗松了口气,只因夏黎虽然很坏却很聪明,虽然自己此前已经将山上各处打扫的很是干净,但夏黎若是亲自过来,还是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 来人并没有与夏玄多说话,只说是奉命过来送东西,交出圣旨之后,不等夏玄吩咐,便主动挑着香油去了粮库。 夏玄自然知道对方是进去察看御酒少没少,为了给对方提供方便,他便没有跟着对方进粮库。 对方进入粮库之后,粮库里很快传来了坛子破碎的声音,对方只道不小心打翻了几坛酒,夏玄当然知道对方在销毁证据,随即表现出了心疼和不满,只道御酒难得,打碎了着实可惜。 夏玄随即送对方下山,他并不知道黄七是不是站在自己身边,担心夏黎会在远处偷看,便低声提醒,“别在广场上现身,夏黎可能在远处偷看。” 夏玄言罢,周围无人回应,待得回到粮库,这才发现黄七正蹲在角落里拿着酒坛碎片闻嗅鉴别。 “别闻了,打碎的这几坛肯定都被动过手脚。”夏玄随口说道。 “不对呀,这几坛不是一个味儿。”黄七皱眉。 夏玄随口说道,“其中两坛是真正的御酒,还有两坛是他们动过手脚的,你之前喝掉的那两坛我放在下面了。” “我真服了你了,跟你想的一模一样,他们真的来查看御酒咱喝过没有。”黄七对夏玄佩服的五体投地。 “夏黎现在肯定是一头雾水,”夏玄笑道,“二十八个大内高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让她疑惑着吧,咱接下来怎么办?”黄七随口问道。 “一切照旧,继续参悟法术,韬光养晦…...”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日千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也在玄云宗住了两年多了,已经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最不希望的就是改变现状,听夏玄说一切照旧,心中顿感安稳,不过随即想到夏玄不可能一直待在玄云宗,便出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山?” 夏玄拿起笤帚清扫地上的酒坛碎片,“只要还能继续在山上待着,我会一直不出山。” “嗯?”黄七大感意外。 夏玄随口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出山,而是我不能出山,我的灵气修为严重不足,法术的推敲也只是略具雏形,御兽之术也不曾参悟使用,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提升和完善。” “想要将你说的这些都练到炉火纯青,你感觉还需要多久?”黄七追问。 “最少三年。”夏玄回答。 “还得这么长时间啊。”黄七接话。 “这不算长了,”夏玄摇头,“你仔细没过没有,我练气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却已经身拥深蓝修为,这样的速度堪称惊世骇俗,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初学者到一个能够娴熟使用法术的紫气高手,五年已经快的吓人了,换成旁人,可能五十年都没有这样的成就。” “才两年啊,我怎么感觉认识你很久了。”黄七笑道。 夏玄没有接话,将酒坛碎片扫到一起之后自袖管里取出那卷圣旨递给黄七,“这个给你。” 黄七摆手不接,“你自己留着吧,我要它没用。” 夏玄再度递送,“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杀了我,这道圣旨保不住我的性命。” 黄七摇头摆手“他们要是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你感觉他们能放过我?”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继续说道,“你就别总是想着我了,我对你有信心,你一定能拨乱反正,夺回帝位。” 夏玄哭笑不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知道朝廷有多少巫师,多少兵马吗,不跟他们正面为敌还感受不到压力,一旦与他们正面对抗,你就会知道咱们的敌人有多强大。” “总之我对你有信心,我还惦记着当皇后呢,”黄七多有神往,“哎,我听说皇后穿的衣服可漂亮了,还有特别好看的头冠…...” 眼见黄七又做起了白日梦,夏玄也懒得理她,收起圣旨转身离开了粮库。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黄七在后面跺脚。 为了不让黄七继续騒扰自己,夏玄便随口说道,“剩下的御酒都没被动过手脚,你可以尝尝。”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黄七随即没了动静,也不曾跟出来。 这几天夏玄多数时间都在推敲五行法术,此时已经有了些许头绪,正处于紧要关头,回到房间之后便紧闭房门,继续苦思冥想,静心参悟。 夏玄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推敲法术不但费时还异常费脑,为了方便自己梳理和完善,夏玄便将参悟所得的各种法术雏形详细记录,单是初稿草图和未经推敲的真言咒语就涂画了数百张。 随后一段时间一直平静无事,夏玄也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平静,一直在潜心推敲,静心参悟,每天除了做饭和饲喂牲畜,几乎足不出户。每当用心过度,伤神乏累,便会借助地元丹吐纳练气,如此这般日夜不辍,精进急升。 虽然每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夏玄却并不感觉无聊,一个人只要做的是有意义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感觉无聊,感觉无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眼下做的事情毫无意义,二是自己是个胸无大志,好逸恶劳的庸人。 初来玄云宗的时候夏玄每天都要做三顿饭,后来被二师叔数落了几句,便改为一天做两顿,近段时间他一直在勤学苦练,为了节省时间,便改为每天只做一顿饭。 黄七有个好处,那就是不黏人,知道夏玄在忙便不去打扰他,后来发现夏玄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每天都是一副心力憔悴,身心俱疲的样子,便开始帮他饲喂牲畜,巡山守田,做饭这事儿她帮不上忙,因为她的厨艺实在是差强人意,她做的饭夏玄不爱吃。 这段时间狗子们一直与狼群混在一起,三月每天都会回来转一圈儿,白鼻子和黑眼圈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影子。 参悟法术最重要的就是心静,天随人愿,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有附近的乡民来了一趟,眼瞅着秋收就要到了,他们过来讨活儿求粮。 五行法术的推衍很是顺利,因为此前他已经掌握了土系法术的要旨,触类旁通,事半功倍,金木火四系法术与土系法术除了五行载体不同,作法步骤和符咒的画写以及真言的念诵都有相似共同之处。 五行中的任何一行都可以演化出不下上百种法术,不过很多法术都是相似的,经过繁琐的甄选和对比,夏玄最终自五行法术之中整理出了六十种威力巨大或是较为常用的法术,金木水火土各十二种。 其中每系十二种法术中又包含了一种逆天法术和一种忤地法术,之所以称其为逆天法术和忤地法术,乃是因为这些法术威力太大,已经到了干扰天和,忤逆阴阳的地步,施展这十种法术不但会耗费大量的灵气,还会折损自身的本命真元。 将五行法术推敲整理完毕,夏玄又开始完善与其对应的符咒真言和各种指诀,单是学会了远远不够,他不会武功,临阵对敌全靠法术,必须将这些法术练到滚瓜烂熟,信手拈来的地步才行。 由于要照顾山上的牲畜,近段时间黄七也没往远处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一无所知,对此夏玄也并不在意,实则他也不是不关心时事,而是自己眼下没有影响和干预时事的能力,没有能力的关心纯属扯淡,整个儿一狂犬吠日,一点意义都没有。 黄七知道不能随便打扰夏玄,但地里的谷粟已经成熟了,必须尽快收割了,无奈之下只能去喊夏玄。 夏玄开门放黄七进去,转而继续回到灶前焚烧推衍法术所使用的草稿。 “你怎么把法术要诀给烧了?”黄七不解。 “五行法术我已经梳理出来了,这些草稿没用了。”夏玄随口说道。 黄七闻言多有欣喜,“你的意思是以后你不但能施展土遁和那个什么地矛,还能施展与金木水火有关的其他法术?” “应该可以。”夏玄将最后几张草稿扔进了灶下,转而用烧火棍翻动燃烧。 “应该?”黄七皱眉。 夏玄解释道,“我还没有逐一施展检试,便不知道法术是否有效,也不知道法术威力的大小,不过我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推敲法术是最难的,检试就简单多了。”黄七说道。 “也不简单哪,”夏玄摇头,“这些法术全部试一遍最快也得半个月,还有一些威力太大,也不能轻易尝试。” “哦,”黄七点头过后出言说道,“谷子都熟透了,再不收就烂地里了,我懒得跟乡民打交道,你去村里跟他们说一声吧。” 夏玄点了点头。 “你有多久没梳头了,头发都打绺儿了。”黄七随口问道。 夏玄站立起身,抬手摸头,“有日子了。” 黄七将夏玄摁到椅子上,转而四顾左右,找到梳子帮其梳头。 “我自己来吧。”夏玄有些不好意思。 “别动,老实坐着。”黄七说道。 夏玄回头看了黄七一眼,“唉,你要是人该多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年关将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喜忧参半,喜的是夏玄这番话流露出了对自己的喜欢和认可,忧的是夏玄这番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他从未将自己视为同类。 黄七本想说自己早就齐全七窍,跟女人没什么区别,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如果这么说,就说明自己只是跟女人没什么区别,而自己终究不是女人。 转念过后又想说大夏皇族的嫡血祖先人皇伏羲也有异类血脉,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担心自己如果这么说,夏玄可能会误解她在无理取闹,辱没先祖。 郁闷气恼,下手就重,其直接后果就是每次下篦子都会揪到头发,疼的夏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起初夏玄还能耐受,只当她是无意的,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便起身躲闪,“滚滚滚,不用你梳了,你这哪是梳头啊,分明是剃头。” 黄七瞅了夏玄一眼,“瞎叫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玄盘着头发往外走,“滚一边去吧,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黄七扔下篦子跟了出去,“你干什么去?” “去地里看看。”夏玄随口说道。 夏玄来到田间地头,发现田里的谷粟已经成熟了,由于这些田地此前一直在耕种而不曾施肥歇地,谷粟便远不如去年长的好,目测亩产也就百十斤。 见夏玄皱眉四顾,黄七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二茬儿的收成是差了点儿,不过也够用了。”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什么意思?” 黄七说道,“裴一帆不是说过他们到年底就得离开云崖山了吗,也就剩两三个月了,也用不了多少粮食了。” 夏玄闻言缓缓点头,这段时间他一直专注于吐纳练气和研创法术,对外界的事情少有关心,经黄七提醒他这才想起快到年底了,届时参悟神石天书的朱尚忠和二师兄萧逸就会回到玄云宗。 由于时辰尚早,夏玄便去了一趟东面村子,找人过来帮忙收割谷粟。 夏收就是雇佣的这些乡民,此前这些乡民还找上门来,想要继续帮忙收割,但是待夏玄找上门去,乡民却坐地起价,不但将此前约定的一成提高到了两成,每亩还要十个贝币的工钱。 乡民之所以有此一举,乃是因为上次过来的时候发现山上的谷粟已经快熟过头了,再不收割就会烂到地里,说白了就是坐地起价,趁火打劫。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想到之前灾荒乡民的种种惨像,夏玄原本就打算这次多给他们一些粮食,但乡民的趁火打劫却引起了他的反感,随即离开村子,去到更东面的两个村子雇佣人手。 不曾想另外两个村子也与这个村子通过气,索要同样的工钱和米粮。 夏玄一气之下直接去了镇子,以收割一亩谷粟十个铜币的高价请人帮工。 眼见勒索不成,三个村的乡民便彼此勾连,守在路上不让镇上的人去往玄云宗。 夏玄此时已经非常生气了,也没有惯着这些乡民,直接拿出令牌请动官府前来镇压,如此这般,前前后后又耽误了好几天,等到开始收割时,谷粟已经开始脱粒掉籽儿了。 眼见夏玄坐在地头儿生闷气,黄七便随口宽慰,“你跟这些乡民置什么气,十个铜币就是一百个贝币,二十斤谷子也不过十个贝币,算细账的话,你这是花了五倍的工钱,得不偿失啊。” “别说五倍了,就是五十倍我也不请这些人,”夏玄正色说道,“这些乡民太可恶了,他们的品行配得上他们所遭受的苦难。” 见夏玄生气,黄七再度出言宽慰,“今年的天气特别冷,他们也只是想多要点儿粮食过冬。” “他们如果不勒索我,我可能会给他们更多,”夏玄说道,“我可以给,但他们不能要,毛病都是惯出来的,我可不惯他们的穷毛病。” 秋收前后忙了四五天,待得谷粟入库,夏玄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秸秆儿。 见此情形,黄七知道夏玄是真生气了,因为此前他都是将这些秸秆送给乡民做饭取暖的。 秋收之后不久,云崖山来人了,不过此番来的不是裴一帆,而是云鼎,云鼎也是归元派的弟子,此前曾经跟裴一帆来玄云宗,也算熟人。 据云鼎所说,裴一帆前段时间去了太山,一直没回来,此前裴一帆的确跟夏玄说过要去太山,还约他一同前往,不过被夏玄给婉言拒绝了。 云鼎一直在云崖山参悟阐石天书,近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少有了解,只知道九州盟一直在不停的加派人手,赶赴昆仑山和太山帮忙镇守封印。 按照既定计划,年关之前所有参悟神石的九州盟弟子就要离开参悟场所了,但这些人也并不一定会回到各自的门派,因为九州盟的门派都遭到了朝廷的围剿和清理,大部分的门派都转入了地下,这些参悟神石的弟子在参悟神石的过程中修为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提升,离开参悟场所之后大部分人都会被派去执行一些重要的任务,只有那些一无是处的庸人才可能回返原籍。 此时距年关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九州盟自己筹集了一些粮食,云鼎此番过来也没想多要,只需两千斤粮食就够了,此时山上连存粮算在一起还有三千斤,夏玄便给了对方两千斤粮食,外加那些已经养大的肥猪,夏黎此前送的布匹丝绸大部分也送给了云鼎。 送走云鼎,夏玄又了结了一件心事,今年他没有请人翻地,因为明年他不准备再种植谷粟了,一来地力被掏空耗尽了,二来他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玄云宗了,也没机会再种地了。 知道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儿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夏玄便抓紧时间吐纳练气,熟悉法术,除了逆天和忤地法术之外的所有法术都施展了一次,正所谓知人者智,知己者明,他必须对自己所能够施展的法术以及法术的威力有着清楚的认知和了解才行。 今年冬天特别冷,象郡很少下雪,今年竟然飘起了雪花,虽然不是北方那种鹅毛大雪,却也甚是寒冷。 每年乡民都会跑到山上偷砍柴薪,今年也不例外,想必是自知理亏,相较于之前的明目张胆,今年这些乡民砍柴时多有胆怯,总是派些老弱妇孺小心翼翼的背走一些,也不敢砍伐大树,只砍折一些低矮的灌木。 夏玄自然看到有人上山偷柴,但他却佯装看不见,黄七也知道夏玄在假装看不见,她跟夏玄朝夕相处,对他多有了解,知道他心性良善,过了气头儿便再度对那些乡民生出了恻隐之心。 眼见天气越来越冷,黄七便撺掇夏玄拿出一些粮食送给山下的乡民,实则她知道夏玄也想这么做,只是之前生气发狠,现在抹不开面子。 在黄七的“苦劝”之下,夏玄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山上一半的存粮下山分发,赈济乡民。 距年关不足一个月时,夏玄开始大量画写符咒。 “你画这么多符咒做什么?”黄七不解。 “我马上就要晋身紫气了,可以使用符咒隔空伤敌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云际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用符咒隔空伤敌?”黄七多有疑惑,“符咒不都是扔在地上吗?” 夏玄解释道,“我之前使用的法术都是土系法术,所以符咒要与地面接触,金木水火四系法术并不一定需要与地面接触。再者,用来隔空伤敌的符咒与用来作法的符咒也不是一回事儿,与法术相比,隔空伤敌的法术更像暗器。” 听得夏玄解释,黄七随手拿起一张符咒端详打量,“怎么这上面的符咒笔画这么多?” 夏玄随口解释,“因为用来伤敌的符咒需要单张就能起效,所以与用来作法的符咒相比,它的笔画自然就会多一些。” 黄七放下手中符纸,随即又自另外一沓上拿起一张,“咦,怎么这几摞符纸上画写的符咒还不一样呢?” 夏玄画符的同时耐心解释,“用来伤敌的符咒也分好多种,就像一个使用暗器的高手身上带着很多不同的暗器一样,你刚才看的那张是可以爆燃的火符,这一张是可以冰冻对手的冰符。” “这几摞呢?”黄七指着另外几沓符咒好奇追问。 “你右手边那沓是雷符,旁边那些是离手之后可以幻化为锐刺的金符。”夏玄随口说道。 “符咒还能这么用啊?”黄七多有震惊。 夏玄微笑点头,“当然可以,世间万物皆由阴阳二气组成,阴阳又分五行,符咒之所以能够起效,正是因为上面可以承载阴阳,兼聚五行,阴阳强弱的不同,五行灵气的多寡,都会令符咒产生不同的效力。” “哦,那这几张又是干什么用的?”黄七指着较薄的几张。 “这几张是补气符咒。”夏玄说道。 “符咒还能补充灵气?”黄七愕然。 “当然可以,”夏玄点头,“不过不是给我自己补充灵气,而是给别人补充灵气,这几张符咒可以将我的灵气转嫁给别人,就像借钱一样,你如果没有钱了,我就可以借给你一些。” “如此玄妙?!”黄七越发震惊。 “哈哈,”夏玄不无得意,“符咒承载阴阳,包罗万象,使用符咒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符咒的种类也很多,远不止你看到的这几种,这几种只是我想要尝试演练的,所以我才画了一些出来。” 待黄七点头,夏玄又道,“在晋身紫气之前,符咒的优势还不明显,晋身紫气之后,我就可以隔空作法,不但作法的速度会很快,能够施展的法术种类也更多。” 黄七虽然知道夏玄不喜欢吹牛夸大,却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你一共能施展多少种法术?” “无数种,”夏玄说道,“当然了,前提是画符之前给我足够的时间推敲构想,临阵对敌需要与对手比拼速度,所以能使用的符咒就不多,要么就是提前画好符咒,要么就是之前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已经达到信手拈来的娴熟地步。” “对了,你什么时候晋身紫气?”黄七自夏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今晚。”夏玄虽然努力克制,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激动和兴奋。 “太好了,晋身紫气之后你就能在天上飞了。”黄七也为夏玄感到高兴。 夏玄连连摇头,“你说的是凌空飞渡,凌空飞渡需要时常落地借力,并不是真正的飞,紫气也分为三阶,我晋身淡紫之后一次只能飞掠两里就需要落地借力,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推敲有什么办法可以替代落地借力而长时间凌空飞渡。” “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黄七笑道,“终于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 夏玄放下符笔,走到门旁木架上的水盆洗手,“我如果说自己还差的很远,那就不是谦虚,而是虚伪,符咒是我自创的,不管是九州盟的术士还是朝廷的巫师,作法都没我快。不过我还需要多加练习才行,临阵对敌之时可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黄七随手又拿起一张符咒,“这张符咒是雷符?雷符是不是就跟天雷一样?” “对,雷符上的确蕴藏有天雷威力。”夏玄点头。 “那为什么我碰了之后身上不发麻?”黄七正看反看。 “什么意思,为什么碰了雷符身上就会发麻?”夏玄随口问道。 “因为我渡过天劫时曾被天雷劈过,”黄七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已经渡过天劫,齐全了七窍,跟人完全一样了。” “这些符咒没有灌注我的灵气,怎么说呢,这些符咒现在只是躯壳,想要真正起效,还需要我赋予灵魂才行,”夏玄回到桌旁收拾整理那些符咒,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所有的这些符咒只有我亲手使用才能起效,别人哪怕抢了去或是偷了去也无法使用。” “那就好,”黄七多有期待,“你赶紧晋身紫气吧,让我看看这些符咒究竟有多大威力。” “很快,就在今晚。”夏玄笑道。 “晋身紫气之后,我就带你去不周山。”黄七说道。 “去不周山做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接话,“你不是还会御兽法术吗,咱去不周山招狼去。” 夏玄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碧眼苍狼不但个头很大,而且很是凶猛,招一群带在身边,多威风。”黄七说道。 “贪多嚼不烂,”夏玄再度摇头,“眼下符咒对我来说已经够用了,接下来我要做的是不停的练习,将符咒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而不是多管齐下,分心乱神。” “它们又不用你管,分什么心,再说了,有碧眼苍狼看家,谁敢到咱山上来。”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一只狼就是一张嘴呀,它们总是要吃东西,养在山上,咱们去哪儿弄那么多吃的喂给它们。” 见黄七多有失落,夏玄随即说道,“不周山咱们还是要去一趟的,用不了多久朱尚忠和萧逸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出去转转。” “好好好。”黄七连连点头,她原本就生活在西荒,渡劫化人之后想要出去见见世面,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夏玄,又跟着他跑回了西荒。 一想到自己即将晋身紫气,夏玄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此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好说,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同时,他便背上了血海深仇,姬有德留给他的遗书中清楚的记载了十几个人的姓名,这些人都是害死自己双亲的仇人,他对国仇没什么概念,可以暂时放一放,但是家仇是一定要报的,待得晋身紫气,能够娴熟驾驭和使用各种法术,他会立刻前去报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紫气高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将画好的符咒重新检查了一番,转而换上之前缝制的阴阳八卦法袍,将画好的符咒逐一收进了长袍的内兜。 黄七歪头打量着夏玄,“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这身儿衣裳,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夏玄此时正在尝试自不同的内兜里快速拿取不同的符咒,听得黄七言语,便随口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黄七笑道,“英俊洒脱,好看帅气,尤其是身前的八卦和背后的太极,既庄重又神秘,有玄宗宗主的感觉了。”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多有尴尬,急忙解释道,“我如此设计只是为了实用,没想到好不好看,这八个卦符里面都藏着一个内兜,里面放置的符咒都与不同的卦符相对应,只要记住了八个卦符的位置,临阵对敌时我就可以快速拿取不同的符咒。” “这袍子好像不止八个兜儿吧。”黄七说道。 “的确不止,”夏玄点头,“算上袖子里面的两个暗兜,一共有三十六个。” 黄七多有惊讶,“这么多,你怎么记得住啊?” “不算多,”夏玄摇头,“我能够画写的符咒远不止三十六种,这些内兜里装的都是比较常用的,还有一些不太常用的,用的时候可以现画。” 黄七点头过后没有再问,痴痴的看着夏玄练习自不同的内兜里快速拿取符咒。 随后半个时辰夏玄一直在不停的重复这些动作,黄七有些烦了,“还练哪?已经够快的啦。” 夏玄摇头,“还是不够快,必须更快才行,我不会武功,临阵对敌全靠符咒,我要确保自己挥出符咒的速度比对方拔剑的速度更快才行。” “你慢慢练吧,我先回去睡会儿,”黄七离座站起,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什么时候渡劫记得告诉我,我来帮你抵御天劫。” 夏玄摇头说道,“不用,我又不是异类,我晋身紫气不会引发天劫。” “好吧。”黄七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黄七离开之后,夏玄又练习了片刻,随后又取出剪刀和针线,将几处不太顺手的内兜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确保自己拿取符咒时可以更加流畅。 做罢这些已是傍晚时分,夏玄开始盘膝打坐,吐纳练气。 与之前的心静如水不同,此番练气他一直心神不宁,杂念频生,之所以难以入定,主要是因为紫气修为对他来说是一道分水岭,姬有德生前之所以做了那么多用心良苦的安排,为的就是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日后能够晋身紫气,就有了自保之力,就可以知晓自己的身世。如果他穷其一生也未能晋身紫气,那他就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能做一辈子李二毛,平庸而安稳的活着。 而今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姬有德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两年时间他便能晋身淡紫修为,要知道此时紫气高手数量很少,九州八荒所有紫气高手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几人。 由于心神不宁,练气的速度便多有迟缓,不过三更之前他还是冲破玄关,打通任督二脉,顺利晋身淡紫修为。 任督二脉如同前胸后背的两条大河,晋身紫气之后,两条大河衔接连通,体内灵气开始自转循环,感官更加敏锐,外感万物生息,内窥五脏经络,心念闪动,体内灵气立刻外延离体,自体外凝出一道淡紫光芒的护体屏障。 终于拥有了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东西,大部分人都会喜极而泣,也有人会欣喜若狂,但夏玄此时却反倒自先前的激动和渴望之中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深知自己虽然身拥紫气修为,却并不是天下无敌,越是局势对自己有利,越要谨慎珍惜,万不能得意忘形,放肆懈怠。 紫气外放会令周围的气息产生剧烈波动,感受到隔壁房间气息发生了变化,黄七急忙跑过来敲门,“真人,我可以进来吗?” “来者何人?”夏玄故作严肃。 黄七推门而入,咧嘴笑道,“小女子乃西荒黄氏,迷路至此,还请真人大发慈悲,留宿一晚。” 夏玄也笑,“大胆妖孽,竟敢擅闯玄宗,亵渎圣地,我看你是活够啦。” “哎呀,我就是活够啦,你快弄死我吧。”黄七坏笑上前。 “你想的倒美,离我远点儿。”夏玄向后躲闪。 黄七坏笑上炕,“真人,感觉如何呀?” 夏玄此时心情大好,“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想不想更爽一点,再舒服几分?”黄七坏笑逼近。 “也行。”夏玄凑了上来。 眼见夏玄不退反进,黄七皱眉撇嘴,“你怎么还就坡下驴了呢,你得抗拒才是啊。” “我道行不深,定力不够,不是你这千年老妖的对手,”夏玄四仰八叉,直接躺平,“来吧,遂了你的心愿。” “哈哈哈哈,看你那死样儿,跟个死王八似的。”黄七抡拳捶打。 夏玄被黄七打疼了,急忙翻身坐起,奋起反击,“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术士,你是妖精,你竟然敢打我。” 二人闹了一阵儿,最终还是黄七败下阵来,她终究是个女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经常戏弄夏玄,但是当夏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还是会害羞发窘,“好了,不玩了,不玩了。” “哈哈,你说了不算。”夏玄下地追赶。 二人说笑着跑出房间,夜风一吹,随即恢复清醒,归于冷静。 “终于晋身紫气了,快试试御气凌空。”黄七催促。 “你又不是没见过紫气高手的御气凌空,”夏玄说道,“无非就是比红蓝修为飞掠的更远一点,在天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一点。” “别啰嗦了,快试试。”黄七再催。 “要试就全试,”夏玄转身回屋,“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上法袍,带上符咒。” 黄七激动搓手,“快点儿,快点儿。” 不多时,夏玄换上法袍疾行出门。 今晚又是中旬,天上有月,夏玄稳定心神,调动灵气,随即踏地借力凌空西掠。 紫气修为与红蓝修为最大的区别就是紫气修为体内灵气可以自转循环,也正是因为体内灵气可以自转循环,凌空之后才得以长时间的滞空滑翔,而红蓝修为虽然也可以施展身法,但其本质不过是大力冲跃,待得冲跃之势消失,便会急坠落地。 与红蓝修为的普通身法相比,紫气修为的凌空飞渡滞空时间更长,飞掠的距离更远,起落更加流畅飘逸。 待得凌空之势耗尽,飘然下落,夏玄转身回顾,只见自己先前一次借力,飞掠的距离约在两里左右。起落呈弧形,最大的离地高度应该在十丈上下。 在施展凌空飞渡之前,夏玄还担心山中没有平坦的落脚之处,自己的反应可能会跟不上,待得飘身下落之时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因为晋身紫气之后自己的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下落之时不但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方的景物,还可以通过催动灵气来对自己下落的轨迹进行调整,向前后左右进行偏移,这一点红蓝修为是做不到的。 待得落地站稳,回头却不见黄七跟来,等了片刻才黄七才自林下疾行来到。 乘黄本来就是一种可以快速移动的上古异兽,二人一起动身,黄七自林下移动,其速度明显要慢于他的凌空飞渡。 “你尽管全力施为,不用等我,我能跟上。”黄七说道。 “你怎么跟?”夏玄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会飞?”黄七随口反问。 听黄七这般说,夏玄便不再停留等候,再度踏地借力,飞掠向西。 每次落地借力,高处便会传来黄七的声音,“继续。” 虽然能听到黄七的声音,却看不到黄七的身形,这就说明黄七利用隐身冠隐去了身形,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因为她飞在天上的时候需要现出原形,而她一直耻于在夏玄面前显露自己的原形。 经过多次的尝试,夏玄很快找到了规律,施展凌空飞渡时如果借力充分,最多可以飞掠两里,如果落脚之处是树梢或是草地,借力便不够充分,飞掠的距离也会随之缩短。 眨眼之间,二人便越过西山祖陵,进入西荒深处,就在夏玄再度凌空之际,耳畔传来了黄七的声音,“怎么这么臭啊?” 夏玄也闻到了臭味儿,听黄七这般说,这才想起那些大内高手的尸体被他搬到了这片区域,先前不曾晋身紫气,施展法术多有勉强,便不曾覆土掩埋。 本想下去作法掩埋,却发现那些尸体已经腐烂的很是严重,而且被山中的野兽拖的到处都是,无奈之下只能作罢,随即改道向北,去往上风头。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片高大的杉树林,山中有大树的地方往往没有杂草荆棘,这片区域都是参天杉树,林下平坦,树距也大,正好可以用来检试临阵对敌的各种符咒。 夏玄敛气落地的同时,黄七也自一旁现出身形,“怎么不走了?” “凌空飞渡也就那么回事儿,”夏玄手指近处的高大杉树,“接下来我要试一下伤敌符咒。” “好好好,快试,快试。”黄七多有好奇。 夏玄点头过后抬起右手,灵气离体外延。 等了半天不见夏玄挥出符咒,黄七疑惑发问,“你在干什么?” “我要率先确定离体的灵气能够外延多远。”夏玄说道。 “多远?”黄七追问。 “最远可达五丈,不过三丈之后力道便会开始减弱。”夏玄说道。 “哦,快开始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检试法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略做沉吟,随即左手微抖,自暗兜里取出一张符咒贴附掌心,转而旋身助力,急挥而出,与此同时发声助势,“心经火符,气走少阴!” 夏玄话音未落,脱手的符咒便凭空化作一团尺许见方的赤红火球,朝着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杉树疾飞而去。 不等黄七定睛细看,那团炙热火球已经击中巨杉并瞬间爆裂。 短暂的震惊和错愕之后,二人同时跑向那棵高大的杉树,这棵杉树足有一抱粗细,爆裂的火符虽然未能将大树拦腰炸断,却自树干上留下了一处偌大深坑,由于火符爆裂的同时发出了炙热高温,此时被火符击中的位置仍在冒着阵阵黑烟。 急切的观察过后,黄七惊骇转头,看向一旁的夏玄。 夏玄转头回望,亦是一脸震惊,虽然符咒是他所发,他却并不知道符咒的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连坚韧的杉树都能炸出深坑,若是打在对手身上,那还了得?”黄七骇然瞠目。 “是啊。”夏玄心跳加速,兴奋莫名。 黄七稳住心神,好奇追问,“对了,你刚才念的咒语怎么这么短?” “我刚才念的不是真言也不是咒语,”夏玄摇头说道,“我第一次使用伤敌符咒,我怕自己调御灵气出现偏差,所以才会念出要旨,提醒自己。”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夏玄解释道,“这是一张火符,需要以火属灵气催动才能起效,五脏之中心为火,灵气游走十二正经中的手少阴心经才能变为火属灵气,其实我在挥出符咒之时默不作声也可以,之所以要喊出来,就是提醒自己该如何调御灵气。” “哦,”黄七似懂非懂,转而又问,“还有啊,原本只是一张纸,怎么脱手之后立刻就变成了大火球?” 实则在使用符咒之前,夏玄也没想到符咒脱手之后会变成火球,听得黄七发问,沉吟过后方才出言说道,“世间万物都由阴阳二气凝聚而成,不管是火符还是火球,实则都是火属灵气,只是形态不同罢了。” 听得夏玄解释,黄七又是一个似懂非懂,随即又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火球的威力这么大,得耗费你多少灵气啊?” “没多少,”夏玄摇头,“符咒本身就蕴含着火属灵气,每次挥出符咒,我耗费的只是承托符咒的这部分灵气。” “以你现在的修为,你能扔几张这种符咒?”黄七追问。 “多试几次我才能知道。”夏玄说道。 “试啊,快试啊。”黄七兴奋催促。 夏玄点头过后后退数丈,转而再度取出一张火符,旋身挥出,此番发声更为简短,只有“气走少阴”四个字。 符咒脱手的同时,夏玄已经再次取出一张符咒扣附掌心,在火球击中树干的瞬间,手里的符咒已经再度挥出,此番连“气走少阴”也免了。 接连几声闷响过后,粗大的树干几乎被火符完全炸断,眼见杉树摇摇欲坠,夏玄急忙拉着一旁的黄七后退闪躲。 伴随着刺耳的咔嚓之声,树干受损的杉树缓慢倾倒,不过杉树并没有倒伏在地,而是在倾倒的过程中被旁边的杉树给撑住了。 确定没有危险,二人这才上前近看端详。 惊叹过火符的巨大威力之后,黄七出言问道,“怎么样,试出来没有?以你的灵气修为能使用几次这种符咒?” “没有,”夏玄摇头,“我带了地元丹在身上,每当灵气有所耗损,它就会自动补满。” 眼见夏玄要将地元丹交给自己,黄七摆手说道,“还试什么?不用试了,有地元丹在,你想用多少符咒就用多少符咒。” “确是如此,只是地元丹虽然蕴含了海量灵气,却终究会有用完耗光的那一天。”夏玄说道。 “平时你可以不用啊,留到关键的时候再用。”黄七随口说道。 夏玄点头,“对,回去我就打个铁球将它给收起来,省得它总是自行释放灵气。” “还用试吗?”黄七说道,“就靠这一招儿已经没人是你的对手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夏玄将地元丹塞到黄七手里,“你先拿着。” 将地元丹交给黄七之后,夏玄再度后退准备,随即再取符咒一张,此番他取出的还是火符,依旧是旋身挥出,与之前不同的是此番出现的不是火球,而是一把赤红的火剑,火剑疾飞向前,贴着歪斜的树干飞进树林消失不见。 “怎么不是火球?”黄七好奇。 夏玄回答,“火符蕴含的只是火属灵气,如果不以意念塑形,便是原始形状,若是以意念塑形,它可以变化成任何形状。” “还是让它变火球吧,变成火剑你扔不准哪。”黄七说道。 “你难道没发现火剑移动的速度比火球要快吗?”夏玄说道,“以后我的对手都是活生生的人,见势不好他们会躲的,火球移动的速度太慢了。” “那你扔的时候看准了再扔,你总是转来转去的干什么?为了姿势好看吗?”黄七说道。 夏玄随口骂道,“你知道个屁呀,转身是为了助力加速,不然扔出去的符咒移动速度会更慢。” 黄七恍然大悟,“哦,那你慢慢练吧。” 夏玄静下心神,再取符咒再次挥掷,此番他没有旋身助力,火符幻化的火剑径直命中远处的树干,由于不是原始的火球形状,火剑爆裂便不似火球那般剧烈,不过尖锐的火剑却深入树干一尺有余。 “你说的对,你要是不转身发力,火剑的移动速度的确会慢上不少。”黄七自一旁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不能幻化火剑,火剑移动的还是不够快,应该幻化成火箭,那样阻力会更小。” “再试试。”黄七说道。 夏玄再试,果然如他所说,由火符幻化的火箭破风呼啸,疾飞如风。 不过速度提升的同时,新的问题再次出现,与火剑相比,火箭更加尖锐,拿捏准头更加困难,距离近点儿还好说,距离一远就很容易落空跑偏。 在尝试火符速度和威力的同时,夏玄很快也检试过了挥掷火符耗费灵气的多少,由于每次挥出符咒都需要以灵气承托,一次两次还感觉不到灵气有多大损耗,但次数一多就不行了,大致估算,在没有地元丹补充灵气的情况下,依靠自身的灵气大约可以挥掷符咒一百次左右。 眼见夏玄频繁的对那棵倒伏的杉树下手,黄七多有不解,“林子里有这么多杉树,你怎么总用那棵歪的试,你跟它有仇啊?” 夏玄随口反驳,“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儿检试过法术是吧?非要弄的到处都是作法的痕迹?” “谁会跑这儿来呀?”黄七反问。 “万一呢?”夏玄瞅了黄七一眼。 黄七回瞅,“哪那么多万一,你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我不小心的话我早死了。”夏玄再瞅。 “还瞅?再瞅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黄七撇嘴恐吓。 眼见黄七无理取闹,夏玄不耐摆手,“滚滚滚,别在这儿指手画脚的碍事儿。” 黄七自然不会滚,她也想知道夏玄还有什么能耐,便闭嘴禁声,站在一旁等夏玄继续检试。 夏玄随后再取符咒一张,反转脱手,与此同时吐气发声,“气走少阴!” 符咒脱手之后凭空幻化为一枚拳头大小的冰球,疾飞而出,击中树干之后破碎落地。 “这什么符咒?威力怎么这么小?”黄七好奇询问。 “冰符,属于水符的一种。”夏玄随口解释。 “这个怎么不炸?”黄七追问。 夏玄摇头,“我哪知道啊,我也是头一回施展。” “你是不是搞错了呀,”黄七说道,“冰符怎么也是气走少阴?还有,你之前都是正转,刚才怎么是反转?” 夏玄耐着性子解释道,“五脏之中肾属水,使用火符时灵气走的是手少阴心经,使用水符时灵气走的是足少阴肾经,走足少阴肾经时我就应该反转。” “哦。”黄七懂了。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再取符咒一张旋身挥掷,此番冰符脱手之后化为尖锐冰箭,破空飞出,速度奇快,堪比闪电。 随着冰箭的疾飞而出,杉树方向随即传来砰啪声响,二人急往察看,只见那声砰出自冰箭洞穿了第一棵杉树,而那声啪则是冰箭余势不消,深深的插进了另外一棵杉树的树身。 见此情形,夏玄心里有数了,冰符的威力实则并不比火符弱,冰箭虽然不能爆裂,移动速度却更快,力道也更足。 “哎呀,怎么没了。”黄七疑惑惊呼。 “什么没了?”夏玄问道。 黄七手指第二棵杉树的树干,“冰箭没了,刚才还插在这儿,突然就没了。”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我的修为不够,凝变出的五行事物无法永久存在,随着灵气的消散,它们也会随之消失。” “哦,还有什么符,都拿出来试试。”黄七催促。 “五行符咒有好多种,火符和水符其实也没试完,还有一些符咒不在五行之内,全部试一遍的话得试好几天…...”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五行在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是个夜猫子,晚上很有精神,且看的意犹未尽,便鼓动撺掇,“慢慢试,不着急。” 夏玄点了点头,转而重新后退,再试金符,想要将灵气转化为金属灵气需要气走太阴肺经,符咒脱手之后凭空幻化的是白色金箭,与火箭和冰箭相比,金箭更加坚硬,可以径直洞穿两棵一抱粗细的巨杉。 最后试的是木符和土符,这两者走的分别是足厥阴肝经和太阴脾经,形态依旧是木箭和土箭,由于土木多厚重而少刚猛,与水火金相比,木箭和土箭的威力便显得中规中矩,差强人意。 互相比对之下,夏玄最终选定了火符和冰符作为临阵对敌时的主要进攻手段,之所以将金符排在后面是因为金符脱手之后幻化的金箭呈耀眼的白色,很容易被对手发现并躲闪。 选定进攻手段的同时,夏玄也对符咒幻化的兵器形状进行了修正,改长箭为锐刺,之所以如此改动,乃是因为与箭矢相比,锐刺的移动速度更快,威力也更大。 虽然找到了最佳的进攻方式和兵器形状,夏玄的心情却突然变的很差。 黄七虽然大大咧咧,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夏玄情绪的变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只白虎,”夏玄沉声说道,“当日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白虎知道,为了保护我,它一直守在洞外,哪怕受到巫师的联手围攻,也不曾后退半步。” “怎么突然想起它了?”黄七追问。 “因为当日巫师围攻它时,使用的就是土锥和木刺。”夏玄说道。 黄七恍然大悟,“哦,既然他们用的是锥刺,你就别用了,反正你的符咒可以变化成任何形状。” “没必要,”夏玄摇头,“借鉴和学习他人的经验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错误可以千奇百怪,但正确只能千篇一律,不能因为坏人都用嘴吃饭,我就用屁股吃。” 黄七原本是想笑的,想到夏玄心情不好,便强行忍住,“很快你就能给它报仇了,别想了,继续试。” 夏玄摆手,“别催,容我缓缓。” 黄七并不知道夏玄在想什么,等了片刻不见他有所动作,便再度劝慰,“白虎已经死了,你再怎么生气上火,它也活不过来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它报仇。” “我没想这些,我在推敲法术。”夏玄摇头过后侧身抬手,再度挥出一张木符。 此番木符脱手之后并没有化为木刺或是木箭,而是化为一道青光,实则也不是一道青光,而是一道长达丈许的笔直木藤。 木藤贴着杉树疾飞消失,并未命中目标。 “打偏了。”黄七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再度闭目沉吟,沉吟片刻再度转身挥出一张木符,木符脱手之后依旧化为细长木藤,只不过不是笔直飞出,而是旋转着飞了出去。 眨眼之间旋转的木藤便飞到了巨杉附近,在触及到巨杉的同时,木藤立刻自卷缠绕,将巨杉拦腰缠住。 眼见木藤缠住了目标,夏玄马上急旋补招,接连挥出三张符咒。 由于是快速补招,便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出手的速度倒是不慢,但出手之时却没来得及施加意念对符咒进行塑形,故此三张符咒脱手之后皆是原始的球形,火球和冰球顺利击中了目标,而较小的金球则贴着树干飞进了树林。 “我明白了,你是想先将对手缠住,然后再攻击他们。”黄七后知后觉。 “对,”夏玄点头,“五行属性多有不同,需要善加利用才行。” 言罢,夏玄再度尝试,先发木藤缠住巨杉,随即挥出符咒幻化冰刺进行补招,为了确保成功,他此番没有分别使用不同的符咒,三张符咒全是冰符,三枚冰刺全部命中。 短暂的回神过后,夏玄再次进行尝试,依旧是木藤困敌,三符补招,此番发出的三张符咒不再是单一的冰符,而是冰刺在前,金锥紧随,火球最后。 眼见夏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黄七多有兴奋,连声叫好。 “好什么呀。”夏玄皱眉摇头。 “你怎么还不满意?这一套连招下来,谁能躲得过?”黄七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嫌最后的那张火符没能幻化火刺是不是?” “不不不,”夏玄摇头,“我是故意的,先用木藤困住对手,再用速度最快的冰刺刺伤对手,金刺威力最大,用它来重创对手,火球可以爆裂但火刺不能,所以我在最后用火球补招。” “你都做到了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黄七不解。 夏玄随口解释,“我虽然做到了,但出手之前却思考了很久,真正临阵对敌是争毫厘,抢瞬间的,等我沉吟想好,人家早就把我给杀了。” “杀个屁呀,你这眼花缭乱的一套连招使出来,敌人早就吓跑了,”黄七安慰,“已经很厉害了,你就别不知足了,再说你才刚刚学着使用这些符咒,以后练熟了,速度肯定会更快。” 此番夏玄没有出言反驳,因为黄七所说确有道理。 黄七走到夏玄身边,将地元丹递了过来。 夏玄摆手未接,“还有些许灵气,不用补充。” “还试不?”黄七问道。 “试。”夏玄点头过后再取土符一张,此番他并未将符咒挥出,而是将符咒贴于右手掌心,转而侧身抬手,催动灵气的同时施加意念。 在灵气的催动和意念的加持之下,符咒瞬时感应幻化,凭空化为一面两尺见方的圆形土盾。 “呀,符咒还能这么用啊。”黄七兴奋惊呼。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移动手臂,控制土盾上下晃动,左右横移。 由于是符咒所化,土盾本身是没什么重量的,但它又是真实存在的,拥有很强的防护效果。 约莫持续了十几滴水的工夫,凝变土盾的灵气开始淡化消散,察觉到土盾即将消失,夏玄随即灌注灵气,以自身灵气维持它的持续存在。 不过只坚持了几滴水的工夫夏玄便收回了灵气,只因以自身灵气维持土盾的存在非常耗费灵气,除非情势异常危急,否则没必要这么做。 待土盾消失,夏玄再取符咒一张,如法炮制,二度检试。 “哎,你怎么总是用土石盾牌,用铜铁盾牌多结实。”黄七善意提醒。 夏玄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取出五张不同的符咒,逐一抛掷近前,只见金木水火土五个圆球,以火球最大,冰球次之,土球再小,木球又小,金球最小。 黄七低头端详之时,夏玄出言说道,“同等大小的盾牌,以土盾最为坚固。” “哦,”黄七点头过后出言问道,“对了,你使用的这些法术,别的巫师和术士会不会?”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今晚我使用的全是临阵对敌的进攻法术,类似的法术他们也能施展,不过他们主要是依靠自身灵气对外界现有的五行事物进行塑形和改变,而我则是利用符咒直接凝变五行事物。” 见黄七一脸茫然,夏玄便详细解释,“白虎遇害的当晚,我曾在山洞外生了堆篝火,在附近寻找木柴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些树藤,这些树藤并不是真正的树藤,而是巫师施展法术将周围的草木变成了树藤,我曾经折断这些树藤仔细察看过,发现这些树藤仍然残留着草木的纹理,与我所使用的法术相比,他们法术的优点是他们凝聚而成的五行事物是可以长时间存在的,不像我用符咒幻化的五行事物,很快就消失了。”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但他们的法术也有很大的弊端,一是他们作法的步骤很是繁琐,作法的速度很慢,二是他们作法所耗费的灵气更多,三是在没有与他们五行相对应的五行事物的环境中,他们作法会严重受限。” 见黄七一脸茫然,夏玄只得再度详解,“打个比方,一个巫师和术士五行属水,如果身处沙漠,他们所能施展的法术就会受到限制,但我不会,我所用的符咒凝聚兼具是阴阳五行之气,不管身在何处,都可以从容作法。” 黄七恍然大悟的同时如释重负,“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还是你的法术更厉害。” “也可以这么说。”夏玄点头。 “既然他们作法的速度很慢,那你还担心什么呀,”黄七说道,“你出招儿的速度肯定比他们快。” “我刚才说过了,咱们今晚检试的主要是进攻法术,”夏玄说道,“说白了就是临阵对敌时使用的法术,这种法术主要是代替武功来使用的,应对的目标主要是武功高手,他们出招的速度可比巫师作法快多了。” “练武功的还能比练法术的更厉害?”黄七存疑。 “当然能,”夏玄给与肯定回应,“武功和法术都是建立在练气基础上的,到最后比拼的其实还是谁的灵气修为更高。” 见黄七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夏玄再度说道,“修炼武功和修练法术各有长短,只看谁能练到极致,姜召算是很厉害的吧,让他直面芈天罡,他肯定也打怵。” “哦,不说这些了,接下来再试什么?”黄七问道。 夏玄摇头说道,“我的灵气快用光了,今晚到此为止。” 见黄七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夏玄随口说道,“晋身紫气之后我可以施展的法术很多,今晚检试的只是进攻法术,等我回去回回神,改天再出来检试那些通灵玄奇的高深法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勤练不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抬头看天,二人是三更出来的,此时已近五更,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该回去了。 由于夏玄随身携带了各种符咒,连回程的时间也省了,直接施展土遁瞬移回返。 此时东方已经放亮,一夜劳累,回到住处夏玄倒头就睡。 醒来已是上午辰时,起床之后照例饲喂牲畜,随后便去往厨房生火做饭。 就在夏玄坐在灶前烧火之时,黄七自外面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也不说话,拿了个蒲团坐在一旁,安静的看夏玄烧火。 夏玄被黄七看的发毛,“你看我干嘛?” “你都是紫气高手了,竟然还做这些事情。”黄七说道。 “紫气高手也得吃饭哪。”夏玄随口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一点儿都没膨胀,还是原来的那个你。”黄七说道。 夏玄低头烧火,没有接话。 待得锅里冒出热气,夏玄再度开口,“我所使用的法术需要画写符咒,画写符咒的诀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恐怕是学不会的。”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也没想学法术啊。”黄七说道。 “不是你想不想学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学点儿什么才行,”夏玄说道,“我的真实身份总有暴露的那一天,届时会有很多人想要杀我,你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很可能会受到我的连累和殃及。” 黄七说道,“你想这些纯属多余,我能飞善走,还能隐身,谁能把我怎么样?” “凡事想长远一点儿,总好过事到临头尴尬狼狈,”夏玄说道,“你不是人,我的练气心法也不适合你修炼…...”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想撵我走吧?” 夏玄瞅了黄七一眼,转而出言说道,“你生在西荒长在西荒,每日与山中禽兽为伍,通灵御兽之术你肯定喜欢,但御兽法术只有男人才能修炼,你别着急,给我点时间,我慢慢推敲一下,看看能不能改动一下行气的穴道,绕过阳势。” 确定夏玄并没有与自己分道扬镳的意思,黄七这才放下心来,“阳势是什么?” “一处男人有而女人没有的经外奇穴。”夏玄解释。 “什么穴道是男人有而女人没有的?”黄七疑惑皱眉,思虑片刻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尿杆子。” 眼见黄七用词粗俗,夏玄随即面露鄙夷。 黄七不明所以,疑惑发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对。”夏玄无奈点头。 “行,”黄七说道,“那个御兽法术我的确喜欢,我看你好像对这种法术也没什么兴趣,你把它改改,教给我。” 夏玄摇头说道,“我不是没兴趣,而是没有多余的精力。” “这事儿好像也用不了多少精力吧。”黄七说道。 夏玄说道,“降服和召驭禽兽的确耗费不了多少精力,但将它们收归麾下之后便要照顾它们的饮食,总不能让它们饿着肚子跟我到处跑吧。此外,我也不太喜欢利用它们对我的信任驱使它们为我冲锋陷阵。” “哦,你既然没空学就教给我,我有的是时间,也喜欢跟它们待在一起。”黄七说道。 “我不是没空学,我已经学会了,我只是没空使用,”夏玄说道,“而且晋身紫气之后我不但可以御气凌空,土遁也可以瞬移的更远,我去哪儿都很便利,也没办法随时带着它们。” 二人说话之间,锅里的米饭蒸好了,夏玄将米饭一分为二,再配上咸菜腐乳,二人开始对坐吃饭。 黄七说夏玄没有膨胀其实也不全对,因为夏玄还是有些膨胀的,之前多数时候都是吃稀粥的,而今几乎是顿顿干饭,干饭顾名思义就是不带汤汁的主食,烙饼和米饭都属于干饭,干饭是最顶饿的,其次是插筷子不倒的米粥,比粥更稀的是羹,所谓稀汤寡水,指的就是羹。 黄七也吃饭,只是不吃荤腥,像咸菜腐乳这种食物她也是吃的。 黄七吃饱了犯困,便回屋睡觉去了,夏玄独自去了西山树林,此番他也没有走远,只在树林边缘练习进攻法术,练习之时也不使用符咒,只以石子儿练习技巧和手法,都说熟能生巧,他必须确保自己对这些进攻法术的行气路线和使用手法烂熟于心。 此外,挥掷符咒也是要练习准头的,只有做到眼到,心到,手到才能精准的挥掷符咒。 在练习技巧和手法的同时,夏玄也在熟悉和适应紫气修为,正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身为紫气高手,他必须对自身所拥有的各种能力有着清楚且全面的认知和了解。 待得灵气耗尽,夏玄回到房间继续吐纳练气,他此时拥有的只是淡紫修为,处于紫气修为的初阶,其上还有紫气和深紫两阶,只有练到深紫灵气才算达到紫气巅峰,不能自满于淡紫修为,吐纳练气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有些事情可以取巧,但有些事情只能靠勤学苦练,进攻法术的提升就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无数次的重复,日复一日的积累,夏玄几乎没有实战经验,亦不知道自己日后的对手出招能快到何种程度,只能假设对方出招的速度迅捷无比,进攻的手段攻防兼备,然后在此基础上练习自己的应对能力和反应速度。 这几日黄七一直催讨通灵御兽法术,夏玄倒是推敲出了个大概,但他却不敢轻易将法术传给黄七,倒不是怕她学会了乱用,而是担心自己对御兽法术的改动会有纰漏和疏忽,毕竟男女虽然经络穴道相同,但元神多有差别,身为男人,他很难精准的感知和了解女人元神的各种特点,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个异类变化的女人。 在黄七的屡次催促之下,夏玄最终还是将改动过后的御兽法术教给了她,担心自己改动过后的御兽法术会有纰漏,在黄七修炼之时他便一直守在旁边,谨小慎微,言传身教。 山上的生活虽然看似悠闲平静,实则却是外松内紧,除了吃饭睡觉,夏玄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各种法术,除了单张符咒就可以起效的进攻法术,还有各种需要多张符咒感应协同才能起效的玄奇法术,土遁和地矛就归属此类。 他此时已经深谙阴阳,了然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每一系他都推敲出了十二种,累计六十种,除却逆天和忤地的十种,其余五十种他都逐一进行了施展和检试。 随着年关的临近,夏玄练习的越发勤奋,因为九州盟参悟神石天书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朱尚忠和萧逸随时可能回来。 距年关还有半个月时,夏玄自纸上写下了十几个人的姓名,这些人是姬有德遗书里提到的直接或是间接害死自己双亲的仇人,除了姓名,姬有德还标明了这些人的身份和官职,朱尚忠和萧逸如果回来,他和黄七就没办法继续待在玄云宗了,他在考虑离开玄云宗之后要不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不过夏玄虽然有这个想法,却迟迟拿不定主意,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动手,就必须赶在其他人得到消息之前找上门去,中途不能有任何的耽搁,而这些人并不全在皇城,而是分散在九州各处。 他之所以拿不定主意倒不是担心自己无法闪电突袭,而是担心一旦动手,自己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哪怕自己隐藏行踪,杀人灭口,对方也会根据自己击杀之人的身份推断出他们遇害的原因。 距年关还有七天之时,山上来人了,不过不是朱尚忠和萧逸,而是公孙逢时和云鼎。 夏玄对公孙逢时没什么好印象,但对云鼎却多有好感,只因云鼎是裴一帆的师弟,此前曾经多次跟随裴一帆来过玄云宗,上次过来运粮的也是他。 彼此见礼过后,公孙逢时转头看向云鼎,云鼎亦不废话,直接焦急的涉入正题,“师弟,马车就在山下,快跟我们走。” “去哪儿?”夏玄皱眉。 “有人想见你…...” 第一百七十章 太山告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云鼎言语,夏玄多有意外,“谁想见我?” 不等云鼎接话,一旁的公孙逢时便抢先开口,“形势危急,路上说吧。” 夏玄转头看了公孙逢时一眼,没有接话。 眼见夏玄并不表态,公孙逢时知道如果不让他知道内情,他是不会轻易下山的,无奈之下只能冲云鼎点了点头,示意他向夏玄详加解释。 云鼎随即出言说道,“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一位世外高人出手帮忙,对方勉强答应帮忙,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想见你一面。” 对于云鼎的回答夏玄并不满意,因为云鼎的回答很是笼统,并没有说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说明对方的具体身份,更没有说明对方为什么想要见他。 由于九州盟对夏玄并没有太多的恩惠和帮扶,夏玄便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既然不想帮忙,他也懒得去追问详情,“真是不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年前这段时间都不太方便。” 夏玄此言一出,公孙逢时和云鼎瞬时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夏玄会一口回绝,由于事先毫无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便不知如何劝说。 公孙逢时年老成精,听出夏玄在拒绝的同时留下了活口,也隐约猜到夏玄为什么会拒绝,急切的思虑过后出言说道,“当日殿下曾经说过不希望我们多加打扰,于是这段时间我们便不曾派人前来保护殿下,我们也知道不能打着殿下的旗号谋一己之私利,此番前往王屋山求助也并未提及殿下,但那王不患知道殿下的存在,便执意想要见您一面。” 听得公孙逢时言语,夏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一口回绝,主要是讨厌对方打着他的旗号去做他并不知情的事情,此外对方既然提出见他,自然是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夏玄,他也很反感再次受到质疑和盘问。 实则夏玄很好奇九州盟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很好奇公孙逢时口中的王不患是什么人,但他却不能出言追问,因为自己一旦追问,而对方一旦给与解释,自己就骑虎难下,不得不出面帮忙了。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摇头说道,“还请公孙掌门多加体谅,我年前还要去一趟不周山,很早之前就定下行程了,眼下真的抽不开身。” 不等二人接话,夏玄便下了逐客令,“我还要出去一趟,就不陪二位了。”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多有尴尬,公孙逢时还想说什么,但不等他开口,夏玄已经起身送客。 二人无奈之下只能起身离开。 出于礼数,夏玄出门相送,想到许久不曾见到裴一帆,夏玄便冲云鼎问道,“云师兄,怎么许久不曾见过裴师兄,他近来可好?” “恐怕不太好。”云鼎叹气摇头。 “何出此言?”夏玄疑惑皱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恐怕不太好? “他被困在了太山,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云鼎随口解释,“眼下太山结界告急,二师兄身在其中,生死不明。” 听得云鼎和夏玄的交谈,公孙逢时隐约看到了希望,随即转身回头,“殿下有所不知,我们此番求助王不患,也正是为了营救裴一帆等人。” 夏玄与裴一帆很是要好,关系到裴一帆的安危,夏玄便不能再置身事外,于是便皱眉问道,“这个王不患是什么人?九州盟多有奇人异士,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处理不了的,还要求助于此人?” 眼见夏玄终于探问细节,公孙逢时多有欢喜,立刻出言说道,“王不患乃是一位玄门奇人,一直隐居在王屋山,此人不问世事,对于朝廷和九州盟的纷争也并不参与,而今朝廷围困太山已久,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冲破重围前往增援,已经快一个月了,结界之内的给养早已耗尽,若是再不能将食水送进去,守护结界的同道友人无以为续,恐有性命之忧。” 听得公孙逢时讲说,夏玄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求助此人,只是希望此人冲破封锁,将给养送进结界?” “对,”公孙逢时点头,“在此之前几位宗主联手作法,以障眼法隐去了结界,故此朝廷并不知道太山和昆仑山的结界具体位于何处,而今朝廷已经找到了结界所在之处,好在结界只能自内部开启,他们不得进入,但他们在结界方圆数里布下重兵,进行了严密封锁,我们的食水送不进去。” “哦,这个王不患有什么本领,你们为什么要求助于他?”夏玄追问。 公孙逢时说道,“王不患擅使五鬼搬运之术,无惧朝廷的弓兵箭阵。” 公孙逢时言罢,一旁的云鼎出言说道,“公孙掌门所言极是,令我们头疼的不是那些巫师,而是结界外围的万人箭阵,万箭齐发之下,水泼不进,飞鸟难入。” “既然不能从天上和地上靠近,为什么不尝试土遁?”夏玄随口问道。 公孙逢时接口说道,“玄坤宗的道友尝试过了,奈何千百年来太山都是阴间入口,那里阴气极重,地气失衡,无法利用土遁靠近,也无法隐身潜入。” “哦,”夏玄缓缓点头,“想要将给养送进去,只能硬冲?” 公孙逢时点头叹气,“唉,硬冲我们也试过了,结果死伤惨重。” “我听裴师兄说,九州盟有人以飞鸟为坐骑,你们为何不尝试驱乘飞禽飞到箭矢射程之外的高空,自高空投下给养?”夏玄问道。 “结界入口并不在山顶,而在阴麓的一处山洞里,我们自高空投下的食水他们拿不到的。”公孙逢时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没有再问。 公孙逢时和云鼎本以为他询问过详情之后会答应帮忙,不曾想他询问过后便没了下文,二人尴尬的磨蹭了片刻,不见夏玄改变主意,只能悻悻离开。 待二人怏怏远去,黄七现身一旁,“你想干什么?”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什么想干什么?” “你和裴一帆这么好,不可能袖手旁观,”黄七说道,“你不去见那个什么王不患,是不是想自己冲进去给裴一帆送吃的?” 夏玄没有接话,黄七所说确是他心中所想。 夏玄本以为黄七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阻止他以身涉险,不曾想黄七却并没有这么做,“地元丹不但可以护身,还能补充灵气,你的确有希望冲进去,不过你可得想好,那地方不能隐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去不太可能,只能光明正大的杀进去。” 夏玄心情很是沉重,叹气过后转身向厨房走去。 “你打算怎么办?”黄七跟了上去。 夏玄说道,“九州盟也知道我不喜欢他们,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们是不会来求我的。”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去见王不患?这事儿让王不患去干岂不是更安全?”黄七不解。 夏玄说道,“王不患之所以想见我,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要确定九州盟做的事情我是知情并同意的,他希望我能念他的好儿领他的情。二是他要确定我的真实身份,毕竟他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必须保证自己冒险是值得的,万一他真有确定我身份的方法,我这一去岂不是彻底露馅了?” “有道理。”黄七缓缓点头。 夏玄说道,“我原本还想等朱尚忠回来,我就按照姬有德留下的名单逐一前行寻仇,不曾想却突生变故,节外生枝。” “你打算怎么办?”黄七问道。 “还能怎么办,先去太山吧,虽然我不喜欢九州盟,但我也不能让结界失守,神灵一旦脱困,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见龙在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厨房,夏玄先自灶下生火,随后起身想要和面,但刚刚拎出装面的口袋便停了下来,沉吟过后又将口袋放了回去。 眼见夏玄踌躇反复,黄七只当他拿不定主意,便出言劝慰,“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了。” 夏玄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就算不是为了九州盟,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裴一帆被困死在那里。” 黄七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这次将食水送了进去,也总有吃完的那天,以后再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往里冲。” 夏玄摇头说道,“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太山,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做干粮啊。”黄七说道。 “我刚才之所以犹豫,并不是犹豫要不要去,而是没想好送什么干粮给他们,”夏玄说道,“我曾经给裴一帆做了不少烤饼,他带到山上很可能会分给其他人,如果守护太山结界的那些人里恰好有人吃过我做的烤饼,就有可能猜到此事是我所为。” “怎么你还又想送东西进去,又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呀,恐怕不行吧?”黄七皱眉摇头,“再说了,你冲进去之后肯定要跟他们说话的,一说话他们还是能认出你来。”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皱眉不语,黄七所说确有道理,自己一旦出手,便很难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倒不是说双方众人能够因此猜到自己是真正的夏玄,而是他们会知道此事是芈天罡找来冒充夏玄的那个李二毛干的。 夏玄自厨房里往复踱步,即便不是彻底暴露而是部分暴露,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要知道朝廷之所以一直没动他,正是因为知道他是冒充的,而且他还是受朝廷指派的,如果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进去给九州盟的人送吃的,就算与朝廷彻底决裂了,哪怕朝廷不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夏玄,也会因为他突然显露紫气修为和厉害法术而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只要朝廷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就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他。 猜到夏玄在想什么,黄七出言说道,“你别跟个拉磨的毛驴似的不停的转圈子了,你就算想破头,这事儿也是个死结,你只要往里送东西,他们肯定知道这事儿是你干的。” 夏玄摇头说道,“他们并不知道此事是夏玄干的,只知道是李二毛干的。” 黄七说道,“这是一回事儿,只要他们知道这事儿是李二毛干的,他们也就知道李二毛是真正的夏玄。”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再度说道,“他们并不知道你会法术,甚至不知道你有灵气修为,你一旦使用法术,显露修为,他们立刻就知道你隐藏的很深,同时也会知道你天赋异禀,悟性奇高,什么叫天赋,说白了就是血脉遗传哪,一个普通渔民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你这么高的天赋和悟性?” “是啊,”夏玄点头,“我不能闭目自障,自欺欺人,不管是九州盟还是朝廷,都不是傻子。” 黄七很少左右夏玄的想法,因为她知道夏玄心智过人,思维缜密,不过她也知道正因为夏玄心细如发,虑事周全,所以遇到事情也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眼见夏玄迟迟拿不定主意,黄七便帮其梳理头绪,下定决心,“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袖手旁观,继续装孙子。要么扔掉包袱,以真面目示人,你现在可是紫气高手,而且还能施展各种法术,他们就算知道了你是谁,又能把你怎么样?”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心中豁然开朗,“所言极是,我现在好像没必要再怕他们了,敌在明,我在暗,只要我不再回玄云宗,他们就算想对付我,也找不着我。” 黄七埋怨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就算以后咱们继续住在玄云宗,也不怕他们,到时候咱们可以把不周山的那群碧眼苍狼带过来给咱们看家护院,看他们谁敢过来找麻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夏玄摇头说道,“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杀我,以后我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等他们来杀,咱先去杀他们,”黄七怂恿撺掇,“你不是一直想杀名单上的那些人吗,干脆两件事情连在一起干,先去太山送东西,然后立刻去杀名单上的那些人,你不但会土遁和凌空飞渡,还有地元丹护体和补充灵气,可以马不停蹄的连轴转,只要你愿意,你能一口气杀光九州郡县的所有巫师,他们甚至来不及通风报信儿和传递消息。” 黄七的这番话说的夏玄热血沸腾,不过他却并未急于做出最终决定,“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关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还有什么需要从长计议的?”黄七说道,“难不成牛马当久了,忘了自己本是龙种?” “别对我用激将法,我不吃这套。”夏玄笑道。 “我没用激将法,你自己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黄七说道。 夏玄收起笑容,正色点头,“好吧,既然好日子你过够了,咱俩就换个活儿法。” “算了吧,这是什么好日子,”黄七撇嘴说道,“我只是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可不喜欢成天喂驴种地。”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彻底下定了决心,尽管他仍旧感觉自己没有完全准备好,但他却开始怀疑就算自己准备的再充分,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眼见夏玄还要和面烙饼,黄七急忙拦住了他,“你怎么还干这个,干粮可以在路上采买,太山好像在青州吧,离梁州至少也有几千里,总不能背着大包小包的赶过去。” “也对。”夏玄点头。 “收拾一下,现在就走。”黄七催促。 夏玄皱眉,“太急了吧,怎么也得计划一下。” “你都打定主意了,还计划什么?”黄七随口问道。 “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夏玄说道,“禽畜总要饲喂一下,给它们留下足够的吃食,也不知道朱尚忠什么时候回来,总得把三月喊回来看家吧,不然咱们一走,山上怕是要被乡人搬空了。还有啊,临阵对敌,我总得备足符咒吧。” “行吧,反正天也快黑了,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就动身。”黄七说道。 夏玄点头应声,随后做了顿饭食,二人吃过晚饭各自回房。 姬有德在世的时候曾经屡次教导夏玄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能意气用事,夏玄也的确将姬有德的教诲记在了心上,回房之后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便开始推敲黄七先前的建议是否可行,以及利弊各有什么。 思虑良久,虽然始终感觉心里不踏实,却也不得不承认黄七的建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之所以感觉心里不踏实,倒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是危险,而是对于突然之间的巨大改变不太适应,明天之后自己的安稳日子算是彻底到头儿了,以后自己过的将会是另外一种全新且充满变数的生活了。 上半夜夏玄一直在画符,整件法袍所有的暗兜都装满了各种符咒,具体画写了多少张不曾详细计数,只知道一尺见方的黄纸足足裁用了十几斤。 准备好符咒,夏玄又去为牲畜准备食物,没脱壳儿的谷粟成袋的往驴棚猪圈扛,山上的牲畜平日里都是放养的,白日里它们可以自行觅食,并不完全依赖饲喂。 随后夏玄又在朱尚忠的房间留下一封书信,信上也没有太多赘述,只说自己有事儿要出去一趟,没说什么时候走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四更时分,夏玄往西山高声呼唤三月,听到夏玄的召唤,三月很快自林中跑了回来,白鼻子和黑眼圈儿也带着狼群一同回返。 三月很通人性,夏玄也不需要施展御兽之术,只是几句简单的交代,三月便知道夏玄要它留在山上看家。 夏玄忙碌琐事之时并不见黄七出来,忙完回屋时顺便去隔壁看了一眼,发现黄七不在屋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夏玄一夜没合眼,便回房小睡了片刻。 日出时分,夏玄起身收拾行李,听到隔壁有动静,便过去察看,只见黄七房间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药草,黄七正在清理泥沙,分门别类。 “马上要出远门了,你搞这么多药草做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正因为出远门,才要多备点儿药草,”黄七指着桌上的药草逐一介绍,“这是外伤接骨用的,这是治内伤吐血的,这是快速补气的,这是提神强心的…...” 不等黄七说完,夏玄便转身离开,“行啊,你快收拾吧,我都收拾好了。” “你干什么去?”黄七问道。 “水槽里得多打几桶水,确保禽畜有水喝。”夏玄随口说道。 “你可真细心,不去当伺候人的老妈子实在是屈才了。”黄七揶揄。 夏玄没有接话,拉门离开。 不多时,黄七准备妥当,夏玄将各处房门尽数上锁,随后回房带上了自己的包袱。 “路途太远,就算使用土遁也不能瞬息前往,中途至少要休整三次。”夏玄说道。 “嗯。”黄七点头。 “准备好了吗?”夏玄取出符咒。 “准备好了,走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妖人闯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随着对符咒的逐渐完善和熟悉了解,夏玄已经知道施展土遁并不需要往自己身上粘贴符咒,只要自己与黄七彼此牵手,气息连通,也不需要往黄七身上粘贴符咒,故此他此番只取出了一张土遁符咒,灌注灵气垂手掷地。 符纸本身很是脆弱,由于被灌注了灵气,落地的瞬间便化为粉尘,往符纸上灌注灵气也是夏玄有意为之,一来可以加速符咒起效,二来也可以在作法的同时销毁符咒,以免再次出现江陵北岸的那种纰漏。 符咒破碎的同时亦连通地气,感应生效,随着夏玄意念的送出,二人瞬间出现在了初次见面的那处坟地。 在此之前黄七只知道夏玄中途需要多次休整,却并不知道他每次土遁选在何处落脚,待得看清身在何处,黄七大生感慨,“呀,故地重游啊。” 夏玄没有接话,他此时正在打量不远处的那处灵堂,时隔数年,灵堂已然破败不堪,门窗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了破旧的屋顶和斑驳的土墙。 就在夏玄想要去往南面的官道时,黄七已经迈步走向了那处破屋,夏玄见状只能跟了过去。 待得走进灵堂,黄七四顾观望,“那老不死的尸体怎么没有了?” “事发之后不久便有人发现了尸体,随即便报了官,尸体应该被官府带走了。”夏玄随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黄七问道。 “姞缜跟我说的。”夏玄回答。 “哦,”黄七再度四顾,“我还清楚的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当时你双手握刀冲了进来,想必是太过害怕,脸都吓白了。” 眼见黄七言语之中多有揶揄,夏玄便投桃报李,扯着嗓子大叫,“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不要,不要啊。” 黄七瞬间便明白夏玄在模仿自己,“我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别糟蹋我。” “你就是这么说的,”夏玄转身走了出去,“我当时还以为你遇到了霪贼,冲进去之后我还在纳闷儿,怎么这个霪贼把你给倒吊在了房梁上,这般奇怪的姿势,如何能够非礼发坏。” 听得夏玄讲说自己的糗事,黄七急忙岔开了话题,“土遁法术当真好用,这里离玄云宗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你竟然能带着我瞬移而至。” 夏玄行走的同时接口说道,“土遁符咒的作用是感应并连通地气,如果不是受施法者自身修为的限制,土遁可以瞬移到九州四海的任何地方。” “我还是不太懂土遁究竟是怎么起效的,我本以为土遁就是在地下移动。”黄七说道。 “不是的,”夏玄摇头说道,“我刚才说过了,土遁符咒的作用就是感应和连通地气,地气顾名思义就是大地的气息,不同的地方,地气也不尽相同,有的地方地气好,有的地方地气不好,但不管好与不好,九州各处的地气都是连着的,符咒和我的意念就像一艘船,这艘船自玄云宗驶入地气,在这里驶出地气,这就是土遁的起效原理。” 黄七先前提及土遁只是为了岔开话题,掩饰尴尬,实则她对土遁是如何起效的并不感兴趣,听得夏玄解释,也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夏玄只当黄七没听明白,便再度说道,“世间万物都由气息凝聚而成,地有地气,天有天气,人有人气,我所画写的所有符咒,其实都是对不同气息的影响和改动。” 黄七没接夏玄的话茬,而是随口问道,“你怎么往大路走?” “不往大路走,往哪儿走?”夏玄随口反问。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应该尽快恢复灵气,然后再次施展土遁吗?”黄七解释。 夏玄摇头说道,“地元丹让我用铁球包裹起来了,这东西虽然蕴藏了赑屃几千年的灵气修为,但其中蕴藏的灵气终究有用完耗尽的那一天,平日里我得尽量少用才行。晋身淡紫修为之后,我体内的灵气开始自行循环,哪怕不打坐吐纳,灵气也会逐渐恢复。”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虽然裴一帆等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却也没到朝不保夕的地步,咱们今晚赶到太山就行,也不用太着急。”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大路,循着官道步行向东。 黄七习惯性的自路旁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随意摇晃,“你想晚上动手?” “对,”夏玄点了点头,“寻常兵卒是没有灵气修为的,到了晚上他们会看不清东西,我可以更容易的冲进去。” 黄七撇嘴说道,“你可是紫气高手,还能施展各种法术,晚上往里冲有点儿偷偷摸摸的感觉,不太好。” 夏玄皱眉转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大白天的往里冲?” “白天怎么了?谁能拦得住你?光明正大的杀进去才威风,直接让他们惊掉下巴。”黄七说道。 “滚一边儿去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我才不干呢,”夏玄哭笑不得,“再说了,我这个紫气高手只有淡紫修为,而且还是刚刚晋身紫气,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你装了这么多年孙子,好不容易熬出头,就不想一鸣惊人,一战成名?”黄七又开始撺掇。 夏玄笑骂,“你可真是小蛤蟆憋不住三两尿儿,还没多大能耐呢,就急着到处显摆。” 黄七瞅了夏玄一眼,“你可是夏帝,你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别三句不离屎尿屁。” “注意个毛啊,”夏玄笑道,“我是在市井乡下长大的,这么多年我一直这么说话,别说我压根儿就不想改,就算我想改也改不了。” 二人说话的工夫,西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夏玄闻声回头,只见一队官兵正自西面策马东来。 由于官道上很是空旷,二人看到官兵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们,夏玄知道已经来不及躲闪了,便干脆不再躲闪。 不多时,官兵策马来到,眼见夏玄身穿法袍,为首的官兵便勒马盘问,眼下朝廷已经和九州盟彻底翻脸了,九州各地都在搜捕追杀九州盟的弟子。 夏玄随身带了好几面腰牌,有禁军的通行令牌,也有百夫长的令牌,夏玄随手拿出一面冲对方晃了晃,发现是自己人,官兵的态度随即发生了改变,立刻下马见礼。 彼此见礼过后,对方随即上马要走,夏玄随口问道,“你们行色匆匆,有军务在身?” “是啊,”为首之人点头,“刚才我们收到飞鸽传书,黄岐镇有几名九州盟的妖人闯关东去,我们奉命前去增援追击。” “哦,那你们快去了。”夏玄抬了抬手。 对方亦不磨蹭,随即抖缰催马,疾驰而去。 眼见夏玄眉头微皱,黄七随口问道,“你想什么呢?” 夏玄回过神来,出言说道,“黄岐镇位于梁州和豫州交界处,黄岐镇往东就是豫州了,刚才那些官兵说几个九州盟的妖人闯关东去,这便说明那几个九州盟的弟子也是从梁州出发的。” 黄七不明所以,“从梁州出发的怎么了?九州盟有好几万人,九州各地都有。” “听话都不仔细,他们刚才说的是妖人,”夏玄说道,“如果是武门弟子,官兵不会称其为妖人,除非是可以施展法术的玄宗弟子,而梁州只有两个玄宗,一个是玄云宗,还有一个玄坤宗,玄坤宗全是女人,如果是玄坤宗的术士,官兵会喊她们妖女,而不是妖人。” “我还是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黄七多有茫然。 夏玄无奈解释,“我的意思是先前闯关过去的那些人很可能是云崖山参悟神石的玄宗弟子。” “哦,有道理,”黄七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黑蛋子他们已经被九州盟从云崖山放出来了?” “马上就到年关了,按照时间推算,参悟神石也该结束了。”夏玄说道。 “这个狗东西是个大嘴巴,总是乱说话,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等他出来,可不能轻饶了他。”黄七说道。 夏玄笑道,“你能把他怎样?他又不是故意的。”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快步前行,实则自坟地到黄岐镇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但二人都有灵气修为,即便是步行,速度也很快,午时不到便赶到了黄岐镇。 由于朝廷戒严,此时的黄岐镇已经没有以前热闹了,不过镇上的人还是不少,由于二人没吃早饭,到得镇上便选了处酒肆打尖儿歇脚。 此时酒肆里只有两桌食客,一桌是夏玄和黄七,另外一桌是几名官兵,此时正在谈论先前九州盟的妖人闯关一事。 对于闯关的细节,这些官兵并未详细叙述,只是借着酒劲儿在大吹牛皮,一会儿说若不是几个妖人跑得快,定会将对方全部拿下,一会儿又说对方的法术不过尔尔,只是一些故弄玄虚的障眼法。 虽然官兵说的杂乱无章且多有不实,夏玄仍然自众人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妖人一共四人,两男两女。二是为首的年轻男子操着雍州口音。 简单吃了点东西,夏玄便催促黄七早些动身上路。 待得离开酒肆,黄七出言问道,“怕他们作甚,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 “我也没怕他们啊。”夏玄说道。 “那你为什么急着走?”黄七问道。 “我急着走是因为姬道元很可能去了太山。”夏玄说道。 “姬道元?”黄七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夏玄解释道,“姬道元就是参悟阐石最成功的那个玄天宗弟子,玄天宗位于雍州,他们说的那个操着雍州口音的弟子很可能就是姬道元。” “哦,他们也要去太山帮忙?”黄七猜测。 “有可能…...”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赶赴太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那咱们得赶紧走,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黄七说道。 夏玄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还争先恐后的。” “刚才是你急着走,又不是我着急。”黄七说道。 “我急着走不是担心他们抢在咱们前面,而是担心他们会遭遇危险,”夏玄行走之时低声解释,“你仔细想一下,如果他们真有把握将补给送进去,也就没必要到处求人了,他们是因为请不动我,而太山的情况又非常危急,所以他们才在无奈之下让姬道元带人过去增援。” “你的意思是姬道元他们这次过去没有必胜的把握?”黄七问道。 夏玄点了点头,“对,姬道元此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白了就是硬着头皮上的,说他们过去送死有点儿危言耸听了,不过说他们此行凶多吉少,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对于夏玄的推论,黄七并不完全认同,“外面把天书传的那么厉害,姬道元又是参悟天书收获最大的弟子,他应该还是有些能耐的。” 夏玄说道,“你别忘了,他们不是功成下山的,而是无奈之下被迫中止的,时间太短了,姬道元就算参悟天书有所收获,想必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那你想怎么办,咱究竟是去还是不去?”黄七问道。 此时恰好有路人自二人身旁走过,夏玄便没有立刻接话,待对方走远,这才低声说道,“当然得去,不过先前闯关的如果真是姬道元等人,咱们就不用急着出手,可以让他们先闯闯试试,如果他们能顺利杀进去,那咱们就没必要出手,如果他们冲不进去,咱们就只能出手帮忙。” 黄七没有接话,只是皱眉摇头,连声叹气。 见她这般神情,夏玄随口问道,“怎么了?这么安排有什么不妥吗?” “太不妥了,”黄七说道,“这分明就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咱们躲在后面帮忙,风头却让别人给出了。” 想到昨天到现在黄七一直在撺掇自己出山,夏玄多有不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想让我出风头?” “我在为你鸣不平,”黄七激动瞪眼,“你分明是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们却一直瞧不起你,是人不是人的去到山上,你都得忙前忙后的伺候着。辛苦种出的粮食,养肥的猪全都白白的给了他们,却没人领你的情。替死鬼打你的时候那群人竟然还拉偏架,把你摁在地上让替死鬼打。还有那群鸟宗主狗掌门,见你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就跟看骗子一样…...” 眼见黄七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夏玄急忙打断了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也没必要太着急,咱们总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黄七长喘粗气,“你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在旁边,可憋死我了,那一刻我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不认识你的时候,我遭的白眼儿受的冷遇比现在更多,我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夏玄笑道。 “那是你大度,”黄七多有气愤,“要是换成我,大账小账一笔一笔的全记下来,等到法术大成,再回头挨个儿算账,就算当年冲我吠叫的狗,我也得回去踹上两脚。” “我现在相信你的确有狐狸的血统了。”夏玄还在笑。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因为你记仇啊。”夏玄说道。 黄岐镇很大,二人走了半天也才来到十字路口,随即改道向东,镇上人多眼杂,在这里自然不能施展土遁法术。 “这里离太山还有多远?”黄七随口问道。 夏玄说道,“我此前也没去过太山,不过我知道太山的大致方位,离这儿应该还有两千多里。” “哦,那咱们中途还得再歇一回,”黄七又问,“你感觉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太山。”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如果借助地元丹补充灵气,午时咱们就能赶过去,不过咱们也不用着急,他们最快也得明天中午才能赶过去。” 黄七摇头,“你算的不对吧,他们今天一大早就闯关过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你算的才不对呢,”夏玄说道,“他们几个估计只有姬道元身拥淡紫修为,其他几个人应该都是蓝色灵气,施展不了凌空飞渡。刚才那几个官兵虽然没说他们是怎么闯过去的,但是我怀疑他们是骑马闯过去的,因为他们如果不是骑马的话,就没必要走大路。就算他们骑乘的都是宝马良驹,马不停蹄的赶到太山也得明天中午。” “有道理,”黄七点头,“这么算的话,咱的时间还是很宽裕的,的确不用太着急。” “也不是很宽裕,”夏玄摇头说道,“今天日落之前咱们必须去到太山附近。” “过去那么早干嘛?”黄七不解。 夏玄说道,“连我都能猜到闯关的是姬道元,朝廷肯定也能猜到,而且朝廷也能猜到姬道元为什么要闯关东去,到时候朝廷很有可能会赶在姬道元等人赶到之前通知太山守军提前做出布置,咱们得抢在朝廷有所动作之前赶过去,到时候朝廷做了什么样的安排和布置,咱们也能心中有数。” 黄七摇头,“你想多了吧,朝廷就算猜到闯关的是姬道元,也不一定能猜到他为什么要闯关,也可能以为姬道元等人要回家呢。” “不是我想多了,而是你想少了,”夏玄笑道,“只要他们猜到闯关的是姬道元,就绝不会认为他只是路过,因为姬道元是玄天宗的弟子,而玄天宗在雍州,雍州位于梁州的正北方向,姬道元如果只是回返玄天宗,是不会路过黄岐镇的。” 感觉夏玄所说确有道理,黄七便没有再反驳,二人随即一路向东,待得出了镇子,四顾无人,夏玄再施土遁,带着黄七瞬移消失。 此番二人现身于一棵官道旁边的大树下,这棵大树位于官道的南侧,官道循山蜿蜒,横贯东西。 眼见现身之处荒凉无人,黄七随口问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一个年轻女子,成天将屎尿屁挂在嘴边,成何体统?”夏玄揶揄。 类似的话黄七先前曾经对夏玄说过,知道夏玄在趁机找补,黄七也不生气,“我看你也有狐狸的血统。” 夏玄没有接话,迈步来到树下,树下有几块儿不大不小的青石,这些青石经常被过往的路人当做歇脚的石墩,多年下来,表面已经磨的很是光滑。 夏玄自其中一块儿青石坐了下来,随即长喘了一口粗气。 黄七做人没多久,却活了几千年,这种情况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的心智既成熟又稚嫩,很难说她究竟是聪明还是愚钝,亦可以说她有时很聪明,有时又显得很愚钝,不过此刻她无疑是聪明的,眼见夏玄叹气怅然,立刻猜到姬有德生前很可能带着夏玄自这棵大树下面做过停留。 黄七自夏玄旁边坐了下来,“这地方你和姬将军曾经来过?” 夏玄点了点头,“当年他就是在这里不辞而别的,晚上我们在这棵树下露宿,一觉醒来,他已经走了。” 黄七并不擅长安慰人,想了许久方才想到一句自认为可以宽心的说辞,“你很争气,没令姬将军失望。” 黄七的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夏玄虽然再度叹气,神情之中的怅然却少了几分。 唯恐夏玄再度触景生情,黄七便想尽快离开此地,“接下来怎么办?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你用地元丹补充一下灵气再次施展法术?” 夏玄自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随即打开了包裹地元丹的铁球,他是铁匠出身,打造器皿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用来包裹地元丹的铁球被他设计的精巧而轻薄,个头比地元丹大不了多少,平日里可以贴身挂在胸前,为了方便开合,他还自铁球两端加装了转轴,只要轻轻一捏便可转动开合。 得地元丹助力,夏玄只吐纳了不到两刻钟,因为使用土遁而严重耗损的灵气便再度盈满。 实则晋身紫气之后,哪怕不打坐吐纳,体内灵气也可以缓慢恢复,带了地元丹在身上,灵气恢复的速度更加快速,除了土遁这种对灵气耗损极为严重的法术,使用包括凌空飞渡和进攻符咒在内的其他法术,地元丹散发的灵气都可以对损耗的灵气进行及时补充。 待得灵气重新盈满,夏玄随即再施土遁,他没去过太山,只是自太山北面的长清县路过,而土遁现身之处,必须是自己此前去过的地方。 待得现身长清城外,二人瞬间傻眼了,此时这里不但正在下着鹅毛大雪,还在刮着呼啸寒风,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夹杂着雪花劈头盖脸,虽是白天,却连十步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 夏玄走南闯北,什么天气都遇到过,但黄七自西荒长大,很少涉足北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雪,“什么鬼天气,这么冷。”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再度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还想在山里待上一夜察看情况?” “我哪知道这里是这种天气。”夏玄皱眉。 黄七低头看向地上齐膝的积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走路都费劲,怎么进山?”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先进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山脚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蹚着齐膝的积雪朝远处的城门走去,由于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沿途一个路人也不曾见到。 来到城门处,几个看守城门的士兵急忙自墙屋里跑出来喝问盘查,“你们什么人?” 眼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夏玄立刻猜到太山附近的城池已经收到了朝廷严密盘查过往行人的命令,随即取出那面百夫长的腰牌递了过去,“紧急军务。” 为首之人接过腰牌仔细检查,确定不是伪造的方才将腰牌还给了夏玄,转而又上下打量黄七,“她是什么人?” “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夏玄收起腰牌,转而自腰囊里抓出几枚铜币塞进了对方手里,“姬将军四人估计要明天才能赶来,届时不要盘查为难,他们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 夏玄言罢,不等对方接话便大步离开。 黄七跟随在后,待得离开城门区域,黄七出言说道,“你怎么知道姬道元他们也会来这里?” 城里的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夏玄此时正在四处寻找客栈的幌子,听得黄七言语,便随口说道,“因为这里是去太山的必经之路。” 青州辖区有很多府县,长清县算是其中比较小的一处县城,城里只有一处客栈和两家酒肆,酒肆只能吃饭不能住宿,二人只能往客栈投宿。 客栈是夫妻店,由于天气太坏,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二人的来到令愁眉苦脸的店主夫妻多有欢喜,忙不迭的将二人迎了进去。 客栈除了吃饭的前厅,后院里还有一处大通铺和南北两处厢房,厢房私密独立,房钱自然贵一些,夏玄观察过后选了离后门和厕所比较近的东厢。 柴米油盐,之所以将柴排在第一位是因为柴非常重要,没有柴就没办法做饭取暖,尤其是冬天,没有木柴就可能被活活冻死,客栈的通铺和厢房都有土炕,但都没烧,想要睡热炕需要额外加钱。 夏玄此时最不缺的就是钱,但他仍然跟店主讨价还价了一番,因为如果很大方的扔给对方很多钱,对方就会认为他们是做贼心虚的逃犯,尤其是这段时间朝廷正在大肆追杀缉拿九州盟的术士和武人。 由于客栈里没什么客人,夏玄便请店主夫妇帮忙烙一百斤面饼,采买二十斤咸菜。 面对店主夫妇惊愕疑惑的眼神,夏玄只能再度取出百夫长的腰牌,只说自己是乔装出行的官家,之所以定这么多食物是要带回军营分给自己的属下。 黄七一直生活在南方,喜热怕冷,待得土炕烧热,立刻钻进了被窝儿,转而冲夏玄招手,“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呀。” “你歇着吧,我得出去一趟。”夏玄说道。 “你不会想去太山吧?”黄七问道。 “对。”夏玄点头。 黄七皱眉说道,“外面风雪交加,你去了也没用,什么你也看不见,还是等雪停了再去吧。” “越是这种天气就越安全,”夏玄说道,“雪停了之后再去探查容易被人发现踪迹。” “你是不是傻?”黄七随口骂道,“咱们都能隐身,谁能看见咱们?” “你才傻呢,”夏玄回骂,“就算咱们可以隐身,也会自雪地里留下脚印。” 感觉夏玄说的有道理,黄七便没有继续阻止,“行啊,你去吧,注意安全哈。” 夏玄拿起长刀起身迈步,刚到门口又转身走了回来,自炕席上抽了一根竹片持拿在手,灌注灵气之后递给了黄七,“这根竹片里带有我一息灵气,如果遇到危险就将竹片烧掉,我能瞬间感知到,会立刻赶回来。” “这是什么法术,如此神奇?”黄七半信半疑,接过竹片端详打量。 夏玄随口解释,“这不是法术,只是灵气的离体外放,所有紫气高手都能做到。” 交代妥当之后夏玄迈步出门,转而利用隐身甲片隐去了身形,施出凌空飞渡,顶风冒雪,飞掠南去。 受大雪影响,夏玄施展凌空飞渡多有艰难,不但飞掠之时视物不清,落地借力之时也很难选择合适的落脚之处,因为地面都被积雪覆盖,无法预知积雪下面是平地还是沟坎,只能凭借感觉估摸个大概。 长清县距太山也就百十里路,换做平时施展凌空飞渡最多也就两刻钟,但此番夏玄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冬天本来天黑的就早,暴风雪的天气,天黑的更早,待得夏玄赶到太山北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虽然此前从未来过太山,夏玄却很容易的找到了地头儿,太山虽然不是很高,地气却很是特殊,术士和巫师都能感知到地气,他自然也不例外,太山所发出的气息与其他山峰最大的不同就是太山的地气属于庄严的阴气,通常情况下庄严只会伴随着光明和乾阳,阴气浓重的地方不应该出现庄严和肃穆。 夏玄之所以精准的找到这里,,也并不全是因为太山特殊的地气,还因为山上山下分布着的大量军帐,这些帐篷的个头儿都很大,最小的帐篷也有三间房舍大小,由于帐篷的数量太多,便无法详细计数,大致估测,几百顶是有的。 虽然天气很是恶劣,但此时还是有大量的士兵自山上和山脚下警戒巡逻,为了防范有人借助山中的树木隐藏靠近,整个后山包括山脚下大片区域的树木都被砍伐并运走,光秃秃的一片,几乎没有任何遮挡。 由于视线受阻,夏玄便看不到公孙逢时所说的那处山洞,不过根据官兵砍伐清理的大片区域,可以大致推断出那处结界所在的山洞应该位于山脚下几块儿巨石之间,因为那几块儿巨石恰好位于空旷区域的中间位置。 以那几块儿巨石为中心,方圆五里内所有的大树都被砍伐殆尽,此前公孙逢时曾经说过,结界所在区域的附近是无法施展土遁,也无法隐身的,现在看来公孙逢时所言不虚,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是朝廷的巫师动了什么手脚,而是太山的地气多坤阴而少乾阳,地气的阴阳失衡导致土遁和隐身无法起效。 虽然围困结界的守军清理了五里方圆的区域,却并不表示这五里方圆都不能施展隐身和土遁,因为阴气是太山发出的,越靠近太山,阴气越重,阴气较弱的外围,隐身和土遁应该还是可以起效的。 借着漫天风雪的掩护,夏玄深深呼吸,再度施出凌空飞渡疾掠向南,与此同时低头看向自己拿在手里的那段树枝。 在飞掠之势即将消失之际,夏玄隐约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树枝。 见此情形,夏玄急忙收敛灵气,快速落地。 周围虽然没有大树,却仍然残留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在大雪的覆盖之下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雪包,为了隐藏身形,夏玄选择落到了一处较大雪包的后方。 他本以为那处雪包的下面是一簇灌木,不曾想雪包下面竟然是一团荆棘,这种荆棘俗称野鸡藤,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野鸡喜欢借此藏身,只要钻进去,猎人便奈何它们不得了,为什么奈何它们不得,自然是因为这种荆棘不但刺儿多,刺儿还长。 若不是守军近在咫尺,夏玄势必忍不住骂娘,担心暴露行踪,他只能强忍刺痛躲进了荆棘丛中。 从小到大,他好像就没这么难受过,不动,扎的生疼,一动,扎的更痛,不管是低头抬手,还是弯腰弓背,怎么动都挨扎。 好在此番出来他带了长刀,到最后硬着头皮,忍着刺痛拔刀砍断了周围的荆棘,随即又是一番费事费力的清理,终于自荆棘丛中清理出了一处可以栖身的狭窄空间。 由于荆棘彼此粘连在一起,即便内部已经中空,雪包亦不曾塌陷,而且荆棘密集,上面又覆盖着积雪,身在其中竟然很是温暖。 有了腾挪的空间,再将内部空间扩大就容易多了,随后夏玄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对周围进行了修整,将荆棘丛修成了一个大号儿的乌鸦窝,身在其中不但能避风御寒,还能近距离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忙完这些,夏玄这才开始寻摸拔刺,野鸡藤的尖刺尾部较粗,很容易找到并拔掉。 浑身上下又摸了一遍,确定没有遗落,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野鸡藤的尖刺是带有轻微毒性的,随后便是浑身挠,挠了许久方才止住痛痒。 外面的大雪仍然在下,先前下落时踩踏的窟窿夏玄已经用砍下来的荆棘给挡住了,雪花飘落,很快将入口给封住了,此时即便有士兵自附近走过,也不会发现任何的异常。 想必是到了开饭的时辰,士兵纷纷自营帐里走了出来,就在夏玄准备趁机估算官兵数量之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凝神感知,这才发现是黄七烧掉了自己临走时给她的那根竹片。 夏玄并不认为黄七真有什么急事,只当她闲来无聊召唤自己回去,不过他也不敢冒险滞留,只能取出符咒土遁回返。 眼见夏玄现身房中,黄七急忙迎了上来。 “你瞎搞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出事儿了。”黄七低声说道。 “出什么事儿了?”夏玄皱眉。 “西厢住进几个人,好像是九州盟的人。”黄七说道。 “姬道元来了?”夏玄追问。 “好像不是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 静观其变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多有疑惑,“你又没有见过姬道元,你怎么知道住在西厢的不是他?” 黄七说道,“因为他们一行只有三个人,全是男的,没有女的,而且其中一个说话时还提到了姬道元,说姬道元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 夏玄眉头微皱,不曾接话,黄岐镇的官兵曾经说过姬道元一行有两男两女,而住在西厢的三个人都是男子,就说明这三人的确不是姬道元一行人,而且按照时间推断,姬道元他们也来不了这么快。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黄七再度低声说道,“他们住店时我偷瞄了几眼,发现他们年纪都不大,没有超过三十岁的,而且随身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不等黄七说完,夏玄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们正在说话,你别作声,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由于外面正在刮着大风,再加上双方都关着房门,即便夏玄身拥淡紫修为,听的也不够真切,只能隐约听到包括“太山,会合,李师兄,万无一失”等零碎的字眼儿。 待得对方停止交谈,夏玄低声说道,“他们很可能是参悟道石天书的那批人,为首的应该叫李怀虚,此番过来是为了与姬道元等人联手增援守护结界的那些人。” “你的意思是九州盟这次一共派来了两伙人?”黄七追问。 夏玄点了点头,“对,道石当初落在了北方,李怀虚等人从北方过来,所以比姬道元等人来的要早。” “他们两伙人要是联手,怕是没咱什么事儿了。”黄七多有失落。 “小点声儿,”夏玄低声提醒,“李怀虚和姬道元应该也有淡紫修为,我能听到西厢的声音,李怀虚想必也能听到东厢的动静。” 黄七点头过后再度压低了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夏玄随口说道,“我刚才去观察了一下太山的情况,朝廷这回是铁了心要困死结界里的那些人,派驻重兵将结界围的水泄不通,结界方圆五里内的所有树木都被砍掉了,而且那片区域的确不能施展土遁和隐身法术,即便他们强强联手,想要闯进去也不太容易。”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即便有人敲门。 听到敲门声,黄七皱眉看向夏玄。 早在听到脚步声的同时,夏玄便听出走动之人步伐沉重,并无灵气修为,应该是客栈的店主。 打开房门,门外果然站着店主,“客官,打扰了,送罐热水给你们暖身泡茶。” 夏玄刚想伸手承接,却发现店主正在冲自己挤眉弄眼,与此同时拎着水罐挤了进来。 不等夏玄说话,店主便转身关上了房门,转而鬼鬼祟祟的说道,“官爷,我要举报。” 夏玄住店之时曾经冲店主亮出过百夫长的腰牌,故此店主便误认为他是官府的人,而店主要举报什么他也能猜到,那就是店主也发现住在西厢的客人是九州盟的弟子。 “你要举报什么?”夏玄揣着明白装糊涂。 店主手指西厢,“刚刚投店的那几个人很可能是九州盟的反贼,我刚才给他们送晚饭时,曾听到有人在屋里提到过什么盟主,官府的告示我也看到了,我可万万不敢窝藏反贼啊。” 夏玄点头过后自腰囊里取出两枚铜币递了过去,“你做的很好,不要惊动他们,我自有计较。” 店主之所以告密,主要是担心受到牵连,眼见竟然还有赏钱可拿,自然更加高兴,随即连声道谢,将铜币揣进了怀里。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夏玄低声问道。 店主赔笑,“咸菜是现成的,只是烙饼有些费事,不过您放心,我们会连夜赶工,天亮之前一定烙够一百斤。” 夏玄点头过后冲店主摆了摆手,后者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去了。 “你感觉就算他们两伙人联手也冲不进去?”黄七低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夏玄随口反问。 “要是感觉他们有希望冲进去,你也就没必要再让店主准备干粮了。”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说道,“也不能说他们一点希望也没有,毕竟我只知道太山有重兵把守,却并不知道神石天书的威力究竟有多大,我之所以让店主继续准备干粮,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哦,”黄七拎起水罐倒了两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确定热水没被动过手脚,这才将另外一杯递给夏玄,“说实话我对神石天书也挺好奇的,外面一直把天书传的神乎其神的,我也想看看天书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夏玄接过热水喝了几口,转而放下水杯出言说道,“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我这次过去自雪地里造了个雪窝子,距离结界不过三里,藏身其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明天是如何冲阵闯关的。”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很是兴奋却又多有疑惑,“你不是说那里不能隐身吗?” “太山北麓有通往阴间的入口,阴气很重,身在其中的确不能隐身,”夏玄说道,“不过那处雪窝子离太山还有一段距离,我可以勉强施展土遁带你过去。” “那就好。”黄七放下心来。 “你得做好准备,”夏玄说道,“明天很可能要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黄七疑惑眨眼。 夏玄说道,“如果他们冲不进去,我就只能出手,届时我必须轻装上阵才有冲过去的可能……”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猜到了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我带着干粮飞到天上,等你冲进去之后将干粮自天上扔给你?” “对,”夏玄点头,“我的法术尚未练到炉火纯青和信手拈来的地步,临阵对敌也少有经验,即便是轻装上阵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冲进去,若是再带上百十斤的给养,怕是更没希望。” 黄七说道,“你放心吧,你如果真的冲不进去,我就飞下来救你。” “万万不可,”夏玄正色摇头,“我有地元丹护身,就算冲不进去,想要全身而退总是能的,到时候你可不能自作主张,轻易出手,朝廷在那里派驻了大量的弓兵,弓兵的威力你也见识过,万箭齐发,瞬间就能把你射成马蜂窝。” 黄七虽然不曾出言反驳,却是撇嘴歪头,多有不屑。 二人说话之间,店主又来送饭,谁也没有白拿别人好处的,为了答谢夏玄,店主还送来了一坛酒。 夏玄吃饭,黄七喝酒。 夏玄吃的倒是挺饱,但黄七喝的却不痛快,只因为这家伙近段时间喝的一直是御酒,人最怕见天开眼,喝惯了好酒,普通的酒水便难以入口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书仙法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知道明天可能有硬仗要打,为了养足精神,吃过晚饭之后二人便早早睡下。 刚躺下没多久,屋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来的还是客栈的店主,但此番店主却不曾进屋,而是在屋外的灶口添柴烧火,与寻常房舍的灶口在屋里不同,北方客栈的灶口都在屋外,为的就是可以在不打扰客人的情况下为客人烧炕取暖。 店主为东厢的灶口添过木柴便离开了,三更时分,又来了,还是添柴。 就在店主添柴过后想要离开之时,西厢有人出来拦住了他,质问他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只给东厢烧炕,却对他们西厢不管不问。 打开门做生意,都是笑脸迎人,店主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先是一个劲儿的赔不是,随后又客客气气的进行解释,只说寒冬时节柴草金贵,他们夫妻俩也没舍得给自己烧炕,之所以频繁的给东厢添柴,乃是因为东厢的客人额外支付了柴钱。 西厢的客人想必是冻的狠了,虽然店主态度很好,对方却并未消气,而是高声斥问店主,为什么己方众人投店时他不把话说清楚,待他们住下之后又要勒索柴钱。 店主也不敢得罪江湖中人,依旧赔着笑脸,只说自己并未向他们索要柴钱,而是客栈储存的木柴都是花钱买来的,客栈小本经营,实在不能倒贴柴钱。 虽然店主始终赔着笑脸,但嫌贫爱富,勒索钱财的事实却摆在眼前,对方依旧气怒不已,对店主高声呵斥。 就在此时,西厢有人出来拦住了正在发火的同伴,随即又取出几枚贝币,请店主帮他们添柴烧炕。 待店主拿钱离开,先前发火之人余怒难消,“李师兄,这家伙分明是恶意敲诈,贪婪勒索,你给他钱等同姑息养奸,助长罪恶。”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那人笑道,“市井小民,谋生糊口而已,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二人说话之间重回西厢,之后再说的什么夏玄便听不清了。 四更时分,夏玄听到西厢的房门被打开了,自屋里走出两个人,二人自后门离开,到得街上随即分头行动,一人往西去了,一人往南去了。 夏玄此时是醒着的,根据二人施展身法时踏地的力度和破风声,可以精准的判断出往南去的那个人是淡紫修为,而往西去的那个人则是深蓝修为。 五更时分,店主早起又来烧炕,还是先给东厢烧,之后才轮到西厢,虽然都是添柴烧炕,店主给东厢添的柴还是明显比西厢多,这一点通过店主添柴持续的时间就能判断出来。 夏玄能感觉出来,西厢留守的那个人也能感觉出来,西厢留守的还是昨夜跟店主吵架的那个人,察觉到店主厚此薄彼,忍不住在房间里生气咒骂。 此时店主已经添完柴离开了,自然听不到他的咒骂,夏玄倒是隐约能够听到,免不得对此人多有不满,听声音这家伙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白活了那么多年,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待人接物理应多给与,少索取,可不能斤斤计较,你跟人家计较,人家就会跟你计较,东厢给的是铜币,西厢给的是贝币,付出有多少,待遇自然有差别。 黎明卯时,雪停了,风却没停,不但没停,反而刮的更大了,外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早饭店主还是送到房间里来的,顺便儿收走了昨晚的碗筷。 店主原本还想将连夜赶制的烙饼送到屋里来,却被夏玄给阻止了,只道自己今天不一定会走,干粮先放在厨房里,待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再去取。 临近辰时,先前往南去的那个人回来了,由于对方亦是淡紫修为,夏玄便不敢大胆窥探,只在对方回西厢时自门缝里偷瞄了一眼,发现此人中等身形,面相和善,虽然只有而立之年,头发却已花白了不少。 偷瞄过后,夏玄轻轻关上了房门,此人很可能就是李怀虚,根据对方离开的时间推断,李怀虚很可能去了一趟太山,目的自然是察看那里的情况。 临近中午,店主前来敲门,询问二人中午想吃什么,长清县不是大城,平日里客栈的生意也很冷清,难得有出手阔绰的客人投店,他自然希望伺候好对方,多留对方几天。 夏玄并不挑食,只说客栈里有什么他们就吃什么,随后再次给了店主几个铜币,预付了随后两天的房费和饭钱。 就在店主千恩万谢之际,老板娘自前厅喊他,只说又有客人上门。 听得女人召唤,店主转身想走,夏玄急忙伸手拉住了他,低声叮嘱道,“若是他们问起东厢住的是什么人,你只说住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别的就不要多说了。” 店主连声答应,出门去了。 就在店主离开之后不久,有几个人自前厅来到了后院儿,随着西厢房门的开启,双方开始彼此见礼,这些人中有彼此认识的,也有之前不认识的,见面之后免不得彼此引见。 “姬道元他们来了?”黄七低声问道。 夏玄此时正在侧耳细听,听得黄七言语,便没有出言接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算的真准,真是中午来的。”黄七说道。 不见夏玄接话,黄七便走到窗边想要戳破窗纸偷看众人,夏玄见状急忙抬手阻止,担心被姬道元等人发现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窗纸一破免不得进雪透风。 此时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已经进入西厢并关上了房门,西厢跟东厢的布局一样,都是三间房,火炕也大,别说七个人了,就是再多几个人入住也不会显得拥挤。 想必是知道东厢也有客人入住,随后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在交谈时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加上外面寒风呼啸,众人自西厢交谈的内容夏玄便完全听不清。 想到自己和黄七是昨天入住的,到现在也不离开,很可能会引起姬道元等人的怀疑,夏玄便去挠黄七的痒痒。 事发突然,黄七不明所以,疑惑发问,“你干嘛?” 夏玄不接话,只是继续挠,黄七吃不住痒,一边闪躲,一边笑问,“哈哈,快住手。” 夏玄只是不停,摁着黄七上下其手,黄七一边躲闪抗拒,一边不由自主的发笑。 闹了一阵儿,夏玄便主动停了下来,倒不是他确定已经成功的误导了姬道元等人,而是他不敢再乱来了,黄七这家伙虽然不是人,却跟女人一模一样,一通打闹搞的他热血上涌,心猿意马。 “你瞎搞什么?”黄七有些脸红,说话的声音也不再自然。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竖指唇前,示意她不要作声,先前的一番打闹果然起到了效果,确定东厢里住的不是敌人,姬道元等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毕竟总是压低声音说话也是很累人的。 见此情形,黄七瞬间明白夏玄先前为何有此一举,她的听觉也很是敏锐,随即便与夏玄一同凑到窗边侧耳偷听。 姬道元等人此时正在谈论双方来时路上发生的一些情况,与姬道元等人的一路坎坷不同,李怀虚等人来时的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碍,之所以这般是因为李怀虚三人为了隐藏身份,穿的都是便服,而姬道元四人穿的都是法袍。 由于姬道元四人的行踪已经暴露,双方便一致认为朝廷闻讯之后一定会猜到他们此行的动机并派人前来截杀,为了赶在朝廷的援兵来到之前将东西送进结界,他们必须尽快动手才行。 姬道元四人是从梁州赶过来的,几乎横贯九州东西,由于路途太过遥远,他们便不曾为结界里的众人准备干粮,不过李怀虚等人路途较近,时间从容,来时的路上已经为结界里的众人准备好了足以维持一个月的干粮和卤食。 随后李怀虚又向众人讲说了太山周围的情况,众人随即开始七嘴八舌的商议如何行动。 合议许久,却始终不曾想出可行的办法,原因也很简单,他们都是术士,倚仗的主要是法术,而太山周围的阴气太重,包括隐身在内的很多法术都无法施展。 “李师兄,你对道石天书的参悟到了何种地步?”姬道元问道。 “惭愧,惭愧,天书太过玄妙,愚兄绞尽脑汁,枯竭心智,也不过窥豹一斑,勉强领悟了三成。”李怀虚说道。 “我也刚刚领悟了三成。”姬道元说道。 姬道元言罢,有人兴奋接话,“参悟三成便能施展仙法了,二位师兄也别藏着掖着了,快说说你们都领会了什么厉害的仙法。” 由于谈论的事情太过重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众人便再度压低了声音,随后夏玄只能听到一些零散的词汇。 就在此时,店主来到后院,去往西厢敲门,只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去前厅吃饭。 众人随即停止交谈,前往前厅。 待众人离开,黄七随口问道,“说到仙法,他们的声音就小了,你听清楚没有?” 夏玄摇头说道,“没有,他们好像提到了御剑,天雷,好像还有定身和移魂。” “我也没听全,”黄七说道,“不过我听到的比你多,姬道元和李怀虚最厉害的法术竟然是一样的。” “什么法术?”夏玄急切追问。 “言出法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战在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言出法随?”夏玄皱眉重复。 “对,就是言出法随,这是一种什么法术?之前没听过呀。”黄七随口问道。 夏玄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感觉这应该是一种控制和影响别人心神的法术。” “什么意思?”黄七似懂非懂。 夏玄解释道,“言出法随的字面意思是他们说的话都有天道和律法的加持,也可以理解为他们说的话就是天道和律法。”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我没有看过那两部神石天书,也不知道神石天书记载的仙法能厉害到何种程度,不过我感觉言出法随应该是天书最厉害的仙法,而今姬道元和李怀虚应该已经初窥门径,略有小成了。” “为什么这么说?”黄七追问。 夏玄低声说道,“因为姬道元没见过道石天书,李怀虚也没见到阐石天书,但他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参悟出了言出法随,众所周知,错误可能有稀奇古怪的千万种,但正确只有一成不变的一种,他们自不同的两块神石上参悟出了同样一种法术,这就说明他们二人参悟的方向是正确的,言出法随就是两部天书的共同精髓。” “哦,”黄七隐约懂了,“对了,趁他们眼下都在前厅吃饭,咱们先去太山等着吧。” 夏玄摇头说道,“不着急,我可以施展土遁带你过去,他们即便先走,也是咱们先到。再说了,烙饼和咸菜还在厨房呢,他们这会儿都在前厅,咱怎么过去拿?” 与夏玄喜欢安静不同,黄七喜欢热闹,一想到接下来能看到两个参悟天书最为成功的九州盟弟子施展天书仙法,她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不停的自房中往复走动,恨不得立刻去到太山大饱眼福才好。 眼见夏玄很是平静,黄七多有惭愧,随即停止走动,自夏玄身边坐下,“哎,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希望他们闯进去呢,还是不希望他们闯进去?”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没有接话。 “说呀,”黄七伸手推搡。 夏玄平静的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希望他们闯不进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闯进去。”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们要是闯了进去,咱们这趟就白来了。”黄七说道。 夏玄沉声说道,“太山不是逞能显摆的戏台,而是危机四伏的战场,如果他们闯不进去,就可能死在那里。” 黄七不以为然,“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他们不行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没有把他们救出来的能力。”夏玄正色说道。 黄七刚想接话,却被夏玄摆手打断,不等其发问,夏玄便抬手东指,示意东面有人。 黄七噤声侧耳,果然听到极其轻微的破风声,随即正屋门口便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声响很是轻微,几乎弱不可闻,不比野猫落地的声音大多少。 夏玄有感,立刻闪身来到门口,但他的行动还是慢了几分,待其来到门口时来人已经打开并潜入了北面无人入住的正房,他只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一片衣角。 知道有人潜入,黄七立刻警惕,担心对方听到自己说话,便用手指了指夏玄,转而又指了指西厢。 夏玄转身回头,低声说道,“不是冲咱们来的,应该是冲着姬道元他们来的。” 见夏玄敢说话,黄七便松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此人是自东街翻墙而入的,如果是冲着咱们来的,此人不会如此草率。”夏玄说道。 黄七点头过后再度问道,“朝廷的人?” “应该是,”夏玄点头,“除了朝廷的人,其他人貌似没有监视他们的必要。” 由于后院儿很是安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随后一段时间二人便没有进行交谈。 再过片刻,姬道元等人吃过午饭自前厅回返,重归西厢,关门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细节。 西厢和东厢的北墙都是与正屋相连的,此时那个潜入正屋的探子无疑在屏气噤声,贴墙偷听,由于对方离西厢更近,姬道元等人的交谈想必已被此人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完了,消息泄露了,他们死定了,你肯定得出手了。”黄七低声说道。 听得黄七言语之中多有幸灾乐祸,夏玄不满的瞅了她一眼。 黄七也不在乎,“我说的不对吗?” “消息是否泄露,取决于此人能否活着回去。”夏玄说道。 黄七自然明白夏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失望撇嘴。 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议定了细节开始出门了,七人没走正门,而是自东面的后门离开了。 夏玄没有急于出去,等了片刻确定姬道元等人已经去到十丈之外,方才拉门而出,站在院子里呼喊店主。 店主闻声赶来,夏玄先是询问干粮做好了不曾,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只道要跟他去厨房拿干粮,便与其一同去了前厅。 在进入前厅的瞬间,夏玄便命店主独自去厨房将干粮拿出来,而自己则急闪而回,藏身于正屋的房门西侧。 那奸细偷听姬道元等人谈话乃是以有心算无心,而夏玄伏击他亦是以有心算无心,眼见后院儿再无动静,那奸细便开门而出,夏玄早已等候多时,在其露头的瞬间,灌注灵气的右掌便当头拍下。 黄七此时正在门缝里偷看,眼见夏玄成功击杀了对方,急忙自东厢里跑了出来,“现在怎么办?尸体藏哪儿?” “先抬到东厢去。”夏玄四顾观望。 夏玄抬胳膊,黄七抬腿儿,二人合力将尸体抬进了东厢。 就在夏玄搜查尸体之时,黄七皱眉说道,“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猛然想起,“这个人曾经去过玄云宗,是跟着姜召一起去的,当时他穿的不是便装。” 黄七说话的同时,夏玄也自对方腰间摸出了一面铜牌,定睛细看,正是禁卫将军的九州通行腰牌。 看过腰牌,夏玄随后又扯下了尸体头上的狐皮帽子,端详过后长喘了一口粗气。 “你叹什么气呀,上次端茶倒水伺候的不过瘾,还想再伺候他一回?”黄七多有不满。 “我没叹气,”夏玄无奈解释,“上次有个禁卫将军人还不错,吃饭时送了面通行令牌给我,我担心把他给杀了,确定这个人不是他,我才喘了口粗气。”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说的那个人我有印象,四方大脸的,个头儿也比这个高。”黄七说道。 夏玄皱眉埋怨,“以后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别急着说话,总是毛毛躁躁的,你这样不但容易错怪好人,也很容易放过坏人。” “知道了,知道了,”黄七自知理亏,急忙岔开了话题,“他们都走了,咱们也带上吃的赶紧走吧。” “走哪儿去呀,总得先把尸体处理了吧。”夏玄言罢,取出符咒,带着尸体瞬移消失。 为了节省灵气,他并没有将尸体瞬移到远处,只是移到了十里之外的一处雪地里,此时外面的积雪足有两尺多厚,藏个尸体并不费事。 待夏玄土遁回返,店主已经将干粮和咸菜送了过来,为了方便他和黄七背负携带,装烙饼的口袋和装咸菜的坛子都用麻绳仔细缠绕捆扎过。 知道夏玄很快就会回来,黄七便没让店主进屋,眼见夏玄回返,黄七急忙站了起来,“东西都在这儿了,快走吧。” 多年的四处漂泊使得夏玄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临走之时总会仔细检查一下住处,以免丢下什么东西,确定没有遗漏物品,夏玄这才背上口袋,命黄七拎着两坛咸菜。 夏玄刚想作法离开,突然看到炕上的被褥,随即走过去将其卷了起来。 “拿铺盖干嘛,你要过去住啊?”黄七不解。 夏玄没有接话,牵手作法,再施土遁。 随着法术起效,周围的景物瞬间发生了变化。 由于昨天夏玄离开之时外面仍在下雪,此时积雪已经将夏玄之前用来观察外面情况的缝隙给堵住了,不过黄七有夜视之能,虽然周围一片黑暗,却仍然可以看清所处的环境。 “哎哟,你还在这儿絮了个窝。”黄七放下咸菜四顾打量。 夏玄卸下布袋,开始整理被褥,“他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动手,有了被褥,咱们藏在这里也不至于太过遭罪。” “还是你想的周全。”黄七说道。 整理好铺盖,夏玄便用长刀将之前用来观察外界情况的孔洞重新捅开,四顾观察过后发现并无异常,随即便开始盘膝打坐,虽然短距离的土遁瞬移耗费不了多少灵气,但是大战在即,他还是希望自己的灵气能够处于盈满状态。 眼见夏玄打坐练气,黄七随口说道,“费那劲干嘛,用地元丹多快。” 夏玄眉头大皱,“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使用地元丹补充灵气周围会有紫气显露,姬道元他们还没来呢,咱倒是先暴露了。” 黄七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自知理亏亦不犟嘴,随即岔开了话题,“哎,你刚才打死的那个人原本是跟姜召在一起的,你说姜召会不会也来了?” “有可能。”夏玄点头。 “哈哈,姜召要是也来了,那就更热闹了。”黄七笑道。 “唉,你可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啊,”夏玄无奈叹气,“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不是来看热闹的,咱是来帮忙的,关键时候我是要出手的,姜召如果真的来了,对咱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感觉是好事儿,可以连他一起收拾了。”黄七兴奋搓手。 夏玄皱眉摇头,“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姜召可是传功巫师,真正的紫气修为,即便单打独斗我都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的守军和巫师。”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黄七鼓励。 “我有个屁信心哪,你赶紧闭嘴吧,别说话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言出法随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失去了耐心,黄七急忙说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你安心打坐吧,我来帮你盯着外面。” 夏玄闭目点头,他先前曾经自客栈来过太山,知道两地之间相距不过百十里路,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是淡紫修为,可以施展凌空飞渡,赶来此处只需半个时辰,但同行的其他五人都不曾晋身紫气,受同行之人拖累,姬道元等人赶来此处应该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而这一个时辰足够他将体内灵气再度补满。 随后一段时间黄七果然没有再说话,大半个时辰之后,夏玄睁眼起身,透过先前预留的孔洞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夏玄打坐的这段时间,黄七已经摸清了朝廷的兵力部署,“我刚才数过了,山上山下一共有五百多个帐篷,换防的时候一些帐篷里的兵全出来了,一个帐篷有三四十个兵,这么算下来,朝廷在这里差不多布置了两万人。” 夏玄点了点头,他上次过来的时候只是大致计数了帐篷的数量,却并没有赶上士兵换防,也就并不知道每顶帐篷里有多少兵卒。 黄七又道,“弓兵和步兵的数量差不多,步兵在里面,弓兵在外面,咱所在的位置离弓兵还不到一里。” 不见夏玄接话,黄七再度说道,“我刚才还发现营地里好像还有一些伤兵,出来撒尿都得人搀着。” 夏玄点头说道,“此前九州盟曾经硬闯了好几次,都被朝廷给杀退了,营地里有伤兵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怎么还没来?”黄七等的有些急了。 “应该快了。”夏玄说道。 “你说他们从哪个方向往里冲会容易一些?”黄七问道。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如果是我,我会从东面或是西面往里冲。” 黄七不解,“为什么从东面和西面?要是我,我会从山顶往下冲。” 夏玄随口解释,“今天只刮风,没下雪,天上有太阳,马上就到申时了,届时他们不管是从东面还是从西面往里冲,向东照射的阳光或是被积雪反射向西的阳光都会影响弓兵的视线。从山顶上往下冲虽能快上不少,但前提是你得先去到山顶才行,山顶的弓兵又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往上冲的。” “有道理。”黄七站的久了,有些累了,便盘腿儿自褥子上坐了下来,“你也坐下歇会儿吧,他们要是来了,会有动静的。” 夏玄并未坐下,依旧透过几处瞭望口向外张望,与此同时出言说道,“那个探子虽然被我杀掉了,但他迟迟不回去,他的同伴还是会起疑心,而他们一旦起了疑心,一定会猜到姬道元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姬道元他们越磨蹭,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黄七问道。 “对,”夏玄点头,“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来了之后立刻动手,这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为了求稳而瞻前顾后,守军就可能得到消息并加强防范。” 黄七摇头说道,“那个探子也不一定就来自军营啊,也可能住在别的什么地方。” “就算探子不是来自军营,迟迟不归,他的同伴也会起疑并赶来军营加强防范,”夏玄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姜召也在这附近,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先前被我杀掉的那个人曾经跟随姜召前去偷袭云崖山,这就说明此人很可能一直跟着姜召。” “也可能姜召还没到,只是先把他给派来了。”黄七猜测。 “也有这种可能,”夏玄点头,“所以我才希望姬道元他们尽快动手,拖的越久局势对他们就越不利。”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风势也逐渐增大,见此情形,夏玄越发忧心,如果风势继续增大,就可能吹起积雪并挡住阳光,届时唯一对姬道元等人有利的情况也会随之消失。 眼见夏玄坐立不安,多有焦虑,黄七随口说道,“别站着,快坐下吧。” 夏玄刚想接话,营地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锣声,与此同时有人高喊示警,“有人闯阵,自东面来的。” 夏玄闻声急忙转换到东面的瞭望口,只见东方数里之外的树林边缘出现了几道人形,此时正在向西快速移动,眨眼之间便进入了守军伐木清场的五里范围之内。 由于东面只有一处瞭望口,黄七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好奇发问,“是不是姬道元他们?” “是,”夏玄疑惑皱眉,“怎么只有五个人?本来实力就不够,若是兵分两路,必死无疑。”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急忙拉开夏玄,凑到瞭望口向东眺望,只见五道人影正自东向西快速移动,几人使用的都是普通的轻功身法,并不是凌空飞渡。 夏玄急切说道,“他们及时动手是对的,选择从东面过来也是对的,但他们不该兵分两路。” “他们好像并没有兵分两路,”黄七定睛远顾,“除了那两个女的,另外三个男的背后都背了东西,其中一个背的应该是干粮,另外两个背的好像是人。” “嗯?”夏玄陡然皱眉。 为了让夏玄亲眼目睹,黄七急忙让出瞭望口,“你自己看。” 夏玄通过瞭望口再次察看外面的情形,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向前移动了数十丈,随着距离的缩短,他果然发现那三个男子都背负着东西,正如黄七所见,其中一个背的是布袋,另外两个背的都是人,虽然看不清背后之人的样貌,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姬道元和李怀虚二人。 “他们搞什么鬼?”黄七多有疑惑。 “我哪知道,”夏玄亦是一头雾水,不过闪念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知道了,他们二人接下来要施展厉害的法术,这种法术很可能会导致他们体虚乏力,无法移动。” 黄七闻言恍然大悟,“就像你上次带着我自江陵土遁回到玄云宗一样?” 夏玄点头,“对,他们的修为不太够,强行施展这种法术很可能会透支他们的本命真元。” 二人说话之时,南面营地里的铜锣一直在急切敲击,黄七跑到南侧瞭望口看向营地,“弓兵和步兵都跑出来了,正在排兵布阵。” 夏玄向东眺望,“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弓兵的射程范围了,这片区域没有任何遮挡,箭雨一旦射出,他们很难躲避防御。” 黄七急切说道,“他们排兵布阵的速度很快呀,弓兵已经拉开架势了。” “领兵的是巫师还是武将?”夏玄问道。 “不知道啊,”黄七摇头,“营地里到处都是人。” 就在二人急切交谈之时,营地里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号令,“右翼弓兵听令,搭箭。” 听得将领号令,面对东方的大量弓兵立刻自身后的箭囊取出箭矢,垂弓上弦,与此同时低吼回应,“呼!” 夏玄看不到营地里的情况,却能清楚的看清姬道元等人的举动,虽然明知营地里的弓兵已经做好了放箭的准备,众人却并未惊慌减速,而是依旧向西快速移动。 片刻过后,号令之声再度传来,“右翼弓兵听令,开弓。” 弓兵遵从号令,再发呼声。 “完了,完了,他们马上就要放箭了。”黄七多有急切。 夏玄没有接话,此时姬道元等人仍在朝着营地快速移动,并不见有任何的防范,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姬道元等人准备如何抵御箭雨,他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姬道元和李怀虚可以外放灵气,凝聚紫气屏障护身御敌,但催生灵气屏障非常的耗费灵气,而且淡紫灵气催生的灵气屏障护身效果也很是有限。 就在夏玄暗自为姬道元等人捏了把汗之际,号令之声再度传来,“弓兵听令,转身对内。” 听到号令的瞬间,夏玄只是疑惑这声号令为什么是灵气传声,闪念过后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弓兵转身对内是什么意思?下这道命令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待得转念再想,这才真正恍然大悟,这道命令并不是将校所发,而是姬道元和李怀虚发出的。 夏玄恍然大悟之时,营地里已经炸开了锅,各级将校纷纷高声呼喊,试图纠正并阻止各自的下属。 “营地里什么情况?”夏玄急切问道。 黄七快速说道,“所有弓兵都跟魔障了一般,本来是朝外的,现在全都转身朝里了,当官儿的又骂又打,他们只是呆呆的站着不动。” 听得黄七描述,夏玄瞬时想到了李怀虚和姬道元先前提到的一种法术,“我知道了,他们用的是言出法随!” 夏玄话音刚落,外面再度传来姬道元和李怀虚的合声号令,“弓兵听令,搭箭开弓。” 营地里本来已经炸开了锅,二人的号令一下,营地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惊呼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守军之中不乏明眼人,眼见弓兵临阵倒戈,将矛头对准了中军大营和己方步兵,随即想到是冲阵之人施展了什么控制心神的法术,立刻高喊下令,“是反贼搞的鬼,快过去杀了他们。” 号令之下,营地各处立刻跃起三名紫气高手,离地之后急施凌空飞渡,向姬道元疾掠而去。 眼见四方弓兵都已经搭箭开弓,而营地里的步兵已经开始四散逃命,黄七多有激动,“快射,快射。” 虽然黄七心急如焚,但最后的号令却迟迟不曾发出,同为术士,夏玄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威力越大的法术,越是耗费灵气损伤心神,姬道元和李怀虚初窥门径便施展天书最为厉害的法术,这对二人来说是极为勉强的。 眼见黄七急的直跺脚,夏玄随口说道,“你急也没用,言出法随不但耗费灵气,还损伤心神,每说一句话对他们来说都很是艰难。” 黄七连声叹气,“唉,这两个家伙真够蠢的,要是换成我,直接让所有人挥刀自刎,一句话就够了。” “你若是真的这么干了,他们死不死我不知道,你肯定先死。”夏玄说道。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你说的这种作法太伤天和,势必折损阳寿。”夏玄说道。 “他们这么干就不折寿了吗?”黄七皱眉。 夏玄说道,“梁州阴术里有句话叫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截一线与人争,他们眼下的这种做法至少给对方留了一线生机,就算有伤天和,折损寿数也不会很严重。” “哦。”黄七了然。 眼见三名紫气高手距姬道元等人越来越近,夏玄也不由得开始紧张,紧要关头二人可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就在敌方的紫气高手距众人不足百步之时,第三句言出法随终于发出,“弓兵听令,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强行冲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随着二人最后一道号令的发出,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兵立刻万箭齐射,营地上空瞬时出现漫天箭雨。 在此之前敌方步兵已然乱了阵脚,眼见箭雨升空,更是吓的亡魂大冒,急忙惊呼闪躲,四散奔逃。 夏玄位于东侧瞭望口,看不到营地里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朝廷的三名紫气高手已经与姬道元等人短兵相接,这三人中有两人是身穿法袍的巫师,另有一人是铠甲在身的武将。 眼见三人已经冲到了姬道元等人近前,夏玄暗道大事不妙,只因姬道元一方只有姬道元和李怀虚是淡紫修为,而其他五人皆为深蓝灵气,姬道元和李怀虚在连施三次言出法随之后已是强弩之末,怕是连自行移动都不能够,更别说下地御敌了,而其他五人有三人背负重物,只有那两名女弟子是轻装上阵,这般阵势,怕是很难对抗朝廷的三名紫气高手。 姬道元等人彼此之间原本是有些距离的,眼见敌方紫气高手飞掠来到,疾掠前冲的五人立刻汇聚合拢,将背负姬道元和李怀虚的二人护在当中并继续前冲。 敌方三人落地之后,两名巫师立刻挥舞法杖念咒作法,而那名武将则反手拔刀,欺身直进。 此时双方众人离夏玄已不足百丈,夏玄可以清楚的看到双方之间的距离和各自的反应,朝廷的三名紫气高手不但来势汹汹,出手的速度也很是快速,如果姬道元等人不加抵抗只是一味前冲,势必躲不过三人即将发出的致命杀招。 就在夏玄紧张忧心之际,诡异的情况突然出现,原本正在念咒作法的两名巫师和那名近身抢攻的武将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和停滞,就彷如突然失神发懵一般。 紫气高手气定神稳,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失神发懵,之所以在危急关头突然迟滞,无疑是受到了姬道元和李怀虚的影响和干扰。 虽然对手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和停滞,正在快速前冲的姬道元等人却并未趁机痛下杀手,而是继续加速前冲。 此时南侧瞭望口已经可以看到姬道元等人,眼见对手发懵而九州盟众人却只顾前冲,黄七好生惋惜,“真是一群蠢货,为什么不趁机杀…...” 黄七话没说完后半句便憋了回去,只因朝廷的三名紫气高手失神发懵所持续的时间极为短暂,不足两滴水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九州盟众人压根儿就来不及减速出手。 夏玄拔出长刀,将南侧瞭望口扩大,与黄七一同察看南侧的战况,与此同时低声说道,“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他们之所以不趁机杀掉那几个紫气高手,一来是因为对方失神的时间很是短暂,他们来不及出手,二来他们必须尽快冲进弓兵阵营,不然已经回过神来的弓兵会再度开弓激.射。” “朝廷的紫气高手离他们很近,弓兵要是放箭的话,那几个紫气高手也会跟着倒霉啊。”黄七说道。 “这也是他们不减速杀人的原因,如果他们杀掉了这三人,朝廷的弓兵便不会投鼠忌器了,”夏玄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杀掉那三个紫气高手的机会和能力。” 三名紫气高手回过神来,立刻奋起直追,此时被言出法随控制了神志的一众弓兵已经恢复清醒,眼见己方步兵被自己射死不少,知道闯下了大祸,有心射杀姬道元等人将功补过,奈何己方的三位紫气高手一直跟在姬道元等人身后,此时若是开弓平射,便有误伤三人的可能。 在朝廷的弓兵瞻前顾后,犹豫踌躇之际,姬道元等人趁机再冲几十丈,此时距弓兵前锋已不足百步。 紫气高手的移动速度要远远快于姬道元等人,眼见三人尾随而至,即将再度出手,负责殿后的那名女弟子急停转身,抽出长剑环臂舞出一片寒光剑花。 与寻常的剑花转瞬即逝不同,这名女弟子舞出的剑花竟然能够持续存在,而且也并非虚假幻象,紫气武将挥刀抢攻之际刀身与剑花接连碰撞,火花四溅,叮当作响。 眼见女弟子正在与武将对抗纠缠,两名紫气巫师趁机念咒作法,将近处的积雪吸附凝聚,凌空化为大片锐刺冰锥,转而振臂扬手,将大片冰锥向女弟子急挥而来。 见此情形,女弟子厉喝助力的同时再度环臂,原本不过三尺方圆的剑花竟然随风暴涨,化为一片一丈方圆的急旋剑墙,将迎面而来的大片冰锥尽数击碎。 成功挡下敌人致命一击之后女弟子并不恋战,撇下仍在凌空急旋的剑花疾掠向前,在其远离剑花之后,剑花急闪消失,重新化为一柄银光长剑,追着主人疾飞归鞘。 先前夏玄偷听姬道元等人谈话之时,黄七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眼见女弟子所施法术,随即想到对方先前曾经提到的几种法术,“这就是御剑?” “应该是。”夏玄点头。 “哦,我还以为御剑就是踩着剑飞呢。”黄七说道。 “不是的,”夏玄摇头说道,“所谓御剑,顾名思义就是控御长剑,当然了,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也可以御剑飞行,不过剑身锋利光滑,踩踏多有不便,而且移动时会出现刺耳的破风声,再者长剑反光,也不利于隐藏行踪。” 黄七点头过后再度发问,“那两个巫师怎么也能变出冰刺?” 夏玄说道,“我说过好多次了,错误可能有千万种,但正确只有一种,锥刺形状阻力较小,移动迅速,所以大部分巫师都喜欢选择这种形状的兵器。另外我的冰锥完全是符咒幻化的,而他们的冰刺则是以自身灵气控御并改变了外界五行事物的形状。” “如果外面没有雨雪,他们就变不出冰刺来?”黄七追问。 “对,”夏玄点头,“而且他们是以自身灵气来凝变冰刺的,作法耗费的灵气也比我使用符咒幻化要多得多。” 二人说话之际,姬道元等人已经冲到了弓兵阵前,弓兵除了领兵的将校配有长剑短刀,普通士兵只背负了弓箭,而弓箭是远攻兵器,敌人一旦近身,弓箭便失去了作用,其威力还不如棍棒。 这两名女弟子都是御剑高手,前者祭出偌大剑花强行突进,后者以急旋剑花拒敌断后。 先前弓兵的临阵倒戈使得步兵多有死伤,此时领兵之人正在高喊调度,排兵布阵,重整旗鼓。 “看这架势,他们倒真有冲进去的希望。”黄七定睛远眺。 “我没你那么乐观。”夏玄摇头。 “你担心姜召在这附近?”黄七问道。 夏玄再度摇头,“即便姜召不在这附近,他们想要冲进去难度也很大。” “为什么?”黄七追问。 夏玄说道,“因为近身相搏,步兵的威力比弓兵更大,他们就算成功冲到步兵阵营,接下来还有两里的距离需要硬冲,他们的压力会很大,此其一。” “怎么还有其二呀?”黄七很是意外。 “不但有其二,还有其三呢,”夏玄说道,“其二是姬道元和李怀虚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他们怕是很难施展厉害的法术了,说白了就是接下来这段路,他们两个都指望不上了。” “其三是什么?”黄七追问。 夏玄说道,“其三是营地里远不止这三名紫气高手,因为朝廷很清楚再坚持几天结界里的九州盟众人就会被活活饿死,而他们一旦饿死,结界自然就不攻自破,神灵一脱困,九州盟就全完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会将所有高手都调过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九州盟将补给送进去。” 黄七摇头说道,“我感觉你说的不对,结界又不止这一处,昆仑山还有一处呢,朝廷得两头派兵,总不能把所有高手都调到太山来。” “你可真是个猪脑子,”夏玄瞅了黄七一眼,“只要有一处结界失守,九州盟就满盘皆输了,因为从太山跑出来的神灵可以轻而易举的跑到昆仑山破除那里的封印,届时谁能拦得住他们?” 黄七不满撇嘴,“跟别人说话你都是专挑好听的说,跟我却是一句人话也不说。” “那是因为你是自己人。”夏玄随口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瞬时开心咧嘴,得意傻笑。 夏玄正在紧张观战,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黄七,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冲过弓兵阵地,来到步兵阵营,在步兵的蜂拥围攻之下,姬道元等人前冲的速度明显减缓。 原本疾追在后的两名紫气巫师和那名紫气武将此时也已经追了上来,三人并未继续攻击队尾,而是冲到前方,阻击队首的同时进一步拖慢姬道元等人前冲的速度,而附近的步兵则趁机向此处靠近,将姬道元等人团团围住。 “完了,他们冲不动了。”黄七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 “该你出手了。”黄七又道。 夏玄摇头,“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黄七说道,“如果他们被打成了重伤,你就算出手帮忙,他们也得死在这里了。” “我知道,”夏玄说道,“但他们还有三个人没有出手,这些人既然跟姬道元和李怀虚一起过来,自然是身怀绝技的。” “哪三个?”黄七举目远眺。 夏玄说道,“背着姬道元和李怀虚的那两个,还有背着补给的那个。” “他们都背着东西呢,哪里腾的出手来施展法术。”黄七说道。 “他们背着的人和补给都是用绳索捆在身后的,并不需要反手承托。”夏玄说道。 “咦,天怎么突然黑了?”黄七多有疑惑。 夏玄摇头说道,“天没黑,只是突然出现的雷云遮住了太阳。” “雷云?”黄七不解。 “对,是雷云,接下来他们很可能要召御天雷,强行开路……” 第一百八十章 天雷开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你怎么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召御天雷?”黄七不解。 “因为类似的法术我也会,”夏玄随口说道,“我知道法术起效之前会出现何种异像。” 虽然夏玄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在黄七听来这句话却好生威武,随意之中自带霸气,对夏玄的钦佩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你的法术肯定比他们厉害。” “你太看得起我了,”夏玄皱眉摇头,“平心而论神石天书比梁州阴术更加玄妙,他们此时只是初窥门径,便能施展如此神异的法术,假以时日,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黄七闻言很是吃惊,“真的假的?” “真的,”夏玄沉声说道,“梁州阴术止步于地格九阶,练到深紫灵气已是极致,但神石天书可以晋升天格九阶,他们的上限要比我高得多,以后他们可以施展天格仙术,而我只能施展地格法术。” “仙术和法术有什么区别?”黄七好奇追问。 “天壤之别。”夏玄意简言赅。 夏玄倒是坦然,但黄七心里却是多有失落,“早知道这样,当初你就该去参悟神石天书。” 夏玄摇头说道,“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盲目贪大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以后你打不过他们呀。”黄七皱眉。 “那是以后的事情,”夏玄随口说道“他们刚才施展的法术我都见过了,包括言出法随在内的所有法术我都能抗住,在他们晋身天格之前,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言出法随你也能抗住?”黄七急切问道。 “能,”夏玄点头,“我的灵气修为之所以晋升神速,并不全是因为地元丹的缘故,而是我在练气之初就认识到了意念的重要性并着重加以锻炼和强化,言出法随的本质是控制他人的神志,他们控制得了别人,却控制不了我。” 夏玄话音刚落,空中便传来一声霹雳巨响,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雷光落在了密集的人群之中,雷光触地炸裂,将围攻众人的大量步兵炸飞偌大一片。 不等二人透过瞭望口看清具体情况,第二道天雷便紧随而至,落于第一道天雷前方十丈之外。 天雷所及之处,十丈之内尘土飞扬,人仰马翻,伴随着天雷的接连落下,姬道元等人趁机疾冲向前,快速突进。 “亏他们想的出来,竟然用天雷开路。”黄七远眺观战。 夏玄说道,“在此之前九州盟已经派人尝试过好多次了,都没能将食物送进去,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将姬道元他们给请了出来,姬道元等人既然敢接这个差事,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夏玄说话的同时密切的关注着远处战况,此时两个女弟子已经自前后换到了左右,施展御剑法术护住了左右两翼,而背负姬道元和李怀虚的二人则在疾冲的同时频繁振臂抬手,二人手臂所指的方向正是天雷落地的位置,毫无疑问,施展御雷法术的正是这二人。那个背负着食物补给的男弟子只是随队前冲,并未施展法术,而姬道元和李怀虚二人虽然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却仍然是醒着的,并没有晕死过去。 借助天雷开路,一行人很快冲出了近百丈,此时距山脚下的那几块儿巨石已经不足两百丈。 就在此时,原本此起彼伏的雷声却突然不再连贯,先前是一道紧接着一道,而今两道天雷之间间隔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而且天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威力也随之快速减弱。 “糟了,他们的灵气耗尽了。”黄七皱眉说道。 “不是灵气耗尽了,而是朝廷的巫师正在作法对抗他们的法术。”夏玄说道。 黄七连连点头,“对对对,乌云正在消散,太阳又出来了。” “还有将近两百丈,他们彻底没希望了。”夏玄沉声说道。 “你要出手?”黄七多有兴奋。 “嗯,”夏玄点头,“再不出手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姜召还没出现呢,对付他你有把握吗?”黄七问道。 夏玄说道,“姜召应该不在这里,不然他早就出手了,不过先前轰隆的雷声可以传出很远,只要姜召在这方圆百里之内,都能听到雷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姜召此时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必须尽快出手,抢在姜召来到之前将姬道元他们送进去。” 黄七也知道形势危急,亦不废话,“需要我做什么?” 夏玄说道,“外面打的地动山摇,却始终不见守护结界的九州盟众人出来接应,这就说明结界的入口很可能被朝廷给堵住了,稍后我如果成功闯到那片区域,很可能需要用火符来炸开结界的入口,稍后我会将你送到北面山顶,你自那里做好准备,如果看到我正在用火符轰击入口,就尽快飞到我上方百丈高空,自那里将补给扔下来。” 虽然一直希望夏玄能够大显身手,扬眉吐气,但到了关键时刻,黄七还是多有紧张,“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到时候我尽量飞过去把东西亲手交给你。” 夏玄正色摇头,“绝对不行,你没有地元丹护身,也无法隐身,飞的太低会受到弓兵的攻击,必须飞在百丈高空。” “那么高,我扔不准怎么办?”黄七犯愁。 “扔不准也无所谓,”夏玄说道,“他们原本就带着干粮,咱们准备的那些就算遗失了,结界里的人也有东西吃。” 夏玄言罢,不等黄七接话便取出符咒,施展土遁,带着黄七现身于北方三里之外的山顶。 眼见夏玄真要参战,黄七有些害怕了,本想拉着夏玄叮嘱几句,但不等她伸手,夏玄便再施土遁,瞬移离去。 由于营地附近的树木已经被守军尽数砍走,黄七便能清楚的看到夏玄出现在了窝棚旁边的雪地里。 夏玄现身之后立刻踏地借力,施出凌空飞渡疾掠向南,与此同时自怀中取出帕巾围系蒙面,此举实属临时起意,在此之前黄七一直希望他以真面目示人,一鸣惊人,扬眉吐气,但他始终感觉时机不到,一旦身份暴露,势必后患无穷。 不过夏玄虽然蒙住了面孔,却也知道只要自己出手,还是会有人怀疑自己,暴露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蒙住了面孔只能略微拖延一下自己彻底暴露的时间。 虽然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姬道元等人身上,却仍然有站在高处的兵卒发现他正在凌空靠近,随即便高声呼喊,提醒己方众人。 姬道元等人此时已经与步兵混战在一起,外围的弓兵没有插手的机会,眼见夏玄凌空来到,且蒙着面孔,弓兵将领瞬间猜到来人是敌非友,一声令下,北侧弓兵立刻弯弓搭箭,齐射拦截。 夏玄身在半空,无处闪躲,也不得随意腾挪,眼见箭雨袭来,只得微微侧身,他之所以有此举动,倒不是希望能够彻底避开箭雨,而是为了避免箭矢射中前胸后背,进而损坏暗兜里的各种符咒。 也是夏玄运气好,漫天箭雨过后,他竟然毫发无伤,而他先前凌空之处距山脚巨石约在三里左右,淡紫修为一次飞掠可达两里,故此当其避开箭雨,敛气落地,恰好落到姬道元等人不远处。 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深陷重围,正在做困兽之斗,周围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兵卒,夏玄落地之后立刻挥出几张火符,将几个试图攻击自己的步兵尽数炸死。 眼见火符每次只能杀伤一人,夏玄随即改用金符,金符遇风幻化的锐刺坚硬无比,甩出一枚可贯穿一线,同时刺杀数人。 此时围聚在姬道元等人周围的多是寻常步兵,巫师和武将都在不远处掠阵观战,发现夏玄突然出现,立刻有人凌空跃起,前来拦截。 但不等对方敛气落地,夏玄已经挥出十几张金符,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前冲三丈,与姬道元等人会合一处。 “你是什么人?!”右翼的女弟子唯恐有诈。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双手齐出,左右开弓,接连发出大量金符,将自四面八方压上来的步兵刺死大半。 待得周围有了腾挪的空隙,夏玄立刻自其中一处暗兜取出一把补气符咒,旋身出手,将其中一张贴上了女弟子的后背。 不等对方回过神来,符咒已经粉碎消失,察觉到大量灵气自后背快速涌入,女弟子惊呼呵问,“你干了什么?” 姬道元虽然并不认识夏玄,却认识他所使用的符咒,知道来人正是暗中指点过自己和李怀虚的神秘人,眼见背负着自己的同伴想要抗拒躲闪,萎靡不振的姬道元急忙勉强发声,“是友非敌。” 姬道元话没说完,夏玄已经成功将那张符咒贴到了那名男弟子的左臂,与之前那张一样,亦是转瞬即碎,消失不见。 夏玄急转旋身的同时快速出手,围着姬道元等人转了一圈儿之后,七人无一例外的被其贴上了一道补气符咒,而伴随着符咒的消失不见,大量精纯灵气瞬时自符咒贴附之处的经络反灌气海。 夏玄随身携带有大量符咒,绝大部分的符咒都是自带灵气,唯有补气符咒例外,这种符咒可以将自身灵气转嫁他人,七张补气符咒每一张都携带有他的一成灵气,只此一举便耗费了他七成灵气。 感应到佩戴者的灵气损耗严重,地元丹立刻发出深紫光芒,与此同时散出大量灵气,急灌猛补。 由于此时众人正深陷重围,夏玄也来不及冲众人多做解释,急忙再取金符,幻化锐刺四方拒敌。 先前强行施展言出法随令姬道元和李怀虚元气大伤,几乎无力站立,此番得夏玄助力,虽然灵气仍然匮乏,却瞬间恢复了精神,随即挣断绳索,下地参战。 眼见众人缓过劲儿来,夏玄立刻冲到队首,各种符咒急挥齐出,将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 .南橙子加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仇人见面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众人距结界入口尚有两百丈,虽然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巨石之间被砌死的结界入口,但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承受莫大阻力,只因领兵之人喊出了杀一人升军候,杀两人升校尉的言语,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重赏的利诱之下,大量步兵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向众人冲了过来。 夏玄位于前锋,他所在的这个位置需要攻坚开路,承受的压力最大,往往需要杀死数名步兵才能勉强前进一步。 先前攻击姬道元等人的三名紫气高手此时并未参战,而是与其他人一同退到结界附近,站在那几块儿巨大的青石上掠阵观战,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夏玄等人周围挤满了想要建功领赏的步兵,密密麻麻,摩肩擦踵,他们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夏玄不是第一次与人动手了,但自战场上混战厮杀却还是头一回,眼前的这些对手虽然没有灵气修为却很是凶猛,加上数量太多,有人倒地其他人立刻就会补上,前赴后继,源源不断,仿佛无有穷尽。 虽然动身之前夏玄准备了大量符咒,但他出手的速度太快,符咒也随之快速消耗,眼见金系符咒即将消耗殆尽,夏玄随即改用其他符咒。 由于改换符咒耽误了些许时间,不等火符完全脱手,便击中了一名迎面杀来的持刀步兵,随着火球的轰然炸裂,那名步兵瞬时被炸的四分五裂。 这些步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于厮杀伤亡早已司空见惯,但是似眼前这般骇人的景象他们却从未见到,自己的战友前一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后一刻便变成了一蓬四散的血雾和一堆横飞的碎肉。 夏玄本是无心之举,眼见尚未完全脱手的火符爆裂的威力远比完全脱手的火符大了许多,且能震慑敌军心神,令其不敢太过靠近,随即如法炮制,再取两枚火符贴附掌心,左右开弓,再碎两人。 只要是人,就会有畏惧之心,之所以不曾心生畏惧,只是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不能震撼其心神,虽然夏玄的举动血腥残忍,却令一众步兵心生畏惧,稍有迟疑,夏玄趁机前冲数丈,姬道元等人亦步亦趋,杀退敌人,紧随其后。 欺软怕硬是所有活物的本能,自然也包括人,眼见夏玄勇猛善战且手段狠辣,近处的步兵不敢贸然上前,纷纷改为攻击姬道元等人。 好在夏玄在参战之初便以补气符咒将自身灵气转送给了姬道元等人,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是淡紫修为,夏玄的一成灵气也是他们的一成灵气,而深蓝修为的几人得夏玄一成灵气,可补自己六成灵气,由于灵气还算充盈,那些攻击他们,试图捏软柿子的步兵便占不到便宜,捞不到好处,皆是有去无回。 前冲数丈之后,夏玄再度受阻,之所以受阻有两个原因,一是领兵之人高喊发声,只道杀了他这个蒙面的妖人便可直升偏将,二是这片区域的步兵没有看到战友被炸成血雾和肉酱的骇人景象。 夏玄是被姬有德抚养长大的,姬有德率性乐观,夏玄与其朝夕相处,自然也会受其影响,故此与其他身负血海深仇的人阴郁凶戾不同,夏玄既不阴郁也不凶残,实则对手血肉横飞的景象也同样令他心惊,但他却不敢生出丝毫恻隐之心,只因他深知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方既然想拿他的脑袋去换取荣华富贵,那就怨不得他辣手无情。 再度利用火符炸碎数人之后,近处的步兵随之亡魂大冒,惊恐闪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固然没错,但前提是这个重赏自己得有命享用,明知冲上去必死无疑,便不敢有人心存侥幸。 就在夏玄杀退众人,再度前冲之际,身后的姬道元出言问道,“敢问真人是哪一宗的前辈高人?” 夏玄听到了姬道元的话却没有理会,姬道元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要知道练气之人灵气内藏,都很显年轻,而自己又遮住了面孔,仅凭身形头发以及眼睛,对方是很难精准判断出自己年龄的,但是自己一旦开口说话,姬道元立刻就能通过声音判断出他的大致年龄。 李怀虚此时就在姬道元身边,见夏玄不接姬道元的话,知道他不愿显露身份,便不强人所难,而是趁机向夏玄郑重道谢,“多谢前辈提携指点。” 夏玄回头看了李怀虚一眼,依旧没有接话,李怀虚之所以冲他道谢,乃是因为此前李怀虚和姬道元在参悟天书之时曾经卡在了如何融合阴阳,兼顾五行上,而他则将自己的心得详细写下并交给裴一帆带给了他们,类似的事情换成别人肯定是不会做的,因为藏私几乎是所有练气之人的通病,都怕别人超过自己,玄云宗就深受其弊,每代宗主都藏私留手,藏来藏去厉害的法术都失传了,只剩下一些鸡毛蒜皮了。 只是回头看了李怀虚一眼,便有士兵趁机往夏玄身上刺了一矛,夏玄有地元丹护身,自然不会受伤,但对方戳刺之时卯足了力气,刺的他左肋很是疼痛。 由于对方不曾及时收回长矛,便被夏玄一把抢过,本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听得那士兵惊呼大喊,“他刀枪不入,杀不死。” 士兵并不知道自己的震惊呼喊在无意之中救了自己一命,夏玄原本是想刺死他的,但听得他的呼喊,便临时改变主意,随手将长矛刺向了另外一人,此人嗓门很大,高声呼喊之下周围的兵卒都知道他刀枪不入,进而心生畏惧,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可以大大减轻他前冲之时所受到的阻力。 对于士兵的惊呼,姬道元等人并不感觉意外,包括正在巨石上掠阵观战的敌方将领也不感觉意外,只因地元丹在释放灵气之时会有深紫光芒出现,而夏玄体外一直萦绕着一层紫色光芒,他们早就猜到夏玄就是当日自江陵抢走地元丹的那个人,也知道地元丹有护身奇效。 趁步兵军心不稳,阵脚稍乱,夏玄再度带着姬道元等人快速前冲,他深谙一鼓作气的道理,前冲之时符咒急出,大杀四方,以此震慑他人,保持前冲惯性。 前冲之时,夏玄挑眉看向不远处的巨石,那几块儿巨石上一共站了八个人,其中六人是身穿淡紫法袍的巫师,还有两人是披挂铠甲的武将。 在此之前夏玄已经猜到营地里远不止三名紫气高手,事实证明他的确猜对了,朝廷一方连紫袍巫师和紫气武将都计算在内也就十几个,眼下有八个都在这里,足见朝廷是铁了心的要将守护结界的九州盟众人困死在里面。 朝廷的这八个紫气高手之中并无姜召,也没有当日跟随姜召偷袭云崖山的那些武将,不过其中两个身穿淡紫法袍的巫师夏玄认识,确切的说是曾经见过,当日这两名巫师曾经参与追杀替死鬼。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见那两名紫气巫师一副居高临下,胸有成竹的神情,夏玄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之所以如此仇视二人,不是因为对方曾经参与追杀替死鬼,而是当日这二人曾经与其他巫师联手杀害了自山洞外保护他的白虎。 一想到白虎守在洞外死战不退的情景,夏玄双眼瞬时充血,白虎当日完全有机会有能力逃走,之所以至死都守在洞口,只是为了保护他,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白虎知道。 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顾忌,夏玄猛然踏地借力,离地跃起,朝着不远处的二人疾冲而去。 由于此前夏玄没有任何征兆,谁也不曾想到他会突然离开队伍单独行动,不过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敌方众人很快回过神来,山上的弓兵开始冲他放箭,下方的步兵亦开始冲其抛扔枪矛。 夏玄身在半空,无处可躲,而他压根儿也没想躲,任凭箭矢近身,无视枪矛戳刺,急催灵气,飞掠向前。 眼见夏玄突然暴起突袭,众人只当他要擒贼先擒王,前来刺杀那两个频繁下令调兵的武将,连那两个武将也是这么想的,不等夏玄掠近便抽刀拔剑,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令众人不曾想到的是夏玄并没有攻击那两名武将,而是朝着左侧巨石冲了过去,结界周围共有三块儿巨石,呈品字形分布,左右各有一块儿,上方还有一块儿,而三块巨石中间正是已经被垒砌起来的结界入口。 左右两侧的巨石上分别站立着三名紫气巫师,眼见夏玄向左侧巨石冲来,先前曾经下场出手的两名巫师立刻念咒作法,催生紫气屏障护身拒敌。 另外一名紫气巫师虽然也如二人这般做好了迎敌准备,却没想到夏玄会率先攻击他,而且一出手就是只攻不守,尽出全力的连环杀招儿,接连三枚火符将其护体灵气破了个一干二净,两枚金符紧随其后,化作两根锐刺直取其前额印堂和前胸膻中。 紫气巫师歪头避开其中一根锐刺,与此同时挥舞法杖击飞了刺向自己前胸的那根锐刺。 不等其稳住阵脚,一根丈许长短的青绿藤蔓便疾飞而来,将其拦腰束臂紧紧捆住。 紫气巫师虽然知道大事不妙,却已经来不及应对,一根锐刺疾飞而至,瞬间洞穿其左胸心脏。 眼见对方必死无疑,夏玄立刻转身想要前去攻击站在右侧巨石上的那名巫师,不曾想就在此时,近处的一名巫师疾冲上前,挥舞法杖拦住了他,与此同时冲另外一人高声喊道,“我敌住这妖人,你快助风郜移魂换身,保全元神。” 听得此人言语,夏玄这才知道对方还可以转移元神,借尸还魂,随即旋身躲过对方泛着黑气的法杖,转而再发火符,将那倒地的巫师三阳魁首炸的一塌糊涂。 确定对方已经神魂俱灭,夏玄这才彻底放心。 就在两名紫气巫师认为接下来夏玄马上要对他们动手之时,不曾想夏玄却撇下他们,往右侧那块巨石掠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五行相乘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站在右侧巨石上的几名巫师眼见夏玄疾冲而来,急忙横移闪躲,暂避锋芒,实则他们既不是没有攻击夏玄的法术,也不是没有施展法术的机会,而是他们在此之前从没遇到过夏玄这种刀枪不入且作法如此快速的术士,一时之间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克制夏玄。 夏玄此番抢攻是有着明确目标的,全然不理会另外两个巫师,只盯着那个曾经参与杀害白虎的中年巫师,发现对方已经退到了数丈之外的山坡上,随即旋身发力,接连挥出三道符咒,这三道符咒分别为水符,土符和木符,幻化的全是筷子粗细的尖长锐刺,之所以用三道不同的符咒,是因为不同符咒幻化的锐刺颜色也不尽相同,此时夕阳余晖恰好照在这片区域,对方很难在电光火石之间尽数看清三种不同颜色的锐刺并及时闪躲。 结果正如夏玄预料的那般,青色的木符锐刺和黄色的土符锐刺被对方腾挪躲过,唯独那近乎透明的水符锐刺对方未能及时察觉,水符锐刺疾飞而至,径直洞穿了对方的左侧足踝。 眼见对方身形不稳,跌撞踉跄,夏玄急忙踏地借力,想要疾追补招,不曾想紧要关头脚下原本坚硬无比的青石却突然变的极为松软,双脚彷如踩进了淤泥一般急沉下陷。 短暂的惊惑过后,夏玄随即想到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乃是敌方巫师作法所致,由于类似的情况他此前从未经历过,便未能及时应对脱困,就在他短暂迟疑的同时,两片寒光冰锥和一道霹雳闪电已经自三个不同的方位向他袭来。 如果换成旁人,遭受如此重击必无生理,但夏玄有地元丹护身,生生扛下了敌方三名巫师的联手进攻而毫发无损,随即强忍疼痛取出一张火符,贴附掌心轰击脚下青石,借助火符爆裂的反冲之力纵身脱困。 就在其脱困的同时,空中突然传来了黄七的高声呼喊,“他们从南面过来了,距此不过五十里。” 听得黄七呼喊,夏玄下意识的抬头上望,却意外的发现黄七竟然处于隐身状态,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此前公孙逢时和云鼎曾经说过这片区域无法隐身,而他也曾经亲自检试,确定这片区域的确无法隐身,为何黄七竟能隐去身形? 闪念过后,夏玄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片区域之所以无法隐身是因为阴气太重,地气失衡,而黄七之所以可以隐身,是因为她身在半空,上接天气,不受地气影响。 发现夏玄似有迟疑,黄七急忙再度发声,“快点儿。” 二人朝夕相处,早有默契,虽然黄七没有说明是谁自南面过来了,他却知道来人定是姜召等人,而黄七之所以不提姜召姓名,无疑是担心提及此人姓名,会在无形之中助长敌方士气。 此时几名紫气巫师已经冲到了那个被刺穿足踝的巫师附近,随即兵分两路,有人凝神戒备,准备阻挡夏玄的追杀冲击,有人念咒作法,施展木系法术为受伤的巫师快速疗伤。 黄七本以为夏玄得知对方强援即将来到之后会先行破开结界外面的坚厚石墙,不曾想夏玄竟然还是冲着那个受伤的巫师去了。 眼见己方的巫师对夏玄多有忌惮,一直守多攻少,一名紫气武将心中不忿,趁夏玄飞掠之际,自高处疾冲而至,怒吼助势的同时,灌注灵气的长刀拦腰横斩。 早在对方出手之初,夏玄便有所察觉,但他身在半空无法腾挪躲闪,急切思虑之后快速垂手,将仅剩的两枚火符扣附掌心。 紫气武将也清楚的看到了夏玄的举动,但是在他看来夏玄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即便取出了符咒,也来不及进行抵挡和反击了。 电光火石之间,灌注灵气的长刀不偏不倚的砍中了夏玄的后腰,虽然已经做好了迎接重击的准备,夏玄却仍然疼的眉头大皱。 紫气武将本以为自己这一刀即便不能将夏玄一刀两断,也能重创于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夏玄不但毫发无伤,还借着他的挥斩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那名受伤的紫气巫师,直到此时他方才知道夏玄的动作并不慢,而是夏玄压根儿就没打算跟他纠缠,只想利用他的力道进行加速。 近处的几名巫师本已做好了拦截夏玄的准备,不曾想夏玄却在紫气武将的助力之下瞬间加速,不等他们抬手出招儿,夏玄已经自他们身边疾飞而过,双手各执一道火符,当头夹击,将那名受伤巫师的三阳魁首炸的荡然无存。 突然出现的变故令得近处众人骇然心惊,尤其是那名不服气,不信邪的紫气武将,此时也已经知道自己无意之中闯了大祸,间接害死了己方一名紫气巫师。 半瞬的错愕之后,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急忙凝神戒备,唯恐自己成为夏玄的下一个目标。 但令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夏玄并没有攻击近在咫尺的他们,而是快速转身,冲着几块巨石之间的坚厚石墙掠了过去。 “八个人,三十里。”黄七再度高喊示警,结界位于太山北面的山脚下,而姜召等人是从南面赶过来的,此时除了身在高空的她,其他人都看不到姜召等人。 听得黄七呼喊,夏玄眉头大皱,以姜召的修为,三十里片刻就到,他也知道自己先前执意追杀那名受伤的巫师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如果单就得失而言,此举无疑很不明智,不过他却并不后悔,人活于世,活的是心气和心情,不能一味的权衡利弊,斟酌得失,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了会对自己产生损失,但做了之后自己心情好,那也可以去做, 结界入口早已被守军给砌死了,垒砌之时还使用了白灰和膏泥,偌大的石墙足有两丈多高,厚度至少也在一丈开外。 急切的观察过后,夏玄自暗兜里掏出一把木符,于躲闪腾挪之间将这把木符尽数贴附于石墙各处,此时他的火符已经用完了,想要破开这道坚厚的石墙只能使用其他符咒。 实则他也可以感召天雷,但天雷是从上往下劈的,很难精准的命中石墙,而且感召天雷是需要念诵真言的,而他为了隐藏身份,并不想当众发声。此外,他也可以使用土系法术中的山崩地裂,但他不确定在地气失衡,阴气过盛的太山,山崩地裂是否能够起效,而且使用山崩地裂同样需要念诵真言。 五行之中木克土,夏玄此番足足使用了二十多张木符,这么多木符,其中蕴含的木属灵气已经远远超过了这面石墙,而他之所以刻意多用,乃是为了催发五行相乘。 五行彼此之间不但存在相生相克,还存在相侮相乘,所谓相乘实则就是倍克,五行之中,同等多少的木本来就克同等多少的土,但是当木比土多出很多之后,相克就会呈倍数增加,世人常说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其实都是相乘的一种体现,简单说来就是如果你比别人弱很多,别人就会往死里欺负你,这便是五行相乘。 近处的巫师和武将都发现夏玄在往石墙上挥贴符咒,也知道夏玄想要破坏石墙,但他们都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黄纸,不明就里且震惊于它们所蕴含的巨大威力,亦不敢冒然上前,出手破坏。 待得木符就位,夏玄催动灵气,冲着石墙隔空出掌,此番出掌旨在催动和触发木属灵气,也无需全力施为。 随着符咒蕴含的木属灵气被尽数释放,原本坚厚的石墙瞬时破碎坍塌,倍克相乘之下,原本垒砌石墙的石块尽数化为细碎齑粉。 石墙坍塌的瞬间,一处山洞随之出现,这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天然山洞,山洞深处隐约有白光闪现,与此同时伴随着人影的晃动和呼喝呐喊……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城变故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洞里的情景令夏玄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和姬道元等人来的还算及时,裴一帆等人还没被饿死,忧的是结界里此时正在发生战事,根据频繁传出的气爆之声和呼喝呐喊不难看出结界里的战事甚是激烈。 此时结界附近还有两名紫气武将和四名紫气巫师,夏玄以符咒破掉了他们垒砌多日的坚厚石墙只令他们短暂惊愕,随即便回过神来,两名武将急跃而下,尽出所能与夏玄近身相搏,而几名巫师则念咒作法,或以裂土之术陷其足,或以坚韧树藤绕其身,不求将夏玄打杀缉拿,只求能将他拖住片刻,他们不是傻子,寻常士兵不知道黄七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们却是知道的,强援即将赶到,他们只要拖住夏玄片刻,不利于己方的局势就可能发生逆转。 夏玄并没有自洞口与几人缠斗,而是旋身甩掉对手,转而向东疾冲而回,此时姬道元等人仍然被困敌群,距洞口尚有二十几丈,他必须抢在姜召等人赶到之前将几人自乱军之中救出来。 围攻姬道元等人的一众士兵原本士气高涨,情绪激昂,只因领兵之人有言在先,只要杀掉其中一人便能加官进爵,改变命运。 眼见夏玄又调头杀了回来,士兵瞬时斗志全无,万念俱灰,他们都知道夏玄不但法术高玄还刀枪不入,面对这样一个打不过,杀不死的强大对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躲得远远的,什么加官进爵,改变命运,全都抛到了脑后,改变命运的前提是有命在,命要是丢了,还改个屁。 就在夏玄与姬道元等人会合之际,上空再度传来了黄七的高喊,“二十里。” 虽然听到了黄七的呼喊,夏玄却不曾接话,眼下形势危急,只争瞬息,他必须尽快将姬道元等人送进结界。 动身之前夏玄准备了大量符咒,此时除了那些用以施展法术的符咒少有使用,用以临阵对敌的五行符咒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了少量的水符和土符,好在近处的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亡命阻截,如此这般,夏玄方才有惊无险的带着众人冲到了山洞洞口。 就在夏玄挥掷符咒驱赶试图上前阻截的武将和巫师之际,一名女弟子率先冲进了山洞,但就在其跨进洞口的瞬间,却被一道无形的灵气屏障反震而回。 李怀虚急忙伸手托住了她,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洞口有结界阻隔,非持有阵符不得进入。” “谁有阵符?”女弟子急切问道。 不等李怀虚接话,姬道元便抢先开口,“我和李师兄各有一枚,李师兄,你先带他们进去。” 姬道元等人说话之际,空中再度传来黄七的声音,“不足十里了,准备好,我要扔了。”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立刻循声辨位,提气拔高,黄七身在百丈高空,他的凌空飞渡自然到不得这般高度,之所以纵身跃起,为的是自半空承接,以免补给在快速下落之时遭到守军的破坏或是不能精准接拿,导致容器破碎,补给散落。 几乎在夏玄跃起的同时,高空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布袋,此前这个布袋是在黄七手里的,黄七在隐身的同时随身携带的物品也处于隐身状态,脱手之后布袋方才凭空出现。 布袋上捆缚有绳索,在接住布袋的瞬间,夏玄便将其反背到了身后,随即再度张开双臂,等待黄七扔下那两坛咸菜。 见夏玄张开双臂,黄七立刻会意,随即扔下了那两口坛子。 虽然夏玄及时承接,却只接住了其中一坛,而另外一坛则被下方射来的箭雨给击碎了。 夏玄凌空之初便中了几箭,承接补给时又挨了几箭,敛气下落时中箭更多,他只感觉浑身疼痛,已经无法计数自己究竟挨了多少冷箭。 对于远处射向夏玄的冷箭,姬道元等人无力阻截,但夏玄带着补给落地之时,姬道元等人立刻拦住了试图攻击他的武将和巫师。 夏玄定睛四顾,只见此时李怀虚已经带着同行的两名男弟子冲进了山洞,留下接应他的是自梁州赶来的姬道元等人。 “前辈,快与我们一同进入结界暂避锋芒。”姬道元急切说道。 夏玄摇了摇头,转而将补给递给姬道元和一名女弟子,随即再取符咒在手,四面挥掷,阻截试图上前的武将和巫师,为姬道元等人进入山洞争取时间。 眼见夏玄不愿进入结界,姬道元急忙再劝,奈何夏玄依旧摇头。 此时不止外面形势危急,结界内部也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打斗,姬道元急于前去帮忙,屡劝无果之下只能与同行三人彼此牵手,连通气息,借助阵符冲进了山洞。 “来了,快走。”黄七高声示警。 即便没有黄七的示警,夏玄也已经看到了出现在山顶的姜召,由于一行人中姜召的修为最高,此番出现在山顶的便只有姜召一人,其他众人尚未来到。 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顺利进入结界,目的已经达到,夏玄自然不会迟疑滞留,急忙提气拔高,向北飞掠。 自万军之中施展凌空飞渡,中箭是必不可免的,好在有地元丹护身,密集的箭雨虽然令他吃了不少苦头,却无法阻止其飞掠撤退。 夏玄乃淡紫修为,施展一次凌空飞渡可飞掠两里,待得三度借力凌空跃起之后,他知道自己全身而退了,只因此时已经离开了太山区域,他可以从容施展土遁和隐身了。 再次落地之后,夏玄转头回望,只见姜召正在向自己疾掠而来,他此时可以施展土遁,也可以隐身,但眼下黄七没跟自己在一起,若是借助隐身甲片隐去身形,黄七便可能寻不到他,土遁更不能用,一旦施展土遁,就将黄七给扔下了。 就在他犹豫踌躇之际,一阵破风声自高空传来。 知道是黄七正在敛气落地,夏玄便将包裹地元丹的铁球转动闭合,转而急取土遁符咒在手,待黄七落在自己身边,随即抓着黄七的手默念真言,急施土遁,瞬移消失。 此番夏玄并没有带着黄七远离,而是去到了先前与黄七分别时的北山山顶,此处离营地有一段距离,可以清楚的看到营地的情况。 姜召怒火中烧,来势汹汹,眼见二人突然消失不见,急忙加速来到,身在半空急念咒语,连变指诀,待得作法完成,立刻急旋挥手,怒吼发声,“天罗地网!” 随着姜召的厉声怒吼和旋身挥手,一张紫气大网凭空出现,随即急落而下,将二人消失之处方圆两里的大片区域尽数笼罩其中。 姜召此番施展的法术主要是为了捉拿处于隐身状态的敌人,奈何此时夏玄早已带着黄七借助土遁远离了那片区域,如此一来姜召的天罗地网自然不会有所收获。 “怎么还有这种法术?幸亏你会土遁,不然咱俩就被他给抓住了。”黄七心有余悸。 “若不是久战疲乏且身处险境,我倒是不惧跟他斗上一场。”夏玄沉声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出来本来是要扬眉吐气,你倒好,好不容易干了回牛逼的事情,却藏头露尾的蒙着脸。” “你非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吗?给自己留点余地不好吗?”夏玄无奈摇头,“现在我的身份还没暴露,咱们也就不急着去杀那些名单上的人,可以回玄云宗歇上几天再做计较。” 虽然黄七多有不满,奈何木已成舟,她也懒得再埋怨夏玄,“你说他们能不能认出你来?” “应该不能,”夏玄摇头,“我一直蒙着脸,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他们甚至猜不到我多大年龄。” “那就好,要装就彻底装像了,可别露出马脚,让人家给识破了,那就更丢人了。”黄七说道。 二人说话之时,姜召已经回到了营地,与其同行的那些人也赶了过来,一众紫气高手都聚集在结界所在的山洞外面。 “这回要不是你出手帮忙,姬道元他们都得死在这里。”黄七说道。 “不要言过其实。”夏玄摇头。 “你知道我没有言过其实,”黄七随口说道,“他们虽然也是淡紫修为,但是跟你比,他们的法术差远了。” “他们的言出法随非常厉害,”夏玄说道,“眼下他们只是初窥门径便能影响这么多人的神志,若是尽窥天书玄妙,岂不左右众生,号令天下?” 黄七摇头说道,“没你厉害,你刚才自万军阵中来去自如,摧枯拉朽,何其威风。” “威风个屁呀,”夏玄扯了扯千疮百孔的法袍,“我此番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只是因为地元丹能够护身补气,若是没有地元丹,我早就被他们射成筛子了。” “还不快谢谢我,没有我,你能拿到地元丹?”黄七多有得意。 “多谢多谢。”夏玄敷衍拱手。 “毫无诚意。”黄七撇嘴。 夏玄随口骂道,“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吧,喝御酒的时候你怎么不谢谢我?没有我,你能喝到御酒?” 黄七本想继续与夏玄说笑,不曾想一瞥之下却发现姜召正带着一众紫气高手往正西方向疾掠而去,“咦,他们怎么走了?” 夏玄也看到了姜召等人正在飞掠离去,此番姜召不但带走了七名同行之人,连那四名紫气巫师也带走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搞得跟火烧了屁股似的?”黄七疑惑。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西方是皇城所在方向,我怀疑皇城可能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黄七好奇。 “不清楚,”夏玄摇头,“不过肯定是大事儿,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厚颜无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姜召等人疾掠西去,黄七好奇之心大起,“东西已经送进去了,眼下咱也没什么事儿了,要不咱也去皇城转转?” 夏玄皱眉说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待得此间事了,咱们就去杀姬有德遗书里提到的那些人吗,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又想去皇城?” “突然改变主意的是你好不好,本来是扬眉吐气,大快人心的事情,谁知事到临头你竟然画蛇添足的蒙上了脸,”黄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蒙着脸也有蒙着脸的好处,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也就不会有所防备,你想什么时候过去杀他们都可以。” 不见夏玄接话,黄七再度撺掇,“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也去皇城长长见识。”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而是抬手解下了蒙面帕巾,抓了把雪擦拭脸上残留的血污。 眼见夏玄意兴阑珊,黄七又道,“皇城里也有你的仇人,你要是急着报仇,可以先杀他们,然后再杀其他那些。” 夏玄摇头说道,“报仇倒是不急于一时,我之所以不想去皇城是因为夏黎等人先前曾经试图抓你,这就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你是乘黄,咱们对皇城并不熟悉,仓促前往很容易发生意外。” “去吧,去吧,”黄七继续怂恿,“朝廷这会儿应该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哪有多余的精力理会咱们,再说了,你会土遁,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咱也可以全身而退。” “好吧,”夏玄勉强同意,“不过咱可说好,去到皇城之后你千万不能乱跑,更不能喝酒误事。” 黄七满口答应,“行行行,快走吧。” “走什么呀,”夏玄扯了扯千疮百孔的法袍,“就这么去?” “你不是还有一件这样的袍子吗,找个地方换上不就行了。”黄七说道。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咱回先前落脚的那处客栈再住一晚,我需要休息,符咒也需要补充。” 黄七喜欢凑热闹,最怕夏玄不去皇城,而今夏玄已经勉强同意,她也并不急于一时,夏玄随即施出土遁,二人先回藏身的荆棘丛带上了被褥,随后方才瞬移回到了先前下榻的房间。 大雪封门,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店主夫妇正在院子里清扫积雪,那妇人一直在不停的咒骂,痛恨夏玄离店时偷走了他们的被褥,而那店主则在不停的安抚,只道夏玄给的赏钱足够他们采买十套被褥还有剩余。 由于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夏玄便没有出门,只是打开一道门缝,探头出来。 眼见夏玄去而复返,店主夫妇好生惊惑,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后院清扫积雪,却没看到夏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玄也不与他们废话,随手扔出两枚铜币,只道还要再住一晚。 得了钱财,店主立刻扔下扫帚,跑去烧炕,而妇人则欢天喜地的去厨房整治饭菜。 见那妇人前倨后恭,见钱眼开,黄七免不得多有鄙夷,不过夏玄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妥,这些年他四处漂泊,见多了人情冷暖,深谙有礼走遍天下的道理,所谓有理走遍天下实属自欺欺人,出门在外,谁他娘的跟你一个外乡人讲道理。 夏玄随身带有针线,便脱下法袍快速缝补,一件法袍竟然有三四十处孔洞,最大的一处位于背后,为长刀挥斩所致,足有半尺多长,不但法袍被豁开,里面的中衣亦不曾幸免。 缝补之时,夏玄免不得多有后怕,亏得自己有地元丹护身,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先前的激战之中全身而退。 夏玄缝补的速度很快,夜幕降临之前便将法袍彻底补好,随后又用店主送来的热水洗脸净身。 “嘿嘿,真不要脸,也不避人。”黄七坏笑。 “我穿着底裤呢。”夏玄随口说道。 “你穿与不穿其实也没什么差别,”黄七笑道,“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看过什么?什么时候看过?”夏玄问道。 “你撒尿的时候我自一旁偷看过,”黄七得意坏笑,“你是不是忘了我能隐身,就算站在你旁边你也不知道。” “啊?”夏玄皱眉回头,“真的假的?” “真的,你撒完尿还会抖上几抖,哈哈。”黄七还笑。 “你可真够龌龊的,”夏玄无奈摇头,“这哪是人干的事儿?” 黄七斜卧翘腿,“我本来也不是人哪。” “对,你是个厚颜无耻的千年老妖。”夏玄随口骂道。 黄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坏笑。 夏玄好生无奈,快速洗好,穿戴整齐,随即又开始画符,画符事物他也随身带着,只是备用的空白符纸带的不多,一共也不过百十张。 “哎,要不咱们别在这儿睡了,早点走吧,”黄七说道,“去晚了可别赶不上了。” “你想赶上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说道,“他们急三火四的往回赶,肯定是有急事儿的,咱们要是去的及时,就能暗中发坏。” “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他们之所以仓促回返,只有两种可能,”夏玄说道,“一是夏洪冲巫师下手了…...”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夏黎跟巫师是一伙儿的,她怎么会冲巫师下手?” 夏玄解释道,“这些年朝政一直由巫师把持,夏洪和下面的文武百官只不过是巫师的傀儡,谁也不愿意做傀儡,待得时机成熟夏洪很可能会冲巫师下手。”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再度说道,“夏黎此前曾经自我这里拿走了通灵御兽的法术,这段时间他们很可能修炼法术并有所成就,自认为有了与巫师抗衡的实力,便想对巫师发难,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力。”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黄七点头。 “第二种可能就是朝廷遭遇了九州盟的突袭,”夏玄说道,“九州盟有十八玄宗和三十六武门,一共五十四个门派,参悟天书时每个门派派出去了四个人,如此算来,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就有两百多人,这些人刚刚下山,恰好太山战事吃紧,朝廷将精锐都派到了这里,皇城守卫空虚,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有道理。”黄七再度点头。 夏玄继续说道,“九州盟此时偷袭皇城,不但可以重创朝廷根基,还可以将朝廷派到太山的紫气高手引回去,以此减轻姬道元等人的压力。” “你感觉这两种可能,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黄七追问。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不过前者的可能性也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关心则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越发好奇,再度出言催促,“快走吧,早点儿过去看看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夏玄停笔抬头,瞅了黄七一眼,“急什么,你总得让我把符咒画完吧,再说了,晚饭咱还没吃呢。” “那你快画吧,”黄七说道,“晚饭咱就别在这儿吃了,去皇城找个酒肆或是客栈,这趟出来事情办的这么顺利,也该庆祝一下,吃顿好的。” 黄七越是急不可耐,夏玄越是故意拖延时间,倒不是存心戏弄黄七,而是对黄七这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很是反感,黄七的这种做法说好听点儿叫率性,说难听点儿就叫不过脑子,凡事儿不经过深思熟虑就急匆匆的去做,一次两次可能不会出事儿,但时间一长,次数一多,肯定要吃大亏。 画好符咒,晚饭也送来了,可能是因为拿了夏玄太多的赏钱而过意不去,亦或是担心夏玄早些时候听到了自己老婆的咒骂而心生怨恨,店主送来的晚饭很是丰盛,不但有酒有菜,还有一整只炖鸡。 虽然明知黄七急着赶去皇城,夏玄却并不顾及黄七的心情和感受,只是闷头吃喝,吃饱喝足之后漱口上炕,拉过被子倒头便睡。 夏玄吃饭时黄七一直没动筷子,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眼见夏玄吃完饭还不动身,黄七越发生气,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的盯着夏玄。 夏玄知道黄七此时肯定气的要死,但他铁了心要改改黄七任性急躁的坏习惯,便任由黄七坐在那里生闷气,既不理会,更不安慰。 僵持良久,最终黄七还是憋不住了,“你真不走啊?” “不走。”夏玄回答。 “为什么呀?”黄七追问。 “因为我累了,”夏玄说道,“我白天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已然身心俱疲,迫切需要休息。” 黄七无言以对,只能环抱双臂,坐在椅子上连声叹气。 片刻过后黄七忍不住再度开口,“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分明知道我想去看热闹,你却偏偏赖着不走。”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夏玄翻身坐起,正色说道,“你说的对,我就是故意跟你作对,你做事情太过毛躁,想到什么不加思考便急着去做,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儿。”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黄七不以为然。 “我说的一点都不严重,是你不了解人心险恶,”夏玄说道,“虽然你活的年头比我长,但你一直在山里转悠,对山外的事情少有了解,人是最狡猾的,也是最坏的,跟人打交道,你得时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大意。” 黄七没有接话,而是大口喘气,平复情绪。 夏玄随即放缓了语气,“上次夏黎派人偷袭咱们,并想将你活捉带回去,这就说明你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泄露了,贪生怕死是世人的本性,为了长生不老,他们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你跟人接触一定要加倍小心,将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视为潜在的威胁。” 黄七皱眉撇嘴,“啊?那多累呀。” “累和死,你总得选一样儿,”夏玄正色说道,“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你被人抓去开膛放血,亦或是被人乱刀分尸,到时候我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也不一定来得及阻止他们,事后我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也救不活你。” 黄七本以为夏玄在小题大做,危言耸听,听他这般说,这才明白了他的一片苦心,“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打起精神,小心提防,遇到什么事情也先过过脑子,想清楚了再去做。”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如释重负,安心不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收拾东西,走吧。” “你不睡了?”黄七多有意外。 “不睡了,”夏玄拿过包袱更换便服,“你这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若不遂了你的心意,你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既然你同意去皇城,还兜这么大的圈子干嘛?”黄七抱怨。 “我得改改你这肆意妄为的毛病,”夏玄说道,“上次在江陵,虽然咱们侥幸拿到了地元丹,但事后每每想起此事,我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当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丢掉性命了,之所以出现如此危险的情况,正是因为你任性草率所导致的,好运气不可能一直眷顾着咱们,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别人行差踏错可能只是损失点钱财,浪费点时间,咱们不行啊,咱们只要错上一次,命就没了。” 说完这番话,夏玄的心情变的很差,实则他很讨厌这种长篇大论,因为作为一个男人,喋喋不休显得很是肤浅,奈何黄七始终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无奈之下只能详加解释,重复叮嘱,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么做,却也必须这么做。 如果黄七此时显露出不耐烦,亦或是批评他喋喋不休,无疑会火上浇油,好在黄七理解了夏玄的一片苦心,展颜笑道,“能让你唠叨这么多的人,估计也只有我了。” 只这一句话,就令夏玄心情大好,“有数儿就好。”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这么重要啊,”黄七坏笑,“我如果被人抓走了,你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救我。我若是被人杀了,你会把他们全杀了为我报仇。” 夏玄没接黄七话茬,换好衣服,穿鞋下地,“我先去解个手,回来咱们就走。”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黄七先前所说言语,随即转身回头,挑眉警告,“你给我老实待着,再敢偷看我解手,打断你的狗腿。” “哈哈哈哈。”黄七得意坏笑。 夏玄拉开房门,迈步而出。 就在此时,正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与此同时伴随着地动山摇。 与巨响和震动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耀眼的玄紫光亮。 感受到巨响和震动,黄七急忙快步而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紧皱眉头,远眺正南,此时巨响和震动已经消失,但那道玄紫光亮却依然自远处摇摆闪动。 循着夏玄眺望的方向,黄七很快也看到了那道玄紫光亮,“那里好像是太山所在的区域。” 夏玄缓缓点头,两地相距百里,身在客栈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剧烈的震动,这就说明太山有大事发生。 “会不会是姜召又带人杀回去了?”黄七猜测。 “应该不会,”夏玄摇头,“结界是九州盟布下的,姜召他们就算杀个回马枪,也无法进入结界。” “你的意思是结界出了问题?”黄七追问。 夏玄说道,“应该是,九州盟封印神灵的当晚也曾出现过地动山摇的情况,刚才出现的震动虽然没有当晚那么剧烈,却也很是相似。”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过去看看?”黄七问道。 夏玄尚未接话,远处那道玄紫光亮突然升空加速,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西疾飞而去。 见此情形,夏玄瞬时恍然大悟,“糟了,太山的结界很可能被阴间的神灵给冲破了。” 黄七闻言亦是倒吸凉气,“你怎么知道?” 夏玄抬手西指,“那道光亮应该就是脱困的神灵。” “跑出来几个?”黄七急切追问。 “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夏玄说道。 黄七说道,“光亮是往西去的,不好,这家伙不会要去皇城吧?” “很有可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元神肉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那咱怎么办?”黄七问道,“还去皇城吗?” 夏玄摇头说道,“我现在想的不是去不去皇城的问题,而是这个神灵既然脱困了,为什么不顺手杀掉姬道元等人,彻底毁掉结界将其他神灵也放出来,反倒迫不及待的往西去了。” “你说的对,的确不合常理,”黄七点头,“要不咱先去太山看看?”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自脑海里快速回忆梳理,裴一帆先前曾经说过,灵气修为分为地格九阶和天格九阶,地格九阶是凡人,天格九阶为神仙,而天格九阶的前三阶分别为太虚,上虚和玉虚,这三阶的气色分别为淡黑,黑色,深黑,此时正在疾飞西去的那道光亮呈玄紫色,所谓玄紫,实则跟淡黑很是相似,由此可见那道光亮的确是一个冲出了结界的神灵。 最后一次见到裴一帆的时候,裴一帆曾经说过昆仑山和太山结界的裂缝正在增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太虚修为的神灵通过结界的缝隙回到人间,此番突然出现的那道淡黑灵气,与裴一帆当日所言不谋而合。 迟迟不见夏玄说话,黄七忍不住出言追问,“接下来怎么办?快拿个主意呀。” 由于线索太多,夏玄一时之间也理不清头绪,听得黄七追问,只能出言说道,“这个神灵接下来要去哪儿咱先不管,只说他为什么匆匆离去,仔细想来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打不过姬道元等人,不然他也不会急着离开了。” “神灵打不过凡人?说不通吧。”黄七皱眉。 “正常情况下凡人肯定不是神灵的对手,不过这个神灵刚刚冲破了封印,”夏玄说到此处突然推翻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他不是冲破了封印,而是从封印的裂缝里挤了出来,他的灵气修为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还不是姬道元他们的对手。” “有道理,”黄七点头,转而又道,“上次你跟裴一帆说话的时候我也在,他好像说过天书上记载了飞升之法,只要姬道元和李怀虚晋身淡紫,就能使用飞升之法跃升太虚,你说会不会是姬道元和李怀虚已经跃升太虚,所以那个神灵才打不过他们?” “不会,”夏玄摇头,“太山周围阴气太重,他们又位于结界内部,就算真有跃升太虚的飞升之法,他们在结界里也没法儿使用。更何况飞升的步骤肯定非常繁琐,姬道元和李怀虚很难在短时间内白日飞升,晋身仙人。” “好像也有道理。”黄七再度点头。 夏玄沉声说道,“这些旁枝末节咱先不去管了,眼下几乎可以确定那家伙是逃走的,如果不加阻截,任由其稳住阵脚,恢复灵气修为,姬道元他们可就要倒大霉了。” 黄七隐约猜到夏玄想做什么,不由得倒吸凉气,“你想干嘛?” “追上去,弄死他。”夏玄说道。 “啊?!”黄七瞠目,她最怕夏玄这么说,但夏玄还真这么说了。 “你打得过人家吗?”黄七多有紧张。 夏玄说道,“他此时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应该可以。” “他已经跑远了,你也追不上啊。”黄七抬手西指,此时那道淡黑光亮已经远在百里之外,几乎不为肉眼所见了。 “去皇城的路我很熟悉,我可以施展土遁跑到他前面去。”夏玄说道。 “你确定要这么干?”身为异类,黄七对神灵有着本能的恐惧。 “确定,”夏玄正色点头,“就算不为九州盟考虑,只为自己着想,我也必须拦住他,若是等他恢复了修为,再杀个回马枪,昆仑山和太山的结界肯定会被他破除,届时神灵尽数回归,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怎么没活路啊,”黄七不解,“你又没得罪他们,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你也不想想我大伯和我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夏玄说道,“神灵不可能允许一个不听话的嫡血皇族存在,因为我的存在会对他们扶持的傀儡产生巨大的威胁。” 眼见夏玄心意已决,黄七也只能尊重他的意见,“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赶紧尿吧,尿完赶紧追。” 夏玄原本是出来解手的,但此番却是尿意全无,“不尿了,马上走,再不走可别跟丢了。” 二人转身回屋,快速收拾东西,就在夏玄重新穿戴法袍之时,黄七开口说道,“你带着我土遁会浪费更多的灵气…...” 不等黄七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她的话,“不碍事,关键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一起去。” 夏玄言罢,左手随即搭上了黄七的肩膀,真言默念,急施土遁。 随着法术起效,二人所处环境瞬间发生了变化,原本温暖的客栈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此时二人正处在一条官道的路旁,黄七四顾之后手指东南,“你看,在那儿。” 夏玄点了点头,他先前借助土遁瞬移了两百里左右,此时已经跑到了那道淡黑光亮的前面,位于对方西北方向。 “他怎么不敛藏光芒,隐去身形?”黄七随口问道。 “应该是身不由己,”夏玄说道,“我怀疑那道光亮并不是神灵的本体,而是他的元神。”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定睛远眺,“好像是,只是一团光,看不到肉身本体。” 二人此时距那道淡黑光亮仍有三四十里,中间隔着一片被大雪覆盖的树林,而那道淡黑光亮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西移动。 “你这次选的落脚位置有些偏,等咱们赶过去,他又跑远了。”黄七说道。 夏玄说道,“土遁只能瞬移到我之前去过的地方,我之前走的都是官路,但他在天上飞,并不需要走官路,我想瞬移到他的正前方并不容易。” “不用着急,”黄七宽慰,“他只要不能敛藏光亮,咱就不会跟丢。” 夏玄点了点头,本想抬手转动包裹地元丹的铁球,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地元丹在补充灵气时会有紫色光亮发出,虽然光亮并不闪耀刺眼,却仍有被对方发现的可能。再者,他此时体内灵气几乎处于盈满状态,只要那个太虚修为的神灵移动范围不超过青州和豫州,他都不需要中途补充灵气。 黄七举目远眺,“他这会儿离太山已经挺远了,姬道元他们肯定追不上了,他怎么还在快速往西移动?” “你想说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说道,“我想说的是,他如果只是为了甩掉姬道元他们,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我怀疑他并不是逃跑这么简单,而是急着赶到什么地方去。”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夏玄说道,“我刚才说过,他好像只有元神,没有肉身,我怀疑他当日去往阴间的时候只是元神去了,本体肉身很可能被他留在了人间的什么地方,他的元神之所以一直在快速移动,很可能是想尽快回归肉身。” 黄七点头说道,“要是你没猜错的话,其他神灵应该也跟他一样,回归神界和阴间的时候,都没有带走肉身。” 夏玄对神灵并不是非常了解,便不敢臆断妄猜,神灵与人一样,修为也分为九阶,三虚修为的神灵回返神界和阴间的时候不能带走肉身,不表示三灵和三元修为的神灵也不能带走本体。 二人说话之间,那道淡黑光亮已经自南方三十里外疾飞而过,继续向西移动。 “你说他的肉身,会不会留在了皇城的什么地方?”黄七随口问道。 “应该不会,”夏玄摇头,“神灵跟巫师不一样,他们可以自由来去,并不需要常驻皇城。” “他就算不住在皇城,也总应该有个自己的窝儿吧。”黄七说道。 “老窝肯定有,”夏玄说道,“这些神灵平日里应该分布在九州各地的灵山大川,哪里地气好,他们就喜欢住在哪里,太虚修为是最低级的神灵,我怀疑这家伙顶多是个小山的山神,亦或是小河的河神,总之不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天哪,你刚刚教训我不能懈怠大意,你自己可别明知故犯,他就算是个最低级的神灵,咱也不一定打得过他。”黄七说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轻敌大意。”夏玄点头说道,眼见那道淡黑光亮已经西去百里,便再施土遁,超前百里。 “你的土遁符咒够用吗?”黄七问道。 夏玄接话,“够了,傍晚时分我补充了一些。” 远眺观察淡黑光亮移动轨迹的同时,黄七再度说道,“咱就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他的元神突然附回了肉身,咱就打不过他了。” “应该不会。”夏玄摇头。 黄七不解追问,“什么应该不会,是不会突然附回肉身,还是咱们不会打不过他?” 夏玄说道,“都不是,我感觉他的元神就算附回了肉身,也不可能立刻恢复灵气修为。” “为什么?”黄七继续追问。 “因为灵气完全受意念控制,”夏玄说道,“元神离体的同时意念也会随之消失,失去了意念的约束和引导,肉身体内的灵气就会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乱跑,很容易损伤经脉,走火入魔。” “你的意思是他的肉身这时候没有任何的灵气修为?”黄七隐约懂了。 “不是没有灵气修为,而是没有灵气,”夏玄纠正,“其元神一旦回归肉身,便能很快的聚敛灵气。” “你感觉咱们能赶在他恢复修为之前毁掉他的肉身吗?”黄七忧心。 “应该能吧。”夏玄说道。 黄七皱眉歪头,“你好像很没底气呀。” “你说对了,”夏玄苦笑,“我哪儿来的底气呀,我连他的肉身藏在哪儿都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紧随其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说话之时,那道淡黑光亮一直在向西移动,大致目测,其离地的高度当在二十丈左右。 这样的高度,凌空飞渡勉强也能够得到,不过二人即便能够赶在对方前面,自其必经之路上设伏,也不见得能够成功拦下对方,因为那道淡黑光亮并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拥有太虚修为的神灵元神,一旦遭遇阻截,很可能会变换移动轨迹和飞行高度。 眼见淡黑光亮再度飞远,夏玄只能施展土遁继续跟随,担心对方有所察觉,他便不敢将现身之处选在对方前面,只能自后面远远的吊着。 起初黄七只当夏玄是定位不准,但接连几次,二人都现身于淡黑光亮的后方,黄七这才知道他是有意为之,随即出言问道,“你怕他发现咱们?” 夏玄点了点头。 黄七说道,“你的顾虑是对的,可是咱们要是一直跟在他后面,也没法儿拦他呀。” 夏玄随口说道,“我也没想拦他。” “嗯?”黄七不明所以。 夏玄解释道,“别看他现在离地不过二十丈,若是我们突然现身拦截,他很可能会往高处飞,届时咱们不一定够得着他。再者,我也没有对付元神的经验,我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才能拦下他。” 黄七闻言多有意外,“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对,”夏玄点头,“在此之前我甚至没见过神灵。” “那咱就算跟着他也没用啊。”黄七皱眉。 夏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能够找到他的肉身,我们可以冲他的肉身下手。另外,我也正在想有什么法术可以杀伤元神。” “想到了吗?”黄七追问。 “暂时还没有,”夏玄摇头,“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法术来对付神灵,当初推衍法术的时候也就没往这方面进行侧重。” 见夏玄眉头紧锁,黄七便和声宽慰道,“你慢慢想,别着急,看这架势,他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夏玄点头过后沉吟思虑,身为练气之人,他自然知道元神是什么,简单说来,元神就是先天的魂魄,而魂魄则是后天的元神,在受孕的瞬间,后天的三魂七魄便出现了,但直到出生的那一刻,先天的元神才会附着肉身。元神乃是先天灵根,可以通过修炼而逐渐变的强大,但魂魄却是后天形成,只是负责人体所有的生理本能,无法通过修炼而产生变化。 不过两者虽然不尽相同,却也有相似之处,用来对付魂魄的法术,对付元神应该也有效果。 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夏玄便自脑海里快速回忆玄云宗秘籍里关于降妖捉鬼的法术,这些法术虽然很是粗浅,却是现成的,眼下形势危急,已经来不及自行参悟了,只能参照借鉴,照猫画虎。 俗话说能行的人干什么都行,不行的人干什么都不行,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有个词叫灵根深种,所谓灵根实则就是元神,由于附着在人体的元神良莠不齐,千差万别,其资质和天赋也就存在着很大差距,灵根深种的人不但学什么都快,而且大多拥有触类旁通的悟性,故此只是自脑海里回忆梳理了片刻,夏玄便想到了对付元神的方法,由于元神是先天存在的,便无法用后天的法术将其彻底杀死,只能以威力巨大的法术毁掉元神上附着的后天意识,没有了后天意识的支撑和左右,元神也就回归先天,归于虚无。 那道淡黑光亮一直在向西快速移动,其移动的速度和离地的高度几乎没有变化,即便前方有高山挡路,元神也可以穿山而过,并不需要绕行或是避让。 眼见元神可以穿山而过,黄七多有惊讶,“他怎么能从山里穿过去?” 夏玄说道,“元神和魂魄一样,都是无形之物,既为无形之物,自然可以来去自如。” 此时二人已经跟着淡黑光亮移动了近千里,早已离开青州,进入豫州地界,就在夏玄怀疑淡黑光亮是不是要赶去皇城之时,前方的淡黑光亮却突然慢了下来。 “快看,他慢下来了。”黄七手指西南。 夏玄点了点头,此时二人位于豫州正东偏北区域,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只有一条官道自山中蜿蜒西去。 “他是不是快到地方了?”黄七问道。 夏玄摇头,“应该不是,他减速好像只是为了寻找参照,确定所处位置,这里距其藏匿肉身的地方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事实果真如夏玄猜测的这般,短暂的停留过后,淡黑光亮突然改道向南并再度加速。 由于淡黑光亮移动的方向并没有官道,夏玄便无法立刻跟随,好在他早年跟着姬有德走南闯北,对九州各处多有熟悉,快速沉吟过后,再度施展土遁,带着黄七现身于另外一条官道上。 二人先前现身之处都有着很厚的积雪,而此番现身之处地面上却只有零星积雪,黄七四顾过后疑惑问道,“这是哪儿?你是不是跑偏啦?” “这里也是豫州地界,距咱们上次出现的地方应该有五百多里。”夏玄说道。 “你怎么跑出这么远?万一他中途改道怎么办?”黄七追问。 夏玄摇头说道,“土遁只能出现在我之前去过的地方,这里位于咱们上次现身区域的正南方向,也是我能想到的最近的一处落脚点。”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无奈点头,正所谓人力有穷时,夏玄已经尽力了,就算对方中途改道,二人也只能认命。 夏玄先前一直憋着一泡尿,知道对方短时间内不会来到,便趁机跑到路旁解手,由于知道黄七曾经偷看过自己解手,心里便有了阴影儿,撒尿之时频频回头,眼见黄七一直在向北眺望,这才略微安心。 不曾想一泡尿不曾撒完,黄七便急切说道,“快看,在那儿。” 听得黄七呼喊,夏玄急忙转身回头,循着黄七所指向北看去,只见那道淡黑光亮已经出现在了北方五十里外的群山之中。 “怎么来的这么快?”黄七问道,“是不是你估测距离不准啊?” 夏玄急忙提上了裤子,“就算不准也不会差这么多,应该是他突然加速了。” “他停下来了,正在下落。”黄七急切说道。 眼见淡黑光亮消失在了北面的群山之中,夏玄快速系好腰绳儿,“快走,他好像到地头儿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逍遥神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立刻施出凌空飞渡疾掠向北,此时那道淡黑光亮已经消失在了五十里外的群山之中,毫无疑问,他的肉身就藏在那片区域。 黄七隐去身形,紧随其后,她除了能够在地面上快速移动,也可以飞在空中,只不过在飞行之时她需要现出原形,而她又非常讨厌在夏玄面前显露原形,故此每次飞在空中,她都会利用隐身冠隐去身形。 “就这么直接闯过去,他很可能会发现咱们。”黄七出言提醒。 “顾不了那么多了,”夏玄说道,“他的元神马上就要附回肉身了,元神一旦附回肉身,也就不会有神光外露,届时咱就找不到他了。” 五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即便施展凌空飞渡,也需要二十几个起落,待二人来到淡黑光亮消失的那片区域,那团淡黑光亮早已消失不见。 二人此时所在区域是一处山谷之中的河道,由于冬天少雨,河水近乎干涸,只在河道中间尚且残留着一道潺潺的溪流。 河道两岸都是深山密林,周围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夏玄急切四顾的同时沉声说道,“快找。” “这附近又没有脚印,怎么找?”黄七犯愁。 “这里很可能是他生活的区域,可以闻闻周围有没有异常的气味。”夏玄提醒。 “没有,”黄七摇头,“他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哪会有气味留下?”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再度说道,“他如果常年生活在这片区域,总会留下生活的痕迹,比如房舍,山洞,亦或是经常踩踏所留下的小路。” 黄七皱眉四顾,“他离开的太久了,就算有山间小路,这么长时间也早长草了。”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再度说道,“应该也不是屋子,这里离官道不过四五十里,虽然多有偏远,却也不是人迹罕至,他如果要回阴间,不可能把肉身留在屋子里,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躺尸才是。” “照你这么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山洞了,”夏玄说道,“这样,咱们分头找,你找西面树林,我找东面的树林。” “好。”黄七转身欲行。 “等等,”夏玄伸手拉住了她,“漫无目的的寻找太浪费时间了,他此时应该已经附回了肉身,咱们耽搁的时间越久,他的灵气修为恢复的就越多。”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黄七问道。 “有,”夏玄点头,“他的肉身肯定在这方圆三里之内,我先去周围布阵作法,封住这片区域的地气,令其无法恢复灵气修为。” 黄七存疑,“这个办法也不行吧,就算你封住了地气,也困不住他呀,他可以离开这里,往别处去。”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不由得眉头紧锁,黄七所说确有道理,对方是太虚修为,自己即便能够封住周围的地气,也无法将其困在这里。 就在夏玄心急如焚,无计可施之际,黄七突然皱鼻闻嗅,“你闻到没有?” 夏玄深吸闻嗅,果然闻到了一丝异味儿,“好像是臭味儿。” 黄七点头,“是尸臭,从东面山上传来的。” “走,去看看。”夏玄说道。 黄七嗅觉灵敏,先行引路,夏玄快步疾行,跟随在后。 进入东面树林不久,二人便发现了一条荒废的石路,石路是由平整的石板铺就的,只有三尺多宽,由于无人打理,石路上已经长满了杂草,落满了枯叶。 二人循着石路疾行上山,很快自山腰发现了一处山洞,山洞外面长着一棵参天巨松,松树下面摆放着石桌和石凳,山洞的洞口矗立着两扇高大坚厚的石门,每一扇都有六尺宽,九尺高,山洞的门楣上由右及左刻着四个古篆大字,“逍遥神宫。” 虽然洞口石门紧闭,却仍然挡不住那股刺鼻的臭气,黄七靠近石门闻了闻,转而皱眉点头,示意臭气就出自这里。 深更半夜,荒野密林,刺鼻尸臭,便是夏玄身拥紫气修为,面对此情此景亦免不得心悸发慌,头皮发麻。 “现在怎么办?”黄七低声问道。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冲黄七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旁。 眼见夏玄取出符咒,想要作法,黄七急忙说道,“你不是说凡事三思而后行吗,咱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怎么能仓促动手?” “三思而后行也得分时候,不管里面是什么情况,咱们都必须立刻动手,”夏玄说道,“你别忘了那道光亮先前改道向南之后突然加速,这就说明他已经知道咱们一直在跟着他了,他的元神一旦附回肉身,立刻就会聚气备战,拖的越久,对咱们越不利。” 待黄七点头退后,夏玄立刻挥出两道火符,直袭石门的左下角和右下角,之所以选择左下角和右下角,乃是因为这是门枢所在位置,门枢下方受力前移,两扇石门便会随之向外倾倒。 伴随着两声气爆声响,两扇沉重的石门果然如夏玄预料的那般缓慢倾倒,随之石门的倾倒,一股刺鼻的恶臭自洞内喷涌而出,夏玄此前虽然也曾闻过尸体发出的臭味,但迎面扑来的尸臭还是令他屏气掩鼻,急闪躲避。 黄七虽是女子,但她本体并非人类,便不像夏玄那般对人类尸体发出的臭气有着强烈的抗拒,唯恐大门倾倒之后里面的太虚神灵会趁机冲出,黄七便没有后退闪躲,而是在大门倾倒落地的瞬间,定睛歪头,看向山洞内部。 眼见黄七抻着脖子向洞内张望,唯恐其受到对方的暴起偷袭,夏玄急忙强忍恶臭来到洞口,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地死尸,这些尸体都死在了门口,虽然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但通过衣着和穿戴仍然可以看出这些尸体多为年轻女子,还有一些丫鬟和仆役,人数当在二十左右。 山洞内部也并非漆黑一片,而是亮如白昼,实则也不是亮如白昼,确切的说是亮如满月的月夜,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乃是因为山洞顶部镶嵌着许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洞内的白色寒光正是由这些夜明珠发出的。 寻常山洞大多低矮粗陋,但眼前的这处山洞内部却极为宽敞,足有十几丈见方,比官宦人家待客的大厅还要宽敞许多,洞顶和四面石壁被修凿的很是平整,地面亦被打磨的极为光滑,很多区域还铺着厚厚的红毯以及斑斓的兽皮。除此之外,洞内还有大量精美的陈设以及各种材质的生活器具,金光闪耀,极为奢华。 就在夏玄观察山洞内部情况之时,黄七凑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被饿死的吧?” 夏玄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黄七又问。 “你待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异类神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说完便走进了山洞,不过黄七并没有待在外面,而是跟着夏玄走进了山洞。 发现黄七跟在自己后面,夏玄转身摆手,“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黄七摇头说道,“我留在外面没用啊,他如果要跑,我也拦不住他。” 夏玄不想让黄七进入山洞只是不想让她以身涉险,并不是想让她守住洞口,但他也懒得多做解释,既然黄七已经跟着进来了,也就由得她了。 进入山洞之后,夏玄并没有浪费时间观察洞口的那些尸体,而是快步去往山洞深处,这处山洞不但高大宽敞,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耳室,诸多耳室都安装有木门,有些房门是开着的,有些门则是关着的。 四顾观察过后,夏玄径直走向山洞北侧,山洞北侧有一处高大的石台,石台上安放着一张雕龙画凤的宽大座椅,座椅上铺着一张不知名的兽皮。 此时座椅是空的,不过夏玄的目标也并不是那张座椅,而是石台后方那片未知区域。 绕过安放座椅的石台,果然看到一道坚厚的石门,这道石门比外面的大门要小上许多,高不过七尺,宽不过半丈。 石门为单扇石门,门上雕刻着一只狰狞的兽头,有些像虎头,亦有些像豹头,石门上并没有开关所用的拉环,门外倒毙着一个身穿绫罗绸衣的年轻女尸。 不等黄七说话,夏玄便抬手指向那道石门,示意那个太虚修为的神灵很可能就在石门后面的密室里。 黄七会意,立刻甩头将隐身冠正位,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虽然猜到对方很可能就在里面,也知道必须尽快动手,夏玄却迟迟没有动作,之所以踌躇犹豫乃是因为此前他从未见过神灵,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和实力,而未知永远是最令人忐忑和恐惧的。 夏玄本想深深呼吸稳住心神,奈何洞里的气味实在难闻,他甚至不敢正常喘气,若是大口呼吸,怕是会将隔夜饭给吐出来,无奈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取了两张火符在手,双掌齐出,近距离轰击石门。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坚厚的石门瞬间破碎,大量碎石疾飞四溅,而这也正是夏玄想要的,且不管那个太虚神灵位于密室何处,飞溅的碎石都可以阻止对方的暴起突袭。 由于石门炸裂之时产生了大量的烟尘,看不清密室里的情况,担心对方会趁机出手,夏玄便原地旋身,与此同时自暗兜里取出三枚金符扬手挥出,金符脱手之后化为三枚白色锐刺,分别袭向密室各处。 锐刺飞进密室的瞬间,夏玄便听到了两声脆响和一声低吼,两声脆响自然是锐刺碰上坚硬石壁发出的声音,而那声低吼则说明其中一枚锐刺已经击中了目标。 对于太虚神灵藏身密室,夏玄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这处山洞是对方的老巢,神灵在出门之前将本体留在安全的密室里也在情理之中,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声低沉的吼声,吼声低沉且带有尾音,人类应该发不出这种声音。 危急关头夏玄也顾不得多想,随即正旋反转,各种符咒接连出手,冲着先前低吼发出的密室中间区域狂轰猛刺。 随着符咒的挥出,密室里再度传出了野兽的吼叫,叫声虽然痛苦凄惨却并不高亢,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萎靡不振,异常虚弱。 由于密室里并不透风,先前轰击石门所激起的烟尘便久久不曾散去,夏玄自然不会给对方回神喘息的机会,循着吼叫发出的声音连挥火符,旨在重创对方的三阳魁首,三阳魁首乃是灵窍所在,亦是元神所居,毁掉了对方的三阳魁首,就能彻底杀死对方。 火符炸裂的瞬间会有火光发出,借着闪耀的火光,夏玄隐约看到了一只硕大的兽头,由于烟尘弥漫,便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只兽头与虎豹相似。 一口气发出了三十几道符咒,直待密室里彻底没了动静,夏玄方才收势暂停,略做喘息。 黄七现出身形,走到夏玄身边,歪头看向密室内部,刚要说话,密室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白光,白光外放闪耀,半瞬之后回聚内敛,转而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儿?”黄七急切问道。 夏玄没有接话,此时他也是一头雾水,自然无法为黄七解疑释惑。 “怎么不是人?”黄七又问。 夏玄仍然没有接话,此时他也有着与黄七同样的疑惑,在他的认知当中神灵应该是人才对,但是很明显,密室里的那东西并不是人。 “会不会杀错了?”黄七再问。 “不会,”夏玄摇头,“这只野兽应该就是那个太虚修为的神灵。” 不等黄七再度发问,夏玄便出言问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野兽?” 此时密室里的烟尘并未完全消散,黄七也不曾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便不敢妄言臆断,“好像有豹子的气味儿。” 急于察看密室里的情况,夏玄便再取火符一张,捏在手里轻轻甩摆,火符随即化为爆燃闪耀,照亮了周围大片区域。 借着明亮的火光,二人终于看清了密室里的情形,密室并不大,只有一丈见方,呈圆形,地面上有阴阳图形,也不知道天生就是这般,还是后天铺就而成,此时一只体形巨大的野兽已经倒毙在密室正中,由于夏玄先前刻意攻击对方的三阳魁首,此时那只野兽的头颅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不过通过身上的花斑纹毛可以看出黄七先前猜测无误,这东西应该真是一只成精的豹子。 “神灵怎么不是人?”黄七很是吃惊。 “你活了好几千年,竟然不知道神灵是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说道,“我是活了几千年,但齐全神智也只是近些年的事情,再说此前我也没跟神灵打过交道啊。”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再度确认,“你确定你没杀错?” “绝对不会错,”夏玄说道,“这只豹子瘦骨嶙峋,说明已经绝食很久了,它肯定就是那个太虚神灵的肉身,如果换成寻常豹子,两年多不曾进食,早就饿死了。” “也对。”黄七点头。 夏玄又道,“还有,刚才那道白光,很可能就是其离体的元神。” “为什么是白光?”黄七问道,“咱们先前看到的可不是这个颜色?” 夏玄说道,“据我所知元神是杀不死的,只能回归先天,消散于虚无,之所以不再是淡黑色,说明元神已经没有了后天的灵识。” 黄七似懂非懂,皱眉歪头,“我怎么感觉神灵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杀掉。” “你说得对,”夏玄点头,“只不过这具肉身绝食太久,非常虚弱,元神回归之后,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这才被咱们捡了便宜…...” 第一百九十章 窥斑知豹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有道理,”黄七转头看向密室里的豹子尸体,“现在怎么办?” 眼见豹子脑袋已经血肉模糊,绝无幸存可能,夏玄便懒得进去检视察看,“先出去透透气再说,这里面臭死了。” 黄七点头过后转身欲行,一瞥之下突然发现倒毙在密室门口的那具女尸头上插着一根精美的金簪,随即转身折回,自尸体头上拔下了那根金簪拿在手里端详打量。 夏玄嫌弃皱眉,“死人的东西你也要?” “怕什么?”黄七反问的同时将金簪插上了自己的发髻。 “你就算不嫌弃也得先洗洗啊,臭烘烘的就往头上插。”夏玄皱眉摇头。 黄七不以为然,随口岔开了话题,“别人都死在门口,怎么唯独这个女的死在了密室门口?” 夏玄说道,“死在门口的那些人可能想要合力打开石门,亦或许想要自洞口高喊呼救,所以他们才会死在门口。这个女子也想活命,她知道豹子的肉身就在密室里,所以才会徘徊在密室门口,想要唤醒豹子。” 黄七叹了口气,“只可惜她到死也没能把花豹叫醒。” “是啊,”夏玄点头,“豹子的元神被九州盟封印在了阴间,别说高声呼喊了,就算把它的肉身大卸八块,它也不会醒的。”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洞口附近,黄七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你说这些女人跟花豹是什么关系?” “应该都是它的妻妾吧,这些年纪小的可能是丫鬟和仆役。”夏玄说道。 黄七说道,“这个花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人应该都不是自愿嫁给它的,而是被它抓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夏玄走出山洞,大口呼吸。 黄七跟了出来,“要是自愿嫁给它的,它临走的时候也就没必要把这些人关在山洞里了,它把这些人关在山洞里,就是怕自己离开之后这些人会偷着跑掉。” 夏玄点了点头,仔细想来,黄七所说确有道理。 洞外有石桌石凳,黄七走到石凳旁坐了下去,“你这次算是帮了九州盟大忙了,不但帮他们把吃的送了进去,还帮他们把跑出来的花豹给杀掉了,这个花豹别看现在好杀,等它养足了精神,恢复了元气,就可以横着走了,到时候就算九州盟所有紫气高手加在一起,也不是它的对手。” 夏玄皱眉说道,“此番能够杀掉这只豹子实属侥幸,如果九州盟再放跑一个,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黄七接口说道,“那个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是参悟了天书的紫气高手,怎么他们跟里面的那些人联手也没能拦住这只花豹?” “可能自结界缝隙里跑出来的神灵不止这一个,他们顾此失彼,未能兼顾。”夏玄猜测。 夏玄言罢,黄七没有接话,而是皱眉侧耳,“是不是有人来了?” 夏玄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破风声,“是,快隐去身形。” 黄七隐身很快,只需微微甩头,将隐身冠上最大的那枚黄色宝石对准自己的印堂即可。夏玄也随身携带着二师叔留下的那枚隐身甲片,只需让甲片触及自己的皮肉亦可隐去身形。 由于来人距山洞还有一段距离,黄七便低声说道,“是不是姬道元他们追过来了?” “不像,”夏玄摇头,“来人修为不高,而且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那会是谁?”黄七疑惑。 此时来人距洞口已不足百步,担心对方会有所察觉,夏玄便没有接话。 不多时,来人施展身法疾行来到,待此人落到山洞门口,二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个身穿深红法袍,手持兽头法杖的中年巫师。 眼见洞门大开,中年巫师大喜过望,急忙来到洞口躬身通报,“郭阳县主事高诚参见尊神。” 豹子已经被夏玄给杀掉了,自然不会有所回应。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说话,中年巫师只得抬高声调,再度通报,“巫师高诚,应召来到。” 在此之前夏玄一直疑惑这个中年巫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听得对方言语,这才知道此人之所以匆匆来到,乃是因为豹子的元神在附回肉身之后,使用某种感应法术对其进行了召唤。 迟迟不见洞里有人接话,中年巫师暗生疑惑,但他貌似对那豹子很是敬畏,虽然心生疑惑却不敢贸然擅入,只能继续通报,“尊神容禀,巫师高诚正在洞外等候召见。” 多次通报无人应答,中年巫师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山洞,与此同时不停的告罪请恕。 “洞里死了那么多人,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黄七低声说道。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夏玄说道,“搞不好这些女人都是他送给豹子的祭品。” “要不要抓起来严刑拷打?”黄七问道。 “你从哪儿学了这么个词儿,还严刑拷打?”夏玄笑道。 感觉自己表述有误,黄七随即换了个问法儿,“要不要抓起来审问一番?” 不等夏玄接话,洞里便传来了中年巫师的高声惊呼,不消说,他已经发现了好不容易逃回来的神灵已经死于非命。 就在对方自山洞惊恐冲出的瞬间,夏玄抬手挥出一根木刺,此番出手他并没有借助符咒,而是以外延的灵气改变了石桌上落叶的形状并助力发出,此举所有拥有紫气修为的巫师和术士都可施展。 那中年巫师只有深红修为,身为紫气高手的夏玄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对方自然没有躲闪的可能,随着木刺贯穿头颅,中年巫师闷哼一声,扑地殒命。 “你怎么把他给杀了?”黄七现出身形。 夏玄没有回答黄七的问题,而是随口反问,“如果他对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会不会留他性命?” 这个问题黄七此前不曾想过,听得夏玄发问,不由得迟疑语塞。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不然风声很快就会走漏,”夏玄说道,“既然不能留他性命,也就没理由再自其口中逼问消息,如果他什么都说了,再杀他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也是,”黄七点头,“他要是有问必答,不停的求饶,还真不好意思再杀他。” 短暂的停顿过后,黄七出言问道,“这里的事儿办完了,接下来咱们再做什么?” “容我想想。”夏玄随口说道,他此时想的是要不要将豹子已经被杀掉的消息设法通知姬道元等人,如果姬道元等人不知道豹子已经死了,就会忐忑忧心,寝食难安,毕竟一个太虚修为的神灵在此时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在其恢复了元气和修为之后,很有可能杀个回马枪,直接破掉昆仑山和太山的封印,届时谁也拦不住它。 如果不设法通知姬道元等人,为了应对潜在的危险,九州盟接下来势必提前调整部署,以此应对突发情况,减少己方损失。 沉吟良久,夏玄感觉还是得设法通知九州盟,如若不然,九州盟很可能会因为担心过度而自乱阵脚。 迟迟不见夏玄开口,黄七便离座起身,“你慢慢想,我先进去收拾收拾。” 夏玄此时正在思考如何将太虚神灵已经被杀掉的消息通知九州盟众人,听得黄七言语便没有接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思虑片刻,夏玄终于想到了通知九州盟众人的方法,太山肯定是不能去的,结界周围不能土遁,也不能隐身,还有大量官兵守在那里,为了传递消息而再冲杀一次,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但眼下他也联系不上九州盟的其他人,退一步说,就算他能联系到九州盟众人,也没办法过去通风报信,不然自己的身份就会暴露,而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土遁将豹子的尸体送到当日九州盟各大宗主和掌门约见自己的那处宅院,那里无疑是九州盟的一处隐秘据点,将豹子尸体送到那里,九州盟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打定主意,夏玄便起身走进了山洞,此时黄七正在尸体上翻找好看的首饰,夏玄本想出言阻止,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儿,黄七毕竟是个女人,女人都喜欢好看的饰品,只要她不嫌弃,便由得她吧。 见夏玄走向密室,黄七急忙跟了上来,“这个花豹有着很深的道行,肚子里肯定有内丹。” “你想干嘛?”夏玄皱眉回头。 “把内丹挖出来,以后用得上。”黄七不知从哪儿找了把匕首抓在手里。 “别挖了,”夏玄说道,“我要把尸体送给九州盟,如果你把内丹挖出来,九州盟便无法确认这个死豹子就是先前逃走的那个太虚神灵。” 眼见黄七多有不舍,夏玄便出言说道,“刚才那个巫师之所以来到这里,乃是受到了豹子的感召,这家伙熟门熟路的就找来了,说明他此前就知道豹子住在这儿,既然这个巫师知道豹子住在哪儿,其他巫师很可能也知道其他神灵的洞府在哪儿,咱们只要抓住巫师严刑逼供,就可能自他们嘴里得到平日里与他们感应的神灵住在什么地方。” “你的意思是像这种内丹,咱们如果想要的话,以后会有很多?”黄七问道。 “对。”夏玄点头。 “那行,这个就给九州盟吧。”黄七勉强同意。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密室门口,此时烟尘已经彻底消散,夏玄走进密室端详那具豹尸,这家伙的个头儿远比寻常豹子要大上许多,虽然因为绝食多日而瘦骨嶙峋,但目测至少还有三四百斤,他先前去过的那处宅院位于梁州境内,携带数百斤的豹尸土遁瞬移,必然会耗费大量灵气。 由于先前跟踪豹子消耗了不少灵气,此时其体内的灵气便不曾完全盈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能自此处稍作滞留,等待灵气彻底盈满。 见夏玄转身走出了密室,黄七疑惑问道,“你怎么出去了,不送啦?” “我灵气不曾盈满,等会儿再送。”夏玄说道。 黄七跟着夏玄走出密室,此时夏玄已经转身向不远处的一处房间走去,黄七见状急忙跟了上来,“你想干嘛?” “我要仔细察看一下洞里的东西,”夏玄说道,“此处是那豹子常年居住的地方,通过洞里留下的诸多事物可以了解它的习性和嗜好。” “都死了,还了解它干嘛?”黄七不解。 “我想了解的不是它,而是通过它来了解其他神灵,我必须确定神灵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何为神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山洞里有很多耳室,夏玄随意走进了其中一间,这间耳室应该是女子的卧室,里面除了有宽大的床榻和绣花被褥,还有梳妆台和各种日常用物。 眼见梳妆台上只有几把梳头的梳子和篦子,夏玄便随手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只见抽屉里装的都是各种精美首饰,并没有胭脂水粉等化妆物品。 “怎么没有胭脂水粉?”夏玄有些意外。 黄七接口说道,“只有人才会用胭脂水粉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样貌和真实气味儿,异类很讨厌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也不喜欢胭脂水粉的气味儿。”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恍然大悟。 黄七对首饰很感兴趣,见到抽屉里精美的首饰不由得两眼放光,随即自房间里找了个布袋,将抽屉里的首饰一股脑儿的倒了进去。 此时夏玄正在打量床上的被褥,被褥的材质多为轻柔的丝绸,丝绸在当下是最昂贵的布料,常见的麻布一个铜币能买三丈,而丝绸一个铜币只能买两尺。 房间的床榻也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平床,而是带有床帏的帏床,床身上多有精美纹饰,明显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床榻左侧摆放着一个很大的衣橱,打开衣橱,可以看到里面挂满了很多女子衣物,其材质也多为丝绸绫罗,以轻薄的小衣和短裳为主,长裙长裳不多。 见夏玄左看右看,四顾端详,黄七随口问道,“你能看出什么来?”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没有接话。 随后夏玄又去了隔壁的耳室,这处耳室也是女子的卧室,里面的陈设跟上一处多有相似,此番黄七有了经验,直接去拉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果然也有不少金玉玛瑙打造的精美首饰。 “这些床榻已经用了好多年了。”夏玄说道。 黄七此时正在往布袋里倒首饰,听得夏玄说话,转头应声,“你怎么知道?” 夏玄说道,“床榻的床边磨损的很严重,除非多年使用,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揣摩这些干什么?”黄七不解。 夏玄说道,“由于山洞干燥阴冷,洞口的那些尸体便不曾彻底腐烂,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年轻女子,而这些床榻至少也用了大几十年,这就说明在她们之前,还有很多年轻女子睡过这些床榻。” “你的意思是这只花豹贪霪好色?”黄七问道。 “它肯定贪霪好色,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妻妾,”夏玄说道,“不过重点不是它好不好色,而是此前睡过这些床榻的年轻女子都哪儿去了?” “你怀疑那些女人都被它给吃了?”黄七皱眉。 “倒不一定被它给吃了,”夏玄说道,“不过有很大的可能都被它给杀了,因为那些女人跟它朝夕相处,对它多有了解,它如果将那些女人放走,对它来说等同埋下了隐患。” 黄七说道,“花豹已经被你给弄死了,住在这里的那些人也都饿死了,你就算怀疑,也没办法验证了。” 夏玄走到黄七身边,自其拎着的口袋里抓出一把首饰,端详过后出言说道,“这些首饰都有着很明显的磨损痕迹,这就说明这些首饰也使用了很多年,如果之前的那些女子都被豹子放走了,应该会把随身首饰也带走。” “有道理,”黄七点头,“这么看来,之前的那些女人很可能都被它给杀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没有真心,毕竟也陪侍了它这么多年,没想到这个豹子竟然如此冷血绝情。”夏玄转身去往隔壁耳室。 黄七跟随在后,“它可是神灵,在神灵眼里凡人跟牲畜没什么区别。” 二人此时所在的耳室存放着大量的乐器,琴瑟琵琶,无一不全,甚至还有两架编钟,大大小小的编钟足有几十个。 眼见编钟旁边放着两个小石锤,黄七便随手拿起一个,敲击编钟,声音清脆,余音绕梁。 “这家伙挺有闲情逸致,没事儿时还喜欢听音赏曲儿。”黄七说道。 夏玄此时正在打量那些乐器,听得黄七言语,随口说道,“这叫什么闲情逸致,不过是乱耳之丝竹,熏心之霪欲罢了。” 观察过后,夏玄发现这些乐器也有着很明显的使用痕迹,由于长年累月的敲击,有些编钟上甚至被敲出了深深的凹坑。 随后二人又逐一察看了其他耳室,这些耳室大部分都是女人的卧室,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储酒的酒窖和一处摆放着各种刑具的刑房。 酒窖里存放的酒水已经被喝光了,通过储酒的容器可以看出这个豹子平时喝的都是好酒,不是单一的一种,而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其中还有一些装纳御酒的酒坛,由此可见这个豹子也曾接受过朝廷的供奉。 刑房的存在则说明豹子生性暴戾,对于不听话的女子会棍棒相加,施以刑罚。 久而不闻其臭和久而不闻其香这两句话是有道理的,自臭气熏天的山洞待久了,夏玄也不感觉洞里的气味有多难闻了,逐一察看过那些耳室,夏玄自石台上的宽大座椅上坐了下来,皱眉沉吟,久久不语。 “干嘛,你也想感受一下做神灵的感觉?”黄七笑问。 夏玄没接黄七话茬,而是出言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山洞里没有做饭的地方?” “是没有,怎么了?”黄七反问。 “这就说明它平日里很可能不吃熟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它压根儿就不需要进食。”夏玄说道。 黄七对神灵亦少有了解,便不曾接话。 夏玄又道,“我曾经看过朝廷祭祀神灵,他们会将三牲六畜和各种供品都烧掉,被烧掉的那些供品,神灵真的能够收到?” 黄七还想去皇城,便不想自这里多待,“这些事情以后再琢磨吧,你刚才转了半天,对这些神灵有什么看法?” “神灵也有高下之分,”夏玄说道,“这个豹子是三虚修为,其上还有三灵修为和三元修为的神灵,眼下我还不知道更高修为的神灵都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我对这个豹子的印象很坏,这家伙与世人心目中的神灵相差甚远,整个儿一占山为王,骄奢淫逸的恶霸。” “哈哈,”黄七笑问,“世人心目中的神灵都是什么样的?”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在世人心中,神灵都是公正仁善,救苦救难的好人。” “哈哈哈哈。”黄七仿佛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 不等黄七止住笑,夏玄便沉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大伯和我父亲不喜欢神灵了,现在看来九州盟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没有神灵,世人可能会过的更好。” “你说得对,时候不早了,快去把尸体送走吧。”黄七催促。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离座起身,去往密室将豹子的尸体送到了先前与芈天罡等人见面的宅院。 待夏玄土遁回返,黄七已经背着包袱离开了山洞。 “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咱们干什么?”黄七问道。 “我知道你想去皇城,满足你的心愿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真实目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黄七的确想去皇城开开眼界,但听夏玄这般说,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什么叫满足我的心愿?我是担心皇城发生的事情会牵扯到你。”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再度说道,“你之前也说过,参悟天书的那些九州盟弟子除了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去了太山,其他人都不知道现在何处,很可能跑到皇城端朝廷的老窝儿去了,如果你猜对了的话,皇城这会儿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些九州盟的弟子并不知道姜召已经带人赶回去了,而咱们追杀这只花豹耽搁了半宿,也没能及时通知他们,姜召等人一回去,那些九州盟的弟子怕是要吃大亏的。”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皱眉叹气,之所以叹气不是因为黄七说的没有道理,也不是不想过去施以援手,而是自午后到现在他先后经历了两场战事,辗转了数千里,此时已然身心俱疲,迫切需要休息。 黄七也看出了夏玄多有疲惫,便出言说道,“咱们就算去了皇城,也不一定立刻就要出手,可以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等到摸清皇城的情况再作计较。” 夏玄缓缓点头,转而自脑海里回忆皇城的街道和建筑,姬有德在世的时候从没带他去过皇城,他只在赶赴玄云宗的途中绕路去了一趟皇城,土遁只能现身于他此前去过的地方,作法之前他必须想好接下来现身何处。 见夏玄迟迟没有动作,黄七忍不住出言催促,“你想什么呢?” “我正在选择土遁的落脚点,我对皇城不是很熟悉,这个落脚点不好选,别着急。”夏玄说道,眼下天还没亮,如果九州盟正在突袭皇城,皇城此时应该处于宵禁状态,自己和黄七若是现身在大街上,即便可以隐身,也容易节外生枝,最主要的是他迫切需要休息,而外面天寒地冻,二人总不能睡门楼蹲墙根儿。 黄七知道夏玄此前曾经去过姜召的府邸,便出言说道,“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可以直接瞬移到姜召家里去。” 夏玄不无嫌弃的瞅了黄七一眼,“净出馊主意,最危险的地方永远是最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变成最安全的地方。况且姜召府邸不但有很多下人,在前院的水池里还养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水兽,咱们若是傻乎乎的跑过去,怕是立刻就会被他们发现。” “哦,那就选个偏远僻静的地方。”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也不能太偏,不然不知道皇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选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黄七再度献策。 得黄七提醒,夏玄随即想到了一处还算理想的现身之处,“我想起来了,东城和西城都有一座很高的钟楼,咱们可以现身在钟楼上。” “对对对,走走走。”黄七兴奋催促。 眼见夏玄还不作法,黄七无奈叹气,“你又在磨蹭什么呢?” “我在想姜召等人这时候有没有回到皇城。”夏玄说道。 黄七想了想,出言说道,“他们是傍晚走的,现在是五更时分,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应该早就回去了。” 夏玄摇头,“你算的不对,太山在青州中部,皇城在豫州南部,姜召本人虽是紫气高手,但与之同行的那些人并不全是紫气高手,根据时间推断,他们这时候应该还没回到皇城。” “有道理,快走吧。”黄七再催。 夏玄取出符咒准备作法,与此同时出言说道,“钟楼是皇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处地势较高的建筑,想要居高临下观察皇城情况的人可能不止咱们自己,咱们土遁之时需要隐去身形,以免钟楼上还有其他人。” “好。”黄七转头正冠,隐去了身形。 夏玄搭上黄七肩头,转而挥出土遁符咒,二人随即消失不见。 二人现身之处位于东城钟楼的顶部,钟楼共有九层,下面八层都是带窗的楼阁,最上面一层是挂钟的所在,四面无窗,属于半露天。 这片区域此前也曾下过雪,顶楼只有屋顶并无四壁,故此飘落了少量的积雪。 出现在顶楼之后,夏玄率先四顾观望,只见偌大的皇城静悄悄的,并没有二人想象中狼烟四起,杀声震天的厮杀和混战。 夏玄远眺的同时,黄七低头看向顶楼各处,“地上有不少脚印,有人曾经来过这里。” “小点声儿,楼下有人。”夏玄低声提醒。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走到护栏边俯身下望,只见钟楼附近的一处屋檐下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不等黄七说话,夏玄便拉着她去往八楼,临走之前不忘催动灵气,抹平二人留下的足迹。 八楼是有窗户的,偌大的区域被分成了大小均等的八处房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二人选了一处远离楼梯的房间,背靠墙壁坐了下来,房间里也不暖和,好在二人都有灵气修为,并不怕冷,只是多有疲惫,急需休息。 “怎么没打起来?”黄七低声问道。 “我哪知道。”夏玄摇头。 “是不是你猜错了,九州盟并没有跑来突袭皇城?”黄七猜测。 “有可能,”夏玄说道,“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九州盟的确想要突袭皇城,只是眼下还没动手。” “为什么这么说?”黄七问道。 夏玄不答反问,“你刚才看到楼下那两个乞丐没有?” “坐在北面屋檐下的那两个?”黄七问道。 “嗯,”夏玄点头,“他们虽然穿着乞丐的衣服,脚上穿的却是皂靴,楼顶的脚印也是皂靴留下的。”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乞丐都是官兵假扮的?”黄七问道。 “对,”夏玄再度点头,“这么冷的天,如果是没有灵气修为的真乞丐,自室外待上一宿,一定会被活活冻死。” 黄七疑惑追问,“他们待在下面,为的是防止有人登上钟楼,察看皇城的情况?” 夏玄点了点头,“这一细节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有人接下来会干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而他们之所以扮做乞丐暗中观察而不是公然警戒,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他们并不想打草惊蛇,这也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对方自投罗网。”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黄七歪头思虑,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你曾经说过九州盟里有朝廷的奸细,会不会是奸细把九州盟的计划和行踪提前告诉了朝廷?” 夏玄说道,“有这种可能,姜召等人昨天傍晚之所以匆匆回返,很可能是为了赶回来参与设伏和围剿,如果昨天傍晚皇城已经受到了攻击,姜召等人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黄七缓缓点头,沉吟片刻出言说道,“你感觉朝廷要对付的一定是九州盟吗?” “除了九州盟,貌似也没谁敢与朝廷为敌。”夏玄随口说道。 “我感觉他们应该不会来了。”黄七说道。 室内避风,夏玄困意上涌,闭眼问道,“为什么?” 黄七说道,“你之前曾经怀疑九州盟突袭皇城是为了将朝廷的紫气高手自太山引回来,给姬道元他们减轻压力,而今姬道元他们在你的帮助下已经把吃的送进去了,他们自己也冲进去了,姬道元他们应该有办法通知外面的那些人,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了,也就没必要再声东击西了。” 夏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眼见夏玄困乏交加,黄七便没有继续缠着他说话,“你先睡会儿,我下去转转。” 夏玄睁眼摇头,“最好不要乱跑。” “我能隐身,怕什么?”黄七说道,“放心吧,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夏玄勉强同意,“好吧,小心不要自雪地里留下足迹。” 黄七应声离开,夏玄依靠墙壁,假寐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夏玄被黄七推醒了,待夏玄睁眼,黄七自怀里掏出两个火烧,“来,一人一个,趁热吃。” 夏玄接过火烧闭眼咬嚼,“你偷的吧?” 黄七没接夏玄的话,而是出言说道,“我刚才下去偷听那两个乞丐说话了,你猜的没错,他们真是官兵假扮的。另外,你之前猜的也没错,那些参悟了天书的九州盟弟子真的要来刺杀夏帝。” “我怀疑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刺杀夏帝。”夏玄说道。 “嗯?”黄七不解。 “因为夏帝并不重要,就算杀了他,还有巫师,朝廷也不会无人主事,他们如果真的动手,一定另有目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战来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另有目的?”黄七疑惑皱眉,“太山那边儿东西已经送进去了,九州盟也用不着声东击西了,除了刺杀夏帝,他们还能有什么目的?” 夏玄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感觉九州盟此行肯定不是为了刺杀夏帝,亦或是说不全是为了刺杀夏帝。” “你是猜的,还是想的?”黄七追问。 夏玄咽下嘴里的食物,随口问道,“你想说的是我究竟是没有来由的猜测,还是有依据的推断?” “对。”黄七点头。 “我是有依据的推断,”夏玄说道,“依据有三条,一是九州盟虽然不知道内奸是谁,却一定知道九州盟里有内奸,他们如果真的想要刺杀夏帝,绝不会提前告诉下面的人此行的真实目的,等到众人赶到皇城,动手之前再跟他们说也不迟,完全没必要提前告诉下面的人这次来皇城要做什么,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黄七点头过后出言催促,“还有两条呢,直接说完,别吊我胃口。” 夏玄摇头说道“我没吊你胃口,而是事情很是复杂,我若是一口气说完,你恐怕理解不了。”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黄七不满撇嘴。 夏玄笑了笑,转而出言说道,“第二条依据就是九州盟如果真要刺杀夏帝,一定会抓紧时间尽快动手,他们肯定知道姬道元等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如果他们来皇城的目的只是调虎归山,那他们应该会在姬道元等人动手之前先下手,因为只有他们先下手,朝廷才有时间将姜召等人调回来,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这就说明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声东击西,进而减轻姬道元等人的压力。如果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刺杀夏帝,那他们在昨晚就应该动手了,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动手,朝廷一定会召姜召等人回援,他们也能大致推断出姜召等人自太山赶回来需要多长时间,也知道姜召等人一旦回归,他们刺杀夏帝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可是他们并没有抢在姜召回来之前动手,这就说明他们此番赶来皇城另有目的,所谓刺杀夏帝只不过是障眼法。” “第三条依据…...” “等等等等,我脑子有点儿跟不上,”黄七抬手打断了夏玄的话,本想回忆梳理,却又想不起夏玄刚才说了什么,随即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故意说的那么快,让我来不及想?” “没有,没有,”夏玄摇头,“第三条依据…...” “别说了,我不听。”黄七歪头一旁。 眼见黄七跟自己置气,夏玄便不再言语,咬了一口火烧缓慢咀嚼。 等了半天不见夏玄开口,黄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却又不好意思再问,“屙屎屙一半,憋死你。” 类似粗俗的言语黄七不是头一回说了,夏玄也不感觉意外,而他也没有继续吊黄七胃口,随即出言说道,“第三条依据就是姬道元他们冲击太山重围的时候,九州盟的主力并没有参加,要知道太山结界若是被冲破,阴间的神灵就会全部脱困,后果太严重了,但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九州盟却并没有派遣主力过去帮忙,这说明什么?” 黄七急切接话,“说明九州盟的主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比帮助姬道元等人冲进结界更加重要。” “正确。”夏玄笑道。 黄七找回了面子,亦笑。 笑过之后,黄七再度问道,“你感觉他们这次来皇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夏玄摇头说道,“你这个问法不对,他们这次来皇城肯定会刺杀夏帝,故此刺杀夏帝也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你不能问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应该问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夏玄的咬文嚼字令黄七很是无语,奈何太过好奇,只能强忍不满,换了问法,“好吧,他们来皇城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夏玄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你卖什么关子?”黄七气急发笑。 “我没卖关子,”夏玄说道,“我的确不知道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那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与姜召有关。”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夏玄解释道,“皇城位于豫州,太山位于青州,不管是参悟阐石还是道石的九州盟弟子,赶到皇城所需要的时间,都比姬道元和李怀虚赶到太山的时间要短,也就是说在姬道元和李怀虚他们动手的时候,九州盟的主力已经赶到皇城了,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很可能是在等朝廷将姜召等人调回来。” “他们想杀姜召?”黄七猜测。 “不是。”夏玄摇头。 “那是什么?”黄七追问,顶着一头雾水的感觉非常不好。 “我真不知道。”夏玄再度摇头。 黄七无奈叹气,“好吧,反正姜召他们也快回来了,真相马上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你要是猜的不对,可别怪我笑话你。” “你没这个机会,我分析的一定对。”夏玄自信笃定。 黄七不屑撇嘴,将最后一口火烧塞进嘴里之后转身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夏玄随口问道。 “撒尿,你别偷看哈。”黄七还没走出二人所在的房间便撩起了裙摆。 夏玄见状急忙歪头一旁,“我才没你那么龌龊呢。” 黄七去到隔壁房间,随即便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响,听的夏玄好生别扭。 就在此时,夏玄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夏玄心中猛然一凛,不过侧耳细听却发现上楼的只有一人,而且脚步很是沉重,明显没有灵气修为。 此时黄七还在隔壁房间,脚步声传来的同时,隔壁淅淅沥沥的声音突然消失。 夏玄随身带有隐身甲片,在对方来到之前他便隐去了身形,待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口,探头望去,只见上楼的是个披着蓑衣的老衙役。 待对方沿着楼梯去到楼顶,黄七自隔壁房间溜了回来,“这老头儿是干嘛的?” “你刚才尿完了吗?”夏玄随口揶揄。 黄七没听出夏玄的揶揄之意,摇头答道,“没有,尿一半憋回去了,这老头儿…...” 不等黄七说完,楼上便传来了嗡鸣的钟声。 东城的钟声一响,西城钟楼上也随之传来了钟声。 “原来是来撞钟的,”黄七问道,“这是给谁发信号儿吗?” “发什么信号儿啊,”夏玄摇头,“人多的城池都有钟楼和鼓楼,早上撞钟,叫人起来干活儿。晚上打鼓,让人早点儿睡觉,晨钟暮鼓这个词儿就是打这儿来的。” “哦,我只见过打更的。”黄七说道。 钟声此起彼伏,两口大钟各响三声。 “为什么只响三下儿?”黄七好奇。 “三下代表福禄寿…...”夏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只因撞钟的那个老衙役正在下楼,与之前的缓步上楼不同,下楼之时连滚带爬,气喘吁吁。 黄七也察觉到了衙役的异样,待对方下楼远去,疑惑探头,“跑这么快干嘛,见鬼啦?” 夏玄也不知道老衙役为什么急着离去,不过根据对方的表现来看,此人很可能突然看到了什么吓人的景象。 心中疑惑,夏玄便起身去到楼顶,到得楼顶,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皇城各处突然出现了大批武人和术士,各施轻功身法,自四面八方向皇宫所在方向疾掠而去。 “快来,九州盟动手了。”夏玄呼唤黄七。 黄七闻言急忙快步上楼,她急着来皇城主要是想看热闹,眼见不计其数的武人和术士正在向皇宫移动,瞬时兴奋瞪眼,“哈哈,真的打起来啦。” “原来他们约定晨钟为号。”夏玄说道。 “这可不止几百人,至少也有上千人,”黄七居高临下,激动四顾。 二人此时都处于隐身状态,也不虞被看守钟楼的官兵看到,黄七数人的时候,夏玄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数的是紫气高手,目前来看九州盟一方至少有九位紫气高手,之所以说至少,是因为这九个人施展的都是凌空飞渡,但也不能排除还有不曾施展凌空飞渡的紫气高手。 “九州盟一共只有十几个紫气高手,这次几乎全来了,当真是孤注一掷了。”夏玄正色说道。 “是啊,参悟天书的那两百多人应该也来了。”黄七多有兴奋。 夏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哎,你说黑蛋子会不会也在这里面?”黄七问道。 “不知道,他要是也来了,玄云宗的牲畜岂不是没人喂了。”夏玄随口说道。 “咱也没出来几天呀,他就算不回去,也饿不死你的驴。”黄七说道。 “还有猪和鸡呢。”夏玄说道。 黄七皱眉转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怎么成天惦记它们?” 面对黄七的鄙视,夏玄无言反驳,因为他的确一直在惦记着自己饲养的那些牲畜。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黄七说道 此时城中已经发生了战事,只不过战事并不是发生在皇宫,而是发生在皇城各处,是巡逻的士兵和闻讯驰援皇宫的巫师与九州盟的术士和武人狭路遭遇。 “真没想到他们会在白天动手。”黄七感慨。 “白天动手显得光明坦荡。”夏玄说道。 夏玄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人提气发声,“夏洪弑君篡位,罪大恶极,九州盟奉世子夏玄之命讨逆平叛,挡路者死。” “哈哈,说你呢。”黄七笑道。 不等夏玄接话,又有人提气发声,“夏玄乃亲王夏沐之子,人皇嫡血,皇统正宗,夏洪本为庶出旁支,窃国之贼。” “顺天者生,逆天者亡。”有人发声帮腔儿。 “他们怎么总是打着你的幌子?”黄七问道。 “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夏玄随口说道。 黄七说道,“可是他们事先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啊,你也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这个怨不得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轻易打扰我的。”夏玄说道。 “哦,也不知道姜召他们回来没有。”黄七四顾观望。 夏玄没有接话,因为先前他曾经小憩了片刻,并没有时刻观察城中情况,便不能排除姜召等人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回到皇城的可能。 “快看,那两帮人是不是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黄七抬手指点。 夏玄抬手搭上黄七的肩膀,与其气息连通,这才看到她伸出的手臂和所指的方向,此时四面八方都有人向皇宫快速移动,不过彼此之间较为分散,只在皇宫西面和皇宫南面有两伙人正在移动的同时快速汇聚,这些人穿的都是术士法袍,多为年轻男女,应该就是参悟阐石和道石的九州盟弟子。 “应该是。”夏玄点头说道,参悟神石的九州盟弟子共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武门弟子,不过在参悟了神石之后,这些武门弟子也都或多或少的领悟了阴阳玄机,由武人转变成了可以施展法术的术士。 “他们就算没有姬道元和李怀虚厉害,也差不到哪儿去,要是联手作法,威力肯定很大。”黄七激动搓手,二人此时所在的钟楼为九层高塔,居高临下,四面八方的情况尽收眼底。 夏玄说道,“不同的人参悟天书,所悟所得也不尽相同,他们即便参悟的是同一卷天书,也不一定能够联手做法。” 二人说话之时,城中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四面八方涌向皇宫的众人在接近皇宫之时都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只有那两队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在加速前冲。 黄七快速说道,“皇宫的城墙上有弓兵,参悟天书的弟子冲在前面,肯定是想联手作法,对抗城墙上的弓兵。” “应该是。”夏玄点头。 “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施展什么法术?”黄七多有期待。 “我又没参悟过天书,我哪知道。”夏玄摇头。 “猜一下。”黄七催促。 “猜个屁呀,他们距城墙已不过百丈,马上就要施展法术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各显神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话音刚落,便有人高喊发声,“遮云蔽日!” 喊声是自皇宫南门外传来的,伴随着此人的高声呼喊,南门上空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片浓黑的乌云,突然出现的乌云笼罩了大片区域,南门百丈之内瞬时漆黑一片。 皇宫城墙上的禁卫弓兵早已严阵以待,眼见对方施展法术令周围漆黑一片,领兵的将军立刻高喊下令,“放箭!” 这些禁卫弓兵虽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却并没有灵气修为,周围陷入黑暗之后他们便无法看清目标并准确瞄准,听得将领号令,只能朝着目标所在的大概方位胡乱放箭。 就在此时,南门外再度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暗无天日!” 呼喊过后,皇城上空再度出现了一团乌云,此番出现的乌云并没有先前的那片乌云漆黑浓重,也没有其覆盖的区域那么大,但乌云出现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蔓延,与此同时逐渐增厚变黑。 不等法术完全起效,便有人紧随其后再度作法,此番作法之人亦是女子,喊的是,“雾锁群山!” 作法之时高喊发声主要是为了提气助势,夏玄作法时发声是如此,参悟神石的众人作法时发声也是如此,高喊发声之时通常也就是法术起效之时,随着此人的高喊发声,正在前冲的人群之中瞬时出现了一团白雾,雾气四散蔓延,很快将前冲的众人尽数笼罩其中。 此时弓兵射出的弓箭已经袭来,人群之中随即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喊,“移花接木!”“起盾!”“阴阳反震!”“不坏金身!”…… “呀。”黄七惊呼出声。 “怎么了?”夏玄随口问道。 “你又猜对了,”黄七举目远眺,“他们会的法术都不一样,果然不能联手作法。” 不等夏玄接话,自西面冲击皇宫的那群人也已经接近西侧宫门并开始作法,由于距离较远,他便听不到众人施法时都喊了什么,只能看到西侧众人并没有似南门众人这般施展障眼法,而是直接硬冲,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在其疾冲向前之时周围的泥土仿佛受其吸引一般快速离地并附着其身,此人每跨出一步身形便膨大几分,由于体外有厚厚的泥土附着,弓兵射出的箭矢便伤他不得,待其冲到西侧宫门附近时,已然变成了一尊高达数丈的泥塑巨人,伴随着其怒吼挥拳,坚固的宫门连同高耸的门楼被其一举摧毁。 “好生神奇,竟然变的如此巨大。”黄七近观远眺,目不暇接。 夏玄没有接话,此时西侧众人正在跟随泥塑巨人疾冲入宫,面对弓兵射出的箭雨,众人分别采用了不同的应对方法,其中以强化自身和凝聚不同样式盾牌硬抗者居多,腾挪躲闪者也不少,最令他惊诧的是有几人竟然能够将飞到近前的大片箭雨生生定在半空。 眼见西门城墙上的弓兵再度搭箭开弓,黄七不由得为那些不曾及时进宫的术士着急,“快进去呀,别在外面磨蹭。” 此时泥塑巨人已经自西门冲进了皇宫,皇宫里面亦有巫师和禁卫把守,眼见巨人闯入,立刻有巫师念咒作法,将那巨人定在了原地。 类似的法术夏玄不久之前曾经见识过,自太山结界外曾有巫师试图将他的双足陷入巨石,此时定住泥塑巨人的那个巫师施展的应该也是这种法术。 由于南门外云雾缭绕,黄七便看不到那里的战况,眼见西门城墙上的弓兵即将射出第二拨箭雨,而仍有不少九州盟弟子未能及时冲进皇宫,黄七忍不住再度呼喊,“快快快,快进去,马上又要射.了。” “你瞎叫什么呀?”夏玄皱眉歪头。 “嗯?”黄七不明所以,疑惑回头。 见黄七一脸茫然,夏玄也不好意思说明道清,只得随口说道,“别出声儿了,安静观战。” “好好好,我忘了楼下还有人。”黄七虚心接受。 二人说话之时,皇宫附近的战况再度发生了变化,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呼啸吹袭,原本笼罩在南门上空的黑云和萦绕在门外的白雾很快被尽数吹散。 突然出现的疾风无疑是朝廷巫师作法所致,云消雾散之后,冲击南门的九州盟术士瞬时失去了掩护,好在不少术士已经趁机掠上了城墙,正在大肆攻击城墙上的禁卫弓兵,不给他们再次开弓的机会。 此时冲破西门的那个泥塑巨人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是施法者收回了法术,还是被朝廷巫师破掉了法术,没有了巨人牵制敌人,一众术士前冲之势瞬间受阻,大量禁卫自皇宫兵分两路,一路冲上城墙协助弓兵,一路涌向宫门缺口阻截尚未进宫的九州盟术士。 除了战况惨烈的西门和南门,皇宫四面此时亦有战事发生,大量九州盟的武人和术士自不同方向冲向皇宫,由于皇宫防守异常严密,这些自四面八方靠近皇宫的武人和术士都受到了巫师和禁卫的阻拦,未能冲破防线,长驱直入。 虽然西门和南门的对战双方都陷入了胶着混战,但南门的战况明显要更加激烈,此时大量术士已经登上了南门城墙,正在施展法术召御雷电攻击皇宫里的巫师和禁卫,而一众巫师亦抢占了二进院墙的墙头,同居高处,召雷引电与九州盟的术士互攻对劈,由于控御雷电是较为常见的法术,使用这种法术的巫师和术士为数不少,一时之间南门附近雷声轰隆,电光闪动。 当夏玄将视线重新移回西门时,却发现西门已然浓烟滚滚,着火的并不是门楼,而是西门内部,皇宫外围的大片房舍,不消说,这是有九州盟的术士潜入其中故意纵火。 亦不知道是受到了南门雷电对劈的感染还是双方本就擅长这种法术,西门区域很快亦是一片电闪雷鸣的景象,由于作法之人施展的御雷法术不尽相同,雷声和闪电的大小以及威力亦多有区别,有些巫师召御的天雷会伴生雷云,而有些术士召御的则是晴天霹雳,并不需要雷云聚势凝威。 眼见同伴成功纵火,立刻有人推波助澜,作法催生西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之下西门附近的大火很快向东蔓延。 由于双方都可以施展法术,九州盟的术士能够纵火兴风,朝廷的巫师亦能行云布雨,不等大火蔓延东面庭院,天上便骤现雨云,倾盆大雨随即降下。 突然出现的大雨为那些擅长水系法术的巫师和术士提供了便利,一时之间水柱旋绕,冰箭乱飞。 黄七从未见过这般激烈的斗法,由于双方人数众多且分为多个战团,她便有些目不暇接,只恨自己不曾多长几只眼睛。 夏玄亦在全神贯注的紧张观战,虽然世人多有敝帚自珍之心,但他却没有自欺欺人的毛病,平心而论,众人参悟天书所感悟的法术并不逊色于他参悟梁州阴术所得法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终目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止夏玄看出了众人所用的法术很是玄妙,一旁的黄七亦有这种感觉,只因夏玄先前演练法术的时候她也在场。 担心两相比对之下夏玄会心生失落,黄七便刻意收敛,不再对九州盟弟子所施展的玄奇法术表现出震惊和赞叹。 观战良久,黄七终于发现了一个可能会令夏玄心理平衡的细节,随即出言说道,“哎,你发现没有,他们每个人好像只会一种法术。” 夏玄密切观战的同时随口说道,“你不用宽慰我,事实证明神石天书的确比梁州阴术厉害的多。” 被夏玄猜到心中所想,黄七略有尴尬,“我宽慰你干嘛?” 夏玄说道,“这些人参悟神石天书的时间并不长,对天书的领悟也不过一两成,便能施展这么厉害的法术,足见天书是何等的精深玄奥。还有,你发现没有,他们大多已经晋身蓝气修为,短短两年时间便有此等造化,无疑也是得益于神石天书。” “如果天书真的那么厉害,姬道元他们也不用向你求教了。”黄七间接宽慰。 夏玄说道,“他们参悟天书遭遇瓶颈并不是天书的问题,而是受限于自身的天赋和悟性,虽然我还有很多厉害的法术不曾施展,但他们以后提升的余地也是巨大的,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他们领悟了天书四成玄妙,我打他们就很吃力了,如果他们领悟到五成,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如果他们领悟到了六成,我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不是说他们参悟到三成以上就能跃升太虚,施展仙法吗?”黄七小心提醒。 夏玄笑了笑,“就算他们晋身太虚修为,我也有与他们一战之力,你之前看到的只是一些常用的法术,实则我能够施展的法术远不止那些。”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好奇之心大起,“最厉害的法术有多大威力?” “足以移山动岳,翻江倒海,”夏玄沉声说道,“如果我愿意且不惜代价,我可以将整座皇城变成一片废墟。” 黄七震惊之下下意识的想问“真的假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因她知道夏玄虽然乐天随性,笑骂由心,却从不夸大吹牛,既然他说能,那就一定能。 闪念过后,黄七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所说的不惜代价是什么意思?”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施展法术也是如此,法术的威力越大,对自己的反噬也就越大,”夏玄说道,“就像咱们花钱买东西,你如果想买好东西,就一定得多花钱。” “我还是不太明白。”黄七摇头。 夏玄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人与人交往的本质是什么?” “什么意思?”黄七不解。 夏玄说道,“人与人交往的本质,阴阳运转的本质,五行变化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可以用一个字来总结概括,那就是换。”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你所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你换来的。好的是你换来的,不好的也是你换来的,如果你想得到一件东西,就应该拿自己有的东西去换,如果你只想得到而不想付出,后果就是你不但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还会惹人讨厌,因为你不懂规矩。” 黄七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夏玄也没有再说话,转而收敛心神,专心观战,只二人说话的片刻工夫,战况再度发生了变化,南面的九州盟众人已经向前推进了数十丈,由于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禁卫弓兵便失去了作用,阻击的主力变成了佩刀持矛的步兵,这些步兵没有灵气修为,也不会法术,自然不是九州盟众人的对手,不过他们胜在人数众多,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冲击西门的九州盟众人推进速度要稍微慢上一些,四门防守的力量其实差不了多少,西面之所以推进较慢,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他们所施展的法术没有参悟阐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所用的法术威力大,二是他们的攻势并不凌厉,留下了不少余力进行防御。 直到此时,黄七方才理清头绪,出言说道,“我懂你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你如果施展那些很厉害的法术,会对你自己产生非常不好的后果。” 夏玄点头,“对,以我现在的灵气修为,如果想将皇宫夷为平地,至少会折损十年以上的寿命,” “寿命就是本命真元吗?”黄七追问。 “也不太一样。”夏玄一瞥之下突然发现皇城东面出现了几道身影,定睛细看,正是姜召等人。 “姜召回来了。”夏玄低声提醒。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转头东望,只见以姜召为首的几名紫气巫师已经飞掠来到,昨日她也在太山,清楚的看到姜召带走了十几个人,但眼下出现的只有五个紫气巫师,其他人无疑还在赶来的路上。 “姜召他们一回来,九州盟想要攻进皇宫恐怕难上加难了。”黄七皱眉说道。 “就算他们攻进皇宫也杀不了夏洪,”夏玄说道,“夏洪又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的留在皇宫等他们去杀。” “你早些时候曾经说过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刺杀夏洪。”黄七说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啸,啸声高亢刺耳,无疑是紫气高手催气发出。 由于啸声并无语句,故此这声呼啸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作为暗号儿使用。 啸声发出之后,九州盟众人立刻改正面强攻为分头行动,或数人一队,或三五成群,自皇宫之中快速移动,与此同时施展火系法术四处纵火。 皇宫之中也有不少可以呼风唤雨的巫师,不过呼风唤雨也不是瞬息可为,而且作法降雨的巫师还会受到九州盟众人的攻击和阻止,这些巫师所使用的巫术都很古老,起效较慢,作法被人打断之后很难立刻接续,如此一来没过多久整个皇宫便陷入一片火海。 “看这架势夏洪他们是杀不了了,难不成他们兴师动众的跑到皇城只是为了毁掉皇宫?”黄七多有疑惑。 夏玄没有接话,他身在高处,可以清楚的看到大量皇城禁卫已经自皇城的城头以及城外完成了布防,禁卫封锁四面,人数众多,足有数万之众。 见此情形,夏玄恍然大悟,原来朝廷之所以知道九州盟众人已经潜入皇城却不曾全城搜捕,只是为了调兵遣将,将九州盟众人一网打尽,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九州盟众人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此时姜召等人已经赶到皇宫附近,眼见皇宫四面火起,浓烟滚滚,姜召等人顾不得追杀九州盟众人,率先合力作法,急催雨下。 就在姜召等人作法降雨之际,先前的啸声再度响起,啸声过后,分散在皇宫各处的九州盟弟子立刻开始分散突围。 “他们不知道城外有埋伏,这次肯定跑不掉了。”黄七多有担忧。 夏玄点了点头,朝廷之所以派人守住钟楼,正是因为城楼是城中最高的建筑,站在楼顶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外禁军的调动和布防。 “九州盟到底想干什么?”黄七不解,此时战事已近尾声,怎么看九州盟都是白忙一场。 夏玄没有接话,因为他此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不过很快他就细心的发现了端倪,原本分散突围的九州盟众人离开皇城之后立刻兵分两路,冲向东城的两处府邸,这两处府邸都在东城,彼此之间相距不过三里,两处府邸都是占地超过数十亩的大宅。 就在夏玄观察九州盟众人动向之时,黄七突然抬手北指,“快看,黑蛋子。” 循着黄七所指,夏玄很快看到了久未谋面的朱尚忠,朱尚忠此时正在一处废宅墙角左张右望,四顾无人之后自怀里掏出一件很大的器物,随手扔进了身后的废宅。 “他扔了个什么?”黄七问道。 “好像是把金壶。”夏玄说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朱尚忠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向了不远处的那处大宅。 朱尚忠穿了神行衣,移动异常迅速,比其他人更早的靠近了那处大宅,到得墙外也不犹豫,立刻翻墙而入。 “哎呀,这个傻子。”夏玄皱眉。 “怎么了?”黄七不明所以。 夏玄急切说道,“那处宅子是姜召的府邸,东墙里面是个大水潭,水潭里还养着一只巨大的水兽。” “黑蛋子掉水里去了?”黄七追问。 “我倒不担心他失足落水,我担心的是那只水兽会攻击他。”夏玄说道。 由于视线受阻,二人便看不到那处水潭,不过没过多久便看到朱尚忠湿漉漉的出现在了前院儿,此时前院儿还有别人,朱尚忠与他们貌似认识,正在与对方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黑蛋子好像认识那些人。”黄七说道。 “那些人也是九州盟的人,”夏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们攻击皇宫只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那两处府邸,在主力进攻皇宫的同时,其他人已经顺利潜入府邸并控制住了里面的人。” “南面这个宅子是姜召的,北面偏东那个宅子是谁的?”黄七问道。 “姜召是排名第二的传功巫师,北面那座府邸比他的府邸还要宏伟,极有可能是排名第一的护法巫师的宅院。”夏玄说道。 “九州盟攻击他们干什么?”黄七又问。 “应该是想拿住他们的家人,胁迫他们做什么事情…...” 第一百九十六章 要事相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虽然感觉夏玄所说确有道理,却仍有疑惑,“既然想用家人威胁他们,为什么不趁姜召不在时动手,偏偏等他回来之后再动手,万一姜召听到动静跑回去救人,九州盟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姜召如果不回来,他们威胁谁呀?”夏玄随口说道,“再说朝廷与巫师一直貌合神离,万一朝廷打着救人的幌子冲进去把姜召的家人都杀了,事后再跟姜召说他的家人是九州盟杀的,九州盟说得清吗?” “有道理,”黄七心悦诚服,“如此一来就不怕朝廷杀人嫁祸了,而且他们躲在这两个巫师头子的宅院里,当着两个巫师头子的面儿,朝廷也不能强攻围剿,现在看来这个时机九州盟拿捏的刚刚好。” “那是自然,”夏玄说道,“今天的事情九州盟已经计划很久了,动手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细节,他们连姜召府邸的水潭里养了一只巨型水兽都知道,动手之后悄无声息的就把那只水兽给处理掉了,足见其准备的何其周详。” “你怎么知道他们把水兽杀掉了?”黄七随口问道。 “你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夏玄瞅了黄七一眼,“刚才朱尚忠翻墙的时候掉水潭里了,如果水兽还在的话,他早挨咬了。” 黄七笑道,“其实我要是细想的话,也能想到这一点,只是有你在,我懒得想,直接问你多好。” 夏玄无奈摇头。 “你说他们会威胁这两个巫师头子做什么事情?”黄七又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夏玄说道。 “会不会是逼他们把夏洪给杀了?”黄七猜测。 “这个绝对不会,”夏玄摇头,“夏洪虽然得位不正,却也是当今夏帝,他们两个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夏洪给杀了,就要背上弑君谋逆的骂名,以后还怎么做人?” 不等黄七再问,夏玄便再度说道,“九州盟虽然抓了他们的家人,却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明知二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是不会提的,我感觉九州盟提出的要求一定是二人勉强能够做到的。” “你不是喜欢猜吗,快猜猜到底是什么要求。”黄七好奇。 夏玄不爱听了,“什么叫我喜欢猜,我很少胡乱猜测好不好,我都是有理有据的进行推敲。” “那你快推敲一下。”黄七催促。 “我推敲个屁呀,”夏玄皱眉,“这几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没出去过几回,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跟九州盟的接触也不多,既不了解情况,也没有事实依据,你让我怎么推敲?” 眼见夏玄确实没有头绪,黄七也就不再强人所难,随即出言说道,“你不是去过姜召的宅院吗,咱们从塔顶看不清宅院里的情况,你用土遁带我过去,咱俩自宅院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听偷看。” “你真以为戴了隐身冠就没人感知的到你?别瞎搞了,老实待着吧。”夏玄说道。 “你不想知道他们跟姜召提出了什么条件?”黄七问道。 夏玄说道,“我当然想知道,不过眼下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我感觉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行谈判。” “那行,咱们就在塔顶再看会儿。”黄七打了个哈欠,这家伙的本体是夜行动物,一到白天就没精神。 “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回去一趟。”夏玄说道。 “回哪儿?”黄七疑惑。 夏玄随口说道,“当然是回玄云宗,朱尚忠既然没回去,我就得抽空回去一趟,把禽畜给喂了。”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皱眉咧嘴,不可置信的盯着夏玄,“你才是真的瞎搞,这么紧要的关头,你竟然跑回去喂驴?” “饲喂牲畜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补充符咒。”夏玄撒谎了,其实他回去的主要目的还真是喂驴。 知道黄七一定还会唠叨,夏玄便干脆不给她唠叨的机会,言罢直接施出土遁,消失不见。 先前二人赶赴太山时中途休息了两次,皇城位于豫州中部,离玄云宗相对较近,夏玄又是独自一人,故此得以直接闪现玄云宗。 回到玄云宗之后,夏玄立刻转动胸前的铁球,显露地元丹补充灵气,随即快步去往驴棚,眼见毛驴还在,这才放下心来,实则他之所以急着回来,饲喂倒是其次,主要是担心年关将至,山下的乡民青黄不接,会跑到山上偷鸡杀驴。 见夏玄回来,几个狗子立刻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夏玄逐一摸过狗头,然后带着它们去了厨房,取了熏肉喂给它们。 之后便是喂驴喂猪喂鸡,实则他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本末倒置,妇人之仁,但他就是放不下这些自己亲手饲喂的禽畜,毕竟陪伴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总不能有始无终,无情遗弃。 冬天鸡不怎么下蛋,夏玄捡了几个鸡蛋在手,也懒得往厨房送,便抓着鸡蛋去了朱尚忠的房间,果不其然,自己离开时留下的书信原封不动,并没有被拆阅过。 拿走书信,夏玄转身去往自己房间,他临走时房门上锁了,锁头仍在,说明没人来过。 打开锁头,推开房门,却发现地上有张纸,弯腰捡起,只见纸上写有两列文字,‘即刻秘往故地,有要事相商,董贺。’ 看罢纸上文字,夏玄眉头大皱,他见过云裳写字,纸上的文字很像她的笔迹,而且署名董贺,也说明留下纸张文字的是她,因为董贺是自己当年来玄云宗途中遇到的那个禁卫副将,他正是受董贺临终之托跑到皇城给姜召通风报信儿的,此事只有少数人知情,云裳无疑是其中之一,云裳不方便署自己的化名,也不方便署自己的姜琳本名,故此才会署名董贺,而文中的故地,指的无疑是姜召的府邸,之所以排除掉了坟地的灵堂,乃是因为云裳并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在哪儿遇到董贺的。 夏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转而拿着那张纸反复端详,“即刻”说明事情很紧急,“秘”说明云裳不希望此事被别人知晓,“要事相商”说明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商议,云裳究竟想干什么? 夏玄做贼心虚,率先想到会不会是个圈套,不过转念过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自己在太山蒙着脸,而且没跟姜召近距离接触过,姜召不会想到那个帮助姬道元等人的蒙面人就是自己。二来太山发生的事情是在昨天,而这张纸已经明显受潮,说明云裳留下书信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很可能自己和黄七刚走,她就来了。 他回房间原本是想补充符咒的,但见到这封书信,不但不能补充符咒,连这身法袍都不能穿了,沉吟过后解下背着的小包袱,自里面取出平日穿戴的衣服快速换上。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夏玄便挑选了一些重要的符咒贴身藏好,虽然不知道云裳为什么急着喊自己过去,他还是决定去一趟,此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太山的战事发生在昨天,而自己若是今天出现在皇城,就说明自己不是那个蒙面人,因为自己这两天一直在秘密赶往皇城的路上,没有跑到太山作案的时间。 收拾妥当,夏玄并没有急着回去,一来灵气没有盈满,二来他需要重新梳理头绪,如果自己刚离开,云裳就来了,那云裳就有足够的时间赶回皇城,说白了就是九州盟动手的时候,云裳已经回去了,如果她真的回去了,那她此时已经落到了九州盟手里,自己就算去到皇城,又如何与她见面? 再者,而今她已经落到了九州盟手里,会不会因为她已经被抓起来了而影响到她原本要与自己商量的那件重要的事情? 待得灵气盈满,夏玄收回思绪,转封铁球,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小心藏好,随即施展土遁重回钟楼。 夏玄的隐身甲片并不能隐藏气息和声音,听到他的脚步声,黄七转身回头,“喂完了?” “嗯,”夏玄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禁军已经把那两座宅子围起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情世故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言罢,夏玄转头看向东城的那两处宅院,正如黄七所说,此时禁军已经将那两处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军围的可不仅仅是宅院,宅院方圆两里之内的所有街道上都挤满了禁军。 再看墙头和城外,那里的禁军也并没有因为九州盟众人已经被城里的禁军围住而有所懈怠,依旧严密警戒,如临大敌。 四顾过后,夏玄再度将视线移向姜召府邸,自钟楼的楼顶看不到姜召府邸的全貌,只能看到其中一部分,虽然九州盟众人都撤进了这两处宅院,但这两处宅院占地都有数十亩,别说几百人了,就是几千人也容纳得下。 此时院落各处只有少数九州盟弟子在巡视警戒,大部分人都不在外面。 想必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朝廷一方不确定九州盟为何要攻占巫师府邸并绑架他们的家人,故此禁军也只是将府邸围住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大巫师和姜召也不曾露面。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动静了。”黄七打了个哈欠。 夏玄刚从梁州回来,梁州的冬天虽然也不暖和,却比豫州暖和的多,感觉有些冷了,夏玄便出言说道,“去下一层吧,自那里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二人退到八层,自东北方向可以看到两处宅院的房间坐了下来,这些房间都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二人只能席地而坐。 直到夏玄现出身形,黄七这才发现他换了衣服,“咦,你怎么把装符纸的袍子换下来了?”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将云裳留下书信约自己见面一事说与黄七知道。 听罢夏玄讲说,黄七随口问道,“你换了衣服,是想去见她?” 夏玄点头说道,“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让我到皇城来。” “你就不怕是个陷阱?”黄七疑虑。 “不会,”夏玄摇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陷阱,我想走,他们也拦不住我。” “这家伙成天耷拉着脸,搞的就跟欠她好多钱一样,她找你肯定没好事儿。”黄七说道。 “也不一定是坏事儿,”夏玄说道,“她虽然架子大,但她懂规矩,如果她找我商量的这件事情对我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她是不会轻易张口,强人所难的。” 眼见黄七皱眉撇嘴,不等她开口,夏玄便再度说道,“你别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这个人虽然是咱们的敌人,却没你想的那么坏,如果她真的诡诈阴险,也就不会偷她爹的御兽法术了。” 感觉夏玄所说确有道理,黄七便没有继续针对云裳,转而出言问道,“你感觉她为什么找你?” “你总是问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哪知道她为什么找我,”夏玄摇头说道,“不过根据时间推断,她应该已经回到皇城了,这时候可能已经被九州盟给抓住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黄七又问。 “不知道,我也在发愁,”夏玄叹了口气,“我倒是能土遁到姜召的府邸,但我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把她救出来,最主要的是我也不敢救啊,万一她是九州盟胁迫姜召的唯一人质,把她救走了,岂不是把九州盟给害了。” “也对,算了,先不管她了,”黄七说道,“皇城里面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咱们先下去转一圈儿,吃点儿东西再说。” “吃个屁呀,”夏玄随口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城早就戒严了,客栈酒肆都关门了,街上出摊儿的也都跑干净了。” 早上二人只吃了一个火烧,黄七知道夏玄没吃饱,便直身站起,“你好好想想她为什么找你,我不打扰你了,我再下去转转,弄点儿吃的回来。” 夏玄猜到黄七想下去找酒喝却并不点破,“行啊,不要走远,记得带点水回来。” 钟楼平日里无人打扫,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察觉到自己坐了一屁股灰尘,黄七便反手拍打,与此同时出言问道,“好,你想吃什么?” 夏玄被灰尘呛到了,急忙将黄七推开,“滚一边去。” 黄七不退反进,背对夏玄又拍了几下,眼见呛的夏玄皱眉咳嗽,这才得意坏笑,隐身离去。 黄七离开之后,夏玄并没有继续推敲云裳为什么要找自己,因为线索不够,压根儿就无从推敲。 就在夏玄回忆姜召府邸房舍布局之时,北面传来了禁军的高声呼喊,大致意思就是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跑不掉了,赶紧出来投降。 这种呼喊纯属多余,屁用没有,因为九州盟并不是走投无路退到这两处宅院的,而是有计划的撤进去的,怎么可能出来投降。 不见九州盟众人回应,那骑马的校尉便不停的扯着嗓子吆喝,一遍喊完又是一遍,吵的夏玄心烦意乱,恨不得下去揍他一顿才好。 就在此时,那呼喝劝降的校尉突然哎呀一声摔下马来,夏玄闻声转头,向外望去,只见朱尚忠正站在墙头上,手里还抓着一块砖头,“喊喊喊,喊你娘啊,再敢乱叫嚎丧,砸烂你的脑袋。” 由于领兵的将校不曾下令,院子外面的禁卫和弓兵便不敢贸然出手,朱尚忠又自墙头叫骂了几句,不见官兵回骂反驳,这才得意的跳回了院子。 “没想到黑蛋子还挺有胆气。”黄七现身门口,左手拎着个酒坛,右手抓着把水壶,腋下还夹着个纸包。 夏玄起身接过了水壶,“逞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这一露头儿,所有人都记住他了。” “他长的黑不溜秋的,的确容易被人记住。”黄七将纸包也递给了夏玄。 夏玄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包柿饼,当下甜东西不多,像蜂蜜和柿饼这种很甜的东西都很金贵,夏玄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眼见好吃,便递了几个给黄七,“你也吃。” “我喝酒了,不能吃这东西,不然会肚子痛,”黄七摇了摇头,转而出言问道,“怎么一直不见姜召露面,老窝被人端了,他怎么不着急?” “你怎么知道他不着急?”夏玄随口反问,“他之所以迟迟不曾露面,很可能在跟夏洪和大巫师等人商议对策。” “这有什么可商议的,总得想办法救人才行。”黄七说道。 夏玄说道,“救人是肯定要救的,但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毕竟九州盟先前冲击皇宫,试图刺杀夏洪,姜召和大巫师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家人落到了九州盟手里,就投鼠忌器,停止对九州盟的围剿。” “我还是不太明白。”黄七皱眉。 “你常年住在山里,人情世故差得远,”夏玄咬嚼着柿饼解释道,“作为姜召和大巫师,哪怕再怎么紧张家人,此时也要提议对抓住了他们家眷的九州盟众人进行强攻围剿,因为九州盟此前不但曾经试图刺杀夏洪,还把皇宫给烧了,他们若是因为家人落到了九州盟手里就与九州盟谈判,夏洪心里一定会不舒服。而作为夏洪来说,他虽然对九州盟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能无视姜召和大巫师家人的安危而下令强攻,到时候就算真的把九州盟一网打尽了,姜召和大巫师的家人也一起陪葬了,你说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姜召和大巫师会不会恨死夏洪?” “我懂了,”黄七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得凑在一起做做样子,这个说不用管我的家人直接强攻,而那个则说还是你们的家人重要,不能强攻,还是跟他们谈判吧,然后两个巫师头子再出来跟九州盟谈判。” “对,就是这种情况。”夏玄点头。 “这两个巫师头子怎么还怕夏洪?夏洪又不会法术。”黄七又有疑惑。 “你可能不知道,夏洪在谋反之前就是禁军统领,”夏玄说道,“所有禁军包括天下兵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巫师虽然会法术,但是眼下神灵被困,没有了神灵撑腰,巫师的实力大减,也不敢轻易与夏洪翻脸。” 黄七刚想接话,一瞥之下突然发现姜召出现在了宅院之外,“哎哎哎,快看,姜召来了。” 夏玄闻言急忙来到窗边,此时姜召已经提气发声,“我乃大夏传功巫师姜召,九州盟主事之人出来说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滥杀无辜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姜召正站在府邸的南门外,身边站着那些随其自太山赶回来的巫师。 身在高处,夏玄虽然不能将姜召的府邸尽收眼底,却能看到前院的一部分,此时前院零散的站着几个人,听到姜召自门外喊话,几人并未显露紧张和凝重,其中一人随口喊道,“你的妻儿老小都在我们手里,跟我们说话最好客气点儿。” 听得那人喊话,姜召好生气怒,“九州盟果真是一群卑鄙匪类,竟然挟持弱小,祸及妻儿!” “赶紧闭上你的臭嘴吧,”又有一人高喊接话,“你他娘的带人跑到云崖山偷袭我们的时候,我们可没骂你。” “怎么像黑蛋子的声音?”黄七皱眉转头。 “是他。”夏玄点头。 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姜召的声音再度自不远处传来,“废话少说,快喊主事之人出来回话。” 姜召话音刚落,府邸前厅便传有人提气发声,“姜召,而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杀了谋朝篡位的反贼夏洪,二是交出万神宫里的祭天神鼎。” 不等姜召接话,发声之人再度说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姜府上下鸡犬不留。” “放肆!”姜召气急怒吼,“若敢伤我家人半根毛发,必将尔等挫骨扬灰,连诛九族!” 说话之人并不接姜召的话,而是平静发声,“点香计时。” 姜召虽然气冲斗牛,却也不敢贸然闯入,就在其狂怒踌躇之际,大巫师府邸亦传来高声喊话,攻占大巫师府邸的九州盟弟子对大巫师提出的也是同样的条件。 “姜府不过三十几口,有你们这数百人为其陪葬,他们死得其所。”姜召气急发飙。 见先前发声之人不再接话,朱尚忠又开始出头逞能,“别在门口瞎叫唤了,你要真能狠下心,早他娘的杀进来了,赶紧滚吧。” 姜召气的五内俱焚,“你是何人?” “我是你爹。”朱尚忠随口说道。 朱尚忠此言一出,身边的众人纷纷冲其竖起了拇指,得到了同伴的认可和恭维,朱尚忠摇头晃脑,好生得意。 “黑蛋子是真不怕得罪人啊,这么一来姜召算是彻底记住他了。”黄七笑道。 夏玄没有接话,更笑不出来,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而结下死仇,实属不智。 眼见主事之人不再接话,姜召只能转身离开,与其一同回来的那些巫师并没有跟随离去,而是留在了南门外。 “他做什么去了?”黄七随口问道。 “找大巫师商议对策去了。”夏玄说道。 “祭天神鼎是什么东西?”黄七又问。 “不知道,”夏玄摇头,“不过听名字应该是一尊祭天用的鼎。”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便抢先开口,“你要是敢问他们要祭天神鼎做什么,我就把你的酒坛子砸了。” 眼见夏玄料事于先,黄七只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随即另换话题,“这两个巫师头子肯定不能去杀夏洪,九州盟这次兴师动众的跑到皇城来,应该就是冲着那个什么祭天神鼎来的。” 夏玄点了点头,“我虽然不知道祭天神鼎有什么用,但是我感觉大巫师和姜召绝不会将祭天神鼎交给他们,一来祭天神鼎可能非常重要,二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能屈服于要挟,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你的意思是九州盟可能会白忙一场?”黄七问道。 夏玄眉头微皱,“也不能说白忙一场,我怀疑他们压根儿就没指望大巫师和姜召能够交出祭天神鼎。” 黄七不解,“那他们跑到皇城折腾这一下子干什么?” “杀人。”夏玄沉声说道。 见黄七面露质疑,夏玄低声解释道,“如果大巫师和姜召因为没有刺杀夏洪也没有交出神鼎,而导致家人尽数遇害,他们在愤怒的同时一定会心理失衡。”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黄七茫然。 夏玄说道,“有两种情况会导致人心理失衡,一是为某个人付出了太多,二是因为保护某个人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九州盟要的应该是后面这种结果,他们可能发现朝廷和巫师面和心不和,故此想要通过此事挑拨双方的关系,加重双方的矛盾。” 感觉夏玄说的有道理,却又不确定夏玄的猜测是否正确,黄七便没有接话。 夏玄再度说道,“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牵挂,如果大巫师和姜召都被九州盟杀成了孤家寡人,你说他们的心态会不会发生变化?” 黄七点头,“那是肯定的,他们一定会疯狂的追杀九州盟的人。” “我说的是他们面对夏洪的心态。”夏玄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黄七实话实说,“不过我感觉他们心里应该会挺别扭。” “岂止是别扭,他们会痛恨夏洪。”夏玄说道。 “哦。”黄七点了点头。 黄七喝酒很快,一坛酒很快见底,将酒坛放到一旁之后,黄七再度问道,“眼下他们已经深陷重围,要是真的把巫师头子的家人都杀了,他们怎么逃出去?” “我怀疑他们已经逃出去了,”夏玄说道,“大巫师的宅院离这儿太远,具体什么情况我看不到,但姜召的府邸离钟楼很近,先前跑进去了那么多人,可是眼下前院儿只有朱尚忠他们几个,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会土遁之类的瞬移法术?”黄七追问。 夏玄摇头,“应该不会,如果会的话,姬道元和李怀虚他们也就不用屁颠屁颠的往太山跑了。” “那他们怎么逃出去,挖地洞?”黄七又问。 “有这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虽然能够施展瞬移法术,却无法远距离移动。”夏玄说道。 黄七点头过后随手拿过一旁的酒坛,将里面仅存的几滴又倒进了嘴里。 眼见黄七连连咋舌,意犹未尽,且四顾张望,夏玄急忙先行警告,“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能再喝了。” “我也没想再喝呀。”黄七言不由衷。 此后一段时间黄七没有再说话,夏玄也不曾说话,除了好奇祭天神鼎有什么用,他更好奇化名云裳的姜琳喊自己过来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人提气发声,“还有半炷香。” 此人话音刚落,惊呼之声随之传来,发出惊呼的是包围宅院的禁卫,而他们之所以发出惊呼是因为大量血淋淋的人头自院子里扔了出来。 见此情形,夏玄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知道九州盟很可能会痛下杀手,但他却没想到九州盟竟然说杀就杀。 同样惊讶的还有一旁的黄七,面面相觑之后,黄七皱眉问道,“他们这么干,算不上滥杀无辜?” “算。”夏玄正色点头,虽然他对九州盟多有成见,却并没有达到讨厌他们的地步,但这一刻他对九州盟的印象彻底改变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滥杀无辜都是罪大恶极。 “还好,黑蛋子没动手。”黄七说道。 “你怎么知道?”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抬手前指,“他吓吐了,你看,蹲在墙根儿的那个就是他。” “你留在这里,我去姜府看看,”夏玄说道,“他们说到做到,我再不出手,云裳就要被他们给杀了。” “杀了就杀了呗,你不舍得呀?”黄七揶揄。 黄七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说完却发现夏玄皱眉看着自己,她此前也见过夏玄生气,却从未见他如此严肃,心中一凛,急忙改口,“我说着玩儿的,快去吧,注意安全。” 虽然及时改口,夏玄却并未彻底放过她,而是正色告诫,“女人可以任性,但不能不识大体。” 黄七闻言多有尴尬,夏玄并未出言宽慰,随即取出符咒,土遁消失。 夏玄此前曾经来过姜府,了解姜府的布局,此时前院有不少人,他自然不会现身前院儿,而是现身于三进后院儿。 说现身实则也不对,因为他此时处于隐身状态,出现后院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后院儿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如果先前退到府邸的九州盟弟子尚在,后院儿不可能如此安静。 四顾观察的同时,夏玄也在侧耳细听,身为紫气高手,他的听觉异常敏锐,可以听到北面并无声响, 说话声和呼吸声都在前面的几进房舍。 豪门大宅多为多进院落,一正为一进,最多为七进,九进也有,但仅限于皇宫,夏玄此时位于三进的后院儿,南面还有两进,朱尚忠等人此时位于一进院落,先前发出号令的人也在一进的正厅。 短暂的观察过后,夏玄径直向二进正厅走去,虽然此前下过雪,但府里的积雪早就被打扫干净了,行走之时也不会留下脚印,而身为紫气高手,行走之时也不会有沉重的脚步声。 穿过二进正厅,夏玄急停止步,被抓起来的姜府众人都被集中在二进院落,云裳亦在其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将功补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被关押在二进院子里的共有二十几人,其中以妇人居多,也有一些年轻女子和几个女童,这些人并没有被五花大绑,只是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也不知是中了迷药还是中了什么可以令人昏迷的法术,皆是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云裳也在其中,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是被捆住了手脚的,双眼也被蒙住了。 除了这些女眷,院子西厢的台阶上还坐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年轻男子,此人一看就是个傻子,流着长鼻涕,目光呆滞,一直在嘿嘿傻笑。 这个年轻男子引起了夏玄的注意,通过此人的穿戴不难看出此人身份尊贵,其年龄应该比云裳大几岁,想到此前姞缜一直称呼云裳为大小姐,而姜召则称呼云裳为二姑娘,夏玄随即想到这个傻子很可能是姜召的儿子,由于家丑不可外扬,外面便很少有人知道姜召还有个傻儿子。 这个傻子之所以没有昏迷不醒,很可能是因为九州盟认为他没有威胁而没对他下手,也可能是九州盟施展的法术对傻子无效,九州盟之所以没有为难他绝不是轻敌大意,而是这个人长的就像个傻子,说来也奇怪,很多傻子都是这种长相,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样貌也极为相似。 此时院子里共有五个九州盟武人巡逻看守,除此之外东西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北面的正房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在先前的打斗中受了外伤,另外两个人正在帮他包扎。 仔细的观察过后,夏玄并没有急于动手救人,倒不是担心失手,九州盟虽然看守严密,但他以有心算无心,若是突然动手抢人,这些人是绝对拦不住他的,之所以没有急于动手,乃是不确定自己动手抢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就算自己救走了云裳,也不会对九州盟造成什么损失,因为除了云裳,院子里还有其他人质,这些妇人很可能是姜召的妻妾,而那些满身绫罗绸缎的女童很可能也是姜召旁出的女儿,有她们在,姜召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不会对九州盟不利,那就只需要考虑救人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虽然自己可以隐身,但是想要将云裳救走,唯有施展土遁,由于自己当日在江陵使用过土遁,此时再用,九州盟立刻就知道当日抢走地元丹和今日救走云裳的是同一人,再加上自己先前在太山帮助姬道元等人冲阵时也曾使用过地元丹,如此一来,九州盟就会知道做这三件事情的是同一个人。 自己聪明,人家也不是傻子,只需稍微一想,九州盟立刻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因为只有他才有既帮九州盟,又帮朝廷的动机,不但有动机,还他娘的有前科儿。 思前想后,夏玄最终得出一个他很不愿意接受的结果,那就是自己一旦救人,身份立刻就会暴露,最要命的是此番暴露几乎是彻底的暴露,修为和能力全都暴露了,傻子也会怀疑他可能就是真正的夏玄,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虽然老鼠生的都希望自己能变成龙凤,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天赋这东西主要来自于血脉遗传,一个普通渔民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之高的天赋和悟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晋身紫气修为,不但九州盟不信,连朝廷这边也不会相信。 就在此时,那名受伤的武人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旁边一人随即出言催促,“快走。” “你们呢?”伤者反问。 “杀掉剩下这些,我们也走。”那人回答。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朱尚忠自前院儿走了过来,听到他们谈话,随即快步来到正房,“还杀呀?” “为什么不?”有人反问。 “刚才杀的都是护院,勉强也算半个兵,杀了也就杀了,”朱尚忠反手指向院子,“这些可都是老弱妇孺,也杀了是不是不太好?” “姜召搜刮的民脂民膏她们用没用?绫罗绸缎她们穿没穿?鸡鸭鱼肉她们吃没吃?”有人沉声反驳,“不是只有亲手干坏事的人才是坏人,那些跟着坏人沾光受益的同样该死。” 朱尚忠无言以对,夏玄闻言亦是眉头大皱,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看,这些人好像也不是完全无辜。 眼见朱尚忠哑口无言,说话之人随即催促他扶着伤者先走,朱尚忠随即搀扶着伤者去了二进的东厢。 见此情形,夏玄心里有数了,他先前猜的没错,九州盟果然事先挖好了一条地道,此时除了留守的这些人,大部分人都已经撤走了,只可惜姜召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不然完全可以硬闯救人。 就在夏玄发愁不知该不该出手救人之际,突然想到朱尚忠二人进入东厢之后,东厢里并没有人说话,按照常理推断,如果东厢里有人的话,朱尚忠二人进去之后,里面的人一定会跟他们打个招呼,既然无人说话,就说明东厢里面很可能没人。 想到此处,急忙轻身去到东厢,恰好看到朱尚忠撅着屁股帮那伤者进入地道,此时伤者已经下到了地道,房间里并无他人。 见此情形,夏玄急忙站到伤者的视线死角现出了身形,转而伸手拍了拍朱尚忠。 “嗯?”朱尚忠疑惑抬头,眼见夏玄站在一旁,好生吃惊,“呀,你,你,你…...” “怎么了?”地道里的人疑惑发问。 眼见夏玄皱眉摆手,朱尚忠立刻会意,反手盖上了地道的盖板,“没事儿,你先走,我马上来。” 待得地道里没了动静,朱尚忠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夏玄低声说道,“你一会儿出去找个借口,把云裳带到后院儿去。” “啊,你想干嘛?”朱尚忠愕然瞠目。 “我要把她带走,”夏玄说道,“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杀。” “那么多人看着呢,我找什么借口啊?”朱尚忠犯愁。 夏玄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先去三进正屋后面等着,你什么都不要说,找准机会扛起云裳就往后院去,如果有人跟你说话,你也不要接话,事后你就装作被人作法控制了心神,做了什么自己全然不知。” “能行吗?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朱尚忠打怵。 “找麻烦?”夏玄皱眉,“你在云崖山口无遮拦,给我惹了多少祸,找了多少麻烦,你还有脸说。” “我也没说啥呀。”朱尚忠挠头。 夏玄瞪眼,“你还想说什么,你就差没把我祖宗八辈儿说出去了,你还差点害死黄七你知道吗?” “啊,真的假的?”朱尚忠错愕。 “行了行了,赶紧办吧,就算将功补过了。”夏玄说完便隐去了身形。 朱尚忠见状急忙一把拉住了他,“你先别急着走,我问你,我为什么跑的这么快?” 见朱尚忠还知道分辨真假,夏玄哭笑不得,“神行衣可是我送给你的,我肯定是本人,别瞎寻思了。” “把云裳放走了,好吗?”朱尚忠还有顾虑。 “好,”夏玄点头,“你刚才在外面扯着嗓子骂姜召,他已经记住你了,要是以后碰上他,他非杀了你不可,将云裳救了,他就不恨你了。” “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什么都知道?”朱尚忠问道。 “有一会儿了,你往破屋扔酒壶我也看见了。”夏玄说道。 “呵呵。”朱尚忠多有尴尬。 黄七顾左右而言他的本领其实是跟朱尚忠学的,眼见夏玄揭丑,朱尚忠急忙岔开了话题,“行吧,不过咱可说好,我就把她送到三进正屋的后面,你能不能带走她我就不管了。” “行,我先去后面等着,你找个机会把云裳送过去…...” 第二百章 神秘大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只能松手放他离去,随即自东厢往复踱步,愁恼思虑,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已经与那名受伤的九州盟弟子一同离开了,突然去而复返总得有个借口才是。 急切的思虑过后,朱尚忠想到了一个不算很好的借口,虽然这个借口牵强突兀,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因为事发突然,他实在想不出合情合理的借口。 此时院子里有人在看守那些女眷,西厢里也有几个人,一进的正屋和前院儿都有人,好在这些人并不知道朱尚忠刚才准备离去,见他回来也就不曾多想,唯独二进正屋的两个人先前曾经催促朱尚忠带着伤者先走,眼见伤者先走了而他回来了,不由得心生疑惑,“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掉了东西。”朱尚忠随口说道,与此同时低头四顾,佯装寻找。 二人不疑有诈,便不曾多问,由于滞留姜府的众人都能看到二进院子里的云裳等人,朱尚忠便不敢轻举妄动,围着二进院子转了半圈儿之后一瞥之下突然发现傻子手里抓着个木头雕刻的小马,随即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四顾过后确定众人都不曾关注自己和那傻子,便疾行上前,一把抢过傻子手里的木马随手扔进了云裳所在的人群,随后赶在傻子哭闹之前疾行向南。 傻子反应迟钝,直待朱尚忠走出多远,方才回过神来,自西厢台阶上站立起身,摇晃着走向院子正中的人群。 就在傻子靠近人质之时,朱尚忠突然转身回头,高声呼喊,“你干什么?!” 待众人闻声看来,朱尚忠已经抢先一步,跑过去将傻子拖了出去。 傻子的目的是过去拿自己的玩具,不曾达到目的便开始剧烈挣扎,大声哭闹,朱尚忠将其拖回西厢门口,刚一松手,傻子又哭喊着走向人质。 朱尚忠虽然没有大智慧,却有小聪明,再度上前拖拽的同时冲近处的众人高声说道,“快来搭把手儿,可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傻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喊叫挣扎时发出的叫声也很瘆人,众人对其多有厌恶,便不曾上前帮忙,其中一人随口说道,“你连个傻子都降不住么?” 几番重复之后,众人也懒得再看他与傻子纠缠,眼见时机成熟,朱尚忠随即放开了那个傻子,顺势将人群中的云裳扛了起来,与此同时自言自语,“这个人会法术,可不能让他摘了眼罩儿。” 朱尚忠扛着云裳径直走进了二进正屋,正屋有一正两副三个后门,他并没有扛着云裳走正门,而是将云裳扛去了东屋。 此时那傻子正在人群中四处翻找,担心发生意外,正屋里的两个人便出门前去制止。 朱尚忠趁机打开小门,扛着云裳跑进三进院子。 由于二进正屋的前后门都是开着的,担心自己扛着云裳进入三进正屋时被众人发现,朱尚忠便扛着云裳跳进了东面院落,试图自东院向北,然后再跳回三进院子。 不曾想他刚刚跳进东院儿,便发现几名潜伏在这里试图偷袭救人的巫师,他没想到对方会藏在这里,而对方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跳过来,一时之间双方面面相觑,都忘了动手。 危急关头还是朱尚忠率先回过神来,不等对方动手便扛着云裳疾冲向北,他穿了神行衣,对方试图阻止之时,他已经冲了出去。 冲出几丈之后,朱尚忠随手将云裳扔进了西侧的三进院落,与此同时高声呼喊,“东院儿有埋伏,人质被他们抢走了。” 这几名巫师多为蓝袍巫师,只有一名身穿紫袍,听得朱尚忠呼喊,立刻上来围攻,而朱尚忠并不与对方缠斗,借助神行衣快速向南移动的同时高声喊道,“快来人哪,有紫气高手。” 实则伏兵并不只东院儿这一处,西院儿隐蔽处也有伏兵潜入,朱尚忠高喊过后,西院儿的伏兵知道已经暴露,立刻自藏身之处疾冲而出,翻墙而过,开始救人。 由于正院亦有敌人闯入,一时之间朱尚忠便不曾喊来援军,而他的目的也并不是向众人求援,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偷着送走人质的真相。 几番呼喊过后,朱尚忠翻墙跳进了二进院子,由于云裳被蒙住了双眼,那些攻击朱尚忠的巫师便不知道他先前扔进三进院子的人质是谁,见他逃进了二进院子,便紧随其后的冲了进去。 朱尚忠成功将敌人引了进来,虽然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他却是如释重负,这些伏兵的出现完美的掩饰了他偷人的真相,如此一来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与此同时,夏玄已经扛起地上的云裳趁乱跑进了后宅儿,姜召所住的府邸足有数十亩,东宅连西宅,院子套院子,先前他躲在三进正屋的屋后,朱尚忠扔人时他距离较远,没能及时接住云裳,不过云裳应该没什么大碍,此时正在急促呼吸,手脚也有轻微动作,彷如大梦初醒一般。 “大小姐,我是二毛。”夏玄快速移动的同时低声说道。 云裳不曾接话,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夏玄乃紫气高手,但他在移动之时却不敢尽出全力,由于他先前曾经来过姜府,便凭借对姜府的熟悉自房舍楼阁和花园别院之间辗转穿行,快速来到姜府西北角落。 本想翻墙而出,突然想到姜府周围全是禁军,此时若是翻墙而出,立刻就会被禁军发现。 急切思虑过后,夏玄再度晃动云裳,“大小姐,大小姐。” 不见云裳有所回应,再见她双眼仍被蒙住,夏玄便取出符咒施展土遁,带着云裳瞬移消失。 他此时将现身之处选在了朱尚忠先前扔酒壶的墙角儿,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身在钟楼,可以清楚的看到此处,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无法再跟黄七见面,为免黄七紧张担心,最好能让黄七知道自己已经带着云裳全身而退。 现身墙角之后,夏玄转身看向钟楼,与此同时不停的冲钟楼招手。 此举很快引起了黄七的注意,二人朝夕相处,早有默契,黄七随即现身出现,并冲夏玄连连点头。 眼见黄七看到了自己,夏玄随即摆手示意黄七隐身退回,待黄七消失不见,这才扛着云裳跳进了身后的废宅。 宅院荒废已久,由于无人居住,院子里的积雪便无人打扫,夏玄落地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朱尚忠先前扔进来的那把酒壶,酒壶虽然金光闪闪,却并非金器,而是一把镀金的铜壶。 由于正屋的后窗已经破损,自后面街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正屋里面的情景,夏玄便没有将云裳带进正屋,而是将其放到了存放柴草的西厢,到得这时,夏玄方才解下了蒙住云裳双眼的布条儿。 云裳此时的眼睛是半睁着的,眼神之中多有茫然和浑噩,很明显暂时还没有恢复清醒。 眼见云裳这般神情,夏玄立刻排除了她被封点穴道的可能,因为如果是封闭了穴道,神志应该是清醒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中了蒙汗药或是某种可以令人昏睡的法术,不管是哪种情况,喝水都可以快速化解。 想到此处,便起身去到屋外,拿过朱尚忠先前扔进来的酒壶装了一壶积雪,随即催动灵气将积雪快速融化。 喂下几口冰水之后,云裳的眼神很快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原本急促的呼吸也回归和缓悠长。 “大小姐,你醒啦?”夏玄轻声问道。 “好生厉害的妖术,”云裳抬手扶额,“这是什么地方?” “皇城的一处废宅,离姜府不是很远。”夏玄答道。 云裳对先前发生的事情貌似一无所知,“是你救了我?” “我和朱尚忠里应外合才把你带出来的。”夏玄回答。 “多谢你了。”云裳罕见的冲夏玄道谢。 “不用,不用,”夏玄连连摆手,转而出言问道,“大小姐,你喊我来皇城做什么?” 云裳没有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随口问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玄理了理思绪,转而将眼下的情况意简言赅的说了,九州盟众人大部分已经撤走一事他并没有提及。 听得夏玄讲说,云裳多有焦急,随即撑臂起身,“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很快回来。” 夏玄知道云裳急着去做什么,但他一直顶着一头雾水,急于知道云裳召自己来皇城的原因,便出言问道,“大小姐,你到底喊我来做什么?” “稍后再说。”云裳想走。 “我困惑了许久,你能不能先说个大概?”夏玄追问。 由于夏玄刚刚救了自己的性命,云裳便不忍心让他疑惑憋闷,随即快速问道,“你跟我说实话,黎万水可曾找过你?” “找过,她不但带去了很多礼物,还带去了很多高手。”夏玄实话实说,云裳先前既然去过玄云宗,自然也会看到堆放在粮库里的礼物。 “她胁迫你交出通灵御兽法术?”云裳再问。 “大小姐,我也是没办法,我如果不给她,她一定会杀了我。”夏玄趁机挑拨。 “她得到了全文?”云裳沉声问道。 “嗯。”夏玄低头,事实上夏黎拿到的御兽法术是被他删减阉割过的,但他却不能实话实说,一来将法术进行删减还可以保持部分威力,需要很强的悟性和天赋,这不是李二毛能做到的。二来云裳既然这么问,无疑是怀疑以夏洪为首的皇族已经拥有了克制巫师的能力,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就会降低巫师对皇族的忌惮。 “哼,自作孽。”云裳冷哼转身。 眼见夏玄跟着自己来到院中,云裳转身回头,“在这里等着,我们要送份大礼给你…...” 第二百零一章 真假虚实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本就顶着一头雾水,本以为在自己的接连追问之下云裳能够为自己释疑解惑,不曾想却问出了更大的疑问,云裳所说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本想再问,云裳已经翻墙走了,此时姜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且先前九州盟限定的一炷香也快到了,她的确不能耽搁滞留。 废宅里什么都没有,且四面透风,感觉云裳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夏玄便想重回钟楼,一来可以自高处俯览观察,二来也可以跟黄七说明情况,以免她忐忑忧心。 本想再施土遁,抬手入怀之后却发现土遁符咒只剩下了最后两张,他此番出来并没有携带画符事物,所带的符咒也不多,最后这两张土遁符咒可不能乱用,若是用没了,万一遇到危险可就跑不了了。 好在自己随身带着隐身甲片,这件法宝虽然远不如黄七的隐身冠,却也可以隐去身形,随即便借助隐身甲片隐去身形,先是翻墙过巷,到得钟楼附近之后改施凌空飞渡,这才重回顶楼。 夏玄的隐身甲片并不能隐藏声音,二人朝夕相处,黄七早已熟悉了他的脚步声,听得他的脚步声便自藏身的房间走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玄没有回答黄七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向外探望,此时姜府的战事还在继续,由于九州盟的大部队已经撤走了,留守之人一时之间也无法将试图救人的巫师赶出姜府,而更远处的大巫师府邸亦有战事发生,不消说,那里也有巫师试图突袭救人。 “你救人的时候,九州盟有没有认出你来?”黄七急切询问。 夏玄随口说道,“我没亲自动手,是朱尚忠把人扛出来的,恰好遇到巫师想要救人,他便趁机将救人的黑锅扣到那些巫师头上了。”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放下心来,“你把云裳救走了,九州盟会不会因此倒霉?” 夏玄摇头,“不会,他们手里又不止云裳一个人质,而且大部分的术士和武人都已经自地道离开了。” “真有地道?”黄七有些意外,“九州盟是怎么做到挖出这么长的地道而不被巫师察觉的?” 夏玄再度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那些参悟神石天书的弟子中有人领悟到了什么掘地挖洞的法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挖出一条地道来。” “哦,”黄七点了点头,由于皇城正在戒严,哪怕留在皇城也无法四处闲逛,她便萌生退意,“仗也打完了,人也救了,咱是不是也该走了?” “走个屁呀,”夏玄说道,“云裳还让我等着呢,她说要送份礼物给我。” 不等黄七接话,外面便传来了姜召的声音,由于是提气发声,故此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住手!” 听得姜召发声,正在混战的双方众人便暂时停手,巫师听命在情理之中,而九州盟一方之所以停手后退纯属下意识的举动,就跟有人突然扔过来一件东西,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的接住是一个道理。 “九州盟听仔细了,不要再滥杀无辜,我们即刻打开万神宫,将祭天神鼎取出来交给你们,”姜召提气发声,“开启神宫颇为费时,还请宽限两刻钟。” 不等对方接话,大巫师的声音亦随之传来,“所有祭师即刻撤出宅院,不要给他们任何滥杀无辜,屠戮老幼的借口。” 大巫师言罢,原本想要突袭救人的巫师纷纷撤出了二人的府邸。 “怎么九州盟一直没动静?”黄七疑惑。 夏玄说道,“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巫师肯交出祭天神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都懵了。而且九州盟重要的人物大部分已经撤出去了,眼下也没人能够应声做主了。” 黄七点头过后疑惑问道,“他们真的会把祭天神鼎交给九州盟?” “不会的,”夏玄摇头,“我虽然不知道祭天神鼎有什么用,但这东西很可能跟神灵有关,他们绝不会把神鼎交给九州盟,之所以撒谎是为了争取这两刻钟。” “他们争取这两刻钟有什么用?”黄七追问。 “应该是用来商量对策,”夏玄说道,“你也知道皇族和巫师一直各怀鬼胎,巫师始终想要控制皇族,而皇族则不愿受制于人,夏黎上次去玄云宗要走了通灵御兽的法术,这件事情应该被云裳等人知道了,因为此事,皇族和巫师之间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了…...”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会因为一种法术就轻易翻脸?” 夏玄急切解释道,“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夏帝不但是帝王,还是最大的巫师,只不过我大伯和我父亲都不愿受神灵摆布,所以才会跟神灵交恶,而大巫师和姜召一直是惟神灵之命是从,前任传功巫师并没有将通灵御兽法术传给我大伯和我父亲,而身为现任的传功巫师,姜召也没有将原本应该由夏帝修炼的通灵御兽法术交给夏洪,因为夏洪一旦学会了这种法术,就可以凭借自身的人皇血脉感召金龙,届时其他巫师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就在夏玄停顿换气之际,黄七接口说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姜召他们已经知道夏黎从你这里得到了通灵御兽法术,担心夏洪学会了法术会拿他们开刀?” “他们的确会有这个顾虑,”夏玄说道,“夏洪肯定知道有通灵御兽这种法术,身为夏帝,他很可能会向姜召进行索要,而姜召总不能明着跟他说法术就在我这儿,我偏不给你吧?他只能撒谎找借口,哪怕明知道姜召在撒谎,夏洪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今这种法术被夏洪得到了,谎言被拆穿了,你说姜召得有多尴尬?你说夏洪会不会更恨这些一直掐着自己脖子的巫师?”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把神鼎交给九州盟,而是在商量要不要把夏洪给杀了?”黄七问道。 夏玄皱眉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原因有两个,一是眼下他们虽然已经知道夏洪得到了通灵御兽法术,但夏洪却并不知道消息已经泄露了,所以短时间内还不会跟他们翻脸,故此他们就算想要杀了夏洪,也不急于一时。二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夏洪身边肯定有大量高手保护,拥有紫气修为的武将也有与紫气巫师正面抗衡的能力,所以他们想杀夏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他们拖延这两刻钟干什么?”黄七追问。 夏玄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根据云裳离开的时间和姜召喊话的时间来推断,她应该是找到了姜召并告诉了姜召我现在就在皇城,先前九州盟在攻打皇宫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我,并说今天的行动是奉了我的号令,姜召等人这时候应该正在商量可不可以让我出面,命令九州盟放人退兵。” “啊?”黄七愕然咧嘴,“他们怎么会有这个念头儿,再说九州盟也不听你的呀。” 夏玄点头说道,“他们的确不听我的,但今天的事情他们既然打着我的幌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再不听我的,那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奉了我的号令,有我的认可和授意,他们就是忠君护国的忠臣义士,失去了我皇族身份的加持,他们就是一群师出无名的谋逆反贼。” “云裳喊你来皇城,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黄七又问。 “不不不,”夏玄摇头,“云裳喊我来皇城,应该是为了确认夏洪有没有得到通灵御兽法术,如果夏洪真的得到了这种法术,他们接下来就会考虑杀了夏洪让我顶替,毕竟在他们眼中,我是个比夏洪更好控制的傀儡,而九州盟一直打着我的旗号,我一旦接任夏帝,下达的命令九州盟如果不听,他们就再也不能打着我的幌子说自己是忠义之士了。” 黄七笑道,“哈哈,他们要是知道扶持的傀儡就是真正的夏玄,岂不是要哭死?” “他们先前的确有这个打算,刚才云裳临走时还说要送份大礼给我,说的应该也是此事,”夏玄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只可惜九州盟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儿,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黄七问道。 夏玄皱眉,“不知道,我正在发愁,如果他们让我出面命令九州盟放人,我就把九州盟彻底得罪了,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我也就把巫师彻底得罪了。” 黄七点头过后出言宽慰,“别着急,慢慢想,我估计他们这会儿应该也在发愁,如果把你请出去放人,而九州盟要是真的把人放了,那夏洪就会怀疑你是真的夏玄,也会怀疑那两个巫师头子已经打定主意想要换主子了。” “夏洪不会怀疑我是真正的夏玄,”夏玄说道,“通过他们上次过去杀人灭口时所说的言语不难看出,他们并没有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反倒是怀疑你就是传说中的乘黄,不过他们的确会怀疑大巫师和姜召想要重新扶持…...”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快看,云裳正在往那个破屋去,你赶紧回去吧。” 夏玄循着黄七所指看到了正在飞檐走壁的云裳,由于云裳距那废宅还有一段距离,他便不曾施展土遁,而是隐去身形,如法炮制的抢先一步回到了废宅。 现身废宅不久,云裳便翻墙而入,“快跟我走。” “去哪儿?”夏玄问道。 “我爹和大祭师要见你…...” 第二百零二章 取信于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尽管早就知道姜召和大巫师为什么要见自己,夏玄却也只能明知故问,“他们见我做什么?” “别问了,快走吧。”云裳急切催促。 “去哪儿?”夏玄又问。 “跟我走就是了,”云裳转身欲行,随即又回头问道,“你现在什么修为,能跟得上吗?” “能,”夏玄点头,“你先走,我隐身跟着你。” 云裳提气轻身,翻墙而出,夏玄隐去身形,跟随在后。 担心夏玄跟不上,云裳在疾行之时便频频回头,见她回头,夏玄便开口说话,告知云裳自己并未落下。 没过多久云裳便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这处院落比姜府要小上不少,是一处两进宅院,位于姜府和大巫师府邸中间区域。 宅院门前有官兵把守,云裳并没有理会门口的官兵,快步进门,长驱直入,来到二进正堂。 云裳能够听到夏玄的脚步声,知道夏玄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到得正堂门口,云裳止步转身,“现身吧。” 待夏玄现出身形,云裳走上台阶,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岐伯,爹,人我带来了。” “进来吧。”是大巫师的声音。 云裳转身冲台阶下面的夏玄招了招手,夏玄见状迈步上前,自门口拱手行礼,“拜见二位祭师。” 此时正屋只有大巫师和姜召两个人,姜召摆手说道,“不必拘礼,进来吧。” 不等夏玄接话,云裳便将他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跟了进来并反手拉上了房门。 大巫师和姜召此时并没有坐在正堂的主位和客位,而是坐在了堂下右侧的椅子上,待夏玄和云裳走近,姜召抬手指了指左侧的座椅,示意二人坐下。 见夏玄站立不动,云裳便伸手拉他,“没事儿,坐下说话吧。” “不用,我站着就好。”夏玄摇头,他之所以非要站着,既是为了显示对大巫师和姜召的尊重,同时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双方此时距离很近,万一对方暴起突袭,他站着可以更好的进行应对。 见夏玄执意不坐,大巫师随口说道,“咱们不是头一次见面了,不用紧张。” 夏玄点了点头。 “我且问你,上次我率人前往云崖山,可是你走漏了风声?”姜召正色问道。 “不是我,我没给他们通风报信儿。”夏玄摇头否认。 “当真?”姜召追问。 “当真。”夏玄并不心虚,因为他知道姜召只是怀疑,并无证据。 姜召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度问道,“我再问你,你可曾参悟过神石天书?” “没有,我连神石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夏玄摇头。 “你可知道跟我们撒谎的后果?”姜召冷声问道。 “我没撒谎,我真的没有见过神石天书,我可以发誓,”夏玄说到此处抬头看向大巫师,“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对我作法问话。” 大巫师笑道,“不用紧张,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听得大巫师言语,夏玄长出了一口粗气,他先前只是以退为进,实则他对大巫师还是非常忌惮的,虽然自己已经晋身淡紫灵气,却并无十成的把握可以应对大巫师的通心法术。 此外,他之所以长喘粗气而不曾刻意压制,乃是因为此时表现出如释重负才是正常的,对方虽然知道他如释重负,却并不知道他的如释重负是因为大巫师没有对他施展通心法术,而不是因为对方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随后一段时间大巫师和姜召都没有急于再问话,夏玄也并没有因为二人不说话而忐忑紧张,只因他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了对方的考验,自己没有参悟天书能够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夏玄,因为如果自己真是夏玄,哪怕九州盟不逼着自己参悟天书,自己急着报仇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参悟天书。二是自己只是九州盟用来顶替夏玄的假货,而且九州盟对自己并不好,连最宝贵最重要的神石天书都没有让他参悟。 见大巫师和姜召迟迟不说话,一旁的云裳有些急了,“岐伯,爹,二毛肯定没问题的,当初是我逼着他去冒充夏玄的,不然他才不去呢,他很惜命的,知道那是个送死的差事。” 姜召抬头看了云裳一眼,没有接话。 见姜召眼神之中多有责怪,云裳再度说道,“我跟他相处时间长,对他多有了解,他聪明的很,以他的心智,肯定知道姞缜让他转交的蜂蜜有古怪,如果他真跟九州盟一条心,怎么可能将蜂蜜原封不动的转交给我?” 眼见大巫师和姜召仍不接话,云裳有些急了,随即转头看向夏玄,“二毛,如果我让你出去喊话,以夏玄的身份命令九州盟放掉风府和姜府的家眷,你可愿意?” “愿意,”夏玄正色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肯定听你的,不过他们可能不会听我的,自从上次公孙逢时把我带过去跟那些宗主和掌门见了个面,我就没再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也没去玄云宗找过我。” 云裳摇头说道,“不会的,他们此番作乱打的就是你的幌子,只要你出面说话,他们一定会照做。” “那我出去试试?”夏玄问道。 “走。”云裳离座站起。 二人没走几步,姜召便沉声开口,“走什么走,回来。” “事实胜于雄辩,他只要当众命令九州盟放人,他就是咱们的人。”云裳急于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 姜召皱眉,“我们从未怀疑过他的立场,而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他出面命令九州盟放人,九州盟立刻就会知道他是我们的人,事后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貌似感觉姜召说的确有道理,云裳便没有立刻接话。 大巫师和声说道,“姜琳,你先带二毛去前院暂歇,容我和你爹再仔细想想。” 虽然夏玄早就自夏黎口中得知了云裳的真名,但直到这一刻,才彻底证实她真叫姜琳。 姜琳点头应是,带着夏玄去往前院儿。 待得自前院客厅坐下,夏玄这才松了口气,实则他很清楚姜召先前所说的若是自己命令九州盟放人,事后九州盟可能会对自己不利是假话,姜召才不会关心他的生死,姜召只是不舍得浪费他这枚来之不易的棋子,既然九州盟当众表示惟他之命是从,留着他以后就有大用处,倘若今天用他的特殊身份来营救自己和大巫师的家人,他这枚棋子以后就彻底废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眼下明显没有准备好立刻杀掉夏洪,若是此时让夏洪知道自己听命于大巫师和姜召,夏洪立刻就会知道夏黎窃取通灵御兽法术一事已经被二人得知,如此一来双方都没了遮羞布,哪怕双方都没有准备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内讧开打了。 坐下之后,姜琳立刻喊人为夏玄整治饭菜,夏玄今天的表现令她非常满意,不但冒着巨大的风险与朱尚忠一同救出了自己,在关键时刻还坚定表态惟自己之命是从,要知道此前一段时间姜召没少骂她,只因她背着姜召偷走了通灵御兽法术,而今夏玄的表现则证明她将通灵御兽法术送给夏玄是对的,夏玄不但对自己言听计从,关键时刻还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不等饭菜送来,便有人喊走了姜琳。 姜琳只离开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匆匆回返,“大祭师和我爹的意思是你不能明着出面,不然对你不利,你马上私下去见他们,让他们放人撤走。” “他们不一定听我的。”夏玄说道。 “你想想办法,”姜琳低声说道,“事成之后你立刻离开这里,回玄云宗耐心等待。” “等什么?”夏玄明知故问。 “等着登基继位…...” 第二百零三章 火中取栗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早就猜到巫师有扶持自己的念头,但真的自姜琳口中得到确认,夏玄还是多有心惊,他没想到这群巫师真敢这么做。 夏玄的愕然发愣也在姜琳的意料之中,“眼下来不及跟你多做解释,时间快到了,你先去救人,事成之后马上离开皇城,待得此间事了,我会去玄云宗找你。” “这个…...” 不等夏玄说完,姜琳便将他自座椅上拉了起来,“别说了,快走吧。” 夏玄在姜琳的连拖带拽之下走出了房门,恰好此时送饭的丫鬟也拎着食盒来到近前,夏玄见状急忙快步上前,自丫鬟手里接过了食盒。 “你哪有时间吃饭?”姜琳皱眉。 “我留着路上吃。”夏玄随口说道。 门外有士兵把守,不等走出大门,夏玄便隐去了身形,“我这就去救人,你不用着急。” 姜琳点头止步。 姜府离此不远,即便不用凌空飞渡,寻常身法也不过几个起落,待其落到姜府的二进院落,双方的紫气高手立刻察觉到有人隐身前来。 不等双方有所反应,夏玄便主动现出了身形。 此时双方正在紧张对峙,眼见夏玄现身,双方皆是大感意外,九州盟一方留下的主事之人是一个宗主和一个掌门,二人先前都见过夏玄,而巫师一方领队之人先前曾经跟随姜召偷袭云崖山,也在玄云宗见过夏玄。 见夏玄去而复返,朱尚忠好生紧张,急忙快步上前,“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之前来过吗?”夏玄无奈的看向朱尚忠,说这家伙没心眼儿吧,他还有点儿小聪明,说他聪明吧,却是一开口就露馅儿。 “没有,没有,你没来过。”朱尚忠欲盖弥彰。 双方此时都不知道夏玄来此的目的,夏玄也没有再跟朱尚忠说话,而是转头冲那宗主和掌门拱手行礼,他虽然见过这二人,却并不知道这二人叫什么,“二位前辈,你们应该认得我,如果你们还认我,就即刻带人离开,到此为止,不要再伤及无辜。” 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夏玄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短暂的疑惑和错愕过后,那名宗主出言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夏玄正色说道,“见面的当晚二位前辈都在,如果你们怀疑我是他人假扮,可以加以验证。” 身为九州盟的宗主和掌门,即便芈天罡没有告诉他们夏玄是假冒的,二人也早已猜到他是芈天罡为了稳定人心而找来冒名顶替的,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夏玄一直窝在玄云宗养猪种地,故此便误以为夏玄很是安分,非常听话,不曾想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会突然蹦出来要求己方放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二人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听命行事,听吧,己方众人此行前功尽弃,不听吧,夏玄一定会翻脸,而夏玄一旦翻脸,己方连个冒名顶替的假货都没有了。 见二人踌躇犹豫,夏玄再度说道,“我来皇城也有一会儿了,你们先前口口声声攻打皇宫是奉了我的号令,虽然我事先并不知情,但你们既然说了,那这个黑锅我就背了,但是你们如果想要打着我的旗号滥杀无辜,这个黑锅我可不背,你们如果不马上离开,我会当众表明身份,并告知世人我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只是打着我的旗号犯上作乱。” 朱尚忠此前一直在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期间也听到一些关于夏玄的传闻,而今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朱尚忠免不得震惊疑惑,“你是夏玄?不是吧,你的户籍文书我都见过,你…...” 不等朱尚忠说完,夏玄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问了,等回去之后再跟你说。” 夏玄言罢,转头看向那九州盟众人,“我还要去大巫师的府邸,时间紧迫,走与不走,你们马上决定。”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皱眉对视,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随即冲身边众人招了招手,“走。” 眼见己方众人纷纷撤回东厢,而巫师则快速冲向人质,朱尚忠越发疑惑,“二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跟你说。”夏玄转身欲行。 “等等,”朱尚忠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四顾过后确定九州盟众人已经走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云裳有一腿?” “我跟你有一腿。”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 “那你怎么突然反水了?”朱尚忠不解。 夏玄急于去大巫师府邸,便无心与朱尚忠多说,“他们都走了,你也快走吧。”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这才想起这里只剩下了他自己,随即松手转身,快步向东厢跑去。 就在夏玄隐去身形想要飞掠离去之时,却发现朱尚忠又自东厢跑了出来,随即紧张高喊,“二毛,二毛。” “又怎么了?”夏玄无奈现身。 朱尚忠手指东厢,“地道堵上了,他们把我给我忘了。” 夏玄闻言眉头大皱,此时皇城内外全在戒严,即便朱尚忠穿了神行衣也无法全身而退,而自己眼下还要赶去大巫师府邸,也没办法带着他。 就在此时,一名紫气巫师出言说道,“你速去救人,我送他出城。” 夏玄没想到此人会主动提出送朱尚忠出城,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一来自己刚刚救下了姜召一家,说明自己是友非敌。二来先前朱尚忠扛着姜琳跳墙时曾经遇到过这些巫师,故此对方也知道朱尚忠一直在帮忙救人。 虽然担心对方会扣下自己,但夏玄已经隐身消失了,朱尚忠只能胆战心惊,无比尴尬的跟着那紫气巫师离开了姜宅。 攻占大巫师府邸的是参悟道石天书的那批人,与姜府一样,此时大巫师府里也只剩下十几个九州盟的术士和武人,这边领军的是公孙逢时,有公孙逢时在,夏玄便换了个路数,先将公孙逢时拉到一旁,低声耳语,只道自己此举旨在挑拨皇族和巫师的关系,随后重回院中,高声亮明自己的身份,催促公孙逢时率人离开。 与参悟阐石的那队人马作法挖掘地道不同,参悟道石的这批人中有人可以施展类似于土遁的法术,凭空自地上催生八卦图形,随着八卦的急速旋转,场中出现了一处一丈方圆的黑气旋涡,九州盟众人先后纵身跃下,作法之人最后进入,黑气旋涡随即消失不见。 先前姜琳曾经有过交代,救完人之后立刻离开皇城,而今尘埃落定,不过夏玄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隐身回到钟楼塔顶,将食盒交给黄七,而自己则站在窗边,俯览观察。 “你可真有心,还知道给我带饭。”黄七笑道。 夏玄回头看了黄七一眼,没有接话。 “这么一搞,所有人都认识你了。”黄七又道。 “他们就算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夏玄随口说道。 黄七说道,“这就是你的厉害之处,真的装假的可比假的装真的难多了。” “咱们先前猜测的没错,他们的确有杀掉夏洪,扶持我上位的想法。”夏玄说道。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你就大获全胜了……” 第二百零四章 后顾前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黄七问道。 “对,你说的有道理。”夏玄点头。 见夏玄有些心不在焉,黄七便没有继续跟他说话,夏玄带回的食盒里有几种精细的点心很对她胃口。 夏玄之所以多有敷衍,并不是因为黄七说的不对,其实黄七说的非常正确,如果他能在巫师的扶持之下顺利登基,那就省却了拨乱反正,讨逆流血这一艰难漫长的过程,而他又是紫气高手,一旦登基,立刻就能摆脱巫师的操控,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他还没做好当夏帝的心理准备,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当这个夏帝,相较于庙堂之上的君临天下,他更喜欢市井山野的无拘无束。 自窗边站立片刻,夏玄又去了南面的房间,自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南门外的情况,此时护送朱尚忠出城的那名紫气巫师正在穿过城外的军阵回返皇城,而朱尚忠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去了。 “你在看什么?”黄七捏着一块点心走了进来。 “九州盟撤走时把朱尚忠给落下了,我只能请巫师把他送出去,”夏玄说道,“我想看看他出城没有。” “九州盟怎么会把他给落下?”黄七问道。 夏玄说道,“冲击姜府的那群人先前是利用法术开出地道潜入姜府的,撤退的时候作法的术士想必是收回了法术,地道也就随之消失了,而那时候朱尚忠还在院子里跟我说话,所以就把他给落下了。” “哈哈,这个蠢货,”黄七笑道,“你说九州盟是不是故意把他扔下的?” 夏玄摇头,“应该不是,想必只是走得急,把他给忘了。” 黄七将点心塞进嘴里,转而拍了拍手,“黑蛋子有没有说接下来他要去哪儿?” “没有。”夏玄再度摇头。 “你说他会不会回玄云宗?”黄七又问。 “应该会回去吧,”夏玄说道,“我也希望他回去,他和那些参悟天书的术士在一起太危险了,而且以他的性子也应该会跑回去,除非九州盟不放他走,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先前你也看见了,这两队参悟神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彼此之间多有默契,攻防进退很有章法,这就说明在下山之前,他们很可能多次演练过协同作战,身为团队的一员,朱尚忠应该也有自己的作用。” 夏玄话音刚落,黄七便急切抬手指向东南,“他往东去了。” 夏玄循着黄七所指没有看到朱尚忠,便出言问道,“在哪儿?” 黄七说道,“二十里外两座山峰之间有片没有遮掩的空旷雪地,我刚才看见他一溜烟儿的往东跑了。” 见夏玄皱眉,黄七再度说道,“前几年给瘸子找炼丹草药的时候,我曾经跟他在西荒转悠了一个月,他的身法我绝不会看错。” 夏玄紧锁眉头,“经历过今天的事情,朝廷一定会更加疯狂的围剿九州盟,而且昆仑山和太山的封印也越来越难守,朱尚忠跟着他们会非常危险。” 虽然更喜欢跟夏玄独处,但黄七对朱尚忠也不讨厌,“要不设法跟他说一声儿?” “算了,随他去吧,”夏玄摇头,“他有神行衣,危急关头保命应该还是可以的。” “嗯,”黄七点头,随即好奇问道,“对了,这家伙也参悟了好几年天书,都学到什么法术了?” “不知道,应该没领悟到什么法术吧,”夏玄随口说道,“先前听裴一帆说,别人刻苦参研的时候,朱尚忠一直拿着带进山里的那些东西跟人家做生意。” “不务正业。”黄七摇头。 “以他的天赋和悟性,就算务正业,也不会有很大的收获,”夏玄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继续留在这里意义不大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行,我都快困死了。”黄七打了个哈欠。 夏玄并没有立刻施展法术,而是自八层和塔顶转了一圈儿,将自己和黄七留下的脚印和其他痕迹尽数抹掉,随后方才取出符咒,带着黄七瞬移消失,那个食盒也没忘记一并带走。 由于带着黄七,夏玄便无法直接回返玄云宗,中途自黄岐镇附近略做中转,待得回到玄云宗时已是正午时分,随身携带的土遁符咒一张没剩。 回到玄云宗,二人彻底放松了下来,黄七直接跑回房间睡觉去了,而夏玄则四处转了一圈儿,随后又将奉命看家的狗子们全部放走,玄云宗附近有个狼群,此前狗子一直跟它们混在一起,在狗子看家的这段时间,狼群一直在附近等候,狗子们重获自由之后立刻跟狼群会合,撒着欢儿的跑进了西山密林。 玄云宗地处南方,本来就比北方暖和,中午时分温度更高,连番奔波令夏玄多有乏累,回到房间很快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凝神侧耳,可以清楚的听到隔壁房间黄七的呼吸声,这家伙夜里一般不着家,也是着实累坏了,不然这时候早跑了。 夏玄轻声下地,小心开门,离开住处去了厨房。 淘米下锅,夏玄坐到灶前开始生火,烧火的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他通常会利用这段时间来梳理头绪,后顾前瞻。 他这次出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救裴一帆,毫无疑问目的已经达到了,同时也间接帮助九州盟延缓了封印失控的时间,如果自己先前没有及时杀掉那个拥有太虚修为的神灵,此时局势已经彻底失控了。 不过就算杀掉那个逃出封印的太虚神灵,也只能延缓封印失控的时间,如果九州盟没有修复封印的方法,随着封印缝隙的逐渐增大,逃出封印的神灵会越来越多,其灵气修为也会越来越高,别说数量更多,修为更高了,就算是再跑出来一个太虚神灵,九州盟也会前功尽弃,因为眼下九州盟并没有能够与太虚修为抗衡的天阶高手。 不过姬道元和李怀虚已经参悟了神石的三成天机,据裴一帆先前所说,只要晋身紫气,二人便可以跃升太虚,如果姬道元和李怀虚能够及时晋身太虚,便能够应对冲出封印的神灵,不过如此一来,二人也就被彻底绑在昆仑山和太山了,为了防范随时可能冲出封印的神灵,二人得时刻守在结界里,哪儿都去不了。 此外,即便姬道元和李怀虚可以应对冲出封印的神灵,那也只是暂时拖延,因为二人灵气修为提升的速度不可能比封印缝隙扩大的速度还快,时间一长,二人还是撑不住,除非在此期间九州盟能够找到修复封印的方法并成功对封印进行修复和加固。 眼见锅里的水开了,夏玄便起身将煮熟的粟米捞了出来,放在笼屉上继续蒸,而锅里原本煮米的汤水则继续放在锅里加热,这些米汤可以用来饮用,也可以用来饮驴或是喂猪。煮饭有两种方法,这是其中一种,还有一种是加少量水直接将米饭煮干,好处是米饭更香,弊端则是没有饮驴和喂猪的米汤了。 重新坐回灶前,夏玄再度陷入沉思,此番他想的是朝廷经历过今天的变故,接下来会做什么,以及姜召等人会不会设法杀掉夏洪并让自己取而代之。 经历过今天的变故,夏洪一定会加强皇宫的防卫,与此同时也会对巫师生出疑心,此前夏洪虽然知道巫师一直在裹挟自己,把持朝政,却并不疑心巫师会杀他,但自己今天突然出现,在危急关头表明身份并成功救下了大巫师和姜召的家人,夏洪肯定会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能由此判断出自己和巫师们的关系非常亲近,而自己又是九州盟推出来的假夏玄,夏洪一定会担心巫师会顺九州盟的水,推自己的舟,将他这个窃取通灵御兽法术试图对抗巫师的夏帝除掉并换自己这个对巫师言听计从的傀儡上台,因为自己已经被九州盟认可,如果再被巫师认可,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夏洪的这种心态可能导致两种不同的结果,一是夏洪会极力缓和自己和巫师的关系,二是加强防范,确保巫师没有刺杀自己的机会。不管夏洪怎么做,短时间内巫师都不会冲其动手,如果夏洪怀柔做得好,姜召等人甚至有可能彻底打消换掉他的念头。 仔细想来姜召等人的确有可能这么做,因为他们在九州盟也有内应,姬道元和李怀虚的情况他们也了如指掌,眼下大敌当前,朝廷内部就算有矛盾,也不宜在此时爆发内讧,明智的作法是先攘外再安内。 理清了九州盟和朝廷的头绪,夏玄最后开始梳理自己,细想推敲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可能引发什么样的后果,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九州盟一定会派人来摸自己的底,确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并出手救下姜召和大巫师的家人,此外以夏洪为首的皇族很可能会再次派人来刺杀自己,因为只要自己一死,姜召等人就没了合适的人选替换掉他,上次刺杀自己的那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洪和夏黎一定在胡乱猜测,他们如果再次派人过来行刺,而自己再次成功自保,那自己也就露馅了,傻子也知道自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到此处,夏玄随即将思绪送到了江陵城外,他要将自己初次出手至今所做的所有事情重新回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对手都是聪明人,自己不用彻底暴露,只需几个小的纰漏串连到一起就可能被对方发现端倪…... 第二百零五章 身份暴露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自江陵城外抢夺地元丹是他第一次当众施展法术,也是他和黄七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联手行动,如果只是这一件事,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但是不久之前二人又在太山帮助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将补给送进了结界,在硬冲军阵之时他曾借助地元丹补充灵气和护身防御,而在最后关头黄七又自高处扔下了补给,由于地元丹在释放灵气时会发出深紫色的光亮,而黄七在抢夺地元丹的时候也曾隐身飞在高处,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在太山帮助九州盟的正是当日抢走地元丹的那两个人。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姬道元等人一定会想,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助自己却又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到此截止,姬道元和李怀虚可能还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但是先前他曾经杀掉了那个太虚修为的神灵并将其头颅送到了当初与九州盟各位宗主和掌门见面的别院,表面上看这件事情也不会暴露身份,但是,只要对方足够聪明并足够细心,就能抽丝剥茧的理清头绪,因为那个太虚神灵是自太山的结界中逃出来的,重获自由之后一直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西移动,其移动的速度远不是凌空飞渡所能跟得上的,想要杀掉这个太虚神灵,必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必须知道那道黑色亮光就是冲出封印的太虚神灵,二是拥有快速移动的法术,三是拥有杀掉太虚神灵的灵气修为。 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的也只有自己和黄七,因为太虚神灵脱困就在姬道元等人冲进结界之后不久,自己和黄七那时候可能还没有离开那片区域,所以才能根据黑色光亮出现的位置猜到黑色光亮是逃出结界的神灵,而此前自己和黄七曾经帮助过姬道元等人,故此自己和黄七也有追杀太虚神灵的动机。 再者,自己当日在江陵城外是施展土遁带着黄七瞬移离开的,而能够追上太虚神灵并杀掉它的人一定可以施展比凌空飞渡更快的法术并拥有紫气以上修为,如此一来对方马上就知道发现,追赶,杀掉太虚神灵的就是傍晚时分帮助姬道元等人冲进结界的那两个人。 以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的心智和悟性,可以很轻松的推敲到这里,如果二人得知逃走神灵的尸体出现在了那处别院,立刻就会怀疑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自己和黄七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自己此前曾经去过那处别院,而朱尚忠在云崖山待了很久,以这个碎嘴子的作风,即便不会故意出卖自己和黄七,也很可能会告诉别人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留在玄云宗的,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此前的几件事情出现的都是两个人,而自己加上黄七正好两个人,这会大大加重姬道元和李怀虚对自己的和黄七的怀疑,最要命的是自己不应该将太虚神灵的尸体送到那处别院,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那处别院。 隐藏身份最难的是不被人怀疑,一旦被人怀疑,对方就会有的放矢的进行推断和联系,对方如果怀疑这些事情是自己和黄七所为,首先会想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普通人只能想到自己帮助姬道元等人冲进结界和追杀太虚神灵这两件事都是为了帮助九州盟维持封印的存在,但是如果推敲分析的是姬道元和李怀虚那种聪明人,就会想到他一直偏居玄云宗,怎么会知道太山情况危急? 接下来他们就会确认自己有没有可能知道太山情况危急,而他们想要确定这一点也很容易,只需要问问云鼎最后一次过来运粮的时候有没有跟他提及此事就行,而他之所以知道裴一帆被困太山,也正是云鼎告诉他的。 此外,之前几趟过来运粮都是裴一帆,当日为了阻止替死鬼等人殴打自己,裴一帆曾经与替死鬼等人当众翻脸,此事肯定会被很多人知晓,正因为自己很早之前就与裴一帆认识,再加上裴一帆不惜与替死鬼等人翻脸也要维护自己,对方立刻就能知道自己与裴一帆私交甚笃。 再加上此前姬道元和李怀虚在参悟天书时曾经遇到了瓶颈,是他将自己的心得和五行要义写在纸上交给裴一帆转交给姬道元等人的,如此一来最终答案直接就出来了,自江陵抢走地元丹的是自己和黄七,在太山帮忙的也是自己和黄七,而自己之所以过去帮忙,除了帮九州盟维持封印,最主要的是为了给裴一帆送补给。 而姬道元和李怀虚如果想要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推断也很简单,自附近的镇子或是县城客栈酒肆打听一下就行,毕竟太山周围也没多少城池,而他们一旦自客栈店主嘴里得知他和黄七曾经跟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并让店主准备了很多干粮,那就直接真相大白了。 想到此处,夏玄抬手扶额,长喘了一口粗气,他本以为自己虑事缜密,行事隐秘,不曾想却是破绽百出,满身漏洞。 沮丧之余,夏玄又回头重新梳理了一遍,而梳理的结果令其越发沮丧,自己先前的推断一环扣一环,没有任何不合情理的地方,换言之,姬道元等人一定能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随后夏玄又开始强打精神,推敲包括姬道元和李怀虚在内的九州盟众人有没有可能推断出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玄,细想过后很快得出了结果,应该没人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玄,不过他们一定会怀疑,因为自己如果真是一个普通渔民的儿子,不太可能拥有这么高的天赋。 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旦对方起疑,那问题就已经很严重了,他们会联想更多的细节,包括白虎为什么当初不保护替死鬼,而一直跟着自己。也包括一直陪伴自己的那个瘸子究竟是谁。还有自己当日在那处别院跟九州盟的宗主和掌门所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在拿真话骗他们。 就在夏玄皱眉沉吟之际,黄七自门外走了进来,“你想什么呢,火都掉出来了。”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急忙将掉出灶口的柴火重新填了进去。 黄七拿了个草团坐到夏玄旁边,,“你在想登基之后做什么吗?” “巫师不会扶持我登基,”夏玄摇头说道,“我们抛头露面的次数太多了,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黄七闻言多有紧张,“不会吧?” “会,”夏玄正色点头,“就算暂时还没有暴露,但也瞒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这么说?”黄七追问。 夏玄随即意简言赅的将自己先前的推敲梳理说与黄七知道,由于事情看似复杂,实则清晰明了,黄七在认同的同时亦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刚才说的只是九州盟,朝廷可能不会想到这些。” “不能低估任何人,”夏玄沉声说道,“朝廷只是不知道我们杀掉了那个太虚神灵,其他事情他们全知道,尤其是在太山,他们虽然没看见我的样子,却清楚的看到了我的身形。”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而且我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在冲到结界附近时并没有立刻破坏结界外面的坚厚石墙,而且先行追杀了两个紫气巫师。” “你为什么要先杀那两个紫气巫师?”黄七不解。 “因为他们当年曾经有份参与围攻白虎,”夏玄说道,“当时他们分别站在不同的两块儿巨石上,每块儿巨石上都不止一个人,我杀完这个立刻冲到另外一块巨石上追杀另外一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刻意针对他们,事后他们一定会细想推敲,我为什么不杀别人,偏偏只针对他们两个。” “你是不是想多了呀,他们应该不会…...” “不能自欺欺人,”夏玄正色摇头,“不管是九州盟还是巫师,都是人精里的人精,我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无非是反应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但或早或晚他们一定能想到。”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黄七多有自责。 “跟你有什么关系?”夏玄皱眉,“你只在跑去江陵抢地元丹没跟我商议,但只那一件事还不足以暴露我的身份,此后发生的其他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安心不少,“你感觉他们什么时候能想明白你说的这些?” “应该用不了多久。”夏玄摇头。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黄七追问。 夏玄皱眉沉吟,没有接话。 不见夏玄接话,黄七随即献策,“姬有德不是留下一份仇人的名单吗,趁他们眼下还没反应过来,咱们抓紧时间去杀吧,能杀几个算几个。” “别着急,”夏玄摆手说道,“我先想想他们一旦知道了我的身份,接下来可能会做什么。” “那还用想,肯定会跑来杀你呀。”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不一定,如果我一无是处,他们一定会杀我,但我现在不但身拥紫气修为,还可以施展诸多厉害的法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一定敢杀我,万一杀我不死,岂不招致我疯狂的报复?”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跟你示好?”黄七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夏玄说道,“他们在推敲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可能会赶在我没有表明自己身份之前努力跟我攀交示好,以此为自己留下退路。” “他们这么做有用吗?”黄七追问。 “有用,如果我表明了自己身份,他们再来示好就来不及了。”夏玄说道。 “我还是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黄七说道。 “的确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第二百零六章 贵客到访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对于夏玄的说法,黄七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她并不认为巫师在知道了夏玄的真实身份之后会向他示好,不过她也没有给夏玄泼冷水,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真的不趁机去杀掉名单上的那些人?” “不着急,”夏玄摇头,“如果这时候去杀他们,就表明我一定会秋后算账,巫师想要跟我和解的幻想就会瞬间破灭,等同逼着巫师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瞬时眉头大皱,“你爹和你娘还有姬有德他们可都死在他们手里,你竟然还想着跟他们和解?”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夏玄随口骂道,“我说的很清楚,他们想要跟我和解只不过是他们的幻想,得罪我的人,我有权原谅他们,但害死我父母和姬有德他们的那些人,我无权原谅他们,这些人必须死。” 听夏玄这般说,黄七这才放下心来,“那你刚才还说他们讨好你有用,既然他们非死不可,讨好你有什么用?到最后不是还得死。” “我所说的有用不一定是活命啊,我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也可以不迁怒他们的家人,”夏玄说到此处站立起身,掀开锅盖端出了米饭,“不说了,先吃饭吧。” 粟米饭是用铜盆盛的,黄七拿着铲子往陶碗里装饭时,夏玄将锅里的米汤舀进了木桶,随后又往锅里添上了些许凉水。 咸菜是当下佐餐的主要菜蔬,厨房里除了各种咸菜还有腐乳豆豉,夏玄各取少许,与黄七对坐吃饭。 “你腌了那么多鸡蛋,怎么不蒸上几个?”黄七随口问道。 “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忘了,”夏玄夹菜,“再说这已经很好了,眼下青黄不接,大部分人都吃不饱,今年秋天山下的那些乡民想要勒索咱们,我跟他们赌气没请他们收粮食,今年村子里怕是又要饿死人了。” “都是一群坏人,你怎么还惦记他们?”黄七漫不经心。 夏玄低头吃饭,没有接话。 黄七的饭量比夏玄大,吃过一碗又自己盛了一碗,“哎,你说他们真能推断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真能,”夏玄点头,“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咱们接下来装的像点儿也不行吗?”黄七又问。 “不行,只要他们怀疑到咱们头上,咱们很难装的天衣无缝,”夏玄说到此处抬起筷子指向灶台“我做这顿饭其实也是破绽,咱们今天早上还在皇城,但夜里已经在玄云宗生火做饭了,如果他们怀疑咱们,完全可以飞鸟传信让附近的巫师偷偷过来察看一番,一旦发现咱们的烟囱冒烟,就知道咱们已经回来了,除非我会土遁,否则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退一步说,就算察看情况的人现在没来,而是明天来了,发现咱们已经回来了也说不过去,因为就算咱们明天赶回来,我也必须能够施展凌空飞渡才行,不然咱们还在半路上呢。” “有道理,”黄七点头过后再度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既然身份迟早要暴露,也就没必要再谨小慎微的伪装了,你去不周山把那群碧眼苍狼带回来,我则抓紧时间尽快提升灵气修为,我的灵气修为越高,他们对我就越忌惮。有时候对方是敌人还是朋友并不由对方决定的,而是取决于我们自身的实力,你信不信我此时如果身拥太虚修为,原本只是拿我当幌子的九州盟一定会改变主意,全心全意的辅佐我。而姜召他们也会不惜代价杀掉夏洪,扶持我登基,而在此期间,他们还会假装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真实修为。” “他们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和修为?”黄七不解。 夏玄吃饭的同时解释道,“在一个人发迹之前对他好才是发乎真诚,而在一个人发迹之后再对他好,那就是投机了,他们假装不知道我的身份和修为,是为了让我认为他们对我的帮助是出于欣赏和真诚,而不是出于对我身份和实力的忌惮。” 听得夏玄解释,黄七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这么年轻竟然对人性了解的这么深,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 夏玄夹了块儿腐乳放进碗里,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一个人的心智是否成熟并不取决于年龄,而是取决于经历事情的多少,我从小就跟着姬有德到处走,这些年见过太多的人也经历过太多的事儿,你虽然是个千年老妖,但你平日一直在山里转悠,我一年见的人比你一百年见的人都多。” “你说的对,”黄七笑道,“我见的人的确少,所以我才没有俗世女子的恶习和私心。” “脸皮厚的我见过不少,像你这么厚的还是头一回见。”夏玄随口揶揄。 黄七经常被夏玄揶揄,早就习惯了,也不生气,“哎,有件事情咱得说清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狗屁不是,打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我算是让你给赖上了,”夏玄拿起铲子盛饭,“其实你要是个人的话,把你娶了也不是不行,但你不是呀。” “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是女人。”黄七急了。 “你是个屁呀,你是个妖精。”夏玄随口接话。 “我是女人。”黄七瞪眼起身。 “你是妖精。”夏玄反驳。 黄七这回是真的恼了,端起桌上的饭盆转身就倒进了一旁的木桶,“我让你吃!” 夏玄坐在黄七对面,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铲子上的少许米饭磕进碗里,“你瞎搞什么?” 黄七不接话,绕过来想要抢他饭碗,夏玄见状急忙腾挪躲闪,与此同时急切扒饭。 不等夏玄吃完,饭碗就被黄七抢走并反手摔碎。 夏玄哭笑不得,“动不动就砸锅摔碗,整个儿一泼妇,就算是人,也没人娶你。” 黄七余怒未消,听得夏玄言语,随即转头看向锅灶,转而四顾寻找。 眼见她想要砸锅,夏玄急忙认输道歉,“好了,好了,我说着玩儿的,你是人还不行吗。” “我是什么人?”黄七逼问。 “女人,貌美如花的女人。”夏玄笑道。 “现在改口,晚啦,”黄七也笑,“你得补偿我。” “补偿什么?”夏玄弯腰收拾地上的碗片和饭粒。 “你陪我去不周山吧,那地方我不熟,自己去我心里没底。”黄七说道。 想到黄七好不容易去了趟皇城也没捞着吃喝开眼,夏玄便勉强同意,“行吧,我就陪你走一趟。” “太好了,明天就走。”黄七转怒为喜。 夏玄收拾好碎片和饭粒,走到门口的铜盆里洗手,“你上次说过不周山离此有一千多里,那地方我没去过,也用不得土遁,路途遥远,总得备些干粮才行,明天动身太仓促了。” “那就后天。”黄七说道。 “还有三天就是年关了,年后再去吧。”夏玄商议。 “也行。”黄七点头同意。 洗完手,夏玄转身回来收拾桌上的碗筷,眼见黄七的饭碗里还剩下半碗饭,便随手拿过,就着咸菜继续进食。 “那是我吃剩的,你不嫌弃呀?”黄七歪头看他。 “我嫌弃,但我没吃饱。”夏玄随口说道。 黄七笑着拎起木桶,“你慢慢吃,我去帮你饮驴。” “别全给驴,给猪一半。”夏玄交代。 待黄七拎着空桶回来,夏玄已经收拾好了碗筷吹灯关门了。 黄七是个夜猫子,而夏玄先前睡了一觉,此时也不困,虽然玄云宗位于南方,但冬日的深夜还是多有寒冷,想到山下的乡民秋天不曾拿到工钱和米粮,夏玄便有心送些粮食给他们。 眼见夏玄没有进自己房间,而是跟着自己往北走,黄七疑惑问道,“你不回屋,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我要去粮库。”夏玄随口说道。 “你去粮库干什么?”黄七追问。 “剩下的粮食咱也吃不了,我给山下的乡民送点儿过去,”夏玄说道,“还有夏黎先前送了不少布匹过来,也给乡民送去一些。” “他们心术不正,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领情的。”黄七跟着夏玄来到粮库门口 “我也没指望他们领情,他们都不知道是谁送的粮食,领谁的情?”夏玄开锁进门。 黄七说道,“你对他们那么好,他们还反过来勒索你,这种白眼狼儿真的不值得帮。” 夏玄说道,“他们勒索我也无非是想多得点钱粮,说到底还是太穷了,如果他们的日子像咱们这么好过,可能他们比咱们还善良。” 黄七歪头思虑,没有接话。 由于大部分的粮食都给了云崖山,粮库里也没剩下多少,夏玄挑出几包,又找出十几匹布绸,转而回到住处画写土遁符咒。 上次二人下山送粮是敲锣的,不等夏玄交代,黄七便主动拎上了铜锣。 夏玄临走之时还带上了长刀,带上长刀是为了划开布匹,以免有人成匹的捡走。 忙到四更,二人方才回山休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年关当天的午后,二人正在厨下准备干粮和年夜饭,突然听到广场上有人高声说话,“有人在吗?” “谁?”黄七警觉。 “好像是姬道元的声音…...” 第二百零七章 投桃报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他不是在太山吗,怎么跑这儿来了?”黄七疑惑皱眉。 相较于黄七的紧张疑惑,夏玄倒是沉得住气,“前几天我曾经跟你说过,九州盟很可能会派人来摸咱的底。” “现在怎么办?见是不见?”黄七问道。 夏玄说道,“不见也不行啊,烟囱冒着烟呢,他知道咱在山上。”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广场上再度传来了姬道元的声音,“玄天宗姬道元求见。” 黄七原本坐在灶前烧火,听得姬道元自报家门,随即直身站起,“你没听错,还真是他。” “嗯,他知道咱在山上,后面这声只是为了告诉咱们他是自己来的,”夏玄将锅里尚未烙熟的面饼取了出来,“你先躲躲吧,我出去见他。” “这个人可不一般,你跟他说话可得小心点儿。”黄七不放心的叮嘱。 夏玄点头过后转身走出了厨房,由于厨房的房门是朝西开的,出门之后他便立刻看到了姬道元,姬道元并没有踏上广场,而是站在了上山的最后一层台阶上,再上一步才是广场。 夏玄快步前行的同时自脑海里急切思虑,毫无疑问姬道元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此时想的是自己究竟是承认还是否认,此前他虽然想到九州盟会派人过来摸自己的底,却没想到来的会是姬道元,而且姬道元还是自己来的。 闪念过后,夏玄很快打定了主意,不急于承认也不急于否认,先看看对方的态度再说。 “姬师兄大驾光临,玄云宗蓬荜生辉呀。”夏玄快步行走的同时高声说道。 实则姬道元早就看到夏玄了,但是直待夏玄开口说话,姬道元方才迈步踏上广场向他走来,“师弟言重了,冒昧打扰,属实唐突。” 二人说话之间对向走近,彼此拱手见礼之后夏玄抬手西指,“玄云宗这般破败,让姬师兄见笑了,还请往住处奉茶。” 姬道元先是冲已成废墟的玄云宗大殿躬身礼拜,随后方才直身说道,“师弟别忙了,我急着赶赴昆仑山,也不能自贵宗滞留太久,我看你刚才出来的地方貌似是厨房,咱们就自厨房少叙片刻,你看怎样?” 夏玄点头说道,“也好,姬师兄远道而来,怕是还不曾吃饭,厨房里有现成的烙饼,姬师兄若是不嫌弃可以吃上几个,再带上一些路上吃。” “多谢,多谢。”姬道元点头道谢。 夏玄转身先行,“姬师兄怎么有空到玄云宗来?” 姬道元跟随在后,“我先前去了一趟太山,此番要往昆仑山去,正好路过玄云宗,便来探望一番。” 夏玄笑道,“早些年我也曾游走四方,据我所知昆仑山在九州西北,自太山去往昆仑山应该自黄岐镇北上才是,玄云宗位于西南边陲,你这可不是路过,你这是专程过来的。” “哈哈,”姬道元笑道,“师弟真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呀,的确如你所说,我此番是专程过来感谢你的。” “为什么要感谢我?”夏玄随口问道。 “师弟心知肚明,”姬道元抖了抖背在身后的小包袱,“屡受师弟的恩惠,总不能有来无往,此番我带来了几份薄礼,表寸心而全礼数。” “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姬师兄何来屡受恩惠一说?”夏玄问道。 姬道元原本也只是怀疑,眼见夏玄不肯承认,便换了另外一副说辞,“师弟过谦了,这几年我等众人自西荒参悟神石,若不是你屡次接济米粮,我们这些人怕是早就被朝廷困死在云崖山了。” “姬师兄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夏玄随口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厨房,夏玄请姬道元坐下,转而将已经烙好的面饼给他端来两个,佐餐的菜蔬腐乳也端上几样儿。 看得出来姬道元的确饿了,道谢过后便开始吃饭,看得出来他有着很好的出身和教养,吃饭时坐姿端正,虽然很是饥饿却不曾狼吞虎咽,吃饭时也不说话,亦不会发出其他声响。 姬道元吃饭之时夏玄也没有跟他说话,而是为灶下添了柴草,将先前不曾烙熟的几个面饼重新回锅。 片刻过后,姬道元放下了筷子,面饼和菜蔬全部吃完,不但碗碟非常干净,桌上也没有掉落的饭渣。 眼见夏玄又要为他添饭,姬道元急忙起身道谢,只道吃饱了,不要了。 姬道元不要,夏玄也没有硬塞,因为他烙的饼很大,姬道元吃两个肯定能饱。 夏玄为其倒热水的时候,姬道元已经起身去洗刷碗碟了,夏玄试图阻止,姬道元却非要亲自为之。 夏玄无奈,只能由得他。 待姬道元洗好碗筷,夏玄也将剩下的面饼烙熟了,二人随即对坐说话。 姬道元再次道谢之后拿过放在一旁的包袱,自其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盒,“我知道师弟不缺金钱,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只冰晶玉镯,由北海的冰晶碧玉雕琢,不但有凉血静心,醒神开窍之效,还可解毒避水,驻颜增寿。” 姬道元说着打开了木盒,里面装的是一只晶莹通透,通体碧绿的小巧玉镯。 不等夏玄开口,便察觉到黄七在背后轻轻戳了戳自己,二人之间多有默契,夏玄立刻知道黄七想要这东西,女人都喜欢好看的首饰,黄七也不例外。 夏玄看了看盒子里的玉镯,随即又抬头看向姬道元,“姬师兄,这玉镯貌似是女人用的东西。” 姬道元点头笑道,“确是如此,师弟年少有为,玉树临风,这玉镯你想必用得上。”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姬道元上来就送女人用的玉镯,这既是投其所好,亦是投石问路,更是一种暗示,无言之意就是姬道元知道他身边有女人。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是因为他不确定要不要接受这份礼物,如果自己推辞,就等同告诉姬道元他想一装到底,不愿与姬道元推心置腹。如果自己收下这份礼物,就表示承认自己身边有女人,同时也间接承认了出现在太山的二人就是他和黄七。 沉吟过后,夏玄坦然接过木盒,“却之不恭,多谢姬师兄。” 眼见夏玄收下了玉镯,姬道元随即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两张折叠的黄纸,“这几年师弟偏居一隅,朝夕劳作,不曾参悟神石,推演天书,这两张纸上是我和李怀虚参悟阐石和道石的纲要心得,此番献丑露拙,旨在抛砖引玉,供师弟踏脚参详。” 夏玄闻言多有震惊,他没想到姬道元和李怀虚会将参悟天书的心得交给自己,虽然神石天书在不同的人眼中是不同的内容,彼此之间也无法互相借鉴,但已经成形的心得等同秘笈宝典,是可以被别人学习和借鉴的。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伸手接过了那两张黄纸,实则他很清楚自己接过黄纸的瞬间,就等同告诉姬道元自己就是曾经指点过他们的那个人,因为只有指点过他们的人才有可能看得懂二人的心得并区分真假…… 第二百零八章 芥蒂难消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展开黄纸随意看了几眼,随后便将黄纸重新折叠并递给了姬道元,“二位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两份纲要心得太过深奥,眼下我还用不上。” 姬道元笑道,“师弟恐怕不是用不上,而是看不上吧。” “姬师兄说笑了,我是当真用不上。”夏玄实话实说,他所用的法术主要来自梁州阴术和自悟研创,与姬道元和李怀虚参悟神石天书所悟出的法术大相径庭。 见夏玄不愿接受,姬道元亦不勉强,收回那两张黄纸之后又自包袱里拿出一副碗筷,“这副碗筷本身并无神异之处,只是瓷碗蕴含我一息灵气,而竹筷则蕴含有李怀虚的一息灵气,日后师弟若有差遣,可折断竹筷或是摔破瓷碗,我们二人自有感知,不管身在何处,我们都会尽快赶来与师弟相见。” 听得姬道元言语,夏玄多有动容,虽然姬道元说的很是谦逊,实则言下之意是只要他遇到困难,他们二人都会鼎力相助,这副碗筷可不仅仅是一件礼物,更是一份厚重的承诺。 夏玄抬头看了姬道元一眼,转而又看了一眼那副碗筷,沉吟过后抬手接过,“多谢二位师兄。” 见夏玄不曾拒绝这份礼物,姬道元多有欣慰,随即出言问道,“不知师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玄没有正面回答姬道元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姬师兄参悟神石天书,窥悟天机,明辨阴阳,不妨点拨一二,指条明路与我。” “惭愧,惭愧,”姬道元连连摆手,“神石天书太过玄妙,我等众人资质愚钝,便是穷极心智亦不过是管中窥豹,尝鼎一脔。” 夏玄抬头直视姬道元,“姬师兄,你师出名门,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而我只是个游方的铁匠,书没看过几本儿,字也识不得几个,似这般斟词酌句,旁敲侧击的谈话着实令我心累。今天你既然来了,咱们不妨开诚布公,畅所欲言。” “甚好,”姬道元点头说道,“我等的就是师弟的这句话。” 夏玄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能回答的我会如实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也不会骗你。” “以诚相待永远是相互的,不妨师弟先问,”姬道元正色说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玄也不客套推辞,立刻直涉正题,“你这次到玄云宗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姬道元答道,“我这次过来有三个目的,一是确认自己的猜测。二是当面答谢你的赠粮,解惑,救命之恩。” “三呢?”夏玄追问。 “确认你究竟想做什么。”姬道元回答。 “在确定我想做什么之前,不应该率先确定我究竟是谁吗?”夏玄问道。 “我怀疑你才是真正的夏玄,但是我没有证据。”姬道元沉声说道。 “你为什么怀疑我是真正的夏玄?”夏玄再问。 “因为你天赋过人,悟性太高。”姬道元意简言赅。 夏玄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虚伪谦逊。 姬道元再度说道,“此外,我之所以不问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夏玄,也是因为你是不是真正的夏玄并不重要,当世人都认为你是夏玄的时候,即便你不是,你也是。当世人都认为你不是夏玄的时候,即便你是,也不是。”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接下来想做什么?”夏玄又问。 姬道元想了想,出言说道,“虽然九州生灵不下亿兆,但能够影响和决定天下大势的人并不多,你眼下所在的位置以及你的身份和你所拥有的实力,可能影响到亿兆生灵的命运以及天下大势的走向。”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夏玄说道,“你们进入太山结界当晚,逃出结界的那个太虚神灵是我杀的。” “我猜到了,”姬道元沉声说道,“你杀掉那个太虚神灵的确帮了我们大忙,但你之所以杀他,并不是为了帮助九州盟,而是因为你不希望被困的神灵重回人间。你当日帮助我们进入结界,以及为结界里的人送去干粮,也是不希望神灵脱困,事实上你并不关心九州盟众人的死活,当然裴一帆是例外的,因为他与你私交甚笃。” “你来此之前见过归元派的云鼎?”夏玄问道。 “见过,”姬道元点头,“裴一帆被困的消息是他告诉你的。” 夏玄笑了笑,在此之前他已经想到姬道元等人有可能会去找云鼎确认相关细节,果不其然,姬道元真去了。 “你希望我接下来做什么?”夏玄又问。 姬道元没有正面回答夏玄的问题,“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无权干涉,我只希望你不要对九州盟心存敌意。” “我为什么会对九州盟心存敌意?”夏玄平静问道。 “因为九州盟曾经做过令你不满的事情。”姬道元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 姬道元说道,“九州盟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一是当年朝廷追杀子许身边那个少年的时候,他们曾经试图牺牲你来保全那个少年。二是在那个少年遇刺身亡之后,他们自作聪明的诱惑你进行冒名顶替,此举无疑会将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等夏玄接话,姬道元便再度说道,“得知你当众承认自己就是夏玄,我曾认为你很快就会步那少年后尘,不曾想朝廷迟迟没有冲你下手,如此一来我便怀疑你同意冒名顶替是得到了朝廷的授意,而不久之前你在皇城的所作所为也证实了这一点,你的确跟朝廷保持着友好且微妙的关系。” 沉吟过后,夏玄出言说道,“如你所说,我很难不对九州盟心生芥蒂,但你也知道我对待神灵的态度跟你们是一致的,这就注定我迟早会跟朝廷翻脸。” “如果九州盟全力帮助你登基称帝,你能不能既往不咎?”姬道元问道。 “姬师兄言重了,我本来也没准备报复九州盟,”夏玄摇头,“而九州盟原本也没准备扶持我当夏帝。” “谁是夏玄,谁就是夏帝,”姬道元说道,“盟主不会称帝,其他人更不会。” “姬师兄,”夏玄抬头看向姬道元,“在你看来,我很想当这个夏帝吗?” “夏帝总要有人当,”姬道元说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夏帝与我们是同一阵营,不然日后我们与神灵对抗免不得处处掣肘。” “与神灵对抗会持续很长时间?”夏玄随口问道。 “对,神仙之争势必旷日持久……” 第二百零九章 神之三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对神仙之间的争斗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继续追问,随即言归正传,“姬师兄,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虽然不喜欢巫师和神灵,但我对九州盟也没什么好印象,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过多的参与,更不会选边站,至于日后我会做什么,眼下我还没有想好。” 姬道元笑道,“师弟,你现在想要独善其身貌似有些晚了,自你承认自己是夏玄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深陷其中了。自你帮助我们进入结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的本意并不是帮助你们,我关心的只是裴一帆。”夏玄正色纠正。 姬道元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转而出言说道,“师弟,我急着赶去昆仑山,不能在此过多滞留,你能否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夏玄点了点头。 “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想不想做夏帝?”姬道元直涉正题。 “不想。”夏玄摇头。 “为什么?”姬道元追问。 夏玄不答反问,“姬师兄,你想不想做夏帝?” “不想。”姬道元摇头。 “为什么?”夏玄如法炮制。 姬道元正色答道,“因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参悟了阐石天书,窥悟了阴阳天道,我需要承担更多更重的责任。你呢,你为什么不想做夏帝?” 夏玄说道,“我不想做夏帝也有多重原因,一是在此之前我只是个游方的铁匠,对于治国理政一窍不通,我不确定自己当了夏帝对九州黎民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二是我并不喜欢君临天下的感觉,也不喜欢荣华富贵的生活。三是既然神仙之争旷日持久,那在你们这些拥有天格修为的神仙面前,我们这些地格修为的武人术士和黎民百姓就如同蚂蚁一般,我即便是那个最大的蚂蚁,在你们面前也还是蚂蚁。” 听得夏玄言语,姬道元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再度开口,“既然你无心做夏帝,当初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夏玄?” 夏玄答道,“夏玄是九州盟汇聚人心,对抗朝廷的招牌,有一天招牌突然碎了,九州盟急着再造一张,于是便想到了我,不过起初我并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是朝廷知晓此事之后极力撺掇我去做这张招牌,为了让我同意作这张招牌,他们甚至还给了我不小的好处。” “朝廷此举实乃釜底抽薪,”姬道元说道,“你虽然是九州盟挂起来的招牌,关键时刻却并不惟九州盟之命是从,若是当众否认九州盟所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九州盟瞬时就成了师出无名的反贼。” “我的确不受九州盟摆布,但我也不受朝廷摆布。”夏玄说道。 姬道元闻言眉头微皱,“既然你不受朝廷摆布,前几日在皇城你为何强迫九州盟放人?” 夏玄想了想,答道,“我刚才说过,为了让我承认自己就是夏玄,朝廷给了我不小的好处,既然拿了别人的好处,总要回报点儿什么才是。再者,我也想通过此事让九州盟明白,我不是浑噩糊涂的冤大头,他们对我又没什么恩惠和帮助,打着我的旗号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我让他们付出点儿代价不应该吗?” “应该。”姬道元缓缓点头,转而再度开口,“我还有个疑问,只是太过冒昧,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想问我的法术是从哪儿学来的?”夏玄问道。 姬道元点头,“你所使用的法术之前从未有人施展过,想必是你自创的,但即便是自创,也理应有启蒙典籍或是启蒙之人才对。” 听得姬道元言语,夏玄立刻知道朱尚忠在云崖山期间并没有泄露梁州阴术一事,之所以守口如瓶倒不是朱尚忠心思缜密,而是梁州阴术是在玄云宗祖陵所在的石壁里发现的,朱尚忠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曾经盗挖祖陵,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夏玄并没有正面回答姬道元的问题,“姬师兄,你应该知道唯有神石天书才能夺天地之造化,洗髓换骨,超凡脱俗,除此之外的任何法术都无法晋身天格修为。” 虽然夏玄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姬道元也只能无奈接受,因为此前夏玄说的很清楚,对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可以选择不回答。 再次转头西望之后,姬道元离座站起,“好了,师弟,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夏玄随即站了起来,此前他烙了不少面饼,见姬道元要走,便包了几个送给姬道元做干粮。 姬道元道谢收下,夏玄亲送出门。 送行之际,夏玄突然想起一事,“姬师兄,那个祭天神鼎有什么用?当日闯入皇城的那些人为什么向巫师索要此物?” 姬道元随口回答,“祭天神鼎乃通灵祭神的神器,三足雄鼎来自神界,四足雌鼎来自阴间,通过祭天神鼎可以感应神灵并找到他们的本体。” “哦,”夏玄好奇再问,“据我所知神灵有三虚,三灵,三元之分,不同修为的神灵都有本体留在人间吗?” “都有,”姬道元点头,“太虚,上虚,玉虚的本体为真身,太灵,上灵,玉灵的本体为法身,太元,上元,玉元的本体为金身。” “真身,法身,金身有什么不同?”夏玄追问。 姬道元说道,“本体的等级越高,其拥有的灵气修为也就越高,所能施展的法术神通也就越厉害。” 夏玄点头过后没有再问。 虽然姬道元要往西北去,但他却并没有自山腰径直去往西北,而是原路回返,循着台阶下山,之所以有此一举也是为了表示对玄云宗的尊重。 夏玄与姬道元并肩下山,一直送到山下,方才目送姬道元飞掠西去。 待得姬道元消失不见,黄七随即现身出现,“他这趟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摸我的底。”夏玄转身拾阶而上。 黄七跟了上去,“你好像也没说什么,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夏玄。” “他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夏玄,”夏玄说道,“他在乎的是我究竟想干什么,在他看来我是个危险人物,有可能在神仙争斗之时给他们带来不可预料的危险和影响。” “总之他没达到自己的目的。”黄七说道。 "你错了,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他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跟我见上一面,表达善意的同时缓和一下关系,为以后见面留下余地……” 第二百一十章 趋吉避凶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有个习惯,走路时总喜欢折段树枝拿在手里摇晃,“你怎么看姬道元这个人?” 夏玄拾阶而上,“你指哪方面?” “都说说。”黄七随口说道。 夏玄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这个人很聪明,很有教养,礼数非常周全,虑事也很是长远。” “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个好人?”黄七追问。 “那得看对谁而言。”夏玄说道。 “我才不管别人,我只关心你,是我问的不好,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黄七愁恼摇头。 夏玄止步回头,“你是想问此人日后会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 “对,对,对。”黄七连连点头。 “不一定,”夏玄说道,“你别看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其实这个人骨子里是很严肃的,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任何挡他路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挺随和的。”黄七存疑。 “那是你的错觉,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随和,”夏玄转身上行,“他这次过来带了三件礼物,刚才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你也在场,他说的什么你都听到了,他在送我礼物的时候提到了赠粮,解惑,救命这三件事,一件事情对应一件礼物,他吃了咱们的粮食,就送你一个玉镯。我曾经在他和李怀虚参悟神石天书遭遇瓶颈时指点过他,他就将自己和李怀虚参悟天书所得的法术回赠给我…...” “你也没要啊。”黄七摇头。 “反正人家是送了,要不要那是我的事儿,”夏玄说道,“咱们先前在太山帮助过他们,他就回赠了咱们一副带有他和李怀虚灵气的碗筷,这副碗筷其实就代表他们两个欠咱一个人情,以后他们一定会还的。” “哦。”黄七点头。 夏玄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这个人跟裴一帆不一样,他并不想跟我们做朋友,而是欠人情就还人情,人情还完了,他也就不欠咱们什么了,以后如果咱们挡了他的路,他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还是你想的深。”黄七心悦诚服。 上山的台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较为宽敞的平台,二人说话之间到得第二处平台,见有树枝探伸挡路,夏玄便停下来掰折清理,“他这次过来除了还咱们的人情,也向咱们表达了善意,同时也在警告咱们。” 黄七不解皱眉,“警告?不会吧,他好像没说不好听的话。” “警告不一定就是难听的话,也可以说的很婉转,”夏玄说道,“你应该注意到他先后多次问我想不想做夏帝,还问我如果九州盟扶持我做夏帝,我可不可以既往不咎。” “对,这些话他的确说过。”黄七点头。 夏玄清理了树枝,继续拾阶而上,“他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以替九州盟做主,在参悟神石天书之前他只是玄天宗的一名弟子,但参悟了神石天书之后,他竟然可以替九州盟做主,这就说明芈天罡赋予了他和李怀虚很大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谁跟九州盟作对,就等同跟他和李怀虚作对。”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黄七再度点头。 “还有,”夏玄继续说道,“他刚才还说过希望夏帝以后跟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不然他们以后对抗神灵就会多有掣肘,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间接告诉我他们以后会成为能够跟神灵抗衡的仙人,而我没有参悟神石天书,以后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说这是不是警告?” “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去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黄七惋惜遗憾。 “我话还没说完呢,”夏玄说道,“刚才谈话,他不但多次提到李怀虚,还带来了李怀虚的灵气信物和李怀虚参悟道石天书的心得法术,他想表达什么?他想告诉我他和李怀虚关系非常好,二人的立场也是一致的,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敢对九州盟不利,他和李怀虚就会联手对付我。”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黄七无奈摇头,“哎,我的脑子真不够用啊,我只看到他对你客客气气的,还给你送东西,你说的这些我愣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夏玄再度说道,“你刚才说我当年应该去参悟神石天书,你应该还记得当年的细节,在咱们送朱尚忠去归元派的时候,咱们在镇子西面遇到了南荒来的姬千寻和芈正他们,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而且当时我已经得到了梁州阴术,按照姬有德的说法,我只要晋身紫气就够用了,接下来我只需要老老实实待在玄云宗练气就行了,也没必要冒着被朝廷追杀的风险跑去参悟神石。”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黄七点头。 夏玄又道,“后来咱们知道参悟神石天书真的能够成为与神灵抗衡的仙人,但那时候也已经晚了,因为随着神石天书的玄机被众人逐渐领悟,神石上的字迹也在逐渐消失,那时候就算我厚着脸皮去了云崖山,也看不到天书的全文了。”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随即出言宽慰,“我以后不提这茬儿了,省得惹你生气。” “我也没生气,”夏玄说道,“能有现在的成就,我已经很满意了,而且姬道元这次过来也间接提醒了我,我的确应该仔细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不能总像以前那样被外力推着走。” “不着急,时间有的是,可以慢慢想。”黄七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山腰广场,由于姬道元带来的礼物还在厨房,二人便往厨房去。 黄七很喜欢那只绿莹莹的玉镯,戴在手腕上反复端详。 虽然知道姬道元不会像夏黎那般算计黄七,夏玄还是不放心,仔细检试过玉镯,确定没有古怪方才将玉镯还给了黄七。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夏玄便开始整治年夜饭,面饼是现成的,只需再整治几样菜蔬就行。 夏玄做饭很快,只用了两刻钟便做好了四样菜蔬,一道冬笋木耳和一道素炒葵菜是给黄七准备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豆豉鱼和一小碗蒸腊肉。 之前夏黎送来的御酒还有几坛,二人随即对坐吃饭。 饭后夏玄并没有回房间,而是自山中四处游走,黄七回房将玉镯放进了自己梳妆台,随即又将此前自太虚神灵洞府带回来的首饰翻出来打量观赏,等了许久不见夏玄回来,便出门寻找,她嗅觉异常敏锐,很快便自驴棚里找到了夏玄。 眼见夏玄看着毛驴出神发愣,黄七随口问道,“你不睡觉,盯着毛驴干嘛?” 夏玄多有怅然,“咱们在玄云宗住了好几年了,这些牲畜也陪了我们许久,我真不舍得离开这里,也不忍心抛弃它们。” “你要去哪儿?”黄七有些紧张。 “我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你的身份很可能也暴露了,”夏玄说道,“咱们再住在玄云宗很不安全了,而且我也不太想过多的参与神仙争斗,我想离开这里,不再掺和朝廷和九州盟的事情,而且我的法术也只是刚有雏形,也需要时间进行推演提升。”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也扔了呢,”黄七如释重负,“你想去哪儿?” “哪儿都行,只是不能再在玄云宗待了,敌在暗我在明,迟早出事儿。”夏玄说道。 黄七想了想,说道,“咱们正好要去不周山,顺便儿出去找找,找个好地方搬过去。” “可以,”夏玄点头,“毛驴和猪我也想带走。” “哈哈,鸡不要啦?”黄七笑问。 “要,也带走,”夏玄说道,“其实我知道不应该带它们走,如果把它们都带走,九州盟和朝廷的人就可能猜到我们很可能隐居在西荒的什么地方,但我就是不忍心扔下它们,没人饲喂,它们会饿死的。” “到时候再说,”黄七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云裳不是让你在山上等她吗,咱们明天一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来了找不到你怎么办?” 夏玄说道,“我感觉她应该不会来找我了,就算她真的来了,找不到我也可以留下书信,再说牲畜还在呢,我总得土遁回来饲喂照顾。” “行了,别在驴棚待了,臭烘烘的。”黄七拉着夏玄走出了驴棚。 出得驴棚,二人缓步走向房间,夏玄说道,“我准备等朝廷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再没动静,我们就搬家,搬家之前我得出山一趟。” “出山干什么?”黄七问道。 “杀人,”夏玄说道,“我可以不当夏帝,也可以不再参与朝廷和九州盟的恩怨,但姬有德遗书中提到的那十几个人必须杀掉,这是血仇,非报不可。” “好,我陪你去。”黄七说道。 “到时候再说吧。”夏玄未置可否。 二人说话之间回到房间,眼见夏玄没有邀请自己进屋的意思,黄七便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二人带上干粮,关门落锁,动身赶赴不周山…...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刀枪不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在玄云宗住了好几年,但在此期间夏玄进入西荒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黄七口中的不周山更是不曾去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但穿上法袍带上了大量符咒,甚至连画符的事物也带在了身边。 金河和白虎的洞穴都位于玄云宗的正西偏南,而不周山位于玄云宗西北,夏玄此前不曾涉足过那片区域,便无法施展土遁一蹴而就,只能带着黄七现身于先前检试法术的那片杉树林,剩下的那段路就只能施展凌空飞渡飞掠前往了。 夏玄施展凌空飞渡的同时,黄七隐去身形低飞伴随,由于迫切希望夏玄拿她当人看,黄七便很忌讳在他面前显露原形,故此每次现出原形飞在空中,她都会利用隐身冠隐去身形。 夏玄也很好奇黄七的本体究竟长什么样子,奈何他几次请求黄七现出身形都被黄七坚决拒绝,不过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他也能凭借黄七先前的讲述来勾勒个大概,黄七的身形应该更像鹿,皮毛应该是黄色的,由于她还有狐狸的血统,故此五官应该有点像狐狸,再有就是黄七肯定是有一对翅膀的,不过这对翅膀应该不会很大,因为黄七虽然能飞,却飞不很高,也飞不很快。 夏玄隐居玄云宗的这段时间出山的次数并不多,即便偶尔出山也是有事要办,来去匆匆,而这次出来既不赶时间,也没有紧要的事情,故此二人都很轻松,一路上游山观景,走走停停。 由于这片区域夏玄此前从未来过,黄七便负责引路导向,起初夏玄还没发现异样,但到得中午时分终于有所察觉,“不周山不是在西北方向吗,咱们是不是偏西了呀?” “你又不认识路,听我的就行了。”黄七随口说道。 夏玄不疑有他,便跟着黄七继续赶路,西荒大部分区域都位于南方,温度比北方高出不少,即便是冬天,树木也依旧翠绿,沿途看到的河流湖泊也不曾结冰。 二人沿途不时能够看到虎豹犀兕和各种飞禽,在经过一条山谷时,二人还遇到了一群体形庞大的大象,黄七对西荒多有了解,充当向导的同时也会向夏玄讲说山中的鸟兽,据她所说,山中的鸟兽跟人一样,都是有固定的地盘儿的,越凶戾的鸟兽,活动的区域也就越大,判断一片区域有没有上古凶兽和巨型猛禽,只看这片区域的弱小动物是否警觉易惊,如果某片区域的鸟兽很多,也不怕生人,那就说明这片区域没有潜在的危险,如果某片区域鸟兽很少,且见人就跑,就说明这片区域有大型的猛禽或是猛兽。 难得轻松出行,二人便不急着赶路,遇到高山峻岭,夏玄就会停下来打量一番,遇到天堑峡谷,夏玄也会驻足端详,如此这般走到下午申时,前方出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就在夏玄自溪边洗脸之际,突然发现小溪上游有一条山中小径。 “好像有人在此隐居。”夏玄低声说道。 “哪来的人哪,”黄七摇头,“西荒的地气儿没有东荒和北荒好,多为穷山恶水,谁会跑这儿隐居。” “可是上面有路,”夏玄抬手北指,“你看,一条小路通往西面的树林。” “那不是人走的。”黄七随口说道。 听黄七的语气貌似知道内情,夏玄便出言追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人走的,你之前来过这里?” 黄七笑。 见黄七笑的狡黠,夏玄越发感觉有古怪,“你是不是没把我往不周山带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黄七并不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一脸坏笑的问道,“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怎么样?” “我不用摸良心,你直接说吧,想让我干嘛?”夏玄多有无奈。 黄七抬手西指,“西面山腰有个山洞,山洞里住着个大胖子,你过去帮我打它一顿。” “它怎么得罪你了?”夏玄皱眉,由于此时他她它的发音并不相同,故此他立刻就知道黄七所说的那个大胖子不是人。 “当年它抢过我的东西,还差点儿打死我。”黄七说道。 “当年是什么时候?”夏玄问道。 “有个五六十年了吧。”黄七随口说道。 夏玄闻言眉头大皱,“那比我父亲和姬有德他们遇到你的时间还要早,你大老远的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它一顿?” “其实也没偏多少,打完它咱再往北走。”黄七说道。 “你现在已经渡过天劫了,不能亲自动手?”夏玄又问。 “它几百年前就已经渡过天劫了,”黄七说道,“我肯定打不过它,你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眼见对方几百年前就已经渡过了天劫,夏玄也有些打怵,“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它的对手,还骗我过来干什么?万一我也打不过它怎么办?” “打不过咱就跑。”黄七轻描淡写。 夏玄无奈的瞅了黄七一眼,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打得过打不过都得打打试试。 “好吧,不过咱可说好,以后不准再干这样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跟我说实话。”夏玄说道。 “行,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骗你,这事儿我也是动身之后才想起来的。”黄七纵身跳过了溪流。 “滚一边去吧,你一上路就把我往西引,分明就是冲着这儿来的。”夏玄轻身跟上。 由于距此不过十里,他便不曾施展凌空飞渡,只用轻功身法,缓慢靠近。 “它的本体是什么?”夏玄问道。 “公牛精。”黄七回答。 “它是什么修为?如果是天格修为,我可打不过。”夏玄说道。 “它应该没有天格修为吧。”黄七不很笃定。 夏玄心里本就没底,再听黄七这么说,心里更加忐忑,“它当年抢了你什么东西?为什么抢了东西还要打你?” “你真啰嗦,问这么多干嘛?”黄七不耐烦了。 “我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吧,总不能上去就打。”夏玄说道。 黄七没有接话,而是眺望西北,“哎哟,几年不见还学会盖房子了。”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转头看向西北,只见西北的山腰处坐落着几间茅草屋,茅草屋搭建的很是简陋,其实也不算是草屋,因为草屋没有后墙,草屋的后面直接就是山洞的入口。 就在二人远眺草屋之时,山洞里突然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黑胖子。 夏玄见状瞬时眉头大皱,这些年他见过不少胖子,但这么胖的他还是头一回见,此人身高当在七尺上下,腰围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儿,远远望去,好大一坨。 “它好像在看咱们。”夏玄沉声说道,这个黑胖子长的粗眉大眼,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脸的愚钝忠厚,并不像是恃强凌弱的坏人。 “对,它知道咱们来了。”黄七说道。 夏玄说道,“隔着六七里它都能知道咱们的到来,这等感知恐怕不止紫气修为。” “你怕啦?”黄七激将。 夏玄瞅了黄七一眼,转而问道,“它会不会说人话?” “应该不会吧,”黄七摇头,“它不像我喜欢到处乱跑,这些年它好像没出去过。” 夏玄刚想接话,却突然发现黑胖子转身回了山洞。 二人趁机疾掠靠近,在山洞和草屋的周围有片平坦宽阔的区域,不等二人落到那片区域,黑胖子再度自山洞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根童臂粗细的大棍,棍子通体呈黑红色,酷似铜铁却不是,因为棍子上有几处木头特有的瘤疤。 眼见对方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夏玄急忙加速落地,黄七紧随其后,落到了他的左侧。 夏玄倒是想跟对方说上几句,但不等他上前说话,黑胖子便拎着棍子向二人冲了过来,由于身躯太过沉重,前冲之时地面震动,尘土飞扬。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夏玄急取火符在手,急旋挥抛,火符在脱手的瞬间化作两团赤焰火球,朝着疾冲而来的黑胖子急飞而去。 发现火球向自己袭来,黑胖子立刻挥棍打砸,但它太过肥胖,反应迟缓,不等它将棍子抡起,两团火球已经疾飞而至,不偏不倚命中前胸。 火球近身爆裂,不过夏玄想象中的皮开肉绽并未出现,黑胖子不但毫发无伤,甚至连前冲之势都不曾有所迟滞。 双方距离本就不远,眨眼之间黑胖子便冲到了二人近前,既不怒吼亦不说话,抡起大棍当头就砸。 见势不妙,黄七急忙隐身闪躲,而夏玄再想出招儿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急旋左转,闪身避开。 黑胖子一击不中,立刻反抡再打。 眼见对方本体强悍,不畏火符,夏玄再闪的同时挥出金符,凝化金属锐刺,急刺对方粗大左臂。 由于黑胖子体型庞大,腾挪笨拙,夏玄凝化的锐刺毫无悬念的刺中了他的左臂,不过令夏玄惊骇的是锋利尖锐的金属锐刺竟然未能破皮进肉。 不过金属锐刺虽然未能刺伤黑胖子,却明显刺痛了它,不然它也不会龇牙咧嘴。 就在夏玄认为黑胖子会愤怒的攻击自己之时,黑胖子却并没有继续攻击他,而是闪身冲向草屋,到得草屋面前连挥大棍,左右打砸。 夏玄本就震惊于黑胖子的刀枪不入,见它突然回到草屋门口并接连打砸,心中越发惊骇,因为黑胖子的举动说明它能看到隐身之后的黄七,在发现黄七试图偷偷潜入住处之后便立刻回防并在攻击她。 短暂的错愕之后,夏玄急忙抛出木符幻化藤蔓,唯恐一根困不住对方,便连化三根,一捆双臂,二捆双手,三捆双腿。 三根粗大的树藤在瞬间便缠住了黑胖子,但黑胖子只是微微振臂发力便将三根坚韧的藤蔓同时挣断。 虽然藤蔓未能困住黑胖子,却短暂的延缓了它的行动,黄七趁机逃开并高声呼喊,“它皮糙肉厚,这些小法术伤它不得,快用厉害的法术。” 黑胖子知道夏玄更有威胁,赶跑了黄七之后再度拎着棍子冲向夏玄。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踏地借力,凌空跃起,与此同时急念咒语,召引天雷。 眼见夏玄冲向高处,黑胖子立刻凌空追赶,一跃之下瞬时冲天而起,不但比夏玄更快,也比夏玄跳的更高。 见此情形,夏玄立刻知道对方的灵气修为已经超越太玄,好在黑胖子虽然灵气修为精纯,反应却慢,发现自己蹦的太高了,便急敛灵气加速下落,与此同时高抡大棍,试图凌空打砸。 就在黑胖子距夏玄不过丈许之时,夏玄成功引来天雷,伴随着霹雳电光,一道天雷凌空击中了黑胖子。 天雷的威力远非火符可比,狂暴的天雷瞬时将身在半空的黑胖子劈向了地面,轰咚一声,溅起大片烟尘。 不等尘土散去,夏玄便看到黑胖子已经自地上爬了起来,正抓着大棍仰头上望,只等他落下之后便上前强攻。 “快用厉害的法术!”黄七高声呼喊。 “你到底惹了个什么妖怪,我打不过,快跑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灵犀玉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黄七心有不甘,急切呼喊,“跑什么跑,快用厉害的法术打它呀。” “这家伙皮糙肉厚,连天雷都不怕,我们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夏玄说话的同时凌空旋身,与地面上虎视眈眈的黑胖子拉开了距离,以免落地时恰好落到黑胖子近前。 “你不是有逆天和忤地法术吗,快用啊。”黄七大喊。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多有无奈,逆天忤地法术都会折损阳寿,又不是血海深仇,没必要以命相搏。 黑胖子被天雷自半空轰下来摔了个五体投地,免不得气怒上头,发现夏玄自半空向东移动,亦自地面上向东移动,只待夏玄落回地面就给他来上一棍。 眼见黑胖子死咬着自己不放,夏玄情急之下将五行符纸逐一抛出,由于不曾施加意念塑形,脱手的符纸便不曾凭空幻化,而是在灵气的催动下急坠落地。 黑胖子自然不认得符咒,只当那些符纸是夏玄扔出的暗器,就在它为夏玄抛扔暗器毫无准头,并未击中自己而心生鄙夷之际,却突然发现自己前冲受阻,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墙壁。 直到这时,黑胖子仍不知道夏玄先前抛下的五张符咒是为了隔绝地气将它困住,前冲受阻之后立刻换了个方向,再度大步前冲,令它没想到的是此番前冲竟然再次撞上了无形墙壁。 两度前冲不成,黑胖子有些慌了,急忙转身往回跑,不曾想没跑多远便再度受阻。 此时夏玄已经飘身落地,冲黄七连连招手,“快走,这家伙已经晋身天格修为,五行阵法不一定困得住它。” 夏玄开口之前黄七正在不远处驻足观望,听得夏玄言语不但没有趁机逃离,反倒调头向草屋跑去。 “你干什么?”夏玄皱眉大喊。 黄七置若罔闻,疾冲快跑。 眼见黄七即将冲进草屋,被困的黑胖子瞬时心急如焚,仰天怒吼的同时现出了原形。 此前夏玄只知道黑胖子是个公牛精,直待其现出原形方才发现这家伙并不是水牛和黄牛,而是一头身形庞大的独角犀牛。 不等夏玄自惊骇之中回过神来,独角犀牛便弓背抵角,加速冲撞。 由于夏玄已经晋身紫气,布下的五行阵法便异常稳固,独角犀牛即便全力冲撞,亦不曾冲破那道无形气墙。 见黄七已经进入草屋,独角犀牛急火攻心,怒吼发力,再度前冲。 此番全力冲撞直接破掉了夏玄的五行阵法,不过它不是撞破了无形气墙,而是将数丈见方内的一丈多深的土石生生拔起,五行阵法起效之后呈圆形,上罩空,下入地,一丈多深正是五行阵法感应地气的深度,感应地气的土石一旦与地面脱离,五行气息随之产生变化,阵法亦随之失效。 独角犀牛重获自由,顾不得攻击距离自己较近的夏玄,而是撒丫子朝草屋冲去。 “它冲你过去了,快跑。”夏玄高喊示警的同时接连挥出两道木符,奈何独角犀牛身形异常庞大,由符咒幻化的藤蔓未能缠住它的腿脚。 此时黄七已经跑到了草屋后面的山洞入口,听得夏玄示警,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转身往回跑,由于反应及时,终于抢在独角犀牛回来之前逃了出来。 独角犀牛并未追赶黄七,而是径直跑进了山洞,夏玄趁机与黄七会合一处,“这哪是什么公牛精,这分明是个犀牛。” “犀牛不是牛吗?”黄七惋惜遗憾,连连跺脚,“就差一点儿,你要是能再困它片刻,我就得手了。” “得什么手?”夏玄皱眉,“看这架势当年不是它抢了你的东西,而是你想偷它的东西吧?” 不等黄七接话,独角犀牛便自山洞里跑了出来,此番它并没有再来攻击二人,而是站在草屋前面转头四顾,全神警戒。 “完了,它不会再离开洞口了。”黄七再度叹气。 由于知道灵物周围往往有异类守护,夏玄便皱眉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山洞里究竟有什么灵物?” 眼见瞒不住了,黄七只能说实话,“里面有一棵灵犀玉树。” “灵犀玉树?这东西有什么用?”夏玄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能够通灵三界,招引亡魂,只需要一丁点儿就能活死人而肉白骨。”黄七说道。 “你本来就能救人,还抢人家的东西做什么?”夏玄多有不满, 黄七说道,“你懂什么呀,我就算用上内丹,最多也只能救活死了不超过两个对时的人,灵犀玉树可比我厉害多了,只要魂魄和尸骨尚在,它就能把人救活。” “真的假的?”夏玄存疑。 “当然是真的,”黄七说道,“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要是有一天你被人害死了,我就能用灵犀玉树来救你。” 夏玄转头瞅了黄七一眼,“你别往我头上扯,你几十年前就想偷这东西了,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呢。” “什么叫偷?说话真难听。”黄七说话的同时挠着额头眼珠子乱转。 见她心有不甘,夏玄急忙说道,“行了,别闹了,快走吧。” “有了,”黄七计上心头,“快放火。” “放什么火?”夏玄摇头,“打不过就打不过吧,没必要气急败坏的烧人家的房子吧。” “不烧它的房子,算了,火折子给我。”黄七知道夏玄的火折子放在哪儿,随即便自其腰囊里找到并拿走了火折子。 “你别乱搞,你的隐身冠对它无效,它能看见你。”夏玄急忙警告。 黄七不接话,拿着火折子跑出十几丈,随即吹起火苗,点燃了那里的枯草。 夏玄并不明白黄七为何有此一举,黄七点火的地方离独角犀牛的草屋很远,两地之间也并无草带相连。 点燃枯草,黄七便回到夏玄身边。 眼见火苗不大,并不会引发山火,夏玄多有不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等着看。”黄七卖关子。 随着火苗烧起,烟雾飘散,那头独角犀牛也随之坐立不安,不停的自草屋前转圈子,不时还会用前脚拍打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儿?”夏玄疑惑。 “什么怎么回事儿?”黄七明知故问。 “它怎么躁动不安,好像浑身都不自在。”夏玄说道。 黄七笑道,“可能生虱子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独角犀牛终于按捺不住,疾冲而出,跑到着火区域一阵疯狂踩踏,直待将火焰彻底踩灭方才跑到草屋前继续警戒。 “它为什么要灭火?”夏玄好奇。 “哈哈,”黄七笑道,“犀牛都有这个习性,见不得烟火,只要看见了非得过去踩灭了不可。”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转身又要出去放火,“这次我自远处放火,待它跑远了,你就趁机进去把那棵灵犀玉树给偷走。” “别闹了,”夏玄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算了,算了,你看它一脸的忠厚相,咱就别欺负它了。” “你可怜它?这家伙当年差点没打死我。”黄七不满撇嘴。 眼见黄七心有不甘,夏玄也懒得劝说,转身就走,“你继续折腾吧,我先走了。” “咱俩得联手才行,你走了,谁进去拿灵物?”黄七说道。 夏玄亦不接话,踏地借力,凌空跃起。 虽然很不甘心,但几番踌躇之后黄七还是隐身飞起,追上了夏玄,“你不要灵物啦?” “不要。”夏玄摇头。 “这东西咱以后可能用得上啊。”黄七又劝。 “用得上再说,它又不会跑喽,快走吧,去不周山…...”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自投罗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功败垂成令黄七多有沮丧,动身之后一个劲儿的埋怨夏玄不跟她联手,使得她白跑一趟。 起初夏玄还不接话,后来被黄七唠叨的烦了,便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你还有脸怪我,这事儿分明就是你的不是,当年是你想偷犀牛精守护的灵犀玉树,人家才会攻击你,你颠倒黑白的骗我过来,到头来竟然还怪我不跟你联手偷人家的东西。” “那株灵犀玉树真的很是神异。”黄七嘟囔。 “神异的东西多了,你都去抢啊?”夏玄说话之时落地借力,随即再次凌空跃起。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眼瞅着今天去不到不周山了,夏玄在飞掠之时便开始留心寻找适合歇脚的地方。 西荒人迹罕至,天然的山洞并不多,一直到入更时分夏玄方才在一座山峰的山腰处发现了一处山洞,落下之后却发现山洞的洞顶挂满了脸盆大小的大蝙蝠,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蝙蝠粪,臭气熏天,压根儿就待不住人。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继续向北,一直找不到山洞,夏玄最终只能选了一处松树林落脚,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有三个原因,一是松树的巨大树冠可以遮挡风霜,二是树林里有不少干枯的松树,恰好可以用来生火,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大部分蛇虫鼠蚁都不喜欢松树的松香味,自松树林里露宿,不会出现半夜蛇虫爬到身上的情况,这也是他早年跟着姬有德四处漂泊积累下的经验。 见夏玄既要忙着生火,又要收拾睡觉的地方,黄七出言说道,“要不咱回去睡吧,明天再回来。” “这里离不周山近还是玄云宗离不周山近?”夏玄随口问道。 “还是这儿离不周山近。”黄七说道。 “那就别回去了,”夏玄说道,“在这儿至少能睡的安稳,在玄云宗我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有人会去暗杀偷袭。” 林中堆积着厚厚的松针,踩在上面很是绵软,但二人也不能直接睡在上面,需要将下面腐烂的松针清理掉,然后再铺上干松针,不然睡下之后地上的湿气会上涌伤身。 整理好卧处,二人简单吃了几口干粮,随后便和衣而卧。 由于一大早就启程动身,赶了一天的路,夏玄多有疲惫,本想早早睡去,奈何黄七一直缠着跟他说话,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强打精神敷衍应对。 “你说那个公牛精究竟是什么修为?竟然连天雷都扛得住。”黄七问道。 “至少也是太虚。”夏玄闭眼接话。 “那家伙虽然灵气修为不低,但脑子不太够用,”黄七说道,“你看它活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也不会说人话。” 夏玄随口说道,“它独居深山,平时很少与人交往,不会说人话也很正常。” 不等黄七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你就别再打它的主意了,赶紧睡吧。” 黄七是个夜猫子,一到晚上就来精神,“我不困,对了,你是想把家搬到不周山吗?” “玄云宗咱们肯定是不能住了,”夏玄说道,“至于是不是搬到不周山,等去到地方,看看那里的环境再说。” “不周山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搬到那里也挺好。”黄七说道。 “行啊,”夏玄说道,“你想使用通灵御兽法术召御那群碧眼苍狼也得很长时间,搬到那里,你也能得些从容方便,不用总是两头跑。” “嗯嗯,你说…...” 不等黄七说完,夏玄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说了,你要是不困就看着篝火,四更时分再叫我,届时我看着篝火,换你睡。” “哦。”黄七无奈答应。 黄七不再唠叨,夏玄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玄感觉篝火发出的热气比之前强烈了不少,起初他还以为是黄七尽忠职守,频繁添柴的结果,但没过多久他就察觉到了异常,因为温度越来越高,已经不是热而是烫了。 睁眼之后惊讶的发现篝火蔓延到了外围,已经引发了山火,而负责守夜的黄七则在一旁睡的四仰八叉。 好在夏玄察觉的早,及时起身扑灭了山火,直到此时黄七方才撑臂起身,朦胧睁眼,“你怎么不睡?” “睡个屁呀,若不是我醒得早,整片林子怕是都让你给烧光了,”夏玄数落埋怨,“你也太不靠谱了,让你守夜,你这都守的什么呀?” 听得夏玄言语,再看周围大片余烬,黄七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烧就烧呗,西荒哪年也得着几回山火。” 夏玄懒得跟她拌嘴,随即抬头看天,发现还不到四更,便想再睡片刻,奈何周围的余烬一直在冒烟,无奈之下只能收拾东西,提前动身。 二人都可以夜间视物,晚上赶路也不受影响,拂晓时分,前方出现了一处很大的湖泊,就在二人经过湖泊东侧之际,湖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叫声,有七分像牛叫,有三分像虎啸。 由于湖面上萦绕着大片的雾气,夏玄便看不清湖面的情况,“什么东西?” “不知道,应该是蛟龙之类的蛇虫。”黄七说道。 不等夏玄再问,黄七便催着他继续赶路,夏玄虽然多有好奇,奈何湖面上的雾气短时间内不会消散,无奈之下只能跟着黄七继续飞掠向北。 上午辰时,西北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飞禽,由于相距足有二三百里,夏玄便看不清那只飞禽是什么,只能看到那只飞禽个头很大,翼展怕是得有两丈还多,这么大的飞禽,载人轻而易举。 “看到那只飞禽没有?”夏玄手指西北天际。 黄七此时正在四顾张望,听得夏玄言语,循着他所指的方向定睛看去,“好像是个猫头鹰。” “胡扯,哪有那么大的猫头鹰。”夏玄皱眉。 “猫头鹰也有大小之分,那是个大猫头鹰。”黄七说道。 “你说的是夜枭吧?”夏玄问道。 “哦。”黄七有些心不在焉。 见黄七一直在四顾张望,夏玄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你不会迷路了吧?” 黄七摇头,“没有没有,应该还得往北走。” “应该?”夏玄皱眉,“你到底知不知道不周山在哪儿?可别害得我白跑一趟。” “不会的,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黄七随口说道。 “我不放心。”夏玄说道。 “行了,别说了,快走吧。”黄七隐身飞走。 夏玄凌空跟随,二人向北移动之时,那只巨大的飞禽一直在西北方向盘旋,貌似是在寻找猎物。 “那只飞禽体形巨大,若是能将其召御降服,倒是可以充当坐骑。”夏玄说道。 黄七也学过通灵御兽之术,“这东西怕是活了几百上千年,早就齐全了神智,不好抓也不听话呀。” “如果是一对的话,巢穴里可能会有雏鸟。”夏玄说道。 “你想多了,这玩意儿冬天不下蛋。”黄七随口说道。 听黄七这般说,夏玄也就打消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念头,随即跟着黄七继续向北移动。 夏玄虽然没去过不周山,却能判断大致的距离,黄七先前曾经说过不周山位于玄云宗西北方向千里之外,虽然二人昨天向西偏了几百里,但今天至少也掠出了上千里,按理说应该到了,但黄七仍带着自己往北走,而且是走走停停,也不像是之前来过的样子。 “你究竟去没去过不周山?”夏玄起疑。 “去过,去过,”黄七说道,“不周山周围萦绕着大片云海,只要看到一条由西向东流的大河就快到了。” 夏玄虽然心中起疑,但眼见黄七言之凿凿,也就信了她,继续跟着她往北去。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到得午后未时,夏玄心里再度泛起了嘀咕,大致估算二人此时距玄云宗已有两千多里了,却仍然没有看到黄七所说的不周山。 就在夏玄忍不住想要再度询问确定之时,黄七突然兴奋高喊,“快看,大河。”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举目望去,只见正北百里之外出现了一条西东流向的大河。 “快到了?”夏玄问道。 “快到了。”黄七兴奋加速。 不多时,二人来到大河南岸,这条河流清澈见底,可见游鱼,水面也不是很宽,最宽处也不过五六丈,站在河边已经可以看到正面的缥缈云海。 二人自河边洗了把脸,随即继续飞掠前行,百里之后,前方出现了绵延相连的高山,之所以会出现云海,乃是相连的高山挡住了雾气。 申时四刻,二人终于登上了云海南侧的山顶,自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前方大片的云海,云海覆盖的面积足有数百里。 短暂的喘息之后,夏玄施出凌空飞渡,飞掠而下,黄七紧随其后。 由于云层太厚,二人便看不到下方的情况,待得穿过厚厚的云层,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不过豁然开朗并没有给夏玄带来柳暗花明的心旷神怡,反倒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雾气下方是一片冰天雪地,而雪地上分布着大片的军帐,这里竟然驻扎了大量的官兵。 “怎么这么多人?”黄七多有震惊。 “可让你给害死了,”夏玄叫苦不迭,“原来这不周山就是神界的入口……” 第二百一十四章 咎由自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此之前夏玄只知道通往神界的入口在昆仑山中,却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很明显黄七也不知道,不然她也不会将夏玄带到这里来。 面对夏玄的埋怨,黄七连反驳和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真的把夏玄给害惨了,此时正好是军营做晚饭的时间,营地外面聚集了不少士兵,二人穿过云层的瞬间,下面的士兵便看到了他们,确切的说是看到了夏玄,因为她此时仍然处于隐身状态,下面的士兵看不见她。 夏玄此时的处境只能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来形容,先前他是施展凌空飞渡向北掠出两里方才敛气下落的,此时身在半空已经无法回头,而其正下方正是营地所在。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留给夏玄回神反应的时间便极为短暂,而电光火石之间他也很难想到万全的应对之策,要知道他此时穿的可是法袍,而他先前在太山帮助姬道元等人冲进结界时穿的也是这身儿,那时他是蒙着脸的,但这次他可是连脸都没蒙,万一下面营地里的巫师和武将曾经经历过太山的战事,自己的身份可就彻底暴露了。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下意识的想要借助隐身甲片隐去身形,但随即又想到一旦隐去身形,下面的士兵立刻就知道自己是敌非友,届时自己连编造借口,糊弄过关的机会都没有了,万一营地里有很厉害的巫师,能够无视隐身甲片看到自己的真容,岂不是弄巧成拙,尴尬出丑? 眼见夏玄迟迟没有动作,且一直在向下飘落,黄七急忙出言提醒,“快隐身,别让他们看见你。”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再不犹豫,急忙触发隐身甲片隐去身形,与此同时急切说道,“隐身甲片比不得隐身冠,我就算隐去身形也有可能被他们识破看穿。” 黄七自然知道隐身甲片的隐身效果差强人意,因为当年朝廷的巫师追杀子许和替死鬼的时候,就曾经将利用隐身甲片隐去身形的二师叔自房间里揪了出来并严加审问。 “不能下去,快抓住我的脚。”黄七多有焦急。 此时夏玄距下方的营地已不过十丈,而营地里的士兵已经开始高喊示警,无奈之下夏玄只能抬手上抓,接连两度抓空之后,终于抓到了黄七的脚,确切的说应该是蹄子,由于先前曾经多次给黄七修过蹄子,入手的瞬间他便知道此时抓住的是黄七的右脚。 有了着力之处,夏玄立刻停止下坠,不过他也能清楚感受到黄七拖带自己很是吃力,飞行的速度很慢,攀升的速度也不快。 眼见自营帐里跑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夏玄急忙沉声说道,“撑住了,我要借力上冲。” 待黄七应声,夏玄随即单臂发力,疾冲攀高。 重回云层之后夏玄稍微松了口气,但他先前借力是拉着黄七右脚的,担心将她拽下去,便不敢尽出全力,而今虽然重回云层,却不能左右移动,接下来仍要倚仗黄七的拖带。 “在哪儿?”黄七的声音自附近传来。 听得黄七声音,夏玄急忙现出身形,由于二人距离很近,黄七便急飞而至,“我来了。” 虽然听到黄七的声音,夏玄却看不见她,几番尝试始终未能抓住她的手脚,“你快现身,我看不见你。” “我不,”黄七态度坚决,与此同时俯冲低飞,“我就在你上面。” 夏玄无奈之下只能再度抬手探抓,好不容易再次抓到黄七的一只脚,这才松了口气,“快走。” 黄七带着夏玄振翅南飞之时,已经有大量箭矢自下方射来,好在是仰射而不是平射,大部分箭矢都未能到达二人所在高度,偶尔有力道强劲的箭矢疾射而至,却也因为看不到二人身在何处而失了准头。 察觉到黄七飞的多有吃力,夏玄急切问道,“能不能撑住?” “能。”黄七接话。 “往最近的山峰飞,”夏玄说道。 “好。”黄七接话。 知道黄七飞的很是吃力,夏玄便没有说话分她心神,而是急取符咒在手,只待落地之后便施出土遁瞬移离开。 就在此时,下方突然传来了破风声,破风声虽然明显却并不刺耳,说明有人施展凌空飞渡自下面冲向了半空。 有所察觉之后,夏玄急忙再度隐身,云层很是浓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对方虽然可以来到半空,却无法自空中追击移动。 不多时,不远处传来了弓弦震动的声音,箭矢破风的声音亦随之传来,不消说,这是对方听风辨位,射来了箭矢。 眼见箭矢袭来,夏玄急忙倒卷挺身,为黄七拦挡箭矢,与此同时急摸前胸,想要打开铁球借助地元丹护身自保,不过刚刚触及铁球,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地元丹起效之时会有深紫光芒出现,此时使用地元丹等同为敌人指引方向。 好在箭矢自二人身边呼啸而过,并未伤及二人。 “别乱动。”黄七急切说道。 “别说话。”夏玄说完就后悔了,他不让黄七说话是担心对方听到黄七说话的声音,而自己在无意之中也说话了。 二人话音未落,远处再度飞来一支箭矢,此番箭矢的破风声自二人身边戛然而止,不消说,有人中箭了。 夏玄没有感觉到疼痛,受伤的自然就是黄七,不过有了夏玄先前的叮嘱,即便中箭受伤,黄七亦是一声不吭。 追击的紫气高手在射出两箭之后,亦无法继续滞空,只能敛气落地,黄七带着夏玄继续南飞,终于赶在对方再度跃起之前飞到了距离二人最近的山峰。 脚踏实地的瞬间,夏玄便施出土遁,带着黄七瞬移消失。 此番夏玄并没有带着黄七走远,而是带着她现身于先前落脚的那条河流的南岸。 察觉到黄七幻化人形之后,夏玄急切问道,“伤在哪里?” 黄七并不答话,亦不现身,只是不停的哎哟。 “快现身。”夏玄看不见黄七,只能干着急。 黄七仍不现身,先是哼唧喊痛,随后又开始不停咒骂,只道决不能轻饶了射箭之人。 听黄七中气不亏,夏玄放下心来,“快现身,让我检视伤情。” “你检视个屁呀,哎呦,拔不掉。”黄七再度喊痛。 见黄七迟迟不肯现身,夏玄终于猜到了缘由,“伤的屁股还是大腿?” 黄七不回答,只是哼唧。 确定黄七没有伤及要害,夏玄便不再着急,“你慢慢哼唧,哼唧够了告诉我。” “你可不能笑话我。”黄七语带哭腔。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夏玄正色点头。 听夏玄这般说,黄七这才羞窘现身,果不其然,屁股上插着一支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生尴尬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自然不会笑话黄七,而是快步上前低头察看,此时的箭矢一般长约两尺,而军队所用的箭矢比常见的箭矢要长二寸,插在黄七右侧屁股上的箭矢当在两尺左右,也就是说箭矢入肉的部分至少也有两寸。 眼见伤口正在向外渗血,夏玄多有焦急,“你能不能现出原形,容我仔细察看?” “我不,”黄七态度坚决,“你快帮我把箭拔出来。” 夏玄正色摇头,“箭头有双侧倒钩,乱拔很可能伤及血管筋腱。” “那怎么办呢?”黄七龇牙咧嘴,“哎哟,哎呦。” 听得黄七不停喊痛,夏玄本想出言制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谁的屁股上插根箭矢也不好受,更何况箭矢外露部分还在自行下坠,这也会使得疼痛更加剧烈。 “你别光盯着我的屁股看哪,快想想办法呀。”黄七焦急催促。 “谁看你屁股了,我看的是箭。”夏玄随口反驳。 “好好好,你快做点儿什么吧,痛啊。”黄七疼的冷汗直冒。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小心伸手,贴着黄七的衣服轻轻的捏住了箭矢,虽然他的动作很是轻微,但黄七还是疼的咧嘴,“哎哟。” 黄七话音未落,夏玄便催动灵气捏断了箭杆,没有了外露部分晃悠下坠,黄七的疼痛立刻有所缓解。 “你得把裤子脱了。”夏玄说道。 黄七连连摇头,“我不,你直接拔。” 夏玄自己也感觉这个要求有点儿过分,黄七的本体虽然不是人,但她终究是个年轻女子,也有羞耻之心。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再度说道,“你的衣服也是由皮毛幻化的,你能不能把伤口附近的衣服变没?这样我才能察看你的伤情。” “不能。”黄七摇头。 “你是不能还是不肯?”夏玄追问。 “不能,”由于伤口一直在渗血,黄七此时脸色煞白,“再说就算能我也不变。” “算了,算了,你趴下吧。”夏玄说道。 “我趴下干嘛?”黄七不解。 “你趴下可以缓解疼痛,”夏玄解释,“也方便我用灵气感知箭矢所在的位置。” 听夏玄这般说,黄七这才勉强同意,不过此时箭矢仍在肉里,她只是稍微一动便锥心疼痛,最终还是在夏玄的帮助之下方才艰难趴下。 “你的骨骼和经络跟人一样对吧?”夏玄催动灵气,准备外延感知。 “废话,我变成人肯定跟人一样啊。”黄七不耐烦的说道。 知道黄七疼痛难受,夏玄便尽量少跟她说话,随即催动灵气离体外延,侵探感知。 正如黄七自己所说,她的骨骼筋腱与人类别无二致,而离体的灵气犹如延长的手臂一般,可以清楚的感知到箭矢所在位置以及其周围的骨骼和筋腱。 “快点儿啊。”黄七大口喘气。 “别催,”夏玄皱眉说道,“箭头紧贴着你的右腿大筋,如果抽拔的角度不对,很可能将你的大筋钩断,届时你就变成瘸子了。”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紧张惶恐,不再吱声儿。 仔细感知过后,夏玄收回灵气出言说道,“我马上给你拔掉箭头,不过在此之前得准备好止血的药物。” “包袱里有,”黄七说道,“上次去太山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没想到你没用上,我倒先用上了。” 夏玄拿过并解开了包袱,“哪个是?” “那个有三道杠的竹筒,我都磨好了,”黄七伸出手来,“找到之后给我,我自己敷,不用你。” 夏玄翻找的同时随口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自己敷不准的。” “你家的大姑娘的屁股能随便让别人看吗,你又不肯娶我。”黄七嘟囔。 夏玄找出黄七所说的竹筒拔掉木塞塞到黄七手里,转而以右手捏住箭矢末端,以左手延出灵气侵入皮肉,感知箭头位置并小心翼翼的轻微转动,以此避开右腿大筋。 黄七吃痛大叫,鬼哭狼嚎。 夏玄被黄七叫的心烦意乱,“瞎叫什么,你就不能咬牙忍一忍。” 黄七不接话,只是嚎。 夏玄找准角度,猛然将箭头拔了出来,“别叫了,好了。” 黄七自竹筒里倒了一把药粉,反手就往屁股上抹,一把不够,又来一把,她年老成精,寻找的药物都很是神异,两把下去,外渗的鲜血立刻止住了。 黄七将竹筒里剩下的药粉一股脑儿的倒进嘴里强行咽下,转而将竹筒递给夏玄,“别愣着了,快弄点水给我漱口。” 夏玄闻言急忙接过竹筒站立转身,但转身过后却愣在了当场。 见夏玄接过了竹筒却迟迟不动,黄七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儿,这药好苦啊。” 黄七言罢,不见夏玄接话,心中起疑,便歪头看向夏玄,率先看到的是夏玄目视前方,神情尴尬,循着夏玄的视线向北看去,一看之下骇然大惊,只见大河北岸正站着几个身穿紫袍的巫师和几名背弓佩剑的武将,此时双方只有一河之隔,相距最多不过十丈。 从小到大,夏玄从未这么尴尬过,先前帮黄七疗伤太过专注,全然没注意对方悄然来到,此时自己穿的可是法袍,而黄七也不曾隐身,最要命的是看对方的神情,明显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无疑是认出了自己。 这一点毫无悬念,因为河对岸站着的那些人大部分都跟随姜召去过玄云宗,他为众人做过饭,其中一人还送过他通行九州的腰牌。 双方就这么傻傻的站着,对方心里想的什么不得而知,夏玄此时除了尴尬,还在急切思虑自己究竟露了多少,露是肯定露了,只是不知道露了多少。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和黄七在太山帮助姬道元等人露了,因为当日自己并未隐身,穿的也是法袍,而且对岸站着的这些人中有人当日也在太山。 此外黄七先前隐身带着自己飞离云海,与当日自太山空投干粮以及在江陵抢夺地元丹都对上了,江陵的事情暴露了。 再者,既然太山和江陵的事情暴露了,那自己拥有紫气修为以及可以施展五行法术以及地元丹在自己手里这一连串的事情也都暴露了。 还有,自己在太山曾经杀过朝廷的紫气巫师,如此一来自己对待朝廷的态度也显露无疑。 最要命的是朝廷本就怀疑黄七就是乘黄,而今见到了她的真容,还确定她会飞,无疑会加重朝廷对她身份的怀疑,由于黄七受伤且一直在滴血,巫师找到她的血迹并最终确定她的身份更是轻而易举。 仔细想来除了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玄暂时还没暴露,其他该露的和不该露的全露了。 就这么傻站着无疑会加重尴尬,但夏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才好,实话实说告诉众人是无心闯入的?算了吧,傻子都不信,还显得自己虚伪胆怯。 此外自己和黄七得了通灵御兽法术之事只有姜召等少数人知道,这些人也并不知情,此时若是说了只能横生枝节。 可是除了说实话,还能说什么?不管编造什么样的谎言都无法缓解眼前的尴尬。 杀人灭口?也不行,河对岸一共站着七个人,全是紫气高手,且不说自己能不能将他们全杀了,就算能,他也下不去手,一来里面有他不想杀的人,二来人家原本有偷袭自己和黄七的机会却并未动手,自己回过神来再杀人家无疑是恩将仇报。 就在夏玄无比尴尬之际,黄七勉力站起,“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夏玄转头看了黄七一眼,无语叹气。 “二毛,你来这里做什么?”河对岸有人开口,开口之人正是之前送他腰牌的禁卫将军。 夏玄苦笑摇头。 “我在问你话!”对方抬高了声调儿。 “我要说我是来玩儿的,你信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难得糊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无心闯入的?”禁卫将军问道。 眼见对方言语之中只有确认而没有嘲讽,夏玄立刻就坡下驴,“是啊,初春时节我们闲来无事,便四处游逛,来到这里实属偶然。” “在此之前你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禁卫将军又问。 不等夏玄答话,黄七便自一旁低声说道,“他好像并不想为难咱们。” 夏玄没有理会黄七,而是高声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只知道这里有一处不周山,直待穿过云层方才知道下方有军队驻扎,唯恐影响你们执行军务,我便想及早离开,不曾想还是被士兵发现,这才引起了误会。” 夏玄言罢,对岸的众人尽皆点头,“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 “多日不见,你修为见长啊。”禁卫将军高声说道。 “惭愧,惭愧,全仗姜召祭师的提携和指点。”夏玄说道。 禁卫将军并不知道夏玄为何提及姜召,只当他在随口撒谎,亦不深究,“你朋友的伤势怎么样?” “多谢将军挂念,只伤了皮毛,没什么大碍。”夏玄说道。 “那就好,”禁卫将军说道,“这不周山有反贼聚集,我等众人正在奉旨讨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早些去了吧。” “好,我们这就走。”夏玄高声回应。 禁卫将军又道,“玄云宗不在朝廷围剿之列,此番回去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外面世道不太平,要懂得全身自保。” “多谢将军提醒。”夏玄接话。 禁卫将军随后环顾众人,众人貌似早就想离开了,彼此交换过眼神之后便疾掠而去。 “他们就这么走啦?”黄七疑惑的看向夏玄。 “你还想跟他们再说几句?”夏玄瞅了黄七一眼。 黄七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咱们了,不应该严加盘问吗?” 夏玄看向正在飞掠北去的众人,“严加盘问?咱俩经得起盘问吗?不用严加,稍微一盘问咱俩就无法自圆其说。” “他们好像并不想为难咱们,所以才没有追查盘问。”黄七说道。 夏玄摇头说道,“他们不是不想为难咱们,也不是不想盘问,而是他们压根儿就不敢盘问,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咱们是谁了,也知道咱们干过什么事情,他们一旦揭穿了咱们的身份,接下来怎么办?抓不抓?打不打?抓吧,我会土遁,他们抓不住,打吧,我法术厉害,他们打不过,你让他们怎么抓?怎么打?”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放咱们走的?”黄七追问。 “对,”夏玄点头,“他们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唯恐我撕破脸皮跟他们动手,你没见他们走的很急吗,他们是唯恐我突然反悔。” “哦,”黄七隐约懂了,“他们先前之所以没有趁你为我疗伤时偷袭动手,也是不想跟咱们撕破脸皮。” “对,”夏玄再度点头,“他们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才不敢轻易出手。” “算他们识时务。”黄七多有得意。 “唉,”夏玄皱眉叹气,“他们不动手不是因为不知道咱们是谁,而是知道不是咱们的对手,你搞了这么一出儿,咱俩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 “你怎么还赖上我呢?我哪知道不周山就是神界的入口。”黄七推卸责任。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往这儿带呀?”夏玄埋怨,“这地方你压根儿就没来过,还说什么鸟语花香,景色宜人,不周山就是个光秃秃的大雪山,周围全是冰天雪地,花在哪儿呢,鸟在哪儿呢,还碧眼苍狼,这地方哪有狼?” “当年应该有。”黄七嘟囔。 “行了,别狡辩了。”夏玄长喘粗气,平息情绪。 “咱们现在怎么办?”黄七问道。 “还能怎么办,回去呗。”夏玄没好气儿。 黄七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咱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没心情了,”夏玄掏拿符咒,“回去。” 夏玄取出符咒准备施展土遁,由于心烦意乱,直待脱手之前方才发现拿错了符咒,随即又换了一张。 由于此处距玄云宗太过遥远,土遁无法一蹴而就,只能自中途暂歇,待得回到玄云宗已经是三更时分。 将黄七搀上土炕,夏玄便开始为她烧炕取暖。 回程的路上夏玄少有言语,黄七便多有忐忑,但夏玄一直耷拉着脸,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去休息吧。”黄七小心翼翼的说道。 夏玄低头添柴,并不接话。 “要不你再骂我两句,瞅我两眼?”黄七讪笑。 见黄七一直陪着小心,夏玄也不忍心再责怪她,“我之所以生气倒不是担心我自己,更多的还是担心你的安全,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你现在比我还危险。” “你怕他们抓了我拔毛儿放血?”黄七笑问。 “你还有心情笑?”夏玄瞅了黄七一眼,这家伙屁股有伤,不能躺,只能趴。 “他们虽然看见我了,却不一定知道我就是乘黄啊。”黄七随口宽慰。 “别把别人当傻子,”夏玄说道,“那些人比你想象的更聪明,最要命的是你受伤之后有血滴留下,验血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黄七无言以对。 “这下好了,”夏玄苦笑,“我本来就招人惦记,再加上你就更招人惦记了。” “都是我连累了你,他们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本来不想杀你,现在也想杀你了。”黄七多有内疚。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再度说道,“要不,我走吧。” “老实待着吧,”夏玄摇头说道,“此前之所以没人找你,并不是因为你隐藏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今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寻找你,你不管躲到哪里都不安全。” “我能隐身,他们应该找不到我吧。”黄七说道。 “他们还会法术呢,”夏玄说道,“我虽然也会法术,但我对参悟天书所得的法术少有了解,对朝廷巫师所能施展的法术也不全知尽晓,万一他们有可以寻找你的法术,你岂不是插翅难逃。” “那怎么办?”黄七为难。 夏玄说道,“还能怎么办,以后咱们尽量形影不离,眼下能打过我的人并不多,我还可以土遁瞬移,有我保护你,你还能安全一些。” “行。”黄七笑。 夏玄正色说道,“你别笑,你的处境真的很危险,以后没事儿晚上尽量别往外跑了,万一被人抓走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救你。” 夏玄说到此处直身站起,离开灶口走到黄七的梳妆台近前拉开了抽屉。 黄七有收藏首饰的癖好,抽屉里装的都是首饰,由于其中一部分是自死人身上捡的,回来之后她也没有进行清洗,抽屉里的气味便很不好闻。 夏玄找到姬道元先前馈赠的玉镯,持握在手灌注了些许灵气,“这个镯子一直戴着,不要轻易摘下,遇到危险之后就敲碎它,我就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黄七笑着接过玉镯,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夏玄还是不放心,随即又自其中找出一根玉簪,“如果你被人抓住了,正在移动的时候可不要磕碎玉镯,不然我循着气息找过去,你们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你得在停止移动之后…...”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懂你的意思,那个白簪子不好看,我喜欢那根黄的。” “黄的是金的,危急关头你能把它掰断还是能把它熔了?”夏玄言罢,将已经灌注了灵气的玉簪插在了黄七发髻上。 夏玄回到灶口前继续添加柴草,“唉,这事儿弄的,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搞了个灰头土脸。” 眼见夏玄心情不好,黄七急忙岔开了话题,“要不咱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夏玄无奈摇头,“你现在都不能走,去哪儿转哪,先把屁股养好再说吧。” 黄七不吭声了。 为黄七烧热火炕,夏玄随后又去厨房为其熬了些米粥,待得将米粥端给黄七,这才腾出手来饲喂山上的禽畜。 忙完已是四更时分,黄七有伤在身,夏玄不放心她独处一室,便将自己的铺盖搬了过来,睡在了她的旁边。 黄七体质异于常人,再加上先前服用的药物很是灵异,一觉醒来竟然能够勉强下地。 见夏玄坐在门前百无聊赖,黄七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再过几天我就能好,到时候我先陪你报仇去吧。” “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了,”夏玄随口说道,“眼下朝廷还没有主动冲我下手,再等等吧。” “还等什么呀?”黄七问道。。 “我的身份虽然已经暴露了,但我是夏玄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暴露,如果我把那些人全杀了,朝廷立刻就能通过我杀的那些人猜到我就是夏玄本人。”夏玄说道。 黄七刚要接话,却被夏玄抬手阻止,“有人来了。” “谁呀?”黄七警觉。 “脚步声很轻,应该是个女的,”夏玄侧耳细听,“好像是姜琳。” “姜琳?哦,云裳?”黄七低声说道,“她来干什么?” “我哪知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开诚布公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皇城的时候她不是让你回来等着登基吗?”黄七低声说道,“她这次过来会不会是为了这事儿?” 此时脚步声已经到得十丈之内,夏玄顾不得与黄七多说,急忙起身关上了黄七的房门,转而走到南侧墙角向东看去,果不其然,来的正是姜琳,姜琳应该是坐车来的,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没有带包袱,脸上也没有长途跋涉的风尘和疲惫。 夏玄看到姜琳的同时姜琳也看到了他,不等姜琳开口,夏玄便快步迎了上去,“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姜琳并没有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沉声问道,“从哪儿说话比较方便?” “去我房间吧。”夏玄抬手邀请。 姜琳点头过后跟着夏玄去到他的房间,夏玄的房间里有个烧水的炉子,待得姜琳落座,夏玄便开始点火烧水。 夏玄本以为姜琳会出言阻止,不曾想姜琳并没有那么做,如此一来夏玄便知道姜琳这次过来是想与他深谈。 “上次皇城的事情多谢你了。”姜琳随口道谢。 “大小姐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夏玄谦逊。 “事后九州盟没有为难你吧?”姜琳问道。 “没有。”夏玄将水壶放到炉子上,转身走到桌旁自姜琳对面坐了下来。 “他们事后没有找过你?”姜琳追问。 夏玄摇头,“没有,离开皇城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们。” “朱尚忠也没回来?”姜琳再问。 夏玄再度摇头,“没有。” 姜琳点了点头,转而抬头直视夏玄双眼,许久不曾说话。 夏玄并不知道姜琳接下来会说什么,不过他却知道姜琳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姜琳之所以迟迟不说话,是因为不确定接下来要说的话该不该说。 夏玄没有躲避姜琳的直视,也没有主动说话化解尴尬,只是垂眉低头,平静等待。 沉默良久,姜琳终于再度开口,“我爹让我来请你去皇城,说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夏玄问道。 姜琳没有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你感觉我爹为什么要请你过去?” “不知道。”夏玄摇头。 “马车就在山下,如果你想去,随时可以动身。”姜琳说道。 夏玄没有急于表态,只是点了点头。 姜琳眉头微皱,沉吟思虑的同时几番欲言又止。 此时热水已经烧好了,夏玄随即起身为姜琳沏了杯茶。 待夏玄放下茶杯,姜琳长喘了一口粗气,“你跟不跟我去皇城?” “皇城有什么在等着我?”夏玄问道。 此前夏玄跟姜琳说话态度一直都是非常谦和的,但此番谈话却是沉着冷静,少有谦卑,夏玄知道姜琳能够发现自己态度的变化,但他却并未刻意掩饰。 “你感觉皇城有什么在等着你?”姜琳问道。 夏玄平静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既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已经猜到皇城有什么在等着我了。” 姜琳闻言眉头微皱,转而沉声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是继续喊你二毛,还是喊你夏玄?” “不管你喊什么,我都答应。”夏玄笑道。 见夏玄笑,姜琳也笑,“你敢不敢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李二毛还是夏玄?” “你希望我是谁?”夏玄反问。 姜琳并未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正色说道,“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夏玄问道。 “感谢你没有试图骗我,”姜琳说道,“你也应该知道,你今天说话的语气与以往大不相同,你这么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暴露我什么身份?”夏玄笑问。 “暴露你的真实身份。”姜琳说道。 夏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人?” “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望海村李栓柱的儿子李二毛,”姜琳说道,“而是大夏亲王夏沐的儿子夏玄。” 见姜琳终于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夏玄心里反倒坦然了,放下茶杯笑着问道,“你们有何凭据?” 姜琳说道,“姬有德带着你回望海村的当天夜里,村里的媒婆被倾倒的大树给砸死了,你可能不知道,她在当晚睡觉之前曾经跟自己的男人说过你长的并不像李栓柱,而且她还说过当她说到李二毛屁股上有颗痣的时候,打铁的瘸子故意打断了她的话。” 夏玄微微皱眉,他记得当晚村里死了个媒婆,却并不记得媒婆说过李二毛屁股上有颗痣,不过姜琳既然提起媒婆被大树砸死这件事,就说明他们去过望海村并详细验证过他的身份。 姜琳继续说道,“媒婆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当姬有德故意打断她的话并好心的要送她一把菜刀时,她就猜到姬有德要贿赂她,让她不要乱说话,只可惜她还是不够聪明,她并不知道姬有德送她菜刀是为了确定她住在什么地方。” 夏玄笑了笑,没有接话。 姜琳又道,“在九州盟最后一次过来运粮时,你通过云鼎得知裴一帆被困太山,由于此人先前曾经帮助过你,你便感念在心,得知他被困太山之后,便带着黄七赶赴太山,你们先是自长清县的客栈里定制了干粮,随后又在事发的当天下午去了太山。” 夏玄平静聆听,并未接话。 姜琳再度说道,“当时我们并未怀疑那个蒙面的神秘人就是你,是事后梳理战况时才发现了端倪,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选择性的追杀那两名巫师,当时附近有很多人,他们都清楚的看到你是故意追杀那两个巫师的,貌似跟他们有仇一般。” 夏玄抬头看了姜琳一眼,“接着说。” “人力有穷时,你心思再怎么缜密,也有想不到的地方,”姜琳说道,“那两个被你杀掉的巫师并不常驻皇城,此前分别驻守雍州和荆州,二人在奉命支援太山之前只共同办过一件公差,那就是追杀子许二人,不过当日他们并未杀人,只是与其他巫师联手杀掉了夏沐的白虎坐骑。” “然后呢?”夏玄笑问。 “然后我们就去了事发当日的那处山洞,”姜琳说道,“结果自山洞外发现了一大三小四座坟头儿。” “再然后呢?”夏玄鼻翼抖动。 姜琳说道,“你放心,我们并没有挖坟掘墓,只是推敲了一下另外两座小坟可能是谁,因为当年白虎带走了夏沐的尸身,故此我们怀疑其中一座坟头很可能埋的是夏沐的尸骨,而另外一座坟头极有可能就是姬有德,由于当年你是独自一人来到玄云宗的,姬有德并没有与你同行,我们由此猜测他的尸骨很可能在很远的地方,你想要将他的尸骨带回来,只能借用马车,接下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我们去了当地官府,证实你的确借用了一辆马车出了趟远门儿。” 夏玄抬头看向姜琳,“还有其他凭据吗?” “当然有,你还要听?”姜琳问道。 “算了,不听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拒不和解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姜琳摇头说道,“重要的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即将暴露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夏玄心里还是五味陈杂,“我接下来会干什么,取决于你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眼见夏玄的态度并不决然,姜琳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刚才我不说别的,只是邀请你去皇城登基,你会不会去?” “会去,”夏玄点头,“只不过我已经猜到你们不会扶持我登基,之所以让我去皇城无非是想杀了我以绝后患。” “那你还去?”姜琳追问。 夏玄说道,“我当然会去,我既然已经猜到了你们的动机,去之前就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们。” 不等姜琳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你刚才请我去皇城的时候有所迟疑,没有试图花言巧语的将谎撒圆,也正因为你有这样的态度,咱们才有现在的谈话。” 姜琳点头过后再度开口,“你刚才说我们接下来的做什么,会影响你接下来做什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们之间的仇怨还有和解的可能。” “我不想骗你,”夏玄提壶为姜琳续茶,“和解恐怕不太容易。” “为什么?”姜琳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夏玄说道。 “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没有和解的可能?”姜琳追问。 夏玄放下水壶看了姜琳一眼,“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主,但有些事情由不得我,因为你们当年把事情做绝了,如果连父母的仇都可以不报,那我也就枉为人子了。” 听得夏玄言语,姜琳多有焦急,“你父母不是我爹杀的,事发当日我爹在南荒大营,并不在皇城。” “我父亲回返皇城的消息是你爹用白头苍鹰告诉皇城巫师的,”夏玄说道,“也正因为收到了你父亲的飞鸟传信,皇城的乱臣贼子方才提前做好了伏击我父亲的准备。” “你确定此事属实?”姜琳急切追问。 夏玄点头,“你父亲可能没跟你说过这件事情,你可以回去问问他。” 姜琳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夏玄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最讨厌别人欺骗自己,也不愿去欺骗别人,而今终于戳穿了这层窗户纸,他心里反倒坦然了,接下来不管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处境,他都认了。 干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姜琳颤声开口,“我知道你处事公正,在你这里功过是可以相抵的,平心而论,在此之前我和我父亲对你还是不错的,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我不否认,”夏玄点头,“当日在山洞里,若不是你父亲阻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巫师绝不会留我性命,而且你爹临走时还给了我一袋金币。” 见夏玄没有因为他们是仇人就否认他们之前对他的善意,姜琳多有欣慰,“即便你父母的死我爹难辞其咎,但他终究没有亲自动手,而且当年他也只是一名随军巫师,并不能左右朝政和时局。” “这也是他排在第七位的原因。”夏玄沉声说道。 “第七位?”姜琳很是吃惊,“你手里还有一份仇人的名单?” 夏玄再度看了姜琳一眼,未置可否。 “如果…...” 不等姜琳说完,夏玄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咱们之间没有和解的可能,今天把话说开了,以后你们随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也随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们没有骗我,我也没有骗你们。” 姜琳并不想就此停止谈判,“你刚才还说你以后做什么,取决于我们以后做什么。” “就算你们可以将功补过,咱们的立场也还是不同的,”夏玄说道,“我的立场和我父亲还有我大伯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惟神灵之命是从,而身为巫师,你们与神灵永远都是同一阵营的。” 夏玄言罢,姜琳眉头紧锁,久久不曾说话。 言尽于此,夏玄也不想再与姜琳多说,随即端起了茶杯。 端起茶杯却不喝茶,这是送客的信号儿,姜琳见状摆手说道,“你先不要急着撵人,我还有话说。” 夏玄放下茶杯,静等姜琳开口。 急切思虑过后,姜琳出言说道,“我们并没有破坏你父亲等人的坟墓和尸骨,这算不算是有和解的诚意?” “算,”夏玄点头,“你们没有利用尸骨来要挟我,这件事情我领你们的情。” “我们之前对你的善意,再加上我爹帮你登上帝位,能不能换我爹的性命?”姜琳眼中多有乞求。 此番轮到夏玄皱眉了,“你们人多势众,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我给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你说的这条路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姜琳说道,“但推敲过后我感觉这条路走不通了,眼下你不但身拥紫气修为,还领悟了玄妙的法术,你在太山显露的手段应该还不是你的最大实力。” 夏玄没有接话。 姜琳再度说道,“而且你有地元丹护身,又有瞬移法术,我们打不过,杀不死,更抓不住你。最要命的是你还学会了通灵御兽法术,关键时候你是可以感召金龙的。”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问道,“我的真实身份都有谁知道?” “眼下只有我和我爹知道,”姜琳说到此处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因为在追查你身份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参与,虽然他们都不曾全程参与,但彼此之间肯定会通气。” 夏玄点了点头,转而再度问道,“和解也是你爹的意思?” 姜琳摇头,“不是,他现在非常矛盾。” 夏玄没有再问。 姜琳再度看向夏玄,“你对神灵可能存在误会和偏见,实则夏帝才是最大的巫师,而今你已经学会了通灵御兽法术,便是神灵自封印脱困,你也有与他们抗衡的能力,你并不是神灵的傀儡和奴仆。” 不见夏玄接话,姜琳急切说道,“通灵御兽法术是我偷出来的,也正因为你得到了通灵御兽法术,他们才降不住你,如果你真要冲我爹动手,就是我害死了他。” 夏玄沉声说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请你体谅我的处境,如果你爹伤害的是我,我可以原谅他,但他伤害的是我的父母和那些忠臣义士,我没有权力代替他们原谅你爹。” “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行?”姜琳语带颤音。 迟迟等不到夏玄的回答,姜琳长叹了一口气。 夏玄再度端起了茶杯。 姜琳无奈,只能怅然离座。 夏玄起身相送。 出门之后,姜琳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非常危险?” “你们的处境也非常危险。”夏玄说道。 “神灵一旦冲破封印,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姜琳说道,“你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生死有命。”夏玄很是平静。 姜琳缓步向前,夏玄跟随在后。 到得台阶处,姜琳转身回头,“黄七跟你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乘黄。” 夏玄点了点头。 “不止你知道,皇族也知道了,得乘黄者得长生,她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姜琳说道。 “多谢提醒。”夏玄说道。 姜琳转身想走,想了想又止步回头,“你乃大夏皇族,人皇嫡亲,你与神灵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你又不曾参悟神石天书,日后必然与仙人无缘,一旦九州盟得势,你可能也不会被他们善待。” 夏玄没有接话。 姜琳又道,“朝廷可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九州盟不过是一群匪类,你选择与他们为伍并不明智。” 夏玄说道,“我没有选择与他们为伍,你也知道我先前之所以去太山,只是因为裴一帆被困在那里。” “你既不与神灵亲近,又不与仙人为伍,日后不管谁得势,你的处境都不会太好。” “我知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撕破脸皮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不管自己如何劝说,夏玄都不曾改变态度,姜琳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自我下山的这一刻起,我们便势同水火,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也会做任何我们能做的事情。届时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怪你,同样,不管我们做了什么,你也不要怪我们。” “我知道。”夏玄点了点头。 姜琳叹气摇头,转身下山。 走下几层台阶之后,姜琳再度转身回头,“记住,是自我下山的这一刻起。” 夏玄无言以对,只能再度点头。 再次转身,姜琳没有再犹豫,径直离去,不曾回头。 夏玄一直站在广场上看着姜琳逐渐远去,直待姜琳消失不见,他仍然站在原处出神发愣。 “怎么啦,不舍得她走呀?”黄七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夏玄本以为黄七有伤在身,不会隐身偷听二人的谈话,不曾想这家伙屁股有伤仍不老实,“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那你还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黄七现出身形。 夏玄没有接黄七话茬,而是随口反问,“刚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黄七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的身份也暴露了,现在想抓我的人估计比想杀你的人还多。” “我做的对吗?”夏玄皱眉问道。 “你指什么?”黄七问道。 不等夏玄解释,黄七便反应过来,“哦,你指的是不答应饶她爹一命?” 夏玄点了点头,“其实姜召在姬有德的名单上只排在了第七位,也不是非杀不可,只是那份名单都是害死我父亲母亲和姬有德他们的凶手,我没有权力代替亡人原谅那些凶手。” “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黄七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答应她的条件,没必要跟他们撕破脸皮,你把他们逼上了绝路,他们一定会反咬你的。” “你说的有道理,”夏玄叹了口气,“但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放弃为亡人报仇。” “啧,你让我怎么说呢,”黄七咋舌摇头,“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较真儿,太死板了?人家又不是白让你原谅,你连将功补过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夏玄面色阴沉,没有接话。 见夏玄心情沉重,黄七急忙出言宽慰,“算了,算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咱俩以后还敢住在玄云宗吗?” “肯定不能住了,”夏玄摇头,“他们接下来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杀掉我。” “只可惜这趟出去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咱接下来搬哪儿去呀?”黄七问道。 “容我仔细想想。”夏玄转身向西走去。 走了几步,见黄七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在后面跟着,便转身回来搀扶着她,“有伤在身还乱跑什么。” 黄七讪笑,“嘿嘿,我就想听听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夏玄搀着黄七回到住处,随即找出法袍换下了身上的常服。 “你换衣服做什么?”黄七随口问道。 夏玄拧系着法袍的纽扣,与此同时出言说道,“姜琳临走时刻意强调过,自她下山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对我们有任何的手下留情,她这次可能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得防着她们杀个回马枪。” “唉,说你什么好,”黄七无奈摇头,“你也太实诚了,就算你不肯放过他,也别把话说的那么死,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平心而论,他们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前,对我还是很不错的,”夏玄说道,“不能饶恕他们,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再骗他们,是不是有些太卑劣了?” 夏玄说话之间穿好了法袍,随即转身出门,“此地不宜久留,我安排一下山上的禽畜,你也尽快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夏玄出门左拐,去了库房。 黄七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恰好看到夏玄扛着一袋没脱壳儿的粟米自库房出来。 “米粮也要带走啊?”黄七随口问道。 “不带走,”夏玄说道,“我要将剩下的粮种撒在山中各处,确保山上的禽畜来年不会饿肚子。” 黄七本想说咱们一走,山上的禽畜肯定会被乡民给抓去吃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年她和夏玄朝夕相处,对他已经很是了解,对那些陪伴过他的禽畜,夏玄绝不会无情抛弃。 待夏玄将库房的所有米粮全部撒完,黄七也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见夏玄回返,黄七随口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再等等,事情还没办完。”夏玄说道, “还有什么事儿?”黄七问道。 “我得去一趟西山,”夏玄说道,“我要去跟三月它们告个别。” 黄七多有无奈,“哎呀,你就别去啦,它们早跟狼群混在一起了,十天半个月的也不回来一趟。” “别,我还是跟它们道个别吧,省得它们以后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夏玄说道。 “西荒这么大,谁知道它们现在在哪儿。”黄七说道。 “应该在西山祖陵附近,”夏玄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他们已经知道我父亲和姬有德等人的尸骨埋在哪里,临走之前我要将他们的尸骨迁到安全的地方。”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黄七问道。 “我得到梁州阴术的那座地宫。”夏玄说道。 “西山祖陵的那个空墓?”黄七抬手西指。 夏玄点头。 黄七面露难色,“重新挖开坟墓需要很长时间,眼下我行动不便,又不能帮忙。” 夏玄说道,“没事儿,我可以作法凝固土石,然后施展土遁将坟墓整个儿搬走。”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有顾虑,“那地方安全吗?黑蛋子也知道那地方,这家伙可不太靠谱。” “没事儿,他不会想到我会将尸骨存放到那里。”夏玄说道。 黄七点头,“行,那你快去吧,我等你。” “我回来之后咱们立刻就走,”夏玄说道,“咱们这次离开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你再检查一番,确保没有漏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黄七点头答应。 由于西山祖陵距玄云宗不远,夏玄便不曾土遁前往,而是施展凌空飞渡,先自高处俯览眺望,确定山下无有车马,这才疾掠西去。 到得西山祖陵附近,夏玄站在山顶高声召唤,很快三月和狼群便自远处狂奔而至,夏玄虽然此前没有施展过通灵御兽法术,却并不表示他无法施展,待得狗子们来到近前,他便以通灵之术告知三月母子自己接下来要出趟远门,并嘱托它们要定时巡山,保护山上的禽畜。 由于夏玄经常出远门儿,狗子们也都习惯了,由于异类七窍不全,它们便无法回应精准的意念,只能回应一种服从和听令的态度。 安排妥当,夏玄便离开西山飞掠向东,去往四座坟墓所在的山洞,之所以不用土遁是担心姜召等人会在那片区域设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居高观察。 不多时,夏玄赶到了坟墓所在的山洞,四顾观望不见异常,侧耳细听毫无异样。 确定周围没有埋伏,夏玄这才观察坟墓所在区域的情况,周围的杂草的确有踩踏的痕迹,由此可见姜琳并未撒谎,在此之前他们的确来过这里。 担心夜长梦多,夏玄便不敢迟疑,随即画符作法,率先将自己父亲的坟墓起了出来,当日是他亲自下葬的,埋在哪里,埋了多深,他一清二楚,直接连同土石拔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土方。 随后起的便是白虎的尸骨,由于白虎身形庞大,起出的土方便足有两丈见方。 托带如此沉重的两个土方施展土遁大耗灵气,即便距离较近,现身地宫之时夏玄体内灵气也耗损了大半。 担心迟则生变,夏玄顾不得喘息休整,随即再施土遁回返原处。 就在其现身坟地的瞬间,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祥,与此同时心悸发慌,头皮发麻…... 第二百二十章 危同累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练气之人不但感官比常人敏锐,元神也更加强大,危险来临之前总会有所感应,不同于真切的感知,感应是虚无且缥缈的,不是感官的察觉,而是元神的预警。 夏玄已是紫气高手,能够对其构成威胁的对手并不多,故此心悸发慌这种情况极少出现,但此时他不但心悸发慌,还头皮发麻,这预示着在坟地的周围潜藏着足以威胁到他性命的强大存在。 感应到巨大的危险,夏玄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踏地借力,疾飞冲天。 但就在其离地丈许之际,四面八方突然飞出了不计其数的黄色箭矢,这些箭矢虽然大小各异,却都是土黄色,无疑是由土属事物凝聚变化而成。 夏玄此时正在疾冲升空,不管是躲闪还是格挡都会令上冲之势有所迟滞,无奈之下只能快速抬手,转动胸前那枚小巧铁球,令地元丹起效护身。 由于他反应迅速,地元丹赶在箭雨近身之前起效发光,替他挡下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黄色箭矢。 不过就在其抬手转动铁球的瞬间,上空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张银色大网,这张银色大网或许是临时催生,亦或许是早就隐形布置在了那里,现形之后立刻冲其当头罩下。 夏玄并不知道银色大网如何形成,便没有冲破它的把握,无奈之下只能倒转灵气,加速下坠,与此同时取了土遁符咒在手,只待踏上地面的瞬间便立刻施展土遁瞬移逃离。 就在其急速下坠之时,心中猛然一凛,这种感觉与先前的心慌并不相同,这是有人使用自己的灵气信物在召唤自己。 有所感应的同时,夏玄亦确定了自己那一息灵气发出的具体位置,正是西面几十里外的玄云宗,毫无疑问,敌人此番发难准备的异常充分,不但预知到了他会前来迁坟,还兵分两路,一路自此处伏击自己,另外一路前往玄云宗抓捕黄七。 相较于自己的危险处境,夏玄更担心黄七的安危,因为黄七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对方既然冲她下手,自然有克制她隐身冠的办法。 心急如焚的落回地面的瞬间,夏玄便自心中选定玄云宗作为现身之处,与此同时抛出了符咒,“遁地。” 就在他抬手拿取符咒准备应对玄云宗的敌人之际,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周围的景物并未发生变化。 不等其回过神来,脚下突然传来一股强大吸力,腰部以下瞬时深陷入土。 直到此时夏玄仍未看到敌人的身影,而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确定敌人藏身何处,急取两张火符在手,耸肩振臂,急拍落地。 借助火符爆裂的反震之力,夏玄生生将自己自土里拔了出来,而就在其离地脱困的同时,双腿传来一阵锥心剧痛,低头下望,只见两只裤腿已经被某种锐器豁开了几道口子,根据豁口所在的位置来看,对方用心恶毒,竟然试图割断他的脚筋。 到得这时,他方才确定对手藏身地下。 眼见上方的银光大网即将罩下,夏玄顾不得多想,立刻快速旋身,急闪躲避 银光大网足有五丈方圆,在其笼罩范围内有几棵高大树木,不过这些大树并未拦下大网,而是被急坠而下的银光大网尽数分割破碎。 堪堪躲过银光大网,夏玄顾不得回望细看,向南疾冲的同时再取符咒再施土遁,不曾想与先前一样,土遁法术仍未起效。 就在夏玄再次尝试土遁无果之际,前方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面厚土高墙,这面土墙是突然拔地而起的,离地十丈以上,东西百丈有余。 夏玄此时距土墙已不足三丈,眼见土墙拦路,急忙再取火符在手,到得近前双臂齐出,试图借助火符爆裂之力炸开土墙。 伴随着一声轰然闷响,土墙瞬时出现了一道三尺见方的缺口,到得这时夏玄方才知道这道土墙竟然厚达丈许,他虽然对朝廷的巫师不是非常了解,却也知道个大概,即便是深紫修为的巫师也不可能在瞬间施展如此恐怖的法术,哪怕是多人联手也不能够。 眼下形势异常危急,势同燃眉,他也顾不得多想,急退数丈之后加速前冲,试图自缺口处穿过土墙。 就在其双脚离地的瞬间,地下突然伸出两只手臂,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双脚足踝。 由于夏玄前冲之时速度很快且力道极大,两只手臂的主人不但未能将其拉回地面,反倒被他自地下拽了出来。 夏玄下盘不稳,俯身摔倒,就在其摔倒的瞬间,前方土墙上的缺口已经快速合拢。 眼见功败垂成,脱困无望,夏玄心急如焚,愤恨回头,却惊讶的发现抓着自己双脚的并不是巫师,而是一个身穿灰衣的丑陋男子,此人满口獠牙,身形佝偻,丑陋狰狞。 灰衣男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夏玄拖出地面,出土之后并不恋战,立刻松手转身,试图钻回地下。 夏玄此时憋了一肚子火儿,哪能放虎归山,随即左右开弓,快速掷出了两张金符。 金符脱手,随风化作两根金属锐刺,朝着那灰衣男子疾飞而去。 就在灰衣男子钻回地下之前,金属锐刺疾飞而至,刺入了对方的左肩和后背。 突遭重创,灰衣男子怪叫一声扑倒在地。 眼见对方叫声吓人,不似人声,夏玄急忙快速起身,想要上前察看,但只迈了两步便察觉到地面变软,唯恐再度深陷地下,他只能疾掠上树。 而就在其跃上大树的同时,地下探出一只长毛儿手臂,将那灰衣男子拖进了地下。 到得这时夏玄终于知道此番出手的并不是朝廷的巫师,而是他们请来的帮手,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很可能是成精的异类,而且人数众多,其中至少有一人拥有天格修为,其施展的法术已经可以隔绝或影响地气,而这也正是他土遁法术不得起效的原因。 由于担心黄七的安危,夏玄便不敢有丝毫迟疑,踩踏树干疾冲向上,不过就在其冲出树冠的瞬间,那张银光大网再度自上空出现,随即急罩而下。 倘若只是自己身处险境,夏玄绝不会如此焦急,奈何黄七此时正在遭受敌人的围攻,敌人以有心算无心,黄七又有伤在身,如果自己不能及时回援,黄七很可能会落到对方手里。 想到此处,夏玄再不躲闪,径直疾冲升空,向着那片银光疾冲而去,他要借助地元丹的护身效果来冲破这张银光大网。 眨眼之间,夏玄便触及到了那张银光大网,接触的瞬间头背便传来了锥心剧痛,与此同时胸前的地元丹紫光大绽并快速升温。 硬抗片刻,夏玄只能无奈放弃,这张银光大网很可能是一件厉害的天格法宝,以自己目前的修为是无法强行冲破的,而且面对这样一件法宝,地元丹明显不堪重负,它毕竟只是地格灵物,硬抗天格法宝轻则灵气大量亏耗,重则直接损毁。 就在夏玄反运灵气加速下落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东面的山顶站着一群人,由于只是惊鸿一瞥,他便不曾看清那些人的样貌,只能看到几个紫袍巫师和一个白衣人,那个白衣人站在紫袍巫师的前面, 是男是女不曾看清…... 第二百二十一章 苦战突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此时的处境异常凶险,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上空随时可能出现的银光大网令其无法施展凌空飞渡,而下方的地气也被对方隔绝封闭,使其土遁瞬移不得起效。 极速下坠的同时,夏玄自脑海里急切思虑,紫袍巫师的出现证实了此番设伏乃是朝廷所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朝廷应该请来了两伙人,潜伏于地下的那些灰衣人擅长御土之术,先前的陷地之术和大片的黄色箭矢以及突然出现的百丈高墙都是这些人所为。 而控制上空那张银光大网的应该另有其人,不出意外的话银光大网的主人就是站在东面山峰的那个白衣人,此人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看到下方的战况并控制银光大网及时拦截。 担心着地之后会再次受到灰衣人的伏击,夏玄便不敢径直落地,而是自树干上踩踏借力,向东疾掠而去,他并不知道灰衣人是如何隔绝地气的,也不知道地气隔绝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只能设法远离此处,然后再度尝试土遁瞬移。 此外,他之所以选择向东疾掠,亦是为了去到东面山峰攻击那个白衣人,只要不给此人控制银光大网的机会,他就可以施展凌空飞渡离开这片被隔绝了地气的区域。 银光大网笼罩的区域足有五丈见方,且树冠和树干并不能阻挡银光大网的快速下沉,所幸夏玄反应迅速,急转腾挪,终于赶在银光大网近身之前冲出了其覆盖的大片区域。 眼见银光大网落地,夏玄立刻斜踩树干冲出树冠再度升空,而就在其冲出树冠的瞬间,银光大网再次出现在了头顶上方并快速下沉。 夏玄无奈,只能反转灵气再度回落,在穿过枝叶繁茂的树冠之前,他急切回头看向东面山顶,此番他终于看清了那里的情况,站在那里的紫袍巫师共有四人,还有一道身影他不久之前刚刚见过,正是姜琳。而那名白衣人虽然满头白发却身形婀娜,无疑是名女子,在银光大网快速下落的同时,那名白衣女子的双臂是有所动作的,这就说明他先前猜测无误,正是此人在隔空操控那张银光大网。 夏玄刚刚穿过树冠回到林中,便有大量黄色箭矢自地面上疾刺而来,为了躲避即将落下的银光大网,夏玄只能探臂环绕树干,急旋加速向东冲突,全然没有精力理会和应对那片黄色箭矢。 由于夏玄速度很快,便避过了大部分的箭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支射中了他,好在有地元丹护身,箭矢虽然射中了他却并未破皮进肉。 夏玄冒着密集的箭雨竭力前冲,终于赶在银光大网再次落下之前冲了出去,此时距东面山峰已不足两里,若是能够施展凌空飞渡,只需一个起落,奈何上空有银光大网阻拦,他无法升空,只能自林中借力穿行。 就在其全力前冲之际,前方突然再度出现了一道长达百丈的高大土墙。 面对突然出现的高大土墙,夏玄并未尝试绕行,而是急顾左右,选了一棵距土墙两丈左右的榕树作为落脚点,踩踏前冲的同时再取火符两道,双掌齐出,将土墙再度炸开一道三尺见方的缺口。 由于身在半空无处着力,在炸开土墙的同时夏玄也被火符爆裂的反震之力震的快速后退,好在这种情形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先前之所以选择那棵距土墙两丈左右的榕树踏脚,为的也是在被火符反震而回之后,可以踩踏这棵榕树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冲折回,抢在缺口消失之前穿过土墙。 眼见缺口就在眼前,夏玄不由得大喜过望,只要穿过这道土墙,他就会再次尝试土遁,能瞬移回去更好,若是土遁仍不能起效,也可以暂时避开地下的伏兵,全力加速冲上山顶。 只可惜就在夏玄即将穿过缺口的瞬间,土墙里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蹿出了三个灰衣人,这些人身形佝偻,尖牙利齿,蹿出之后立刻扑向夏玄,将其生生的拦了下来。 这三个灰衣人有两个是男子,还有一个是样貌丑陋的女子,抱住夏玄之后立刻手脚并用,连抓带咬。 功败垂成使得夏玄怒火中烧,担心黄七的安危更是令其心急如焚,先是起脚踹飞了其中一人,随后又将那抱着自己右臂疯狂撕咬的女子反手砸向一旁的粗大树干。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那灰衣女子口吐鲜血,瘫软松手,夏玄趁机翻身而起,起脚将另外一名灰衣男子踢飞,转而赶在地下探出的几只手臂抓住自己足踝之前纵身上树。 不等他站稳脚跟,喘息回神,便有数名灰衣人破土而出,与先前的两名灰衣人一同向夏玄扑了过来。 见此情形,夏玄急忙垂手想要拿取符咒,但就在此时,两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是其中一名灰衣男子的衣服上有两个破洞,根据破洞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出此人正是他先前以金符化作金属锐刺重伤的那个,此人分明已经身受重伤却再度变的生龙活虎,这表明它们有自愈之能,金属锐刺无法彻底杀死它们。 还有一个细节就是他先前反手砸向树干的那个灰衣女子已经死透了,已经现出了兽身原形,竟然是一种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灰毛巨鼠。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很快恍然大悟,这些异类幻化的灰衣人乃是土属妖物,五行之中木克土,想要杀掉它们,只能使用木属事物。 想到此处,夏玄急忙抽手换兜儿,接连取出木符幻化木刺左右开弓。 符纸乃柔软之物,拿取之时并不是抓捏,而是以掌心劳宫穴吸附,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快速拿取,还可以在取出之后快速挥出。 事实证明夏玄的判断是正确的,伴随着木符的接连挥出,数名灰衣人惨叫落地,余下那些见势不好,急忙钻进地下,自地下发出黄色箭矢继续攻击。 夏玄无心与这些土耗子纠缠,亦不曾再尝试轰开土墙,而是自林中向北快速移动,由于地气受到了隔绝和封闭,一些需要感应地气的法术便无法施展,眼下敌人对自己上下封堵,前后阻击,想要顺利冲上东面山峰难上加难,好在此时距山顶的直线距离已不足两里,他只需要将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两百丈以内,就可以感召天雷,遥攻轰劈。 有树冠遮挡,只要夏玄不施展凌空飞渡,东面山峰的众人便看不到他所在的具体位置,但地上的灰衣人却能清楚的看到他,眼见他向北快速移动,灰衣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只当他想绕过土墙,为了阻止他顺利脱困,高大的土墙一直在向北快速延伸。 夏玄先前曾经跟那些灰衣人交过手,知道它们的灵气修为皆在紫气以下,似这种升起高大土墙的法术,它们是无法施展的,由此可见地下还藏着一个拥有天格修为的耗子精,这个耗子精也就是这些土耗子的头领。 夏玄前冲之时也并非全在树上踩踏借力,偶尔也会落地借力,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全力加速,二是为了试探除了那只大耗子,还有没有其他的耗子可以施展陷地法术,此时那只大耗子正在不停的延伸土墙,无暇施展其他法术。 几番尝试,夏玄终于确定除了那只大耗子,其他灰衣人都没有施展厉害妖法的能力。 眼见双方之间的距离即将进入两百丈,夏玄立刻开始捏诀念咒,准备作法,大部分紫气巫师都可以招引天雷,他所感召的天雷与巫师招引的天雷大同小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在符咒的助力之下,法术起效更加迅速。 待得准备完成,夏玄立刻开始感召天雷,由于双方相距太远,他便无法拿捏准头,只能引导天雷落向东面山峰。 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一道天雷竟然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白衣女子和姜琳等人之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山顶瞬时碎石乱飞,烟尘四起,包括白衣女子在内的众人纷纷四散闪躲。 见此情形,夏玄立刻放弃继续感召,随即踏地借力,冲出树冠疾掠向北,凌空飞渡的速度远比自林中穿行要快得多,他知道只要白衣女子不死,银光大网就会一直出现,他不求彻底摆脱银光大网,只求能够赶在银光大网再次出现之前离开地气封闭隔绝的这片区域。 夏玄本以为白衣女子被炸飞之后至少需要片刻工夫稳住心神,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只掠出了不足百丈,银光大网便再度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此番不是横向笼罩,而是竖向封挡。 凌空飞渡并不是真正的飞翔,更像是滑翔,一旦跃起,很难在中途改变移动的方位,好不容易冲出了百丈,夏玄自然不肯半途而废,眼见银光大网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发出了金属光泽,立刻猜到此物乃是金属法宝,随即取出一张火符抬手挥出。 火符脱手之后迎风化作一团火焰冲着银光大网急飞而去,在触及到银光大网的瞬间径直穿过大网向北飞去。 见此情形,夏玄大喜过望,急取火符两张,贴附手掌幻化火焰,借助火焰开路,顺利穿网而过。 待得重回地面,夏玄已经远离坟地,随即再取符咒土遁瞬移。 随着身边景物的瞬间变化,他已经顺利现身于玄云宗。 急去西厢,只见黄七的房间一片狼藉,各种首饰散落一地。 见此情形,夏玄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糟了,回来晚了,黄七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短暂的震惊和错愕之后,夏玄很快回过神来,随即快步出门,踏地升空,居高四顾,随即发现一群巫师正在向东疾掠移动,其中一人肩膀上扛的明显是黄七。 见此情形,夏玄瞬时眉头大皱,那群巫师已经远在数十里外,自己肯定无法赶在他们与姜琳等人会合之前拦下他们,自己好不容易自那里逃出来,而今又要再跑回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苦战逃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危急关头夏玄并没有施展凌空飞渡飞掠追赶,因为此时对手已经远在数十里外,使用凌空飞渡肯定是来不及了,想要赶在劫持黄七的这些人与姜琳等人会合之前拦下他们,只能倚仗土遁瞬移。 不过劫持黄七的那些人此时所处位置他此前不曾去过,无法瞬移前往,按理说视线所及之处也可以施展瞬移,但前提是能够清楚的看到现身之处的具体情况,而那群人一直在起伏飞跃,下方就是深山密林,无法确定落脚之处自然也就不得土遁瞬移。 不能直接瞬移到那些人所在区域,夏玄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选择其他可用的现身之处,不久之前他刚刚施展凌空飞渡去过坟地,中途落地借力过几次,不过他先前自玄云宗去往坟地时走的是偏向东北的直线,而此时劫持黄七的那些人却是径直向东,如果选择先前落地借力时的位置作为现身之处,距那些人仍有七八里的距离,根本无法赶在这些人与姜琳等人会合之前截下他们。 就在夏玄心急如焚之际,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冒充替死鬼的时候,曾被九州盟的人背着自东山密林之中快速穿行过,此时劫持黄七的那些人所走的路线,与自己当年所走的路线几乎完全重合。 想到此处,夏玄顾不得继续斟酌推敲,立刻施出土遁,现身于当年那两个背负着自己和子许的彪形壮汉与其他人分开的那片树林。 就在其现身的瞬间,耳畔传来了急切的破风声,破风声来自正西偏南百步之外,正是多人施展轻功快速移动所发出的。 眼见自己恰好现身于劫持黄七众人的附近,夏玄大喜过望,急忙纵身跃起,冲出树冠四顾眺望。 由于居高临下,夏玄立刻看到了劫持黄七的那些人,这群人有武将也有巫师,巫师多穿蓝袍,由一名紫袍巫师领队,人数在十人以上。 在看到劫持黄七的那些人的同时,夏玄也看到了自东北方向飞掠而至的姜召等人,那名白衣女子亦在其中,此时距此处已不足二十里。 姜召等人快速飞掠的同时,其下方的树林也在剧烈晃动,左右摇摆,由此可见那些能够御土的妖怪也跟他们一同赶了过来。 二十里对紫气高手来说只需几个起落,夏玄哪里还敢耽搁迟疑,立刻提气加速,朝着劫持黄七的众人快速冲去。 眼见夏玄突然出现,劫持黄七的众人瞬时吓的亡魂大冒,他们没想到中了埋伏的夏玄能够全身而退,更不曾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追过来。 夏玄此时憋了一肚子火儿,短兵相接之后立刻左右开弓,大开杀戒,寻常紫气巫师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些蓝袍巫师,锐刺寒光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那名领队的紫气巫师见势不妙,立刻扛着黄七向东逃窜,试图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来到。 夏玄知道形势危急,亦不敢恋战泄愤,急忙奋起直追,与此同时连发木符,化生藤蔓,追袭缠绕。 那名紫气巫师扛着黄七,移动速度大受影响,没跑出多远便被其中一条藤蔓缠住了双腿。 眼见夏玄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紫气巫师急忙将黄七向他扔了过来,趁夏玄减速托接之下拔刀砍削缠绕双腿的藤蔓。 黄七此时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堵上了,不知是被封了穴道还是被击晕了过去,此时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夏玄见状急忙拔掉了她嘴里的麻布,扯断了绳索,转而传送灵气冲穴醒神。 做完这些的同时,夏玄亦自空中落回地面,担心即将赶来的耗子精再度隔绝封闭地气,亦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取出符咒准备土遁瞬移。 就在此时,被夏玄灵气冲开穴道的黄七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紫袍巫师高声喊道,“我的隐身冠还在他身上。” “以后再说。”夏玄急切说道。 此时那名紫袍巫师仍未割断缠绕自己双腿的藤蔓,且距二人不过两丈远近,黄七见状急忙甩开夏玄,向那紫袍巫师冲了过去,“不行,我得拿回来。” 眼见黄七如此不知轻重,夏玄险些气炸了肺,但此时他也来不及埋怨训斥,只能踏地前冲,后发先至,将那试图反抗的紫袍巫师一脚踹晕。 黄七随后赶到,扯下紫袍巫师的腰囊,打开看了一眼,“行了,快走。” 黄七说话之时夏玄已经自暗兜里取出了土遁符咒,掷出符咒的同时气灌右脚,将那已经晕死过去的紫袍巫师又补上了致命的一脚。 符咒落地,化为无形,但周围的景物却并未发生变化,二人仍然停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儿?”黄七疑惑。 夏玄此时连揍她的心都有了,但眼下他却连骂她的时间都没有,“厉害的妖怪来了,快跑。”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立刻戴上了隐身冠。 “天上有机关,不能飞到天上去,只能在地上跑。”夏玄急切提醒。 黄七闻言急忙现出原形,跟着夏玄自林中疾冲向南。 夏玄前冲之时快速出手,将一枚金符挥入地下,与此同时移动的方向略微向东南偏移,眼下自己和黄七只能自林下穿行,而对方则可以从容的施展凌空飞渡,耗子精自地下移动,也没有林间这么多荆棘树枝的阻碍,就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二人就会被对方追上,他此时只能寄希望于利用五行阵法拖延耗子精的移动速度,只要耗子精远离自己,它就无法影响自己周围的地气。 “天上有什么机关?”黄七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一张威力巨大的白色大网,由一个白衣女子控御,”夏玄快速说道,“地下还有一群耗子精,为首的耗子精拥有天格修为,可以影响地气,使我不得土遁瞬移。” “天格修为?”黄七大惊失色,夏玄先前虽然打杀了一个拥有太虚修为的豹子,却并不表示他有与天格修为抗衡的能力,因为那只豹子的元神离开肉身已久,肉身变得极为虚弱。 “现在怎么办?”黄七急切问道。 “别的都好说,最难缠的就是那个耗子精,只要挡住了它,我就能土遁瞬移。”夏玄说话之际再度自地下藏入了一张火符。 “你不是有逆天忤地的法术吗,快用啊,”黄七说道,“别怕折寿,有我在,你死不了。” “别着急,眼下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三章 穷途末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夏玄还留有后招,黄七心里踏实不少,“都怪我,刚才我要是不去抢回隐身冠,你的土遁兴许就不会失效。” 见黄七还知道反省,夏玄多有欣慰,“那个耗子精扰乱地气好像并不需要施展什么妖法,它出现的哪里,哪里的地气就会出现问题,实则刚才你也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即便你没去抢隐身冠,土遁也不一定能够起效。” 二人说话之时一直在快速前冲,为了拖延地下那群鼠辈的移动速度,夏玄便尽量选择有山石的地方踏足,此举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地面上有山石的地方,地面以下通常都是石底,在遇到这种地形之后,土耗子只能选择绕行,确定土耗子是否绕行也很简单,它们在地下快速移动的时候会触动树根,使得树木为之晃动,通过后方树木晃动的情况就能大致判断出它们的移动轨迹。 “那些巫师离咱们不到五里了。”黄七紧张回望。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眉头大皱,不过虽然心情沉重却仍然出言宽慰,“不碍事,他们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甩掉那只耗子精。”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好像也不是人。”黄七说道。 “它的容貌异于常人?”夏玄问道。 黄七摇头,“不是,它长的挺好看,不过它身上有妖气,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它应该是个蜘蛛精。” “你怎么知道?”夏玄随口问道。 黄七再度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感觉,我们的感觉比你们敏锐的多,我就感觉它是个蜘蛛精。” “你怎么没感觉到地下还有一群耗子精?”夏玄说话之时再度将一张水符挥入地下。 “它们刚才离咱远啊,再说它们藏在地下,我也闻不到它们的气味儿。”黄七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没有树木的空旷地带,透过地上的杂草可以看到这片区域的下方多为坚硬青石。 稍作迟疑之后,夏玄径直冲向那片空旷区域,此时白衣女子和姜召等人离二人已不足三里,在此之前有树冠遮挡,姜召等人还无法确定二人的具体位置,而今一旦离开密林,那个白衣女子很可能会祭出银光大网攻击二人。 事实证明夏玄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在二人冲出树林不久,那张银光大网便突然凭空出现在二人上空,此番那张银光大网离地面不足三丈,出现之后立刻快速下落。 由于事先已经猜到白衣女子会有此一举,夏玄便不曾慌乱,依旧与黄七疾速前冲。 眼见无法赶在银光大网落下之前冲出其覆盖的五丈范围,黄七急切喊道,“糟了,冲不出去了。” “你先走。”夏玄说话的同时纵身跃起,以头背撑顶银光大网,延缓其下落的速度。 就在与银光大网接触的瞬间,夏玄胸前的地元丹紫光大绽,与此同时迅速升温变热。 由于黄七一直处于隐身状态,夏玄便看不见她,好在空旷区域多有杂草,通过杂草被踩踏的痕迹,夏玄能够判断出黄七所在的位置,而黄七在冲出银光大网的瞬间亦发声高喊,“好了,快走。” 此时地元丹已经变的炙热滚烫,确定黄七脱险,夏玄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反运灵气快速下落,转而提气加速,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银光大网所覆盖的区域。 “你没事吧?”黄七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没事,快跑。”夏玄急切回应,他之所以要冒险冲过这片区域,只是想利用空旷区域地下的大片山石来拖延后方的土耗子,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拉开距离,摆脱影响,进而施展土遁瞬移。 “我不知道往哪儿跑,你带路。”黄七喊道。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急忙加速,本想埋怨黄七不该隐身,但一瞥之下突然发现地上有斑驳血迹,这才想到黄七有伤在身,而且黄七化作人形时移动速度并不快,只有现出原形才能快速移动。 “你的伤怎么样了?”夏玄急切询问,与此同时转身回望,果不其然,那群土耗子在追到空旷区域边缘时便停了下来,随即开始向南圈绕。 “没事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黄七说道。 虽然黄七嘴硬,但夏玄明显能够听出她说话之时中气不足,气短急促,黄七昨天已经大量失血,先前在玄云宗与对方纠缠时也免不得流血,而此时的全速前冲无疑也会导致大量流血,必须尽快带她突围,不然很快她就跑不动了。 想到此处,夏玄再度取出土遁符咒尝试作法,结果令他无比沮丧,即便那只耗子精此时已被二人甩出一里多地,土遁法术依旧不得起效。 就在此时,黄七疑惑问道,“地元丹怎么变色了?”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急忙低头下望,由于自己的灵气一直处于匮缺状态,地元丹便一直在为其补充灵气,故此一直在闪光,不过此时地元丹闪耀的不再是深紫光亮,而是变成了紫色光亮。 见此情形,夏玄暗道不好,地元丹发出的光亮变成了紫色,说明地元丹蕴含的灵气消耗的很是严重,已经开始快速衰减。 不见夏玄答话,黄七急切追问,“怎么会变色,是不是剩下的灵气不多了?” “是。”夏玄沉声说道,地元丹蕴含的灵气也并非无穷无尽,它所蕴含的灵气的确可以帮助一个练气之人晋身深紫修为,但这并不表示它在多次抵御外力,护身保命之后灵气不会有所衰减,这种情况就像一百个铜币可以供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花销,但如果又买房子又买地,这些钱就不够用了。 黄七闻言心中猛然一惊,“还能支撑多久?” “放心,够用。”夏玄谎言宽慰,地元丹一旦变成紫色,就说明剩下的灵气最多不过三成,因为深紫到淡红这九阶,每一阶蕴含的灵气都是不同的,接下来如果继续受到重击,地元丹所蕴含的灵气会越来越少,光亮变色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黄七不放心,还要追问,但此时银光大网再次凭空出现,有了前车之鉴,不等夏玄开口,黄七便加速前冲,夏玄紧随其后,“冲进树林也不要减速,树木挡不住这张大网。” “总这么跑也不是办法啊,甩不掉他们的。”黄七急切说道。 “再周旋片刻,待我启动五行阵法,看看能不能拦住那个耗子精。”夏玄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冲出了银光大网的笼罩区域,夏玄趁机又藏下了一枚土符。 进入树林之后,夏玄随即向北折回,此时那群土耗子正在向南圈绕,他此举是为了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同时也是为了在埋下最后一道木符之后,能够让五行阵法起效的范围更大一些。 有了树木的遮挡,白衣女子无法确定他们所在位置,接下来便没有再度祭出银光大网,而姜召等人也并不急于亲自下场,二人趁机再度与那耗子精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帮手?”黄七多有疑惑。 夏玄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姜召请来耗子精和白衣女子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向北冲出数里之后,夏玄随即改道向西,此举是为了引着耗子精向西移动,然后赶在耗子精进入五行阵法之前启动阵法,自己方和耗子精之间生出一片耗子精无法跨越的区域,之所以没有尝试利用阵法将耗子精困住,乃是因为耗子精可以影响扰乱地气,若是耗子精位于阵法中间,阵法很可能无法起效。 向西冲出数里过后,夏玄再度抬手,挥下了木符,成败在此一举,阵法若能成功起效,他便可趁机与对方拉开足够的距离,如果阵法依旧无法起效,那就功亏一篑。 木符入土之后,夏玄紧张的看向远处晃动的树木,他清楚的记得五行阵法的各个边界,如果阵法顺利起效,晃动的树木就会止于两里之外。 不过短暂的回望之后,夏玄便陡然皱眉,如坠冰窟,“糟了,五行阵法也拦不住它…...” 请假一天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请假一天,大家早点休息。《太上无情》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逃生无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亦是紧张非常,“那怎么办?” 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出言说道,“你有伤在身,撑不了多久,他们的目标是我,咱们分头走,你先设法逃出去。” 黄七也知道一直跟夏玄在一起只会拖累他,故此并不反对夏玄的提议,不过她却有顾虑,“我的隐身冠对他们不起作用,我就算隐身了他们还是能看见我。” 夏玄纵身跳过一条小溪,随即出言说道,“他们也不一定都能看见你,也可能只有带队抓你的那个巫师能够看见你,看见前面那座小山了没有?” “五里之外的那座?”黄七问道。 “对,”夏玄点头,“到得山下我往南圈绕,你往北圈绕,如果没有人去追你,你就趁机逃走,如果有人去追你,你就绕到山西,咱们自那里会合,我设法送你走。” “你怎么送我走?”黄七追问。 “我还没想好,”夏玄摇头说道,“我参悟法术的时间太短了,不但使用法术很不娴熟,临阵对敌的经验也严重不足,我甚至不知道我都能施展哪些法术,到得山脚咱俩分头走,我趁机想想有什么办法能送你走。” “好,”黄七点头,“对了,如果没人追我,我就回玄云宗等你。” 夏玄本想摇头反对,但转念过后又改变了想法,“可以,如果一炷香之后我还没有回去,你就离开那里,走的越远越好。” 黄七闻言心中猛然一凛,听夏玄的言外之意,即便没有了她的拖累,夏玄也没有成功突围的把握。 “要是一炷香之后你没回去,我就回来找你。”黄七急切说道。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正色说道,“你别劝我,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 夏玄感动非常却出言讥讽,“干什么?要为我殉情啊,你真把自己当人啦?” “我早就是人了,是你一直不把我当人。”黄七说道。 夏玄无言以对,急切回顾却发现先前出现的那条小溪并未拖慢土耗子的移动速度,转而抬头上望,又发现姜召等人并没有轻敌冒进,而是一直跟在那些土耗子的上方。 夏玄观察敌情的同时,黄七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些巫师怎么不跑到咱们前面拦咱们?” 夏玄说道,“他们自忖不是我的对手,贸然上前只会成为咱们的人质,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弄死我的,眼下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没必要以身涉险。” 虽然身处险境,但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还是忍不住发笑,“你还知道人家要铁了心的弄死你,是我我也得弄死你呀,人家好说歹说,你就是非杀人家不可,这下好了,逼着人家狗急跳墙了。” “你气都不够喘了,还笑个屁呀,”夏玄随口骂道,“我说过了,受害人不是我,我没权力越俎代庖的原谅他们…...” 眼见即将到得前方山脚,黄七急忙打断了夏玄的话,“行行行,你做的都对,我听你的,咱俩分头走,你记住哈,别怕折寿,有什么厉害的法术全用上,只要你能逃出去,哪怕断气了我也能救活你。” “好。”夏玄点头。 二人说话之间到得山脚下,随即各行左右,分头突围。 为了吸引敌方注意,夏玄自山前向西移动之际便不曾刻意隐藏身形,遇到阻碍便会飞掠翻跃,与此同时自心中急切思虑,有什么办法能够将黄七安全送走。 由于对手距此处还有一段距离,短时间内夏玄便无法确定他们能不能看到黄七。 不多时,众人追到山前,两名紫气巫师随即离开了队伍,直接翻山向北。 见此情形,夏玄再度皱眉,糟了,真有人能够看见黄七,在此之前黄七曾经跟随自己去过太山和皇城,但那时巫师们并不能看见她,由此可见姜召等人来此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知道黄七可以隐身,故此提前找到了克制她隐身冠的方法。 就在夏玄苦思对策之际,那名白衣女子亦离开队伍向北飞掠而去。 眼见白衣女子离开,夏玄下意识的想要回身杀姜召等人一个回马枪,但闪念过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白衣女子之所以向北飞掠,无疑是因为黄七发现有巫师向自己追来,故此放弃自林中穿行,改为急飞升空,而白衣女子眼见黄七即将脱离掌控,故此才会前去增援,试图以银光大网将黄七再逼下去。 想到此处,夏玄立刻施出凌空飞渡疾掠追赶,眼见白衣女子距离自己太远,符咒不得触及,只得掐诀念咒,感召天雷。 此时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白衣女子正在耸肩振臂,试图作法,他虽然看不见黄七,却知道黄七此时已经飞出了紫气高手凌空飞渡所能达到的高度,只要能够及时阻止白衣女子祭出银光大网,黄七就能趁机飞到高处,彻底脱离险境。 “西北八十步,离地二十丈。”有巫师高喊发声。 听得巫师言语,白衣女子随即振臂作法,银光大网随即出现在西北高处。 虽然夏玄反应迅速,奈何对方先他作法,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夏玄见识过银光大网的威力,唯恐黄七不能及时闪躲,奈何他此时距银光大网足有数百丈,即便心急如焚也不得及时施援,情急之下只能继续感召天雷,试图以天雷攻击白衣女子,令其无法遥控银光大网加速下落。 就在其念咒作法之际,,突然发现白衣女子的腹部有一根细若牛毛的银丝与远处的银光大网相连,白衣女子正是利用这根银丝来控制那张银光大网的,由此可见黄七先前猜测无误,这个白衣女子当真是个蜘蛛精。 蜘蛛精早就发现夏玄急追在后,察觉到危险的来临,急忙转头回顾,与此同时尖声大喊,“拦住它没有?” “拦下了,剩下的交给我们。”远处有人高喊回话。 听得巫师回话,蜘蛛精立刻拧腰转身,银光大网瞬间来到了夏玄的下方。 夏玄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蜘蛛精之所以将银光大网移到他的下方并不是仓促之下失了准头,而是有意为之,因为他此时身在半空,很快就会气竭下落,而他身在半空也无法腾挪转向,只能落向银光大网。 就在此时,夏玄法术终于起效,他原本是想御雷攻击蜘蛛精的,奈何此时两个紫气巫师正在围攻黄七,而他距离太远无法及时赶赴,无奈之下只能控御天雷劈向远处的紫气巫师。 待得天雷降下,夏玄立刻弓身聚势,做好了借力加速的准备。 就在其做好准备的瞬间,双脚已经触及到了那张银光大网,虽然双脚剧痛锥心,但在地元丹的保护之下,他还是自那张看似松软实则坚韧的银光大网上成功借力,随即纵身跃出,冲着十丈外的蜘蛛精疾冲而去,与此同时快速自暗兜里取出两枚火符分执双手,只待冲到蜘蛛精身前便予以致命重击。 眼见夏玄不但没有受伤,反倒朝着自己疾冲而来,蜘蛛精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急落躲闪。 见此情形,夏玄只能放弃近身轰击,改为隔空遥攻,朝着蜘蛛精下方两丈处挥出了一张火符。 火符脱手之后立刻迎风化作一团炙热火球,带着滚滚热浪疾飞而去。 夏玄之所以没有将火符挥向蜘蛛精,而是挥向了它下方两丈处,乃是因为火球移动需要时间,而蜘蛛精此时正在快速下落,如果认准蜘蛛精,火球肯定会落空,根据蜘蛛精下落的速度来预估判断,认准其下方两丈处正好可以击中蜘蛛精的胸腹。 不过夏玄虽然前瞻远顾,火球却还是不曾击中目标,只因蜘蛛精并没有直线下落,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西荡了出去。 夏玄疑惑之余急顾俯视,这才惊诧的发现那张悬浮半空的银光大网有一根细丝与蜘蛛精腹部相连,蜘蛛精正是利用这根细丝借力改变了下落的角度。 夏玄左手仍有一枚火符,见状急忙挥掷而出,为了加速他只能减弱火符的威力,不再幻化火球,而是将火符幻化为火羽锐刺。 在挥出火符的同时,夏玄便凌空后翻,向北掠去,直待踏上树梢再次借力方才得暇回顾,只见那枚火刺虽然击中了蜘蛛精,却并未命中要害,只是擦上了它的左臂。 虽然功败垂成,夏玄却顾不得惋惜遗憾,再度借力之后朝着黄七所在方向疾冲而去。 那两名紫气巫师先前遭到了天雷的阻挠,没来得及围攻被银光大网逼下来的黄七,唯恐黄七再度飞天逃逸,二人便兵分两路,一人自林中追袭,一人自空中伏击。 “小心,他冲你们去了。”远处有人高喊示警。 听得同伴示警,两名紫气巫师急顾回头,眼见夏玄疾掠而至,二人不敢撄其锋芒,不等其冲到近前便急退避险。 “我在这里。”黄七的声音自林中传来。 听得黄七声音,夏玄顾不得追击二人,急忙敛气落地,“受伤没有?” “没有。”黄七回答。 由于黄七处于隐身状态,夏玄便看不到她的情况,疾冲向前的同时出言说道,“隐身没用了,别隐了。” “我不。”黄七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我看不见你,很别扭啊。”夏玄说道。 “我可不让你看见我的原形。”黄七态度坚决。 夏玄好生无奈,“为什么?” “不为什么,让你给我修了几次指甲我都后悔死了。”黄七并不正面回答。 不等夏玄再开口,黄七便岔开了话题,“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接着跑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苦战求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啊,还跑?”黄七呼吸急促,“你赶紧施展厉害的法术吧,我快跑不动了。” “别着急,容我想想。”夏玄心急如焚,黄七可不是矫情的女人,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你会什么法术你自己不知道啊,怎么还得现想?”黄七说道。 夏玄多有无奈,“施展逆天和忤地法术步骤非常繁琐,而且这些法术好像也并不适用于眼下这种情况。” “什么叫好像?你怎么关键时候拉稀呀?”黄七埋怨。 “我拉什么稀?”夏玄随口反驳,“你自己算算,腊月我才晋身的紫气,现在还没出正月,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我能把法术练成这样儿已经不错了,我哪有时间去详细推敲,延伸揣摩?” “你不说我都忘了,原来你晋身紫气也没几天,”黄七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上次你杀夏黎派来的那些人用的那个法术就很厉害,快用啊。” “用不了,”夏玄摇头,“催生地矛需要感应土属灵气,我要是能用地矛,土遁还不至于失效了。” “那怎么办呢,对了,你不是能感召金龙吗,快召啊。”黄七催促。 夏玄再度摇头,“召不了。” “为什么呀?”黄七不解。 “因为只有将通灵御兽法术练到极致才能感召金龙,”夏玄说道,“此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忙着推衍法术,哪来得及修炼御兽法术?” “那完了,等死吧。”黄七泄气了。 “不至于,你再坚持片刻,容我仔细想想。”夏玄出言宽慰。 “那你快点儿,我现在已经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了。”黄七催促。 夏玄没有接话,他虽然在安慰黄七,实则心里并不乐观,因为对方以有心算无心,在动手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先前搬移两座坟墓令他灵气大量耗损,即便地元丹一直在补充灵气,此时他体内的灵气也不足盈满时的五成,而且对方不但请来了可以克制他凌空飞渡的蜘蛛精,还请来了可以扰乱地气的耗子精来克制他的土遁和大部分的法术,练气之人都知道土生万物,土在五行之中最为重要,地气异常会导致大部分法术无法起效。 夏玄强定心神,急思对策,此时追兵一直紧追在后,由于辛苦布下的五行阵法未能拦下那群土耗子,再加上此前的分头行动耽搁了些许时间,此时追兵距他们已不足一里,而今黄七已是强弩之末,移动速度大受影响,用不了多久敌方就会追上来,届时二人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而今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赶在黄七力竭倒地之前设法脱困,一旦黄七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二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急切思虑过后,夏玄终于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有了,我把地元丹给你,有它为你补充灵气,你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 不等夏玄说完,黄七便打断了他的话,“那不行,地元丹给我了,你怎么办?” “别打岔,听我说完,”夏玄沉声说道,“有地元丹护身,你就不怕蜘蛛精的大网,姜召等人一时半会儿也伤你不得,稍后我帮你拦住蜘蛛精,你趁机远走,待得离开银光大网的笼罩范围,立刻飞到空中,只要飞到高处,他们就奈何你不得了。” “那你怎么办?”黄七急切问道。 “你不用管我,我自有脱身之法,”夏玄说道,“只要你脱离了危险,我就没了后顾之忧,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会严重拖累我。” 黄七并不相信夏玄的话,“我可以听你的,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怎么脱身?” “你别管了,之前我冲出去一次了,我既然能冲出去一次,就能冲出去两次,”夏玄急切回顾,转而摘下地元丹递向黄七,“他们马上追来了,快拿着。” 黄七并未接话,“你不告诉我你接下来怎么脱身,我是不会走的。” 夏玄无奈,只能快速解释,“我之所以无法施展瞬移,只是因为那个耗子精影响了地气,稍候我会设法将其自地下逼出来,只要能够杀掉它,我就可以瞬移离开。” “它可是天格修为,你打得过它吗?”黄七追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哪那么多废话,”夏玄急了,“快拿着,赶紧走。” 眼见夏玄动怒,黄七只能化作人形接过地元丹戴到了自己胸前,“我这就走,不过你别拦那个蜘蛛精,让它去追我,我设法甩掉它。” 不等夏玄接话,黄七便再度说道,“没有地元丹护身,你对付那群鼠妖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一个蜘蛛精,你肯定打不过。” 此时敌方众人已经追到百丈之内,夏玄急切说道,“不行,我已经想到了对付耗子精的办法,耗子精五行属土,五行之中木克土,接下来我需要借助蜘蛛精的银光大网将林中的树木切碎,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省却不少灵气,施展御木法术将那些碎木化作万千木锥直插地下。” “能行吗?”黄七半信半疑。 “应该可以,”夏玄说道,“树木的晃动说明那群土耗子在地下移动之时碰触到了树根,由此可见它们入土并不深。” 夏玄说到此处再度回头,眼见敌方已经逼近,随即骤停止步,与此同时急切催促,“他们马上追来了,快走吧,记住,地元丹灵气所剩无几了,省着点儿用。” “好,你小心点儿,”黄七疾行加速,“我就算逃了出去,也不会走远,你如果逃不出去,我就回来救你。” 夏玄闻言眉头大皱,不过此时黄七已经去得远了,他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敌方准备充分,早有分工,眼见黄七先行,立刻有紫气巫师凌空加速,疾追而去,而那个蜘蛛精幻化的白衣女子亦施出身法紧随其后。 眼见蜘蛛精要去追赶黄七,夏玄立刻纵身拔高,朝着蜘蛛精疾冲而去。 就在蜘蛛精犹豫是前去追赶黄七还是祭出银光大网攻击夏玄之际,夏玄已经挥出两道火符,化作两团炙热火球,一团火球直袭蜘蛛精前身,另外一团火球则封住了蜘蛛精追赶黄七的去路。 蜘蛛精原本还在踌躇犹豫,见此情形只能急坠闪避,与此同时耸肩振臂,准备祭出银光大网。 夏玄见状立刻敛气下落,转而自树梢上踩踏借力,向南回掠。 由于距离较近,此番夏玄便清楚的看到了姜召等人,除了姜召还有另外几位紫气巫师,此时几人脸上除了凝重便是紧张,并无势在必得的自信和奸计得逞的得意。 眼见夏玄突然调头回掠,几人只当夏玄试图靠近己方众人,由此令蜘蛛精投鼠忌器,随即纵身后撤,先行远避。 殊不知夏玄之所以回掠只是为了靠近疾追而来的那群土耗子,土耗子藏在地下,自然不会被银光大网所伤,但银光大网罩下之后,被其切割的碎木却可以令夏玄更快的施展御木法术。 蜘蛛精先前被夏玄伤到肩膀,心中多有怒火,见夏玄偷袭不成便试图逃走,立刻调整角度,朝着夏玄所在之处祭出了银光大网。 夏玄此前见识过银光大网的厉害,而今没有了地元丹护身,更是不敢大意懈怠,眼见银光大网出现,马上反转灵气快速下落。 由于银光大网笼罩了五丈方圆,进入林下之后夏玄立刻自树干上踩踏借力,闪身横移,他必须赶在银光大网落下之前脱离银光大网笼罩区域,不然被切开的就不只是这片区域内的树木了。 横移躲闪的同时夏玄一直在紧张上望,也不知道蜘蛛精气急动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银光大网此番下落的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许多,由于此前有过躲闪的经历且躲闪的极为勉强,急切的估算之后,夏玄便得出了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结果,那就是自己很可能无法在银光大网落下之前逃出其覆盖区域。 生死关头,夏玄突然想到此前曾经凭借火符幻化的火球穿过银光大网,眼下或许可以如法炮制,不过转念一想,又感觉这条路很可能走不通,因为上一次冲出银光大网逃出生天不但借助了火球的威力,还得益于地元丹护身,而今地元丹给了黄七,自己若是故技重施,恐怕难逃碎尸噩运。 就在夏玄准备冒险一试之际,突然发现下方林中有几条微微高出地面的土垄,这就说明那些土耗子已经追到并潜伏在了这片区域。 想到此处,夏玄灵光一闪,兵行险着,敛气急坠。 夏玄落地的声音立刻被地下的土耗子察觉,一只土耗子循声辨位自地下疾行而至,到得夏玄剩下立刻探出双手,抓住其足踝向下大力拖拽。 夏玄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不但没有反击挣脱,反倒灵气下行,加速下坠。 就在其刚刚陷入地下的之时,银光大网便当头而下,触及地面消失不见。 虽然死里逃生,夏玄却顾不得后怕庆幸,随即踏地借力,赶在土耗子补招之前破土升空。 升空之后夏玄立刻将随身携带的木符尽数取出,旋挥抛撒,与此同时急唱真言,“日出东方,泽被乾阳,化聚重塑,力斩不祥,急急如律令。” 夏玄急念真言的同时周身灵气急泄而出,受其灵气感应,漫天木符同时凌空爆燃,转而化作点点青光飘散附着。 青光所至,遍地的碎木随即离地升空,与此同时化作不计其数的尖头木柱,每一根都有一丈多长,通体泛着碧绿青光。 由于夏玄所在区域已经没有树木遮挡,故此近处的蜘蛛精便清楚的看到夏玄正在作法,眼前的景象诡异震撼,蜘蛛精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便是夏玄的攻击目标,骇然之下立刻急退闪躲,全然忘记了还可以出手阻止。 夏玄由此得以顺利作法,成功将万千木柱提升到了十丈高空,担心土耗子会有所察觉,聚势完成之后立刻振臂施法,“破土…...”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伏兵暗藏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夏玄的感召控御之下,漫天的木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坠落下,为了确保五丈之内没有漏网之鱼,夏玄并未扩大攻击范围,不计其数的木柱尽数落在了其下方五丈之内,顷刻之间烟尘四起,地动山摇。 夏玄此时凌空之势已经耗尽,不等烟尘散尽便回落地面,四顾观望,所有木柱全部齐根没土,五丈之内几乎被夷为平地。 虽然没有土耗子的惨叫声,夏玄却并不怀疑此番作法已经重创了这些鼠辈,之所以没有惨叫声传出,乃是因为土耗子都藏身地下,即便被木柱戳砸而死,自地面上也听不到它们的惨叫。 由于担心蜘蛛精会去追赶黄七,夏玄便顾不得四顾察看,落地借力之后再度升空。 到得高处,随即看到蜘蛛精正在西北百丈之外向此处眺望,貌似是被他先前所施展的霸道法术所震撼,眼见夏玄看向自己,蜘蛛精立刻施出身法向西北方向掠去,而那个方向正是黄七逃走的方向。 就在夏玄想要追赶拦截之际,下方的木柱突然被顶飞偌大一片,此举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被顶飞的十几根木柱疾飞升空,冲着夏玄猛撞而来。 察觉有异,夏玄急忙低头下望,只见一只牛犊大小的黑毛巨鼠自地下猛然蹿出,凭空化作一名黑衣老叟,追着那片木柱向他疾冲而来。 在耗子精现身之前,夏玄本想踩踏木柱借力,前去追赶西北方向的蜘蛛精,眼见耗子精竟然现身来攻,立刻改变了主意,耗子精才是困住自己和黄七的关键,只要将这个家伙杀掉,自己和黄七就可以逃出生天。 令夏玄激动和兴奋的不是耗子精突然现身,而是这家伙犯了个严重的错误还不自知,千不该万不该,它不该借用这些粗大的木柱为自己打前锋,此举看似投机取巧,实则弄巧成拙,只因这些木柱都是他以木属灵气重聚幻化的,他可以感应控制这些木柱,不但可以改变它们的移动方向,还可以变化它们的形状。 为了将这难得的机会利用到极致,夏玄便没有控御那些木柱,而是侧身避开了它们。 耗子精幻化的黑衣老叟是紧跟着这些木柱的,在夏玄避开木柱的同时,它便冲到了夏玄近前,也不知道这妖精的眼珠子原本就是红的,还是因为子孙被夏玄作法砸死了而气红了,总之是双目赤红,五官扭曲狰狞。 耗子精乃太虚修为,虽然无法一直悬浮空中,滞空的时间却比夏玄要长的多,到得近前立刻急停减速,与此同时厉叫出掌,直取夏玄前胸。 夏玄不是头一次对战天格高手了,不过上次那只豹子精元气大伤,虚弱非常,故此他很轻易便将对方杀掉了,但眼前这只耗子精不但灵气充盈还满腔怒火,一出手便是全力施为,灵气之刚猛,速度之迅捷,当真是前所未见。 临阵对决,只要修为差距不是非常大,弱者撑过一个回合并不困难,面对耗子精的重击,夏玄凌空旋身,急转避过。 就在耗子精想要回身补招之际,先前被其撞向空中的那些木柱突然化作大量粗大藤蔓,自四面八方向其急缠而来。 耗子精抬手击断一根,起脚又踹飞一根,但不等其再次出招,大量藤蔓已经近身而至,或拦腰,或缠腿,或绕颈,或缚胸,将其缠了个结实。 夏玄此时凌空之势即将耗尽,好在他与耗子精近在咫尺,得以借助一根藤蔓二度借力,他深知这些藤蔓困不了耗子精多久,借力稳住身形之后立刻抓起一段藤蔓催动灵气化作木锥,猛刺耗子精三阳魁首。 夏玄本以为这一锥下去定然能够开颅见血,不曾想那耗子精的脑壳异常坚硬,他连戳两记都只是戳破了它的头皮,未能刺穿颅骨。 耗子精吃痛发力,直接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挣断大半,眼见耗子精即将脱困,夏玄顾不得多想,随即变换目标,改戳耗子精右侧脖颈。 此番终于建功,木锥成功扎进了耗子精的脖颈,深达两寸。 一击建功,耗子精吃痛狂吼,夏玄知道机会难得,紧握木锥再次发力,试图直接将对方的脖颈刺穿。 夏玄此时位于耗子精的背后,由于不曾面对对手且急于杀掉对方,便疏于防范,耗子精怒吼的同时右肘猛然后击,不偏不倚,正中夏玄右肋。 太虚高手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直接将夏玄撞的吐血倒飞。 耗子精的伤势比夏玄要严重的多,夏玄吐血之时它却在喷血,只因夏玄先前的一击伤到了它的血管要害,木锥拔出之后,伤口处鲜血狂喷。 夏玄被撞飞之后顾不得内窥自察,而是急忙反运灵气,加速下落,他必须赶在对方之前落回地面,只有这样才可以对耗子精进行拦截阻击。 夏玄快速下落的同时,耗子精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它先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过于轻敌,由此导致自己身受重伤,此时正在叫苦不迭。 片刻过后,夏玄抢先一步回落地面,这片区域几乎插满了粗大的木柱,他自认为只要守住了缺口,就可以将耗子精留在地上。 夏玄的想法是好的,奈何人家并不一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眼见夏玄所站位置,耗子精立刻猜到他的意图,随即凌空横移,落到东侧林中并遁入地下。 眼见耗子精逃回了地下,夏玄好生惋惜,虽然耗子精身受重伤,但这种伤势对于太虚修为的异类来说很可能并不致命,此前这些土耗子就有过自地下疗伤的先例,他并不确定耗子精逃回地下之后会不会通过某种方式快速疗伤。 事已至此,夏玄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随即取出土遁符咒再度尝试,还是不行,看来耗子精并不需要使用某种方法影响地气,这家伙在哪儿,哪儿的地气就会出现问题。 危急关头,夏玄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急忙踏地借力,想要施展凌空飞渡前去追击蜘蛛精。 不曾想尚未升空,就看到黄七自西北方向跑了过来,此番她并未隐身,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却不见精神萎靡。 见到黄七的瞬间,夏玄顿生警觉,按理说黄七不应该去而复返,故此他首先想到的是眼前的黄七会不会是某个异类幻化冒充。 “你怎么又回来了?”夏玄皱眉反问。 “废话,被人撵回来了呗,”黄七快速靠近的同时手指西北,“他们还有伏兵,就藏在西北方向的山谷里。” 听得黄七言语,夏玄放下心来,样子可以冒充,但语气和神态可冒充不了,最主要的是黄七身上有一股类似麝香的特殊气味。 “什么伏兵?”夏玄皱眉。 “一群吊睛白额的老虎,西荒没有这种老虎,应该是他们自别的地方带来的。”黄七急切说道。 “寻常老虎不足为惧。”夏玄摇头。 “关键是不寻常啊,它们的个头比寻常老虎大的多,身上还套着盔甲,领头的那个大家伙还长着翅膀,另外数量也不少,我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黄七说道。 “啊?”夏玄愕然。 “别啊了,”黄七苦笑摇头,“人家准备的太充分了,一点儿活路也没给你留,看来今天你是非死不可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机断绝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若是换做平时,黄七这般说话夏玄一定会反击回骂,但此时他连说笑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没想到姜召竟然还留有后手,那群老虎既然披挂着盔甲,自然不是野生自来,而是人为感召控御的,而控御它们的人无疑就是姜召,身为传功巫师,姜召自然也会通灵御兽之术。 局势本就对己方不利,而那群老虎的存在更是令原本就异常严峻的形势雪上加霜,据黄七描述,那群老虎之中还有一只长着翅膀,有了它的存在,哪怕黄七成功摆脱了蜘蛛精的拦截,也会在空中受到它的追袭。 直到此时,黄七才注意到夏玄嘴角残留有血迹,“你受伤了?” “不碍事。”夏玄随口说道,激烈打斗之时他没机会检查伤势,而今凝神内窥,这才发现自己右侧肋骨断了几根。 “来,地元丹给你。”黄七抬手。 “不用。”夏玄摆手阻止。 “可惜咱们不能回玄云宗,”黄七说道,“姬道元先前还给了咱们一副碗筷,只要…...” 不等黄七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她的话,“没用的,他们二人此时可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咱们,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真来相助,自太山和不周山赶来此处也需要很长时间。” “说的也是,咱接下来怎么办呢?”黄七犯愁。 夏玄沉吟过后出言说道,“外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咱们自己,他们担心咱们逃进西荒,所以才会在西北方向设伏,你再往东南方向去,试试能不能自那里冲出去。”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转身回望,眼见蜘蛛精等人还没有追上来,便隐去身形,自林下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已是午后未时,打到现在,夏玄已然身心俱疲,不但有伤在身,灵气也所剩无几,先前以木柱破土耗费了他不少灵气,而今体内灵气只剩下不足三成。 由于灵气所剩无几,可供他腾挪周旋的余地也大大减少,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尽快脱身,自己很快就会油尽灯枯,到得那时敌方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取自己性命。 急切思虑过后,夏玄想到了两种或许可行的办法,一是设法引出受伤的耗子精并杀掉它,只要耗子精一死,他就可以施展土遁瞬移,二是设法抓个人质,抓别人不好使,只有抓姜召或是姜琳才能以命换命。 此时几名紫气巫师和那蜘蛛精正自南方圈绕,前去追赶黄七,夏玄并没有前去阻截,而是踏地借力,纵身拔高,他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是观察姜召和姜琳所在位置,二是吸引蜘蛛精祭出银光大网,以此拖延它的移动速度。 眼见夏玄凌空跃起,蜘蛛精果真祭出银光大网当头笼罩。 夏玄赶在银光大网罩下之前四顾观望,只见姜召和另外几名巫师此时正在自己西南方向百丈之外,在此之前姜召等人虽然一直在后面尾随追赶,却始终与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防范自己的暴起突袭,姜召请动蜘蛛精和那群土耗子想必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除非迫不得已,不然姜召绝不会以身涉险,亲自上场。 姜琳先前并未与众人一同追击自己和黄七,不过她此时也不在东山山顶,亦不知道藏身何处,如此一来抓人质这条路便走不通了,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设法引出耗子精并杀掉它。 不过耗子精先前受了重伤,此时应该正在地下设法疗伤,短时间内想必不会轻易露面,想个什么办法能够引它出来? 眼见银光大网已经出现在自己上空并快速下落,夏玄只能反运灵气快速落地,他刚才之所以敢在空中四顾观察是因为已经想好了应对银光大网的办法,耗子精先前冲出地面时留下了一处深坑,正好可以供他容身避险。 就在敛气下落的同时,夏玄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携带有一枚隐身甲片,随即贴附触发,凭空隐去了身形。 夏玄此举纯属死马当作活马医,因为这枚隐身甲片的隐身效果远不如黄七的隐身冠,很可能迷惑不了姜召等人,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上一试,万一姜召等人没有识破障眼法,赶来此处察看情况,他便有机会接近他们并暴起突袭。 隐去身形的同时,夏玄垂手自暗兜里取出了一张土符,只待落进土坑便挥出土符封闭洞口,以此迷惑对手。 耗子精先前是以本体自地下移动的,故此冲出地面时留下的坑洞足有一丈多宽,足够夏玄容身躲闪。 就在夏玄落进坑洞的瞬间,那股头皮发麻,心慌气短的不祥预感再度出现。 不祥预感出现的瞬间,夏玄便知道大事不妙,耗子精受伤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来了招儿灯下黑,就藏在了先前冲出地面所留下的坑洞里。 夏玄猛然醒悟的同时,几根利爪已经插进了他的腹部。 危急关头,夏玄异常冷静,深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疯狂补招,随即将手中那张原本想要用来封堵洞口的土符幻化为土锥,朝着利爪出现的方向奋力猛刺。 夏玄刺出土锥的同时,耗子精亦抽出利爪再度戳刺,此番刺的是他的前胸。 在此之前夏玄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他本以为连遭重创之后自己会瞬间泄气,萎靡脱力,不曾想连遭重创之下却是热血上涌,异常亢奋,全然不管对方对自己的接连补招,紧紧的抓着土锥对那近在咫尺的巨大鼠头疯狂戳刺。 接连戳刺了数次,土锥传回的感觉都是触及硬物,这说明土锥并未刺穿对方坚硬的头骨,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夏玄气急发狂,随即催动周身灵气汇聚右臂,转而怒吼发力,最后尝试。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土锥终于戳破耗子精的头骨。 三阳魁首受创,耗子精瞬间发出了濒死哀嚎,与此同时双爪疯狂的戳刺也随之停止。 不等耗子精彻底断气,夏玄便纵身跃出了坑洞,此时姜召等人并未来到附近,夏玄落地不稳,踉跄扑倒。 厮杀打斗之时夏玄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直到此时他方才发现自己不但无法呼吸,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安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唯有这样他才能舒服一些,但脑海里残存的些许意识却提醒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得重新站起来,将黄七送出去。 想到此处,原本已经枯竭的本命真元再度生出了些许生机,夏玄随即咬牙爬起。 低头的瞬间他就被吓到了,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土耗子刺了自己几次,不曾想自己的胸腹此时竟然全是血洞,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整个前身血肉模糊,甚至连左胸都有多处血洞。 见此情形,夏玄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萎靡,只因耗子精在先前的混战对攻中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本想封点穴道逼出些许力气,奈何连封几处大穴却是全无感觉,甚至连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 身为练气之人,夏玄自然知道无法控制身法乃是生机断绝,魂魄离体的征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定魂之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此之前夏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如此境地,自然也就不会有所准备,仓促之下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就在其心急如焚之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克制阴魂的定魂术,这种法术并不是他自创的,而是玄云宗留存下来的秘笈里记载的一种法术,原本是用来拘拿阴魂鬼魅的。 夏玄虽然知道这种法术,却并不记得定魂术如何施展,退一步说就算他记得如何施展,玄云宗的法术施展步骤也极为繁琐,眼下他已经油尽灯枯,随时可能断气殒命,已经无力施展那些复杂的法术。 不过虽然无法施展定魂术,这种法术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那就是自己可以设法将自己的魂魄强行封在自己体内,不需要坚持太久,只需坚持到将黄七送走即可。 想到此处,夏玄急忙自侧兜取出一张空白符纸,眼见符纸已被鲜血染红,只能舍弃不用,转而将所有空白符纸尽数取出,自其中挑出一张未能沾血的符纸,以血为墨,快速画写封印符咒。 由于无法呼吸,夏玄此时已被憋的面红耳赤,因为心脏受损,强烈的虚弱感亦随之袭来,强撑着画完符咒,夏玄几乎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这才勉强将符咒贴上了自己的眉心。 位于眉心的印堂穴可直达泥丸宫,而泥丸宫又是本命元神所居,符咒起效的瞬间,原本飘忽的本命元神随即被强行定住,与此同时夏玄如遭雷击,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剧痛无比,彷如千刀万剐一般。 作法之前夏玄并不知道会如此疼痛,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却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自己的五脏六腑尽遭重创,已经无法容纳承载自己的元神魂魄,而今自己强行将魂魄留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里,肉身自然会抗拒排斥,魂魄自然会剧烈挣扎。 就在夏玄硬撑起身,想要踏地跃起之际,东南方向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了黄七的声音,“你搞什么鬼,怎么往自己脑袋上贴符咒?” 听得黄七声音,夏玄大喜过望,他此时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恨不得立刻解脱才好,黄七主动来到,省却了不少力气。 黄七先前说话之时处于兽身,受林中杂草遮挡,她便只看到了夏玄的颈部以上,待其幻化人形直身站起,这才发现夏玄浑身是血,胸前血肉模糊。 “啊!”黄七失声惊呼,疾奔而至,“你,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由于肺脏受损,夏玄便无法呼吸换气,既然连吸气都不能够,自然也就无法说话。 眼见夏玄浑身抖如筛糠,表情痛苦狰狞,黄七急忙扒开他的衣服察看他的伤势,入眼所见,凉气倒吸,“我的天哪,都成马蜂窝了,这可怎么救啊?” 二人站立之处并无树木遮挡,追着黄七回返的紫气巫师很快发现夏玄身受重伤,随即高喊发声,通知不远处的姜召等人。 知道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夏玄亦不迟疑,随即将所剩无几的土遁符咒全部取出,逐一沾染自己的鲜血之后贴到了黄七的身上。 黄七不是头一次跟随夏玄土遁瞬移了,只是最初的几次夏玄土遁时会往她身上贴符,待夏玄能够熟练作法,只需牵着她的手便可带她一同瞬移,但此番夏玄不但往她身上贴了多张符咒,还在每张符咒上沾染了自己的鲜血,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她的不解和疑惑,“你想干什么?” 夏玄此时哪怕一动不动亦是五内俱焚,剧痛锥心,任何的举动都会加剧他的痛苦,但他也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解脱了,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在生死关头保全黄七,这令他多有欣慰的同时如释重负,他第一次遇到黄七时黄七就差点儿被人放血,这些年那一幕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最怕的就是黄七会被坏人抓住并放她的血,吃她的肉,还好,这一幕不会发生了。 由于肺脏受损漏气,夏玄只能抽调少许灵气裹住肺脏,转而忍着剧痛深吸了一口气,“我灵气所剩无几,最多只能把你送到百里之外。” “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黄七骇然心惊,双目圆睁。 “外面比山里更危险,以后不要再出来了。”夏玄强忍剧痛,努力控制表情,令自己不显露出痛苦。 不等黄七接话,不远处的紫气巫师便疾冲而来,他们已经发现夏玄正在作法,好不容易布局困住了他,若是被他走脱,岂不功亏一篑。 “他们来了,快走。”黄七急切呼喊。 夏玄抬手摘下额头上的符咒,转而艰难的冲黄七挤出一丝笑意,“嘿嘿,你自己走吧,我走不了了。” 夏玄话音刚落,黄七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正在发生变化,她并不知道夏玄是如何做到让她独自瞬移的,但她却知道夏玄想让她独自离去。 就在土遁法术起效的瞬间,夏玄松开了黄七的手,与此同时萎靡倒地。 眼见周围的景物即将发生变化,黄七惊呼探手,抓住了夏玄的左臂。 就在二人消失的瞬间,两名紫气巫师疾冲来到,眼见二人消失了踪影,二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不等二人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姜召等人便疾掠而至,眼见场中空无一人,姜召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姜召面无人色,一名巫师急忙出言宽慰,“大人,我先前看的真切,那小子肠子都流出来了,肯定活不了了。” 此人言罢,另外一人急忙出言附和,“是啊,他心脏受创,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的人怎么跑了?”姜召咬牙切齿。 那巫师急忙答道,“他用一张黄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如果属下不曾猜错,那张黄纸很可能有强留魂魄的作用,大人放心,他伤势严重,绝无生理。” “绝无生理?”姜召双目充血,几近癫狂,“你不知道他身边那个妖精是什么?有乘黄在,他死不了!” “大人息怒,”有巫师出言宽慰,“据属下所知,那女妖貌似并无自愈之能,即便救走了那小子,想必也救他不活。” “不要心存侥幸!”姜召怒声呵斥,“你可知道放跑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眼见姜召狂怒大吼,便无人再敢接话。 姜召深深呼吸,平息情绪,转而沉声说道,“此人天赋奇高,不但能够自创法术,还可以御土瞬移,自由来去,又有通灵御兽之术,若是他今日伤重不死,我等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不见众人接话,姜召气急冷笑,“不要以为他只会报复我,他连当年参与击杀白虎的巫师他都不曾放过,你感觉他会放过你们?” 听得姜召言语,众人面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 姜召没有立刻接话,四顾观察之后闭目思虑,与此同时出言说道,“地上有大片血迹,说明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此前他瞬移迁坟耗费了大量灵气,被困之后又一直在鏖战,地元丹来不及为其补充灵气,为了帮助乘黄突围,他又将地元丹交给了乘黄,此后又施展了一次群攻法术,如此算来,他的灵气应该几近枯竭才是,而瞬移又是需要耗费大量灵气的。” 姜召说到此处猛然睁眼,“即便他瞬移逃脱,也跑不了多远,应该就在这附近,快找…...”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绝处逢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死其实并不痛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夏玄感受到的是平静和解脱,什么大仇未报,什么壮志未酬,这些念头全然没有,也没有惋惜和遗憾,有的只是终于不用继续承受强定魂魄所导致的非人痛苦以及安全将黄七送走的了无遗憾。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是有道理的,由于事发之日他尚在襁褓之中,对父母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故此生死关头他最放不下的并不是父母大仇未报,而是这些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黄七。 他并不糊涂,自然知道黄七是真的喜欢自己,奈何黄七乃是异类化人,碍于人伦纲常,他无法接受黄七,但对于这样一个朝夕相伴且喜欢自己的女人,他自认为必须在临死之前给与妥善安置。 夏玄只当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死寂和沉静,这种感觉虽然不是很好,却也不是很坏,实则这种感觉并不好,只不过与之前强定魂魄的痛苦相比,这种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不过很快夏玄就开始不舒服了,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了细微的疼痛,虽然疼痛并不剧烈,却令他多有恐惧,因为先前强定魂魄时的疼痛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类似的感觉打死他也不愿再承受第二次,他唯恐此时出现的丝丝痛意会逐渐加重,并最终变成强定魂魄时的千刀万剐和五内俱焚。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没过多久夏玄便察觉到疼痛在逐渐加剧,他此时并不知道疼痛来自何处,只能隐约感知到疼痛正在缓慢加剧。 不知过了多久,夏玄终于确定疼痛来自胸腹,奈何他此时并不清醒,意识很是含混,胆战心惊的等了许久,确定疼痛加剧到一定程度便没有继续增强,这才如释重负,随即再度陷入了深度昏迷。 昏迷的同时夏玄便产生了幻觉,并不是那种单一且明确的幻觉,而是毫无头绪,杂乱无章的意识碎片,时而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无限放大的树叶,时而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把锤头。 乱七八糟的幻觉持续了许久,夏玄始终未能自幻觉中清醒过来,直到最后心力交瘁方才彻底失去了意识。 又过了许久,夏玄隐约感觉到难受的感觉有所消减,实则他此时并不清醒,亦不知道为何难受会有所消减,他也不敢苛求难受会继续消减,只求保持现在的这种他可以耐受的程度便心满意足。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难受的感觉竟然一直在缓慢消减,虽然只是万去其一的那种消减,却真真切切的在消减。 当难受消减到一定程度,夏玄的意识开始逐渐苏醒,最先感受到的是些许冷意和一阵凉风。 感受到了冷意和凉风,夏玄随即找到了自己难受消减的原因,那就是周围的冷意和不时吹来的凉风。 想到此处,夏玄的意识随即又清醒了几分,他隐约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人怎么还会有感觉? 此前的感觉只是无意识的感觉,但这个念头却是有意识的了,这也意味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 唯恐自己再度失去清醒,夏玄立刻尝试控制自己的手脚,奈何意念送出,手脚却全然不听使唤,也不知道是因为意念太弱,还是身上的伤势太过严重。 眼见手脚不听使唤,夏玄便退而求其次,用尽全身力气,几次尝试,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便看到了摇曳的树叶和天上的月亮。 来不及细想思考,夏玄便再度陷入了昏迷,彷如刚刚燃起的油灯再度耗干了灯油。 陷入昏迷的同时,幻觉再度出现,依旧杂乱无章,依旧断断续续,不过就在幻觉频繁变换的间隙,夏玄想到自己此时很可能正在发烧,之所以怀疑自己正在发烧是因为他小时候也曾高烧不退,他隐约记得那种感觉与此时很是相似,而他之所以会感觉痛苦有所消减,乃是因为夜间的气温正在降低,而且山中还刮起了凉风。 不知过了多久,夏玄再度醒来,可能此番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他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还是摇曳的树叶和天上的月亮。 虽然睁开了眼睛,夏玄的意识却不曾完全清醒,仍然处于茫然状态,他甚至忘记了此前发生过什么,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强定魂魄留下了后遗症,夏玄此时连睁眼都感觉眼皮刺痛锥心,不过他却强忍着没有再闭上眼睛,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很可能会立刻昏死过去,而勉强睁着眼睛则有助于恢复清醒。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玄首先想到的是应该确认自己是死是活,由于手脚不能移动,他便尝试咬自己的嘴唇,奈何意念太弱,任凭他如何努力,却连张嘴都不能够。 就在此时,夏玄突然想到不用咬嘴唇,因为自己此时浑身上下彷如散架一般的疼痛,既然能够感觉到疼痛,就说明自己还活着。 确定自己还活着,夏玄便开始回忆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个过程令他无比痛苦,因为他始终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甚至连大概的轮廓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睡的太久,一时之间无法回神。 由于一直睁着眼睛,夏玄便看清了上方摇曳的并不是树叶,而是草叶,之所以确定是草叶一是因为这些草叶离地并不高,二是因为草叶有着强烈的蒿草气味。 能够闻到气味儿,说明嗅觉正在恢复,蒿草的气味则说明自己此时正仰面躺在蒿草丛中。 不过直到此时,他仍然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屡次尝试无果,夏玄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转而垂下眼皮,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由于说话之人语速太快,他便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两个人在说话。 实则二人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只是因为他神志不清,反应迟钝,直待二人停止交谈,飞掠离去,夏玄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貌似正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言语之中多有疑惑和无奈。 夏玄急于理清头绪,便强忍头痛努力回忆,奈何越是努力回忆,越是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种感觉与睡懵了很是相似,只不过程度要更加严重,仿佛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就在夏玄无奈叹气,想要放弃回忆之际,叹气引发的肺脏剧痛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与此同时陡然恢复了清醒,昏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瞬间全部出现在了脑海里。 恢复清醒之后,夏玄首先感到了疑惑,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施展土遁瞬移时用了反遁之法,所谓反遁就是以自己为根将对方瞬移送走,施法的原理有些像抛甩重物时由于重物太重,不但未能将重物抛出,反倒将自己甩出去有些类似,他之所以如此作法,乃是因为自己的灵气和本命真元尽数枯竭,若是土遁两人势必导致瞬移的距离大大缩短,无法保证黄七能够逃出敌人的包围圈,而且自己心脉受损,他也不希望黄七徒劳救治。 如果土遁起效,黄七应该已经被自己送到了百里之外才对,而自己此时竟然还活着,那就说明黄七并没有独自逃生,而是又调头跑了回来,带走了自己的尸体并复活了自己。 想到此处,夏玄越发疑惑,因为黄七即便没有受伤,也不是姜召等人的对手,并不具备救走自己的能力,难不成是姜召等人走后,黄七又回来了?不太可能,因为姜召等人对自己极为忌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哪怕他已经死了,姜召等人也不会给他留下全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自己死后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玄刚刚死里逃生,心力交瘁,元气微弱,承受不住如此耗费心神的推敲,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搁置,改为凝神内窥,感知自己的伤势。 静心感知之下,很快发现自己的伤势并未痊愈,只是没有再度恶化,五脏六腑受损依旧严重,心脏每次跳动都会剧痛锥心,由此可见受伤的心脏也不曾痊愈,呼吸也很不顺畅,只能缓慢换气,这便说明肺脏也只是勉强能用。 确定了自己的现状,夏玄心中随即生出了强烈的不祥,自己先前受伤太过严重,而黄七的鲜血虽然可以延长寿命,却并无疗伤效果,故此黄七想要救活自己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内丹送给自己。 想到此处,夏玄急忙凝神内窥,也不知道是内丹已经消散还是无法被感知,他并未自胃脏找到内丹,不过心脉却被一股诡异的先天元气护住,亦是这股先天元气在维持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这一刻夏玄只感觉头皮发麻,如遭雷击,他猜的没错,黄七果然用她的内丹救活了自己。 当年在谈及螭蛟内丹时,他曾问过黄七她有没有内丹,黄七给与了肯定回答,随后他又提出让黄七将内丹吐出来让自己看一眼,他记得很清楚,黄七当日回答的是一旦失去内丹,她就再也不能幻化人形了…… 第二百三十章 生不如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本就异常虚弱,由于情绪太过激动,随即两眼一黑,再度晕死过去。 常人晕过去之后会失去所有知觉,但夏玄虽然失去了意识,感觉却不曾完全消失,由于伤势过于严重,他一直在发着高烧,虽然逐渐降低的气温和偶尔吹来的夜风能够缓解高烧带来的痛苦,但他失血过多,极度口渴,浑身犹如火烧一般,嗓子干的几乎冒烟。 周围死寂一片,自然不会有人喂水给他,夏玄只能死撑硬抗,每一瞬间,每一刹那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没过多久夏玄便醒了,他是被高烧烧醒的,醒来之后难受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减退,反倒越发强烈,只因身上的外伤并未痊愈,每一处伤口都在剧烈疼痛,哪怕徐徐吹来的山风,触及到伤口之后也彷如刀割火烫般难受。 夏玄强忍剧痛,努力保持清醒,先前使用符咒强定魂魄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也不知道是蚀骨断肠的剧痛伤到了经络骨肉,还是重新附归身体的魂魄尚未连通四肢百骸,此时他几乎无法移动,别说起身了,就连抬手都不能够。 一想到黄七再也不能幻化成人,夏玄便心如刀绞,他急于知道黄七现在身在何处,亦急于知道黄七是否安全,奈何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草丛里。 无奈之下夏玄只能再度凝神内窥,这是他眼下除了思考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内窥过后发现自己的伤势虽然正在略有好转却依旧致命,而自己之所以没死,正是因为黄七内丹所化的那股先天元气一直保护着他的心脉,维持着他的生机,如果此时那股先天元气抽离,自己瞬间就会断气。 确定伤势的同时,夏玄也检视了自己的经络和气穴,令他略感欣慰的是自己体内仍有微弱灵气的存在,这说明自己的灵气修为尚在,不过由于先前强行将即将离体的魂魄封在体内,使得已经离开神府的三魂七魄在体内四处冲撞,进而导致经络气穴尽数受损移位。 世人只知道人体有三魂七魄,却很少有人知道三魂七魄在体内都有固定的居所,所谓魂不守舍,指的就是三魂七魄离开了固定的居所,他先前以符咒强行定住魂魄,如同强行关上了院门,令家里的鸡鸭猫狗跑不出去,却无法阻止鸡鸭猫狗在院子里胡蹦乱窜。 好在经络气穴与五脏一样,在移位之后都可以自行归位,只不过经络气穴的归位远比五脏要慢的多,哪怕将肠子全部掏出来,塞回去之后也只需一个时辰它们就能自行归位,但经络气穴不行,具体需要多久不得而知,大致估测最少还得三个对时,也就是三个昼夜。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逐渐隐去,与此同时天上出现了大片的雨云。 眼见有下雨的可能,夏玄先是大喜,后是大惊,之所以大喜是因为他此时口渴非常,迫切需要雨水解渴,之所以大惊则是突然想到自己此时浑身是洞,一旦淋雨势必加重伤势。 就在夏玄矛盾忐忑之际,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虎啸。 听到老虎的叫声,夏玄陡然心惊,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如果自己所在之处离之前打斗的地方不是很远的话,那这片区域应该没有老虎才对,如此一来就可以断定刚才那声虎啸是姜召带来的老虎发出的,也就是说姜召此时很可能还在附近不曾离去。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此时所在之处已经远离了先前打斗之处,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也不容乐观,刚才的虎啸声离自己不足二十里,万一老虎游荡至此,自己岂不葬身虎口? 就在此时,虎啸声再次传来,此番夏玄听得真切,虎啸之中并无愤怒和急切,只是寻常的示威震慑,并不是在跟什么东西打斗。 雨最终还是没下,强撑到东方放晴,夏玄终于支撑不住,再度晕了过去。 只晕过去片刻,夏玄就被痛醒了,持续不退的高烧使得他浑身酸痛,再加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此时的他只感觉浑身都痛,彷如被大象踩过一般。 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的升高,夏玄越发口渴,口渴他还可以耐受,令他焦虑的是不知道黄七现在身在何处,哪怕失去了内丹,黄七也还活着,但她迟迟没有出现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起初夏玄还心存幻想,只当黄七失去了内丹,显露原形羞于见人,不过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只因自己此时急需救助和照顾,如果黄七就在身边的话,绝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做点儿什么,由此可见黄七此时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随后夏玄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黄七将他留在了这里,然后引着姜召等人往远处去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回来,是因为姜召等人还在这附近。 担心完黄七,夏玄方才开始担心自己,西荒大部分区域位于南方,冬天也有蚊虫,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他很担心会有蝇虫飞来叮咬自己的伤口,自己此时完全无法移动,万一蝇虫循着气味飞来,自己很可能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伤口生出蛆虫。 好在夏玄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即便到得中午时分,附近也没有蝇虫萦绕,起初夏玄还只当自己运气好,直待看到上方的蒿草方才恍然大悟,蒿草有着浓烈的气味,蛇虫鼠蚁都很讨厌这种气味,自己附近之所以没有蛇虫出现,正是因为自己身处蒿草丛中。 想到此处,夏玄再生感动,他原本还以为黄七将自己藏在蒿草丛中是仓促之下的无奈之举,因为蒿草长不高,蒿草丛并不是藏人的好地方,而今方才明白黄七将自己藏在这里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明智之举,正因为蒿草丛不是很高,敌人才会忽视自己所在的这片区域,也正因为蒿草气味浓烈,自己才能躲过那些拥有敏锐嗅觉异类的搜寻。 随后一段时间夏玄一直在痛醒和痛晕之间不停的重复,对于常人而言,这种无休止的痛苦绝对称得上非人的折磨,不过夏玄曾经经历过强定魂魄的痛苦,与强定魂魄的痛苦相比,眼下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只能算是非常难受,还远远没有达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好不容易撑到太阳落山,夏玄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没有黄七内丹化生的那股先天元气的支撑,自己哪怕没有其他伤口,单是失血过多所导致的脱水也足以让自己丢掉性命,黄七先前真的没有吹牛,乘黄不愧是上古神兽,万寿灵体,得黄七内丹续命,哪怕伤势再怎么严重,自己也死不了。 就在夏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夜晚带来的些许凉意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听到有人说话,夏玄猛然警觉,声音出自自己东面不远处,距自己十丈不到,昨天夜里他也曾听到有人说话,此番说话的好像还是那两个人,二人所在的位置也是昨晚所在的位置。 “上次找山洞地道,这回找树洞鸟窝,鸟窝怎么能藏人?瞎搞。”有人抱怨。 “都他娘的找了几遍了,还找,我就说那小子土遁跑了,他就是不信。”有人接话。 听得此人声音,夏玄眉头大皱,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先前追赶黄七的巫师之一,当时为蜘蛛精指引黄七所在方向和高度的就是此人。 “我是不找了,要找你找吧,我都两宿没合眼了,真撑不住了。”有人说道。 有人接话,“快起来,别躺着了,找过这遍他也就死心了。” 后者无奈叹气,转而唠叨起身,与同行之人飞掠西去。 二人说话之时夏玄一直在侧耳细听,他最想自二人的谈话中得到黄七的消息,奈何二人压根儿就不曾提起,不过通过二人的谈话,他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一是他们已经搜过好几次了,此番搜过,估计就不会再搜了。二是事情发生在前天而不是昨天,他昨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相较于自己的危险处境,夏玄更担心黄七的安危,二人先前不曾提到黄七固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算不上坏事儿,有时候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虽然知道再怎么口渴自己也死不了,夏玄还是渴的要死,刚才二人在说话之时他好像听到了喝水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喝的是随身携带的水,还是歇脚之处就有水源。 想到水源,夏玄越发干渴,就在他想要转移注意力,想点儿别的之际,西面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窸窣之声很是急促,其中还伴随着草叶断裂的声音。 夏玄闻声瞬时寒毛直竖,只因这种声响与大蛇巨蟒在草地上快速游动的声响极为相似。 不等夏玄反应过来,声响便朝着他所在的草丛快速冲来。 就在夏玄认为自己即将葬身蛇腹之际,不曾想蹦进来的却是一只兔子。 兔子也没想到草丛里还藏着人,吓到夏玄的同时,自己也被夏玄吓到了,随即一个转身,又蹦了出去。 就在夏玄如释重负之际,西面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既快且轻,不像是人。 脚步声很快来到,经过草丛时并未停留,而是快速向东去了。 夏玄此时动弹不得,也不知道先前跑过去的是什么,不过根据动静来看,先前跑过去的动物个头儿也不是很大,肯定不是老虎。 夏玄长出粗气,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曾想就在此时,先前过去的那只动物竟然止步调头,径直朝着他所在的草丛跑了过来。 就在夏玄叫苦不迭之际,草丛被拱开了,一个白鼻子狗头出现在了夏玄面前…... 第二百三十一章 忠心护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拱进草丛的是白鼻子,夏玄瞬时放下心来,他此时毫无自保之力,便是一只野狼也足以致他于死地。 白鼻子是夏玄亲手养大的,跟他很是亲近,见到夏玄大喜过望,先是一通低头闻嗅,随后便亲热的舔舐他的头脸。 夏玄躺卧的这段时间伤势虽然有所好转,却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只靠黄七内丹所化的那股先天元气吊着性命,此时依旧虚弱非常,也没力气说话,抬手起身更是不能。 不见夏玄有所回应,白鼻子多有疑惑,待得抬头看向夏玄的胸腹,这才发现夏玄胸腹血肉模糊,随即低头上前,舔舐伤口。 虽然白鼻子有野狼的血统,夏玄却并不担心白鼻子会噬咬自己,他也知道舔舐伤口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便安静躺卧,一动不动。 虽然都是三月生的,也都是公的,但白鼻子的性情更像三月,很是亲人,与狼群混在一起之后也是黑眼圈来统领狼群,反观白鼻子,更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散漫王爷,平日里喜欢撒野玩闹,四处乱跑,而这也正是它独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由于夏玄依旧穿着衣服,白鼻子舔舐伤口之时便多有不便,但它有着足够的耐心,通过衣服上的破洞逐一舔舐伤口和伤口周围的血污,此举令夏玄在极度难受之中感受到了些许的清爽。 随后一段时间白鼻子一直在帮他舔舐伤口,前后持续了多久夏玄并不知道,因为他睡着了,这也是事发至今他唯一一次真正的睡着,此前只能算是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鼻子停止了舔舐,夏玄是在白鼻子的舔舐之中睡着的,白鼻子停止舔舐之后他也就醒了,白鼻子起身离开草丛向东跑去,不多时,东面传来了白鼻子喝水的声音。 夏玄口渴非常,听到白鼻子喝水的声音越发口渴,奈何他此时不得移动,只能临渊羡鱼,死撑硬挨。 白鼻子喝过水之后又跑了回来,自夏玄身边趴了下来。 担心白鼻子待在自己身边会暴露目标,夏玄便有心撵走它,于是便强打精神发声轰撵,他此时无法清晰说话,只能艰难的发出含混声音。 白鼻子是他养大的,虽然夏玄不曾说话,它却通过夏玄略带不悦的声音猜到夏玄不想让它待在自己身边,于是便起身离开。 不过白鼻子并没有走远,听动静应该是回到了先前喝水的地方。 虽然知道白鼻子保护不了自己,但有它陪在身边,夏玄还是感觉很是安心,随后又在难受和痛苦之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鼻子昨晚舔舐起了作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势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凝神内窥,发现经络和气穴依旧在缓慢复位。 由于伤势有所好转,夏玄便尝试移动手臂,意念送出,手指已经勉强能够弯曲伸展,只是手臂依旧抬不起来。 随后夏玄又强忍疼痛尝试转头,左右转头之后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卧之处并不是大片高深的草丛,周围全是倒伏的杂草,只有自己藏身的这点地方长着一丛两尺高的蒿草,别说隐蔽了,但凡有心之人仔细看上一眼,也会立刻发现自己。 想必是听到了声响,白鼻子又摇晃着尾巴自不远处跑了过来,先是用鼻子去顶夏玄,不见夏玄回应,又用前爪扒拉。 “去。”夏玄艰难发声。 听到夏玄回应,白鼻子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去舔舐他的伤口。 就在此时天上再度出现了雨云,随即便下起了大雨,在此之前夏玄唯恐雨水浸泡伤口会加重伤势,此番有了白鼻子的遮挡和舔舐,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承接雨水润唇解渴。 西荒经常下雨,不过持续的时间通常不会很长,但这次下雨却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傍晚时分依旧没停,在此期间白鼻子一直在不停的舔舐落在他伤口周围的雨水,令伤口保持清洁。 待得雨水入腹,夏玄恢复了些许力气,转而抬手扯了一把蒿草塞进了嘴里,蒿草性凉,可解暑退热。 白鼻子原本一直在舔舐他的伤口,见他咀嚼蒿草,便转身跑走。 没有了白鼻子的舔舐,雨滴很快落到了他胸腹的伤口上,好在夏玄此时已经勉强能够抬手,便抓过几棵蒿草挡住了自己的胸腹。 入更时分,白鼻子湿漉漉的回来了,带回了一只死兔子。 将死兔子放到夏玄身边,白鼻子这才抖掉了身上的雨水,直待这时夏玄才知道它先前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看到自己咀嚼蒿草,误以为自己需要进食,所以才会外出为自己寻找食物。 夏玄此时自然无法进食,但白鼻子的举动却令他感动非常,当年三月在半路上产仔,他是用藤筐将白鼻子和黑眼圈儿背到玄云宗的,随后又亲手将其喂大,不曾想白鼻子竟然懂得救主报恩,实则有时候并不需要对方真正为自己做什么,只要有个知恩图报的态度就足够了。 见夏玄不碰那只兔子,白鼻子又用鼻子将那兔子向夏玄拱了拱,由于近在咫尺,夏玄便听到了铁器碰触沙石发出的声响。 循着声音抬手摸去,竟然摸到了一个圆球。 入手的瞬间夏玄便知道这个圆球是自己先前交给黄七的地元丹,地元丹外面的铁片此时处于闭合状态,这说明黄七临走之前将地元丹重新闭合并留给了他。 手握地元丹,夏玄再度开始担心黄七,黄七本来就有伤在身,失去了内丹之后又失去了地元丹的保护,很难引走敌人并全身而退,搞不好她此时已经落到了敌人手里。 二更时分,雨终于停了,夏玄再度陷入了昏睡,可能是发现夏玄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担心他会着凉,白鼻子便一直趴在他的身边。 狗毛淋湿了之后会发出难闻的气味,白鼻子也不例外,不过夏玄醒来之后看到白鼻子趴在自己身边,却并没有反感嫌弃,有的只是感动和欣慰,这狗没白养。 夏玄手里一直握着那枚地元丹,但他却并没有转动铁片令地元丹起效,他此时的气穴虽然已经稳定,但经络仍然不曾完全归位,就算此时打开铁球释放灵气,自己也无法承接,再者,地元丹起效之时会有光亮发出,也容易暴露自己。 相较于身上的伤势,夏玄更关心自己经络复位的进展,虽然敌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却并不表示他们已经离开了,只有赶在敌人找到自己之前恢复灵气修为,自己才算真正的化险为夷。 仔细感知和估算之后,夏玄得到了一个大概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辰时之前自己的经络就能基本复位,此时乃是下半夜丑时,距辰时还剩下两个时辰。 想到即将恢复修为,夏玄激动的浑身发抖,朝廷此番偷袭自己,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顾念姜召和姜琳等人曾经善待过自己,他要旧账新账一起算,如果他们敢伤害黄七,那就不是冤有头债有主能解决的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九族连诛,血洗灭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终于放亮,估算时间,距辰时还有一个时辰。 到得这时,夏玄开始计划恢复修为之后应该做什么,如果追求稳妥,即便恢复了修为也无法立刻杀进皇城,因为自己此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敌人担心自己会前去寻仇,一定会严加防范,自己带伤前往很可能会再次落进敌人的陷阱。 不过就算皇城是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他也会争瞬息抢毫厘的赶过去,因为黄七很可能落到了他们手里,自己耽搁的越久,黄七就越危险。 就在夏玄自脑海里计划盘算之际,趴伏在身边的白鼻子突然抬头并竖起了耳朵。 见此情形,夏玄心中猛然一凛,白鼻子的举动说明它听到了什么动静,此时距辰时只剩下半个时辰,可千万不要在这最后关头出现什么意外。 由于伤势太过严重,直到此时夏玄也不得移动,不过侧耳细听,好像也没有脚步声传来。 就在夏玄疑惑白鼻子究竟听到了什么之际,一瞥之下却惊讶的发现白鼻子开始弓背炸毛,这种情况极少出现,除非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就在此时,东面不远处传来了喝水的声音,通过喝水的声音来看,不像是人,好像是什么体型很大的动物。 喝水声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即周围再度陷入寂静,不过白鼻子却越发紧张,眼神中透露出了强烈的恐惧。 见白鼻子如此紧张,夏玄便勉力抬头,想要回头张望,就在此时,白鼻子突然纵身蹿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东面三丈外传来了沉重且急促的奔跑声。 待夏玄回头看去,只见一只身披黄色铠甲的吊睛白额巨虎正冲扑加速,追着白鼻子向北面树林跑去。 见到巨虎的瞬间,夏玄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黄七曾经说过西北方向的山谷里埋伏着一群披挂铠甲的老虎,这些老虎无疑是姜召设下的伏兵,老虎出现在这里,说明姜召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搜寻,在众人屡次搜寻无果之后,便放出了虎群再次进行更加细致的搜寻。 就在夏玄为白鼻子的安危紧张忧心之际,却惊讶的发现那只巨虎只追到树林边缘便停了下来,并没有跟着白鼻子跑进树林。 见老虎没有穷追不舍,夏玄暗暗松了口气,但不等他一口粗气喘完,却惶恐的发现巨虎竟然调头向他所在的草丛走了过来。 眼见巨虎调头,白鼻子再度自林中疾冲而出,冲着巨虎龇牙示威。 受到挑衅,巨虎愤然回头,再去追赶,白鼻子急忙转身,再次跑进了树林。 见巨虎又没有跟进树林,白鼻子急切仰头,高声狼嚎 接连两声狼嚎过后,西方十里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夏玄虽然不得起身,意识却是清醒的,他知道白鼻子在试图引开巨虎,也知道白鼻子在向狼群求助,虽然狼群有了回应,他却并不乐观,一来白鼻子不一定能撑到狼群赶来,二来就算狼群及时赶到,它们也不是这头巨虎的对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孑然一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就在夏玄紧张忧虑之际,巨虎再度向他所在的草丛走了过来,它已经发现草丛里藏着什么东西,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它奉命寻找的目标。 巨虎此时距他所在的草丛当有十丈左右,不等它继续靠近,白鼻子便自树林里再次跑了出来,此番它没有故技重施冲巨虎吠叫挑衅,而是悄无声息的跑了过来,冲着巨虎的尾巴就是一口。 白鼻子并没有死咬着巨虎的尾巴不放,偷袭过后转身就跑,巨虎吃痛回头,眼见白鼻子正在往树林里跑,知道先前咬自己尾巴的就是它,气怒之下再度回头冲着白鼻子扑跃而去。 巨虎想必是起了杀心,此番追击不再以赶跑白鼻子为目的,而是铁了心的想要弄死它,殊不知这正是白鼻子所希望的,它个头太小,自然不是巨虎的对手,但小有小的好处,腾挪躲闪更加灵活,而且它对这片区域也很是熟悉,便一直带着巨虎在树林里转圈子,与此同时逐渐远离夏玄藏身的草丛。 不止白鼻子会叫,巨虎在愤怒之时也会发出虎啸,由于姜召等人很可能离此不远,夏玄便担心虎啸会将他们引过来,好在虎啸也分很多种,攻击时发出的虎啸声音低沉,与传递消息的高亢虎啸截然不同。 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夏玄便开始为白鼻子捏了把汗,白鼻子并不是什么灵兽异种,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野狼,而且还有狗的血统,反观那头巨虎,不但身形巨大,还披挂有铠甲,且不说正面抗衡了,只要白鼻子稍有不慎,巨虎就能一爪子拍死它。 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没过多久,树林里便传来了白鼻子吃痛的叫声。 夏玄闻声好生揪心,不过很快白鼻子便再度发出了狼嚎,其中还伴随着巨虎愤怒的咆哮。 侧耳细听,巨虎的咆哮声中隐约还掺杂着利爪抓挠岩石的声音,由此可见白鼻子在受伤之后很可能躲进了狭窄的石缝,巨虎够它不着才会气恼咆哮。 白鼻子发出狼嚎之后,西方很快传来了狼嚎回应,循声定位,距此还有五里左右。 就在此时,北面林中突然有人高声咒骂,“真他娘的够了,有点儿吹风草动就让咱们跑一趟,畜生就是畜生,不是追狼就是撵狗,这都有什么好看的。” “行了,别唠叨了,快回去复命吧。”有人接话。 “老子是祭师,不是杂役,把老子当什么了,这趟差事办完,我得调到下面州府去,可不在他手下当差了。”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只这片刻工夫,夏玄便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巨虎的咆哮真会引得姜召派人前来察看,好在白鼻子将巨虎引进了树林,若是还在这附近徘徊,二人定会发现自己。 随后一段时间巨虎一直在尝试攻击躲起来的白鼻子,奈何白鼻子所在之处它不得触及,多次尝试无果,巨虎只能无奈放弃。 巨虎终究不是寻常野兽,虽然受到干扰,却并未忘记自己的使命,扔下白鼻子之后再度跑出树林,朝着夏玄藏身之处走来。 此番白鼻子没有及时出现,眼见巨虎向自己走来,夏玄虽然多有遗憾,却也认命了,白鼻子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巨虎先前接受的是什么命令了,如果巨虎接受的命令是杀无赦,那他就死定了,如果姜召给巨虎下达的命令只是找到他,那他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他此时经络即将复位,只要再拖延片刻,就能恢复灵气修为。 在巨虎距草丛还有五丈远近时,夏玄将地元丹紧紧的捏在了手里,如果巨虎真对自己痛下杀手,那就只能打开铁球,借助地元丹护身,不过地元丹在起效之时会有光亮闪现,即便是白天这种光亮也很是耀眼,自己打开铁球的瞬间,自己的位置就会暴露。 就在夏玄做好了最坏打算之际,白鼻子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树林边缘,由于距离不是很远,他便能清楚的看到白鼻子在移动之时左侧前腿不敢着地。 眼见巨虎即将靠近草丛,白鼻子急忙跑出丛林,追上巨虎,转而故技重施,再度冲其尾巴咬了一口。 一击得手,白鼻子转身就跑,奈何它瘸了一条腿,速度太受影响,不等跑进树林便被巨虎急扑追上,只一掌就将其拍翻在地,转而不等白鼻子起身便张开獠牙虎口,直接断颈锁喉。 眼见白鼻子死于非命,夏玄瞬时五内俱焚,急火攻心,强撑着想要起身,奈何伤势太重,连撑臂都不能够,起身更是妄想。 巨虎先前曾被白鼻子多次挑衅偷袭,便是白鼻子已然断气,巨虎依旧不曾放过它,咬着它的脖颈疯狂摇甩,旨在毁尸泄愤。 就在此时,西面丛林突然蹿出一条灰色身影,怒吼着向巨虎冲了过去。 在黑眼圈冲向巨虎的同时,后面的狼群也纷纷冲出了树林,跟着它冲向了巨虎。 眼见狼群来到,夏玄不但没有感到欣喜,反倒心如刀绞,如坠冰窟,只因他很清楚狼群并不是巨虎的对手,它们的到来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由于嘴里叼着白鼻子的尸体,面对黑眼圈的冲扑巨虎便未能及时反击,只得纵身闪躲,避开了黑眼圈。 狼群狩猎时并不会猛冲乱咬,通常会先将猎物围住,然后再寻找机会进行偷袭,以此节省体力并减少自身的伤亡,不过黑眼圈此番却并没有这么做,兄弟惨死眼前令它失去了理智,落地之后立刻纵身折返,冲着巨虎疯狂撕咬。 眼见头狼拼命,狼群立刻跟随,这群狼共有二十几只,一起冲巨虎发难,瞬时令巨虎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在狼群的嘶吼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犬吠,夏玄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三月,它此时并未与狼群一同围攻巨虎,而是跑到白鼻子旁边,冲其急切吠叫。 不见白鼻子有所回应,三月又用鼻子去拱它,见此情形,夏玄悲痛欲绝,拼尽全力,低声呼唤。 虽然周围虎啸狼嚎,嘈杂混乱,三月却仍然听到了夏玄的呼唤,随即转身向他跑了过来。 待三月跑到近前,夏玄深深呼吸,积蓄了些许力气,转而急促下令,“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三月很聪明,夏玄知道它听得懂自己的话,不过三月却并未抽身逃走,短暂的迟疑之后转身跑开,回到白鼻子身边再度冲其吠叫。 见此情形,夏玄既悲又急,反观正在率领狼群围攻巨虎的黑眼圈,形势亦是万分危急,只因巨虎身上披挂着大片的盔甲,护住了周身要害,狼群的疯狂围攻只能伤其皮毛,不得动其筋骨。 此时巨虎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进行反击,已经有数只野狼死在了它的獠牙利爪之下,黑眼圈的后背已被利爪划伤,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夏玄此时的经脉仍未完全复位,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耐心等待,但他实在不忍心用黑眼圈儿和三月的性命来为自己争取时间,随即牙一咬,心一横,转动铁球,令地元丹发光起效。 夏玄此举等同渠未通而闸先开,地元丹生出的灵气经其右手劳宫反冲入体,强行归正经络的同时游走四肢百骸,由于脆弱的经络无法完全承受地元丹散发的灵气,便有大量灵气侵入皮肤腠理,使得夏玄再度感受到了千刀万剐的生不如死。 剧烈的疼痛几乎使得所有脏腑全部扭曲痉挛,痛的夏玄扭曲打滚,汗如雨下。 不等夏玄稳住心神,便震惊的发现地元丹此时散发的竟然是蓝色光芒,他清楚的记得将地元丹交给黄七的时候,地元丹散发的是紫色光芒,由紫变淡紫,由淡紫变深蓝,再由深蓝变成蓝色,连降三阶说明地元丹损耗了大量灵气,由此可见在自己死去的这段时间黄七曾与敌人周旋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在此期间还遭受了多次重创。 就在夏玄暗自震惊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濒死哀嚎,夏玄自然听得出这声哀嚎是黑眼圈发出的,待得勉力抬头,果然发现黑眼圈已经浑身浴血,倒地毙命。 白鼻子和黑眼圈儿是夏玄一手养大的,朝夕相伴,彷如家人,他临走之际还不忘前去西山与它们道别,而今它们却尽数死在了自己面前,这令夏玄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一口鲜血瞬间夺喉而出。 趋吉避凶是所有活物的本能,眼见头狼战死,剩下的野狼瞬间斗志全无,随即惊慌逃走,作鸟兽散,眨眼之间场中只剩下了三月自己仍在冲巨虎愤怒狂吠。 夏玄之所以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强行归正经络,为的就是救下三月母子,而今白鼻子和黑眼圈尽数殒命,唯恐三月亦步它们后尘,夏玄便强忍剧痛,勉力撑臂艰难站起。 由于刚刚归正经络,气海之中便无有灵气,即便艰难站起,夏玄亦是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眼见夏玄出现,巨虎兴奋莫名,随即仰头长啸,向主人通风报信儿。 成功的将巨虎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夏玄随即紧握地元丹,拼命吸纳灵气,他很清楚接下来巨虎一定会来攻击自己,故此必须赶在巨虎袭来之前汇聚灵气,准备反击。 令他没想到的是巨虎长啸过后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向他冲了过来,而此时他仍未聚集足够的灵气应对反击,情急之下只能借助符咒,奈何两次探手尽皆无果,第一次是暗兜破碎,符咒遗失,第二次则是符咒被雨水浸泡,已经不堪使用。 眼见巨虎冲向夏玄,三月本能护主,吠叫着向巨虎冲了过去,奈何它身形瘦小,巨虎只是反手一掌便将其拍飞了出去。 得三月拖延了片刻,夏玄趁机自右侧暗兜取出一枚可用金符,几乎在取出金符的瞬间,巨虎便冲扑而至。 夏玄体虚乏力,不得闪躲,瞬间便被巨虎扑倒在地。 就在倒地的瞬间,夏玄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根由金符幻化的锐刺插向巨虎的头颅,径直穿破护甲,碎骨贯颅。 虽有地元丹护身,但巨大的冲击还是令夏玄重摔倒地,再度吐血。 夏玄顾不得回神喘息,吐血换气之后勉力爬起,向着不远处的三月跌撞跑去。 看到三月的瞬间,夏玄便绝望倒地,虎爪力道惊人,足以拍碎人的头骨,三月自然经受不住,整个胸腹都被拍瘪,此时正在痛苦逗气,眼神也开始涣散迷离。 夏玄强忍悲伤将三月抱在怀里,本想发声呼唤却未语先哭。 貌似察觉到了主人的来到,三月眼中突然有了些许神彩,奈何它伤势太重,刚想抬头回应便力竭断气。 就在夏玄伤心欲绝之际,却突然听得北面传来了急切的破风声,抬头望去,只见一群紫气巫师正在疾掠而至。 夏玄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土遁符咒已经用尽,眼见敌人即将来到,只能强忍伤悲,取出画符事物急画土遁符咒。 待得土遁符咒画好,夏玄再度抱起了三月,他并没有立刻遁走,而是一直冷冷的盯着姜召等人,直待众人距其不足百步,方才施展土遁,瞬移消失……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劫后余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并没有将现身之处选在山腰住处,而是选择现身于山顶高处,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谨慎起见,即便姜召等人在玄云宗设伏的可能性很小,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由于先前的土遁直接耗空了体内仅存的些许灵气,现身之后夏玄立刻感觉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好在山顶多有树木,他便顺势倚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虽然三月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夏玄仍然试着喊了它两声,可想而知,三月自然不会有所回应。 即便如此,夏玄仍然不曾将它放下,他清楚的记得当年遇到三月的情景,那时姬有德已经离开了,他生平头一次孤身独行,一路上东躲西藏,战战兢兢,白天赶路怕遇到官兵,晚上赶路怕遇到鬼魅,正是因为有了三月的陪伴,他才敢连夜赶路,也正是因为有了三月的陪伴,才缓解了他的惶恐和孤独。 三月母子对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几条狗了,它们早已成了他的亲人,而今它们却为了保护自己而全部死在了自己面前,此时的他除了满腔的愤怒,更多的还是肝肠寸断的悲伤。 回想白鼻子先前为自己舔舐伤口和黑眼圈三月螳臂当车的情景,夏玄越发悲痛,随即气血翻涌,再度吐血。 眼见自己意识再度模糊,夏玄急忙强定心神,努力保持清醒,他很清楚自己此时并未完全脱离危险,姜召等人很可能会赶到玄云宗察看他是否在这里,而他之所以选择现身山顶,为的也是可以居高临下,观察山腰以及附近的情况。 尽管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立刻放下三月,尽快自千疮百孔的法袍里寻找可用符咒并画写备用符咒,但他却不愿放下三月,仿佛此时将三月放下就是对它忠义的辜负,亦仿佛一旦放下就会永远失去,尽管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它们了,但他却仍然不愿放下。 悲伤并未完全冲昏夏玄的头脑,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他再次转动铁球,封闭了地元丹,本想借助隐身甲片隐去身形,却发现隐身甲片不知何时已经遗失了,仔细回想,应该是在与耗子精近战厮杀之时因为法袍破损而掉落了。 由于并不知道自己先前躺卧之处位于玄云宗的什么方位,夏玄便只能四顾观察,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东北方向有不少人施展凌空飞渡向东移动,与他们同行离去的还有那群披挂盔甲的巨虎。 虽然已经亲眼看到敌人远去,夏玄仍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此举又是敌人的奸计,经历过之前的变故,他已经变的紧张多疑,杯弓蛇影了。 身在高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腰的情景,山腰原本有几十只鸡的,但此时却一只也没有了,也不见母猪出来觅食,唯有那头毛驴还在山腰的田地里觅食吃草。 即便没有地元丹,体内的灵气也会逐渐恢复,只是恢复的速度很慢,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夏玄体内灵气也只恢复了五成不到。 不过这已经够用了,夏玄随即站立起身,抱着三月飞掠而下。 来到山腰广场,夏玄先去了鸡棚,发现鸡都没了,随后又去了猪舍,猪也没了,只有那头毛驴出于习惯而回到驴棚休息过夜。 随后夏玄又回了自己房间,他第一次突围之后曾经回来过一次,此时房间里仍然保持着那时的状态,由此可见这段时间姜召等人并没有再回来。 将已经僵硬的三月放到它生前经常趴卧的地方,夏玄随即转身去了黄七房间,黄七房间也是原来的样子,散落在地上的首饰也没有被人拿走。 夏玄进黄七房间自然不是为了寻找黄七,因为黄七不可能在这里,他是想寻找自己的包袱,当日自己土遁迁坟并没有带了包袱在身上,自己的包袱一直是黄七拿着。 就在夏玄四顾寻找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房中的地面上有一滴已经凝固的血迹,这滴血迹很是显眼,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好像没发现地上还有血迹。 心中存疑,便俯视细看,只见血迹虽然已经凝固,却仍然很是鲜红,由此可见这处血迹很可能是黄七留下的,因为黄七的血与人不同,人血凝固之后会发黑,但她的血即便凝固了也会发红。 血滴的出现说明黄七在突围之后曾经回来过,但这有些说不通,因为那时黄七正在被姜召等人追杀,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往深山跑,实在不应该回玄云宗来。 夏玄虽然想不通黄七为什么要回来,却因为低头察看血迹而意外发现火炕里藏着一个包袱,伸手扯出,定睛细看,正是自己的包袱。 自己的包袱之所以会被塞在火炕里,无疑是黄七察觉到外敌侵入,情急之下随手将其塞进了火炕。 夏玄对自己打结的手法很是熟悉,不用打开察看也知道包袱没有被人打开过。 就在夏玄拿着包袱想要去厨房打水净身之际,突然看到右侧房门的后面有一个破碎的瓷碗,瓷碗的碎片并没有飞溅的到处都是,而是较为集中,由此可见这只瓷碗并不是被摔碎的,倒像是被踩碎的。 二人朝夕相处,吃饭用的器皿也都是一样的,夏玄并不记得黄七有这样一个瓷碗,就在其拿起瓷片想要细看端详之际,突然自碎碗旁边发现了一双折断的筷子,这双筷子明显是被踩断的,由于用力过猛,甚至连下面的地砖都被踩碎了。 短暂的疑惑之后,夏玄猛然想起这副碗筷是姬道元当日送给自己的,这副碗筷上分别带有姬道元和李怀虚二人的一息灵气,姬道元之所以送这副碗筷给自己,乃为了答谢他曾经指点过二人并在太山救过二人的性命。 他记得很清楚,姬道元当日曾经说过,只要他遇到难处,就可以摔碎瓷碗折断竹筷,届时姬道元和李怀虚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尽快前来相见。 想起碗筷的出处,夏玄立刻明白黄七为什么会重回玄云宗,她是想破坏碗筷,以此向姬道元和李怀虚求助。 黄七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将他给藏起来了,在黄七看来,姬道元和李怀虚完全有可能在他被敌人找到之前赶来相助,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为了回来破坏碗筷,黄七无疑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不过事实证明她的险白冒了,因为姬道元和李怀虚并没有赶来,他之所以确定二人没来,乃是因为瓷片和竹筷并没有被拿起检视的迹象,而且这段时间姜召等人一直在兴师动众的寻找自己,且事发之处离此不远,二人如果真的来过,不可能毫无察觉。 夏玄冷笑过后反手扔掉了瓷片,转而拿着包袱走出了房门。 就在此时,东面突然传来了毛驴的叫声,眼见驴叫多有惊惧,夏玄瞬间警觉,随即轻身上房,向东眺望。 他本以为来的是姜召等人,不曾想却是几个农人,几人此时已经将毛驴自驴棚里拖了出来,正在拉拽驱赶。 由于知道自己不能久居玄云宗,夏玄在很久之前便将毛驴的缰绳给去了,任由它自由来去,而今毛驴已经习惯了,突然被人套上绳索很不适应,奋力反抗的同时连声叫唤。 眼见来者不是姜召等人,夏玄放下心来,随即飘身落地,朝那几个农人走去。 那几个农人正在忙着驱赶毛驴,直待夏玄走近方才看到了他,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的愣在当场。 黑暗之中几个农人视物不清,看不到夏玄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但他们曾经来帮夏玄做过工,知道夏玄是玄云宗的主人。 “鸡是你们抓走的吗?”夏玄平静发问。 几人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猪也是你们偷走的吧?”夏玄又问。 几人知道夏玄与官府相熟,唯恐他报官治罪,纷纷跪倒求饶,只道青黄不接,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会干出这等事来。 夏玄没有接几人的话,而是自包袱里取出一包黄金扔给了为首之人,“这些黄金百两有余,全部送给你们。”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毛驴也送给你们。”夏玄拎着包袱向东走去。 眼见夏玄如此慷慨,几人喜不自胜,急忙爬了起来,连声道谢。 “不用急着谢我,”夏玄说道,“毛驴能活三十年,这头毛驴已经活了七年,至少还能活二十几年,二十年内它要是死了,我让你们全村人给它陪葬。” 听得夏玄言语,几人瞬时面色煞白,倒吸凉气。 “我知道你们是哪个村子的,不要心存侥幸,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夏玄冷声说道。 这些人都曾来帮忙收割过谷物,也都听到过夏玄说话,但夏玄此时的声调却与之前大不相同,虽然看似平静,却透着一股森然冷意。 几人偷驴原本是想吃肉的,不曾想却偷了个爹回去,谁敢保证毛驴没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他们自然不愿接下这个要命的差事,随即连声央求,只道钱也不要,驴也不要。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亲无故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几个农人哪里还敢啰嗦,急忙牵着毛驴摸黑儿离去。 夏玄来到厨房,取了木桶到井边打水,他原本是想洗澡的,奈何伤口刚刚开始愈合,沾不得水,无奈之下只能自破碎的法袍上扯下布片蘸水擦拭。 初春的夜晚寒气很重,但夏玄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水上身带来的刺骨寒意,此时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茫然的麻木之中,除了无尽的悲伤和极度的愤怒,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梳洗过后,夏玄回到住处,找出黄七早些时候留下的金疮药自行敷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胸腹的血洞竟然多达二十几处,似这种伤及脏腑的伤口,只一处便足以让人丧命,自己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靠黄七内丹所化的那股先天元气护住了心脉,维持了生机。 敷好伤药,穿戴整齐,夏玄随即开始裁纸画符,同样的法袍他一共做了两件,眼下自己穿戴的这件也可以储纳大量符咒。 黑暗之中夏玄一直在闷头忙碌,周围死寂一片,起初夏玄还没感觉到异样,直待忙完坐下,这才发觉周围很是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安静的令人心慌,直到此时他才想起除了自己,玄云宗已经没有别的活物了。 这一刻夏玄仿佛再次回到了姬有德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举目无亲,孑然一身,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跟别人一样,也是有家有朋友的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一直都没有家,所谓的朋友也只是一个异类幻化的女人和几条狗而已,而现如今她们都不在了。 一直呆坐到三更时分夏玄方才回过神来,随即离座站起,取了镢头自南墙外三月母子生前经常趴卧的地方挖了个很大的土坑,他不忍心将三月直接放到冰冷的土坑里,便将自己所用的褥子铺在了下面。 将三月放进土坑之后,夏玄又施展土遁回到先前藏身的草丛,找到并带回了白鼻子和黑眼圈儿的尸体。 回想先前与它们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起它们临死前的忠心护主,再看土坑里它们已经僵硬的尸体,夏玄免不得心如刀绞,再度泪如雨下。 四更时分夏玄便将三月母子放进了土坑,但他始终不忍心填土掩埋,一直自土坑边呆坐到日出天亮方才勉力起身,将自己的被子盖到了它们身上,转而拿起铁锹准备填土。 只填了一铲,夏玄便痛苦的蹲了下来,一旦填上土坑,它们就彻底消失了,自己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想到此处,夏玄扔掉铁锹再次跳进了土坑,掀开被子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由于伤心欲绝,很快夏玄便感觉头晕眼花,察觉自己即将晕厥,夏玄急忙强忍悲伤,努力保持清醒,虽然昨天他亲眼看到姜召等人已经离开了,却不表示他们不会去而复返,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可不能疏忽大意,再度落进敌人的手里。 就在他将被子重新盖好,爬出土坑之时,突然发现东厢附近有两道人影快速躲进了屋后的树林,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修为仍在,清楚的看到刚才那两道人影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妇人。 眼见又有农人潜入玄云宗,夏玄陡然皱眉,如果对方只是来偷东西,他或许不会把她们怎么样,但她们来的不是时候,自己刚才悲伤嚎啕,她们肯定听到了,而且她们也发现自己在这里挖坑,如果误认为自己在埋藏什么宝贝,待自己离开之后,她们就可能将三月母子的坟墓重新挖开。 想到此处,夏玄心中骤起杀机,随即起身向东厢走去,若是换做之前,他肯定不会为难这些农人,但此时的他悲愤莫名,看谁都不顺眼。 那两个妇人自认为藏的很隐蔽,但夏玄耳目清明,去到近处,径直将她们给揪了出来。 两个妇人并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磕头求饶也不是为了乞命,而是为了免除责罚。 夏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杀机越发浓烈,当一个人身处绝境而无人救助,全靠自己艰难的爬出火坑,保全性命之后,心中会充满了戾气和愤恨,看任何人都是不顺眼的。 就在夏玄准备对二人痛下杀手之际,心中的善念突然闪现,不能因为自己经历过非人的痛苦就迁怒于他人,这两个妇人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想到此处,夏玄押着二人来到土坑旁,让她们帮忙填土,将功补过,他之所以有此一举有两个原因,一是得让她们知道他挖坑埋的只是尸体而不是金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实在不忍心亲手填土。 就在二人填土之际,夏玄猛然想起一事,本想出声叫停,但闪念过后又没有开口,他刚才突然想到早些时候和黄七赶去不周山的途中,黄七曾带他绕路去找那个犀牛精报仇,那个犀牛精的洞府里有一株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的灵犀玉树,他想到可以借助那株灵犀玉树救活三月母子,之所以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乃是因为灵犀玉树救人有个前提,那就是魂魄必须完整,而异类本身七窍不全,死后也不会有魂魄留下,即便自己拿到了灵犀玉树,也无法复活它们。 想到灵犀玉树,夏玄随即想到了黄七,眼下黄七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接下来自己肯定要尽快找到她,万一黄七遭遇了不幸,那株灵犀玉树就可能用得上,不过他也隐隐的有些担忧,虽然黄七说自己已经齐全了七窍,与人无异,却并不表示她真的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万一黄七没说实话,就算拿到灵犀玉树也毫无用处。 两个妇人经常干农活,轮流上阵,很快将土坑填平,唯恐填的不够平整,其中一个妇人还在填平的土坑上踩了几脚。 “你干什么?!”夏玄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几脚不是踩在土坑上,而是踩在三月母子的身上,踩在他的心上。 二人并不知道夏玄为什么动怒,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好在夏玄接下来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过激举动。 眼见夏玄面色苍白,其中一个妇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兄弟,你是不是病了?” “我看不像生病,”另外一人也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夏玄挑眉看了二人一眼,转而随手拿起一块儿挖坑挑出的石头,催动灵气捏成齑粉,“我的确有伤在身,但杀掉你们轻而易举。” 二人本想关心示好,不曾想夏玄却是毫不领情,眼见夏玄喜怒无常,二人再不敢随便说话。 见二人吓的浑身发抖,夏玄闭目长叹,“你们走吧。” 二人闻言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转身就跑。 “等等。”夏玄发声。 二人闻声止步。 “厨房的灶台上还有半袋粟米和一些鸡蛋,你们都拿走吧。”夏玄平静的说道。 二人闻言连连摇头,只道不敢。 夏玄此时压根儿就不想跟人说话,多说一句都会令他更加烦躁,“别啰嗦,拿上东西快滚。” 骂跑了两个妇人,夏玄倚着墙根闭目呆坐,良久过后撑臂起身,站起之后只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数日水米未进。 但他此时实在吃不下东西,便强撑着去到黄七房间,开始拾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首饰,黄七很喜欢这些东西,若是黄七这次能够化险为夷,事后可以将这些首饰再还给她。 不过只捡了几件夏玄便愣住了,只因他突然想到黄七失去了内丹,再也无法幻化人形,这些首饰对她已经没用了。 这一刻夏玄又忍不住想要落泪,好在他并没有放任自己再度失控,强行忍住,背上包袱走出了房门。 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眷恋,夏玄再度将两处房门挂上了锁头。 锁好门,夏玄又愣住了,之前出门他都会跟黄七和三月打个招呼,现如今山上再也没有可以打招呼的了。 叹气过后,夏玄施出土遁离开了玄云宗,他并没有往远处去,而是现身于当日遇袭的坟地,当日他只搬走了自己父亲和白虎的尸骨,子许和姬有德的坟地还没来得及迁移就遭到了敌人的伏击,他此番回来乃是为了确认一下子许和姬有德坟地还在不在。 确认的结果是二人的坟墓已经被挖开了,尸体也被带走了。 夏玄虽然异常愤怒却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今自己已经与姜召等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双方都不会再有任何顾忌,不过姜召等人带走子许和姬有德的尸体倒不是为了激怒他,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作为条件跟他进行交换。 确定二人的尸体已经被姜召带走,夏玄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去处,姜召等人先前之所以急着回返皇城,无疑是为了提前进行安排和布置,自己此时有伤在身,且地元丹蕴含的灵气也所剩无几,此时赶去皇城等同送死。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做出了决定,自己目前的情况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练气疗伤,恢复元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还原真相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有了大致的计划,夏玄却开始犯愁接下来去哪儿,他包袱里倒是带有干粮,但风餐露宿对疗伤多有不利,还是得找个温暖安静的客栈落脚才是。 短暂的思虑过后,夏玄土遁瞬移,现身于一处不知名的县城,这处县城位于梁州东南,此前他赶去江陵接应黄七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之所以选这里落脚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因为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来这里,姜召等人更想不到。 这处县城不大,街道上也少有行人,夏玄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 除了先前送给农人的金子,他身上还带有不少铜币,选了最好的一处房间,还请店主帮忙煮点稀粥。 实则夏玄随身带有干粮,之所以还让店主熬粥是因为直到此时先前强定魂魄引发的周身剧痛都不曾完全消退,脸颊牙关连说话都疼,更别说咬嚼坚硬的面饼了。 由于太过疲惫,进屋不久夏玄便睡着了,直待入更时分店主前来敲门方才吵醒了他。 夏玄起身开门,店主送来饭菜和热水便退了出去,夏玄困意上涌,也没吃那饭菜便回到床上继续昏睡。 五更时分,夏玄醒了,不是睡醒的,是被饿醒的。 知道自己胃肠有伤,夏玄也不敢多吃,简单吃了几口已经凉透的粥饭便回到床上接着睡。 次日中午店主再度前来敲门,夏玄这才苏醒,起身开门与店主说了几句话,给了几天房资,安排了晚上的饭食又回到床上接着睡。 睡了一天一夜,夏玄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晚饭吃的比之前多了些,饭后又用店主送来的热水洗脸泡脚,随后再度回到了床上。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睡着,不过这次睡的时间比较短,三更不到便醒了,此番算是彻底睡够了,不但灵气彻底恢复,精神和体力也补回了不少。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夏玄再度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自脑海里梳理了一遍,由于他施展土遁将黄七送走之后便失去了意识,故此他并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自己在最后关头施展的土遁肯定是起效了,因为那时候姜召等人已经来到二人附近了,如果法术没起效的话,黄七不可能把他救出来。 不过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日施展土遁时自黄七身上贴了多道土遁符咒,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法术起效之后,地气会率先与黄七身上的符咒产生感应并将她送走,他当日之所以这么做乃是自忖必死无疑,不想继续拖累黄七,而且当时自己的灵气几乎耗尽,两个人一起土遁瞬移的话,距离会很短,但如果只送黄七自己,便足以将其送到百里之外。 只要足够细心,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可以推断出真相的,夏玄虽然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却可以通过一些细节还原真相,大致估算,他躺卧的草丛距当日施展土遁时所在区域有五十几里,他预估能将黄七送到百里之外,结果只送出了五十里,由此可见黄七在土遁法术起效之后,瞬移消失之前,伸手拉住了他,然后带着他一起瞬移离去,也正因为带上了他,所以土遁的距离才会减半。 五十里的距离对于姜召那些紫气高手来说并不算远,想必是猜到二人不曾走远,姜召等人便开始对附近区域进行严密搜寻,在此之前黄七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为了不让姜召等人看到地元丹发出的光芒,黄七在现身于五十里外之后,便不敢轻易使用地元丹。 不过他记得很清楚,在他失去意识之时地元丹发出的还是紫色光芒,但在他再次使用地元丹之时,地元丹发出的却是蓝色光芒,这就说明在他失去意识之后的这段时间,黄七遭受了多次重击,进而导致地元丹蕴含的灵气大幅减少。 黄七为什么会遭受重击?如果黄七在带着他逃走之时被敌人发现,黄七就没机会将他藏起来,哪怕藏起来也没用,因为敌人会知道他大概消失在哪片区域并对那片区域进行严密搜寻。 排除了这种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二人在土遁离开之后,黄七原本是想带着他一起离开的,奈何二人现身之处离敌人太近,唯恐地元丹发出光亮暴露位置,黄七便不敢继续使用地元丹,而黄七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体力不支,故此在不借助地元丹补充灵气的情况下,黄七是无法带他一起逃命的。 万般无奈之下,黄七只能吐出内丹为他续命并将他藏了起来,然后借助地元丹来维持体力,以此将敌人引走。 事实证明黄七成功将敌人引走了,其房间里破碎的瓷碗和折断的竹筷都是被踩碎和踩断的,这就说明黄七在破坏瓷碗和竹筷的时候已经现出原形了,而黄七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向姬道元和李怀虚求助。 不过黄七也很清楚,即便二人有所感应,短时间内也无法赶到,黄七之所以明知二人短时间内无法赶到还在逃命的紧要关头冒着巨大的风险回到玄云宗并破坏碗筷,说明她自认为短时间内敌人找不到他,姬道元和李怀虚如果如约赶来,就有可能找到并救下他。 但以他对黄七的了解,黄七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还是很机智的,为了确保姬道元和李怀虚能够找到他,黄七不应该在房间里就破坏碗筷,因为那里距他的藏身之处还有不短的距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七应该将碗筷带到他附近或是能够看到他的区域再破坏掉,黄七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敌人追的太急,她来不及将碗筷带走了。 如果黄七没有回到玄云宗,而是径直往西荒深处跑,敌人不一定能追得上她,也正因为黄七为了向姬道元和李怀虚求援而回到了玄云宗,她才被敌人给拦了下来。 他之所以作此判断,乃是因为原本在黄七身上的地元丹再次出现在了自己身上,这就说明黄七在破坏碗筷之后又往回跑了,黄七好不容易将敌人引走了,不可能再傻乎乎的跑到自己所在区域。 但事实证明她的确回到了自己藏身的那片区域,既然她不会主动跑回来,那就只能是被敌人逼回来的,而地元丹灵气的大量耗损,也间接证实了黄七是被敌人逼回来的,在往回跑的过程中,她多次受到了敌人的重击。 夏玄之所以推敲还原真相,只是为了确定黄七的处境和下落,推敲到这一步,答案已经出来了,黄七在失去地元丹之后体力不足,跑不了多远,她肯定落到了姜召等人的手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敲山震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推断出黄七落到了姜召的手里,夏玄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此番绝处逢生,成功保住了性命,出于对自己的忌惮,姜召等人应该不会把黄七怎么样。忧的是黄七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谁都知道喝了她的血可以长生不老,面对这种诱惑,很少有人能够抗拒得了。 夏玄下地喝了口水,转而回到床上静心凝神,仔细推敲黄七眼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处境,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想要推敲对方会做什么,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以为是的去臆断,而是需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去分析,以姜召的性格和作风,在抓到黄七之后应该不会立刻对她痛下杀手,原因也很简单,姜召老成持重,心思缜密,知道黄七的血液虽然可以延长寿命,却无法令他们刀枪不入,他们今天喝了黄七的血,明天就被他找上门给杀了,那这长生不老的乘黄血喝了还不如不喝。 而且姜召很清楚一旦他们喝了黄七的血,他一定会疯狂的进行报复,届时他在暗,对方在明,姜召等人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儿了,每时每刻都会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从这个角度上想,在杀掉自己之前,姜召等人应该不会把黄七怎么样。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便没有这么乐观了,因为此前姜召等人对他的伏击偷袭已经使得双方彻底撕破了脸皮,旧恨之上再添新仇,姜召很清楚就算没把黄七怎么样,他也不会放过他们,反正横竖都是个你死我活,也就没必要瞻前顾后了,先喝了乘黄血再说。 再者,姜召对他进行伏击一事是瞒不住的,而且姜召也不会刻意隐瞒,因为他不但是巫师的敌人,也是皇族的敌人,姜召此番杀他不死,算是彻底把他给得罪了,姜召不会傻到把公仇变成私怨,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皇族和其他巫师,以此同仇敌忾,举整个朝廷之力来对付他。 在告诉皇族和其他巫师此事的同时,姜召也一定会将自己抓到黄七一事告诉他们,倒不是姜召不想自己独吞,而是姜召不能,也不敢,因为此事知情之人太多,姜召捂不住风声,而且大动干戈的对他进行伏击,到最后除了激化了矛盾什么都没捞着,面子上也不好看。 故此,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将皇族和其他巫师与自己紧紧的捆在一起,姜召不但会将抓到黄七一事告诉他们,还会将黄七交出去,毕竟他只是巫师的二号人物,上面还有护法巫师和夏帝,他若是抓了黄七却不交出去,容易受人诟病。 如果姜召真的将黄七交了出去,那黄七的处境就很危险了,因为夏黎此前曾经派人抓过黄七,由此可见以夏洪为首的皇族对长生不老是非常渴望的,既然双方绝无和解的可能,迟早都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他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想到此处,夏玄再度下地喝水,此番喝完水之后没有再上床,而是坐在桌旁急切思虑,先前推敲的结果令他的心情无比沉重,黄七随时有被他们杀掉放血的可能。 确定黄七处境危险,朝不保夕,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思考如何应对了。 最简单最解气的方法无疑是直接冲进皇城,杀他们个人仰马翻,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此时重伤未愈,而对手则是准备充分,以逸待劳,自己此前之所以能在万军阵前横行无忌,只是因为有地元丹护身,而今地元丹所蕴含的灵气即将耗尽,在没有地元丹护身的情况下,贸然冲进皇城等同飞蛾扑火,且不说那些紫气修为的巫师和武将,就是守城弓兵的万箭齐发他就抵御不住。 此外,就算自己冲进了皇城,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黄七,因为对手一定会将她关押在最隐蔽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自己不敢冒险,而今贸然闯入不但救不出黄七,自己还有可能再次深陷重围,自己活着,敌人多少还会有些顾忌,自己若是死了,那黄七可就真的死定了。 想到此处,夏玄站立起身,自房中往复踱步,黄七此时的处境非常危险,自己决不能耽搁迟疑,坐等事态继续恶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不过仔细想来,自己眼下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倒是有希望在短时间内由淡紫晋身紫气,但灵气修为的提升在此时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潜入皇城挟持人质这条路也走不通,一来皇城的防守此时一定非常严密,二来九州盟曾经挟持过大巫师和姜召的家人,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肯定有了防范,想要找到并挟持他们的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苦思良久,夏玄突然灵光一闪,既然不得深入虎穴,那就敲山震虎。 姬有德在遗书中曾经附上了一份名单,名单上共有十几个人,都是直接或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凶手,夏洪,姜召,以及那个名为妘岐的大巫师都在这份名单上,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不在皇城的仇人全部杀掉,以此向朝廷展示自己的实力。 动手的时间越早越好,动手的时间越早,越能向姜召等人证明自己已经恢复了元气,而且最好能在一夜之间完成此事,次日这些人被杀的消息同时传到皇城,足以令朝廷惊骇震撼,若是隔三差五的杀一个,其震撼的程度远不如一夜之间全部杀光来的强烈。 打定主意,夏玄再度回到床上躺了下来,此时已临近四更,动手肯定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伤势太过严重,名单上的这些人分散在九州各地,想要将他们在一夜之间全部杀光并不容易,眼下地元丹蕴含的灵气即将耗尽,没有地元丹补充灵气,只能依靠自行吐纳恢复灵气,故此必须合理安排行程和先后顺序,确保施展土遁时不走冤枉路。 由于之前睡够了,即便躺卧在床夏玄亦是睡意全无,简单的推敲过后,他发现自己很难在一夜之间杀光名单上的这些人,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居住的太过分散,就算自己走的全是捷径,目前的灵气修为也不足以支撑他频繁的使用土遁进行远距离瞬移。 想要解决这个难题也有办法,那就是借助地元丹所剩无几的灵气尽快晋身紫气,晋身紫气之后不但体内可以储纳更多的灵气,施展法术的威力也会更大,地元丹仅存的这点儿灵气也算是用在刀刃上了。 想到此处,夏玄立刻打开铁球开始吐纳练气,由于他本就即将晋身紫气,此番练气进阶便毫无悬念,巳时不到便顺利晋身紫气,而那地元丹此时亦只剩下了微弱的红光。 午饭是店主送到房间里来的,夏玄又给了他几枚铜币,请他送坛酒水,再买一匹细织的麻布。 酒水是用来擦洗伤口的,而麻布则用来包扎伤口,由于伤口太深,此时仍未完全愈合,今晚他就要动手,为免伤口再度崩裂,必须用麻布拦腰捆缚。 收拾妥当,夏玄再度卧床休息,名单上的那些人身份都不低,一半以上都是紫气高手,想要在一夜之间将他们尽数诛杀难度极大,必须调整状态,养足精神。 睡到申时,夏玄起身出门,他并没有直接土遁远去,而是离开客栈,找到了这处县城的巫师府邸。 大夏的州府郡县都有巫师驻扎,这处县城较为偏僻,驻守的巫师虽然年逾花甲,修为却不高,只有深红灵气。 夏玄身上还有通行令牌,本可以诓骗套话,但他懒得虚与委蛇,浪费唇舌,直接将巫师拿下,逐一逼问名单上的人现在何处。 年纪越大的人牵挂越多,也就越惜命,虽然夏玄没有高声恐吓,但他却自夏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机,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拒不交代或是谎言欺骗,夏玄会一掌拍死他,极度的恐慌之下直接来了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有德留下的名单上一共有十八个人,由于是几年前的名单,有个老东西在此期间已经病死了,身在皇城的有五个,还有十二个分散在九州各地。 姬有德的名单上也写明了这些人的身份和职位,但姬有德生前长时间远离朝堂和闹市,消息不很灵通,信息便多有偏差,这十二个人有九个是巫师,剩下的是武将,由于换防的缘故,有些已经由此处换到了彼处。 姬有德留下的名单虽然信息不很准确,却也可以用来进行参照,确定这些人现在的位置,夏玄也没有难为那个老巫师,甚至没有交代其守口如瓶,因为不用他多说,老巫师也不会多嘴,名单上的这些人老巫师一个也得罪不起,傻子才会告诉别人自己把他们全都出卖了。 眼见夏玄要走,老巫师急忙跟了上来,“小真人,我年纪大了…...” 夏玄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不等其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没来过,你也没见过我。” “好好好,多谢,多谢。”老巫师如释重负,连声道谢。 夏玄正准备出门,一瞥之下发现门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想到北方寒冷,自己衣裳单薄,夏玄便随手摘下了那件披风,他此时穿的是法袍,套件披风也有利于隐藏身份。 老巫师能保住性命已经暗道侥幸了,自然不会阻止他拿走披风。 夏玄捆系披风的同时自脑海里规划了一下路线和行程,出门之后立刻使出土遁瞬移消失。 他的第一站是荆州的桂阳郡,当年自己的父亲夏沐领兵南征时,桂阳负责调度粮草,也正因为受到巫师的指使,驻守桂阳的巫师和郡守一直拖扣粮草,导致征南大军被困南荒,进退两难……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逐一寻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桂阳郡位于荆州最南端,夏玄此前没去过那里,只能瞬移到距桂阳郡三百里外的荆州官道,随后再施展凌空飞渡飞掠前往。 淡紫灵气施展凌空飞渡一次借力只能飞掠两里,晋身紫气之后再施凌空飞渡便能掠出五里,由于夏玄动身较早,待得赶到桂阳郡时太阳刚刚落山,守城的兵卒正在关闭城门。 夏玄并未隐藏身形,径直在门卒的仰望之下飞掠进城,桂阳乃边关重镇,城池占地颇广,足有寻常的郡城两个大小。 虽然城池很大,但夏玄却不用耗时寻找,亦不需问路,因为城中最大的两处宅院肯定是巫师和郡守的府邸,通常是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至于谁的府邸在东城,谁的府邸在西城,这个说不准。 夏玄是自北门进城的,进城之后率先去了西城最大的府邸,待得去到地头儿,发现这处宅院的门前没有立鼓,门楣上也没有悬挂官府的匾额,由此确定这里乃是巫师的府邸。 巫师的府邸也有官兵守卫,发现夏玄从天而降,门外巡逻的士兵立刻大声喝问,“什么人?” 夏玄没有答话,而是拔出长刀径直向大门走去。 眼见夏玄来者不善,几名官兵立刻挺戈戒备,与此同时高声呼喊,提醒里面的人有刺客来袭。 夏玄不愿伤及无辜,便没有痛下杀手,只是随手斩断了官兵的兵器,转而起脚踹开了大门。 除了门外的官兵,院子里也有护院守卫,见夏玄闯入,立刻自四面八方向他围了过来。 这些护院多为武人,虽有武功在身,灵气修为却并不高,几个回合下来,所有人手里的兵器都被夏玄斩断,姬有德为其打造的长刀用料只能算是上乘,并非神兵利器,但在他的紫气催动之下,斩断寻常兵器毫不费力。 失去了兵器,护院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大喊大叫的冲上来与他近身相搏。 眼见众人不知进退,夏玄便开始下重手,辗转腾挪之间刀刀见血。 受伤退下的算他们识时务,受伤了还叫嚷着上来拼命的就是活够了,既然想冲主家邀功表忠,夏玄也不介意让他们求仁得仁。 放倒几人之后,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在几个扈从的簇拥之下自后院儿快步来到。 见到来人,其他护院纷纷退下,夏玄也没有继续追杀,而是上下打量着那个站在屋檐下的男子,此人年纪当在五十岁上下,身形高瘦,眼神之中有灵光内敛,一看就是紫气高手。 “你是什么人?”高瘦男子沉声问道。 “你就是熊元吉?”夏玄反问。 不等高瘦男子接话,一旁便有人高声呵斥,“放肆,竟敢直呼大人名讳!” 确定眼前的高瘦男子就是正主儿,夏玄便还刀归鞘。 眼见夏玄收起了长刀,所有人都认为他有话要说,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夏玄收起长刀只是为了腾出手来使用符咒,只是一个旋身便挥出了四张符咒,金符水符各两张。 熊元吉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他却没想到夏玄如此年轻竟然拥有紫气修为,也不曾想到他所用的法术如此诡异,更没想到他所施展的法术起效如此迅速。 熊元吉虽然暗自心惊,但他终究是拥有淡紫灵气的紫气高手,反应异常迅速,随手自左右抓过两个扈从挡住了两根金符幻化的锐刺,转而急闪横移,又避过了两枚冒着寒光的尖锐冰锥。 熊元吉乃土系巫师,猜到夏玄接下来肯定还有厉害的后招儿,便急念咒语,抬手作法,受其感召,其周围的大片地砖纷纷离地飞起,转瞬之间便自其前方竖起了一道坚厚砖墙。 砖墙竖起的同时,夏玄便急旋而至,双手各执火符一枚,左手火球轰碎砖墙,右手火球正中熊元吉前胸。 熊元吉受创倒飞,不等其止住退势,夏玄便欺身而上,他使用符咒远比使用兵器熟练,只一垂手,手里便凭空出现了一根由金符幻化的锐刺,刺中熊元吉前胸的同时回臂拉拽,待熊元吉身形前移,锐刺急拔再刺,正中对方眉心印堂。 他知道巫师都会一种可以转移元神的移魂法术,想要彻底杀掉他们,必须重创他们的三阳魁首才行。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待熊元吉倒地毙命,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纷纷惊叫着冲了上来。 夏玄反手将锐刺扔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扈从,与此同时踏地借力,凌空跃起,向东疾掠而去。 对于自己轻而易举的杀掉了熊元吉,夏玄并不感觉庆幸和意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他自创的符咒法术可以在瞬间起效,这是其他巫师做不到的,而他所用的符咒法术威力巨大,这也是紫气武人做不到的,毫不夸张的说,紫气以下他现在几乎没有对手。 桂阳郡占地颇广,东城和西城相距也很远,但这点距离对夏玄来说不过是一次借力飞掠,就在他落到府衙门前的同时,骑马跑来报信儿的守城士兵也刚刚来到。 那名士兵本来是来报信儿的,见夏玄已经来到府衙门口,自忖在他面前大呼小叫不会有好果子吃,那士兵也顾不得报信儿了,连马都没下,急转缰绳,调头就跑。 夏玄此番没走大门,而是自门前踏地借力,凌空俯望,眼见中厅灯火通明,便径直落向那里。 由于朝廷的官员大多没有灵气修为,便请了不少高手贴身保护,但这些所谓的高手连紫气修为都没有,在夏玄眼里跟三岁孩童没什么区别。 踹飞几个冲上来的“高手”之后,夏玄再度起脚,踹开了中厅的大门。 中厅正中摆了个大桌子,此时一大家子人正围坐在桌旁吃饭,男女老少足有二十几口。 夏玄并没有因为有老幼妇孺在场便迂腐手软,喊出对方姓名,确定对方身份之后立刻挥出一枚金符直插印堂。 眼见家主遇刺,中厅瞬时哀嚎一片,夏玄漠然转身,瞬移离去。 谁都有家人,坏人作恶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受害之人的家人会不会伤心欲绝,这些郡守的家人都是郡守作恶的受益者,受益者便是同谋,他不将他们全部杀掉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此时尚未入更,桂阳之行耗时不过一刻钟,第二站也在荆州。 姬有德留下的名单里共有十八人,其中五人现在皇城,除一人病故,还有十二人,由于准备充分且实力相差悬殊,四更之前夏玄便顺利找到这十二人并全部刺杀,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整个过程异常顺利。 最后一人位于冀州和豫州交界处,杀掉此人之后夏玄开始思虑去处,沉吟过后决定冒险潜入皇城,眼下连黄七在哪儿都不知道,自然无法施救,不过可以就近观察,确定朝廷得知多人遇刺之后会作何反应…... 第二百三十八章 药王之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虽然去过皇城两次,却并没有到处乱走,故此可供选择的现身之处并不多,沉吟过后选择了那座位于东城的钟楼,那座钟楼共有九层,居高临下可以俯览大半个东城,而皇宫和姜召以及大巫师妘岐的府邸也都在东城。 打定主意,夏玄随即取出了土遁符咒,他重伤未愈,先前马不停蹄的奔波了半夜,此时已是身心俱疲,胸腹的黏稠感觉说明伤口也在渗血,迫切需要重新敷药。 伴随着法术的起效,夏玄瞬间自豫州西北现身于皇城钟楼,他没有选择现身顶层,而是现身于八层那处他和黄七曾经待过的房间。 就在现身的瞬间,夏玄猛然发现房间里竟然有人,这一发现瞬间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认为姜召等人已经猜到他可能来到皇城并选择钟楼落脚,故此提前在这里设下了伏兵。 若是换做平时,他也不会如此紧张,只因他先前频繁的施展土遁瞬移,体内灵气此时几乎全部耗尽。 夏玄急取金符在手,与此同时定睛细看,只见倚墙而坐的是个年轻女子,横放在怀里的长剑说明此人亦是练气之人。 就在夏玄看向那年轻女子的同时,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瞬时吓的寒毛直竖,随即快速起身,拔剑出鞘。 二人此时相距不过一丈,眼见对方拔剑,夏玄急忙抬手想要掷出符咒,不过就在符咒即将脱手的瞬间,他猛然发现这个年轻女子很是眼熟,貌似在哪里见过。 感觉眼熟,夏玄便没有急于掷出符咒,而那个年轻女子虽然亮出了架势,却也没有上前动手,而是上下打量着夏玄,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他扣在左手掌心的那张符纸上。 眼见对方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符纸,夏玄立刻明白对方见过自己的符咒,而他当众使用符咒的次数并不多,沉吟过后随即想起这个年轻女子就是当日跟随姬道元驰援太山的两名女弟子之一。 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夏玄随即收起符纸,转身离开。 八层有好几个房间,夏玄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隔壁房间,待年轻女子收起长剑跟了过来,他已经自房间角落里坐了下来。 “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年轻女子疑惑询问。 “没有。”夏玄摇头。 “不对,我之前见过你,”年轻女子摇头,“不久之前你是不是去过太山?” 夏玄不愿说话,便没有接她话茬。 见夏玄不接话,年轻女子越发确认他就是当日出手相助的蒙面人,“真的太感谢你了,当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怕是都要死在那里了。”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他此时不但身心俱疲,心情也差到了极点,懒得说话,更懒得撒谎。 “真的是你,”年轻女子面露欢喜,移步上前,“当日形势危急,蒙你出手相救却没来得及向你道谢,为此我一直内疚不安,不得释怀,不曾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你,请受长风一礼。” 年轻女子言罢,抱拳拱手,深揖行礼。 眼见对方真诚有礼,夏玄便强打精神,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刚才已经谢过了。” 虽然看出夏玄很是冷淡,年轻女子却不曾就此退走,而是走到他旁边蹲了下来,“我一直以为当日救我们的是哪一派的前辈高人,不曾想你竟然如此年轻,你今年多大了?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夏玄皱眉闭眼,没有接话。 也不知道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还是性格本来就很是开朗,年轻女子随即又道,“你脸色很差,可是有伤在身?” “我不想说话,你走吧。”夏玄直接撵人。 年轻女子并未就此离去,反倒越发仔细的打量夏玄,与此同时出言说道,“肺伤则气短急喘,肝伤则目涩赤红,脾伤则面色苍白,肾伤则体虚乏力,心伤则唇紫多汗,天哪,你怎么五脏都有损伤?” 夏玄原本是闭着眼的,听得年轻女子言语,随即睁开了眼睛,“你懂医术?” “黎百草是我爹。”年轻女子说道。 “黎百草?”夏玄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稍作回忆便想起芈问君曾经提及此人,“药王黎百草?” “嗯,”年轻女子点头,“我叫黎长风。”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探出左手中食二指,“我来帮你号号脉。” 夏玄也想知道自己的伤势究竟恢复到何种程度,故此短暂的迟疑之后还是伸出了左手。 寻常大夫号脉大多眯眼闭目,但黎长风却是睁眼号脉。 在手指搭上夏玄寸关尺的瞬间,黎长风便陡然皱眉,随着时间的推移,黎长风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凝重逐渐变成了震惊,最终定格为骇然瞠目。 待黎长风收手,夏玄随口问道,“你号出什么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应该还活着。”黎长风语带颤音。 “你看我像个死人吗?”夏玄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伤势足以致命,”黎长风摇头说道,“我原本怀疑你用金针封穴之法强留魂魄,但你经络顺畅,心脉未断,这就排除了金针封穴的可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用什么办法维持着生机不断?”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随即想到黄七,心头一灰,闭目皱眉。 不见夏玄回答,黎长风亦不生气,“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还有很严重外伤,而且不止一处。” “你没猜错。”夏玄接话。 “我随身带有各种药物,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帮你诊治一番。”黎长风说道。 眼见夏玄又不说话,黎长风和声劝道,“你不要心存顾虑,当日在太山脚下我们已经尽出所能,走投无路,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们都会死在那里,受你如此大恩,理应投桃报李才是。” 夏玄虽然心情很差,但恶拳不打笑脸人,对方如此殷切真诚,他也不便拒人以千里之外,随即站立起身,先卸披风,后解法袍,再展中衣。 在动身之前夏玄曾用麻布将胸腹进行了紧密的缠裹,由于先前四处奔波,连续动手,此时伤口已经再度崩裂,缠绕胸腹的麻布上血迹斑斑。 虽然尚未见到伤口,但麻布上的斑驳血迹已然令黎长风骇然心惊,待得帮夏玄解开麻布,密密麻麻的伤口瞬时令黎长风头皮发麻,倒吸凉气。 眼见黎长风眉头紧锁,夏玄随口问道,“你不用为难,其实没有你帮忙,我也死不了。” 黎长风摇头说道,“我没有为难,我只是在看这些奇怪的伤口是什么兵器留下的。” “看出来了吗?”夏玄随口问道。 “常见的兵器不会留下这种伤口,”黎长风正色说道,“这二十几处伤口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迹可循,三三一组,不是戟叉,也不像钩镋,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应该是某种野兽的利爪。” “你又猜对了。”夏玄点头。 由于天气寒冷,黎长风也不耽搁,随即自腰囊里取出一节粗矮竹筒,用里面的黑色药膏为夏玄涂抹伤口,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你住的地方应该离西荒很近。” “为什么这么说?”夏玄问道。 “因为你之前敷的药粉是七叶地星,这种止血药草只产于西荒。”黎长风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 见夏玄默认,黎长风又道,“你一直没说自己是哪一派的弟子。” “我住在玄云宗。”夏玄说道。 “玄云宗?玄云宗哪有人哪,”黎长风疑惑抬头,“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喜欢猜吗,可以再猜一下。”夏玄说道。 “你不会是那个冒充夏玄的李二毛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投桃报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无奈苦笑,“谁告诉你我是冒充的?” “因为真的夏玄已经被朝廷害死了,”黎长风说道,“为了安定人心,盟主方才请你出来冒名顶替,此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夏玄懒得多做解释,便不曾接话。 黎长风继续涂抹药膏,与此同时出言说道,“虽然知道你是冒充的,我们却能体谅你,只因我们知道冒充夏玄不是你的本意,而且我们在云崖山参悟阐石天书之时,你也曾多次雪中送炭,接济我们米粮肉食。” “近段时间你应该没见过姬道元。”夏玄随口说道。 “是啊。”黎长风点头,转而出言问道,“你怎么突然提及姬道元?” “没什么。”夏玄摇头,此前姬道元赶赴昆仑的途中曾经绕路去过玄云宗,也正是那次过去姬道元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同时也确定了他就是在太山仗义援手的蒙面人,不过很明显此事姬道元并没有告知其他人。 虽然明知夏玄有所隐藏,黎长风却不曾追问,快速帮夏玄敷好药膏,转而又取出缠带想要帮他缠裹伤口。 “不用,”夏玄抬手阻止,“就用原来的麻布就行。” “麻布已经不堪再用了。”黎长风说道。 “没事,就用它。”夏玄态度坚决, 黎长风无奈,只能用之前的麻布帮他重新缠裹,包扎之时尽量将没有血污的一面贴附伤口,“我用的药膏名为三七蛇草膏,是我爹独创的金疮药,药效甚是神异,最多三日伤口便能愈合,七日便能脱痂。” “多谢你了。”夏玄合衣系扣。 “举手之劳,”黎长风随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说来话长,颇费周章。”夏玄摇头说道。 黎长风并未生气,“你现在有伤在身,气短心烦,的确不宜说太多话。” 眼见黎长风如此通情达理,夏玄反倒有些过意不去,“朝廷请了几个异类要杀我,其中一个异类乃太虚修为,我在杀掉它的同时也为其所伤。” “哦。”黎长风缓缓点头。 见黎长风欲言又止,夏玄立刻猜到她想问自己不久之前还在皇城救下了姜召和妘岐的家人,为何朝廷会突然跟他反目成仇并恩将仇报,但如果想要解释这些,必然会是长篇大论,而他此时身心俱疲,当真没有说话的欲望和心境。 虽然心中多有疑问,但眼见夏玄多有疲惫,黎长风只能强行压下与其攀谈的念头,“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帮你守夜。” 黎长风所用的黑色药膏确有神效,只这片刻工夫原本灼热的伤口已经很是清凉,也不似先前那般疼痛,感觉到了些许舒服,夏玄便不似先前那般烦躁,“没事儿,想问什么你就问,想说什么你就说。”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黎长风笑道,“我听他们说前段时间你曾以夏玄的身份帮过朝廷,他们应该感激你才是,怎么会请异类杀你?”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并不是李二毛在冒充夏玄,而是夏玄一直在冒充李二毛。”夏玄说道。 虽然夏玄说的多有拗口,黎长风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才是真正的夏玄?” 夏玄点了点头,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了,很快就会世人皆知,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不会吧?”黎长风难以置信。 夏玄没有接话,他之所以回答黎长风的问题只是因为黎长风对他颇为友善,至于自己所说的话黎长风信还是不信,他并不在意。 “是别人告诉你是夏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自己是夏玄?”黎长风问道。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一连串追问,夏玄便梳理了一下头绪,转而意简言赅,“当年共有两个大将军成功突围,事后姬有德带走了我,而子许则引开了追兵,这些年姬有德并不知道子许还活着,也没有尝试跟子许联系,子许带在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只是子许为了误导朝廷而一直带在身边的替死鬼…...” 由于气息不畅,说到此处夏玄便暂停换气,眼见夏玄说话多有吃力,黎长风便抢过了话头,“你的意思是九州盟救走的那个人只是子许为了掩护你们而故意寻找的替死鬼?” 夏玄点了点头。 “但是据老人所说,那个年轻人长的很像亲王夏沐。”黎长风说道。 “那也是子许故意为之,实则我长的更像我母亲,”夏玄说道,“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近段时间没见过姬道元,乃是因为姬道元赶去昆仑山的途中曾经去玄云宗见过我,他已经确认了我的真实身份。” 黎长风说道,“姬道元悟性高绝,心思缜密,他既然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夏玄,想必也知道当日在太山脚下帮助我们的也是你。” “嗯。”夏玄点了点头。 黎长风说道,“都说弄假成真,你却是弄真成假,眼下很多人都认为你这个夏玄是假的,而朝廷却知道你是真的,这对你很是不利,接下来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杀你,而九州盟却并不会拼尽全力来保护你。” “我也不需要他们的保护。”夏玄平静说道。 “也是,”黎长风说道,“地元丹在你手里,你不但灵气修为突飞猛进,法术也很厉害,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夏玄没有虚伪谦逊,因为他上半夜所做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你之所以身受重伤却能保住性命,想必也是因为地元丹的缘故。”黎长风猜测。 虽然黎长风猜错了,夏玄却没有出言纠正,只因他一想到黄七将内丹给了自己便心如刀绞,内丹可不比钱财,钱财乃身外之物,而内丹对于异类来说却是千年修为之积累,身家性命之所在。 眼见东方已经放亮,黎长风便站立起身,“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理应安静疗伤才是,为何以身犯险,潜入皇城?” 夏玄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来皇城?” “我们正在暗中寻找祭天神鼎,”黎长风说道,“结界的缝隙越来越大,一味封堵拦截治标不治本,只有找到祭天神鼎方能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夏玄点头过后没有再问,他并不关心九州盟在做什么,他甚至不关心结界是否会被神灵冲破,而今姬有德名单上的仇人已经杀了大半,将剩下那些人杀掉他就算为父母报仇了,他此时最关心的就是黄七,也只有黄七,也并不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而是在失去的过程中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天快亮了,我得走了。”黎长风说道。 “多保重。”夏玄说道。 “我只是离开钟楼,并不出城,”黎长风摇头说道,“白日里我们需要碰头合议,到了晚上我还会再来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等待内应传递消息,”黎长风说道,“若是有人受伤,也会赶来此处由我医治,万一发生变故,也由我发出信号统一撤离。” 夏玄点了点头。 黎长风走到门口转身回头,“今晚你还在吗?” “不一定。”夏玄摇头。 “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黎长风又问。 “不需要。”夏玄再度摇头。 黎长风还想说话,却发现夏玄已经闭上了眼睛. 见此情形,黎长风只能叹气摇头,转身离去…... 第二百四十章 杀人诛心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太过疲惫,黎长风刚刚离开夏玄便睡着了。 不过没睡多久他就被脚步声惊醒了,对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他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年前曾和黄七自钟楼上待过,知道每天清晨都会有人上楼敲钟。 此番出现的脚步声与上次敲钟的脚步声如出一辙,由此可见上来敲钟的还是上次那个老衙役。 与上次径直去到楼顶敲钟不同,此番老衙役在上楼之时,每经过一层都会去到那些空旷的房间看上一眼,之所以多此一举无疑是奉命察看钟楼上有没有藏人,毕竟钟楼高达九层,藏身此处可以居高望远,窥视东城。 夏玄的隐身甲片已经遗失了,但他有法术在身,连土遁瞬移都能施展,穿墙更是不在话下。 待老衙役敲钟下楼,夏玄重新回到原来的房间坐了下来,今天天气很好,外面阳光明媚,但他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相较于明亮喧闹的白昼,漆黑的夜晚更能让他感受到平静和安宁。 虽然一动不动的坐着,夏玄的心里却不平静,仔细想来黄七被抓走已经快七天了,他不敢想象在此期间黄七都经历了什么,此前他曾经仔细推敲过各种可能,但得出的结果却并不乐观,只因姜召等人很清楚就算不碰黄七,他也不会轻饶了他们,这就导致他们很可能会破罐子破摔。 到得这时,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接受姜琳的提议,如果当初答应给姜召等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或许姜召等人就不会狗急跳墙,黄七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懊恼后悔之余,夏玄又开始回忆事发前后的诸多细节,虽然木已成舟,但有件事情他必须弄清楚,那就是如果自己答应了姜琳的提议,姜召等人当日是不是就不会冲自己动手。 回忆推敲过后,夏玄很快得出了答案,那就是就算自己答应姜琳放姜召一马,姜召也仍然会冲自己下手,之所以作此判断有三点依据,一是姜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请来了蜘蛛精和那群土耗子,既然帮手已经请来了,姜召不太可能弃之不用。 二是事发当晚除了姜召,还有其他几名紫气巫师在场,在他们动手之前,这些巫师已经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就算姜琳回去告诉姜召他已经答应网开一面,姜召也来不及收手了,因为那时收手,消息已经捂不住了,用不了多久那些同行的巫师就会告诉自己的亲友,姜召曾经带他们来玄云宗准备对付他,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半途而废了,消息一旦传开,有心之人立刻就能猜到姜召私下跟他达成了某种交易,姜召会瞬间身败名裂,这样的结果是姜召承受不起的。 最后一个依据就是自己死里逃生之后,姜召并没有将黄七押出来,尝试以黄七来跟他进行交换,要知道自己那时元气大伤,肯定跑不远,短时间内也没有营救黄七的能力,姜召如果真想给自己留条生路,就会乘人之危,强迫他答应自己的条件,但姜召并没有那么做。 如此一来答案就很清楚了,从一开始姜召就没有打算跟他和解,这个老东西的态度非常明确,铁了心要一条道儿走到黑。 不过也不能因为姜召没打算跟他和解,就认定姜琳先前去玄云宗是在骗他,事实上姜琳去玄云宗是带着诚意去的,也是真心想跟他和解的,只不过姜琳去玄云宗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爹压根儿就没想跟他和解,想跟他和解只不过是姜琳自己的一厢情愿。 夏玄之所以作此判断,也并非臆断猜测,而是有着事实和依据,而他判断的依据就是姜琳临走时曾经转身回头,跟他说了一句‘自我下山的这一刻起,我们便势同水火,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也会做任何我们能做的事情。’ 姜琳刻意强调了自她下山的这一刻起,实则等于变相提醒他,姜召等人很快就会展开行动,作为敌人,姜琳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非常仁义了。 若是换成旁人,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是不会再回忆梳理,追究真相的。但他却不喜欢这种一锅乱炖的作法,他的作风是明辨是非,恩怨分明,决不能让坏人占便宜,也决不能让好人吃亏,姜召是非死不可了,而姜琳如果没有继续作恶,可以考虑留她一条性命,作为她当日善意提醒的回报。 上午辰时,夏玄起身自各处房间的窗口向外眺望,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皇宫方向也没有什么异动,想必是时辰尚早,九州各地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皇城。 四顾眺望过后,夏玄再度回到原地坐了下来,他很怀疑黄七就被关押在皇城的某个地方,但他却无从寻找,而姜召等人已经回来好几天了,想必已经做好了对付他的各种准备,此时贸然现身实属自投罗网。 临近中午,夏玄起身想要离开,虽然表面上看皇城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长时间的滞留皇城并不明智,万一姜召等人再次找来可以影响地气的帮手,他很可能会被困在城里。 不过转念过后,夏玄又坐了回去,黄七应该就被关在皇城的什么地方,虽然眼下他什么都做不了,但留在皇城,他感觉离黄七更近一点儿。 就在夏玄坐回墙角不久,外面突然传来了鸣锣之声,夏玄闻声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只见东侧城门外有官兵正在敲锣,再看其他三处城门,同样有官兵在敲锣。 待得锣声停止,官兵结队离去,而四处城门外则聚集了很多人,众人都面向城墙,貌似正在看城墙上的告示。 由于钟楼距皇城的四处城门都很远,夏玄便听不到众人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众人正在兴奋起哄,见此情形,夏玄随即猜到城墙上贴的很可能是自己的悬赏告示,估计奖励异常丰厚,所以围观之人才会如此激动兴奋。 “不是什么钱都能拿的,有命挣也得有命花。”夏玄冷笑着坐回了墙角。 坐下之后,夏玄自怀中取出了那枚由铁球包裹着的地元丹,此时地元丹的灵气几乎已经全部耗尽,他之所以取出地元丹,乃是因为突然想到此物既然可以储纳并释放灵气,是否可以反灌灵气并重复使用。 他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乃是因为很多练气之人都有淬炼法器和法宝的习惯,所谓淬炼法宝,实则就是使用灵气或是其他手段对某种奇异材质的事物进行培养和淬炼,将它们自身拥有的某种特殊能力不停的进行强化和提升,像地元丹这种可以储纳并释放灵气的灵物极为少见,若是能够将自身灵气反灌其中,或许可以重复使用,由此成为一件可以长久使用的法宝。 地元丹只有在主人受到伤害或是灵气出现耗损的情况下才会主动释放灵气并出现光亮,故此夏玄并不担心它会突然闪光,随即将其自铁球中取出,纳于双掌掌心催动灵气尝试反灌。 只持续了半瞬,夏玄便急停收手,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却已经得出了结果,地元丹的确可以收纳灵气,而他之所以急切停手乃是因为地元丹在吸纳灵气时也会出现光亮,好在地元丹灵气几乎耗尽,光亮极为微弱,刚刚透过手掌便被他及时消除。 确定地元丹可以被重复使用,夏玄大喜过望,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地元丹护身,便是刀山他也敢上,纵是火海他也敢闯。 将地元丹放进铁球并贴身放好,夏玄随即又开始推敲五行遁术,上次遇袭自己之所以吃了大亏,正是因为地气受到了影响和干扰,使得自己无法施展土遁,为了不重蹈覆辙,必须未雨绸缪,提前想好对策才行。 按理说五行相生互通,既然能够施展土遁,自然也可以施展其他遁术,不过推敲过后夏玄无奈的发现地气一旦受到影响,其他四行也都会受到波及,只因土生万物,金木水火全是由土衍生而来的,如果土遁不能施展,其他遁术也无法起效。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夏玄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快速移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吃过大亏的人,可不敢再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依附于土遁,除了土遁,必须再掌握一种可以快速来去的法术才行。 全神贯注之时最怕的就是外部干扰,但自从告示贴出去之后,整个皇城就跟炸了锅一般乱哄哄的,由于说话之人太多又离钟楼太远,他便听不到众人在议论什么,只是对于这些莫名兴奋的民众好生厌恶,猛兽从不会轻易发声,只有鸭子蛤蟆才会咕呱乱叫。 不知不觉,夜幕再度降临,夏玄站立起身准备土遁离去,确定地元丹可以重复使用,他必须去到一处安全所在,尝试为地元丹补充灵气。 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是轻柔,隐约还伴随着细微的破风声。 不等夏玄走出房间,楼下便传来了黎长风的声音,“是我,黎长风。” 听得黎长风自报家门,夏玄随即放松了警惕,与此同时脑海里灵光一闪,风?对!风不在五行之内,如果可以推敲出一种御风法术,便可以快速来去并不受五行所限。 黎长风飘身上楼,眼见夏玄还在原处,瞬时面露欣慰,“你还没走?”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快步上前,“我给你带了吃的。” 夏玄没接黎长风递来的食盒,“我有干粮。” “你脾胃有伤,吃不得硬东西。”黎长风再递。 夏玄依旧没接那个食盒,而是看向黎长风的左手,“你手里的纸卷可是朝廷午后贴出的告示?” “是。”黎长风点头。 “对我的悬赏通缉?”夏玄问道,“朝廷开出了什么条件,使得市井沸腾,群情振奋?” “不是通缉你的。”黎长风摇头。 “哦,那是什么?”夏玄伸手想拿那张告示。 黎长风转身避开,再递食盒,“你先吃东西吧,吃完再看。” “我看罢再吃。”夏玄说道。 “你还是先吃吧。”黎长风说道。 “我不喜欢被吊胃口,”夏玄皱眉,“你不让我看,我吃不下去。” “我不是吊你胃口,而是你看完之后肯定吃不下去。”黎长风无奈的将告示递给了夏玄。 夏玄疑惑接过,快速铺展,急切看阅。 待得看完告示上的内容,夏玄瞬时急火攻心,双目充血。 “他们所说的乘黄是不是你的朋友?”黎长风小心翼翼的问道。 夏玄没有接话,在此之前他想到了各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朝廷会在上元节以天官赐福的名义将黄七当众放血并分发给所有皇城民众,以此为他们延年益寿。 见夏玄浑身发抖,黎长风急忙出言宽慰,“你也不要太着急,今天是正月十一,距上元节还有三天。” “他们明知黄七是我的朋友,还敢喝她的血?”夏玄气急发抖,告示上不但有对黄七的描述,还提到了他,说他是弑君伏诛的反贼夏沐之子,而乘黄则是与他交好并为虎作伥的霪邪妖女。 “此乃朝廷的诛心之举,旨在陷你于万劫不复,你一定要保持冷静,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黎长风急切劝道。 “我不管,谁敢喝她的血我就杀谁。”夏玄浑身发抖。 “若是皇城的百姓都喝了呢?”黎长风小心追问。 “那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无所有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瞬时遍体生寒,夏玄此时双目充血,杀机毕现,她丝毫不怀疑夏玄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知道夏玄正在气头上,黎长风便没有急于劝阻,而是和声宽慰,“你有伤在身,莫要动怒,先冷静下来,再从长计议。” 夏玄此时亦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五脏翻腾,为免加重伤势只能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怒气。 见夏玄正在努力控制情绪,黎长风趁机打开了带来的食盒儿,“生气于事无补,你一天没吃饭吧,先吃点儿东西。” “多谢你了,我不饿。”夏玄言罢再度展开告示仔细看阅,告示的左下角加盖有玺印,说明这份告示是朝廷发出的。 黎长风没有打扰夏玄,将食物自食盒里取出之后便安静的站到了一旁。 片刻过后,夏玄将告示重新卷起,还给了黎长风。 黎长风接过告示本想说话,但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她不知道夏玄此时正在想什么,便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夏玄此时怒火中烧,一瞥之下发现黎长风带回的食盒里有个茶壶,便伸手拿过,一饮而尽。 见夏玄喝水,黎长风这才放下心来,这说明夏玄虽然异常愤怒,却不曾丧失理智。 喝过水,夏玄随即冷静了下来,根据时间推断,朝廷是在得知他杀掉了那十几个巫师和官吏之后才发出了告示,这份告示既是对他昨夜所做之事的回应,也是对昨夜所做之事的报复,同时也表明了朝廷以牙还牙的强硬态度。 都说人无信而不立,朝廷更是如此,言而无信和朝令夕改会严重折损朝廷在百姓心中的权威,告示既然已经贴出来了,就说明朝廷在三天之后一定会将黄七拉出来当众放血。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黎长风自一旁轻声问道,“你来皇城就是为了寻找这个朋友?” 夏玄点了点头。 “当日她也曾随你一同去过太山?”黎长风又问。 不等夏玄回答,黎长风便再度说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到当日你将我们送到结界入口时,曾有人自空中扔下了两坛咸菜,只是当时那人隐去了身形,我便看不到那人的身形和样貌。” “是她。”夏玄点头。 “如此说来,她也曾有恩于我们,她现在有难,我决不会袖手旁观。”黎长风正色说道。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心中多有欣慰,“你的心意我领了,你们来皇城是寻找祭天神鼎的,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不用你们帮忙。” “别人我管不着,”黎长风沉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 “真的多谢你了,”夏玄说道,“不过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插手,因为这明显是个陷阱,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逼着我自投罗网。” “我不怕,若是只以举手之劳和顺水人情来报答他人的恩情,岂不太过浅薄?”黎长风正色说道。 “你虽是女子,却比姬道元和李怀虚仁义。”夏玄挤出一丝笑意。 “他们怎么了?”黎长风不解追问。 “没什么,”夏玄摇头,“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但这件事情你真的插不上手,你什么都不要做。” “好吧,我听你的,”黎长风无奈点头,“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夏玄点了点头。 见夏玄恢复了平静,黎长风急忙将饭食送到他的眼前,“粥饭都凉了,快吃吧。” 夏玄此时哪有心情吃饭,奈何饭食是黎长风大费周章带回来的,他也不好意思辜负对方的一片心意,于是便强打精神吃了几口。 眼见夏玄要放筷子,黎长风急忙说道,“多吃一些,稍后你要内服药物,此药甚是霸道,肚里无食会灼伤肠胃。” 夏玄无奈,只能继续进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黎长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出言反问,“你知道云崖山断了米粮我们有多狼狈吗?你知道自太山深陷重围时我有多绝望吗?”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夏玄摇头。 “我眼下所做的才是不足挂齿的举手之劳。”黎长风摇头说道。 夏玄抬头看了黎长风一眼,虽然他与人为善并不是为了让对方领情念好,但对方感念于心还是令他多有欣慰。 “我看朝廷这次是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你可千万不能轻敌大意。”黎长风善意提醒。 夏玄放下碗筷点了点头,“我知道。” 黎长风又道,“他们故意在告示上辱没你的先父,诋毁你的挚友,污蔑你的清誉,为的就是逼你现身。”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真的像告示上说的那样与异类苟且霪乱?”夏玄问道。 “你想听真话?”黎长风不答反问。 夏玄点头。 黎长风收拾碗筷,与此同时出言说道,“因为我对异类没有偏见,人皇和女娲都有龙族血统,难道我们连祖先也要诋毁诟病?在我看来披着人皮的不一定是人,长着人心的才算是人。”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再度说道,“我一直疑惑你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却没有伤及性命,起初我以为是地元丹的功劳,直到看见告示上提及乘黄方才恍然大悟,先前为你号脉时我就发现你的心脉上萦绕着一股强大的先天元气,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这股先天元气应该是乘黄内丹所化。” 见夏玄面露痛苦,黎长风知道自己猜对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却能推断个大概,你在受了致命重伤之后,你的朋友用她的内丹救活了你,而她则因此落到了朝廷手里,对不对?” “你真的很聪明。”夏玄点头。 黎长风摇头,“我还是不够聪明,论悟性,在参悟阐石天书的弟子中我只能排到第五。” “能够参悟神石的都是人中龙凤,你能排在前五已经难能可贵了,”夏玄说道,“不过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怀疑我与她有男女私情?” “就算真有私情也很正常,更何况没有,”黎长风说道,“你别被告示上的那些恶毒的言语影响了心境,什么有违人伦,苟且霪乱,都是他们故意说出来气你的,目的就是逼你现身。”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夏玄说道。 黎长风莞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人?若是连一个男子是不是纯阳之身都看不出来,我也就不配是药王之女了。” “哦,”夏玄恍然大悟,“你昨晚曾经给我号过脉。” “便是不号脉我也能看出来。”黎长风说道。 黎长风收拾好碗筷,转而自夏玄身边坐了下来,貌似感觉坐的太近,坐下之后又往远处挪了挪,“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夏玄没有接话。 “据我所知令堂好似是盟主的妹妹…...” 猜到黎长风想说什么,夏玄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向九州盟求助。” “你曾经多次支援我们粮草,又在太山仗义援手,而今你有了难处,九州盟理应施以援手才对。”黎长风说道。 “我做的可不止这些,”夏玄随口说道,“当日姜召率人偷袭云崖山,是我让黄七过去纵火提醒你们的。在你们进入太山结界的当晚,自结界里跑出一个太虚修为的豹子精,也是我追出千里,趁虚打杀的。”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好生震惊,“原来是你呀,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求助于九州盟了。” “九州盟的高手都忙着守护结界,哪有工夫理睬我们的死活。”夏玄说道。 黎长风听出夏玄言语之中多有嘲讽,却不明白因何所致,不等她再说,夏玄便抢先落锤定音,“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见过我。” “好,”黎长风自腰囊里取出一个蓝色瓷瓶递给夏玄,“此乃离火还阳丹,主治脏腑内伤,一天一粒,三日之后保你内伤彻底痊愈。” “大恩不言谢。”夏玄伸手接过了瓷瓶。 “说什么呢,”黎长风埋怨,“只准你帮别人,不准别人帮你?” “不习惯,”夏玄苦笑摇头,“我长这么大,帮过我的人好像并不多。” “以后得学着习惯。”黎长风说道。 “行,如果我还有以后的话。”夏玄撑臂起身。 黎长风皱眉问道,“你做什么去?” “我得走了。”夏玄说道。 “你要去哪儿?”黎长风也站了起来。 夏玄走到窗边看着灯火阑珊的皇城,“他们以逸待劳,准备充分,我孤身一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得出去搬救兵才行。” “据我所知玄云宗已经没什么人了,你哪儿来的救兵?”黎长风说道。 “我有救兵,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夏玄说道。 黎长风不明所以,疑惑皱眉。 不等她开口,夏玄便再度说道,“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眼见夏玄取出了符纸,黎长风急忙喊住了他,“等等。” 夏玄转身回头。 黎长风欲言又止,几番踌躇终于鼓起勇气,“他们之所以要将乘黄血分给皇城百姓,为的就是陷你于两难不义。” “我知道,”夏玄点头,“朝廷的皇族和巫师很可能已经喝下黄七的血了,为免事后我报仇清算,他们才会故意拉上皇城百姓,我若是真要给黄七报仇,就得将所有喝过黄七鲜血的百姓一起杀了。” “原来你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黎长风放心不少。 “你并不了解我,我想到的远不止这些,”夏玄说道,“他们故意在告示上表明我的身份,表明我和黄七的关系,如此一来,所有皇城百姓都是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沾上黄七鲜血的,届时就算我想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没有理由和借口了。” “确是如此,他们在把你往绝路上逼,但自古以来法不责众,你可千万不要冲动。”黎长风多有担忧。 夏玄没接黎长风的话茬,而是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吗?” “什么人?”黎长风皱眉。 “一无所有的人,”夏玄说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黎长风闻言面色大变,但不等她再说话,夏玄已经瞬移消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只取其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并没有直接赶赴南荒,而是瞬移回到了玄云宗。 实则他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玄云宗,而是犀牛精所在的那处山谷,之所以现身玄云宗乃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无法一蹴而就,只能自中途略做休整。 当日在赶赴不周山的途中,黄七曾带他绕路向西,试图抢夺犀牛精守护的那株灵犀玉树,据黄七所说,那株灵犀玉树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眼下黄七生死未卜,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由于很多乡民都知道玄云宗发生了变故,再见玄云宗数日不起烟火,便有乡民趁机上山偷东西,夏玄回来之时几个乡民正在东厢厨房搬的不亦乐乎。 虽然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在玄云宗居住,但乡民的举动还是令夏玄心生厌恶,而眼下他有要事在身,也没时间跟这些人浪费口舌,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顶门棍冲上前去,将所有偷窃之人的左臂全部敲断。 待贼人鬼哭狼嚎的跑走,夏玄这才扔下棍子回到西厢住处,好在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这些贼人还没有偷到西厢来。 夏玄自己的被褥已经被他用来入殓三月母子,初春夜寒,他便去到了黄七的房间,没有地元丹补充灵气,他需要自玄云宗停留好几个时辰才能重新聚气作法。 正所谓熟能生巧,夏玄已是紫气高手,经络气穴早已通畅,练气之时也不用似初学者那般抱虚守空,心无杂念,而是在练气的同时自脑海里快速梳理头绪,前瞻计划。 朝廷发下的告示虽然令他怒火中烧,却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和忧虑,因为他此时不但确定了黄七的下落,还知道朝廷接下来会做什么,而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眼下距正月十五只剩下了三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很难将自己的实力再次进行提升,故此父亲生前留在南荒的三万兵马就成了营救黄七的唯一希望。 那张可以证明他身份的圣旨他一直随身带着,又有姬有德为其打造的长刀,想要向姬千寻和芈正等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不困难,但他此时仍有诸多顾虑,一是姬千寻当日说的很清楚,那三万兵马只能为其出征一次,非社稷之大事,非生死之危时,不要前去召唤他们,而自己此番请求他们出战为的却是营救黄七,这样的理由,姬千寻和芈正不一定会发兵。 再者南荒距皇城很是遥远,两地之间至少也有两三千里,姬千寻和芈正的三万兵马怕是很难在三日之内自南荒杀回皇城。 还有就是父亲遇难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士兵哪怕最年轻的,此时也有四五十岁了,而且这么多年未经战事,这些老兵还能打仗吗? 由于时间紧迫,不等灵气彻底盈满,夏玄便再度作法,现身于犀牛精所在山峰的东面山谷。 现身之后夏玄率先抬头看天,确定此时正值三更,转而四顾望风,发现今晚刮的是北风。 夏玄此前曾经跟犀牛精交过手,知道对方不但皮糙肉厚,还有太虚修为,明抢肯定不成,只能智取。 想到此处,夏玄随即绕到犀牛精洞府北面十里之外放了把火,转而又绕到犀牛精洞府正南十里之外耐心等待。 他之所以没有自洞府近处放火,是担心被犀牛精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久之前他和黄七曾经来过这里,有了前车之鉴,犀牛精一定会更加谨慎。 初春时节林下多有枯叶,加上有北风助燃,火势越烧越大,与此同时产生了大量的浓烟。 察觉到有烟雾出现,犀牛精便出洞察看,眼见山北着火,犀牛精立刻开始坐立不安,自洞外不停的打转。 犀牛见不得火,只要发现火苗就会冲过去将其踩灭,天性使然,不可自制。 不过此前夏玄和黄七曾经用过这招儿,担心又是二人放的火,犀牛精便不敢远离洞府,但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它又百爪挠心,心痒难耐。 夏玄藏身远处,耐心等待,只见那只犀牛精时而跳到高处向北眺望,时而跳下来四顾观察,既急着前去灭火,又担心被人偷家,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片刻过后,犀牛精周围突然出现一片淡黑色灵气,灵气出现之后立刻向四面快速扩散,直至外延百丈方才消失不见。 眼见犀牛精外延灵气探查感知,夏玄暗自庆幸没有藏身近处,如若不然一定会被犀牛精察觉。 犀牛精纠结良久,最终还是灭火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不过它也不是毫无防备,临走之前还不忘在洞外布下了一道灵气屏障。 犀牛精自认为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布下灵气屏障之后便现出原形头也不回的向北跑去。 即便犀牛精已经离开,夏玄却并未急于动手,身为紫气高手,他自然知道灵气屏障若是受到冲击,布下灵气屏障的人会立刻有所感知,他没有立刻动手是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过那道灵气屏障。 不过沉吟过后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灵气屏障并不是单独的一面气墙,所有的灵气屏障都是呈圆形的,不止覆盖了四面八方,甚至连地下也有,绕是绕不过去的,只能另想他法。 思虑良久,夏玄终于想到了可行之法,那就是自犀牛精的灵气屏障周围再布下一处五行阵法,如此一来犀牛精便感知不到灵气屏障的变化,毕竟灵气屏障只有受到攻击和触动,犀牛精才会有所察觉,只要切断了灵气屏障与犀牛精之间的感应联系,就算将灵气屏障击碎犀牛精也不会有所察觉。 想到此处,夏玄再不迟疑,立刻施出土遁现身于犀牛精洞府南侧,转而快速绕行洞府一周,自灵气屏障外布下了一道五行阵法。 确定阵法起效,夏玄随即抬手触及灵气屏障,快速释放灵气进行冲抵,之所以不敢直接以灵气轰击,乃是因为轰击会引发震动,而震动则有可能被犀牛精察觉。 犀牛精乃太虚修为,而夏玄只有紫气修为,即便犀牛精布下的灵气屏障得不到后续补充,夏玄仍然足足用了半刻钟才将那道灵气屏障彻底抵消,随即快速冲进洞府,经草屋而入山洞。 草屋里面的山洞并不大,里面也很空旷,没什么杂物,只在山洞正中有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五个大小不一的绿色事物,这些绿色事物并不是树木的形状,更像石笋,其中最大的一个有半尺多长,通体碧绿。 石台上方的洞顶有一只倒垂的石笋,笋尖挂着一滴绿色的液体。 担心犀牛精去而复返,夏玄便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起那只最大的石笋疾冲而出,撤掉阵法瞬移原处。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去,乃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带走的是不是灵犀玉树,万一拿错了岂不白忙一场…...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降向导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犀牛精仍在山北灭火,由于火势蔓延的范围太大,已经无望扑救,故此犀牛精便用了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凭借庞大的巨犀本体,赶在山火烧来之前将近处的树木尽数撞倒移走,将山火隔绝在了那片区域,令其无法继续向四周蔓延。 确定犀牛精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夏玄这才放下心来,转而拿起那个绿色石笋端详打量,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东西虽然像石笋却不是石笋,因为形状不对,石笋通常都是直的,但这东西却是弯的。再者,重量也不对,这东西入手并不沉重,跟木头的重量差不多。 上端和中部看不出端倪,夏玄转而又看底部,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东西的底部竟然有一寸左右的空心区域,中空的部分并不是绿色的,而是呈暗红色。 短暂的思虑过后,夏玄很快恍然大悟,这东西应该是犀牛精脱落的犀牛角,之所以呈绿色乃是因为洞顶滴下的绿色液体将其染成了绿色。 众所周知犀角可以通灵,术士和巫师在作法之时也经常会用到这东西,灵犀玉树之所以叫灵犀玉树,很可能是因为其中含有犀牛角,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手里拿的这件东西就是黄七所说的灵犀玉树。 就在夏玄端详打量之际,犀牛精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不过它没有径直回返洞府,而是先去了东面的小河,自河边一通鲸吞牛饮之后方才回到了草庐洞府。 到得草庐门前,犀牛精抖身化作人形,坐在门前大口喘气,不消说,先前扑灭山火将其累的够呛。 坐了片刻,犀牛精如梦初醒一般猛然起身,随即快速穿过草庐跑进了山洞。 夏玄此时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山洞的一部分,虽然看不到那个石台,却能看到犀牛精站在石台前指点着什么。 指了几下之后,犀牛精抬手挠头,转而又换了个位置继续指点,一通指点之后,再度抬手挠头。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犀牛精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动作,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方才停了下来。 随后犀牛精又现出原形去东面喝水,喝完水便回到草庐趴卧不动了。 见此情形,夏玄心里有数了,犀牛精之所以没有发怒不是因为自己拿走的不是灵犀玉树,而是这家伙是个夯货,不太识数儿。 夏玄一直不喜欢抢夺异类守护的灵物,只因人家辛苦守护了千百年,自己不劳而获的将其抢走,属实有些不厚道,来此之前他本以为犀牛精会因为灵犀玉树被自己抢走而伤心欲绝,不曾想灵犀玉树不止一个,而且自己拿走一个犀牛精也不曾察觉,这便令他心安不少,随即将灵犀玉树小心收起,施展土遁瞬移离开。 由于此前耗费灵气冲抵犀牛精布下的灵气屏障,此时夏玄体内灵气便所剩无几,只能再度现身玄云宗。 自玄云宗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夏玄便施展土遁赶赴桂阳,一个时辰最多只能恢复三成灵气,但他急着赶赴南荒,自忖灵气勉强够用便立刻动身。 在法术起效的瞬间,夏玄便暗道糟糕,只因他突然发现自己判断有误,他上次去桂阳是自梁州东南的一处小城动身的,而且也不是直接现身桂阳,而是现身于桂阳北面三百里外,但此番却是直接自玄云宗瞬移桂阳,两地之间真实的距离足足比自己先前估算的多了一千多里,而自己体内此时只有三成灵气,这是绝对不够用的。 这一刻夏玄心中除了气恼还是气恼,只因在灵气不足的情况下强行瞬移会产生什么后果他非常清楚,先前带着黄七自江陵瞬移玄云宗,令其元气大伤,卧床许久,不曾想此番又要重蹈覆辙,黄七危在旦夕,在这种争朝夕抢毫厘的危急关头,自己怎么能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直至现身桂阳,夏玄仍在气恼自责,不过很快他就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惊诧之余,夏玄凝神内窥,发现自己体内灵气的确已经彻底耗尽,不剩分毫,在灵气耗尽之后继续瞬移一定会伤及本命真元,而伤及本命真元势必带来诸多不适,但自己为何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当内窥到萦绕在自己心脉上的那股先天元气之时,夏玄瞬间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没有出现不适,乃是因为黄七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护住了自己的本命真元。 要知道黄七不但拥有三千年的道行,本身还是长生不死的上古异兽,自己在服下她的内丹的同时便拥有了她的无穷寿数。 若是换做旁人,突得长生势必欣喜若狂,但夏玄不但没有半点欣喜,反倒满心苦涩,难受非常,虽然他在生死关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黄七,但他却并不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崇高,只因他一直认为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奈何事实却是黄七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黄七应该很清楚,在吐出内丹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无法幻化人形了,无法幻化人形也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了他,对于一个异类来说,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多大的决心? 就在夏玄百感交集,怅然伤怀之际,北面突然传来了高声呼喊,“在北面,快追。” 听到有人呼喊,夏玄瞬间恢复清醒,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垂手取了符咒在手却突然想起自己的灵气已经完全耗尽,此时别说使用符咒了,便是施展身法也不能够。 练气之人将体内灵气完全耗尽的情况极少出现,哪怕再怎么耗尽用光也会有些许存余,但他此时却是点滴不剩,都说人穷到了极点是兜儿比脸还干净,而他的丹田气海此时却是比兜儿还干净。 夏玄此时站在城墙的北门之外,距城墙不过百丈远近,为了城防安全,当下所有大小城池的四周都有一片空旷区域,桂阳城外的空旷区域长达三里,他所在之处连个可以藏身的大树都没有。 转身回望,发现北面的树林远在两里之外,夏玄只能打消了逃跑躲避的念头,强自镇定,挺身站在原地,他乃紫气修为,灵气恢复的速度很快,只要拖延片刻便能恢复少许灵气。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儿突然出现在了北侧城门的城墙上,由于天上有月亮,城墙上的士兵便看到有人登上了城墙,但不等他们上前阻截,那道灰影便纵身跳下了城墙,快速冲向北面树林。 在灰影跃下城墙不久,便有一群巫师翻墙而出,各施身法,急追包抄。 见此情形,夏玄这才知道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那群巫师穿的都是红蓝法袍,其中并无紫气高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个弯腰驼背的灰衣男子。 夏玄所在位置正对北门,而众人则是自城门西侧向北移动的,距夏玄所在位置还有百十步。 眼见追兵穷追不舍,那个灰衣男子急忙加速前冲,与常见的身法不同,此人移动之时手脚并用,姿势很是怪异。 随着距离的缩短,夏玄隐约看清了此人的样貌,此人当在花甲之年,弯腰驼背,尖嘴猴腮。 虽然灵气已经耗尽,但紫气高手强大的元神感知却不曾消失,在看清此人样貌的同时,夏玄亦敏锐的感知到此人身上带有强烈的异类气息。 虽然看的不很真切,但夏玄却感觉这个异类幻化的老头儿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究竟自哪里见过。 驼背老头儿此时已经冲到了百丈之外,而后面的追兵也跟着追了出去,双方都看到了夏玄,却都没有理会他。 眼见双方你追我赶的往北去了,夏玄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一口粗气刚刚喘出,却发现那个被众人截住的驼背老者竟然调头向自己跑了过来。 见此情形,夏玄暗暗叫苦,他此时灵气匮乏,可不能节外生枝。 唯恐巫师误认为自己是那驼背老头的同伙儿,夏玄便高喊发声,“哪里来的妖孽,赶紧滚开。” 不曾想夏玄话音刚落,那驼背老头竟然急切回话,“小兄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三爷呀…...”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与猴同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本就感觉这个驼背老头儿有些眼熟,再听他自报家门,越发确信自己见过此人,但这家伙出现的太过突然,一时之间他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对方。 见夏玄多有茫然,驼背老头儿急忙说道,“你不记得我啦,在江陵…...” 对方江陵二字一出口,夏玄瞬间便想起了此人,当日他赶去江陵接应黄七,曾在江北的树林里见过这个人,确切的说是见过这个猴儿,因为当日这家伙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不但承认自己是猿猴成精,还说自己有八百年的道行。 担心老猴子说的太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此不等它把话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它的话头,“原来是你呀。” 眼见夏玄认出了自己,老猴子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我。” 二人说话的同时,追兵已经疾追而至,分据四方,将二人团团围住。 由于不摸夏玄底细,一众巫师便没有急于动手,再见他身上的披风用料考究,知道他不是寻常人等,众人亦不敢呵斥盘问。 夏玄转头看了看近处的那些巫师,随后将视线移到了老猴子身上,“这些祭师为什么追你?你可是惹了什么祸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可什么都没干。”老猴子摇头。 见老猴子撒谎,便有巫师想要陈述其罪行,但不等对方说话,夏玄便抢先开口,“你乃异类化人,不在深山潜心修行,却跑到城池闹市胡作非为,当真可恶至极。” “我…...” 不等老猴子说完,夏玄便看向为首的蓝袍巫师,“我不认识它,你们把它拖出去打杀了吧。” “你……” 一众巫师都看出夏玄认识这个老猴子,本以为他会为老猴子出头,不曾想夏玄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儿,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小兄弟,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老猴子面露焦急。 “你又不是人。”夏玄随口说道,只这片刻工夫他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了少许,逐渐恢复的灵气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老猴子知道夏玄在戏耍自己,安心不少的同时讨好攀交,“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我可是在你晋身紫气之前就认识你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猴子此言一出,一众巫师瞬时面色大变,要知道此时紫气高手并不多,大部分紫气高手都在朝廷和九州盟这两大阵营,朝廷的紫气高手他们都认识,而夏玄明显不在此列。 “你让我怎么救,人家那么多人,我怎么打得过人家?”夏玄轻描淡写。 见夏玄言语之中多有轻松,老猴子便知道他成竹在胸,尴尬讪笑,不再接话。 “你究竟犯了什么事?”夏玄问道,“咱可说好,你若是杀人放火,害人性命,我可不会管你。” “没有,没有,”老猴子连连摇头,“我只是在城里闲逛游荡,他们便要拿我。” 老猴子话音刚落,便有巫师忍不住出言呵斥,“一派胡言,整个桂阳城都快被你偷遍了,城中大户哪个没有被你偷过?” “大人息怒,”夏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这家伙乃猿猴成精,生性顽劣,还望诸位大人不要与其一般见识。” 夏玄说完,不等对方接话便再度看向老猴子,“你偷了什么,快还给人家。” “我今天什么都没偷。”老猴子不打自招。 听得老猴子言语,夏玄再度向为首的蓝袍巫师抬了抬手,“这猿猴与我有些交集,还望诸位大人高抬贵手,日后我一定对其多加约束,不让它再来给诸位添麻烦。” 众巫师本来就对他多有忌惮,都在担心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眼见夏玄言语客气,为首之人便就坡下驴,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众人抽身离去。 行出十几丈,有人低声问道,“大人,咱们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便轻易放过了那个妖猴儿?” “不知道最好,”有人接话,“知道了咱们可能就走不了了。” 众巫师向南走,夏玄则带着老猴子往北去,他之所以为老猴子解围并不是因为跟它有一面之缘,而是他记得老猴子曾经说过它就住在九曲山,而九曲山正是姬千寻和芈正所说的屯兵之地,他此前从未踏足南荒,老猴子出现的正是时候,当真是天赐向导。 “小兄弟,多谢你啦。”老猴子腆着脸冲夏玄道谢。 “客气了,”夏玄随口说道,“想多活几年,以后就少往外跑,尤其是不能往人多的地方来。” “嗯嗯,知道了,”老猴子回头看向那些巫师,“你现在应该是深紫修为了吧,怎地跟他们说话还那般客气?” “谁告诉你我是深紫修为?”夏玄随口反问,他之所以对那些巫师客气并不是因为自己灵气不续,而是不想随便杀人,确切的说是不想因为杀人而暴露自己的行踪,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来过南荒。 “当晚我看得很清楚,地元丹被你们抢走了,有地元丹在手,晋身深紫还不是手到拈来?”老猴子言语之中多有羡慕。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城北树林的边缘,夏玄自一棵伐倒但尚未被运走的大树上坐了下来,老猴子惊魂未定,坐在他旁边连喘粗气。 见老猴子衣衫破旧,貌似境遇不佳,夏玄便出言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城里的大户人家偷东西?” “因为穷人家里偷不到钱。”老猴子随口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偷的钱财都做什么用了?”夏玄追问。 “买酒食吃了。”老猴子说道。 听得老猴子言语,夏玄多有无奈,“你道行不太够,总是频繁的出入市井城池很容易遭遇危险,还是躲进深山方才安全。” “山里可没有好吃的酒食。”老猴子摇头。 夏玄哭笑不得,“要钱不要命的我见过不少,贪吃不要命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老猴子嘿嘿一笑,并不接话。 眼见老猴子不以为然,夏玄多有无奈,不想见到老猴子死于非命,夏玄便出言说道,“纵然管不住自己,也不要总在一处偷,可以往别处去,总在一个城池作案很容易被人抓到。” “这倒是个好主意,”老猴子跳下横倒的大树,“我走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找个地方歇着吧。” “你要去哪儿?”夏玄问道。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了。”老猴子说道。 “你要回南荒?”夏玄也站了起来。 “嗯。”老猴子点头。 “回九曲山?”夏玄追问。 老猴子再度点头,“对呀,我一直住在那里,上回我跟你说过的。” “正好顺路,我跟你一起走。”夏玄说道。 老猴子闻言多有疑惑,“你去九曲山做什么?” “看朋友。”夏玄说道。 老猴子迈步先行,“九曲山很大的,南北绵延近千里,你朋友住在九曲山的什么地方?” “黑水洞,我上次也跟你说过。”夏玄说道。 “你没搞错吧,”老猴子皱眉说道,“黑水洞是个死人坑,阴气冲天,白日鬼哭,谁敢住在那儿啊。” 听得老猴子言语,夏玄心中猛然一凛,“九曲山只有一处黑水洞?” “别说九曲山了,就是整个南荒也只有那一处黑水洞。”老猴子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没有再说话,黄七曾经见过姬千寻和芈正,据她所说二人身上的气味不似活人,而此前几年他一直在支援云崖山那些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米粮,故此对耕种田产多有了解,想要养活三万人,至少也需要十万亩良田,而南荒明显不具备这个条件。 “你最好打听清楚了再去,”老猴子说道,“你的朋友肯定不是住在黑水洞。” “他们曾经亲口跟我说过,他们就住在黑水洞。”夏玄说道。 老猴子摇头撇嘴,“我说了多少遍了,那地方没活人,你不会是活见鬼了吧?” “有可能…...”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南荒深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老猴子只当夏玄在说笑,亦不当真,“总之我是提醒你了,到时候找不到人,白跑一趟可怨不得我。” “不怨你,”夏玄说道,“你只需将我带到黑水洞就行,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 老猴子回头看了夏玄一眼,“你说的轻巧,我住的地方离黑水洞还有好几百里呢。” 早在江陵夏玄便送过钱币给老猴子,知道它唯利是图,夏玄便自腰囊里抓出一把铜币递了过去,“不让你白跑,这些钱与你买酒吃。” “这怎么好意思?”老猴子急忙伸手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 “异类好像都喜欢喝酒。”夏玄随口说道。 老猴子嘿嘿一笑,与此同时将钱币随手揣进了兜里,由于夏玄给的铜币太多,兜里放不下,剩下两个它便拿在手里转动玩弄。 二人此时位于城北,要往南去需要绕行城西,四更时分二人终于来到城南,踏上了去往南荒的小路。 “此处距南荒还有多远?”夏玄问道。 “这里已经算是南荒了。”老猴子说道。 听得老猴子言语,夏玄随即换了个问法,“此处距黑水洞还有多远?” “若是路上不耽搁,三天差不多能到。”老猴子随口回答。 见夏玄皱眉,老猴子撇嘴说道,“你知道九曲山为啥叫九曲山吗?因为那地方九曲十八弯,迷宫一般,外人去了肯定会迷路的,你是运气好,碰到了我,要是自己找,三个月你都不一定找得到。” “多谢你了,不过我赶时间,”夏玄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背你前行。” “这不太好吧。”老猴子心口不一。 见它不反对,夏玄出言说道,“不碍事,我现在灵气不续,咱们再走一阵儿,待我恢复灵气便背你走。” 老猴子没有接话,而是快速推开夏玄,转而自地上拎起一条绿色小蛇,“你都不看路的吗?这可是竹叶青,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不等夏玄接话,老猴子便再度说道,“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又救了你一命,扯平了哈。” “好。”夏玄无奈点头。 老猴子并没有将那条毒蛇扔进草丛,而是拎着尾巴一通乱甩,随后又将其砸向路旁的大树,直至将那毒蛇彻底弄死方才随手扔掉。 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一条横在路上的大蛇,这不是一条毒蛇,而是一条一丈多长的蟒蛇。 见到蟒蛇,老猴子随手捡起一截树枝就跑上去抽打,直至将那蟒蛇追进了草丛方才转身回来。。 “这里怎么这么多蛇?”夏玄问道。 老猴子随口说道,“南荒到处都是深山密林,白日里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不多,这条路两侧没有大树,白天能晒到太阳,到了夜里比别的地方暖和,蛇蟒都喜欢暖和的地方,所以才会跑到路上趴着。” 夏玄点头过后再度问道,“这是条废弃的官道吗?” “你怎么知道?”老猴子反问。 夏玄抬手指点,“这条小路虽然现在不过几尺宽,但左右两丈之内都没有大树,由此可见这条路原本足有两丈多宽,后期疏于维护方才逐渐荒芜。” “你眼神倒是挺好,”老猴子说道,“这条路当年的确是运粮的官道,不过已经废弃十几年了。” “运粮的官道?”夏玄转头四顾,“当年朝廷派兵征讨南荒,走的就是这条路?” “对,”老猴子点头,“蛮子总是跑出来杀人抢东西,后来朝廷就派兵过来给他们好一顿收拾。” “你好像对南荒的土人印象不是很好。”夏玄说道。 “岂止不是很好,我恨不得他们全死了才好,只可惜他们当年吃了败仗之后躲进了九曲山,官兵没敢往前追。”老猴子多有气愤。 “你为何如此激动?”夏玄追问。 “你的老婆孩子要是死了,你比我还激动。”老猴子气急挠腮。 “他们杀害了你的家人?”夏玄问道。 老猴子气的鼻孔大张,“蛮子最喜欢吃猴子,我的两个老婆和那群孩子都被他们给抓去吃了。” “节哀。”夏玄叹了口气。 “对呀,你可是紫气高手啊。”老猴子上下打量夏玄。 不等老猴子说出下文,夏玄便打断了它的话,“我这次是来搬救兵的,人命关天,耽搁不得。” 老猴子失望之余亦多有好奇,“你去黑水洞搬救兵?” “嗯。”夏玄点头。 “我说了多少遍了,那地方没人,你怎么不信呢。”老猴子摇头。 “去了再说吧,”夏玄说道,“来吧,天快亮了,我背你走。” 老猴子客气了几句,随后便让他背着了。 由于灵气不很充足,夏玄便不曾施展凌空飞渡,只是施出身法,沿着小路疾行向南。 疾行赶路的同时,夏玄不时四顾张望,这条路他此前从未走过,但他的父亲曾经走过,当年父亲夏沐带着姬有德和子许等人赶赴皇城时走的也是这条路。 老猴子昨夜遇险逃命,不曾休息,在轻微的颠簸之下很快困意上涌,“我先睡会儿,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走到没路的时候就停下来。” 夏玄点了点头。 随后一段时间夏玄一直在闷头赶路,越往南走他的心情就越沉重,只因沿途所见全是崇山峻岭,少有平坦区域,这种地势并不适合开荒垦田,此前他也曾怀疑姬千寻等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保住了肉身和魂魄,而今看来事实或许就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姬千寻和芈正所统领的三万士兵很可能已经不是活人了。 与西荒相比,南荒的温度更高,草木更加茂盛,蛇虫野兽也更多,不但多,个头也更大,一路上单是体长超过三丈的巨蟒就看到了不下三条。 日出时分,小路到了尽头,前面没路了,夏玄便停了下来。 一直持续的颠簸突然消失,老猴子也就醒了,“放我下来。” “我还是背着你走吧,你给我指路就行。”夏玄说道。 “我要屙尿。”老猴子说道。 夏玄闻言急忙将老猴子放了下来,老猴子随即跑到一旁脱裤子解手。 眼见西面不远处有大片区域没有高大树木,夏玄便随口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官兵的营地,”老猴子随口说道,“内讧之前他们在这里驻扎了挺长时间。” “他们发生内讧的时候你在场?”夏玄急切问道。 老猴子摇头,“我哪敢在场啊,我当时在挺远的地方,隐约看见营地里的官兵发生了分歧,有些骑马的官兵想去九曲山追蛮子,而另外那些人则不想让他们去,后来那些骑马的官兵冲出了营地,往九曲山方向去了。” “冲出营地的那些人全是骑兵?”夏玄紧张追问。 “也不全是骑兵,还有不少跟在后面跑的。”老猴子打了个尿颤,开始捆系腰绳。 “冲出营地的那些士兵是不是去了黑水洞?”夏玄又问。 “那我不知道,”老猴子摇头,“他们撤兵的时候留下了不少东西,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营地里拾牙慧吃东西。” “此处离黑水洞还有多远?”夏玄问道。 “不到五百里。”老猴子说道。 “走吧。”夏玄转身背对老猴子。 老猴子纵身跳到了夏玄背上,“咱可说好,我只把你带到地头儿,黑水洞我可不进去。” “为什么?”夏玄问道。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那鸟地方闹鬼。”老猴子说到。 “好吧,你把我带过去就行,你不用进洞……” 第二百四十六章 黑鳞蛟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老猴子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指点夏玄继续向南,进入九曲山地界。 在进入九曲山之前,夏玄只当九曲山是弯绕向南的一片区域,直待进入九曲山方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九曲山并不是一直蜿蜒向南,而是在诸多山峰之间不停的迂回圈绕。 夏玄此时灵气已经恢复了大半,本想背着老猴子施展凌空飞渡径直向南,却被老猴子坚决制止,只因这些山峰之中多有雾气萦绕,这些雾气并不是常见的雾气,而是呈现不同的颜色,据老猴子所说这些五颜六色的雾气全是瘴气,有些是山中毒草蒸腾滋生,有些则是湖中毒蛇吐泄所致。 受瘴气和湖泊阻碍,夏玄只能根据老猴子的指点自山中迂回穿行,有时耗时费力的掠出几十里,到得尽头又得自另外一条路向北绕回来,之所以迂回绕行乃是因为前方地势较低,有瘴气凝聚,只能自地势较高的山脊通过。 此外这片区域还有很多湖泊,这些湖泊大小不一,水色各异,有些湖泊的湖水呈土黄色,而有些湖泊的湖水则是漆黑如墨,据老猴子所说,这些湖泊里无一例外的藏有水怪,其中以蛇蟒蛟螭居多。 “这九曲山险山恶水,危机四伏,你为什么不换个住处?”夏玄皱眉问道。 “我是自这里长大的,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老猴子答道。 “此处距外面着实不近,你住在这里,往来出入也不方便。”夏玄说道。 老猴子撇嘴说道,“我出去不方便,外面的人进来也不方便,如果离外面很近,我也不敢在这儿住啊。” 夏玄说道,“你有八百年的修为,只要不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想必不会有人为难你。” “你可拉倒吧,”老猴子再度撇嘴,“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有些人是不讲道理的。” 夏玄刚想接话,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异类的吼叫,叫声之中混杂着极度的愤怒和强烈的痛苦。 类似的吼叫夏玄从未听过,就在他急切思虑发出吼叫的是什么动物之际,老猴子自其身后疑惑开口,“大老黑怎么了?” “大老黑是什么?”夏玄问道。 老猴子说道,“大老黑是条蛟龙,个头挺大,年纪挺老,一身黑鳞,所以我都喊它大老黑。” 由于前方有瘴气聚集,夏玄便看不到那片区域的情况,“它好像正在跟什么东西打架。” “不是,”老猴子摇头,“大老黑挺老实的,不爱打架,再说九曲山属它最厉害,也没谁打得过它。”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夏玄加快了速度。 在距吼声不足十里之处,老猴子再度授意夏玄向西圈绕,绕出几里之后,蛟龙的吼声再度传来,此番嘶吼少有愤怒,满是痛苦。 “糟了,大老黑受伤了。”老猴子好生焦急。 “你跟它是朋友?”夏玄问道。 老猴子摇头,“算是吧,这些年我一直去它湖边喝水,它从来不咬我。” 听老猴子这般说,夏玄便再度提气加速,“你别着急,我尽快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待得绕过那片瘴气,前方豁然开朗,一处偌大的湖泊随即映入眼帘,这处湖泊当有五里方圆,与之前见过的那些湖泊不同,这处湖泊的湖面竟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冰。 南荒的气温比西荒还要高,按理说此时湖面不应该结冰。 就在夏玄暗自疑惑之际,突然发现湖面上站着一群身穿法袍的术士,由于术士和巫师所穿的法袍不尽相同,故此夏玄一眼就认出这群人是九州盟的术士,确切的说是参悟道石天书的那群九州盟弟子,只因参悟天书的术士与传统术士服饰也有细微差别。 看到术士的瞬间,夏玄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湖面冰封是术士作法所致,而他们冰封湖面的目的无疑是想要杀掉那条蛟龙。 在夏玄远眺观望之际,老猴子自他的背上跳了下来,“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夏玄没有接话,站在湖面上的术士共有十几人,其中一人他竟然还认得,正是玄云宗的萧逸。 湖面偏东区域有个偌大的冰洞,众人此时都聚集在冰洞周围,冰洞附近有大片血迹,而老猴子所说的那条蛟龙则不见了踪影。 “他们想干什么?”老猴子紧皱眉头。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实则他已经猜到众人为什么要冲蛟龙下手,最大的可能是剖取蛟龙的内丹来炼制丹药,十八玄宗之一的玄离宗就很擅长炼丹,而眼下战事吃紧,九州盟众人迫切的需要提升灵气修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冲着蛟龙的龙角来的,此前裴一帆曾经说过,由于太山和昆仑山封印的缝隙越来越大,九州盟一直急于寻找龙角修复封印,不过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只有渡劫化龙的蛟龙蜕下的龙角尺木才能用来修复封印,而湖里的那条蛟龙明显不到渡劫的时候。 “你能不能打过他们?”老猴子歪头看向夏玄。 夏玄此前之所以一直不接老猴子的话,怕的就是老猴子请他出手,倒不是他认可九州盟的做法,而是他虽然不喜欢九州盟,双方却还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自己若是贸然出手,不但师出无名还会横生枝节。 夏玄不愿出手却又不想撒谎,只能摇头说道,“不知道。” “那算了,大老黑躲到水下去了,他们想抓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猴子并未强人所难。 夏玄叹了口气,既然老猴子张口了,按理说他是应该给老猴子几分面子的,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不确定众人冲这条黑蛟下手的真正原因,如果只是为了剖取内丹,那他出手阻止也无妨,可是如果众人是冲着它的龙角来的,那就涉及到封印神灵的结界存续的时间,贸然阻止很可能会引发一连串不可预料的结果。 老猴子内心深处是想请夏玄出手的,但它也发现夏玄不想出手,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问道,“你感觉他们能不能抓到大老黑?” 夏玄没有正面回答,“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随便介入他人的因果并不应合天道。” 听得夏玄言语,老猴子知道他是不会出手了,虽然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不帮忙就别在这儿看了,快走吧。” 见老猴子多有怨气,夏玄出言说道,“如果他们围攻的是你的妻儿,便是力有不逮,我也会出手相助,奈何它并不是你的亲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不咬你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你让我冒着开罪他们的风险去营救那条蛟龙,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然夏玄耐心解释,但老猴子却依旧不通人情,“行了,别说了,不救就不救,啰嗦什么。” 夏玄没有接话,一来老猴子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二来他再次想起了姬有德生前的告诫,不能轻易心软,因为心软是个足以致死的贱病。 等了片刻不见夏玄接话,老猴子气呼呼的催夏玄上路。 夏玄再度背上老猴子,绕过湖泊继续赶路。 再次迂回圈绕了将近两百里后,一直赌气不说话的老猴子突然开口,“到了,放我下来吧。” 夏玄闻言松手将老猴子放了下来。 “翻过这座山头就是黑水洞了。”老猴子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夏玄问道。 “我已经给你送到地头了,你管我做什么去。”老猴子纵身上树,现出原形攀荡树枝疾行北去。 夏玄无奈摇头,转身向南走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统召旧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此时位于一座高山的阴麓,据老猴子所说翻过眼前这座山头儿便能看到黑水洞,离黑水洞越近,他的心情就越沉重,只因这片区域很是荒芜,并没有人类生活的迹象。 没走多远夏玄便发现了异常,南荒温热潮湿,多有蛇虫鼠蚁,但这片区域却不见任何活物,周围死寂一片,安静的吓人。 出于礼数,夏玄并没有施展凌空飞渡,而是步行上山,上午辰时,终于登上了山顶。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一地白骨的心理准备,不过登上山顶之后却并没有看到白骨,只因前方是一处五里方圆的平坦区域,四面都有高山耸立,由于平坦区域阴气刺骨,而山外闷热潮湿,冷热相激令平坦区域上方笼罩了厚厚的一层雾气。 夏玄站在北侧山顶皱眉四顾,类似的景象他此前曾在不周山见过,通往神界的入口所在区域与这里的景象很是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不周山上空萦绕的雾气呈白色,而黑水洞上空笼罩的雾气则呈黑色。 即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这片区域阴气很重,身为紫气高手,夏玄自然不会无有察觉,浓烈的阴气也进一步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姬千寻和芈正以及他们所统领的三万兵马很可能已经死了。 自山顶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夏玄开始南行下山,没走多远他便进入了黑雾萦绕的区域,起初还能隐约看清东西,随着逐渐下行进入黑雾浓重的区域,周围全被阴霾所笼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与沉闷压抑的阴霾同时出现的还有刺骨的寒冷,诡异的寒冷令人头皮发麻,心慌气短。 虽然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触感仍在,在穿过黑雾之时夏玄发现周围的树木全部枯死了,脚下没有杂草荆棘,周围的树木也不见细枝树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和一些较为粗大的树枝。 片刻过后,夏玄终于穿过了那层浓厚的黑雾,由于黑雾遮挡了太阳,山中的光线便很是昏暗,但夏玄有夜视之能,穿过黑雾的瞬间山中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在此之前夏玄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放眼望去,五里方圆的平坦区域全是森森白骨,由于人迹罕至,遍地的白骨骷髅几乎仍然保持着死去时的姿势,与战死的尸骸不同,这些白骨都是成行成列仰面躺卧的,不见丝毫杂乱,甚至连生前所用的兵器也整齐划一的放置在自己的右手边。 由于场面太过震撼,夏玄惊诧之下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想象不到这些士兵为什么会如此整齐的死去,也想象不到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如此平静的死去。 待得环视过山中大片的尸骨,夏玄的视线随即移到了西山脚下,在西山脚下有一处很大的山洞,山洞的形状极为诡异,上方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洞,下方中间区域是一处大洞,形状与地上的骷髅很是相似。 就在夏玄皱眉打量西山脚下那处诡异的山洞时,山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阴风,风势虽然并不凛冽,却伴随着瘆人刺耳的呼啸之声,如同厉声问责,又似气恼发怒。 身为练气术士,夏玄自然有明辨阴阳,通灵驱鬼的法术,但他却不曾施展,因为这些亡魂鬼魅都是自己父亲的下属,都是忠心不二的将士,他怎么能用法术来对付他们。 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的到来,夏玄便深深呼吸,平息情绪,转而提气发声,“夏沐之子夏玄请见姬千寻和芈正大将军。” 夏玄吐气发声,声传四野,回声鼓荡。 在夏玄的声音自山中回响的同时,山中突然阴风大作,阴风裹带的异响不再是之前的问责发怒,而是变成了兴奋和激昂。 待得回声消失,夏玄再度提气发声,再行通报。 此番话音刚落,西山脚下的山洞里便有人高喊回应,“既是世子,可有信物?” 夏玄此前曾经见过姬千寻和芈正,故此瞬间便听出发声的是姬千寻,随即高喊回答,“有先帝遗诏和姬有德大将军亲手打造的长刀可以为证。” 不等对方答话,夏玄再度发声,“另有先父遗骨可供滴血验查,以明正身。” 夏玄话音未落,山洞里便出现了一群甲胄在身的将校,为首的两人正是他之前见过的姬千寻和芈正。 夏玄看到众人的同时,众人也看到了他,由于众人之前见过他,并与他进行过交谈,姬千寻和芈正便下意识的怀疑他是冒名顶替,姬千寻随即高声说道,“下来说话。” 夏玄闻声快速飞掠下山,落到北山山脚,随后改为疾行快走,向西山正在冲自己走来的姬千寻等人迎了过去。 片刻过后,双方自西北方向相会,不等姬千寻等人开口,夏玄便取出那道自己一直贴身收藏的圣旨递了过去,转而又将那把长刀递给了芈正。 在二人验查的同时,夏玄正色说道,“我知道二位将军在怀疑什么,上次见面之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并不知道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瘸子就是姬有德将军,更不知道子许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只是她为了保护我和姬有德将军而寻来的替死鬼。”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抬头对视了一眼,转而继续低头验查圣旨和长刀。 夏玄再度说道,“此事多有曲折,非三言两语所能言明,在子许将军遇袭之时,我并不知道白虎为何不去保护子许将军带在身边的男子,反倒舍了性命的保护我,事后我是往西荒寻找药草,偶然在西荒深处发现了白虎的巢穴,自那巢穴里发现了先父遗骨,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具遗骨就是先父,是同行的一名异类友人察觉到我与先父遗骨气息相似,经滴血辨认,我这才恍然明悟。” 夏玄说完的同时,姬千寻和芈正也验查完了两件信物,对视点头过后,姬千寻转头直视夏玄,“你可知道欺骗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我所言句句属实,”夏玄正色说道,“有先父遗骨可以滴血确认。” “这道圣旨不是你自子许身上捡来的?”芈正沉声问道。 “不是,这道圣旨是姬有德留给我的,”夏玄正色说道,“当日你们见到我的时候,姬有德已经毒发身亡,但他临终之前并没有将圣旨交给我,而是将其随身携带,只是给了我一封书信,命我有朝一日晋身紫气之后再打开,那封书信里记载了他的长眠之所,我是自西荒白虎巢穴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方才提前打开那封书信,循之前往,找到姬有德的尸身和这道圣旨的。” 眼见二人信了七成,夏玄急忙再度说道,“我已经找到了先父遗骨,你们若是存疑,我可以滴血自证。” “王爷金身岂能亵渎?”芈正摇头。 眼见取信二人只差毫厘,夏玄猛然想起一事,“除了圣旨,姬有德还给我留下了一份名单,名单上记有十八个人的姓名,这些人都是谋逆误国的奸臣,伤害我等的宿敌,来此之前我曾在一夜之间杀掉了其中十二人。” “都有谁?”姬千寻问道。 夏玄随即如数家珍,逐一叙述。 不等夏玄将这十八个人的名字全部说完,姬千寻便激动发抖,“名单肯定是矮子留下的,他讨厌谁就把谁排在前面。” 芈正亦是激动万分,“姬有德虽然笑骂随心却知道轻重,这份名单他只会留给世子。” 二人言罢,同时转头看向夏玄。 “我所说句句属实。”夏玄高声说道。 夏玄话音未落,姬千寻和芈正便率领身后将校单膝跪倒,“征南旧部,拜见世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十币百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众人尽数跪倒,夏玄急忙上前搀扶,“诸位将军快快起身。” 姬千寻和芈正率先直身,一众将校随后站起,转而一拥而上,将夏玄围在中央殷切问候,欢喜打量。 “少主如此年轻便身拥紫气修为,当真是大树无弱枝,虎父无犬子。” “这些年殿下于乱世之中漂泊活命,自通缉之下隐姓全身,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世子洒脱俊朗,气宇轩扬,仔细端详,确有王爷当年叱咤四方的雄姿威风。” “是啊,是啊,世子和王爷就跟一个模子拓出来的一样。”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世子只有眼睛和下巴长的像王爷,其他地方长的都像王妃。” “说的就跟你见过王妃一样。” “哈哈,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是王府禁卫,你说我见没见过王妃?” “李平川,出身王府一事你都吹嘘多少年了,而今还要拿出来显摆。” “当真是苍天有眼,不枉我等苦候十余载,终于等到了人皇嫡血,大夏帝君。” “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了,不曾想有生之日还能见到他的后人。” “哈哈,有生之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早就死了。” “李平川,不要胡言乱语。”姬千寻沉声呵斥。 众人原本七嘴八舌的议论说话,那名为李平川的偏将此言一出,众人瞬时鸦雀无声。 眼见夏玄没有惊诧显露,姬千寻立刻猜到他已经知晓内情,叹气过后侧身抬手,“山野荒僻,无有待客厅堂,还请世子往洞里说话。” 夏玄冲姬千寻点了点头,转而迈步先行,姬千寻和芈正陪伴左右,一众将校跟随在后。 行走之时姬千寻等人一直沉默不语,夏玄也不曾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不知说些什么,亦不知从何说起。 不多时,众人来到山洞近前,这处山洞的入口是高出地面的,进入山洞需要迈上十几层黑色的石阶。 虽然台阶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夏玄仍然细心的发现这些石阶有着严重的磨损痕迹,不但被踩踏的很是光滑,中间区域甚至因为常年的走动出入而磨损凹陷。 “这些石阶不是你们垒砌的吧?”夏玄出言问道。 姬千寻和芈正对视了一眼,转而由姬千寻出言回答,“回世子问,这山洞本是一处荒废多年的祭坛,这些台阶古已有之。” 夏玄点了点头,由于台阶宽达数丈,姬千寻和芈正便一左一右的陪着他拾阶而上,缓步来到洞口。 到得洞口,夏玄驻足止步,皱眉打量,虽然洞里漆黑一片,他却能看清洞里的情景,这处山洞很大也很空旷,纵深约有两里,横向亦是两里,洞内大部分区域都被泛着银光的黑水所覆盖,只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有一片高出水面的干燥区域。 干燥区域有一处人为雕凿的实心石台,石台长丈许,宽五尺,离地三尺,观其形制应该是祭祀用的祭台。除了祭台,靠近洞壁的区域还放置着一些较大的石块儿,想必是被士兵搬进山洞,用以坐靠休息的。 夏玄并未询问众人平日住在哪里,因为靠近洞口的地方散落着一些黑色水滴,由此可见姬千寻等人先前是自黑水里走出来的。 在夏玄四顾观望之际,已经有人抢先跑进山洞,将最大最平整的石块儿搬了过来,放平摆正之后又用衣袖仔细擦拭,“殿下,您坐。” 夏玄看了一眼那块青石,青石长宽皆超三尺,大致估算至少也有千斤之重。 “有劳将军,将军真是神力呀。”夏玄落座道谢。 听得夏玄言语,那人连连摆手,“殿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这石座乃是芈将军当年搬进来的,我等众人生前哪有这般力气。” 夏玄点了点头,此人所说的芈将军无疑是芈正。 眼见属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漏嘴,姬千寻也就不再藏掖,“我等的境遇,想必世子已经猜到了。” 夏玄缓缓点头,“当年发生变故之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还请将军将当年发生的事情详…...” 不等夏玄说完,姬千寻便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说我们,这些年您都经历了什么?还有姬有德和子许,这些年他们都是怎么过的?” 听得姬千寻言语,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抬手招呼众人坐下,与此同时自脑海里回忆梳理。 待众人自周围坐下,夏玄随即开始讲述,儿时的事情乏善可陈,便三言两语,意简言赅,讲述的重点集中在姬有德自知时日无多,带他去青州假借省亲的名义为他取得了户籍文书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由于夏玄表述精准,条理清晰,所说言语没有任何歧义,故此在其讲述之时众人便不曾打岔追问,即便如此,将前尘旧事逐一说完,也足足用去了两个时辰。 夏玄之所以详细讲述,不敢跳跃断章,除了为众人解惑释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必须为众人提供足够且充分的依据,以此让众人自行推断并完全确定他就是夏沐之子。 由于此前那些年他从未见过子许,对子许所经历的事情便知之甚少,即便如此他仍然对这位女将军给与了极高的评价,此人在自知时日无多的情况下故意带着替死鬼出现在朝廷的视野里,为的就是以自己和替死鬼的性命来误导朝廷,令朝廷自认为已经杀掉了夏玄,进而放弃对他和姬有德的追查缉拿。 讲到替死鬼之时,夏玄不但详细描述了初次见到替死鬼之后替死鬼表现出的任性和自私,在替死鬼被九州盟救走之后的所作所为也逐一罗列,包括跑到玄云宗对他进行刁难和殴打,而他之所以要说这些,旨在让众人知道子许对这个替死鬼是心存歉意的,故此才会对替死鬼进行娇生惯养和百般迁就,以此对他进行补偿,而这也正是替死鬼养成诸多恶习的原因。 听完夏玄的讲述,众人皆是眉头大皱,之所以皱眉有多重原因,一是夏玄的经历跌宕凶险,众人都替他感到心惊后怕。 二是外面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而今已经不再是江湖中人反抗朝廷的暴政和奴役那么简单了,而是上升到了已经存在了千万年的神灵与参悟神石天书,窥悟阴阳玄机而出现的仙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再有就是由于夏玄并未藏掖隐瞒,众人便知道了黄七的存在以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和现如今的危险处境,进而明白了夏玄此番前来的真实动机。 见众人沉默不语,夏玄亦没有急于再说话,他先前说了太多的事情,众人需要时间梳理这突如其来的千头万绪。 等了良久仍不见众人接话,夏玄开始紧张忐忑,随即鼓起勇气正色说道,“当年二位将军曾经说过这三万士兵只能再出征一次,不是社稷之大事,不到生死之危时,不要前来惊动诸位,我此番前来求请诸位出战既不是为了社稷之大事,亦没到生死之危时,只是为了救那异类化人的黄七,实乃因私废公,一意孤行,诸位若是纠结为难,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夏玄话音刚落,姬千寻便猛然离座,“世子此言差矣,人活一世,活的就是情义,那女子虽是异类,却不畏生死,舍身相救,此等重情,岂能辜负?” 姬千寻言罢,芈正沉声说道,“当年你父王已得传位诏书在手,若是听从姬有德的建议领兵回朝,定能顺利继位,君临天下,奈何他挂牵兄长,闻讯之后立刻轻车简从星夜急回,乃至深陷重围,血战殒命,每每想起,不胜唏嘘,时隔多年,我又在你身上看到了王爷的影子。” 芈正言罢,姬千寻接话,“说了这么多,你究竟什么态度?” “此女的死活会直接影响到世子以后的心境,而世子的心境是愤恨暴戾还是平和仁义,又会直接影响到他对待黎民苍生的态度,”芈正异常严肃,“为了黎民苍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此女。” 眼见二位主将意见相同,一众偏将副将立刻发声表态,只道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救出黄七。 听得众人言语,夏玄激动万分,感动非常,急忙站立起身,拱手抱拳,“多谢诸位将军,多谢诸位将军。” “世子无需多礼,”姬千寻正色说道,“我等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天,你做的是对的,王爷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支持赞同。” “唯有真心不可辜负,此女必须救。”芈正说道。 “我做梦都想杀回皇城,清剿叛逆。”有将军兴奋大喊。 “杀回去,为王爷报仇。” “杀巫师,救王妃。” 眼见夏玄突然皱眉,姬千寻急忙出言喝止,“李平川,别瞎喊,那女子只是世子的挚友。” 夏玄突然接话,“芈将军说得对,唯有真心不可辜负,如果她能再度化人,我一定娶她为妻,只可惜她内丹已失,再也不得化人了。” 听得夏玄言语,姬千寻这才知道他先前之所以皱眉是在为黄七不得再度化人而悲伤,而不是以与异类生情为耻。 众人对待黄七的态度令夏玄如释重负,转而出言问道,“诸位将军,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现在又是怎样一种境遇?” 姬千寻笑道,“如你所见,我们早就是死人了。” 眼见夏玄皱眉叹气,姬千寻急忙岔开了话题,“当年王爷遇害,随军巫师率先得到了消息,担心我等反叛,他们便试图争夺兵权,我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察觉有异立刻带兵突围,风墨负责殿后,后为随军巫师所害,我们二人则带着三万兵马撤进了九曲山。” 姬千寻说到此处抬手指向洞中黑水,“这山洞先前应该有什么妖物盘踞在此,但我们来到这里时妖物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一湖黑水,我们偶然之下发现这黑水有定魂之效,便饮下黑水留下了魂魄。” “洞外的那些士兵也喝下了黑水?”夏玄问道。 姬千寻点头,“我们是浸在黑水之中才得以保留肉身,他们则是喝下黑水留下了魂魄,只要将洞中黑水尽数放出,浸泡尸骨,他们便能以黑水凝聚肉身,回魂出征。” “他们当年可是自愿喝下黑水的?”夏玄追问。 “对,他们全是自愿的。”姬千寻说道。 见夏玄面露疑惑,姬千寻随即出言解释,“他们身受王爷大恩,皆有报恩之心,大恩不报,死不瞑目。” “何来大恩?”夏玄不解。 姬千寻说道,“为免将士后顾之忧,出征之前王爷为所有将士发下了安家费用,如此仁义慷慨,前所未有,亘古未见。” “安家费有多少?”夏玄追问。 “士卒十币,官长百钱……”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约定时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姬千寻言语,夏玄眉头微皱,其所说的十币和百钱无疑是指铜币,不过就算是铜币,这些钱也着实不多,要知道一个铜币在当下只能买一匹麻布或是三斗没去壳的粟子。 来时的路上他曾经塞了一把铜币给那老猴子充当带路的酬劳,那把铜币肯定不止十个,且不说在此之前他还为老猴子解过围,只是带一次路就得了那么多钱币也属实不少了,奈何只是因为他没有随老猴子的心意去解救那条蛟龙,老猴子便对他心生怨恨,拂袖而去。而这些士兵只是拿了十个铜币的安家费用,便对他的父亲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见夏玄皱眉不语,姬千寻误以为他所言不实,随即出言说道,“世子明鉴,所有饮下黑水的士兵都是自愿的,我们绝对没有强逼胁迫。” “三万人全部出于自愿?”夏玄追问。 “全部出于自愿。”姬千寻正色说道。 见夏玄貌似存疑,一旁的芈正出言说道,“征南大军本有十万余众,事发当日彷徨犹豫者都留在了营地,只有誓死效忠王爷的这三万人随我们冲出了军营。” 听得芈正言语,夏玄这才彻底相信,十万征南大军,其中有与巫师亲近的,也有听命于朝廷的,亦有贪生怕死的,愿意跟着姬千寻和芈正冲出来的这三万人都是父亲的嫡系,绝对的死忠。 姬千寻沉声说道,“我等众人身受王爷大恩,一直不得回报,而今王爷已薨,我们效忠于您就等同效忠于王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即刻整军发兵。” 夏玄抬头看了姬千寻一眼,没有立刻接话。 貌似猜到夏玄心中所想,姬千寻主动说道,“我们曾经检试过,由黑水聚生的阴身感知不到任何的疼痛,也不会有丝毫的疲倦,虽然此处距皇城不下三千里,但一个对时足够我们杀回皇城。” 夏玄闻言心中猛然一沉,“为什么是一个对时?” 姬千寻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因为我们已经死了,全靠这洞中黑水强留魂魄,一旦离开黑水,我们只能支撑一个对时。” “你说的一个对时只是针对外面的士兵,还是也包括你们这些将校?”夏玄追问。 “包括我们所有人。”姬千寻说道。 “在此之前你们曾经出山…...” 不等夏玄说完,姬千寻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此前之所以能够短暂出山,乃是因为一个对时之内我们可以返回山洞并重新浸入黑水,而今要为这三万士兵凝聚阴身,只能将这洞里的黑水尽数放出。” 听得姬千寻言语,夏玄闭目皱眉,长长叹气。 “世子,莫要悲伤,”姬千寻正色说道,“这么多年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刻,能够等到您也是我们的造化,为您做完这件事情,报答了王爷的恩情,我们也就彻底解脱了。” 夏玄也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强定心神,止住悲伤,“你们若是受到攻击,会不会有所损伤?” “会,”姬千寻点头,“黑水只能为我们凝聚阴身,并不能令我们刀枪不入,不过我们感知不到疼痛,除非伤及三阳魁首,坏了魂魄神府,不然我们可以一直战斗到最后。” 夏玄点头过后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们不惧阳光,却不知外面的那些士兵是否惧怕阳光?” 不等姬千寻接话,一名将军便笑着说道,“殿下说笑了,我们是有阴身的士兵,不是亡魂鬼魅,自然不惧阳光。” 那将军言罢,一旁又有人笑道,“林将军所言极是,一个对时本来就不长,若是还得避过白天,那岂不只剩一夜了,届时连荆州都跑不出去,还说什么杀回皇城?” 担心众人插话会打乱夏玄的思绪,姬千寻便抬手示意众人噤声,转而冲夏玄说道,“此去皇城不但路途遥远,还需跋山涉水,攻城开路,我刚才大致算过,即便我们顺利赶到了皇城,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很多,还请世子早作准备,精细打算。” “在你看来,大军赶到皇城需要多长时间?”夏玄问道。 姬千寻知道夏玄想确定众人赶到皇城之后还能支撑多久,便答非所问,“我们会力求快速,争取为您留出一个时辰。” “如此这般便有劳诸位了,”夏玄说道,“告示上只说了正月十五便要杀她放血,分赠民众,并没有提及具体的行刑时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需要提前赶到皇城以防不测,如此一来便不能与诸位同行。” “世子尽管先行,”姬千寻说道,“当年出征我们就是自皇城开拔的,虽然时隔多年,我们却不曾忘记来时的路。” 芈正点头接话,“是啊,世子只需定下时辰,我们一定会按时赶到。” 夏玄略做沉吟,转而出言说道,“行刑通常定在午时三刻,我感觉朝廷也会选在这个时辰。” 姬千寻正色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正月十五午时三刻之前,我们一定赶到。” 担心众人不知岁月,夏玄便出言告知,“今天是正月十二,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明天就是正月十三,后天的午后未时诸位就要准备动身了。” “世子放心,兹事体大,我们绝不敢懈怠大意。”姬千寻正色说道。 夏玄点了点头,而今正事已经说完,他便多有放松,“我原本是不喝酒的,难得今日与诸位相聚,便舍命陪君子,诸位在此稍候,我…...” 不等夏玄说完,姬千寻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世子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死去多年,早已进不得酒食了。” 夏玄闻言多有怅然,转而再度说道,“诸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告诉我,我一定会代为完成,还有外面那三万忠义士卒,他们凝聚阴身之后若是能够开口,不妨记下他们的心愿,我也会尽力完成。” 姬千寻再度摆手,“您真的很像王爷,王爷在世的时候也是这般细心仁善,您真的不用挂牵我们,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等到您,而今我们终于等到了。” 夏玄说道,“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忠义之人,我不能白受你们的恩惠,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才是,此事一定要听我的,在士兵凝聚阴身之后,你们一定要设法记下他们的心愿。” “真的不用了,”姬千寻摇头,“除了报答王爷的恩情,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回家,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听得姬千寻言语,夏玄心中瞬时五味陈杂。 唯恐夏玄再生出回报他们的念头,姬千寻便离座站起,开始撵人,“时候不早了,世子还是早些离开吧,这里阴气太重,入夜之后更有瘴气滋生,您不能在此处滞留太久。” 眼见众人尽皆起身,夏玄也只能离座站起,就在此时,芈正突然快步走向角落,自石壁上取下了一口小箱子。 箱子是铜的,由于多年未能开启,箱盖和箱体已经锈在了一起,芈正用力打开箱子,自其中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虽有铜箱保护,但里面的包袱还是受潮腐朽,就在芈正将其拎出铜箱的瞬间,包袱破碎,里面的东西散落于地。 “芈将军,你在找什么?”夏玄问道。 包袱里的东西不多,芈正快速捡起装进铜箱端了过来,“王爷当年走得急,有些随身东西留在了军营。” 夏玄低头察看,只见里面有帅印虎符和一些日用事物,令他没想到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一只小鼓。 夏玄随手拿起,摇晃端详,“这是什么?” “这是王爷当年亲手为您做的拨浪鼓……” 第二百五十章 尝试续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原本正在摇晃那只小鼓,听得姬千寻言语,瞬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见夏玄出神发愣,姬千寻出言说道,“一天夜里我和子许自王爷帐前走过,见他正在专心的雕琢这面小鼓,当时我和子许还曾私下议论王妃产下的一定是位世子,因为只有男孩才会喜欢这种玩具。” 夏玄此时心潮澎湃,气血翻涌,奈何众人在旁,他只能强定心神,解下包袱,将铜箱里的东西尽数装纳收起,只将那只拨浪鼓拿在了手里。 众人随即簇拥着夏玄走出了山洞,下得台阶,夏玄转身回头,“有劳诸位将军了。” “世子言重了,能为您效力是我们的荣耀。”姬千寻正色说道。 “时候不早了,世子早些出山吧。”芈正出言催促。 “好吧,那我就先行一步,”夏玄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随即再度出言确认,“此处距皇城太过遥远,诸位当真能够及时赶到?” “世子尽管放心,正月十五午时三刻之前,我们一定赶到。”姬千寻点头说道。 貌似看出夏玄还有顾虑,先前搬移巨石为夏玄充当座椅的将军出言说道,“世子有所不知,那黑水不但能够凝聚阴身,还可以催逼潜力,我们此时不管是力气还是速度都是生前的十倍不止。” 此人言罢,一旁的芈正亦沉声开口,“我们都是军人,言出必行,令行禁止,午时三刻我们一定准时赶到,晚到半刻当以贻误战机论处。” 见众人郑重表态,夏玄多有尴尬,自己屡次确认会令众人感觉自己信不过他们,但此事关系重大,他必须确保众人能够准时赶到。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山中即将升起瘴气,夏玄也不能继续滞留,随即再度冲众人拱手道别,转而施出凌空飞渡,冲出黑雾,疾掠向北。 待得远离黑水洞所在区域,夏玄自一处山顶落了下来,他可以施展土遁瞬移回返,没必要施展凌空飞渡原路返回。 不过落下之后,夏玄并没有立刻作法瞬移,而是自山顶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再度摇响了那只拨浪鼓。 由于父亲遇害时他尚在襁褓之中,他对自己的父亲便毫无印象,而他又是姬有德一手带大的,这就导致在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对父亲的遭遇虽然也很痛心,却远远没有对姬有德的逝去那般悲痛。 直到这一刻,父亲的形象才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自己这些年的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并不是父亲不称职不尽心,而是他已经死了。 父亲虽然已经不在了,却仍然在保护着他,姬有德之所以把他养大,无疑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如果自己是别人的孩子,姬有德可能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还有这三万阴兵,也是因为效忠父亲才会帮助自己的,在此之前他只感觉父亲给自己留下的只有仇恨和义务,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父亲给自己留下的还有托举和帮助,自己一直都是站在父亲肩膀上的。 朝阳会带来光明和希望,而夕阳带来的却是黑暗和怅然,太阳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夏玄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这一刻他不但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姬有德,亦想起了黄七,想起了三月母子,想起了这即将出山的三万阴兵,随便想起其一就足以令他潸然落泪,但一同涌上心头,反倒令他彻底麻木了,自己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便是统领阴兵杀回皇城,亦不是什么胜券在握的豪情壮举,而是飞蛾扑火的孤注一掷,不管能否成功救下黄七,这些阴兵都会在午后魂飞魄散,就算救下了黄七,黄七也不会继续陪着自己了,因为黄七非常忌讳在他面前显露原形,在失去了内丹之后,黄七一定耻于见到自己。 想到这些,夏玄几乎被悲伤和沉痛压的喘不过气来,只能大口喘气,以此宣泄缓解这并不存在却又真实存在的沉重和压抑。 直待夜幕彻底降临,山中各处传来了夜虫的鸣叫,夏玄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思虑接下来的去处。 他本想回到皇城早做准备,但闪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此时距正月十五还有两天,没必要去那么早,应该抓紧时间推衍出一种可以御风疾行的法术,以免再次落入土遁不得起效的危险处境。 想到此处,夏玄便取出符咒想要瞬移离去,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之前赌气离去的老猴子,老猴子先前是往北去了,无疑是想回去救下那条蛟龙,以它的那点道行,想要自那么多参悟神石的九州盟弟子手里救人无异于火中取栗,螳臂当车。 由于无甚交情,夏玄便不太想多生是非,但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收起符咒改施凌空飞渡向北掠去。 事发之处离黑水洞不过两百里,夏玄先前已经掠出了五十里,剩下的一百多里片刻即至。 在此之前九州盟众人曾经联手作法将蛟龙所在湖泊彻底冰封,此时湖面尚未完全解冻,周围死寂一片,九州盟众人想必早已离去多时。 到得湖边,夏玄率先自湖泊东北方向的冰面上发现了那条蛟龙的尸体,飞掠上前,皱眉端详,发现蛟龙的两支龙角已经被取走了,而胸腹也被划开了。 血腥的场面令夏玄眉头大皱,他一直很讨厌这种残杀异类,剖取内丹的行径,他甚至连那些被异类守护的灵物都不愿染指,只因在他看来此举等同恃强凌弱,恶意抢夺。 九州盟众人取走蛟龙内丹无疑是为了炼制丹药,而取走蛟龙的龙角则是为了修复结界,不过尚未渡过天劫的蛟龙龙角通灵效力远不如真正的龙角尺木,九州盟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之所以连尚未渡过天劫的龙角都要,说明封印神灵的结界已经非常脆弱了,迫切需要进行修复和加固。 由于蛟龙体形庞大,夏玄便率先发现了它的尸体,就在他检视过蛟龙尸体四顾张望之际,一瞥之下又自北面湖泊边缘的冰面上发现了一件灰色事物。 心中凛然,急忙轻身前往,到得近处不由得再度皱眉,只因冰面上躺着的正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灰毛猴子。 夏玄咒骂了一声,转而上前蹲身察看,只见猴子的尸体已经僵硬,眼睛也已经浑浊,想必是回返之后不久便被九州盟弟子发现并杀害了。 虽然跟老猴子没有很深交情,但眼见老猴子惨死当场,夏玄还是多有愤怒,如果不是自己昨晚背着老猴子加速回返,老猴子便不会遇到九州盟的弟子,也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夏玄心情本就压抑,此番更是变的异常沉重,对九州盟的成见再度加深了几分。 不过他也不便为老猴子报仇,因为在大部分练气之人看来,异类就是异类,杀条蛟龙杀个猴子就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自己若是因此向九州盟兴师问罪,有些师出无名。 接连长叹之后,夏玄伸手想要捧起老猴子的尸体将其带到岸边掩埋,弯腰之际突然想起自己随身还带有那支灵犀玉树,他之所以抢夺灵犀玉树,只是为了以防黄七发生不测,但他并不确定灵犀玉树是否真的像黄七所说的那般神异,老猴子是异类,黄七也是异类,恰好可以用老猴子进行检试。 想到此处,夏玄取出那株灵犀玉树,以长刀刮下了些许粉末。 他并不知道灵犀玉树的用法,只能尝试着将药粉送到老猴子嘴里,但当他承托着药粉的右手距老猴子尚有尺许之际,药粉便突然离手,化作一缕青色光芒飞进了老猴子的三阳魁首。 眼见药粉离手,夏玄陡然皱眉,倒不是药粉自动离手令他感到吃惊,而是他清楚的感知到药粉在离体的瞬间带走了他一丝本命真元…... 第二百五十一章 御风而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起初夏玄只是感觉意外,因为他没想到灵犀药粉在离手时会带走他的一丝本命真元,不过只是略一沉吟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老猴子眼下已经死透了,想要让它起死回生,必须让它的五脏六腑重新恢复生机,而心脏五行属火,想要点燃心火就必须借助火种,自己刚才被抽走的一丝本命真元充当的无疑就是火种的角色。 在灵犀药粉幻化的青色光芒隐入老猴子三阳魁首的瞬间,老猴子胸腹的巨大血口便开始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眼见灵犀玉树确有奇效,夏玄喜不自胜,转而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猴子,片刻过后老猴子身上的血口便完全愈合,与此同时呼吸也随之恢复。 呼吸的恢复说明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脏腑也重新开始运转,延出灵气窥探感知,果不其然,老猴子的心脏正在快速跳动,而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液也开始缓慢流动。 担心寒冷的冰面会影响到老猴子的复活,夏玄便将老猴子抱到了湖边,此时老猴子僵硬的身体也正在逐渐变软,为了加速老猴子的苏醒,夏玄便自近处寻来干柴枯枝,自其身边生了一堆篝火。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猴子逐渐恢复了体温,心跳和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老猴子有苏醒的征兆,夏玄便伸手推动,与此同时出言呼唤,尝试唤醒它,奈何几番努力,老猴子却始终不见苏醒。 起初夏玄还不很着急,但是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老猴子苏醒,他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灵犀药粉已经隐入老猴子的三阳魁首,且老猴子也的确恢复了生机,这便说明灵犀玉树是起了作用的,而且他记得很清楚,黄七当日描述灵犀玉树时说的是此物可以通灵三界,招引亡魂,只需一丁点就能够活死人而肉白骨,这也表明灵犀玉树在修复肉身的同时也会招引亡魂。 仔细想来哪个环节也没有问题,奈何老猴子只是昏睡不醒,这究竟是何缘故? 思前想后,夏玄再度开始怀疑老猴子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它的魂魄不曾归位,由于他修炼法术的时间非常短暂,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伤及老猴子魂魄的情况下确定其魂魄是否归位。 思虑良久,夏玄突然想起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翻眼皮看瞳孔,魂魄离体会伴随着瞳孔的放大,如果魂魄尚在,瞳孔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想到此处,夏玄急忙伸手扒开了老猴子的眼皮,眼见老猴子瞳孔扩散放大,瞬时恍然大悟,灵犀玉树虽然成功修复了老猴子的肉身,却未能召回它离体的魂魄。 就在夏玄定睛细看老猴子瞳孔之际,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咔嚓巨响,突然出现的响声令夏玄猛然心惊,急切回头,却发现先前的巨响并不是人为所致,而是逐渐融化的冰面承受不住蛟龙沉重的尸体而破碎坍塌。 眼见蛟龙的尸体逐渐沉入湖水,夏玄随即收回视线,开始打量眼前这只半死不活的老猴子,起初他只是怀疑是不是灵犀玉树出了问题,因为犀牛精的洞府里有五棵灵犀玉树,他只拿走了其中之一,难不成那五棵灵犀玉树分别蕴含五行灵气,需要五棵一起使用才行?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对,因为那五棵灵犀玉树是一样的,都是犀牛脱落的牛角受到洞顶绿色液体的滴沥沉积而成。 苦思良久,夏玄突然醒悟,在此之前他一直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灵犀玉树没问题,自己救治的方法和步骤也没有问题,之所以召不回老猴子的魂魄只是因为异类七窍不全,并不像人类那般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一旦死亡魂魄会立刻消散,再也无法感应召回。 想明缘由,夏玄心情越发沉重,此前黄七曾经说过她已经齐全了七窍,希望黄七说的是真话,如若不然就算有灵犀玉树在手,万一黄七真的发生意外,也救她不活。 不过他还是相信黄七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黄七肯定不会撒谎,不过不等他心情好转,新的问题随之出现,那就是他不确定黄七在失去了内丹之后,是否还拥有完整的七窍和魂魄。 自湖边呆坐了良久,夏玄怅然起身,自湖边砍倒一棵大树,截取一段树干,掏空倒扣,将老猴子扣在了湖边的沙滩上,如果老猴子万一苏醒,也可以挖开沙子跑出来。不过他也很清楚老猴子不会苏醒,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脏器得不到养分的供给会逐渐衰弱并最终死去。 安置好老猴子,夏玄又自湖边站了许久,他不想待在这里,却又不知道要瞬移到哪里去,眼下距正月十五还有两天,接下来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推衍出一种可以御风而行的法术,以此作为土遁瞬移的补充,确保自己不会重蹈当日覆辙。 沉吟许久,夏玄最终选择瞬移到了桂阳,桂阳是处郡城,店铺和酒肆较多,方便他采买所需事物。 只是买了些祭祀用的黄纸和少量食物,夏玄便再度瞬移离开,此番他选择了一处位于豫州和荆州交界处的山洞,当年他和姬有德路过这里时曾在这里避过雨。 他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此处远离人群,非常安静,且不会令他触景生情,进而使得心情波动,推衍法术是最耗心神的,随后的两天他必须保证自己处于绝对专注和完全心静的状态之下。 夏玄是子时初刻来到这里的,三更不过他便顺利推衍出了御风法术,有些事情看似复杂,实则只要抓住了本质就会变的非常简单,以御风法术为例,想要施展这种法术首先要明白风是如何形成的,确定风是冷热交替产生的,接下来就只需要解决如何使得冷热交替,左手控御火符生出炙热高温,右手控御冰符生出阴冷寒气,冷热交替便能生出凛冽疾风。 自认为此法可行,夏玄立刻走出山洞加以尝试,尝试过后发现这个方法的确可以催生疾风,也的确可以御风而行,御风时移动的方向是朝着右手方向的,这就说明在正常情况下风是由冷的地方往热的地方吹的。 不过尝试过后也发现了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很难保持身形的稳定,一旦力道和角度拿捏不好就会翻跟头,再者身在其中就彷如置身风口,需要时刻经受飓风的强力吹袭,甚至睁不开眼睛。 短暂的尝试过后,夏玄再度回到山洞,重新陷入了沉思。 四更时分,夏玄再度走出了山洞,有了之前的经验,此番他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舍弃寻常疾风,改用龙卷风,事实证明这种改动是非常明智的,龙卷风的中心区域是平静无风的,而龙卷风的外围则有着猛烈的急转气旋,这就使得他在御风而行之时不但速度极快,急转的气旋还可以阻隔来自外界的偷袭和攻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御风之时会对外界事物造成严重破坏,若是全力施为,甚至能将一抱粗细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夏玄原本想在这个山洞待上两天的,结果只待了半夜就瞬移离去,检试法术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毁坏了大片的山林,天亮之后官府一定会派人前来察看灾情。 此番夏玄现身于一处偏远县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重复出现,之所以现身县城是为了能够歇脚住店,大战在即,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处于最好的状态,可不能自损内耗,乏力伤神。 睡醒过后,夏玄立刻瞬移离开,再度现身荒野,检试御风法术,详细演练之后发现御风法术不但可以用来快速移动,更可以用于攻城略地,临阵杀敌。 不过越厉害的法术,耗损的灵气也就越多,哪怕可以借助符咒催生热浪和寒气,亦需要消耗自身灵气来进行维持,大致估算,在全力施为的情况下,自己眼下的紫气修为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随后一段时间夏玄一直在为地元丹补充灵气,不过地元丹虽然可以快速释放灵气,却无法快速补充灵气,经过了一个昼夜不停不休的倒灌补充,地元丹也只是由淡红变成了红色。 要知道灵气修为是越往上蕴含的灵气越多,地元丹也是这般,越往上变色越困难,按照目前的进度,想将地元丹重新恢复到深紫颜色,便是不眠不休也要三个月,这还是在自己灵气时刻处于盈满状态且不眠不休的前提下,若是按照正常速度估算,怕是得一年以上。 虽然为地元丹补充灵气不尽人意,夏玄仍然将地元丹小心收起,此时地元丹里已经有了些许灵气,危急关头也可以用来短暂应急。 午后未时,夏玄再度现身于豫州境内的一处城池,自客栈住下之后开始大量裁剪符纸,待得将所用符咒全部补满,便招呼店家送来热水沐浴更衣。 睡到二更时分,夏玄起身穿戴整齐,再施土遁,现身皇城。 不过他并没有进城,而是现身于皇城之外,短暂的驻足之后便施出身法,自皇城外绕行一周,自方圆二十里内的不同区域留下了七十二道符咒。 这七十二道符咒全是清一色的土符,这是他为了施展忤地法术而准备的,那些喝过黄七鲜血的皇族和巫师为了逃避他的报复,试图拉上皇城民众一同分享黄七鲜血,以求法不责众。 不管这个主意是谁出的,他们都打错算盘了,对他而言没有法不责众这一说,如果黄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让皇城里的所有人为她陪葬…...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冷眼旁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布下符咒已是三更时分,夏玄并没有现身东城钟楼,也没有自城外高处落脚,因为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今天夜里朝廷肯定已经开始严密警戒,似钟楼和城外山峰这些地势较高的位置想必都是朝廷搜查的重点区域。 本想现身于朱尚忠藏酒壶的那处破屋,转念过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姜琳知道那处破屋,那里也不安全。 思虑过后夏玄选择自南门外的林中落脚,他先前环城布阵之时曾发现皇城四面都有民众聚集,其中以南门外聚集的人数最多,由于春夜多有寒冷,众人便自路边和林下生起篝火御寒取暖。 到得近处,夏玄发现自林中露宿的民众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由于这片区域只有大树少有柴草,大部分人都没有生起篝火,只能蜷缩在树下或是避风之处。 虽然已经深夜,众人露宿之处却并不安静,大部分人都没有睡着,或围着火堆高声喧哗,或蜷缩树下窃窃私语。 夏玄没有自人多的路边停留,而是往林中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一棵水桶粗细的死树砍倒生火,为免平整的断口被人发现并起疑,他便将篝火生在了树根上方。 待得篝火烧起,很快便有乡人凑了过来,先是腆着脸与他打招呼,眼见他不曾撵人,随即便殷勤的帮他砍折树枝,看守火堆。 没过多久,又有人凑过来取暖,这些人还算懂规矩,知道先跟夏玄行礼问好,征得他的同意。 夏玄之所以没有撵人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从不介意与人为善,二来他这几天远离皇城,对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想通过众人的交谈探听一些消息。 人聚在一起肯定是要说话的,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并不是来皇城讨生活的,而是全部冲着黄七来的,他们已经听到了消息,知道朝廷抓了个妖怪要在上元节杀了放血,只要喝了这个妖怪的血就能延年益寿,百病全消。 夏玄裹着披风倚树而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百姓,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论自己和黄七,由于此前朝廷已经发下了告示,众人便都知道那个妖怪与反贼的孽种有奸情,众人并不关心朝廷对他的定性是否真实,众人在乎的是闻讯而来的人太多,自己能否分到妖怪的血。 如果你什么都没有,那谁也不会靠近你,只有手里有东西,别人才会靠近你,作为篝火的主人,烤火的众人对他极为尊重,各种殷勤讨好,全然不知自己口中的反贼孽种就是眼前的好心人。 夏玄并没有因为众人对他的污蔑和诋毁而生气,甚至还将包袱里的面饼拿出来分赠众人,这些面饼是他年前做了给自己和黄七当干粮的,也有十多天了,再不吃就坏了。 对于众人的千恩万谢,夏玄只是平静的摆了摆手,他从来不算糊涂账,一码是一码,众人对他恭敬有礼,又帮他看护篝火,他送面饼给他们是应该的。但天亮之后众人进城想要喝黄七的血,他将众人全杀了也是应该的。 不多时,篝火又吸引了几个江湖中人,在世人眼中江湖中人都是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好汉,实则江湖中人多为品行不端的恶贼匪类,这几个江湖中人来到之后喧宾夺主,先是强占了最好的烤火位置,随后又开始以知情人自居,夸夸其谈,冲众人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与此同时享受众人对他们的畏惧和仰视。 这几个江湖中人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是知道的不多,他们知道黄七就是传说中的乘黄,也能说出一些乘黄的来历,但是在他们看来朝廷就是一群真假不分的蠢驴,他们之所以对朝廷有这种评价,乃是因为在他们看来真正的夏玄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夏玄真名叫李二毛,原本是个打铁的,是真夏玄死了以后,九州盟找出来冒名顶替,安定人心的。 夏玄平静的打量着那几个唾沫乱飞,自作聪明的蠢驴,世人都喜欢以知晓内幕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他们知道的并不是真相,真相也不是平民百姓能知道的,只有当权者才是真正的明眼人。 享受过围观众人的畏惧和佩服,几个江湖中人又开始打赌,赌的是天亮之后他会不会出来劫法场,对于他是否会出现,几人争论的很是激烈,一方认为他不会出现,因为朝廷大张旗鼓的杀妖怪放血,为的就是引他出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只有比傻子更傻的蠢驴才会自投罗网。 而另外一方则认为他一定会出现,判断的依据是他跟黄七有奸情,而且黄七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老婆有难,当丈夫的绝对不会当缩头乌龟,明知救不了也会来救。 在这几个江湖中人出现之前,那些先来的百姓一直对夏玄很是殷勤尊重,眼见江湖中人出现之后夏玄一直默不作声,众人只当他怕了对方,随即改为敬畏那些江湖中人,听他们说的煞有其事,便有人好奇询问,确定真假。 张三的无中生有就是李四的道听途说,李四的道听途说就是王二麻子的事实确凿,也不知这几个江湖中人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听到有人询问,立刻有江湖中人出言接话,只道无风不起浪,外面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听得那人言语,乡人越发好奇,随即追问人与异类如何能够生出孩子来。 那江湖中人无知充有知,大放厥词,不但说的有鼻子有眼,连那两个孩子都是人头鹿身都一清二楚。 眼见夏玄嘴角上撇,那江湖中人只当他在发笑质疑,随即变本加厉,说的绘声绘色,而那群无知民众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 对于江湖中人的胡说八道,夏玄自始至终都不曾出言阻止,对于无知百姓的轻信盲从,他也没有尝试解释,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异常平静,一来他知道人与人的区别大于人与猪的区别,不是所有长着人样的都是人,没必要跟他们进行争论和辩驳。二来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他自然不会跟死人一般见识。 就在几人说的兴起,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之际,不远处突然有人出言发声,“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一个相貌无奇的男子自黑暗之中背手走来,此人中等身形,虽是而立之年,头发却多有花白。 眼见来者只身一人,几个江湖中人瞬时壮了胆气,“你他娘的说谁死到临头?”“我看你是活够了。”“找死是吧?” 年轻男子缓步上前,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我说你们死到临头,我没活够,我也不找死。” 听得来人言语,几个江湖中人瞬时离地起身,各自拔出了随身刀剑。 “不要虚张声势了,”年轻男子微笑开口,“快把兵器收起来。” 年轻男子言罢,几个江湖中人竟然同时收起了刀剑,与此同时面面相觑,皆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听话。 年轻男子来到夏玄近前,冲其拱手见礼,“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放他们走吧。” “我本来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夏玄并未回礼,别人不认识此人,他却是认识的,来人正是参悟道石的第一人李怀虚。 “快走吧,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李怀虚冲江湖中人摆了摆手,待几人惊慌离去,李怀虚又转头看向滞留在火堆旁的乡民百姓,“你们也走。” 待江湖中人和乡民百姓尽数离开,李怀虚转头看向夏玄,“夏师弟,我能坐下吗?” 夏玄挑眉看了李怀虚一眼,没有接话。 不见夏玄接话,李怀虚略有尴尬,转而撩起衣摆,席地而坐,与夏玄隔火对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午时初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李怀虚没有说话,夏玄也没有说话,不同的是李怀虚一直盯着夏玄,而夏玄只是瞥了他一眼。 李怀虚自然知道夏玄为何对自己态度冷淡,“夏师弟,着实对不住,前段时日我和姬道元有要事在身,虽有感知却不得抽身….” 不等李怀虚说完,夏玄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多言,我都明白,我也理解你们。” 听得夏玄言语,李怀虚越发惭愧,“得知你的友人落入敌手,我们好生内疚,若是当日我们能够及时赶到,它可能就不会落到朝廷手里。” 夏玄闻言眉头微皱,“就算你们当日及时赶到,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怀虚叹气摇头,转而出言说道,“不知夏师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眼下我们有十余人潜伏在皇城,若是夏师弟有需要,我们可以略尽绵薄。” 夏玄平静摇头,“不用。” 见夏玄态度依旧冷淡,李怀虚多有无奈,“夏师弟,当日确是我们言而无信,但属实事出有因,你且听我…...” 夏玄摆手打断了李怀虚的话,“我说了,我理解你们,你和姬道元需要各守一处结界,封印神灵事大,你们岂能轻易抽身?” 不等李怀虚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毁掉灵气信物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那时我已经濒死昏迷,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若是我当时还清醒,绝不会让她毁掉信物,强人所难。” 夏玄言罢,李怀虚迟迟不曾接话,因为他想说的话已经让夏玄说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沉默良久,李怀虚再度开口,“归根结底,此事还是我们言而无信,便是我们及时赶到也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也算是兑现了承诺,唉。” 李怀虚言罢,夏玄抬头看了他一眼,李怀虚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任何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不履行承诺的借口,哪怕践行的一方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行,说到就得做到,做不到当初就不应该说,不得已的苦衷谁都有,如果有不得已的苦衷就不履行承诺,那还要承诺做什么?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李怀虚再度叹气,“好在事情还没到不可补救的地步,眼下还有些许时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看看能否救出你的朋友。” “不用,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夏玄摇头。 “夏师弟,我们一片好意,你却冷言冷语,始终拒人以千里之外,这是何道理呀?”李怀虚说道。 夏玄闻言皱眉抬头,“李师兄,你非要逼我说难听的?你们是为了救我朋友而潜伏在皇城的吗?你们潜伏在皇城是为了拿到祭天神鼎。既然不是为了救我朋友而埋伏在这里,这顺水的人情你就不要送,我也不会领。” 夏玄的一番话呛的李怀虚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回神良久方才再度说道,“夏师弟言重了,虽然我们潜伏在皇城的确是为了取得祭天神鼎,但也可以在危急关头给你搭把手,出把力。” 夏玄拿起一根木柴投入篝火,“李师兄,你们的人潜伏在皇城已经有些时日了,直至今日你们仍然不曾离去,说明那祭天神鼎你们还没拿到手。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你们应该计划在明天动手,因为明天朝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正是你们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这个…...”李怀虚欲言又止。 “如果拿取祭天神鼎和救我朋友你们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个?”夏玄挑眉追问。 李怀虚无言以对,他虽然此前没有直接与夏玄接触,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在他的印象当中夏玄是个随和友善,慷慨大方的人,但今日他却真切领略到了夏玄冷傲尖锐的一面。 不见李怀虚接话,夏玄再度说道,“李师兄,你们趁朝廷将所有的精力用在我身上,趁机拿取祭天神鼎,此事的本质就是在利用我,我不介意被你们利用,但我提前把话说清楚,你们做什么我不干涉,我要做什么,你们也不要干涉。” 听得夏玄言语,李怀虚无奈叹气,“夏师弟,你非要这么尖刻吗?我们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敌人。” “我没有朋友,”夏玄猛然起身,抬手北指,“我唯一的朋友此时正在皇城的某个地方遭难受罪,被人噬肉放血。” 夏玄突然起身将李怀虚吓了一跳,而夏玄凶煞的眼神更令他不寒而栗。 愣神良久,李怀虚无奈起身,“夏师弟,你莫要动怒,你且静心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夏玄大口喘气,怒目相向,直待李怀虚转身走远,方才收回视线,余怒未消,反手冲着身后的大树就是一拳,“操!” 灌注灵气的一拳径直将偌大的树身洞穿,高声叫骂和剧烈震动使得远处众人纷纷转头瞩目,夏玄知道众人都在看他却全不在乎,一想到黄七的遭遇他便心如刀绞,多日的积累早已令他怒火中烧,理智也处于崩溃的边缘,恨不得立刻大开杀戒才好。 换做平日,当行踪可能暴露时,夏玄一定会换个地方,但此时他却懒得躲了,直接坐回到了火堆旁,就算现在朝廷循迹而至,他也不怕。 由于自林中露宿的不止他一个练气之人,他先前的举动也并未引起太大震动,远处众人很快收回了视线,不过经此一举,众人都知道他是武功高手且正在气头上,便没有人敢再过来烤火蹭热。 虽然众人都在为能否顺利分到乘黄血而忐忑激动,但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得黎明时分,众人都困乏了,林中的火堆逐渐熄灭,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夏玄强压怒气,闭目养神之际,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听到了脚步声,夏玄却不曾睁眼,因为他熟悉这个脚步声,也知道来人是谁,甚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 黎长风知道夏玄是紫气高手,紫气高手耳目清明,警觉敏感,自己到得近前夏玄却没有睁眼,这就说明夏玄是醒着的,知道她来了却并不想跟她说话。 此时夏玄身前的那堆篝火已经快熄灭了,黎长风将一旁的树枝投入篝火,引出火苗,驱散寒意。 黎长风并没有跟夏玄打招呼,也没有问夏玄为什么不搭理自己,因为她知道夏玄为什么不想搭理自己。 思虑良久,黎长风终于开口,“我送你的离火还阳丹你是不是没吃?” “不吃我也死不了。”夏玄自腰囊里取出那个瓷瓶扔给了黎长风。 黎长风接住瓷瓶出言说道,“我没有跟他们说太多,我告诉他们我见过你,只是希望他们能主动帮忙。” 夏玄皱眉闭目,没有接话。 “你跟我说的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黎长风说道。 “哼。”夏玄不屑撇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黎长风说道,“先前有人发现你出现在了城东,一刻钟之后又有人发现你在城西林中闪现,李怀虚很聪明,立刻猜到你之所以绕城一周是在布置什么厉害的阵法,进而猜到你可能会大开杀戒,让所有手上沾有黄七鲜血的人为其陪葬。” “他最好不要尝试阻止我,”夏玄终于睁开了眼睛,“你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的确是李怀虚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他也的确希望我能劝你不要走极端,但我不会听他的。”黎长风将那个装有疗伤药丸的瓷瓶扔了回来。 夏玄抬手接住,重新放进了腰囊。 “既然不劝我,你来做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我来看看你,顺便儿给你送枚丹药。”黎长风说话的同时自怀中取出一枚白色的蜡丸扔向夏玄。 待夏玄抬手接住,黎长风出言说道,“玄离宗前任宗主曾经送给我爹五枚补气丹药,这是其中最好的一枚,服下之后可将太玄灵气瞬间补满,你眼下是洞渊紫气,至少也能补满三个来回。”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陡然皱眉,急忙将蜡丸扔向黎长风“我不要。” “你需要。”黎长风又将蜡丸挡了回去。 夏玄再挡,“我的确需要,但我不能要。” 黎长风接住蜡丸,出言问道,“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但我不能要。”夏玄摇头。 “是朋友你就收下。”黎长风将蜡丸再度扔了回来。 夏玄抬手接住,“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经救过我的命。”黎长风说道。 “你为我治伤,已经还过人情了。”夏玄数道。 黎长风摇头说道,“我的命金贵的很,可不是一瓶三七蛇草膏和几颗离火还阳丹能换出来的。” 夏玄无言以对,大战在即,没有了地元丹补充灵气,这枚补气丹药当真是雪中送炭,但这东西对谁都有用,自己接受了黎长风的馈赠,无疑欠下了人家莫大的人情。 “别推辞了,快收起来吧。”黎长风说道。 “好吧,多谢你了,”夏玄道谢过后将蜡丸揣向怀里,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一事,“这丹药当真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黎长风随口反问。 “是你的我就要,别人的我坚决不会要。”夏玄正色说道。 黎长风欣慰点头,“放心吧,是我的。” 听黎长风这般说,夏玄这才将蜡丸揣进了怀里。 眼见气氛缓和,黎长风出言问道,“你还在生李怀虚的气?” “我不该生他的气?”夏玄反问。 “该,”黎长风点头,“他应该去的,哪怕去了也于事无补,至少也算有个态度。” “不说他了。”夏玄摇头。 “不能不说,”黎长风说道,“他和姬道元都已经晋身太虚,有他相助,救下黄七的可能性会很大。” “他是冲着祭天神鼎来的,我不能耽误人家的正事儿。”夏玄随口说道。 黎长风低声说道,“我们定在巳时末刻动手,赐福仪式在午时初刻举行,只要中途不发生意外,应该来得及出来帮你。” “你说什么?”夏玄陡然皱眉,“午时初刻?不是午时三刻?” “告示已经下了,赐福仪式会在午时初刻举行,你不知道?”黎长风反问。 夏玄缓缓摇头。 眼见夏玄神情凝重,黎长风不解追问,“怎么了?” “比我预计的早了三刻钟,我不一定撑得住…...”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快亮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夏玄的前半句不难理解,言外之意是在他看来朝廷会在午时三刻对黄七动手,而今朝廷将仪式定在了午时初刻,比他预计的早了三刻钟。 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夏玄说他不一定撑得住这三刻钟,言外之意就是只要撑过这三刻钟事情就可能出现转机,这短短的半句话实则暗藏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是夏玄自己并没有营救黄七的把握,二是夏玄很可能请到了帮手,而他与帮手约定的时间就是午时三刻。 回想上次分别时夏玄曾经说过要去搬救兵,黎长风随即低声问道,“你请的帮手午时三刻才能赶来?” 夏玄闻言先是一惊,转念过后便想起之前曾经与黎长风提过自己要去寻找帮手,自己既然之前有所提及,黎长风有此一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并没有正面回答黎长风的问题,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知不知道仪式会在何处举行?” “皇宫正阳门外。”黎长风回答。 夏玄缓缓点头,正阳门顾名思义就是正对着太阳的城门,也就是皇宫的南门,那里有着皇城最大的广场,同时也是整个大夏最大的广场,足能容纳数万人。 不见夏玄再说话,黎长风便主动开口,“我们在朝廷的内应曾经传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朝廷曾在初八,初九,初十这三天夜里自宫中大摆宴席,每次夏洪都会亲自参加,而且这三次设宴款待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夏洪每次设宴,款待的都只有一个人?”夏玄问道。 “对,”黎长风点头,“据内应所说,夏洪初八款待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初九款待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瞎子,初十赴宴的是个年轻女人。”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自脑海里快速回忆梳理,姜召等人是初三伏击他的,到得初八就已经回去了,而回去的同时也会将他侥幸逃脱的消息带回去,在那之后夏洪接见的这几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朝廷请来对付他的帮手。 也正因为朝廷请来了厉害的帮手,自认为万无一失,所以当他杀掉皇城之外的那十二个人之后,朝廷才没有被他杀鸡骇猴的举动给震住,不但没有心生顾虑,有所收敛,反倒立刻下发了告示,以杀掉黄七为要挟,逼他尽快现身。 “这三个人很可能是朝廷请来的高手。”黎长风说道。 夏玄点了点头。 黎长风又道,“内应只知道这三个,不表示只有这三个。” “谢谢。”夏玄平静道谢。 黎长风闻言陡然皱眉,客气并不只能代表尊重和真诚,有时候也可以代表疏远和见外,夏玄这句谢谢无疑就是后者,虽然夏玄对她比对其他人要友善不少,但自始至终夏玄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黎长风出言问道。 夏玄并没有回答黎长风的问题,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天快亮了,你该走了。” 虽然夏玄明着撵人,黎长风却并未生气,至少夏玄没有像对待李怀虚那般拒她**里之外,还跟她说了一些话,这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黎长风将最后几根树枝扔进了篝火。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夏玄摇头说道,“你们有要事在身,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吧,不用为我太多分神。” 黎长风想了想,出言说道,“姬道元也在赶来皇城的路上,他和李怀虚都已经晋身太虚,如果他们两个肯出手帮忙,你的胜算会大很多。” “不用,他们的人情我还不起。”夏玄抱臂胸前,闭眼倚靠。 见夏玄闭上了眼睛,黎长风多有无奈,“我知道你不想再说话了,但我还是要不识趣的再说几句。” “说吧,我听着。”夏玄语气平静。 “千万不要中了朝廷的奸计。”黎长风说道。 夏玄没有点头也没有接话。 夏玄的反应也在黎长风的意料之中,“罪魁祸首如何惩治都不为过,但殃及无辜就有失公正…...” 眼见夏玄抬手伸向胸前,黎长风知道他要退还那枚补气丹药,急忙摆手说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此外你千万不要小看我的岐黄之术,你若能成功救她出来,不管她是死是活,都让我诊过之后再做计较。”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随即停手睁眼,“好,我记住了。” 黎长风还想再说,但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她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令夏玄改变心意。 踌躇良久,黎长风直身站起,“你休息吧,我走了。” “你也要多加小心,”夏玄说道,“你们在皇城滞留的时间也不短了,朝廷很可能已经知道你们在打祭天神鼎的主意,即便他们全力对付我,对祭天神鼎的看护也不会松懈。” “好,我会小心。”黎长风点头说道。 等了片刻不见夏玄再说话,黎长风只能怏怏转身,沮丧离去。 待黎长风消失不见,夏玄抬手自怀中取出了那枚蜡丸,仔细端详之后再度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怀里,他之所以要仔细端详,为的是确定这枚补气丹药的真假,他救过黎长风的命,正常情况下黎长风是不会害他的,但眼下他却不敢轻信任何人,包括黎长风,因为与李怀虚一样,黎长风也知道朝廷一旦对黄七痛下杀手,他很可能会大开杀戒,玉石俱焚。他不确定黎长风是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道德圣人,万一她是,就有可能为了皇城的百姓而大义灭亲,确切的说是大义灭恩。 此时东方已经放亮,夏玄依靠大树抱臂假寐,由于情况与他预想的有很大出入,便令他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一个时辰是八刻钟,三刻钟几乎是小半个时辰,换做平时三刻钟只是吃一顿饭的工夫,但危急关头,别说三刻钟了,就是一刻钟都可能分胜败而见生死。 由于朝廷以逸待劳,准备充分,他想孤身救走黄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姬千寻等人前来助力,而当务之急就是想出对策,不惜一切代价撑到援兵的到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如约而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林中露宿的百姓和江湖中人逐渐离去,此时天还不曾大亮,也不到城门开启的时辰,但众人急于进城,都早早的跑到城门外翘首等候。 夏玄一直坐在树下没动,也一直不曾睁眼,由于不知道仪式的具体步骤,便无法前瞻预判并提前想好对策,只能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所谓随机应变和见机行事实则都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没计划也没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本质就是知己却不知彼,这实则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太阳升起,城门打开,城外民众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挤进了皇城,那阵势就如同抢钱一般。 夏玄纵身上树,冷眼看向正在挤进皇城的民众,众人的激动兴奋令他心生鄙夷,众人的欣喜若狂令他杀心大起,都以为自己挤进的是幸运大门,抢的是长生不老,殊不知走上的却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短暂的观望过后,夏玄便转身向南,倚着树枝背城而坐,与众人兴奋的举动和丑陋的表情相比,他更喜欢看看初升的太阳,倒不是初升的太阳能够带来光明和希望,而是今天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日出了。 有了前车之鉴,朝廷此番所做的准备一定异常充分,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肯定还加上多重保险,自己即便有阴兵相助,也不见得能够救出黄七,如果黄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没准备活着离开。 没过多久,等候在城外的众人便尽数进城,夏玄依旧坐着没动,按理说他应该早些进城,提前赶到皇宫前察看那里的情况并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姬千寻等人昨天午后应该已经开始动身了,急行北上的途中免不得攻城开路,沿途的城池在受到攻击之后一定会向朝廷报信告警,姬千寻等人久经沙场,自然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为了确保己方的到来能够起到奇兵突袭的效果,姬千寻等人肯定会设法阻止沿途的城池向皇城传递消息,但沿途的城池很多,姬千寻等人很难彻底杜绝沿途的城池以各种方法向皇城报信儿,他之所以要守在这里,且面南而坐,为的就是随时观察南面的情况,及时拦截可能出现的飞鸟或是快马。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辰时四刻,南面官路上出现了急切的马蹄声,这些年他钉了无数的马掌,修了无数的马蹄,只听马蹄声便知道来的是一匹身形高大的混血龙驹。 片刻过后,一人一骑出现在了夏玄的视线里,眼见来人虽然不曾穿戴戎装盔甲,穿的便服却很是单薄,夏玄立刻知道此人来自南方,随即飞掠而出,与此同时取出金符幻化锐刺脱手掷出。 来人殒命落马的同时,夏玄亦伸手拉住了那匹混血龙驹。 夏玄四顾无人,一手牵着马匹,一手抓着尸体,再度回到了路东树林。 将马匹拴住之后,夏玄又开始自尸体上仔细翻找,上下找遍却不见书信,只在尸体腰间找到一面通行荆州的腰牌。 腰牌的出现说明此人是荆州赶来的官兵,既然是自荆州来的,便说明姬千寻等人已经动身并进入荆州地界,此人就是来通风报信的,之所以没有书信是因为形势危急,官府来不及书写公文,只能传递口信。 担心自己判断有误,夏玄又去打量那匹混血龙驹,混血龙驹嘴角有白沫,且停下之后四肢微微发抖,这些都是长途奔袭,体力透支的表现。 夏玄对混血龙驹多有了解,知道它的奔跑速度是寻常马匹的三倍有余,随即根据它到此的时间和它的奔跑速度开始倒推它是自哪里出发的,他之所以要推敲这些,乃是为了估算姬千寻等人此时所在的位置。 仔细估算过后,夏玄很快得出了结果,这匹混血龙驹很可能是自荆州的州城出发的,眼下阴兵应该已经穿过荆州,进入豫州地界,要知道南荒到皇城的三千多里有一大半是在荆州,进入豫州之后,距皇城也就一千里左右了。 不过就算阴兵眼下已经进入豫州,也来不及通知他们加速了,退一步说就算能够准确估算出阴兵所在位置并瞬移找到他们,他们也很难加快移动速度并提前三刻钟赶到皇城。 早年跟着姬有德走南闯北使得夏玄对九州地形多有了解,尤其是对官道的横贯走向很是熟悉,随即沉吟思虑,推敲阴兵北上可能走的路线,然后仔细回忆这几条路线可能经过哪些城池,之所以推敲这些是因为大部分郡城的守将和巫师都配有混血龙驹,有些大城甚至会驯养信鸟,如果阴兵沿途会经过郡城和州城,接下来很可能还有报信告警的龙驹和信鸟出现。 阴兵昨晚便穿过了荆州的州城,而豫州的州城就是皇城,州城肯定是不会有了,但阴兵可能经过的郡城还有一处,那就是位于荆州和豫州交界处的义阳郡。 义阳郡位于江北,辖西阳,城阳,安丰三县,作为豫州的江边重镇,那里驻扎有不少兵马,混血龙驹肯定有,信鸟很可能也会有。 仔细估算过后,夏玄再次得出了结论,如果义阳也向朝廷告警,信鸟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如果是混血龙驹前来报信儿的话,应该会在巳时前后抵达。 想到此处,夏玄再度回到了树上,他决定自城外等到巳时过半再进城。 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多虑了,但他不敢冒险,因为一旦有消息传回皇城,朝廷就会有所防备。 刚刚回到树上,便发现南方天际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随着距离的临近,夏玄很快发现自南面飞来的是一只鹰隼。 这只鹰隼是只常见的游隼,个头不是很大,这种鹰隼虽然在北方很是常见,但夏玄却知道它是人为驯养的信鸟,因为它飞的直线,而且飞的很高。 眼见信鸟果真出现,夏玄立刻飘身落地,自林下快速向西移动,这只鹰隼飞的太高,接下来他必须施展凌空飞渡才可能够的着,而此时施展凌空飞渡很可能会暴露行踪。 就在夏玄暗自发愁之际,那只鹰隼竟然开始减速下降,前方不远处就是皇城,它的目的地快到了。 夏玄自林下快速移动到了鹰隼飞行轨迹的正下方,待鹰隼自上空飞过,立刻扬手掷出了一道冰符,冰符脱手之后紧接着又是一道冰符,与第一道冰符幻化冰刺不同,这第二道冰符幻化的是冰柱,不为攻敌,只为撞击上方的冰锥,为其二度助力。 冰刺透明,游隼很难提前察觉,待得听到破风声想要振翅躲避已经晚了。 待鹰隼殒命落地,夏玄快步上前,果然自其腿上发现了信筒,取出里面的纸条快速看阅,只见上面虽然字数不多,叙事却极为精准,‘四更时分大批鬼兵突袭义阳,领兵鬼将为反贼姬千寻,不得祭师主事,人力不敌鬼神,义阳城破,鬼兵北上,望大人提前知晓,早做应对。’ 看罢书信,夏玄如释重负,姬千寻等人果然没有食言,大军推进的也很是顺利,也亏得自己提前想到这一细节,不然朝廷就会收到消息并有所准备。 正准备毁掉书信,突然想起其中一句话,随即铺展再看,‘不得祭师主事’什么意思?义阳郡不但位置非常重要,还是个富庶之地,似这种地方,朝廷不会不派驻巫师。 沉吟过后,夏玄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朝廷为了对付他,不但请来了厉害的高手,还秘密将驻派在外的高等级巫师都调回了皇城。 由于提前已经知道朝廷会举全国之力来对付自己,对于朝廷调回巫师夏玄便不感觉意外,随即毁掉书信,重回树上,继续等待。 有了信鸟的出现,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龙驹报信儿了,不过夏玄却不敢冒险,耐着性子等到巳时过半,不见龙驹出现,这才飘身下地,取出符咒,瞬移进城…...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午时已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没有现身钟楼,也没有现身于朱尚忠藏酒壶的废屋,而是现身于钟楼西北方向的一条僻静小巷。 由于并不在去往皇宫的主道上,小巷里便少有行人,夏玄现身之后并未四顾张望,而是径直向北面的巷口走去。 待得穿过小巷,来到东西街道,行人瞬时多了不少,大部分人都在往皇宫所在方向移动,连街道两侧的商贩也忙着关门收摊儿,准备赶往皇宫前的广场。 早在数日之前朝廷便下发了告示,而今消息已经彻底传开,街上的行人大多携带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其中以葫芦和瓶罐居多,亦有贪心之人拿着偌大的陶瓮和铜盆。 眼见行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欢喜,连讨饭的乞丐都拿着破碗欢天喜地的往北去,夏玄不由得杀机大起,这些蠢人比坏人更可恨,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自然也就分不清善恶对错,其直接后果就是会把好人当成坏人咬牙切齿的进行围攻,也会将坏人当成好人跟随拥戴并狂热支持,什么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出现在他们身上也就更不稀奇了。 由于城里涌入了太多携刀带剑的江湖中人,夏玄混在人群中便毫不起眼,众人都急着往皇宫方向去,谁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随着离皇宫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当真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距皇宫还有一条街时,夏玄便停了下来,他来的太晚了,广场上此时已是人山人海,他压根儿就挤不进去。 夏玄此时所在位置还看不到广场,无奈之下只能先行选好落脚之处,随后土遁瞬移,他所选定的落脚之处多为墙角和檐下,由于场面很是混乱,也没谁深究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几番瞬移,夏玄终于来到广场附近,此时偌大的广场已经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致估算至少也有数万之众。由于太过拥挤,担心接血的容器被挤碎,很多人都将容器高举过头,故此放眼望去看到的不是攒动的人头,而是各种瓶瓶罐罐。 由于午时已经临近,重要人物大部分已经就位,皇宫南门的宫墙上站满了身穿蓝袍的巫师,由东向西,每隔两步便有一人,上百名蓝袍巫师几乎站满了整个南侧宫墙。 城楼上坐的是紫气巫师和紫气武将,中间区域的三个座位还是空的,想必是夏洪和大巫师妘岐以及二巫师姜召的座位。 在宫门的正前方有一处临时搭建的偌大法台,法台有九丈见方,离地丈许,法台由八根粗大的木柱支撑,正下方是一处青石垒砌的巨大水池,水池略小于法台,离地三尺,里面蓄满了清水。 就在夏玄皱眉观察之际,宫门被缓缓拉开,十几名身形高大的禁卫抬着一个偌大的囚笼自皇宫走了出来,由于囚笼被黑布全部笼罩,便看不到囚笼里装着什么。 在禁卫沿着临时搭建的台阶将囚笼抬到法台中间的同时,夏洪和妘岐姜召也登上了城楼。 眼见三人来到,原本正襟危坐的紫气武将和紫气巫师纷纷起身恭迎,而分列城楼两侧的蓝袍巫师亦左右转身,冲三人行礼问安。 夏洪率先落座,随后妘岐和姜召分别坐到了他的左右两侧。 夏玄是头一次见到夏洪,夏洪的年纪当在五十到六十之间,长的四方大脸,浓眉大眼,并没有窃国之贼的猥琐和诡诈,亦没有沉溺酒色所导致的衰弱和疲惫,在九龙黄袍的加持之下,还真有几分帝王的气势和威严。 不止夏玄是头一次见到夏洪,广场上的众人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夏洪和妘岐姜召,眼见三人一起出现,免不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夏玄并没有过多的去看城楼上的众人,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法台的那处囚笼上,囚笼所在位置的正下方有个一尺见方的圆形孔洞,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朝廷准备如何将黄七有限的鲜血分赠民众,此番他终于知道了,稍后他们很可能会自囚笼里将黄七放血,而黄七流出的血液自孔洞滴入下方水池。 那十几名禁卫放下囚笼之后并未下台,而是分散左右,挎刀警戒,除了这些禁卫,还有一个黑衣人也与他们一同上台,此人一身黑衣,黑布裹头,黑纱蒙面,腰间捆着一圈腰带,腰带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具。 这个黑衣人无疑是朝廷指派的刽子手,之所以用黑纱蒙面,想必是不想显露自己的样貌,以免事后遭到报复。 简单打量过那个黑衣人,夏玄便想移走视线,但一瞥之下突然发现那个黑衣人的双眼与常人不同,并不是白底黑瞳,而是泛着些许蓝光。 这种眼睛在当下被称为绿内障,亦叫青光眼,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不过此人却让夏玄多有警觉,昨晚黎长风说过九州盟安插在朝廷的内应曾经传出消息,说是近段时间夏洪款待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瞎子,这个刽子手的绿内障与瞎子的白内障很是相似,内应在仓促之下很容易看错混淆,故此他怀疑此人就是朝廷请来的神秘高手之一,之所以假扮刽子手是为了在他出手救人之际暴起偷袭。 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朝廷打的是天官赐福的名义,主持仪式的是大巫师妘岐,午时刚到,妘岐便起身说话,先是一番歌功颂德,粉饰太平,随后便请夏帝喻示,夏洪起身之后感谢神灵,感恩百姓,虚伪的情真意切,空洞的冠冕堂皇。 夏洪喻示过后,姜召随即起身,先是陈述夏沐当年的弑君罪行,再说夏玄的种种恶举,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极尽污蔑诋毁之能事。 说完夏沐父子,姜召又开始讲述黄七的来历,只说她是上古的妖邪,乱世的祸水,又说她与夏玄通奸苟且,沆瀣一气,杀童男以吸血,虏童女以炼丹。 姜召的一番话说的台下众人群情激愤,热血上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食肉寝皮才好。 夏玄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实则姜召对他的污蔑诋毁实属多此一举,民众在乎的是有没有好处拿,而不是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姜召说完,妘岐一声令下,赐福仪式正式开始,杀妖女以祭天地,分其血以馈万民。 听得妘岐言语,黑衣男子立刻自腰间取下一把半尺短刀,缓步走向法台正中的囚笼…...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下公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黑衣男子走近囚笼,夏玄开始紧张焦虑,紧张是因为黑衣男子即将动手,焦虑则是他并不确定囚笼里关的就是黄七。 朝廷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出现,也一直在等着他出现,为了确保他不会将黄七救走,朝廷很有可能不将黄七带出来,而是用个其他的异类冒充顶替。 明知朝廷准备异常充分,他还是来了,来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他不怕死,但他却怕自己白死,万一囚笼里关的不是黄七,自己奋不顾身的冲出去岂不愚蠢至极? 此时那黑衣男子已经撩开遮挡囚笼的黑布走进了囚笼,此人在撩开黑布时只将黑布掀开了一角,明显不想让广场上的众人看到囚笼里的情况。 黑衣男子的举动加重了夏玄的猜疑,如果囚笼里关的真是黄七,黑衣男子应该没必要掩人耳目,之所以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很可能是因为囚笼里关的并不是黄七,所以他们才怕见光露馅儿。 想到此处,夏玄便没有急于动手,实则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一定正确,之所以敢冒险是因为他随身还带有灵犀玉树,即便黄七真的遭遇不测,只要元神魂魄尚在,他就可以令其起死回生。 黑衣男子走进囚笼不久,囚笼里便有鲜血通过法台上的缺口滴入下方水池,距离法台较近的民众见状纷纷冲向法台,试图舀取水池里的血水。 法台下方亦有禁卫值守,面对涌上前来的取水百姓,禁卫并未拦截阻止,只是高声呼喝,维持秩序,命已经取得血水的百姓自法台左右两侧尽快离开。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往前挤,也有一些人希望再等片刻,待得水池滴入更多鲜血再上前舀取,如此一来场面便显得很是混乱,有人大呼小叫的往前挤,有人龇牙咧嘴的往后退。 这些无知且自私的愚民在夏玄眼中如同刍狗蝼蚁一般,他甚至不曾多看他们一眼,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法台下方滴沥的鲜血,鲜血是滴下来而不是流下来的,这便说明出血的部位并不是脖颈要害,如果划开了脖颈,鲜血会直接喷出来。 做出了大致的判断,夏玄便抬头看向坐在城楼上的夏洪和妘岐姜召,这三人神情自若,既不见焦急亦不见紧张,有的只是胜券在握的从容。 不过也只有他们三个显露的是自信和从容,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不管是坐着的紫气高手还是站着的蓝袍巫师,无不紧张凝重,如临大敌。 夏洪等人之所以如此从容,自然是因为他们知道全部内情,心里有底,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三人貌似对他没有出现并不感觉吃惊,反倒像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一般。 这一发现令夏玄心中疑云再生,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囚笼里是个假的诱饵,而他并未上当现身,夏洪等人应该略显失望才对,为何三人脸上丝毫没有失望神情? 朝廷肯定还有厉害的后招儿,但不管有多少厉害的后招儿,他没有及时出现,夏洪等人都应该失望才对,毕竟为了误导他,朝廷故意自囚笼外面遮上了黑布,要知道朝廷此举很容易受到民众的质疑和诟病,因为百姓看不到囚笼里关的究竟是什么,也就有可能怀疑朝廷分发的并不是真正的乘黄血。 如果不是为了误导他,引他现身,朝廷此举就有些画蛇添足,得不偿失。 受其弊却不曾承其利,换成任何人都会气恼,但夏洪等人却是平静而从容,貌似事态的发展完全按照他们的既定计划在向前推进。 鲜血自囚笼里滴出不久,那名黑衣男子便自囚笼里走了出来,走出囚笼之后还不忘将遮挡囚笼的黑布小心归位。 有禁卫维持秩序,广场上虽然出现了严重的拥挤却并未出现踩踏和混乱,在他们的驱赶和催促之下,拿到血水的民众纷纷离开了广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上的民众越来越少,只过了一刻钟,剩下的民众已不足先前的一半。 见此情形,夏玄越发紧张,他虽然不知道朝廷的计划是什么,却知道事情完全按照朝廷的计划在进行,他迫切的想要做点儿什么改变现状,却又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 就在夏玄踌躇焦躁之际,有哄抢血水的民众发现囚笼里已经没有鲜血滴下,便冲着城楼高声呼喊,听得民众发声,妘岐冲那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再度持刀走进了囚笼。 片刻过后,法台上再度有鲜血滴落,众人见状欢喜雀跃,继续哄抢。 此番出现的鲜血仍然是滴沥而不是流淌,由此可见黑衣男子的这一刀仍未伤及要害。 焦躁和愤怒会严重降低心智,夏玄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强压怒气,努力保持平静,与此同时自脑海里快速思虑,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自己总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危急关头,突然想起姬有德曾跟自己说过的话,有几句话是姬有德生前多次向他重复的,其中一句就是当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去看细节,所有的答案都藏在细节里。 细节,细节,细节,都有哪些细节?夏玄暗自心道的同时四顾张望,率先看到的细节是城墙上严阵以待的蓝袍巫师,这些巫师无疑是朝廷自各地加急征调过来的,召他们过来的目的无疑是为了对付他,别看他们只有蓝气修为,一旦联手作法,威力势必很是惊人。 想到此处,夏玄猛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这些蓝袍巫师联手作法,威力巨大的法术一定会殃及广场上的众人,虽然在朝廷眼里百姓不过是他们奴役剥削的牛羊,但朝廷却不会当众承认这一点,更不敢为了杀他而殃及广场上的万千民众,因为一旦那么干了,凶残狰狞的嘴脸就会被百姓亲眼看到,不但会失信于民,甚至会引发严重的民变。 既然朝廷不会为了杀他而连累广场上的民众,就说明自己如果一开始就动手,那些蓝袍巫师是不会出手的,由此看来自己已经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如果等到广场上的民众走光,包括蓝袍巫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冲自己动手了。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夏玄却仍然没有动手,因为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他无法确认,那就是囚笼里关的究竟是不是黄七? 如何确认囚笼里关的是不是黄七?夏玄自脑海里急切思虑,想要确认这一点有很多方法,但都不一定有效,自己可以尝试呼喊,但黄七不一定能回应。自己也可以感召天雷劈开囚笼,但如此一来自己的行踪也就暴露无遗,万一黄七不在囚笼里怎么办? 由于现有的细节推敲不出答案,夏玄只能寻找更加细微的细节,所谓的细节也不一定就是正在发生的单一的事情,也可以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与可能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联和逻辑。 朝廷为什么要用黑布遮挡囚笼?如果囚笼里关的不是黄七,朝廷怎么跟百姓交代?如果囚笼里关的是黄七,朝廷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就在夏玄痛苦的思虑之际,一瞥之下又发现了新的细节,此时广场上只剩下不足万人,已经不很拥挤了,但维持秩序的禁卫却不曾有所松懈,反倒比之前更加焦急的催促那些拿到血水的百姓尽快离开。 这一点很不符合常理,正常情况下人少了,不挤了,维持秩序的也应该松口气才对,但他们不但没有松懈,反倒更加焦急的撵人,这就说明曾经有人向他们下达过一鼓作气,尽快疏散众人的命令。 下达这个命令人为什么要下达这个命令?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让民众尽快离开,以免他们投鼠忌器。 可是,下达命令的人也应该知道,如此急三火四的把人撵走,事后很容易让人怀疑朝廷在弄虚作假,又遮黑布又撵人,谁都会怀疑朝廷在搞鬼,这样的质疑是朝廷承受不起的,除非他们有证据证明百姓拿到的的确是乘黄血。 想到此处,夏玄瞬时恍然大悟,囚笼里关的极有可能就是黄七,在最后关头朝廷一定会揭开黑布,让人亲眼看到黄七,以此打消百姓的猜疑。 朝廷之所以用黑布遮挡囚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拖延时间,让更多的皇城百姓取得并喝下黄七的鲜血,拉他们垫背,以求法不责众,以防万一他侥幸逃脱,事后有的放矢的进行报复。 朝廷的这个计策用心极度险恶,事后他如果要为黄七报仇,就只能杀掉所有沾上黄七鲜血的人,如此一来他直接就成了天下公敌。 再者,就算他想放过这些百姓也没用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喝下了乘黄血,已经成了他的敌人,哪怕他容得下这些百姓,这些百姓也容不下他了。 想到此处,夏玄抬头看天,此时午时初刻刚过不久,与姬千寻等人约定的午时三刻还有将近两刻钟,自己孤身一人,而朝廷严阵以待,自己这时候动手,怕是很难撑过两刻钟。 虽然知道此时动手凶多吉少,夏玄却不再迟疑,黄七一直在流血,他的心也一直在滴血,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半瞬也等不了了。 夏玄深深呼吸,取出符咒准备目视瞬移,由于囚笼是放在法台上的,而法台全由木头搭建,无有泥土,便不得直接瞬移上台,只能瞬移到法台下方。 他本想自法台下方将黄七拽下来,但法台下方是水池,入水之后也无法施展土遁,故此只能先上法台,救出黄七之后再设法逃走。 想到此处,夏玄立刻目视法台左侧,同时土遁瞬移。 土遁的确起效了,但夏玄却并未现身于既定位置,而是现身于法台西侧十丈外的人群中,之所以出现了偏差不是因为作法失误,而是有人提前布阵作法,封闭了法台十丈范围内的地气。 “来了,”城楼上的妘岐高声示警,“法台西南十丈外,黑色披风。” 听得妘岐示警,城楼下方的门洞里立刻传来了稚声怪笑,“哈哈,睁眼瞎,你输啦。” “狗娘养的,出来这么早干嘛。”黑衣男子气恼叫骂。 一个一身红衣的矮小侏儒自门洞里飞掠而出,落到黑衣男子身前抬手讨要,“别赖账,快给我。” 眼见夏玄已经自人群中腾空跃起冲向法台,而黑衣男子和红衣侏儒却仍在笑骂扯皮,姜召急忙高喊发声,“二位尊神,快依计行事。” 听得姜召言语,黑衣男子转身推开那红衣侏儒,“等会儿给你,你拦住他,我先进去把它的脖子抹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舍命相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虽然身在半空,却清楚的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他丝毫不怀疑黑衣男子会真的割断黄七的脖子,因为通过黑衣男子的话不难看出割断黄七的脖子原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夏玄此时距囚笼还有五丈远近,而那黑衣男子与囚笼近在咫尺,眼见不得及时赶到,夏玄只能凌空急旋,朝着法台接连掷出五枚金属锐刺,其中两枚直袭黑衣男子,另外三枚则封住了黑衣男子进入囚笼的去路。 由于尽出全力,脱手的锐刺不但快如闪电,还带着刺耳的破风之声,疾飞向前,转瞬即至。 就在锐刺飞到二人近前之际,红衣侏儒猛然闪身换位,先是左右开弓拨飞了两枚锐刺,转而旋转倒踢,再度踢飞两枚,落地之后探臂扬手,又将最后一枚抓在了手里。 短暂的端详过后,红衣侏儒反手将那枚金属锐刺掷向夏玄,此人虽然看似只有十几岁,,实则远不止这个年龄,灵气修为异常精纯,掷出的锐刺不但速度更快,破风声也更加刺耳。 就在红衣侏儒拦下锐刺的同时,黑衣男子已经撩开遮挡囚笼的黑布走了进去,虽然知道他即将来到,黑衣男子却不见丝毫紧张,不管是撩开黑布还是走进囚笼都很是从容。 眼见未能拦下黑衣男子,夏玄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他已经来到法台上空,但距法台正中的囚笼还有几丈距离,为了阻止黑衣男子继续伤害黄七,他只能急取木符在手,化出一根细长藤蔓朝着囚笼急卷而去。 此时红衣侏儒正在为自己反掷而回的金属锐刺在触及夏玄的瞬间便化作一张黄纸而大感疑惑,未能及时出手,夏玄以木符幻化的藤蔓便顺利缠上了囚笼的一角。 见此情形,夏玄大喜过望,急忙回臂发力,试图将囚笼拉向自己。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丈许见方的囚笼却无比沉重,在他的全力拉扯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就在夏玄再度咬牙发力之际,缠绕囚笼一角的藤蔓突然松脱,倒卷而回的同时将覆盖着囚笼的黑布全部扯了下来。 失去了黑布的遮挡,夏玄瞬时看清了囚笼里的情景,一只通体金黄的鹿形生物被数根黑色锁链禁锢在囚笼正中,其身形和大小比花鹿稍大,与麋鹿相仿。头尾与鹿大相径庭,更像狐狸,头上长有两根分叉的鹿角,背上长着一对黄色羽翼,与其七尺长短的身形相比,这对只有三尺长短的黄色羽翼并不算大。 黄七从未在夏玄面前显露原形,但夏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他曾经多次给黄七修过蹄子,他清楚的记得黄七的蹄子是何种形状,黄七的两只前蹄此时都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由于黑衣男子下手狠毒,这两道血口都深可见骨,在割开她血管的同时亦斩断了她的脚筋。 由于失血过多,黄七原本已经萎靡昏厥,当遮挡囚笼的黑布被藤蔓扯下的瞬间,刺眼的阳光便照进了囚笼,亦不知道是被阳光照醒还是感知到了夏玄的到来,黄七原本无力下垂的头竟然缓慢的抬了起来。 当与夏玄视线相接的瞬间,黄七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突然出现了神采,充满了无比的震惊和无限的欣慰。 此时那黑衣男子已经走进了囚笼,黄七抬头恰好给了他下刀的角度,眼见黑衣男子即将出刀封喉,夏玄顾不得与黄七说话,急取火符在手,自掌心催生一团炙热火焰,冲着囚笼右侧的一根黑色栅栏全力猛轰。 一声气爆巨响过后,黑色栅栏竟然完好无损,只是巨大的冲击使得黑衣男子身形不稳,未能下刀。 “你是死人啊,快拦住他。”黑衣男子气急谩骂。 那红衣侏儒原本已经准备动手了,听得黑衣男子的叫骂,心生不满,急止骤停,急退三尺抱臂前胸,冷笑歪头袖手旁观。 早在催生藤蔓缠卷拖拽之时,夏玄便发现这个囚笼有古怪,因为它重的出奇,此番再以火符轰炸,竟不能伤它分毫,便越发确定了他的猜测,这个囚笼是用某种特殊材质打造的,不但无比沉重,还坚固非常,很难破坏栅栏将黄七救出来,想要救人只能自出口进入。 红衣侏儒的托大和轻敌给了夏玄出手的机会,接连挥出锐刺阻止黑衣男子冲黄七下手,与此同时急转旋身,来到囚笼东侧入口,转而再度催生藤蔓缠住了黑衣男子的腰身,催气发力,急拖猛拽。 黑衣男子屡次下刀都被夏玄阻止,越发恼火,“小矬子,快动手。” “你这么牛逼,还用得着我吗?”红衣侏儒依旧袖手旁观。 “快依计行事,别误了大事。”黑衣男子反手割断了身上的藤蔓,但不等他再度靠近黄七,夏玄二度催生的藤蔓又将其死死缠住。 红衣侏儒随口说道,“对付一个区区凡人,还用得着使用计策?便是不乱他分寸,不扰他心神,他也翻不出多大浪来。” 眼见红衣侏儒一直袖手旁观,黑衣男子气急怒骂,但他越是谩骂,红衣侏儒越是不出手,便是妘岐和姜召先后起身催促,他亦是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黑衣男子身在囚笼,辗转不便,便是应对夏玄的连招抢攻已经很是吃力,哪里还有机会下刀封喉。 “什么时候撑不住了就说一声,”红衣侏儒很是悠闲,“我可不喜欢跟别人合伙儿,成了事儿算谁的功劳?” “别放闲屁,”黑衣男子骂道,“我一心二用,腾不出手。” 红衣侏儒面露鄙夷,不屑歪头。 眼见自己始终不得下刀,黑衣男子转身冲出了囚笼,没有了囚笼的禁锢和束缚,他终于可以从容出招,全力出手。 此人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出招速度极快,而近身相搏本就不是夏玄的长处,几个回合不过便被黑衣男子踢中前胸,仰身倒飞。 在倒飞腾空的瞬间,夏玄便挥出藤蔓缠住栅栏借力飞回,趁着贴附囚笼之际急切确认,“说句话,让我确定是你。” 听得夏玄言语,黄七艰难张口。 在黄七张口的瞬间,夏玄便五内俱焚,双目充血,只因黄七嘴里空空如也,舌头已经被割了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壤之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气血翻涌,怒火中烧,夏玄却不曾昏聩失智,他很清楚朝廷之所以要割下黄七的舌头,并不是为了激怒他,因为朝廷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激怒他了,朝廷完全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 朝廷之所以要割去黄七的舌头,主要是担心他出现之后黄七会突然发声,黄七一旦发声,他瞬间就能确定囚笼里关的就是黄七并立刻动手救人,届时聚集在广场上的民众便来不及取得血水并离开广场。 朝廷此举并不是担心双方动起手来会殃及无辜民众,只是担心他动手太早会吓走聚集在广场上的民众,为了置他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为了让他背负滥杀无辜的罪名,朝廷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沾上黄七的鲜血才好。 此时黑衣男子已经再度聚势欺身而至,夏玄怒火攻心,不再闪避,急取火符在手,自右掌催生炙热火球,径直迎向黑衣男子急攻而至的右掌。 黑衣男子乃太虚修为,虽然只比夏玄的紫气洞渊高出两阶,但天格修为和地格修为却有着天壤之别,前者为神,后者只是凡人,故此对掌互攻的结果就是黑衣男子只是后退两步,而夏玄则直接离地倒飞。 担心黑衣男子趁机冲黄七下手,夏玄便不敢借助倒飞来卸去巨大的力道,倒飞不足五尺便急取木符催生藤蔓,缠绕囚笼栅栏稳住了身形。 黑衣男子虽然占据了优势,却仍然震惊皱眉,他也是从紫气升上来的,知道紫气修为有多大威力,夏玄的这一掌威力异常惊人,甚至超出了深紫太玄,若不是已经超凡脱俗,晋身太虚,此番对掌吃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趁黑衣男子短暂犹豫之机,夏玄攀附囚笼快速说道,“坚持住!我一定救你出去。” 黄七无法言语,只能落泪摇头,示意他及早抽身,不要以身涉险。 此时广场上仍有大量民众聚集,法台上的激烈打斗并没有吓跑他们,在确定囚笼里关的确是乘黄之后,众人越发兴奋,奋不顾身的涌向法台下方的水池,争先恐后的舀取血水。 夏玄很清楚拳脚功夫不是自己的长处,亦知道正面相搏自己占不到便宜,故此不等黑衣男子再度靠近便接连掷出符咒,火符幻化的火球火柱,金符幻化的铜刺金枪,水符幻化的冰锥水箭,混杂着幻化藤蔓的木符向着黑衣男子疯狂招呼。 夏玄之所以使用不同的符咒是因为五行符咒分别放在不同的暗兜里,连招之际哪个顺手就拿哪个,既然符咒的威力不够,那就与对方比拼速度。再有就是他并不确定哪种符咒可以克制对方,只能逐一尝试,之所以没用土符是因为先前自皇城四周布置忤地阵法耗费了七十多张土符,此时身上的土符已经所剩无几。 由于夏玄用上了不同的符咒,且不同的符咒幻化的五行事物也不尽相同,使得黑衣男子眼花缭乱,疲于应付,一时之间竟被他搞了个手忙脚乱。 夏玄在接连掷出符咒的同时,亦用眼角余光观察黄七所在的囚笼,除了栅栏,黄七身上还捆缚着多道锁链,看其颜色,这些锁链与囚笼的栅栏是同样材质,锁链是连在栅栏上的,想要将黄七自囚笼里救出来,必须破坏掉连接着锁链的那些栅栏。 急切的观察过后,夏玄心情越发沉重,因为单是连接着锁链的栅栏就有八根之多,而且这八根栅栏还不在同一区域。 眼见黑衣男子被夏玄搞的多有狼狈,一旁的红衣侏儒幸灾乐祸,冷嘲热讽,“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早点儿下去,换我来。” “去你娘的。”黑衣男子气恼谩骂,转而掐捏指诀,跺脚念咒。 见黑衣男子开始作法,夏玄立刻趁机围着囚笼转了一圈儿,自囚笼的不同位置留下了八张火符,待得火符就位,心念闪动,散气感应,八张火符瞬间化作八团火焰,附着栅栏急剧燃烧。 见此情形,红衣侏儒面露不屑,出言嘲讽,“原来你也不是很聪明啊,你应该看得出囚笼是由玄铁打造的,寻常烟火怎么可能烧得化玄铁?” 红衣侏儒言罢,夏玄并未接话,因为那黑衣男子的法术已经起效,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正朝着他再度冲来。 嘲讽完夏玄,红衣侏儒又开始嘲讽黑衣男子,“你看,对付一个凡人,怎么连看家本领都用上了?” 黑衣男子此时正在全力抢攻,并未理会一旁的红衣侏儒,反倒是城楼上的姜召高声提醒,“上神切莫轻敌,他焚烧栅栏只是为了将玄铁升温,随后再以寒冰之气降温淬溅,令得玄铁酥脆薄弱…...” 不等姜召说完,红衣侏儒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就你聪明?要不你来?” 姜召虽然挨了呛,却不曾气恼,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刻夏玄恨不得将姜召碎尸万段,只因姜召所说确是他心中所想,而今黑衣男子和红衣侏儒已经有了防备,这条路肯定走不通了。 黑衣男子法术起效之后周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金身不坏的护身法术,有了法术护身,黑衣男子再无顾虑,灵气猛催,只攻不守。 夏玄接连掷出几张符咒皆被金光挡住,黑衣男子趁机欺身上前,先是一记右拳急挥,被夏玄侧身躲过之后,随即又来了一记转身后摆。 夏玄躲闪不及,被黑衣男子的后摆重拳击中了后背,这一拳他挨了个结实,对方乃太虚修为,他受创之后自动生出的护身紫气毫无效果,径直被对方打的吐血踉跄。 黑衣男子一击建功,不等夏玄稳住身形便疾追而上,接连几招过后再度抓到夏玄的破绽,急起右脚,再中夏玄前胸。 夏玄本就有伤在身,连遭重创瞬时引发旧伤,虽然跌倒之后立刻急旋起身,却是站立不稳,随即单膝跪地,接连吐血。 “唉,你真不争气呀。”红衣侏儒失望摇头。 黑衣男子随手推开了一旁看热闹的红衣侏儒,转而走进囚笼,拔出长刀抵住了黄七的脖子。 见此情形,夏玄急忙强打精神,疾冲向前。 “对对对,快冲进去,我把你们三个全关进去。”红衣侏儒笑噱揶揄。 夏玄虽然听到了红衣侏儒的提醒,却不曾迟疑减速,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黑衣男子已经划开了黄七的脖颈…... 第二百六十章 苦战死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疾冲而至,黑衣男子急忙自囚笼里退了出来,他并不怀疑红衣侏儒真能将夏玄和他一同关进囚笼,因为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揶揄嘲讽,袖手旁观,如此不靠谱,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稀奇。 见黑衣男子惊慌退出,红衣侏儒开心跺脚,捧腹大笑。 囚笼的入口位于囚笼的东侧,夏玄此时已经冲到近前,黑衣男子正在反手关闭笼门,本以为夏玄会冲距其较近的红衣侏儒动手,不曾想夏玄竟然径直绕过红衣侏儒向他冲了过来,更令他气怒的是当夏玄自红衣侏儒身旁闪过之时,红衣侏儒分明可以出手拦下他,这家伙不但没有出手阻拦,反倒给夏玄侧身让路。 “死矬子,你给我等着。”黑衣男子高声叫骂,与此同时仓促转身,避开了夏玄右手的炙热火球。 由于黑衣男子仓促闪躲,便没来得及将笼门关好,夏玄此时完全有机会进入囚笼,但一瞥之下发现红衣侏儒正站在囚笼旁一脸坏笑的跃跃欲试,只能打消冲进囚笼的念头,随即急转旋身,趁黑衣男子阵脚不稳,频繁发出火球抢攻追袭。 早在进入囚笼行凶之时黑衣男子便收回了护身法术,而今没有了金光护身,夏玄所发火符便能对他构成威胁,面对夏玄的接连抢攻,黑衣男子只能围着囚笼圈绕躲闪,与此同时寻找机会扳回劣势。 殊不知夏玄抢攻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他或是伤他,而是为了以灵犀玉树为黄七疗伤,黄七的脖颈此时已经被黑衣男子割开,鲜血正在快速流出,必须尽快为其止血吊命才行。 使用灵犀玉树不过举手之劳,但他并不想让众人看到他以灵犀玉树为黄七疗伤,因为众人一旦有所察觉,势必会对黄七再度动手,而他之所以追袭黑衣男子,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只有在急旋转身的快速抢攻之下,他才能够找到背对城楼众人的短暂机会,并在快速掷出符咒之时洒出灵犀药粉而不被众人察觉。 几番旋转之后,夏玄终于抓取了少许灵犀药粉并在背对城楼众人之时假装抛掷符咒将灵犀药粉洒向黄七,由于此前有过使用灵犀玉树的经验,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本命真元被抽取了少许之后,立刻知道灵犀药粉已经瞬间起效。 由于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夏玄不管是灵气修为还是移动速度都远不如黑衣男子,先前为了救治黄七,他需要自灵犀玉树上抓取药粉,随后还要将药粉洒向黄七,这两个举动直接导致他的抢攻出现了两次短暂的停滞,黑衣男子立刻抓住机会,稳住身形,开始反攻。 夏玄知道近身相搏毫无胜算,只能扬长避短,腾挪躲闪,如此一来局面立刻出现了翻转,前一刻还是夏玄追着黑衣男子围着囚笼反转,这一刻便变成了黑衣男子追着他围着囚笼正转。 红衣侏儒一直站在囚笼旁边,在夏玄被黑衣男子追着绕第一圈儿时,他紧贴囚笼,给二人让路,在二人绕行第二圈儿时,红衣侏儒早早拉开了笼门,等待夏玄自投罗网。 眼见夏玄来到,红衣侏儒急推关门,不曾想夏玄移动之时多旋身而少直行,见势不好立刻侧身绕出,黑衣男子紧随而至,躲闪不及被快速关上的笼门撞了个正着。 “死矬子,你干什么?”黑衣男子气急怒骂。 “我帮你忙呢。”红衣侏儒尴尬讪笑。 黑衣男子受阻滞后,夏玄趁机看向囚笼里的黄七,灵犀玉树确有神效,只这片刻工夫,黄七的脖颈处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伤口也正在逐渐愈合。 实则早在黑衣男子割开黄七脖颈之时,他便发现了异常,虽然此前黑衣男子曾经割开了黄七的前蹄,但滴沥的鲜血并不多,而今脖颈被割开鲜血不是喷溅而出而是快速流出,这就说明黄七早在被送到法台之前就已经大量失血,而分食她鲜血的无疑就是城楼上的这些人。 趁黑衣男子骤停减速,夏玄再度抢回主动,随即反转而回,与此同时由冰符幻化的大量冰锥快速脱手,袭向不远处的黑衣男子。 夏玄使用冰符另有深意,并没有想到冰锥真能伤及黑衣男子,不曾想无心插柳,由于冰锥晶莹透明,而黑衣男子又是青光眼,越是光线明亮,他的眼神越是不好,疏于防范,眨眼之间身上便连中两枚冰锥。 由于没有金光护身,这两枚冰锥便穿过黑衣男子的护体灵气,顺利破皮进肉,只可惜在穿过黑衣男子护体灵气之时受到了太大阻力,冰锥也只是破皮进肉,却不曾伤及筋骨。 见势不妙,黑衣男子急忙掐诀念咒,想要再度施展护身法术,夏玄自然不会让他从容作法,快速追赶的同时接连出手,冰锥如雨点般急落而下。 只是片刻工夫,夏玄便挥出了不下二十道冰符,其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冰锥刺中了黑衣男子,其他冰锥尽数穿过法台地面,落进了下方水池。 就在黑衣男子终于施展了护身法术的同时,城楼上的姜召再度高喊发声,“上神小心,他伤你是假,利用寒冰为池水降温是真。” 黑衣男子此时身上多处流血,听得姜召言语瞬时气不打一处来,“闭上你的臭嘴。” 姜召的频繁提醒也令红衣侏儒很是反感,“再敢啰嗦,先把你杀了。” 身为巫师二号人物,姜召哪里受到过如此羞辱,随即转身看向夏洪和妘岐,“九州盟已经潜入神宫,我去那里助阵。” “二祭师多虑了,有圣母坐镇,可保神鼎万无一失。”夏洪说道。 妘岐知道姜召要走是因为面子挂不住,便点头同意,“有两位尊神和我等众人在此,你且去神宫助圣母一臂之力。” 姜召无声点头,随后愤恨的看了一眼法台上的三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夏玄虽然在与黑衣男子缠斗,却清楚的听到了姜召等人的谈话,此前曾听黎长风说过朝廷一共请来了三个帮手,怪不得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两个,原来朝廷早就预见九州盟会对神鼎下手,故此请那年轻女子坐镇神宫,守护祭天神鼎。 此时法台周围仍有大量民众在抢夺水池里的血水,虽然每人取走的血水并不多,但耐不住人数众多,而水池里的水又得不到补充,若是再任他们继续舀取,用不了多久剩下的池水便不足以浸没囚笼,实则此时所剩池水已经无法没过囚笼了,想要借助冰水将被火符灼热的栅栏淬火降温,必须将囚笼倒扣才行。 临阵对敌,最忌分神,尤其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更是如此,就在夏玄急切寻找倾覆角度之时,黑衣男子一通连招抢攻,再度打得他倒飞吐血。 若是常人,接连遭此重创怕是早已命丧当场,好在夏玄有黄七的先天元气保护心脉,便是脏腑受创亦可硬撑坚持,落地之后顾不得擦拭嘴角血迹便翻身而起,随即急取火符快速掷出,此番他没有再攻击黑衣男子,而是利用爆裂的火球快速破坏法台地板。 黑衣男子没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未能置夏玄以死地,惊惑之下产生了短暂的迟疑,待得回过神来,夏玄已经借助火符将囚笼北侧炸出了偌大一处缺口。 见此情形,黑衣男子这才想起姜召先前的提醒,急忙欺身靠近,出招阻止。 黑衣男子有金光护身,夏玄自忖伤他不得,便不与他缠斗,只是腾挪闪躲,与此同时再度掷出两道火符,将囚笼东西两侧的地板炸碎。 囚笼周围的地板三面受损,仅南面一侧无法支撑沉重的囚笼,囚笼随即开始缓慢倾斜。 眼见囚笼倾斜的很是缓慢,夏玄急忙冲到囚笼南侧,取出火符自双掌催生火球,双掌齐出,猛轰栅栏,加速倾覆。 红衣侏儒此时就站在囚笼旁边,但他却并未出手阻止,而是反背双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囚笼倒扣进了冰冷的池水。 由于囚笼顶部的栅栏此前已被夏玄利用火符灼热,浸入冰水之后瞬时升出大片雾气。 不过没等冰水将栅栏彻底淬凉,沉重的囚笼便将池底砸穿,池中冰水瞬时倾泻而出。 见此情形,夏玄陡然皱眉,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任凭他绞尽脑汁,枯竭心智,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嫌弃法台下方湿滑泥泞,黑衣男子便没有立刻追来,夏玄趁机冲进囚笼,抓住铁链奋力拉拽,虽然淬火不够彻底,但他还是强行拽断了八根栅栏里的六根。 就在夏玄心急如焚,不甘气恼之际,突然发现并不需要将八根栅栏全部拽断,通过已经拽断的六根栅栏足以将缠绕在黄七身上的铁链解下来。 就在他快速解绑之际,红衣侏儒急闪而至,将囚笼铁门猛然关上,“哈哈,抓到你啦。” 夏玄回头看了一眼,转而将黄七身上的锁链快速抽离,由于黄七现出了原形,不得自断掉的栅栏间隙抽身,他只能独自穿出间隙逃出了囚笼。 见此情形,黑衣男子大笑嘲讽,“哈哈哈,你个蠢货,你抓到谁了?” “他自己跑出来有什么用,还是带不走它…...” 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悉声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黑衣男子和侏儒拌嘴之际,夏玄再度抬头看天,此时午时二刻已过,距午时三刻还有不足一刻钟。 换做平时一刻钟不过是喝盏茶的工夫,但此时却是极为漫长,而今他不但身受重伤,随身携带的符咒也已经消耗过半,很难挺过这最后的一刻钟。 夏玄此时站在囚笼西侧不远处,黑衣男子知道他不会舍弃黄七独自逃生,亦不急着动手,在此之前红衣侏儒屡次出言嘲讽,而今终于被他逮到嘲笑机会,便踩着囚笼上方的栅栏与站在囚笼东侧的红衣侏儒吵架拌嘴。 由于水池底部被囚笼撞碎,血水便倾泻而出,此时广场上还有近万人没有拿到血水,眼见血水洒了一地,纷纷伏地捧舀,争抢泥汤。 自忖撑不到阴兵来到,夏玄便有心故技重施,先以火符炙烤囚笼栅栏,随后再以冰符淬溅,以黄七的体形,只要折断三根相连的栅栏便能将她自囚笼里救出来。 虽然打定了主意,夏玄却不敢立刻动手,只因黑衣男子此时正在与红衣侏儒拌嘴,自己任何的举动都可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令二人中止争吵。 虽然夏玄有意拖延时间,却不能让对手有所察觉,因为对方一旦发现他在拖延时间,立刻就能猜到他可能在等待援兵 为了迷惑对手,夏玄随即探手入怀,取出黎长风先前赠予的补气丹药,捏碎蜡丸,仰头吞下,实则他此时体内灵气还有三成左右,并不迫切需要补充,吞服丹药主要是为了让对手误以为自己伤势严重,只能借助药物强行支撑。 虽然夏玄按兵不动,黑衣男子和红衣侏儒的争吵也并未持续太久,最终以黑衣男子自腰囊里取出一件东西扔给红衣侏儒而告终,在此之前二人曾经赌他什么时候会现身出手,结果红衣侏儒赢了,这件东西应该就是二人的赌注,争吵之时红衣侏儒骂黑衣男子赖账,黑衣男子无奈之下只能兑现赌注。 在二人眼中夏玄已是强弩之末,插翅难飞,但坐在城楼上的夏洪和妘岐等人却不这样认为,因为上次伏击夏玄的时候,姜召计划的很是周详,结果还是让他给跑了,他们很怕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今他们已经将事情给做绝了,与夏玄结下了血海深仇,如果再让夏玄跑了,他们以后连睡觉都得睁着眼了。 奈何姜召先前的出言提醒惹得二人很是反感,故此他们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出言催促,万一这两个好不容易请来的高手中途撂挑子,他们还真没把握拿住夏玄。 好在红衣侏儒收起赌注想起了正事儿,随即手指夏玄,“时候不早了,也该吃午饭了,谁来?你来还是我来?” “肯定是我来,”黑衣男子鄙夷撇嘴,“我把他打成了重伤,你再出手捡便宜,就你聪明?” 听得黑衣男子嘲讽,红衣侏儒随即反唇相讥,二人你来我往,再度吵成一团。 就在二人争吵之际,广场上的众人纷纷向法台凑了过来,由于前期接走血水的多为普通民众,滞后等待的便多为自各地赶来的江湖中人,他们之所以耐着性子等到现在,为的就是能够接到含有更多乘黄血的血水,不曾想倾覆的囚笼破坏了水池,使得血水荡然无存,拿不到血水他们自然心有不甘,于是便将视线投向了囚笼里的黄七。 察觉到靠近法台的众人刀剑在手,目露凶光,夏玄陡然皱眉,随即拔出长刀,怒目相向。 红衣侏儒见状出言说道,“睁眼瞎,别磨蹭了,抢功的来了,快动手吧。” 黑衣男子转头瞥了众人一眼,随即面露不屑,“哼,就凭他们?你以为老子捏的是软柿子?他就算只剩一口气,这些人也杀不了他。” 黑衣男子言罢,提气轻身,自囚笼跳上了法台,“给他们机会。”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红衣侏儒抬手抓住囚笼一角,只是微微用力便将原本倒扣的囚笼向北侧翻,将夏玄先前淬溅掰断的几处缺口面向众人,转而冲众人接连招手,“来来来,给你们机会。” 靠近法台的众人原本还心存顾虑,听得黑衣男子和红衣侏儒的话,瞬时顾虑尽消,纷纷越过已经毁坏的南侧池边,缓慢的向囚笼凑了过来。 夏玄手持长刀来到囚笼南侧,此时红衣侏儒距他不足七尺,不过他并不担心红衣侏儒会突然出手,因为通过红衣侏儒先前的言语和举动,他对此人的性情已经有所了解,此人自视甚高,不屑背后偷袭。 法台离地丈许,众人自法台下方本可以直身行走,不过凑过来的众人却是弓步弯腰,如临大敌,他们已经见识过夏玄的手段,亦明白虎死余威在的道理,更何况眼前的老虎还只是身受重伤而非殒命断气。 夏玄并未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机,众人都知道夏玄接下来一定会痛下杀手,也知道自己不是夏玄的对手,但他们却都怀有侥幸之心,只盼着别人能当垫脚石,而自己却是侥幸获利的幸运儿。 就在夏玄紧握刀柄聚气凝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你不该来的。”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夏玄险些喜极而泣,虽然只隔了短短数日,却彷如半生那般遥远,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也太亲切了。 知道黄七不喜欢在自己面前显露原形,夏玄便不曾回头,而是强定心神,故作轻松,“能不能换个说法,这句话你上次说过了。” 不见言语,只闻叹息,夏玄随即再道,“没想到灵犀玉树还有这般神效,撑住了,我一定救你出去。” “没希望的。”黄七萎靡沮丧。 “有希望,”夏玄急切说道,“我会救你出去,也会设法帮你再度化人,到得那时我便娶你。” 夏玄此言一出,抽泣之声随即自身后传来,“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值了。” 不等夏玄再度接话,凑到近前的众人已经挥舞刀剑一拥而上,夏玄随即挥刀拒敌,痛下杀手,大开杀戒。 “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黄七急切说道。 “相信我,有希望。”夏玄高声说道。 不等黄七接话,一旁的红衣侏儒便哈哈大笑,“哈哈,你就别骗它了,你们一点希望也没有。” 夏玄闻言皱眉回头,瞅了那红衣侏儒一眼。 红衣侏儒不以为然,再度笑道,“世上最悲惨的事情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刚刚看到希望转眼之间又破灭了。” 夏玄左右招架,拦截砍杀,并不接话。 红衣侏儒嘿嘿坏笑,“你看,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那好吧,给你点儿提醒,你可曾想过宫墙上的这些巫师是用来对付谁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招对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侏儒言语,夏玄陡然皱眉,再看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上百名蓝袍巫师,心中瞬时生出强烈的不祥,难不成朝廷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姬千寻统领的三万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心中惊惑,便在挥刀拒敌的间隙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红衣侏儒。 见夏玄回头,红衣侏儒咧嘴坏笑,“你别让它相信你了,你还是相信我吧,你们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不见夏玄接话,红衣侏儒再度说道,“不信咱俩就赌一把。” 夏玄虽然无心与侏儒对赌,却想套他的话,于是便出言问道,“赌什么?” 眼见夏玄同意对赌,红衣侏儒瞬时来了兴致,“赌你们逃不掉,算了,这么赌有点儿欺负你了,我退一步,赌你自己逃不掉。” 没有套出自己需要的信息,夏玄只能继续发问,“赌注是什么?” 侏儒随口说道,“你说。” “我跟你赌命,”夏玄砍翻一人再度回头,“如果我赢了,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如果我输了,我的命以后就是你的。” “哈哈,”红衣侏儒开怀大笑,“你在跟我耍心眼儿,你要是输了,你哪还有命啊,快换个别的赌注。” 眼见红衣侏儒嗜赌如命,夏玄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咱俩赌个别的。” “什么?”红衣侏儒很是好奇。 “赌我能不能杀掉法台上的那个青光眼。”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红衣侏儒大感有趣,“好,我跟你赌。” 此时法台上的黑衣男子离二人并不远,二人的交谈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眼见一个扬言要杀掉自己,而另一个则欣然同意,黑衣男子瞬时气的暴跳如雷,“赌你老娘啊。” 红衣侏儒仰头大笑,“哈哈,不赌老娘,赌你。” 红衣侏儒言罢,不再理会气急怒骂的黑衣男子,转而看向力战众人的夏玄,“赌什么?” “我如果杀不了他,是杀是剐随你处置,”夏玄正色说道,“我如果把他杀了,你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侏儒闻言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但凡对赌一定要公平才行,你这个得失不对等啊,换一个。” 急切思虑过后,夏玄高声说道,“我三招之内杀掉他,你帮我们离开这里。” “哈哈,三招?”红衣侏儒仰头笑道,“睁眼瞎,听见没有,人家要三招之内弄死你。” 黑衣男子气急冷笑,“大言不惭。” “敢不敢跟我赌?”夏玄高声问道。 红衣侏儒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好,我跟你赌,但你这个赌注还是不对等,如果你三招之内杀掉他,我转身就走,不再参与此事。” “成交,”夏玄高声接话,“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红衣侏儒落锤定音。 “你要做什么?”黄七声音微弱。 夏玄并未回答黄七的话,而是再度看向红衣侏儒,“朝廷为何自宫墙上安排上百名蓝袍巫师?” “其实你知道为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红衣侏儒笑道,“罢了,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上去打吧,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好,帮我保护她,不然我有后顾之忧。”夏玄言罢,纵身拔高,自缺口跃上了法台。 眼见夏玄离开,那群想要分食黄七的江湖中人瞬时激动的冲向囚笼,但不等他们靠近囚笼,红衣侏儒便抬手自囚笼四周布下了灵气屏障,将冲向囚笼的众人尽数震飞。 红衣侏儒随即跳上法台,右手高抬,“听我号令。” “滚。”黑衣男子回头骂道。 待黑衣男子骂过回头,夏玄高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即将施展的法术厉害非常,你最好立刻作法,护体强身。” “操,就你?”黑衣男子大骂前冲。 眼见对方疾冲而至,夏玄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效果,只要对方不催生金光护体,他就有把握在三招之内杀掉对方,。 而对方将身法催到极致,也是受到了他的误导,试图以快打快,令他没有施展法术的机会,殊不知他压根儿就没准备施展法术,而是要直接近身杀掉对方。 黑衣男子乃太虚修为,全力催动身法,移动速度快比闪电,那把长刀夏玄一直持拿在手,眼见对方来到身前,立刻挥刀横斩。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黑衣男子没有托大徒手迎战,而是快速拔出一把短刀反握上撩。 夏玄所用长刀材质普通,而黑衣男子所用短刀乃玄铁打造,双刀碰斩,夏玄手中长刀瞬时断做两截。 见此情形,红衣侏儒好生失望,“一招。” 夏玄兵刃折断,立刻扔掉断刀急旋闪躲。 旋转之时,夏玄快速自暗兜里取出了一张土符反手扔向东侧一丈之外,与此同时发声高喊,“土生金。” 土符脱手,凭空化作一根石桩直插法台。 红衣侏儒见状皱眉撇嘴,“两招。” 就在夏玄取出金符之际,黑衣男子已经通过他的旋转轨迹预判到他在转圈子,随即欺身横移,提前抢位,待夏玄急旋而至,黑衣男子果断出手,玄铁短刀径直插进了夏玄前胸。 唯恐夏玄临死反击,黑衣男子立刻拔出短刀连戳猛刺,“不自量力,还他娘的三招,三招,三招……” 红衣侏儒虽然知道夏玄没有取胜可能,却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原本还希望夏玄能够出奇制胜,不曾想奇迹并未发生,三招不过便被黑衣男子轻松拿下。 眼见黑衣男子已经连补数刀,将夏玄捅的浑身血洞,红衣侏儒不忍直视,正准备出言制止,突然想到黑衣男子此番得手太过容易,很可能是夏玄有意为之,急忙出言提醒,“不对劲儿,小心有诈!” 黑衣男子闻声回头,“什么?” 黑衣男子回头之际,夏玄猛然睁眼,与此同时右手急抬,一直握在手里的金符瞬时化作一根尺许锐刺,自黑衣男子头顶百会直贯而入,“三招!” 事发突然,不止黑衣男子翻着白眼不可置信,城楼上的巫师以及广场上的众人亦是失声惊呼。 眼见黑衣男子踉跄倒地,红衣侏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闪身上前,围着夏玄近看端详,“你怎么不死?” 虽有黄七内丹所化先天灵气护住心脉,但五脏六腑再遭重创使得夏玄剧痛锥心,抖如筛糠,唯恐红衣侏儒食言反悔,急忙颤声说道,“你可是神灵,说话要算数。” “算数,算数,你放心,”红衣侏儒连连点头,转而再度追问,“你都被他捅成马蜂窝了,怎么能不死?” 不等夏玄回答,红衣侏儒突然抬手猛拍额头,“我知道了,它把内丹给你了,对不对?” 夏玄强忍剧痛,缓缓点头,与此同时取出黎长风所赠瓷瓶,将里面的离火还阳丹尽数吞下。 见夏玄点头,红衣侏儒好生动容,“它舍得把内丹给你着实不容易,你小子也真是条汉子,拼了命也要救它。” 眼见红衣侏儒态度松动,夏玄急忙出言求助,“上神,帮我们一把吧,他们才是弑君反贼,我有圣旨在身,可以证明。” “我可不是什么上神,我压根儿就没有神籍,”红衣侏儒皱眉摇头,“再说我是他们雇来的,也不关心你们谁是反贼,我这中途反悔已经是违约了,若是临阵倒戈,传扬出去我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夏玄闻言无奈叹气,由于肺脏连遭重创,叹气之时再度咳出血来。 “没办法,我真的帮不了你,”红衣侏儒言罢,抬头看向城楼上的众人,“我打赌输了,不能帮你们了,你们给我的东西都在住处,我也没拿,我走了。” 眼见红衣侏儒真的要走,夏洪惊诧的看向一旁的妘岐,妘岐皱眉起身,“这个……” 不等妘岐说完,红衣侏儒便打断了他的话,“别这个那个的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自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红衣侏儒言罢,再度转头看向夏玄,“那个二巫师的女儿好像知道你爹在南荒有三万鬼兵,他们也猜到你可能会去请鬼兵助阵,那些蓝袍巫师都在等着对付那些鬼兵呢。” 不等夏玄接话,红衣侏儒再度说道,“我要收回灵气了,你自己下去守着吧。” 红衣侏儒说完便离地升空,到得高处微微挥手,围绕着囚笼的灵气屏障随之消失。 在灵气屏障消失的瞬间,囚笼发出了两声脆响。 夏玄见状急忙跃下法台,只见囚笼南侧的两根栅栏已被生生拉断,这两根断掉的栅栏恰好位于先前淬溅的缺口处,如此一来除了东侧的入口,通过这处缺口亦可以将黄七带出来。 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红衣侏儒的千里传音,“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夏玄不会千里传音,便不得回应。 红衣侏儒的声音再度传来,“对了,我可没喝它的血,我本来就可以长生不死,用不着喝那玩意儿,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夏玄闻言心头大暖,这个红衣侏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能算是个坏人。 “你怎么样?”黄七急切问道。 夏玄闻声转身,虽然黄七此时乃是兽身,但他却自黄七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神采。 “没事儿,坚持住,我马上带你走…...” 第二百六十三章 功亏一篑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立刻冲进囚笼解释缠绕在黄七身上的玄铁锁链,此时黑衣男子已经殒命,而红衣侏儒则中途离场,他必须赶在城楼上的巫师下场之前将黄七救出囚笼。 就在夏玄急切拉拽锁链之际,自台下维持秩序的禁卫率先冲了过来,他此时争毫厘,抢瞬间,即便发现禁卫自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亦不曾理会,而是继续快速解释锁链,直待禁卫冲到近前开始挺矛戳刺,方才挥出符咒拒敌自保。 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禁卫杀掉之后,夏玄快速解开了缠绕在黄七身上的最后几根锁链,随即赶在其他禁卫来到之前取出一张木符,扬手化作坚韧藤蔓缠住了法台西南方向的台柱,转而左手揽抱黄七,右臂反拽发力,将自己和黄七自囚笼里拖了出去。 就在夏玄冲出囚笼的瞬间,原本坐在城楼上的一众紫气高手已经飞掠来到,夏玄自法台下方冲出的瞬间便被疾掠而至的紫气高手团团围住。 夏玄无心恋战,接连掷出多张符咒,将正前方的敌人逼退,转而抱起黄七疾冲向南,强行突围。 夏玄刚刚纵身前冲,便有一名紫气高手自后方疾追而至,到得近前亦不发声,而是气聚双掌,无声偷袭。 察觉到有人自背后偷袭,夏玄暗道糟糕,只因黄七现出原形之后体重发生了变化,足有三百多斤,他需要双手才能将其抱起,此时既不得及时闪躲,亦腾不出手回击应对。 急切的思虑之后,夏玄咬牙横心,兵行险着,急提灵气护住了后背。 灵气尚未完全就位,对方的右掌已经击上了他的后背,这一掌对方准备很是充分,用上了十成灵气,直接重创五脏,令其再度喷血。 由于黄七被夏玄抱在胸前,夏玄重伤喷出的鲜血便溅了黄七满头满脸,但待其揪心抬头,却发现夏玄虽然脸色煞白却面露喜色。 夏玄中掌之前已经冲出了三丈,二度前冲之时背后中掌,他之所以硬扛对方这一掌为的就是借势加速,对方全力发出的一掌在重伤他的同时也将其急推向前。 夏玄虽然少经实战,却也能够估算出自己前冲的力道再加上对方这一掌的助力,足够自己和黄七再冲七丈,此前他曾经施展土遁试图冲上法台,结果却止步于法台十丈之外,而今只要离开法台十丈,他就可以施展土遁带黄七瞬移离开。 就在夏玄暗自欣慰之际,意外再次发生,二人只飞出了三丈便撞上了一个等着捡便宜的江湖中人,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江湖中人撞的仰面摔倒,而二人的前冲之势亦就此消止。 这一刻夏玄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才好,为了借势加速,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曾想却被这可恶的家伙给彻底毁了。 眼见那人还要起身,夏玄急取木符再化藤蔓,直接缠住了那人的脖颈,在绞断其脖颈的同时将其甩向了随后追来的敌方高手。 黄七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只能维持生机,保全性命,并不能防身护体,振奋精神,在连遭重创,大量失血之后,夏玄的精力和体力几乎耗尽流光,全靠体内那枚补气丹药释放灵气强行支撑。 发现夏玄已是强弩之末,黄七急切的想要自行站立,奈何她刚刚起死回生,虚弱非常,便是说话都多有艰难,想要站起更不能够。 眼见再冲五丈便能逃出生天,夏玄只能强打精神,深深呼吸之后抱起黄七,艰难站起,踉跄前冲。 追兵在后已经令夏玄紧张忧心,但相较于疾追在后的紫气高手,广场上的江湖中人才是其最大的阻碍,这些人都发现夏玄伤势严重,都想在其力竭倒地之后趁乱分割黄七,故此全都挡在了前方不远处,使得夏玄前冲受阻,难得全速。 好在这些人对夏玄多有忌惮,虽然挡在前面却也不敢上前厮杀,夏玄抱着黄七跌撞的冲出了三丈,距能够施展土遁的十丈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丈。 就在此时,后面的紫气高手再度追来,知道倘若再受重击,自己很可能失去行动能力,夏玄便抱着黄七急旋转身,以此令追兵短时间内无从下手。 由于抛掷符咒需要旋身助力,故此夏玄对急旋转身便用的很是熟练,但此时急旋转身却无比艰难,只因此前连遭重创,此时几近油尽灯枯。 还好,几番转身之后,夏玄终于带着黄七来到法台十丈之外,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不等停稳便急取符咒高喊作法,“遁地!” 土遁法术夏玄此时已经施展的很是娴熟,本不需要发声助力,但他此时身受重伤,唯恐瞬移出现偏差,只能高喊发声,自醒强化。 符咒落地的瞬间,周围的景物便发生了变化,夏玄随即现身于昨晚落脚的城南树林。 就在夏玄认为大局已定,终于能够松口气之际,却震惊的发现黄七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倒吸凉气的同时急切四顾,确定黄七不在,瞬时亡魂大冒,急取符咒再施土遁重回原地。 就在其现身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瞬时令其头皮发麻,五内俱焚,滞留在广场上的众人已经将黄七团团围住,正在疯狂的撕扯抢夺。 夏玄本已筋疲力尽,摇摇欲坠,见此情形猛然生出无穷力气,垂手将暗兜里所剩土符尽数取出,转而单膝跪地,震地作法,催生地矛。 法术起效的瞬间,其所在区域五丈之内猛然生出万千地矛,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和鬼哭狼嚎,所有簇拥在黄七身边的民众和江湖中人尽数倒地。 夏玄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的来到黄七身边,令他欣慰的是由于自己回返及时,黄七并没有遭到众人的分割,只是身上有些抓伤,背翅的羽毛有些缺失,不过定睛再看,不对!黄七双目紧闭,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 先前追击他的那些紫气高手此时都站在不远处的法台上,亦不知道是不是忌惮他的地矛法术,一时之间竟无人前来围攻。 危急关头夏玄顾不得多想,急取土遁符咒贴在黄七身上,转而反运灵气,尝试将黄七送走,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符咒落地,黄七还在原处。 到得这时,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黄七身上,为了阻止黄七被自己救走,朝廷很可能在黄七身上放置了什么可以影响地气的东西,亦可能在她身上施展了什么不得瞬移的法术。 眼见不得带黄七瞬移,夏玄也就死心了,随即趁朝廷的紫气高手不曾出手快速检视黄七的伤势,急切端详,却震惊的发现黄七的致命伤在其头顶。 伸手抚摸,瞬时如坠冰窟,黄七的头骨尽碎,能够造成如此伤势的必然是厉害人物的全力一击,自己此时已是紫气洞渊,自忖无法造成如此伤势,除非下手的人是深紫太玄才有可能。 想到此处,急忙抬头看向城楼,只见妘岐正面无表情的用帕巾擦拭双手。 见夏玄看向自己,妘岐放下帕巾,冷声开口,“它神府受损,魂魄不存,你已经救不活它了,如果你忍心看它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倒是可以独自逃生。” 夏玄没有接话,他此时浑身冰凉,满心绝望,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正如红衣侏儒先前所说,最惨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刚刚看到希望又破灭了。 就在夏玄万念俱灰之际,妘岐却突然离座站起,皱眉南望。 夏玄转身回头,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武将正施展身法自南方疾掠进城。 “征南大军奉旨讨逆,拦路者杀无赦。”远处传来了姬千寻的声音, “真来了。”有紫气巫师骇然瞠目。 “午时三刻,阳气正盛,鬼魅如何能够现身?”另有巫师惊惑疑问。 “不是鬼,有肉身!”有巫师颤声接话。 在法台上的紫气巫师惊慌议论之际,妘岐正快速的跟夏洪说着什么,随后夏洪便匆匆起身,快速离去。 不多时,姬千寻等人飞掠来到,十几名将军挡在夏玄身前,而姬千寻和芈正两名大将则站到了夏玄身侧。 “启禀世子,大军已自城外候命。”姬千寻躬身行礼。 “接下来如何行事,请世子示下。”芈正出言问道。 眼见夏玄神情茫然,出神发愣,芈正再度高声发问,“如何行事,请世子示下。” 夏玄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芈正。 芈正不明所以,忐忑说道,“午时三刻,分毫不差。” “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夏玄说道。 “大军已在城外候命,接下来如何行事,请世子示下。”芈正再问。 “屠城…...”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绝对忠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此言一出,姬千寻和芈正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由于不确定夏玄是不是真要屠城,二人便没有立刻领命,而是双双看向夏玄,等待他再次确认。 夏玄并不知道二人在看着自己,亦不知道二人站着没动,由于变故突生且失血过多,他此时正处于一种失神发懵的茫然之中。 在此之前姜琳曾经自替死鬼口中听说过南荒有夏沐留下的三万士兵,也将此事告知了姜召,想到夏玄可能会去南荒搬救兵,故此姜召才会急调各地的蓝袍巫师前来助阵。不过替死鬼并不知道那三万士兵是何种状态,姜琳自然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没有米粮不可能还活着,故此朝廷才会想当然的认为那三万士兵都是鬼魂,这就导致宫墙上的蓝袍巫师此前所做的所有准备,所携带的所有法器都冲着克制鬼魂去的,而事实却是这三万士兵并非无有实体的阴魂,他们不但有肉身,还并不惧怕午时的阳光。 与夏玄可以利用符咒快速作法不同,传统的巫师作法都需要复杂的步骤以及繁琐的法器,错误的判断直接导致他们准备的驴唇不对马嘴,拿的是打狗的棍,结果来的却是下山的虎。 事实与猜想严重不符,直接导致包括妘岐在内的所有巫师都愣在了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场中的所有人都处于巨大的震惊和错愕之中,偌大的广场分明人山人海,却是鸦雀无声。 夏玄最先想到的是黄七是不是真的死了,实则他很清楚黄七已经被妘岐给杀害了,而且妘岐下的是阴毒重手,坏的是七窍神府,神府受创会伤及三魂七魄,魂魄一旦不全,就算自己有灵犀玉树在手,也无法复活黄七,在此之前妘岐也曾亲口说过已经毁掉了黄七的三魂七魄,自己再无救活它的可能。 最坏的结果出现之后,夏玄下意识的归咎于自己,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哪一步没有走好,亦或是出现了纰漏,这才造成了最坏结果的出现。 不过仔细想来,好像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前几日虽然推衍出了御风法术,但施展御风法术需要双臂外探,双手分执火符冰符并发出炙热与阴寒二气方能催气生风,黄七现出原形之后足有三百多斤,即便自己施展御风法术也托她不动。退一万步说,就算龙卷风能够托动黄七,自己也无法施展御风法术,因为自己要抱着黄七,除非自己长了四只手,才能在抱着黄七的同时施展御风法术。 再者,囚禁黄七的囚笼乃玄铁打造,沉重无比,就算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其推翻,想要利用御风法术连囚笼一起卷走压根儿就行不通,除非自己脑子让驴踢了,才会生出这种愚蠢的念头。 若是昨晚答应李怀虚,同意他们出手帮忙,结果会不会不一样?答案也是肯定的,因为人家就是客气客气,压根儿就没想帮忙,人家是要趁乱抢走祭天神鼎的,这时候神宫里估计还打的热火朝天呢,哪有工夫跑过来帮忙。 若是施展逆天法术行不行?这个想法也很愚蠢,因为逆天忤地的法术都是用来移山动岳,翻江倒海的,压根儿就不适用于临场救人,而且威力越大的法术施展的步骤越复杂,以他以防不测提前自皇城周围布下的忤地法术为例,单是土符就用了七十多张。 感召金龙行不行?此前他和黄七曾经谈及此事,当时他就说的很清楚,晋身紫气之后才能施展中阶御兽法术,想要以本命真元感召金龙的前提是达到深紫灵气,太玄修为,而他此时不过紫气洞渊,如何能够感召金龙? 要是当初不救姜琳,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此时虽然脑子发懵,却也不至于傻到忘记前因后果,他清楚的记得当日之所以出面救下姜召和妘岐的家人,主要是通过皇族想要拿到御兽法术,而巫师却藏私不给一事发现皇族和巫师之间出现了裂痕,故此他才想取得巫师的信任并趁机兵不血刃的上位。 此外,他救姜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姜琳将姜召藏匿的御兽法术偷出来送给了自己,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善意,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也得冷静全面的给与评价和回应,不能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敌人就把对方说成十恶不赦,贪赃枉法,丧尽天良,卑鄙无耻,欺男霸女,贪霪好色,好吃懒做,薄情寡义,是人家的黑锅扣人家头上,不是人家的屎盆子哪能乱扣。 眼下的确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但不能因为出现了最坏的结果就颠三倒四的自责后悔,若是这样,那最后悔的应该是姜召,不但自白虎殒命的山洞里亲手自妘岐手里救下了自己,还给了自己不少金钱,此后又多次与自己见面,那可都是杀他的好机会,可是全被姜召给错过了。 不能出了事儿就说当初不该怎样,当初谁知道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真有见识当初为什么不提出质疑,而今出现了最坏的结果,发生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蹿出来乱放马后炮。 夏玄最后想到的是如果当初参悟天书会不会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灵物是黄七和朱尚忠去找的,自己又没出力,凭什么拿人家朱尚忠的牌子?裴一帆倒是请他去云崖山做饭,但裴一帆那时也不知道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一样,自己就算去做饭了,张三跟他说一驴嘴,李四告诉他一狗头,王二麻子指点他一猴屁股,自己又能组合个什么鬼玩意儿出来? 眼见夏玄茫然失神,久久不语,姬千寻无奈之下只能小心发问,“世子,您刚才说什么?” “嗯?”夏玄闻声回神,转头看向姬千寻,“我说屠城。” “您确定要屠城?”姬千寻沉声追问。 “确定。”夏玄点头。 得到夏玄肯定答复,姬千寻鼻翼抖动,转而振臂高呼,“众将听令,封门屠城。” 姬千寻话音刚落,西北方向便有人高喊发声,“万万不可!” 夏玄闻声转头,只见一道人影自西北方向瞬移闪现,几个起落便来到广场上空,随即敛气落地,快步上前。 眼见黄七倒毙在地,姬道元陡然皱眉,随即抬头看向夏玄,“夏师弟,听我一言,切莫气急冲动,酿成大错。” 见姬道元身上血迹斑斑,夏玄知道他自神宫赶来,随即冷声问道,“你们拿到祭天神鼎了?” “不曾,”姬道元摇头,“血战多时,折损多人,亦只拓得片面。” “哦,正事儿办完了就赶紧走吧。”夏玄撵人。 姬道元急切说道,“夏师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荼毒生灵,迁怒无辜。” “无辜?”夏玄陡然瞪眼,“汇聚洪水的每一滴水都是有罪的,何来无辜?” “百姓不明内情…...” 不等姬道元说完,夏玄便怒吼着打断了他的话,“住口,救人的时候不见你们来,事后跑出来当好人?” 虽然挨了骂,姬道元却不曾离开,眼见阴兵已经冲进皇城,即将开始大杀屠戮,姬道元越发焦急,自忖劝不住夏玄,只能看向一旁的姬千寻和芈正,“二位将军皆是深明大义之人,理应明辨是非,岂能不顾对错,愚忠盲从。” 姬千寻冷冷的看了姬道元一眼,“权衡对错是主上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听命遵行。” “可他现在已经被怒火蒙蔽了心智,所下命令分明就是错的。”姬道元说道。 “一个忠诚的下属不应该以自己的认知来判断主上的命令是对还是错。”姬千寻沉声说道。 听得姬千寻言语,姬道元再度皱眉,正准备劝说芈正,却发现芈正已经捡起夏玄遗落在旁的披风将黄七裹起并抱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请世子往安全之处指挥调度。” 知道夏玄伤势严重,姬千寻便伸手想要搀扶,夏玄摆手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走。” 眼见众人试图离开广场,姬道元急忙横身阻拦,“不收回成命,你们不能走…...”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个交代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等夏玄发作,与姬千寻和芈正同行的十几位将军便抽刀亮剑准备动手。 夏玄虽然怒火中烧却不曾失去理智,知道众人绝不是姬道元的对手,而自己此时又身受重伤,亦无法与其正面抗衡,沉吟过后只能强压怒火,转头看向姬千寻,“我们还有多少兵马?” 姬千寻答道,“沿途少有抵抗,几乎没有损伤,仍有三万余众。” “一万封住外城,一万围住皇宫,一万进宫讨逆。”夏玄言简意赅。 众人闻言立刻领命遵行,几名将军分赴各处传令带队,余下众人则护着夏玄向南移动。 姬道元很清楚夏玄并不打算放过皇城里的百姓,不然他也不会留下一万人围住皇城,不过夏玄此时已经改变了命令,他也没有了阻拦众人离开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众武将簇拥着夏玄离开了广场。 “世子,我们来迟了。”姬千寻多有愧疚,前几日夏玄前往黑水洞时曾经明确告诉他们此行的目的,而今黄七已经遇害,此行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跟你们没关系,约定的是午时三刻,你们已经按时赶来了。”夏玄很是平静。 知道木已成舟,芈正亦没有徒劳宽慰,而是沉声说道,“殿下,我们是未时动身的。” 夏玄点了点头,他知道芈正之所以提及动身的时间是为了提醒他这三万阴兵还剩下多长时间,他们复活之后只能持续一个对时,昨天未时起尸还魂,今天未时就会重归白骨。 知道夏玄身受重伤,前行之际众人便自沿街的店铺里为他寻来了疗伤药物和包扎布匹,夏玄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钟楼,众人会意,随即各施身法,飞掠随行。 到得钟楼八层,夏玄示意芈正将黄七放下,转而取出灵犀玉树,尝试救其还阳,随着本命真元被抽走些许,黄七身上的外伤迅速愈合,破碎的头骨也随之复位。 实则夏玄很清楚黄七不会再醒来,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奈何等了良久,黄七虽然恢复了呼吸,却始终不见苏醒。 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人喊马嘶,杀声震天,但夏玄却是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黄七,等待那明知不会出现的奇迹。 “世子,大军已经杀到皇宫,我下去领兵。”房间外面传来了姬千寻的声音。 “格杀勿论。”夏玄说道。 姬千寻重重点头,带领两名将军飞掠离去。 “世子,午时已经过半了。”芈正低声提醒。 “午时末刻召集所有士兵自城南列队,我有话说。”夏玄说道。 “时间本就不多,岂能再度耽搁?”芈正皱眉。 “照我说的做。”夏玄说道。 芈正无奈,只能躬身领命,“得令。” 就在此时,出身王府的李平川来到门外,“殿下,那人还在楼下不曾离开,我们分头传令,四方屠城,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能尽杀全屠了,只能杀多少是多少。” “不用了,”夏玄并不回头,“皇城百姓都是大夏子民,杀了他们会令你们背负骂名,承担罪孽,这是我的私事,不能连累你们。” 不等对方接话,夏玄便再度开口,“有些事情我不太懂,像你们这些出征的将士,朝廷可有记录你们籍贯出身的名册?” “有。”李平川点头。 “名册存放何处?”夏玄又问。 “兵务府的府库。”李平川回答。 “带人去烧了府库。”夏玄说道。 “殿下是担心事后他们会株连我们的家人?”李平川问道。 夏玄摆了摆手,“别问了,快去吧。” 李平川转头看向芈正,芈正点了点头,示意他领命遵行。 眼见黄七始终不得苏醒,夏玄彻底死心了,随即起身来到窗边,观察城里的情况,此时偌大的皇宫已经被阴兵团团围住,大量阴兵正在与宫墙上的禁卫混战厮杀,阴兵不但力大无穷,移动也异常迅速,数丈高的宫墙直接一跃而上,寻常士兵压根儿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阴兵虽然骁勇,却并非不死之身,亦会为刀兵所伤,但他们受伤之后流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黑水,若是伤势过重,黑水耗尽,便会重新化为白骨,倒地四散。 姬道元一直不曾远离,而是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屋脊上紧张四顾,此时城北山中亦有人在厮杀斗法,风云变色,电闪雷鸣。 此前朝廷曾经招揽了三个厉害的帮手,其中两个现身于广场法台,还有一个年轻女子被朝廷派去守护神宫里的祭天神鼎,此时北面山中的战事很可能是李怀虚等人与那年轻女子以及随后赶去的姜召等人正在厮杀缠斗。 夏玄冷冷的看着姬道元,姬道元此时焦虑非常,看得出来迫切的想要出城帮忙,却又担心自己一旦离开,他会出尔反尔,再度下令屠城。 此时夏玄周围还有包括芈正在内的七名将军,此前夏玄一直待在黄七所在的房间,他们也不敢贸然打扰,而今夏玄终于走了出来,他们便凑上前来,想要为他敷药裹伤。 到得这时,夏玄方才想起自己的伤势也需要救治,随即取出灵犀玉树想要自医自救,但尝试过后发现不得起效,只因灵犀玉树的施展需要抽取持有者自身的本命真元,可以救助他人,却无法作用于自身。 见此情形,夏玄只能脱下千疮百孔的法袍,任由众人熟练的为自己敷药包扎。 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受伤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夏玄身上的伤势还是令他们骇然震惊,倒吸凉气,只因夏玄身上不但有多处正在淌血的血洞,还有很多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以及数不清的伤疤,他们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由于之前服下过黎长风馈赠的离火还阳丹,且灵气处于盈满状态,敷药包扎之后伤势很快趋于稳定。 就在夏玄重新穿戴法袍之际,姬道元突然自下方掠上了钟楼,“夏师弟,你为何出尔反尔?” “我怎么出尔反尔了?”夏玄歪头看向姬道元。 姬道元手指皇宫西北方向的一处火场,“那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只是放火,没有伤人。”夏玄随口说道。 “既不为伤人,为何纵火?”姬道元追问。 不等夏玄接话,一旁的一名将军便高声训斥,“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斥责世子,僭越犯上。” 听得将军言语,姬道元瞬时哑口无言,身为参悟阐石天书的佼佼者,他一直认为喊出身小宗的夏玄一声师弟是对他的抬举,却忘了夏玄不但是人丁凋零的玄云宗弟子,还是大夏皇族,是夏帝顺位承继的第一人。 夏玄冲说话的将军摆了摆手,转而冲姬道元说道,“李怀虚等人需要你前去相助,你快去吧,我绝不会命令他们屠城杀人。” “当真?”姬道元半信半疑。 “当真。”夏玄点头。 听得夏玄言语,姬道元如释重负,“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天书记载有倒转阴阳,反逆乾坤之法,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登峰造极,参悟天机,一定救她还阳。” 夏玄瞥了姬道元一眼,“做不到的事情不要乱许诺。” 姬道元知道夏玄仍对之前黄七打碎信物,而他和李怀虚并未如约前去而耿耿于怀,虽然自己确有苦衷,却终究还是失信于人,也没脸多加反驳,只能尴尬拱手,疾掠离去。 待姬道元离开,夏玄出言说道,“传令下去,两万士卒全部杀进皇宫,力求午时末刻之前将所有窃国谋反的巫师全部杀光。” 待有人高声领命,夏玄急忙又道,“午时末刻一到,所有人立刻赶赴南门,不得恋战。” “世子,您为什么要让我们汇聚城南?”芈正不明所以。 夏玄摸了摸腰囊里的灵犀玉树,随即转头看向芈正,“芈将军,你明知屠城是不对的,先前为何不据理抗命?” 虽然不知道夏玄为何有此一问,芈正仍然正色回答,“只有盲从才是真正的忠诚,不管您的命令是对还是错,我们都会坚决遵行。” 夏玄缓缓点头,“如果先前你们公然抗命,我会无比失望,还好,你们没有令我失望。” “我们效忠王爷,而今王爷不在了,我们理应效忠于您。”芈正正色说道。 “绝对的忠诚,十几年的等待,我必须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二百六十六章 鸣金收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不知道夏玄所说的交代是指什么,芈正仍然感动非常,“世子,您真的很像王爷。” “我长的其实更像我娘。”夏玄说道。 “我说的不是长相,”芈正摇头说道,“您和王爷一样,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哪怕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您们也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夏玄笑了笑,没有接话。 夏玄这一笑,直接给芈正笑毛了,因为此行功败垂成,黄七复活无望,按理说夏玄此时的心情应该差到了极点才对,不管显露何种情绪他都不感觉意外,唯独不该笑,因为夏玄此时不应该笑得出来。 “世子,您还好吧?”芈正疑惑询问。 夏玄再度点了点头。 芈正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追问,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和困惑,“世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建议还是让将士们冲杀到最后一刻。” 夏玄摇了摇头。 眼见夏玄不愿改变主意,一旁的一名年轻将军出言劝道,“殿下容禀,眼下我们的人虽然已经杀入皇宫,但皇宫守卫森严,便是杀到未时,我们也很难将皇宫彻底拿下,亦无法将叛贼尽数剿灭,时间本就不够,若是再提前一刻钟收兵,势必会有更多漏网之鱼,等同给您留下了无穷后患。” 此人言罢,另外一人立刻出言附和,“是啊,据我们所知朝廷原本拥兵十余万,这几年为了对付九州盟,又加急征募了二十万新军,如果今日不能将伪帝和为首的巫师一网打尽,我们一旦离去,您将很难掌控局面,想要夺回帝位更是难上加难。” 夏玄没有接二人的话茬,而是看着正在经受战火的皇宫,“我意已决,无需多言,午时末刻准时撤兵城南。” 见夏玄态度坚决,众人只能无奈摇头,怅然叹气。 沉默片刻,芈正出言说道,“世子,我们真的不需要您给我们交代,我们死不死活不活的苟且至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等到王爷的后人前去调御遣派,以此报答王爷当年对我们的知遇之恩,我们终于等到了你,心中再无遗憾。” “真的没有遗憾吗?”夏玄随口问道。 芈正并不知道夏玄此言所指,“如果说还有遗憾,那便是我们只能支撑一个对时,不能助您平叛讨贼,夺回帝位。” 虽然芈正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夏玄却没有多做解释,“你们已经做了很多了,此战朝廷的武将和巫师至少折损五成以上,势必大伤元气,动摇根基。” 夏玄话音刚落,突然发现几道人影自城北疾掠进城。 见夏玄皱眉,一旁的芈正循着他的视线向北望去,“其中一人好像正是先前阻挠坏事的那个。” 夏玄点了点头,此时城北山中的战事已经停止,不消说,由于姬道元的加入,李怀虚等人终于摆脱了朝廷请来看守神鼎的年轻女子,此时飞掠进城的共有三人,除了姬道元,还有李怀虚和黎长风。 三人经过皇宫之时并未驻足停留,而是径直朝着夏玄等人所在的钟楼疾掠而来。 “除了那名女子,另外两人貌似都有伤在身。”芈正定睛观察。 夏玄再度点头,此时三人离钟楼已经很近了,他不但可以看到姬道元和李怀虚身形摇摆,落地不稳,还能清楚的看到二人身上的斑驳血迹。 要知道这二人可都是太虚修为,二人合力再加上其他参悟神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竟然方才勉强拿下那名年轻女子,由此可见那名看守祭天神鼎的年轻女子比黑衣男子和红衣侏儒的修为都要高。 不多时,三人飞掠来到,夏玄此时位于钟楼八层,姬道元三人亦来到八层。 眼见姬道元去而复返,包括夏玄在内的己方众人都没有理睬他,李怀虚虽然也察觉到夏玄对他们的敌意更重了,却仍然上前拱手见礼,“夏师弟,还请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心。” 夏玄挑眉看了李怀虚一眼,没有接话。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李怀虚仍然硬着头皮再度开口,“经过我都听姬师弟说了,你能顾全大局,大度体谅,实属难得,百姓愚昧无知,当真不能与他们一般见识。”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是你的口头禅吗?”夏玄冷声问道,他不止一次自李怀虚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李怀虚闻言尴尬讪笑,夏玄还真说对了,这句话他的确经常挂在嘴边。 八层有不止一处房间,黎长风并没有急着跟夏玄说话,而是将姬道元和李怀虚引到另外一处房间为他们疗伤止血。 夏玄转头看向正在治伤的二人,李怀虚身上有多处伤口,最为严重的两处分别位于左肩和下腹,也不知那年轻女子用的是鹰爪一类的功夫,还是其本身就是猛禽化人,李怀虚身上的伤口都是利爪抓伤。 姬道元伤在了后背和右腿,伤势也不算轻,都是深可见骨的抓伤。 夏玄之所以观察二人的伤势,只是为了确定接下来自己能否克制二人,姬道元和李怀虚迫不及待的跑回来,可不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的,而是担心他会出尔反尔,继续屠城。 实则他们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来由的,因为他始终没有收回封住四方城门的命令,这就表明他并不打算放人出城。 短暂的打量观察过后,夏玄收回了视线,李怀虚左臂伤势严重,估计连左臂都抬不起来,腹部的伤势也会对他施展法术产生很大影响。而姬道元右腿和后背的伤势也会影响他施展身法。 黎长风为二人简单包扎了伤口,随后又取出治疗内伤的药丸分给二人,转而急切转身,快步来到夏玄身旁,“你若是同意,我想检查一下她的伤势。” “好,有劳你了。”夏玄对黎长风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 得到夏玄同意,黎长风这才去到黄七所在房间。 夏玄并没有目不转睛的盯着黎长风,而是紧张的移开了视线,他迫切的希望有奇迹发生,或许经过黎长风的检查和诊视,片刻过后他能等来一句‘还有希望。’ 不多时,房间里传来了黎长风的声音,“你曾尝试用灵物救她?” “嗯。”夏玄应声。 “用的何种灵物?”黎长风追问。 “灵犀玉树,听说过吗?”夏玄问道。 “十大起死还阳的上古灵物,灵犀玉树排第三。”黎长风说道。 夏玄本想问还有救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问还有一丝幻想,问了可能连这一丝幻想都会立刻破灭。 又等片刻,黎长风走出了房间,“生机未断,却不见魂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夏玄仍然沮丧非常,“她是否已经齐全七窍?” “齐了,”黎长风点头,“寻常异类是没有泥丸宫的,她有,失去内丹之前她与人类女子无甚区别。” 夏玄闻言长长叹气,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为了确定黄七魂魄不存的真正原因,异类七窍不全,断气的同时魂魄就会自动消失,而齐全七窍的人类哪怕断气,魂魄也只是离体,并不会消失。 “这是在她背脊上发现的,”黎长风手里捏着一根一寸长短的灰色骨刺,“此物所在位置会令其肢体麻痹,不得行走。” 夏玄接过骨刺看了一眼,先前他无法带着黄七土遁瞬移,很可能也是这东西搞的鬼。 端详过后,夏玄扔掉骨刺转身去到黄七房间,将她承托抱起,“时辰到了,鸣金收兵吧。” “世子。”芈正心有不甘。 “收兵。”夏玄加重了语气。 芈正无奈,只能传令收兵。 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多谢你了,我要走了,你也早些离开吧。” 黎长风貌似正在想什么事情,听得夏玄言语方才回过神来,随即点头应声。 夏玄取出土遁符咒尝试作法,瞬间现身城南。 随着鸣金之声响起,正在皇城厮杀的阴兵开始急退回撤,而围城的士兵也快速向城南聚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褒奖忠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阴兵人数众多,回撤需要时间,夏玄便没有一直在皇城的南门外等候,而是施出身法,抱着黄七回到昨晚落脚的树林。 寻隐蔽之处将黄七放下,夏玄随即取出火符自符纸上灌注少许灵气,自黄七身上贴附了几张,灌注了灵气的符纸等同灵气信物,与他自身灵气是相通的,一旦他的气息断绝,灌注了灵气的火符就会有所感应并爆燃起火,他决不允许自己死后黄七落到别人手里,哪怕她此时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肉身。 做完这些,夏玄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自黄七身旁坐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黄七都听不到,也就不曾自欺欺人的自言自语,只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剃刀,默默地为黄七削蹄修趾。 实则他清楚即便血洗了皇城对黄七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但他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些人,倒不是绝望愤怒之下的迁怒他人,殃及无辜,而是这些人并不无辜,所有沾染黄七鲜血的人都是知情并自愿的。 扪心自问,他并不想屠城杀人,甚至一直在内心深处寻找放过这些人的借口,奈何思前想后,他却想不到这些人有任何被宽恕的理由,如果黄七还活着,只要黄七开口,不用他为自己报仇,他就会立刻放过这些人,奈何黄七已经死了,他无权代替已经死去的人原谅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就像他无权代替已经死去的父母和将士原谅姜召等人是一个道理。 如果皇城百姓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沾染了黄七鲜血,他也可以放过这些人,不能说不知者无罪,但不知者至少罪轻,奈何这些人不但知道他是谁,还知道黄七是他最亲近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分食黄七的鲜血,那就不可饶恕了,要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把事情做绝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对这些人所做事情的对等回应。 夏玄仔细的为黄七修好蹄趾,转而收起剃刀转身离开,不过没走多远他就停了下来。 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想回去再看黄七一眼,而是一瞥之下发现那匹先前被自己拦下的混血龙驹还拴在不远处的树上。 想到自己死后这匹马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并最终饿死,夏玄便走过去解开缰绳放它自由。 来到树林边缘,夏玄取出画符事物,急画三张土符,以自身鲜血自符纸背面各画了一道,转而灌注灵气将三枚土符化作土锥深贯地下,之所以有此一举,乃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施展忤地法术,如果自己气绝身亡,这三张沾附着他鲜血和气息的土符就会代替他启动昨夜布下的阵法。 作罢这些,夏玄离开树林,重回城南,此时围城的阴兵已经先行来到城南列队,而先前强袭皇宫的阴兵则通过南门快速出城。 见夏玄回返,姬千寻和芈正等人急忙迎了上来。 不等众人说话,夏玄便先行开口,“让士兵再快点儿,未时之前一定要全部出城。” 听得夏玄言语,一众将军立刻分头行事,几人跃上城墙高喊催促,而其他人则自城外指挥士兵快速列队。 “世子,您究竟要做什么?”姬千寻不明所以。 夏玄没有回答姬千寻的问题,而是再度沉声下令,“不用列队,尽可能的聚在一起,间隔越小越好。” “世子…...” “时间不多了,照做。”夏玄抬头看天。 姬千寻无奈,只能高声传令。 夏玄提气拔高,落于城楼高处,转头四顾,只见东西北三处城门已经被朝廷的禁军重新掌控,此时禁军已经关上了城门,城墙上也重新站满了禁军,严禁任何人进出皇城。 见此情形,夏玄瞬时放下心来,既然要为黄七报仇,那就报个彻底,便是放跑一个漏网之鱼他都会心存遗憾。 在等待阴兵出城之际,夏玄抬头看向城中钟楼,他对姬道元和李怀虚没什么好感,却不愿连累黎长风,因为忤地阵法一旦启动,他是无法中途再放人出来的。 不见钟楼有人,夏玄便四顾寻找,只见城东的山顶貌似站着一群人,定睛细看,正是黎长风等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另外一些九州盟的弟子,共有十余人。 见黎长风所在区域位于阵法之外,夏玄暗暗松了口气,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让坏人占便宜,更不会让好人吃亏。 在一众将领的指挥调度之下,早到的阴兵纷纷向东西移动,以此为城里的阴兵腾出落脚之处,而城里的士兵则疾行加速,自南门疾冲出城。 夏玄站在城楼高处,频繁抬头看天,确定时辰。 眼见夏玄如此焦急,姬千寻和芈正越发疑惑,在此之前他们只当夏玄想要赶在众人死去之前冲众人表达谢意,肯定忠义,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心中疑惑,姬千寻便纵身来到夏玄身边,“世子,您究竟要做什么?” “你们昨天是何时动身的?”夏玄不答反问。 “未时,您之前问过了。”姬千寻回答。 “未时初刻?准点准时?”夏玄追问。 “未时初刻,准点准时。”姬千寻点头。 “那还来得及,快让他们尽量往城门聚集。”夏玄急切下令。 姬千寻来到城楼本是想释疑解惑的,奈何夏玄并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提气发声,快速调度。 不多时,城里的阴兵终于尽数出城,所有士兵开始往中间聚集,三万人听着不多,实则着实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城南的空旷区域几乎全被站满。 此时未时即将来到,夏玄亦不敢迟疑耽搁,随即提气发声,“我名夏玄,乃大夏亲王夏沐之子,当年先帝病重之时,曾以飞鸟传旨先父,圣旨原文如下,诸位听仔细了。”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取出已被鲜血染红的圣旨高声念诵,‘王弟沐启,孤近日痼疾再犯,内蚀膏肓,已难得再起。然孤德行有亏,伯系子嗣尽夭,幸得王弟天纵英才,齐备文武,且与孤情深无隙,着见书急回,帝位兄终弟及,仲系承继。’ 在此之前知道圣旨一事的仅限于诸位将军,寻常士兵即便听说过有遗书圣旨,却不知原文,此番听得夏玄高声念诵,方才知道圣旨里有兄终弟及,仲系承继一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皇位由夏沐这一支承继,换言之夏沐不在了,夏玄就是顺位继承的夏帝。 时间紧迫,不等众人欢呼哗然停止,夏玄便再度提气,高声发声,“你们才是真正的勇士,你们才是真正的忠臣,勇敢不应该被辜负,忠诚理应得到褒奖,你们都有未了的心愿,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回去,我会即刻作法,为你们重聚肉身,助你们再世为人。” 夏玄言罢,万千将士骇然瞠目,城内城外鸦雀无声。 夏玄深深吸气,取了灵犀玉树在手,施出凌空飞渡冲天而起。 就在众人惊惑抬头之际,漫天的细末粉屑已经飘洒落下,刹那之间整个城南都笼罩在一片耀眼的青光之下…...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无牵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寻常士兵并不知道青光从何而来,但姬千寻等人距夏玄较近,清楚的看到青光出现之前有万千细若牛毛的青丝光点自夏玄周身狂泄散出,场中突然出现的耀眼青光正是青丝光点混合细末粉屑所化。 姬千寻等人虽然不是巫师,却也是练气的武人,瞬间明白夏玄在以自己的生机性命复活万千阴兵。 短暂的震惊对视过后,姬千寻和芈正同时踏地跃起,高喊阻止,“万万不可!” 由于阴兵人数太多,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沾附灵犀玉树的粉屑,夏玄便借助凌空飞渡竭力攀升,此时正位于十丈高空,姬千寻和芈正生前都不曾晋身紫气,这样的高度本不是他们能够触及的,但他们都吞服了黑水,能力十倍于常人,自忖可以冲跃十丈,故此才会尝试阻止。 但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只是刚刚跃起,身上便沾到了玉树粉屑,随着青光的急附入体,原本无穷的力气瞬时骤减消退,只是离地丈许便力竭回落。 夏玄此前曾经以老猴子做过试验,知道以灵犀玉树复活亡人需要抽取自身的本命真元作为点燃对方生机的火种,亦知道一次复活这么多人势必会将自己的本命真元瞬间掏空,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当本命真元快速流失之时便不曾震惊慌乱,为了确保两侧站位较远的士兵能够沾附到玉树粉屑,在凌空之势耗尽之后他便没有顺势落地,而是急取水火符咒分执双手,急旋生风,将尚在空中飘扬的粉屑刮向左右两侧。 本命真元不同于灵气,无法被精准感知还有多少剩余,而夏玄此时体内灵气处于盈满状态,亦感知不到由于本命真元耗损所引发的疲惫和虚脱,不过他此时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自己能不能赶在本命真元彻底耗尽之前将这些忠诚的将士尽数复活。 眼见东西两侧的士兵亦被青光笼罩,夏玄这才敛气回掠,重新落回城楼。 这些士兵早已死去多年,原本只剩下一具白骨,现有的躯体皆由黑水凝聚,待得青光入体,士兵体内残存的黑水立刻开始外流,取而代之的是迅速增长的真实血肉。 确定灵犀玉树已经起效,夏玄这才凝神内窥,检视自身,虽然每次使用灵犀玉树只会抽取自身少许本命真元,奈何阴兵人数众多,一次复活数万人,直接将他的所有本命真元尽数耗空,而萦绕在心脉上的那股先天元气也变的极为虚弱。 在此之前夏玄已经做好了殒命当场的心理准备,因为黄七的内丹与地元丹有相似之处,前者化生的先天元气与后者所储灵气都是有限的,如果本命真元和萦绕在自己心脉上的先天灵气尽数耗尽,自己便会立刻死去,眼下自己的本命真元已被透支殆尽,所幸黄七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还有少量剩余,不然自己此时已经殒命断气。 由于阴兵需要重新肉白骨而焕生机,重聚肉身的过程便略显漫长,夏玄此前之所以急着作法乃是为了抢在未时之前以灵犀玉树救治众人,而今大局已定,他便不再焦急,只是平静的站在城楼上耐心等待。 玉树粉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散出的,众人重聚肉身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片刻过后,人群之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高声呼喊,呼喊多为狂喜欢呼,其中也掺杂着不敢置信的震惊,亦有再世为人的喜极而泣。 虽然众人发出的呼喊尖利刺耳,夏玄却不曾出声喝止,虽然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将士们的心情他却能理解,他们等的实在是太久了,没有希望的等待对他们来说每一刻都是痛苦的煎熬。 随着呼喊悲嚎逐渐停止,万千士兵逐渐回过神来,纷纷跪倒在地,冲着夏玄疯狂叩首,誓死效忠,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期盼着能够早日解脱,不曾想夏玄却给了他们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天大惊喜。 就在此时,姬千寻等人自城下飞掠上墙,由于失去了黑水助力,他们需要中途踏墙借力方才跃上了城墙。 “世子。”姬千寻语带颤音。 夏玄转头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姬千寻,转而又看向那些无比激动的将军,“什么都不用说,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们,我们罪该万死,我们对不起王爷,对不起…...”姬千寻语不成句。 “姬将军言重了,”夏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需如此。” “世子,我们不是瞎子。”芈正出言说道。 夏玄不明所以,皱眉转头。 芈正见状,愧疚低头,“救我们还阳肯定折损了您的寿数,您看,您的头发全白了。” 听得芈正言语,夏玄撩过鬓发看了一眼,由于本命真元透支殆尽,肉身亦随之出现了衰老。 看过鬓发,夏玄又抬手抹了把脸,他本已做好了摸到满脸皱纹的心理准备,不过五官却貌似没什么变化,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想必是本命真元透支殆尽之后,黄七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及时护住了心脉,这才及时阻止了身体的继续衰老。 “世子再造大恩,我等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誓死效忠。”姬千寻高声说道。 姬千寻言罢,城下的万千士兵立刻齐声高呼,响应附和,“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直待夏玄缓缓抬手,城下士兵方才停止呼喊,仰首听令。 夏玄提气发声,“我复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为我继续效力,只是抚恤你们的辛劳,褒奖你们的忠义,你们已经尽忠了,使命也已经完成了,都回家去吧。” 夏玄言罢,城下一片哗然,他们本就对夏玄感恩戴德,这一刻更是对他钦佩的五体投地,感激之心罄竹难表。 “原来您让我们烧毁那些军籍文书,是担心朝廷事后会循迹前去,为难我们。”年轻将军语带哭腔。 “世子,我们绝不会离开你。”姬千寻正色说道。 “正是!”芈正高声接话,“而今天下未定,奸佞未除,我等岂能弃主离去,独善其身。” 夏玄摇头说道,“你们也知道朝廷现有军队三十余万,而你们不过三万人,失去了黑水护身,若是再度上阵,伤亡必不可免。” 听得夏玄言语,姬千寻骄傲抬头,“原来世子是担心这些,您也太看不起这些将士了,即便没有黑水护身,他们也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不是我夸口,给我们半年时间,再给我们足够的粮草,不尽降叛军,我提头来见。” 姬千寻言罢,芈正等人尽皆出言附和,身为身经百战的老兵,众人都有着绝对的自信和必胜的决心。 待众人说完,夏玄平静摇头,“我不怀疑你们有讨逆平叛的能力,但我却没有抢夺帝位的念头,我对世人多有失望,不想保护他们。” 眼见姬千寻等人还要劝说,夏玄便抢先开口,“人各有志,你们不要强迫我做你们想做的事情,我已经成全了你们,也请你们成全我。” 众人无奈低头之时,姬千寻忐忑探问,“世子,您跟我们说实话,为了救我们还阳,您是不是损耗了太多的寿命?” “我前几日曾经告诉你们,黄七将她的内丹给了我,”夏玄说道,“如果没有她内丹所化先天元气,我复活不了这么多人。”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姬千寻追问。 夏玄无奈,只能正面回答,“就凭现存的这些先天元气,我再活一百年都没问题。” “当真?”姬千寻确认。 “当真。”夏玄点头。 听得夏玄言语,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们还是不死心,再度尝试劝说夏玄不要遣散众人。 “我心意已决,不要再劝了,”夏玄皱眉摆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快走吧。” “不管您要做什么,我们都愿意与您一同面对。”有将军郑重表态。 夏玄皱眉叹气,“我要做的事情你们做不了,你们也知道我复活你们并不容易,你们就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了,早些回家去吧。” 不见众人接话,夏玄随即板起了面孔,“众将听令。” “末将在。”众人齐声应和。 “即刻卸甲,各自返乡。”夏玄言罢,不见众人接话,只得抬高声调,“此乃军令,亦是旨意,立刻遵行!” 眼见夏玄态度坚决,众人只能无奈领命。 一众将领随即跃下城墙,指挥各部分头遣散,这三万士兵来自不同的州郡,为了防止朝廷尾随追击,大军被分为四队,分别往东南西北四方快速移动。 看着不舍落泪,频频回头的诸位将士,姬千寻多有惋惜,“世子,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玄并未回答姬千寻的问题,而是随口说道,“夜长梦多,你们也早些离开吧。” “如果您以后需要召用我们…...” 不等姬千寻说完,夏玄便打断了他的话,“不用,眼下的情况与当年多有不同,神仙之争势必旷日持久,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厉害的神仙出现,在他们面前,凡人不堪一击。”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快回家吧,父母妻儿都在等着你们。” 姬千寻和芈正低头不语。 夏玄几番催促,二人始终不走。 无奈之下夏玄只能再度郑重下令,二人不得抗命,只能挥泪惜别,随后分赴东北,随队同行。 待众人离开,夏玄自城楼上飘身而下,缓步走向城南树林。 待得进入城南树林,夏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城东山顶,此时姬道元等人还在那里不曾离去。 担心自己施展忤地法术时他们会插手干扰,夏玄便没有急于动手。 到得未申相接,分头遣散的四方大军已经不见了踪影,姬道元等人也离开东山不知去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夏玄还是没有急于动手,依旧耐着性子等待,黄七身上的火符他也不曾撤除,只因逆天法术和忤地法术都是忤逆天地,有伤人和的法术,一旦施展势必折损阳寿,他不确定自己剩下的这点儿先天元气能不能支撑到最后。 己方大军撤走之后,南侧城墙很快被禁军占据,眼见大军已经远走,城内的紧张气氛逐渐缓和了下来。 申时三刻,四方大门同时打开,此前城里聚集了太多外来民众和江湖中人,皇城无法长时间容纳这么多人。 眼见人群自四方城门快速涌出,夏玄鼻翼抖动,缓缓站起。 喝了血,造了孽,还他娘的想走……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忤地法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在此之前夏玄已经自树林边缘埋下了三张用以启动阵法的土符,此时他距那三张土符所在的位置并不远,眼见已经有人靠近了阵法边缘,便缓步上前,延出灵气启动了阵法。 皇城周围的忤地阵法由七十二张土符串连而成,阵法启动的瞬间,皇城周围的地气便被彻底隔绝,已经跑到阵法边缘的那些人瞬时被无形禁锢给拦了下来。 阵法不同于灵气屏障,由阵法生成的禁锢不为肉眼所见,亦不像灵气屏障那般可以回震反弹,阵内之人虽能清楚的看到阵法外的景物,却不得逾越触及,便是狂奔快跑,亦是可望而不可及,其原理与土属法术的缩地成寸有些相似,只是倒行逆施,令靠近禁锢之人每次起脚都会落于原地。 随着靠近禁锢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很快发现自己被困住了,眼见急换别处还是不得脱困,人群随即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夏玄站在阵法外面无表情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实则忤地阵法的威力并不止于禁锢围困,将众人困住只是为了确定阵法起效的范围,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由于阵法之前已经布好且触发起效,接下来夏玄要做的只是气出涌泉,感应和控御阵法内的土属事物,即便有符咒助力撬动,此举亦是极耗灵气,只因阵法覆盖的面积实在太大,不但围住了整个皇城,连皇城四周的空旷区域亦被笼罩其中。 试图自南门离开的众人此时已经来到阵法边缘,由于天还没黑,他们便清楚的看到夏玄站在阵法外面冷冷的看着众人,看到他的同时,众人便知道此事是他所为,亦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不知道夏玄接下来将会如何处置自己,众人便连声求饶,亦有人高喊叫屈,只道自己并未分食黄七鲜血,自己是无辜的,他不能冤枉好人。 众人的央求和辩解并没有令夏玄改变主意,随着灵气的送出,整个皇城开始产生轻微震动,随着震动逐渐增强,以南侧城门为中心的坚硬地面在其意念的控御之下逐渐出现了裂缝。 由于作法范围太大且入地太深,地面开裂的速度便很是缓慢。 起初众人还不明所以,随着震动越发剧烈和开裂的地缝逐渐贯穿南北,众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好,纷纷惊呼奔逃,急切的尝试自别处逃走。 奈何夏玄布下的阵法环绕了整个皇城,起效之后阵法没有任何的破绽和漏洞,不管众人是自地面上奔跑冲突,还是施展身法拔高纵跃,都始终无法逃出阵法覆盖范围。 夏玄此时灵气处于盈满状态,且之前服下的补气丹药还有余效不曾释放,快速估算之后他自忖体内灵气足够支撑他破土裂地,反扣皇城,将整个皇城和城中众人尽数活埋。 不过人为万物之灵长,杀人太多势必有伤天和,折损阳寿,他此时不确定的是自己所剩无几的阳寿能不能支撑到最后。 随着地面的震动越发剧烈,很快城中那些不甚牢固的房屋便开始倾倒,由于贯穿南北的裂缝越来越宽,南北两侧的巨大城楼亦先后倒塌。 到得这时,皇城已经乱成了一团,惊叫呼喊此起彼伏,惨叫哀嚎连成一片。 夏玄本不是个狠心的人,他连一匹无辜的战马都不忍心饿死,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但此时他却强压恻隐之心,继续催气作法,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弱者也不能例外。 阴兵先前虽然冲进了皇宫,奈何冲杀的时间太短,虽然伤及朝廷元气,却不曾撼其根基,巫师和武将仍有大量残余,眼见剧烈的震动经久不息,便有巫师分头察探情况。 由于夏玄并未刻意隐藏身形,巫师很快便发现他所在位置,随即快速回返,合议对策。 片刻过后,皇城正中的裂缝已经宽达数尺,而在持续不断地震动之下,城中房屋倒塌的也越来越多,其中有来不及逃出的伤者发出了凄厉惨叫,隐约之间还有孩童的稚声啼哭。 听得孩童啼哭,夏玄再生恻隐之心,他很清楚自己这种一网打尽的做法势必殃及很多无辜百姓,但他却没有办法来区分哪些人喝了黄七的鲜血,想要彻底为黄七报仇,只能宁枉勿纵,格杀勿论。 孩童的哭声持续传来,使得夏玄揪心不已,心乱如麻,他真的不想残害老幼,但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为黄七报仇,他实在做不到兼得兼顾,只能狠心到底,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他自己也不能例外,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他愿意为自己的殃及无辜承担后果,事后哪怕自己的本命真元不曾耗尽,他也会自断心脉,给无辜亡人一个交代。 就在夏玄心中五味陈杂之际,西南方向突然有人高喊发声,“夏师弟,快住手。” 听得来人呼喊,夏玄陡然皱眉,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正是担心姬道元等人会出手阻止,而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句话正是出自姬道元之口。 待夏玄皱眉转头,姬道元和李怀虚已经飞掠来到,黎长风等人修为较低,滞后数里。 敛气落地之后,姬道元急切说道,“夏师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玄冷冷的看了姬道元一眼,没有接话。 不见夏玄接话,李怀虚亦出言劝道,“夏师弟,我们知道你心中悲痛,我们也知道此时劝你收手等同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你可千万不能偏激执拗,酿成千古大错。” 夏玄面色阴沉,仍不接话。 虽然知道夏玄对自己多有成见,姬道元亦只能尝试再劝,“夏师弟,苦的是你,伤的也是你,按理说我们不该阻止你报仇,但你可曾想过,皇城这么多人,其中必然有无辜老幼。” 夏玄心意已决,懒得接话,干脆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眼见夏玄拒不接话,二人多有无奈,恰好此时黎长风等人飞掠赶到,二人知道夏玄对黎长风较为友善,便双双冲她投去求助眼神。 黎长风见状多有愁恼,纠结良久方才上前开口,“二位师兄劝你也是出于好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一旦辣手屠城,势必身败名裂,再难回头。” “我也没想回头。”夏玄很是平静。 “你太悲观了,也太偏激了,她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黎长风叹气。 “她如果还活着,只要她肯原谅他们,我不会越俎代庖,”夏玄说道,“但她已经死了,我没有权力代替她原谅这些伤害过她的人。” 二人说话之时,城中裂缝仍在快速扩大,此时已达一丈多宽,幽深陡峭,深不见底。 不见夏玄回心转意,姬道元急切插话,“我们之所以劝你不是为了彰显我们的仁善大度,而是不希望你走上绝路,如果我们是为了自己,绝不会阻止你覆灭皇城,皇城一旦覆灭,我们便不会再受到朝廷的追缉和围攻。” 姬道元言罢,李怀虚接话,“听我们一句劝,不要一意孤行,殃及无辜。” 夏玄冷然转头,“他们做了错事,理应受到惩罚,所以他们该死。我殃及无辜,也应该受到惩罚,所以我也该死…...” 第二百七十章 一线生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众人暗自心惊,面面相觑,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夏玄是被怒火蒙蔽了心智,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而今听他这般说,这才知道夏玄愤怒是真,但冷静也是真,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并付出代价。 劝人的前提是劝人者比被劝者更加清醒,能够看到被劝者看不到的细节,亦或是能想到被劝者想不通的道理,但此时夏玄比他们还要冷静,比他们想的还要周全,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想劝也无从下手了。 如果时间从容,局势平稳,姬道元等人还有时间细想思虑,寻找可以劝说夏玄停手的理由,奈何此时整个皇城都在剧烈震动,城中的裂缝也已经变成了贯通南北的深坑,若是继续拖延下去,深坑很快就要变成沟壑乃至天堑了。 无奈之下李怀虚只能尝试缓兵之计,“夏师弟,即便你真要倾覆皇城,也不急于一时,不妨暂停片刻,从长计议。” 夏玄并没有看向李怀虚,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北面的皇城,“没有这个必要,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不等李怀虚再开口,夏玄便再度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在劝阻无果之后,一定会冲我下手,在皇城的十万百姓和我之间,你们不会选择我。” 夏玄言罢,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没有接话,因为夏玄说的确是实情,如果文劝不成,他们只能动武。 眼见二人默认,夏玄撇嘴冷笑,“不过我也提醒你们,皇城方圆数十里,我可以随时瞬移到其他区域,并不一定非要站在这里,你们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贸然出手,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会与我反目成仇。”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开口,“如果你们不出手,此事过后我一定会给他们陪葬偿命,但你们今日一旦出手,事后我若是侥幸不死,你们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姬道元和李怀虚闻言瞬时傻眼,他们的确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听夏玄这么一说,他们当真不敢轻举妄动了,一是夏玄此前曾经有恩于他们,还救过姬道元等人的性命,二是他们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制住夏玄,一旦冲夏玄动手,不但救不下这满城的百姓,还会与夏玄反目成仇,与此同时还要背负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骂名。 但剧烈的震动不但倾覆了许多房屋,还在皇城引发了多处火灾,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受伤殒命,若是再拖延片刻,局势就完全控制不住了,此时一个瞬间可能只死一两个,再拖延下去,一个瞬间可能要死千百人了。 姬道元和李怀虚此时哭的心都有了,他们拿夏玄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文的不听,武的不行,走也不是,留也不成。 万般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再度将视线投向黎长风,众人之中只有黎长风还能跟夏玄说上话。 黎长风知道二人在看自己,却佯装不觉歪头一旁。 见此情形,姬道元和李怀虚无奈对视,叹气摇头,黎长风说话肯定比他们管用,奈何黎长风貌似并不想阻止夏玄,即便尝试劝阻也只是敷衍了事,整个儿一出工不出力。 就在姬道元等人心急如焚之际,一群巫师和武将自城中疾掠而来,此番出现的巫师和武将为数不少,足有三四十人。 不过朝廷众人刚刚掠出已经开始坍塌的城墙来到城外,便骤停止步,并没有往树林边缘来。 短暂的观望之后,巫师和武将竟然调头回去了。 姬道元见状抬手扶额,皱眉叹气,巫师和武将之所以疾掠前来,想必是得到消息,知道夏玄在城南布阵作法,故此想要前来阻止他,而他们之所以突然又退了回去,无疑是看到己方众人都站在夏玄身边,误以为围困倾覆皇城是夏玄与他们联手所为,如果只有夏玄一人,朝廷肯定会尝试阻止,但己方众人与夏玄站在一起,朝廷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了,直接给吓回去了。 姬道元从未这么沮丧过,实则他对夏玄所说的随时可以瞬移别处是有所怀疑的,但他不敢轻易尝试,如果朝廷派人过来阻止,他便能在不得罪夏玄的情况下验证自己的猜测,而今朝廷众人来而复去,大好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而最令他苦恼的是,己方众人原本是想来救人的,结果无形之中反倒帮了夏玄大忙,朝廷的人马这一走,肯定是不敢再回来了,拯救皇城百姓的担子全部压到了他们的肩上。 就在姬道元叫苦不迭之际,李怀虚情急发话,“夏师弟,实不相瞒,神石天书参悟到极致,便可以逆转乾坤,化聚万物,我向你保证,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悟透玄机,一定会助你复活挚友。”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在释放灵气的同时送出意念,继续裂地破土。 见此情形,李怀虚急忙想要再说,不曾想一旁的姬道元抬手拦住了他,“李师兄,别说了,这话我之前跟夏师弟说过了,但咱们此前曾经失信于人,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 “这,这,这,咱总得做点儿什么吧?”由于太过焦急,李怀虚都有些结巴了。 姬道元冲李怀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办法让黎长风出面。 李怀虚见状,随即再度看向黎长风,却惊讶的发现黎长风与同行之人的表情截然不同,其他人都看着即将成为火海炼狱的皇城满脸焦急,而黎长风却盯着夏玄痴痴发愣。 眼见黎长风举止反常,李怀虚疑惑转头,看向姬道元。 姬道元无奈摇头,暗暗叹气,他长的仪表堂堂,在玄天宗的时候就有很多年轻女子心仪于他,在云崖山参悟神石天书之时,亦有很多女弟子对他有意,那些心仪他的女子看他的眼神与黎长风此时看夏玄的眼神是一样的。 李怀虚亦是天赋过人,只是略一迟疑便明白黎长风为何不愿劝阻夏玄,夏玄所做的事情无疑是错的,但他这种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与天下人为敌的男人却是所有女子都喜欢并欣赏的。 李怀虚回过神来,冲姬道元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黎长风去说,但姬道元却只当没有看见李怀虚的动作,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时候谁说话,夏玄就讨厌谁,说的越多,夏玄的敌意就越重。 眼见姬道元装瞎,李怀虚无奈之下只能快步上前,冲着黎长风急切说道,“黎师妹,夏师弟现在只相信你,你给我做个保人,快则两纪,慢则一甲子,我一定复活乘黄,若是做不到,我散功谢罪。” “一甲子是六十年,两纪也是二十四年哪,谁等得起?”黎长风不想插手。 “想要彻底参透天书玄机,最快也得二十四年,”李怀虚抬手指向姬道元,“不信你问他。” “是,”姬道元正色点头,“天书不同于武功秘籍,无法速成,便是天纵奇才,想要参悟天机至少也需耗时两纪。”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等限制?”黎长风追问。 听得黎长风言语,姬道元没有立刻接话,不是他藏私,而是在想怎么说黎长风才能理解。 短暂且急切的思虑过后,姬道元出言说道,“虽然你也参悟天书,但你未曾晋身天格,有些事情你尚不知情,参悟天书紫气之下可以急进速成,但晋身天格之后想要再有进展就必须经过时间磨炼,因为不同年龄的人不但心境不同,涉世的深浅和阅历的多少也不尽相同,哪怕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年轻热血时所做的决定亦可能与年长沉稳时不尽相同。” 担心黎长风不得快速理解,姬道元快速又打了个比方,“就像看书,即便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年最多也只能翻一页,想要将这本书尽数看完,至少也需要二十四年。” “哦。”黎长风点了点头。 眼见黎长风哦完便没了下文,李怀虚知道她是因为不想阻止夏玄而在故意装糊涂,他亦是绝顶聪明的人,情急之下灵光一闪,转头冲夏玄高声说道,“夏师弟,我们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是真,但我们曾经受你恩惠,不想你逆天作法,自绝殒命也是真。似这等屠戮生灵的法术势必折损阳寿,皇城覆灭之时亦是你的大限之期,你若是死了,我们欠你的恩情岂不永远不得偿还?” “我不用你们还。”夏玄很是平静。 夏玄倒是坦然平静,但黎长风却是面色大变,在此之前她只是欣赏夏玄的热血,仰慕他的重情,却忽视了黄七大仇得报的一刻就是夏玄殒命死去的一刻。 姬道元一直在盯着黎长风,察觉到她的神情出现了变化,急忙出言帮腔,“黎师妹,你乃岐黄圣手,得药王真传,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有博通古今的见识,你快仔细想想,可有什么办法能够重聚魂魄,起死回生。” 听得姬道元言语,黎长风眉头紧锁,自近处不停地往复踱步。 此时城中房舍已经倒塌了三成不止,而贯通南北的巨大沟壑也达到了三丈多宽,知道城里比城外更危险,城中百姓便纷纷自东西城门奔逃出城,由于地面一直在剧烈晃动,他们不但奔逃时跌撞踉跄,出城之后亦是站立不稳,此时城外的空旷区域已经趴倒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姬道元和李怀虚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曾出言催促,不是他们不想催促,而是不敢催促,因为他们知道此时黎长风正在绞尽脑汁的回忆思虑,任何的外来干扰都可能打断她的思绪。 夏玄并不关心姬道元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北面的皇城,此时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体内的灵气能不能支撑他彻底倾覆皇城,当城中沟壑达到九丈宽窄时,他就会将皇城对折下压,将整个儿皇城深埋入土。 虽然有符咒助力撬动,想要完成此举也并不容易,因为他此时体内的灵气已近耗空,而先前服下的补气丹药已经开始释放补充。 起初黎长风往返踱步走的很快,片刻过后逐渐慢了下来。 见此情形,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好生紧张,皆不知黎长风缓步减速是因为穷竭心智的无计可施还是已经想到了什么而正在权衡推敲。 揪心的再等片刻,黎长风突然摇头长叹,“也不行,来不及呀。” 众人见状急忙围了上去,姬道元急切问道,“什么来不及,你想到了什么?” 黎长风说道,“有个办法或许可行,但耗时极为漫长,她的肉身撑不到咱们寻齐救她所需之物便会再绝生机。” “唉,”李怀虚惋惜叹气,“可惜夏师弟将灵犀玉树…...” 不等李怀虚说完,黎长风便打断了他的话,“她乃异类化人,七窍脆弱,多次使用灵犀玉树势必伤及七窍,届时便是重聚魂魄,亦无从依附。” 姬道元接口说道,“你不是说十大起死回生的灵物灵犀玉树位列第三吗,若是寻得另外两种,可有转机?” “也不行,”黎长风再度摇头,“除非能在一个对时之内将她的肉身送往极北寒冰之地,寻到传说中的玄冰寒玉将其彻底冰封,留下她的一线生机,不过玄冰寒玉只是传说,我们便是…...” 就在此时,夏玄猛然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寒玉冰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众人都没想到夏玄会突然接话,见他突然回头发问,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自忖这条路走不通,黎长风便没有复述解释,“没什么,我们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还阳。” “你刚才提到的玄冰寒玉是什么东西?”夏玄急切追问。 见夏玄追问详情,黎长风无奈之下只能详加解释,“我突然想到有个办法或许可以重聚她的三魂七魄,只是想要找到这十件东西难度极大,短时间内肯定不得完成,以她现在的情况肯定撑不到那一天。” 黎长风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无奈之下我便想到了传说中的玄冰寒玉,玄冰寒玉乃极寒至阴之物,可以冰冻肉身却不断生机,若是能在一个对时之内寻得此物,便可将她的肉身冰封留存,奈何此物只在极北寒冰之地有少量出产,一个对时…...” 不等黎长风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所说的玄冰寒玉可是一种能够发出刺骨寒气的玉石?” “是的,”黎长风点头,“寒玉出自海底玄冰,乃极寒至阴之物。” “你可曾见过玄冰寒玉?”夏玄追问。 “不曾,”黎长风摇头,“我只是听父亲说起过此物。” 黎长风话音刚落,一旁一名年轻男子出言接话,“我见过。” 听得此人言语,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面对众人的注视,那年轻男子稍显紧张,“我们玄离宗祖传的炼丹金鼎上镶嵌了一块儿玄冰寒玉,正因为有寒玉散阴降温,炼丹金鼎才能齐全阴阳,练出上品丹药。” “那块儿玄冰寒玉是什么样子?”夏玄急切追问。 “鸡卵大小,光洁圆润,”年轻男子担心自己多嘴会给玄离宗惹祸,便急忙说道,“炼丹乃是玄离宗安身立命之本,若是取走了那块儿玄冰寒玉,炼丹金鼎便不能用了。” 黎长风摇头说道,“太小了,就算玄离宗舍得拿出来,也不够用。” “哦。”年轻男子如释重负。 “玄冰寒玉是什么颜色?”夏玄问道。 “色呈青白。”年轻男子回答。 听得年轻男子言语,夏玄瞬时心跳加速,急切再问,“似冰却透明?” “对,”年轻男子点头。 夏玄与二人交谈之际,一旁的姬道元和李怀虚一直不曾插嘴,不过二人却通过夏玄的话外之音听出了些许端倪,夏玄之所以问的如此详细,很可能此前曾经见过这种东西。 与姬道元交换过眼神之后,李怀虚出言说道,“夏师弟,你曾经见过玄冰寒玉?” 夏玄看了李怀虚一眼,没有接话,他此前的确曾经见过玄冰寒玉,就在玄云宗西山祖陵的密室里,当年他和朱尚忠黄七潜入密室时曾发现了三件东西,一件是记载有梁州阴术的铜鼎,另一件便是存放隐身冠和神行衣的铜箱,最后一件便是一口透着寒气的透明冰棺,正是青白颜色。 见夏玄若有所思,李怀虚越发确定他此前见过玄冰寒玉,随即出言说道,“夏师弟,如果你有玄冰寒玉的线索,不妨告知我等,我们与你一同寻找。” 夏玄摇头,“无需寻找,我知道哪里有。” 李怀虚闻言大喜过望,趁机劝道,“夏师弟,皇城已被你作法困住,只要你不收回法术,城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你不妨暂缓片刻,从长计议,若是事情无有转机,你再要继续作法,我们也拦不住你。” 夏玄虽然聪慧过人,但一心二用还是难得专注,感觉李怀虚说的有道理,他便暂时收回了灵气,随着外延灵气的突然中断,剧烈的震动立刻消失,城中幽深的沟壑亦随之停止了分裂。 见此情形,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暗暗松了口气,只要震动暂停,城里的人就有机会逃离险境,苟且性命。 停止作法之后,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实则他并不相信黎长风所说的话,原因有二,一是据他所知已经破散的魂魄是无法重聚的,二是他怀疑黎长风之所以有此一说,只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以此保全皇城民众的性命。 不过转念一想,又感觉黎长风骗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同样也有两个原因,一是黎长风在提及此事之时并没有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反倒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认为这条路走不通,这就说明黎长风的确想到了什么,而不是为了保全百姓而撒谎骗他。二是黎长风并不知道他有一口现成的寒玉冰棺。 眼见夏玄一直看着自己,黎长风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你救过我的命,而他们与我非亲非故,我不会为了救他们而骗你。” 夏玄并没有否认黎长风猜中了自己心中所想,而是出言问道,“如果能将她冰封留存,护住肉身,当真有重聚魂魄的希望?” “当真,”黎长风正色点头,“不过这个办法此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想要完成难度极大。” 不等夏玄追问,黎长风便主动解释,“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被打散了,想要重聚魂魄,必须…...” 黎长风话没说完,夏玄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猜到夏玄不想姬道元等人知道如何救活黄七,黎长风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眼见夏玄看到一线生机之后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姬道元立刻趁热打铁,“夏师弟,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能轻言放弃,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万事皆休了。” “姬师弟所言极是,”李怀虚出言附和,“当务之急是设法救人,玉石俱焚实属不智。” 听得二人言语,夏玄转头看向满目疮痍的皇城,他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些人,但他也很清楚如果继续忤地作法,结果必定是玉石俱焚。 见夏玄鼻翼抖动,姬道元猜到他心有不甘,急忙出言说道,“夏师弟,作恶之人理应受到惩罚,那些喝下血水的人虽然不得长生,却也逆天增寿,若是不加惩处,不合天道。但眼下当真不是追责降罪的时候,城池被毁,屋倒房塌,实乃无知愚民咎由自取,他们也算是为自己的恶举付出了代价,至于那些为首的凶顽,势必不能放过,日后可以逐一寻到,严加惩处。” 劝人的最低境界是不分青红皂白,不管对错是非的和稀泥,结果就是越劝越糟,越劝对方越火大。而劝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设身处地的为被劝者着想,体谅对方的心情,明白对方的苦衷,先下手为强,主动说出对方想说的话,如此这般才能快速平息对方心中的怨气和怒火。 虽然知道姬道元说的这些只是为了救下皇城百姓,夏玄却无从反驳,最主要的是自从知道黄七还有一线生机,他的注意力瞬间发生了转移,相较于报仇,他更着急救人。 不见夏玄反驳姬道元,李怀虚急忙出言劝说,“夏师弟,你也不用担心日后寻他们不到,如果你确有需要,我和姬师弟有办法帮你查出哪些人身上沾有你朋友的鲜血。” “不用,我自己能找到。”夏玄转身迈步。 见他要走,二人瞬时如释重负,暗暗长出了一口粗气。 黎长风快步跟上了夏玄,“我真的没把握,如果结果不能如你所愿,你可千万别怨恨我。” “没事,应该可以。”夏玄随口说道。 “你都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哪里来的信心?”黎长风不明所以。 “因为有人在暗中帮我。”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越发疑惑,“谁在帮你?” “一个能够倒转乾坤的女人,”夏玄说道,“她知道黄七命中有此一劫,所以才会将那口寒玉冰棺送给我。” 黎长风闻言越发一头雾水,“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在此时,后面突然传来了李怀虚的呼喊,“夏师弟,皇城四周的禁锢如何破除?” 夏玄没有接话,他要先确定黄七是不是真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他还会回来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请假一天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请假一天,大家早点休息。《太上无情》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欺天舞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见夏玄接话,李怀虚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黎长风,“黎师妹。” 待黎长风闻声转头,李怀虚急忙冲其做了个向夏玄求情的手势。 黎长风虽然会意却不曾回应,而是回头冲夏玄问道,“你所说的女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夏玄摇头,“你问她做什么?” 黎长风说道,“你刚才说她能够倒转乾坤,倘若此人真有倒转乾坤的本领,复活你朋友想必也不是难事。” 夏玄再度摇头,“我不知道她现在何处,我也从没见过此人。” 见黎长风多有疑惑,夏玄便出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我将黄七安顿好,回来再跟你详说。” 黎长风点头过后开口说道,“我并不好奇你将她安置在哪里,但你确定你之前看到的是玄冰寒玉?若是别的玉石,可没有寒玉那般功效。” “我确定,”夏玄说道,“我之所以不带你一同前往,也不是因为信你不过,而是土遁瞬移极耗灵气,以我现在的修为,无法同时带你们两个瞬移前去。” 黎长风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亲自动手,最好还是带我同去。” 见夏玄面露不解,黎长风低声解释,“玄冰寒玉可不是佩戴在身就能冰封肉身的,需要闭塞七窍才行。”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好生感动,“多谢你了,不过真的不用劳烦你,我有的不是零散寒玉,而是一口完整的寒玉冰棺。” 黎长风闻言陡然皱眉,“一口完整的冰棺?” 夏玄点了点头。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放置黄七的隐蔽之处,夏玄收回了之前留下的几张符咒,“烦劳你在此稍候,我将她安置好再回来向你请教。” “等等,”黎长风急忙说道,“你当真确定那口棺材是寒玉打造?据我所知玄冰寒玉产自极北海底,极为稀有,便是碎玉亦不多见,大料更是难得。” “我确定,”夏玄说道,“因为留下冰棺的人说的很清楚,那是一口寒玉冰棺,而且冰棺长九尺,宽五尺,正是为黄七量身打造的。”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越发疑惑,“你的意思是送你寒玉冰棺的人早在事发之前便预料到了你朋友会有此一劫?” “对,”夏玄点头,“当日见到那口冰棺之时,黄七还曾打趣这么大的冰棺只合她用。” 虽然知道夏玄急着走,黎长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照你这么说,送你冰棺的人不但有料事于先的异能,还有下海擒龙的本领。” 夏玄低声说道,“我真的没有见过她,我只见过她留下的半句话,她貌似知道自己送寒玉冰棺给我是不合天道的,所以她才会说自己此举是在倒转乾坤。” “你不用着急走,”黎长风说道,“时间来得及。” “哦。”夏玄试了试黄七的鼻息,转而直身看向黎长风。 黎长风出言说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可知道倒转乾坤的真正含义?” “倒转乾坤便是逆天而行。”夏玄说道。 黎长风皱眉摇头,“不是,倒转乾坤在神石天书上亦有提及,它的真正含义是反逆阴阳,往复古今。”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瞬时想起黑色方牌背面的另一句话,‘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 黎长风说道,“如果她留给你的话中当真提到了倒转乾坤,那她就不是料事于先,而是自将来回到了过去。”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早在发现那处密室之后,他就和朱尚忠推敲过黑牌上的那两句话,不过当时二人并不明白倒转乾坤和反逆阴阳是何含义,只是在揣度教主和天尊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出言问道,“在你看来,当真有人可以自将来回到过去?” “有,”黎长风正色点头,“你应该知道参悟神石天书可以晋身仙人,但你是否知道仙人也有高下之分?” “知道,”夏玄接话,“我听他们说过仙人共分九等,太虚最低,其上为上虚,玉虚,太灵,上灵,玉灵,太元,上元,玉元。” 夏玄言罢,黎长风摆手说道,“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仙人修为的差距,实则仙人共分五等,三虚修为者为地仙,三灵修为者为天仙,三元修为者为金仙,金仙之上还有大罗金仙,大罗金仙之上乃是混元大罗金仙。”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只有大罗金仙才有倒转乾坤,反逆阴阳的本领。”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眉头再皱,如果黎长风所说无误,那口冰棺和梁州阴术就是两位大罗金仙偷偷送给自己的,而二人又分别以教主和天尊称呼自己,难不成自己以后会成为教主和天尊? “只有参悟神石天书才能成仙?”夏玄问道。 “是的,”黎长风点头,“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共有二百多人,短时间内只有这些人才有成仙的可能,除非姬道元和李怀虚窥悟天机,了然大道,才能开宗立派,传教布道,到得那时才会有二代仙人出现。”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黎长风再度说道,“你说送你冰棺的是个女子,那就排除了姬道元和李怀虚的可能,此人只能是九州盟参悟天书的某位女弟子,亦或是阐教和道教中的二代女弟子。” “阐教和道教?”夏玄不解。 黎长风随口解释,“姬道元参悟的是阐石天书,日后他若传教布道,就是阐教祖师。李怀虚参悟的是道石,他若开宗立派,便为道教祖师。” “如果他们日后真的传教布道,其弟子门人是不是称呼他们为教主?”夏玄问道。 “可以称教主,也可以称师尊或是天尊。若是正规场合,不管是收纳的门人还是亲传的弟子都应该敬称他们为天尊。”黎长风回答。 “你的意思是教主和天尊可以是同一个人?”夏玄追问。 黎长风点头,“是同一个人,也必须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称呼不同。” 听得黎长风解释,夏玄瞬时恍然大悟,冰棺和梁州阴术都被自己得了,这就说明自己以后就是教主和天尊,而那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之所以有此一举,想必是晋身大罗金仙之后,感念师长的提携恩遇,同情师长早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故此才会倒转乾坤,暗中送来梁州阴术和那口冰棺,以此反哺报恩,减轻其痛苦,弥补其遗憾。 想到此处,夏玄随即又想起诸多细节,那面写有‘倒转乾坤,寒玉冰棺恭呈教主。反逆阴阳,四方阴术回敬天尊’的黑色牌子之所以会突然化为齑粉,无疑是那两名弟子有意为之,目的是不想留下把柄。而铜鼎上原本记载了四方阴术,结果只剩下了梁州阴术,其他三州阴术皆被消除,想必是留下四方阴术的男弟子认为留下四方阴术太过逆天,故此才会去其三而留其一。 此外,梁州阴术他看一列便消失一列,亦说明有人在暗中相助,确定他得到了梁州阴术便立刻毁灭证据。 见夏玄久久不语,黎长风疑惑问道,“你在想什么?” “不管是谁在帮我,他们此举都是在欺天舞弊。”夏玄忧心忡忡,除了担心暗中相助的二人会遭受天谴,他还在担心二人此举会不会徒增变数却无法改变结果,亦或是导致更坏的结果。 “他们?”黎长风并不知道梁州阴术一事。 为免节外生枝,夏玄便不曾尽述详情,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如果我现在开始参悟阐石或是道石,有没有可能超过姬道元和李怀虚?” “没有,”黎长风摇头,“因为你不曾看过天书全文,而今神石已毁,再无尽窥可能。” 夏玄微微皱眉,既然自己再无机缘参悟天书,又岂能成为教主天尊? 眼见夏玄皱眉不语,黎长风便不曾再度追问,“既然你确定寒玉冰棺无误,便早些将她妥善安置,我自这里等你,待你回来,再与你详说聚魂之法。” “好,多谢你了。”夏玄点头道谢,转而走到黄七身边,俯身将其抱起,施出土遁,瞬移消失…...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失智癫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前几日已经晋身紫气洞渊,相较于淡紫居山,体内可以储纳更多的灵气,即便抱着黄七亦可以直接瞬移到玄云宗西山的祖陵密室。 密室里除了那口寒玉冰棺,还存放着一大一小两块土方,里面存放的是白虎的尸体和父亲夏沐的遗骨,事发当日他本打算分两次将四座坟茔迁走,第一次带走了白虎和父亲的尸骨,第二次回返时便遭遇了姜召等人的伏击,不但黄七被俘,自己也险些丧命,而姬有德和子许的尸体亦落到了朝廷的手里。 现身密室之后,夏玄终于支撑不住了,不是体力不支亦不是灵气耗尽,而是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抱着黄七的肉身自封存父亲遗骨的土方前双膝跪倒,悲声痛哭。 由于父亲遇难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故此对父亲便感觉很是陌生,这就使得他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对姬有德的悲伤甚至要多于对父亲的悲伤,但今时今日,他终于彻底醒悟,那三万阴兵之所以听命于自己,白虎之所以拼死保护自己,姬有德之所以含辛茹苦的抚养自己,子许之所以在临终之前还李代桃僵的保护自己,全是因为他们效忠于父亲,父亲虽然不能亲自保护自己,自己却一直活在父亲的荫庇之下。 夏玄此时的痛哭并不只是因为黄七遭遇了不测,还有对白虎和姬有德子许逝去的悲伤,其中还混杂着向父亲寻求庇护的无助,就如同在外面受了委屈,哭着跑回家向父母求助的孩子。 “父亲,你留下的家底都让我用光了,”夏玄泣不成声,“我唯一的朋友也被他们杀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夏沐死去多年,早已化为白骨,他的哭诉自然不会有所回应。 悲哭多时,夏玄勉强止住哭泣,自腰囊里取出那只拨浪鼓,拨浪鼓已经在先前的打斗中坏掉了,摇不响了。 夏玄将拨浪鼓放到了封存父亲遗骨的方土上,转而出言说道,“父亲,你的仇人我已经杀了大半,剩下的几人我也绝不会放过,我之所以没在晋身紫气之后立刻前去报仇,乃是因为那时我的法术还很是生疏,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悲伤痛哭令夏玄脑子有些发懵,停顿片刻方才再度开口,“当日九州盟偷袭皇城,拿住了妘岐和姜召的家人,我曾设法救下了姜召的女儿姜琳,我之所以救她是因为姜琳曾经将通灵御兽法术偷出来送给了我,我欠她一个人情,我不是恩怨不分,我只是不想为了报仇而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还有事发之前姜琳曾经登门问我可否放姜召一条生路,我之所以没答应是因为受害的是你们,我无权替你们原谅你们的仇人,而我又不想撒谎骗他们,哪怕他们是坏人,我也不想言而无信的欺骗他们,你是个光明坦荡之人,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对不对?” 夏玄言罢,密室里再度恢复了死寂,呆坐良久,夏玄撑臂起身,来到冰棺近前。 短暂的端详过后,夏玄伸手掀开了棺盖,一股刺骨寒气瞬时自冰棺中弥漫开来。 夏玄抱起黄七,小心的将其放置其中,事实证明这口冰棺的确是为黄七量身定做的,大小合适,尺寸契合。 想到黄七当年曾经说过这口冰棺她用着合适,夏玄不由得苦笑摇头,“哎呀,你可真是个乌鸦嘴呀。” 眼见黄七一动不动的躺在冰棺里,夏玄瞬时意识到此时的黄七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但他却并不想承认这一点,随即强打精神,强颜欢笑,“你倒是慷慨就义了,却害得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你在这儿老实躺着吧,我得去想办法救你了。” 唯恐自己情绪再度失控,夏玄亦不敢过多停留,言罢立刻盖上了棺盖,不过随即又掀开了一角,“咱可说好,我一定竭尽全力,要是实在救不活,你也不能怪我。” 黄七自然不会有所回应,夏玄探手冰棺推了她一把,“嘿,傻子,说句话。” “不说拉倒,憋着吧你。”夏玄盖上了棺盖。 待得封好冰棺,夏玄自癫狂之中恢复了些许清醒,放眼望去,自己最重要的人几乎都在这儿了,这一刻他再度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夏洪和姜召等人。 夏玄气急失智,浑身发抖,“不行,我得回去弄死他们。” 夏玄言罢,急取符咒在手,“你们谁都别劝我,谁劝我也不听。” 话音刚落,夏玄便消失了身影,再度现身之时已是在皇城东侧的树林里,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神志不清,却又知道自己并没有癫狂发疯,因为他知道姬道元等人一旦发现自己回返,一定会前来询问破阵之法,为了避免姬道元等人的干扰,他才故意没有回返原处。 短时间内频繁的远距离土遁使得夏玄体内灵气近乎耗尽,好在之前服下的补气丹药还有少量剩余,就在他准备等待片刻,恢复灵气之际,却惊讶的发现原本聚集在城外的民众正在四散逃命。 这一发现令夏玄瞬时怒目圆睁,急忙散出灵气感应阵法,却震惊的发现阵法自城南出现了缺口,散出的灵气不得感应闭环。 猜到是姬道元等人搞的鬼,夏玄顾不得多想,急忙踏地借力,施出凌空飞渡,两个起落便来到自己先前启动阵法所在位置,他猜的果真没错,原本埋下土符阵眼的区域出现了一处由多根贯插入土的巨木组成的阵法,细数之下巨木共有九根,分呈九宫阵势。 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仍然站在原处,见夏玄急切回返,姬道元急忙移步上前,“夏师弟,你听我说。” 夏玄此时杀了姬道元的心都有,“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们只是不想看到你走上绝路。”姬道元正色说道。 “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人?”夏玄面露杀机。 唯恐夏玄气急动手,李怀虚急忙挡在二人中间,“夏师弟,你也不是坏人,但殃及无辜总是不对的。” “就算放人也应该由我亲自动手,”夏玄怒声说道,“你们越俎代庖是何道理?你们可知道坏了我的阵法,不但放跑了百姓,还会放走罪魁真凶?” 不等对方接话,夏玄再度说道,“而且我此前复活的阴兵尚未走远,若是朝廷派人追杀,他们如何脱身?你们给我等着,他们要是死一个人,我饶不了你们。” “夏玄,冷静。”姬道元沉声说道。 姬道元此言一出,夏玄瞬时心悸发懵,好在他先前曾经强化意念,只一定神便恢复了清醒,“姬道元,你敢冲我使用天书法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泄愤报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目露凶光,姬道元急忙凝神戒备,与此同时急切解释,“夏师弟,我无心冲你使用法术,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莫要意气用事。” 姬道元言罢,李怀虚急忙接话附和,“夏师弟你误会了,你曾经救过我们的性命,也曾指点过我们如何兼容五行,我们岂能忘恩负义,与你动手?” 夏玄原本已经处在愤怒动手的边缘了,听得二人言语,心中怒气稍减,“你们马上走,若是继续滞留不去,别怪我翻脸。” “好好好,你消消气,我们马上走。”李怀虚连连点头,转而回身招呼姬道元等人向西走去。 夏玄气愤的看着众人,他本以为姬道元等人会就此离去,不曾想众人却并未走远,只走出十几丈便停了下来,自那里交头接耳,窃窃议论。 “还不走?”夏玄气急怒吼。 听得夏玄言语,李怀虚转身跑了回来,到得近前尴尬讪笑,“夏师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急着催我们走?” 都说恶拳不打笑脸人,夏玄虽然怒气冲天,但李怀虚一直陪着笑脸,他也不好意思直接翻脸,“别问了,赶紧走吧,你们已经坏了我的大事了,我能忍着不冲你们翻脸已经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了,别逼我冲你们动手行吗?” 众人之所以滞留不去,正是担心夏玄还留有后招儿,而夏玄的回答也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如此一来李怀虚更不能走了,但他也知道己方众人若是继续滞留不去,夏玄真的可能跟他们翻脸,就在其左右为难之际,原本一直在南方树林等候的黎长风闻声赶了过来。 见到黎长风,李怀虚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急忙快步上前,“你来的正好,快劝劝夏师弟,别让他气坏了身子。” 黎长风皱眉瞅了李怀虚一眼,“他让你们走,你们走就是了,你们已经坏了他的大事,还想怎样?” 李怀虚没想到黎长风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愣神过后转头看向夏玄,“夏师弟,我也知道不管我们说什么,在你看来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受害的是你而不是我们,但我们之所以阻止你,并不是为了皇城百姓…...至少不全是为了皇城百姓,而是朝廷此举明显要陷你于不仁不义,你如果害了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岂不正中他们下怀?日后世人将会如何看待你,史书又会如何评价你?” “你感觉我在乎吗?”夏玄挑眉反问。 听得夏玄言语,李怀虚越发确定他除了阵法还有后招儿,急忙出言说道,“你的确不在乎,但你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今日你若是滥杀无辜,以后就没有退路了,他日你就算救活了黄七,她也免不得内疚自责。”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不得不承认李怀虚比姬道元更会劝人,李怀虚之所以搬出黄七,为的就是让他看到希望,不至于在绝望之下辣手屠城。 见夏玄态度有所松动,李怀虚急忙趁热打铁,“夏师弟,黄七对你真心一片,不惜用内丹救你,你对她亦是倾尽所有,你的所作所为她都亲眼看到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心中必然没有遗憾,你大可不必归咎自身,屠城泄愤。” “屠城泄愤?”夏玄再度皱眉。 眼见夏玄又想翻脸,李怀虚急忙改口,“不不不,不是屠城泄愤,是为她报仇,听我一句劝,收手吧,当务之急是设法救她还阳,而不是与这群愚民一般见识,羁绊纠缠。” 夏玄直视李怀虚,“李师兄,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听你们的规劝吗?” “知道,知道,”李怀虚说道,“因为你怀疑我们劝你只是为了救下皇城百姓,而不是真心为你好。” “李师兄,你的确心智过人,”夏玄说道,“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不需要你为我好,只希望你立刻离开这里,你走不走?”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立刻离开这里,你才会认可我劝你是为你好?”李怀虚确认。 夏玄点了点头。 “你在让我自你和皇城百姓之间做出选择?”李怀虚又问。 夏玄再度点头,李怀虚之所以能够成为参悟道石天书的佼佼者不是没有原因的,此人虑事周详,直窥本质。 李怀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眉头紧锁,沉吟思虑。 片刻过后,李怀虚叹气抬头,“我马上走,但临走之前我还是想再劝你一句,这是朝廷的奸计,你分明看透了为什么还要中计?得亏朝廷是滴血水池,若是滴血江河,你岂不是要杀尽全天下的人?” 听得李怀虚言语,夏玄脸色好看了许多,因为李怀虚做出的选择没有令他失望。 一旁的黎长风亦发现夏玄脸色好转,“李师兄所说确有道理。” 夏玄没有接话。 黎长风再度说道,“别对自己那么苛刻,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也给黄七留条后路。” 黎长风这番话起了很大作用,夏玄抬手扶额,长长叹气。 李怀虚见状急忙出言说道,“夏师弟,我这就走,你也不要太生姬道元的气,他的天赋比我高,参悟的阐石也更加玄妙,他拦你可不是为了博取虚名,只是为了阻止你逆天而行。” 李怀虚言罢,转身欲行,见他要走,夏玄开口说道,“李师兄,你既然选择了体谅我,我便不能让你太过为难,我退一步,皇城百姓我可以暂且放过,但皇宫里的所有人我必须杀掉。” 不等李怀虚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我即刻动手,你去告诉姬道元,他如果仍要插手,我会立刻与他生死相见。” 李怀虚想接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因他知道夏玄此时的情绪极不稳定,能退一步已经是给他面子了,若是自己得寸进尺,夏玄很可能连半步都不退了。 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黎师姐,烦劳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黎长风点头接话,“喊我名字就好。” 夏玄亦不迟疑,取得火符冰符分执双手,施加意念催生炙热火气和极阴寒气,随着冷热二气的急旋交替,一股强大的旋转气流凭空生出,托着夏玄快速升空。 随着夏玄越升越高,萦绕在其周围的气流旋转的也越来越快,升空之时还只是凛冽旋风,离地数十丈后已然变成了狂暴的龙卷飓风。 眼见夏玄御风作法,不远处的姬道元急忙闪身来到李怀虚近前,“必须阻止他,不能让他毁掉皇城,不然他就再无回头余地。” “他没想毁掉皇城,他只是要毁掉皇宫。”李怀虚仰头上望,此时狂暴的龙卷飓风已经开始向北移动,虽然飞沙走石,却并未摧毁沿途的房舍和建筑。 “皇城里有大量无辜的宫女和侍卫,如此株连殃及,太过极端。”姬道元皱眉。 “行了,行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死的如果是你的女人,你可能比他还极端。”李怀虚不耐摆手。 “不成,必须设法阻止他。”姬道元摇头。 李怀虚急忙摆手,“你可千万别插手了,你再给他添乱,他真跟你拼命。” 二人说话之时,狂暴的龙卷飓风已经到得皇宫上空,随着狂风的快速下沉,风势亦变的急剧狂暴,坚固的城墙和巨大的宫殿瞬间坍塌瓦解,几抱粗细的参天巨木被连根拔起急旋搅碎。 眼见龙卷飓风威力如此惊人,众人骇然震惊,面面相觑。 “你不是要阻止他吗,快去呀。”李怀虚看向姬道元。 姬道元眉头紧皱,没有接话。 李怀虚长出了一口粗气,“幸亏之前没跟他来硬的,不然咱们还真拦不住他…...”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渐生分歧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李怀虚言罢,姬道元没有接话,夏玄此时凌空悬浮在皇城上空,周围萦绕着狂暴的龙卷飓风,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出手阻止了,就是想要靠近他都不能够。 不见姬道元接话,一旁的黎长风出言说道,“李师兄所言甚是,幸亏你先前苦口婆心,开导劝慰,不然以他此时的心境,势必大开杀戒,血洗屠城。” 李怀虚闻言转头看向黎长风,“他之所以给我面子可不是因为我好言相劝,而是我在他和皇城百姓之间选择了他,正因为我顾及了他的感受,他才会反过来体谅我的难处。” 待得黎长风点头,李怀虚再度说道,“在此之前我只认为他生性执拗,行事偏激,但现在我不这样认为了,此人胸怀大义,处事公正…...” 李怀虚说到此处,眼见姬道元皱眉,便随口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不认可我的看法,但你想过没有,他如果真是个狭隘偏激之人,怎会拼着自损阳寿而复活那数万阴兵?他如果当真嗜血好杀,皇城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实则他内心深处并不想屠城,甚至一直在为放过皇城百姓而寻找理由,奈何朝廷行事阴险狠毒,提前断掉了百姓的所有退路,想方设法逼他屠城杀人,旨在陷他于万劫不复。” 姬道元叹了口气,“我何曾说过他是坏人?我之所以苦劝阻拦,也是不想看他走上绝路,我也多次提醒他此事乃是朝廷的奸计,目的就是让他背负血债,承担骂名,再无资格承继帝位,奈何他始终充耳不闻,依旧一意孤行。” “你可知道为何你劝无果,我劝却有用?”李怀虚多有骄傲,“你悟性虽高却不通人情,似夏玄这种人,不能以常情推度,你懂的道理他也懂,你能看透的他也能看透,所以你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跟他讲情才行。” 不见姬道元接话,李怀虚再度说道,“跟他相处实则非常简单,只需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只有这般,他才会反过来为你着想,如果你不顾及他的感受,他也不会管你的感受,你如果对他掏心掏肺,他绝不会令你失望,一定会回报你个五脏六腑。” 李怀虚说到此处长长叹气,“此人做朋友没得说,只可惜我们都没机会成为他的朋友了。” “李师兄言重了,”黎长风说道,“据我所知他并非是非不分,待他冷静下来,一定能够体谅你和姬师兄的一片苦心。” “你还有脸说,”李怀虚瞅了黎长风一眼,“刚才想请你出面劝说,你却装瞎装哑巴。” “嗯?”黎长风装糊涂。 “行啊,不跟你一般见识,”李怀虚说道,“我们是没机会成为他的朋友了,只有你还有机会,你知道重聚魂魄之法,日后免不得要跟他常打交道,他现在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靠救人那一缕执念在支撑,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为了那一缕执念,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若是再遇到今日这种情景,或许只有你才能劝得住他。” “李师兄,你也太高看我了,”黎长风摇头,“我和他并无很深的交情,他想做什么我可阻止不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李怀虚低声说道,“你就想方设法的对他好,让他欠你人情,他只要欠你人情,一定会加倍偿还。” 听得李怀虚言语,黎长风窃喜不已,实则她对夏玄本已暗生钦慕,而李怀虚当众说出的话,恰好给了她与夏玄同行相处的正当理由,但她却不能显露欢喜,“你既然如此看好他,为何不与他诚心结交?” “啧,我说了好几遍了,我和姬道元都没机会成为他的朋友了,”李怀虚咋舌皱眉,“此前他曾指点过我和姬师弟,此后又在太山救过我等性命,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和姬师弟曾经送了一副带有我们一息灵气的碗筷给他,并承诺他若是遭遇危机,只需毁掉碗筷我们就会立刻前往相助,奈何他和乘黄遇袭之时,乘黄将碗筷毁掉,我们却因为需要驻守结界而未能如约前往,他虽然嘴上说体谅我们的苦衷,但其内心深处一定会怨恨我们,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言而无信,未能履行诺言。” 姬道元先前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宫上空的龙卷飓风,好在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夏玄控御的龙卷飓风只在皇宫肆虐破坏,摧枯拉朽,并未殃及皇宫之外的其他区域。 放下心来,姬道元便出言接话,“李师兄言之有理,似他这种人是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而且他对我们的成见已深,怕是再无化解可能。” “姬师兄,你多虑了吧。”黎长风说道。 “不是我多虑,而是事实如此,”姬道元说道,“先前他在皇宫前浴血苦战,而我们却在后山神宫抢夺祭天神鼎,在他看来我们此举是对他的利用。” 姬道元言罢,近处一名男弟子出言说道,“祭天神鼎关系到天下苍生能否摆脱神族的奴役,若是连天下苍生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其格局和心胸便流于狭隘。” 李怀虚歪头瞅了对方一眼,,“你说这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在云崖山断粮之时曾经吃过他亲手耕种的米粮?” 不等那人接话,另外一名参悟阐石天书的女弟子便抢先开口,“我们自然不会忘记,我们不但吃过他耕种的米粮,还吃过他饲喂的猪肉,但是在大义面前,私情只能暂且搁置。” 李怀虚无奈叹气,“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眼见李怀虚言语之中暗藏嘲讽,姬道元心中略有不快,但他并没有明显显露,而是出言说道,“李师兄,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事不宜迟,我们即刻按图索骥,前去毁掉拓片所载神灵的法体肉身。” 李怀虚点头应声,转而目送姬道元率领参悟阐石天书的众人飞掠离去。 待众人消失不见,与李怀虚同行的弟子出言说道,“怎么参悟阐石天书的人都鼻孔朝天,牛逼哄哄?” 由于黎长风亦是参悟阐石天书的弟子,听得此言便多有尴尬,李怀虚见状急忙回头斥责,“胡说什么?” 呵斥了同行之人,李怀虚看了黎长风一眼,转而向东走去。 黎长风会意,移步跟了上去。 到得无人处,李怀虚低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先前说有重聚魂魄之法,是确有其事,还是事急从权,诓骗于他?” “确有其事,但我所知不详,”黎长风说道,“待得此间事了,我马上带他去见我爹,我爹知道的更加详细。” 李怀虚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不妨带他去见见盟主。” 黎长风皱眉摇头,“他不一定会去,盟主虽然是他舅舅,但在此之前对他一直少有眷顾,他心中一定对盟主多有不满。” “行啊,你看着办吧,”李怀虚点头过后再度开口,“对了,我听说玄云宗有位弟子跟他较为熟络,不妨邀其同行,也能与他做个伴儿。” “你说的是朱尚忠吧?”黎长风问道。 李怀虚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此人现在何处?” 黎长风说道,“此人浑噩市侩,不为姬道元所喜,在此之前已经被姬道元遣返劝离了。” “劝哪儿去了?”李怀虚皱眉追问。 “不清楚,应该回玄云宗了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可有机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言语,李怀虚摇头叹气。 见他这般,黎长风出言说道,“在云崖山之时朱尚忠便心心念念想要回玄云宗,他应该不会往别处去,找他想必不会太过费事。” 李怀虚摇头说道,“我犯愁的不是能不能找到此人,而是夏师弟本就对姬师弟多有成见,而朱尚忠又是被姬师弟撵走的,待得见到夏师弟免不得会说姬师弟坏话,届时夏师弟和姬师弟的矛盾怕是会越结越深。” 李怀虚言罢,黎长风没有接话,因为李怀虚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朱尚忠若是见到夏玄,一定会说姬道元坏话。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龙卷飓风的刺耳呼啸突然减弱,众人有感,纷纷抬头北望,只见皇宫上空的龙卷飓风已经减弱,原本被飓风卷到半空的砖石杂物在失去了飓风的裹带和承托之后纷纷急坠落地。 李怀虚等人此时所在位置并不在高处,但夏玄先前施展忤地法术之时曾将皇城南侧的城墙毁掉了大片,众人通过坍塌的城墙空隙向北望去,只见偌大的皇城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宫殿楼阁全部被毁,四面宫墙也尽数坍塌,自空中回落地面的砖石瓦砾之中混杂着大量被飓风搅碎的残肢断臂。 就在众人向北眺望之际,夏玄自皇城飞掠而回,片刻过后落于众人近处。 虽然对夏玄夷平皇宫多有震惊,李怀虚却不曾显露不满,因为他很清楚这已经是夏玄极力克制的结果了,若是按照夏玄的本意,被夷为平地的就不是皇宫而是整个皇城了。 “夏师弟,为黄七重聚魂魄任重道远,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珍惜本钱。”李怀虚率先开口。 虽然李怀虚看似是在关心叮嘱,但夏玄却很清楚李怀虚心里在想什么,“李师兄,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出尔反尔,再毁皇城。” 被夏玄猜到心中所想,李怀虚多有发窘,但他也并未撒谎否认,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眼下皇城已经成为废墟一片,不知夏师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夏玄没接李怀虚的话,而是出言说道,“李师兄,身为修道之人,你应该知道平白无故的增添寿命乃是逆天举动,饮下血水的皇城百姓实则已经违逆了天道,我也只是暂寄他们性命,并没有答应放过他们,如果黄七重聚魂魄无果,我还会回来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 “好,”李怀虚正色点头,“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绝不食言,一定设法帮你找出所有喝过血水的人。” “多谢李师兄。”夏玄拱手道谢。 “别别别,都是自己人,道谢就见外了,”李怀虚连连摆手,“即便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我言而无信在前,你却依旧给足了我面子。” 在此之前夏玄的确一直为当初姬道元和李怀虚没有赶去玄云宗而耿耿于怀,但李怀虚不停的自责愧疚,他反倒不好意思深究记仇了,“李师兄言重了。” 夏玄言罢,转头看向黎长风,“属实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碍事,”黎长风摆手笑道,“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夏玄摇头说道,“罪魁祸首没这么容易伏法,他们想必还活着,只是暂避锋芒,躲了起来,不过眼下想要找他们出来并不容易,也没必要滞留在此,烦劳你将重聚魂魄的方法告知于我,我也能早做准备,早些着手。” 黎长风说道,“刚才我还跟李师兄说,我虽然确定魂魄有重聚可能,但我爹比我知道的更加详细,你若是方便,不妨跟我亲自去见他。” “多谢,多谢,”夏玄再度拱手,“打扰令尊实属冒昧,你看咱们何时动身为好?” 眼见夏玄对自己很是客气,黎长风心中五味陈杂,姬道元和李怀虚参悟天书最有心得,不但已经晋身天格太虚,日后的成就亦是不可限量,但夏玄对他们的态度却并不友好,甚至多有敌意,唯独对自己礼敬有加,而夏玄之所以对自己这般态度,除了之前二人有过些许交集,更主要的还是她知道重聚魂魄之法,夏玄自知有求于她。 夏玄对自己越客气,就说明黄七在他心里的份量越重,为了复活黄七,夏玄不惜弯腰低头,好言求人,这令她为夏玄感到心酸,亦为黄七感到欣慰。 “现在就走吧。”黎长风说道。 “好。”夏玄点头。 “哎哎哎,”一旁的李怀虚急忙说道,“黎师妹,你刚才说那朱尚忠被姬师弟撵回了玄云宗,他与夏师弟是故交,不妨带他同行。” 不等黎长风接话,夏玄便皱眉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还是带上他吧,你需要帮手。”黎长风说道。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虽然朱尚忠是个大嘴巴,但他刚进玄云宗时只有朱尚忠对他心存善意,而朱尚忠也一直与黄七相处的很好,故此他并不排斥与朱尚忠同行,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自己眼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朱尚忠跟着自己很可能会受到连累。 见夏玄迟疑,黎长风说道,,“朱尚忠来去迅速,便是帮不上大忙,跑跑腿总是能的。” “也好,”夏玄点头,“令尊现在何处?我先送你回去,再回玄云宗与朱尚忠同去拜访。” “在荆州,我跟你一同回玄云宗吧。”黎长风说道。 夏玄想了想,点头答应,转而与李怀虚拱了拱手,随即施展土遁,带着黎长风瞬移消失。 待二人消失不见,李怀虚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粗气。 “李师兄,我听说那个朱尚忠是个夯货,你为什么非要让夏玄带上他?”有同行的弟子不明所以。 李怀虚不答反问,“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吗?” “什么人?”对方追问。 “孤家寡人,”李怀虚说道,“一个没有牵挂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有人陪着他,他便不会自闭偏执,肆意妄为。” “有黎长风陪着他呢,”有女弟子低声说道,“我看黎长风看夏玄的眼神不太对,貌似对他多有倾心,再带上那个朱尚忠岂不画蛇添足?” 李怀虚笑道,“你这就不懂了,以夏玄的性情是绝不会让黎长风单独跟着他的,除非有第三个人存在。” “哦,还是李师兄想的周全。”男弟子笑道。 “我总比你们多吃几年盐巴,人情世故懂得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李怀虚随口说道。 “哎,李师兄,你说黎长风有没有机会?”女弟子好奇追问。 “干嘛?你是希望她有机会,还是不希望她有机会?”李怀虚笑问。 “关我什么事儿啊,真是的。”女弟子颦眉埋怨。 李怀虚歪头看了那女弟子一眼,“怎么不关你的事儿,我看你看夏玄的眼神儿也不太对。” “你,你,你…...” “你什么你,”李怀虚笑道,“像夏玄这般重情的男子,哪个女人不喜欢?” “我就不喜欢。”女弟子脸红否认。 “哈哈,你这就不如黎长风了,面对夏玄这种男子,矜持和害羞是没机会的。”李怀虚打趣。 “你总扯我干什么,我问的是黎长风。”女弟子有些生气了。 听得对方言语,李怀虚随即收起笑容,“我认为她也没机会。” “为什么?”女弟子再生好奇。 “或许在她看来,夏玄在努力无果之后会逐渐释怀,但以我对夏玄的了解,他永远都不会释怀,他会一直坚持下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九死一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李怀虚言语,女弟子恍然大悟,随即再度问道,“李师兄,你感觉夏玄坚持到最后能不能复活那只乘黄?” “唉,”李怀虚叹气摇头,“不管他能不能复活乘黄,悲剧都注定无法挽回。” “什么意思?”女弟子不解。 不等李怀虚开口,一旁一位男弟子便抢先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问?乘黄把它的内丹给了夏玄,就算夏玄能够为其重聚魂魄,乘黄复活之后也幻化不了人形,恢复不了人身,所以他们最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哦,”女弟子点头,转而又问道,“夏玄应该知道这一点啊,那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男弟子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女弟子随即看向李怀虚,李怀虚亦没有接话。 夏玄并不知道李怀虚等人正在背后议论自己,此时他已经带着黎长风现身于玄云宗广场。 夏玄本以为入夜之后的玄云宗定然死寂一片,但现身之后却惊讶的发现周围不但灯火通明,广场上还黑压压的跪了很多人。 由于二人现身之处恰好位于广场正中,二人现身的瞬间广场上的众人便看到了他们,随即异口同声的发出了骇然惊呼。 夏玄皱眉四顾,只见跪在广场上的都是衣衫褴褛的乡民,当有二三十人,这些人身边都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水缸,有被褥,还有其他生活器皿,这些东西他很是眼熟,想必都是属于玄云宗的。 就在夏玄四顾观察之际,正北突然传来了朱尚忠的声音,“呀,你们可算回来了。” 夏玄闻声转头,只见朱尚忠正拎着根木棍快步走来,“咦?黎神医,怎么是你?黄七呢?”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疑惑追问,“二毛,黄七呢?” 夏玄原本对朱尚忠是有些不满的,但此时见他一脸疑惑,心中的不满便一扫而空,只因朱尚忠并不知道朝廷抓了黄七,之所以没去皇城救人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全不知情。 “一言难尽。”黎长风看向朱尚忠,言罢又转头看向夏玄,“变故发生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与参悟阐石的弟子待在昆仑山。” 此时朱尚忠已经来到二人身前,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越发疑惑,“变故?什么变故?”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便发现夏玄披风之内的法袍千疮百孔,血迹斑斑,“呀,这是咋回事儿?” “稍后再跟你说,先让他们走吧。”夏玄指了指跪在广场上的乡民百姓。 “那可不成,”朱尚忠眉头大皱,“玄云宗都快被这帮狗东西搬空了,连厨房的锅都被他们给揭了,我要是再晚回来几天,他们就要拆房子了。” 夏玄无心劝说朱尚忠,便转身向西走去。 眼见黎长风跟着夏玄离开了广场,朱尚忠急着知晓内情,骂过几句之后便放走了这些偷东西的乡民,转而快步追上了二人,“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急切再问,“二毛,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是有地元丹吗?怎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朱尚忠接连发问。 夏玄正准备强打精神出言接话,不曾想朱尚忠却转身高声叫骂,“日你大爷,把铁锅给我放下。” 待得骂过乡民,朱尚忠这才移回视线,“我究竟应该喊你二毛还是夏玄?”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越发焦急,“黎神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跟二毛在一起?” 黎长风转头看了夏玄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越俎代庖,意简言赅的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与朱尚忠知道。 朱尚忠并没有安静聆听,而是频繁惊呼,接连打断黎长风的话,与此同时还会向夏玄求证,而夏玄的默不作声则证实了黎长风所说确是实情。 夏玄回到房间呆坐良久,黎长风方才在朱尚忠频繁打岔之下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待黎长风说完,朱尚忠气怒忧心,“黄七也是我的朋友,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我哪里走得开?”黎长风说道,“他也不知道你现在何处,如何能够告诉你。” “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儿?”朱尚忠疑惑挠头,“前段时间咱们还偷着放走了云裳,她爹应该感谢你才对,这怎么反倒恩将仇报,冲你和黄七下手?” 有些事情黎长风能够代为回答,但朱尚忠所问的这些事情她并不知情,自然也就无法代劳。 夏玄抬头看向朱尚忠,“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朝廷才知道我就是真正的夏玄,云裳曾经来玄云宗找过我,希望我能够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我没答应,于是他们便狗急跳墙,设伏偷袭。” “既然他们想要戴罪立功,你为什么不答应?”朱尚忠不解。 眼见夏玄皱眉,一旁的黎长风出言说道,“若是他们害死的是你的父母,你会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吗?” “不会。”朱尚忠摇头。 “那不就是了,己所不欲,何施于人?”黎长风摇头。 “唉,唉,”朱尚忠连连叹气,转而出言问道,“你把黄七弄哪儿去了?” 夏玄抬头看了朱尚忠一眼,没有接话。 想到黎长风刚才提到了玄冰寒玉,朱尚忠猛然想起一事,“你不会把她送到西山祖陵了吧?”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对于朱尚忠猜到黄七现在何处他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当日是三人一起发现祖陵密室的,朱尚忠也知道密室里有一口寒玉冰棺。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哎呀我操,黄七当初好像说过那口棺材只有她用着合适,没想到真让她用上了,可真是一语成几。” “一语成几?”黎长风出言纠正,“你想说的是一语成谶吧?” “什么趁不趁的,意思差不多,”朱尚忠摆了摆手,转而看向夏玄,“你是不是把她放祖陵里了?” 夏玄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朱尚忠又问。 “设法为其重聚魂魄。”夏玄说道。 “能行吗?”朱尚忠存疑。 夏玄摇头,“不知道,但凡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我现在也没啥事儿,跟你们一起去。”朱尚忠主动请缨。 “你就不要参与了,你留在玄云宗守着祖陵。”夏玄说道。 “我不,”朱尚忠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去,祖陵也不是很安全,你还是给她换个安全的地方吧,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 朱尚忠此言正合夏玄心意,担心朱尚忠说漏嘴倒在其次,这家伙虽然是个大嘴巴,却也知道轻重,此前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祖陵一事,他之所以想要将冰棺和两方茔土移到别处,主要是担心姜召等人会寻到那里,毕竟当日他是以土遁迁坟的,有心之人可以通过他的灵气修为和茔土的重量,以及他再次回返时出现的方位估算出他藏匿茔土的大致范围和方位。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急忙再度恳求,“你就带上我吧,黄七也是我朋友,当年我能去参悟天书还是她帮的忙呢,她现在倒了霉了,我要是袖手旁观还算是人吗?” 见夏玄仍不接话,朱尚忠隐约猜到了什么,随即转头看向黎长风,“找重聚魂魄的东西是不是挺危险的?” “是。”黎长风点了点头。 “有多危险?”朱尚忠问道。 “九死一生。”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正色说道,“九死一生我也去,对了,怎么个九死一生法儿?” “上山下海自不必说,想要重聚天魂和地魂,还必须往神界和阴间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先天祖源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言罢,朱尚忠骇然震惊,瞠目结舌,良久过后方才回过神来,“怎么还得去神界和阴间?” 唯恐二人误认为自己胆怯,朱尚忠急忙解释,“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没想到重聚魂魄这么麻烦。” “不是麻烦,而是难比登天,”黎长风沉声说道,“黄七的魂魄已经被妘岐打散,通常情况下到得这一步便不可逆转,无力回天了,但魂魄被打散之后并不会灭亡消失,而是各归来处,其中天魂和地魂分别来自神界和阴间,散掉之后亦会重归神界和阴间,如果想要救黄七还阳,就只能找到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然后自先天祖源带回她的三魂七魄。” 朱尚忠闻言陡然皱眉,“你的意思是黄七已经魂飞魄散了?” 黎长风点了点头。 “魂飞魄散了还有救?”朱尚忠不解,在他的认知中魂飞魄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有,”黎长风再度点头,“你自己也说了她只是魂飞魄散,魂飞魄散并不是魂魄彻底消亡,而是三魂飞离,七魄散去,若是彻底消亡,应该说魂死魄消才对。” 朱尚忠大概懂了,“你的意思是黄七的三魂七魄并没有死,而是飞回老家去了?” 黎长风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先天祖源的确是三魂七魄的老家。” “三魂七魄都有自己的老家?”朱尚忠追问。 “是的,”黎长风点头,“先天祖源又被称为元神灵根,共有十处,是世上所有七窍生灵魂魄的来处和归处。” 朱尚忠皱眉挠头,“怎么这么麻烦,我还以为找个什么灵物吃了就成。” “怎么可能,”黎长风摇头,“魂飞魄散自然要寻回并重聚魂魄。” “哦,除了神界和阴间的那两处,另外八处先天祖源都在哪儿?”朱尚忠又问。 “不知道。”黎长风摇头。 “那神界和阴间怎么去?”朱尚忠再问。 “我也不知道。”黎长风依旧摇头。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皱眉撇嘴,“你这一问三不知怎么救人哪?” 黎长风沉声说道,“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尝试重聚三魂七魄,我也是偶然听我爹说起有先天祖源的存在,因此才想到可以寻根溯源,逐一找回并重聚黄七的魂魄。” 在朱尚忠和黎长风说话之际,夏玄一直没有插嘴,听到此处,心中再度起疑,担心黎长风在用缓兵之计,随即出言问道,“令尊为何说起先天祖源?” 黎长风答道,“当年有人重伤求医,我爹虽然救活了他,但此人却变的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事后我询问缘由,我爹告诉我此人之所以变成这样乃是因为伤及七窍,体内只剩七魄,三魂已经离体并回归先天祖源,我又追问可有救治之法,我爹回答除非寻到三魂的先天祖源并带回他失去的三魂。” 夏玄闻言缓缓点头,黎长风回答的自然流畅,说明此事的确发生过,而非其扯谎杜撰。 黎长风并不知道夏玄发问的真正目的,只当他在担心重聚魂魄是否可行,随即再度说道,“当年我曾经问过我爹此法是否可行,我爹回答应该可行,只是难比登天。” “就算难比登天也得干,”朱尚忠说到此处转头看向夏玄,“二毛,你放心,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跟你一起去。” “多谢你了。”夏玄点头。 “你是不是累糊涂了,跟我道谢?”朱尚忠不满皱眉,“你们还没吃饭吧,你们先歇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 黎长风摆手说道,“吃的就不用了,烧壶热水就行。” “行,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朱尚忠起身离去。 待朱尚忠离去,夏玄出言说道,“黎师姐,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晚,咱们明天再动身,可好?” “好,”黎长风点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又身受重伤,不妨多歇几日再往荆州去。” “不用,一晚足矣。”夏玄说道。 黎长风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自其中倒出几枚丹药,“这是几枚寻常的补气丹药,效力平平,不比我之前送你的那枚。” 眼见夏玄摆手,不等其开口黎长风便出言劝道,“别推辞,我知道你今晚要搬移冰棺,似你先前施展的那种瞬移法术,最是耗费灵气。”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便不再推辞,收起丹药之后出言说道,“你若是方便,我带你去看看那口冰棺。” “也好。”黎长风点头同意。 夏玄亦不迟疑,立刻施出土遁带她现身于祖陵密室。 对于密室里放置了两方茔土,黎长风并不感觉意外,因为她知道这两方茔土包裹的是夏沐和白虎。 四顾过后,黎长风移步走向那口冰棺,只一端详便确定了材质,“没错,确是玄冰寒玉无疑。”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玄冰寒玉坚硬无比,此人竟能凿玉为棺?” 夏玄刚想接话,黎长风又道,“尺寸大小怎会如此合适?彷如量身打造一般。” 眼见黎长风多有疑惑,夏玄出言说道,“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有人将冰棺提前放在这里的,并言明是送给我的,此人貌似能够料事于先,知道黄七会有此一劫。” 由于夏玄先前曾经跟她提及过寒玉冰棺的来历,黎长风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围着冰棺仔细端详。 片刻过后,黎长风收回视线,皱眉看向夏玄,“这口冰棺竟然没有丝毫的雕琢痕迹,宛如天成,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你参悟过天书,在你看来何种修为的仙人才能有此能力?”夏玄问道。 黎长风说道,“天仙和金仙都能做到这一点,不过你曾经说过此人曾在给你的留言之中提及倒转乾坤,而事实证明此人的确拥有倒转乾坤的能力,能够倒转乾坤的至少也是大罗金仙。”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自始至终黎长风都不知道黑牌留言的全文,而他此时纠结的是要不要将全文告诉黎长风,因为留言全文中不但提到了教主,还提到了天尊,一旦说出原文,貌似有欺世盗名之嫌。 就在夏玄犹豫不决之时,黎长风出言说道,“不管你想告诉我什么,都不要说,因为暗中帮你的人已经在逆天而行了,知情人越多对她越不利。” 夏玄点了点头。 黎长风又道,“此人既然暗中送你冰棺,就说明你最终一定会得偿所愿,不然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第二百七十九章 齐全礼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缓缓点头,黎长风所说确有道理,他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正是因为还有一丝希望,如果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将会是何等的愤怒和绝望。 “回去吧,朱尚忠还在等着咱们。”黎长风说道。 夏玄再度点头,转而取出符咒带着黎长风瞬移回返。 由于二人自祖陵密室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朱尚忠烧水还没有回来,想到时候已经不早了,夏玄便没有落座,而是转身向屋外走去,“你稍坐片刻,我去寻套被褥给你。” 黎长风尚未应声,屋外便传来了朱尚忠的声音,“不用,不用,你陪黎神医说话吧,被褥我去拿。” 朱尚忠说话之间来到门口,将茶壶递给夏玄,转而快步离去。 夏玄提壶回屋,烫杯倒水,随后出言说道,“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要事在身,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当真不好意思。” “你还是没拿我当朋友,不然不会这么见外。”黎长风随口说道。 “也不是。”夏玄词穷。 黎长风端杯喝水,随后放下茶杯出言说道,“我也很长时间没回家了,正好回去看看。” “明天我会尽快赶赴荆州,尽量少耽搁你的时间,”夏玄说道,“待得见过令尊,就不用再劳烦你了。” 黎长风抬头看了夏玄一眼,“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免不得要劳烦我。” 夏玄不解歪头。 黎长风随口说道,“你很清楚自己需要帮手。”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别否认,也别推辞。” “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帮手,”夏玄正色说道,“但此事必定耗时长久,我不能一直劳烦你。” “为什么不能?”黎长风笑问。 “我凭什么劳烦你?”夏玄反问。 “你做事情还需要凭什么吗?”黎长风问道。 夏玄点头,“是的,别人请我帮忙,我会想他们凭什么。我请别人帮忙,也会想我凭什么。”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过后方才出言说道,“凭你救过我的命。”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再度说道,“世上知恩图报之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就在夏玄不知如何接话之际,朱尚忠抱着一套被褥跑了回来,“二毛,这套给你,黄七屋里还有一套铺盖,可以给黎神医用。” “喊我名字就好。”黎长风说道。 “那不成,你可是公认的神医,喊你名字多不礼貌。”朱尚忠连连摇头。 知道夏玄多有疲惫,黎长风便直身站起,“我有些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朱尚忠先行带路,“我带你去隔壁房间。” 黎长风冲夏玄点了点头,随着朱尚忠去了隔壁。 朱尚忠安顿好黎长风又回到了夏玄的房间,眼见夏玄还坐在原处出神发愣,朱尚忠长长叹气,“你也别太上火,谁也想不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夏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你怎么跟她走在一起了?”朱尚忠手指隔壁。 “我没跟她走在一起。”夏玄摇头。 “我的意思是她为什么帮咱?”朱尚忠换了个说法。 夏玄说道,“前段时间我在太山曾经帮过她。” “哦,”朱尚忠压低了声音,“她叫什么来着?” “你不知道她叫什么?”夏玄皱眉看向朱尚忠,原来这家伙一直喊人家神医是因为忘了人家叫什么。 朱尚忠摇头,“云崖山一百多人呢,平日里又不住在一起,我哪记得住。” “黎长风。”夏玄低声说道。 “嗯,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吧。”朱尚忠说道。 “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夏玄撵人。 虽然先前黎长风曾经简略的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朱尚忠,但朱尚忠仍有不少疑问,奈何眼下的确不是追问详情和细节的时候,“行,你歇着吧,我也是刚回来,山上被他们搞的乱七八糟,我出去拾掇拾掇。” 待朱尚忠出门离去,夏玄抬手挥灭了桌上的油灯,转而自黑暗之中闭目回神,思虑沉吟。 临近三更,夏玄离开了玄云宗,半个时辰之后悄然回返,带回了不少金块儿。 这些金块儿是他自西荒带回来的,他可以土遁瞬移,快速来去,倘若只是捡拿金块自然用不了半个时辰,之所以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是将密室里两方茔土和寒玉冰棺转移到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所在。 回到玄云宗,夏玄再度找出熔铸所需的蜡模等物,他带回金块是为了给药王黎百草亲手打造一份礼物,从小姬有德就教导他登门拜访不能空手,必须携带礼物表达诚意。 他为黎百草准备的礼物是一棵重达十几斤的黄金松树,寓意长寿,实则在此之前他还想过另外两件礼物,一是给黎百草留下一件带有自己灵气的信物,喻示自己欠人家一个人情,但斟酌过后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确定在人家真的有需要的时候,自己能否及时赶到并帮助人家。 还有一件被其否决的礼物是灵犀玉树,身为药王,黎百草肯定喜欢能够起死回生的灵物,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抢那犀牛精的东西,人家辛苦培育多年的几棵玉树,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抢,属实说不过去。 虽然夏玄自东厢开工,但捶打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黎长风,待其循声前往,夏玄已经完成了毛坯,正在精细打磨。 发现黎长风来到,夏玄冲其点了点头,黎长风亦没有说话,而是随手拿过板凳坐在门口看着他打磨忙碌。 片刻过后,夏玄率先开口,“你再回去睡一会儿吧,天亮之后咱们就动身。” “这金树是给我爹准备的?”黎长风问道。 夏玄点头,“仓促登门,也没什么像样的礼物,只能做件手工,聊表诚意。”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我们报答你才对。”黎长风说道。 “拜见长者,礼数总不能缺。”夏玄随口说道。 黎长风说道,“之前对你不很了解,听他们谈说议论,只当你是个油嘴滑舌,精通世故的投机小人,后来才知道你是个人品贵重的好人,他们对你的误解和诋毁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不是好人,好人不会滥杀无辜。”夏玄低头忙碌。 “你没有滥杀无辜,要是换成我,我也会那么做。”黎长风正色说道。 “你可是参悟阐石天书的人,你不应该赞同我的做法。”夏玄说道。 黎长风说道,“阐石天书的确更注重顺应天道和明辨是非对错,只是少了几分人情味。” 夏玄抬头看了黎长风一眼,没有接话。 黎长风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坐一旁,看着夏玄挫磨雕琢。 良久过后,夏玄终于完工,吹拂擦拭之后仔细包裹,“好了,动身吧…...” 第二百八十章 仇上加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夏玄要走,黎长风急忙出言说道,“不急,你有伤在身,又一夜没睡,睡上一会儿再走吧。” “没事儿,现在就走。”夏玄摇头。 “你总不能这个样子出门吧?”黎长风抬手指了指夏玄身上斑驳的血污和脸上厚厚的烟尘。 夏玄也的确累了,沉吟过后勉强同意。 黎长风陪着夏玄回到西厢,止步门外,并未跟进。 放下那株黄金打造的松树,夏玄回到床上立刻昏睡了过去,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一夜没睡,水米未进,实则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黎长风没回黄七的房间,而是走到南侧树林边缘,倚着一棵大树出神发愣,虽然夏玄表面上看还算平静,她却知道夏玄定然满心悲凉,只因她细心的发现夏玄进出之时眼神一直在闪躲,不敢看西厢外的那处坟头,亦不敢看黄七的房间。 站立片刻,朱尚忠起床出门,见他往厨房去,黎长风便走过去与他打招呼,随后便问起西厢外新起的坟头里埋的是谁。 “不是人,是他养的几条狗。”朱尚忠随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黎长风追问。 朱尚忠答道,“昨天抓的那群贼里有两个娘们儿,她们怕挨打,就说之前帮二毛挖坑埋过狗,事后二毛还送过东西给她们。” “那几条狗也被朝廷给杀了?”黎长风又问。 朱尚忠点头,“应该是为了保护他才被杀了,它们平时不怎么待在山上,除非听到什么动静跑了回来。” 黎长风点头过后没有再问。 朱尚忠推开厨房房门,叹气迈入,“那三条狗是他从外面带到玄云宗的,大的是条满身疤瘌的流浪狗,两个小的是它下的崽子,当年那两个崽子还没断奶,二毛用筐子背着它们。” 听得朱尚忠言语,黎长风内心再受触动,她虽然不曾亲身经历,却能想到夏玄当时是何等的心情。 “他是什么时候遇到黄七的?”黎长风好奇询问。 朱尚忠一边安放铁锅一边随口说道,“他当初没跟我说实话,还是黄七跟我进山找灵物时跟我说的,黄七是他来玄云宗的路上遇见的,他好像救过黄七的命,自那之后黄七就一直跟着他。” “他一开始就知道黄七是异类?”黎长风追问。 “他应该知道,”朱尚忠说道,“不过他们一直瞒着我,我还是近段时间在昆仑山听他们私下议论,才知道黄七不是人。” 厨房里能吃的东西早就被乡民搬空了,好在朱尚忠回返途中买了些米粮,帮朱尚忠淘米下锅之后,黎长风再度问道,“起初你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朱尚忠摇头,由于板凳也被乡民偷走了,他只能蹲在灶前烧火,“他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跟他在一起没待多长时间我就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了。” “如此说来,你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黎长风说道。 “这么说我就有点儿惭愧了,”朱尚忠叹气摇头,“我一直都在沾他的光,从头到尾也没帮他做什么。” 不见黎长风再问,朱尚忠主动说道,“他这几年的变化其实挺大的,以前他很随和的,会办事儿也会说话,你再看他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往那儿一坐,阴森森的,看着我都害怕。” “你还不知道他在皇城的所作所为,不然你会更害怕。”黎长风说道。 “他在皇城都干了啥?”朱尚忠好奇。 昨晚黎长风只跟他说了个大概,细节并未详说,朱尚忠此番问起,她便将细节详说告知。 不等黎长风说完,朱尚忠便惊诧的打断了她的话,“他把那好几万鬼兵都复活了?” 黎长风点头。 朱尚忠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头发都白了,原来是逆天作法,给鬼兵续命了。” 黎长风点头过后继续讲说,不等她说完,朱尚忠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他把整个皇城都给毁了?” “有机会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满目疮痍,惨不忍睹。”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无奈摇头,“他这个人认死理儿,要不是你说黄七还有救,他一定不会放过皇城里的百姓,他能把那些人全弄死。” “除了你,他还有别的亲友吗?”黎长风问道。 朱尚忠再度摇头,“亲人他肯定是没有了,要说朋友我勉强能算一个,裴一帆跟他关系也不错,再有就是你了。” 二人闲聊的同时做好了粥饭,想到夏玄刚刚睡下,二人便没有打扰他,简单吃了些,随后便坐在墙边闲聊说话。 临近中午,夏玄起身出门,二人见状急忙分头行事,朱尚忠烧水帮其擦身洗头,而黎长风则帮他洗衣刷鞋。 夏玄虽然急着动身,奈何没有更换的外衣,只能耐着性子等到衣服鞋袜晒干方才动身,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黎长风的家离汉水比较近,位于荆州和豫州的交界处,那片区域夏玄曾经去过,问明具体位置,夏玄便施展土遁带着二人现身于豫州通往荆州的官道上。 现身的瞬间,三人便发现周围正在发生战事,待得定睛细看,竟然是大队官兵正在围剿砍杀一群平民。 就在夏玄皱眉四顾之际,有人看到并认出了他,随即大喊殿下。 听得对方呼喊,夏玄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官兵正在围剿的竟然是他昨日复活并遣散的士兵,这些人皆无兵器在手,人数也不多,不过几十人,想必是沿途分散,逐渐化整为零。 眼见旧部正在遭受围剿,夏玄瞬时怒火中烧,由于带人瞬移浪费了大量灵气,他此时体内灵气便所剩不多,不得施展霸道法术,便随手抢过两把单刀,左右开弓,急劈狂砍。 虽然夏玄没有招呼二人帮忙,朱尚忠和黎长风却不曾袖手旁观,朱尚忠早已能够熟练使用神行衣,来去如风,加上参悟天书所得御土法术,化土成矛,专戳领兵校尉。黎长风擅长御剑,长剑脱手幻化衍生,横削竖斩,群攻成片。 官道上聚集了大量士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见一时之间杀不完,黎长风便闪身来到夏玄近处,“你有伤在身,莫要动怒,这里交给我。” 夏玄闻声并未停手,依旧大肆砍杀,与此同时冷声说道,“这就是姬道元和李怀虚破我法术的结果。” 黎长风无言以对,昨天夏玄带着黄七的肉身离开之后,姬道元和李怀虚联手破掉了他的忤地法术,使得滞留皇城的罪魁祸首和大量蓝袍巫师得以逃出生天,当时夏玄就曾担心那些士兵不曾走远,过早撤除禁锢会使得他们遭受围剿和追杀,事实正如夏玄所料,朝廷果然这么做了。 临阵对敌,并不需要全歼对手,只要对方死伤超过三成,军心就会动摇,死伤若是超过了四成,就会兵败如山倒,在杀掉了几百名官兵之后,余下的众人见势不妙,无心恋战,很快作鸟兽散。 待得敌军散尽,幸存的己方士兵纷纷围了上来,冲夏玄见礼道谢。 眼见幸存的几十名士兵大多受伤,而地上还倒伏了不少己方士兵的尸体,夏玄鼻翼抽动,气怒发抖,“狗东西。” 众人只当夏玄在骂追杀他们的朝廷官兵,只有黎长风知道夏玄骂的是姬道元和李怀虚,夏玄本就对二人多有不满,此番更是仇上加怨,再无化解可能…… 第二百八十一章 药王别院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那几十名己方士兵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还是再次见到夏玄的震惊和激动,纷纷围在他身边争着说话,都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再召旧部,驰骋沙场。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夏玄并未接话,只是扔下手里已经卷刃的双刀,转而自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装的是他先前熔铸金树剩下的金渣和碎块儿。 夏玄将布包塞给其中一人,“送给你们做盘缠,早些回家去吧。” 众人闻言多有失望,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在家人眼中我们早就死了。” “是啊,”有人出言附和,“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家里肯定已经物是人非了。” 见众人多有忐忑,夏玄随口宽慰,“十几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是很长,你们的家人应该还活着。” 一旁的黎长风见众人还不死心,便出言说道,“他不惜自损阳寿也要救你们还阳,为的就是给你们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这个机会得来的并不容易,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朱尚忠也凑了过来,“官兵可能还会回来,你们赶紧骑着他们留下的马匹回家吧。” 见众人依旧滞留不去,夏玄只能踏地拔高,施出凌空飞渡飞掠东去。 黎长风见状急忙施出身法,紧随其后,此时黎长风和朱尚忠都不曾晋身紫气,好在黎长风本就擅长轻功,而朱尚忠则穿有神行衣,故此二人都能勉强跟上夏玄的凌空飞渡。 眼见夏玄三人已经远走,众人好生失望,无奈之下只得分了盘缠骑马离开。 三人现身之处离黎长风的住处还有几百里,掠出十几里夏玄便慢了下来,让黎长风先行带路。 黎长风知道夏玄此时心里定然在怨恨姬道元和李怀虚,她并不想看到夏玄与二人再度交恶,于是便和声宽慰,“他们越俎代庖的确不对,但他们提前放走百姓绝不是为了沽名钓誉,除了担心你会气急屠城,主要还是不想看到你逆天而行,走上绝路。”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点头也没有接话。 “我能感受到他们二人对你是心存愧疚的,”黎长风再度说道,“你也没必要对他们太过仇视,视他们为敌。” 夏玄平静接话,“你之所以劝我,可是因为他们二人参悟天书大有心得,日后定然大有作为,你担心与他们为敌,会对我不利?” 黎长风早就知道夏玄非常聪明,故此对于夏玄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并不感觉意外,她不想否认夏玄猜对了,却又担心承认夏玄猜对了会伤了他的面子,只能无声默认。 夏玄沉声说道,“我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但他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挡我的路,不然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沉吟过后方才开口说道,“你不曾参悟天书,深紫太玄便是你的炼气极致,而他们参悟了天书,可以轻松晋身天格修为,假以时日你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只要他们的修为仍在三虚之内,我就有杀掉他们的把握。”夏玄说道。 黎长风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她见过夏玄施展法术,也知道夏玄可以越阶迎战天格高手,但三虚之上还有三灵和三元,他的太玄修为加上符咒法术迎战玉虚对手已是极限,一旦对手晋身三灵,他便再也无力抗衡。 黎长风的家并不难找,不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天水县城的东郊,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别院。 进入天水县城,三人便改为步行,县城里的乡民竟然有不少人认识黎长风,见到她纷纷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只是见夏玄眉头微皱,黎长风便猜到他心中所想,“我爹是个大夫,只管救死扶伤,不问出身来历,所以我们家没有仇人,也不用隐藏行踪。” 不等夏玄接话,一旁的朱尚忠便出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爹没啥立场,不管来求医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他都给人家治?” “是,”黎长风点头,“就算来的是朝廷的人,他也不会拒之门外。”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虽然朱尚忠不太认可黎百草的做法,夏玄却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医者仁心,理应如此。” “黎神医,你爹给人看病得收多少钱?”朱尚忠随口问道。 “不一定,因人而异。”黎长风说道。 “因人而异?不应该因病而异吗?”朱尚忠问答。 “不是,”黎长风摇头,“富人看病诊金就会多一些,穷人就会少一些。” 三人说话之间来到县城东郊,远远的便看到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别院,别院占地当有上百亩,里面多为园林草木,房屋楼阁并不多,别院门外有一处偌大的广场,广场四面搭有避风廊亭,供就医之人歇脚休息。 通向广场的道路位于广场西侧,两侧的廊亭立柱上写着两句话,左侧为禁喧哗禁打斗,右侧为不出诊不义诊。 “这两句话是你爹写的吗?挺接地气呀。”朱尚忠打量着亭柱上的两句话。 “就医之人并不一定都精通文墨,行文若是太过晦涩恐他们看不懂。”黎长风说道。 黎长风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手持矛戈的官兵自廊亭里走出来冲她打招呼,黎长风与这些官兵貌似很是熟稔,随口跟他们说了几句便带着夏玄和朱尚忠向北面大门走去。 发现夏玄行走之时皱眉回头,黎长风知道他察觉到了什么,便出言说道,“我爹名声在外,来求医的不但有人,还有成精的异类。” “怎么你爹还是个兽医?”朱尚忠愕然回头,四顾观望,“哪个不是人?” 自广场廊亭里候诊的共有三十多人,这些人分散在广场四面,并非凑在一起。 不见黎长风接话,夏玄便低声说道,“东南角落里那个戴斗笠的老者,还有西侧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子。” 得夏玄提醒,朱尚忠亦发现了端倪,“还真是,它们身上都有妖气。” 三人说话之间拾阶而上,不等三人来到门前,门房便通过窗口看到了黎长风,一个驼背老者随即打开院门,欢喜的迎了出来,冲着黎长风呜哇比划。 黎长风冲对方比划了几个手势,转而回头看向二人,“这是我家的老仆,天生聋哑。” 二人闻言冲那老仆点了点头,以示友善。 待黎长风带着二人走进大门,老仆关上院门,陪着黎长风往里走,与此同时二人又是一阵比划。 此时夏玄和朱尚忠正在四顾观望,只见院子里种的多为药草,连那些树木亦是可入药的品种,整个别院弥漫着一股复杂且怪异的药香。 见黎长风和老仆不停地比划,朱尚忠好奇问道,“黎神医,你俩说啥呢?” “哦,没什么,”黎长风说道,“我问他我爹呢,他说午后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我爹给他们看病一直没出来。” “怎么个奇怪法?不是人吗?”朱尚忠追问。 “是人,只是双目赤红,不见瞳孔和眼白。”黎长风回答。 “哦,是两个瞎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呢。”朱尚忠多有失望。 不等黎长风接话,夏玄便皱眉问道,“那两个双目赤红的人是何情形?” 虽然不知道夏玄为何有此一问,黎长风仍然冲老仆比划询问,片刻过后转身回头,“一男一女,男的五十来岁,女的四十来岁。” 夏玄闻言眉头再皱,“那男子可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瘸子?” 黎长风问过老仆,转身点头,“是,你认识他们?” “这两个人在哪儿,快带我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移魂法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神色有异,黎长风心中猛然一惊,“怎么了?这两个人你认识?” 夏玄刚想回答,闪念过后还是决定进行最后的确认,“快问问他,那个瘸子的脸上有没有麻子?” 黎长风转身冲老仆再度比划了一番,夏玄虽然看不懂黎长风的手语,却清楚的看到黎长风比划过后,那个哑巴老仆连连点头。 “有。”黎长风转身点头。 “二毛,究竟怎么回事儿?”朱尚忠亦为之紧张。 “这两个人早已死去多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夏玄沉声说道。 黎长风闻言面色大变,急忙转身急行,与此同时快速问道,“你认识这一男一女?” 夏玄颤声回答,“男的应该是姬有德,女的很可能是子许。” 黎长风对夏玄的过往不是非常了解,但她曾经听说过子许,知道子许曾经带着替死鬼吸引朝廷,间接保护夏玄,“她不是死在西荒了吗?” 夏玄点了点头。 朱尚忠离开玄云宗前往云崖山参悟天书时夏玄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故此他对姬有德也知之甚少,但子许他就很熟悉了,因为当年夏玄埋葬子许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埋人的深坑还是他帮忙挖掘的。 “难不成她当年没死透,咱们把人家给活埋了?”朱尚忠皱眉咧嘴。 夏玄摇头,“不会,她当年的确死了。” 黎长风原本很是紧张,但听得二人言语,心头略轻,步履亦由急放缓,“你也不要太过着急,他们现在还在这里,只要见到他们,所有疑问都能解开。” 夏玄急切说道,“我确定他们已经死了,我也并不疑惑他们的死活,我现在担心的是令尊的安全,因为他们的尸体前不久落到了朝廷的手里。”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刚刚放下的心瞬时再度揪起,“你怀疑朝廷在操控他们的尸体?” 夏玄急切点头,“不是怀疑,我几乎可以断定。” 黎长风闻言再也无心追问探究,转身迈步,疾行快走。 夏玄和朱尚忠跟随在后,黎长风的家更像园林,多有树木药田,为数不多的房舍楼阁分散各处,若不是有黎长风带路,二人并不知道药王黎百草现在何处。 “这都过去好几年了,她的尸体应该烂了才对。”朱尚忠纳闷儿。 夏玄沉声解释,“他们早年曾经身中剧毒,这种剧毒会逐渐侵蚀内脏心脉和三阳魁首并最终害了他们的性命,也正因为他们体内充斥着剧毒,死后尸体便不会腐朽。” “哦,”朱尚忠点头过后再度问道,“朝廷是不是知道咱们要来向药王请教救黄七的方法,所以才会控制他们的尸体来杀人灭口。” 夏玄摇头,“他们应该不知道咱们要来,而且他们貌似也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怎么没必要,药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永远救不了黄七了。”朱尚忠说道。 “我救不了黄七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夏玄随口反问,“如果我知道了重聚魂魄的方法,就会专注此事,短时间内可能还无暇理会他们,如果他们毁了我最后的希望,岂不是逼着我心无旁骛的将他们赶尽杀绝?” “有道理,”朱尚忠疑惑挠头,“那他们来干什么?”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我知道了,他们没能杀掉你,又见识了你的厉害,害怕你死咬他们不放,所以就想请药王把他们救活,以此将功补过。” 夏玄闻言无奈叹气,推断的前提是符合情理和逻辑,朱尚忠的推断完全不符合情理,更不符合逻辑,朝廷害死了黄七,双方已经结下血海深仇,朝廷很清楚不管如何弥补,他都不会放过他们。 二人说话之际,黎长风已经绕过一片开花的药田走进一条林间小径,唯恐黎长风发生意外,夏玄急忙快步跟了上去,“他们是午后到的,而今已是傍晚时分,如果他们真的只为行凶,此时已经得手并离开了,门房不见他们离开,说明他们很可能还在这里。” 黎长风关心则乱,已经无法冷静判断,听得夏玄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黎长风的住处很大,走了良久也不见黎长风止步,就在朱尚忠想要出言发问之时,却发现走在前面的黎长风和夏玄突然停了下来。 朱尚忠循着二人的视线向北望去,只见北面十丈外的山腰上坐落着几间雅致的竹屋,屋门左侧放着竹篾编织的茶几和躺椅,屋门右侧有一方石几和几个石凳,此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麻衣男子正坐在石几旁与一个双目赤红的矮小男子下棋,而北侧石凳上还有一个黑衣女子正在观棋。 待得看清观棋女子的样貌,朱尚忠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正是他当日和夏玄一同埋下的子许。 见到麻衣男子,黎长风长出了一口粗气,转而回头看向夏玄,却发现夏玄眉头紧皱,鼻翼急抖。 夏玄等人看到对方的同时,下棋和观棋的三人亦看到他们,麻衣男子看了一眼黎长风三人,转而冲对面的姬有德说道,“他们就是你们要等的人?” 听得麻衣男子言语,姬有德转头南望。 这是一张夏玄无比熟悉的面孔,但此时面对这张面孔,他却感觉不到半点亲切,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只因他很清楚眼前的姬有德并不是姬有德,而是有人窃据了他的尸体,朝廷的紫气巫师大多可以施展移魂法术,此时操控姬有德和子许尸体的极有可能就是朝廷的两位巫师。 “爹,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是什么人?”黎长风不明所以。 “这你都看不出来?”黎百草苦笑,“我被他们挟持了,他们两个都是恃强凌弱的坏人。” 事发突然,黎长风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转头看向夏玄。 夏玄深深呼吸,强压怒气冷声说道,“你们要等的人是我,没必要殃及无辜。” 窃据姬有德尸身之人借尸发声,“知道你会病急乱投医,所以我们才会先行一步,自这里等你。” 夏玄原本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知道他会来这里,听得对方言语这才明白对方并不知道他来见药王是为了请教重聚魂魄之法,只当他是病急乱投医,来请药王救治黄七。 窃据子许尸身之人出言说道,“黎百草,你倒是与世无争,不介是非,但你的女儿貌似并不中立。” 换成寻常女子,此时定然会发声高喊,让对方放了自己的父亲,但黎长风却并没有多此一举,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喊了也是白喊,说了也是白说,对方此番是带着目的来的,不达目的,对方是不会放人的。 黎长风不曾发声,朱尚忠却忍不住了,“你们两个还是不是人,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姬有德并未理会朱尚忠,而是冲夏玄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我们并不是来杀你的。” “你们也杀不了我。”夏玄冷声说道,姬有德和子许生前都不曾晋身紫气,紫气巫师即便窃据了他们的尸体,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我们能杀了他。”姬有德手指黎百草。 “黎先生只是个大夫,他并未挡你们的路。”夏玄说道。 “如果他的女儿没有暗中帮助你,你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城。”姬有德说道。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再度开口,“废话少说,你们想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与你谈判的?”子许有些意外。 “我不但知道你们是来跟我谈判的,我还知道你们会提出三个条件。”夏玄说道。 “哦?”姬有德很是惊讶。 “只要我答应了你们的三个条件,你们不但会放过黎先生,还会将这两具尸身还给我,”夏玄直视姬有德,“说吧,只要不是非常过分,我都会答应你们。”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我们提出什么条件,你都得答应…...”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年之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你错了,如果你们提出的条件非常过分,我不会答应。”夏玄正色说道。 姬有德轻蔑一笑,“虚张声势,色厉内荏。” 夏玄面无表情,“你们拿捏不住我,如果你们提出的条件是放弃向你们寻仇,我不会答应。” 听得夏玄言语,姬有德和子许同时皱眉,很显然,他们没想到夏玄会如此强硬。 短暂的沉吟之后,窃据姬有德尸身之人再度开口,“你的地元丹早已失效,若不是药王之女暗中相助,你没有足够灵气毁坏皇城,甚至不可能活着离开,女债父还,我们归咎于他是不是合情合理?” “你故意强调这些,旨在让我因为殃及他人而心生愧疚,”夏玄说道,“但你们可曾想过,如果你们今天杀害了黎先生,会带来何种后果?” 眼见对方如此卑鄙,一旁的朱尚忠忍不住出言呵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姬有德瞥了朱尚忠一眼,转而出言说道,“也好,言归正传,我们的确有三个条件,一是你终生不得踏足皇城,二是你终生不得向我们和我们的家人寻仇,三是你不得再杀害朝廷的巫师和将校。” 姬有德言罢,坐在北侧的子许出言补充,“作为交换,我们不但会放黎百草一马,还会将姬有德和子许的尸体还给你。” 二人言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夏玄的身上,夏玄并未迟疑犹豫,而是随口说道,“这三个条件我一个都不答应,三年之内不向你们寻仇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 夏玄言罢,姬有德气急发笑,“哈哈哈哈…...” 不等姬有德笑过发声,夏玄便迈步向竹屋走去,“别笑了,马上滚。” 敌我双方都没想到夏玄会如此强硬,姬有德笑到一半便生生止住,“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说得对。”夏玄继续前行。 眼见夏玄快步走近,窃据姬有德和子许尸身的二人有些慌了,他们自以为摸透了夏玄的心理,拿捏了他的软肋,不曾想夏玄并不受他们的要挟。 此时夏玄距他们所在的石桌已不足五丈,二人如果要杀黎百草必须立刻动手了,若是再做迟疑,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欺人太甚,你真以为我们不会杀他?”姬有德气怒发声。 “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夏玄冷声说道,“不管你们答不答应,这两具尸体我都会留下,你们唯一能用来交换的只有黎先生的性命,用黎先生一命换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三年平安,你们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夏玄此时距石桌已不足三丈,不等二人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如果在此期间你们先来惹我,就别怪我言而无信。” “等等。”子许起身抬手。 “留下尸体,马上滚。”夏玄并不停步。 眼见夏玄已经来到近前,姬有德和子许情急对视,皆是满心不甘。 “滚!”夏玄欺身上前。 就在夏玄冲到石桌的同时,姬有德和子许的尸体同时歪斜倾倒,夏玄见状急忙左右搀扶。 此时黎长风和朱尚忠也疾冲而至,朱尚忠帮忙扶住了两具尸体,而黎长风则紧张的打量黎百草,确认他是否受伤。 “见过黎先生,先生受惊了。”夏玄冲黎百草躬身见礼。 黎百草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连拍胸脯,“好险,好险。” “爹,你没事儿吧?”黎长风关切问道。 黎百草虽然年长,却并不端拿造作,老气横秋,“幸亏你爹胆子大,换成别人,跟两个死人下了半天棋,吓也吓死了。” 听得黎百草言语,黎长风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为双方引见彼此。 夏玄此时已经与朱尚忠将两具尸体平放于地,听得黎长风引见,便再度向黎百草见礼。 “你还有脸冲我问好,你如何知道他们刚才不会冲我下手?”黎百草不满撇嘴。 眼见夏玄尴尬无语,黎长风急忙打圆场,“爹,他知道对方的底细,笃定对方不会为难你。” 黎长风言罢,转头看向夏玄,“我爹向来喜欢说笑,并不是真心责怪你。” 不等夏玄开口,黎百草便瞪眼抢话,“我可没跟他说笑,我是真的生气了。” 就在夏玄尴尬发窘之时,黎长风偷着冲其使了个眼色,夏玄会意,急忙打开包袱,自其中取出那棵黄金打造的松树,“区区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夏玄此前只是听过药王黎百草的名号,并不了解其脾性和为人,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岐黄圣手应该**亮节,气度超然,不曾想黎百草却与他想象的相去甚远,原本还在恼火生气,见到金树之后瞬间变了一副嘴脸,急忙伸手接过,“这是干什么,长风曾经跟我说过你救过她的命,都是自己人,送什么礼物呀。” “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夏玄暗暗松了口气。 他并不确定黎百草此时显露的是不是他的真实性情,直待发现黎百草接过金松之后以指甲掐捏确认材质,方才确定此人当真爱财且生性率直。 捧着金光闪闪的金松,黎百草喜笑颜开,“憋了半天了,我先去出恭,长风,替我招呼客人。” 待黎百草捧着金松离开,黎长风急忙出言解释,“我爹并非见钱眼开,而是他每年都要赈灾救人,需要花费大量钱财。” 夏玄点头应声,转而继续检查姬有德和子许的尸身。 确定两具尸体并未遭到破坏,夏玄转身看向黎长风,“他们可还有救?” 貌似没想到夏玄会有此一问,黎长风先是一愣,随后皱眉摇头。 夏玄心有不甘,急忙再道,“他们尸身完整,七窍未伤。” 黎长风再度摇头。 “若是寻得灵犀玉树也不行吗,那些阴兵…...” 不等夏玄说完,黎长风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二人的生机已经彻底断绝,连周身骨骼亦被剧毒蚀腐。” 夏玄闻言长长叹气。 眼见夏玄情绪低落,朱尚忠急忙岔开了话题,“哎,刚才附身的那两个人会不会是朝廷的大巫师和二巫师?” “是他们。”夏玄点头。 “看他们刚才那架势,分明是想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你压根儿就不吃他们那一套。”朱尚忠说道。 “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让他们多活三年已是天大的让步。”夏玄说道。 “也不算吧,”朱尚忠说道,“咱接下来得想办法救黄七,也没工夫去跟他们纠缠。” 黎长风点头附和,“朱尚忠言之有理,这三年你虽然不能前去寻仇,他们也不会前来惹你,我们可以专心救治黄七…...”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危墙之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见夏玄叹气,朱尚忠多有不解,“黎神医说的有道理,接下来咱得专心救人,本来也没工夫搭理朝廷,这不正好儿吗,这几年咱们不去惹他,他也不来惹咱们。”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 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你在担心他们言而无信?”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抢先开口,“他们要是说话不算数,咱也说话不算数,让咱逮着机会,咱也可以先下手为强。” “不能因为别人卑鄙无耻,我们也跟着卑鄙无耻。”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多有不服,“对付卑鄙无耻的人就得用卑鄙无耻的手段,不然就等着吃亏吧。” 黎长风摇头说道,“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朱尚忠说道,“不久之前他还想把皇城里的人全杀了呢,君子他是当不成了。” 黎长风皱眉反驳,“不当君子和言而无信是两码事。” “我感觉是一码事,”朱尚忠说道,“好人当不成就只能当坏人,再说当坏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顾及什么仁义道德,想干啥就干啥。” “这就是你这几年参悟阐石天书的感悟?”黎长风皱眉。 眼见二人话不投机,夏玄只能出言打断,“你们连我在担心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无谓争论,我担心的不是朝廷会言而无信,倒不是他们重信守诺,而是短时间内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前来惹我只能给自己惹祸招灾。”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这才知道自己和黎长风争论了半天还争错了,随即好奇追问,“那你在担心什么?” 夏玄说道,“眼下神灵被九州盟挡在了天界和阴间,你们这些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除了姬道元和李怀虚,大部分人都还没成气候,朝廷和九州盟的紫气高手在之前的争斗之中也折损了不少,而我却因为参悟梁州阴术而自创了符咒法术,放眼九州,眼下几乎没人是我的对手,不管我想干什么,都没人拦得住我。” 就在夏玄停顿之际,朱尚忠抢过了话头,“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以后从结界里跑出来的神灵越来越多,参悟天书的这两百多人也逐渐飞升成仙,三年以后你可能谁都打不过了。” 夏玄点了点头,“我不曾参悟天书,深紫太玄已是我练气的极限,哪怕再怎么努力,我也只是一介凡人,面对三虚修为的神仙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对手的灵气修为若在三虚之上,我绝无获胜可能。” “哦,”朱尚忠皱眉挠头,“还是你聪明,我原本以为这笔买卖咱也没吃亏,这么看来咱还是吃亏了,怪不得他俩没有再跟你讨价还价,你答应三年之内不去杀他,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是啊,他们的品行可能不好,心思却是非常缜密,”夏玄说道,“他们之所以来此等我乃是因为他们知道黎师姐在皇城帮过我,既然能跟黎师姐说上话,事后我就很可能来向黎先生请教救治黄七的方法,他们抢先一步挟持了黎先生,就可以赶在我向黎先生请教之前逼我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 “有道理,”朱尚忠点头,转而又问,“不过他们早来晚来好像也没啥区别,就算比咱们来的晚,你也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知道夏玄心情不好,不愿多说话,也感觉先前与朱尚忠争论时自己的言辞过于尖锐,黎长风便代为解释,“有区别的,他们并不知道黄七还有一线生机,在他们看来黄七绝无复活可能,倘若你们提前见到我爹,我爹告诉你们黄七复活无望,夏师弟势必竭尽全力为黄七复仇,不可能再答应他们任何条件。” “哦,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朱尚忠恍然大悟。 黎长风继续说道,“所以这三年朝廷绝不会主动挑衅我们,九州盟已经够他们头疼的了,如果夏师弟立刻展开复仇,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屋漏遭雨,雪上加霜。” “对对对,”朱尚忠连连点头,“二毛不但会符咒法术,还能土遁瞬移,朝廷压根儿就防不住他。” “是啊,”黎长风说道,“别看夏师弟只是孤身一人,但他对朝廷造成的威胁甚至比整个九州盟都大,故此朝廷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对付九州盟,而是想尽办法先将他稳住。” 黎长风话音刚落,屋后便传出了黎百草的声音,“长风。” “在呢。”黎长风接话。 “我忘拿草纸了。”黎百草喊道。 黎长风闻言无奈摇头,转而冲夏玄和朱尚忠说道,“让你们见笑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你且去,我也将他们尸体带走妥善安置。”夏玄说道。 待黎长风转身离去,夏玄冲朱尚忠交代了几句,转而取出土遁符咒,托带两具尸体瞬移消失。 片刻过后,夏玄独自回返,朱尚忠此时正坐在石墩上打瞌睡,见夏玄回返,急忙起身迎了过来。 朱尚忠本想问夏玄将尸体送哪儿去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竹屋的房门是开着的,但黎长风和黎百草并不在屋里。 见夏玄向屋里张望,朱尚忠随即低声说道,“他爷俩往后面竹林去了,我感觉药王喊黎神医送纸是假,趁机跟她说悄悄话是真。” 夏玄点了点头,黎百草并不了解黄七的情况,只知道此事牵扯到朝廷和九州盟,为求稳妥,黎百草必须在见他之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见夏玄忧心忡忡,朱尚忠再度劝道,“你也别太上火,上火也没用,慢慢来吧。” 夏玄不愿显露沮丧和低落,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尚忠见状刚想再说话,屋后竹林里却突然传来黎长风气恼的声音,“我不!” 只一声便没了下文,二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他爷俩在说啥呢?”朱尚忠不解。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过后方才出言说道,“药王想必不希望黎长风过多的参与此事。” “对对对,应该是。”朱尚忠连连点头,由于多次尝过甜头儿,他对夏玄的聪明睿智是深有体会且坚信不疑的。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便低声说道,“要是她爹就是不让她参与,咱也别勉强人家了,黄七是咱俩的朋友,咱俩想法儿救她是天经地义的,但黎神医跟黄七非亲非故,非要拉上她貌似不太好。” “我没有非要拉上她,”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你对她有什么成见?” “那倒没有,”朱尚忠摇头,“不过我能看出她对你有意思。” “嗯?”夏玄皱眉。 朱尚忠四顾无人,低声说道,“我跟她在云崖山待了好几年,比你了解她,她平时一直板着个脸,也不怎么跟别人搭腔,说她看不起人有点儿糟蹋她,但她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你再看她是怎么对你的,你说一句她肯定接一句,甚至你不说,她也主动说,傻子都能看出她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我曾经救过她的命。”夏玄摇头。 “不是吧,”朱尚忠撇嘴,“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儿,你会看不出来?”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我对她真的没什么成见,她这个人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装模作样的端着,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心高气傲,她就是这种人,她不但不怎么跟我们这些笨人说话,就是跟姬道元和刘云清那种参悟天书很厉害的人,她也不怎么说话。” 朱尚忠话音刚落,屋后竹林再突然传来了黎长风的声音,“你就算不说,我也能找到。” 就在二人侧耳细听之际,竹林里再度传来一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爹让她回哪儿去?”朱尚忠疑惑。 夏玄想了想,开口说道,“她此前一直与姬道元等人同行,黎百草想必希望她能够继续跟姬道元等人待在一起。” “她爹看上姬道元了?”朱尚忠胡乱猜测。 “应该不是看上,而是看好。”夏玄说道。 “什么意思?”朱尚忠不解追问。 “神仙之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夏玄说道,“神仙之争势必引发惊天巨变,巨变来临之前,聪明人通常会前瞻权衡,选边站队,黎百草既然支持黎长风参悟天书,就说明他并不是完全中立的,他更看好参悟天书的仙人。” “我懂了,”朱尚忠说道,“在她爹看来,她跟着姬道元更有出息,跟着咱们不但没啥出息还很危险。” “应该是,”夏玄点头,“眼下我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虽然朝廷暂时奈何不了我,日后总不会放过我,而且我和九州盟的关系也不好,他日不管神灵和仙人哪一方占据了上风,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老东西真市会呀。”朱尚忠鄙视撇嘴。 “你想说的是市侩吧,”夏玄随口说道,“实则也不能怪别人市侩,毕竟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谁会立在危墙之下?” “我会!”朱尚忠正色说道。 朱尚忠本以为自己的郑重表态会换来夏玄的感动和欣慰,不曾想夏玄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朱尚忠不解。 “你没得选,你本来就在墙上。”夏玄笑道。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咧嘴笑道,“这话我爱听…...哎,别说了,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人之常情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话音刚落,黎长风便自后门穿堂而出,与黎百草的谈话貌似很不愉快,黎长风此时一脸的气怒和决然,出门之后立刻冲二人摆了摆手,“走。” 二人闻声起身,朱尚忠出言问道,“去哪儿?” 不等黎长风答话,黎百草便自屋里快步赶出,冲着黎长风连连招手,“好好好,依你依你,什么都依你还不行吗?” 听得黎百草言语,黎长风瞬时转怒为喜,随即临时改口,“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吃饭去。” 朱尚忠闻言立刻快步跟上了黎长风,就在此时,黎百草出言说道,“长风,你和小黑子先去,我有几句话要和世子殿下说。” “有什么话饭桌上说吧,”黎长风并不给二人单独接触的机会,“夏师弟,走。” 就在夏玄踌躇去留之际,黎长风再度招手催促,“走啊。” 夏玄见状尴尬的看向黎百草,黎百草无奈,只能摆手说道,“好吧,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夏玄冲黎百草拱了拱手,转而移步跟上了黎长风。 “黎神医,你刚才跟你爹吵什么呢?”朱尚忠跟在黎长风身后。 “没什么。”黎长风随口敷衍。 见朱尚忠还想说话,夏玄急忙冲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继续追问。 黎家的别院很大,三人圈绕了好一会儿方才来到位于东侧的厨房,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别院的下人都聚集在西侧厢房里吃晚饭,共有十几人,以老人和妇人居多,见到黎长风,众人纷纷放下碗筷出来与她打招呼。 众人一出门,夏玄这才注意到这些人貌似都有残疾,有呜哇比划的聋子和哑巴,也有腿脚不方便的瘸子和身形矮小的侏儒。 黎长风与众人打过招呼,随即带着夏玄和朱尚忠走向正房,做饭的地方在东厢,下人吃饭在西厢,北面的正房是主人吃饭的地方。 这些下人虽然多为残疾人,手脚却极为麻利,三人刚坐下热茶和点心就送了上来,随后厨房里便传来了做饭的声响和菜蔬的香气。 看的出来黎百草是很务实的,吃饭的地方并没有花里胡哨的摆设,除了饭后小憩的暖榻和喝茶的茶几,房中就只有一张方桌和四把椅子,这套桌椅貌似用了很多年,桌子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多年使用留下的擦痕,通过擦痕不难看出北侧和东侧的位置使用较为频繁,而西侧和南侧的座椅平日里貌似很少有人坐。 黎长风自坐东位,请夏玄坐了西侧,朱尚忠背对房门,正北主位则留给了尚未来到的黎百草。 夏玄不愿过多探听别人的家事,落座之后便少有开口,朱尚忠是个话痨,免不得好奇的问东问西,黎长风随口回应,二人由此得知黎家只有黎百草和黎长风父女二人,黎长风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至于是怎么不在的,黎长风没有详说。 没过多久,黎百草也赶来了,不但洗过了头脸,还换了一身衣服。 三人起身相迎,待黎百草落座,厨房里的饭菜立刻送了过来。 为了表达对夏玄的重视,黎百草命下人捧来一坛陈年老酒,夏玄不爱喝酒,便婉言谢绝,随后将朱尚忠推了出来,让他陪黎百草喝酒。 开席之后,黎百草只字不提先前与黎长风的争吵,他不提,夏玄也不问,此时的黎百草并没有显露出郁闷和沮丧,反倒多有热情,由此可见他虽然嘴上说什么都依黎长风,实则内心深处并不打算那么做。 虽然夏玄不喝酒,黎百草仍然郑重的敬了他三杯,第一杯敬他出身皇族,身份尊贵,第二杯感谢他曾在危急关头帮助过黎长风和姬道元等人,第三杯敬他重情重义,为了营救自己的爱人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夏玄以茶代酒,回应接受,到得这时他已经知道黎百草打的什么主意了,黎百草在间接提醒他自己眼下的尴尬处境,同时也在提醒黎长风,他是有爱人的,黎长风跟着他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席间,黎百草取出了一方小巧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放的是三枚白蜡包裹的药丸,透过蜡封可以看到里面的药丸是金黄色的。 黎百草将木盒郑重的赠予夏玄,只道里面的三枚药丸乃是自己与玄离宗前任宗主联手熔炼的三枚回生丹,可治一切内外创伤,可解世间百毒。 夏玄推辞不受,黎百草郑重再送,非让他收下不可,只道黎长风是他的女儿,这么多年来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夏玄在太山救了黎长风和姬道元等人,黎长风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情,作为父亲,理应重重答谢。 夏玄原本还想推辞,但听得黎百草言语,便收下了那方木盒,他本就不想让黎长风跟着自己以身涉险,收下黎百草的谢礼,就等同两清了。 虽然席间的气氛看似融洽,但黎长风的脸色却一直很是难看,身为参悟阐石天书排名前几的翘楚人物,她自然聪明非常,焉能听不出自己父亲的话外之音,黎百草一直强调当日夏玄救下的是她和姬道元等人,实则是在提醒夏玄,当日他并不是故意要救自己,不过是在救姬道元等人的同时随手捎带。 此外,她虽然与夏玄接触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却通过夏玄的所作所为对夏玄有了大致的了解,夏玄心气很高,并不愿接受别人的馈赠和帮助,而今却收下了那三枚回天丹,这便说明夏玄已经看出了自己父亲的意图并决定遂其所愿。 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细如发,朱尚忠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个心思简单的,对于黎百草所说的话,他虽然听到了却不曾听懂,只当黎百草会办事儿,出手大方。 夏玄此时的心情既不好也不坏,只是非常平静,对于黎百草的想法和做法,他完全能够理解,没有任何的怨言,凡事都得讲个凭什么,救黄七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让黎长风跟着自己以身涉险,平心而论,他们父女二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很有情义了。 夏玄和黎长风都不喝酒,黎百草便与朱尚忠对饮,与此同时对夏玄赞赏有加,只说世上男子千千万,像夏玄这般痴情且重情却很是少有,黄七在世时夏玄为了救她力战群雄,黄七遇害之后夏玄仍然不曾放弃,想方设法不惜代价也要为黄七重聚魂魄。 朱尚忠可不知道黎百草在想什么,只当他是真心夸赞夏玄,当黎百草说到寻找祖源难度极大,重聚魂魄耗时长久之时,朱尚忠只道夏玄是有长性的人,只要他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到底。 朱尚忠所说正中黎百草下怀,趁机又对夏玄多加夸赞,只道黄七遇到他实属天大的造化,夏玄对黄七当真做到了生不离,死不弃。 黎长风知道夏玄能够听出自己父亲的话外之音,也知道夏玄不会再带上自己,心中暗恼却不得发作,生了一肚子闷气,捧着一碗饭吃的味同嚼蜡。 眼见黎百草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神灵和仙人之争上引,夏玄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黎先生,我不曾参悟天书,自知与仙人无缘,无心也无力介入神仙之争。” “唉,可惜呀。”黎百草惋惜摇头。 “是啊,”朱尚忠不明所以,点头附和,“早知道当年让他去参悟天书就好了,我脑子不灵光,去了也没学会多少。” 黎百草转头看向夏玄,“听长风说世子与姬道元和李怀虚有些误会,这二人参悟天书大有心得,而今天书已毁,日后传教布道的重任免不得落到这二人身上,世子与他们交恶实属不智啊。” 夏玄闻言笑了笑,转而放下碗筷端茶漱口,“多谢先生提醒,时候不早了,我们二人急着上路,还请先生赐教重聚魂魄之法…...” 第二百八十六章 嗜赌如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百草也是聪明人,听夏玄那句‘我们二人急着上路’,便知道夏玄已经明白他不愿让黎长风过多参与此事并同意不带黎长风同行,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免不得暗生惭愧,随即冲朱尚忠说道,“你慢慢吃,我带世子去药房取些药物,你们日后可能用得上。” “嗯嗯,好。”朱尚忠点头。 黎百草离座起身,夏玄亦站了起来。 眼见黎长风也想起身,黎百草无奈皱眉,本想出言阻止,却又担心黎长风再次跟自己翻脸。 猜到黎百草心中所想,夏玄便出言说道,“黎师姐,麻烦你让厨下为我们准备点干粮。” 黎长风憋了一肚子火,脸色本就不好看,听得夏玄言语,脸色瞬时变的越发难看,但夏玄既然开口了,她也只能勉强答应,满心气恼的看着二人出门离开。 到得无人处,黎百草先是干咳了两声,转而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虽然黎百草极力阻挠黎长风与自己同行,夏玄却并未心生不满,因为他能理解黎百草的做法,也能体谅黎百草的心情,自己眼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与朝廷势同水火,与九州盟的关系也不好,而且自己还不曾参悟天书,日后也难有太大成就,再加上寻找魂魄祖源多有危险,最主要的是自己心里装的是黄七,即便黎长风耗时费力的帮助自己,最终也得不到什么。 如果自己没这么多仇人,如果自己以后能够有所成就,如果寻找魂魄祖源不是那么危险,如果自己最终能够接纳黎长风,这四条哪怕自己占上一条,黎百草可能都不会阻止黎长风与自己同行,只可惜这四条自己哪一条也不占,黎长风跟着自己注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黎百草不阻止不反对,反倒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见黎百草欲言又止,夏玄知道他心怀歉意,便主动开口,“先生若能指点重聚魂魄之法,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若是再有别的念头,那就是我不近人情,不明事理了。” 听得夏玄言语,黎百草如释重负,急忙抱拳作揖,“多谢世子体谅,世子对长风有救命之恩,我们理应感恩报答,但她修为低劣,无能自保,若是跟着你们,只怕会分你心神,拖累你们。” “先生言之有理,”夏玄说道,“先生放心,重聚魂魄之法和日后我们可能涉足的地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黎百草闻言连连点头,他知道夏玄很聪明,却没想到夏玄如此聪明,他之所以要带夏玄去药房,送夏玄药物只是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避开黎长风,以免黎长风知道的太多,日后独自跑出去寻找他们。 点头过后,黎百草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对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天魂和地魂在神界和阴间,而人魂和七魄则分散在人间各处,具体位于何处,我也并不知晓。” 见夏玄皱眉,黎百草急忙再道,“魂魄祖源乃是世间所有魂魄的来处,亦是它们的归处,据我所知每一处祖源都有一位先天神灵驻守,倘若有朝一日你们真的寻了过去,能否自他们手中带回友人的魂魄亦存在很大的变数。” 知道黎百草的话没有说完,夏玄便不曾接话。 黎百草再度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魂魄祖源位于何处,却知道有一件远古法宝可以追寻离体的魂魄,世上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只要得到这件法宝,就可以跟着那些离体的零散魂魄找到它们的最终去处。” 夏玄点了点头,黎百草既然说到这件法宝,自然知道这件法宝现在何处。 短暂的停顿过后,黎百草再度说道,“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那件法宝,却知道它被一个怪人得到并珍藏,那怪人就住在北荒的碧霞山。” “此人有何怪异之处?”夏玄问道。 黎百草说道,“相传此人虽然天生残疾却道行高深,而且嗜赌如命,所收藏的诸多法宝都是它赢来的。” 不等夏玄接话,黎百草便再度说道,“我手里还有几件拿得出手的奇物,稍后一并送你,你且去碧霞山寻他,与他赌上几把。” 听得黎百草言语,夏玄陡然皱眉,他不喜欢赌,因为他深知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的道理,只要是赌就有输的可能,他不喜欢不劳而获,也不喜欢让别人不劳而获。 虽然发现夏玄在皱眉,黎百草却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可以选择,但有些事情没得选,对方道行太深,夏玄不可能硬抢,想要拿到那件可以追寻魂魄的法宝,只能跟对方赌上几局。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黎百草的药房,药房是依山而建的,里面有很多木架,木架上有很多木匣和木箱,黎百草并未避讳夏玄,竟然抽动其中一只木匣,启动机关,打开了隐藏在木架后面的密室。 黎百草进入密室,片刻过后拿出了两个小盒,一个是木盒,另一个是铁盒。 就在黎百草准备打开盒子之际,药房外面传来了黎长风的脚步声,黎百草自然能够听出黎长风的脚步声,见她来到,急忙拿过一个小布袋将那两个盒子放了进去,转而又自药架上拿了一些常用的药品塞进了布袋。 夏玄原本打算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再决定是否接受,如此一来只能道谢接过,就在其接过布袋的同时,黎长风推门而入,亦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气呼呼的看着黎百草。 黎百草知道黎长风在生自己的气,不但不敢问她为何来到,甚至不敢正眼直视。 夏玄见状只能出言问道,“黎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想做什么,不是你们所能左右的。”黎长风也没好气,她在生气黎百草的百般阻挠,也在生气夏玄的不加挽留。 夏玄无言以对,只能转头看向黎百草,“多谢先生解惑,时候不早了,我们不多打扰了。” 黎百草尴尬点头,夏玄亦不多做停留,拿着布袋贴着门边溜出了药房。 黎百草也想如法炮制,却被黎长风拦了下来,黎长风此番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管夏玄就在一旁,直接就冲着黎百草来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怎么了这是?”黎百草冲夏玄投来求救的眼神。 夏玄此时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旁人,拎着布袋转身就走,将黎百草给扔在了药房。 黎百草没想到夏玄会这么不讲义气,他先前曾经答应过黎长风不加干涉,而今却出尔反尔,心虚之下好生紧张,不知黎长风接下来会有何种过激举动。 就在黎百草硬着头皮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之际,一瞥之下却发现夏玄竟然又回来了。 见此情形,黎百草暗暗松了口气,不曾想夏玄回返之后并未靠近药房,而是自远处出言问道,“先生,那怪人姓甚名谁?” 黎百草本以为夏玄是来为他解围的,不曾想夏玄却是来追问细节的,失望气恼便随口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说他天生残疾,是何种残疾?”夏玄又问。 “此人身形矮小,是个侏儒。”黎百草说道。 “侏儒?”夏玄皱眉,先前朝廷请来对付他的几个帮手里就有一个侏儒,而且那侏儒亦是嗜赌如命。 前几日黎长风亦在皇城,也看到了那个侏儒,“什么侏儒?可是穿戴红衣的那个?” 黎百草闻言陡然瞪眼,“你怎么知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暗室不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黎百草如此震惊,黎长风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她并不知道二人为何提及那红衣侏儒。 黎百草关心则乱,不见黎长风说话,急忙出言追问,“你见过此人?” 黎长风点头,“不久之前在皇城见过,他是朝廷请来对付夏玄的帮手。” “啊?”黎百草好生错愕,之所以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自然是不希望黎长风知道此人是重聚魂魄的关键。 虽然黎百草极力掩饰,但黎长风还是通过他和夏玄先前的对话猜到夏玄在他的指点之下要去寻找此人,进而猜到此人与重聚魂魄有关,“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朝廷既然请来了此人,自然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想干嘛?”黎百草很是紧张。 黎长风没有接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反过来将黎百草和夏玄扔在了那里。 眼见黎长风赌气离开,黎百草和夏玄面面相觑,虽然黎长风没说自己要干什么,但她已经知道夏玄接下来要去寻找此人,自然也会设法寻找此人的下落,而那红衣侏儒又是朝廷请来的,黎长风想要知道此人住在哪里,只能自朝廷那里打探消息。 黎百草自然不希望黎长风去跟朝廷纠缠,因为那会令她身处险境,可是如果不告诉她红衣侏儒住在哪里,黎长风只能自朝廷下手。 想到此处,黎百草气恼跺脚,连连叹气,他先前好不容易硬着头皮令夏玄决定不带黎长风同行,不曾想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他不愿黎长风跟着夏玄去冒险,可他更不愿黎长风跟朝廷打交道,想自朝廷那帮人精嘴里打探消息不异于与虎谋皮。 苦思无解,黎百草随即将过错归咎于夏玄,“都怪你,直接走就是了,瞎问什么?” 夏玄无奈解释,,“你只说他是个怪人,没提及他的姓名,也没说他的样貌身形,我不知道去找谁呀。”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还用问的那么详细,”黎百草不满埋怨,“你直接去碧霞山找人不就行了。” “我没去过碧霞山,不知道碧霞山有多大,也不知道碧霞山是不是只有他自己。”夏玄再度解释。 “行了,行了,别狡辩了。”黎百草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这下完了,要是不告诉她那个侏儒在哪儿,她肯定会去皇城打探消息。” 夏玄无言以对。 黎百草再度叹气,“九州盟先前跑去皇城偷东西,她也跟着去了,听那两个死人的话外之音,她在皇城做了什么朝廷一清二楚,她若是再去皇城,肯定会被朝廷抓起来。” 黎百草所说确有道理,夏玄无从反驳。 “唉,这可如何是好?”黎百草好生愁苦。 夏玄原本都已经准备走了,只因为回来多问了一句,不但使得黎百草先前的努力荡然无存,也搞得自己骑虎难下,而今走也不行了,自己前脚走,黎长风后脚就会跑到皇城打探消息去。 黎百草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朝廷知道她曾经给过你补气丹药,你没听那俩死人说,如果不是她暗中相助,你甚至不能活着离开皇城,一旦她落到朝廷手里,朝廷很可能会拿她来要挟你。” 夏玄本不想接话,但想到总是一言不发也不太好,无奈之下只能点头附和,“先生所言甚是。” “唉,”黎百草又是一声长叹,“你要干的事情太危险了,她跟着你们我很不放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她死去的娘交代?” “如果她铁了心要去,我一定会护她周全,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会让她遭遇危险。”夏玄郑重表态。 听得夏玄言语,黎百草心中的怨气稍减,语气也缓和许多,“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但她一个大姑娘,成年累月的跟着你,传扬出去,以后怎么嫁人?” 夏玄无言以对,只能叹了口气。 黎百草左右为难,长吁短叹,夏玄亦是无计可施,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等黎百草拿主意。 苦思良久,黎百草沮丧长叹,“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让她先跟着你了。” “先生放心…...” 不等夏玄说完,黎百草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放什么心呐,我这是两害相衡取其轻,她跟着你我至少知道她在哪儿。” 夏玄本想出言宽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发现夏玄欲言又止,黎百草误以为他想解释并不是自己缠着黎长风,于是便主动说道,“实则我也知道此事怨不得你,都是她一厢情愿。” 按理说夏玄应该接话,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给我。”黎百草伸出手来。 夏玄并不知道黎百草在索要什么,只能出言问道,“什么?” “当然是那三枚回天丹,”黎百草也没好气儿,“事儿没办成,东西得退给我。” 夏玄闻言急忙自怀中取出装有回天丹的木盒双手递还。 看着夏玄递到自己眼前的木盒,黎百草临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算了,给你吧。” 夏玄自然不会就此收下,急忙再度递送。 黎百草依旧未接,而是拍了拍门槛,示意夏玄坐到自己身边,待夏玄坐下,黎百草和声说道,“小伙子,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眼见黎百草改了称呼,夏玄不明所以,“先生请说。” 黎百草深深呼吸,稳定心情,梳理头绪,转而出言说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长风都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但好人和君子是两码事,我想跟你商量的是,那个,这个,你懂我意思是吧?” 夏玄并没有不懂装懂,“先生的意思是?” 黎百草干咳两声缓和尴尬,转而低声说道,“都说君子暗室不欺,这个,这回你懂了吧。” 听得黎百草言语,夏玄恍然大悟,“先生放心,我一定恪守礼数。” 黎百草闻言放心不少,随即再度说道,“其实我倒不怎么担心你,我主要是担心她,便是她想欺你,你也不能欺她哈。” 夏玄终究年纪小,谈论这些话题令其多为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待得夏玄点头应声,黎百草随即岔开了话题,“我再问你件事情。” “先生请说。”夏玄接话。 “你和乘黄究竟是什么关系?”黎百草低声问道。 眼见夏玄皱眉,黎百草急忙出言解释,“我当然看得出你仍是童子之身,我问的是你们究竟是亲密无间的友人还是情投意合的情人。” 黎百草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倒不是他羞于回答,而是他自己也无法准确分辨自己和黄七究竟属于哪种关系。 见夏玄迟疑踌躇,黎百草心里有数了,转而再度说道,“乘黄失去了内丹,哪怕重聚魂魄也不得幻化人身,想必你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夏玄缓缓点头。 “唉,又是一个死结,”黎百草叹气摇头,“你若是持之以恒,坚持到底,倒是能够证明你人品贵重,但如此一来她也就没机会了,你若是中途放弃,她倒是有机会,但朝令夕改,心意不专,你也配不上她了。” “先生,你可能误会了。”夏玄尴尬支吾。 “唉,不说这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黎百草抬手拍了拍夏玄的肩膀,“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 “暗室不欺。”夏玄正色点头。 “对,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她欺负你…...”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道天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百草言罢,夏玄皱眉摇头,“我只能保证不欺负她,如何能够保证她不欺负我?”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黎百草鄙夷撇嘴,“她如果欺负你,你别让她得逞不就行了?” 夏玄摇头说道,“先生多虑了,黎师姐贤淑端庄,进退有度…...” 不等夏玄说完,黎百草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打住,我养大的闺女,我比你了解她。”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歪头回忆与黎长风相处时黎长风的言行举止,黎长风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为人和善,言语得体,并不像黎百草所说的那般激进大胆。 不过黎百草既然这么说,想必也不是杞人忧天,无的放矢,毕竟自己与黎长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对其真实性情也不是非常了解,在此之前他还感觉黎长风挺随和的,但是在朱尚忠的印象中,黎长风却是自视甚高,成天耷拉着脸不苟言笑。 “今晚别走了,”黎百草站立起身,“歇上一宿,明天再走。” 就在夏玄犹豫要不要答应之际,黎百草再度说道,“你有伤在身,我给你治治。” 夏玄想了想,点头答应。 那几间竹屋是黎百草的住处,也是他接诊的地方,二人离开药房回到竹屋,黎百草喊来下人,命他们前去给夏玄和朱尚忠安排住处,顺便儿再通知黎长风今天晚上二人会住在家里。 一通望闻问切之后,黎百草对夏玄的现状了然于胸,“你知不知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 夏玄不知道黎百草具体所指,便没有出言回答。 不见夏玄接话,黎百草主动说道,“你先前用灵犀玉树复活那些士兵,直接将自己的本命真元全部掏空了,如果不是乘黄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护住心脉,维系生机,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夏玄点了点头,黎百草所说的这些他也是知道的。 黎百草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乘黄内丹所化的先天元气已经融入了你的心脉,游走五脏周身,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将其抽离,也就是说只要七窍神府不受损伤,你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你也死不了。” 夏玄再度点头。 黎百草皱眉沉吟,久久不语。 等了许久不见黎百草再开口,夏玄便出言问道,“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外伤和内伤都不致命,便是不用药石也可以缓慢自愈。” 黎百草摆手说道,“我想的不是如何用药,而是你眼下的这种情况会带来何种后果。” “先生指什么?”夏玄不解。 黎百草说道,“你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世人所说的长生不老,你是玄宗弟子,也懂阴阳,应该知道长生不老是违逆天道的。” “我知道。”夏玄点头,虽然练气之人都希望自己能够长生不老,但长生不老并不符合生老病死的阴阳天道。 黎百草靠上了椅背,“说说为什么长生不老违逆天道?” 夏玄随口说道,“因为天道最重公平,一个人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长生不老等同不付出却一直得到。” 黎百草欣慰点头,“继续说。” 夏玄想了想,再度说道,“世人之所以渴望长生不老,无非是想一直活着吃喝玩乐,本质就是贪婪无度,妄想不劳而获,天道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还有呢?”黎百草继续追问。 夏玄说道,“再要深究,话就长了。” “没事儿,慢慢说。”黎百草饶有兴致。 夏玄说道,“要说长生不老,就要先说活着的意义…...” 黎百草插话,“你认为生命是有意义的?” “对。”夏玄正色点头。 “哦,有什么意义?”黎百草挺身坐直。 夏玄说道,“生命的意义我们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有天道知道,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做天道希望和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如果我们做的事情顺应了天道,就等同为天道做出了贡献,只有做出贡献的人,才有长时间活着的意义和价值。”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属实不易,”黎百草出言夸赞,“你的境界比我高出太多,在此之前我只总结出了一条规律,那便是短寿的活物往往多衍子嗣,越是长寿的活物子嗣就越少,而长生不老往往意味着没有子嗣。” 听得黎百草言语,夏玄这才知道他刚才之所以提及长生不老违逆天道,是担心他以后没有子嗣,不过眼下二人已经开始探讨天道,他便只能顺势继续,“先生谬赞,我也只是有感而发,所知所想也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实则我也想过自己为何会经历此番变故,天道可能需要我做什么,所以才会冥冥左右,与我长生不老,也可能我以后真的会没有子嗣。” “我刚才为你号过脉,你一切正常,可以延续子嗣,”黎百草说道,“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按理说长生不老的人是不应该有子嗣的。” “在先生看来,长生不老的人为什么不应该有子嗣?”夏玄问道,二人言语投机,此番已不再是闲聊,而是论道了。 “因为他一人便享尽了其后人的所有福禄。”黎百草说道。 “先生言之有理,”夏玄说道,“但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表面上看传承就是生命的意义,但是在我看来传承只是上一代人没有完成天道赋予的使命,所以才会由下一代来继续完成,如果上一代人完成了天道赋予的使命,也就不需要下一代了。” 夏玄言罢,黎百草毫不吝啬的冲其竖起了拇指,“不愧是大夏皇族,当真是血脉传承,虎父无犬子,你如此年轻便身拥紫气修为,实非偶然。” 见黎百草如此夸赞,夏玄多有尴尬,“先生谬赞,愧不敢当。” “心术中正,见识高远,我很看好你,”黎百草说到此处陡然泄气,“唉,只可惜你不曾参悟天书,即便天赋异禀,悟性高绝,也不得尽窥大道。” 不等夏玄接话,黎百草便正色说道,“虽然不同人眼中的天书不尽相同,但总有相似共通之处,只要将所有参悟天书之人看到的天书尽数收集起来,以你的悟性定能融会贯通,独辟蹊径。” 夏玄刚要接话,黎百草再次抢先开口,“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夏玄摆手推辞,“我现在心境不平,无心参悟天书。” “不参悟天书不行啊,”黎百草皱眉摇头,“别看你现在木秀于林,假以时日神灵脱困,仙人飞升,便无你立足之地了。” “先生放心,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能够把握尺度,绝不会连累他人。”夏玄说道。 黎百草自然知道夏玄所指,随即摇头说道,“现在不是连不连累的问题,而是我非常看好你,你放心,我不会挟恩图报,哪怕你最后不娶长风,我也不会怨你。” 夏玄最怕欠人人情,听得黎百草言语,急忙正色摇头,“真的不用,我现在的心境当真不适合推衍天书,再说我也并不认为两部天书可以兼容互通,万一牛头不对马嘴,先生岂不白忙一场?” “不管那些,先弄回来再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推心置腹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黎百草态度坚决,夏玄既感动又无奈,感动的是黎百草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无奈的是黎百草的方法肯定行不通,其所说的弄回来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信手拈来,而是需要绞尽脑汁,耗费时日,付出极大的易换和收集。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 黎百草心意已决,不等夏玄说完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夏玄急切说道,“我不是与先生客套,而是两部天书的总纲立意和参悟方向截然不同,彼此之间没有借鉴融汇的可能,先生耗时费力的得了,到最后却毫无用处,岂不白忙一场?” 黎百草闻言缓缓点头,“言之有理,既然这般,那就只取其一,这两部天书,你想要哪一部?” 夏玄想了想,摇头说道,“不管是阐石天书还是道石天书都不适合我。” 黎百草撇嘴说道,“要饭的就别惦记热火烧了,有得吃就不错了。” “先生误会了,”夏玄和声解释,“不是我挑三拣四,而是我通过姬道元和李怀虚的为人处世对两部天书的立意方向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阐石天书对参悟之人的天赋和悟性要求很高,适合心高气傲,冷眼俯视之人参悟。而道石天书则趋于中庸,更适合仁善随和,精于人情世故之人修炼,以上两种我都不适合。” 黎百草说道,“你的意思是参悟阐石天书的那些人就像庙堂之上的官长,而参悟道石天书的那些人则好似市井之中的小民?” 见黎百草总结的比自己更加到位,夏玄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黎百草再度依靠椅背,“你离经叛道,不守章法,的确不适合做官。但你胆子太大,性子太硬,也当不了民。” “是啊,”夏玄点头,“我不喜欢庙堂之上的正襟危坐,也不喜欢市井之中的鸡零狗碎。” “那你喜欢啥?”黎百草瞅了夏玄一眼。 “我喜欢山野之外的随心所欲。”夏玄说道。 夏玄此言再度招致了黎百草的白眼儿,“怪不得你会把参悟天书的机会让给小黑子,自己留在玄云宗养猪种地。” 夏玄没有接话,实则他当年之所以没有前去参悟阐石天书,主要还是因为已经得了梁州阴术,他担心贪多嚼不烂,而且那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血海深仇的巨大压力,他也就没有参悟天书的强大动力。 黎百草抬手扶额,闭眼叹气。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条路真的走不通。”夏玄出言说道。 “好吧,”黎百草无奈点头,“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就不干这徒劳无功的事情了,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应该为自己以后想一想,当神灵横行,仙人遍地的时候,你这个两边都得罪了的万人恨应该如何立命安身。” 夏玄没有接话,近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各种变故亦是接踵而至,使得他一直疲于应付,少有前瞻远顾。 沉默片刻,黎百草出言说道,“既然不得参悟天书提升修为,那就只能借助于外力了。” 夏玄并不知道黎百草所说的外力是指什么,也没有出言追问,而是出言说道,“先生真的不用为我操心,我自有全身之道。” 听得夏玄言语,黎百草多有不满,“你有什么全身之道?重聚魂魄耗时长久,三年五载肯定不得完成,届时你谁都打不过,还能到处跑?再者,想要寻回天魂和地魂还需前往神界和阴间,你拿什么上天入地?” 黎百草所说确有道理,夏玄无言以对。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黎百草摆手撵人。 夏玄起身道谢,躬身退走。 刚刚出门,黎百草便再度说道,“别关门哈,一会儿我派人给你烧水泡药,你泡过药浴再睡。” 夏玄闻言急忙再度道谢,转而轻声离开。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月光皎洁,夏玄原路回返,没走多远便发现了站在树下的黎长风。 “我爹又跟你说了什么?”黎长风心里有气。 “他知道无法阻止你与我同行,故此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心里的怨气瞬时消散大半,但她的心情依旧不好,“他没说我厚颜无耻,不知自重?” 夏玄知道黎长风为何有此一说,先前黎百草变相阻挠,而他则默许同意,如此一来就使得黎长风很没面子,搞得跟非要上赶着与他同行一般。 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便可以有的放矢,夏玄随即说道,“黎先生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多加阻挠,我自然希望你能仗义援手,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以身涉险,而且此事耗时长久,成年累月的拖累你,我如何能够心安。” 听夏玄这般说,黎长风瞬时芥蒂全消,“你跟谁都这么见外吗?” “若不是耗时长久且多有危险,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顾虑。”夏玄说道。 黎长风迈步先行,“你还是没拿我当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得失。” 夏玄落后半步,缓步跟随,“关键你出手帮我失去的太多了,姬道元等人日后都是仙人,你与我同行便不得与他们共事,时间一长,关系必然生疏。” “只有弱者才需要扎堆儿抱团,我不需要,”黎长风正色说道,“他们参悟天书,我也参悟天书,他们日后能够飞升成仙,我也同样可以。” 不见夏玄接话,黎长风再度问道,“我爹还跟你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随即意简言赅的将黎百草送自己东西以及二人先前的谈话论道说了出来。 讲说之时黎长风便连连点头,待夏玄说完,黎长风立刻接口说道,“我爹看似友善和气,实则眼高于顶,能入他眼的人寥寥无几。” “惭愧,”夏玄随口谦逊,转而出言说道,“令尊还曾提及要为我寻找外力,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外力是指什么,明日你见到他一定劝劝他,你能出手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再劳烦他老人家。” 黎长风随口说道,“他说的外力应该是指法宝,你无法参悟天书,只能借助法宝。” 黄七的隐身冠和朱尚忠的神行衣都是法宝,夏玄自然知道法宝的威力,但他亦知道法宝不易寻得,免不得多有惶恐,“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别管了,随他去。”黎长风随口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过夜的住处,别院有很多房舍,客房也不止一间,夏玄被安排在东一,朱尚忠睡在东二,这家伙喝多了,此时已是鼾声如雷。 将夏玄送到住处,黎长风并未进门,“这几日你心力交瘁,早些睡吧,明早别急着起床,睡够再说。” 夏玄本想出言道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你也早些休息。” 黎长风点头转身,移步离开。 夏玄站在门口,驻足等待。 走到拐角处,黎长风转身回头,眼见夏玄还站在门口,心中一暖,嫣然摆手, 夏玄见状暗道不妥,实则他站在门口是在等人送药,但黎长风却误以为自己在目送她。 待黎长风消失不见,夏玄皱眉叹气,只是一天半日便生出误会,日后时刻同行,朝夕相处,怕是会多有别扭…... 第二百九十章 前瞻远顾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没过多久下人便抬来了浴桶,担心出岔子,黎百草亲自送来了药浴所需的各种药物,待得调配妥当方才告辞离去。 黎百草临走时交代的是多泡一会儿,夏玄直接泡了两个多时辰,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身心俱疲,自浴桶里睡了过去。 待得再次醒来,浴桶里的药水已经凉透了,夏玄起身上床,继续休息,实则他此时已经不是很困了,若是强打精神也可以前瞻后顾,整理思绪,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姬有德生前曾经多次告诫过他,当困乏或是疲惫之时尽量不要思考问题,作出决定,只有头脑清醒,气定心静,思虑问题才能周全详尽。 清晨卯时,夏玄醒了,客房周围很是安静,连隔壁朱尚忠的呼噜声也停了,倒不是朱尚忠已经醒了,而是他睡的没有昨晚那么沉了,打呼噜的人也并不是成宿不停的发出鼾声,只在睡的最沉的那段时间才会打呼噜。 夏玄并未急于穿衣下地,而是静卧在床整理思绪,这也是他在姬有德多年言传身教之下养成的习惯,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不是动起来,而是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才能前瞻后顾,查漏补缺并确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每天都要想一想今天做了什么并确定明天要做什么,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想想这段时间自己都做了什么并确定以后一段时间自己要做什么,只有一直保持清醒,才能明确自己这辈子究竟想要什么并心无旁骛的朝着那个清晰的目标直线赶赴而不走弯路。 道理看似简单,实则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都没有明确的目标,都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实则平庸的不能再平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都在靠本能活着,大部分人穷其一生连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没弄明白,活的忙碌且糊涂。 夏玄首先回忆的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父亲留下的旧部此前虽然遭到了朝廷的截杀,但昨天自己与姜召二人已经达成暂时停战的约定,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一定会停止对这些人的追杀,他之所以作此判断有两个原因,一是朝廷很清楚如果继续追杀那些人,就等同违背了双方互不攻击的约定,而朝廷一旦违约在前,他也就不需要再遵守之前的约定,此时他在暗,朝廷在明,他如果对朝廷穷追猛打,朝廷当真是防不胜防,而且朝廷眼下需要全力对付九州盟,无心也无力同时应付两股敌对势力。 二是朝廷之所以追杀那些旧部,主要是担心这些人会在他的号令之下再度聚集并对朝廷构成威胁,而今他已经答应朝廷三年之内不动他们,而三年之后那些旧部早已分散九州各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羁绊的增多,人心也就慢慢散了,自然也就不能再为他所用并对朝廷构成威胁。 想罢此事,了却了一件心事,夏玄随即开始思考先前答应姜召等人三年之内不动他们是否正确,实则这个问题压根儿也不需要再想,因为不管此举是对还是错,他都必须这么做,如果昨天自己拒绝了姜召等人的要求,他们一定会杀了黎百草,而且出于投鼠忌器,他也不忍心破坏子许和姬有德的尸身。 实则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他之所以答应二人的条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其内心与生俱来的善念,虽然他对民众多有失望,甚至多有愤怒,乃至不愿意夺回帝位造福于民,但他却并不希望看到这些愚昧且弱小的民众没有活路,如果自己冲朝廷动手,势必导致朝廷和官府分崩离析,届时没了朝廷和官府的管理和约束,九州也就彻底没了秩序,其直接后果就是杀人放火,弱肉强食。 没有了约束,不但人性之恶会无限放大,而且潜伏各处的妖邪鬼魅也会蹦出来肆意作恶,虽然此时的朝廷对百姓来说只是个后娘,但百姓至少还有个娘,若是自己将这个后娘给杀了,而自己又不想给他们当亲娘,岂不是把全天下的人都给害了? 想到此处,夏玄长出了一口粗气,虽然前日他曾试图将那些分食黄七鲜血的皇城百姓尽数灭杀,但他却知道自己并不嗜血好杀,似前日发生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也不会发生,那是朝廷处心积虑设下的圈套,其目的无疑是绑架全城百姓以求自保,但是令朝廷没想到的法不制众这条铁律对他竟然毫无作用,为了给黄七复仇,他真的会将整个皇城彻底覆灭,如果不是姬道元和李怀虚二人从中作梗,此时的皇城已经是另外一幅情景了。 就在此时隔壁传来了朱尚忠的声音,“二毛,快辰时了,醒了就早点儿起来吧,吃过早饭早些上路。” “不着急,我在想事情。”夏玄随口回答。 “哦。”朱尚忠应了一声。 朱尚忠的突然发声打断了夏玄的思绪,对此夏玄多有无奈,实则像朱尚忠这样的人非常多,总是无端着急,总是急着去做什么,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快拉车,殊不知方向如果不对,所有的努力全是白费。 深深呼吸,平心静气,夏玄再度将思绪送回前日,虽然姬道元和李怀虚的所作所为令他非常不满,但他却能理解二人的做法,也知道二人并无私心,原因也很简单,朝廷眼下正在调兵遣将,四处寻找帮手对付九州盟,如果他将朝廷的巫师和高官一网打尽,九州盟就能坐享其成,但二人却并没有袖手旁观,坐等得利,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二人破掉阵法,放走百姓并无私心。 不过一码归一码,对于二人所说的之所以出手阻止他覆灭皇城是不希望他走上绝路,这一点他是不认可的,也不会领情,因为他很清楚二人为他着想最多只占三成,七成原因是二人不希望那么多百姓惨遭屠戮。 回忆细节是为了理清头绪,理清头绪是为了明辨是非,不管二人出于何种动机,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结下了,要说双方谁对谁错,若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双方谁也没错,奈何矛盾还是结下了,而隔阂一旦产生,以后也是无法消除的。 他虽然理解二人的做法,却不表示他不怨恨他们,而姬道元和李怀虚虽然也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但是在二人心中,他偏激执拗,容易走极端的坏印象也彻底留下了,双方谁都不会原谅谁,虽然暂时还没到刀兵相见,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以后想要化敌为友已经不可能了。 这种情况有些像夫妻吵架,只要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不管谁对谁错,感情也已经伤了,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也不过是异性相吸对矛盾的暂时冲淡和掩盖,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更不会和好如初,矛盾已经结下,隐患也已经埋下,日后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就在此时,隔壁的朱尚忠再度出言喊话,“二毛,收拾一下吃饭吧。” 夏玄闻言再度叹气,他本想回忆一下前日红衣侏儒的种种举动,以此揣摩此人的心性并提前思虑对策,奈何总有人心浮气躁,耐不住性子,恨不得立刻动身,每天都有事情发生,时刻都在路上才好。 接连被打断思绪,夏玄也没了前瞻远虑的心境,只能翻身坐起,“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三人同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夏玄开门较晚,二人的早饭便送到了朱尚忠屋里,夏玄洗漱过后直接去了隔壁,此时朱尚忠已经吃上了。 见夏玄来到,朱尚忠抬手指着满桌的饭菜招呼他落座,,“喊你好几遍了,怎么才起来?快吃。” “怎么如此丰盛?”夏玄随口问道。 朱尚忠先是往门外瞅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你要是给我送金树,我也得把你当祖宗伺候着。” 夏玄无奈摇头,转而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朱尚忠问道,“哎,昨天晚上药王都跟你说了啥?” “当时你也在场,说了什么你不都听到了吗。”夏玄随口说道。 “吃到半道儿上你们不是走了吗,”朱尚忠大口咬嚼着手里的肉饼,“他告诉你那些地方都在哪儿了没有?” “没有,”夏玄摇头说道,“他也不知道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都在哪里,但他知道有一件可以追寻魂魄的法宝能够帮我们找到那些地方。” 身上那件神行衣这些年给朱尚忠带来了莫大好处,一听法宝朱尚忠瞬时两眼放光,“他把那件法宝给你了?” 夏玄再度摇头,“没有,那件法宝在一个神灵手里,他将那个神灵的住处告诉了我,接下来咱们要想办法自那个神灵手里拿到那件法宝。” “这么麻烦?”眼见夏玄只是喝粥,朱尚忠随手抓了个肉饼塞到了他的手里。 夏玄没有接话,只是接过肉饼缓慢咬嚼。 等了片刻,朱尚忠再度低声开口,“昨天晚上我听药王那意思,好像不太希望他女儿跟着咱们冒险。” “人之常情,”夏玄说道,“不过他后来改变了主意,同意黎长风与我们同行。” “算他有良心,你可是救过黎长风的命呢。”朱尚忠小声嘟囔。 夏玄懒得出言纠正,便没有接话。 朱尚忠是个碎嘴子,参悟天书之前是,参悟天书之后这个毛病也没改,也不管夏玄正在吃饭,自顾追问自己离开玄云宗之后发生的诸事种种,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有些事情他并不知情,前日夏玄也一直没跟他详说。 夏玄挑选比较重要的事情说与朱尚忠知道,力求意简言赅,尽量轻描淡写,实则在山上的时候朱尚忠对他还是不错的,二人的私交也很好,只是这家伙去云崖山参悟天书之时总是乱说话,给他和黄七惹了不少乱子,所以他才会对朱尚忠多有不满,不过朱尚忠在得知黄七遇难之后的表现还是令他多有欣慰的,这家伙是个市侩俗人,主打一个贪生怕死和唯利是图,但在得知黄七遇害之后竟然决然表态要全力搭救,这就很难得了,此外朱尚忠也知道自己与朝廷和九州盟都不合,却坚定的与自己这个孤家寡人站在一起,着实难能可贵,人都有毛病,但只要大德不亏,小节也没必要太过较真儿,平日里有些小算计也无所谓,有事儿真上才最见人心。 待夏玄说完,朱尚忠便开始自顾讲说,有些事情是他知道但夏玄不知道的,他认为有必要让夏玄知道,这其中就包括九州盟盟主芈天罡的情况,据朱尚忠所说,芈天罡在当年封印神灵的时候好像落下了什么病根儿,这些年一直深居浅出,也不怎么露面,尤其是参悟天书的两拨儿弟子有所成就之后,芈天罡更是加速淡出,不久之前刚刚将姬道元和李怀虚提拔为九州盟的左右护法,九州盟的宗门事务基本上由姬道元和李怀虚说了算。 这些年夏玄并没有得到芈天罡的帮助和庇护,对这位舅舅也就没有很深的感情,不过听得朱尚忠讲说,其心中对芈天罡的不满还是淡化了许多,因为芈天罡功成身退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这就说明他先前之所以率领九州盟封印神灵,对抗朝廷,并不是为了夺权称帝,而是出于救万民于水火的公心。 朱尚忠也发现自己讲说芈天罡近况时夏玄的反应很是冷淡,便猜到他对芈天罡心存不满,于是便出言说道,“你也别对盟主有什么意见,这几年你一直在玄云宗躲清净,不知道九州盟有多惨,在参悟天书的两拨人下山之前,九州盟一直是被朝廷压着打的,他就算想帮你也没那精力。” 夏玄点了点头,朱尚忠所说确是实情,最惨的时候九州盟连参悟天书的两百多个弟子的口粮都供给不上。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其实也不是盟主对你不好,他对那个假货就非常好,不但派专人保护他,还向玄离宗要提升修为的丹药给那个假货,他其实还是挺关心你的,只是他错把蛤蟆当成了青蛙。” “蛤蟆不是青蛙吗?”夏玄随口问道。 “当然不是,蛤蟆身上有疙瘩,去去去,你别打岔,”朱尚忠皱眉挠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快吃吧。”夏玄放下碗筷,端茶漱口。 “别放筷子呀,再吃点儿,这么好的饭。”朱尚忠多有不舍。 夏玄已经漱口了,自然不会再吃,但朱尚忠却不舍得浪费,于是继续胡吃海喝,与此同时再度问道,“对了,药王说的那个神灵在哪儿?” “在北荒。”夏玄回答。 “男的女的?”朱尚忠又问。 “男的,是个身穿红衣的侏儒。”夏玄说道。 朱尚忠多有不解,“你怎么连他穿什么衣服都知道?” 夏玄答道,“因为此人我前几日曾经见过,朝廷为了对付我和九州盟,花重金请来了三个帮手,一名女子自后山对付九州盟,那个红衣侏儒和一个黑衣男子在皇宫前对付我。” “操,仇人哪?”朱尚忠皱眉,“那他肯定不会把法宝给咱们,他什么修为?咱仨能打过他吗?” 夏玄回忆当日细节,“他没正式出手,具体修为不得而知,太虚的可能性大,也有可能是上虚。” “啊?”朱尚忠咧嘴。 夏玄摆手说道,“我感觉此去碧霞山应该不用动手…...” 夏玄说到此处转头看向门外,片刻过后黎长风出现在了门口,二人见状急忙站了起来。 “怎么样,早饭还对胃口吗?”黎长风笑问。 “挺好,挺好。”朱尚忠笑道。 简短的寒暄过后,朱尚忠请黎长风落座,“快坐,快坐,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对付那个神灵。” 由于黎长风已经知道部分内情,夏玄便没有从头说起,而是言接上文,“那个红衣侏儒虽然是朝廷请去的帮手,却并未冲我动手,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不但多次间接帮我,临走之时还暗中帮我拽断了几根玄铁栅栏。”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朱尚忠问道。 夏玄说道,“他先前之所以没与黑衣男子联手对付我,主要是此人自视甚高,不屑与他人联手。到得后来眼见我死战不退,便对我多有钦佩,实则到得后期他已经不想杀我了。我见他玩世不恭,贪玩好赌,便趁机提出与他赌上一局,此人欣然应允,结果我侥幸胜出,而他也遵循承诺,如约退走。” 夏玄言罢,朱尚忠立刻接话,“哎呀,照你这么说,这个侏儒还是个好人。” “也不能说他是好人,这个人举止乖张,不守规矩,”夏玄摇头,“好在此人嗜赌如命且重信守诺,昨夜黎先生送了我两件事物做赌注,咱们可以过去与他赌上一局,只要咱们赢了,他应该会将那件能够追寻魂魄的法宝交给咱们。” “你如何…...” 朱尚忠好奇插话,“药王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在袋子里,我还没来得及看。”夏玄说道。 “我能看看吗?”朱尚忠问道。 “当然能,布袋就在我床头,你去拿吧。”夏玄说道。 待朱尚忠放下筷子起身离去,,黎长风方才再度发问,“你如何确定他会同意对赌?” “因为此人玩心很重,自视甚高,颇有一败难求的意味,”夏玄说道,“而且我能感觉出来他并不讨厌我,再者此人貌似喜好收藏,他的藏品应该会有很多,想必也不会在乎其中一件。” “那可不一定,还得看咱们需要的东西是不是他的心头之物。”黎长风提醒。 夏玄点了点头,“是啊。” 夏玄话音刚落,朱尚忠便拎着布袋跑了回来,“我真看了哈。” “看吧,”夏玄说道,“上面都是药物,东西在下面的木盒和铁盒里。” 朱尚忠扯着布袋掏拿翻找之时,黎长风出言问道,“那红衣侏儒身在何处?” “据令尊所说他住在北荒的碧霞山。”夏玄回答。 “碧霞山?”黎长风皱眉,很显然她并不知道碧霞山的具体位置。 见此情形,夏玄出言说道,“过了冀州可以沿途打听,事已至此,也不急于一时了,令尊好不容易同意我邀你同行,我必须凡事求稳,决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心情大好,在此之前夏玄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很阴郁且古板的,事实证明夏玄不但不古板,还很会说话,实则此番是她非要跟着二人的,而夏玄为了顾全她的面子,刻意说成了是自己邀其同行。 不等黎长风接话,朱尚忠已经翻出木盒并打开了盖子,虽是白日,但盒盖一开,一股红光瞬时流溢映出。 “哎呀,怎么是个小红孩儿…...” 第二百九十二章 肉芝灵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转头看向那方木盒,盒子只有巴掌大小,里面装的自然不是真正的孩童,所谓小红孩儿只是一个两寸长短的玉雕小人儿,其通体鲜红,双盘端坐,垂眉闭目,憨态可掬。 就在夏玄想问此物是什么玉料雕琢而成之际,却惊讶的发现这个红色小人的体内竟然隐约可见纤细的血管和完整的经脉,玉雕只能雕琢表面,不可能雕琢内部,由此可见此物并非玉石雕琢,而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稀奇灵物。 “什么呀这是?”朱尚忠疑惑打量,左右端详。 “他怎么舍得把这东西送给你?”黎长风眉头微皱,答非所问。 听黎长风这般说,夏玄立刻明白这个红色小人非比寻常,乃是黎百草非常喜欢的一件东西,随即皱眉问道,“此为何物?” 黎长风说道,“此物名为肉芝灵胎。” 朱尚忠闻言率先接话,“肉芝是什么?” “肉芝即是太岁,”黎长风说道,“这肉芝灵胎乃是万年太岁孕育的灵胎。” “太岁不是白的吗?”朱尚忠问道。 黎长风解释道,“太岁虽然不在五行之中,却也有五色之分,白色的太岁最为常见,其上是黑,再上为绿,再上为黄,红色最为稀有。” “这东西吃了能长生不老?”朱尚忠好奇。 “不能,”黎长风摇头,“肉芝灵胎的特异之处不在药效,而是它可以生出灵识。” 见夏玄和朱尚忠面露不解,黎长风随即出言反问,“元婴你们应该听过吧?” “元神分身?”朱尚忠抢先回答。 “对,”黎长风点头,“这个肉芝灵胎与元婴有些相似,随着主人灵气的注入和培育,它可以逐渐生出灵识。” “然后呢?”朱尚忠好奇追问。 “然后我就不清楚了,”黎长风摇头,“肉芝灵胎我只见过这一个,它此时还没有被唤醒,即便被唤醒,生出灵识也极为缓慢,培育到最后究竟能够达到何种地步谁也不知道。” “那这东西好像也没啥用啊。”朱尚忠说道。 黎长风说道,“对我们来说的确用处不大,因为我们阳寿有限,短短几十年,它也成长不了多少,但对神灵来说它就很有用了,千百年下来,它可以变的很聪明,也有可能变的很强大。” “哦。”朱尚忠意兴阑珊,随手将木盒放到了桌上,转而又去布袋里掏拿。 夏玄拿起木盒细看端详,“红衣侏儒肯定会非常喜欢这件东西。” “何以断言?”黎长风随口问道。 夏玄说道,“因为它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黎长风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见黎长风反应平平,夏玄便知道她没有彻底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便耐心解释,“早些年我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我发现但凡上了年纪的人手里都喜欢拿着什么东西,有可能是藤杖拐棍,也有可能是玉石木雕,都是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玩意儿,起初我还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有这种喜好,事后我才明白,他们之所以带着这些东西,只是因为内心深处非常孤独。” “什么孤独,我看纯粹是钱多烧得慌,”朱尚忠不以为然,“你说的那些都是有钱人,我就没看见哪个穷人有这个习惯。” “穷人也有啊,”夏玄说道,“种田的老农也有自己非常喜欢的农具,哪怕是要饭的叫花子,也有一根一直带在身边的打狗棍。” 见朱尚忠还想插嘴,黎长风随即抬手制止了他,“别打岔。” 朱尚忠此时已经自布袋里找出了那个铁盒,正在揣摩怎么打开。 “继续说。”黎长风看向夏玄。 夏玄随即言接上文,“人的年纪越大,经历的事情也就越多,他们会逐渐发现原本同床共枕的人可能移情别恋,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可能反目成仇,子女长大之后也会离开自己,手里的钱财和田地也可能随时易主,到最后他们会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的寻找一种可以一直陪伴自己且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既然活人靠不住,那就只能找一件死物,因为死物是最稳定的,也是最忠诚的。” “言之有理,”黎长风缓缓点头,“只有死物可以做到生相陪,死相随。” 夏玄闻言陡然皱眉,转而抬头看向黎长风,他皱眉不是因为黎长风说的不对,而是黎长风总结的精准且到位。 黎长风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了夏玄的心里,随即再度说道,“之前我并不理解我爹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肉芝灵胎,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东西不但可以一直陪着他,还是个有感情的活物。” “对,”夏玄点头,“养猫猫会跑,养狗狗会老,养它可以一直养下去,既是希望也是陪伴,到最后还可能是个依靠,黎先生将这件东西送给我是想让我以此为赌注,跟红衣侏儒赌那件可以追寻魂魄的法宝,我感觉有了这件东西,赌都不用赌了,直接换他也可能同意。” 朱尚忠摆弄着那方铁盒,与此同时不屑撇嘴,“别说我泼你冷水,我感觉你在想美事儿,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干什么不比捣鼓它有意思?” 朱尚忠言罢,夏玄没有接话,黎长风本想与其辩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争论的前提是对方与自己的认知差不多,如果对方的认知低自己太多,哪怕自己的想法再怎么缜密,表述再怎么精准,也不过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朱尚忠在她眼里就是个蠢货中的蠢货,参悟天书的机会千载难逢,这家伙去了之后竟然不静心参悟,反倒背了一包东西进山,自云崖山囤积居奇的做生意,到最后不但没有悟得天书玄机,也没有结识朋友,只赚了一些毫无用处的钱财回来。 不见二人回应,朱尚忠只当二人被自己反驳的无言以对,不由得露出得意神情。 见此情形,黎长风又想开口,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与其争辩的念头,这是个进宝山背石头的蠢货,跟他辩论只会惹自己生一肚子气。 朱尚忠可不知道黎长风心里在想什么,摆弄不开那个铁盒,便抬头看向黎长风,“哎,这东西怎么打不开呀。” 黎长风只看那铁盒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她懒得满足朱尚忠的好奇心,随即离座站起,“干粮已经备好了,收拾一下动身吧。”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亦离座起身,朱尚忠见状急忙将铁盒装进布袋,反手递给了夏玄。 片刻过后,二人收拾妥当,此时下人也将干粮送了过来,每人一包,三人各自背负。 “好了,走吧。”朱尚忠紧了紧身后的包袱。 “不忙走,还没跟黎先生道别。”夏玄说道。 黎长风摆手,“不用,他正在接诊,咱们直接走就行。” 夏玄点头过后施出土遁,带着二人瞬移消失…...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分道扬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早年跟着姬有德走南闯北,足迹遍布大夏九州,这段经历为他现在施展土遁瞬移提供了偌大便利,此番他带着黎长风和朱尚忠直接现身于冀州的巨鹿郡,此处距北荒还有上千里,之所以现身此处乃是因为这里是他涉足的距北荒最近的地方,也几乎是他托带两人所能瞬移的极限距离。 三人现身之处位于一处较为偏僻的官道,同为官道也有国道,郡道,县道之分,三人现身的这条官道属于县道,道路很窄,路况也差。 现身的瞬间夏玄便陡然皱眉,只因在距三人现身之处不足五丈的路上竟然站着几个人,距离这么近,对方肯定会发现他们是凭空现身的。 不过夏玄想象中的几人骇然瞠目的情况并未发生,倒不是那几人胆子很大或是见多识广,而是那几个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西面的一座山峰。 就在夏玄循着几人的视线向西眺望之际,一旁的朱尚忠打了个冷颤,“哎呀,真冷。” 北面的几人闻声转头,这才看到了夏玄三人,此时夏玄正在向西眺望,只见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上隐约有人影闪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高声呼喝和气爆之声,明显有人自山中厮杀斗法。 眼见几人直勾勾的盯着己方三人,朱尚忠多有不悦,挑眉瞪眼,“看什么看?” 夏玄闻声转头,此前几人只能看到夏玄的侧脸,待其转头之后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随即发出了齐声欢呼,“世子,真是世子。” 夏玄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听对方的言语,再看对方的年纪,立刻猜到这几个人也是他此前自皇城复活的阴兵。 几人快步向夏玄跑了过来,到得近前纷纷半跪见礼,倒不是他们对夏玄不够敬畏,而是军礼皆是半跪。 眼见夏玄逐一搀起几人并与他们热情说话,朱尚忠皱眉看向黎长风,“怎么哪儿都有认识他的人?” 黎长风随口说道,“那三万多人此时都在返乡途中,路上偶遇也很正常。” 朱尚忠点头过后猛然想起一事,急忙出言问道,“对了,你之前去过北荒吗?” 见黎长风摇头,朱尚忠随即看向正在与夏玄说话的几人,“看这架势他们要往北去的,他们都是冀州人,或许能给咱带带路。” 黎长风此时正在向西眺望,分神之下便没有回应朱尚忠的话。 不见黎长风接话,朱尚忠便循着她的视线向西看去,片刻过后皱眉说道,“好像是咱们的人哪。” 此时那几个士兵都在抢着和夏玄说话,其中一人插不上嘴,便接过了朱尚忠的话头儿,“那些人的穿戴的确与二位多有相似。” 见对方说话并不通俗,朱尚忠便转头打量此人,“你是个官儿吧?” 那人虽不认识朱尚忠和黎长风,却知道他们与夏玄同行,故此面对朱尚忠的询问,回答的颇为客气,“真人慧眼如炬,我们几人当年皆为中军校尉。” “我说呢,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跑出这么远,原来有点灵气修为啊,”朱尚忠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手指西山出言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穿的衣服跟我俩一样?” “回真人问,”校尉躬身回答,“此前不久他们曾自我们不远处急掠而过,一行十余人,穿戴打扮与二位真人如出一辙。” “哦,”朱尚忠转头看向黎长风,“他们大老远的跑这里干啥?” 黎长风摇了摇头,实则她已经猜到了内情,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便明确告知。 此时夏玄已经与几名校尉寒暄见礼,他亦发现西山斗法的一方所穿法袍与黎长风和朱尚忠全无二致,亦猜到了他们来此的动机,不见黎长风接话,他便出言说道,“当日姬道元和李怀虚等人曾经潜入神宫,拓印了祭天神鼎上的一部分内容,此时他们正按图索骥,想要毁掉那些神灵留在人间的本体法身。” “哦,”朱尚忠恍然大悟,“照你这么说,那座山上应该有个神灵的肉身。” 夏玄点头过后看向一旁的几名校尉,“打斗是何时开始的?” “有一会儿了,差不多有半炷香的工夫。”有人回答。 夏玄再问,“与他们打斗的那些人是尾随而来,还是原本就守在山中?” “应该是后者,”一名校尉出言说道,“那群术士去到西山便爆发了战事,几乎没有耽搁和停顿。” “哦,我懂了,”朱尚忠再次恍然大悟,“朝廷知道九州盟拓印了哪一部分,也知道九州盟会来杀那些神灵,所以提前派人过来守着。” 朱尚忠本以为自己的这番推论能换来夏玄和黎长风的夸赞,不曾想二人都没有出言接话,殊不知在他恍然大悟之前,二人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玄知道朱尚忠是什么人,也就不以为意,但黎长风对朱尚忠频繁的一惊一乍颇为反感,要知道越是粗心之人越容易恍然大悟,因为恍然大悟是事到临头才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细心前瞻之人往往能够提前察觉并有心理准备,也就不太容易出现后知后觉的一惊一乍。 虽然知道自己修为不足,但几名校尉对视过后还是冲夏玄郑重表态,“殿下若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夏玄摇了摇头,“巫师和术士的争斗你们插不上手。” 眼见那几名校尉还想说话,朱尚忠皱眉摆手,“行了,都老实点儿吧,他们打仗关你们什么事儿?” 众人之所以想要出手帮忙只是因为西山打斗的一方穿着与黎长风和朱尚忠相同的衣服,眼见朱尚忠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几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朱尚忠不但阻止校尉插手,还想拉走夏玄,“走吧,别看了,咱还有正事儿呢。” 夏玄转头看了朱尚忠一眼,没有接话。 “啧,”朱尚忠咂舌皱眉,“你可是答应过人家三年之内不管闲事儿的,你要是先坏了规矩,他们可别回去再害药王。”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实则他昨日只是答应姜召三年之内不向他们寻仇,并没有明确说明他们都包括谁,若是非要出手,勉强也说得过去,不过他内心深处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只是碍于黎长风在一旁,要知道当日潜入神宫一事她也有参与。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转头看向那几名校尉,“你们在返乡途中,朝廷可有阻截追杀?” 几人尽皆点头。 不等夏玄再问,其中一人便出言说道,“不过昨晚朝廷已经连夜下令,命各地官府撤除关卡,不再对我等巡查缉拿。” “你如何知道?”夏玄问道。 有人接话,“昨天夜里我们曾经遇到过几名传令驿卒,本想抢夺马匹,将他们拦下之后方才知道他们要往各地传令。” 此人话音刚落,朱尚忠便抢先接话,“你看,朝廷都说话算数了,还连夜下令呢,你也得说话算数啊。” 一旁的几名校尉闻言再度面面相觑,他们可不知道朱尚忠是被姬道元撵走的,此时正憋了一肚子火。 即便朱尚忠接连催促,夏玄仍未表态,而是转头看向站在自己左侧的黎长风,此事看似不大,实则不小,尤其是对黎长风来说,在此之前黎长风一直是与姬道元等人同行的,如果此番明知参悟天书的弟子在与朝廷斗法却袖手旁观,就等同彻底与姬道元等人分道扬镳。 可是如果出手帮忙,就等同破坏了他此前与朝廷的约定,同时也意味着黎长风依旧选择了姬道元,而没有坚定的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和同一阵营。 眼见夏玄看向自己,黎长风知道他在等自己拿主意,确切的说是在等自己做决定,而夏玄的想法她也很清楚,因为夏玄如果真想出手的话,也就没必要看她,等她拿主意了。 虽然什么都清楚,黎长风却并未立刻做出选择,而是转头直视夏玄,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看我做什么?” 夏玄无奈,只能明确发问,“你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与你希望我做的决定恰恰相反。”黎长风随口说道。 “什么意思?”此番轮到夏玄装糊涂了。 黎长风瞅了夏玄一眼,转身迈步先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策马北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黎长风果断的做出了选择,夏玄心中五味陈杂,实则黎长风先前说的是对的,他内心深处的确不希望黎长风选择自己,只因姬道元等人参详天书,窥悟天机,前途不可限量,黎长风若是与他们为伍,等同选择了旭日初升的光明。而自己不曾参悟天书,将永远止步于深紫太玄,自己还与朝廷势如水火,日后朝廷一定会请动神灵来对付自己,而且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极度凶险,黎长风选择与自己同行,无疑选择了乌云密布的迟暮。 朱尚忠是被姬道元撵走的,眼见黎长风也选择脱离九州盟,朱尚忠颇有吾道不孤的感觉,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夏玄与那几名校尉走在最后,几人并不知道夏玄为何选择置身事外,相较于夏玄袖手旁观的原因,他们更关心夏玄等人接下来的去处。 面对几人的询问,夏玄只说要去北荒,并没有说明具体的去处,之所以不说具体去处,倒也不是担心他们走漏风声,而是他并不认为这几名校尉知道碧霞山位于何处。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其中两名年长的校尉早些年竟然去过北荒,而且还是跟随自己父亲北伐时去过,与南荒一样,北荒也有很多土人部落,这些土人多以放牧为生,不会耕种也不通编织,为了获取米粮和布匹,各个部落的土人就会经常侵边犯境,大肆掠夺,这也是当年父亲领兵北伐的原因。 据几人所说,那时父亲还很是年轻,北伐也是父亲的初次远征,耗时将近五年,深入北荒数千里,父亲帐下的八位大将军所骑乘的纯种龙驹都得自北荒,而姬有德当年麾下还有三百龙驹铁甲,那三百匹混血龙驹同样也来自北荒。 先前的土遁瞬移几乎耗尽了夏玄体内灵气,为了等待灵气自行恢复,也为了在踏足北荒之前对北荒的情况多些了解,夏玄便没有急于与这几人分开,而是同行向北,与此同时向那两位年长的校尉虚心请教。 据二人所说,北荒的地形非常复杂,初入北荒是千里草原,穿过草原是千里群山,群山之北是一望无际的冰原雪地,北荒的土人部落大部分都住在草原上,更北的群山里也有土人生息,但数量不多,最北的冰原雪地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极北寒冰之地,那里天寒地冻,环境异常恶劣,已经不适合凡人居住,只有为数不多的神灵住在那里。 眼见夏玄频繁发问,朱尚忠本想让夏玄带上这二人,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只因这些校尉修为平平,若是带上他们,势必拖慢三人的移动速度。 起初朱尚忠是与黎长风并肩前行的,后来发现黎长风好像不是很愿意搭理自己,再加上那两名校尉所说的一些奇闻轶事颇为有趣,他便放慢速度与夏玄等人走在了一起。 相较于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朱尚忠更关心北荒有没有厉害的妖邪鬼魅,只因以三人目前的修为,北荒的土人对他们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面对朱尚忠的发问,那两个年长校尉倒愿意回答,奈何他们所知有限,只知道当年土人为了对抗朝廷的大军,也曾请了一些妖精鬼怪前来帮忙,不过这些妖精鬼怪都被随军巫师请来的神灵给打跑了,并未对大军造成太大的伤害。 听得二人讲说,朱尚忠这才明白当年北伐时巫师和夏沐等人的矛盾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当大军遭遇妖邪时巫师还会请神助战。 想到那红衣侏儒是朝廷请来的,夏玄便怀疑朝廷一直与此人有联系,当年北伐时巫师也很可能与其打过交道,于是便出言问道,“当年巫师请动的神灵之中可有一个身穿红衣的侏儒?” 两名年长校尉回忆过后尽皆摇头,其中一人出言说道,“貌似没有。” 夏玄点头过后没有再问,侏儒很好辨识,如果当年他们真的见过此人,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此外那个红衣侏儒曾经说过自己并无神籍,对方所说的神籍很可能是类似于百姓户籍的一种官方身份,红衣侏儒没有神籍便说明此人并不是神界的神灵,与巫师的关系并不密切,不接受朝廷的祭祀也不接受巫师的召请。 朱尚忠随口问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北疆有个叫碧霞山的地方?” “没听说过,”其中一人摇头说道,“草原和冰原之间有许多山峰,大大小小的山峰便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座山都有名字,也可能听说过,但我们不记得了。” 朱尚忠咂舌摇头,没有再问。 夏玄接口问道,“那些土人与我们的言语是否相通?” 夏玄言罢,二人尽皆点头,“言语是一样的,只是口音有些差异。” 听得二人言语,夏玄缓缓点头,只要土人听得懂他们说话就行,可以去到北荒再寻人打听。 众人说话之间前方出现了一处十字路口,夏玄三人要继续向北,几名校尉则要改道东西。 几番请求同行遭到夏玄拒绝之后,几人只能接过夏玄分赠的铜币,千恩万谢,依依惜别。 目送几人走远,朱尚忠收回视线向北远眺,“前面好像有处城池,出门穿少了,进城买个袄子穿穿。” 夏玄点头同意,与此同时出言问道,“此去路途遥远,倚仗身法多有劳累,你会不会骑马?” “不用,我比马跑的快。”朱尚忠随口说道。 “你是不用还是不会?”夏玄追问。 “那玩意儿一学就会。”朱尚忠死要面子。 见夏玄看向自己,黎长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会骑马。 由于不赶时间,三人便没有施展身法,步行了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前方城池。 这处县城虽然不大,却有一处很大的牲口集市,只因此处位于南下的必经之路,有很多南来北往的马贩子。 此番出行夏玄带了不少金钱,先前分赠了两拨,此时仍然剩下不少,虽然不赶时间,却仍然花高价买下了三匹混血龙驹,此去北疆还有将近千里,进入北疆之后亦有千里草原需要穿越,有个好脚力能够省却不少时间。 除了马匹,夏玄还买了一些雨布和几张毯子,他早年一直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知道出远门需要用到哪些东西。 朱尚忠买了一件羊皮袄和一顶狗皮帽子,黎长风也是南方人,北方的初春时节也令她感觉多有寒冷,于是便买了两件披风,自用一件,另一件递给了夏玄。 装好行李,三人随即骑马出城,到得城外翻身上马,策马北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北上屠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会骑马,夏玄也会骑马,但朱尚忠不会,他只是看过别人骑马,自以为骑马很简单,直到骑上马背才发现骑马实则并不容易,他先前只看见别人抖缰策马,至于踩镫,夹马,勒缰,骑乘一律不会,其直接后果就是上路之后不停的抖动缰绳,眼见马匹跑的太快,颠簸太大,便急于减速,但他又不会勒缰减速,双手不停地抖,嘴里不停地吁,搞得座下那只混血龙驹一头雾水,时而急停减速,时而纵身加速。 夏玄见状急忙出言指点,奈何朱尚忠经历事情较少,心理素质不好,遇到变故惊慌发毛,手忙脚乱之下哪里还顾得细听夏玄在喊什么。 混血龙驹虽然是上好的坐骑,但性子很是暴烈,眼见朱尚忠又催又停,矛盾反复,那匹混血龙驹终于忍不住发怒,一个骤停挺身,直接将他掀下了马背。 朱尚忠终究也是参悟过天书的人,哪怕不似别人那般悟得七八分,一两分也总有所得,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底子,坠马之后急忙凌空翻身,双脚落地。 不曾摔倒令朱尚忠暗道侥幸,此时北上的官道上除了他们还有不少路人,这要是当众摔个五体投地,可真是丢不起那个人。 “这马,哎呀我操…...” 那匹混血龙驹本就余怒未消,眼见朱尚忠还站在自己后面高声聒噪,不等他说完便尥起了蹶子,此番朱尚忠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龙驹踢的滚出老远。 夏玄见状急忙勒缰下马,搀扶问候,出于礼数黎长风也翻身下马,但她却并未上前。 眼见过往的路人都在看自己笑话,朱尚忠只能高声叫嚷,埋怨夏玄上当被坑,买了匹有毛病的马。 众目睽睽之下夏玄也没有反驳,只是与他交换了马匹,随后又指点了一些骑马的技巧。 有了前车之鉴,再次上路朱尚忠不再似先前那般毛躁了,而是循序渐进,熟悉学习。 行出十几里,朱尚忠逐渐掌握了骑马的基本要领,随即又开始抖缰加速,感受策马狂奔,风驰电掣的快意。 眼见朱尚忠策马在前,一脸的春风得意,夏玄哭笑不得,这家伙还是不会踩镫挺身,马匹奔跑时的每一次起伏,他都会被高高颠起,就这么跑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支撑不住。 黎长风一直策马跑在夏玄左侧,朱尚忠前几年在云崖山的所作所为令她颇为不屑,打心眼里看不起此人,即便极力掩饰,对朱尚忠的轻蔑还是免不得有所流露,不过此番她倒是庆幸带了朱尚忠同行,只因有了这个活宝,夏玄的心情明显轻松不少。 夏玄猜的没错,没过多久朱尚忠就受不了了,只因他这种骑马的姿势不但磨胯还颠蛋,没跑出百里便借口解手勒停马匹,跑进了一旁的树丛。 见此情形,夏玄不禁莞尔摇头,一旁的黎长风出言说道,“他应该不是解手去了。” “肯定不是。”夏玄笑道。 见夏玄露出了笑容,黎长风亦是心情大好,实则她此时的心情也是矛盾的,她既不希望夏玄一直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之中,亦不希望看到夏玄云淡风轻,谈笑风生,只因前者会令夏玄一直处于痛苦之中,而后者则说明夏玄薄情寡义,没过几天便自过去走了出来。 检视过自己的伤情之后,朱尚忠便自树丛里跑了回来,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硬着头皮翻身上马,“好了,走吧。” 为了照顾朱尚忠,二人便不曾催马太急,一下午只跑出了三百多里,即便如此,待得进城下马时朱尚忠也不能正常行走了,只敢鸭子一般的外八字摇摆晃挪。 三人此时所在的城池是一处郡城,过往的路人和商贩较多,城里的客栈既多且大,晚饭过后三人去到三楼闭门休息,夏玄和朱尚忠一间房,黎长风住在二人隔壁。 朱尚忠先前翻看过黎百草送夏玄的布袋,知道里面有金疮药,直接翻出药粉,自己跑到床上脱了裤子低头敷药。 见夏玄坐在对面床上出神发愣,朱尚忠出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又道,“别总耷拉着脸,搞的谁欠你钱似的,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想啊,我总得笑得出来才行。”夏玄无奈摇头。 朱尚忠说道,“你别总想以前的事儿了,越想你就越窝火,分明知道仇人在哪儿,却不能过去报仇,真他娘的闹心。” 夏玄长出了一口粗气,在世人眼中坏人都是得寸进尺,有眼无珠,变本加厉,穷凶极恶,似这些都是愚蠢的坏人才会做的事情,殊不知除了愚蠢的坏人,还有很多聪明的坏人,他们不但懂得察言观色,前瞻预防,还会趋吉避凶,及时补救,他们甚至不会给对手快意恩仇的机会和理由,所做的事情总会让对手憋气无奈,掣肘别扭。 “那个,”朱尚忠又道,“黄七不是已经被你用那个棺材给冻起来了吗,你别总去想她死了,你就想她就是病了,昏迷不醒了,只要咱们找到她的魂魄,她的病就好了。” 夏玄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个事儿,”朱尚忠再度说道,“我喊你夏玄真别扭,我能不能还喊你二毛?” “当然可以,”夏玄点头,“在别人面前我是夏玄,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二毛。” 朱尚忠欣慰点头,“算你有良心,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吃糠的老婆不下堂,患难的兄弟不能忘,你可别忘了你刚进山那会儿我就对你挺好,我可不是因为你现在厉害了才跟你套近乎。” “你是参悟天书的人,日后你一定比我厉害。”夏玄说道。 “可惜我没学进去多少,”朱尚忠多有惋惜,“你看姬道元现在都晋身天格修为了,我他娘的还是个淡蓝灵气。” “不用着急,参悟天书之人只要晋身淡紫居山,很快就能跃升天格太虚。”夏玄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朱尚忠扯被捂裆,夏玄起身开门,是伙计送洗脚的热水。 钱没有白花的,一个铜币一晚上的房间不但宽敞干净,客栈还附赠热茶点心和洗脚水。 夏玄将洗脚水端给朱尚忠,自己也端了一盆到自己床前,二人一边泡脚一边闲聊,有朱尚忠在一旁唠叨着,夏玄也没多少时间去胡思乱想。 说话之间,朱尚忠突然想起一事,“我上次藏在破屋里的金壶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什么金壶?”夏玄说到此处突然回想起来,“你说的是你扔进皇城废屋的那把壶?” “对呀,”朱尚忠点头,“事后我回去找,没有了。” “我没拿,不过我曾经见过那把壶,”夏玄说道,“那不是金壶,只是铜壶,外面刷了金水而已。” “哦,铜的呀,那丢了就丢了吧。”朱尚忠说着推开窗户,端起洗脚水就泼了下去。 一盆洗脚水泼下去,楼下随即传来了叫骂之声,朱尚忠见状急忙关窗,想必是为夏玄刚才为自己端洗脚水而不好意思,他又走到夏玄床边端起了他的洗脚水。 “哎,可别再泼了。”夏玄急忙叮嘱。 “前面是大街,后面小巷子里没人。”朱尚忠端着洗脚水去了东面窗户。 朱尚忠走到窗边放下水盆,推开了后窗。 夏玄此时正在擦脚,迟迟不见水声,便抬头看向朱尚忠,只见朱尚忠正在窗前皱眉眺望。 “怎么了?”夏玄随口问道。 “好像是火云洞的那群人。”朱尚忠说道。 夏玄闻言急忙穿鞋下地,阐石天书位于云崖山,道石天书位于火云洞,朱尚忠的意思是参悟道石的那群九州盟弟子出现在了此处。 就在夏玄走向窗户的同时,隔壁房间传来了推窗的声音,毫无疑问黎长风也听到朱尚忠的话并打开了窗户。 夏玄来到窗边,果然发现夜幕之下一群人正飞檐走壁穿城北去。 “你看,那家伙是不是老二?”朱尚忠抬手指点。 夏玄点了点头,朱尚忠所指的那人正是玄云宗的二师兄萧逸。 “他们来这里干啥?”朱尚忠疑惑。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又问,“他们也要去杀那些神灵的肉身?” “应该不是。”夏玄摇头。 “嗯?”朱尚忠不解歪头。 “这群人我先前曾在南荒见过,他们一直负责寻找龙角尺木,修复封印神灵的结界禁锢。”夏玄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去北荒杀龙?”朱尚忠追问。 “有可能……” 第二百九十六章 边关重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疑惑问道,“北荒不是除了草地就是高山吗,又没有江海,哪儿来的龙?” “你怎么知道北荒没有江海?”夏玄随口反问,“极北寒冰之地就是北海所在,而且草原和山中也肯定有江河流过,不然那些土人如何放牧牛羊。” “也是。”朱尚忠点头。 二人说话之间,萧逸一行人已经穿城而过,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直待众人消失不见朱尚忠方才泼水关窗,转而回到床上盘膝打坐,他虽然参悟天书不甚用心,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土属法术和练气心法也悟到了一些。 夏玄不久之前刚刚晋身紫气洞渊,没有地元丹补充灵气,短时间内也无望晋身深紫太玄,于是便早早躺下,握了地元丹在手,催动灵气反灌补充。 地元丹此时所蕴含的灵气几乎全部耗尽,反灌补充的速度极为缓慢,一出一入酷似开销和存蓄金钱,花钱快如鳖跳湾,存钱难过驴上树,不过虽然为地元丹补充灵气很是缓慢,却还是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只因危急时刻地元丹可以释放灵气,护身保命。 一夜无话,次日三人早起上路,由于昨天吃过苦头,再度上路朱尚忠便更加用心的学习骑术,实则他并不蠢笨,只是懒得用心,一旦静心揣摩,学东西还是很快的。 沿途不时可以看到城池和村落,此处虽然远离皇城,乡人的境遇却比中原要好上许多,路上几乎看不到流民乞丐,由于正值初春,田间地头便多有百姓耕种忙碌。 北上途中不时可以见到运货的车队和马队,北上的车队运的多为布匹米粮和盐巴等物,而南下的车队上装的则多为皮毛和各种肉脯,也有骑乘马匹驱赶着大群牛羊的,不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都无一例外的有武人随行,朱尚忠此前没出过几次远门,只当这些随队同行的武人就是货主,但夏玄见多识广,知道这些人只是货主临时雇佣的护卫,名为镖师。 中午时分,前方再度出现了大群的牛羊,由于官道不是很宽,遇到羊群己方三人只能减速让行,就在此时,一个中等身形的年轻人引起了夏玄的注意,此人虽然穿的是男装,还戴了皮帽低着头,但他仍然看出此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 发现夏玄一直盯着那个赶羊的年轻人,朱尚忠便随口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夏玄摇了摇头。 眼见朱尚忠还想追问,一旁的黎长风急忙插话,“快走吧。” 朱尚忠也不曾多想,随即抖动缰绳,催马先行。 夏玄看了黎长风一眼,转而夹马跟上,他之所以看黎长风是因为黎长风先前及时插话阻止朱尚忠继续发问,而她之所以要阻止朱尚忠追问乃是因为她也看出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乃是异类幻化,与此同时亦猜到他触景生情,想起了同为异类的黄七。 黎长风知道夏玄为什么看自己,亦知道自己先前之举再次赢得了夏玄的些许好感,心中免不得生出一丝欣慰欢喜,她与那些喜欢坐等的女子不同,夏玄先前舍命营救黄七和自损阳寿复活阴兵以及事后冲冠一怒试图覆灭整个皇城的举动都令她极为震撼,似这种有情有义有血性且英俊洒脱的年轻男子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这也正是她放下矜持坚持与夏玄同行的原因,而她之所以放下矜持可不是因为自己脸皮厚,实则她也不好意思,但她却清楚的知道似夏玄这种优秀的男子是不可能主动追求谁的。 三人的坐骑都是混血龙驹,由于早上没吃早饭便动身启程,下午申时三人便来到了冀州最北的一处城池,这里也是一处郡城,由于是边关重镇,又是大夏的国门关卡,城池的规模便比寻常的郡城要大很多,城里城外驻扎了大量的军队,城内也分为东西两个区域,西城主要是贩卖米粮和牲畜的赚钱集市,而东城则是衣食住行的花钱闹市。 由于时辰尚早,城门尚未关闭,夏玄便有心直接出城北上,但朱尚忠却想跑到东城去开开眼界,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心眼儿没有,也不说自己想去开开眼界,只说这里龙蛇混杂,有很多来自北荒的土人,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碧霞山的所在位置。 虽然夏玄无心闲逛,也认为去到北荒之后遇到土人再打听也不迟,但转念过后还是同意了朱尚忠的建议,这地方黎长风此前也不曾来过,转转也无妨,毕竟朱尚忠和黎长风都是热心帮忙的,不能因为自己忧心着急就让二人也跟着马不停蹄。 三人刚刚牵马走进东城,东面街道便迎面走来几人,朱尚忠走在最前面,率先看到了几人的模样,由于这几人都是参悟道石天书的弟子,他与几人便不是很熟,但萧逸他却是认识的。 朱尚忠看到萧逸等人的同时,萧逸几人亦看到了他们,双方同时皱眉惊愕,虽为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但朱尚忠与萧逸的关系却并不好,只因萧逸早年对朱尚忠多有欺压,在夏玄入门之前,朱尚忠就是个受气包,谁都可以欺负他。 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朱尚忠下意识的想要虚与委蛇的与萧逸打招呼,但刚刚挤出些许笑意便突然想起自己此时已经不需要再仰萧逸鼻息,于是便将笑意收起,歪头一旁,只当没看见对方。 夏玄倒是直视着几人,不过他也没有与萧逸打招呼,萧逸虽然参悟的是道石天书,但此人品性并不好,他很怀疑三师兄等人都是死在此人手里。 黎长风先前曾经与参悟道石天书的弟子并肩作战过,而且来人之中还有一名女弟子她很早之前就认识,于是在双方擦肩而过之时,她出于礼数,便冲对方点了点头。 而对方此时正震惊于她竟然和夏玄同行,眼见她冲己方点头,忙不迭的点头回应。 待萧逸等人走远,朱尚忠转身回头,“昨晚他们可不止这些人,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想必是分头出城了,”黎长风随口说道,“他们人数太多,一起出城目标太大。” 朱尚忠点头过后再度说道,“你们发现没有,他们都换上了很厚的衣服,弄不好真要去极北寒冰之地。” “不管他们去哪儿,都跟咱们没关系。”黎长风冷声说道。 此时三人已经进入闹市,朱尚忠便没有接话,而是抻着脖子开始四顾观望。 黎长风走在夏玄左侧,缓步前行的同时低声说道,“他们这么多人赶赴北荒,朝廷不可能毫无察觉。” “你在担心他们会将朝廷的追兵引去北荒?”夏玄低声问道。 “可能性很大,”黎长风说道,“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担心这么多人去到北荒,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夏玄刚想接话,走在前面的朱尚忠却突然回过身来,“你们等我一会儿,那边有几个土人,我过去跟他们打听打听道儿…...” 第二百九十七章 踏足北荒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闹市之中人来人往,担心别有用心之人自暗中偷听窥视,黎长风便想要阻止朱尚忠,不过刚要说话就被夏玄摆手阻止。 黎长风不解,转头看向夏玄。 夏玄出言说道,“朝廷眼下正忙着对付九州盟,不会节外生枝的来招惹我们。” 感觉夏玄所言确有道理,黎长风便没有再说什么,随即收回视线四顾观望,她虽然经常出远门儿,却从未来过国境边陲,不管是城中的建筑还是来往的路人,亦或是摆摊售卖的货品和食物,无不充斥着浓重的北域风情。 夏玄心情阴郁,也没有游逛的心情,朱尚忠与那几个身穿兽皮的土人说话之时他一直在远处驻足观察,由于大街上很是喧闹,他便听不清双方说了什么,不过双方一直在说话交谈,说明先前那几个返乡的校尉所说确是实情,北域的土人也会说大夏的语言。 夏玄本来就没对朱尚忠抱什么希望,眼见那几个土人尽皆摇头也就不感觉很是意外,不过朱尚忠明显不甘心,随后又快速与几人说了什么,一边说一边抬手比划,看架势应该是询问碧霞山无果,又开始打听对方见没见过穿红衣服的侏儒。 此番那几个土人并没有摇头,而是冲朱尚忠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朱尚忠便走到一旁的土炉,买了几个肉饼分给了那几个土人。 土人欢喜的接过肉饼,一边大口咬嚼一边与朱尚忠说着什么。 就在夏玄远眺观察之际,黎长风自一旁推了他一把,夏玄转头回望,黎长风随手塞了一把干枣给他。 不等夏玄回过神来,黎长风已经吃着干枣走向别处。 夏玄看了一眼手里的干枣,转而又将视线移向了朱尚忠等人,此时其中一个土人已经开始比划方位了,看来朱尚忠运气不错,第一次打听就有了收获。 不多时,朱尚忠走了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此时黎长风也已经买了一包果脯回到了原地,见朱尚忠回来,二人刚想出言发问,却发现朱尚忠突然皱眉看向西面街道。 二人见状同时回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哎,你看那个穿蓝衣服的。”朱尚忠抬手西指。 此时的服饰以麻色和黑蓝居多,街上有好几个穿蓝衣服的,夏玄便不确定朱尚忠指的是哪一个。 “是不是那个騒货?”朱尚忠低声问道。 二人闻言同时皱眉,黎长风皱眉是因为朱尚忠言语粗俗,而夏玄皱眉则是没明白朱尚忠所谓的騒货指的是谁。 “褒,褒,褒什么来着,”朱尚忠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对方的姓名,“半夜跑二师兄屋里,被老六他们放火烧出来的那个。” “褒伈?”夏玄反问。 “对对对,就是她。”朱尚忠连连点头。 由于朱尚忠先前只说对方穿蓝衣服,并未说对方是女的,夏玄便不曾刻意观察,此番再看,那个身穿淡蓝衣服的女子恰好绕过街角,消失不见。 虽是惊鸿一瞥,夏玄仍然看出此人的确是与姜琳等人同时混进玄云宗的褒伈,“应该是她,怎么了?” “这个騒货怎么也跑这儿来了?”朱尚忠疑惑发问。 夏玄本想说褒伈也是参悟道石天书的弟子,很可能是与萧逸等人一起来到这里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穿城而过的那些人中并无褒伈。 “这家伙鬼鬼祟祟的,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还用纱巾蒙着脸,肯定没憋好屁。”朱尚忠撇嘴说道。 对于褒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夏玄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朱尚忠有没有打听到碧霞山或是红衣侏儒的消息,“那几个土人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眼见夏玄手里握了一把干枣,朱尚忠便随手抓了过去,咬嚼的同时出言说道,“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儿,要是咱一直打听碧霞山肯定打听不到。” “怎么了?”夏玄随口问道。 朱尚忠说道,“因为碧霞山是咱们的叫法,北荒的土人并不这么叫,他们叫它什么来着,刚才他们说了好几遍,我又记不住了,呜哩哇啦一大串。” 夏玄闻言大喜过望,“你确定他们所说的那座山就是碧霞山?” “当然了,”朱尚忠点头,“他们说那个山里住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妖怪,肯定是那个红衣侏儒没跑了。” 朱尚忠言罢,黎长风出言接话,“只是知道身穿红衣还不够,必须确定身高才行。” “我确定了,”朱尚忠点头,“是个小矮子。” “据我所知此人虽是侏儒,却并非异类成精。”黎长风仍有疑问。 朱尚忠说道,“土人哪分得清神灵和妖怪呀,会法术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妖怪。” 感觉朱尚忠说的有道理,黎长风便不再存疑纠结,而是快速问道,“碧霞山位于何处,距此多远。” 朱尚忠有心卖关子,便没有立刻回答,此时他自夏玄手里拿走的干枣已经吃完了,眼见黎长风手里还握着几个,便伸手讨要,“你不吃给我吃了吧。” 由于朱尚忠在云崖山的所作所为,黎长风对朱尚忠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她甚至不愿触碰朱尚忠的手,见朱尚忠讨要,便随手将那几个干枣又塞给了夏玄。 夏玄转给朱尚忠,朱尚忠接过继续咬嚼,与此同时出言说道,“穿过草原之后有一条由西向东流淌的江河,江北就是山区,进山之后再往北走上三天,看见一个到处都是狼的山谷之后再往西走,走上两天就到了,小矮子住的那座山挺好找,山上到处都是各种果树。” 朱尚忠言罢,二人尽皆点头,由于朱尚忠是以天来计算距离,这就使得误差很大,好在除了距离还有参照,循之前往,应该能找到那里。 “你们饿不饿?”朱尚忠随口问道。 虽然一天没吃饭,夏玄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自己不想吃,总不能也让黎长风和朱尚忠跟着挨饿,于是便带着二人寻处吃饭。 中土吃饭的地方多为客栈和酒肆,这里也有酒肆,却不多,更多的是当街烹制各种食物的小摊,没走多远朱尚忠就停了下来,盯着烤在炭火上滋滋冒油的大片羊肉垂涎欲滴。 看出朱尚忠想吃,夏玄自然不会吝啬,随即掏出钱币买了一片,连腿带肋,足有十几斤。 由于卖家并未为客人准备桌椅座位,朱尚忠只能拎走,夏玄本就急于赶路,便建议趁城门尚未关闭,早些出城。 对于夏玄的建议,二人皆不反对,出城之前朱尚忠又买了一坛酒,随后三人便翻身上马,北行出关。 朱尚忠和黎长风穿的都是参悟阐石天书弟子特制的法袍,出城时门卒便免不得多看了他们几眼。 三人出城不久,身后的城门便缓缓关闭。 出城之后也并非立刻就进入一望无际的草原,前方的地形地势与城南差不多,沿途有山,也有废弃的村落。 三人一路北上,就在夜幕彻底降临之时,前方出现了一处高大的石砌建筑,虽然荒废残破,但夏玄依旧一眼就认出这种建筑乃是战时传递消息的烽火台。 “时辰不早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夏玄提议。 “好好好,我也累了。”朱尚忠连声赞同,实则他并不累,只是担心肉凉了不好吃。 黎长风自然不会提出异议,随即便调转马头,跟随二人向烽火台跑去。 在距烽火台百步之时,夏玄陡然皱眉,与此同时勒马减速。 “怎么了?”朱尚忠不解。 “里面有妖气…...”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善意提醒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陡然警觉,朱尚忠抬头看了看天,转而又看向不远处的烽火台,“什么妖怪?” “不清楚,”夏玄摇了摇头,“不过妖气很重,道行应该不是很深。” 朱尚忠说道,“这才刚入更妖怪怎么就出来了?再说这地方离城池也没多远,什么妖怪会藏在这儿?” 夏玄没有接话,他不想节外生枝,有心就此离开,但向北眺望,视线所及再无合适的落脚之处,无奈之下只能抖缰催马,“走吧,进去看看。” 眼见朱尚忠凝变土矛持拿在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黎长风随口说道,“无需紧张,我们三人都是道士,那妖物应该惧怕我们才对。” “道士?”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这个称呼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朱尚忠抢先接话,“道士是天书上的词儿,参悟天道的人都叫道士,我们是道士,你也是道士。”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烽火台附近,烽火台自远处看没有多大,但到得近处却发现烽火台足有十几间房舍大小,全以坚硬的青石垒砌,想必是为了抵御外敌,整个烽火台只有一处入口,位于烽火台的南侧。 这处烽火台已经废弃多年,大门早已消失不见,入口处有着非常明显的踩踏痕迹,说明经常有过往的路人自这里歇脚。 夏玄翻身下马,率先走进了烽火台,黎长风紧随其后,烽火台的墙上有几处拴马石,担心马会跑掉,朱尚忠将三人的马匹快速拴好方才匆匆跟进。 由于没有窗户,烽火台内部便很是昏暗,不过三人都有夜视之能,能够清楚的看清烽火台内部的情形,烽火台内部的空间也很大,中间是一条南北通道,左右两侧各有三处房间,想必是驻守烽火台的士兵做饭和睡觉的地方,上方原本应该有一条旋转通往塔顶的木梯,由于废弃多年,大部分的木梯已经腐朽掉落,只在靠近塔顶的区域有少量存留。 短暂的观察过后,夏玄径直走向左侧最里面的那处房间,他先前感受到的妖气就发自那里。 烽火台内部的房间也没有房门,到得门前夏玄立刻便看到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异类幻化的年轻女子。 早在夏玄等人进入烽火台之时,那个异类幻化的年轻女子便有所察觉,眼见几人径直来到自己所在房间且三人穿的都是法袍,那年轻女子瞬时吓的面无人色,坐在角落里惊怯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 那年轻女子注视三人的同时,三人也在打量着她,并不是所有异类幻化成人都长的很好看,此人就属于不好看的那种,所幻化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光景,左脸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由于道行不够,尚不能幻化衣物,身上穿的是一件破败不堪的灰色麻衣,光着脚,没穿鞋。 在年轻女子旁边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年男子,此时大部分人都活不过六十岁,尤其是每日辛苦劳作且食不果腹的寻常百姓,能活到五十已经算是长寿了,那老人依墙而坐,衣衫褴褛,面色蜡黄,一看就是痼疾缠身。 眼见房间里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老汉和一个吓的直哆嗦的年轻女子,朱尚忠瞬时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夏玄,“哪个是?”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冲那年轻女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生病了,我要带他进城看病。”年轻女子语带颤音。 听得二人说话,依墙而坐的老汉无力睁眼,但他太过虚弱,虽然勉强睁眼却无力说话。 “他是你的什么人?”夏玄和声问道。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年轻女子答道。 “你是什么人?”夏玄又问。 “我,我…...”年轻女子欲言又止。 夏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支支吾吾而心生不满,反倒对那年轻女子多有好感,只因对方是不想撒谎方才支支吾吾的,如果存心欺瞒,完全可以随口编造一个谎言。 “你是什么变的?”朱尚忠追问。 听得朱尚忠言语,年轻女子瞬时面色大变,再度瑟瑟发抖。 虽然对方不是人,却终究化作女人模样,黎长风亦知道夏玄不想为难它,于是便出言安慰,“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年轻女子闻言如释重负,“我是,我是……” 见年轻女子说话之时一直在看一旁的老汉,黎长风猜到它是担心说出实话会吓到他,于是便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我们知道。” 眼见朱尚忠又要插嘴,夏玄转头说道,“你去把马上的东西卸下来,这里交给我们。” “哦。”朱尚忠转身欲行,但在好奇之心的驱使之下再度止步回头,低声问道,“它是什么?” “狼。”夏玄低声说道。 “哦,怪不得脸那么长。”朱尚忠疑惑尽去,转身走开。 虽然二人都在低声交谈,但那狼女却清楚的听到了二人在说什么,眼见夏玄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再度紧张的浑身发抖。 以黎长风的作风,遇到成精且不曾作恶的异类她通常会置身事外,不加理会,但她知道夏玄此前与异类多有交集,亦知道夏玄对异类较为亲近,再加上通过狼女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于是便出言说道,“你们不用进城了,我就是大夫。” 听得黎长风言语,狼女大喜过望,随即央求黎长风出手救治,与此同时自破旧的麻衣兜里掏出了几个钱币,钱币一共有四个,三个残破的贝币和一个满是绿锈的铜币。 黎长风自然不会要它的钱币,也没有追问那个老汉救它的详情,只是冲那狼女招了招手,示意它出来说话。 狼女虽然依旧害怕,却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待得远离了那个老汉,黎长风自腰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它,“他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力了,这里有三颗药丸,每天一颗,连服三日,可延长他百日寿命。” 狼女虽然忐忑的接过那个瓷瓶,却是满心疑惑,多有不甘。 黎长风猜到它在想什么,便随口解释道,“我不用号脉也知道他得了很严重的痨病,已经咳血多日,白天症状会略有缓解,到了夜里则会加重。” 眼见黎长风所说分毫不差,狼女瞬时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急忙跪倒在地,冲她连连作揖,求她出手救那老汉。 这个狼女平日里明显与人少有接触,跪的很是僵硬,作揖也多有生疏。 “快起来吧,三个月足够他安排后事了。”黎长风说完转身离开。 对于黎长风的直接和冷静,夏玄也能理解,身为大夫,黎长风平日里见多了生死,会经常面对病人以及他们家人的哀求,她总不能全部满足对方的心愿。 见黎长风离开,狼女又转过来冲夏玄下跪作揖,夏玄于心不忍,伸手扶起了它,“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北面。”狼女回答。 “看他的情况,想必已经走不动路了,你是怎么把他带过来的?”夏玄又问。 “我背着他走。”狼女说道。 “走了多久?”夏玄追问。 “好多天。”狼女回答。 “早年他曾经救过你的命?”夏玄又问。 狼女点头,“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咬死了他家的羊,被他爹抓住了,他偷着把我放了。” 夏玄缓缓点头,“你道行不够,以后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狼女点头应是,转而再度央求夏玄救人。 夏玄无能为力,只能去隔壁房间向朱尚忠要了一块羊肉送给了它,“快吃吧,吃完早些离开。” 狼女接过羊肉狼吞虎咽,没有接话。 见夏玄转身要走,狼女急切开口,“你们要往北去?” 夏玄点了点头。 “别往北走。”狼女多有紧张。 夏玄不明所以,疑惑皱眉,“怎么了?” “一个道行很深的妖精刚刚往北去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妖精夺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多谢你的提醒,”夏玄自腰囊里取出一把铜币递了过去,“我看你盘缠不多,这些钱币你留着花销。” 狼女也不推辞,一把抓了过去,转而冲夏玄连连作揖。 想到北上途中二人可能遇不到城池和客栈,夏玄又想送点干粮给它,一抬手方才想起存放干粮的布袋在马背上,随即转身移步想要去拿。 见夏玄要走,狼女急忙说道,“你们真的不要往北面去了,那个妖精你们打不过的。” 夏玄原本并没有将狼女的提醒放在心上,见它这般郑重其事,便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狼女说道,“因为它至少渡过了三次天劫,连神灵都打不过它。” 听得狼女言语,夏玄陡然皱眉,他虽然对异类渡劫不是非常了解,却也知道个大概,但凡能够幻化人形的异类都渡过一次天劫,似黄七和眼前的狼女以及先前自南荒被九州盟杀掉的老猴子都是渡过一次天劫的存在,不过只渡过一次天劫的异类并没有多深的道行,其灵气修为甚至不足以与人类的紫气高手抗衡。 黄七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再经历一次天劫就能晋身紫气,如此类推可以大致判断出渡过两次天劫的异类,其修为和能力应该与人类的紫气高手差不多,而渡过三次天劫的异类至少也是三虚修为乃至更高,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渡过两次天劫的异类,更别说渡过三次天劫的神级存在了。 见夏玄面露凝重,狼女知道自己的提醒终于引起了他的重视,急忙再度说道,“它眼下正在气头上,你们可千万不要撞在它的手里。” “你怎么知道它正在气头上?”夏玄问道。 狼女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就是知道。” 夏玄点了点头,他与黄七朝夕相处,知道异类的感官远比人类要更加敏锐,狼女应该是感知到了来自那只异类的强大威压和愤怒情绪。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再度问道,“你可知道它是什么异类?” 狼女没有立刻接话,想了片刻方才摇头说道,“不知道,阴森森,冷冰冰的,肯定不是兽类。” “它幻化的人形是什么模样?”夏玄又问。 狼女再度摇头,“不知道。” 见夏玄皱眉,狼女急忙解释道,“它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躲在这个石屋里了,没亲眼看见它。” 狼女平日里貌似很少与人打交道,表述不是很精准,而且也不会主动讲说,夏玄问一句它便答一句。 夏玄想了想,再度问道,“你确定它是妖精,不是妖怪?”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肯定它是母的。”狼女点头。 二人说话之时,倚墙而坐的老汉突然开始剧烈咳嗽,狼女见状急忙扶住了他,为他抚胸捶背。 夏玄转身离开,来到右侧靠门的那处房间,此时朱尚忠正在喝酒吃肉,而黎长风则在角落整理卧处。 见夏玄回返,朱尚忠随口问道,“你跟它掰扯啥呢?” “一会儿再跟你说。”夏玄拿起自己的粮袋转身走了出去。 朱尚忠知道夏玄为人大方,唯恐他太过大方,急忙低声说道,“你可别都给它哈,进了北荒可没地儿买干粮了。” 夏玄没有接话,带着粮袋回到狼女所在房间,转而打开粮袋,自里面找出一包肉脯和几包点心递给了它,“这个也给你,带在路上吃。” 待狼女道谢收下,夏玄又命其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据狼女所说它原本想要带着老汉赶在天黑之前进城求医,但来到这附近的时候发现有一群人正坐在路旁休息,它隐约感觉这群人不是好人,于是便赶在对方发现它之前躲进了烽火台。后来又自南面出来一群人,与路边的那些人会合之后一起往北走了,就在它犹豫要不要带着老汉往南进城的时候,那个强大的妖精出现了,是从南面来的,跟着那群人往北去了。 根据狼女的描述结合先前自城中遇到萧逸等人,夏玄瞬时想到狼女所说的那群人很可能就是那群参悟道石天书的九州盟弟子,为了隐藏行踪,这些人是分头出城的,这也符合狼女所说的先出城的那些人自路边等候同伴的描述。 “你认为那个妖精在跟着前面的那些人?”夏玄问道。 “我感觉是。”狼女点头。 夏玄没有立刻再问,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各有分工,萧逸等人一直在各地搜寻龙角尺木和能够炼丹的异类内丹,树敌太多,免不得遭人仇视报复。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时,朱尚忠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快来啊,肉都凉了。” 夏玄并没有理会朱尚忠,而是再度冲狼女问道,“你之所以说那群人不是好人,可是因为感觉到他们能够对你构成威胁?” “是,”狼女点头,“他们都有灵气修为。” 确定了那群人确是萧逸等人,夏玄随即再问,“那个妖精距前面那些人有多远?” “不是很远,那些人没走多久,它就跟上去了。”狼女答道。 “如果前面那些人都有灵气修为,那个妖精应该不敢离他们太近。”夏玄说道。 “为什么不敢?”狼女不解。 夏玄随口说道,“因为他们都会法术,能够感知到那个妖精身上的异类气息。” 夏玄话音刚落,狼女便连连摇头,“不不不,那个妖精身上没有妖气。” “只要是异类化人,身上都会有妖气,无非是修为越高,妖气越淡而已。”夏玄出言纠正。 “那个人不是它变的,而是它元神夺舍的肉身,”狼女说道,“所以你们是感觉不到它的妖气的,只有我们才能感觉到它的元神。” “怪不得它敢混迹城池。”夏玄恍然大悟的同时多有忧心,如果狼女所说确是实情,那问题就很严重了,敌暗我明,情况对萧逸等人极为不利。 狼女知道的已经全说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夏玄随即想到狼女来自北荒,于是便问其知不知道碧霞山的具体位置。 见狼女摇头,夏玄随即又询问其知不知道北荒有个红衣侏儒,这次狼女点头了,它还真知道红衣侏儒,也知道红衣侏儒住在哪里,因为它就住碧霞山东面的野狼谷,其对路径的描述也与朱尚忠先前打探的消息大致吻合,它只是不知道自己熟知的百果山就是夏玄所说的碧霞山。 得知己方此去途经狼女所在的野狼谷,夏玄便有心邀其同行,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冲狼女发出同行的邀请,而是回到己方落脚的房间,将自己先前与狼女的对话意简言赅的说与黎长风和朱尚忠知道。 “带上它也行,它能感知到那个厉害的妖精,兴许能帮上咱的忙。”朱尚忠说道。 待朱尚忠表态,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 黎长风出言说道,“带不带它同行都可以,我现在担心的是倘若那个妖精真的渡过三次天劫,那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不管它想杀谁都易如反掌。” 夏玄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此时火云洞那群人还没有走远,咱们带上它连夜动身,尽快追上去,看看那个妖精夺舍的是怎样一具肉身。” “看见了又咋样,它以后可以再换一具。”朱尚忠不愿动。 “还是去看看吧,”夏玄说道,“我很担心那个妖精夺舍的是褒伈的肉身。” “不会吧。”朱尚忠愕然。 “根据时间推断很有可能,而且她先前明显在暗中跟踪萧逸等人。”夏玄说道。 “我操,这个騒货参悟过天书啊,要是她真是妖精,那可真坏事儿了…...” 第三百章 狼子野心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止朱尚忠多有紧张,一旁的黎长风亦是面色凝重,要知道天书蕴阴阳之玄机,夺天地之造化,倘若被心术不正的妖邪偷学参悟,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尤其是对方还是历经三次天劫,足以比肩神灵的强大存在,不管是阅历见识还是悟性天赋,都远超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 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朱尚忠却并不赞同连夜动身,“我看咱们还是别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它跟踪的是老二他们,又不是冲咱们来的。”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便再度说道,“再说就算咱们追上了它,也惹不起它。” “我没想与它动手,”夏玄说道,“我只想知道它夺舍的是不是褒伈的肉身。” “知道了又能怎样?跟咱们又没啥关系。”朱尚忠摇头。 就在夏玄思虑应该如何冲朱尚忠解释之时,黎长风接口说道,“如果这个妖精当真渡过了三次天劫且窃据人身参悟了天书,那它就是个极为可怕的存在,日后很可能成为足以与神灵和仙人抗衡的第三方势力,而且根据它隐藏行踪,韬光养晦的举动来看,它明显是在蛰伏等待,有所图谋。”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无奈叹气,“行啊,听你们的,收拾收拾赶紧走吧。” 三人随即快速收拾了行装,夏玄随后去到狼女所在的房间,只道三人要往百果山去,恰好要经过野狼谷,如果它愿意,三人可以捎它和那个老汉一程。 狼女带着老汉南下求医一路上多有辛苦,眼见三人愿意捎他们一程,它自然是愿意的,但它却担心动身太早会遇到先前那个夺舍人身的妖精。 夏玄只道它能够感知到那个妖精的存在,如果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可以立刻提醒他们,他们便能提前避开。 犹豫过后,狼女最终勉强同意,转而背起那个虚弱的老汉与三人一同离开了烽火台。 狼女道行不深,化人时间也不长,不会骑马,老汉倒是个牧民,但他太过虚弱,也骑不得马,于是夏玄便载了那个狼女,朱尚忠带上老汉,五人三骑,星夜北上。 由于有外人在旁,一路上三人便不曾说话交谈,只是抖缰策马,疾行飞驰。 几人目前位于冀州和北荒之间的无人地带,这片区域先前应该是有人居住的,沿途不时可以看到废弃的村落和驻军兵营,行出三十里后还遇到一伙儿赶着羊群南下售卖的北荒土人。 夏玄并没有向这些土人打听萧逸等人的行踪,因为萧逸等人出城的时间只比己方三人早了半个时辰,萧逸等人都不曾晋身紫气,只以轻功身法赶路,短时间内走不了多远。 边关城池与北荒草原之间的无人地带只有不到两百里,二更时分,夏玄隐约看到了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与己方众人先前经过的山区不同,草原没路,却又到处都是路,一旦萧逸等人进入草原,就很难进行追踪了。 就在夏玄举目远眺之际,突然发现坐在自己身后的狼女正在瑟瑟发抖,不等他出言发问,狼女便低声说道,“快走,它就在这附近。” “在什么方位?”夏玄低声问道。 “东面的山顶上。”狼女语带颤音。 夏玄并没有向东张望,而是目视前方,继续催马,与此同时再度问道,“距咱们有多远?” “没多远。”狼女说道。 混血龙驹奔跑速度很快,片刻过后便穿过山脊,进入山阴下坡,来到山北之后,夏玄立刻发现在东北方向的山脚下有几间废弃的土屋,土屋的门窗早已破损,有火光自门窗处透出。 “快看,那里有人。”朱尚忠手指东北。 夏玄和黎长风同时闻声转头,不过黎长风看的是山脚下的土屋,而夏玄看的却是东面山顶。 在此之前狼女已经告诉过他那个妖精就在东面山顶,但他却担心贸然转头会令对方警觉起疑,此番终于有了转头的合理借口,定睛望去,果然发现东面山顶的松树下面坐着一个人。 由于那个人是坐着的,加上山顶有小树和杂草遮挡视线,夏玄便看不清对方的身形和样貌,不过眼见三人远眺土屋火光,树下之人担心会被三人发现,随即快速起身,藏身树后。 殊不知正是这个举动,恰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实则夏玄仍然未曾看清对方的样貌,但他却看到了对方的身形和衣服颜色,褒伈曾在玄云宗住过一段时间,他自然知道对方的身形体态,而三人不久之前在城中也曾见过她,那时她穿的正是蓝色衣服。 “要不要过去看看?”朱尚忠问道。 “不去,继续赶路。”夏玄说道。 朱尚忠还想说话,一旁的黎长风抢先开口,“别说了,快走吧。” 朱尚忠并不知道夏玄已经达到了目的,也并不知道黎长风已经猜到夏玄达到了目的,但二人都急着赶路,他也只能策马跟随。 一行人策马向北,很快离开山区,进入北荒草原。 由于开春不久,草木尚未萌芽,草原上仍是一片枯黄景象,进入草原之后立刻出现了大量宽窄不一的岔路,这些岔路都是土人自不同方向赶往边关城池时踩踏留下的。 “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朱尚忠转头回望,“有几个人站在屋顶上往咱们这儿看。” 夏玄随口应了一声。 一口气跑到三更时分,夏玄终于放慢了速度,想到那个老汉很是虚弱,经不住长途奔袭,便向狼女打听这附近可有能够歇脚的地方,狼女回答北面十几里外有几个土人放牧留下的地窨子,于是夏玄便在它的指引之下带着黎长风和朱尚忠赶去那里。 去到地头儿,果然发现了几个低矮的地窨子,安顿好狼女和那老汉,三人选了两处离狼女较远的地窨子住了下来。 黎长风住在二人隔壁,但黎长风在放好行李之后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来到二人的住处。 夏玄知道黎长风肯定会来,便没有提前与朱尚忠说明情况,待黎长风进门,这才沉声说道,“真是她。” “嗯?”朱尚忠不解愣神。 夏玄再度说道,“先前经过土屋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妖精了,通过体态和穿戴来看,正是褒伈。” “我怎么没看见?”朱尚忠追问。 “它不在土屋附近,而是在土屋南面的山顶上监视着土屋里的众人。”夏玄说道。 朱尚忠皱眉说道,“我早就看出这个騒货不是个好东西,这个***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朱尚忠言罢,见黎长风眉头紧锁,急忙出言解释,“不是我嘴脏,而是她本来就是个騒货,你都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儿…...” 虽然黎长风的确对朱尚忠言语粗鄙多有不满,见他知道反省也就随口否认,“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她的道行本就高深,而今又偷学了天书,日后一旦为害作恶,怕是很难有人能够制得住她。” 夏玄沉声说道,“她之所以偷学天书,绝不是因为心存好奇,而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其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什么目的?”朱尚忠追问。 “目前还不清楚,”夏玄摇头说道,“但她并非孤身一人。” “对,她有同伙,”朱尚忠连连点头,“有个小胡子一直跟她在一起,而且她离开玄云宗去学天书的时候,还在东面的镇子上跟很多人一起吃过饭。” 夏玄皱眉回忆,“实则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露出了马脚,当时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当日我和黄七跟随螭蛟深入西荒之时曾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大师兄等人的尸体,黄七进去探查过,据她所说,大师兄等人都是被野兽杀死的,大师兄他们先前是与褒伈同行的,他们的惨死必然与褒伈有关。” “这帮家伙究竟想干嘛?”朱尚忠多有困惑。 夏玄皱眉思虑,没有立刻接话。 一旁的黎长风出言说道,“它们应该也想对抗神灵。” 朱尚忠皱眉撇嘴,“你的意思是它们是好人?” “当然不是,”黎长风摇头,“此前有神灵压制,这些妖邪精怪还不敢肆意作祟,而今神灵被九州盟封印,它们便想趁机壮大,取而代之…...” 第三百零一章 碧霞山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言罢,夏玄和朱尚忠尽皆点头,黎长风所说确有道理,神灵在被九州盟封印之前,这些妖邪精怪一直处于神灵的打压之下,而今神灵被挡在了神界和阴间,这些妖邪精怪便开始蠢蠢欲动。 “这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朱尚忠随口说道。 “你所说的猴子是指谁?”夏玄问道。 “当然是指那些不老实的妖精,”朱尚忠说道,“哦,好像九州盟也想称霸王。” 黎长风闻言眉头微皱,“九州盟没想做霸王,之所以挑选弟子门人参悟天书,也只是不想世人再受神灵的欺压和奴役罢了。” “那可不一定,”朱尚忠摇头说道,“你是这么想的,姬道元和李怀虚他们可不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谁能保证他们成仙之后不会变得跟神灵一个德行。” 黎长风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敢妄下定论,而且九州盟的初衷虽然是好的,但谁又能保证随着修为的提升,能力的强大,这些人的心态不会发生变化。 朱尚忠也不想将气氛搞的太僵,眼见黎长风多有尴尬,便随口岔开了话题,“其实这事儿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咱们又不想当这个霸王。” 夏玄接口说道,“此事跟我们还是有关系的,咱们至少知道除了九州盟和朝廷,还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觊觎,咱们虽然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但他们之间的争斗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 地窨子里有可供躺卧的土炕,朱尚忠一边铺着毯子一边随口说道,“我感觉也没多大影响,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跟咱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且你的法术这么厉害,不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就算烧了高香了,谁会闲着没事来招惹你。” 地窨子里多有灰尘,朱尚忠又抖又铺搞的尘土飞扬,夏玄见状转身走了出去,“你早些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好,”朱尚忠点头,“对了,我还给你留了块儿肉,你别忘了吃哈。” 夏玄走出地窨子,黎长风随后跟了出来。 “你怎么看?”夏玄缓步向东。 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说,以后的局势将会变的更加复杂,虽然眼下我们还不知道这群妖邪的真正实力,但它们的野心明显很大,绝不会满足于只是偷学天书。” 黎长风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这还不是三足鼎立那么简单,朝廷和九州盟在明,妖邪在暗,它们不但可以静观其变,还可能在关键时刻煽风点火,栽赃陷害,以此激化朝廷和九州盟的矛盾,进而消耗双方的实力,当朝廷和九州盟拼得你死我活,山穷水尽之时,它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黎长风言罢,夏玄缓缓点头。 黎长风知道夏玄并不关心天下大势,随即再度说道,“其实刚才朱尚忠说的不无道理,这股妖邪的存在短时间内对咱们影响不大,不管朝廷还是九州盟,亦或是这股妖邪都不会轻易过来招惹咱们。” 待夏玄再度点头,黎长风继续说道,“但从长远考虑,这股妖邪的存在对我们的威胁也很大,它们能够激化朝廷和九州盟的矛盾,也就有可能在它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将我们拉下场,借助你的力量去对付和制衡朝廷和九州盟。”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夏玄说道,“这股妖邪现在还只是观棋,以后随时可能出手下棋,九州盟和朝廷都是不明所以的棋子,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它们的存在,自然不会沦为棋子,但朝廷和九州盟却并不知情,极有可能受到它们的蛊惑和误导。” 黎长风说道,“我不建议你设法通知他们,让他们各安天命吧。” 夏玄点了点头,他的确可以设法通知朝廷和九州盟,让他们有所准备,但他却并不想这么做,因为朝廷和九州盟的所作所为都不值得他冒着将战火烧到自己头上的危险去提醒他们。 草原空旷,夜风徐来,但夏玄却并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有的只是对天下大乱的怅然和对未知前路的焦虑。 虽然不知道夏玄在想什么,黎长风却能看出他的心情很是沉重,随即出言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知道有妖邪的存在,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日后也能有些防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设法自那红衣侏儒手里拿到可以追寻魂魄的那件法宝。” “让你跟着奔波受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夏玄转身往回走。 黎长风跟着他往回走,“你之前说过我们是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出把力,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夏玄自然知道黎长风言不由衷,但他却并未戳穿,“这才刚刚动身,以后会更辛苦,也会更危险。” “相较于与姬道元等人同行,跟你和朱尚忠在一起反倒是安全的。”黎长风说道。 二人并没有走出多远,说话之间便回到原地,转而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夏玄被洞外的说话声吵醒,原来那个老汉服用了黎长风的药物,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此时正在洞外冲早起出门的黎长风道谢。 卯时不过,众人便再度动身上路,没走多远便遇到一群拦路的马匪,自老汉口中得知这群人拦路打劫,谋财害命,夏玄便没有手下留情,几十个凶悍的马匪无一活口。 此时老汉已经可以骑马,随后三人便与狼女和老汉分道扬镳,三人骑乘混血龙驹先行,狼女和老汉则留下打扫战场,处理马匹。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经过一天的风驰电掣,傍晚时分三人终于来到草原边缘,随即蹚河而过,进入山区。 此前朱尚忠探路时土人曾经说过进入山区之后还要往北走上三天,土人所说的三天乃是步行所需时间,三人骑马飞奔,二更不到便来到狼女所说的野狼谷。 这处山谷里的确聚集了许多灰狼,黑暗之中到处都是绿幽幽的眼睛,由于知道狼群与狼女的渊源,三人便没有冲狼群下手,而是抖缰策马,疾行向西,将急追而来的狼群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知道碧霞山离此不远,三人便没有中途休息,而是策马疾驰,连夜赶路。 临近四更,朱尚忠突然开口,“快看,前面的山上都是果树。” 夏玄点了点头,碧霞山在土人口中又叫百果山,毫无疑问,三人已经来到了地头儿…... 第三百零二章 嗜赌如命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都说望山跑死马,三人虽然看到了碧霞山,但此时距碧霞山仍有十几里,几番策马圈绕之后,方才终于来到碧霞山下。 碧霞山的地势很是奇特,处在东北西三座更高山峰的环抱之下,只有南侧没有山峰遮挡,周围的三座山峰成为了碧霞山的天然屏障,南侧山脚下种着偌大一片名为野鸡藤的荆棘,由于已经生长了很多年,野鸡藤的枝干很是粗壮,密布尖刺的枝条彼此缠绕攀附,形成了一圈坚厚的绿色篱笆。 按理说初春时节草木还不曾发芽,但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别处要高出不少,此时满山的果树已经开始发芽开花。 就在三人打量山中景物之时,西面突然传来了几声犬吠,夏玄早年跟着姬有德走南闯北,穿街过巷,见过太多的狗,单听犬吠就知道这条狗已经很老了。 三人循着犬吠来到山门处,只见两片荆棘长成的院墙之间树立着一座不大的门楼儿,此时山门是关着的,先前发出叫声的老狗就趴在山门右侧的狗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发出吠叫,全然没有常见家犬的凶戾和暴躁,叫声之中满是松弛和慵懒。 三人自山门前翻身下马,山门外有一处平坦的空地,铺着不很平整的石板,空地东侧区域还立着几只拴马桩,根据石板被踩踏的很是光滑以及拴马桩的圆孔磨损严重来看,此处虽然很是偏远,平日里却也不是没有人来。 朱尚忠牵着马匹走向拴马桩,夏玄和黎长风则站在山门外抬头上望,此时山门并没有落锁,说明主人在家。 在门楼的下方悬挂着一面老旧斑驳的门匾,定睛细看,隐约可见碧霞山庄四字。 见三人来到门外,门里面的老狗终于自狗窝里走了出来,先是伸了个懒腰,随后又象征性的叫唤了几声,夏玄先前判断无误,这条黑狗真的已经很老了,不但老态龙钟,连胡子都白了。 眼见老狗又在吠叫,朱尚忠拴好马之后便拿着一块羊肉走了过来,这块羊肉他原本是留给夏玄的,但夏玄一直没吃,他便想用来贿赂老狗,套个近乎。 但不等他扔出羊肉,老狗已经转身走回了狗窝,不再理会门外的三人。 “山上房子不多,应该住不了几个人。”朱尚忠仰头上望。 “可能只有他自己。”夏玄说道。 “不会吧,”朱尚忠存疑,“那他要是出门的话,山上连个看门喂狗的都没有。” 夏玄没有接话,担心继续站在山门前面会令老狗再度吠叫进而吵到主人休息,他便转身向南,自空旷区域南侧一棵大树下面的石条上坐了下来。 朱尚忠钻到树林里解手,黎长风自夏玄身边坐了下来,“这种地方按理说只有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才会喜欢,他怎么会受邀入世,帮助朝廷?”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回忆了红衣侏儒先前的言语举动之后方才低声说道,“此人玩心很重,前几日之所以出山想必只是一时兴起,才会出去玩耍一番。” 黎长风没有接话,微皱的眉头说明她对夏玄的说法并不十分认同。 夏玄猜到黎长风心中所想,随即说道,“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并无神籍,由此可见在此之前他与朝廷打交道并不多,朝廷只是因为神灵都被九州盟挡在了神界和阴间,无人可用,无神可请,才会请他出山。” 黎长风点头过后出言说道,“如果此人真的玩心很重,那他应该喜欢热闹才对,但他又偏偏离群索居,足见此人心性之复杂,行事必定异于常人。” 二人正说话,朱尚忠自树林里走了出来,“我觉得有戏。” 待二人转头,朱尚忠笑道,“他喜欢种地,二毛也喜欢种地,他跟二毛肯定谈得来。” 朱尚忠言罢,二人都没有接话,黎长风回头冲夏玄低声说道,“一路奔波,你先歇息片刻。” 夏玄点了点头,此时天还没亮,自然不能摸黑敲门,只能天亮之后再作计较,以他对红衣侏儒的了解,直接提出易换应该是不成的,还是得设法引他与自己对赌才行,至于赌什么,得红衣侏儒做主,自己说了肯定不算。 就在夏玄准备闭目养神之际,山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由于此前三人都没听到脚步声,山门突然打开便令三人多有意外,不约而同的抬头北望,只见红衣侏儒正披着小褂迈过了门槛。 “啊……”红衣侏儒伸着懒腰,一个哈欠没有打完便看到了坐在树下的夏玄,随即失声惊呼,“啊?” 见对方出现,夏玄急忙站立起身。 “你,你,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红衣侏儒愕然瞠目。 就在夏玄斟酌言语之际,红衣侏儒再度说道,“我说过我没喝她的血,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你就算没能把她救出来,也不能跑过来拿我撒气。” “你怎么知道我没能把她救出来?”夏玄随口问道。 “因为我虽然离开了皇城,却并未走远,”红衣侏儒自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你之后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看见了,你小子也真是有种,竟然想将皇城给埋了。”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寻仇,更不是为了撒气,而是来答谢你的。” “答谢我?”红衣侏儒好生意外。 “对,”夏玄点头,“前日你一直在袖手旁观,始终不曾出手,当时你若是出手,我必死无疑。” “哈哈,算你小子有数,”红衣侏儒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出手,你也必死无疑?” “我不信。”夏玄摇头。 红衣侏儒问道,“你是不信我会出手,还是不信我能弄死你们?” “我都不信。”夏玄再度摇头。 “不信咱俩就赌一把。”红衣侏儒来了兴致。 夏玄说道,“我不跟你赌,我刚才说过了,我此番过来是答谢你的,不是来寻仇的。” 二人说话之间,老狗自门里走出来趴到了红衣侏儒旁边,红衣侏儒随手抚摸着狗头,与此同时看向夏玄,“你准备怎么答谢我?空口说白话就算了。” “我是带了谢礼来的。”夏玄说道。 红衣侏儒好奇心很重,“这么懂规矩呀,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肉芝灵胎。”夏玄起身拿过布袋,自其中找出了那方木盒。 “黑的还是白的?”红衣侏儒闻言大感惊奇,不等夏玄走近便迈着小腿儿自台阶上走了下来,到得近前接过那方木盒随手打开,“哎哟,红的!” 对于夏玄送来的谢礼,红衣侏儒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欢,“哎呀,真的太谢谢你了,这可是好东西,我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你从哪儿弄来的?” “朋友送的。”夏玄随口说道。 “什么朋友?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东西?”红衣侏儒追问。 夏玄没有回答,而是出言说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眼见夏玄要走,红衣侏儒急忙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急着走啊,走走走,快跟我进去,我送你们几个桃子吃。” “这还没出正月,哪来的桃子?”朱尚忠插嘴。 “如果我真有桃子呢,你输点什么……” 第三百零三章 定下赌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没想到红衣侏儒会有此一问,愣了半晌方才茫然摇头,“我也没啥好东西能输给你。” “钱,”红衣侏儒说道,“钱你总有吧,我要是真有桃子,你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 朱尚忠这几年省吃俭用的攒下了不少钱,此时全都带在身上,但他自然不会跟红衣侏儒赌,“我不干。” 红衣侏儒笑道,“你不是说我拿不出桃子吗?” 朱尚忠皱眉摇头,“你就算真有桃子,我也不能把身上的钱都给你呀。” 红衣侏儒将那存放肉芝灵胎的木盒夹在腋下,满脸笑噱,“我有不少好东西,你要是赢了,你可以全拿走,你要是输了,就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 “我肯定会输,我不跟你赌。”朱尚忠再度摇头。 听朱尚忠这般说,红衣侏儒不屑撇嘴,“你刚才不是说我拿不出桃子吗?现在怎么又认为我能拿得出来?你鼻子下面长的是嘴巴还是屁股?” 虽然红衣侏儒言语刻薄,朱尚忠却无言反驳,因为他刚才的确说过这时候没桃子。 “我这人专治嘴贱,”红衣侏儒瞅了朱尚忠一眼,“以后记住了,不但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不确定的事情就别妄下定论,不明白的事情就别胡言乱语,不过脑子的话尽量少说,省得惹人烦。” 朱尚忠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斥,很是丢脸,好在他脸皮厚,老实认怂,亦不反驳。 眼见冷场,一旁的黎长风急忙出言缓和,“他少见多怪,前辈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见识就乖乖闭嘴,别自以为是的瞎逼逼,”红衣侏儒转身拾阶而上,“本来还想请你们进去坐坐的,现在也没这心情了,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我去给你们拿桃子。” 红衣侏儒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连那条老狗也跟着他去了。 待红衣侏儒走远,朱尚忠这才敢开口说话,“这小矬子怎么这么贪财?” 知道朱尚忠此时多有尴尬,黎长风便出言接话,“他不是贪财,他只是性情乖张。” 黎长风言罢,夏玄摇头接话,“他并不贪财,他只是喜欢纠正别人的错误。” 黎长风和朱尚忠都不明白夏玄为何有此一说,纷纷转头看他。 夏玄低声说道,“他活了好多年,见多识广,有着远超常人的见识,在他眼中世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傻子,这也是他避世隐居,少跟外人打交道的主要原因。而他之所以喜欢跟人打赌,也并不是想要赢点儿什么,只是希望让对方损失点儿什么,让对方为自己的错误认知付出代价,同时也能让对方长长记性。” “这是什么怪毛病?”朱尚忠不解皱眉。 “这不是毛病,而是习惯,”夏玄摇头说道,“这个人究竟多大年纪不得而知,不过我感觉几百岁肯定是有了,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不管是心性还是见识,都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所能揣测和理解的。” “言之有理。”黎长风缓缓点头。 朱尚忠抻着脖子往远处看了看,确定红衣侏儒不曾回返,这才低声问道,“你不是冲着他那件招魂的法宝来的吗,怎么把东西送给他就要走?” 夏玄说道,“这个人虽然喜欢跟人打赌,却不喜欢别人主动提出来,我如果主动提出要跟他打赌,他不一定会同意。” “有道理,”朱尚忠说道,“这小矬子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他刚才已经生气了,”黎长风看向夏玄,“待会儿他拿了桃子出来,怕是会直接撵人。” 朱尚忠点头接话,“就是,就是,你这招儿叫以退为进,可别他不吃你这套,到时候咱的东西也送出去了,他的法宝咱也没拿到。” “不碍事,有办法。”夏玄说道。 “什么办法?”朱尚忠问道。 夏玄低声说道,“稍后就设法跟他多说话,在他看来我们所说的话没几句是对的,说不了几句他就会急于纠正,届时就可以顺水推舟跟他打赌。” “能行吗?”朱尚忠半信半疑。 “能行,”夏玄点头,“这个人言出必行,只要他答应打赌,赌输了就一定会兑现承诺。” “万一他赌赢了咋办?”朱尚忠追问。 夏玄说道,“我刚才说过了,他喜欢打赌并不是贪图财物,只是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和浅薄认知,就算咱们输了,他也不会太难为咱们。” 夏玄话音刚落,黎长风便偷着拽了拽他的衣角,夏玄会意,抬头上望,果然发现红衣侏儒拿着个小布包自山上晃了下来,侏儒在民间有多种外号,矬子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种叫法是大头晃,一来侏儒的脑袋通常比较大,二来侏儒行走的时候重心不稳,左摇右晃。 不多时,红衣侏儒迈出山门,走下台阶,到得夏玄面前抬手将那布包递向夏玄,“给你。” 待夏玄接过布包,红衣侏儒转头看向朱尚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不是桃子?” 此时夏玄已经打开了布包,里面当真是三个海碗大小的红色桃子,明显是刚摘下来的,桃毛尚在,其中一个桃子下面还残留着一片绿色的桃叶。 证实了自己没有撒谎,同时也证实了朱尚忠的无知,红衣侏儒很是满足,同时亦有些意兴阑珊,“我也不白要你们的东西,这桃子本是神界的东西,吃一枚可延寿三年。” 听得红衣侏儒言语,三人急忙出言道谢。 “别啰嗦了,”红衣侏儒摆手催促,“快吃,吃完赶紧走。” 听得红衣侏儒言语,朱尚忠立刻张嘴咬嚼,“我操,这桃子好吃。” 红衣侏儒闻言多有得意,转而再度催促,“你俩怎么不吃?快吃。” 黎长风说道,“多谢前辈馈赠,家父年事已高,我想留给他。” “你留不了,”红衣侏儒随口说道,“桃子你们可以吃了,但桃核我得收回去。” 冲黎长风说完,红衣侏儒又转头看向夏玄,“你怎么也不吃?” “我已得长生,食之无用。”夏玄说道。 听夏玄这般说,红衣侏儒这才猛然想起,“对呀,我忘了你吃了乘黄内丹。” 不等夏玄接话,红衣侏儒便抬手挠头,“那我给你点什么呢,我可不能白要你的东西。” “前辈不用费心了,”夏玄说道,“之前你暗中相助,那肉芝灵胎乃是谢礼。” 红衣侏儒摇头说道,“我中途抽身可不是有心帮你,我那是赌输了兑现赌注,一开始我没冲你动手也不是想帮你,我只是不屑跟别人联手而已,不行,我还是得送你点什么才行,我可不欠你的人情。” 见红衣侏儒犯愁,黎长风出言说道,“前辈既然有心回赠,不妨送他些有用的东西。” “什么是有用的东西?”红衣侏儒随口问道。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等黎长风说完,红衣侏儒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去去去,还正所谓,谁所谓呀?这种放狗屁的话是哪个王八犊子说的?纯属一派胡言,你竟然还拿来借鉴搬用。” 黎长风虽然挨了呛,却并未气恼,“在前辈看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谁想授人以渔谁就是大蠢驴。”红衣侏儒说道。 夏玄闻言敏锐的发现了机会,“前辈所言,我不敢苟同。” “不苟同咱俩就赌一把,”红衣侏儒撇嘴讥笑,“你要敢跟我赌,能输得你裤衩子都不剩。” “赌什么?怎么赌?”夏玄应战。 红衣侏儒先前曾经输给夏玄一次,本就有心报仇,见夏玄竟然敢应战,瞬时来了兴致,“你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对的?” “是。”夏玄点头。 “那好,我说授人以鱼才是对的,授人以渔是大错特错,”红衣侏儒说道,“咱俩就赌这个。” “我跟你赌,”夏玄落锤定音,“赌注是什么?” “就赌你的裤衩子,你要是输了,裤衩子留下。”红衣侏儒胜券在握,面露得意。 “我要是赢了呢?”夏玄问道。 “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大恩如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红衣侏儒言语,夏玄大喜过望,因为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他并未急于说出自己想要什么,而是摇头说道,“这个赌注对你来说不公平。” 红衣侏儒笑问,“你为什么会感觉不公平?” “因为我赢了得到的多,输了失去的少,”夏玄说道,“对你来说则是赢了得到的少,输了失去的多。” 红衣侏儒闻言脸上再度出现轻蔑且略带惋惜的神情,“你的确聪明,心思也缜密,人品也还不错,但你差的还是太远了。” “请指教。”夏玄说道。 红衣侏儒清了清嗓子,转而出言说道,“你认为不公平,我却认为很公平,你只看到了赌注的不对等,却忽视了我比你多活了好几百年,这几百年我可不是白活的,我比你更了解人情和人性,我跟你赌本来就是以大欺小,如果赌注对等,就纯粹是在欺负你了。” 眼见红衣侏儒所说对夏玄有利,朱尚忠急忙出言奉承,“前辈就是前辈,有气度,一点儿也不欺负人。” 朱尚忠的那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红衣侏儒,红衣侏儒随即转头坏笑,“矮胖子,你不用急着帮他落锤定音,他赢不了的,而且他押的赌注也很大,如果他真的输了,我一定会让他把裤衩子脱下来,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以后恐怕没脸做人了。” 朱尚忠闻言尴尬讪笑,转而皱眉回头,忐忑的看向夏玄,他原本是一片好心,但听红衣侏儒这么一说,他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帮了倒忙。 夏玄没有急于说话,红衣侏儒刚才的这番话验证了他先前的推断,红衣侏儒之所以喜欢跟人打赌,并不是想要给自己赢点儿什么,而是想给对方造成巨大的损失,说白了就是让对方为自己的愚蠢,无知,浅薄,轻率付出沉重和惨痛的代价。 就在夏玄皱眉沉吟之际,红衣侏儒出言激将,“别把我想的太好,你要是输了,我不但会让你兑现赌注,还会将此事宣扬的世人皆知,你若是胆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对错胜负如何认定?”夏玄正色问道。 见夏玄并不退缩,红衣侏儒大感有趣,“听你的,你说怎么认定就怎么认定。” 夏玄说道,“你授人以鱼,我授人以渔,看最后得鱼者和得渔者谁受益更大。” “可以呀,”红衣侏儒轻描淡写,“咱俩都能长生不死,选上一批人,用上几十年,到最后看结果。” 听得红衣侏儒言语,朱尚忠忍不住愕然惊诧,“啊?几十年?” “啊什么啊,”红衣侏儒瞅了朱尚忠一眼,“是他说的看谁受益更大,不到蹬腿盖棺那天,如何能够定论谁受益更大?” 朱尚忠挨了呛,咧嘴看向一旁的夏玄,夏玄此时亦明白自己先前所说大有瑕疵,一时之间亦不知道如何接话。 见夏玄犯愁,红衣侏儒出言说道,“如果你嫌几十年太长,可以缩短一下。” 不等夏玄接话,红衣侏儒再度说道,“另外你所说的看谁受益更大也很难判定,咱们就以时间一到,他们是感激你还是感激我来判定,如何?” 虽然红衣侏儒说的很是公平,但夏玄却不敢立刻接话,因为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自己输了,红衣侏儒真的会让自己以后没脸见人。 不过仔细思虑过后,他还是感觉红衣侏儒所说的这种方法非常公平,其中并没有隐藏什么陷阱。 拿不定主意,夏玄便转头看向黎长风,在夏玄思虑之际黎长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她也感觉红衣侏儒先前所说并不是在给夏玄挖坑,于是便缓缓点头,示意此法可行。 夏玄随即回头看向红衣侏儒,“好,就如你所言。” “别如我所言,”红衣侏儒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就按你说的来。” “就这么办了,”夏玄落锤定音,转而再度问道“选多少人,用时多久?” “都听你的。”红衣侏儒自信满满。 夏玄沉吟片刻出言说道,“四个吧,用时一个月。” “可以,”红衣侏儒笑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人越多对你越有利。” “就四个,你我各选两人。”夏玄说道。 “不用,”红衣侏儒摆手,“这四个人都由你来选,你授之以渔,我授之以鱼,看他们最后感激你还是感激我。” 朱尚忠一直强行克制不曾插话,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好像也不公平啊,我们教他们一门手艺,你给他们一堆钱币,他们不用干活就能拿到好多钱,肯定感激你呀。” “你们爱花多少花多少,我只需要给他们每人三个贝币,不算多吧?”红衣侏儒问道。 朱尚忠此时亦不敢胡乱说话,只得转头看向夏玄和黎长风,三人交换过眼神,感觉三个贝币的确不多,贝币又不是铜币,也买不了多少东西。 思虑过后,夏玄正色点头,“可以。” “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感激你超过感激我的,就算你赢,”红衣侏儒笑道,“你如果感觉四个人太少,还可以再加上几个。” “不用了。”夏玄摇头。 “行,就这么定了,”红衣侏儒出言催促,“把桃子吃了,出去挑人吧。” 朱尚忠的桃子已经吃完了,听得红衣侏儒这般说便将桃核还了回去,夏玄和黎长风此时都没心思吃东西,于是便将桃子掰开,将桃核还给了红衣侏儒。 红衣侏儒收下桃核,转而走到林中折下一段树枝,再折四段灌注灵气递给夏玄,“找好人之后喊我过去。”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呀?”朱尚忠随口问道。 “不去,”红衣侏儒摇头,“我要看护果树,还得喂狗。” 不等三人再说话,红衣侏儒便带着老狗转身离开,“赶紧走吧,自作聪明,连大恩如仇的道理都不懂。” 三人目送红衣侏儒进山关门,转而收回视线面面相觑。 “我怎么感觉事儿不对呢?”朱尚忠忐忑忧心。 不见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出言说道,“他在跟我们赌人性,在他看来世人糊涂浅薄,是非不分,没有谁是值得帮助的。” 夏玄点了点头,“他也不认为我们能够改变别人的命运,而且我们的善意帮助很可能还会招致对方的怨恨。” 黎长风说道,“我们需要寻找知恩图报的聪明人提携帮助才行。” 夏玄没有接话,他一直坚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红衣侏儒如此笃定,他心里反倒没底了,正如红衣侏儒自己所说,这几百年他可不是白活的。 见夏玄皱眉不语,朱尚忠忍不住出言催促,“还愣着干啥呀,赶紧出去找人吧,这矬子可不是跟咱闹着玩儿的,你要是输了,他真能扒了你的裤衩子…...” 第三百零五章 冤家路窄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没接朱尚忠的话,而是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马匹走去。 二人见状急忙跟了过去,见夏玄一直拿着那两瓣桃子,朱尚忠随口说道,“桃子还拿着干啥,赶紧吃了,这可是好东西。” “你吃了吧。”夏玄随手将桃子塞给朱尚忠,转而解开马缰,翻身上马。 朱尚忠推辞了几番,不见夏玄改变主意,也就不客气了。 由于回程不赶时间,三人便不曾策马疾行,只是信马由缰,缓行向东。 知道夏玄在想事情,黎长风和朱尚忠便没有出言打扰,待得吃完桃子,依旧不见夏玄说话,朱尚忠便忍不住开口,“你也别耷拉着脸了,我看这事儿咱的胜算还是挺大的,你没听他说这四个人只要有一个感激你超过感激他,就算你赢。” 朱尚忠言罢,黎长风出言接话,“朱师兄所言甚是,此番对赌并非他处心积虑,有意为之,而是临时起意,随口提出,事先并未深思熟虑,便免不得有虑事不周的可能,只要咱们用心寻找,总能找到明辨是非,知恩图报之人。” 夏玄闻言缓缓点头。 见夏玄忧虑不减,黎长风再度说道,“你也不要因为他的自信笃定而担心他胸有成竹,他只是年纪大一点,阅历多一点,狂妄自大,自认为胜券在握罢了。” “对对对,”朱尚忠点头接话,“他要真有那么厉害,前些天也不会输给你了,打起精神,相信自己,你能赢他一次,就能赢他两次。” 朱尚忠言罢,夏玄再度点头,实则他的情绪之所以不高也并不全是担心自己会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由于自己身份的缘故,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过的提心吊胆,惊心动魄,而今突然搁置了仇恨,暂时跳出了争斗的漩涡,突如其来的放松和平稳令他很不习惯,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三人说话之间离开羊肠小道,来到较为宽敞的山路,就在夏玄准备抖缰加速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远处有几人正骑乘马匹向他们所在方向疾驰而来。 就在夏玄举目远眺之时,黎长风出言说道,“看他们的穿戴,貌似是朝廷的巫师。” 黎长风言罢,朱尚忠转头看向夏玄,“二毛,你眼神好,你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是不是云裳?” 夏玄皱眉点头,由于北疆风沙很大,策马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女子便佩戴了遮挡风沙的面纱,不过他和姜琳很是熟悉,即便她遮住了面孔,他还是根据对方的身形和发式判断出此人正是姜琳。 “他娘的,真是冤家路窄呀,”朱尚忠摩拳擦掌,“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你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冲黄七下手,这回决不能轻饶了她。” 姜琳曾在云崖山参悟阐石天书,黎长风自然也认得她,眼见朱尚忠义愤填膺,便随口嘲讽,“你好像对她也不错,据我所知在云崖山的时候,你没少给她吃食用物。” “那不是我想给的,是他让我那么干的,”朱尚忠手指夏玄,“不信你问他。” 夏玄本不想多做解释,但沉吟过后还是决定说明原因,“当年我之所以叮嘱你对她好一点儿,乃是因为那时我已经知道她是朝廷的奸细,也预感到她可能会对云崖山众人不利,你对她好一点儿,关键时刻她可能会留你一条性命。” 虽然夏玄说明了原因,黎长风还是有些意外,在姬道元和李怀虚带领众人硬闯太山军营之前她从没见过夏玄,只是偶尔听说过他,故此她并不知道在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之前,夏玄是很机灵很活泛的。 “他们好像看见咱了,”朱尚忠急切说道,“怎么办?快拿主意。”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他亦发现姜琳等人自数里之外勒停了马匹,正在向西眺望,毫无疑问,姜琳等人已经看到了己方三人。 朱尚忠虽然知道夏玄答应三年之内不与朝廷为敌,却并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于是便低声撺掇,“动手吧,这里天高皇帝远,附近也没别人,只要咱们不留活口,就没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夏玄转头看了朱尚忠一眼,并未接话。 看出夏玄看自己的眼神多有不满,朱尚忠便出言说道,“不是咱们说话不算数,这叫兵不厌诈。再说要是让他们逮到机会,也肯定会冲咱下手。” 知道夏玄不会言而无信,黎长风便出言接话,“还是别动他们了,不能因为对方是卑鄙小人,我们也做那卑鄙小人。” 夏玄缓缓点头。 朱尚忠既无奈又恼火,“你俩还真能尿到一个壶里,你是不是忘了她爹跑到你家夹持你爹?” 起初黎长风还没明白朱尚忠所说的夹持是什么意思,转念过后方才明白朱尚忠想说的是挟持,她在云崖山跟朱尚忠一同待了两三年,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也就懒得与他多做解释。 敌我双方相距数里互相眺望,片刻过后姜琳等人率先有了动作,不是躲闪回避,而是策马向西。 姜琳等人骑乘的都是纯种龙驹,数里远近片刻即至,由于夏玄三人并排挡在山路中间,姜琳和同行的几名紫气高手便无法通过,只能勒停了马匹。 姜琳看夏玄的眼神明显透着心虚和忐忑,即便佯装镇定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夏玄面无表情的看了姜琳一眼,转而又看向与其同行的几人,几人虽是巫师却并未持拿法杖,而且马上还驮着大大小小不少箱子,由此可见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萧逸等人来的,而是想要以厚礼再次请红衣侏儒出山。 那几名巫师知道夏玄的厉害,唯恐他会突然发难,纷纷提气戒备,如临大敌。 就在此时,朱尚忠冲着马头就拍了一巴掌,“你他娘的还真是个畜生,亏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个狗东西竟然恩将仇报,什么人都咬。” 再傻的人也知道朱尚忠在指桑骂槐,姜琳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短暂的对峙之后,夏玄抖了抖缰绳,催动马匹,让出了西去的路径。 见夏玄让路,姜琳如释重负,她先前之所以没有逃走不是因为确定夏玄不会冲他们动手,而是双方距离太近,以夏玄的修为,他们根本就跑不掉,还不如兵行险着,赌夏玄会遵守约定。 长出了一口粗气之后,姜琳催马西行,当行到夏玄身边时出言说道,“我们也没办法,你一点活路也不给我们留。” 夏玄没有接话,再抖缰绳,催***。 见夏玄不接话,姜琳急忙说道,“我手上没沾她的血。”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黎长风和朱尚忠催***,黎长风也认识姜琳,但她只是冷冷的看了姜琳一眼,眼神之中多有蔑视。 朱尚忠想起此前种种,气不过也打不得,只能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猪狗不如的东西,早晚弄死你。” 姜琳气的浑身发抖,但她知道己方众人不是夏玄的对手,面对朱尚忠的挑衅只能装聋作哑,转而抖缰催马,疾行西去。 待姜琳等人行远,朱尚忠气的连连叹气,“可惜我那两罐蜜糖和几斤肉脯,全都喂了狗了。” 黎长风对朱尚忠的印象一直不好,不过此番见他竟然立场鲜明的痛斥姜琳,便免不得对他刮目相看,“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她,便不怕她怀恨在心,日后向你寻仇?” “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跟着二毛到处嘚瑟了,”朱尚忠高声说道,由于余怒未消,又开始气愤咒骂,只道自己和夏玄瞎了眼,对这个白眼狼这么好。 眼见朱尚忠越说越生气,夏玄便无奈接话,“别骂了,如果咱们瞎了眼,姜召和她就是没长眼,好多次姜召都有机会杀我,但他愣没认出我来。” 朱尚忠闻言瞬时消气,“哈哈,对,那群蠢驴还给你金币和腰牌。” 见朱尚忠消了气,黎长风看向夏玄,“我看他们带了不少礼物,貌似要去碧霞山,但先前那侏儒是中途抽身的,他们为何还来拜访?” 夏玄说道,“眼下神灵都被挡在神界和阴间,朝廷为了对付九州盟急需外援助力,那侏儒修为精深,朝廷再来请他也在情理之中。” 朱尚忠抢过话头,“人家上次就是半道儿走的,他们还没脸没皮的过来求人家,看来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言之有理,”黎长风接话,“不过眼下不止朝廷处境堪忧,九州盟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他们处境咋样跟咱有啥关系,让他们打去吧。”朱尚忠说道。 “别说了,快走吧。”夏玄说道。 “要不咱们别走了,你带着我们土遁回去吧,”朱尚忠实在不愿骑马了。 夏玄摇头说道,“此处离野狼谷太近,若是放走马匹,它们定然没有活路,还是骑回去吧,以后兴许还用得上。” 朱尚忠腿上的磨伤很是严重,“回去再买呗,大不了我出钱。” “好吧,待得远离野狼谷,咱们就放走马匹,瞬移回去。”夏玄说道。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三人抖缰策马,径直东去。 上午辰时,三人穿过野狼谷,随即改道向南。 朱尚忠实在不愿骑马,便不停的催促夏玄放弃马匹,夏玄只道此处离野狼谷太近,再向南行进一段距离。 临近中午,三人即将离开山区进入草原,就在此时,南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群马奔腾溅起的滚滚烟尘…... 第三百零六章 何其谬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通过远处的烟尘不难发现来人为数不少,黎长风和朱尚忠也看到了远处的烟尘,不需说话,只是交换过眼神,三人便同时勒马转向,躲进了路旁的树林。 片刻过后,一群人自南面策马来到,进入山区亦不减速,径直向北疾驰而去。 三人藏身林中看的真切,先前骑马过去的正是参悟道石天书的萧逸等人,人数不少,当有二十几人。 “他们干嘛去?”朱尚忠抻头北望。 夏玄和黎长风都不曾接话,因为二人此时心里亦有同样的疑问。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他们跑的挺急的,肯定有什么急事儿,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没必要节外生枝。”夏玄摇头。 见夏玄反对,朱尚忠亦不坚持,“哎,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云裳去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她的真名叫姜琳。”夏玄纠正。 “那个狗东西叫什么不重要,”朱尚忠说道,“你就说他们是不是冲着她去的吧?” “应该不是,”夏玄摇头,“咱们去碧霞山,姜琳也去碧霞山,咱们沿途没遇到他们,说明他们动身比咱们晚,而萧逸等人出城比咱们还早,如果此行只是为了伏击姜琳,他们完全可以自中途设伏。” “哦,”朱尚忠接话,“你说他们会不会遇上那个狗东西?” “应该不会”夏玄说道,“退一步说就算遇上,他们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他们虽然参悟了天书,却不曾晋身紫气,而姜琳身边有数名紫气高手随行。” “不管他们,他们爱干啥干啥,”朱尚忠翻身下马,“咱就从这儿把马放了吧,你带着我俩土遁回去。” “先等等。”夏玄说道。 “他们都过去了,还等什么?”朱尚忠跑到树丛后面解手撒尿。 夏玄说道,“褒伈先前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再等片刻,看看褒伈还有没有跟在他们身后。” 夏玄话音刚落,南面便传来了马蹄声,三人闻声转头,透过树丛向南眺望,只见一匹瘦弱的黑马正自南面疾驰而来。 “马上怎么没人?”朱尚忠多有疑惑。 “别说话。”夏玄低声说道,他早年修过无数的马蹄,对马匹的习性很是了解,马匹在无人骑乘和驱策的时候都是很悠闲的,哪怕奔跑也不会竭尽全力,而自南方跑来的那匹黑马不但飞鬃翘尾,嘴角甚至有体力不支所吐出的白沫。 不多时,黑马疾驰而至,就在进入山林不久,黑马突然力竭倒地。 眼见朱尚忠要开口,夏玄急忙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黑马摔倒时发出的声响惊出了林中的一只飞鸟,那飞鸟升空之后原本是往南飞的,但没飞出多远便突然转向,向北疾飞而去。 这一诡异的情形瞬间引起了夏玄和黎长风的注意,黎长风随即低声问道,“可是元神出窍?” “有可能。”夏玄缓缓点头。 朱尚忠不明所以,疑惑问道,“什么元神出窍?” 夏玄随口解释道,“窃据褒伈肉身的那个妖精很可能元神出窍夺舍了黑马,在黑马力竭倒地之后,它又夺舍了那只自林中飞起的惊鸟。” “它还有这个本事?”朱尚忠惊诧。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催马回到路上,来到那匹黑马近前,此时那黑马已经力竭殒命,瞳孔也已经涣散放大。 夏玄低头察看之际,朱尚忠出言说道,“这个瘦马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夏玄接口说道,“是先前拦路山贼的坐骑,萧逸等人骑乘的马匹也是那些山贼的坐骑。” “咱们在来时路上杀的那些山贼?”朱尚忠问道。 夏玄点了点头。 “咱不是把山贼的马都送给那个老头儿和那个狼精了吗。”朱尚忠说道。 “他们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夏玄沉声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瞬时眉头大皱,除了对二人遭遇的痛心,还有对接下来自己还要经受马匹颠簸的无奈,因为以夏玄的习惯,肯定会去确认一下老头和狼精的死活。 果不其然,检视过马匹之后,夏玄翻身上马,“走吧,原路返回。” 黎长风自然不会反对,朱尚忠也不好意思反对,只能重回马背,跟随二人策马向南。 行到中午时分,果然自路旁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虽然趴在地上,但看其褴褛衣裳,无疑就是先前与狼精同行的那个老人。 不等夏玄说话,黎长风便翻身下马,上前检查尸体,她是岐黄高手,治病救人和仵作验尸无不精通。 黎长风检视的同时出言说道,“根据内外伤情来看出手之人应该是三洞修为,其后背留下的掌印很是小巧,中掌之处无有红肿,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个女人,背后出手,一击毙命。” “三洞是何种修为?”夏玄问道。 不等黎长风接话,朱尚忠便抢先开口,“这是天书上的词儿,三洞就是蓝气修为,不用问了,肯定是褒伈那个骚娘们。” 待夏玄点头,朱尚忠又道,“褒伈在这里抢了老头儿的马,那它的本体肉身应该就留在这附近,咱们四处找找,找到直接毁了它。” 夏玄摇头说道,“褒伈的肉身不在这附近,她抢了马匹之后是骑马离开的,跑出一段距离方才发现抢来的马匹很是瘦弱,追不上前面的萧逸等人,于是便藏起肉身,以出窍元神夺舍黑马,以此减重加速。” “有道理,”朱尚忠向北眺望,“要不咱往北再找找?” 就在夏玄沉吟思虑之际,黎长风出言说道,“既然这妖物可以元神出窍,我们即便毁了这具肉身,它还是可以再夺舍他人。” “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朱尚忠摇头说道,“那个騒货虽然现在只有蓝色灵气,但她的修为是参悟天书得来的,只要晋身淡紫居山就能直接跳到天格太虚,它要是再换个肉身就没这能耐了。” “不无道理。”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等他拿主意。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出言说道,“正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了。” 夏玄落锤定音,三人随即再度上马,继续南下。 此番只行出不到二十里,三人便再度勒缰下马,只因路旁有一处突兀的土包,土包已经被野狗挖开了,里面掩埋的灰狼尸体也被野狗拖了出来,此时正在遭受鹫鸟的啄咬和野狗的撕扯,尸体虽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却仍然隐约能够看到尸体腹部有刀剑切割的痕迹。 夏玄和黎长风检视尸体之时,朱尚忠说道,“这事儿肯定是老二他们干的,他们那些人一直在到处寻找能炼丹的灵物和内丹。”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他们在这里追上了老头儿和狼精,他们把狼精杀了,把好马都抢走了,临走的时候给老头儿留下了一个最不好的马,他们走后老头儿挖坑把狼精埋了,然后继续往北走,但没走多远就被褒伈追上了,然后他也被弄死了。” 眼见朱尚忠言语之中多有得意,夏玄便随口夸了他几句,尽管朱尚忠的推敲几乎算不上推敲,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久之前夏玄曾与狼精有过接触,对于这个知恩图报的异类,他是颇为赞许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懂得报恩的异类,而今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这令他怅然惋惜的同时对萧逸等人的不满和憎恶又加重了几分。 不忍心见那灰狼暴尸荒野,夏玄便施展法术掘土深埋,转而又自附近寻来石块儿堆砌其上。 黎长风和朱尚忠亦出手帮忙,起初夏玄一直强忍着没有开口,到得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便出言说道,“他们也是参悟天书的人,怎地如此肆意妄为,善恶不分?” 朱尚忠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不作声,黎长风接口说道,“我们二人参悟的都是阐石天书,不知道道石天书上都记载了什么,不过阐石天书的确对异类不甚友好,只将它们视为七窍不全的禽兽。” 夏玄叹气摇头,“异类亦有好坏之分,岂能不分青红皂白鄙夷歧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黎长风说到此处唯恐夏玄误会,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此乃阐石天书的说法。” “以族属区分善恶,何其谬也…...” 第三百零七章 命中注定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黎长风和朱尚忠都没有接话,之所以不接话是因为他们并不确定夏玄的这种说法是不是对的,不过他们却知道夏玄为何会对异类多有宽容和亲近,只因在其深陷重围,危在旦夕之际,所有人都没有施以援手,舍命相救的只有身为异类的黄七和那几只他途中收留并带到玄云宗的野狗。 在二人的帮助下,夏玄很快自狼女的坟头堆起了一处偌大的石堆,想到不久之前狼女还在烽火台战战兢兢的与自己说话,而今却变成了一具僵硬残缺的尸体,夏玄对这些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成见又加深了几分,这个狼女如果不是为了报恩就不会带着那重病老汉南下求医,而这些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只是为了炼制丹药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其痛下杀手,此等行径,与恃强凌弱的土匪强盗有何区别。 见夏玄面色阴沉的站在狼女坟前迟迟不动,黎长风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便冲一旁的朱尚忠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催促夏玄早些上路。 奈何朱尚忠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而是疑惑四顾,“嗯?怎么了?” 无奈之下黎长风只能亲自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它有此劫难亦是命数使然,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动身吧。” “命数使然?”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何为命数?” 直到此时朱尚忠方才醒悟过来黎长风先前为什么冲自己使眼色,为了弥补自己后知后觉给黎长风带来的尴尬,朱尚忠便主动接过了话头,“命数就是命呗,人的命天注定,一个人是坐轿骑马还是耕田打柴早就注定了,它命中注定就该死在这里,谁也救不了它。”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再度开口,“你也是练气修道的术士,你可别说你不信命。” “命运乃是天意,我当然相信命运,但我不相信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夏玄正色说道。 “命中已经注定了的事儿还能怎么改?”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没有正面回答朱尚忠的问题,而是出言反问,“在你看来某个人一出生,上天就已经把他的命运给安排好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啊,”朱尚忠点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夏玄缓缓摇头。 朱尚忠皱眉说道,“你不会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吧?” “当然不会,”夏玄再度摇头,“我还没有愚蠢狂妄到这种地步,我可以质疑神灵和仙人,却不敢亵渎天地阴阳,我之所以认为人可以改变命运,并不是认为可以逆天改命,因为逆天必死,我只是认为上天给我们安排的命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一种,而是有无数种可能。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使我们走上不同的道路,进而产生不同的结果,而这无数种可能全是天意提前给我们定下的。” 如此深奥的话朱尚忠自然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黎长风多有触动,正色接话,“你的这种看法实属罕见,在此之前世人对于天意只有两种看法,亦或是相信命运,亦或是全然不信。” 夏玄说道,“不相信命运就不会敬天法祖,对天地缺乏敬畏就会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此为左。迷信命运就会消极畏缩,进而混吃等死,不思进取,此为右。我认为左右皆不符合天道,梁州阴术里有句话叫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截一线与人争。天意之所以没有将机关算尽,就是为了给世人截取一线生机,留下一点变数,而这一点变数所引发的无穷变化,亦都在天意的预料之中,换个说法就是这无穷的变化也都是上天给我们提前定下的命数。” 由于夏玄说的较为直白,朱尚忠此番终于听懂了,“我明白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天意不可违,你的意思是我们干了好事儿,落了个好下场,这是天意,要是我们干了坏事儿,没有好下场,这也是天意。” “对,”夏玄点头,“正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我们不能因为落魄受难就怨天尤人,也不能因为风生水起就归功于命数,天地给我们定下了无数种命数,不管我们最终选择了这无数种命数中的哪一种,都在上天的意料之中,亦都是上天的安排。” “之前我总感觉哪里别别扭扭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朱尚忠说道。 黎长风出言接话,“我亦深有同感,在此之前我也为自己的命数已经被天意提前注定而郁闷纠结,倘若命运真的已经被注定,那我们岂不全是被天意牵线的傀儡和木偶?没有自由,亦不得自主。可是如果不相信命运的存在,又有亵渎天地之嫌,与我们顺应阴阳多有背离,而今听君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窍,天意确实存在,但天意比我们想象的要宽容许多,留下了无穷的变数,给了我们足够的自由。”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抢过了话头,“我脑子不灵光,参悟天书糊里糊涂,你脑子好使,你竟然也感觉他说的对,那他就肯定是对的了,真是太可惜了,就他这脑子要是参悟了天书,肯定比姬道元和李怀虚更厉害。” “即便不比姬道元和李怀虚更能窥察天机,肯定也不会输于他们。”黎长风清醒公允。 眼见朱尚忠皱眉撇嘴,知道他要抬杠反驳,黎长风急忙摆手说道,“别与我争辩,我与姬道元相处多日,也与李怀虚多有交集,我知道他们的悟性有多高,亦知道他们对两部天书的参悟有多深刻。” 就算黎长风有言在先,朱尚忠还是忍不住出言争辩,“再深刻也没二毛深刻,就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姬道元就说不出来。” “你也没跟姬道元接触过,你如何知道姬道元窥悟了多少天机。”黎长风皱眉。 “我怎么没跟他接触过?我在云崖山跟他住的很近。”朱尚忠说道。 黎长风说道,“据我所知你只是向他兜售过几次肉脯和蜜糖,何曾与他谈经论道,推演阴阳?” 黎长风此言一出,朱尚忠瞬时沮丧泄气,“他跟你挺好啊,啥都跟你说。” 虽然朱尚忠有些耍赖撒泼,还有些污蔑中伤,但黎长风想到他此前痛斥姜琳的勇敢和无畏,便没有再与他一般见识,而是顺势给了他个台阶,“你有先见之明,带了不少吃食用物进山,我们缺衣少食,你却趁机大发横财,此事谁不知晓?” “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是二毛有先见之明,”朱尚忠笑指夏玄,“我进山之前回了玄云宗一趟,是他让我多背东西进山的。” “我让你多带东西,可没让你囤积居奇,趁机牟利。”夏玄说话的同时垂手取出了土遁符咒。 “哎哎哎,别遁,别遁。”朱尚忠急忙阻止。 “嗯?”夏玄皱眉,“不是你想土遁回返吗?” 朱尚忠抬手南指,“你看这儿离冀州也没多远了,现在把马扔了怪可惜的,买这三匹马得不少钱呢,咱还是骑回去吧…...” 第三百零八章 困难重重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和黎长风原本就没打算舍弃马匹,是朱尚忠支撑不住,非要嚷着土遁而去,而今他既然改变了主意,二人自然不会反对,三人随即翻身上马,原路回返。 说是此处离冀州没有多远,实则还有千里之遥,眼见日落之前无法入关进城,赶到之前过夜的地窨子时三人便停了下来,随即卸下行李,收拾过夜。 地窨子附近有处湖泊,待得安顿下来,朱尚忠便牵着几匹马去湖边饮马,宿处只剩下夏玄和黎长风二人。 由于天还没黑,黎长风便来到夏玄的房间,此时夏玄正在出神发愣,见黎长风来到,随即起身冲其打了个招呼。 黎长风自夏玄对面坐了下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貌似是感觉自己问的太过宽泛,不等夏玄回答,黎长风便再度问道,“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正在想这件事情,”夏玄说道,“去到玄云宗之后我接触的人便很少了,但早年间我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这么多年下来坏人遇到了不少,好心人也遇到了一些,但一时之间我也想不起有谁值得帮助。” “慢慢想,不着急,时间还算宽裕,”黎长风善意提醒,“我们与那侏儒赌的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是以对方是否领情来判定输赢的,故此我们选人之时不但要看对方是否值得帮助,还要看对方是否能够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夏玄点了点头,转而出言说道,“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们与那侏儒赌的究竟是什么,仔细想来,我们与他赌的并不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本身,赌的也不是人性,我们与他赌的其实是天意能否被改变。” 知道夏玄的话还没有说完,黎长风便没有急于接话,夏玄继续说道,“授人以鱼治标,授人以渔治本,治标不会改变他人的命运,但治本却能改变他人的命运,他之所以敢跟我们赌,且笃定自己会赢,无疑是这么多年见识了太多类似的事情,因而确信人的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 夏玄言罢,黎长风接口说道,“此前我也没想这么深刻,但仔细想来,你说的确有道理。” 夏玄说道,“改变命运有两种情况,一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二是改变他人的命运,我们与他的对赌属于后者,难度比前者更大,所以我们在选人之时只能选择那些迫切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人顺势而为的进行帮助,如果对方自己无心改变现状,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放心不少,在此之前她最担心的是夏玄会急于四处寻找,好在夏玄并没有操之过急,而是在动手之前冷静思虑,谋而后动。 待黎长风点头回应,夏玄再度说道,“此事的难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因为我们既然授之以渔,就不能在授之以渔的同时再授之以鱼,如此一来对方就很容易误认为我们并不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 “言之有理,”黎长风说道,“侏儒是出钱不出力,我们是出力不出钱,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馈赠和帮助,是最直接的诚意,而我们出力不出钱怎么看都缺乏诚意。” 夏玄接口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寻找那些能够明白我们苦心的人进行帮助,但能够拥有明睿见识的人,往往会过的很好,也并不需要我们进行帮助。” 黎长风接话梳理,“需要帮助的人比比皆是,需要帮助且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人就很少了,因为大部分人都希望得到他人无偿的施舍和帮助,而需要帮助且有心自己努力还能正确看待我们对其帮助的人就更少了。” “对,”夏玄点头,“这个人还必须明白我们对其提供的帮助比侏儒给他的那几个钱币更宝贵才行,这似乎是个死结,值得我们帮助的人往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然,”黎长风说道,“能够确定此事的本质,明白此事的难度,我们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贫民穷人我见识过不少,他们之所以经受苦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所思所想和所作所为只能给他们带来苦难,我在玄云宗的时候曾经帮助过山下的乡民,结果就是他们得寸进尺,恩将仇报,早些年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我也见过很多穷人,但明事理懂分寸的人少之又少,以唯利是图,自私贪婪之人居多。” 黎长风说道,“我深有同感,你看我们家门口立的那两块牌子了吗,早年我爹也是义诊的,但到得后来发现义诊不但没人领情,他们还会将我爹的义诊视为天经地义,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就会上门求医,甚至纵欲过度,体虚神乏也会前来索药,倘若不能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他们便会恶言相向,只道我爹之所以义诊全是哗众取宠,博取名声,不是我爹救了他们,而是他们成就了我爹。” 夏玄无奈摇头。 黎长风苦笑,“所以我爹曾不止一次的告诫我,千万不能义诊,更不能在病人没有求请的情况下主动出手。” 夏玄说道,“令尊当真是大善之人,即便对世人多有失望,仍不忘初心,每天开设粥场,赈济饥民。” “且不说我爹是不是大善之人,”黎长风说道,“只说他赈济灾民之举,便是他数十年对人性的洞悉所做出的决定,其本质亦是授人以鱼,由此可见我们想要赢得赌约并不容易。” 夏玄点了点头,“你刚才说过,知道不好赢就已经赢了一半了,有句俗话叫救急不救穷,既然穷人救不得,那咱们就救急,救那些因故落魄之人。” “对,我也这么想,”黎长风说道,“咱们还得看这个落魄之人之所以落魄,究竟是因为天灾还是人祸,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有道理,”夏玄点头,“不过我们还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此前我只当那侏儒说授人以鱼只给三个贝币是在自信托大,现在想来他此举也是对我们的限制和约束,既然授人以鱼的人都只给三个贝币,那我们在授人以渔的同时连一个贝币都不能给对方,哪怕连请对方吃顿饭亦或是送对方一块米饼都不行。” “他有这层意思吗?”黎长风皱眉。 “肯定有,”夏玄说道,“他之所以不明说,就是想看看我们是否会违反约定,如果我们违约获胜,他就可以以此提出质疑,进而拒绝兑现赌注。” 黎长风眉头紧皱,没有接话,直到此刻她才真切认识到这场赌约己方获胜的难度极大。 虽然忧虑忐忑,黎长风仍然出言顾虑,“难度虽然很大,但咱们有四次机会,只要有一人…...” 黎长风话没说完,洞外便传来了朱尚忠的呼喊,“快出来,出事儿了。” 眼见朱尚忠的呼喊声中多有惊慌,二人急忙自地窨子走了出来,只见朱尚忠正一溜烟儿的自东面狂奔而来。 朱尚忠穿戴了神行衣,移动迅速,眨眼之间便到得近前,“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夏玄急切问道。 “马跑了。”朱尚忠抬手东指。 见朱尚忠如此慌张,二人原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曾想竟是马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没必要大惊小怪。”夏玄随口说道。 “不是啊,三匹都跑了。”朱尚忠多有紧张。 “都跑了又如何?”夏玄皱眉。 朱尚忠急切说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它们原本还好好的,突然就疯了一样的往东跑了,就跟中了邪一样,我拉都拉不住。”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手指东北,“你看。” 夏玄循着黎长风所指眺望东北,只见十几里外也有几道烟尘向东快速延伸,定睛细看,竟然也是几匹高大的混血龙驹。 “那边也有。”黎长风再指东南。 夏玄转视东南,与此同时沉声说道,“那是一群纯种龙驹。” “他们不会真的冲那条北荒黑龙下手了吧?”黎长风猜测。 “有可能。”夏玄点头。 朱尚忠说道,“不对呀,老二他们早些时候是往北走的,那些龙驹都在往东跑啊。” 夏玄说道,“大江走向多为西北流向东南,他们想必自上游找到了那条黑龙,然后追着它顺流而下。” “哦,快走吧,咱也去看看。”朱尚忠催促。 夏玄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是见黎长风亦面露好奇,便勉强同意,“好吧,去看看…...” 第三百零九章 北荒寻龙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原本就急着过去看热闹,见夏玄松口,留下一句‘我先走’便一溜烟儿的往东去了。 “不要轻举妄动。”夏玄急忙叮嘱。 也不知道是没听到夏玄的话还是听到了懒得回答,朱尚忠径直东去,既不应声也不回头。 夏玄与黎长风对视了一眼,转而施出身法,同行追赶。 黎长风不曾渡过天劫,无法施展凌空飞渡,眼见朱尚忠越跑越远,夏玄便有心带着黎长风施展目视瞬移,不过闪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随即冲黎长风指了指东南方向。 此时东南方向正有几匹龙驹向东北方向狂奔飞驰,黎长风瞬间明白了夏玄的意图,立刻跟着夏玄改道东南,前去迎头拦截。 掠出十几里后,二人终于迎上了那几匹龙驹,眼见龙驹疾行如风,担心黎长风无法及时攀附马背,夏玄便延出灵气送了黎长风一程,待黎长风落上马背,自己方才拽着马鬃飞身上马。 这几匹龙驹都是纯种龙驹,身形比三人先前骑乘的混血龙驹更大,奔跑的速度也更快,由于没有骑具,二人只能拽着马鬃稳定身形。 二人骑乘的龙驹都是不曾驯化的野马,性子很是暴躁,若是换做平常时候,发现有人骑到了自己背上,定然会尥蹶子撒野,以此将背上的人甩掉,但此时这几匹龙驹显得异常焦急,明知背上有人亦不加理会,只是疯狂加速,朝着东北方向疾驰飞奔。 夏玄从未骑乘过纯种的龙驹,纯种龙驹的奔跑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全力飞奔之下犹如风驰电掣,疾风扑面,风声刺耳。 黎长风弯腰伏身,紧贴马背,“龙驹都有北荒黑龙的血脉,它们想必感受到了黑龙的召唤,所以才会这般疯狂。” “黑龙不比蛟龙,他们怎么敢冲黑龙下手?”夏玄高声回应。 黎长风高声说道,“他们手里貌似有一件金鹏灵骨炼制的法宝,能够压制蛟龙蛇蟒。”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恍然大悟的同时亦猛然心惊,“包括五爪金龙?” 世人皆知大夏皇族能够感召各阶龙族,黎长风自然知道夏玄为何有此一问,随即摇头说道,“想必不能,那件法宝只是金鹏灵骨炼就,五爪金龙乃是龙族至尊,想要压制它,除非传说中的金翅大鹏亲临现身。” 夏玄没有再接话,通灵御兽法术的要诀他早已熟记于心,只因繁琐缠身而不曾详加演练,而他不久之前刚刚晋身紫气,想要晋身深紫太玄还需不少时日,不过只要晋身深紫太玄,他就可以施展三重通灵御兽法术,利用自身血脉感召金龙。 他不曾参悟天书,感召金龙是他最大的底气和最后的倚仗,倘若九州盟手里的那件法宝能够克制五爪金龙,无疑对他多有不利。 朱尚忠狂奔在前,担心夏玄和黎长风不能及时跟上,奔跑之时便频频转头回望,始终不见二人的身影,便急停转身,站在高处向西眺望。 就在朱尚忠抻着脖子向西张望之际,自南面跑来的几匹龙驹自其身边疾驰而过,夏玄的声音亦随之传来,“快走。” 听得夏玄声音,朱尚忠急切回头,这才发现二人伏在了马背上,由于龙驹身形高大,且二人紧贴马背,他先前便不曾看到二人。 “等等我。”朱尚忠快跑追赶。 夏玄倒是想要减速等待,奈何座下龙驹压根儿就不听使唤,别说勒马减速了,就是想要控制其奔跑的方向都不能够。 朱尚忠全力奔跑,终于在片刻过后追上了二人,“你们这个办法好啊,不但省劲儿还省事儿。” “它们知道黑龙现在何处,会自动带我们去往那里。”夏玄说道。 “还是你俩有心眼儿,知道搭便车。”朱尚忠说道。 “别跑了,快上来。”夏玄喊道,他和黎长风骑乘的龙驹只是这群龙驹中跑在前面的两匹,在二人身后还有几匹龙驹伴行跟随。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急忙靠近马群,到得近处瞅准机会立刻纵身一跃。 朱尚忠虽然选定了目标,却并没有将自己跃起之后目标的移动距离计算在内,眼见就要扑空落地,夏玄急忙延出灵气将其隔空托住,转而抬手回拉,将其送上了马背。 “哎呀,好险。”朱尚忠话音刚落便被高高颠起,他连混血龙驹都骑不好,纯种龙驹狂奔之时颠簸更加剧烈,而马背上又没有缰绳,颠起之后他连抓挠着力的地方都没有。 眼瞅着就要摔下马背,朱尚忠下意识的胡乱抓挠,就在落马的瞬间,竟然让其抓到了龙驹高扬的马尾。 听到朱尚忠感叹好险,夏玄便以为他已经坐稳抓牢,直待听到朱尚忠的惊慌呼救转身回头,这才发现这家伙抓着马尾巴吊在了马屁股后面。 虽然朱尚忠情势危急,夏玄却并不十分担心,因为马匹在奔跑之时是无法尥蹶子后踹的,故此只要朱尚忠抓牢了,也不会太过危险。 不过就在他思虑如何将朱尚忠重新拉回马背之时,朱尚忠却接连发出惨叫,听得朱尚忠叫声之中多有痛苦,夏玄便定睛回望,这才发现朱尚忠一直在挨踢,倒不是龙驹存心踢他,而是马尾受力下垂,朱尚忠亦随之下落,待得贴近地面,恰好迎上龙驹狂奔后扬的后蹄 眼见朱尚忠被踢的惨叫连连,夏玄急忙延出灵气想要营救,奈何朱尚忠的身形一直上下起伏,摇摆不定,他几番出手,始终不曾准确承托。 “哎呀,快想办法呀。”朱尚忠惊慌高喊。 听得朱尚忠求救,再见他嘴角有血,夏玄急忙高声喊道,“快松手,我接住你。” 朱尚忠早就支撑不住了,听得夏玄言语,瞬间松开了手,而夏玄亦自马背上后翻跃出,凌空延出灵气拉住了他。 待得落回地面,朱尚忠身形踉跄,抚胸咳血,夏玄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哎呀我操,”朱尚忠痛苦咒骂,“刚才踢我的那个头上有白毛,我得弄死它。” “你没事儿吧?”夏玄关切问道。 “废话,你看我像没事儿的样子吗?”朱尚忠捂胸抱腹,龇牙咧嘴。 二人说话之际,黎长风亦离开马背,调头回返,知道朱尚忠有伤在身,便快步上前,为其检查伤势。 “哎哎哎,你留在这儿没用,你快跟上去,”朱尚忠急切说道,“等到了地头儿,你再土遁回来接我们。” “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去了。”夏玄说道。 “不行,我还没见过龙呢,必须去瞅上一眼。”朱尚忠执拗。 “你怎么没见过,”夏玄说道,“你和黄七在西荒寻药时…...” 不等夏玄说完,朱尚忠便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不算,那个顶多算个大长虫,你快去,别跟丢了。” 夏玄多有无奈,转头看向黎长风,待黎长风点头示意朱尚忠没什么大碍,这才使出凌空飞渡,冲着马群疾掠追去…... 第三百一十章 自食恶果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一口气追出几十里,却始终不曾追上先前驱乘的那几匹龙驹,只因凌空飞渡的速度并不快于纯种龙驹的全力狂奔,由于双方的距离始终不曾拉大,夏玄便不曾御风加速,只是施展凌空飞渡紧跟在后。 再追片刻,前方出现了几匹混血龙驹,相较于纯种龙驹,混血龙驹的速度明显要慢上不少,夏玄疾追而上,翻身上马。 待得骑上马背,夏玄这才发现这几匹混血龙驹的背上覆有骑具,定睛细看,原来这几匹混血龙驹正是己方三人先前的坐骑。 混血龙驹的奔跑速度自然比不上纯种龙驹,但它们也能自行去到地头儿,既然不赶时间,夏玄干脆放弃了前面那些纯种龙驹,骑着混血龙驹信马由缰。 眼见这几匹混血龙驹异常亢奋,夏玄便尝试以通灵御兽法术感知坐骑的情绪,待得直视其双眼通神共情,果然感受到了其心中满是愤怒,由于异类的情绪与人类多有不同,且夏玄的通灵御兽法术并未登峰造极,便很难精准描述坐骑此时的情绪,愤怒的情绪是非常明显的,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些许报复的恨意。 细心感知过坐骑情绪之后,夏玄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只因座下这匹混血龙驹的情绪里竟然没有忐忑和担心,按理说黑龙既然感召它们前去救驾,它们应该会担心黑龙的安危才对,但它们心中却并无忐忑和担忧,反倒是报复的情绪更强烈一些,难不成黑龙已经被萧逸等人害死了,它们此去旨在为黑龙报仇?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夏玄骑在马背上举目远眺,只见前方百里之内并无江河,只是东北天际乌云密布,貌似正在下雨。 策马疾行的同时夏玄自心中快速思虑,他之所以同意前来观战,并不是为了见识真龙,主要是为了确定黑龙的真正实力以及萧逸等人手中那件由金鹏灵骨淬炼的降龙法宝有何威力。 早年他曾在东海之滨见过一次真龙,实则也不能说是见过,毕竟那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并没有看清那条渡劫成功的真龙长什么样子,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那根脱落的龙角尺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就说明真龙不但可以在江海湖泊之中随意活动,还可以腾云驾雾飞到高空,萧逸等人虽然参悟了天书,却并未晋身紫气,连凌空飞渡都不能施展,更别说飞到高处了,他想不明白如果黑龙腾空,萧逸等人如何应对,除非众人暴起偷袭,赶在黑龙腾空之前设法将其拦下。 夏玄疑惑思虑的同时座下龙驹一直在向东北方向狂奔,随着距离的临近,他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远处浓厚的乌云和昏暗的雨幕,毫无疑问,那片区域正在下雨。 片刻过后,混血龙驹翻过了一道土丘,由于前方很是空旷,远处的情景便被夏玄尽收眼底,百里之外有大片黑影,这片黑影实则是成百上千匹龙驹,此时这些龙驹正在向西快速移动,而在龙驹上方则是偌大一团浓厚乌云,虽然相距百里,却仍然能够隐约听到乌云之中的龙吟怒吼。 这一情形令夏玄多有疑惑,只因乌云下方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并无大江大河,萧逸等人是使用何种手段将黑龙逼得远离江水的?而今黑龙已经腾云升空,他们接下来又要怎么做才能降住那条黑龙? 揣着满心疑惑,顶着一头雾水,夏玄继续跟随坐骑向东北方向移动,片刻过后他突然惊讶的发现那些结队狂奔的龙驹突然兵分两路,一路往西北方向移动,另外一群则往西南方向奔腾,而高处的那团乌云则朝着正西快速移动。 夏玄本就满心疑惑,马群的异常举动令他越发不解,直待看到马群后方有十几匹龙驹正在奋力踩踏着什么,而兵分两路的马群以及高处的那团乌云的前方有多道人影正在仓惶奔逃这才恍然大悟,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萧逸等人在追击黑龙,黑龙不敌方才感召马群前来助力,实则事实并非如此,萧逸等人此时正被黑龙和马群追的狼狈逃窜,黑龙之所以感召马群也不是为了自救,而是为了拦截正在逃跑的萧逸等人,怪不得自己先前感知混血龙驹的情绪时感知不到忐忑的担忧,原来黑龙完全占据了上风,它们之所以急切前往,只是为了截杀挑衅黑龙的萧逸等人。 得知了真相,夏玄不但没有为萧逸等人感到担忧,反倒暗自窃喜,幸灾乐祸,对于萧逸等人的所作所为他早就看不惯了,打着正义的幌子,以好人自居,却到处恃强凌弱,剖腹挖丹,残杀异类,这下好了,终于惹到硬茬,遭了报应了。 自从黄七遇害,夏玄几乎没笑过,此时他不但笑了,还笑的很开心,尤其是看到萧逸等人分头逃命而马群和黑龙却穷追不舍更是开怀捧腹,该,活该。 此时夏玄距萧逸等人已不足百里,为免被萧逸等人看到,夏玄便凌空后翻,离开了马背,不过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萧逸等人被马群和黑龙追的抱头鼠窜。 可不要小看这些愤怒的龙驹,在黑龙的感召控御之下哪里还有半点儿马匹的温顺,兽性大发,狂躁非常,不但横冲直撞,狂踢猛踏,追上前方的众人之后还会张嘴撕咬。 萧逸等人都不得凌空飞渡,无法摆脱疯狂的马群,而周围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地,跑不过也无处躲,在马群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好生狼狈。 眼见己方众人接连死伤,北路人马便尝试作法抵抗,奈何龙驹的数量实在太多且悍不畏死,他们只能杀掉一些却无法尽屠全部,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抵抗继续逃命。 夏玄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高处的那团乌云,那条黑龙一直在乌云之中蜿蜒翻腾,不时还会俯冲攻击,实则黑龙的身躯并不比螭蛟大多少,但不管是移动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螭蛟和寻常蛟龙,其头顶的两只龙角亦非蛟类直角,更像鹿角,四支酷似鹰爪的龙爪足有两尺多长,龙吟怒吼高亢浑厚,撼人心魄。 由于自己日后需要感召金龙,夏玄便有心察看黑龙的真正威力以及所能施展的神通和手段,不过看了片刻却只发现黑龙可以控制雨水,除此之外并不见它催动闪电雷霆,亦不见它御气生风。 片刻过后,跑在中路的那群人距夏玄所在位置已不足三十里,由于草原空旷无有遮挡,夏玄便蹲下了身子,继续远眺观望。 又看了片刻,仍不见黑龙施展其他神通,夏玄只能施展土遁瞬移离开,不能继续看热闹了,万一被萧逸等人看到,向自己求救,自己肯定不会出手,届时便要背负见死不救的骂名了。 此时黎长风和朱尚忠正坐在草地上无聊等待,见夏玄回返,朱尚忠急忙起身,“走走走,快带我们去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夏玄随口问道。 “当然是看老二他们怎么抓龙啊。”朱尚忠说道。 夏玄本想带二人立刻离开,眼见朱尚忠兴致勃勃,便决定满足他的心愿,“好,我带你们去看一眼…...”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意已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说完便施出土遁,带着黎长风和朱尚忠重回原处。 朱尚忠本以为夏玄会带着他们瞬移到一处隐蔽所在,然后自暗处旁观偷看,不曾想现身之后却发现周围很是空旷,没有任何遮挡,而不远处就是乌云罩顶,围追厮杀的惨烈景象。 朱尚忠顶着一头雾水急切四顾,片刻过后疑惑挠头,“不对呀,这到底是谁抓谁呀?” 黎长风亦是大感意外,“怎么会这样?” 夏玄并未回答二人的问题,而是随口问道,“看够了没有?” “局势已经失控,火云洞众人危在旦夕。”黎长风皱眉说道。 朱尚忠说道,“你倒是带着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呀,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这儿,他们都能看见咱啊。” 二人言罢,夏玄并未接话,而是再施土遁,带着二人回返先前落脚的地窨。 眼见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变化,二人这才知道已经回到了宿处,朱尚忠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老二他们这是搞大了,玩砸了?”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也没必要多说废话。 萧逸在玄云宗没少欺负朱尚忠,见他倒霉,朱尚忠亦是幸灾乐祸,“哈哈,让他们瞎搞,这回好了,终于遇到吃生米的了,那鸟地方一马平坡,他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朱尚忠言罢,黎长风出言说道,“他们此前频频得手,进而使得他们自信满满,骄傲自大,殊不知真龙与蛟龙有着天壤之别,岂能轻易降伏?” “该,”朱尚忠很是兴奋,“让他们到处嘚瑟,连真龙都敢惹,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相较于朱尚忠的兴奋,黎长风显得颇为冷静,冷静之中还带着几分忧虑,她之所以忧虑并不是关心萧逸等人,而是在担心萧逸等人此番折戟沉沙会对九州盟带来极为不利的后果。 要知道萧逸等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自各地搜集龙角尺木,以此用来修复昆仑山和太山的禁锢结界,至于残害异类,剖取丹药并不是九州盟给他们下达的任务,纯属这些人擅作主张,而今萧逸等人死伤惨重,短时间内用以修复结界的龙角尺木再难获得,那些被结界挡在神界和阴间的神灵很可能会趁虚而入。 见夏玄和黎长风都不接自己的话,朱尚忠随口问道,“哎,你俩想啥呢?” 夏玄出言答道,“我在想他们既然北上寻龙,事先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怎么会落得如此被动?” “也是哈,”朱尚忠接话,“他们不是还带了对付黑龙的法宝吗,是他们没来得及用,还是法宝压根儿就不好使?” “前者的可能性小,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夏玄随口说道。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黎长风说道。 待二人转头看向自己,黎长风低声说道,“那个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们的妖精很可能做了什么。” “它能做什么?”朱尚忠随口追问。 黎长风耐心解释,“那个妖精既然暗中跟踪火云洞众人,自然是有所图谋的,在此之前我本以为它是想趁鹬蚌相争之际坐收渔翁之利,目前来看貌似不是这样,它很可能是想暗中破坏火云洞众人的计划。” “这么干对它有什么好处?”朱尚忠存疑。 黎长风说道,“一来可以向黑龙示好并趁机攀交,进而将其招揽麾下,二来可以阻止火云洞众人取得龙角加固封印,只要封印松动,神灵就可以源源不断的通过封印缝隙回到人间,九州盟想要对付这些神灵势必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褒伈在暗中帮助神灵?”朱尚忠追问。 黎长风摇头,“它这次的确有可能在帮助神灵,但这并不表示它跟神灵是一伙儿的,它的最终目的是让九州盟和朝廷拼的两败俱伤,在九州盟和朝廷抗衡的过程中,哪一方落于下风,它就会暗中帮助谁,决不允许一家独大,将另外一方赶尽杀绝。”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瞬时恍然大悟,“我懂了,不管是朝廷打败了九州盟,还是九州盟打败了朝廷,对它们都没好处,只有双方的高手死的差不多了,家底也拼光了,它们才有出头的机会。” “我是这样认为的。”黎长风点头。 “还是你聪明,”朱尚忠冲黎长风投去钦佩眼神,“这事儿很可能是褒伈那个騒娘们搞的鬼,不然老二他们不至于这么惨。”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便再度好奇发问,“哎,你们说它究竟干了啥,是跑去跟黑龙报信儿了,还是把老二他们的那个法宝给偷走了?” 二人闻言尽皆摇头,只因眼下线索不足,虽然知道此事与褒伈有关,却无法确定褒伈究竟做了什么。 “你俩也别再寻思了,这事儿跟咱们其实也没啥关系,”朱尚忠迈步向住处走去,“我让那死马踢的浑身疼,先回屋躺会儿。” “你肋骨断了,不可侧卧,最好倚墙半躺。”黎长风善意提醒。 朱尚忠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待朱尚忠离开,黎长风出言说道,“不管是朝廷还是九州盟,亦或是对我们而言,这个渡过了三次天劫的妖邪都是巨大的隐患。” 不等夏玄接话,已经走进地窨的朱尚忠便出言接话,“黎神医说得对,这个騒娘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下次遇到得想法儿弄死它。” 夏玄听到了朱尚忠的话却并没有接话。 不见夏玄接话,黎长风便低声问道,“你有何看法?”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一个名为姞缜的巫师曾经说过,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看此人对自己是心存善意还是满心恶意,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就是坏人,给自己带来好处的就是好人,伤及自己利益的就是坏人。” 虽然夏玄所说看似答非所问,黎长风却知道他在表达什么,己方三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设法复活黄七,不管是九州盟还是朝廷,亦或是以褒伈为首的妖邪,谁影响到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他们的敌人。 夏玄继续说道,“我不相信姜召等人的人品,但我相信他们的心智,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贸然对我下手。而我目前所做的事情对褒伈也没什么威胁,况且我已经知道它夺舍的是褒姒的肉身,这具肉身所拥有的灵气修为是窥悟天书所得,晋身淡紫居山之后很快就能跃升天格太虚,故此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具肉身的,既然知道它窃据的是褒伈的肉身,我就可以对其有所防范,故此褒伈及其背后的那群妖邪目前来说对我的威胁并不大。” 虽然夏玄的话还没有说完,黎长风的心头却猛然一沉,夏玄既然不认为朝廷和褒伈对其有威胁,自然就是认为九州盟才是其潜在的敌人。 果不其然,夏玄随后说道,“朝廷不会阻止我复活黄七,妖邪也不会前来阻止我,但我不能确定姬道元和李怀虚会不会阻止我,因为在寻回黄七三魂七魄的过程中,我所做的某些事情在姬道元和李怀虚看来很可能是不对的,之前你也在皇城,他们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们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也不管我为什么那么做,只要他们认为这件事情不对,就一定会出手阻止我。” “己所欲而施于人。”黎长风说道。 夏玄点头,“己所欲而施于人是最令人讨厌的,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其实并不一定就是对的,他们不但确信自己的看法是对的,还试图强加于我,我不愿接受,他们就气急动怒并试图强迫,类似的事情他们能干出一次,就能干出第二次。” “他们虽是好心,却有越俎代庖之嫌,”黎长风说道,“他们忽视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只有承担后果的人才有做决定的权利,” 待夏玄点头,黎长风又道,“我并不是为他们开脱,但你想过没有,倘若你真的将皇城彻底覆灭,你就永远无法回头了,你将不容于天下,不容于青史。” “你感觉我在乎吗?”夏玄随口反问。 “你可能不在乎,”黎长风说道,“但你倘若真的那么做了,在世人眼中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庙堂之上和市井之中都容不得你,与你有关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朝廷抹去,任何记载你事迹的史书都会被封禁销毁。”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他们?”夏玄语气转冷。 “那倒不用,”黎长风急忙摆手,“毕竟他们之所以阻拦你,主要是想救下皇城的百姓。” 气氛不很融洽,夏玄便无心继续,“己所欲不施于人,他所欲不受于己,他们做什么我不干涉,我做什么他们最好也别干涉,他们若是再敢自以为是的阻拦我,我会立刻杀了他们。” 黎长风闻言瞬时眉头大皱,“切莫冲动。” “我没冲动,眼下我还有这个能力……”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寻找目标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黎长风没有再接话,她并不怀疑夏玄有这个能力,只因夏玄自创符咒,不但可以快速作法,法术的威力也异常惊人,即便姬道元和李怀虚已经晋身天格太虚,也不是他的对手。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夏玄说道。 黎长风点头应声,转而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到得地窨洞外,黎长风止步转身,“你应该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待夏玄闻声回头,黎长风又道,“当日在皇城我就没有试图劝阻你。” 夏玄多有欣慰,微笑拱手,“我知道,多谢你了。” 眼见夏玄不曾误会自己,黎长风暗暗松了口气,这才躬身回屋。 夏玄随即回到自己的住处,此时朱尚忠正躺在土炕上哼哼唧唧,龙驹那几脚力度着实不小,已然把他踢出了内伤,所幸黎长风急忙出手救治,不然此时这家伙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 由于三人歇脚的地窨距事发之处足有数百里,萧逸等人便不曾将那条愤怒的黑龙和龙驹引到这边来,夏玄躺下之后很快睡着,次日醒来已是黎明时分。 醒来之后夏玄并未急于起身,而是闭着眼睛沉吟思虑,而今自己已经与那红衣侏儒定下了赌约,他在想去哪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这些年他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九州各地几乎全去过,不可否认不同地方的人生活习惯和脾性民风确有不同,但人性和品行却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山清水秀出美女也并不全对,只因穷山恶水之中亦有良善之人,山清水秀之地亦有丑女悍妇。 与其大费周章的长途奔袭,倒不如舍远求近,直接自三人先前落脚的边关城池附近观察寻找,那处城池乃是边关重镇,不但城中民众居多,还有不少往来的商贩和土人,自那里寻找选择的余地会更大一些,留给己方众人传授技艺的时间也更充足一点。 打定主意,夏玄便睁眼起身,由于三人的马匹昨天已经跑丢了,他便只能施出土遁,带着黎长风和朱尚忠瞬移回返。 太阳尚未升起,三人便住进了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栈,倒不是他挑剔食宿,而是想让出身名门的黎长风和有伤在身的朱尚忠住的舒服一些。 收拾妥当,三人来到客栈前堂落座吃饭,吃饭之时夏玄冲二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得知夏玄不想远走,二人纷纷表示赞同,要知道这处城池及其周围的村落少说也有几万人,要是几万人里都挑不出几个值得帮助的人,那跑遍九州各地也无济于事。 朱尚忠吃饱擦嘴,抓壶倒茶,“城里人太多了,咱仨一起行动太浪费时间了,要不咱分头行事吧。” 夏玄正有此意,但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转头看向仍在喝粥的黎长风,待黎长风点头同意,方才落锤定音,“也好,咱们兵分三路,不管是否寻有所获,日落时分都要回到这里碰头会合。” “行,”朱尚忠喝茶漱口,“我再捋一捋哈,咱们要找的是那些过的很惨的好人对吧。” 夏玄说道,“境遇不佳的好人比比皆是,还要看他们是否有心改变现状,如果他们认命苟且,也不值得咱们出手相助。” “这个我懂,”朱尚忠说道,“不能翻咸鱼,更不能扶烂泥。” “对。”夏玄点头。 “那行,你俩慢慢吃吧,我先走了。”朱尚忠放下茶杯离座起身。 见他要走,黎长风急忙出言叮嘱,“切忌不能馈赠钱币,连食物也不能施舍。” 朱尚忠不耐摆手,“放心吧,我又不去找叫花子。” 夏玄本想叮嘱朱尚忠注意安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家伙穿了神行衣,纵然惹了事端,打不过还可以跑。 待朱尚忠反背双手踱出了客栈,二人继续低头吃饭,饭后各自出门,分头寻找。 虽然事先已经想好并定下了大的方向,但真的付诸实施却感觉全无头绪,需要帮助的人比比皆是,但值得帮助的人却寥寥无几,由于没有明确的目标,夏玄便先去了铁匠铺,既然是授人以渔自然要传授对方谋生的技能,而他除了法术就只会打铁。 由于城中过往的商队很多,城里便有不止一处铁匠铺,自几处铁匠铺转悠之时,夏玄偶然遇到了自药铺附近滞留的黎长风,由此可见黎长风也是有方向而无目标,跟自己一样也在碰运气。 漫无目的的转悠了一上午,夏玄越转越犯愁,城中衣衫褴褛的穷人乞丐倒是随处可见,但他总不能遇到一个可怜人就上去与人攀谈,问人家是否有改变命运的骨气,是否有知恩图报的品行。 中午时分,夏玄自闹市街头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百无赖聊且忧心忡忡的打量着过往的路人,早年姬有德之所以带着他走南闯北,除了躲避朝廷的追杀,同时也是为了让他明白九州地理,通晓世事人情,由于见的人太多,他便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都说相由心生,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奸诈之人定有奸诈之相,良善之人必有忠厚样貌,他之所以坐在街头就是想要观察路人的面相,由此选出需要帮助且值得帮助的好人。 纵然路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但夏玄坐了一下午,却一个目标也没发现,倒是遇到一个好人,却是个好心的富家子弟,见他坐在街头愁眉苦脸,误以为他是落魄的术士,再看他相貌不凡,便有心出手接济并趁机结交。 眼见太阳已经落山,夏玄只能无奈起身,怏怏回返。 走到另外一条街的拐角处,与同样忧心忡忡的黎长风不期而遇,二人虽然相视一笑,却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和沮丧。 不等夏玄开口,黎长风便低声说道,“我做了一件事,必须让你知道。” “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午后我遇到了自北荒铩羽而归的九州盟弟子,”黎长风说道,“他们死伤过半,只有九人侥幸逃生,我是在药店门口遇到他们的,得知他们急需疗伤药物,便送了他们一点。” “应该的。”夏玄点头。 黎长风压低声音再度说道,“据买药那名女弟子所说,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乃是因为那条黑龙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营地并主动攻击了他们,而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件用以克制龙属的法宝则不翼而飞。” “不翼而飞?”夏玄皱眉。 黎长风点头,“她怀疑是在途中遗失了,我却怀疑是不是那个夺舍了褒伈肉身的妖精暗中偷走了它。” “有可能,”夏玄说道,“黑龙之所以先下手为强,很可能也是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它如何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它去的。” 待黎长风点头,夏玄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提醒他们有人在暗中尾随,图谋不轨?” 黎长风摇头,“我不确定提醒他们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要做的事情。” 眼见黎长风始终以自己为重,将己方众人要做的事情置于诸事之前,夏玄欣慰之余多有感动,“其实提醒他们一下也不要紧,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还是不要了,稳妥为上。”黎长风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客栈门口,不等进门,朱尚忠便自里面跑了过来,“哎呀,你俩怎么才回来?” 见朱尚忠多有兴奋,夏玄便随口问道,“寻有所获?” “有,”朱尚忠两眼放光,“我敢肯定这个人就是你想找的,不但过的很悲惨,品德也很好,也急着脱离苦海,跳出火坑…...” “火坑?”夏玄打断了朱尚忠的话,“什么火坑?” “百花楼就是火坑,”朱尚忠抬手东指,“她在那里饱受摧残,度日如年。” 黎长风皱眉发文,“百花楼?她是做什么的?” “娼妓啊,不对,这么说太难听了,应该说风尘女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视同仁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和黎长风愕然震惊,面面相觑。 见二人神情有异,朱尚忠不满撇嘴,“你俩这是啥表情?风尘女子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呐。” 此时正值饭点儿,门口多有客人进出,听得三人交谈,纷纷投来异样眼神。 夏玄见状出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屋再说吧。” 朱尚忠闻言转身先行,“也别回屋了,饭菜早就上桌了,咱们边吃边说,吃完赶紧救人去。” 二人无奈对视,转而跟着朱尚忠进门落座。 二人吃饭之时,朱尚忠趁机将自己偶遇那风尘女子的情况说与二人知道,实则事情的经过也很简单,朱尚忠午后路过百花楼时恰好遇到几个马匪将那风尘女子拖出来当街殴打,他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打跑了马匪,救下了那个名为婉柔的风尘女子。 就在朱尚忠准备详说婉柔境遇之时,夏玄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她可是双亲患病卧床,弟妹年幼无依,为生计所迫方才沦落风尘?” “咦,你咋知道?”朱尚忠很是惊讶。 夏玄叹了口气,“这是风尘女子博取同情的惯用伎俩,众口一词,毫无新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朱尚忠疑惑追问。 见朱尚忠看自己的眼神多有异样,夏玄便猜到其心中所想,“你想什么呢,没吃过猪肉不一定没见过猪跑,在进入玄云宗之前的那些年我一直在四处游走,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 “你又没见过她,她跟那些风尘女子不一样。”朱尚忠坚持己见。 “小点声儿。”夏玄皱眉四顾。 “哦,”朱尚忠压低声音,“吃完饭你俩去见见她就知道了,她并不想干那龌龊的营生,纯粹是被生计所迫,她做梦都想改邪从良,这样的人值得帮啊。”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急切说道,“你们是不信她,还是不信我啊?” 二人依旧没有接话,只因二人是既不信那风尘女子的信口雌黄,也不相信朱尚忠的识人眼光,但这话说出来就有些伤他了。 见朱尚忠急的满脸通红,夏玄只得出言问道,“你准备如何授她以渔?” “当然是给她赎身,救她出苦海,”朱尚忠急切说道,“给她赎身也不算违规呀,她从良之后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也算授人以渔,要是包她一宿,给她俩钱儿,那就是授人以鱼。” 夏玄闻言无奈摇头,继续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你俩快点儿吃哈,我先去百花楼等你们。”朱尚忠离座起身。 “就算要去也不急于一时。”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摇头说道,“不行啊,天马上就黑了,天一黑百花楼就要挂灯笼了,到时候她又要受罪了。”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便转身先行,“往东走两条街,再往北走有条小巷子,百花楼就在那儿。” 二人无奈,只能皱眉看着朱尚忠匆匆离去。 待朱尚忠走远,黎长风抬头看向夏玄。 虽然黎长风不曾说话,夏玄却知道她心中所想,随即摇头说道,“我了解他,他不好女色,只是受那风尘女子蒙骗,动了恻隐之心。”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怎地如此轻信于人?”黎长风摇头。 夏玄随口说道,“他跟我不一样,这些年他一直蜗居在玄云宗,极少外出,平日里打交道的也只有那几个不着调的师兄。” 知道朱尚忠不靠谱,黎长风便没有与夏玄继续谈论此事,快速吃过晚饭,转而端茶漱口。 见夏玄多有愁恼,黎长风出言说道,“即便明知不成,你也得去一趟,总得把他带回来才行。” 夏玄无奈点头,结了饭资起身出门。 虽然心中无愧,夏玄行走之时仍然前瞻后顾,只因劫后余生的火云洞众人此时就在城中养伤,万一被他们看到自己去了那种地方,当真是解释不清了。 走到中途,夏玄又调头回来了,来到黎长风门口抬手敲门。 待黎长风开门,夏玄尴尬开口,“我自己去不太合适,你若是方便,陪我走一趟吧。” 虽然已经松开了发髻,但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还是点头应声,随即重挽头发,跟着夏玄下楼出门。 有黎长风作伴,夏玄顾虑全消,二人径直根据朱尚忠所说的路径找到了坐落在小巷子里的百花楼。 说是百花楼,其实就是一处三层木楼的妓院,由于接壤北疆,晚上气温很低,一众风尘女子便没有在门外招揽客人,门口只站了一个龟公在吆喝拉客。 那龟公只有十五六岁,看着就是很机灵的那种人,夏玄本想给他一个贝币让他带路找人,但来到此人跟前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先给一个铜币说明来意,再给一把金币说明目的。 拿钱不办事儿的人少,大部分人拿了钱都会办事儿,龟公得了好处,立刻着手安排,先是将二人领到楼上一处房间,随后又匆忙离开,跑去叫人。 那风尘女子的房间就在二人隔壁,二人可以清楚的听到那风尘女子与朱尚忠的对话,风尘女子哭哭啼啼的卖惨,一副饱受摧残受害者的嘴脸,而朱尚忠则在不停的叹气,对她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与此同时又大包大揽,只道不管赎身需要多少钱,他都会出。 风尘女子只道无功不受禄,自己与朱尚忠非亲非故,岂能白受他恩惠,若是朱尚忠不嫌弃,她愿意以身相许且不求名分。 风尘女子说着就做了什么,只听得朱尚忠正色拒绝,“姑娘,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帮你可不是图你点儿什么,我只是见不得你吃苦受罪。” 见朱尚忠不解风情,风尘女子随即娴熟的换了个套路,不停的送高帽子,说他**亮节,说他光明坦荡,一通马屁拍的朱尚忠云里雾里,只感觉自己是救苦救难的神灵,是光芒万丈的英雄。 就在朱尚忠焦急等待夏玄到来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朱尚忠本以为来的是夏玄和黎长风,不曾想打开门却发现来的是那个年轻的龟公。 龟公先与朱尚忠打过招呼,随即又将那风尘女子请出门外悄悄说话,片刻过后又回屋与朱尚忠说话,只道让他在房间稍等片刻,自己要出去与老鸨商议赎身事宜。 待那风尘女子匆匆离去,龟公又敲开了夏玄的房门,让他们带着朱尚忠往楼下一处房间准备偷听。 龟公离开之后,二人去到隔壁房间,眼见二人来到,朱尚忠急切说道,“你们怎么才来?” 夏玄也不与他废话,径直带着他去到龟公所说的房间,“不要说话,闭嘴偷听。” 不多时,隔壁房间被人打开,里面随即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女的就是那个风尘女子,男的则是一个瓮声瓮气的中年男子。 男子询问女子是不是有了相好的准备从良,女人只道永远只钟意他一人,绝不会移情别恋,那个黑蛋子是她今天刚遇到的,是个不谙世事的大蠢驴,自己准备趁机杀他一笔。 男子又问女子都跟朱尚忠做了什么,女人只道什么都没干,男子存疑,女人便放肆的请他察看检试,随后隔壁便传来了一阵令三人尴尬万分的异响,好在异响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那风尘女子便整理好衣衫,去往楼上。 什么都清楚了,也就没必要多费唇舌了,夏玄起身开门,“回去吧。” 朱尚忠面色铁青,木然的跟着二人下楼离开。 龟公此时仍然站在门外,见朱尚忠跟着二人出门,便冲夏玄笑着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四顾无人,夏玄反手又扔了个金币过去,转而与二人快步离开。 见朱尚忠情绪低落,夏玄随口宽慰,“别生气了,吃一堑长一智。” “女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朱尚忠咬牙切齿。 “你如果认为女人都是弱者,都是好人,那你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夏玄说道,“在你看来她每天都会受到很多男人的蹂躏欺辱而痛不欲生,但在她看来她每天都能俘获愚弄很多男人并洋洋得意。” “你比我还小,怎么什么都知道?”朱尚忠心服口服。 夏玄说道,“我虽然比你小,但这些年我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比你多一百倍。” 二人说话之时黎长风并没有插嘴,朱尚忠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即将回到客栈时,街道对面传来了驴叫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土人正牵着一头驮货的毛驴自不远处走过。 “你们先回去,我晚上没吃饱,出去买点吃的。”朱尚忠说道。 “早去早回。”夏玄径直向前。 待朱尚忠转身离开,黎长风出言说道,“他很可能看见毛驴,想到那女子先前骂他的恶毒言语而心生怒气。” “他不是心生怒气,而是动了杀机。”夏玄说道。 “既然有所察觉,为何不加阻止?”黎长风问道。 “我为什么要阻止?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女人也不能例外…...” 第三百一十四章 得友如你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黎长风缓缓点头。 夏玄本以为自己这番略显刻薄的话会令黎长风心生不满,毕竟黎长风也是女人,不曾想她竟然点头赞同,略感意外便歪头看了她一眼。 黎长风猜到夏玄为什么看自己,便出言说道,“你说的是对的,女人不能倚仗自己是弱者就胡作非为。” “你不感觉我很没气度,不够大度?”夏玄随口问道。 “没有,”黎长风摇头,“你只是讲道理而已,况且在我看来,男人对女人无条件的迁就和纵容也并非君子所为,而是小人之举。” “哦?”夏玄多有好奇。 二人此时已经来到客栈门口,门口多有客人出入,黎长风便没有立刻接话,二人随即穿过前厅,去往后院儿。 刚刚走到后院儿,夏玄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前厅有一桌客人正在谈论近段时间皇城发生的事情,说的正是自己当日在皇城的所作所为。 实则在经过前厅时,黎长风已经听到那桌客人在谈论夏玄,而且言语之中对夏玄多有诋毁,她本以为前厅多有嘈杂,夏玄可能不会留心,而今见他突然止步,知道他正在遥听那些人的谈话,担心那些人的议论会影响夏玄的心情,便有心岔开话题,分散他的注意,“我爹和我娘青梅竹马,我娘在世的时候我爹对她很好,但我娘并不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有时也会无理取闹,每当我娘无理取闹的时候,我爹就会很严厉的训斥她,当时我还小,便问我爹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让着我娘,你知道我爹是怎么说的吗?” 夏玄虽然在听那桌客人的谈话,却并不影响他与黎长风交谈,“令尊怎么说的?” 黎长风说道,“我爹当时的原话我已经忘记了,大致意思就是我娘没读过书,不明事理,如果总是放任我娘无理取闹,时间一长他一定会心境不平,与我娘离心离德,而他是想跟我娘白头到老的,所以他必须及时纠错才行。” “令尊既然与令堂青梅竹马,成亲之前应该已经很了解她才对。”夏玄说道。 “成亲之时我爹不过十六岁,我娘只有十四岁,”黎长风说道,“我爹是成亲之后才偶遇高人开始研学医术的,而我娘自始至终都没出过远门,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高远的见识。” “令尊发迹之后并未忘记初衷,实属难能可贵。”夏玄缓缓点头,此时前厅那桌客人正在对他品头论足,说他身为皇族却自甘堕落,与妖女有染,又说他凶残成性,嗜血好杀,救人不成就迁怒无辜,竟然施展妖法围住皇城,试图拉着全城百姓给妖女陪葬。 “是啊,虽然我爹并不允许我娘无理取闹,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娘离世十几年了,我爹从未有过续弦的念头。”黎长风接话说道。 见夏玄不曾接话,黎长风知道他分神了,她也听到了前厅的谈话,唯恐夏玄生气愤怒,急忙再度说道,“在我看来对女子一味迁就和纵容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居心不良,心怀叵测的坏人,这种人只求今朝,不求长久,也不怕惯坏这个女人,毕竟将女人惯的任性刁蛮,胡搅蛮缠,最终也不用他们来承受恶果。第二种就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蠢人,在热血上头之时他们愿意为女人做任何事情,但是这种人看似真诚实则肤浅,热的快冷的也快,待得激情过后,热情消减,他们就会对这个女人心生厌弃,事前爱之入魂,痴迷入骨,事后却是反目成仇,弃之敝履。” 黎长风的这番话令夏玄颇为惊讶,因为这番剖析异常明睿,不应出自黎长风这样一个年轻女子之口。 见夏玄多有震惊,黎长风随口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曾参悟过阐石天书?且不管姬道元行事如何,天书本身却是包罗阴阳,暗藏天机的,我苦心参悟两年有余,怎会连如此肤浅的道理都不明白。” 黎长风之所以提及姬道元也并非偶然,实则她是故意的,因为此时前厅众人正在议论姬道元,只说姬道元和李怀虚通晓天机,悲悯天下,关键时刻是二人联手打败了夏玄,救下了全城的百姓。 夏玄说道,“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尽相同,性情不同所悟亦有不同。” 知道夏玄此时正在生气,黎长风便抢先下手,“姬道元和李怀虚有今日的成就,与你当年的暗中指点不无关系,而今好人让他们做了,骂名却让你背了。” 夏玄的确正在为此事生气,但听得黎长风言语,知道有人理解自己,心中的怒气便消减了几分,“即便没有我的指点,他们迟早也能了然阴阳,融通五行。至于世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我对他们不重要,他们对我也不重要。” 夏玄言罢便拾阶上楼,黎长风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紧随其后,“实则他们不懂你也并非坏事,如果谁都能懂你,那你得多普通。” 夏玄闻声回头,“得友如你,是我的荣幸。”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黎长风笑道。 “彼此彼此。”夏玄随口说道。 见夏玄心情好转,黎长风趁机再劝,“他们之所以是贩夫走卒,只因他们的认知和品行只配他们做贩夫走卒,道听途说却信以为真,不明真相却妄加议论,他们只看到你试图覆灭皇城,却只字不提朝廷的恶毒之举和愚民的疯狂行径,不看因,只看果,谬之千里。” 夏玄说道,“放心吧,他们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丢了性命。” “我不是姬道元,”黎长风说道,“相较于他们的死活,我更在乎你心情的好坏。”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这话情意暗藏,他没法接也不想接。 二人说话之间回到楼上,黎长风回了自己房间,夏玄回屋之后也没有急于休息,而是坐在桌前思虑接下来应该如何寻找,与此同时也在等朱尚忠报仇回来。 没过多久朱尚忠就回来了,没走门,是跳窗回来的,见他身上有斑驳血迹,夏玄知道朱尚忠没下死手,因为以朱尚忠的修为,想要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压根儿就不需要见血。 “你把她揍了一顿?”夏玄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回去了?”朱尚忠走到桌前抓壶喝水,待得放下茶壶,一屁股坐进夏玄对面座椅,“这个騒娘们太可恶了,竟然敢骗我,还边哭边说,搞的跟真事儿一样。” “你把她怎么样了?”夏玄再度追问。 “打了个鼻青脸肿,满脸开花,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地了,”朱尚忠余怒未消,“要不是怕给你惹麻烦,我非弄死她不可,这个狗东西,还敢骂我是蠢驴。” “你之前没怎么出过远门,对外面的情况少有了解,轻信于人也很正常。”夏玄出言宽慰。 夏玄的这番话给了朱尚忠下来的台阶,“不说她了,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坐着干嘛?怎么不上床,还在发愁人不好找吗?” 夏玄点头,“早知道这么麻烦,就应该跟他赌个别的。” “那个小矮子活了好几百年,都活成人精了,赌别的咱也占不到便宜。”朱尚忠随口说道。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再度说道,“对了,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个熟人。” “谁呀?”夏玄问道。 “盟主的女儿,叫什么来着?”朱尚忠说道。 “芈问君?”夏玄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朱尚忠说道,“我看见她了,她没看见我。” “她独自一人还是有人同行?”夏玄追问。 “一晃而过,我没看清楚,你说她来这里做什么?”朱尚忠疑惑。 “不清楚,可能是萧逸等人请来的帮手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形同陌路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点头接话,“有可能,老二他们是昨晚倒霉的,她是今晚到的,算时间也来得及。” “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夏玄说道,“你早些睡吧,我再出去转转。” “大半夜的你出去转啥呀,”朱尚忠说道,“咱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差这一天半宿的,明天再去吧。” 夏玄摇了摇头,“我去看看那些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人可有值得提携帮助的。” 朱尚忠刚想接话,突然发现夏玄陡然皱眉,心中不解便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们来了。”夏玄侧耳细听。 “谁来了?”朱尚忠不明所以。 “芈问君和裴一帆,”夏玄说道,“他们在楼下向伙计打听咱们住在哪个房间,伙计此时正带着他们往后院儿来。” 朱尚忠歪头侧耳,“嗯?我怎么没听见?” “耳目清明你是一样都不占,”夏玄随口说道,“你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们了,殊不知他们也看见你了,他们应该是跟着你找到这里的。” “我也没走门哪。”朱尚忠多有尴尬。 “所以他们才向伙计打听我们住在哪个房间。”夏玄说道。 此时楼梯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朱尚忠压低声音出言问道,“他们来干嘛?找你帮忙?”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急切叮嘱,“你可千万别答应。” 朱尚忠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夏玄并未立刻起身,直待门外敲了第二遍方才前去开门,由于已经知道来人是芈问君和裴一帆,见二人站在门外他便不感觉惊讶,“芈师姐,裴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芈问君显得略有尴尬,裴一帆倒是多有坦然,“知道你在这里,特意过来冲你道谢,前段时间若不是你仗义援手,我们怕是要饿死在太山的结界里了。” “裴师兄言重了。”夏玄侧身抬手。 二人迈步进门,此时朱尚忠也站了起来,知道二人有话要跟夏玄说,朱尚忠便没有继续留在房中,冲二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借故离开。 三人围桌落座,裴一帆率先开口,“皇城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已经尽力了,奈何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 夏玄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见夏玄态度冷淡,芈问君越发尴尬,硬着头皮出言说道,“当日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言语之中若是有什么过错,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夏玄依旧只点头不接话,芈问君此言指的是当日他被公孙逢时接到别院与九州盟的诸位宗主和掌门见面当晚,芈问君认为他在假冒夏玄而对他多有鄙夷和轻视。 由于夏玄始终不接话,场面便陷入了尴尬,此时的夏玄与芈问君和裴一帆印象中的夏玄判若两人,芈问君还清楚的记得当年夏玄为她的坐骑修马蹄的情景,而裴一帆对夏玄的印象也仍然停留在那个聪明伶俐,见人先笑的少年身上。 二人都知道夏玄很聪明,也很会说话,不但能察觉到二人此时的强烈尴尬,还有轻松化解尴尬的能力,但夏玄却迟迟不说话,这就说明夏玄对他们已经很是生分了,甚至怀有些许敌意了。 最终还是裴一帆打破了僵局,“夏师弟,我们遇到危急时你以身涉险,仗义援手,而你遇到难处时我们却什么都没做,当真是惭愧万分,我都不知如何面对你了。” “裴师兄言重了,”夏玄说道,“事发之时你并不知情,不然你绝不会置身事外。” 裴一帆叹了口气,转而出言说道,“我也不知如何评价姬道元和李怀虚的所作所为,我只知道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一定会先帮你救人,而不是趁乱夺取祭天神鼎。” 夏玄本想说二人心系苍生,舍小取大无可厚非,想了想感觉这番话多有虚伪,便打消了接话的念头,只是点了点头。 当日姬道元和李怀虚参悟天书遇到瓶颈,是裴一帆前去向夏玄请教的,夏玄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写下了兼容五行的心法和要诀,而今姬道元和李怀虚在夏玄落难求救时不曾到场,在夏玄孤身救人时也不曾帮忙,事后还阻止夏玄覆灭皇城,此时九州各处都在传扬二人拯救皇城百姓的义举,都在辱骂诋毁夏玄为了一个妖女而滥杀无辜的恶行,这令裴一帆心中五味陈杂,正如他自己所说,他都不知如何面对夏玄了。 裴一帆几番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终摇头叹气,“你受委屈了。” 夏玄并没有接裴一帆的话,而是随口问道,“裴师兄,你们这次到冀州所为何事?” 听得夏玄发问,裴一帆随即说出了此番北上的目的,正如他先前猜测的那般,他们是被萧逸等人喊来帮忙的,眼下两处结界都有松动,寻常蛟龙龙角已经无法修复结界裂缝,想要修复结界延缓神灵脱困的时间,就只能冲真龙下手,故此这条北疆黑龙他们势在必得。 裴一帆说完,夏玄没有接话。 见夏玄不接话,裴一帆和芈问君对视了一眼,夏玄不接话就说明他不想帮忙,如果夏玄有心帮忙,就会主动提出。 虽然二人此番到来的确有求援之意,但二人也很清楚他们没有求援的资格,既然夏玄不主动提出帮忙,他们也不好意思张口。 “夏师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裴一帆岔开了话题。 “来办点事情。”夏玄回答。 夏玄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见他这般回答,裴一帆便知道他不想跟二人说太多,场面再度陷入沉默和尴尬。 片刻过后,裴一帆再度开口,“夏师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等夏玄回答,裴一帆便急切补充,“如果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帮忙。” 见夏玄冷笑,裴一帆再度抢话,“就算给我们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知道了裴师兄,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会开口的。”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裴一帆喜忧参半,喜的是夏玄仍然认他这个朋友,忧的是夏玄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已经彻底与九州盟划清了界限。 一直没有说话的芈问君趁机表态,“夏师弟,如果你有心复仇,我们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芈师姐,你是想帮我报仇,还是想让我帮你们对付朝廷?”夏玄随口问道。 夏玄此言一出,芈问君瞬间语塞,无言以对。 夏玄再度说道,“我已经与朝廷有了约定,三年之内井水不犯河水。” 芈问君和裴一帆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细节,震惊过后裴一帆率先回过神来,“不管他们用什么条件换得你三年之内不去寻仇,最终目的都是在拖延时间,眼下九州之内几乎没人是你的对手,但三年之后神仙尽出,你再想报仇就难上加难了。” 夏玄点头,“我知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用什么方法逼着你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裴一帆正色问道。 夏玄本不想回答,但想到先前替死鬼带人群殴自己之时裴一帆不惜得罪众人维护自己,便勉强回答,“我要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知道线索,而他们恰好挟持了这个人,如果我不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我要做的这件事情线索就会彻底中断。” 芈问君和裴一帆都知道黎长风与夏玄同行,也知道夏玄先前去见过药王黎百草,二人虽然不知道夏玄究竟要做什么,但他既然去见黎百草,而黎百草又是神医,二人瞬间想到他在尝试复活黄七,也只有复活黄七的线索才有可能逼迫夏玄答应朝廷三年之内不去寻仇。 “你想复活黄七?”裴一帆皱眉问道。 夏玄并未回答裴一帆的问题,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实不相瞒,火云洞众人遭遇黑龙追杀时我就在现场,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被动,很可能是因为有一个历经三次天劫的妖精在暗中作祟。” 二人闻言骇然震惊,裴一帆急切追问,“你怎么知道?” “说来话长,”夏玄说道,“此事虽然与我无关,但可能危及你的安全,所以我才给你提个醒。” 裴一帆无奈点头,没有再问,夏玄明显不想多说,再问就显得没分寸了。 裴一帆只是无奈,而一旁的芈问君却是万分尴尬,只因夏玄刚才那句话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就说明夏玄只关心裴一帆的安危,并不在乎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死活,由此可见夏玄对他们的敌意已经很重了。当得知夏玄真实身份之后芈天罡一直想要见他,此番与夏玄自这里偶遇,她本想趁机邀请夏玄去见芈天罡,但以夏玄此时的心境和态度,这话连说都不用说了,因为夏玄肯定不会去的。 此外,夏玄刚才说的也很清楚,火云洞众人遭遇黑龙追杀时他就在现场,但他却并未出手,袖手旁观本身已经说明了夏玄的态度,而最要命的是夏玄还毫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这就表明夏玄丝毫也不掩饰对他们的厌恶。 芈问君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便转头看向裴一帆。 裴一帆知道她想走,便出言说道,“师妹你累了就先回去吧,我再跟夏师弟说会儿话。” 芈问君趁机起身,冲夏玄告辞。 “裴师兄,我也累了,你也回去吧。”夏玄直接下了逐客令。 裴一帆没想到夏玄连自己也撵,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强留,无奈之下只能与芈问君同行下楼,怏怏离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足鼎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就在夏玄站在门口目送裴一帆和芈问君离开之时,朱尚忠和黎长风自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朱尚忠瞅了一眼楼下,眼见二人已经离开,这才鄙夷撇嘴,大发牢骚,“脸皮真厚,要是我,我可没脸来找你。”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又急切说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哈,我身上都是血,没地儿去。” 夏玄没有接话,转身回屋,黎长风先行跟进,朱尚忠走在最后关门。 眼见夏玄翻转茶杯给自己倒茶,黎长风陡然皱眉,只因桌上的几只茶杯都是倒扣着的,这就说明夏玄先前与裴一帆和芈问君说话时连茶水都没给他们倒。 朱尚忠关门回来一屁股坐到夏玄旁边,“这俩家伙大老远的跑过来可不是为了跟你道谢,他们是来帮老二他们的,来看你纯属割草拾兔子捎带着。” 黎长风看向朱尚忠,“如果只是顺便探望也就罢了,他们此番前来原本是想请夏师弟帮忙的,只是夏师弟态度冷淡,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嘁,凭什么帮他们?”朱尚忠再度撇嘴,“二毛帮他们的还少吗?看他们都干了些啥,关键时候不但见死不救,还他娘的帮倒忙,好人倒是让他们给装了,屎盆子全扣二毛头上了。” 夏玄并没有放任朱尚忠继续发牢骚,而是摆手说道,“这么说也不全对,当日他们之所以没有赶去玄云宗也是有苦衷的,他们需要守护结界,的确抽不开身。此前不出手营救黄七而是前去抢夺祭天神鼎也是因为祭天神鼎关系重大。至于阻止我覆灭皇城,其实也怨不得他们,毕竟覆灭皇城的确是我报仇泄愤之举。” “真的假的?你真这么想?”朱尚忠歪头看向夏玄。 夏玄点了点头,“我的确很讨厌他们,但我不能因为讨厌他们就罔顾事实,肆意抹黑他们,其实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们只不过是在顾全大局,关键时刻选择了大局而没有选择我而已,本质就是他们看重的是道理,而我看重的则是情义。” 朱尚忠不爱听了,“你的心可真大,行啊,你不恨他们就好,挨坑的又不是我们。”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很讨厌他们,”夏玄说道,“关键时刻他们没有选择我,即便他们的所作所为再有道理,身为被牺牲,被放弃的一方,我也不可能不恨他们。” 听夏玄这么说,朱尚忠瞬时消气不少,“你对他们还是太好,要是换成我,我可不提醒他们有个妖精在背地里搞鬼,让他们接着倒霉去吧。” 此番夏玄没有再接话,朱尚忠之所以如此气愤,除了为自己抱不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被姬道元给撵回玄云宗的,被当众撵走肯定很丢脸,很尴尬,朱尚忠怀恨在心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他虽然体谅朱尚忠,却也知道姬道元并不是故意刁难朱尚忠,只因朱尚忠并不是个靠谱的人,前段时间两拨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联手攻打皇宫,别人都在打架,而这家伙却趁火打劫跑进皇宫偷酒壶。 夏玄和朱尚忠说话之时黎长风一直没有急于插嘴,倒不是她无话可说,而是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夏玄可以轻描淡写,但她却不能心里没数,先前夏玄和裴一帆二人谈话时提及了夏玄答应朝廷三年之内不去寻仇,在任何人看来此举都是在养虎为患,错失良机,别人不明白夏玄为什么这么做,她却是知道的,只因此前自己对夏玄颇为友善,屡次馈赠丹药和伤药,又指点他复活黄七的方法并决意与之同行相助,夏玄感觉欠她人情,故此才会在其父黎百草被巫师挟持之时不惜错失良机也要保全其父性命。 虽然此事看似不大,实则对夏玄自身损伤极为严重,眼下夏玄几乎天下无敌却不能立刻报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逐渐稳住局面并快速壮大,正如裴一帆所说,三年之后夏玄很可能已经不是朝廷的对手了,别人对自己的付出应该领情,别人因为自己而蒙受的损失更应该领情。 踌躇良久,黎长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当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爹…...” 不等黎长风说完,夏玄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说这些。” 虽然夏玄阻止,黎长风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不是为了救我爹,你绝不会答应他们的无理要求,是我们拖累了你。” “此言差矣,”夏玄说道,“如果你之前没有跟我多有接触,他们也不会找令尊的麻烦。” 眼见黎长风还要说话,夏玄再度摆手,“好了,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出去转转。” “找人你就好好找,你可千万别去掺和他们的事儿。”朱尚忠急切叮嘱。 “放心吧,我不去找他们。”夏玄起身。 “找什么人?”黎长风问道。 朱尚忠说道,“他要出去看看那些没地方住,大半夜在街上溜达的人里有没有值得拉一把的。” “我与你同去。”黎长风看向夏玄。 夏玄想了想,点头同意。 “你俩去吧,”朱尚忠走向床铺,“我就不去了,我让那騒娘们气的脑瓜子疼。” 二人下楼出门,来到街上。 此时已近三更,北方的春夜寒意颇重,街上已经少有行人,二人自大街上信步游荡,漫无目的,毫无头绪。 事实证明夏玄半夜出来溜达实属不智,只因这时候落难之人大多找地方猫着去了,自街上闲逛的大部分都是坏人,不是獐头鼠目就是贼头贼脑,亦或是目露凶光一脸凶相,不过二人自街上信步游走也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因坏人只是坏不是傻,单看二人的言行举止和衣着穿戴就知道二人不好欺负,坏人经常干坏事儿免不得倒霉栽跟头,吃亏挨打的次数多了也就有经验了,知道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黎长风陪着夏玄缓步向前,与此同时出言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九州盟会有更多的人晋身天格修为,朝廷也会请得更厉害的帮手,与此同时也会有更多的神灵冲出结界重回人间,日后双方的争斗将会越发激烈,再加上妖族暗中作祟,趁火打劫,用不了多久势必天下大乱。” “妖族?”夏玄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黎长风点头,“神灵为神族,妖邪为妖族,仙人为人族。” 夏玄趁机请教,“早些年我接触的多为贩夫走卒,去到玄云宗之后也是偏居一隅,故此对于玄宗的很多事情并不十分了解,我不太明白神族和妖族如何区分,还有人族,比方说我们现在与之对赌的那个侏儒,此人曾经说过自己并无神籍,这个神籍又是什么东西?此人究竟归属神族,还是归属人族?” 由于夏玄一口气问了太多问题,黎长风便没有立刻回答,自脑海里梳理了一番方才出言接话,“神族就是天生神灵,亦或是神灵的后裔,神族之中有异类也有人类,亦不乏混血后裔。妖族多为妖邪鬼魅成精,其中以异类居多,人类死后所化的僵尸鬼魅亦属妖族。至于人族自然就是大夏九州的七窍民众,与我们对赌的红衣侏儒亦是人族,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修得异能法术,得享超人寿命,他所说并无神籍,指的应该是其父母皆为凡人,其自身并无神族血脉。”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倘若人族是羊的话,神族就是虎,而妖族则是狼?” “对,”黎长风点头,“如果神族被永久禁锢,妖族就会取而代之,故此妖族虽是神族的敌人,却不是人族的朋友。” 夏玄说道,“在此之前我本以为这场争斗只有神族和仙人介入,不曾想还有妖族这第三股势力。” “妖族参与其中亦符合阴阳天道,”黎长风接口说道,“天书中有句话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之间有人,日月之外有星,三才是衍生万物的根本。” 说到三,夏玄瞬时想起一事,“你参悟天书多有心得,在你看来神石天书有没有可能还有第三块?” 夏玄的这个问题令黎长风有些意外,沉吟良久方才摇头说道,“应该没有。” “何以见得?”夏玄追问。 黎长风说道,“姬道元与李怀虚交流心得时我们也在场,虽然道石天书和阐石天书记载内容多有不同,但比对之下几乎都有契合对应,犹如一球双分,对接之下几乎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圆球。” “你的意思是两部天书已经包罗阴阳,尽阐天机?”夏玄再问。 “应该是,”黎长风点头,“虽然每个人看到的天书都不尽相同,但双方论道合并之下几乎可以尽阐天机,绝不可能有超过三成的疏漏。” 待夏玄点头,黎长风随口问道,“你怎会突然有此一问。” “你刚才说到三生万物,我便突发奇想。”夏玄说道。 “绝不会有第三部天书,”黎长风说道,“倘若大道三分,每一份都应该是三成三才对,而道石天书和阐石天书彼此对照,几乎可以拼齐凑整。” 夏玄再度点头,虽然点头对此事他却仍然多有怀疑,只因梁州阴术里曾经说过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截一线与人争,两部天书即便暗藏了九成以上的天机,也仍有第三块神石天书存在的可能。 二人说话之间再度来到百花楼所在的那条街道,起初黎长风只当夏玄在看百花楼,待得定睛细看,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门口招揽客人的那个小龟公…...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咎由自取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此情形,黎长风瞬时猜到夏玄心中所想,只因二人此前曾经与那小龟公打过交道,而那小龟公很机灵的完成了夏玄交代的差事,夏玄此番看他,无疑是在斟酌此人是否值得被帮助和提携。 那个小龟公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长的很是周正,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想必是先前发了一笔横财的缘故,此时心情大好,满脸带笑,倍加殷勤。 站在夏玄旁边看了良久,始终不见夏玄说话,黎长风便出言问道,“你看此人如何?” 夏玄闻言回头看了黎长风一眼,实则黎长风也只是自认为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之所以一直盯着那个小龟公并不是在观察此人是否可用,而是自那小龟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殷勤待客,笑脸迎人。 不过黎长风如此一问,倒也提醒了他,随即再度看向那个小龟公,此番才是真正的观察和审视。 他先前给那小龟公好处,只是想让他找个机会点醒朱尚忠,不曾想那小龟公并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跑去将那娼妓的姘头喊了过来,小龟公此举极为巧妙,实乃一箭双雕,在娼妓的姘头看来小龟公给自己通风报信是在示好讨赏,不但不会怀疑他的动机,更不会泄露是他报的信儿,甚至还可能给他赏钱。 相较于自己的一面之词,由娼妓和那姘头亲口说出来的真相也更能令朱尚忠信服,不得不说此人的确很聪明,而且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也算是重信守诺。 观察片刻,夏玄低声反问,“你感觉此人如何?” 黎长风说道,“看此人的言行和神态定是常年混迹市井,经年累月下来免不得沾染污浊秽气,品性必然有失端正,不过此人见多识广,精于算计,平日里又多得赏钱,想必不会将那几个贝币放在眼里。”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缓缓点头,黎长风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小龟公可能不是个好人,但他非常聪明,如果传授他一技之长,相较于侏儒的三个贝币,小龟公一定会更感激自己。 夏玄虽然点头却并没有急于作出决定,而黎长风也不曾出言催促,只因二人心中都有顾虑,一是如果此人品行不端,授其技艺必然会引发恶果,最终害人害己。二是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来与红衣侏儒对赌,不但有失光明,还有作弊的嫌疑。 良久过后,还是黎长风先开口,“正如你先前所说,聪明人大多心思复杂,而忠厚之人往往心思简单。” 夏玄拿不定主意,便随口问道,“你怎么看?” 黎长风说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妨留其备用,万一另外三人咱们无法取胜,就只能用他。” 黎长风话音刚落,夏玄便发现那小龟公向他们跑了过来,实则他早就知道小龟公看到了他们,之所以现在才来跟二人打招呼,乃是因为百花楼已经客满,没有多余的娼妓再招呼客人了。 狗吃了人家的骨头还知道冲人摇尾巴呢,更何况是人,谁也不会白拿别人好处,由于先前拿了夏玄不少好处,小龟公对二人便异常热情,先是冲二人谦恭见礼,随后又偷偷告诉二人,他们的朋友不久之前跑回来打了那个娼妓一顿,不但将其打的鼻青脸肿,还打掉了两颗门牙,打完人之后朱尚忠便离开了。 夏玄只道二人之所以去而复返并不是寻找自己的朋友,而是闲来无事,想跟他聊上几句。 妓院客满,小龟公也就下工了,得知二人来意,不但爽快答应,还指着街道对面不远处的夜食摊子要请二人吃夜宵。 三人去到夜食摊落座,夏玄先问其出身来历,小龟公只道自己的老爹是个赌鬼,赌输了就把他给抵债了,债主见他虽是男子却长的眉清目秀便将他给卖给了妓院,平日里主要负责迎来送往,遇到有龙阳之好的客人他偶尔也会接客。 夏玄早年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听的多,见的也多,对于小龟公所说也并不感觉惊诧,随即便询问他日后有何打算,毕竟这般苟且度日也不是长久之计。 小龟公只道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官,为了做官他不但偷偷习文练字,遇到会武功的客人也会虚心请教,缠着对方教自己几招儿。 “你为什么想要做官?”黎长风追问。 “这些年有太多的人欺负过我,我一直在忍着,”小龟公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我当了官儿,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欺负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朝廷的文官都是士族举荐的,你如果想做官,只能练气习武,而练气习武远比你想象的更加辛苦。”黎长风随口说道。 “我不怕吃苦,”小龟公正色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夏玄闻言挑眉看了小龟公一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龟公并不知道夏玄为何重复自己的话,立刻重重点头“对,为了扬眉吐气,我不怕吃苦。”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拿出一个铜币放到了桌上,“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你自己吃吧。” 小龟公见状多有不解,不过夏玄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随即离座起身,与黎长风同行离去。 待得拐出巷口,黎长风出言问道,“为何放弃此人?” “此人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夏玄摇头。 身为岐黄圣手,黎长风自然知道小龟公并未病入膏肓,亦知道夏玄指的是此人人品低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常年与娼妓和嫖客为伍,品性不可能太过端正。” “品行不端和心术不正是两码事,”夏玄摇头说道,“令我彻底放弃此人的原因是他刚才说的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话有什么不妥?”黎长风疑惑,“不曾付出,如何能有回报?” “没有付出自然不会有回报,”夏玄随口解释,“不过一个人如果吃得苦中苦,就是为了做人上人,那此人就是心术不正。” 见黎长风眉头不展,夏玄便再度说道,“人上人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做人上人?为了做人上人,不惜吃苦中苦?” 黎长风恍然大悟,“在他看来人上人就是可以居高临下,胡作非为的官员,他渴望的是为所欲为和颐指气使,如果有朝一日让他翻身得势,他会因为自己曾经吃过苦中苦而变本加厉的反噬弱小,不然他的心境就会严重失衡。” “对,”夏玄点了点头,“论法术修为,天格之下应该没人比我更厉害,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欺凌弱小,论血统出身,九州之内应该没人比我更尊贵,但我从没因为自己出身尊贵而看不起别人,我不想做受人欺凌的人下人,但我也不喜欢做欺凌别人的人上人。” 待黎长风点头,夏玄再度说道,“这些年下来他应该也有了一些积蓄,完全可以离开妓院独自谋生,但他却并未那么做,而是一直滞留妓院,继续沆瀣苟且,为的就是博取做人上人的机会。” “言之有理。”黎长风点头赞同。 “如果一个人吃得苦中苦就是为了做人上人,那他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咎由自取…...”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事出反常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黎长风再度点头,不过她虽然赞同夏玄的看法和作法,却免不得为夏玄担心,只因夏玄不但选人极为严苛,对赌约规则的遵行也很是严格,哪怕红衣侏儒并不在场,他也自律甚严,绝不违规作弊,按照夏玄的这种做法,别说挑选四个人了,恐怕连一个都找不到。 此时已近四更,担心黎长风疲惫乏累,夏玄便没有再往别处去,而是带着黎长风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客栈已经打烊了,只有后门还开着,临近后门时,夏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先前来过的裴一帆。 对于裴一帆的去而复返,夏玄并不感觉意外,知道裴一帆有话要跟夏玄说,黎长风也没有多做停留,冲裴一帆点头过后便先行上楼。 裴一帆虽然知道自己与夏玄有交情,却并不确定这份交情现在还剩下多少,只因近段时间夏玄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九州盟众人的所作所为无疑令其多有失望,而在此期间自己也没能出手帮忙。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但我还是来了。”裴一帆有些尴尬。 看出了裴一帆的忐忑,夏玄便叹了口气,“裴师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除了他们两个,你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见夏玄还念旧情,裴一帆如释重负,“我不是来请你帮忙的,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知道。”夏玄转身走向客栈对面的米店。 裴一帆跟着夏玄来到街对面,自米店的屋檐下坐了下来,“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太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凡听到一丁点风声,我都不会继续留守结界。” “你怎么能为了私交而置大局于不顾?”夏玄笑问。 “在当好人之前,首先得当个人吧。”裴一帆正色回答。 夏玄没有接话。 裴一帆说道,“之前的事情我毫不知情,你怨不得我,而今我知道了,便不能袖手旁观,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从今往后我要与你们同行。” 裴一帆的话令夏玄多有欣慰,“裴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眼下我真的不需要你同行相助,人多了反而多有不便。” “你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裴一帆说道。 “我当然知道,”夏玄说道,“如果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绝不会跟你客气。” 裴一帆点头过后正色说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绝对支持你,回去之后我越想越气,他们顾全大局没错,但他们顾全大局却让你来承担恶果,这是哪门子道理?” 夏玄笑了笑,没有接话。 裴一帆再度说道,“你可别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怀疑所有人,他们欠你的人情我来还,便是所有人都不领你的情,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本来就应该你来还,”夏玄随口说道,“我又不是冲着他们去的,我为他们解惑是因为你来找我,我去太山是因为知道你被困在了那里。” 听夏玄这般说,裴一帆心里彻底舒坦了,“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哦,要说感同身受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跟黄七朝夕相处的不是我,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千万别太上火,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上火也于事无补,只能设法补救了。” 待夏玄点头,裴一帆再度说道,“你当真想要复活黄七?” 夏玄缓缓点头。 “能行吗?有线索吗?”裴一帆问道。 夏玄说道,“线索是有的,至于行不行,现在还很难说。” “有希望就好,”裴一帆说道,“如果一点希望都没有,你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心境了。” 夏玄刚想接话,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抽泣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哭声来自十丈外的一处墙角,有墙壁遮挡,他便看不到墙角的情况。 夏玄本不想前去察看,但那哭泣声越来越大,已经吵到二人说话,夏玄便站立起身,移步前往。 来到墙角处,发现正在哭泣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小乞丐当有十一二岁,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身后背着一个破烂的铺盖卷,一根花子棍和一个破碗放在一旁。 小乞丐蹲坐墙角,怀里抱着一条瘦骨嶙峋的狗,小乞丐左手扶着狗头,右手拿着半块儿发霉的面饼往狗嘴里送,但那条狗虚弱濒死,正在痛苦抽搐,已经无力张嘴了。 眼见面前出现了两个人影,小乞丐急忙转身,与此同时抬起右臂试图挡住怀里的那条狗。 眼前的景象令夏玄陡然动容,随即转头冲裴一帆说道,“裴师兄,你先回去吧。” 裴一帆此番过来主要是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误会,而今知道夏玄并没有与自己生分,也不曾生自己的气,且自己眼下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便点头应声,先行离去。 待裴一帆离开,夏玄蹲下身,冲那小乞丐说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乞丐紧紧的抱着那条狗,并不接话。 “你的狗怎么了?”夏玄轻声问道。 小乞丐惶恐摇头,仍不开口。 “你想不想救你的狗?”夏玄沉声问道。 “你能救它?”小乞丐大喜过望。 夏玄正色点头,“我就住在南面的客栈里,你跟我走,我朋友懂医术。” 见小乞丐紧张踌躇,夏玄急忙说道,“我们既然住得起客栈,自然不会吃你的狗,快跟我去,晚了它可能就要断气了。” 听夏玄这般说,小乞丐急忙起身,夏玄接过其身后的铺盖和乞讨的破碗,以便于小乞丐能够双手抱着那条即将断气的狗。 实则这条狗并不老,之所以瘦无疑是因为境遇不佳,食不果腹。 黎长风此时已经睡下了,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和夏玄的声音急忙仓促起身,不曾想开门之后却发现夏玄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乞丐,而那小乞丐的怀里还抱着一条奄奄一息的狗。 “快救救它。”夏玄指着那条狗急切说道。 黎长风并不是兽医,但药理是一通百通的,自忖能够救治便侧身让路,放小乞丐进门。 待小乞丐进门,黎长风立刻着手检查诊治。 “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救活它。”夏玄安抚着紧张发抖的小乞丐。 小乞丐惶恐点头。 在夏玄看来救一条狗对黎长风来说易如反掌,而黎长风也自认为此事不过是信手拈来,不曾想检查过后却是骇然心惊,陡然皱眉。 眼见黎长风面色有异,夏玄急忙出言问道,“为时已晚?” 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转身走向窗边。 夏玄见状急忙跟了过去,“怎么了?” “你从哪儿遇到的这个孩子?”黎长风低声问道。 “外面街头,怎么了?”夏玄低声反问。 “他抱着的不是狗…...”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谁家的狗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不是狗是什么?”夏玄回头看向小乞丐抱在怀里的瘦狗,那是一只很常见的黄狗,个头不是很大,两腮的胡须没白说明也不是很老。 “不知道,”黎长风摇头,“但我确定它不是狗。” 在追问黎长风何以断言之前,夏玄再度看向那个小乞丐和他抱着的那条狗,他确信那个小乞丐和那条狗都不是妖物幻化,因为他们身上并无妖气,而那条奄奄一息的瘦狗不管是体态个头还是模样长相也都与常见的家犬别无二致。 端详过后不曾发现端倪,夏玄只得回头问出了那句“何以断言?” 黎长风低声说道,“狗的寿命通常只有十年左右,体型小的寿命还能略长一些,但他抱着的那个东西至少活了千年以上。” 由于那个小乞丐此时正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二人,夏玄便没有追问黎长风的判断依据,只是低声确认,“你确定?” “确定。”黎长风点头。 “是个成精的异类?”夏玄问道。 “也不像,”黎长风摇头,“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不是狗。” 夏玄此时亦是一头雾水,由于夺舍褒伈的那个妖精不久之前曾在这附近出现过,他便怀疑这条黄狗是不是某个成精的异类变化而成,之所以接近二人是为了借助黎长风的医术来治疗自身的顽疾,不过他的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原因也很简单,这条黄狗身上并无妖气。 急切思虑之后,夏玄再度问道,“既然它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为何会奄奄一息?” 黎长风说道,“它的经络虽然已经萎缩,却仍然能够看出之前有灵气游走过的迹象,故此我猜测它之所以长寿很可能是因为体内有灵气存在,而今它危在旦夕有可能是体内灵气耗尽所致,但令我想不通的是它体内并无内丹凝生,丹田气海也不见淬炼强化,如此这般,其体内灵气又从何而来?” 夏玄本就一头雾水,听得黎长风言语不由得越发疑惑,迟疑片刻方才再度问道,“它可曾齐全七窍,开化心智?” “貌似没有。”黎长风摇头。 那个小乞丐一直在不远处忐忑等待,眼见二人一直在窃窃私语,不由得越发忧心,几番踌躇之后终于壮着胆子出言问道,“好人,大黄还有救吗?” “别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夏玄随口安慰,转而冲黎长风问道,“除了寿命很长,它还有哪些异于家犬的地方?” 黎长风没有回答夏玄的问题,而是走过去冲小乞丐柔声问道,“小弟弟,这条狗是你养大的吗?” 担心出现意外,夏玄便跟着黎长风来到门口,黎长风之所以有此一问,无疑是为了确定这个小乞丐会不会存心欺骗他们,因为这个小乞丐的年纪并不大,这条黄狗绝不可能是他亲手养大的。 “不是,”小乞丐摇头,“大黄是我捡到的。” “什么时候捡的?在哪儿捡的?”黎长风追问。 “在山里捡的,”小乞丐歪头回忆,“它跟着我有两三年了。” “你捡到它的时候,它是不是还很小?”黎长风追问并试探。 小乞丐摇头,“不是,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这么大。” 就在黎长风再度发问的间隙,小乞丐扑通跪倒,悲声乞求,“大姐姐,你行行好,快救救大黄吧。” “快起来,”黎长风急忙扶起小乞丐,“别担心,我们应该能救活它,只是还要商议一下如何施救。” 黎长风随后拿过一床毯子,帮小乞丐将那黄狗安置好,随后又拿出干粮送给他吃。 待得做完这些,黎长风再度走向窗边,夏玄会意,移步跟了过来。 “能救?”夏玄低声问道。 “能,”黎长风点了点头,“它的生机之所以濒临断绝,只是因为体内灵气即将损耗殆尽,倘若为其补充灵气,应该可以重焕生机,但我们不确定它的来历,我担心草率出手会惹出祸事。” “他应该没有撒谎,”夏玄说道,“既然他遇到黄狗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便说明他们此番并不是处心积虑冲着我们来的,而且在这两三年中那条黄狗也并未行凶作恶,我感觉它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妖物。” 待黎长风点头,夏玄再度开口,“我不曾亲手检试,不知其详,在你看来它可能是怎样一种存在?” 黎长风想了想,出言答道,“它虽然活了千年之久,心智却不曾彻底开化,也没有内丹凝成,由此可见它并不是妖物所化,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它的心智不曾开化,怎么能安然无恙的活这么长时间?” “你担心它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夏玄追问。 黎长风摇头,“应该也不会,它体内虽然有灵气存在的痕迹,却没有内丹,即便有心作恶也不得为之。” “如此说来,你最大的困惑就是它来历不明?”夏玄又问。 黎长风点了点头,见夏玄频频回头,知道他担心错过救治时机,便出言说道,“不用担心,它生机尚存,虽然虚弱萎靡,一时片刻还不会断气。” 夏玄接口说道,“我认为它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一条狗,只不过它早年可能有些离奇的经历,机缘巧合之下才延长了寿命。” “的确有这种可能。”黎长风说道。 “你认为它经历了什么,才可能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夏玄请教。 黎长风沉吟过后开口说道,“它肯定吃过什么可以延长寿命的灵物,而且是不止一次的吃过,因为它的丹田气海并无淬炼强化的迹象,这就导致它无法承载太多灵气,只能频繁的进行补充。” 夏玄接口说道,“能够延长寿命的灵物大多有异类守护,它应该没有虎口夺食的能力,退一步说,就算它是运气使然,误打误撞的得到并吃下了某种灵物,也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是啊,”黎长风点头,“最主要的是它的心智明显不曾开化,也不会有意识的去寻找和吞服。” 黎长风言罢,夏玄猛然想起一种可能,“除非有人主动喂养它。” “的确有这种可能,”黎长风说道,“落霞山的侏儒就养了一条狗,不过侏儒养的那条老态尽显,而这条只是萎靡虚弱,却并无老态。” 夏玄说道,“侏儒跟咱们说话时还抚摸那条老狗,由此可见他跟那条老狗感情很深,那红衣侏儒可是天格修为的神灵,不但喜欢种植灵草果树,还喜欢收藏珍稀奇物,以他的能耐和他与老狗的感情,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延长那条老狗的寿命,即便如此,那条老狗仍然老态龙钟,垂垂老矣,而这条却是丝毫不见苍老。” “你的意思是?”黎长风追问。 “我的意思是这条狗原本的主人比红衣侏儒更厉害,可以轻易得到能够为其延长寿命的灵物。”夏玄说道。 “那侏儒的修为绝不止太虚,至少也是上虚或是玉虚,如果这条狗的主人比侏儒的修为更高,那极有可能是三灵修为,”黎长风说到此处恍然大悟,“你怀疑它的主人是被困的神灵?” “很有可能,那孩子刚才说过这条狗跟着他有两三年了,而这正是神灵被封印的时间…...” 第三百二十章 接踵而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点头过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夏玄。 夏玄知道黎长风是在认可了他的推论之后询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既然已经决定置身事外,它是什么来历,它的主人是谁,它的主人藏身何处,这些跟咱们就没什么关系。” 夏玄这般说,黎长风并不感觉意外,尽管眼下他们可以通过询问那小乞丐自哪里遇到了这条黄狗,进而顺藤摸瓜抓到黄狗的主人,但此事与他们眼下在做的事情毫无关联,探究这些纯属节外生枝。 “我有个主意。”黎长风低声说道。 待夏玄看向自己,黎长风继续说道,“想要救治这条黄狗并不难,只需为其灌输灵气即可,但此举治标不治本,它的丹田气海不得长时间储纳灵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其补充灵气,咱们既然不想深究此事,不妨将这段机缘送给这个孩子。” 夏玄接口说道,“你的意思是传授他练气心法,日后让他自己为这条黄狗补充灵气。” 黎长风点了点头,“倘若日后黄狗的主人回归,知道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的黄狗,必然会对其大加奖赏,再者,此举亦是授人以渔。” 夏玄转头看了那小乞丐一眼,小乞丐此时一脸的忐忑和焦急,这么长时间的同行陪伴,黄狗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条狗了,早已成了他的亲人。 “你如果同意,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黎长风说道。 夏玄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他还是个孩子,跟孩子打交道女人更合适。” 黎长风没有接话,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包去到黄狗身旁,开始着手救治。 夏玄虽然对医术不很精通,却也知道黎长风在用针灸为黄狗疏通经络。 眼见黎长风十几针下去黄狗仍不见好转,小乞丐越发忐忑,目不转睛的盯着黄狗,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 连下十八针之后,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它闭塞的经络已经打开,但我不曾晋身紫气,灵气不得外放,无法检试确认,最好由你出手。” 夏玄蹲身伸手,催动灵气隔空传递,实则他完全可以利用补气符咒来为黄狗补充灵气,之所以舍简就繁除了担心补气太急会伤到黄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确定眼前这条黄狗能够储纳多少灵气,由此推断出自己此番为其补充灵气之后,它可以支撑多长时间。 随着灵气的灌入,黄狗本已浑浊的眼睛逐渐变的清澈,片刻过后终于有了神采,再过片刻,竟然开始摇起了尾巴。 眼见黄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小乞丐大喜过望,再度跪倒,冲着二人连连磕头。 待黄狗能够站立,夏玄收回了灵气直身站起,刚才的片刻工夫他传进黄狗体内的灵气并不多,而黄狗经络里的灵气已然盈满,大致估算此番传度灵气只能延长其十几天的寿命。 一次补满只能续命十几日,这就说明黄狗的主人并不是利用传度灵气来为其续命的,而是频繁的以珍稀灵物来喂养它。 “半个月。”夏玄冲黎长风说道。 黎长风自然知道夏玄所说的半个月是指什么,“嗯,你先回房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辛苦你了。”夏玄点头过后先行离开。 待得回到隔壁房间,恰好遇到睡眼惺忪的朱尚忠起床喝水,“你俩在跟谁说话呢?” “一个要饭的小乞丐。”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困意上涌,喝过水便重新睡下,并未继续追问。 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夏玄却能清楚的听到黎长风在和小乞丐说话,黎长风先是询问小乞丐叫什么名字,随后又问小乞丐怎会流浪至此,至于此后黎长风又问了什么夏玄便不知道了,倒不是他听不清,而是他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黎明时分,隔壁房间里黎长风仍在说话,侧耳细听,貌似是在向小乞丐讲述练气法门,不消说,之前的两个时辰里小乞丐已经通过了黎长风的审视和观察,正式将其定为授人以渔的四人之一。 天亮之后,小乞丐便带着黄狗离开了,由于己方只能授人以渔而不能授人以鱼,小乞丐仍然需要自己乞讨果腹。 黎长风一夜没睡,再加上到了夜里小乞丐还会再来,夏玄便留她在客栈休息,自己则与朱尚忠继续出门寻找。 二人刚刚来到城中街道便发现了异样,一夜之间城中突然多了不少挎刀的官差,四处严查可疑之人,而南北穿城的主道上则有大量背负弓箭的骑兵正在策马出关。 朱尚忠抻头张望,“这些人好像是皇城的禁卫啊,他们跑这儿来干嘛?” “应该是冲着九州盟来的。”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撇嘴说道,“真他娘的讨厌,咱不来他们不来,咱一来他们都往这儿跑,要不咱换个地方吧,这鸟地方不太平。” 朱尚忠言罢,不见夏玄接话,便转头看他,一瞥之下发现夏玄正在向西眺望,而西侧的主道上则有一个身穿蓝色法袍的中年巫师正在勒马翘首看向他们。 “呀,那不是那个谁,叫什么来着?”朱尚忠一时之间想不起那巫师的姓名。 “姞缜。”夏玄说道。 “对对对,他怎么也来了?”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没有接话,因为此时姞缜已经翻身下马,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再次见到姞缜,夏玄心中五味陈杂,他也能看出姞缜的心情很是复杂,不过他却没想到姞缜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马与自己相见,毫不避嫌。 夏玄也并未一直站在原地,而是朝着姞缜迎了过去,虽然自己与朝廷已经势同水火,但姞缜一直与自己多有私交,而姞缜此前对自己也的确很好。 不多时,双方碰面,夏玄还算平静,但朱尚忠和姞缜都显得有些尴尬。 双方皆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姞缜率先开口,“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子还要继续,一定要多保重啊。” “多谢大人,你也要多保重。”夏玄说道。 “大人,朝廷派这么多巫师和骑兵过来干啥?”朱尚忠随口问道。 眼见姞缜面露难色,夏玄急忙出言说道,“大人,你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早些走吧。” 姞缜点头过后转身欲行,想了想又止步回头,“北荒即将有大事发生,无故不要往北去。” 夏玄点头的同时抬手阻止朱尚忠出言追问。 待姞缜疾行离开,上马归队,朱尚忠撇嘴说道,“你总打岔干嘛,问问又能咋了?” “别让他难做了,”夏玄说道,“另外你也没必要追问,他们之所以往这里来,自然是要对付九州盟。” “阻止九州盟抓那个黑龙?”朱尚忠随口问道。 “应该是,不过也可能是别的事情,九州盟先前拓走了一部分祭天神鼎上的文字,获悉了一些神灵的消息,也不排除他们要对北荒某位神灵不利的可能…...” 第三百二十一章 言而有信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叹气摇头,“你刚才别打岔就好了,姞缜肯定知道内情,问问他多省事儿,也省得你在这儿瞎猜了。” 夏玄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他能过来跟咱们打个招呼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再问他一些他不便透露的隐情,岂不是在为难他?” 不见朱尚忠接话,夏玄再度说道,“再者不管他们要去北荒做什么,我们都不想参与也不能参与,知道了又如何?” “说的也是。”朱尚忠点头。 二人出门时没吃早饭,朱尚忠有些饿了,便自近处找了处吃饭的小摊儿坐了下来,二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一众骑兵自城中主道穿城而过。 待二人吃完早饭,骑兵和同行的巫师也尽数出城,虽说不准备参与此事,夏玄仍然留心了一下骑兵的大致数量,此番奔赴北荒的骑兵至少也在三千以上,同行的蓝袍和紫袍巫师更是多达五十余人。 为了围剿九州盟,早些时候朝廷曾经紧急加征了二十万新军,连同之前的军队,此时朝廷应该有三十多万军队,三千人看似不多,却全部为卫戍皇城的禁军,骑乘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快马,这就说明朝廷对北疆即将发生的事情极为重视。 饭后二人再度自城中四处闲逛,走到辰时,朱尚忠累了,自街头蹲了下来,愁眉苦脸的打量着过往的路人,“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夏玄随口问道。 “没有,”朱尚忠摇头,“之前我还感觉你跟小矬子定一个月定的有点儿长了,现在看来一个月真的定少了,应该定上一年才对。” “你怎么不说定上一百年?”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你别忘了咱们此番与侏儒对赌只是为了得到他手里那件能够追寻魂魄的法宝,即便咱们顺利拿到那件法宝,接下来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四处寻找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就算咱们抓紧时间急切寻找,怕是也得耗时十年以上,若是再耽搁拖延,懈怠磨蹭,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呢。” “黄七不是让你冻起来了吗,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啥区别吧。”朱尚忠随口说道。 “磨蹭个几十年,到时候就算救活了黄七,咱们也都七老八十…...” 不等夏玄说完,朱尚忠便打断了他的话,“七老八十怕什么,你吃了她的内丹,已经长生不老了,到时候你要是想娶她,也来得及呀。”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抬肘碰了碰他,“哎,据我观察你好像跟黄七没一腿呀,你究竟是真的喜欢她想要娶她,还是因为她救了你的命你想报答她呀?” 夏玄皱眉摇头,倒不是他不愿回答,而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哪种情况。 “摇头是什么意思?”朱尚忠追问,“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说。” “我不知道。”夏玄实话实说。 “你对她有没有心动的感觉你自己不知道吗?”朱尚忠撇嘴。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我又没有经历过这些,我哪知道心动的感觉是怎样的。” “你听我跟你说…...” “说什么说?你又不是过来人,别说了。”夏玄打断了朱尚忠的话。 朱尚忠挨了呛,便不再言语,转而抄手缩头,继续打量过往的路人。 憋了片刻,朱尚忠终究还是没憋住,“哎,据我观察黎神医对你有意思…...” 不等朱尚忠说完,夏玄便再度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还是别观察了,你能观察出什么呀。” 见夏玄不耐烦了,朱尚忠便不敢乱说话了。 二人所在的街头人来人往,二人穿戴整洁却蹲在街头免不得引来路人的指点和打量,朱尚忠是个碎嘴子,一时不说话就憋的难受,哪怕参悟了天书也没改掉这个老毛病,“要不咱俩还是走吧,咱在这儿蹲着是看人家呢还是让人家看呢。” “去哪儿?”夏玄随口问道。 朱尚忠嫌累,开了话头却不接话,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你说他们去北疆究竟干啥去了,会不会撞见裴一帆他们?裴一帆这人还是不错的,朝廷去了这么多人,如果真是冲着他们去的,裴一帆弄不好要吃亏的。” 夏玄没有接话。 等了片刻,朱尚忠又道,“哎,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找天魂得去神界,要是没有龙角尺木,咱好像也上不了天。”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铁了心的要去北疆凑热闹是吧?”夏玄皱眉看向朱尚忠。 “我可没说,”朱尚忠反驳,“我就是突然想到咱们以后上天用得着那东西,如果他们两方真是冲着那个黑龙去的,咱们兴许能捡个便宜。” 朱尚忠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只因朱尚忠所说确有道理,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朱尚忠究竟是想过去凑热闹,还是只是单纯的给自己提个醒儿。 就在此时,朱尚忠突然发现一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昨晚夏玄回屋时他恰好起来喝水,曾听夏玄提及过小乞丐,早起又听夏玄和黎长风谈论此事,眼见那个小乞丐身后跟着一条黄狗,朱尚忠便抬手指点,“那个小叫花子是不是你和黎神医选定的那个?” 夏玄点了点头。 朱尚忠站立起身,抻头张望,“他好像没要到饭哪。” 夏玄亦站了起来,看向正在乞讨的小乞丐。 “的确怪可怜的,”朱尚忠说道,“你去玄云宗的时候比他还大呢,他要是再大点儿还能给人干活换口饭吃,这么小也干不了啥活儿。” 朱尚忠已经习惯了夏玄不接自己的话,随即再度说道,“你也真是的,较什么真儿啊,你看他裤子都烂的包不住腚了,也不帮他一把,咱带出来的干粮都快长毛了,你也不给他一些。” 朱尚忠说话之时,小乞丐被小摊摊主撵走了,见小乞丐无助的四处张望,朱尚忠迈步欲行。 “你想干什么?”夏玄抬手拉住了他。 “我出去转转。”朱尚忠随口说道。 “你给我老实待着,不准作弊。”夏玄正色说道。 见夏玄猜到自己的意图,朱尚忠多有无奈,“你看你,又较真儿,小矬子又没在这儿,咱偷着给他点儿钱也不碍事儿。”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又道,“他自己都要不到吃的,狗肯定也得饿肚子,你也养过狗,你就忍心看着它跟着小叫花子挨饿呀?” 夏玄摇头,“我不忍心,但我说话得算数,不能言而无信,破坏规矩。” “哪儿来那么多规矩,”朱尚忠埋怨,“你吃亏就吃亏在说话算数上,云裳,哦,不对,姜琳上次找你求情,你非得一口回绝,这不是逼着人家往死里咬你吗,你就跟她撒个谎,以后该干啥干啥不就行了,你之前又不是没撒过谎。” “李栓柱的儿子可以撒谎骗人,夏沐的儿子不能言而无信。”夏玄正色摇头。 眼见说不过夏玄,朱尚忠随即压低了声音,“咱直接塞钱给他坏规矩,他要是自己捡到钱就不算坏规矩了。” “不要自作聪明,”夏玄郑重告诫,“你若是自以为是,那我不让你跟着我了。”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朱尚忠转身就走,“赶紧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夏玄移步跟上,与朱尚忠去了西侧街道。 没走多远,二人便发现路旁围了不少人,朱尚忠快步上前,抻头观望。 不等夏玄走近,朱尚忠便走了回来,“别看了,是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咱又不能给人家钱,看了也是白看。” 夏玄刚想接话,朱尚忠突然抬手拍额,“我都让你气糊涂了,该帮帮,别选她不就行了,你自己先去逛逛,我去帮她一把。” 朱尚忠转身欲行,夏玄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朱尚忠不明所以,疑惑回头,“干嘛?” 夏玄本想出言提醒,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转而松开了朱尚忠,“没什么,你去吧,别吝啬,多给一些…...” 第三百二十二章 铁匠遗物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猜到夏玄说的是反话,“你是不是怕我上当受骗啊?” 见朱尚忠猜到自己心中所想,夏玄亦不否认,“早些年我经常遇到卖身葬父或是卖身葬母的年轻女子,无一例外皆是色.诱求财的江湖骗子。” “这个肯定不是。”朱尚忠很是笃定。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夏玄无奈摇头,“你可真是天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就你这个搞法,用不了几天在云崖山攒的那点钱就得被人骗个精光。” “就你聪明,”朱尚忠很不服气,“我说她不是骗子就不是骗子,不信咱俩赌一把。” “你怎么跟侏儒学会了,我不跟你赌,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夏玄转身欲行。 不等夏玄迈步,朱尚忠便伸手拽住了他,转而拖着他挤进了人群,随后指着那个跪在地上一脸愁容的年轻女子高声说道,“就她这样儿的能是色.诱求财的江湖骗子?” 待得看清那女子的身形和长相,夏玄这才知道自己多虑了,只因那女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膀大腰圆,又矮又胖,而且五官长的也很不精致,与好看全然不沾边儿,几乎要用难看来形容了。 此时那矮胖女子身边围满了人,听得朱尚忠的话纷纷冲夏玄投来异样的眼神。 夏玄知道众人在看他,也知道众人为什么看他,即便如此他依旧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矮胖女子,在那女子旁边还躺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由于没有遮脸盖面,他一眼便看到尸体的脖颈处有一道森长的伤口,由此可见此人是被人杀害的。 在矮胖女子和尸体的后面停放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些打铁用的工具和家什,再看那矮胖女子和尸体的双手,除了厚厚的老茧还有烫伤留下的疤痕,原来这对父女跟自己还是同行,都是游方的铁匠。 见夏玄哑口无言,朱尚忠多有得意,“幸亏你没跟我赌,不然你真得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众目睽睽之下夏玄懒得与朱尚忠拌嘴,垂手摘下自己的钱袋递给了他,留下一句‘你看着办吧,我去别处转转’便快步离开。 自城里转了半天一无所获,夏玄便有心去城池周围的村落看看,刚刚走出南门,便发现城墙下坐着一群江湖中人,实则他们也算不得江湖中人,只是一群靠着给过往的商队保镖走脚,糊口谋生的武人。 实则说他们是武人也是抬举他们了,这些人大多没什么灵气修为,武功也不高,只是年轻力壮,有把子力气,有股狠劲儿的普通人。 城里有好几家镖局,真正有本事的人都跟着镖局混饭吃去了,蹲墙根儿的这些镖师多是一些老弱病残,亦或是没什么真本领的人,此时这些镖师正晒着太阳等待雇主,闲来无事便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或吆三喝四的大吹牛逼,或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而在距城门最远的地方孤零零的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此人当有四十来岁,怀里抱着一把剑,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南树林出神发愣。 片刻的沉吟过后,夏玄转身冲其走了过去,他有心探听中年男子的底细,奈何此人沉默寡言,见夏玄不是雇主便不愿与之说话。 远处的几名镖师见夏玄衣衫齐整,知道他不缺钱财,便招呼他过去说话,夏玄闻声前去,不等他出言发问,几人便七嘴八舌的诋毁那个中年男子,只道他人老体衰,武功又差,还出不得远门,夏玄若是需要镖师,他们几个才是更好的选择。 夏玄趁机向他们打听中年镖师的情况,自几人口中他得知此人名为高顺,本是衙门的一名衙役,前几年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官府免了差事,无以糊口便当起了镖师,由于老婆有病常年卧床,他需要早晚伺候,便无法接那远行的营生。 再与几人攀谈片刻,夏玄对高顺的情况便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高顺此人性格孤僻,不喜欢跟人说话,亦不与他们来往,老婆因为体弱多病,不但常年卧床还不曾生育,夫妻两个人到中年也没个一儿半女,这也是其他镖师看不起他的原因。 夏玄早年游走四方,洞悉人情,不管在九州何地,无儿无女的人都是受人欺负的,因为他们没有后人给自己撑腰,老了之后只能任人欺凌。 听众人说了这么多,夏玄便有心给他们点钱币买些吃食,一出手方才想起自己的钱袋先前给了朱尚忠。 见他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原本围着他的一众镖师便不再搭理他了。 就在夏玄踌躇去留之时,突然发现朱尚忠与那个矮胖女子同行出城,朱尚忠牵着一匹骡子,骡子拉着一辆车,车上放着一口棺材。 出城之后,那个矮胖女子便冲朱尚忠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磕头道谢。 起初朱尚忠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还一个劲儿的进行搀扶,不过听得那矮胖女子说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待得将父亲尸体送回故土之后便回来以身相许之时,瞬时吓的手足无措,先是严词拒绝,随后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回城。 直待那矮胖女子驾车走远,朱尚忠这才自城里跑了出来,刚才他已经看到夏玄站在城外,只是没机会跟他说话而已。 “妙龄女子以身相许,你为何坚辞不受?”夏玄打趣。 “可拉倒吧,”朱尚忠撇嘴摆手,“她常年跟着她爹打铁,又晒又烤的,比我都黑,还有那两个胳膊,抡锤抡的比我的胳膊都粗,就这么个货,别说我了,就是拦路的山贼也不要啊。” “你的意思是她若是长的好看,你便要了?”夏玄笑问。 “那我也不要,女人除了添麻烦没啥用,”朱尚忠随手将夏玄的钱袋还给了他,“喏,花了五个钱。” “你自己分明有钱,为什么花我的?”夏玄揶揄。 朱尚忠随口反问,“不想让我花,你刚才塞给我干嘛?”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再度问道,“你站在这儿干啥?” 此时高顺就坐在不远处,而那些镖师看到朱尚忠将钱袋还给了他,亦再度围了上来,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夏玄便与朱尚忠疾行离开。 待得远离众人,夏玄方才将高顺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罢夏玄讲说,朱尚忠连连点头,“你别说,这个人还真行,这么多年伺候个瘫痪的老婆肯定坏不到哪儿去,你要是教他个三巴掌两脚,他能感激你一辈子。” “不着急,等我再观察观察。”夏玄随口说道。 转了一上午,夏玄有些累了,便与朱尚忠回到了客栈。 二人是自后院儿进门的,一进门夏玄就看到院子东北角落放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打铁的工具和家什说明这辆独轮车正是先前卖身葬父的矮胖女子所有。 “她的车子怎么在这儿?”夏玄随口问道,“为什么不装上骡车一并带走?” “她不要了,”朱尚忠说道,“她打铁的手艺不太行,只能打个边锤,干不了大活儿。” “咱要了也没用啊。”夏玄说道。 “的确没啥用,”朱尚忠笑道,“不过还是留着吧,万一你哪天手痒了,就敲上两下找找当年的感觉。”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转而出言问道,“知不知道她爹是被谁杀的,报官了没有?” “这年头死人的事儿太多了,报官有什么用?”朱尚忠摇头。 “只要知道凶手是谁,报官了官府总是要查的。”夏玄说道。 朱尚忠说道,“关键她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昨天三更的时候她饿了,去隔壁街上吃汤面,那时候还听到她爹在叮当打铁,但是等她吃完饭带着吃的回去,她爹已经被人杀了。” “伤口非常平整,力道也拿捏的很是精准,”夏玄回忆梳理,“由此可见行凶之人应该是有灵气修为的。” “是啊,”朱尚忠说道,“这事儿的确有点儿奇怪,那人虽然把她爹杀了,却没抢她爹身上的钱,不过她爹身上也没几个钱,兴许是那人看不上眼。” “既然不图财,那人为什么要杀他?”夏玄疑惑。 朱尚忠摇头,“那谁知道,兴许之前得罪什么人了吧。” 朱尚忠也有些累了,说完便想回屋,夏玄抬手拦住了他,“把独轮车处理了,别放在院子里,店家会说的。” “放角落里也占不了多大地方,”朱尚忠打了个哈欠,“再说咱们在城里至少得住一个月,他要是敢说咱,咱就换家客栈。” 朱尚忠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二人闻声回头,只见来人正是昨夜那个小乞丐,那条黄狗也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见到二人,小乞丐急忙冲二人行礼问好,朱尚忠担心他饿肚子,便关切的问他吃饭没有。 小乞丐只道自己吃过了,此番过来不是乞讨的,而是昨晚黎长风交代过,午后再来寻她。 “吃过就好,她应该在屋里,你先上去吧。”朱尚忠抬手上指。 小乞丐带着黄狗上楼,将黄狗安顿到角落里方才轻声敲门。 “谁呀?”黎长风的声音多有倦意。 “大姐姐,是我。”小乞丐回话。 “哦,是公明啊,门没关,进来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同道中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看着小乞丐推开房门走进了黎长风的房间,朱尚忠收回视线出言问道,“黎神医要教小叫花子练气心法?” 夏玄点头过后再度指向墙角的独轮车,“别忘了将那些打铁的东西早些处理了。” “行行行,知道了,”朱尚忠随口应声,转而再度开口,“你不让我给小叫花子吃的,却让黎神医教他练气心法,她这算不算坏规矩?” 夏玄闻言没有立刻接话,先前他只想到传授小叫花子练气心法乃是授人以渔,却忽视了此事不应假手他人。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摇头说道,“你们与我同行侏儒是知道的,由黎长风传授其练气心法应该不算违规吧。” “你别应该呀,”朱尚忠撇嘴说道,“跟侏儒打赌的是你,不是她,万一输了可是要脱裤衩子的,你可别害得黎神医跟你一起丢人。” 听朱尚忠这般说,夏玄也感觉此事多有不妥,随即快步上楼,“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我亲自来吧。” 到得黎长风门口,夏玄敲门进入,此时黎长风正在给小叫花子倒水,见夏玄进门,小叫花子急忙站立起身,冲其再度见礼。 夏玄冲小叫花子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待小叫花子忐忑落座,夏玄随即询问黎长风昨晚都教了小叫花子什么,当得知黎长风昨晚只冲其讲说了经络穴道和练气要旨,尚未向其传授具体的练气法门时,这才放下心来,“我仔细想过了,还是由我亲自教他吧。” 黎长风只是略一沉吟便猜到夏玄在担心什么,随即点头同意,“也好。” 听得二人谈话,小叫花子急忙离座起身,面向夏玄双膝跪倒,“师父在上,请受…...” 不等小叫花子说完,夏玄便伸手拉起了他,“我不收徒弟的,快起来。” 小叫花子不明所以,惊怯的看向黎长风。 黎长风冲小叫花子和声说道,“他的本事比我大,他肯教你乃是你的造化,你当仔细聆听,用心参学,至于拜师之事,留待日后再说。” 听得黎长风言语,小叫花子这才放下心来, 黎长风示意小叫花子落座,随即又为夏玄倒了一杯茶,“他叫赵公明,本是雍州人氏,前几年老家遭了瘟疫,其父和两个兄长尽皆病故,其母带他离乡逃荒,不曾想亦自中途亡故,他孤身一人四处乞讨,辗转数年方才漂泊到此。”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这孩子不但秉性良善,还很是聪慧,实为可造之材。” 夏玄缓缓点头,黎长风天赋过人,参悟阐石天书亦是大有心得,她对赵公明这般评价,足见此人确有过人之处。 夏玄端杯喝茶,与此同时自脑海里快速思虑,他的练气心法并不是得自玄云宗,也不是全部照搬梁州阴术,而是自悟融通,赵公明接下来需要为那条黄狗补充灵气,延寿续命,而寻常的练气心法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的,只能将自己所用的练气心法传授给他。 打定主意,夏玄便开始直涉正题,实则练气并不复杂,只要抓住了本旨和要义,很容易就能了然领会,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便是这个道理。 夏玄讲说传授之际,朱尚忠一直在外面啧啧啧,朱尚忠并非好学之人,自门外频繁发声亦不是听到了他所讲述的练气心法而啧啧称奇,只是因为赵公明带来的那条黄狗就趴在屋外的角落里,这家伙闲来无事自外面逗狗。 片刻过后,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便听到黄狗咀嚼的声响,不消说,朱尚忠已经跟那黄狗混熟了,正在拿东西喂它。 在夏玄为赵公明讲说练气法门的这一个时辰里,朱尚忠一直在频繁的开门关门,而那黄狗咀嚼的声音也始终不曾停止,此番出来三人带了不少干粮,由于先前并未在北疆滞留太久,干粮便剩下了不少。 传授赵公明练气心法之时,夏玄并没有自顾讲说,而是允许赵公明随时打岔发问,黎长风不曾看走眼,赵公明虽然年纪不大,悟性却高,不但过耳不忘,还能触类旁通,相似的问题绝不会请教两遍。 担心一次传授太多赵公明会疏漏混淆,夏玄便不曾尽说所有,只讲说了一个时辰便暂停传授,随后改为闲聊家常,闲聊是假,观察是真,赵公明虽然不是他的徒弟,他却传授了赵公明练气心法,他必须再次确认赵公明的品德和脾性,确保此人日后不会凭借自己传授的练气心法为非作歹。 眼见太阳偏西,夏玄突然想到先前自城外见到的那个名为高顺的镖师,也不知道他今天可曾接到营生,倘若无人雇佣,天黑之后他应该会回家去,他有心跟随前往,暗中观察。 想到此处,夏玄便起身送赵公明离开,待赵公明道谢退走,夏玄开门相送,一开门吓一跳,那条瘦骨嶙峋的黄狗此时已经被朱尚忠喂的犹如水桶一般。 赵公明亦是满脸惊愕,待得看到墙角残留的饼屑和肉脯,立刻猜到是朱尚忠在饲喂黄狗,隔壁的房门是开着的,他有心向朱尚忠道谢,但朱尚忠此时正在和衣酣睡,他便只能作罢,再度冲夏玄和黎长风道谢之后带着黄狗下楼离去。 目送赵公明离开,夏玄转头看向一旁的黎长风,“你如何看待此人?” 先前夏玄和赵公明闲聊时黎长风一直在场,通过赵公明讲说的一些事情,她对此人的性格和品行有了更多了解,“此人不但悟性高绝,还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且尊师重道,礼数也很是周全。” “别只说长处,也说说缺点。”夏玄说道。 黎长风想了想,出言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还小的缘故,感觉他过份记仇,睚眦必报,少了几分容人之量。” “就因为他放火烧了那门吏的柴房?”夏玄随口反问,赵公明流浪之时曾遭到县城门吏的驱赶和殴打,事后他尾随那门吏找到了对方的家,趁夜深人静之际放火烧了对方的柴房。 黎长风点了点头,“小小年纪便敢夜半纵火,属实胆大。” “我倒感觉他没做错什么,”夏玄随口说道,“若是换成我,我也会那么做。” “那可是纵火,”黎长风皱眉,“要知道历朝历代纵火都是重罪。” 夏玄说道,“虽是纵火,但他却只烧了柴房,倘若他当真心狠手辣,烧的就是住人的正房了。” 不等黎长风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而且我也不认为记仇有什么不好,倘若轻易原谅欺辱自己的坏人,只能说明他活该受到欺辱。” 黎长风无言以对,她并不感觉夏玄说的对,但她又找不出反驳夏玄的理由。 “这个孩子挺对我脾气,不妨多教他一些。”夏玄说话之时看向自己房间。 眼见朱尚忠已经睡着了,夏玄便没有喊醒他,而是冲黎长风说道,“我出去一趟。” “我与你同去。”黎长风说道。 夏玄点头同意,帮朱尚忠带上房门,与黎长风同行下楼…... 第三百二十四章 洪荒法宝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客栈有前后两个门,走前门需要穿过客人吃饭的前厅,后门则连着停车放马的后院儿,夏玄喜静,听得前厅人声鼎沸,下楼之后便拐向了后院儿。 走了几步发现黎长风没有跟上来,转头回望,只见黎长风正站在拐角处颦眉侧耳,貌似正在聆听着什么。 夏玄乃紫气修为,耳目比黎长风更加清明,只一歪头便听清了前厅众人的喧哗,此时前厅有不止一桌客人,都在高声说话,有人在高声抱怨,有人在喊累叫苦,亦有人在高谈阔论。 听了片刻,夏玄终于理清了头绪,此时自前厅吃饭的那些人都是之前自城中各处警戒巡查的官差,忙碌了一天,下工之后便凑到这里喝酒解乏。 抱怨和叫苦的没必要理会,高谈阔论的那些人所说的话倒是值得一听,有人猜测白日里之所以四处搜寻,并不是真的要缉拿九州盟的叛贼,只因九州盟个个都是练气之人,不是会武功就是会法术,又岂是他们这些官差所能拿得住的。 听得此人言语,随即有人出言接话,说话的应该是个官长捕头,貌似知道内情,只道上面之所以下令全城戒严,大肆搜捕,并不是为了缉拿乱党,只是知道朝廷有大军要穿城过境,为了凸显对巫师和禁卫的重视和尊重,所以才会戒严巡视,为北上的朝廷大军开道。 随后便有人猜测朝廷派出这么多精锐,又有许多巫师随行,是不是要去北疆平叛,征讨作乱的土人。 此人言罢,又是刚才说话的官长接话,只道北疆各部自从二十多年前被亲王夏沐统兵平定之后便生出了敬畏之心,再也不敢肆意南下掠夺,亦不敢再兼并其他部落图谋不轨,朝廷此番派兵北上乃是为了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说话之人故意卖关子,说到此处便故意住口,随后同桌之人便纷纷胡乱猜测,眼见众人猜的驴唇不对马嘴,那官长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据我所知朝廷此番之所以急赴北疆,乃是因为北疆出了一件神奇的宝贝。’ 听得此人言语,夏玄陡然皱眉,在此之前他只当姞缜等人赶赴北疆是为了阻止九州盟得到龙角尺木,但听那官差的话外之音,貌似朝廷此番派兵北上并不是为了对付九州盟,而是另有所图。 不止他心生疑惑,那群官差亦是万分好奇,纷纷追问是何种宝物,竟然值得朝廷如此兴师动众,大费周章。 只可惜那官长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朝廷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是北疆的万寿山,而那件宝贝则是洪荒时期一个自万寿山修行的神人留下的。 夏玄和黎长风是头一次涉足北疆,对这片区域少有了解,而那些官差久居于此,见多了北疆的土人,对北疆的情况颇为熟悉,听得官长言语,立刻有人接话,只道万寿山是木柯族的祖坟圣地,如果真有宝贝出世,一定会落到木柯族手里。 随后又有人接话,只说木柯族不但族人众多,还有血脉自带的强身功夫,怪不得朝廷要派这么多巫师随行,倘若只是那几千禁卫骑兵,恐怕还真不是木柯族的对手。 此时恰好有客栈的伙计到后院儿给住店的客人喂马,夏玄和黎长风便不得继续偷听,只能先行离开。 出门之时夏玄见伙计正疑惑的打量放置在墙角的独轮车,便随口冲其解释了一句,只道那独轮车和车上的东西为自己所有。 到得无人处,黎长风率先开口“他们刚才所说是否可信?” “应该不是信口开河,”夏玄随口说道,“按照时间推断,他们的确不是冲着九州盟来的,火云洞众人铩羽而归的次日朝廷的骑兵和巫师就到了,而此处距皇城足有两千多里,即便昼夜不休,快马也得跑上三天,由此可见在火云洞众人冲黑龙动手之前,朝廷的骑兵就已经动身了。” 黎长风点头过后再度说道,“他们所说的宝贝很可能是一件法器。” 夏玄点头,“如果只是法器,朝廷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不出意外的话此物应该是一件厉害的法宝。” “之前裴一帆来找你,可曾提到此事?”黎长风问道。 夏玄摇头,“没有,他们貌似并不知道此事,只是冲着那条黑龙来的,朝廷如此兴师动众,他们现在想必亦是一头雾水。” 想到之前自落霞山见到姜琳等人,黎长风再度说道,“咱们回返途中偶遇姜琳和那几名紫袍巫师,看她们坐骑上驮负着不少箱子,无疑是想再请红衣侏儒出山,在你看来他们之所以想请红衣侏儒出山,可是为了拿到那件法宝?” “有可能,”夏玄说到此处缓缓摇头,“不过也不一定,朝廷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他们二请侏儒也可能是为了别的事情。” 夏玄言罢,黎长风没有再接话,虽然她也很好奇万寿山出世的那件法宝是什么,也担心万一被朝廷得到了会对夏玄不利,但她也知道夏玄自有计较,是否插手参与他自会权衡。 二人说话之时步行向南,由于动身较晚,中途偷听耽搁了些许时间,二人走近南门时方才发现城门已经关了。 就在夏玄准备改日再来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西侧街道上一道背影酷似那个名为高顺的镖客,定睛细看,还真是他。 夏玄抬手指了指正在怏怏西行的高顺,黎长风会意,随即与他一同跟了上去。 由于尚未入更,街上还有不少往来行人,二人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怕会被高顺发现。 行走之时夏玄将高顺的情况简略的说与黎长风知道,得知高顺的妻子不得生育且常年卧床,而高顺一直不离不弃,黎长风亦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二人跟着高顺穿街过巷,很快远离闹市来到西城,当下大部分城池都分为东西两城,自古至今都是东为大,故此东城住的多为达官贵人,而普通百姓则住在西城,相较于东城的高门大院,西城的民居显得低矮破旧,不但街道很是狭窄,环境亦多有脏乱。 再行片刻,原本低头赶路的高顺突然开始四顾张望,起初夏玄只当高顺察觉二人尾随在后,不过很快他便发现高顺并没有看到他和黎长风,之所以四顾张望只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和过往的路人。 就在夏玄暗生疑惑之际,高顺突然闪身进入了一处低矮小院儿。 见此情形,二人同时皱眉,面面相觑,看高顺的举动明显是在避讳过往的路人,如此小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高顺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处小院儿并不是他的家。 此时天已经黑了,过往的路人也少了,二人也无需翻墙入室,只是站在外面的街道上便能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侧耳细听,一名妇人正在轻声宽慰高顺,让他无需太过忧虑,只要耐心等候总能接到营生,挣到钱粮。 高顺情绪低落,不怎么接话,那妇人便一直柔声宽慰,虽然言语之中无有暧昧,但墙外的二人却能听出说话的妇人与高顺的关系非比寻常。 随后院子里便传来了汲水劈柴的声音,在此期间高顺始终不曾说话,就在其忙完准备离开之时,妇人貌似给了他什么东西,高顺推辞不受,但那妇人执意要送,只道这几个鸡子也不值什么钱,让高顺带回去给大姐补补身子。 妇人口中的大姐无疑指的是高顺的妻子,高顺拗不过那妇人,只能收了,随后那妇人打开院门四顾观望,确定周围无人便让高顺出门离开。 看着逐渐远去的高顺,黎长风出言问道,“还跟不跟?” 夏玄自然知道黎长风为何有此一问,虽然高顺与那妇人并无暧昧言行,但通过二人的交谈和举动几乎可以断定二人之间有私情。 “你说呢?”夏玄随口反问。 “我听你的。”黎长风并不表态。 “你认为还有跟的必要吗?”夏玄也不急于表态。 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二人此时谈论的看似是是否继续跟踪高顺,实则却是对高顺所作所为的看法。 “我认为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半片碎瓦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缓缓点头,转而移步前行,继续跟随。 黎长风紧随其后,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于出言问道,“你刚才点头是赞同我的做法,还是只是表示你知道了我对此人的看法?” 夏玄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随口反问,“你为何认为还有继续观察此人的必要?” 黎长风答道,“便是神灵仙人也难免犯错,更何况他只是一介凡夫,我爹曾经说过,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不能因为他与那寡妇有染,便视其为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如何知道那妇人是个寡妇?”夏玄追问。 “刚才自她房前走过时,我透过门缝看到了她摆放在正屋的先夫牌位,”黎长风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夏玄知道黎长风所指,便正面回答,“我刚才点头是因为我赞同你的做法,令尊那句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大有道理,我也认为只要大德不亏,没必要苛求他人尽善完美。” “难道不应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吗?”黎长风笑问。 “应不应该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夏玄说道,“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倘若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番言语便不是立意高远的警世之言,而是哗众取宠的妄想空谈。” “言之有理。”黎长风心情大好,在此之前她一直担心夏玄会因为高顺在正妻之外还有其他女人而将其视为伪善的坏人,因为夏玄一旦否认高顺,就表示在他看来男人在正妻之外还有其他女人是十恶不赦的罪大恶极,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二人说话之间,高顺已经自一处破旧的土屋前停了下来,转而抬手转动门环,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黎长风抬手指了指土屋后面的小巷,夏玄摇了摇头,转而指向土屋前面的那棵老榆树。 待高顺穿过院子进入正屋时,二人已经飞掠上树并藏身其中。 传言不虚,高顺的妻子的确卧病在床,高顺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扶她下地出恭,见此情形,黎长风急忙转身背对,非礼不视。 虽然相距五丈有余,二人仍然能够清楚的听到高顺夫妻的交谈,高妻先是埋怨自己常年卧床拖累了高顺,在得到高顺好言劝慰之后,又询问高顺今日可得营生,高顺谎称今天运气好,已经有了进项,随后便开始劈柴生火,做饭煎药。 “此人并不擅长扯谎,”夏玄说道,“他之所以急着生火做饭,只是担心妇人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发现自己在撒谎。” 黎长风点头过后低声说道,“先前那妇人给了他五个鸡蛋,我看的很清楚,其中四个被他收进了橱柜,煮粥的锅里只放了一个。” “那鸡蛋自然是给他老婆吃的,他自己没舍得吃。”夏玄说道。 黎长风点头过后将视线再度移向正在院中忙碌的高顺,在为灶下和煎药的药罐添上木柴之后,高顺又开始打水洗衣服,洗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女人的衣物和床上的被褥。 观察片刻,黎长风低声说道,“看他洗刷烹煮如此熟练,类似的事情应该做了好些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对于一个卧床多年且不曾生养的妻子,他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属不易。” “他老婆得的是什么病?”夏玄随口问道,望闻问切乃诊病四术,但望闻问切只适用于普通大夫,黎长风并不需要逐一施为。 “中风引发的偏瘫,”黎长风说道,“卧床至少在七年以上,不曾生出褥疮说明她平日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见夏玄没有再追问,黎长风低声说道,“旁人或许无策束手,我却能够医治,只需两次用药便能下地。” 夏玄摇头说道,“对赌过后再对其进行救治,此时出手乃是作弊违规。” 黎长风再度压低了声音,“我可以在暗中给她服下药丸,他们二人都不会有所察觉。” “我不是怕他们嘴风不严,”夏玄摇头说道,“而是这么做实属作弊,那侏儒授人以鱼只能用三个贝币,我们若是在授人以渔的同时再做别的,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见夏玄态度坚决,黎长风只能无奈作罢。 就在此时,高顺家破旧的门楼上突然掉下半片碎瓦,高顺闻声上前抬头察看,随后又回到井边继续洗刷。 不多时,粥饭煮好,果不其然,正如二人预料的那般,高顺只自锅里舀了半碗米羹,较为浓稠的米粥和那个鸡子全部留给了床上的妇人。 黎长风做贼心虚,不太敢与夏玄谈论高顺和那两个妇人,不过最终她还是好奇开口,“你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夏玄随口反问。 “这两个妇人他究竟中意哪一个?”黎长风问道。 夏玄随口说道,“他应该两个都喜欢。” “怎么可能同时中意两个?”黎长风有些意外。 “完全有可能,类似的事情这些年我见过很多。”夏玄说道。 黎长风不想给夏玄留下多嘴的坏印象,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出言追问,“你感觉他更中意哪一个?” “这两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应该是一样的,”夏玄说道,“并无轻重之分。” 见黎长风疑惑皱眉,夏玄便出言解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去到玄云宗之前的十几年中我跟着姬有德四处游走,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据我所见,女人较为专一,除了少数生性霪邪,泛滥成灾的坏种,大部分的女人都是从一单守的,之所以是从一单守而不是从一而终,乃是因为有些女人也会中途变心,不过就算是移情变心,她们也不会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黎长风缓缓点头,“男子与女子有何不同?” 此时高顺已经为那妇人喂下汤药,吹灯休息了,夏玄随即飘身下地,与黎长风同行东去,与此同时话接上言,“男人之中亦有生性霪邪,泛滥成灾的坏种,除去这些,剩下的又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喜新厌旧的,喜欢之时是真喜欢,能为对方做任何事情,能容忍对方所有缺点,能答应对方所有无理要求,甚至能为对方去死,但这类人缺乏长性,热的快凉的也快,激情消减之后很快就会移情别恋,甚至会与对方反目成仇。” “这般绝情?”黎长风皱眉。 夏玄摇头,“不能称之为绝情,只能称之为肤浅,但也不能因为他们肤浅而否认他们热血上头的那一刻是真心的。” “哦,那第二种呢?”黎长风问道。 “第二种就是高顺这种人,”夏玄说道,“他们可能会喜欢不止一个女人,但他们有长性,会努力照顾好每一个女人并希望她们一直存在。” 黎长风沉吟过后出言说道,“这两种男人恐怕都不是女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当然不是,”夏玄点头,“短暂的唯一和长久的之一都不是女人想要的,女人最想要的是长久的唯一,但她们却忽视了她们最想要的其实是她们不配拥有的。” “也就是你还没说的第三种?”黎长风问道。 “嗯,第三种和第二种其实是一种人,只不过他们最先遇到的恰好是有资格拥有他们的女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何等神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言罢,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不接话不是不认可夏玄的说法,而是夏玄的这番话令她多有震惊,想要说出这番话,不但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还需要冷静清醒的梳理,除此之外还需要提纲挈领的总结,这种透过繁杂表象直窥本真,自一团乱麻之中直抓线头的能力,迄今为止她只自姬道元身上看到过。 片刻的沉默过后,黎长风轻轻叹了口气。 见黎长风叹气,夏玄随口说道,“一家之言,姑妄听之。” 知道夏玄误会了,黎长风急忙解释道,“你刚才所说确是至理,我叹气只是惋惜你不曾参悟天书,以你的天赋和悟性,倘若参悟天书,成就必不在姬道元和李怀虚之下。” “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了,”夏玄说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去哪里?”黎长风问道。 “去府衙,”夏玄说道,“高顺曾经做过很多年的衙役,前几年被衙门卸了差事,我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被衙门辞退的。” 黎长风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疾行,随夏玄往府衙去。 府衙位于东城,由于二人不曾施展身份,赶到府衙时已是二更时分,此时大街上已经少有行人。 府衙守卫并不森严,二人翻墙而入,很快找到了府衙存放史志和公文的房间。 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房间里竟然亮着灯烛,透过烛光照影可以看到房间里有不少人在往复走动。 夏玄和黎长风没想到这个时辰还有人在此处办公,对视过后藏身暗处,侧耳聆听屋中动静。 大致估算房中至少有七八个人,不过这些人都在各自忙碌,彼此之间少有交谈,二人自屋外只能听到屋里有人在往复走动,除此之外就是快速翻阅书籍的声音。 片刻过后,终于有人说话,“将二十年之前的那些也全部搬过来。” 此人言罢,立刻有人接话应是。 虽然此人只说了一句话,屋外的二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只因说话之人中气十足,明显有灵气修为,而且此人说的是略带豫州口音的官话,应该不是冀州人氏,很可能来自豫州,甚至是来自皇城。 房中众人一直在紧张忙碌,很少有人开口说话,如果是寻常公干,众人不可能如此紧张,房中的气氛也不会如此沉闷,由此可见众人之所以连夜赶工做的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他们之所以不敢随便说话,很可能是房中有来自朝廷的巫师或是高官。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开口,“大人,您看这一页。” 为首之人看过对方递来的书籍之后摇了摇头,“不是。” 待前者重新坐回桌旁,为首之人再度开口,“逐页寻找,所有与江水涨落有关的记载都拿给我看,异常天象或风雨突变也全部找出来。” 听得此人言语,黎长风皱眉看向夏玄,与此同时抬手画了个弯折曲线。 夏玄知道黎长风此举是在询问众人翻阅早年的史志是不是与北疆的那条黑龙有关,但眼下线索不足,他也无法推断众人连夜公干大费周章的真正目的。 许久不见房中有人说话,夏玄便冲黎长风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暂且退后,远离房间。 就在黎长风会意准备抽身退后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了为首之人的声音,“所有与木柯族有关的记载也不可疏漏,早在朝廷北伐之前他们便停止了南下侵掠,找出他们最后一次南下侵掠的时间。” 再等片刻,不见屋里有人说话,二人便抽身退后,确定交谈不会被房中众人听到,黎长风方才低声开口,“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夏玄说道,“咱们出门时曾经听到自客栈吃酒的衙役提到过木柯族,刚才的那个人也提到了木柯族,此事很可能与木柯族的那件法宝有关。” 黎长风眉头微皱,“可是他们刚才也提到过了江水的起落和风雨天象,貌似又与黑龙有关。” “他们要龙角尺木没用,而且他们动身之时也并不知道九州盟要对北疆的这条黑龙下手,”夏玄说到此处略做沉吟,转而再度说道,“也可能木柯族的那件法宝可以引发江水的涨落和风雨的变化。” 黎长风接口说道,“那人刚才提到朝廷北伐之前木柯族便不再南下掠夺,又要找出木柯族最后一次南下的时间,可是为了确定那件法宝最后的使用时间?” “有可能,”夏玄点头,“早些年木柯族之所以敢南下掠夺,很可能倚仗的就是那件法宝,而他们不再南下掠夺,可能是因为那件法宝遗失了。这些人之所以连夜翻阅史志,很可能是为了确定那件法宝最后一次使用的时间,进而推断出此物的最终下落。” 黎长风点头过后刚想开口,存放史志和文书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为首之人的声音,“走,都走。” 此人言罢,房门随即被人打开,一群主簿文吏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就在此时,那人再度阴冷发声,“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一人泄密,连坐尽诛。” 听得此人言语,一众府衙文吏瞬时面色大变,如丧考妣,惊慌应是之后急退离去。 “他们貌似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线索。”黎长风低声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 黎长风会意,随其轻身靠近,凝神聆听。 不曾想二人刚刚藏好,房门便被人再次推开,随即便有两名蓝袍巫师快步而出,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前任族长死后那东西便没有再出现过,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其带进了坟墓。” “我立刻放飞信鸟通知他们。”另外一人接话。 “越快越好,此等神器万不能让九州盟抢了去。” 二人说到此处便不再交谈,随即快步离开。 待二人走远,黎长风出言说道,“他们果然在找法宝的线索。” 夏玄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接话。 不见夏玄表态,黎长风知道他不想参与此事,但这件法宝貌似威力惊人,她也担心会落到朝廷手里,思虑过后出言说道,“朝廷眼下已经知道九州盟来了北疆,却并不知道九州盟此行的真正目的,而九州盟虽然知道朝廷来了北疆,同样亦不知道朝廷此行何为。” “你想通知九州盟前去阻截?”夏玄随口问道。 黎长风点了点头。 夏玄摇头说道,“恐怕来不及了,朝廷抢先了一步,骑兵此时应该已经快到万寿山了。” “姑且一试?”黎长风商议。 夏玄本不想节外生枝,但黎长风既然开口,他也不便反对,只得点头同意,“你去吧,我进去翻翻公文,看看高顺当年为何被卸了差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明辨是非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点头接话,“好,我这就走,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如果寻之无果我再回来与你会合。” “不用回来,”夏玄摇头说道,“我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届时你直接回客栈就行。” 待黎长风闪身离去,夏玄四顾观察,确定周围无人这才移步房前,推门而入。 先前那两名巫师临走时灭掉了屋里的灯烛,此时偌大的文库里漆黑一片,不过夏玄可以暗夜视物,不需灯烛照明亦可清楚的看到房中的情景,文库正中用来查阅文卷的桌案上堆满了厚厚的卷宗,桌案周围亦堆放了不少,桌案正中放着一卷泛黄的卷宗,中间部分被撕去了几页。 由于并不关心此事,夏玄便不曾细看观察,而是径直走向了旁边的书架,文房里共有四列书架,其中几乎被搬空的那个书架存放的是当地史志,其他三个书架则分别存放着户籍档案,朝廷公文以及本部府衙的***书。 本部府衙的***书又分为刑狱,赋税,吏治等若干大类,由于存放的文书本身已经分门别类,夏玄很快自记载本地吏治的文书中找到了关于高顺被卸去差事的相关记录,而关于高顺被革职的原因,卷宗上写的也很是含糊,只说他品行不端,违命抗上。 虽然卷宗上并未写明高顺具体做了什么,夏玄却不曾继续翻找其他记录,而是将卷宗放归原处,悄然离开。 夜深人静,街道上少有行人,夏玄缓步独行,回返客栈。 在距客栈还有两条街时,夏玄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高声呼喊,其中还隐约伴随着急促的犬吠。 起初夏玄还以为是夜行的路人遭到了恶犬的攻击,但随着叫声越来越凄惨,他很快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只因那叫声太过凄惨,别说是被狗咬了,就是被狼咬了也不至于这般痛苦。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过去一探究竟之际,朱尚忠的叫骂自不远处传来,由于朱尚忠只是一味的问候对方的老娘,便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夏玄施出身法飞掠而至,这才发现朱尚忠正在挥舞棍棒痛殴几个乞丐,那几个乞丐已经被其打翻在地,但朱尚忠仍不罢休,依旧挥舞棍棒疯狂打砸,与此同时怒目瞪眼,连声叫骂。 待得看到满头是血的赵公明正抱着那条黄狗自屋檐下瑟瑟发抖,夏玄瞬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类似的事情他当年也曾遇到过,这群乞丐之所以挨打是因为他们围攻了赵公明,而他们之所以围攻赵公明无疑是因为他们想吃那条黄狗却受到了赵公明的阻止。 夏玄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故此虽然来到近处却并未出言阻止,直至看到朱尚忠砸断了手里的棍棒仍不解气,又去拆那铺路的青石,这才出言发声,“行了,再打要死人了。” 朱尚忠闻声抬头,这才看到夏玄站在不远处。 不等朱尚忠开口,远处街头便传来了官差的呼喝,“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 那群倒在地上的乞丐原本正在连声求饶,听得官差呼喊,自恃来了救兵,随即话锋一转,高声呼救的同时痛骂朱尚忠。 朱尚忠转头看向那队疾行来到的巡夜的衙役,“日你娘的,不想活了是吧?” 听到朱尚忠的怒骂,那队巡夜的衙役先是一愣,随即中途转向,跑进了路旁的一条胡同儿。 那群乞丐见状瞬时傻眼,愕然过后再度见风使舵,改谩骂为求饶。 “骂呀,怎么不骂了?”朱尚忠上前逐一踢踹。 眼见朱尚忠下手太重,夏玄便上前阻止,几个乞丐死里逃生,连滚带爬的往南跑了。 夏玄随即来到路旁,检视赵公明的伤势,待得确定只是被那几个乞丐打破了头,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其敷药包扎。 “你怎么出来了?”夏玄回头看向朱尚忠。 朱尚忠说道,“我睡醒了没看见你俩就出来溜达,恰好遇到那群叫花子欺负你徒弟,我要再晚来一会儿,他就要被那群叫花子给打死了。” “我说过了,我不收徒弟。”夏玄皱眉纠正。 夏玄此言一出,朱尚忠多有尴尬,而最尴尬的还是旁边的赵公明,朱尚忠和夏玄的出现令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并好生感动,但夏玄的这番话却令他生出了被人嫌弃的无奈和沮丧。 猜到赵公明心中所想,夏玄急忙出言宽慰,“你天赋过人,悟性也高,我不收徒弟不是看不上你,而是我年纪不到,教不好你。而且我多有仇敌,收你做徒弟一定会连累你。” 眼见赵公明想要说话,夏玄急忙岔开了话题,“今晚讨到吃食不曾?” 待赵公明点头,夏玄随即转身迈步,“我先走了,明天再去寻我。” “他受伤了,咱就这么走了呀?”朱尚忠撇嘴。 夏玄快步向前,并不接话。 朱尚忠咋舌皱眉,看了看正在离去的夏玄,又看了看蹲坐在路旁的赵公明,踌躇过后还是起身去追夏玄。 不过没走几步朱尚忠就停了下来,随即调头跑了回来,冲赵公明说道,“小兄弟,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我们有苦衷啊。” 赵公明不明所以,疑惑抬头。 朱尚忠也不知如何冲他解释,便自腰囊里抓出几个贝币,就在他想偷偷塞给赵公明时,夏玄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你想干什么?!” 朱尚忠闻声急忙将贝币塞回钱袋,转而低声说道,“坚持住哈,能撑过一个月,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赵公明一头雾水,愕然点头。 朱尚忠随即起身快步追上了夏玄,“你也太较真了吧,偷着给他俩钱儿又能咋地,小矬子又不会知道。”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夏玄随口说道。 “唉,你可真死心眼,”朱尚忠叹气过后方才想起黎长风,“哎,你把黎神医弄哪儿去了?” 听得朱尚忠发问,夏玄随即将今晚发生的事情意简言赅的说与他知道。 待夏玄说完,朱尚忠随口问道,“你真不打算去北疆啊?” 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有些急了,“万一真让朝廷拿到那个法宝,倒霉的可不只是九州盟,他们以后很可能会用那个法宝来对付你。” “我知道,但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赢得这次赌局,拿到侏儒手里那件可以追寻魂魄的法宝。”夏玄说道。 “去溜达一趟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朱尚忠劝道。 “不去。”夏玄正色摇头。 见朱尚忠急的抓耳挠腮,夏玄只得出言说道,“黎长风已经设法通知九州盟了,九州盟如果得到消息一定会赶去阻止。” “万一她找不到火云洞那群人呢?”朱尚忠担心。 夏玄说道,“找不到也没办法,在咱们救治黄七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一定会频繁的发生大事,局势也会发生各种变化,咱们只能冷眼旁观,绝不能干涉参与。” “行行行,都听你的,”朱尚忠好生无奈,“其实我想去北疆也是为了你,你没参悟过天书,以后肯定成不了仙,别看现在谁都打不过你,以后估计你谁都打不过,要是再没几样儿厉害的法宝傍身,你就等着被人追的到处跑吧。”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夏玄沉声说道,“我虽然不曾参悟天书,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你别忘了我有人皇血脉,又习得通灵御兽法术,待得晋身深紫太玄,便可感召金龙。” 朱尚忠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金龙那东西估计也不是你想召就召的吧,咱也不知道召它费不费事,万一你这辈子只能召个一次两次,那也不够用啊。” 朱尚忠言罢,夏玄没有接话,只因朱尚忠所说确有道理,他只知道拥有太玄修为便能修习三重御兽法术,进而感召金龙,至于感召金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以及是否会有巨大反噬,他全然不知。 知道夏玄心情沉重,朱尚忠随即岔开了话题,“那个叫什么顺的镖师估计是不成了,咱还差仨,得赶紧找啊。” “高顺为什么不成?”夏玄随口反问。 “你不是说了吗,他搞破鞋啊。”朱尚忠说道。 夏玄摇头,“我可没说他搞破鞋,我只说他与那寡妇有染。” “有区别吗?”朱尚忠不解。 “当然有区别,不同于苟且通奸,他与那寡妇彼此有情。”夏玄说道。 “就算你说的对,他也是被官府撵走了的人,这种人能用吗?”朱尚忠存疑。 夏玄正色说道,“当然能用,官府免他的理由是品行不端,这个品行不端指的自然是他与那寡妇有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与那寡妇一直不曾断舍,足见他们之间是有真情的。至于他违命抗上,我认为不但不是缺点,反而是莫大的优点,说明此人还有男人血性,还明是非善恶,不愿附强盲从,为虎作伥。” “你看事儿怎么总跟正常人不一样?”朱尚忠皱眉歪头。 “你只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夏玄随口反问。 “好像有点儿道理。”朱尚忠点头。 夏玄说道,“此外你也不用担心找不齐四个人,目前来看咱们只差一个。” “赵公明,高什么顺,这才俩呀。”朱尚忠说道。 “与高顺相好的那个寡妇也不是坏人,”夏玄说道,“只有两个都是好人,才可能将原本错误的事情变成正确的事情。” 朱尚忠不明所以,愣神片刻方才明白过来,“哦,你说的是那个寡妇啊。” 夏玄点头过后刚想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声怒吼,“妖孽,哪里逃…...” 第三百二十八章 隐身之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远处高声呼喝,夏玄和朱尚忠同时循声望去,只见百丈之外两道身影正飞檐走壁的往西北方向疾行飞掠。 “那两个巫师在追啥呢?”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皱眉摇头,虽然相距甚远,他却能清楚的看到那两名疾掠追赶的蓝袍巫师正是他先前自府衙见到的二人,不过他却不曾看到二人前面有什么所谓的妖孽。 朱尚忠始终不曾看到二人口中的那个妖孽,疑惑好奇,便纵身上房,站在高处向北眺望。 夏玄本不想节外生枝,但他先前曾在府衙见过那两名蓝袍巫师,而今自己离开不久那两名巫师便追了出来,这便表明那个所谓的妖孽先前很可能一直藏在府衙,倘若真是如此,这个妖孽就很可能看到自己潜入文库查阅文书。 想到此处,夏玄随即轻身上房,“看到了不曾?” “没有,”朱尚忠摇头,“就那俩家伙在后面大呼小叫,他俩前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急切问道,“你看见了没有?” 夏玄摇头,“我也没看到,此物貌似并无妖气。” 就在二人翘首北望之际,其中一名蓝袍巫师再度高喊发声,“别以为隐去身形我们便看你不见,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听得巫师高喊,朱尚忠瞬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俩看不见,原来那妖怪隐身了呀。” 夏玄摇头说道,“那两个蓝袍巫师的修为弱我太多,连我都看不到那妖孽,他们又如何看得见?” “可能他俩会什么你不会的法术。”朱尚忠猜测。 夏玄皱眉摇头,“即便真如你说的这般,我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它的妖气才对。” “也可能那妖怪的修为太高,你感知不到。”朱尚忠再猜。 就在二人疑惑猜测之际,一名蓝袍巫师再度气急发声,“小兔崽子,别让我们抓到你,不然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此人叫骂的同时自一处屋顶踩踏借力,掠向小巷对面的屋脊,但就在纵身飞掠之际,却突然闷哼一声,吐血倒飞。 夏玄和朱尚忠站在高处,清楚的看到那名巫师吐血倒飞,由此可见那个妖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二人看它不见。 眼见同伴遇袭,另外一个蓝袍巫师急忙提气加速,试图凌空接住遇袭的同伴。 但此人刚刚伸手想要托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径直砸进了下方的房屋,而那名正在吐血倒飞的巫师亦未能幸免,紧随其后的步了同伴的后尘。 待得烟尘散去,远处屋顶只剩下两个大洞,先前还叫嚣追赶的两个巫师都被砸了下去,再无动静。 “我操,这个妖怪够厉害的呀。”朱尚忠惊叹。 夏玄没有接话,他此时正在凝神感知,试图捕捉妖孽散出的异样气息,但哪怕他聚气凝神,却依旧察觉不到半点妖气。 “要不要过去看看?”朱尚忠转头看向夏玄。 “你怕他们不怀疑此事与我们有关?”夏玄摇头。 感觉夏玄说的有道理,朱尚忠便打消了过去察看的念头,不过他心中的疑惑仍在,“这事儿好像不太对呀,那个妖怪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一开始不把他俩撂倒,还让他俩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的瞎吆喝?” 夏玄说道,“它可能不想跟二人做无谓的纠缠,只想尽快脱身。后来之所以突然回头攻击二人,想必是因为那个巫师的叫骂太过难听,惹得它气恼动怒。” “有道理,有道理,”朱尚忠连连点头,“哎,这个妖怪这么厉害,会不会是褒伈那个騒货?” “你只说褒伈就行了,为何总要在其姓名后面加个騒货?”夏玄皱眉。 “她本来就是个騒货,这家伙跟老大老二都有一腿,你难道忘了她被光腚烧出来的事儿了?”朱尚忠撇嘴反驳。 夏玄懒得与朱尚忠拌嘴,便不再与其争辩,只是摇头说道,“此事应该与她无关。” “你怎么知道跟她无关?”朱尚忠不以为然,“你别忘了这骚娘们这会儿就在北疆。” “你不能因为褒伈品行不端就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夏玄再度摇头,“此事肯定与她无关,她的消息极为灵通,倘若真想插手此事,此时早已去到了地头儿,绝不会滞留在此。” “好像也是,”朱尚忠点头过后再度问道,“那你说这个妖怪是咋回事儿?”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此事多有蹊跷,仔细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攻击他们的并不是妖物,而是使用某种方法隐去了身形的人,只是他们二人误将此人当成了妖物,我之所以有此怀疑,乃是因为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感知到妖气的存在。” “还有一种可能是啥?”朱尚忠追问。 夏玄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妖物修为异常精深,已经彻底褪去了妖气,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个妖物的修为如果当真如此精深,也就不会被他们二人发现行踪。” “我倒是感觉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不过那个妖怪的修为可能没你说的那么深。”朱尚忠摇头说道。 见夏玄转头看向自己,朱尚忠随口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两个巫师很可能会你不会的法术,所以才能看见那个隐身的妖怪。” “你也是巫师,你应该知道蓝气修为的巫师想要看到隐身的妖怪并不容易。”夏玄说道。 “我可不是巫师,我参悟了天书,我现在是道士,”朱尚忠先是出言纠正,转而再度说道,“这两个巫师可能专门修炼了对付隐身的法术,所以才能看见它。” 夏玄无心与朱尚忠争辩,却还是忍不住反驳,“对付隐身的法术并不常用,他们为什么要专门修炼?” 朱尚忠无言以对,正准备岔开话题,却突然想起一事,“用来对付你呀,二师叔的隐身法宝不是给你了吗,还有黄七的隐身冠是不是也在你手里,朝廷可能担心你用这两件法宝来暗算他们,所以才专门让下面的巫师修炼了能对付隐身的法术。”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瞬时恍然大悟,“言之有理,不过这两件法宝都已经遗失了,并不在我手里。” “但他们不知道啊。”朱尚忠随口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玄冲朱尚忠竖起了拇指。 难得得到夏玄的夸赞,朱尚忠好生得意,“巡夜的衙役跑过去挖人了,咱赶紧下去吧,别让他们瞅见。” 夏玄闻声北望,果然看到巡夜的士兵正在往那两名巫师坠落的房屋围聚,随即与朱尚忠飘身落地,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回返途中夏玄一直不曾说话,朱尚忠的这番话虽然合理的解释了两名巫师为何能够看到那个隐身的妖物,他却始终无法确定这个隐身暗处的究竟是妖物还是人,不过不管是妖物还是人,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来人的修为异常精深…...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夔牛灵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由于已经临近三更,客栈的前门早就关了,夏玄和朱尚忠只能走后门,二人刚刚来到后门所在街道,便看到黎长风自北面走了过来。 二人看到黎长风的同时,黎长风也看到了他们,朱尚忠冲黎长风招了招手,三人迎头对行,片刻过后自客栈后门会合。 此前夏玄曾经跟朱尚忠说过黎长风去做什么,故此碰头之后朱尚忠便抢先发问,“怎么样,找着他们没有?” “没有,”黎长风摇头,“他们午后已经离开了。” 朱尚忠随口问道,“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黎长风答道,“想必去了北疆,据客栈的伙计所说他们临走之时曾经带上了数日的干粮。” “知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朱尚忠追问。 黎长风摇头,“不清楚,他们并不住在一起,不过伙计口中那个头发花白的和善男子很可能是李怀虚,此人来到之后客栈众人便立刻动身了。” “哦。”朱尚忠转头看向夏玄,他本想问夏玄要不要也去北疆看看,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夏玄猜到朱尚忠想说什么,却不曾主动提及,随即推门进院,先行上楼。 三人各自回房,关门闭户。 躺倒之后朱尚忠一直辗转反侧,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开腔,“朝廷派出了这么多兵马,还有不少巫师同行,那件法宝肯定不比寻常。” “嗯。”夏玄敷衍应声。 夏玄的意兴阑珊令朱尚忠不得接话,思虑良久方才再度开口,“连那两个蓝气修为的巫师都学了克制隐身的法术,可见朝廷一直在防着你,你说话算数,他们可不一定说话算数,要是让他们逮到机会,肯定会冲你动手。” 眼见朱尚忠这般执着,夏玄只能耐着性子冲其解释,“你说的都有道理,我知道那件法宝不比寻常,我也知道朝廷迟早会冲我下手,但眼下我们有要事在身,当真无暇抽身。” 不等朱尚忠接话,夏玄便再度说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有心参与此事,时间也来不及了,朝廷已经抢得先机,咱们就算现在赶过去,也已经落于人后了。” “要是李怀虚他们也得到了消息,很可能也会去万寿山抢那个法宝,”朱尚忠说道,“咱们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给他们来个鸟蚌相争,黄雀在后。” 夏玄好生无奈,“你关心我我知道,但你出的全是馊主意,就算帮我一个忙,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见夏玄态度坚决,朱尚忠彻底死心,长叹过后扯被翻身,由于没了念想儿,很快睡了过去。 夏玄虽然闭着眼睛却睡意全无,不过他想的并不是万寿山的那件法宝是什么,也不是李怀虚等人为何再入北疆,而是应该如何帮助高顺和那个与他相好的寡妇。 眼下困扰他的难题有两个,一是他先前曾经与高顺打过照面儿,若是再度出现并主动提出帮他做什么亦或是教他什么技艺,高顺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动机。二是有什么技艺可以传授给高顺和那个寡妇,高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练气习武有些晚了,而且练气习武是个慢功夫,往往一年半载也见不到效果。 思虑良久,夏玄终于想到如何解决第一个难题,而解决这第一个难题的同时,也是对高顺进行最后一次考验,至于传授高顺什么技艺,只能再行斟酌。 次日清晨,三人同桌吃饭,夏玄趁机给二人分派了差事,黎长风前去观察与高顺相好的那个寡妇,而朱尚忠则继续自城中寻找可造之材,至于他自己,则去城南蹲守高顺。 饭后三人分头行事,由于动身较早,夏玄出城时尚无镖师自城外等待营生,夏玄知道高顺平日里都在什么位置等待雇主,便抢先自离他不远处倚着城墙坐了下来。 不多时,陆续有镖师来到城外,高顺也来了,见到夏玄倚墙而坐略感意外,不过侧目之后,高顺还是自老地方坐了下来。 到得辰时,陆续有车队马队出入城池,每当有商队路过,城外的镖师便会一拥而上,吹嘘自荐。 高顺坐的位置离城门较远,而且他脸皮太薄,有商队路过时他也不好意思上前自荐,于是乎别的镖师都有人雇佣,得了营生,而他则一直偏居一隅,无人问津。 整个上午夏玄都坐在原处不曾移动,亦没有与周围的镖客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皱眉思虑,起初他想到可以为高顺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高顺差的是武功和灵气修为,即便送他一把趁手的兵器他也很难谋利,而且馈赠兵器也有授人以鱼之嫌,毕竟上好的兵器在当下亦价值不菲。 随后夏玄又想到客栈后院儿还有一套打铁的炉具,可以教高顺打铁,不过斟酌过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打铁同样不得速成,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年也不得出徒。 临近中午,夏玄突然想到可以自玄云宗的粗浅法术中挑选一样传给高顺,不过玄云宗自有的法术不但非常粗浅,施展起来也很是麻烦,而且还需要诸多繁杂的法器旁为辅助。 深思熟虑过后,夏玄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之法,那就是可以用符咒来施展玄云宗的粗浅法术,大部分的符咒都不需要耗费自身灵气,只要高顺学会了符咒的画法就能施展一些粗浅的法术。 随后夏玄又开始犯愁应该教授高顺何种法术,率先想到的是穿墙术,不过细想之下感觉这种法术除了偷香窃玉和盗人钱财貌似也没什么用处。 此后夏玄又想到了玄云宗的神行甲马,这是一种可以快速奔跑的法术,朱尚忠早年也曾修炼过,高顺如果学会了这种法术,可以快速往来,为人传递书信,以此谋利。 奈何推敲过后,夏玄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只因世道不太平,高顺又没有灵气修为,长途跋涉很容易遭遇贼人,丢掉性命。 直待午后未时,夏玄方才想到一种适合高顺施展的法术,玄云宗有种法术可以驱除蛇虫鼠蚁,虽然这种法术对那些有了道行的异类并无效果,但驱赶寻常的蛇鼠还是能的,只要高顺学了这种法术,就可以为富贵人家驱虫净宅,获利得钱足以糊口谋生。 万事俱备,只等高顺主动上门。 夏玄一直倚墙而坐,早已引起了高顺的注意,不过他不善言辞,虽然心中多有疑惑,却不曾主动上前与夏玄说话。 待得太阳偏西,城门即将关闭,城外的镖师开始陆续进城,高顺也准备走了,而此时夏玄已经自城外坐了一整天,期间并未起身走动,亦不曾喝水进食。 走到夏玄身边时高顺停了下来,本想出言说话却不曾开口,几番踌躇之后最终迈步离开。 直待城门关闭,夏玄方才施出土遁,瞬移进城。 此时朱尚忠和黎长风已经回来了,而小乞丐赵公明也已经自客栈后面的街道上等候多时,经历了昨晚的变故,他已经不敢自别处露宿了,讨到吃食之后便会来到三人所在客栈附近寻处栖身。 今天朱尚忠一无所获,而黎长风则顺利完成了差事,据其观察虽然周围的乡民对那寡妇多有诋毁,但那寡妇却并不是坏人,而蛮横泼辣也并非其本性,只是无奈之下的自保下策。 黎长风不但确定了那寡妇的品行,甚至想好了如何予以帮助,那寡妇不通药理,学不得精深的医术,却可以学习助产之法,做个稳婆,这也是个得钱不少的好营生。 “何时动手?”黎长风问道。 “不急,再观察几日,”夏玄说道,“今天见我一天水米未进,高顺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明日他若再见到我,必然更加疑惑,何时他询问缘由,馈赠食水,我再顺水推舟,传授他驱除蛇虫的符咒法术。” “唉。” 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你叹什么气?” “你看我干嘛,我没叹气。”朱尚忠愕然瞠目。 夏玄闻声陡然皱眉,与此同时急切起身,警惕四顾。 就在此时,红衣侏儒突然自朱尚忠的床上翻身坐起,“好生无趣,不陪你们玩了。” 红衣侏儒的突然现身令三人骇然震惊,自三人围坐的方桌到朱尚忠的床榻不过五步远近,看红衣侏儒的架势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而三人却不曾有丝毫察觉。 “你,你,你啥时候来的?”朱尚忠紧张磕巴。 “我跟了你们好几天了,你们不知道而已,”红衣侏儒自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铜盒随手抛给夏玄,“拿着吧。” 夏玄下意识的接住了那个铜盒,“这个,这是…...” “夔牛灵骨,你不就想要这玩意儿吗,”红衣侏儒走到桌旁抓起了茶壶,“实则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跟我耍花枪玩心机,差远了你。” 直到此时三人亦不曾自震惊中回过神来,红衣侏儒喝过水,放下茶壶,“乘黄刚死你就跑到我这儿来,傻子也知道你想干什么。” 听得红衣侏儒言语,夏玄无地自容,无言以对。 红衣侏儒随口说道,“跟我赌你真的会输的裤衩子都不剩,我给你灵骨不是因为你能赢,而是你小子还算实诚,没有自作聪明,撒谎骗我。” 不等三人接话,红衣侏儒便再度开口,“倘若与你们较真儿,你们早就违规了,念你们实属无心,不与你们计较罢了,你想要的东西我送你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不能搞出个名堂来。” “前辈。”夏玄感动非常,语带颤音。 “打住,打住,你还是喊我侏儒吧。”红衣侏儒揶揄挖苦,与此同时迈步走向房门。 “前辈留步。”夏玄急忙跟了上去。 “留什么留啊,我得去北疆看热闹去,狗也好几天没喂了…...” 第三百三十章 三界通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红衣侏儒说完便拉门而出,待夏玄急追出门,红衣侏儒已经踏地借力,离地升空。 “前辈暂且留步…...” 不等夏玄说完,红衣侏儒便疾掠北去,“忙你的吧,别送了。” 直到此时黎长风和朱尚忠方才追出门外,眼见红衣侏儒已经消失无踪,二人纷纷错愕的看向夏玄。 片刻过后,黎长风率先回过神来,“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甚至不等我们与其道谢。” 夏玄闻声看向黎长风,实则他刚才急追出门并不只是为了冲侏儒道谢,更主要的是他并不知道红衣侏儒所说的夔牛灵骨如何使用。 朱尚忠抬头上望,确定红衣侏儒已经走远,这才出言说道,“这回应该是真走了,咱回屋说吧。” 夏玄点头过后转身回房,黎长风后随,朱尚忠走在最后关上了房门。 自知理亏,不等夏玄开口,朱尚忠便主动请罪,“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一直在隐身跟着咱们,幸亏你没听我的,要是敢跟他弄虚作假,这件法宝咱们肯定就拿不到了。” 夏玄点了点头,不止朱尚忠在暗自庆幸,他此时亦是后怕不已,只因在此之前他丝毫没察觉到侏儒在暗中观察自己,所幸自己没有自作聪明投机取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朱尚忠又道,“他走的时候说狗好几天没喂了,听他这意思,打咱们离开落霞山他就开始跟着咱们了,咱们也太粗心了,这都好几天了,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 黎长风摇头说道,“不是咱们粗心,而是咱们不曾往这上面想,而今细想回忆,还是能够发现端倪的,前几日我和夏玄暗中观察高顺之时,高顺门楼上的瓦片曾无故掉落,现在想来,无疑是那红衣侏…..红衣前辈无意踩落,而昨晚那两个蓝袍巫师所追赶的也很可能是他。” 朱尚忠当日并不在场,故此黎长风所说的第一个细节他并不知情,“你怎么知道巫师追的是他?” 黎长风说道,“一者,他一直作法隐去了身形。二者,凌空飞掠之时骤停折回并瞬间重创两名蓝袍巫师,这不是寻常紫气高手所能做到的。” “哦,有道理。”朱尚忠点头。 夏玄出言补充,“他原本并不想与那两名巫师纠缠,只因其中一名巫师骂他小兔崽子,这才引起了他的反感,他身形矮小,最忌讳别人说他小。” “对对对,”朱尚忠连连点头,“好像真有个巫师这么骂了,还是你们记性好,这些细节我就一点儿记不住。” 夏玄摇头说道,“我们也是后知后觉,实则当时我们也不曾多想。” 直到此时朱尚忠仍然心有余悸,连拍胸脯,“哎呀,幸亏没听我的,不然就丢大人了。” 朱尚忠说完便想喝水压惊,抓起茶壶方才发现壶里的水已经被侏儒喝光了,“你们先坐会儿,我倒点水去。” “将赵公明喊进来,给他安排好住处和饭食。”夏玄随口.交代。 朱尚忠应声离去,夏玄和黎长风同时靠上椅背,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不约而同的举动令二人不禁莞尔,黎长风笑道,“此人行事当真与众不同,所幸我们不曾弄虚作假。” 夏玄接口说道,“也亏得他没什么耐性,感觉此番对赌耗时长久且多有无趣,有心提前结束,倘若他一直自暗中观察,我不一定不会折中变通。” “即便他一直自暗中观察,你也不会折中变通。”黎长风摇头说道。 待夏玄看向自己,黎长风出言说道,“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变通的人,折中和变通在你看来等同遗忘和背叛。” 夏玄没有接话,但也没有急于将视线自黎长风脸上移走,他没想到黎长风竟然如此了解自己,仔细想来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喜欢变通折中的人,如若不然,当初就会答应姜琳提出的条件。 黎长风被夏玄看的有些尴尬,随即岔开了话题,“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神灵只是比我们强大,所思所想与我们并无不同,而今我才知道以己之心推他人之腹实属不智,神明所思所想与我们大有区别。” 夏玄点头说道,“确是如此,以此人为例,他看重的并不是胜负和输赢,而是我们能否以诚相待,其实他刚才说的确是实情,倘若明算较真儿,咱们已经违规了。” 黎长风点头过后开口说道,“他可以谅解我们的无心之过,却不会宽恕我们的存心欺骗,可能在他看来包容和谅解我们的过失是他的胸襟和气度,事后我们会对其心生敬畏和尊重。倘若我们存心欺骗且顺利得逞,便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事后我们不但不会对其心生敬畏,感念恩德。还会对其心生鄙夷,多有蔑视,。” “一语中的,”夏玄重重点头,“面对神灵决不能撒谎,说错了做错了神灵都可以原谅,因为那是认知不够,能力不足。但倘若存心欺骗,试图欺瞒,神灵绝不会姑息纵容,因为那是品行不端,心术不正。” “言之有理,此番当真要恭喜你了。”黎长风笑道。 “何喜之有?”夏玄歪头。 黎长风说道,“他既然知道咱们想做什么,又主动赠与夔牛灵骨,便说明在他看来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是有可能走得通的。” 夏玄缓缓点头,可能红衣侏儒此前并未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确定这条路能否走得通,但至少在他看来这条路并不一定是死路,要知道红衣侏儒可是活了千百年的神灵,虽然没有神籍却多有见识,他认为这条路不一定是死路,对己方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黎长风刚想再开口,屋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朱尚忠拎着水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都安排好了,就住在后院儿,晚饭也在给他做,你们说到哪儿了?” “我们没说什么,一直在等你回来。”黎长风随口说道。 眼见红衣侏儒赠与的那个铜盒还放在桌上不曾打开,朱尚忠这才放下心来,快速为二人倒上了茶水,转而出言催促,“接着说,接着说。” “还说什么?”夏玄问道。 “说小矬子啊。”朱尚忠心有余悸,自知失言急忙忐忑四顾。 “没什么可说的了,”夏玄说道,“他暗中观察了我们几日,发现我们没有试图诓骗他,再加上对赌多有无趣且北疆即将有大事发生,他有心回去看热闹,便将可以追踪魂魄的夔牛灵骨送给了我们。” “夔牛灵骨长啥样儿?”朱尚忠多有好奇。 夏玄拿起铜盒放到了朱尚忠面前,“盒子还没打开,你自己看吧。” 朱尚忠拿起铜盒略作端详,转而又将铜盒放到了夏玄面前,“还是你自己看吧。” 夏玄拿起铜盒,随手打开了盖子,只见盒子里铺垫了一层黄色的绸布,而那绸布之上则放着一块诡异的骨头,说它诡异不是因为其形状奇怪,这块骨片只有掌心大小,上窄下宽,为扁平状。 骨片的诡异之处是骨片上有三道骨纹,将骨片分为三等份,骨片虽然浑然一体,三部分的颜色却截然不同,顶部洁白无瑕,左侧赤红娇艳,右侧漆黑如墨。 “咦,这不是三界骨吗?”朱尚忠皱眉。 “好像是。”夏玄说道,施展玄宗法术需要用到诸多法器,其中就有三界骨,所谓三界骨实则是头骨的一部分,动物出生时头骨并非紧密结合,在头顶处会有不曾长合的骨缝,随着时间的推移,骨缝会逐渐长合,相传婴孩能够看到大人看不到的阴魂鬼魅,正是因为头顶应对泥丸宫的三块头骨不曾长合。 “确是三界灵骨,只是不知如何使用。”黎长风也认得此物。 “怎么用?”朱尚忠看向夏玄。 “我哪知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得其法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撇嘴皱眉,“你也不知道啊,那你怎么不问问他?” “我倒是想问,但他说走就走,我都没来得及开口。”夏玄说道。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朱尚忠手指骨片。 夏玄随手拿起骨片递给了朱尚忠。 朱尚忠伸手接过,近看端详,看了半天又捏着骨片四顾观望,“屋里没鬼,我出去看看。” 夏玄点头。 见朱尚忠拿着骨片起身出门,黎长风随即跟了出去,“倘若只是窥见阴魂,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也用不着这夔牛灵骨,此物的神异之处是可以追寻破散的三魂七魄。”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看不见鬼?”朱尚忠随口问道。 黎长风摇头,“我也不清楚,实则它能否窥见阴魂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追寻破散的魂魄。” 二人说话之间纵身上房,朱尚忠捏着骨片四顾张望,黎长风站在一旁警戒指点,朱尚忠先是掐捏骨片的白色部分,眼见无有效果,随即便在黎长风的指点之下改捏红骨,依旧无效再捏黑骨,还是无有所见。 夏玄站在门外,仰头看着二人自屋顶胡乱尝试,左手掐捏不见效果就改为右手持拿,双手都试过还是不成随即又将那夔牛灵骨贴附额头,朱尚忠贴附无效,黎长风便接过骨片亲自尝试。 二人好一顿的折腾,试过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摸不到使用的法门,无奈之下只能怏怏回返。 “他会不会给了咱个假的呀?”朱尚忠将骨片凑近火光,皱眉端详。 黎长风摇头说道,“想必不会,他没有骗我们的动机。” “要是真的,怎么一点用也没有?”朱尚忠将骨片放回铜盒。 “想必是我们不曾找到使用的方法。”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紧锁眉头,“什么法子都试了,还是不成,对了,你说是不是要往这上面滴点儿血呀?”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随即看向夏玄,“你的小刀儿给我使使。” 夏玄摆手摇头,“别着急,待我揣摩一番再作计较。” 朱尚忠点头缩手,“行啊,我俩是没招儿了,你再捣鼓捣鼓吧。” 夏玄拿起骨片再行检试,以灵气催动不见效果,随即变换不同的方位,试过诸多方法尽皆无效,无奈之下只能等待时辰,等到子时三刻再行检试,还是不成。 “别试了,”朱尚忠打了个哈欠,“还是去找他问问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黎长风说道。 二人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红衣侏儒临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要回北荒看热闹去,此人所说的热闹有两种可能,一是朝廷去万寿山抢夺那件法宝,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九州盟去北荒对付黑龙,不管是哪种情况,三人都必须再回北荒。 就在夏玄皱眉思虑之际,黎长风出言说道,“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他可能去了万寿山,也可能去看九州盟对付黑龙,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夏玄摇头说道。 “我感觉他去万寿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黎长风说道,“退一步说,不管他去哪里,他总是要先回一趟碧霞山的。” “对对对,他说好几天没喂狗了,他肯定得先回去喂狗,”朱尚忠说道,“咱们直接土遁去碧霞山,在他家门口等他。” 夏玄本想点头同意,闪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别去了,依他所说从咱们离开碧霞山他就一直跟着咱们,如果真是如此,姜琳她们应该还没跟他打过照面儿,此时很可能还在碧霞山等他。” “有可能,”黎长风点头,“他们长途跋涉必有所求,见不到人他们是不会无功而返的。” “她在碧霞山怎么了,咱们还怕她不成?”朱尚忠不以为然。 “我不想见到这个人,”夏玄说道,“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 有了前车之鉴,朱尚忠不敢再怀疑夏玄的缜密了,“行啊,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再滞留几天吧,我们此番出来为他准备了两件礼物,其中一件还不曾交给他,我手里有几根带有他灵气的树枝,待得他看完热闹,我再折断树枝请他前来,将另外一件礼物送给他,与此同时请教他法宝如何使用。” “可行。”黎长风点头赞同。 “那就这么办了。”朱尚忠又打了个哈欠。 见朱尚忠哈欠连天,黎长风便起身告辞,回返自己房间。 送黎长风离开,夏玄并未转身回房,而是下楼去见了赵公明,此时赵公明已经吃过晚饭,虽然困乏交加却不曾上床休息,而是强打精神,坐在桌旁忐忑等待。 见夏玄来到,赵公明急忙站立起身,冲其见礼道谢。 夏玄与赵公明和声说话,让他在此处安心住下,再也无需外出乞讨,随后几日自己会专心传授他练气法门。 简短的交代和叮嘱过后,夏玄回返自己房间,此时朱尚忠已经睡下了,夏玄再度取出夔牛灵骨端详揣摩,直待四更时分方才无奈放弃,闭眼休息。 只睡了一个时辰夏玄便睁眼起身,冲朱尚忠交代了几句便施展土遁重回城南墙根儿,他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虽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高顺他还是想要施以援手,当然前提是高顺的表现没有令他失望。 随着城门的开启,镖师陆续出城,高顺也来了。 见夏玄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高顺大感意外,踌躇过后来到夏玄近前,“你一直没走?” 夏玄抬头看了高顺一眼,没有接话。 “你在等人?”高顺又问。 夏玄摇头。 见夏玄始终不开口,高顺转身想走,迟疑过后又转过身来,“我这里有水,你喝不喝?” 夏玄点了点头。 高顺随即解下腰间水囊递给夏玄,夏玄接过喝了几口,将水囊递还高顺。 高顺接过水囊,又自怀中摸出一张用布包着的面饼,掰了一半递给夏玄,“你的钱被贼人偷走了?” “没有,”夏玄没接那块面饼,而是站立起身,“我送你点儿东西。” 高顺不明所以,面露疑惑,夏玄也没有多做解释,随即取出画符事物画写了一道符咒,讲明用途之后命高顺誊抄模仿。 对于夏玄的举动高顺多有不解,屡次询问夏玄为何传授自己技艺,夏玄亦不多说,只是催他认真记忆,仔细模仿。 高顺并不聪明,临摹许久方才悟得要领,夏玄随即带他去往城南林中,检试符咒是否起效。 就在高顺惊讶于符咒焚烧之后林中的蛇虫鼠蚁惊慌逃逸之际,城北突然出现了大片烟尘,与此同时轰隆的马蹄声亦随之传来。 夏玄对马匹多有了解,单听马蹄声就知道城北疾驰而来的是朝廷的三千禁卫,根据时间推断,这三千禁卫在赶到万寿山之后并没有过多停留,看样子他们已经顺利拿到了那件法宝。 不多时,朝廷骑兵来到,不过令夏玄感到意外的是骑兵并未进城,而是自城北左右双分,环城南下,将偌大的城池团团围住。 就在夏玄疑惑观望之际,城南一名骑兵校尉突然高喊下令,“立刻关闭城门,不得放走一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捷足先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并不明白骑兵校尉为何突然下令封城,不过封城通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抓人,是唯恐要抓的人逃脱才会先行封城。 随着领兵校尉的高喊下令,看守城门的门卒立刻开始合力关门,原本蹲在墙根等候雇主的一众镖师亦被城外的骑兵轰了进去。 由于夏玄和高顺此时正站在树林边缘,便有禁卫看到了他们,随即冲二人高声呼喝,命二人立刻进城。 听得禁卫呼喊,高顺多有紧张,转头看向夏玄,却发现夏玄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夏玄此时的确在急切思虑,这群禁卫一个个耷拉着脸,怒气冲冲,全无功成班师的欣喜,难不成他们此去万寿山并没有拿到那件厉害的法宝? 此外,禁卫将滞留城外的镖师也赶进了城池,这便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要抓捕的是谁,唯恐目标漏网,这才有此一举。 见二人一直站立未动,先前冲他们呼喊的禁卫便多有气恼,随即高声骂道,“说你们呢,聋了不成?” 夏玄只是看了骂人的禁卫一眼,依旧站立未动。 看得出来这一众骑兵禁卫此时心情极差,眼见夏玄二人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先前喊话的骑兵伍长立刻调转马头,冲二人疾驰而来,“日你祖宗,活够了是吧?” 高顺虽然做过衙役,但衙役和禁卫全然不是一回事,见那骑兵策马的同时拔出了佩刀,高顺急忙冲夏玄低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进城吧。” 夏玄依旧没有接话,那禁卫的恶毒咒骂令其怒气上涌,已然动了杀机。 眨眼之间,禁卫策马来到,就在其挥刀欲斩之时,猛然看清了二人的样貌,确切的说是看清了夏玄的样子,夏玄当日独闯皇城时他就在城中,故此认得夏玄。 眼见原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禁卫瞬间骇然瞠目,面无人色,高顺不明所以,再度转头看向夏玄。 “你说谁活够了?”夏玄冷视那抖如筛糠的骑兵禁卫。 “我,我,我没说你。”禁卫汗如雨下。 夏玄瞅了那禁卫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不知道是你,别杀我,我上有三个老娘,下有八十岁的孩子,千万别杀我。”骑兵禁卫语无伦次。 夏玄原本还想趁机询问禁卫为何封城,眼见那禁卫已经被吓破了胆,便冲其摆了摆手,“走吧。” 听得夏玄言语,骑兵禁卫如蒙大赦,急忙调转马头,策马回返。 由于太过恐惧,误将已经出鞘的长刀当做马鞭,一刀下去,直接砍伤了马匹,马匹吃痛嘶鸣,挺身将其甩下了马背。 一众骑兵禁卫原本都面向城池,听得战马嘶鸣纷纷转头回望,眼见同伴摔落马背,惊慌狼狈,随即又有几名禁卫策马来到。 “别过来,他是夏玄。”落马的禁卫惊恐示警,之所以示警不是为了保全同伴,而是担心同伴的鲁莽会惹怒夏玄,连累自己。 听得同伴呼喊,几名禁卫立刻勒马,而城南的骑兵亦纷纷转头回望,待得看清夏玄样貌,无不倒吸凉气,亡魂大冒。 前一刻城门外还是人喊马嘶,这一刻却是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虽然夏玄出道之前高顺便被府衙去了职,但他常年自城外蹲守雇主,免不得听到关于夏玄的传说,知道传授自己符咒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心狠手辣,法术通天的夏玄,高顺亦是骇然震惊,瞠目结舌。 禁卫不向夏玄走来,夏玄便向他们走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关门封城?” 听得夏玄发问,几名试图来援的骑兵禁卫面面相觑,不敢接话,最终一名胆大的禁卫颤声说道,“回世子,我们围城是为了缉拿贼人。” “什么贼人?”夏玄追问。 先前回话之人此时正在为刚才喊夏玄为世子而懊恼后怕,唯恐朝廷事后追责,便心惊肉跳,不得继续接话。 担心无人接话会惹怒夏玄,另外一名禁卫急忙接过了话头,“盗墓的贼人,一行四人皆为男子,为首之人秃顶豁牙,其他三人身形壮硕,皆穿粗布黑衣。” “他们盗了谁的墓?”夏玄再度追问。 刚才接话之人本想出言回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随即转头看向旁边的同伴,刚才他们二人都回过夏玄的话,只有骑花斑马的同伴不曾开口,可不能让他独善其身,不然此人事后很可能会向官长告密。 也不知那禁卫是迟钝还是装傻,一直呆坐马背,不曾开口。 见此情形,另外一名禁卫只得低声提醒,“你说。” “哦,好,”那人回过神来,磕巴回话,“这四人不久之前潜入万寿山,盗走了木柯族前任族长的陪葬器物。” 听得此人言语,夏玄瞬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骑兵回来的这么快,原来此去万寿山扑了个空,那件传说中的法宝已经被人抢先一步给偷走了。 夏玄无心为难这几个已经吓破胆的禁卫,随即冲他们摆了摆手,后者见状急忙提缰转向,回归本部。 夏玄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傻眼了的高顺,本想让他躲进树林,闪念过后感觉不妥,随后取出土遁符咒,带他瞬移进城。 夏玄知道高顺住在何处,便选了他家门口现身,高顺何曾经历过土遁瞬移,惊恐之下面色煞白,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先回家,”夏玄取了一把钱币塞到了高顺手里,“这几日会有人来为你夫人治病。” “我,你为什么帮我?”高顺紧张忐忑。 夏玄并未说出实情,而是随口敷衍了几句,只说但凡遇到落难之人,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不等高顺彻底回过神来,夏玄便施出身法,朝着己方落脚的客栈飞掠而去。 此时城中民众已经知道城池被围,正在紧张的猜测朝廷为何要关门围城,城中到处都弥漫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和压抑。 不多时,夏玄回返客栈,黎长风和朱尚忠正在前厅吃早饭,虽然已经知道朝廷骑兵正在围城,二人却并不似城中民众那般惊慌,只是多有疑惑,不明白朝廷为何有此一举。 夏玄与二人会合一处,意简言赅的将事情说与二人知道。 听得夏玄讲说,黎长风眉头紧锁,而朱尚忠则捧腹大笑,“哈哈,好,真好。” “好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法宝落到谁的手里也比落到朝廷的手里好,”朱尚忠说到此处转头看向黎长风,“哎,黎神医,你说那几个盗墓贼会不会是火云洞的那帮人?” “不是。”黎长风摇头。 “哦。”朱尚忠点头应声。 眼见黎长风回答的很是肯定,夏玄便细心的察觉到了异常,“你怎么知道不是?” 黎长风看了夏玄一眼,转而低声说道,“因为那几个人我曾经见过。” “在哪里见过?”夏玄追问。 “在我家里,早些年他们曾登门求医…...” 第三百三十三章 幕后主使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出言追问,“每日前往贵府求医问药之人络绎不绝,你如何能够记得他们?” 黎长风随口解释,“秃顶且豁牙之人本就少见,秃顶豁牙又有三人同行且掘坟盗墓者可不常见。” 不等二人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他们几人都中了古墓之中的毒瘴尸气,登门求医之时已经危在旦夕,是我爹用以毒攻毒之法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急切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我不知道。”黎长风摇头。 朱尚忠惋惜摇头,“哎,可惜了,他们可能并不认识那个法宝,要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咱们就能赶在朝廷找到他们之前从他们手里把那个法宝换出来。” 朱尚忠言罢,二人都没有接话。 此时骑兵禁卫已经自四面进城,听得大街上人喊马嘶,朱尚忠便跑到窗边探头张望。 夏玄坐在原处未动,黎长风也坐着没动,眼见夏玄直视自己,黎长风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看了一眼正在窗边看热闹的朱尚忠,转而低声说道,“我爹的确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黎长风言罢,依旧不见夏玄接话,瞬时猜到夏玄不但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还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当年他们登门求医时已经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我爹虽然救下了他们的性命,却未能彻底根除他们身上的余毒,每年春天阳气上升之时他们体内的尸毒就会复发,这就使得他们每年春天都要登门复诊。” 此番夏玄终于接话,“他们每年前去复诊总会有个大致的时间,依你看,他们往万寿山行窃是在今年复诊日前,还是在复诊之后?” “之后。”黎长风低声说道。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瞬时眉头大皱,他记得很清楚,当日黎百草担心他日后技不如人,曾主动提出要设法为其凑齐神石天书,在得知这条路走不通之后,黎百草又将希望寄托在了法宝上,再度提出要为其寻找法宝傍身助力。 见夏玄皱眉不语,黎长风明白夏玄已经猜到此事很可能与自己父亲有关,甚至有很大可能自己的父亲就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既然夏玄已经猜到事情的来由,她也就无需多言解释了,更何况她关心则乱,此时已经心乱如麻。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玄低声说道,“既然有人看清了他们的样貌,此事肯定捂不住的,这件法宝太过重要,朝廷绝不会轻易放弃,只要顺藤摸瓜,按图索骥,迟早会查到令尊身上。” 黎长风忧心忡忡,缓缓点头。 夏玄随即再度说道,“倘若此事真与令尊有关,令尊也是为了我才会有此一举,你不要着急,时间并不紧迫,事情还有补救的余地。” 黎长风说道,“这些匪类毫无道义,经不起严刑拷打,亦受不住威逼利诱,想要一劳永逸,免除后患,唯有在半途将他们拦下并杀人灭口。” 夏玄抬了抬手,“别着急,容我仔细想想。” 黎长风说道,“朝廷既然封城搜捕,便说明在他们看来这些盗墓的贼人此时还不曾走远,但他们忽略了几千骑兵兴师动众的赶赴北疆,盗墓贼一定会听到风声,此时想必早已远离此处,正在回返的途中。” “你想赶在他们渡江之前拦下他们?”夏玄随口问道。 黎长风点头,“倘若让他们进入我家所在的天水县地界,再动手就来不及了。” 夏玄没有接话。 见夏玄不曾表态,黎长风多有焦急,“烦劳你将我送到江北,由我亲自动手。” 夏玄摇头过后低声说道,“稍安勿躁,此事因我而起,倘若真有必要,我不会对这几个盗墓之人心慈手软。” 虽然早就知道夏玄为人,但眼见夏玄不曾逃避责任,置身事外,黎长风还是多有欣慰,“此事也不见得就是因你而起。” “操,一群蠢货,还挨家挨户的在搜,谁偷到宝贝还不赶紧跑,只有傻子才会留在城里等他们来抓。”朱尚忠站在窗边鄙夷嘲讽。 “你去楼下照顾好赵公明,这么大阵仗,别吓到他。”夏玄随口吩咐。 “好。”朱尚忠转身迈步,拉门下楼。 待朱尚忠离开,黎长风终于敢大声说话,“有些事情无需深思熟虑的,而今事情摆在眼前,即便再三斟酌,仔细推敲,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眼见黎长风关心则乱,夏玄皱眉摇头,“遇事莫急,急必生乱。”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只得强定心神,暂压焦虑。 沉吟片刻之后,夏玄出言说道,“依我看此事我们无需插手。” “何出此言?”黎长风不解。 夏玄和声解释,“以我对令尊的了解,他的心思缜密非常,既然明知是火中取栗,与虎谋皮,自然不会毫无防范,轻易牵扯到自己,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他并没有授意那几个盗墓贼前往万寿山行窃,而是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透露了万寿山有财宝的消息给他们,令那几个盗墓贼心生贪念,自行前往。” 见黎长风面露疑惑,夏玄随即耐心解释,“刚才在城外,那几个禁卫说的是盗墓之人盗取了木柯族前任族长的陪葬器物,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拿走的不止一件东西,而是将所有的陪葬器物都拿走了,由此可见他们很可能并不认识那件法宝,只将其视为寻常财物。如果他们真是得了令尊的授意,直接冲着那件重要的法宝去的,得手之后就会立刻离开,无心搜刮其他寻常财物。” 不见黎长风接话,夏玄便出言问道,“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令尊,以你对令尊的了解,他会不会将身家性命寄托在几个江湖匪类身上?” 黎长风摇头,“不会,我爹很稳的。” “那就是了,”夏玄说道,“令尊应该做了两手准备,倘若那几个盗墓贼顺利带回了那件法宝且后无追兵,他就会徐徐图之,倘若那几个盗墓贼被木柯族人拿住,拷打之下也不会说是他授意行窃的。”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爹预谋此事之时并不知道朝廷也会试图拿到那件法宝?”黎长风追问。 夏玄摇头,“应该不知道,不过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只要不是他明确授意,此事便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听得夏玄剖析梳理,黎长风安心不少,“希望如此。” “既然你还是不放心,咱们就回去一趟。”夏玄站立起身。 “你认为有必要吗?”黎长风问道。 “还是回去一趟吧,不然你难得安心。”夏玄说道。 “也好,”黎长风也站了起来,“我回去收拾一下,你等我片刻。” “不用,你问明情况,咱们马上回来。”夏玄说道。 黎长风点头。 夏玄随即取出土遁符纸,捏诀作法,带着黎长风瞬移消失…...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玄灵法宝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曾经去过黎长风的家,知道其房屋院落的布局,此番径直现身于当晚黎长风等他的那棵树下。 虽然此前也曾与夏玄同行瞬移,但此番直接现身于自家庭院,黎长风还是多有惊奇。 正在四顾观望,夏玄自一旁出言说道,“快去快回。” “你不去跟我爹打个招呼?”黎长风随口问道。 夏玄摇头,“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让别人知道我跟令尊走得很近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你快去吧,我自这里等你。” “也好。”黎长风点头过后匆匆离去。 夏玄退后几步,倚靠大树闭目等待。 半炷香不到黎长风便快步回返,听到脚步声,夏玄睁眼转头,眼见黎长风神情之中多有轻松,这才放下心来,毕竟黎百草搜罗法宝也是为了给自己助力傍身,倘若因此给黎百草招来麻烦乃至杀身之祸,他也难得心安。 待黎长风走近,夏玄出言问道,“如何?” “与你推断的大致相仿,详情回去再说。”黎长风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如法炮制,施出土遁瞬移回返。 此时客栈外的街道上正人喊马嘶,鸡飞狗跳,二人现身之后率先来到窗前向外探望,只见朝廷的禁卫与府衙的衙役正在挨家挨户的进行盘问和搜查,相较于朝廷禁卫的严密搜查,本地衙役的举动更像是抄家,前者是搜,后者是翻,整个儿一假公济私,趁火打劫。 二人向外打量的同时黎长风低声说道,“我爹虽然平日里足不出户,但经他之手诊治过的病人却是来自九州八荒,故此他不但对时事多有了解,对九州内外的异闻传说亦知之甚详,万寿山有宝藏之事也的确是他故意透露给那几个盗墓贼人的,我爹不但认识那几个贼人,还知道他们最终销赃何处,只待他们得手之后便迂回图之。” “那是怎样一件法宝,有何神异之处?”夏玄问道。 黎长风摇头说道,“此物名为玄灵珠,与你先前所得地元丹一样,皆为水族内丹,只是地元丹乃龙龟赑屃的内丹,可释放灵气,避毒护身。而玄灵珠则是玄武内丹,不但能够感应水气,呼风唤雨,还可辟水分流,翻江倒海。” 夏玄闻言缓缓点头,黎长风所说与之前那两个蓝袍巫师查阅史志时所寻找的线索是完全吻合的,由此可见朝廷兴师动众所寻找的也正是此物。 黎长风再度说道,“我爹之所以图求这件法宝,除了此物威力惊人,可以为我们傍身助力,也是为我们日后入海潜渊,追寻魂魄而未雨绸缪。” 黎长风言罢,夏玄皱眉点头,“令尊当真用心良苦。” “忠君爱国乃为人本份,”黎长风说道,“虽然朝廷对你百般诋毁,但世人都知道你乃亲王之子,又有传位圣旨在手,乃是名正言顺的大夏帝君,我爹帮你亦算是为国尽忠。” “无需避重就轻,我知道令尊为什么帮我。”夏玄正色说道。 黎长风急切说道,“我并非避重就轻,你也知道我爹对你颇为欣赏,哪怕我不与你同行,他也会出手相助。” 夏玄无心与黎长风争辩,随即岔开了话题,“令尊可曾想过倘若那几个盗墓的贼人和收赃之人知道玄灵珠乃上古法宝,他们很可能居奇勒索亦或是转手他人。” 黎长风说道,“我也这么问过我爹,据他所说那玄灵珠暗夜发光,无论大小和形状都酷似夜明珠,而夜明珠在当下并不稀有。” 二人说话之时,原本自城中各处严密搜寻的骑兵禁卫突然接到了什么命令,随即翻身上马,疾驰出城,片刻过后便走了个干净。 “他们已经知道盗墓贼不在城中。”夏玄说道。 黎长风点头,“看他们走的这般急,想必已经知道了盗墓贼的行踪。” 就在夏玄向南眺望之际,黎长风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待其回头,黎长风随即手指西方。 循着黎长风所指,夏玄远眺向西,只见城西十几里外的群山之中有不少人影起伏闪现,定睛细看,正是参悟天书的火云洞和云崖山众人。 “九州盟急需龙角尺木,玄灵珠对他们也有莫大用处。”黎长风低声说道。 黎长风言罢,夏玄没有立刻接话,他本无心参与此事,但这枚玄灵珠不但对朝廷和九州盟有用,对他来说亦是必需之物,不管自己想不想蹚这趟浑水,都必须跳进去了。 猜到夏玄心中所想,黎长风出言说道,“辟水法宝并不常见,不管玄灵珠被哪一方得了去,日后都不会轻易借给咱们。” 夏玄转身回到桌旁,取出画符器物开始画写符咒,“咱们自南面过来,沿途经过的所有区域我都可以瞬移前往,即便让他们先走一步,咱们也可以赶在他们前面。” “我只知道那几个贼人要往豫州销赃,却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黎长风说道。 夏玄说道,“不碍事,事发不久,他们走不远,咱们可以现身巨鹿郡,然后逆行北上,迎头拦截。” 黎长风点头说道,“那几个贼人修为不高,长途跋涉只能骑马,辰时正是赶路的时辰,巨鹿至此只有一条官道,咱们只需循着官道北上,一定能遇上他们。” 夏玄快速画写并补充了所需符咒,二人随即开门下楼,来到赵公明所在房间。 此时朱尚忠正在跟赵公明吹嘘自己日行千里的能耐,见二人来到,急忙离座站起,“我听外面动静小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们已经走了,”夏玄随口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们出去一趟,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来。” 朱尚忠猜到他们要去做什么,急忙主动请缨,“我也去。” 夏玄本不想答应,一旁的黎长风却抢先开口,“也好,你有法宝助力,可以尾随跟踪,一旦发现他们追到了那几个盗墓的贼人,立刻以灵气信物通知我们。” 黎长风不曾晋身紫气,灵气不得离体外放,夏玄便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灌注灵气递给了朱尚忠。 朱尚忠接过茶杯急切追问,“你们干嘛去?” “你在后面追,我们去前面拦。”夏玄说道。 待朱尚忠点头应声,夏玄又冲站在一旁的赵公明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黎长风瞬移消失。 二人现身之处正是初来北疆时瞬移现身的巨鹿官道,此处距北疆还有千里之遥,那几个盗墓贼眼下肯定不会穿过此处。 官道上有不少路人,二人的突然现身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二人也顾不得许多,随即施出身法疾掠北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法宝何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并不知道那几个盗墓贼现在何处,也并不知道他们此时是不是正在赶路,不过此时正值辰时,正是赶路的时辰,还是自官道上逆行北上遇到他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由于黎长风无法凌空飞渡,只能施展轻功身法,二人移动的速度便不是很快,到得巳时也不过移动了两百多里。 见黎长风额头见汗,在途经一条小溪时夏玄便停了下来,与黎长风来到溪边掬水洗脸。 先前赶路时二人一直刻意留心南下的路人,黎长风不但知道那几个盗墓贼的样貌和穿戴,甚至还见过他们本人,即便四人分头行事,她也能认出他们,此前的两百多里无有所见,只能说明那几个盗墓贼还在更北的某个区域。 简单洗了把脸,黎长风随即催促夏玄动身上路,不过夏玄并没有急于动身,只因黎长风尚未晋身紫气,赶路只能倚仗轻功,与御风滑翔的凌空飞渡相比,轻功身法只能算是疾行快跑,不但耗费灵气,还极耗体力,根本无法长途奔袭。 见夏玄并不动身,黎长风便出言催促,“没事,我撑得住,快走吧。” “不着急,喘口气再说。”夏玄随口说道。 黎长风皱眉说道,“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不如你先行一步,我随后跟上。” 夏玄摇头摆手。 黎长风见状多有焦急,“倘若咱们能在朝廷和九州盟追上他们之前找到那几个盗墓贼,便可以兵不血刃的拿到那枚玄灵珠,可是一旦让朝廷抢先一步追上他们,我们再想拿到此物就难上加难了。” 黎长风话音刚落,夏玄便陡然皱眉,他皱眉不是因为黎长风说的不对,而是他突然感知自己的一息灵气出现在北方五百里外。 见夏玄皱眉,黎长风急切追问,“出了什么事,可是朱尚忠在召唤我们过去?” 夏玄点头,“北方五百里外。” 黎长风闻言亦是眉头大皱,朱尚忠召唤二人过去说明朝廷已经追上了那几个盗墓贼。 夏玄随即静心凝神,通过灵气所在的位置与离此的距离估算出了那片区域的大概位置,之所以要确定大概的位置乃是因为土遁瞬移无法精准计算两地之间的距离,只能通过回忆那片区域的地形地势来实现瞬移。 确定了朱尚忠所在的大致区域,夏玄立刻带着黎长风瞬移前往,他无法直接瞬移到朱尚忠身边,只能凭借记忆现身于官道东侧的一片树林里。 现身之后夏玄立刻急切四顾,眼见周围空无一人这才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现身于众目睽睽之下。 就在夏玄观察周围情况之时,西北方向传来了高声呼喝,毫无疑问,朝廷已经追上了那几个盗墓贼并对他们展开了抓捕。 夏玄并没有循声前往,而是循着自己灵气出现的位置自林下飞掠向北,片刻过后与藏身暗处的朱尚忠会合一处。 眼见二人来到,朱尚忠急忙招呼藏身树后,随后便抬手西指,“你看是不是那几个人?” 听得朱尚忠言语,黎长风翘首眺望,果然发现被朝廷骑兵团团围住的几人正是盗墓的贼人。 黎长风皱眉点头,“是他们。” “咱现在在东边儿,九州盟的那些人都在西面林子里,”朱尚忠说道,“咱们先别急着露头,等九州盟动手之后咱们再趁乱下手。” 朱尚忠言罢,二人都不曾接话,此时那几个盗墓贼已经被朝廷的骑兵围在了官道上,想必知道九州盟的人也在附近,一众骑兵将盗墓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随军巫师则在警惕四顾,已经做好了应对九州盟突袭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九州盟若要现身明抢,不但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能否得手亦在两可之间。 那几个盗墓贼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面对禁卫的围堵缉拿,几人直接被吓傻了,无有任何反抗便被禁卫拖下马背,摁掼在地。 拿下几人之后,官兵立刻开始搜身,这些盗墓贼每人身后都背了个大包袱,其他几人包袱里装的都是挖坟掘墓的器具,而那秃顶男子的包袱里装的则是陪葬的金玉财物。 一通翻找之后,禁卫自秃顶男子的包袱里找到一面偌大的金牌,这面金牌与常见的金牌多有不同,器形并不方正,而是呈扁圆形状,略微弯曲,与其说是金牌,倒更像是金盘。 “糟了,让他们拿到了,”朱尚忠多有焦急,“金牌中间镶嵌的那个大珠子肯定就是那件法宝。” 听得朱尚忠言语,二人依旧没有接话,朱尚忠所说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到了,那件金器正面镶嵌了不少五彩宝石,在宝石中间又镶嵌了一枚白色的珠子,虽是白日不见夜明,却依旧能看到那枚珠子灵光内敛,宝气暗藏。 “九州盟怎么还不动手?”朱尚忠心焦着急。 “稍安勿躁。”夏玄沉声说道,此时已经有人将那件金器呈给了领兵的将军,领兵的将军随即与身边的几名紫袍巫师一同端详打量。 为了观察确认,有人将那枚珠子自金器上撬了下来,又是细看打量,又是对日端详,片刻过后皱眉摇头。 由于三人所在之处距官道百丈有余,三人便听不到那些巫师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的举动,貌似那枚自金器上撬下来的珠子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随后一众禁卫再次对那几个盗墓贼进行搜身,此番搜查的更加细致,连他们骑乘马匹的马鞍亦被卸下来豁开检查。 “怎么回事儿?那个珠子不是法宝?”朱尚忠疑惑挠头。 “肯定不是,”夏玄摇头说道,“倘若那枚珠子真是玄灵珠,他们也没必要再次进行搜找。” 禁卫人数众多,一起动手,很快将盗墓贼的随身物品全部翻遍,不过看众人的沮丧神情,貌似仍未找到那件法宝。 怀疑是盗墓贼藏起了那件法宝,领队之人一声令下,禁卫随即开始对那几个盗墓贼拳打脚踢,严刑逼供。 那几个盗墓贼虽然被打的惨叫连连,却拒不承认藏了什么东西,只道自万寿山盗走的东西全在这里,既不曾变卖,也不曾藏匿。 禁卫自然不相信他们所说,于是便用上了更残酷的手段,剜目削鼻,断臂斩手。 几个盗墓贼虽然吃痛受苦,鬼哭狼嚎,却依旧不肯承认有所藏匿,信誓旦旦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见他们不似撒谎,为首的几人再度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随后又对那些陪葬之物进行检查,最终几人再次拿起了那件金器。 盗墓贼高声叫嚷,故此三人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而那些巫师说话的声音都很小,说的什么三人便不得而知。 不多时,其中一名巫师拿着那件金器冲为首的盗墓贼说了句什么,后者闻言连连点头,“腰带两侧是有一圈儿带扣,不过带扣是铁的,足有二十多斤,我们见它不值钱还碍事儿,便把它卸下来扔掉了。” “扔哪儿去了?!”巫师高声喝问。 “不知道。”盗墓贼摇头。 听得盗墓贼言语,巫师只当他刻意隐瞒,随即下令继续用刑。 那盗墓贼的鼻子已经被削了去,眼见禁卫又要动刑,瞬时吓的亡魂大冒,“不是我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带扣是铸在金子上的,我们扯不断,找了个铁匠才把它卸下来了,金子我们带走了,带扣我们没要。” “那个铁匠现在何处?”巫师急切追问。 盗墓贼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见他又想藏掖隐瞒,巫师再度冲禁卫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拔刀出鞘。 盗墓贼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说,我说,我们怕那个铁匠乱说话,完事儿之后就把他给杀了。” “死无对证?”巫师面色阴沉。 “有证人,有证人,”盗墓贼抬手北指,“我们早上动身时看见铁匠的女儿赶着一辆马车,车上拉着口棺材,你们从北面过来,应该也看见她了。” “二十里之外的那辆马车?”巫师急切追问。 “应该是,应该是,车上拉了口棺材。”盗墓贼连连点头。 盗墓贼话音刚落,西面林中便有人影闪动。 为首的巫师见状急忙凌空跃起,疾掠向西,与此同时高喊下令,“巫师随我拦下他们,骑兵即刻调头回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行善积德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随着那为首的巫师的高喊下令,一众巫师立刻随他冲进西侧树林阻截九州盟众人,而那些禁卫骑兵则纷纷翻身上马,向北疾驰而去。 “原来咱们前些天在城里遇到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的老爹是他们杀的呀。”朱尚忠后知后觉。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便再度说道,“听他们的意思,那个法宝好像在小姑娘身上,她赶的那辆骡车和那口棺材都是我送给她的,走的时候我还给了她点儿盘缠,那个法宝在她身上就是她的,她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咱们赶紧过去,要是咱们跟九州盟还有朝廷一起跟她要,她肯定会给咱们。” 朱尚忠说到此处便转身欲行,眼见二人站立不动,随即急切催促,“赶紧走啊,还愣着干啥,咱是过去跟她要,又不是跟朝廷抢,这也不算说话不算数。” “说完了?”夏玄笑问。 “怎么啦?”朱尚忠瞪眼,“我说的是个理儿,东西现在是人家的,人家爱给谁给谁,九州盟和朝廷就算再眼馋也得眼睁睁的看着,谁让他们平日里不干好事儿不积德。” 夏玄出言说道,“当日你送她出城的时候我就在城外,貌似除了随身的包袱,她并未携带其他东西。” “好像是,”朱尚忠皱眉回忆,不过此时那群骑兵禁卫已经疾驰北去,而西面林中亦传来了斗法厮杀的响声,这些都使得他难得静心,“哎呀,别啰嗦了,赶紧走吧,那小姑娘离这儿没多远,来时的路上我还看见她了。” “不用着急,那件法宝不在她手里。”夏玄摇头。 “不在她手里在谁手里?”朱尚忠不明所以。 “在你手里,她已经将那件法宝送给你了。”夏玄说道。 “没有,没有,”朱尚忠愕然皱眉,连连摆手,“我敢发誓没有,她要是送给我了,我肯定给你呀,跟你我还能耍心眼儿吗?” 见朱尚忠焦急辩解,一旁的黎长风低声提醒,“你还记得停放在后院儿的那辆独轮车吗?” “独轮车?”朱尚忠疑惑歪头,“我推回去的那辆?” “对,”黎长风点头,“他们打铁的行头都在车上,不出意外的话,那条铁腰带也在其中。”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这才回过神来,“哎哟,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听他们的意思,从金饼上卸下来的那条腰带好像挺沉的,小姑娘过惯了穷日子,那么大一块铁,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可能丢掉。” 朱尚忠言罢,急忙看向夏玄,“走走走,快回去看看。” 见夏玄转头北望,黎长风猜到他心中所想,“他们终究是官家,不会为难一个丧父的孤女。” 黎长风话音刚落,朱尚忠便急切接话,“对,黎神医说的有道理,那小姑娘没啥心眼儿,那些当兵的一咋呼,她什么都说了,朝廷很快就知道她把那堆东西送给咱们了。” “回去吧。”黎长风也急于确认东西是否在那辆独轮车上。 夏玄转头看向西侧树林,此时林中的战况较之前更加激烈,双方打的电闪雷鸣,尘土飞扬。 “管他们干啥,快走快走。”朱尚忠再催。 夏玄回头看向二人,转而取出符咒,带着二人土遁消失。 此番三人径直现身于客栈后院儿,后院儿倒是没有人,突然出现的三人只把几匹低头吃草的马吓的打了个激灵。 现身之后朱尚忠急忙跑向停放在角落里的独轮车,一把扯下上面的蒙布,未经翻找,一条铁链便映入了眼帘。 朱尚忠抓了铁链在手,欢喜大笑,“哈哈,啷哩个啷,还真在这儿,哈哈。” 二人快步走近,近看端详,只见那条铁链并不是常见的套环铁链,而是由二十四片中间凸起的铁片连成的一条带扣,先前应该是被死者捆在腰间作为腰带使用的。 “凸出来这块儿,里面肯定藏着东西。”朱尚忠说道。 夏玄点头,“铁器可以阻隔阴阳,木柯族前任族长之所以以铁片包裹此物,很可能是为了阻隔法宝气息,以免其灵气外泄扰乱了周围的五行阴阳。” 铁器很容易受潮生锈,此时这条铁腰带已经多有锈蚀斑驳,朱尚忠只是随手一扣,其中一枚铁片便掉落了一部分,一枚黑色的珠子随即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怎么是黑的?”朱尚忠多有疑惑。 夏玄将铁片彻底掰断,取出那枚黑色珠子细看端详,虽然黑色珠子朴实无华,灵光内敛,但他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有细微的水属灵气正在向外缓慢宣泄。 “上面怎么有个眼儿?”朱尚忠凑近细看。 “小孔是对穿的。”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捏起黑珠单眼对日,“还真是对穿的,你们说这个眼儿是天生的还是有人故意打的?” “据我所知没有天生带孔的内丹,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黎长风说道。 二人说话之际,夏玄再度掰断了一枚铁片,令他没想到的是铁片里面竟然还有一枚黑色珠子,取其在手,亦是小孔对穿,亦有灵气宣泄。 “咦,怎么还有一个?”朱尚忠大感好奇,随即抓过腰带再掰,“哎呀,还有。”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已经噼里啪啦的将余下的铁片尽数掰折,二十四枚铁片里竟然都藏有一枚指肚大小的黑色珠子。 “我操,二十四个,这得死多少王八?”朱尚忠喜笑颜开。 黎长风远比二人有见识,“据我所知有些通灵龟类在肋骨之中亦会生出灵珠,这二十四颗珠子很可能出自玄武蜕下的龟甲,并非其主丹,而是其辅丹。” “王八怎么还能蜕壳儿?再说内丹怎么还分主辅?”朱尚忠不解。 “玄武不是王八,”黎长风力求直白,“简单说来就是活的年头太长了,吸纳的灵气太多,一枚内丹存不下。” “哦,”朱尚忠恍然大悟,随即好奇问道,“那你说是这些小的储存的灵气多,还是那枚大的储存的灵气多?” “我不确定,”黎长风摇头,“不过依我看这些玄灵珠储纳的灵气应该远远超过主丹。” 三人说话之间,后面街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待得脚步声远去,朱尚忠再度问道,“这些玄灵珠上的小眼儿是咋回事儿?” 见黎长风摇头,朱尚忠随即看向夏玄。 夏玄出言说道,“这些玄灵珠虽然蕴藏着精纯的灵气,却不得主动释放,除非以外延离体的灵气触发感应,而它们之前的主人想必都不曾晋身紫气,故此才会将灵珠打孔,令其灵气缓慢外泄。” “这不是糟蹋东西吗?”朱尚忠好生痛惜。 “人家祖上留下的东西,怎么用是人家的事情。”夏玄随口说道。 “祖上?”朱尚忠歪头。 黎长风接口说道,“木柯在北荒土语中就是乌龟的意思,他们的祖陵圣地名为万寿山,万寿亦是暗指玄武,而木柯族人天生就有强身异能,无疑亦是来自玄武血脉。” “就是祖上留下的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呀,就这么一直让它的灵气往外流,再多的灵气也得流光了。”朱尚忠说道。 “所以他们才会用铁器封闭阻隔。”黎长风说道。 就在此时,前厅再度传来了脚步声,朱尚忠有感,随即出言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俩先上去吧。” “你做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我把独轮车蒙上。”朱尚忠说道。 见夏玄面露疑惑,朱尚忠嘿嘿坏笑,“他们很快就得找过来,他们还以为咱们不知道车上有啥呢,我把车子蒙上,他们要是想骗人捡漏儿,我就狠狠的坑他们一下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 恩怨分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想到朱尚忠此举实属节外生枝,夏玄便想出言阻止,但转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只因他对捡漏儿之举一直多有厌恶,所谓捡漏儿无非是利用他人的无知骗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倘若朝廷或是九州盟众人真有这种卑鄙的念头,让朱尚忠坑他们一下也好。 见夏玄不曾反对,朱尚忠便摆手催促,“赶紧上楼吧,这里交给我。” “我和黎师姐出去一趟,你自己斟酌掌握。”夏玄说道。 “你们干嘛去?”朱尚忠问道。 夏玄随口说道,“镖师的老婆痼疾缠身,我们过去看看。” 朱尚忠知道夏玄有善始善终的习惯,便没有出言反对,“行啊,你们走吧,别着急回来哈,这里的事儿交给我,他们要是敢骗我,看我不坑死他们。” 夏玄看了黎长风一眼,后者会意,随他往后门走去。 二人离开之后朱尚忠也不曾上楼,而是转身去了赵公明的房间,赵公明昨晚不曾睡好,此时正在房中休息,而那条黄狗则趴在门口,由于朱尚忠曾经喂过它,见朱尚忠来到,黄狗不但不咬,还冲其摇尾巴。 朱尚忠此时心情大好,见黄狗冲自己摇尾巴,随即拦住了路过的伙计,“哎,给我切两斤羊肉,我要喂狗。” 夏玄和黎长风离开客栈,缓步往西城走去,二人先前曾经跟踪过高顺,知道他住在哪里。 此时二人的心情亦是大好,黎长风随口说道,“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朱尚忠糊涂浑噩,不曾想他还是有些心机的,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夏玄接话说道,“他并不愚笨,只是少见世面,在往云崖山参悟天书之前他从未出过远门儿。” “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们得来全不费工夫,”黎长风笑道,“谁能想到朝廷和九州盟兴师动众,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法宝竟然就在客栈后院儿。” 夏玄微笑点头,他高兴的不是得了这件可以感应水气,呼风唤雨的法宝,而是此物是自己追寻魂魄先天祖源必不可少的法器,没有此物,自己便不得潜渊下海。 “待得此间事了,早些请来那红衣前辈问过夔牛灵骨的用法,”黎长风说道,“接下来咱们便可以远离尘嚣纷争,专心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即便我们并不想参与神仙之争,但我们终究身在九州之中,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朝廷和九州盟的纷争总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我们。” “言之有理,最怕树欲静而风不止。”黎长风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西城,由于早些时候府衙的衙役曾经协助朝廷禁卫封城抓人,此时禁卫虽然离开多时,本府的衙役却并未停止趁火打劫,依旧假借搜查犯人之名挨家挨户的进行抢掠。 再行不远,一户人家里突然传来了呼喝和哭喊,夏玄本不想节外生枝,但传出声音的那户人家却是与高顺相好的那个寡妇的住处。 待二人来到门前,恰好看到两个衙役自院子里快步而出,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两只鸡,而另外一人则正在推搡哭喊着追出来的寡妇母女,寡妇只道家里只有这两只母鸡,平日里吃盐买菜全靠它们,乞求衙役不要将母鸡抢走。 母女二人的哭喊吵的衙役心烦,拿鸡的衙役反手将那两只母鸡猛掼于地,随即再度抬脚,想要将已经摔的半死的母鸡彻底踩死。 不等夏玄动手,黎长风便欺身起脚,将那衙役一脚踢飞,随即再起左脚,将正在推搡寡妇的衙役踹了出去。 由于黎长风没下重手,那两个衙役便无有大碍,眼见黎长风手持长剑,怒目相向,而门外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白发男子,两个衙役立刻猜到这二人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亦不敢还手叫骂,狼狈爬起之后急忙惊慌跑走。 天降救星,那寡妇先是愕然发愣,待得回过神来,先冲黎长风磕头道谢,待黎长风将其扶起,随即跑过去察看那两只正在濒死抽搐的母鸡。 眼见母鸡不得活了,寡妇抱着母鸡悲声痛哭,哭几声低头抚摸几把濒死的母鸡,转而再哭,见母亲哭,一旁的小女儿亦跟着哭,哭的好生伤心,哭的好生绝望。 黎长风回头看向夏玄,见夏玄面露悲悯,便垂手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瓷瓶,自其中倒出一枚青色丹药,一分为二,分别塞进了那两只重伤濒死的母鸡嘴里。 眨眼之间,原本即将断气的两只母鸡便重焕生机,扑腾着挣脱了寡妇的束抱,惊叫着跑进了院子。 诡异的景象瞬间惊呆了寡妇母女,二人骇然的看着黎长风,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道谢。 愕然良久,寡妇方才回过神来,再度跪倒冲黎长风连声道谢。 黎长风无心久留,奈何寡妇执意要拉她进屋,在见夏玄不曾反对之后,黎长风便随着母女二人走进了院子。 夏玄也想跟进去,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红衣侏儒的声音,“你刚才在想什么?” 夏玄没想到红衣侏儒竟然隐身在旁,循声望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前辈何时来的?”夏玄出言问道。 侏儒的声音自三丈外的墙角传来,“你们可真市侩,没给你们东西的时候喊我侏儒,给了你们东西就喊我前辈。” 听得侏儒揶揄,夏玄多有尴尬,“前辈恕罪,我们也不知道您的名讳,提及您总要有个称呼才是。” “行行行,不怪你,”侏儒再度问道,“你刚才看着那娘俩坐那儿哭,你心里在想什么?” 夏玄知道红衣侏儒不喜欢端拿拘束,便随口笑问,“您可以猜一下。” “猜对了你输点儿什么给我?”侏儒老毛病又犯了。 “我身上有一方铁盒…...” 不等夏玄说完,侏儒便打断了他的话,“少来这套,那个铁盒是你未来岳父给你的赌注,你本来就该给我。” “这个,这个……” “怎么还结巴了呢?”红衣侏儒再度揶揄,“你是不好意思认那个老丈人,还是被我拆穿了而感觉没脸见人?” 夏玄早就知道红衣侏儒是个毒舌,也不敢跟他纠缠辩驳,只能岔开了话题,“您不是回北疆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侏儒说道,“赶紧把铁盒子给我,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好玩意儿。” 夏玄闻言急忙取出铁盒,正犹豫是扔过去还是送过去,只感觉手里一空,铁盒已经被红衣侏儒隔空抓了过去。 “怎么打不开?”侏儒疑惑。 “想必有什么开启的机关吧。”夏玄说道,他并未尝试打开铁盒,不过朱尚忠曾经尝试过,结果摆弄半天也没能打开。 “行啊,早就听说南面有个厉害的大夫叫什么药王,”侏儒说道,“等忙过这阵儿我会会他去,看他有多大能耐,竟然敢狂妄称王。” “药王不是他自封的,是受过他恩惠的病人对他的尊称。”夏玄急忙解释。 “你不用怕,我不会难为他,”侏儒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世人究竟值不值得帮助,”夏玄实话实说,“可怜之人虽有可恨之处,却不能因为他们有可恨之处就忽视了他们是可怜之人。” “幸亏没跟你打赌,不然我得输,”侏儒说道,“你的境界比我高,我原本以为你在想要不要夺回帝位,造福于民。” “您说的这些我也的确想过,只是闪念过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夏玄坦然承认。 侏儒说道,“先前之所以跟你对赌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只因在我看来世人并不值得被帮助,他们的品行配得上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对他们小恩小惠是可以的,但如果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却是万万不成的,只因他们的认知和品行都跟不上,你将小蛤蟆放到被窝里,它会不舒服的,迟早还会蹦回泥塘里。不过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倒是我之前不曾想过的,想要对世人施以善意其实也不是不成,前提是别指望他们会感恩戴德,知恩图报。” “我其实没想太多,只是有感而发。”夏玄摇头说道。 侏儒说道,“你这个人挺有趣的,面对众生犯错,不惜杀生十万施以严惩,眼见众生受苦,却又心生善念悲天悯人,我活了这么多年,自诩恩怨分明的人见过不少,但似你这般真正做到恩怨分明的人还是头一次遇见。” 夏玄无言以对,只能再度岔开话题,“敢问前辈,那夔牛灵……” 不等夏玄说完,侏儒便打断了他的话,“左手阳,右手阴,将灵骨贴附右手寸关尺。” “多谢前辈赐教,”夏玄道谢过后出言问道,“不知前辈此前可曾去过万寿山?” “当然去了,”侏儒说道,“我是跟着那些骑兵回来的,小黑子跟踪骑兵时我又开始跟着他,你也是造化到了,捡了个大便宜,得了个好物件儿。” 夏玄刚想接话,侏儒突然说道,“忙你的吧,他们又调头跑回来了,我去看看小黑子怎么戏弄他们…...”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以人推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侏儒说完便没了动静,夏玄拱手道谢也无有回应。 确定侏儒已经走了,夏玄便转头看向寡妇的院子,这才发现寡妇家的小女儿正躲在门旁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夏玄自然知道小女孩为何一脸惊恐,只因红衣侏儒始终不曾现身却一直有声音传来,在小女孩看来自己一直在跟鬼神说话。 女孩还小,夏玄无法解释也懒得解释,只是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娘让我喊你进去。”小女孩说完转身就跑。 夏玄本不想进屋,但黎长风进屋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屋里做什么,心中存疑便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很小,屋子也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和一间柴房,夏玄进屋时黎长风正在跟那寡妇说话,在此之前黎长风曾在暗中观察了寡妇一整天,见到孤儿寡母度日艰难,黎长风便有心将助产的技艺传授给这个寡妇,由于寡妇不识字,她便只能口述方法和要领。 既是助产,免不得提及一些不雅词汇,夏玄非礼勿听,主动退出避嫌。 在衙役闯进来之前,寡妇应该正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儿,此时那个放有针线的笸箩还留在正屋门口,见到笸箩里的针线,夏玄便坐下来穿针引线,先前自铁片里剥出了二十多枚玄灵珠,这些珠子光滑圆润,装在兜里很容易滑落遗失,还是穿起来方便携带。 这二十四颗玄灵珠几乎一般大小,个头也不大,比菽豆大不了多少,穿成一串套于手腕太过宽松,持拿在手又多有不便,正发愁如何携带,突然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戴着一枚地元丹,随即将已经穿好的玄灵珠重新拆开,与先前那枚地元丹一同做成了一串脖挂。 戴上一试,不但长短合适还颇为美观,最妙的是玄灵珠缓慢释放的灵气恰好可以被地元丹尽数吸纳,无形之中做到了物尽其用,颗粒归仓。。 夏玄将玄灵珠收拾妥当,黎长风仍然在屋里与寡妇说话,寡妇天赋不高,加上年纪大了,学的多有吃力,而黎长风并未显露不耐,而是不厌其烦的传授讲说。 就在此时,东城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气爆之声,声音不大却撼人心神,身为紫气高手,夏玄自然知道这声气爆乃是两名紫气高手提气对轰所致,想到红衣侏儒临走时所说的话,夏玄随即确定双方此时已经到得自己落脚的客栈并正在那里激战争斗。 担心朱尚忠的安危,夏玄便有心回去察看情况,不过转念过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不管是朝廷还是九州盟都不会也不敢为难朱尚忠,而朱尚忠对朝廷本就多有仇视,对九州盟众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不管是谁向他索要那辆独轮车,他都会趁机狠宰对方一把。 此外,李怀虚好像也赶来了北疆,裴一帆和芈问君也在,这都是熟人,还有随军同行的姞缜和前往碧霞山的姜琳,这些人此时应该也在,见面免不得尴尬别扭,还是不回去的好,随朱尚忠瞎折腾去吧。 九州盟和朝廷在东城的争斗并未持续很长时间,没过多久便没了动静,不消说,双方此时已经暂停武斗,开始文争那辆停放在客栈后院的独轮车。 寡妇的小女儿并未进屋,一直守在鸡窝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只死而复生的母鸡,看得出来她对这两只母鸡有着很深的感情,母女二人的日子过的很是清苦,这两只母鸡对她们实在太过重要。 想到来时路上有处米铺,夏玄便出去了一趟,买回了一袋精米和半袋糙粟,精米置于正屋门口,糙粟则带到鸡窝旁抓来喂鸡。 眼见母鸡啄食糙粟,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夏玄亦在笑,一个人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会在其心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并或多或少的影响其终身,他之所以喜欢喂鸡也正是因为自己在玄云宗也养了一群鸡。 “你是谁,我应该喊你什么?”小女孩忐忑开口。 “你感觉你应该喊我什么?”夏玄笑问。 “我不知道,”小女孩摇头,“看你样子应该喊你哥哥,但你的头发都白了,好像又应该喊你伯伯。” 夏玄笑了笑,随即自怀中掏出一个铜币,“给你买好吃的。” “我不要,我娘不让我要人家的东西。”小女孩儿摇头。 “没事的,我不是坏人。”夏玄再送。 小女孩儿依旧摇头,眼见夏玄还要再送,小女孩胆怯心慌,起身跑开了。 看着跑开的小女孩儿,夏玄心中五味陈杂,这母女二人的生活虽然多有清苦,却满是烟火气息,曾几何时自己也跟着姬有德风餐露宿,打铁谋生,为了一个贝币对别人说好话,给别人赔笑脸,而今自己呼风唤雨,瞬移千里,曾经的过往已然彷如隔世。 起初夏玄并不明白黎长风为何对这寡妇如此耐心,直待无意之中想起前日他曾因为高顺与这个寡妇有私情而征求黎长风的意见方才恍然大悟,当日黎长风并没有因为高顺与寡妇有私情而放弃他,这说明在黎长风看来男女之间只要是发乎真心而不是始于情欲便有情可原。 他不确定黎长风原本就这样认为,还是因为黎长风以人推己,想到自己与这个寡妇的处境多有相似而对其生出同病相怜之心,亦或是这两种可能都有。 就在夏玄出神发愣之际,黎长风终于自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惶恐和一脸茫然的寡妇母女。 寡妇原本一直在跟黎长风道谢,见到门口的米袋,知道是夏玄赠予,感激之下再度跪倒,冲夏玄连连道谢。 夏玄随口宽慰了几句,随即示意黎长风将其扶了起来。 眼见二人这就要走,寡妇拉着黎长风的衣襟执意要留二人吃饭,却被黎长风婉言拒绝。 寡妇并不知道二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好,疑惑之下哀求询问,夏玄也不忍心让她一头雾水,便出言说道,“有些事情原本是不对的,难得你秉性善良,还知道送高顺几个鸡蛋,让他回去给病中的妻子补补身子。” 夏玄此言一出,寡妇面色大变,尴尬羞愧,无地自容。 “你也不用羞愧自责,我们接下来还要往高顺家里去,”夏玄说道,“我会建议他娶了你。” 事发突然,寡妇震惊愕然,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二人也不曾多待,随即出门离开,去往高顺家里。 二人自高顺家里并未停留太长时间,高顺妻子的病在寻常大夫看来是痼疾绝症,但是在黎长风看来不过是小恙违和,医治亦不过是举手之劳。 此时已是午后未时,二人随即原路回返,到得城中主道,便能看到落脚的客栈,二人本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曾想此时客栈附近却是人山人海,很明显朝廷和九州盟仍在客栈争夺那辆独轮车。 “很好奇他们正在做什么。”黎长风笑道。 “好奇也不能回去,被他们看到了,还以为朱尚忠的所作所为是我们二人暗中授意。”夏玄摇头。 “刻意避嫌反倒有失坦荡,更何况闹到最后总要有人出面收场。”黎长风说道。 “回去看看?”夏玄问道。 “走……”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丑心坏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打定主意,二人便往东城去,不过二人并没有回到落脚的客栈,而是去了客栈东面街上的一家酒肆,倒不是二人不想回客栈,只因客栈周围聚集了大量围观民众,里三层外三层,二人压根儿就挤不进去。 二人所在酒肆距客栈的直线距离不足百丈,站在二楼窗口可以清楚看到客栈的情况,此时客栈的前门以及前厅聚集的都是朝廷的巫师和武将,而客栈的后门外站立的则是九州盟众人,在此之前夏玄并不知道九州盟此番来了多少人,而今他终于知道了,足有四五十人。 客栈的后院儿里也站满了人,居西的是姜琳和几位紫气巫师,而居东的则是李怀虚,裴一帆和芈问君等人。朱尚忠也在后院儿,客栈后院儿有盘石磨,朱尚忠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磨上。那辆独轮车则依旧停放在角落里,车上的盖布也不曾打开。 在此之前夏玄和黎长风本以为此时双方正在激烈竞争,但是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双方众人只是各居一方沉默对峙,既未争抢亦无争吵。 眼下这种情况貌似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朱尚忠所坐的磨盘上还放着一壶茶,由于周围无有遮阴之物,被晒的狠了朱尚忠就会抓起茶壶灌上几口。 “他们在等什么?”黎长风多有疑惑。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四顾观察过后方才出言说道,“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貌似并不在现场,他们很可能在等禁卫将她带回这里。” “他们想要确认这辆独轮车就是她当日送给朱尚忠的那辆?”黎长风猜测。 夏玄点头,“朱尚忠很可能狮子大开口了,在答应朱尚忠的条件之前,他们必须确认独轮车没问题。” 黎长风点头过后出言说道,“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想要带回那个女子,向朱尚忠要回独轮车以及车上的东西。” “倘若他们真有这种念头,那就是耍赖了,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夏玄冷声说道。 夏玄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了敲门声,黎长风出言应声,是伙计过来上菜,二人虽然不饿,却也不能白占人家的客房,总要点上几样菜蔬,让店家得些好处。 待伙计离开,黎长风再度回到窗前,“也不知道此前的这段时间朱尚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夏玄说道,“朱尚忠很讨厌姜琳,不可能给她们好脸色,当日朱尚忠是被姬道元撵走的,故此他对九州盟也一直怀恨在心,以他的为人,一顿冷嘲热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黎长风刚要接话,突然发现朱尚忠自石磨上跳了下来,眼见朱尚忠往墙角走去,双方众人几乎同时出言阻止。 朱尚忠闻声止步,转身回头,“我要撒尿,你们紧张甚么?” 听得朱尚忠言语,双方仍不放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去到墙角脱裤子撒尿。 独轮车停放在后院东北角落,朱尚忠撒尿的地方位于西北马厩旁边,撒完尿他也没有急于回返,而是假借系鞋带蹲下身,偷瞄东北角落的独轮车。 二人远在百丈开外都发现朱尚忠在借机偷瞄,近在咫尺的姜琳和李怀虚等人自然也发现朱尚忠正在偷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尚忠此举只是为了误导他们,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并不知道独轮车上放着什么。 “以前我还真小看他了,没想到他还有此心机。”黎长风笑道。 夏玄亦笑,“你可不要被他憨厚的样貌给骗了,他也只是貌似忠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在玄云宗,几个师兄总是欺负他,他不敢明着反抗,便往人家的粥饭里吐唾沫,撒沙子。” 朱尚忠系好鞋带便重新回到石磨上坐了下来,他先前之举成功的误导了姜琳和李怀虚等人,越发确信他并不知道独轮车上有什么东西。 就在伙计再度敲门上菜之时,客栈方向突然发生了变故,一股大风凭空出现,刮的后院尘土飞扬。 眼见独轮车上的盖布被大风吹的呼啦作响,后院儿众人好生紧张,姜琳和李怀虚等人都希望大风能将盖布刮开,由此看清独轮车上都放了什么,而朱尚忠则担心大风万一将盖布刮开,双方众人看不到那条铁腰带而生出疑心。 好在大风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疾吹而过便消失无踪,左右双方各自退后,朱尚忠则重新坐回了石磨。 就在众人刚刚放松下来,诡异的大风再度出现,依旧是一吹而过。 到得这时,双方众人开始怀疑突然出现的大风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姜琳等人怀疑是九州盟众人所为,而李怀虚等人则怀疑是朝廷所为,朱尚忠则是将双方一起怀疑了。 夏玄和黎长风居高远眺,自然知道双方众人并没有作法生风,先前出现的诡异大风很可能是红衣侏儒所为,此人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总是无聊干等令其意兴阑珊,感觉无趣,于是便暗中生风,戏弄众人。 就在三方狐疑猜忌之时,城南方向出现急促的马蹄声,不消说,这是朝廷的大部队赶回来了,禁卫骑兵此番回返,无疑会带回那个卖身葬父的丑女。 不止二人听到了脚步声,姜琳等人亦有所察觉,随即便有人自前门飞掠而出,前去接应,而另有人开始呼喊清场,为即将来到的骑兵开辟道路。 不多时,骑兵禁卫果然带着那个丑女回来了,那个丑女是打铁出身,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事发突然亦不曾被吓傻,一路颠簸也不曾被累坏,下马之后竟然跟着几个禁卫穿过前厅来到客栈后院儿。 由于距离太远,除非有人大声说话,不然夏玄和黎长风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丑女点头的举动,还是可以判断出她在向姜琳等人确认角落里的独轮车就是她先前送给朱尚忠的那辆。 “朝廷可能想用强。”黎长风说道。 “何以见得?”夏玄随口问道。 “那女子回返之后并未与朱尚忠见礼,亦不曾与他打招呼,”黎长风说道,“由此可见在来时的路上,朝廷众人很可能已经说通了她,让她要回车子和车上的东西。” “想要出尔反尔?恐怕由不得她。”夏玄语气转冷。 事实证明黎长风猜对了,那丑女此时已经走向朱尚忠,与此同时拿出了一个钱袋,到得近前与朱尚忠说着什么。 丑女声音很小,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朱尚忠闻言却是好生恼火,随即大声叫骂,“你怎么能昧良心呢,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压根儿就不是真心帮我,你就想贪我车上的东西,你快把东西还给我。”丑女高声呼喊。 “我操,就你这个逼样儿,活该你死爹,滚一边去。”朱尚忠气急怒骂。 丑女回头看向姜琳等人,随即按照众人的授意将钱袋放在石磨上转身就走。 见丑女被朝廷收买,翻脸无情,黎长风好生愤慨,“当真是相由心生,丑人多作怪。” 夏玄面色阴沉,没有接话。 就在此时,丑女高声说道,“我已经把独轮车送给了朝廷,现在独轮车是朝廷的东西。” 丑女言罢,立刻有人上前试图靠近独轮车,而李怀虚等人亦提气戒备,试图动手。 眼见自己镇不住局面,朱尚忠急忙纵身下地,高声呼喊,“夏玄,快来呀,他们要抢咱们的东西。” 听得朱尚忠高喊,黎长风急提灵气,准备动手,但转头之后却发现夏玄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嗯?”黎长风不解皱眉。 “千万别动,让他们抢,”夏玄沉声说道,“只要今日他们敢动手硬抢,就是违约在先,我也就无需遵守之前的约定……” 第三百四十章 戏弄众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虽然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却依旧不由自主的语带颤音,只因姜召等人先前利用子许和姬有德的尸体以及药王来胁迫自己,由此换得了三年的喘息时间,这份约定对他来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明知拖延的越久局势对自己越不利,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下所占据的优势逐渐流失,而今只要朝廷一方率先违约,他也就无需继续履行之前的承诺。 黎长风亦发现夏玄此时异常紧张,也知道他为何如此紧张激动,只因朝廷不但窃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帝位,还害死了他的父母,不久之前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了黄七,夏玄一直郁郁寡欢并不完全因为黄七遇害惨死,更主要的是他分明拥有复仇的能力却不得动手,这份郁闷和压抑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夏玄当日被迫接受城下之盟时她亦在场,虽然对方窃据了姬有德和子许二人的尸体,但她却很清楚夏玄之所以违心许诺三年之内不去寻仇,主要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父亲,虽然夏玄从未冲自己抱怨过,但她却很清楚是自己和自己的父亲拖累了他,每每想起都无比内疚。 眼见虎兕即将出柙,潜龙即将腾渊,黎长风唯恐夏玄再有顾虑,急忙出言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杀回皇城尽除奸恶便可一劳永逸,即便不成,我也可以带我爹隐姓埋名躲避灾祸。” 夏玄重重点头,他此时不但自创了符咒法术,还身拥洞渊修为,又有玄灵珠助力,只要摆脱了约定的禁锢,马上就会重返皇城大开杀戒,一刻都不会耽搁。 唯恐他和黎长风听不到自己的呼喊,朱尚忠一直在扯着嗓子召唤他们,朱尚忠的呼喊使得原本就跃跃欲试的双方越发急切,若不是忌惮对手近在咫尺,没有夺得独轮车的把握,双方众人恐怕早已蜂拥而上。 朱尚忠的初衷是趁机敲双方的竹杠,并没有想的太过深远,担心双方一旦动手自己将失去敲诈的本钱,再见双方马上就要动手抢夺,朱尚忠情急之下只能高喊恐吓,“你们别胡来哈,这不是我的东西,这是夏玄的东西,你们要是敢抢他的东西,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朱尚忠此言一出,夏玄便知道事情要坏,果不其然,朱尚忠的话在无形之中提醒了姜琳,眼见巫师和武将随时可能动手,姜琳急忙高喊发声,“不要轻举妄动。” 听得姜琳呼喊,西侧众人纷纷转头看她,姜琳急切说道,“事发至今已有一个时辰,他若在城中,必然有所察觉,为何迟迟不见现身?他若不在城中,朱尚忠高呼何用?” 姜琳说到此处压低声音继续与一众巫师急切的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姜琳与巫师的谈话,夏玄却能猜到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潜在的违约风险,只要姜琳等人意识到贸然抢夺等同违约,她们就绝不会逾越雷池。 眼见功亏一篑,夏玄失望至极,闭目摇头,长长叹气。 见夏玄失望,黎长风急忙出言宽慰,“此事也怪不得朱尚忠,若不是你刚才出言提醒,我也不会想到此节。” “也是他们命不该绝。”夏玄好生沮丧。 果不其然,姜琳与巫师一番急切的交谈过后,朝廷一方果然退兵后撤,而一直如临大敌的李怀虚等人亦退至后门附近,局面再度陷入僵持。 眼见双方退后,朱尚忠亦是如释重负,随即高声喊道,“车上究竟有啥好东西,你们这么急着要?”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和黎长风同时皱眉,二人之所以皱眉不是因为朱尚忠说错了什么,而是双方来到至今已经过去了许久,在此期间李怀虚等人竟然没告诉朱尚忠车上究竟有什么。 朱尚忠言罢,双方都无人接话。 见此情形,黎长风出言说道,“他们之所以不说实情,也不一定就是刻意欺瞒朱尚忠,亦有可能是不确定对方对那玄灵珠了解多少,唯恐言多有失。”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不大。”夏玄摇头。 就在此时,裴一帆出言说道,“朱师弟,实不相瞒,这独轮车上应该有一件法器。” “什么法器?”朱尚忠明知故问。 “我也没见过那件法器,甚至不能确定那件法器在不在独轮车上,”裴一帆说道,“你且让我上前看上一眼。” “那不成,”朱尚忠仰脖歪头,“我又不认识那东西,万一你趁机偷走了咋办?” 裴一帆无奈苦笑,“朱师弟,我们乃是同门道友,你怎地连我都信不过?” 朱尚忠原本还在发愁如何继续戏弄双方众人,听得裴一帆言语,瞬时想到一个主意,“什么同门道友,你们把我从昆仑山撵出来的时候咋不说跟我是同门道友呢?” 裴一帆无言以对,此事虽然不是他所为,但姬道元嫌弃朱尚忠悟性很差且不务正业,将他赶回了玄云宗却是确有其事。 不见裴一帆接话,朱尚忠再度出言戏弄“这车上的东西对你们很重要吗?” 裴一帆迟疑过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东西对我们有没有用?”朱尚忠再问。 “想必也有用,但此物对你们绝非必需。”裴一帆回答。 “那这东西对他们有没有用?”朱尚忠手指姜琳等人。 裴一帆无言以对,姜琳知道朱尚忠讨厌自己,便不敢亲自接话,只能以眼神授意身旁的一名巫师,后者出言接话,“此物对我们的用处不是很大,但我们却不希望九州盟借助它残害生灵,真人既然不被九州盟所容,不妨将它送与我们,我们愿以万金相赠。” “万金?一万个金币?”朱尚忠随口问道。 后者急忙点头,“若是嫌少,两万亦可。” 朱尚忠撇嘴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喜欢钱,却不会要你们的钱,黄七不但是夏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们杀了她,我迟早得弄死你们。” “真人息怒,这其中必有误会。”巫师多有尴尬。 “误会你大爷,”朱尚忠随口骂道,“我不喜欢九州盟,但更讨厌你们,要不这样吧,你们两方打一架,谁打赢了,我就把独轮车送给谁。” 对方巫师刚准备接话,朱尚忠突然四顾张望,“谁在说话?” 看朱尚忠的举动,貌似有人在暗中与他说话,不过在场的巫师大部分都能看透隐身,观察过后并不见有人隐身藏在院子里。 朱尚忠随即翻着白眼儿若有所思,与此同时不停地点头。 “有人在用千里传音跟他说话。”黎长风说道。 “应该是红衣前辈在给他出主意。”夏玄说道。 夏玄话音刚路,朱尚忠突然跳下磨盘,一脸坏笑的走向东北角落,“我改主意了,谁也不给了。” 见他走向独轮车,众人都以为他要扯开盖布察看里面的东西,不曾想朱尚忠竟然径直推起独轮车走向后门儿。 “他要做什么?”黎长风不解。 夏玄摇头,他也不知道红衣侏儒跟朱尚忠偷偷说了什么,亦不知道朱尚忠接下来要做什么。 朱尚忠推着独轮车来到街上,径直向西走去,走的很快,明显有着明确的去处。 双方众人剑拔弩张,紧随其后。 朱尚忠起初是疾行快走,来到城中主道之后借助神行衣开始狂奔,推着独轮车一溜烟儿的往西去了。 二人自房间里看不到朱尚忠了,只能来到楼顶远眺。 “他马上就要自西门出城了,快跟上去吧。”黎长风说道。 夏玄刚想点头却发现朱尚忠并未出城,而是突然改道向南。 由于房舍的遮挡,二人便看不到街道上的朱尚忠,只能根据那一溜烟儿判断朱尚忠所在位置,一溜烟儿最终消失在了城池的西南角落。 “他停下来了,要不要去看看?”黎长风问道。 “你自己去吧,我还没吃饭呢。”夏玄笑道。 “怎么了?”黎长风不解。 “你不知道西南方位是什么所在?”夏玄随口问道。 黎长风喃喃自语,“房屋宅院的西南方位都是净所,城池的西南方位是什么所在?” “是粪池,全城百姓的便溺之物都囤积在那里。”夏玄说道。 “他把独轮车推到粪池去了?”黎长风皱眉撇嘴。 “应该是。”夏玄点头。 “如此缺德,亏他想的出来。”黎长风莞尔。 “他哪知道城里的粪池在什么位置,这分明是侏儒给他出的馊主意…...”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外门弟子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笑谈失言,黎长风急忙冲其使了个眼色。 知道黎长风在担心什么,夏玄便摇头说道,“放心好了,他这时候应该跟着朱尚忠看热闹去了,没空搭理我们。” 听夏玄这般说,黎长风这才放下心来,“你说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你想问的是他们会不会跳进粪池寻找玄灵珠?”夏玄笑问。 黎长风笑着点头。 “应该会,”夏玄说道,“虽然朱尚忠先前的所作所为多有矛盾和疑点,但他们却不敢赌朱尚忠是在戏弄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只能设法打捞那辆独轮车。” 黎长风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只因此事并不是咱们有意为之,在他们看来咱们不可能提前得知此事并做出应对。” “是啊,”夏玄说道,“谁能想到那几个盗墓贼会买椟还珠,杀人灭口之后将最重要的东西随手舍弃。” “不管他们了,”黎长风笑道,“走吧,下去吃饭。”” “等会儿,他回来了。”夏玄抬手西指。 二人此时虽然身在高处却看不到街道上的朱尚忠,不过朱尚忠借助神行衣狂奔疾行之时会带出大片烟尘,只看烟尘便知道朱尚忠正在狂奔而回。 不多时,朱尚忠出现在了客栈后面的街道上,一脸的幸灾乐祸。 见朱尚忠要回客栈,夏玄便发声喊他,听得夏玄召唤,朱尚忠止步回头,“呀,你俩啥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夏玄回答。 “我把他们好一顿耍,”朱尚忠得意坏笑,“你猜我把独轮车推哪儿去了?” “推粪池去了。”夏玄说道。 夏玄一语中的令朱尚忠很是意外,“你咋知道?”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快过来吃午饭吧。”黎长风说道。 “好。”朱尚忠转身欲行。 夏玄出言说道,“喊上赵公明,随身行李也一并带过来。” “你准备吃完饭直接走啊?”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点了点头。 待朱尚忠回返客栈,夏玄和黎长风也离开屋顶,回到了吃饭的房间。 不多时,朱尚忠带着赵公明来到,那条黄狗也跟了过来,趴在门口。 黎长风招呼紧张忐忑的赵公明坐到了自己旁边,而朱尚忠则兴奋的坐到了夏玄旁边,“哈哈,我这招儿损不损?那个粪坑老大了,他们想把独轮车捞出来可不容易。” 夏玄先冲赵公明笑了笑,转而看向朱尚忠,“这个馊主意是红衣前辈出的吧?” “你咋什么都知道?”朱尚忠忍不住发笑,“再说这也不是个馊主意,这是个臭主意,你们不在场,没看见那些人的表情,哈哈,见我把独轮车扔进了粪坑,脸都绿了,一个个面面相见的。” “面面相觑。”夏玄随口纠正。 “哎呀,意思差不多,”朱尚忠摆手,“我本以为他们会争着跳进去,没想到他们嫌脏,一个个想跳又不能跳,还有一个紫袍巫师去的早,想用灵气隔空把小推车抓出来,结果抓了一把屎,哈哈哈。” 眼见朱尚忠笑的前俯后仰,夏玄出言说道,“别笑了,饭都凉了,快吃饭吧。” 待朱尚忠忍住笑拿起筷子,夏玄随即看向畏手畏脚的赵公明,“小兄弟,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吃完饭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公明茫然摇头。 见此情形,夏玄再度说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将你送过去。” 赵公明再度摇头。 夏玄又道,“你放心,我们会留些钱财给你,日后你的衣食温饱不会有问题,我之前传授给你的练气心法你当勤加练习,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想于乱世全身总要有些本领才行。” 听得夏玄言语,赵公明深深呼吸,鼓起勇气,“我想拜您为师,您就收下我吧,我现在没本事,也不能报答您,但我一定会听您的话,以后也一定会孝敬您的。” 眼见黎长风和朱尚忠想要插嘴,夏玄猜到他们要劝自己,便抢先开口,“之前我跟你说过了,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真不能带着你,而且我们有很多仇敌,你跟着我们也很不安全。” “我不怕危险,我也不跟着您,我自己能活下去,您只要收我当徒弟就行,”赵公明摇头,“您对我这么好,我一定得报答您。” “我看这孩子行,”朱尚忠说道,“要不你就把他给收了吧。” 听得朱尚忠言语,赵公明急忙离座跪倒,冲夏玄连连磕头,口称师父。 眼见夏玄皱眉,黎长风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便低声劝道,“看他一片赤诚,你就收下他吧。” “我不认为自己有开门收徒的心境和资格,”夏玄摇头,“更何况我也没有时间对其耳提面命,传授指点。” 黎长风对赵公明的印象也非常好,随即再劝,“你所说的耳提面命,朝夕指点乃是内门弟子,你既然传授他练气心法,便有师徒之实,不妨收他做外门弟子。” 朱尚忠出言帮腔,,“对对对,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教了他好几天哪,再说人家的大礼你也受了,就把他给收了吧。” 听得二人言语,再见叩首不止的赵公明,又想到赵公明与黄狗相依为命的孤苦凄凉,夏玄摇头叹气,勉为其难,“好吧,如你所愿,快起来吧。” 见夏玄终于同意收自己为徒,赵公明喜不自胜,随即郑重起誓,只道一定会尊师重道,勤修练气,绝不会给夏玄丢脸。 夏玄点了点头,随即招呼赵公明落座吃饭。 不等赵公明坐下,黎长风便拿起碗筷给他拨了一碗饭菜,“师徒不可同席,你去旁边吃吧。” 赵公明知道黎长风此举是在敲实二人的师徒名分,急忙点头应是,欢喜的接过碗筷自去一旁。 “咱也快吃吧,”朱尚忠说道,“赶紧吃了赶紧走。” 夏玄点头过后拿起了筷子,他之所以想要早些离开倒不是对朝廷禁卫有所忌惮,而是不想面对裴一帆和芈问君等人,待得寻之无果,他们便会猜到玄灵珠在自己手里,届时若是登门借用,自己借还是不借,他倒是对裴一帆和芈问君没什么成见,但他却对九州盟所做的事情不太认可,打着反抗神灵奴役的旗号不停的残杀异类,与恃强凌弱的神灵有何区别? 这顿饭夏玄吃的并不安心,只因他一直在想如何安置赵公明,虽然他并无收徒之心,但眼下二人已有师徒名分,师徒如同父子,必须对赵公明进行妥善安置才行。 饭后,夏玄先是询问赵公明有何打算,在得知赵公明无处可去之后便建议他暂时留在此间,先自高顺家里借住一段时间。 随后又取出纸笔,将融通五行的练气精髓和画符之法详细写下,赵公明认字不多,眼下还看不懂,可以留待日后再行参详。 想到门外的那条黄狗需要灌输灵气才能续命,唯恐赵公明透支伤身,夏玄便取下了脖挂,将玄灵珠一分为四,自己和黎长风朱尚忠各留七颗,余下三颗连同地元丹一同赠予赵公明,之所以如此分配乃是因为己方三人日后肯定要潜渊下海,赵公明所佩戴的三颗玄灵珠所释放的水属灵气恰好可以被地元丹吸纳,不会显露气息于外,而地元丹所吸纳的灵气又可以为赵公明护身自保并为那黄狗输气续命。 知道夏玄随身携带的钱币所剩不多,朱尚忠便取出一包钱币塞给了赵公明,“小子,我挣这点钱可不容易,省着点儿花哈。” 赵公明惶恐推辞,直待朱尚忠板起了面孔方才忐忑收下。 安排妥当,赵公明跪辞三人,带着黄狗独自离去。 三人站在门口目送赵公明,朱尚忠随口说道,“这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了,遇到你这么一个好师父,连地元丹都给他了。” 夏玄没有接话,曾几何时他也如赵公明这般,一人一狗相伴同行。 黎长风低声问道,“你为何不给他留下灵气信物?”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我徒弟,与他的联系越少越好。”夏玄怅然若失。 黎长风点头过后再度问道,“你故意不提醒他收留的那条黄狗大有来历?” 夏玄点了点头,“他收留黄狗实属无心,我不希望黄狗的真正主人误会他有所图求。” 就在此时,一旁的朱尚忠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行了,别说了,赶紧走吧,一会儿掏粪的该回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检试法宝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去哪儿?”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 朱尚忠随口说道,“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眼见夏玄还没有想好去处,黎长风出言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以免夜长梦多。” 夏玄略做沉吟,转而取出土遁符咒带着二人瞬移消失。 由于没有既定去处,夏玄便带着二人现身于冀州东南方向的一处小城,此处虽然位于冀州地界,却不在冀州去往皇城的必经之路上,即便禁卫骑兵回返皇城也不会路过这里。 朱尚忠本以为夏玄会带着他们去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不曾想竟然现身于一处小城之外,“这是什么地方?” “常山县,隶属冀州。”夏玄随口说道。 “来这儿干嘛?”朱尚忠追问。 夏玄说道,“暂时自这里落脚,略做休整,从长计议。” “找个山洞破屋不就得了,进城住店不但麻烦,还不安全。”朱尚忠说道。 夏玄没有多做解释,随即带着二人进城投店。 在此之前夏玄只是跟着姬有德自城外路过,并未进城,故此对城里的情况也不很了解,进城之后问过路人方才知道由于城池不大且多有偏远,城里只有一大一小两处客栈。 见夏玄往东城去,朱尚忠知道他要去大客栈,再度出言建议,“大客栈人多眼杂,去西城小客栈多好。” “言之有理,还是去西城吧。”黎长风出言附和。 见夏玄迟疑,黎长风低声说道,“不用刻意迁就我,我没那么娇气的。”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也不再继续坚持,随即带着二人去往西城,实则他之所以选择进城住店也的确是为了迁就黎长风,黎长风毕竟是个女子,住店总是会方便一些。 客栈很简陋,只是一处二进的平房,好在房间虽然老旧却很是干净,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住客。 三人选择住在后院儿的正房,正好三间,夏玄和朱尚忠住东屋,黎长风住西屋,中间的堂屋恰好可以用来吃饭和议事。 待得安顿下来,三人来到堂屋喝茶叙话。 黎长风取出夏玄先前分给她的玄灵珠放到了桌上,“还是由你收着吧。” 朱尚忠随即效仿,“就是,放在我们身上搞丢了咋整?” 夏玄说道,“我们迟早要下海的,玄灵珠咱们三个都用得着。” 朱尚忠说道,“到时候你再给我们,你先研究研究这玩意儿咋用。” 感觉二人说的有道理,夏玄便找出客栈为客人准备的笸箩,自其中找出了针线。 黎长风见状伸手接过,主动代劳,穿针引线,将剩下的二十一颗玄灵珠重新穿到了一起。 在黎长风低头忙碌之际,朱尚忠出言说道,“等他们把粪坑掏干净,发现玄灵珠不在车上,就能猜到玄灵珠在咱们手里。” 夏玄喝茶放杯,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此事捂不住的。” “其实也没必要捂,”朱尚忠说道,“就算他们知道东西在咱们手上也只能干瞪眼,朝廷压根儿就不敢惹咱们,九州盟就算想厚着脸皮借也不知道咱们在哪儿。”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取出了那个装有夔牛灵骨的铜盒。 见到铜盒,朱尚忠陡然皱眉,“糟了,忘了问小矬子这玩意儿咋用。” “他已经告诉我了。”夏玄打开铜盒取出灵骨,贴附于右手寸关尺。 朱尚忠好奇的盯着夏玄的右手,“怎么样?” 夏玄皱眉摇头,由于红衣侏儒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并非详加指点,他便不知道夔牛灵骨的具体用法,仅是贴附于右手寸关尺貌似并无用处。 等了片刻不见异样,夏玄便拿起夔牛灵骨再度端详,此物两侧边缘并无捆系所需的小孔,说明此物不是以丝带固定在右手手腕上的,既然不是以丝带固定,那就只能是以灵气吸附。 想到此处,夏玄再度将夔牛灵骨置于右手手腕,转而自右手寸关尺延出灵气反吸倒引,就在自身灵气触及到夔牛灵骨的瞬间,夔牛灵骨骤生感应,猛然贴附于其右手寸关尺。 见夏玄终于找到了使用灵骨的方法,朱尚忠好奇问道,“咋样?有用不?” “应该有用。”夏玄点头,夔牛灵骨与右腕贴附连通之后,他能真切感受到周围的景物发生了变化,实则周围的景物还是原来的景物,只是在原有的实体之上又多了一层虚影。 “应该是啥意思?”朱尚忠追问。 夏玄闻言抬头看向朱尚忠,此番他不但能够看清朱尚忠,还可以看到与朱尚忠肉身紧密贴合却又略大于肉身的魂魄元神。 “有用,”夏玄点头,“不论男女,只要活着便是阳体,肉眼所见皆为阳气所聚之阳身,而夔牛灵骨乃通灵阴物,可见阴气所聚之阴身。” 就在此时,一旁的黎长风出言插话,“倘若只是窥见阴魂,我们借助法术开启天眼便能做到,我们眼下需要的是可以追寻已经破散魂魄的法宝。” 夏玄闻言点了点头,黎长风所说确有道理,但眼下他无法确定夔牛灵骨能否追寻单一的魂魄,只因单一的魂魄极少出现,而且即便出现也不会长时间的持续,应该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先天祖源。 见夏玄转头四顾,朱尚忠随口笑问,“你看啥呢,咱屋里有鬼吗?” 夏玄摇了摇头,三人皆是玄门中人,倘若屋里真有阴魂,三人都能有所察觉,也无需借助夔牛灵骨。 黎长风出言宽慰,“法宝可用就好,眼下正值白天,阴魂畏惧阳光,不得现身,不妨等到夜里再试。”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此物不但可以窥见魂魄,还能看到元神,倘若再次遇到褒伈那种夺舍人身的妖物,便能一目了然。” “哎哟,照你这么说,这玩意儿还挺有用。”朱尚忠端杯喝茶。 “的确有用,”夏玄说道,“只是破散的魂魄并不常见,想要确定此物是否可以追寻破散的魂魄,咱们很可能需要另想他法?” “另想他法?”朱尚忠放杯歪头,“你的意思是咱们找个恶鬼,把它打的魂飞魄散,然后跟着它的魂魄?” 夏玄点头,“也不一定非要阴魂,坏人也可以,只是不知道此法是否可行。”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朱尚忠说道,“你也别着急,等天黑之后我们陪你出去转转。” 见黎长风将串好的玄灵珠递向夏玄,朱尚忠好奇说道,“这玩意儿真能感应水气,呼风唤雨?” “应该可以。”夏玄随口回答。 “反正眼下也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试试…...” 第三百四十三章 略做休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没有接话,只是随手将那串玄灵珠扔给了朱尚忠。 朱尚忠急忙抬手接住,“你让我试呀?” 夏玄点了点头。 朱尚忠虽然好奇却也知道自己修为不够,悟性不足,也不敢轻易尝试,随即讪笑着将玄灵珠还给了夏玄,“我可不敢瞎捣鼓,还是等你有空了再试吧。” 夏玄收起玄灵珠,端杯喝茶。 朱尚忠伸了个懒腰,随后仰靠椅背出言说道,“其实咱们这趟出来还是挺顺利的,也没怎么费事儿就拿到了咱们想要的东西。” 相较于朱尚忠的乐观,夏玄的心情却是多有沉重,只因他很清楚拿到夔牛灵骨只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但耗时长久,还困难重重,可谓任重而道远。 见夏玄若有所思,朱尚忠随口问道,“你想什么呢?” 夏玄闻声抬头,“我在想玄灵珠落到了咱们手里,会对朝廷和九州盟的争斗产生何种影响。” 朱尚忠撇嘴说道,“你管他们干嘛?两边儿一个好东西也没有,谁死谁活都跟咱们没关系。” 朱尚忠言罢,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你在担心九州盟因为拿不到玄灵珠而无法获得龙角尺木,进而无法对昆仑和太山那两处已经松动的结界进行修复?” 夏玄点了点头,“结界禁锢一旦消失,神界和阴间的神灵便会重返人间,如果结界消失的太早,姬道元等人便来不及提升修为,也就无力与重返人间的那些神灵抗衡。” 黎长风接话,“确是如此,眼下姬道元等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神灵被封印的越久,局势对姬道元等人就越有利。” 朱尚忠直身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朝廷和九州盟一直打的头破血流对咱们最有利,要是其中一方把另外一方彻底打趴下了,赢的一方就可能冲咱们下手。” 黎长风说道,“朝廷若是剿灭了九州盟,势必会对我们下手,但九州盟若是占据了上风,想必不会对我们不利。” “黎神医,你这么说就有点儿向着九州盟了,”朱尚忠皱眉撇嘴,“姬道元和李怀虚都是伪君子,最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蹦出来装好人,赚名声,上次在皇城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夏玄早就给黄七报仇了。” 黎长风无奈叹气,转而耐着性子说道,“他们是不是伪君子暂且不论,但他们与夏玄并无深仇大恨,即便得势也不会与我们刀兵相见。” “那可说不好,”朱尚忠摇头,“要是夏玄以后干的事儿他们看着不顺眼,他们一定会蹦出来说三道四,要是夏玄不听他们的,他们很可能会跟他动手。” 眼见黎长风又在叹气,朱尚忠急切说道,“你别总是叹气,夏玄,你自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他俩是不是这样的人?” 夏玄闻言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李怀虚的性情较为平和,姬道元的确有些自以为是,而且他还有个己所欲施于人的毛病,所谓己所欲施于人说白了就是他喜欢把自己的认知和看法强加给别人,别人如果不听他的,他就会不高兴。” 眼见夏玄赞同自己的看法,朱尚忠再度说道,“所以呀,不管是朝廷打垮了九州盟,还是九州盟打垮了朝廷,咱们都没好日子过,最好能让他们两个打的两败俱伤。” 夏玄摇头说道,“你希望看到的两败俱伤,一蹶不振的情况不会出现,眼下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修为都不高,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九州盟弟子晋身天格修为,到得那时他们就有了将朝廷一网打尽的能力,没有了朝廷的阻挠和破坏,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修复封印,将神灵永远封印在神界和阴间。” 夏玄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不过眼下的局势对九州盟还是不利的,只要有一个三灵修为的神灵冲出封印并恢复了修为,姬道元和李怀虚便无力与之抗衡,届时双方之间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随着结界的失守,所有神灵都会瞬间重返人间。” 朱尚忠点头,“说的也是,咱们虽然不想瞎掺和,却也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 不等二人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回去把玄灵珠借给他们?哎,我是不赞成把玄灵珠给他们的,他们要是拿了玄灵珠,那全天下的龙,不止是龙,所有有内丹的鱼虾和王八就都倒了血霉了,都得被他们杀了挖内丹。” 黎长风虽然已经与九州盟众人分道扬镳,但她对九州盟众人的敌意却没有朱尚忠这么重,“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欠妥,但他们这么做也实属无奈,为了快速提升修为对抗神灵,他们只能收集灵物,淬炼丹药。” “你这是拉偏架呀,”朱尚忠多有不满,“夏玄想把喝过黄七血的人都杀了,给黄七报仇,他们感觉夏玄那么做是殃及无辜,于是就出手阻止,甚至不惜跟夏玄翻脸。那他们到处杀异类挖内丹,夏玄肯定也感觉他们做的不对,夏玄要是跟他们一样,是不是也要出手阻止?” 黎长风本想出言解释,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端杯喝水,不再接话。 朱尚忠越想越气,不依不饶,“这俩逼玩意儿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黄七是我们的好朋友,死的那么惨,夏玄给她报仇不应该吗?他们凭什么跳出来当好人儿?这下好了,好人都让他们当了,屎盆子全扣夏玄头上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夏玄想滥杀无辜,是他们阻止了夏玄,救下了皇城的十几万人。” 朱尚忠说到此处看向夏玄,“夏玄,你对异类不是一直很友善吗,他们残杀异类炼丹,你也蹦出来装好人,打着阻止他们滥杀无辜的旗号,也拦着不让他们杀异类炼丹,管他们有什么苦衷,总之就是拦着不让他们杀,他们都不管你的苦衷了,你也不用管他们,他们怎么坑你的,你就怎么坑他们。”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转而冲黎长风说道,“他也只是发发牢骚,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朱师兄说的也有道理。”黎长风微笑摇头,在此之前她对朱尚忠的印象并不好,但随着相处的深入,她逐渐改变了对朱尚忠的看法,朱尚忠的确有市侩庸俗的一面,但他也有热血真诚的一面。 事实正如夏玄所说,朱尚忠也的确只是发发牢骚,话说出来了,气也就顺了,随即看向夏玄,“你准备怎么办?玄灵珠给不给他们?” “不给。”夏玄摇头。 “他们要是弄不到龙角,修不了结界,让神灵跑出来了,咱也得跟着倒霉呀。”朱尚忠担忧。 夏玄说道,“放心吧,九州盟势力很大,他们总有补救之法。” “你真不管他们?”朱尚忠追问。 夏玄摇头,“也不是不管,只是眼下九州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倘若局势真要失控,我们只能出手相助。” “唉,不帮不行,帮还窝火,”朱尚忠愁恼摇头,“真他娘的。”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随口岔开了话题,“这些天你们跟着我四处奔走,对天书的参悟多有懈怠,我有个建议…...” 不等夏玄说完,黎长风便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兵分两路,我们二人参悟天书,专心练气,你独自一人前去寻找魂魄的先天祖源?” 黎长风所说确是夏玄心中所想,夏玄点头说过,“我之所以有这个念头,并非担心你们跟着我奔波辛苦,而是你们都曾参悟天书,日后我很可能需要仰仗你们的庇护。” “不要说了,我不会离开你们的。”黎长风正色说道。 见黎长风态度坚决,朱尚忠多有赞许,随即冲夏玄说道,“我们就算参悟天书,也不用成天坐着不动啊,再说你自己的法术也没练熟,以后你别把行程安排的那么满,每天留点儿时间练气不就行了。” 夏玄知道二人不会与自己分道扬镳,也就不再劝说,实则他之所以希望兵分两路,也是担心寻找先天祖源的过程中可能会遭遇危险,毕竟先天祖源乃是所有魂魄的来处和归处,如此重要的地方,不太可能没有神灵守护……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人鬼混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夏玄不再说话,朱尚忠便离座站起,“哎呀,这段时间一直东颠西跑,没睡过几个囫囵觉,我得补补觉去。” 待朱尚忠走进东屋,黎长风也站了起来,“我去洗衣服,你的衣服也该洗了,换下来我一起洗了。” “不用了,”夏玄摇头说道,“我还得出去一趟。” 黎长风闻言略有尴尬,虽然夏玄的回答随意且合理,但她却知道夏玄此举是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见黎长风失落尴尬,夏玄也感觉不太好,随即出言说道,“你若是不嫌污秽,就过去帮把手。” “你要去哪儿?”黎长风问道。 夏玄说道,“在你们冲进太山结界的当晚,曾有个豹子精冲破封印逃了出来,我和黄七一直尾随在后,最终找到了它的洞府并将其打杀,日后我们四处奔波总要有个固定的落脚之处,那豹子精的洞府位于豫州地界儿,九州居中,自那里落脚,不管咱们要去东南或是西北都不偏远。” “好,我与你同去。”黎长风点头。 “要不要我帮忙?”朱尚忠的声音自东屋传来。 朱尚忠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夏玄竟然答应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翻身下地,与二人瞬移同往。 由于时隔多日,山洞里的尸体已经腐烂殆尽,臭气也已经消散,不过洞口的白骨还是令朱尚忠和黎长风大感震惊,夏玄随即冲二人说明缘由,听得夏玄讲说,二人这才知道豹子精回返神界之时封闭了洞府,由于不得及时回返,一众侍妾和仆役全都饿死在了山洞里。 虽然洞里死过人,但洞外古木参天,西侧溪水潺潺,这样的环境黎长风和朱尚忠也很是满意,夏玄随后又带着二人走进了山洞,逐一检视各处房间。 当来到其中一个侍妾的门前时,夏玄突然眉头大皱。 朱尚忠没有发现夏玄表情的变化,径直走进了房间,黎长风细心,发现夏玄神情有异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没发现?”夏玄随口反问。 “发现什么?”黎长风不解。 “鬼。”夏玄说道。 就在黎长风凝神感知之际,朱尚忠回头问道,“什么鬼?” “女鬼,被饿死的那个侍妾的阴魂还在房间里。”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虽是道士,但听得夏玄言语还是吓的打了个激灵,“在哪儿呢?” “原本在床上坐着,现在站起来了。”夏玄说道。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就在朱尚忠身后,朱尚忠惊恐转身,却并不见夏玄所说的那个女鬼,随后又是念咒又是掐诀,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在朱尚忠掐诀念咒的同时,黎长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她也看不见房中的女鬼,只是感觉房中阴气很重。 见二人面露疑惑,夏玄随即抬手搭上了二人的肩膀,那片夔牛灵骨一直贴附在夏玄的右腕,二人与其气息相通,瞬间便看到了那个惊怯的躲在角落里的淡淡虚影儿。 “我操,还真有,”朱尚忠疑惑回头,“怎么我们看不见?” 夏玄随口说道,“想必是因为它戾气不重,魂气太过淡薄。” 黎长风点头说道,“亡人的魂魄本属阴物,而活人皆为阳体,即便我们可以借助法术压制自身阳气窥见鬼魂,也只能看到那些怨气和戾气浓重的阴魂。” “你俩的意思是除了我们能看见的鬼,还有一些鬼是我们看不见的?”朱尚忠问道。 夏玄点头,“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术士凭借法术也只能看见那些魂气浓重的鬼魂,至于那些人畜无害的魂魄除非像我这样佩戴通灵法器亦或是术士的修为极为精深,否则也是看不见的。” 得夏玄解惑,朱尚忠随即冲那畏缩在墙角的虚影儿高声喝问,“哎,你都死了,为啥不去投胎,还待在这里干啥?” 朱尚忠呼喝过后,那侍妾的魂魄多有惊惧,貌似张嘴说了什么,但朱尚忠听不到。 黎长风也发现那女鬼口唇微动,但她也听不到那女鬼的声音,毕竟那夔牛灵骨不是佩戴在她的身上。 见二人疑惑的看向自己,夏玄出言说道,“它说它不知道去哪儿。” “去阴间,还能去哪儿。”朱尚忠随口说道。 见女鬼嘴唇又动,朱尚忠再度看向夏玄,“它又说了什么?” “它说它不知道怎么去。”夏玄说道。 不等朱尚忠接话,黎长风便出言说道,“我知道了,九州盟封印神灵的同时也将去往神界和阴间的通道给堵塞了。”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朱尚忠恍然大悟,“要是照你这么说,这几年新死的那些鬼岂不是全都被九州盟挡在了人间?” “应该是。”夏玄点头。 朱尚忠皱眉挠头,“要真是这样,时间一长会不会搞出什么事儿来?” 此番二人都没有接话,只因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此节,由于大部分魂魄并非厉鬼冤魂,也不曾为害作恶,故此便不被术士所见,实则这几年被迫滞留人间的阴魂已经很多了,只是暂时不曾显露弊端,酿成灾祸。 “除了它,山洞里还有别的鬼吗?”朱尚忠看向夏玄。 “不知道,我去看看。”夏玄转身去往别处。 朱尚忠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走出房间,跟上了夏玄,由于跟的太紧,一不小心踩了夏玄的脚跟。 见夏玄回头,朱尚忠尴尬讪笑,“我倒是不怕鬼,但一想到它就在身后看着我,我就头皮发麻。” “你就当它不存在。”夏玄说道。 “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朱尚忠撇嘴。 夏玄没有再接话,有些时候耳目清明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于那些心理不够强大的人来说,无知实则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巡视过后,发现山洞里只有那一个阴魂,其余的那些也不知道都流落去了哪里。 朱尚忠踌躇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咱还是换个地方吧。” “别的地方也有鬼,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夏玄说道。 朱尚忠叹气摇头,“那算了,还是这儿吧。” 随后三人一起动手,朱尚忠负责掩埋尸骨,夏玄负责舍弃无用之物,对山洞各处进行重新布局,黎长风则负责清理打扫,一直忙到日落天黑,终于将山洞彻底打扫干净。 由于山洞里有不少房间,三人不但有各自的书房和寝室,还有专门儿的房间进行烹炊和浆洗,甚至连净所都有,可谓一应俱全。 在此之前朱尚忠并不喜欢这里,待得收拾干净,反倒不想走了,不过夏玄并没有在此留宿,只因这处山洞只是三人应急避险的落脚之处,若是经常滞留此处,很容易泄密暴露。 待得三人封闭洞门回到先前落脚的客栈已是二更时分,客栈早已打烊,三人只能往街上寻找吃饭的地方。 眼见夏玄行走之时频繁四顾,朱尚忠随口问道,“你看什么呢,街上也有鬼?” 夏玄点了点头。 朱尚忠心中好奇,便抓着夏玄的手连通气息,“我的天哪,怎么这么多?” “去往阴间的通道被九州盟堵死了,大量阴魂无处可去,只能滞留人间。”夏玄说道。 “你说九州盟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朱尚忠问道。 夏玄说道,“他们应该会想到,只是还没认识到问题如此严重。” 由于三人皆是练气之人,灵气充盈,阳气很重,游荡在路上的阴魂便对他们多有忌惮,不等三人走近便远远的躲开了。 鬼是人死之后留下的魂魄,人有好坏之分,鬼也有好坏区别,就在三人走到街角处时,一个龇牙咧嘴的女鬼突然上前试图抓挠朱尚忠,奈何它魂气淡薄,径直穿身而过,并未对朱尚忠造成丝毫伤害。 朱尚忠此时仍然抓着夏玄的手不曾松开,亦看到了那个泼妇女鬼的举动,眼见对方竟然还想攻击自己,朱尚忠多有气恼,“哎,你不是想知道消散的魂魄去哪儿了吗,拿这个丑八怪试试……” 第三百四十五章 明察秋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多有心动,随即四顾左右,观察附近可有过往路人。 “放心吧,大半夜的,没人。”朱尚忠继续撺掇。 夏玄点头过后自腰囊里取出画符事物,快速画写符咒。 朱尚忠见状多有疑惑,“你身上不是有现成的吗,怎么还得现画?” “我随身的那些符咒只是用来制敌伤人,于阴魂并不适用。”夏玄说道。 “你都晋身紫气了,用灵气打它也行啊。”朱尚忠又道。 “尺度不好拿捏,”夏玄摇头说道,“况且我们要的只是魂飞魄散而不是神魂俱灭。” 画符所用的朱砂乃是至阳之物,那泼妇女鬼隐约察觉到了危险,随即开始向远处逃逸。 “快点儿,跑了,跑了。”朱尚忠急切催促。 夏玄此时已经画好符咒在手,听得朱尚忠言语随即延出灵气,向那女鬼掷出了符咒。 得灵气承托加速,黄纸画写的符咒犹如离弦之箭,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疾飞而出,不偏不倚正中那女鬼后背。 符纸在接触到女鬼阴身之后便轰然炸开,其间蕴含的纯阳正气瞬间将女鬼的魂魄彻底打散。 魂魄破散之后立刻化作数道细小的银光四散消失,由于黎长风和朱尚忠此时都伸手搭在了夏玄肩上,魂魄破散之后化作银光消散的诡异景象亦被二人尽收眼底。 愣了许久朱尚忠方才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不等我看清就没影了,你俩看清楚没有?” “我看的也不真切,”黎长风摇头,“不过四散的细芒银光貌似正好十道。” 黎长风言罢,二人同时转头看向夏玄,夏玄出言说道,“确是十道银光,其中两道径直冲天入地,余下八道分别消失于四面八方。” 黎长风接口说道,“上天入地的想必是三魂之中的天魂和地魂,消失于四面八方的则是人魂和七魄。” 朱尚忠咋舌摇头,“这些魂魄飞的也太快了,嗖的一声就没了,这么快谁能跟得上?” “破散的魂魄貌似不是主动飞往先天祖源的,好像是被先天祖源吸过去的,”夏玄说道,“速度如此之快,我们自然跟不上,好在我们可以确定魂魄消失的大致方向,必要的时候只能如法炮制,接连施为。” 朱尚忠皱眉,“你的这个办法也太笨了,刚才那些银光飞出三丈就看不着了,隔三丈就得杀个鬼,再多的鬼也不够咱们杀啊?” 黎长风瞥了朱尚忠一眼,欲言又止。 夏玄收起画符事物,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没你说的这么麻烦,如果我们要追寻飞往正东的那道魂魄,可以去到千里之外再行尝试,倘若那道魂魄依旧疾飞向东,我们便继续向东追寻,倘若那道魂魄向西移动,我们便回头再找。” “也对,”朱尚忠点头过后随口岔开了话题,“快走吧,赶紧找东西吃,挖了一下午坑,饿坏我了。” 听朱尚忠这般说,夏玄改缓行为快走,大步向前。 朱尚忠跟随在后,抱怨嘟囔,“我他娘的跟着你别的没干,净挖坑了。” 由于时辰太晚,且春夜阴寒,街上的酒肆都关门打烊了,转了半天三人方才自街头遇到了一处售卖豆浆和烤饼的夜食摊子,夏玄和朱尚忠都不挑食,黎长风也没有大小姐习气,三人直接自街头的小摊上坐了,一边吃饭一边随口说话。 见夏玄一直神情凝重,朱尚忠随口说道,“事情办的都挺顺利的,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救活黄七,你就别一直耷拉着脸了。” 夏玄点了点头,近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令其应接不暇,身心疲惫,一直不曾缓过劲儿来。 黎长风本想说朱尚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因夏玄的情绪已经很低落了,她不想再给他泼凉水。 察觉到夏玄身心俱疲,黎长风便出言说道,“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建议咱们不要急于动身,不妨歇息一段时间,养足精神才能事半功倍。” 不等夏玄开口,朱尚忠便抢先赞同,“我看行,还得准备点儿东西。” 二人言罢,夏玄不曾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吃过夜食回到客栈已是三更时分,朱尚忠回房之后倒头就睡,黎长风则自后院儿浆洗衣服。 此番夏玄再无推辞的理由,只能将换下的衣服交给了黎长风,也不好意思让黎长风独自忙碌,于是便来到井边帮黎长风摇辘打水。 夏玄看得出来黎长风有话要说,见她屡屡欲言又止,夏玄便主动开口,“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黎长风抬头看了夏玄一眼,转而继续低头搓洗衣服,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是我拖累了你。” “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夏玄说道,“这件事情原本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长风说道,“时逢乱世,谁也难得苟安太平,总要有所选择,有所依附才是。” 夏玄说道,“你的选择并不明智,日后不管哪一方占据了上风,我的处境都不会太好,你帮我只能为你和令尊惹来灾祸。” “别这么说。”黎长风摇头。 夏玄知道黎长风话没说完,便没有接话。 黎长风再度说道,“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我爹,你绝不会…...” 不等黎长风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她的话,“这话你之前说过了,不必再提,我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 黎长风摇头说道,“不是的,这几天我越想越感觉是我们拖累了你,事发之时我也在皇城,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如果不是他们挟持我爹逼你做出了三年之内不去向他们寻仇的许诺,以你的心境和作风,很快就会杀回皇城,将仇人赶尽杀绝。”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继续说道,“眼下除了姬道元和李怀虚以及为数不多分散在九州八荒的闲散神灵,几乎没有人能够制衡于你,你在复仇的同时也可以夺回帝位,届时你将占据所有的主动,接下来不管是与九州盟议和还是对他们进行清剿,都在你一念之间。” 担心夏玄打断自己的话,黎长风换气过后快速说道,“假以时日,参悟天书的九州盟众人将会越来越强大,也会有更多天阶修为的神灵重返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眼下所占据的优势将会逐渐丧失殆尽,到最后甚至可能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黎长风说到此处长长叹气,“我和我爹真的把你给害惨了,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我一定会对你敬而远之。” “说完了?”夏玄和声问道。 “没有,”黎长风摇头,“我们对你的连累远不止如此,黄七的死原本令你满腔怒火,倘若你能快意复仇,令凶手和帮凶血债血偿,你心中的怒气也会有所平息。但眼下你分明有报仇的能力却不得出手,这使得你时时郁闷,日日窝心,满腔的怒火不得宣泄释放,不但破坏了你的心境,还扰乱了你的心神。” 眼见黎长风剖析的如此透彻,夏玄便不再尝试劝说宽慰,而是平静接话,“我并不后悔当初答应了姜召等人的无理要求,我之所以不后悔是因为我只能且应该那么做。要知道在我们去见令尊之前,你就已经不止一次的帮我了,你初次自钟楼遇到我的时候我身受重伤,没有你馈赠的疗伤药物,我的伤势不可能在大战之前痊愈,此后没有你馈赠的补气丹药,我也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到最后,早已战死皇城。” 此番轮到夏玄不让黎长风打岔了,“他们之所以跑去挟持令尊,不排除他们猜到我为了复活黄七会跑去求助于令尊的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已经察觉到你在暗中帮我,随后凭借他们对我的了解,知道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于是才会前去挟持令尊逼我就范。我虽然不是个坏人,但我也不愚善,如果你之前不曾屡次帮我,他们就算将令尊千刀万剐我也不会理会,但令尊是因为你帮我而受到了连累,我就必须为之负责并承担后果,我不能只顾自己痛快而不管你们。你说得对,不能立刻前去报仇的确令我窝心恼火,也的确扰乱了我的心神,我也知道三年之约会养虎为患,但我没办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帮过我的人死在我面前吧,那样我还是个人吗?” 黎长风无言以对,只能再度叹气。 夏玄继续说道,“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全跟你说了吧,当日姬道元和李怀虚虽然极力阻止我覆灭皇城,我也并非不能一意孤行,勉强为之,我之所以没有滥杀无辜是因为我那时候所使用的灵气全部来自于你馈赠的补气丹药,我不怕因为滥杀无辜而背负骂名,也不怕杀孽太重而遭受天谴,但我不能连累你们,补气丹药是你给我的,死那么多人你脱不得干系。” “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黎长风低声说道,“我只是想到你和黄七在太山救过我的性命,我理应报答你们,姬道元等人在危急关头未能前往施以援手,我若是再袖手旁观,岂不令你更加寒心。” 夏玄自水桶里掬水洗了把脸,转而叹气开口,“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做错什么,类似内疚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并不后悔为了保全令尊性命而让他们苟活三年。你记住,我这个人做事有个习惯,我怎么对你,一定是你换出来的。” 待黎长风点头,夏玄再度说道,“你和令尊都是难得的好人,令尊也知道我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失去了什么,他也没有令我失望,不但同意你随我以身涉险,还想方设法的帮我寻找法宝傍身,他难道就看不出我日后的处境一定会很差吗?他看出来了,他难道不知道你们跟我走的太近,日后很可能会受到仇敌的清算和牵连吗?他知道,但他仍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帮我。” 听得夏玄言语,黎长风满心欣慰,“你当真做到了明察秋毫,恩怨分明。” “不说这些,快洗吧,时辰不早了。”夏玄随口岔开了话题。 “此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纠结还要不要继续跟着你,”黎长风说道,“只要我依旧跟着你,我和我爹就是你的软肋,但我们亏欠你太多,若是离你而去,置身事外,我又感觉自己背信弃义,薄情忘恩。” 夏玄说道,“实话也不瞒你,我也想过要不要离开你们孤身独行,不过闪念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你们与我捆绑的太深,即便此刻与我分道扬镳,你们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夏玄的一席话令黎长风心头阴霾尽去,“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再纠结了。” “纠结也晚了,你们已经上了贼船了。”夏玄心情亦舒朗不少,正如黎长风所说,他为了救黎百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倒是没想过让这父女二人报答自己,但难得的是黎长风和黎百草能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为了保全他们而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其实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别人给了自己什么,极少有人能看到别人为了自己而失去了什么,前者自然应该领情,而后者更应该领情。 “你可不是贼船,”黎长风正色说道,“天书有言,仙道贵生,你不愧是人皇嫡血,豪气干云,贵气天生。” “你还会阿谀奉承?”夏玄笑道。 黎长风摇头,“当真不是奉承,当日在皇城你复活数万阴兵之举实乃惊天大义,一怒之下裂土倾城可谓豪气干云,与君同行,无上荣耀。” 夏玄有些不好意思,讪笑摇头,“别把我说的太好,不然日后我大开杀戒之时会有所顾虑。” 黎长风知道夏玄所指,随即出言说道,“玄灵珠尘埃落定,我想再回家一趟,说与我爹知道,也让他安心。” 待夏玄点头,黎长风又道,“我此番回去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你可能寻得黄七的毛发或是指甲?”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夏玄不解。 “药者,毒也,”黎长风低声说道,“精通药理之人必定擅长用毒,我爹不但擅长制药还精于配毒,只要有黄七的毛发或指甲,我爹就能制出与其血脉相融的毒药,毒药散出便可催生瘟疫,届时所有沾染过黄七血液的人都会中毒。”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大喜过望,“当真?” “当真,我爹有这个本事,”黎长风点头,“而且能做到有的放矢,不会殃及无辜。” “太好了,”夏玄喜极发抖,“所有喝过黄七血液的人都会死?” 黎长风说道,“看你心意,致死致病只看如何配比。” “我能找到黄七的指甲和毛发,我马上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回故地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也不急于一时,”黎长风说到此处见夏玄多有急切便临时改口,“也好,你去吧,早去早回。” 夏玄欢喜点头,先为黎长风摇上两桶井水备用,随后方才取出符咒瞬移消失。 时隔多日再回玄云宗,夏玄心中五味陈杂,在来到玄云宗之前他一直跟着姬有德四处飘泊,居无定所,直待来到玄云宗方才安定下来,在此后的几年中他一直将玄云宗视为自己的家,而这也是他生平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是有家的人,奈何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最终他还是离开了玄云宗,再次浪迹天涯。 有要事在身,夏玄便顾不得感慨伤怀,随即快步来到自己门前,由于上次朱尚忠回返时将前来偷窃的乡人好一顿收拾,最近一段时间便没人敢上山行窃破坏,故此房门完好无损,锁头也依旧挂在门上。 夏玄忘了钥匙放在何处,干脆穿墙入室,他连土遁都能施展,穿墙自然不在话下。 进屋之后夏玄直奔狗窝,实则那也不是狗窝,而是用来暂时储存柴草的柴洞,在白鼻子和黑眼圈儿还没断奶的那段时间,三月一直带着它俩栖身于柴洞。 黄七有自己的房间,自然不会住在狗窝里,狗窝里之所以会有她的指甲乃是因为他曾为黄七修过指甲,在黄七吹嘘自己剃下的指甲能够延长狗子的寿命之后,便将剃下来的指甲投进了狗子喝水的水盆。 白鼻子和黑眼圈长大之后便不住在家里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日将食盆和水盆挪到屋外时曾将水盆自狗窝旁边磕了磕。 略一寻找夏玄便找到了那几片指甲,确切的说应该是趾甲,因为黄七的趾甲与人类的指甲形状是不一样的,很容易区分。 担心趾甲被水浸泡过多日气息会有所减弱,夏玄又跳到床上开始寻找,他曾在床上为黄七修整趾甲,或许床上的角落里会残留一两片也说不准。 仔细寻找过后无有所获,夏玄只能无奈作罢,随后又去了隔壁房间,再度寻找之后却并未发现毛发和趾甲。 就在其担心这几片被水浸泡过的趾甲不足以供黎百草配出毒药之际,突然想到黄七在搬到自己隔壁之前曾在西厢最后一排的一处房间里住过。 想到此处,立刻快步前往,此前黄七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是跳窗进出的,故此门上的锁头早就锈死了,夏玄不曾走门亦无需跳窗,再度穿墙而入。 早期黄七就住在这处房间,由于嗜酒贪杯且独居在此,黄七经常在酒后肆无忌惮的现出原形,故此这处房间里遗留了不少黄色的毛发,夏玄四处收集,终于凑到了一撮儿。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夏玄再度自房中四处寻找,很快又自炕下的灶坑里找到了几片趾甲和一根黄色的羽毛,黄七的原形是有翅膀的,这根黄色的羽毛无疑属于黄七,黄七之所以自己修剪趾甲乃是因为逐渐对他生出了别样的情愫,不好意思再自他面前显露蹄足。 有了这几样东西,夏玄终于如释重负,而今自己不但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趾甲和毛发,甚至连羽毛都有,这些足够黎百草有的放矢的配毒制药了。 如释重负的同时,那份一直强压在心底的悲伤***占心头,回想起与黄七相处的点点滴滴和黄七的音容笑貌,夏玄满心悲凉,心如刀绞,平心而论黄七并不是个完美的女人,不但嗜酒贪杯,不修边幅,还口无遮拦,狭隘善妒,但就是这样一个甚至连人都不是的女人,在生死关头却不顾危险,舍身引走了追兵,留下内丹的同时也将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在大义面前所有的小节都不值一提,只此一举就值得他刻骨铭记并穷极一生感恩报答。 随着悲伤越发强烈的弥漫心头,夏玄随即生出了去看黄七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克制住了,只因他知道黄七并不希望自己看到她的原形兽身,二人相处的初期黄七是没有这种顾虑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黄七亦是如此,当她动情之后便希望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奈何事与愿违,当日在皇城她被迫现出原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等遭遇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想到此处,夏玄越发痛恨姬道元和李怀虚,如果不是他们横加拦阻,他一定会将皇城彻底覆灭,让所有沾上黄七鲜血的人连同那些看到她原形的人一个不留的全部陪葬,即便自己殒命当场也在所不惜,正是因为姬道元等人自以为是的插手阻拦,才使得姜召等人得到了喘息之机,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恶果,使得他有仇不能报,天天憋气窝火。 察觉到自己的戾气越来越重,夏玄深深呼吸,强加克制,待得压下怒火便想瞬移回返。 不过就在取出符纸的瞬间,夏玄突然想到此前一段时间自己和朱尚忠的钱财多有消耗,于是便出门寻得布袋箩筐,瞬移西荒。 夏玄虽然知道回去的太晚黎长风会担心,但他仍然耽搁了一个时辰,只因远距离瞬移大耗灵气,而他眼下又没有能够及时补充灵气的法宝,故此在将大量黄金带到三人选定的落脚山洞之后,只能自那里稍作滞留,重新恢复灵气。 果不其然,当他拎着一袋金块儿回到客栈时黎长风依旧坐在后院树下的石桌旁。 见夏玄出现,黎长风急忙站了起来,“可还顺利?” 夏玄点了点头,转而放下布袋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递向黎长风,“趾甲毛发都有,还有一根背羽。” 黎长风伸手接过,小心揣进怀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我爹。” “辛苦你们了,何时能够完成?”夏玄问道。 “这个真说不好,”黎长风摇头,“我只知道我爹有这个能力,但类似的事情他此前从未做过。” “大约需要多久。”夏玄追问。 黎长风想了想,“少则七天,多则半个月。” “那行,”夏玄说道,“这段时间我哪儿都不去了,全力辅佐你们,我可以快速来去,倘若你们缺失什么药物,我也能尽快取来。” 黎长风知道夏玄急于为黄七报仇,便没有提出异议,“可以,袋子里是什么?” “黄金,”夏玄说道,“用来采买所需药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黎长风笑问。 “也不是,”夏玄讪笑,“你们所做的事情岂是能用金钱衡量的,我只是希望你们心无旁骛,不为旁支所累。”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黎长风沉声说道,“所有沾上黄七鲜血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多谢。”夏玄真诚说道。 黎长风摆了摆手,转而出言说道,“我刚才话说的太满了,紫气高手任督相通,阳气强盛,瘟疫很难伤其性命。” “不怕,”夏玄摇头,“这些人我亲自动手。” 黎长风点头,“好,我会让我爹设法将天花阴毒融入其中,哪怕瘟疫不能取其性命,阴毒也会自他们脸上留下麻点儿,日后你辨察追杀亦有迹可循。” “甚好,如此这般便不会有漏网之鱼…...”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口恶气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黎长风正要接话,朱尚忠突然推门而出,二人本以为朱尚忠是听到二人自院中说话方才自屋里出来的,不曾想朱尚忠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睡眼惺忪的去了东墙根儿。 眼见朱尚忠要脱裤子,黎长风急忙转头别处。 “哎。”夏玄皱眉发声。 夏玄突然发声将朱尚忠吓了个激灵,瞬时睡意全消,急忙提上裤子走向茅房,“你们怎么还没睡?” “马上睡。”夏玄离座站起。 黎长风随后起身,先行回房,夏玄则站在院子里等朱尚忠如厕回来,然后与其一同进屋。 “你回玄云宗了?”朱尚忠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夏玄反问。 朱尚忠指了指夏玄手里的那个布袋,“这不是咱们山上装粟子的口袋吗。” 夏玄将布袋放在炕边,自其中取出一把金块儿递向朱尚忠,“前段时间你花销不少,这些给你。” 此前夏玄曾跟朱尚忠说过西荒有条金河,故此朱尚忠对他带回黄金也并不感觉意外,随手抓过之后又看向炕边的口袋,“那些给谁?” “给药王。”夏玄说道。 “上回你不是给了他一棵金树吗,怎么又给?”朱尚忠好奇。 夏玄本想出言解释,想到自己说完朱尚忠免不得还要感慨唠叨,于是便摆手说道,“快睡吧,改天再跟你说。” 一夜无话,确切的说是半夜无话,由于睡的很晚,一直到日出时分三人方才起身。 由于昨晚晾上的衣服还不曾干透,黎长风便没有急于回返,三人吃过早饭一同上街,昨天收拾的落脚之处还缺不少东西,那地方是为日后养伤避难准备的,所需之物必须置办齐全。 中途三人多次回返,待得临近中午,三人的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大量的米粮酒水和被褥布匹,常用的药草黎长风亦采买了不少,为了方便研磨配药,黎长风还买了一个二十多斤的药碾子。 夏玄两次土遁往返方才将采买的东西全部送往山洞。 眼见瞬移回返的夏玄手里拿着一段树干,朱尚忠便随口问道,“你拿个死树枝子干嘛?” 夏玄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的黎长风,“这是一段雷击松木,我想给黎先生做个拐杖。” “她爹腿脚好像没啥毛病吧。”朱尚忠说道。 “是没毛病,拐杖主要是作为灵气信物使用,”夏玄说道,“他们父女跟咱们走得太近了,我担心有人会对他们不利,他日若是遇到危险,黎先生有灵气信物在手,也能及时向我们求救。” “有道理,”朱尚忠随手拿过树枝掂量打量,“太轻了,雷击木还是枣木好,你怎么不给他找个枣木?” “枣木太硬,危急关头敲不断怎么办?”夏玄说道。 “你想的还真多。”朱尚忠放下松枝自夏玄旁边坐下。 早年修马蹄有套小刀具,夏玄一直带在身边,随后取出刀具开始清理雕琢,与此同时意简言赅的将自己昨晚与黎长风所议之事说与朱尚忠知道。 听得夏玄讲说,朱尚忠亦是大喜过望,“这个办法好,要是他真能搞出一场瘟疫,那可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要不然那些喝过黄七血的人到处乱跑,咱们以后还真没办法挨个儿去找。” 夏玄低头忙碌,“是啊,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每每想起便窝心气堵,如鲠在喉。” 二人说话之间,黎长风抱着晒好的衣服走了进来,夏玄和朱尚忠先前的谈话她都听到了,于是便出言问道,“咱们何时动身?” 夏玄说道,“我仔细想过,你府上多有求诊之人,我若是频繁现身,迟早会被人发现行踪,对你们多有不利,稍后我把你送回去,我自己就不去了。” “无需亲自托带,你也能送人瞬移?”黎长风有些意外。 夏玄缓缓点头,当日受到姜召等人的伏击,危急关头他便想拼尽最后些许灵气将黄七独自送走,奈何土遁起效之时黄七却死命的抓着他不曾放手,最终使得二人一同瞬移却大大的缩短了瞬移的距离,进而导致黄七未能逃出对方的包围圈。 黎长风自然不知道夏玄在想什么,随口接话,“还是你虑事周全,就如你所说。不过你要告诉我你需要何种毒性。” 夏玄闻言眉头微皱,没有立刻接话。 朱尚忠自一旁插嘴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越毒越好,所有沾了血的都得死。” 不等黎长风接话,夏玄便摆手表态,“重了。” “重了?”朱尚忠不愿意了,“当初你想把皇城翻个底儿朝天,把里面的人全弄死,你这个搞法不重?要是真让你干成了,死的人更多,怎么到现在又装起好人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夏玄说道。 见朱尚忠还想与夏玄争辩,黎长风急忙接过了话头,“朱师兄,当日夏玄之所以想要覆灭皇城,乃是因为他无法区分哪些人沾染了黄七的鲜血,宁枉勿纵,殃及无辜亦实属无奈,而今有办法甄别区分,自然应该权衡定罪,斟酌量刑。”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朱尚忠点头,“那你们想怎么斟酌?” 黎长风指了指夏玄,示意此事由他做主。 朱尚忠随即又看向夏玄,夏玄低头雕琢,与此同时出言说道,“所有染血之人脸上必须留下麻子。” “这个不难,”黎长风点头,“有罪之人理应黥面。” 见朱尚忠又想插嘴,黎长风猜到他想说什么,便主动解释,“黥面留印不但方便日后辨认,亦是对这些染血之人的羞辱和惩罚。” “好好好,这个办法真好,”朱尚忠连声赞同,“当初抢到黄七血水的那些人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儿呢,弄不好还会跟没抢到的人显摆,也可能会把抢来的血水当成礼物送给谁,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还丢人现眼,落下一脸麻子。” 夏玄抬头看了黎长风一眼,转而继续说道,“当日你也在皇城,知道血池有多大,你来拿捏尺度,饮血水一口者腹痛三日,饮两口者痛六日,饮三口者痛九日,三口以上者死。” “合理。”黎长风点头赞同。 朱尚忠急切补充,“就这都便宜他们了,下药的时候狠一点儿哈,让他们痛的倒地打滚,浑身冒冷汗。” “锥心刺骨,痛不欲生。”黎长风说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朱尚忠连连点头,“能做到吗?” “不难。”黎长风点头。 “哎呀,黎神医呀,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朱尚忠冲黎长风连连作揖,“其实我也一直为这事儿发愁,你说当时抢血的人那么多,他也记不住都有谁,再说事情过去也有段日子了,当天在场的那些人有些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也没法找了,还是你这个办法好,不用人找,让毒去找。” “朱师兄言重了,举手之劳。”黎长风摆手谦逊。 “太解气了,我得好好请请你,”朱尚忠向外走去,“我先去看看他家有啥好吃的,你们收拾好了就去前面吃饭哈。” 夏玄应了一声,转而继续雕刻手里的松木,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一旦瘟疫传播,朝廷很快就会发现感染瘟疫的人都曾沾染过黄七的鲜血,如此一来他们便会怀疑这场瘟疫出自令尊之手,只因令尊与我交好,且只有他有配毒生瘟的本领,届时朝廷很可能会对令尊不利,这根拐杖蕴含有我的一息灵气,送与令尊,危急关头只需磕断拐杖,我就能有所感应并立刻瞬移前往。” 黎长风宽慰道,“你所说确有道理,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朝廷即便怀疑是我爹所为,也不敢对他下手,只因朝廷很清楚暗害我爹等同与你宣战,他们虽然品行卑劣,心智却是不差的,这点道理他们想的明白。” “他们的确很聪明,”夏玄说道,“深谙拿捏牵制之道,所作所为总是令我有所顾忌,使得我事事别扭,处处束手,难得快意恩仇。” 黎长风接话说道,“实则我早就发现你近段时间心情低落,抑郁憋闷,而这也正是朝廷想要看到的,他们就是要乱你心神,挫你锐气,心气不顺不但会影响你的心情,还会降低你的心智。” “是啊,”夏玄点头,“我倒不担心跑了罪魁祸首,令我郁闷的是无法彻底为黄七报仇,若不是你想出这个好主意,这口恶气我只能一直憋在心里。” 夏玄说到此处,自地上拿起几根之前削下的松枝,简单削磨之后递给黎长风,“需要我做什么就折断树枝,我会立刻赶过去。” 黎长风接过松枝随口问道,“符纸携带便利,你为何不用符纸充当灵气信物?” “以符纸充当信物需要将其点燃,我才能有所感知,”夏玄说道,“若是事态紧急,你们可能没有点燃符纸的机会。” 黎长风本想说夏玄虑事周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因类似的话她此前说过好多次了。 随着夏玄的砍削雕琢,手里的松木很快变成了一根精致的鸠杖,所谓鸠杖就是拐杖顶端雕刻着一只小巧的斑鸠,寓意长寿安康。 待得削整光滑,夏玄将鸠杖递给黎长风,“不成敬意,烦劳带给令尊。” 黎长风伸手接过,含笑打量,“好生精致,我代我爹谢谢你。” “惭愧,惭愧。”夏玄谦逊。 “若是没有别的交代,你这便送我回去吧。”黎长风说道。 “吃过午饭再走。”夏玄说道。 “眼下这个时辰正值午休,家里少有闲人。”黎长风说道。 夏玄点头同意,待黎长风收拾好行李,便将那袋黄金交给了她,“劳烦你们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喊我过去。” “那是自然,我岂会跟你见外,”黎长风伸手接过了袋子,“这段时间你们趁机休整一番,等我的好消息。” 夏玄微笑点头,转而取出土遁符咒,倒行逆施,送黎长风瞬移离开…...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行云布雨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刚将黎长风送走,朱尚忠便自前面跑了过来,“哎,夏玄,问问黎神医,她喜不喜欢吃鸡?” “别麻烦了,她已经走了。”夏玄拿着笤帚清扫地上的木屑。 朱尚忠快步进屋,探头往西屋看了一眼,“真走啦,不是说好吃了午饭再走吗?” 夏玄随口说道,“她家境优渥,回去之后肯定吃的比这里好。” 朱尚忠先是跑回院子喊了一嗓子别杀了,随后方才回到屋里帮夏玄扫地,“她这回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不然咱们上哪儿找那些人去。” “让店主把鸡炖上,我想吃。”夏玄说道。 这段时间夏玄一直寡言少语,不思饮食,见他突然有了胃口,朱尚忠既惊又喜,急忙又跑回院子高喊“杀吧,杀了赶紧炖上。” 朱尚忠一会儿杀一会儿别杀,搞的店主摸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无奈之下只能拎着那只公鸡来到后院儿,“客官,到底杀还是不杀?” “杀杀杀,”朱尚忠说道,眼见店主要当场下刀,又急忙摆手,“拿走,拿走,别让我看见。” 待朱尚忠回到屋里,夏玄已经放下扫帚开始洗手。 朱尚忠不想听杀鸡的动静,便随口建议,“炖鸡最少也得半个时辰,要不咱先出去转转吧。” “也行,”夏玄笑道,“我看这片区域多有干旱,闲着也是闲着,我试着给它下场雨。” “走。”朱尚忠点头。 在公鸡惨叫传来之前夏玄带着朱尚忠土遁现身于城北,四顾观察之后夏玄抬手北指,“走,去山顶。” 不多时,二人来到山顶高处,就在夏玄思虑应该如何感应水气生云降雨之时,朱尚忠自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角,“哎,你看,那里有个大水潭。” 夏玄循着朱尚忠所指看向那处位于群山环抱之中的水潭,说它是水潭实则并不贴切,确切的说是一处百丈见方的死水湖。 “玄灵珠可以感召水气,无需临渊借水。”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摇头,“我不是让你用那里的水下雨,我是想看看湖里有什么。” “嗯?”夏玄不解。 朱尚忠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转而出言说道,“我一看见这种发黑的水潭就头皮发麻,尤其是山里的水潭我更害怕,我总感觉这种水潭里藏着什么咬人的怪物。” “你想让我将潭水移走,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夏玄问道。 “对对对,能吗?”朱尚忠笑问。 “不知道,过去试试。”夏玄亦笑。 那处死水湖距二人所在的山顶约有十几里,山中无路,朱尚忠不得借助神行衣疾行狂奔,只能施展身法起落跳跃,实则他也是会些轻功的,只是造诣不深,跳不高也掠不快。 不多时,二人来到死水湖畔,这处死水湖东北南三面皆是陡峭山壁,只在西侧有一片平坦区域。 二人自湖西落地,落地的瞬间二人便注意到脚下这片遍布碎石的平坦区域散落着一些白骨。 朱尚忠随手拿起一根白骨冲夏玄摇晃,“你看,我就说吧,这种山里的水潭里面肯定有怪物。” 夏玄环顾湖面,“也不见得都有,不过这里还真有。” “你咋知道?”朱尚忠疑惑。 夏玄没有答话,只是以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腕,此时那片夔牛灵骨依旧贴附于他的右手寸关尺。 “戴着这东西不但能看见鬼,还能看见妖怪?”朱尚忠问道。 夏玄点头,“那红衣前辈……” 不等夏玄说完,朱尚忠便打断了他的话,“他又不在这儿,你就别前辈前辈的了,听着真别扭。” 夏玄无奈改口,“那侏儒乃是神灵一般的存在,能入他法眼并被其收藏的法宝自然非比寻常,这件夔牛灵骨可以感应三界,不但能够通阴阳看人鬼,还可窥元神辨神妖。” 听夏玄这般说,朱尚忠越发好奇,随即伸手抓住了夏玄的胳膊,“哎哟,还真能看见,下面有个龙。” “不是龙,应该是一条有些道行的大蛇。”夏玄出言纠正,佩戴夔牛灵骨并不能透视湖水,只能窥见水底异类的元神,而窥探元神远不如目睹实体那般真切。 朱尚忠弯腰捡起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奋力扔了出去,石头落水,溅起了些许水花。 等了片刻不见湖里有动静,朱尚忠再度往湖里抛扔石头,不过接连扔了十几块石头,却并不见那大蛇上浮出水。 “怎么不出来?”朱尚忠看向夏玄。 “眼下没到惊蛰的时节,它应该还在冬眠昏睡。”夏玄说道。 朱尚忠后退,“交给你了,把水弄走,我想看看那家伙长啥样儿。” 夏玄点了点头。 等了片刻不见夏玄出手,朱尚忠忍不住出言催促,“怎么还不动手?” “别催,此前我没用过玄灵珠,初次使用不得要领。”夏玄说道。 朱尚忠闻言再退几步,倚着一棵倒在湖边的枯树无聊等待。 又等片刻,依旧不见夏玄有所动作,朱尚忠再度开口,“黎神医不是说这东西可以辟水吗,要不下水试试?” 夏玄闻声回头,将戴在左腕的那串玄灵珠递向朱尚忠,“你试。” “我可不敢,”朱尚忠撇嘴,“还别说明知里面有蛇,就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下水。”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转身再度面对湖面。 明知再次开口肯定会挨呛,朱尚忠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只因夏玄已经自湖边站了一刻钟了,却始终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踌躇良久,朱尚忠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出言提醒,“哎,玄灵珠原来是捆在死人腰上的,腰子五行属水,他把玄灵珠捆在腰上应该是为了让体内的水属灵气跟玄灵珠产生感应。”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夏玄随口说道。 没挨呛令朱尚忠如释重负,“要不今天别试了,鸡快熟了,咱先回去吧。” “别着急,容我再想想。”夏玄摆手。 朱尚忠站的有些累了,正想坐上倚靠的枯树,却突然发现夏玄左手毫无征兆的生出了白色的雾气。 突然出现的雾气一直萦绕着那串玄灵珠,虽然雾气逐渐浓重,却始终不见外延扩散。 短暂的沉吟过后,夏玄左手微抖,散出灵气震断了串联玄灵珠的细绳儿。 朱尚忠见状刚想发声提醒,却惊讶的发现失去了串联的玄灵珠并没有四散落地,而是自夏玄头顶重聚成环并开始快速旋转。 随着玄灵珠越转越快,二人周围凝聚的雾气越来越浓,只是片刻工夫二人便被雾气包裹,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起初朱尚忠还能正常呼吸,片刻过后便开始感觉憋闷了,也不是喘不过气,而是每次喘气都有大量水滴入口呛鼻,如同溺水一般。 就在朱尚忠忍不住想要高喊叫嚷之际,萦绕在周围的雾气却突然消失,待朱尚忠抬手抹去满脸的水滴,却惊讶的发现原本萦绕在二人周围的雾水正在快速升空并向四周弥漫扩散。 知道夏玄正在凝神作法,朱尚忠便不敢随便发问,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雾气快速加厚并汇聚成云。 此后一段时间天上的云层依旧在不断加厚并继续向四方扩散,在此期间夏玄一直垂眉闭目,展臂抬手,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和片刻分神。 待得大致摸清了控御玄灵珠的诀窍,夏玄微微抬头,右手轻抬,原本平静的湖水瞬时在玄灵珠的引导之下如抽丝剥茧一般急旋升空。 眼见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朱尚忠忍不住暗暗叫好,夏玄控御玄灵珠将湖水旋送上天的景象与传说中的龙吸水如出一辙,只这片刻工夫湖面便下落了三尺有余。 起初急旋升空的只是湖水,随着湖水的减少,湖底的泥沙很快亦被搅起并随着水柱急旋升空。 由于初次使用玄灵珠,夏玄便做不到如臂使指,精准拿捏,本想留下少量湖水,不曾想水柱太粗,旋转太急,不等其闪念停手,湖水已被彻底抽干,湖底的大量泥沙连同那条蛰伏在水下的大蛇都被尽数送上了万丈高空。 由于水柱之中混杂了泥沙,朱尚忠便没注意到那条大蛇已经先走一步,只看到一个锅盖大小的王八被水柱送了上去,“咦,怎么还有王八?” 此时湖水已经彻底干涸,朱尚忠探头张望,不见那条大蛇,疑惑抬头,细看眺望,这才发现那条两丈多长的大蛇在粗大的水柱中急旋乱转,如同狂风中的一片破布。 “哎呀呀,死了死了,肯定活不了了。”朱尚忠感同身受,龇牙咧嘴。 “也不一定,我把它送回来吧。”夏玄说道。 “你能说话?”朱尚忠惊诧。 “可以。”夏玄点头。 “你还能把湖水再弄回来?”朱尚忠追问。 “应该可以。”夏玄说话的同时左手微抬,原本自其头顶上方快速旋转的玄灵珠仿佛群鸟归巢一般飞回其左腕并整齐环绕。 “绳子都断了,怎么不掉?”朱尚忠好奇打量。 “气发肾经,以水属灵气感应吸附。”夏玄为其解惑。 “哦。”朱尚忠了然。 “怎么办,要不要将湖水复位?”夏玄抬头上望,此时方圆数十里的天空全被乌黑的雨云笼罩,原本晴空万里,而今却是乌云蔽日。 “算了吧,那蛇肯定死了,送回来也没用了。”朱尚忠摇头。 “也罢,回去吃饭吧,鸡应该熟了。”夏玄取出了土遁符咒。 “你先别惦记鸡,”朱尚忠抬手上指,“雨怎么办,不下啦?” “当然下,等咱们回去了再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 雕虫小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还能你想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朱尚忠大感惊奇。 夏玄点了点头,转而取出土遁符咒,带着朱尚忠瞬移回返。 待得回到客栈后院儿,却发现店主正自门口探头探脑的向屋里张望,朱尚忠见状随口喊了一声,“贼头贼脑的干啥,想偷东西啊?” 店主吓了一跳,急忙拱手赔笑,“客官说笑了,饭菜做好了,小的特地来知会你们一声。” “知道了,先去摆上,我们马上过去。”朱尚忠摆手撵人。 待店主应声离开,夏玄随口说道,“还等什么,过去吃吧。” “我都湿透了,先换身衣服。”朱尚忠嘟囔着进屋。 夏玄迟疑片刻跟了进去,此时朱尚忠正在脱身上的湿衣服,虽然不曾下水也没有淋雨,但朱尚忠浑身上下却都湿透了,连底裤都在滴水。 “怎么会湿成这样?”夏玄随口问道。 “你搞的呗,”朱尚忠快速更换衣服,与此同时出言说道,“你这两件法宝可真厉害,不但慧眼如柜,还能呼风唤雨,有了这两件法宝,你跟神仙也没啥区别了。” “法宝终究是外物,总不如自身强大来得稳固。”夏玄摇头。 “哎,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把雾气送上天变成云彩的?”朱尚忠多有好奇。 夏玄解释道,“玄灵珠可以感应水属灵气,而水属灵气无处不在,实则升腾的也并不是雾气,而是水属灵气……” 不等夏玄说完,朱尚忠便打断了他的话,“说点儿我能听得懂的。” “简单说来就是利用玄灵珠与天地之间的水属灵气产生感应和共鸣,然后以意念引导,借助玄灵珠引带和撬动天地之间的水属灵气。”夏玄说道。 “再简单点儿。”朱尚忠还是听不懂。 “没法儿再简单了,你迷糊着吧。”夏玄不耐烦了。 朱尚忠捆系腰绳,“不说拉倒,吃饭去吧。” “你怎么换了身脏衣服?”夏玄皱眉打量。 “唉,我命苦啊,也没人帮我洗衣服。”朱尚忠趁机揶揄。 二人说话之间出门来到后院儿,眼见天上乌云密布,朱尚忠再生好奇,“不算你用玄灵珠聚的那些水,单是湖里的水也得有个几万斤吧,这么多水怎么能飘在天上呢?” “可不止几万斤,十倍百倍也不止。”夏玄随口纠正。 “管它是几万斤还是几十万斤,我就纳闷儿这么重是怎么飘在天上的。”朱尚忠抬头上望。 “怎么说你能明白呢,”夏玄皱眉,转而出言说道,“江河之上的渡船你见过吧,渡船不下千百斤,却能浮于水上,气托水与水载舟是一个道理。” “哦,”朱尚忠似懂非懂,“那你怎么能让天上的水变成雨下下来呢,云彩在天上,你就算能够灵气外放,也够不着啊。” “我在借助玄灵珠汇聚水气之时,自其中掺杂了自己的一息灵气,故此可以感应控御。”夏玄解释。 “算了,不说了,越说我越糊涂。”朱尚忠快步走进了前厅。 由于二人所在的县城是个偏远的小城,平日里住店的客人并不多,此时偌大的前厅一桌客人也没有。 见二人来到,店主立刻招呼上菜,伙计原本是想将饭菜摆在前厅正中的那张桌子上的,但朱尚忠喜欢坐窗边,便让伙计将饭菜送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二人刚刚落座,屋外瞬时大雨倾盆。 “你就说那几个小珠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朱尚忠惊奇的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大雨。 待炖鸡上桌,夏玄立刻扯了一条鸡腿大嘴咬嚼,与此同时出言说道,“那可不是寻常的珠子,而是玄武内丹,其中蕴藏的威能和灵气岂是寻常水族内丹可比的。” “你早些时候还送了三颗玄灵珠给你徒弟,”朱尚忠回头看向夏玄,“要是那三颗也在,是不是威力更大?” “那是自然,”夏玄撕下另外一条鸡腿递给朱尚忠,“别说了,快吃吧。” 朱尚忠接过鸡腿大快朵颐。 二人一条鸡腿没吃完,伙计又来上菜,陆陆续续的上了七八道菜,荤素都有。 “怎么要了这么多?”夏玄随口问道。 “说好黎神医也在这儿吃的,谁知道她半道儿跑了。”朱尚忠随口说道。 “怪不得人家跑到咱屋外张望,”夏玄说道,“这桌饭菜可不便宜,咱们若是不辞而别,店家要亏不少钱。” 朱尚忠没接夏玄话茬,而是兴奋的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哎,夏玄,你当年跟着那个姓姬的将军修马蹄子的时候敢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呼风唤雨吗?” “当然不敢想。”夏玄摇头。 “法宝是真有用啊,以后咱们得多搞点儿。”朱尚忠感慨。 夏玄摇头,“我刚才说过了,法宝再好,终究也是外物,倚仗法宝永远是偏门,自身强大才是正途,你参悟过神石天书,万不可舍本求末,只要潜心推演,刻苦修炼,晋身天格修为,位列仙班是迟早的事情。” “我已经很刻苦了,可惜我太笨了,到现在也只是个蓝气。”朱尚忠说道。 “我可没看见你有多刻苦,”夏玄摇头,“你几乎不怎么练气,天天晚上倒头就睡。” “这就是你不懂了,天书的心法躺着也能练。”朱尚忠说道。 夏玄不确定朱尚忠所说属实还是信口狡辩,便不曾接话。 二人现在虽然不缺钱用,却也不舍得浪费,原本三个人吃的饭两个人全吃了,见朱尚忠结账时多给了一个铜币,店主过意不去便送了二人一壶茶。 二人坐在窗边一边喝茶消食儿,一边看着外面的大雨。 开春之后这片区域几乎没下过雨,旱的要命,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缓解了旱情,眼见过往的行人无不面带喜色,朱尚忠多有感慨,“就跟做梦一样,你现在长本事了,随便干点什么就能改变这些人的命运,要是没有这场雨,这地方的人秋天肯定得饿肚子。” 夏玄随口接话,“我再怎么长本事也只是一介凡人,你可是要成仙的,以后你的本事肯定比我大。” “参悟天书的有两百多人呢,”朱尚忠说道,“这段时间战死了一些,现在一百七八应该还有,我算是这群人里面混的最差的了。” “后发不一定不能先至,”夏玄出言宽慰,“你修炼的是天书心法,只要晋身淡紫灵气便能跃升天格太虚。” “我能人家也能啊,”朱尚忠撇嘴,“按照现在这个架势,不用三年参悟天书的那些人都能晋身天格修为。” 夏玄点头过后出言补充,“在此期间也会有大量的神灵冲破结界重返人间,且妖族也在静极思动,三年之后必然神仙混战,妖孽四起。” 听夏玄这般说,朱尚忠反过来开始安慰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有法宝帮衬,就算神仙满天飞,也有你的立足之地。” 夏玄摇头,“法宝眼下的确有用,但日后就难说了,毕竟对于真正的神仙来说,呼风唤雨这种法术不过是雕虫小技…...” 第三百五十章 遥远记忆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对于夏玄的说法,朱尚忠并不苟同,“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连呼风唤雨都是雕虫小技?那什么法术才算雕虫大技?” 夏玄拿起茶壶为朱尚忠和自己倒茶,与此同时出言说道,“雕虫大技可多了去了,像什么移山动岳,翻江倒海,反逆阴阳,倒转乾坤,这些都能算是雕虫大技。” 朱尚忠回头看向夏玄,“后面两句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在玄云宗的西山祖陵里。”夏玄端杯喝茶,店主送的茶很是普通,但他却喝着很是顺口,只因茶叶向来都不便宜,他早年几乎没喝过茶,偶尔喝上一次便是这种普通的大叶粗茶,最好的并不一定是昂贵的,稀有的,而是熟悉的,习惯的。 就在夏玄认为朱尚忠会追问反逆阴阳和倒转乾坤究竟是什么意思之时,朱尚忠却问了个别的问题,“咱接下来去哪儿?” “没什么固定的去处,你想去哪儿?”夏玄随口反问。 “北方开春儿还是有点儿冷,咱去南边儿待几天吧,”朱尚忠说道,“找个水清的小河洗个澡,顺便再试试玄灵珠能不能辟水。” “可以,”夏玄点头,“何时动身?” 朱尚忠离座起身,“吃饱了犯困,先回屋睡一觉再说。” 二人离开前厅回到后院儿,出得前厅雨停,进得正屋雨下。 眼见夏玄也要往东屋来,朱尚忠随手推了他一把,“黎神医走了,西屋空出来了,你去西屋睡去,别来跟我挤。” 夏玄无奈,只能去了西屋。 夏玄昨夜睡得很晚,原本也有些困了,但躺倒之后却是睡意全无,只因西屋的被褥上残留有黎长风的气息,这是一种年轻女子特有的清新气息,倒不至于令其心猿意马,却也使他多有别扭。 别扭了一阵儿,困意上涌,逐渐也就睡着了,练气之人气定神闲,很少做梦,但夏玄此番竟然做梦了,实则也不是梦,因为梦中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也没有具体的人,有的只是女人的气息,也不是旖旎的春.梦,梦中的气息也不属于黄七和黎长风,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没睡多久夏玄就醒了,但他不敢彻底醒过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醒过来就会忘记梦中那个女人的气息,而一旦忘记了那个气息,醒来之后就很难回忆起梦中那个女人的气息属于谁。 夏玄自半睡半醒之间小心翼翼的回忆着那股气息,那个女人的气息他并不完全陌生,此前肯定自何处闻到过,但那貌似是很遥远,很缥缈的事情。 这些年夏玄跟着姬有德走街串巷,女人也接触过不少,但他却能肯定梦中出现的气息不属于自己早年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恍惚之间,夏玄猛然找到了梦中那股女子气息的主人,是子许,当年他曾在山洞里与已经死去的子许待过一段时间,当时二人近在咫尺,他能闻嗅到子许身上的气味。 虽然找到了答案,夏玄却并不满意,只因他虽然确定梦中的气息就属于子许,却也记得与自己当日自山洞里闻到的气息略有差别,人在断气之后气息会发生变化,由此可见梦中的气息应该属于子许活着的时候。 但在此之前他只在镇子上见过子许,那时候双方距离挺远,他闻不到子许身上的气味。 朦胧之中夏玄努力回忆,良久过后突然想起姬有德留给自己的那封遗书,姬有德在书中曾经详细讲述了事发当日的经过,据姬有德所说,当日众人带他自皇城突围之时,子许是将他裹在怀里的,梦中那股令他感觉有些熟悉且能够令他感觉安心的气息,应该是当年自己自子许怀中闻到的。 这一最终推论令夏玄感觉到不可思议,原因也很简单,夏洪等人当年谋反时他仍在襁褓之中,按理说那时候他是记不住任何事情的。 想到子许,夏玄随即想到了姬有德和芈正等人,忠臣哪,这些人全是忠臣,每个人都担得起义薄云天,他庆幸自己当日逆天作法,复活了包括芈正和姬千寻在内的三万将士,对他们的忠义进行了褒奖,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两件事情,一是让好人吃亏,二是让坏人占便宜,此前一段时间之所以一直窝火憋气,正是因为无法区分哪些人喝过血水,无法让这些坏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付出代价。 想到此处,夏玄对黎百草父女二人满是感激,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将永远无法为黄七彻底报仇,而今以瘟疫惩之,当真做到了明察秋毫,一网打尽。 感激二人的同时,夏玄又开始反省二人对自己的帮助自己是不是受之有愧,之所以生出这种疑问乃是因为在这父女二人看来,自己当日之所以答应姜召三年之内不去寻仇,主要是为了保全黎百草的性命,但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他拿不准,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在潜意识当中,子许和姬有德都是等同于亲生父母的重要存在,他决不允许二人死无全尸。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夏玄都在梳理斟酌,他必须一五一十的弄明白,理清楚,当日之所以宽限对方三年,为了保全子许和姬有德的尸体,以及为了保全黎百草的性命,这两者究竟各占了几成。 而他得出的最终结论是五五,各占一半。 得出了这样的结果,夏玄心里也就坦然了,在别人看来这些事情并不重要,但是在他眼里却无比重要,只因他不允许自己分明没做什么却平白无故的承受了别人的感激,也不允许自己分明只付出了三分,对方却领了七分的情,不是自己该得的,自己决不能要。 反之亦然,他也决不允许别人分明对自己只有三分好,却试图让自己领七分情,因为此举等同对自己进行欺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自己可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对方却不能只付出了滴水却让自己领涌泉的情。 情理,情理,应该讲情,但更应该讲理,如果不跟对方讲理,对方甚至不会明白你跟她讲了情,如果谁说讲情就不该讲理,那此人就是在妖言惑众,祸乱人间,理应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傍晚时分,朱尚忠醒了,打着哈欠穿鞋下地。 就在夏玄以为朱尚忠要来西屋时,朱尚忠却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就在夏玄认为朱尚忠要出门如厕之时,门口却传来了淅沥的水声。 夏玄本想出言制止,转念过后又忍住了,只因在玄云宗的时候朱尚忠就喜欢尿墙根儿,除了大解几乎不去茅房。 不多时,水声消失,朱尚忠来到西屋,坐到炕边低头回神,“啥时候走啊?” “听你的。”夏玄说道。 “现在走吧,身上黏糊糊的,得洗澡。”朱尚忠说道。 “行。”夏玄下地穿鞋。 朱尚忠坐在炕边发了会儿懵,随后去到东屋收拾东西。 夏玄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好了包袱,待朱尚忠挎着包袱自东屋出来,随即取出土遁符咒,带着他瞬移消失…...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有备而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瞬移之前朱尚忠并不知道夏玄要带自己去哪儿,待得现身之后只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干净的沙滩上,面前不远便是一条东西流向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可见螺蚌游鱼。 “这是哪儿?”朱尚忠四顾张望。 “我也不知道,”夏玄摇头,“你吆喝着要洗澡,我就给你找了处能洗澡的地方。” 四顾无人,朱尚忠便放下包袱开始解腰绳儿,“你之前来过这儿?” 夏玄点头,当年他去往玄云宗的途中曾经路过这里,那时他刚刚收留三月,曾在这条河里给三月洗过澡,也曾摸了河蚌烤给三月吃。 朱尚忠可不知道夏玄在想什么,快速脱去衣服跑进了河里,似这种清澈且是沙底的小河最适合洗澡。 “水一点儿都不凉,快来。”朱尚忠自水里冲夏玄招手。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没接话,也没动。 “真舒服,快下来。”朱尚忠再度招手。 “水是不是有点儿凉?”夏玄问道。 “你怎么知道?”朱尚忠皱眉。 “因为你脸色发青,说话打颤。”夏玄说道。 眼见夏玄识破了自己的伎俩,朱尚忠也不装了,“冻死个人,这里肯定不是南方。” “你也没说你要去南方,你先前说的是去南边儿。”夏玄坐到了沙滩上。 刚下水的确有些冷,但泡了一阵儿朱尚忠也就适应了,这家伙很长时间没洗澡了,眼见身上的污垢一时之间搓不干净,干脆不搓了,先自水里泡着。 “你不试试玄灵珠能不能辟水?”朱尚忠随口问道。 “不急。”夏玄摇头。 “行吧,”朱尚忠手指自己脱下来的衣服,“那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把衣服洗了。” “洗是可以,但洗了干不了啊。”夏玄随口说道。 “用火烤。”朱尚忠说道。 夏玄站立起身,拿着朱尚忠的衣服来到河边帮他浆洗,朱尚忠一共有两套衣服,另一套中午也湿了,顺便一起洗了。 待得洗好衣服,夏玄又去附近收集了不少枯枝干柴,很快篝火便自沙滩上燃起。 朱尚忠无意之中发现河里有河蚌,他是南方人,没见过北方的这种河蚌,便捞起一只冲夏玄摇晃,“这是花甲吗?” 待夏玄点头,朱尚忠又问,“花甲怎么能长这么大?能吃吗?” “能吃但不好吃,煮熟之后咬不动。”夏玄摇头。 朱尚忠不信邪,捞了不少扔上岸让夏玄帮忙炙烤。 夜幕降临,水更凉了,朱尚忠待不住了,光着屁股跑了出来,坐在火堆旁吃那河蚌,只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扔掉了,“北方的花甲怎么这个味儿,狗都不吃。” “狗吃。”夏玄说道。 “嘁。”朱尚忠撇嘴,他自然不知道夏玄说的是实情,只当夏玄在揶揄他。 “哎,夏玄,你说……” 不等朱尚忠说完,夏玄便皱眉抬手。 “怎么了?”朱尚忠不明所以。 “有人来了。”夏玄站立起身,眺望西北。 朱尚忠也想起身,却突然想起自己光着身子,急忙又蹲了下来,“什么人?” “不清楚,”夏玄说道,“貌似是一群人正在追什么人。”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急忙去抓篝火旁边的衣服,待得抓到手里却发现衣服被篝火烤的正在冒热气,这要是往身上穿岂不烫掉皮,无奈之下只能扔了衣服,转头跑回了河里。 片刻过后,西北方向出现了两道人影,由于距离尚远,看不清样貌,看身形应该是两个女子,会轻功但修为不高,其中一人貌似还有伤在身。 那两个女子原本是沿着官道向东移动的,拐弯之后发现河边有高深茅草可以藏身,便离开官道冲进了河边的草丛里。 二人躲进草丛不久,几个红袍巫师带着一队士兵追了过来,不见官道上有人,再见河边有火光,众人便朝着火光跑了过来。 夏玄见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草丛,那两个女子就藏在那里,二人也知道夏玄看到了她们,其中一人便冲夏玄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告诉官兵她们躲在那里。 不多时,几名红袍巫师与官兵来到,就在其中一名官兵想要上前喝问之际,一名红袍巫师抬手拦住了他。 那红袍巫师拦下官兵之后,皱眉打量着夏玄。 就在那名红袍巫师上下打量夏玄的同时,另外一名巫师突然发现火堆旁炙烤的两套衣服中的一套竟然是九州盟参悟天书弟子所独有的道袍。 随着此人的一声令下,二十几个官兵立刻环绕散开,将夏玄团团围住,另有一名巫师则来到河边冲朱尚忠高声呼喝,让他滚出来束手就擒。 “你们想干什么?”夏玄眉头微皱。 “明知故问,”一名红袍巫师冷笑发声,“你们是什么人自己清楚。” “我们的确清楚,但你们清不清楚?”夏玄随口反问。 “我们当然清楚,不然也不会捉拿你们。”红袍巫师高声说道。 夏玄重新坐到火堆旁,往篝火里添加木柴,“你们并不清楚,如果你们真的清楚,也就不会拿我们了。” 听得夏玄言语,几名巫师心生疑惑,一时之间亦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也应该知道他是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夏玄指了指河里的朱尚忠,“你们更应该知道随便一个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都不是你们所能拿得住的。” 不等对方接话,夏玄便摆手说道,“快走吧,我们今天不想杀人。” 夏玄言罢,几名巫师面面相觑,一名官兵无知发难,瞪眼拔刀,“大胆反贼,竟敢虚张声势,恐吓官家?!” “我是夏玄,我没恐吓你。”夏玄随口说道。 夏玄此言一出,对方众人瞬时面色大变。 见对方骇然震惊,夏玄再度摆手,“快走吧,别等我改变主意。” 听夏玄这般说,一众官兵瞬时倒吸凉气,面露惊惧。 几名巫师交换过眼神之后,其中一名巫师出言说道,“我们不是冲你来的,请问你们可曾见过两个女子,老的当有五十来岁,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夏玄反道。 “实不相瞒,那二人偷了我们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必须拿回来。”巫师说道。 夏玄并没有追问那两个女子偷了什么,而是冷声说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却一心求死,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就在一众巫师和官兵皱眉四顾之际,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出来吧。” “出去?我光着腚呢。”朱尚忠嚷道。 “没事儿,不会有人知道的。”夏玄说道。 “他们不是人哪?”朱尚忠撇嘴。 “你说对了,它们还真不是人,连那两个女的也不是人,它们是一伙儿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暗中作祟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虽然夏玄语气阴沉,神情凝重,朱尚忠却并不相信他的话,只因在此之前他曾试图骗夏玄下水,他怀疑夏玄此番是想骗他光着屁股跳出来丢人。 “滚一边去吧,我可不上你的……” 朱尚忠话没说完便惊讶的发现那些巫师和官兵开始四散奔逃,连那两个女人亦自草丛里蹿了出来向北逃去。 夏玄没有理会那些巫师和官兵,而是施展目视瞬移抢先一步拦住了那两个女人的去路。 眼见夏玄拦路,那两个女人好生惊慌,就在二人面面相觑,踌躇进退之时,夏玄沉声说道,“不想死就如实回话。” 二人本以为夏玄识破了她们的诡计势必大开杀戒,不曾想夏玄还给她们留下了一线生机,既然有活命的可能,二人自然不会自寻死路,做困兽之斗。 夏玄抬手指向年长女子背着的包袱,“包袱里藏的可是暗器?”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同时皱眉,紧张对视,不知如何回话。 “我在问你们话。”夏玄语气转冷。 唯恐答的晚了夏玄会不满动怒进而萌生杀机,年长的女子只能惊怯点头。 不等夏玄说话,年长女子便急切开口,“虽然是暗器,但我们没想杀你。” “你们没想杀我是因为知道杀不了我。”夏玄冷声说道。 二人惊惧害怕,不敢接话。 就在此时,朱尚忠套着湿衣服跑了过来,先是皱眉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转而一头雾水的看向夏玄,“究竟咋回事儿,她们是什么人?” 夏玄没接朱尚忠话茬,而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你们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年长女子连连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他们告诉我的。”年轻女子惊惧摆手。 见二人吓的面色煞白,语带颤音,夏玄知道她们没有撒谎,亦不再逼问,随即冲二人摆了摆手,“走吧。” 二人死里逃生,忙不迭的冲夏玄拱手道谢。 夏玄随口说道,“替我捎话回去,以后不要打我的主意,再有下次,我先放下手里的事情,先除掉你们。” 二人满口应承,绕开朱尚忠狼狈逃走。 “这,这,这就把她们放了?”朱尚忠看着狼狈跑走的二人。 “懒得动手。”夏玄转身迈步。 “他们到底想干嘛?这究竟是咋回事儿?”朱尚忠一头雾水的跟了上来。 见朱尚忠如此急不可耐,夏玄便卖了个关子“你可以猜一下。” 朱尚忠皱眉挠头,片刻过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两个女的也是朝廷派来的,她们故意装的很可怜,引你出手相救,然后再趁你不备用暗器来刺杀你。” 夏玄摇头,“不对,再猜。” 朱尚忠本以为自己一定猜对了,不曾想还是猜错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刚才那个巫师故意说她俩偷了他们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为的就是让你好奇,想要看看她们到底偷了什么,然后她们就有机会用暗器来杀你。” “你只猜对了一半儿,”夏玄随口解释,“她们的确想要行刺我,但她们却不是朝廷派来的。” “不是朝廷派来的?”朱尚忠又糊涂了,“不是朝廷派来的是谁派来的?” “妖族。”夏玄说道。 “妖族?”朱尚忠更糊涂了,“妖族杀你干嘛,你又没得罪它们。” 眼见朱尚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猜乱蒙,夏玄只得详加解释,“早些年妖族被神灵一族打压的很厉害,时至今日也不曾恢复元气,暂时还没有与朝廷或是九州盟对抗的实力,所以它们希望朝廷和九州盟打的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不等夏玄说完,朱尚忠便忍不住打岔,“那这是朝廷和九州盟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呀?” “的确跟我无关,”夏玄说道,“但妖族希望把我也扯进这场混战,眼下朝廷和九州盟处于胶着对峙状态,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如果此时我出手对付朝廷,朝廷势必腹背受敌,一败涂地,而这正是妖族想要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妖族在帮九州盟?”朱尚忠还没理清头绪。 夏玄皱眉摇头,“妖族没帮九州盟,妖族恨的是神族,它们想要借助九州盟的力量来对抗朝廷,确切的说是对抗神族,如果朝廷一败涂地,被困的神灵将永无出头之日。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妖族忌惮的是神族,神族不得再回人间,妖族便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唯恐朱尚忠再打岔,夏玄便急切说道,“眼见九州盟短时间内无法打败朝廷,妖族便想拉我下水,变相的助九州盟一臂之力,奈何我之前与朝廷有过约定,三年之内各行其是,为了让我尽快参战,它们便想出了这个主意,让这两个女子来行刺我。” 夏玄言罢,见朱尚忠仍翻着白眼儿一脸茫然,便继续解释,“这两个女子是被巫师和官兵追过来的,她们如果行刺我,我一定会怀疑她们是受朝廷指使,既然朝廷违约在前,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遵守约定,提前对朝廷发难?而朝廷对此事一无所知,我若是提前发难,他们就会认为我言而无信,接下来势必对我展开反击,如此一来我就被彻底卷进去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朱尚忠如梦初醒,“这帮搅屎棍想的可真够远的呀。” 夏玄此时已经回到沙滩,打开自己的包袱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朱尚忠转头四顾,确定众人已经逃走,随即便将湿衣服脱下来继续烘烤,“幸亏你有夔牛灵骨,不然还看不出那些巫师和官兵被妖族附身了。” 夏玄摇头说道,“附身于那些巫师和官兵身上的妖族元神道行都不是很深,不曾彻底夺舍他们的神识,即便佩戴了夔牛灵骨也很难察觉,我是根据那名红袍巫师说的那句话发现不对劲儿的,他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立刻逃走,没必要告诉我那两个女子偷了他们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刻意提及,无非想要令我心生好奇并探究察看。” 夏玄整理过自己的包袱,随手又拿过朱尚忠的包袱开始翻找,朱尚忠见状随口问道,“你找啥呀?” 夏玄答道,“我们是瞬移至此的,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它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你怀疑它们往咱的包袱里偷放了什么东西?”朱尚忠问道。 夏玄点头。 听夏玄这般说,朱尚忠便伸手帮忙,二人将随身事物逐一翻出察看,结果却并未发现异样。 “怎么没有?”夏玄皱眉思虑。 “没有不好吗,怎么你还希望有啊?”朱尚忠撇嘴。 “没有真的不好,这表明它们无需借助外物便能知道我们身在何处…...”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复仇瘟毒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见夏玄眉头紧锁,朱尚忠随口宽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它们就算知道咱们在哪儿又能咋样?你今天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它们肯定不敢再打咱的主意了。” 夏玄点头,“有了前车之鉴,它们应该不会再自讨没趣了。” “肯定不会呀,”朱尚忠往篝火里添加木柴,“今天这事儿你办的真好,只是警告了它们,也没杀它们的人,这就不算结仇,知道撺掇不了你,它们就搞朝廷和九州盟去了。” “言之有理。”夏玄笑道。 朱尚忠在水里泡了半天,有些饿了,再度拿起了先前烤熟的河蚌,奈何这东西属实难以下咽,只咬了一口便反手扔掉了,“时辰不早了,咱走吧。” “再等一会儿,衣服还没干呢。”夏玄随口说道。 “想彻底烤干得等到天亮,”朱尚忠起身收拾衣服,“快走,这鸟地方有蚊子。” “去哪儿?”夏玄问道。 “我光着屁股还能去哪儿,肯定回老窝呀。”朱尚忠说道。 夏玄想了想,感觉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带着朱尚忠瞬移回到了不久之前刚刚收拾好的那处山洞。 山洞里有干粮,朱尚忠吃过干粮便跑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夏玄无有睡意,便四处收拾,将三人先前自城里买回的东西进行分类规整,待得忙完已是黎明时分。 前段时间一直在四处奔波,二人都不曾好生练气,眼下闲来无事,正好可以用来吐纳练气,随后几日二人足不出户,各自修行。 这处山洞本是豹子精修行的洞府,虽然那豹子精贪霪好色,但其盘踞的这处山洞却是难得的修行场所,地气清盈,藏风聚气。 前几日夏玄还沉得住气,到得第五日便有些坐不住了,黎长风之前说过配制可以引发瘟疫的毒药多则半月,少则七天,而今七天之期将近,也不知道那父女二人搞的怎么样了。 练气最忌分神,知道自己此时心浮气躁,夏玄便不曾强行推进,而是自山西的小河里打来清水,再度将洞内各处进行打扫清洁。 起初朱尚忠还以为夏玄是嫌山洞不够干净,直待随后几日夏玄一直在重复打扫,这才知道他只是以这种方式来排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和焦急,随即出言宽慰,“你不用着急,这才第八天,离半个月还早着呢。” 夏玄点了点头。 朱尚忠又道,“他们要是需要你干啥,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不喊你过去就是用不着你帮忙。” 夏玄再度点头。 朱尚忠也不太会宽慰人,想了片刻方才再度说道,“你放心就行了,黎神医回去之后肯定会先跟她爹说咱们想干啥,要是她爹干不了,她早就跟你说了,不会拖到现在的,直到现在都没动静,就说明她爷俩正在忙活。” 朱尚忠的这番话起了效果,夏玄随即出言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实则我也是关心则乱,能否配出合用的毒药太重要了,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对所有喝过血水的人施以惩戒,接下来我只需要将剩下的那些人杀掉就能为黄七彻底报仇。” 朱尚忠刚想接话,夏玄却突然离座站起。 见夏玄神情有异,朱尚忠亦站了起来,“怎么了?” “他们喊我过去。”夏玄语带颤音。 “哈哈,你看,我说对了吧,”朱尚忠开心大笑,“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高兴的太早,也可能是他们配药受阻,需要我们做什么。”夏玄快速穿戴。 “不会的,肯定是好消息。”朱尚忠说道。 夏玄穿好法袍,取出土遁符咒,带着朱尚忠瞬移消失。 黎长风知道夏玄会现身何处,便一直自树下等待,眼见二人现身,立刻拎起捆好的被褥迎了上去。 看到黎长风的瞬间,夏玄便知道大功告成,只因黎长风神情轻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倘若配药受阻,黎长风不会是这般神情。 不等夏玄开口,朱尚忠便急切发问,“黎神医,咋样?” “幸不辱命。”黎长风微笑点头。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大喜过望,随即转头看向夏玄,“你看,还是我有数吧,这爷儿俩一起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 夏玄没有理会朱尚忠,而是冲黎长风问道,“令尊现在何处,我要向他当面道谢。” “别去了,高大壮跟他在一起。”黎长风说道。 “高大壮是谁?”朱尚忠随口问道。 听得朱尚忠发问,黎长风这才反应过来,“哦,你们还不知道那红衣侏儒的名字吧,他姓高,名大壮。” “那个小矬子叫高大壮?”朱尚忠哭笑不得,“他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他本名就叫高大壮,”黎长风言罢再度催促,“早些走,以免节外生枝。” 眼见黎长风背着包袱拎着被褥,夏玄便知道她想去哪儿,随即再取符咒,带着二人重回山洞。 黎长风现身之后转头四顾,“怎地这般整洁,你们又来收拾过?”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抢过了话头,“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儿,他担心你们配不出毒药,也没心思练气,成天就跟个拉磨的驴似的在山洞里乱转。” 朱尚忠言罢便接过黎长风拎在手里的被褥,“你先跟他说吧,我帮你把铺盖送房间去。” 桌上有二人先前泡好的茶水,待黎长风落座,夏玄急忙为她倒上茶水,“先喝口水,这段时间你们受累了。” “所幸一切顺利。”黎长风虽然多有欢喜,却掩饰不住的倦怠和疲惫。 “大恩不言谢。”夏玄正色说道。 黎长风平日里并不喜欢说笑,眼下心情大好,便笑噱发问,“不言谢?那你准备怎么谢?” 夏玄闻言多有尴尬,好在朱尚忠将黎长风的铺盖送进房间便跑了回来,“哎,黎神医,药呢,我看看啥样儿。” 听得朱尚忠言语,黎长风随即放下包袱,自其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儿递向夏玄,“里面有粒解药,你先服下。” 不等二人说话,黎长风便主动解释,“我们配制的瘟毒旨在毒害沾染黄七血气的那些人,你吞服过黄七的内丹,沾染黄七的气息最重,一旦碰触瘟毒,纵有紫气修为亦难得活命。” 夏玄亦不迟疑,伸手接过,倒出解药仰头吞服。 黎长风随即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夏玄,转而又自包袱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递给了朱尚忠,此物有掌心大小,通体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有半瓶黑色的药粉。 朱尚忠拿起端详,由于山洞里是以夜明珠照亮,他便对着洞顶的夜明珠打量端详,“这是什么毒?怎么好像还在动。” “沾附瘟毒的虱子,是活物。”黎长风随口解释。 “虱子?这好像也不够用啊。”朱尚忠疑惑。 黎长风说道,“瘟毒是可以传染的,实则一只就够用了,这瓶里足有两百多只。” “这么小的虱子,能管用吗?”朱尚忠存疑。 “一试便知。”黎长风很是自信。 “那还等啥,走啊。”朱尚忠迫不及待。 黎长风知道夏玄亦是心急如焚,便痛快的点头同意,“走……”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籁之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说完便转头看向夏玄,奈何夏玄只是皱眉回视,既不接话亦无动作。 等了片刻不见夏玄动身,朱尚忠不耐催促,“还愣着干啥,赶紧走啊。”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出言宽慰,“大可放心,瘟毒一定会起效,绝不会出现意外。” “我也想立刻动身,”夏玄哭笑不得,“但我得有足够的灵气施展土遁瞬移才行啊。” 听得夏玄言语,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夏玄在短时间两次瞬移往返,灵气耗损的很是严重,而今体内灵气已经不足以托带二人赶去皇城。 “你们歇息片刻,我先去整理一下房间。”黎长风起身离去。 目送黎长风离开,朱尚忠收回视线看向夏玄,“你也别傻坐着了,赶紧吐纳练气去。” “不用,”夏玄摇头,“我坐在这里也可聚气,最晚申时便可动身。” 朱尚忠点头过后瞥见夏玄戴在左手的玄灵珠,“对了,这玩意儿跟地元丹都是内丹,地元丹能补充灵气,它应该也能啊。” “应该可以,但它蕴含的是水属灵气,眼下我还不知如何吸纳转换。”夏玄说道。 想到此前夏玄曾将地元丹和三枚玄灵珠送给了赵公明,朱尚忠随口说道,“地元丹是不是能吸纳这个,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哦,玄灵珠,地元丹是不是能吸纳玄灵珠里面的灵气?” 夏玄点了点头,“地元丹不但能吸纳玄灵珠散出的灵气,还可以将水属灵气转化为常用的灵气。” “唉,”朱尚忠叹气摇头,“你也是大方的不是地方,这玩意儿分明对你也有用,你不该给赵公明,他一个小毛孩子,又没啥仇家,给他实属暴珍天物。” “殄。”夏玄随口纠正。 “什么舔?”朱尚忠不明所以。 夏玄懒得再说纠正,随口解释道,“我之所以将玄灵珠和地元丹都送给赵公明,倒不是担心有谁会对他不利,而是他路上捡到的那条黄狗需要灵气续命,我虽然传授了他练气心法,但短时间内他很难自行聚敛灵气为黄狗传气续命。” 朱尚忠也曾经见过那条黄狗,“你说那个狗子活了几千年,但我感觉它好像没什么神异的地方,它的主人就算是哪个神灵,以后也不见得能跑出来,你下这么大的血本,可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玄摇头说道,“我没想施恩图报,即便黄狗的主人日后寻来,这段际遇也是赵公明的,与我无关。至于那黄狗有无神异的地方,眼下还说不好,毕竟我们对它并不十分了解。” 朱尚忠点了点头,感觉与夏玄无话可说,便起身走到黎长风房间门口,倚着门框冲黎长风问道,“黎神医,那些小虱子怎么用啊?” 黎长风的声音自房间里传来,“只需附在活物身上,咬人吸血便可传播瘟疫。” “活物?”朱尚忠追问,“你的意思是把它们放在猫狗身上也行?” “对,”黎长风回应,“瘟毒的毒性异常强烈,被其咬过的活物全身带毒,连呼出的空气都带有瘟毒。” 朱尚忠好奇再问,“要是染上了瘟疫,多久能发作?” “我刚才说过了,瘟毒的毒性很是剧烈,只要染上,半炷香便会发作。”黎长风说道。 “那你感觉长时间皇城里的人才能全部染上瘟疫?”朱尚忠追问。 “这个说不好,”黎长风说道,“要看感染瘟毒之人是否四处走动,感染瘟毒之人去的地方越多,接触的人越多,瘟疫传播的就越快。” 朱尚忠坏笑,“嘿嘿,到时候咱们专挑人多的地方放毒,有些喝过血水的人已经离开皇城了,咱们可以去驿站放毒,让到处跑的驿卒把瘟疫带到九州八荒。” 不等黎长风接话,朱尚忠便抬手拍额,“哎呀,这条路走不通啊,按你说的,半炷香瘟疫就发作,那不等驿卒跑到地头儿,瘟疫就发作了,他们也没法儿到处去。” “可以的,”黎长风说道,“不曾喝过血水的人即便感染瘟疫也永远不会发作,但他们仍然可以传播瘟疫。” “那就行,”朱尚忠又问,“对了,染上这个瘟毒会有什么症状?” “如我们之前议定的那般,不但既痒且痛,刺骨锥心,事后还会自脸上留下麻点疤痕。”黎长风说道。 “好好好,可不能便宜了他们。”朱尚忠多有激动。 二人说话的同时,黎长风铺好了被褥,随后又取出香炉自正厅开始熏香,这处山洞死过太多人,熏香既是为了除味,亦是为了祛毒。 先前朱尚忠和黎长风的交谈夏玄都听到了,担心天黑之后皇城里的民众停止走动,进而使得瘟毒不得快速传播,夏玄一刻也不曾耽搁,待得体内灵气有所恢复,立刻带着二人土遁瞬移,现身于城南树林。 此时乃是申时,官道上过往的路人很多,见此情形,黎长风便出言说道,“咱们无需进城,只需让过往的路人将瘟毒带进皇城便可。” 夏玄点头同意。 朱尚忠嫌慢,“还是交给我吧,我进城转一圈儿。” “瘟毒起效很快,无需多此一举。”黎长风摇头。 “哦。”朱尚忠应声。 眼见黎长风转身要走,夏玄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待黎长风转身回头,夏玄沉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瘟毒不会殃及无辜?” “对呀,这可不是小事儿,”朱尚忠后知后觉,“要是把全天下的人都毒死了,那可真完犊子了。” “相信我。”黎长风正色点头。 夏玄松手,黎长风自去。 二人自树林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黎长风在官道上的举动,她并没有选择过往的路人,而是选了路人驱乘的骡马牲畜。 不多时,黎长风回返,那只琉璃瓶还在手里,只是已经空了。 “此地不宜久留,尽早离开。”黎长风看向夏玄。 “哈哈,快走,快走,闯了祸就跑。”朱尚忠笑道。 “不走,”夏玄摇头,“朝廷不是傻子,一旦发现瘟毒只对沾染血水之人起效,立刻就能知道此事是我所为。” “相信我,瘟毒一定会起效。”黎长风正色说道。 夏玄冷声说道,“我不走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当日我曾亲眼看着民众欢天喜地的疯抢血水,而今我也要亲眼看着他们自食恶果,痛不欲生。” 黎长风知道夏玄不会离开,便不再劝说,“既然如此,咱们可以往高处去。” 夏玄曾自皇城周围布阵,知道何处可以清楚的眺望皇城,随即便带着二人去往城东山顶。 朱尚忠耐着性子等了半炷香,不见城中异样,便免不得开始担心,好在又等了片刻,突然听到城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惨叫应该是妇人发出的,在极度的痛苦或恐惧之下,女人的呼喊与男人的声音如出一辙,嗓子粗,声音大。 “有用,真有用。”朱尚忠翘首远眺。 那妇人的惨叫一直在持续,也不知道黎百草如何配制的瘟毒,单听那妇人的惨叫便知道她此时正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没过多久,又有惨叫声传来,听声音还是个妇人。 “哎呀我的天哪,这是啥动静?”朱尚忠听的头皮发麻,“火烧炮烙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儿吧。” 见黎长风眉头微皱,夏玄出言说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黎长风摇头,“我并不同情他们,只是厌恶他们的凄厉惨叫。” 既然黎长风不走,夏玄亦不坚持,三人继续站在东山山顶眺望皇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瘟毒自城中快速传播,待得日落时分,城中已是惨叫一片,乱成一团。 察觉到城中发生了巨大变故,朝廷提前关闭了城门并开始戒严宵禁,但禁军之中亦有不少感染瘟毒者,所到之处瘟疫继续四散传播。 待得夜幕降临,偌大的皇城俨然变成了阴森鬼域,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自城中各处传来,撕心裂肺,彷如鬼哭。 “哎呀我操,这都啥动静啊,鬼狼狼嚎的。”朱尚忠撇嘴龇牙。 夏玄长出了一口粗气,“这可不是鬼哭狼嚎,这是天籁之音…...” 第三百五十五章 恶有恶报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只当夏玄在说笑,殊不知他说的却是真心话,皇城发出的凄厉惨叫和痛苦哀嚎在他听来犹如天籁之音,不但悦耳舒心,还排瘀解气,自从黄七遇害,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火,一想到无法为黄七彻底报仇他就郁闷气恼,而今他终于让沾染黄七鲜血的众人付出了代价,不管这些人是有心的坏还是无心的蠢,他们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朱尚忠站的累了,四顾过后走到一旁的青石上坐了下来,“哎,你们说皇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应该知道有人在背地里搞鬼,怎么也不派人出来找找。” “无人出城察看究竟,恰恰说明当日巫师和官员大部分都喝过黄七的鲜血。”夏玄冷声说道。 “有道理,”朱尚忠点头过后看向黎长风,“黎神医,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省得有人看见咱们在一起,再连累到你。” 黎长风平静接话,“即便他们没看到我跟你们在一起,也知道此事与我有关。” “也是,”朱尚忠点头,“要是闹别的瘟疫,他们兴许猜不到是你,但咱们专挑沾血的人下手,傻子也知道这事儿是夏玄干的,有本事搞出这种瘟疫的人,全天下估计也只有你和你爹能做到了。” 虽然知道朱尚忠所说带有恭维成分,黎长风却并未虚伪谦逊,只是展颜一笑,坦然受之。 三人又听了片刻,朱尚忠伸了个懒腰,“哎呀,叫的可真够惨的,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抢到血水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遭罪。” 朱尚忠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哎,黎神医,黄七的血是能延年益寿的,要是只让他们遭点儿罪好像有点儿太便宜他们了,要是能让他们把多出来的寿命再退回来那就更好了。” “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我和我爹早就想到了,”黎长风说道,“所有中毒之人都会因为剧痛惨叫而损伤五脏,乃至耗神伤身,痛苦持续的时间越长,阳寿减少的越多,之前增益了多少,此番就会折损多少。” “你们爷儿俩想的可真周全。”朱尚忠语出真心。 “倒不是我们虑事周全,而是我们了解夏玄的行事作风,知道他想要何种结果。”黎长风随口说道。 “他的行事作风是啥样儿的?”朱尚忠打了个哈欠。 黎长风转头看向夏玄,“明察秋毫,极重公平,喜欢多给,绝不会多要。” 见黎长风看向自己,夏玄随即冲其笑了笑。 朱尚忠说道,“你这么说也不对呀,要是真的公平,就应该既不多给也不多要,这又多给又少要的,还是没讲究公平。” 见朱尚忠开始胡搅蛮缠的说废话,夏玄便冲黎长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搭理朱尚忠。 虽然看懂了夏玄的眼神,黎长风仍然做出了解释,“多给也好,少要也罢,都是因为他待人甚厚,实则他很清楚给多少才算公平,也很清楚自己在公平的基础上多给了,亦或是在公平的基础上少要了。” 黎长风言罢,朱尚忠没有接话,而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片刻过后,朱尚忠终于回过神来,“还真是你说的这样,他对人好只是因为他好,而不是因为他笨。” “岂止不笨,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黎长风并不掩饰自己对夏玄的认可。 即便夏玄脸皮不算薄,听得二人不停的夸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话,“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你们当着我的面儿谈论我是不是不太好?” “哈哈,我们没谈论你,我们在夸你,”朱尚忠笑道,“哎,不对,也不是夸,你本来就是这样儿的。” 三人说话的同时皇城的惨叫哀嚎一直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倒越发凄厉瘆人,到得二更时分,凄厉的惨叫声已经吵的三人无法正常交谈了,即便近在咫尺却是非高声不得听闻。 “你还要听到啥时候?”朱尚忠百无聊赖。 “听到我彻底消气为止。”夏玄随口说道,他最无法忍受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让好人吃亏,二是让坏人占便宜,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也有两件,一是对好人进行褒奖,二是对坏人施以惩戒。 “你也没法儿彻底消气儿,”朱尚忠又打了个哈欠,“黎神医搞的瘟毒弄不死那些紫气修为的巫师。” “弄不死更好,”夏玄说道,“留几个给我亲自动手,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眼见夏玄一时片刻没有离开的打算,朱尚忠便自青石上跳了下来,“你俩也别站着,坐下歇会儿,我下去一趟。” “你干什么去?”夏玄问道。 “这几天跟着你净吃干粮了,肚子里没油水儿,我进城弄点儿吃的去。”朱尚忠说道。 夏玄想了想,感觉朱尚忠进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不曾出言阻止,只是叮嘱他多加小心。 待朱尚忠离开,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此事多亏了你和令尊…...” 不等夏玄说完,黎长风便摆手打断了他话,“你看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见外,而是你们当真帮了我大忙,”夏玄说道,“这口恶气若是一直憋在心里,迟早把我憋疯。” “现在气顺了不曾?”黎长风笑问。 “顺了,”夏玄也笑,“百骸皆通,心境清明。” 黎长风笑道,“医书里有句话叫气堵则百病生,你倒不会生病,但生闷气总是不好,会乱你心神。日后不要再见外道谢,能够帮到你,我和我爹都很是高兴。” “我为令尊做的那根鸠杖你转交给令尊没有?”夏玄问道。 “给他了,”黎长风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他们即便知道瘟毒出自我爹之手,也不敢前去挑衅寻仇,他们很清楚我爹若是发生意外,你绝不会放过他们。” 听黎长风这般说,夏玄顾虑大减,缓缓点头。 黎长风又道,“你真的不用担心,高大壮和我爹很是投缘,我爹喜欢收藏稀奇有趣之物,高大壮亦有相同的爱好,而且高大壮嗜赌如命,我爹投其所好,已然与其定下了赌约,在此期间高大壮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爹。” “令尊与他定下了什么赌约?”夏玄大感好奇。 “我不是很清楚,好像与之前送给你的那个铁盒有关,”黎长风摇头。 “令尊奇思妙想,竟然借赌约自保。”夏玄感慨。 “我爹天赋过人,只可惜他痴迷岐黄之术,不喜欢练气修行。”黎长风说道。 二人随口闲谈,没过多长时间朱尚忠便带着酒坛和一个食盒跑了回来,“哎呀我的天哪,城里太吓人了。” “怎么了?”夏玄随口问道。 “到处都在大呼小叫,鬼哭狼嚎,而且已经开始死人啦……” 第三百五十六章 玉虚神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朱尚忠说城中开始死人,夏玄不但没有心生悲悯,反倒多感畅快,正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一个人所得到的,所遭受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好的是他们自找的,坏的也是他们自找的。 朱尚忠说完便打开食盒往外拿吃的,“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客栈和酒肆也都关门了,没别的可吃,只搞了些卤肉。”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别找借口,你本来就是冲着肉去的。” 朱尚忠抬头回瞅,“不说实话能憋死你?” 夏玄没有继续与朱尚忠拌嘴,随即岔开了话题,“城里死的人多不多?” “应该不少,”朱尚忠说道,“到处都有人在哭,也不知道是痛的受不了还是家里死了人。” 朱尚忠带回的也并不只有卤肉,还有一碗酱菜和一盘炸豆子,朱尚忠倒了三碗酒,随即自取一碗看向夏玄和黎长风,“这事儿干的爽利,来,喝一碗。” 夏玄和黎长风虽然都不喜欢喝酒,但此时心情大好,便拿起酒碗抿了少许,而朱尚忠则鲸吞牛饮,一饮而尽,“这酒不错。” 在玄云宗的时候朱尚忠经常和黄七一起喝酒,喝到好酒随即想到黄七,随口就是一句,“唉,可惜黄七喝不着了。” 眼见黎长风冲自己使眼色,朱尚忠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急忙岔开了话题,“今天这事儿办的漂亮,黄七的仇算是报了一大半儿了,她在天有灵也肯定很高兴。” 听得朱尚忠言语,黎长风开始后悔刚才冲他使眼色了,这家伙无心口无遮拦,有心弄巧成拙,主打一个不会说话。 见夏玄情绪低落,朱尚忠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就在他尴尬发窘不知如何弥补之际,一瞥之下突然发现一片乌云正自西面向皇城方向快速飘了过来。 “快看,”朱尚忠抬手西指,“那个云彩是不是不太对劲儿?” 夏玄和黎长风闻声抬头,循着朱尚忠所指举目远眺。 “是不是飘的太快了?”朱尚忠问道。 夏玄眉头紧锁,没有接话。黎长风神色凝重,缓缓点头。 那片乌云一直在向东快速移动,片刻过后到得皇城上空,随即减速下落,消失在了皇宫所在方位。 待乌云消失,朱尚忠急切说道,“你们看见没有,刚才那个云彩上面好像站了个人。” 夏玄点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想必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黎长风接话说道,“能够腾云驾雾,必是神灵无疑,看那乌云黑中带亮,极色入玄,此人很可能身拥玉虚修为。” 朱尚忠掐指计算,“太虚,上虚,玉虚,不会吧,从一开始到现在,咱们好像还没遇见过玉虚修为的神灵。” 朱尚忠言罢,夏玄接话,“黎师姐不曾看错,此人确是玉虚修为。” 朱尚忠有些紧张,“这家伙这时候跑过来,肯定是被朝廷叫来的。” 夏玄和黎长风此番都没有接话,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现在怎么办,走不走?”朱尚忠又问。 “不走,”夏玄冷声说道,“就算是他们请来的帮手,我也不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冲我动手。” 不等朱尚忠接话,黎长风便转头看向夏玄,“依你之见,此人是朝廷临时请来的帮手,还是近段时间自两处结界脱困的神灵?” 夏玄没有立刻接话,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我感觉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是脱困的神灵,在彻底恢复修为之前他们应该不会轻易露面。而他们一旦恢复修为,最先做的应该是破除那两处结界,放更多的神灵出来。” 夏玄言罢,黎长风点头赞同,朱尚忠摇头质疑,“也有可能是从结界里跑出来的,你们别忘了,咱们拿走了玄灵珠,使得火云洞那些人没办法抓龙割角修复那两处结界。” “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要做好动手的准备。”黎长风正色说道。 夏玄点头过后直身站起,踏上山顶的那块儿青石向西眺望。 “你看,你看,”朱尚忠手指夏玄冲黎长风说道,“这家伙还跑到石头上面站着去了,这是生怕人家看不见他呀。” 黎长风知道夏玄心中所想,随即出言解释,“只要朝廷敢冲我们动手,就等同食言毁约,届时咱们也就无需继续遵守三年之约。” “其实咱们下毒在前,要是较真儿,应该是咱们先毁约的。”朱尚忠低声说道。 黎长风说道,“事发当日我也在场,我清楚的记得夏玄说的是三年之内不去向他们寻仇,那些罪魁祸首都有紫气修为,瘟毒也害不得他们的性命,故此我们此举算不得毁约。” 朱尚忠亦无心继续吃喝,草草的收了酒食,与黎长风一同来到青石旁边,“哎,夏玄,你有几成把握?” “什么把握?”夏玄随口反问。 朱尚忠皱眉撇嘴,“还能什么把握,当然是打过那个神灵的把握。” “三成。”夏玄沉声说道。 “啊?!”朱尚忠愕然,“我还以为你有个七八成呢,只有三成把握你还打个屁呀。” “你的意思是让我望风而逃?”夏玄随口问道。 “你看,你又呛我,谁让你望风而逃了,我的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朱尚忠说道。 “那不还是让我赶快跑?”夏玄冷视前方。 朱尚忠烦了,“行行行,随便你吧,反正我们也打不过,真找来了还得你顶着。” 朱尚忠话音刚落,黎长风便低声开口,“你察觉到没有?” “察觉到了,”夏玄点头,“皇城周围的灵气正在向城内聚集。” 听得二人交谈,朱尚忠只当对方已经开始作法,大战即将来到,随即作法变出一根土矛持拿在手。 见朱尚忠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夏玄随口问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们不是已经开始作法了吗,马上就要开打了。”朱尚忠答道。 “城里的确在作法,但他们作法只是为了救人,并不是冲我们来的。”夏玄说道。 “救人?”朱尚忠转头看向黎长风,“黎神医,他们的法术能破掉咱们的瘟疫吗?” “不能。”黎长风自信笃定。 朱尚忠如释重负,“那就好,可别让咱们空欢喜一场。” 夏玄接口说道,“作法的应该是刚才来到的那个玉虚神灵,此人作法也并不是为了拯救城中民众,而是为了救皇宫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朱尚忠问道。 “因为皇城周围的灵气正在向皇宫聚集。”夏玄说道。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再次看向黎长风,“不救那么多,只救一个他也救不活?” “一个他也救不活,”黎长风正色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料到朝廷会设法解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配毒之时我们堵死了所有救治的渠道,没留一丝余地。” “救不活就好。”朱尚忠放下心来。 凝神戒备了许久,始终不见城里有人出来,朱尚忠逐渐放松了下来,随即困意上涌,“既然那个神灵不是冲咱们来的,咱也别在这等了,回去睡吧。” “不急,再等等。”夏玄说道。 “还等啥呀。”朱尚忠嘟囔。 “我要确定此人救人不成是抽身离去,还是前来寻仇。”夏玄说道。 朱尚忠无奈摇头,自青石上仰身躺倒,“你们慢慢等吧,我困了,先眯一会儿。” 朱尚忠刚刚躺下,黎长风便沉声说道,“来了。” “谁来了?”朱尚忠一骨碌爬起,“哎呀我操,还真来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夏氏宗亲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起身之时那个腾云的白须老者距三人所在的山顶已不足百丈,在其下方还跟着几个使用身法快速移动的巫师。 夏玄皱眉打量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身穿土布麻衣,身形消瘦,精神矍铄,手持一根黑色法杖,其真实年纪不得而知,只看样貌当在耄耋之年。 就在夏玄打量那白发老者之时,朱尚忠恶声说道,“云裳怎么也来了。” 在此之前夏玄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白发老者身上,听得朱尚忠言语,这才发现姜琳也在那群疾掠而至的巫师之中。 不多时,那白发老者到得山顶,其脚下踩踏的黑云并非寻常云雾,而是由其外散的灵气凝聚而成,在其落下云头,脚踏实地之后,那团黑云便消失于无形。 夏玄一直直视着白发老者的双眼,此举无疑是带有强烈敌意的,不过那白发老者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却并未显露敌意和不满,落地之后随即快步上前,“孩子,你是什么人?” 一声孩子令夏玄心中陡生憎恶,“你又是什么人?” “老朽夏伯庸,乃夏氏本族宗亲。”白发老者和声回话。 听得夏伯庸言语,夏玄陡然皱眉,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是皇族宗亲,哪怕此人只有耄耋之年,也应该是自己太爷一辈的人物。 就在夏玄疑惑此人所说是否属实之际,夏伯庸再度说道,“孩子,你也是夏氏后裔?” 夏伯庸说话之际,姜琳和同行的几名巫师已来到山顶,站到了夏伯庸的身后。 “我是什么人,他们没跟你说吗?”夏玄态度冷漠。 “他们说过你也是夏氏族人。”夏伯庸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且不说此人是否真是夏氏前辈,就算是,他对此人的印象也并不好。 夏伯庸察觉到夏玄对他多有敌意并不介意,随即和声问道,“孩子,你可知道城中瘟疫从何而来?” 夏玄很讨厌陌生人喊自己孩子,于是便冷声纠正,“我叫夏玄。” 夏玄出言纠正,夏伯庸便立刻改口,“嗯嗯,夏玄,你可知道这瘟疫从何而来?” “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夏玄冷声反问。 “老朽虽然避世已久,隐居多年,却终是夏氏老人,而今族人遭遇劫难,感应求救,老朽总不能袖手旁观。”夏伯庸和声解释。 “他们是你的族人,我便不是你的族人?”夏玄冷笑,“他们遭遇劫难的时候你蹦出来,我遭遇劫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 听得夏玄言语,夏伯庸眉头微皱,夏玄这个蹦字用的极为无礼,不过令他皱眉的不是夏玄的无礼,而是无礼背后隐藏的强烈怨气。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伯庸再度说道,“实不相瞒,老朽避世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在此期间从未踏足九州,对于国情时事亦是一无所知,先前他们与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也可能他们的一面之词多有不实,但有矛盾可以化解,有冲突可以议和,便是谈不拢,付之刀兵老朽亦不会插手,但散布瘟疫,屠族灭种,老朽若是继续袖手旁观,便有些愧对祖宗先人了。” 夏玄语气依旧阴冷,“我不知道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想跟你多做解释,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而今事实不清,是非不明,我岂能贸然插手?”夏伯庸摇头。 “你已经插手了。”夏玄直视对方双眼。 即便夏玄一直冷言冷语,夏伯庸却始终不曾动气,态度依旧和蔼,“我何曾插手?我只是感应到族人有难,前来施以援手,可不曾对你有丝毫成见。” 都说恶拳不打笑脸人,眼见夏伯庸对自己一直好言好语,夏玄的态度便有所缓和,不过言语依旧尖锐,“你是出来主持公道的吗?” “我总要知晓前因后果才能有所判断,对不对?”夏伯庸说道。 “我如果跟你说了前因后果,你会不会主持公道?”夏玄追问。 夏伯庸闻言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方才出言说道,“我隐居多年,早已不问是非,若是以夏氏前辈自居,倚老卖老,妄断是非,岂不是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你既然不能明清是非,主持公道,你还跑回来干什么?”夏玄挑眉摆手,“此事与你无关,快走吧。” 夏伯庸闻言再度皱眉,他清心寡欲,心胸豁达,皱眉不是因为对夏玄言语的不满,而是在纠结要不要插手此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夏玄冷声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最令人讨厌的。” 夏伯庸叹气点头,“所言甚是,我刚才说过,此番回来只是得知族人遭受劫难,有灭族之虞,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妨将前因后果说与我知道,小辈儿的事情老人真的不能参与太多,乾纲独断我是不能的,但居中调和总是可以的,没有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也没有什么隔阂是不能消除的。” 夏玄沉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我才是当今夏帝,我有传位圣旨在手,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帝位还给我。” 夏玄说完便自怀中取出那道圣旨递向夏伯庸,直到此刻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此人,故此在传递之时是打起精神,提气戒备的。 夏伯庸见状越发犯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夏伯庸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夏玄随即收回了那道圣旨,“你既是玉虚修为,自然知道我乃夏氏血亲,人皇后裔,只要我还活着,夏氏就不会灭族。” 夏伯庸无奈摇头,“即便同室操戈事出有因,但殃及无辜总是不好。” 听得夏伯庸言语,夏玄刚刚平息的怒火再度燃起,“你怎么知道他们无辜?” 夏伯庸虽然已是神仙般的人物,但他貌似并不擅长处理眼下这种局面,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夏伯庸和夏玄说话之际,黎长风一直在旁聆听,眼见夏伯庸尴尬踌躇,进退两难,随即出言说道,“前辈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会殃及无辜,夏氏更不会灭族。”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陡然皱眉,黎长风这番话等同当众承认瘟疫出自她之手。 夏伯庸本就在踌躇进退,听得黎长风言语,立刻就坡下驴,“唉,我若是精于人情,明白世故,早年也就不会孤身离家,避世隐居了,你们的矛盾还是自己解决吧,我当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眼见夏伯庸萌生退意,其身后的姜琳急切开口,“老前辈,人命关天,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听得姜琳言语,夏伯庸皱眉回头,“你们先前分明没跟我说实话,这场瘟疫并不是针对夏氏族人的屠族灭种,而是他们三个有的放矢的对你们进行报复,感染瘟疫的那些人必然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琳愕然语塞,无言以对。 唯恐夏伯庸离开,姜琳急忙看向夏玄,“我们急需解药,条件你提。” “我答应过你爹和妘岐,三年之内不会向他们寻仇,”夏玄冷声说道,“放心好了,哪怕没有解药,你爹也死不了。” “你们散布瘟疫已属违约。”姜琳掩饰不住的焦急。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抢先开口,“休要欲求不满,吹毛求疵,若是夏玄当真言而无信,早已杀入皇城了。当日没喝过黄七鲜血的人是不会感染瘟疫的,做了缺德事儿,就活该遭报应。” 黎长风言罢,姜琳面色大变,而夏玄则转头看向黎长风,他和黎长风同行也有段时间了,黎长风从未说过这般尖锐言语。 姜琳有求于人,亦不敢激怒黎长风,只能强压气怒,低声说道,“我只要一份解药,你们有什么条件?” 眼见黎长风频繁帮腔儿,一旁的朱尚忠也想做点儿什么,“你就别费嘴皮子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毒没解药。” 双方的争吵令本就萌生退意的夏伯庸越发尴尬,“不要争吵,以和为贵。” “你都不能主持公道,还跑出来和什么稀泥,赶紧走。”朱尚忠摆手撵人。 夏伯庸本就想走,听得朱尚忠言语,立刻就坡下驴,叹气过后腾云而起。 姜琳等人没想到夏伯庸说走就走,瞬时失去了倚仗。 “我只要一…...” 不等姜琳说完,朱尚忠便瞪眼开口,“闭嘴,真以为黄七的血是那么好喝的?赶紧滚吧,回去等着收尸…...” 第三百五十八章 无罪之人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夏伯庸已经腾云升空,姜琳抬头看了看已经身在半空的夏伯庸,转而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夏玄。 夏玄自姜琳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哀求,他很清楚姜琳为何非要厚着脸皮讨要一份解药,只因姜召还有一个傻儿子,此人不曾练气,自然更不会拥有紫气修为,倘若先前喝过黄七鲜血,此番必死无疑。 眼见姜琳滞留不去,朱尚忠再度高声呵斥,“还不滚。” 姜琳不接朱尚忠的话,只是面带乞求的看着夏玄。 “你看他也没用,他也没解药。”朱尚忠又道。 想到当日姜召等人偷袭自己之前姜琳曾往玄云宗找自己求情,又想到姜琳本人并未喝过黄七的鲜血,夏玄便冲姜琳说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做作为承担后果,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见夏玄开口,姜琳急忙做最后的尝试,“我没奢望你无条件的原谅我们,我只是想跟你们换一份解药。” 夏玄沉声说道,“我不否认你之前对我多有善意,我也不否认你爹他们偷袭我之前,你上山见我时曾间接提醒过我他们马上就会对我不利,再加上你身上没沾黄七的血,就凭以上几点,如果有解药,我会考虑和你进行交换,但我真的没有。” 听得夏玄言语,姜琳沮丧叹气,她相信夏玄说的是真话,也欣慰夏玄并没有因为眼下已经反目成仇而忽视和忘记先前的一些事情,同时亦为无法救治自己的兄长而灰心丧气。 姜琳的这番话令朱尚忠很是不满,“你和她啰嗦啥,跟她这种人还有啥可说的。” 与夏玄同行的这段时间黎长风对夏玄的行事作风已然多有了解,不见夏玄接话,便出言说道,“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这般心如明镜,是非分明。” 姜琳抬头看了黎长风一眼,再度长叹之后转身欲行。 就在此时,夏玄正色说道,“不管黎百草发生了什么意外,我都会归咎于朝廷,并让皇族和巫师为其陪葬。” 姜琳闻声止步,皱眉回头。 “我说到做到。”夏玄再度强调。 姜琳沮丧点头,再度转身。 就在此时,黎长风突然开口,“若有解毒之法,你准备拿什么进行交换?” 听得黎长风言语,姜琳仿佛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回头,“条件你提。” 此时夏玄和朱尚忠都在疑惑的看着黎长风,因为在此之前黎长风曾经说过瘟毒无药可解。 黎长风随即看向夏玄。 虽然黎长风什么都没说,夏玄却知道她确有解毒之法,之所以看自己乃是希望由他提出交换的条件。 沉吟过后,夏玄并未提出任何条件,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姜琳能够做主的,不过他也并未回绝姜琳,而是随口问道,“你想救你哥哥?” 姜琳羞愧点头。 夏玄随即冲黎长风点了点头,“倘若真有解药就给她一份。” “没有现成的解药,需要他们将病人带过来才行。”黎长风说道。 夏玄转头看向姜琳,姜琳见状喜不自胜,急忙率领同行的巫师疾掠回城。 姜琳等人刚走,朱尚忠便迫不及待的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颠三倒四的,那个傻子肯定喝过黄七的血,你怎么还救他?” 见朱尚忠指责夏玄,黎长风多有不悦,“他没病,只是你肤浅急躁,看他不懂。” “啥意思?”朱尚忠瞪眼。 黎长风深深呼吸,平息情绪,转而冲朱尚忠说道,“他刚才说的很清楚了,姜琳先前对他多有善意,且在朝廷偷袭他之前提醒过他,姜琳本人又不曾沾染黄七鲜血,哪怕眼下双方已经反目成仇,他却不会因此抹杀姜琳曾经对他的善意,这是善念使然,亦是良心所在。” 不等朱尚忠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此番饶她兄长一命,便彻底还清了她曾经的人情,此后再无羁绊。” “唉,你们光想还清她的人情,咋不想想她那个傻子哥哥喝过黄七的血,”朱尚忠多有气恼,“我还是感觉你们办事儿颠三倒四的,前一刻还沾过黄七鲜血的人一个也不放过,后一刻就改主意了。” “你之所以指责我们颠三倒四,乃是因为你忽略了她要救的那个人是可以破例放过的。”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闻言先是一愣,片刻过后恍然大悟,“我懂了,她哥是个傻子,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啥,也不是他自己想喝的,所以有情可原。” 见朱尚忠终于理清头绪,黎长风欣慰点头,“是的,如果换成别人,他是不会松口的,我也不会主动开口,节外生枝。” 朱尚忠自责拍额,“唉,我脑子真不够用,总是误会你们。” 黎长风出言安慰,“你也无需自责,只因他的所作所为大部分人都是看不懂的,如果你不曾提出疑问,我们如何能够趁机给出解释并让世人明白他曲高和寡的想法和做法。” 黎长风言罢,朱尚忠歪头问道,“你不是说瘟毒没解药吗,怎么又有了?” “我的确没给他们配制解药,”黎长风说道,“但夏玄曾经吞服过解药。” 得黎长风提醒,朱尚忠这才想到她曾经给过夏玄一枚解药,“你想干啥?为了救那个傻子,还得让夏玄放血啊?” “我怎么舍……”黎长风说到此处突然住口,急切思虑过后低声说道,“解毒不一定非要用血,其他体液也是可以的。” “其他体液是什么?唾沫?”朱尚忠说到此处恍然大悟,“你说的不会是尿吧?” 黎长风莞尔点头。 “哈哈,那还等啥,赶紧的,等会他们就回来了,”朱尚忠说完便打开食盒,找出酒杯递向夏玄,“给。” 夏玄皱眉看向朱尚忠。 “别磨蹭,快尿。”朱尚忠将酒杯塞到了夏玄手里。 夏玄知道黎长风不会跟自己开玩笑,但他却总感觉这么做不太好。 “快点儿的,姜琳把那个傻子背来了。”朱尚忠急切催促。 夏玄无奈,只能转身走向后方的树林。 在姜琳等人将傻子带来之前,夏玄自树林里走了出来,朱尚忠快步上前,抢过了夏玄手里的酒杯,“怎么就尿了这么一点儿?” 夏玄多有尴尬,不曾接话。 眼见酒坛放在一旁,朱尚忠便上前自酒坛里倒了些酒水,“酒能活血行气,给他加点儿药引子。” 姜琳等人带着傻子来到山顶之时,恰好看到朱尚忠自酒坛里往外倒酒。 黎百草配制的瘟毒会引发剧烈疼痛,常人在遭受剧痛之后往往会晕死过去,也不知道黎百草在其中添加了什么药物,使得感染瘟毒之人剧痛锥心却不会晕厥,此时那傻子正痛的躺地打滚儿,乱叫乱抓,几个巫师一同出手方才将其勉力制住。 朱尚忠见状也不迟疑,立刻上前强行灌药。 一杯下去,傻子瞬间恢复了平静,彷如泄了气的尿脬一般蔫了下去。 见此情形,姜琳如释重负,无颜正视夏玄,只能愧疚低头,尴尬开口,“多谢你了。” 夏玄没有接话。 唯恐夜长梦多,朱尚忠便急切插话,“行了,赶紧走吧,再等下去指不定还有哪个不要脸的再来求你呢。” 夏玄看了看朱尚忠,又转头看了看黎长风,待黎长风点头,便取出土遁符咒,带着二人瞬移消失…... 第三百五十九章 阴魂善恶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此时已是深夜,朱尚忠本以为夏玄会带着自己和黎长风回返住处,不曾想三人现身之处依旧是一片山野,而自皇城传出的惨叫仍然萦绕在耳畔,定睛细看,却发现三人此时仍在皇城地界,只不过由东山变成了西山。 “哎呀,你怎么又跑西山来了,”朱尚忠无奈叹气,“这鬼哭狼嚎的怪动静你还没听够啊?” “还有正事儿不曾做完。”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笑问,“还有啥正事儿?你非得看着他们明天一大早成群结队的出殡才解气呀?” 朱尚忠言罢,黎长风接话问道,“你可是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会请来什么神灵?” “也不是,”夏玄摇头,“今晚城里死了不少人,我想趁机抓些鬼魂备用。” “用来寻找三魂七魄的先天祖源?”黎长风追问。 夏玄点了点头,“被打散的三魂七魄移动速度太快,无法借助身法追踪跟随,只能多备一些鬼魂。” “抓鬼得用法器呀,你之前也没准备,怎么抓?抓了放哪儿?”朱尚忠说道。 “我可以画写聚阴符封印鬼魂,无需借助其他法器。”夏玄说道。 朱尚忠打了个哈欠,“鬼还不有的是吗,到时候现抓不行吗,非得提前抓。” 夏玄随口解释,“鬼魂的确随处可见,但并不是所有鬼魂都是凶煞冥顽的厉鬼,寻常阴魂不应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行啊,抓鬼我也会一点儿,我跟你一起进城。”朱尚忠说道。 眼见朱尚忠哈欠连天,夏玄便出言说道,“你困了,我先将你送回去吧。” “不不不,这事儿也挺有意思,我跟你一起去。”朱尚忠说到此处突然抬手东指,“快看,那群蠢货把咱喝剩下的那坛酒拿走了。” 二人循着朱尚忠所指抬头东望,此时姜琳等人已经带着那个傻子飞掠回城,其中一人手里拿的正是三人留下的那个酒坛,先前姜琳等人回返之时恰好看到朱尚忠自酒坛里往外倒酒,故此才会误以为酒坛里装的是解药。 待姜琳等人回城,夏玄再施土遁,带着二人现身城中。 来到城中,感染瘟毒之人的凄厉惨叫越发刺耳瘆人,有夔牛灵骨连通阴阳,无需作法夏玄亦能看到阴魂,这些阴魂大多处于浑噩茫然状态,神情呆滞,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中各处。 “怎么感觉城里的道儿都是歪的?”朱尚忠皱眉四顾,不等二人接话,他便反应了过来,“哦,我知道了,你干的。” 夏玄没有接话,径直带着二人去往城中主道,主道上游荡的阴魂更多。 虽然事后朝廷对城池进行了修整,却还是可以看出街道和房舍修补的痕迹,城中主道足足填补了两丈多宽,而主道两侧的那些房屋破损的尤为严重,不少房屋直至今日亦不曾彻底修复。 鬼是人的三魂七魄,生前是好人,死后也是好鬼,生前是坏人,死后就是坏鬼,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人的本性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至于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后天的教化固然重要,但决定一个人心性的主要原因还是血脉的遗传,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好坏都是天生的。 区分鬼魂的好坏也很简单,好鬼不会攻击人,而恶鬼会,实则不管是好鬼还是恶鬼,头七之前神识都是不完整的,它们会忘记很多事情,除非有很强的执念,才可能记住一两件对它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好鬼不攻击人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没有害人的念头,而恶鬼之所以攻击人也不是谁得罪了它们,而是它们骨子里就喜欢伤害别人,什么都不因为,就是单纯的坏。 抓鬼也很简单,只需敛藏灵气,压住阳气,鬼魂就会主动靠过来,如果一个人身体好,运势旺,阳气足,鬼魂是近不得身的,只有阳气弱的时候鬼魂可能近身,而它们靠近人的目的也各不相同,九成以上的鬼魂是抱着求助的心理靠近活人的,但它们的神识并不完整,意念也并不强烈,有很多靠近活人之后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忘了。 还有一成是抱着害人的目的靠近活人的,它们死前心里充满了怨气和戾气,看谁都不顺眼,至于是不是殃及无辜它们不管,甚至连自己心里为何充满了怨气也不记得了,就是想伤害别人,发泄不满。 聚阴符夏玄早就画好了,只要有恶鬼试图攻击他们,他就会随手拿下,尽管这些毫无道行的恶鬼并不能直接伤害活人,更不能夺舍附身,但它们的怨恨之气和浓重的阴气会影响活人的气息和情绪,使人愤怒暴躁亦或是无端的情绪失控。 朱尚忠也能看到那些张牙舞爪的冲上来试图攻击几人的恶鬼,眼见它们自不量力的冲上来找死,忍不住撇嘴骂道,“真他娘的犯贱,又熊又不老实。” “这些都是天生的贱人。”夏玄随口说道,不管是玄宗典籍还是梁州阴术,都有人分贵贱的说法,区分贵贱的自然不是财富和地位,而是品行和德操,品行高尚的为贵人,人品卑劣的为贱人。 “哎,你说这些鬼魂最后都会去哪儿?”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此时正在捉鬼封存,无暇接话,一旁的黎长风便接过了话头儿,“倘若去往阴间的通道不曾封闭,大部分的阴魂都会去往阴间,只有很少的一些会因为执念强烈而滞留人间。不过眼下去往阴间的通道被九州盟封闭了,阴魂去不得阴间,只能自人间徘徊,随着时间的推移,魂气会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 “那些有道行的厉鬼是咋回事儿?”朱尚忠又问。 “执念太强,”黎长风说道,“实则能够滞留人间的也并不只有厉鬼,只要执念足够强烈,就能长时间滞留人间。” 朱尚忠抬手摸了把脸,转而又问,“十个鬼里面有几个执念强,能一直留在人间的?” 黎长风摇头,“一个都没有,大部分鬼魂头七过后都会离开,能够凭借执念滞留人间的万中无一。” “这么少?”朱尚忠大感意外。 黎长风微笑点头,“就这么少,世人都自认为与众不同,实则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少之又少,而意念强烈,不忘初心的更是极为罕见。” “哦。”朱尚忠似懂非懂。 见此情形,黎长风再度说道,“我随便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改嫁续弦之人比比皆是,但所有改嫁续弦之人在丧偶之初都是信誓旦旦要孤独终身的,但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此为发心者众,守心者寡。” 黎长风说完这番话便有些后悔了,只因夏玄眼下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不过转念之后她便不后悔了,原因有二,一是她知道夏玄永远都不会背离初心,二是她逐渐发现夏玄与黄七之间更多的是友情而非爱情,而区分爱情和友情也很简单,只要没有肌肤之亲就永远是友情,而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哪怕只有一次,亦是爱情。 “你到底带了多少符咒啊,怎么还没抓够?”朱尚忠冲夏玄说道。 “我带了二十四张,这是最后一张了。”夏玄说道。 “快点儿,我让他们吵的脑瓜子疼。”朱尚忠催促。 “好了,好了。”夏玄将最后一张封印了阴魂的聚阴符折叠收起。 “快走吧,再不走我要睡在大街上了。”朱尚忠又催。 夏玄闻言急忙取出土遁符咒,不过就在其准备作法离去之时,突然发现一道白光自西面天际疾飞而至,到得皇城后山消失不见。 “什么玩意儿?”朱尚忠亦看到了那道白光。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皱眉看向一旁的黎长风。 黎长风亦是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太灵修为?” “应该是…...” 第三百六十章 紧要关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二人言语,朱尚忠瞬时困意全消,随即掰起了手指头,“太虚,上虚,玉虚,这仨是地仙,上面才是太灵,啊?按天书的说法,太灵是天仙修为啊!”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越发紧张,“不是吧,他们从哪儿请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夏玄和黎长风虽然听到了朱尚忠的话却并未接茬,只因朱尚忠的疑问同样困扰着他们。 朱尚忠抻着脖子向北眺望,“这可咋办?地仙修为的神灵你还能跟他们比划比划,天仙你肯定打不过呀,要不咱还是赶紧走吧。” “稍安勿躁。”夏玄摆手说道。 “还勿躁啥呀,这家伙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朱尚忠多有慌乱,“我倒不怕死,但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 不等朱尚忠说完,黎长风便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遇事莫急,急必生乱,此人可能并不是冲我们来的。” “嗯?”朱尚忠不解歪头。 黎长风低声解释道,“看那白光快逾闪电,有形实体不可能移动的这般快速,除非是没有实体的元神。” “确是元神,”夏玄点头,“早些时候我曾和黄七追踪过自太山结界逃出来的阴间神灵,其元神的移动速度和高低轨迹与那白光颇为相似。” 朱尚忠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你俩的意思是这个天仙修为的神灵并不是朝廷请来对付咱们的,而是刚刚从昆仑山的那处结界逃出来的?” “有可能。”夏玄再度点头。 “不会这么巧吧?”朱尚忠半信半疑。 黎长风接话说道,“很可能就是这么巧,你可曾想过,倘若他当真是朝廷请来对付我们的,理应直接现身皇城才是,为何匆匆而至却隐于后山。” “后山是朝廷祭祀神灵的万神宫啊,”朱尚忠说道,“他跑到后山是不是因为他的本体就藏在那里?” 黎长风点头,“确有可能,当日我们曾经进过神宫,神宫内部岔路众多,四通八达,除了安放祭天神鼎的大殿,还有许多岔路和密室,不排除某处密室有神灵肉身的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朱尚忠追问。 黎长风没有再接话,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夏玄。 夏玄知道二人在等他拿主意,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与朝廷有约在前,贸然闯入神宫追杀神灵无异于毁约食言,但若是坐视不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待那脱困的神灵恢复了修为,不但九州盟会倒大霉,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见夏玄犯愁,朱尚忠突然心生一计,随即看向黎长风,“黎神医,你原来跟姬道元他们是一伙的,你们之间肯定有办法传递消息,你赶紧想办法给姬道元报信儿,让他们过来对付那个神灵。”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黎长风一定会生气,但她了解朱尚忠,知道他只是口无遮拦,而并非存心讥讽,于是便摇头说道,“我没有姬道元的灵气信物,无法联络他们,不过留守昆仑山的那群人中有人可以开启虚空玄门,倘若落于后山的那个神灵当真是自昆仑山逃脱的,姬道元等人此时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 “有道理。”朱尚忠缓缓点头,当年自云崖山和火云洞参悟天书的九州盟弟子曾经联手杀进了皇城,当时众人之所以能够从容来去,正是因为有人可以利用天书法术破开虚空,开启玄门,所谓虚空玄门与夏玄的土遁瞬移有些类似,只不过虚空玄门可以传送多人但传送距离较近,而夏玄的土遁瞬移虽然可以远距离传送却无法携带多人。 等了片刻不见后山有动静,朱尚忠再度说道,“到现在也不见他再出来,说明他真不是朝廷请来对付咱们的帮手,但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等的时间越长,他修为恢复的越多,要是等到天亮,谁也打不过他了。” 黎长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随即皱眉看向夏玄,“此人若是恢复修为,不但九州盟一败涂地,我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再等一炷香,若是届时仍不见追兵赶来,我便亲自动手。”夏玄沉声说道。 听夏玄这般说,黎长风和朱尚忠如释重负,同时长出了一口粗气。 夏玄知道二人在担心什么,于是便出言说道,“我只是重信守诺,不是迂腐愚钝,我可以信守承诺不杀他们,但他们占据了上风之后却不会信守承诺不杀我们。” 夏玄话音刚落,城北山顶突然出现一道泛青银光,朱尚忠见状急忙抬手北指,“快看,玄门开了,姬道元真来了。” 三人此时位于城西山顶,距北面山顶还有十几里的距离,由于距离太远,便看不清自银光玄门中出现的那些人的样貌,只能看清大致的人数,当有十余人。 眼见众人现身之后并没有立刻去往银光消失的那片区域,而是自山顶四顾张望,朱尚忠急切说道,“这帮傻子跟丢了,找不着人了。” “你去知会他们一声。”夏玄说道。 “我不去,操。”朱尚忠撇嘴,实则他是想去的,但一想到姬道元当众将自己撵走,他就窝心上火。 “我去吧。”黎长风说道。 夏玄看了黎长风一眼,转而缓缓点头,“早去早回。” 得到夏玄的同意,黎长风立刻施出身法飞掠向北,她擅长的是御剑法术,但眼下还不曾晋身紫气,无法御剑凌空。 黎长风很快去到北面山顶,双方短暂的交谈之后,众人循着黎长风指示的方向飞掠下山,而黎长风则原路返回。 待得回到西山山顶,黎长风主动说道,“确是一名太灵修为的神灵冲破了昆仑山的结界,由姬道元亲自带队追缉。” “此人修为太高,姬道元很可能不是此人的对手,李怀虚知不知道此事?”夏玄沉声问道。 “知道,但他无法前来驰援,”黎长风说道,“前段时间他抽身去了趟冀州,阴间神灵趁虚突围,太山结界险些失守,在对结界进行修复之前,他不敢擅离抽身。” 夏玄皱眉不语,李怀虚去冀州是为了他手腕上的这串玄灵珠,而今玄灵珠被自己得到了,短时间内九州盟很难获取龙角尺木修复破损的结界。 “你想啥呢?”朱尚忠皱眉看向夏玄,“你别管哈,让他们打,打死拉倒。” 见夏玄回头,朱尚忠挑眉说道,“你看我干啥,这帮家伙不值得咱们帮,他们都干了些啥事儿呀,再说咱们已经帮他们大忙了,要是城里的巫师没中毒,肯定冲出来拦他们。” 夏玄没有接话。 此时姬道元等人已经与看守神宫的巫师和士兵短兵相接,由于战事发生在山阴背面,三人便看不到具体的战况,只能看到电闪雷鸣和气爆怒吼。 很快城内众人便发现神宫受到冲击,随即便有人前往增援,增援之人以禁卫为主,紫气修为的巫师并不多。 “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认为咱们和九州盟穿一条裤子,是合计好了才下毒的?”朱尚忠随口问道。 “如果他们知道有神灵脱困,便不会有这种怀疑。”夏玄摇头。 “有道理。”朱尚忠点头。 察觉到黎长风欲言又止,夏玄便主动说道,“你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黎长风说道,“前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收集灵物,而今灵物已经入炉淬炼,三日之后便能出炉,届时至少会有十二枚居山以上的补气丹药。” 夏玄点了点头,十二枚紫气丹药足以造就十二位紫气高手,而且参悟天书的弟子只要晋身紫气,便能跃升太虚,故此这十二枚丹药实则意味着十二个太虚高手。 “这都啥时候了,还想美事儿呢,”朱尚忠鄙夷撇嘴,“要是今天拿不下这个天仙神灵,九州盟所有人都别想活过三天。” “姬道元有自知之明,有言在先,只要咱们肯出手相助,他们愿以三枚紫气丹药答谢。”黎长风说道。 “操,看不起谁呢,君子不吃差来之食。”朱尚忠说道。 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 朱尚忠并不知道夏玄为什么瞅自己,只当他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随即咧嘴讪笑,“他们要是真给,不要白不要。” “不要白不要?”夏玄皱眉回头,“不帮忙,人家会白给你?” “那你到底帮还是不帮?”朱尚忠问道。 “看看再说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景堪忧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点头说道,“行,先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说,眼下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倘若你服下丹药晋身紫气,是否可以跃升太虚?” “应该能吧,”朱尚忠不很自信,“虽然我没他们聪明,但我用的练气心法也是从天书上悟出来的。” 夏玄点了点头。 “你早已晋身紫气,玄离宗的丹药对你毫无用处,”黎长风轻声说道,“不要为了我们而以身涉险,即便没有紫气丹药,我们迟早也可以晋身紫气。” “与你们无关,”夏玄摇头说道,“即便不是为了紫气丹药,我也不能坐视神灵重返人间。” 夏玄话音刚落,朱尚忠便抬手北指,“你们听,动静好像小了。” “姬道元等人已经闯进了神宫。”黎长风说道。 “过去看看?”朱尚忠想要亲眼目睹。 黎长风拿不定主意,便看向夏玄。 夏玄摇头说道,“别过去了,就在这儿等着。” “在这儿等着干啥呀,”朱尚忠皱眉,“还是去北面吧,姬道元他们要是顶不住,咱也能及时出手。” 夏玄说道,“姬道元知道我三年之内不能向朝廷寻仇,也应该知道我若是闯进了万神宫,就等同食言违约。” “我没明白你啥意思。”朱尚忠不解。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代为解释,“他的意思是姬道元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倘若真的希望我们出手相助,就会设法将那个神灵引过来。” “反正不管怎样到最后他都得出手,从这儿等着跟冲进去有啥区别吗?”朱尚忠嘟囔,“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黎长风无奈解释,“这两者区别很大,神宫是朝廷禁地,如果我们闯进神宫,就是违约在前,我父亲立刻就会成为朝廷攻击和抓捕的目标。而我们只要不曾涉足神宫,夏玄哪怕冲神灵动手也不算食言违约,毕竟他当日答应的只是不向姜召等人寻仇。” 黎长风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再度说道,“直白说来就是我们虽然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但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急于破釜沉舟。” 此番朱尚忠彻底懂了,“还是你们想的周全,我以后得改改这个毛病,不能总是怀疑你们的做法。” 眼见朱尚忠竟然知道反省,黎长风大感欣慰,随即出言说道,“那倒不用,有什么疑惑尽管说,我们尽量向你解释清楚。” “行,”朱尚忠点头,“你们放心好了,我分得清轻重,不急的时候我可能会问问,要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就算我感觉你们说的不对,我也照做。” 黎长风冲朱尚忠竖起了拇指,“我的见识也不够,咱们都要唯他马首是瞻。” 始终不见夏玄接话,朱尚忠便回头看他,眼见夏玄出神发愣,朱尚忠出言说道,“哎,你想啥呢?我们说的你听见没有?” “哦,我在听。”夏玄回神点头。 “你刚才分神了,你想啥呢?”朱尚忠好奇追问。 短暂的迟疑过后,夏玄如实说道,“我在想我以后的处境可能比我之前预想的还要恶劣,必须尽快帮你们晋身太虚,确保你们有自保之力。” “怎么冷不丁又蹦出这么一句,”朱尚忠皱眉,“要是真能拿到紫气丹药,我俩晋身太虚之后咱的处境应该更好才对,你成天瞎寻思啥呀?” 夏玄缓缓摇头,“并非我杞人忧天,而是之前我错误的估计了自身的实力。” 眼见朱尚忠还要追问,黎长风急忙抬手阻止,转而低声问道,“可是因为夏伯庸的出现?” 夏玄点头。 朱尚忠碎嘴子,不让他说话他憋得慌,“我感觉那个老头儿是个老好人,他就算不帮咱们,也不会帮朝廷,顶多保持中立。” “你还是没明白问题的关键,”黎长风说道,“夏伯庸乃大夏皇族,而且出生于数百年前,包括夏玄在内的所有皇族,其血脉都不可能比他更纯正。” 听得黎长风解释,朱尚忠瞬时恍然大悟,“我懂了,皇族召龙是看血脉的,夏玄比他晚了好几代,有他在,夏玄就召唤不了金龙。” 黎长风颦眉点头。 “啧,”朱尚忠咋舌皱眉,“怎么半道儿蹦出这么个老东西,该死不死的。” 夏伯庸毕竟是夏玄的前辈,见朱尚忠言语无状,黎长风急忙冲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朱尚忠会错了意,误以为自己先前的那番话给夏玄泼了凉水,急忙出言宽慰,“其实这也不算是坏事儿,至少提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然以后到了紧要关头,召不出金龙可就完犊子了,最要命的是到时候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言之有理。”夏玄故作轻松,实则此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要知道感召金龙是他日后与神仙抗衡的最大倚仗,而今这最大的倚仗竟然凭空消失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神仙混战,妖孽横行的局面,届时自己何以自保全身。 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震动突然自北山传来,此时外面的喊杀之声和斗法轰鸣已经消失不见,此番出现的震动无疑出自神宫内部。 朱尚忠稳住身形,翘首北望,“里面打的挺激烈呀。” 二人没接朱尚忠的话,黎长风不无担忧的看向夏玄,“此处距北山当有十几里,姬道元怕是很难将那神灵引来此处。” 夏玄皱眉点头。 朱尚忠说道,“姬道元知道咱们在这儿,咱要是突然跑到北山去,可别跟他走岔道儿了。” “只要不踏足神宫,夏玄便不算食言。”黎长风说道。 “你的意思是从神宫门口等着?”朱尚忠问道。 黎长风默认。 “走吧,过去。”夏玄说道。 待二人点头,夏玄施出身法,纵身先行。 黎长风和朱尚忠紧随其后。 不多时,三人来到北山,居高俯望,可以清楚的看到占地数百亩的神宫灵园,通往神宫的神道上挤满了皇城禁卫,连筹备祭祀事物的偏殿和外殿前方亦站满了人。 “怎么这么多人?”朱尚忠皱眉,“没一万也有八千。” 不等二人接话,一股凛冽的气浪便自神宫入口急冲而出,与气浪一同出现的还有剧烈的震动。 “咱也没法儿下去呀,山洞外面藏不住人,咱一下去就让他们给看见了。”朱尚忠说道。 “就在这儿等着吧,”夏玄说道,“只要姬道元出现,咱们立刻就能发现…...”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亡命阻击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神宫四面环山,其入口在东山脚下,三人此时位于南侧山腰,也就是皇城正北那座山峰的山阴背面,藏身的树林距神宫入口当有两里左右。 神宫位于山体内部,入口处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宫殿,此时大殿南侧已经被先前疾冲而出的凛冽气浪震塌,大殿周围散布着百十具禁卫和巫师的尸体。 就在夏玄居高俯视,观察情况之际,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巫师突然振臂高呼,带着一队禁卫穿过宫殿冲进了神宫。 见此情形,朱尚忠好生担忧,“他们可别杀不了那个神灵,还让人家给堵在里头关门打狗了。” 见夏玄没有接话的意思,黎长风低声说道,“不会的,与姬道元同行的可都是参悟阐石的精锐,这些禁卫奈何他们不得。退一步说即便他们力有不逮,想要抽身也并不难,你别忘了他们之中有人可以开启虚空玄门。” 朱尚忠点头过后再度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到场的紫气巫师并不多,刚才扯着嗓子冲进去的那个巫师咱们之前在北荒见过,是跟姜琳一起的。” 夏玄点了点头,先前三人自碧霞山回返途中曾经遇到过姜琳,与姜琳同行的还有几个紫气巫师,刚才带人冲进去的那个巫师就是其中之一。 朱尚忠又道,“姜琳比她爹聪明,还知道给自己留条生路,不但自己没喝黄七的血,也没让跟她走得近的那些巫师喝黄七的血。” 夏玄接口说道,“她没沾黄七的血,倒不一定是担心我会寻仇报复,而是她的本性并不凶残。” “你的意思是她还是个好人?”朱尚忠撇嘴。 “我没说她是好人,但也不能因为她是我们的敌人就对其进行诋毁和污蔑。”夏玄说道。 夏玄话音刚落,剧烈的震动再度出现,与此同时凛冽的气浪再次自神宫入口狂泻而出,不久之前刚刚冲进神宫的那队禁卫几乎全被气浪撞飞了出来,由于气浪威力太大,被撞出来的禁卫五脏俱裂,无一幸存,最远的几具尸体甚至摔落在了百步开外。 见此情形,朱尚忠骇然瞠目,“那家伙的元神回归肉身也就一刻多钟吧,这么短的时间他的修为怎么能恢复这么多?” 黎长风摇头说道,“时间如此短暂,此人的灵气不可能恢复太多,依我看其修为最多恢复了一到两成。” 见朱尚忠存疑皱眉,黎长风再度说道,“此人乃是天仙修为的神灵,实力焉能小觑,无需盈满鼎盛,只需恢复五成修为,所有参悟天书的弟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幸亏夏玄今天恰好在这儿,要不然就没人制得住他了。”朱尚忠后怕。 “你还真看得起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制得住他?”夏玄沉声说道。 “你要是也杀不了他,那事儿就大了,”朱尚忠说道,“等他恢复了修为,肯定先去破掉昆仑山和太山的结界,放别的神灵出来。” 三人说话之时,一名巫师再度带领禁卫冲进了神宫,不过众人刚刚进入神宫便遇到了阻拦,百名禁卫有一半都滞留在神宫外的大殿里。 三人此时位于入口侧面,看不到神宫里的情况,不过禁卫前冲受阻说明有人在神宫里阻拦他们,由此便能判断出姬道元等人此时还是占据上风的,实则也不能说姬道元等人占据上风,只能说神宫的出口目前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姬道元等人扼守出口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阻止外面的援兵冲进去,二是阻拦里面的神灵逃出来。 滞留在大殿里的禁卫一直急切的想要冲进神宫,不过在云崖洞众人的顽强阻击之下,大殿里的禁卫不但未能冲进神宫,原本已经冲进神宫的那些禁卫反倒退出了不少。 就在此时,神宫里突然传出一声急切的呼喊,“拦住他!” “是姬道元的声音。”朱尚忠说道。 不等二人接话,山洞里便有人怒吼发声,“乾坤无极,还法天地!” 怒吼声止,剧烈的震动和凛冽的气浪再度出现,原本滞留在大殿和神宫通道里的禁卫再次被撞飞了出来。 “我操,还法天地?这是散功自爆啊。”朱尚忠倒吸凉气。 夏玄和黎长风亦是面面相觑,类似的剧烈震动先前至少出现了三次,他们本以为巨震是姬道元和那神灵斗法所致,此时方才知道巨震是与姬道元同行的那些弟子散功自爆引起的。 “我的天啊,为了杀那个神灵,他们连命都不要了。”朱尚忠动容。 “此乃无奈之举,他们很清楚神灵脱困会有什么后果。”黎长风沉声说道。 朱尚忠和黎长风说话之际,夏玄一直在快速思虑,先前那名守在通道里的云崖山弟子已经将禁卫杀退,之所以散功自爆无疑是为了拦住那名神灵,由此可见那名神灵一直试图自神宫里冲出来,这就说明此人目前的灵气修为不足以与姬道元等人硬拼对抗,一心只想尽快抽身。 此外,通过云崖山众人不惜用散功自爆来阻拦对方逃走亦能看出此人一旦逃出神宫,姬道元等人便会彻底失去主动,再也追他不上。 不止夏玄发现了这一点,滞留在灵园的那些巫师亦发现大量禁卫的贸然闯入只会堵塞通道,于是主事之人便不再派人冲进神宫,而是高喊调度,自大殿两侧加派重兵,只待神宫里的神灵一旦突围脱困,他们便立刻合围拦截。 “他们来的人并不多,即便以命相搏,也很难阻止神灵冲出神宫。”黎长风前瞻判断。 夏玄点了点头,他们此时距神宫出口约有两里,为了能在神灵冲出神宫的瞬间出手击杀,他只能施展目视瞬移,但此时灵园里人头攒动,他根本无法选定落脚之处。 短暂且急切的思虑过后,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下去扛具尸体回来。” “你要尸体干嘛?”朱尚忠随口问道。 夏玄沉声说道,“我此前没见过天仙修为的神灵,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待其冲出神宫之后我再瞬移前往,恐怕对方会有所察觉并做出应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必须站在神宫出口附近。” “你想假扮士兵?”朱尚忠问道。 夏玄点头。 “你是啥身份,假扮士兵多丢份儿,你就直接跳出去,他们也不敢把你咋样。”朱尚忠说道。 “他们的确不敢冲我动手,但里面的神灵会有所察觉。”夏玄耐心解释。 “有道理,等着,我这就去。”朱尚忠疾行下山。 阵亡士兵的尸体都被堆放在灵园南侧,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宫出口,朱尚忠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扛回了一具尸体。 夏玄在二人的帮助之下很快换上了甲胄,由于甲胄没有暗兜,他便无法携带太多符咒,只在腰带内侧别了几张。 见夏玄要走,黎长风紧张叮嘱,“千万小心,神灵临死之前一定会狂怒反击。” 夏玄点了点头,随即快速下山,混进了人群…… 第三百六十三章 斩杀神灵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混进敌群之时巫师正在高声呼喝,催促禁卫向大殿靠拢,奈何贪生怕死乃是人的天性,有了前车之鉴,大部分士兵都生出了怯战之心,任凭巫师如何愤怒催促,任凭将领如何提高奖赏,灵园里的禁卫却始终心有余悸,迟滞不前。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一些士兵被重赏蒙蔽了心智,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由于场面太过混乱,调度混乱无序,夏玄便很轻易的混进人群,来到大殿近处。 自远处看的不很真切,待得来到大殿附近方才发现大殿周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腥臭的血液和破碎的肠肚散落在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先前贪图重赏,一时头脑发热冲上来的士兵见到这般惨烈景象,此时亦免不得心生悔意,重赏固然令人垂涎眼红,但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再大的官也要有命做才行。 夏玄冲上来的时候大殿两侧已经挤满了人,巫师和将校正在指挥士兵自大殿前列队迎敌,由于此前神宫内接连出现气爆冲击,士兵自知站在大殿的正前方必死无疑,便彼此推搡,畏缩不前。 夏玄趁乱来到大殿的正前方,站定之后方才想起自己手里并无兵器,随即弯腰捡起一根长枪,但拿起之后方才发现枪头已被折断,只剩下一截木杆儿。 就在夏玄四顾寻找之际,近处的一名校尉随手递来一把长刀,“拿着。” 夏玄随手接过。 那校尉亦站到了夏玄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神宫出口,由于过度紧张,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为了缓解自身的紧张,那校尉随口问道,“你是几营的兄弟?” 夏玄对禁卫的建制并不熟悉,随口回了句“五营。” “五营?我怎么不认识你?”校尉疑惑歪头。 听得校尉言语,夏玄这才知道旁边的这名校尉出自五营,随即歪头看了对方一眼,隐约发现对方有些眼熟,闪念过后方才想起自己曾在赶赴玄云宗的路上见过此人,当时朝廷正在增兵,军队到处抓壮丁,险些把他也给抓了,恰巧他那段时间无意之中斩杀了一条大蛇,带了蛇头在身上,这名校尉便误以为他是有本事的人,有心将其招揽麾下,得知他有要事在身不得立刻从军便放他离去,临别之际还给了他一枚百夫长的腰牌。 时隔多年,校尉已经不记得夏玄了,但夏玄记得他,此人乃是禁军五营左副校尉,好像是叫黎大寿。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得你就行了。”夏玄说完便挪走了视线。 虽然感觉这名士兵言语之中多有无礼,但生死关头黎大寿亦顾不得与他计较,随即又招呼近处的士兵自殿前纵横列队。 夏玄此时位于前排正中,在旁人看来这是个必死无疑的位置,但在他看来这却是个绝佳的阻击位置,只要神灵冲出神宫,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出手截杀。 禁卫已经好些年没经历这般惨烈的实战了,浓重的血腥气熏的他们胃里翻江倒海,不时有人弯腰呕吐,近处的气味本就刺鼻,如此一来免不得越发难闻。 同样是严阵以待,众人旨在拦截姬道元等人,而夏玄等的却是那个太灵修为的神灵,不过虽然目标不同,心中的紧张却是如出一辙,只因在众人眼中姬道元等人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而在夏玄看来那个天仙修为的神灵同样是实力恐怖的劲敌。 此时神宫里依旧在激烈打斗,惨叫声接连传出,期间还隐约能够听到姬道元的声音,与旁人的怒吼和呼喝不同,姬道元的声音显得很是平静,旁人不明所以,但夏玄是明眼人,知道姬道元此时正在使用言出法随控制神宫里的巫师和武将倒戈反攻。 言出法随乃是天书法术的精髓,姬道元和李怀虚都能施展,但这种法术极耗灵气,不到迫不得已姬道元绝不会轻易施展,由此可见神宫里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最终的结果无非三种,一是姬道元等人全军覆没,二是他们顺利杀掉神灵,三是神灵抽身脱困。 仔细想来前两种可能都不大,因为神灵若是有能力杀掉姬道元等人,也就不会屡次尝试突围。而鏖战到现在姬道元等人都始终未能将神灵拿下,接下来获胜的希望将会更加渺茫,只因进入神宫的十几个人先前阵亡了不少,此时已经没剩几个了。 就在夏玄估测神宫战况之时,洞里再度传出了悲愤呼喊,“我还有个老娘,替我照顾她!” 听得这声呼喊,殿外众人瞬时倒吸凉气,这都开始交代后事了,无疑是准备慷慨赴死了。 果不其然,高喊过后,怒吼随即传出,“乾坤无极…...” 此言一出,殿外众人瞬时亡魂大冒,只因类似的怒吼他们先前听过好几次了,每次怒吼过后都伴随着着凛冽的气浪,站在殿外之人都会瞬间撞死冲飞。 反应快的,此时已经开始躲闪了,只有反应慢的还滞留原地,夏玄自然不会躲闪,而是紧握长刀,严阵以待,与此同时不停暗自叮嘱,只道随后出手必须斩首断头,方能伤其元神魂魄。 不过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等待中的‘还法天地’并未出现,乾坤无极过后便是一声濒死悲嚎。 听得悲嚎,夏玄瞬时头发发麻,悲嚎传出说明神宫里的神灵已经抢在那名参悟天书的弟子散功自爆之前杀掉了他,清除了抽身脱困的最后一道阻碍。 不等夏玄稳住心神,一个身穿锦衣,头戴华冠的中年男子便自神宫内飞掠而出,由于先前经历血战,此时那男子的衣服多有破损,脸上也沾满了血污。 大殿后壁便是神宫的出口,不等冲出大殿,中年男子便抖袖挥手,受其灵气引带,站在前排的十几名禁卫便身不由己的离地飞起,朝着神宫的出口疾飞而去。 知道中年男子要牺牲众人阻拦追兵,夏玄便想催动灵气稳定身形,不过闪念过后发现机会难得,便顺势离地,与前排众人疾飞向前。 飞进大殿的瞬间,夏玄突然发难,凌空起脚将一旁的黎大寿踹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借力转身,朝着正在转头回望的中年男子疾冲而去。 察觉气息异动,中年男子急切回头,就在其回头的瞬间,夏玄的长刀已经急挥而至,将其枭首断头。 就在黎大寿撞上倒塌的南墙,吃痛之下想要破口大骂之际,却发现飞向神宫入口的那些禁卫已被疾追而出的姬道元众人尽数斩杀轰飞,自己因祸得福,竟然保全了性命。 姬道元等人冲出神宫的瞬间恰好看到一名禁卫斩下了神灵的头颅,待得定睛细看,这才发现是夏玄所为。 就在众人如释重负,长喘换气之际,不曾想夏玄却并未就此停手,而是自大殿的木柱上踩踏借力,疾冲而回,转而快速挥刀,将殿外的两名禁卫逐一斩杀。 即便如此夏玄依旧未曾停手,而是孤身冲进人群,长刀起落,再杀一人,与此同时左手挥出一道火符,炸碎了另外一名禁卫的头颅。 至此,夏玄终于停手,随即施展土遁,瞬移消失。 待夏玄回返,朱尚忠立刻上前帮其脱解甲胄,却发现夏玄浑身发抖,面色煞白。 “你受伤了?”朱尚忠急切问道。 “没有,”夏玄摇头,“太险了。” “险啥,你不是一刀就把他给杀了吗?”朱尚忠不解。 夏玄此时正在深深呼吸,稳定心神,未曾及时接话。 同样是观战,黎长风却发现了端倪,“那神灵在临死之前施展移魂之法将元神转移到了禁卫的身上,夏玄有夔牛灵骨在身,能够窥见元神,接连追杀五人方才彻底毁其元神…...” 第三百六十四章 积怨已深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解释,朱尚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纳闷儿他闲着没事儿杀那几个当兵的干啥,原来那几个当兵的都被那个神灵给附身了呀。” “确切的说是逐一附身,”黎长风纠正,“当其本体被毁之后,其元神立刻附身于近处的一名禁卫,夏玄察觉之后立刻追杀,接连四次那神灵都赶在元神受损之前及时逃脱,直待最后一次方才被夏玄连同肉身一同斩杀。” “那是够险的,”朱尚忠后知后觉,“幸亏那小矬子给咱的法宝,不然谁能知道他附在谁身上了。” 朱尚忠说话的同时帮夏玄脱下了身上的甲胄,黎长风随即上前帮其穿戴法袍,夏玄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接过自行穿戴。 朱尚忠探头北望,“来时十几个,现在就剩五个人了,要不是夏玄出手,他们今天非得栽在这里不可。” 朱尚忠言罢,二人都没有接话,此时姬道元等人正在大殿前与禁卫混战,并没有立刻离去。 “正事儿都办完了,他们还在磨蹭啥?”朱尚忠抬手北指,“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夏玄已经把那个神灵杀了呀?好不容易把那个神灵杀了,他们可别不认账啊。” “他们应该是知道的,”黎长风说道,“他们之所以滞留不去,很可能是在犹豫要不要重回神宫,拓印祭天神鼎上的祭文。” “直接把鼎拿走不行吗?”朱尚忠问道。 “不成的,”黎长风摇头,“起初我们也有类似的想法,直待进到神宫方才知道祭天神鼎既重且大,难得搬移,上面的祭文记录着祭祀神灵所在的大致位置,此前我们只拓印了很少的一部分。” “哦,也是,要是能随便搬走,朝廷早把它搬到别的地方去了,”相较于祭天神鼎,朱尚忠更关心姬道元等人认不认账,“哎,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夏玄连杀了五六个人才把那个神灵给弄死了。” “应该知道。”黎长风说道。 “知道就好,”朱尚忠放下心来,“可别夏玄出了十分力,他们就领一分情,他们得知道夏玄到底出了多少力才行。” “放心吧,他们心里有数。”黎长风点头。 “瘦猴儿开始作法了,他们要走了。”朱尚忠抬手北指,他口中的瘦猴儿是玄震宗的一名弟子,虚空玄门正是此人自天书上参悟的法术。 二人循着朱尚忠所指,果然看到那名身形消瘦的弟子正在姬道元等人的掩护之下环臂作法。 “哎,他们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朱尚忠说道,“事儿办完了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呀。” “他们应该会去西山找我们。”黎长风猜测。 “那还等啥,快回去。”朱尚忠急切催促。 夏玄取出土遁符咒却并未急于作法,“我不想见他们,你们回去吧,紫气丹药只要两枚,我不需要。” “该要要,他们答应过的,不要白不要。”朱尚忠撇嘴。 夏玄没有接话,随即掐诀念咒,送二人土遁离开。 二人离开不久,姬道元等人亦借助虚空玄门瞬移离去。 待夏玄来到高处,果然发现姬道元等人正在西山山顶与朱尚忠和黎长风说话,双方说的什么他大致能够猜到,而他之所以不想跟姬道元等人见面乃是不想与他们有太多交集,有些误会可以消除,但有些芥蒂是永远解不开的,姬道元和李怀虚当日未能及时前往玄云宗出手相助他可以理解,事后阻止他覆灭皇城他也能体谅,但是正月十五当天姬道元等人分明身在皇城,却跑到后山神宫拓印神鼎上的文字而不助他救人,此事一直令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站在姬道元等人的立场上,封印神灵令世人免受神灵的奴役远比营救一个异类要重要的多,但站在他的立场上,姬道元等人在危急关头无情的抛弃了自己和黄七,而自己和黄七还曾经救过他们的性命,姬道元等人顾全大局固然没错,但不能为了顾全大局而冷血无情,在当圣人当仙人之前,首先得先当个人吧。 姬道元等人并没有在西山停留太长时间,片刻过后便抽身离去,待姬道元等人离开,夏玄这才施出身法去往西山。 待得与二人会合,夏玄随即取出土遁符咒,“走吧。” “你咋不问他都跟我们说了啥?”朱尚忠随口问道。 “时间很短,你们也说不了什么,”夏玄说道,“无非是定下了馈赠丹药的时间和地点,除此之外他可能还想借用我们的玄灵珠。” “猜的一点儿不差,”朱尚忠冲夏玄竖起了拇指,“你放心吧,我一句好话也没跟他说,除了冷嘲就是热讽,给那家伙气的够呛,哈哈。” 眼见朱尚忠除了煽动就是拱火儿,黎长风皱眉摇头,随即出言说道,“姬道元向你郑重道谢,感谢你仗义出手,力挽狂澜。” “你可别说了,越说我越来气,”朱尚忠歪头看向夏玄,“你知道那家伙刚才说啥?他替黎民苍生感谢你,他算哪根葱啊,还代表全天下的百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夏帝呢,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黎长风闻言无奈叹气,她一直希望夏玄能够与姬道元和李怀虚缓和关系,奈何自己虽然有心撮合,但夏玄和朱尚忠对姬道元和李怀虚成见已深,想要化敌为友是绝无可能的,能够维持现状不再继续恶化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有心无力,黎长风仍然做着最大的努力,“他们很清楚今天你若是不出手,会有何种后果。” “我并不是为了帮他们,我是为了帮我自己。”夏玄态度冷淡。 朱尚忠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是为了给我俩换丹药,不过这家伙有劣迹,说话向来不一定算数儿,我就等着看,这家伙要是再说话不算数,我就老账新账跟他一起算。” 朱尚忠此言一出,黎长风彻底无语,夏玄本就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再加上个记仇的朱尚忠在旁边煽风点火,夏玄与姬道元和李怀虚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走吧,走吧,这一晚上给咱闹腾的,”朱尚忠又开始打哈欠了,“快回去睡吧。” 夏玄抬头看了一眼东面的皇城,此时东方天际已然放亮,而皇城里依旧是大呼小叫,鬼哭狼嚎。 “看啥呀,你还真等着看出殡哪?”朱尚忠抹脸。 夏玄没有接话,随即施展土遁,托带二人瞬移回返。 待得回到落脚的山洞,朱尚忠伸着懒腰走向自己的房间,“可困死我了,我得睡个够,千万别叫我。” “不急,待你休息好了咱们再动身。”夏玄说道。 朱尚忠闻声回头,“你也别急着动身了,姬道元说了三天之后给咱丹药,咱就等他三天,等晋身紫气再动身。” “也好。”夏玄点头同意,寻找魂魄的先天祖源必然多有凶险,黎长风和朱尚忠都参悟过天书,只要晋身紫气便能跃升太虚,二人修为的提升也能给自己带来莫大助力。 “你俩也别唠叨了,快回去睡吧。”朱尚忠转身离开。 夏玄和黎长风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回房,躺卧休息……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再度食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倒不是因为太过疲惫,而是郁结心中多日的那口恶气终于得以宣泄释放,在黎长风的帮助下他终于让那些沾染黄七鲜血的人为他们的凶残贪婪和愚昧狂热付出了对等的代价。 很长时间夏玄没睡这么踏实了,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方才自行醒转,凝神侧耳,发现朱尚忠的呼吸依旧沉闷粗重,而黎长风的呼吸则是缓慢悠长,由此知道二人一个酣睡未醒一个正在练气,便没有急于起身,而是继续躺卧在床,闭目养神。 夏玄此时的状态只能用神清气爽来形容,睡的好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为黄七报了仇,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夏玄闭着眼睛感受着久违的心平气和,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皇城民众的惨叫和哀嚎,若是换做平时,这种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定会令其心生悲悯,但此时他却只感觉解气和爽利,这场瘟疫不但为黄七报了仇,还给了自己一个交代,最为重要的是自己还在无形之中维护了天道的公平,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后果,谁也不能例外,谁也别想例外,决不能让好人吃亏,更不能让坏人占便宜,如果做了好事没有好的结果,那谁还会做好人?如果做了坏事不需要承担恶果,将会有更多的人趋利向恶。 临近未时,朱尚忠率先起床了,先是去了净所,随后又回到正厅叮铃咣当的洗脸喝水,夏玄和黎长风早就醒了,随后亦起身来到了中厅。 为黄七报了仇也令朱尚忠心情大好,“哎,夏玄,黎神医这次可是帮了咱们大忙,咱可得大摆宴席,好好请请人家。” “你想吃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你看着我干嘛,你问她呀?”朱尚忠打了个哈欠。 “想宴请黎师姐只是借口,你肯定有想吃的东西。”夏玄笑道。 见夏玄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朱尚忠咧嘴讪笑,“哈哈,我想吃肉,我还想喝酒。” “现在吃午饭有些晚了,晚些时候再出去吧,直接吃晚饭。”夏玄说道。 “行,我还想吃上回那个鸡。”朱尚忠抬手北指。 “可以。”夏玄点头同意。 “你们先坐着,我烧点水去。”朱尚忠离座起身,山洞里有厨房,亦有排烟的烟道,可以生火烧水,亦可以烹炊蒸煮。 “还是我去吧。”黎长风说道。 “老实待着吧,你这娇生惯养的会干啥呀。”朱尚忠摆手离去。 看着朱尚忠离开,黎长风回过头来。 夏玄笑道,“他是个粗人,言语无状,别跟他一般见识。” “不会的,”黎长风摇头说道,“他只是不虚伪不造作而已,用道家的说法,他是个真人,似他这种性情反倒无形之中契合了大道自然的阴阳本真,假以时日,晋身三灵修为还是很有希望的。” “你还真看得起他,”夏玄随口说道,“三灵修为是天仙吧,你看他哪儿像个天仙?” 夏玄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被朱尚忠听到了,“你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咋就不能成个天仙?” “天仙不会成天惦记着吃鸡。”夏玄笑道。 说到三灵修为,夏玄随即想到昨晚被自己斩杀的那个神灵,见他突然出神发愣,黎长风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随即出言说道,“回来之后我仔细想过,此事捂不住的,即便你穿了禁卫的甲胄,朝廷也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你没有退路了。” “他们知道也无所谓,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退路,”夏玄随口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能威胁皇权的人,就算我不杀此人,待得神灵尽数脱困,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不止黎长风有察言观色的能力,夏玄也有,见黎长风颦眉沉吟,若有所思,随即猜到她心中所想,“我知道只有仙人才能对抗神灵,我也知道你一直试图缓和我和姬道元李怀虚的关系也不是为了向他们寻求庇护,而是在你看来我们之前有误会存在,但我跟他们的矛盾已经解不开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夏玄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黎长风也没法儿再说什么了,于是便岔开了话题,“这几日也不要坐等蹉跎,你仔细想想此去还要准备什么东西,提前备下。” 夏玄摇头,“我不知道魂魄的先天祖源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那些地方都是何种情形,也就无法提前筹划准备。” 黎长风点头过后出言问道,“你准备先寻什么?” 夏玄说道,“先前打散那个阴魂的时候你也在场,直冲云霄的那道细芒银光自然是天魂,下行入地的乃是地魂,而人魂和七魄则分别消逝于四面八方,被打散的魂魄都是细芒银光,自然也就无法区分它们是哪一魂或是哪一魄。” 黎长风接口说道,“确是如此,神界和阴间肯定要放在最后的,既然位于人间的八方都要去,那咱们先去哪里都可以。”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先往东走吧,我曾去过东海之滨,不出意外的话那处魂魄祖源应该在东海的什么地方,眼下咱们已经有了玄灵珠,可以辟水下海。” “即便玄灵珠真有辟水之能,咱们也不能一直潜行海底,”黎长风说道,“而你此前也并未去过东海,自然也就无法瞬移前往。” 二人说话之时,朱尚忠拎着热水回来了,“等姬道元把紫气丹药给咱们,咱就能晋身紫气了,到时候咱再升到太虚,就能腾云驾雾,一直飞在天上了。” “依我之见,还是准备一艘舟船方才稳妥。”黎长风说道。 “算了吧,”朱尚忠倒水泡茶,与此同时出言说道,“咱上哪儿弄船去呀,再说了,弄船就得带船夫,太麻烦了,要是遇到危险,咱仨能跑了,他们咋办?” “不用船夫,我会开船,此外船只也是现成的。”黎长风说道。 “你还会开船?”朱尚忠很是惊讶。 “我家有船啊,”黎长风笑道,“你忘了我家就住在江边吗?” 朱尚忠说道,“你家住在江边我知道,但你们家里弄条船干啥?” “我家有三条船,两条小船南北摆渡,一条大船东西贩运。”黎长风说道。 “你家还真有钱。”朱尚忠撇嘴。 黎长风笑道,“在云崖山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呀。” “你曾经买过他带进山里的东西?”夏玄随口问道。 黎长风笑而不语,朱尚忠尴尬发窘,急忙岔开了话题,“还是别弄船了,太麻烦了。” “茫茫大海,总要有个落脚之处方才安心。”黎长风坚持。 “行啊,听你的吧。”朱尚忠点头。 夏玄端杯喝茶,转而出言说道,“也不要急于安排,待我先往东海之滨验查一番,确定仍要往东去,咱们再开船入海。” “唉,我还是感觉多此一举,马上就能飞了,非得坐船,坐船多慢哪。”朱尚忠又开始反复。 朱尚忠言罢,二人都没有接话,三人随后喝茶说了一阵闲话,到得申时朱尚忠便催促夏玄动身,只因鸡要现宰现做,也不能等到傍晚再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随后两天三人一直在住处练气休整,待得到了与姬道元约定的日期和时辰,朱尚忠迫不及待的催促夏玄尽快动身。 “我就不去了,他们与你约定在哪里,我送你们过去。”夏玄说道。 “黄岐镇,你应该知道那地方。”朱尚忠说道。 就在夏玄拿取土遁符咒之时,黎长风出言说道,“我也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行,”朱尚忠点头,“反正也没别的事儿,我去拿了就回来,不对,夏玄得过去接我呀,不然我得跑回来。”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转头看他,“黎神医不去,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你的灵气足够支撑咱俩打个来回了,你不想见他们,你就在镇外等我,我拿了丹药就回来。” 见夏玄迟疑,朱尚忠又道,“紫气丹药可不常有啊,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一个人带着,万一有人打它的主意咋办,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 夏玄无奈,只能勉强同意,随即施出土遁,带着朱尚忠现身于镇子东侧。 此时乃是傍晚时分,现身之后朱尚忠兴奋搓手,“我这就去,你在这儿等我哈。” 待夏玄点头,朱尚忠转身迈步,疾行离去。 由于前些年朝廷为了阻止云崖山众人获取米粮,自黄岐镇设置了关卡,而今的黄岐镇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不过与大多数暮气沉沉的城池相比,它还是比较热闹的。 夏玄退到路旁,自一块儿石头上坐了下来,这块石头儿他当年曾经坐过,那时三月就蹲坐在他的旁边。 就在夏玄回忆往昔,感慨伤怀之际,镇子里突然传出了朱尚忠的声音,确切的说是怒吼咒骂,语气异常愤怒,用词极度难听。 夏玄闻声急忙站立起身,就在他误以为有人试图打劫丹药,想要前去施以援手之际,朱尚忠的声音再度传来,“滚你娘的,丹炉子炸了?骗鬼呢。” 听得朱尚忠叫骂,夏玄陡然皱眉,看这架势,这三枚丹药应该是泡汤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破口大骂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这几日一直惦记着那几枚紫气丹药,期间不止一次的提及,而今满心期待的跑过来,却被告知紫气丹药没炼成,其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气怒之下直接破口大骂。 对方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朱尚忠却是骂的越发难听,指名道姓的骂姬道元不干人事儿,拿他们当傻子耍,又说姬道元忘恩负义,狗都不如。 朱尚忠越骂越气,到后来连九州盟也一起骂了,只说九州盟里没一个好东西,打着拯救黎民苍生的幌子给自己谋好处,为了自己成仙,什么卑鄙无耻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夏玄原本还想过去阻止,转念过后又改变了主意,朱尚忠此时正在气头儿上,让他发发火也好,自己若是过去了,再放任朱尚忠破口大骂就有指使撺掇之嫌了。 也不知道此番与朱尚忠见面的是谁,对方也有点儿不太识时务,朱尚忠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了,对方竟然还提出了要求,对方说了什么夏玄听不到,但通过朱尚忠的回话却能推断出来,“滚你娘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你们真是一点人事儿也不干哪,我们的玄冰寒玉冻着黄七呢,给你们了黄七咋办,我日你老…...” 夏玄虽然不在场,却知道对方在索要玄冰寒玉,黄七遇害的当日他曾与玄离宗的弟子有过短暂的接触,知道玄离宗那尊祖传丹鼎上面镶嵌着一块儿玄冰寒玉,玄离宗的那尊丹鼎之所以神异,正是因为有玄冰寒玉来平衡阴阳,对方既然索要玄冰寒玉,说明玄离宗的那尊丹鼎是真的炸了,上面的那块玄冰寒玉也被一同毁掉了。 朱尚忠骂的很难听,但夏玄此时却只感觉他骂的还不够难听,虽然他相信姬道元不是故意不履行承诺,但姬道元等人不应该再向他们索要玄冰寒玉,正如朱尚忠所说,那具冰棺是用来封存黄七的,姬道元等人应该知道这一点,明知截取寒玉有可能破坏冰棺,姬道元等人竟然还张口索要,但凡还有一丁点儿人性,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去你娘了个逼的吧,”朱尚忠气冲斗牛,“天下苍生关我们屁事儿,黄七已经死啦,要是再把冰棺弄坏了,她就彻底完了,好人都他娘的让你们干了,屎盆子全扣我们头上了。” “滚,别说鸡蛋那么大的,就是卵.蛋那么大的我们也不会给你。”朱尚忠又骂。 “慎言?我就不慎你能把我咋地,”朱尚忠怒吼,“你还真以为你脸大呀,你还屁颠屁颠跑过来装人,在玄云宗的时候你没少欺负我,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谁他娘的给你的底气,敢跟我这么说话?”萧逸的声音自镇子上传来。 “别装了,哪个王八犊子跟褒伈在屋里瞎搞,被人放火光着屁股烧出来了?”朱尚忠气急揭短,“你是不是以为你不提这事儿,我们也能忘了?” “我杀了你个小犊子。”萧逸气急怒吼。 夏玄本不想现身,但眼见双方有动手的征兆,唯恐朱尚忠吃亏,急忙纵身疾掠,循声寻去。 待夏玄来到众人所在的酒肆,酒肆所在的街上已经挤满了围观之人,不过他们也知道靠的太近容易倒霉遭殃,都躲在了数丈开外。 夏玄径直落在酒肆门口,此时朱尚忠和萧逸正在酒肆里面红耳赤的对骂,而裴一帆和另外一名玄离宗的男弟子则在一旁焦急劝阻。 眼见夏玄出现,裴一帆彷如看见了救星,急忙快步出门,“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他吧。” “他又没说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劝他?”夏玄并未掩饰自己的不满。 裴一帆闻言陡然一愣,他本以为夏玄是来劝架的,没想到夏玄却是来给朱尚忠撑腰的。 不等裴一帆接话,夏玄便指着朱尚忠冲萧逸说道,“你不是要杀他吗,你杀个试试。” 萧逸知道夏玄的能耐,也不敢顶风作案,“是他先骂我的。” “骂你是轻的,”夏玄也懒得端着了,“老三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 眼见夏玄当众给自己撑腰,朱尚忠瞬时消气不少,余怒未消,便随口骂道,“狗逼玩意儿。” 有夏玄在旁边,朱尚忠便是骂的再难听,萧逸亦不敢还口了。 朱尚忠走出酒肆,来到夏玄身边,“咱又让他们给耍了,他们答应的东西又不给了。” 那名玄离宗的弟子闻言急忙出言解释,“朱师兄,夏师弟,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并非我们言而无信,而是成丹太多,最后关头金鼎承受不住丹药释放的巨大压力而分崩炸裂。”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关我们屁事儿?”朱尚忠瞪眼,“做不到的事情就别答应,答应了就得做到,不然就是坑人。” “朱师兄,我所说确是实情,”男弟子面露尴尬,“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也不想的。” “想不想是你们的事情,”朱尚忠说道,“说好用三枚丹药换夏玄帮忙的,结果夏玄帮忙了,你们却给不了丹药,说到天边你们也是在坑人。” 男弟子无言以对,只能向裴一帆投去求救的眼神。 裴一帆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接话,“朱师弟所说甚是,此事的确是我们言而无信,姬道元也深知亏欠你们,所以才会派我过来冲你们解释。” 裴一帆的面子夏玄总是要给的,但朱尚忠却不管那么多,“解释有啥用?就因为你们有难处,答应我们的东西就心安理得的不给了?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不等裴一帆接话,朱尚忠便再度说道,“裴师兄,你当时也在太山,你应该知道要是夏玄和黄七不帮忙,姬道元和李怀虚他们都得死在那里,欠了夏玄这么大的人情,他俩不但不报答,还屡次三番的跟夏玄对着干,弄不弄就搬出天下苍生,我真让你们恶心到了,街上这么多人,你们踩着我们唱高调儿装好人,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朱师弟,你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诋毁你们而标榜自己呢。”裴一帆摇头。 “唉,”朱尚忠长长叹气,转而歪头看向夏玄,“这帮家伙天天让咱吃苍蝇,不对,不是苍蝇,是癞蛤蟆,天天给咱吃癞蛤蟆,搞的咱们除了别扭还是别扭,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见一旁的裴一帆尴尬发窘,夏玄有些于心不忍,便放缓了语气,“裴师兄,你也别怪朱尚忠生气,此事换成任何人都会生气。” “是是是,我理解,”裴一帆连连点头,“也并非我们有心食言,而是当真出了意外,姬道元亦表态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你们。” 夏玄没接裴一帆话茬,而是正色说道,“裴师兄,你也是修行中人,应该知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你们心系天下,悲悯苍生,理应由你们来承担由此引发的后果,但你们却一直让我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此事于理不合吧?” “就是,”朱尚忠帮腔,“你们自己拉的屎自己收拾,凭什么你们拉屎让我们给你们擦屁股?” 裴一帆急切解释,“二位师弟,你们误会了,何平只是知道你们手里有玄冰寒玉,并不知道那是一具完整的冰棺,更不知道冰棺被你们用来冰封黄七的肉身。” “现在你们知道了,你们还想要吗?”夏玄冷声问道。 “夏师弟,别跟我赌气,你知道我不会要的。”裴一帆无奈摇头。 听得裴一帆言语,夏玄叹了口气,转而冲朱尚忠说道,“算了,咱们回去吧。” “走吧,走吧,”朱尚忠厌恶的环视裴一帆等人,“再不走,有些不要脸的又要跟你要玄灵珠了。” 裴一帆无颜开口,萧逸不敢说话,唯有玄离宗那个名为何平的弟子硬着头皮说道,“夏师弟,那玄灵珠…...” 不等对方说完,夏玄便打断了对方的话,“玄灵珠我们自己也需要,不能借给你们。” 何平尴尬点头。 眼见夏玄取出了土遁符咒,朱尚忠急忙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欠我们的早点儿还给我们,别不要脸的耍赖皮。” “裴师兄,你多保重。”夏玄冲裴一帆打了个招呼,随即施出土遁,带着朱尚忠瞬移消失…...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追寻祖源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二人回到山洞时黎长风正踩着几个摞在一起的木箱擦拭洞顶的夜明珠,眼见二人回返,便自高处飘身落地。 正准备询问二人此行是否顺利,眼见夏玄面色阴沉,朱尚忠一脸愤慨,瞬间猜到出了岔子,随即改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又让他们给坑了。”朱尚忠随手抓过桌上的茶壶,正准备对嘴喝水,突然想到这盏茶壶黎长风也要用,于是又自桌上拿过了一个茶杯。 “他们没能兑现承诺?”黎长风看向夏玄。 夏玄点了点头,“据他们所说炼丹的最后关头发生了意外,玄离宗炼丹的金鼎突然炸裂,所有丹药都毁于一旦。” 朱尚忠提壶倒水,与此同时大发牢骚,“谁知道炉子是不是真炸了。” “这个他们没必要撒谎,”夏玄摇头,“炼丹时炸炉是常有的事情,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二师叔用的是什么破炉子,哪能跟玄离宗的金鼎比?”朱尚忠依旧存疑。 黎长风虽然不太赞同姬道元等人一些做法,却并不怀疑他们的人品,本想出言阻止朱尚忠继续猜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快速沉吟之后改口说道,“即便发生了意外,也是他们爽约在前,他们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才是。”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抢过了话头,“给咱们个屁说法呀,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不要脸,不给丹药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跟咱们要玄冰寒玉,那玩意儿冻着黄七呢,要是给他们了,黄七咋办?” “再生气也不能断章取义,避重就轻,”夏玄出言纠正,“他们并不知道玄冰寒玉是一具冰棺,也并不知道向我们索取玄冰寒玉会影响到黄七。” “本来还想走个近道儿呢,这下完犊子了。”朱尚忠好生失落。 黎长风看向夏玄,“向你索取玄冰寒玉的可是玄离宗的何平?” 夏玄点了点头。 黎长风说道,“他向你索取玄冰寒玉想必是想重铸丹鼎,若无玄冰寒玉调和阴阳,玄离宗怕是再无炼出高阶丹药的可能。” 朱尚忠闻声转头,“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给他一块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长风摇头,“我想说的是他们欠我们的那三枚紫气丹药可能永远无法兑现了。” 眼见黎长风没给姬道元等人说好话,朱尚忠顺气儿不少,“谁说不是呢,他们骗夏玄出手杀了那个神灵,这么一搞夏玄算是彻底把神灵得罪了,完事儿他们又说话不算数了,这不是纯属坑人吗?” “就算他们不请我帮忙,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夏玄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坑你?”朱尚忠生气瞪眼,“你咋回事儿啊,怎么老是帮他们说话?” “我不是帮他们说话,我只是陈述事实。”夏玄落座。 “事实是他们把咱们坑了。”朱尚忠抬高了声调儿。 “他们的确坑了我们,但他们并不是故意的。”夏玄依旧冷静。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朱尚忠气急破口,“就你这样儿的,活该挨坑。” 夏玄叹了口气,“我也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我就罔顾事实,不讲道理吧。” “就你讲道理,”朱尚忠越发气恼,“你就使劲儿讲道理去吧,看到最后倒霉的是谁,你可是在风口浪尖上,真到了那一天人家先杀的肯定是你,到时候我俩兴许还能活,你得死的透透的。” 夏玄并不生气,出言笑道,“行啊,真到了那天,你就找地方躲起来,让我自作自受。” “唉。”朱尚忠再度叹气。 “别长吁短叹的了,”夏玄说道,“我说了我也很生气,我如果不是生气也就不会拒绝他们的请求,那具冰棺你也看到了,很大很厚,别说取下鸡卵大小的一块儿了,就算截取几十斤也不会影响其效果。” “我还以为你不生气呢。”朱尚忠消气不少。 夏玄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仔细想想,参悟天书的弟子眼下只有姬道元和李怀虚晋身太虚,他们需要分别驻守昆仑山和太山的封印结界,与此同时还要抽身应对朝廷频繁请来的帮手,他们眼下迫切需要天格修为的帮手,而炼制并服食丹药无疑是最快的途径,我不送他们玄冰寒玉,会导致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伤亡也会更大,等同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惩罚。” 所有人在生气的时候都是不讲道理的,想要劝人,先要让对方消气,只因对方如果不消气,是不会听你讲道理的,听夏玄这么说,朱尚忠瞬时消气了,消气了也就开始讲道理了,“你就惩罚去吧,到最后他们兜不住屎了,还得你去擦腚。” “你看,你什么都知道。”夏玄笑。 “唉,真他娘的倒霉,”朱尚忠又转回去了,“你说咱们的处境多不好啊,要是我俩能晋身太虚,也能帮你顶点儿事儿。” “你忧心是对的,”夏玄说道,“我也忧心,但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眼下所有人的处境都不好,九州盟举步维艰,千辛万苦凑齐材料搞了炉丹药,结果丹鼎还炸了。朝廷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好不容易跑出来个天仙,还让我们给杀了,你说谁好过?没一个好过的。” “也对,”朱尚忠心情大好,但转念过后又开始沮丧,“原本还想这回出去威风威风呢,这下好了,丹药没了,我俩还是狗屁不是,遇到啥事儿还得靠你自己顶着。” “你们晋身天格修为是迟早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夏玄说道,“咱们此番是去寻找魂魄的先天祖源,又不是披挂上阵,没必要过于紧张。” 朱尚忠点了点头,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随即出言问道,“咱啥时候走啊?” “随时可以动身。”夏玄说道。 “那咱走吧,”朱尚忠说道,“出海玩儿去,不管他们这些屁事儿了。”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看向黎长风,“黎神医,你真会开船吗?” “会。”黎长风很是自信。 “那还等啥呀,咱开船去吧。”朱尚忠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东西。”黎长风转身离开。 夏玄离座起身,“我出去一趟。” “你又干啥去呀?”朱尚忠随口问道。 “我得去趟海边,”夏玄说道,“我必须确定正东的那处魂魄祖源不在九州之内。” “也对,要是不在海里,咱也没必要出海了。”朱尚忠点头。 待夏玄土遁离开,朱尚忠亦回到房间开始收拾。 二人刚刚收拾好包袱,夏玄便回来了,二人见状急忙迎了上来,朱尚忠急切问道,“咋样?” 夏玄说道,“根据魂魄移动的方向来看,正东和东南东北那三处祖源都在海里。” “啊?都在海里?”朱尚忠多有吃惊。 “也可能不在海里,而是在大海里面的陆地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如鱼得水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你的意思是咱要找的地方可能在海岛上?”朱尚忠追问。 “有可能。”夏玄点头。 “哦,”朱尚忠点头,“行啊,到时候就知道了,快走吧。” 夏玄摇头说道,“我刚去了一趟东海之滨,灵气多有耗损,而今体内灵气不足以支撑咱们三个同时土遁瞬移。” 朱尚忠想了想,“那就先把黎神医送回去,咱们待会儿再去。”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转头看向黎长风,黎长风点头同意,“也好,不过别把我送回家,送我去天水县城就好。” 见夏玄皱眉,黎长风出言解释,“高大壮眼下应该还在我家里,此人玩心很重,若是知道咱们要去东海,很可能会与我们同往。” “应该不会吧,”朱尚忠摇头,“他隔三差五还得回碧霞山喂他的老狗呢,要是跟咱们出海,狗还不饿死了呀?” “为免节外生枝,我还是不回家的好,”黎长风说道,“我去县城准备些东西,午后未时你们直接去天水南岸与我会合。” “你不回去跟令尊打声招呼?”夏玄问道。 黎长风摆手,“不用。” 见黎长风主意已定,夏玄亦不再劝说,随即作法将黎长风瞬移送走。 待黎长风离开,朱尚忠放下包袱自桌上坐下,“你啥时候能晋身太玄?” 夏玄知道朱尚忠口中的太玄指的是深紫灵气,便随口说道,“还得一段时间,怎么了?” “你这紫气洞渊不太够用啊,”朱尚忠杞人忧天,“万一咱们在海上遇到点啥事儿,你可别回不来呀。” 夏玄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即便真的发生意外,咱们还有玄灵珠在手呢。更何况江海之上多有岛屿,即便舟船覆没,落脚之处总是有的。” “那就行,”朱尚忠放下心来,“其实我挺怕水的,上回咱俩检试玄灵珠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就那么个山里的死水潭子,里面都藏着大蛇和大王八,海里的水更多,水下肯定藏着更吓人的怪物。” 夏玄没有接话,实则他的心里亦是多有忐忑,毕竟自己此前从未乘船出海,对汪洋大海一无所知。 朱尚忠又道,“咱也别在这儿干等了,上回在河边让那两个娘们给搅和了,你也没来得及好好试试玄灵珠,咱住的这个山洞西面有条河,咱过去试试玄灵珠去。” “之前咱们已经检试过了,还试什么呀?”夏玄随口问道。 “试试它到底避不避水呀,”朱尚忠说道,“我的意思是戴着它掉到海里,咱会不会淹死。” 夏玄沉吟过后点头同意,随即带着朱尚忠瞬移去往西面山涧,为了确保不自山洞周围留下痕迹,他们往来出入很少走门。 春天雨少,山涧小河里的河水并不多,二人逆流寻找,走出老远方才找到一处地势低洼,聚水较多的地方,此处的河水足有两丈多深,但河水清澈,自岸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水里的游鱼。 实则人之所以怕水,怕的并不是水本身,而是不知道水里藏着什么,说白了怕的是未知,这与怕黑其实是一个道理,不知道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才是恐惧的真正原因,能够看清水里的情况,朱尚忠自然也就不会害怕,好奇之下主动请缨,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随后伸手向夏玄讨要那串玄灵珠。 上次检试之时玄灵珠的串绳已经断裂,此后夏玄一直以自身灵气感应串连,在其取下的瞬间,玄灵珠便失去束缚变成了一把散珠。 朱尚忠将玄灵珠分执双手,随即纵身跳了下去。 朱尚忠原本已经做好了沉入水底的准备,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其接触水面的瞬间,身下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道,径直将其高高弹起。 突然出现的诡异情形令夏玄大感惊奇,急忙抬头上望,却发现朱尚忠弹起数丈之后那股力道陡然消失,突然失去了承托,急坠的失重令朱尚忠好生惊慌,吓的呜哇乱叫。 就在朱尚忠即将落水的瞬间,先前突然消失的力道再度出现,将大喊大叫的朱尚忠再次送上了半空。 “哎呀我操,咋了这是?”朱尚忠惊慌大喊。 夏玄皱眉打量着朱尚忠,他虽然知道眼前的诡异情形与玄灵珠有关,却不明白玄灵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说白了就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弹起数丈之后,上行的力道再度消失,朱尚忠再次大喊着掉了下来。 与之前一样,在触及水面的瞬间,那股强大的力道再次出现,又将其重新弹了上去。 起初朱尚忠还惊慌叫嚷,几个起落之后发现自己并无危险,也就不似先前那般惊慌,但频繁出现的失重还是令其多有不适,“别愣着了,赶紧想办法把我弄下去呀。” 夏玄并没有急于出手,而是一直自岸边皱眉观察。 “快点儿呀,我要吐了。”朱尚忠大喊求救。 此时夏玄已经发现了端倪,便抬起右手,延出灵气将朱尚忠隔空抓了回来。 朱尚忠被颠的七荤八素,面无人色,慌乱的将玄灵珠塞给夏玄,转而俯身弯腰,接连干呕。 夏玄将玄灵珠重新感应串连,还归左手,随即纵身下河。 入水的瞬间夏玄亦如朱尚忠那般被弹了起来,但他乃紫气修为,能够随心掌控玄灵珠的水属灵气,弹起之后便感应收敛,逐渐减弱玄灵珠的灵气释放。 随着玄灵珠水属灵气外放的减弱,夏玄再次被弹起之后高度便有所下降,连番尝试之后终于找到微妙平衡,凭空踩踏在了水面上。 随后尝试行走挪移,脚下有根,如履平地。 就在朱尚忠自岸边惊诧张望之际,夏玄再度收敛玄灵珠的水属灵气,随着外放灵气的继续减弱,夏玄开始沉没入水。 有了河水衬托,朱尚忠立刻发现夏玄体外有一道形同蛋壳儿的无形屏障,这道无形的灵气屏障将河水尽数挡在了夏玄三尺之外。 夏玄此时位于河水中间,上不露头,下不着地,先是尝试行走,发现可以在水中行动自如。 想到自己灵气可以外放,便以外延灵气取代行走迈步,发现可以借助这道无形屏障自水中从容转折,快速移动,彷如游鱼在水,又似鹰击长空…... 第三百六十九章 扬帆远行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眼见夏玄自水中行动自如,朱尚忠既好奇又羡慕,喊了几声不见夏玄回应,只能耐着性子坐在岸边等他上来。 好在夏玄也没在水里待多久,半炷香不过便出水上岸,朱尚忠见状急忙迎了上来,“你咋磨蹭这么长时间?” 夏玄此时正在上下打量身上的衣裳,有玄灵珠起盾辟水,浑身上下一点水渍也没有。 不见夏玄回答,朱尚忠随即抬高了声调儿,“问你话呢。” 夏玄转头看向朱尚忠,“你和黎长风都不曾晋身紫气,无法以外放灵气控御玄灵珠的水属灵气,我之所以在水下停留这么长时间,主要是为了确定你们佩戴几枚玄灵珠最合适,佩戴的太多你们会一直在水面上起伏弹跳,佩戴的太少你们入水之后又会径直沉入水底。” “那我们戴几个合适啊?”朱尚忠好奇追问。 “三枚,”夏玄随手取下三枚玄灵珠递给了朱尚忠,“一枚玄灵珠可以自体外生出一尺屏障,佩戴三枚体外就会有三尺灵气屏障。” 朱尚忠接了玄灵珠在手,“三枚?这么巧啊,我记得你之前给赵公明也是三枚。” 夏玄点头,转而出言说道,“你再下水试试。” 朱尚忠也不磨蹭,立刻握着玄灵珠纵身下河。 夏玄的判断很是准确,朱尚忠顺利入水并成功自水中悬停,由于无法外延灵气控御体外的灵气屏障,想要移动只能迈步行走,起初朱尚忠很不适应,只感觉脚下无根,练习了好一阵儿方才逐渐习惯。 前后左右可以依靠步行移动,但上下移动朱尚忠又不会了,情急之下只能伸展双臂上下扑腾。 眼见朱尚忠不得要领,夏玄随即延出灵气将其自水里抓了上来,“在水里是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无需时刻直身,横身亦可。” “说人话。”朱尚忠没听懂。 夏玄想了想,感觉与其大费周章的讲说解释,还不如亲自演示,于是便再度入水,入水之后改直立为横立,俯身走向水底,到得水底改为直立走出几丈,随后又变为仰身走回水面。 待夏玄出水,朱尚忠兴奋开口,“原来在水里还能趴着跑,躺着跑啊。” 夏玄点了点头,随即抬手示意朱尚忠再行尝试。 朱尚忠随后又下水练习了一阵儿,待得有些累了,便回到岸上略做喘息,眼见自己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神行衣,心中再生好奇,“哎,你说神行衣在水里好不好使?” 夏玄想了想,出言说道,“应该也可以,只是速度会慢上不少,毕竟在水里移动需要承受很大的阻力。” 见朱尚忠有些失落,夏玄随即又道,“即便没有在陆地上移动的那般迅速,也够用了,要知道需要承受阻力的并不止你自己,所有水怪海兽在水里移动,其速度都会大受影响,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够追得上你。”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啥?”朱尚忠开心大笑。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夏玄大泼冷水,“大海比江河要深的多,身处幽深海底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你即便能在水中快速奔跑,也分不清周围的情况。” “你是不是忘了咱都能夜间视物,”朱尚忠说道,“我不怕它黑,我就怕它浑。”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又道,“哎,但凡能别下水,我还是不想下去,要是能在水面上跑就更好了。” “也可以,携带四枚玄灵珠就能悬停水面。”夏玄说道。 “那你再给我一个。”朱尚忠讨要。 “别着急,”夏玄说道,“咱得打造两套镶嵌玄灵珠的铁饰,必要的时候可以随心决定使用几枚玄灵珠。” “这个办法好,走走走。”朱尚忠急三火四的穿衣服。 玄云宗倒是有一套打铁的器具,奈何玄云宗离此处太远,再加上二人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山上的东西想必都被乡民偷光了,夏玄回忆了一阵,自脑海里找到了一处离此不远且位于南边的城池,随后带上随身的包袱与朱尚忠土遁前往。 夏玄原本就是个铁匠,打铁对他来说可谓是随手拈来,有老铁匠打下手,他很快打造了两只铁手环,手环上侧镶嵌着四枚玄灵珠,每一枚上面都有一层可以翻动的薄铁覆盖,为了减轻手环的重量,除了镶嵌区域之外的位置一律雕花镂空。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距与黎长风约定的未时还有一个时辰,二人带上东西再度土遁瞬移,现身汉水北岸。 黎长风所在的天水县位于汉水南岸,与黎长风约定的码头也在南岸,夏玄之所以选择现身北岸,乃是因为北岸人少,方便朱尚忠再次进行检试和演练。 “哎,你看,那艘大船是不是黎神医的?”朱尚忠手指南岸码头。 “哪艘?”夏玄随口问道,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船只。 朱尚忠说道,“当然是最大的那艘。” “有可能,”夏玄点头,“挑夫正在往船上送东西,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食物和干粮。” “那船得有十丈吧,可真够大的。”朱尚忠随口说道。 夏玄没有接话,他虽然没出过海,却知道船只分为海船和江船,十丈对于江船来说不算小了,但对于海船来说十丈真的不算大。 “那船看着挺结实的。”朱尚忠又道。 夏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江船所用的木料是不耐海水腐蚀的,在江上能跑十年,下海一年就得烂透。 “咱是现在去找黎神医,还是等到未时?”朱尚忠问道。 “等到未时吧,”夏玄说道,“此处水流不急,江面也宽,你再检试一番。” 朱尚忠本就跃跃欲试,听得夏玄言语立刻带着铁镯下水,最先检试的是凭借四枚玄灵珠悬浮水面,再借助神行衣自水面上疾行快跑,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是行得通的,只不过水面终究不似地面那般稳固,偶尔会有浪花出现,朱尚忠虽然能在水面上快速移动,却步履不稳,频繁踉跄,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想要熟练使用还需勤加练习才行。 检试过自江面上快速移动,朱尚忠又壮着胆子下到水里,尝试自水中奔跑,尝试的结果是即便借助玄灵珠自体外催生了灵气屏障,依然可以凭借神行衣自水中快速移动,只不过在快速移动的同时会带起江底的泥沙,水面上也会有水浪出现,无法隐藏行踪。 就在朱尚忠自江底四处乱窜之际,南岸的黎长风发现了水里的异样并看到了北岸的夏玄,随即提气轻身来到江北。 “何时到的?”黎长风随口问道。 “有半个时辰了。”夏玄回答。 “他在水里做什么?”黎长风又问。 夏玄简单解释,转而将另外一只铁镯递给了黎长风。 就在夏玄向黎长风讲说铁镯的用法之际,朱尚忠自水里蹦了出来,“咦,黎神医来啦。” 黎长风点了点头,“走吧,早些动身。” “现在就走?”朱尚忠有些意外。 黎长风点头。 见夏玄皱眉看向自己,黎长风随即出言解释,“我征用了船只,船老大告诉我爹去了,高大壮眼下正跟我爹在一起,他如果知道咱要出海,很可能会跑过来找咱们。” 朱尚忠闻言急忙抓起地上的包袱,“快走,快走,那家伙不靠谱,可不能让他跟着…...” 第三百七十章 泛舟江上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夏玄亦不愿节外生枝,随即与二人同往南岸,自码头登船。 早年夏玄也坐过船,不过那只是往来江河的渡船,与眼前这艘大船不可同日而语,三人登船时船只已经完成了补给,十几名船工正在甲板上等船老大回来。 这些船工都认识黎长风,虽然纳闷儿她为什么不等船老大回来就要开船,但她一声令下,一众船工还是立刻各司其职,划桨扬帆,起锚开船。 “这个,他们也跟咱一起去啊?”朱尚忠看向一旁的黎长风。 “不去,”黎长风摇头,“只是让他们送咱们一程,驶离汉水之前就让他们下船。” “哦,那行。”朱尚忠放下心来,实则他是喜欢热闹的,之所以不希望船工同行乃是因为在他看来这趟出海太过危险,很大可能船只是要沉掉的,届时还得分神营救船工。 夏玄接口说道,“我看他们都有各自的营生,这么大的船只,只靠咱们三人当真能够控制驾驭?” “可以的,”黎长风说道,“我来掌舵,你们帮忙起降船帆就行。” “哦。”夏玄和朱尚忠同时点头。 黎长风说道,“天黑之前他们就要下船,你们不妨四处走动一下,看看他们是如何驾船控帆的。” 待二人点头应声,黎长风转身去了舵房。 夏玄和朱尚忠先是自甲板上转了一圈儿,随后又回到右舷向南岸眺望,船工傍晚才下船,他们有的是时间向对方学习请教,眼下二人最担心的是红衣侏儒会突然出现。 为了尽快离开这片区域,黎长风随即下令加速,众人得到号令之后先是调整了船帆,随后又跑进船舱摇橹划桨。 二人闲来无事,亦跟着船工下到船舱,这艘大船除了甲板上的舵房,下面还有两层,一层是储物空间和生活区域,二层离水面很近,船工划桨就在二层。 朱尚忠揉捻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小胡子,“怎么这玩意儿还能划?到时候要是遇到逆风,咱俩是不是还得下来划船哪?” “应该不用吧,这么大的船,咱们两个哪能划的动。”夏玄摇头。 “那万一遇到逆风咋办?”朱尚忠疑惑。 “我哪知道。”夏玄摇头,自远处看这艘船也不是很大,但身在其中却是另外一种感受,整个儿一庞然大物。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朱尚忠抬手拍额,“有你在,咱们肯定不用划船。”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夏玄随口说道。 朱尚忠说道,“我不是说你运气好,我是说你能作法刮风啊,就算没有玄灵珠,你也能用符咒刮风,对吧。” “你怎么总是惦记我,你还能在水里快速移动呢,”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到时候就用缆绳拴着你,让你在水里拉。” “反正有的是办法让船动,”朱尚忠说道,“我就怕开到海里开不动了,那就真完犊子了。” 夏玄此时正在观察南岸的情况,便没有接话。 朱尚忠又道,“唉,也不怕你笑话我,我其实挺怕水的,我更喜欢待在陆地上,在海里万一出点儿啥事儿,跑都没地儿跑。” “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夏玄随口说道。 “你看你,我也没说不跟你去呀,”朱尚忠撇嘴,“我这也算是跟你出去见见世面,换成别人还没这个机会呢。”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谢谢我。”夏玄打趣。 “等我活着回来再说吧。”朱尚忠忐忑。 夏玄懒得搭理朱尚忠,便转身经扶梯重回甲板,来到舵房附近。 此时黎长风正在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话,见夏玄来到,便自舵房里走了出来,“此人是船老大的儿子,一直跟他父亲自江上行舟,我刚才向他请教了一些沿途需要注意的问题。” “自江河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夏玄随口问道。 黎长风解释道,“大江不比小河,江里也有险滩和暗礁,老鼋蛇蟒亦不少见,提前知晓亦能防范规避。” 黎长风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江面上便出现了一道偌大的黑影,自水面上翻起一道浪花之后便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见夏玄皱眉观望,黎长风随口解释道,“那不是蛇蟒,只是一条鲶鱼,这条不过几百斤,早年我还见过比它更大的。” 黎长风说完,朱尚忠的声音便自甲板另外一侧传来,“这么大,能吃人了吧?” “鲶鱼的食性与猪婆龙不同,它很少吞食活人。”黎长风说道。 “猪婆龙我见过,个头儿也不大呀。”朱尚忠走了过来。 “有大的,”黎长风说道,“我曾见过两丈多长的。” 朱尚忠皱眉撇嘴。 由于顺流而下,又是顺风,且有船工划船加速,船只很快驶离了天水县地界,直到此时亦不见高大壮出现,黎长风逐渐放松下来,随即带着二人下到船舱,给二人指引住处以及厨房和净所的位置。 眼见库房里堆积的大量米粮和十几口储水的大缸,朱尚忠多有震惊,“怎么搞了这么多干粮?这些咱仨能吃好几年。” “我是按一年所需采买储备的。”黎长风手指旁边舱室,“隔壁是肉脯干菜和酒水糖茶。” “你想在东海过呀?”朱尚忠哭笑不得。 黎长风正色说道,“行舟不比骑马,舟船在江海之上移动很慢,我们此前又不曾出海,谁也不知道东海究竟有多大。” 朱尚忠点头过后出言问道,“有吃的没,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没有现成的。”黎长风摇头。 “没事儿,我去做。”朱尚忠转身离开。 自水里折腾了一上午,朱尚忠多有乏累,吃过午饭便回房睡觉去了,黎长风依旧在舵房与那少年说话,而夏玄则站在船头看着滔滔江水出神发愣。 日落时分,大船减速靠岸,船工尽数背着铺盖下船,黎长风给了他们足够的盘缠和赏钱,故此众人并没有被撵下船的沮丧,有的只是即将与家人团聚的喜悦,都说宁上山不下水,若不是为生计所迫,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待在岸上。 待船工下船,夏玄负责收回缆绳,朱尚忠拔起铁锚,而黎长风则亲自掌舵,控制大船继续顺流而下。 夜幕降临的同时大船亦远离了城池,进入蜿蜒于群山之中的激流险道。 朱尚忠白日里睡够了,便拿了一坛酒与夏玄站在船头吹风纳凉,眼见夏玄一直在四顾张望,便随口问道,“你看啥呢?”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搭上了朱尚忠的肩膀。 与夏玄气息连通之后,朱尚忠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尚未咽下的那口酒径直喷了出来。 舵房里的黎长风疑惑发问,“怎么了?” “我的天哪,水里怎么这么多鬼呀…...” 第三百七十一章 隔墙有耳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朱尚忠本以为黎长风也会跟自己一样骇然震惊,不曾想黎长风只是问了一句便没了下文,朱尚忠只当黎长风没听清自己刚才说的什么,随即抬高声调再度说道,“我说水里有好多鬼。” 黎长风点头接话,“五行之中水为阴,水越多的地方阴气越重。”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转头看向夏玄,“听她这意思,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江里有鬼。” 夏玄点头,“术士感应天地,参悟阴阳,即便没有夔牛灵骨也能凭借法术窥见阴魂。” “我明白了,我之所以怕水是因为水里阴气重。”朱尚忠后知后觉。 “也不全是,”夏玄随口说道,“我们本来就生活在陆地上,离开陆地难免会不习惯。” 朱尚忠点头过后再度问道,“哎,你说世上原来就有这么多鬼,还是因为九州盟把天地封了,鬼魂去不了阴间才会滞留人间?” “后者。”夏玄说道。 “你说九州盟这么搞,算不算逆天而行?”朱尚忠好奇追问。 “应该不算,”夏玄摇头,“九州盟之所以封闭通往天界和阴间的通道,只是为了暂时将神灵挡在人间之外,趁机参悟天书,证道成仙,当他们拥有了与神灵正面抗衡的能力,就会撤除昆仑山和太山的禁锢。” 朱尚忠点头说道,“姬道元他们肯定是想这么干,但他们不一定能如愿,丹炉子炸了,紫气丹药泡汤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几个人能成仙。” 不等夏玄接话,朱尚忠便再度说道,“而且玄灵珠咱们也没借给他们,他们也不太容易搞到龙角修复封印,弄不好他们还没成气候,神灵就冲破封印跑回来了。”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很大。”夏玄点头。 朱尚忠仰头喝了口酒,转而出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纳闷儿,死的这些人去不了阴间,也就没法儿转世投胎,那这几年生的小孩都是咋来的?” “你想问的是新生婴儿的三魂七魄来自何处?”夏玄随口反问。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朱尚忠点头。 “来自先天祖源,”夏玄说道,“并不是所有阴魂去到阴间都能够转世投胎的,有很多生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阴魂会长时间滞留阴间接受惩罚,还有一些直接就魂飞魄散了。实则大部分的新生婴儿都是初次为人,魂魄都来自于先天祖源,而不是来自阴间。” 朱尚忠沉吟理解,转而再度问道,“天魂和地魂在神界和阴间,眼下九州盟已经把去这两个地方的通道给封住了,天魂和地魂怎么还能来人间?” 夏玄随口解释,“九州盟设下的结界并非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而是犹如一张大网,只能拦住完整的元神和魂魄,那些被打散的魂魄仍然可以回归祖源,而新生重聚的三魂七魄也能够穿过结界来到人间。” “有道理,”朱尚忠连连点头,“要是连零散的魂魄都被拦住了,这几年生的孩子就都是没有魂魄的活死人了。” 夏玄没有接话,而是随手自暗兜里取出一张聚阴符反手掷出,待符咒将一个张牙舞爪的阴魂封印其中,随即延出灵气将符咒隔空抓回,折叠之后妥善收藏。 夏玄抛掷符咒之前右手一直搭在朱尚忠肩头,故此朱尚忠知道夏玄为何要封印这个阴魂,只因这家伙死了还不老实,在向二人扑过来之前一直在欺凌自近处徘徊的其他鬼魂。 “你之前不是在皇城抓了一些吗,怎么还不够吗?”朱尚忠随口问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多带一些更为稳妥。”夏玄说道。 “这家伙也是真该死,”朱尚忠说道,“你说它都死了,怎么还欺负人,不对,怎么还欺负别的鬼?” “天生坏种,本性使然。”夏玄说话的同时再取聚阴符在手,四顾寻找。 朱尚忠站的累了,眼见不远处有几个船工休息用的马扎,便走过去拿了两个回来,自坐一个,另外一个给了夏玄。 待夏玄落座,朱尚忠又道,“我参悟天书也不是一点儿心得没有,我的进步其实也挺大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夏玄莞尔。 “我之前懒得想事儿,现在有些事儿我不弄明白,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儿,”朱尚忠说道,“你比如说你刚才抓的这个鬼,你说它是天生坏种,你的意思是不是它的坏是天生的?” “对,就是天生的,”夏玄点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东西,永远都改不了,小时候是坏孩子,长大了是坏人,老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吗?”朱尚忠挠头。 “那都是骗人的。”夏玄摇头。 “那你的意思人之初,性本恶?”朱尚忠追问。 “也不是,”夏玄再度摇头,“正确的说法是人之初,性本真,小孩子没有心计,也不会伪装,小时候显露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小时候是好孩子,长大了就是好人,小时候是坏孩子,长大了就是坏人,当然了,我所说的好孩子不是以他们是否听话来衡量,而是他们在儿时显露出的是忠孝仁善还是自私凶残。” “三岁看老,是不是这个意思?”朱尚忠追问。 “是。”夏玄点头。 朱尚忠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难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天的教化就一点儿用也没有?” “当然有用,”夏玄说道,“但骨子里带的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后天的教化只能起到自我约束和隐藏掩饰的作用。” “你这点儿跟姬道元挺像的,”朱尚忠说道,“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看得上的人没几个。” “我跟他不像,”夏玄出言纠正,“他喜欢的是好,我欣赏的是真,哪怕一个人本性凶恶,只要他竭力约束自己,努力克制纠正,我也会给他机会。” “哎,你看,那个磨盘大小的东西是个王八吗?”朱尚忠手指江面。 夏玄点了点头,“是,它跟了咱们几十里了。” 朱尚忠的那坛酒此时已经喝光了,见那只大王八一直游在船只左侧,便想扔掉坛子砸它,夏玄见状急忙抬手阻止,“它又没恶意,打它干嘛?” “这家伙好像在偷听咱俩说话,”朱尚忠四顾寻找,“跑哪儿去了?” 眼见那王八沉入江水,不复所见,朱尚忠重新坐到夏玄身旁,“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本性善恶。”夏玄提醒。 “哦,对,不过你说的有点儿自相矛盾啊,”朱尚忠说道,“你说一个人的坏是骨子里的,又说只要他想改好,你就给机会,明知道他改不了你为啥还给他机会?” “人性是很复杂的,没有十成的好人,也没有十成的坏人,”夏玄随口说道,“犹如阴阳并存,太极双分,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想要彻底铲除心中恶念绝无可能,能够明心见志,以仁心蛰恶念,令其虽存于心却不行于事即为上乘。” “能说人话吗?我听不懂。”朱尚忠撇嘴。 “对牛弹琴。”夏玄直身站起。 “你干嘛去?”朱尚忠随口问道。 “还能干嘛,抓鬼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顺流而下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要我帮忙吗?”朱尚忠主动请缨。 “你又不会,就别添乱了,”夏玄转头看向舵房,“你去向黎长风学习如何掌舵,此去东海路途遥远,她需要有人替换。” “我这脑子能掌舵?还是你学吧。”朱尚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能掌舵,”夏玄摇头,“咱们三人之中我的修为最高,倘若自海上遇到了什么变故,我需要出面处理。” 感觉夏玄说的有道理,朱尚忠便转身去了舵房,而夏玄则施出身法,去往南岸封印那只正在欺凌羸弱阴魂的恶鬼。 大部分的阴魂平日里都处于茫然状态,浑浑噩噩,反应迟钝,一些怨气和戾气很重的鬼魂神识较为强大,怨气和戾气无处宣泄便会攻击其他阴魂亦或是活人,而阴魂乃阴气化生,通常奈何不得那些阳气较重的活人,唯有活人身患重病或是身体欠佳导致阳气减弱,它们才能趁虚而入。不过它们欺负同类却没有阴阳阻碍,不但拳打脚踢,甚至会抓挠撕咬,而且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逮着一个就会变着方儿的往死里折腾,尽管它们已经死了,但阴魂攻击阴魂,还是会令对方产生剧烈的痛苦。 上半夜夏玄几乎就没闲着,之所以频繁出手,除了需要大量阴魂确定魂魄先天祖源的位置,更主要的是他见不得那些恶鬼恃强凌弱的卑劣行径,若是见谁都呲牙也就罢了,见到比自己强大的就卑躬屈膝,见到比自己弱小的就欺负凌辱,这种是最可恶的,就算去到阴间也不会有好下场,自己越俎代庖打的它们魂飞魄散亦算是替天行道。 下半夜朱尚忠学会了掌舵,黎长风得以喘息抽身,先是来到甲板与夏玄说了会儿话,随后便回房卧床休息。 不到夏天雨水就少,雨少江中的水流便不湍急,朱尚忠下午睡够了,下半夜便一直由他掌舵,而夏玄则一直站在船头,但凡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聚阴符用完了就现画,一晚上下来封印恶鬼的聚阴符累积了上百张,厚厚一大摞。 黎明时分,阴衰阳盛,游荡在暗夜之中的阴魂逐渐隐去,夏玄这才回到房间小睡了片刻。 想着要为黎长风和朱尚忠做早饭,夏玄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去了厨房,此时黎长风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见黎长风笨手笨脚,并不擅长烹炊,夏玄便替下了她,黎长风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留在厨房打下手,夏玄趁机询问舟船何时才能驶入东海,黎长风回答即便一直是顺风也需要七天。 就在二人拎着做好的早饭去往舵房之时,甲板上传来了呼喝之声,黎长风原本走在前面,听到甲板上传来的不是朱尚忠的声音,夏玄便快走几步,抢在了黎长风的前面。 来到甲板上,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江湖中人正手持利刃冲舵房里的朱尚忠大呼小叫,夏玄大致数了数,登船的一共有八个人,皆为壮年男子,面带凶相,一看就不是善类。 朱尚忠被这群匪类骂的火起,只因自己眼下正在掌舵而不得抽身,眼见夏玄和黎长风来到,朱尚忠急忙高声喊道,“二毛,你别动哈,留给我。黎神医,快来掌舵。” 听到朱尚忠呼喊,黎长风拎着食盒儿径直穿过人群走进舵房,朱尚忠随后扭着脖子晃着肩膀自舵房里走了出来。 眼见三人全无惧意,这群匪类免不得多有疑惑,但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们做的太多了,船上的财物和美貌的黎长风都令他们垂涎三尺,贪念一起哪里还有心思深究三人是何来历。 就在朱尚忠思虑应该如何开口之际,夏玄率先开口,“如果只想打他们一顿,你就别动手了。” “啥意思?”朱尚忠歪头。 夏玄没有理会朱尚忠,而是转头看向领头模样的持刀贼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跳进江里,我不杀你们。” “哎哟,小白脸儿好大的口气呀,还给老子玩虚张声势那一套,你真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呀?”为首的贼人多有不屑。 “帮主,跟他说什么废话呀,赶紧弄死这俩,”喽啰一脸坏笑的看向舵房,“里头还有一个呢。” “你来还是我来?”夏玄看向一旁的朱尚忠。 “怎么来?”朱尚忠随口问道。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夏玄随口说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应该得到什么,咱们就给他们什么。” “哈哈,看这架势,坏事他们平日里没少干哪。”朱尚忠摩拳擦掌。 “别啰嗦了,快动手吧。”夏玄自暗兜里取出几张聚阴符。 唯恐夏玄抢了先,朱尚忠便不再跟对方废话,闪身夺下一个喽啰手里的长刀,只一个回合便砍翻了两人。 剩下的几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试图人多欺负人少,但他们修为太低,而朱尚忠有神行衣助力,腾挪神速,几个照面儿又砍翻几个。 仅存的两人见势不好,立刻转身逃走,其中一人会些轻功,径直掠向北岸,而另外一人则直接跳进了水里。 朱尚忠反手掷出长刀,将掠向北岸那人刺杀,回身再看另外一人却发现对方已经潜入水下,消失不见,“算这家伙命不该绝。” “你造孽了。”夏玄随口说道。 夏玄的话令朱尚忠哭笑不得,“你他娘的,是你让我杀的,回头又说我造孽。” “不能让好人吃亏,更不能让坏人占便宜,你放跑了个坏人就是造孽。”夏玄言罢纵身入水。 就在夏玄想要借助玄灵珠潜入水下之际,却发现先前跳进水里的那个贼人一脸惊恐的浮了上来。 眼见此人露头,夏玄随即延出灵气,隔空将此人抓出并甩上了甲板。 待夏玄重新掠回甲板,那惊魂未定的贼人急忙手指江面,“水里有怪物,就在船下面。” “有怪物也不耽误你死啊。”朱尚忠弯腰捡起一把长刀。 那贼人闻言瞬时吓的亡魂大冒,急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下辈子记着别干坏事儿。”朱尚忠迈步上前。 “英雄饶命,我知道错了,求你留我一命,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你杀了我他们非饿死不可。”贼人磕头如捣蒜。 “去你娘的吧,你当老子不会算账啊,”朱尚忠随口骂道,“看你这样儿也就三十来岁,你娘五十岁生的你呀?” 眼见朱尚忠貌似有所松动,那贼人急忙再度哀求,只道真的知道错了。 朱尚忠的确有些松动了,随即皱眉看向夏玄。 “他不是知道错了,他只是知道怕了。”夏玄随口说道。 “有道理。”朱尚忠持刀上前。 求生之心人皆有之,知道大难临头,那贼人惊恐哀求,接连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见此情形,朱尚忠又犹豫了。 夏玄见状隔空出掌,将那贼人打进了江里。 朱尚忠知道夏玄这一掌的威力,亦知道那人难得活命,“你昨晚还说就算是坏人,只要诚心悔过,你就给他们个机会,今天咋又不给了?”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昨晚说的是哪怕一个人本性凶恶,只要他竭力约束自己,努力克制纠正,我也会给他机会。”夏玄出言纠正。 “意思差不多吧。”朱尚忠说道。 “他没有约束自己,也没有克制纠正,”夏玄清理着甲板上的尸体,“他只是不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而已,且不说他并不是真心想要放下屠刀,退一步说就算他真想放下屠刀,那也不能重新做人,不把之前欠的债还上,谁也别想重新做人。” “你就爱瞎较真儿。”朱尚忠打水清洗甲板上的血污。 “我不认为他较真有什么错,”舵房里的黎长风接口说道,“普通人可以不分对错,可以不论是非,但他是当今夏帝,是制定律法的人,他如果不较真儿,这个世界就彻底乱套了,将会有无数的好人受委屈,也会有无数的坏人占便宜。” “他是个屁夏帝呀,他压根儿就不想当皇帝。”朱尚忠笑道。 “他现在只是没有做夏帝的心境而已。”黎长风说道。 “以后我也不会有。”夏玄正色说道。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快来吃饭吧,粥都凉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求助渡劫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召唤,二人随即去到舵房吃饭,由于需要有人掌舵,三人只能轮流吃饭。 吃饭时夏玄一直若有所思,二人只当刚才的血腥场面令他倒了胃口,便出言宽慰,只道他们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夏玄随口应着,实则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刚才黎长风提到他是当今夏帝,类似的话黄七也曾经说过,而且这家伙还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皇后。 平心而论黄七并不完美,甚至有些肤浅和鲁莽,在变故发生之前他虽然将黄七视为知己好友,却从未把黄七当成女人,甚至没把这家伙当人,直到生死关头黄七舍命相救,他才知道自己在黄七心目中的份量,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与黄七有什么男女之情,如果黄七现在还活着,他一定会重新审视二人的关系并慎重考虑是否接纳黄七,奈何黄七在表明自己心迹的同时便被妘岐杀害,这段感情尚未开始便伴随着黄七的殒命而结束了,而黄七的死也将他彻底锁死在了原地,他的良知和品行都不允许自己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正如他当日自冰棺外对黄七说的那样,可让这家伙给害惨了。 在此之前夏玄没想过要学习掌舵,不过眼见黎长风和朱尚忠掌舵并不繁琐,便顺便儿学了一下,船上只有三个人,三人轮流掌舵都不至于太过劳累,除了掌舵还要学习控帆,随着河道的弯折和风向的变化,需要经常调整船帆以此更好的借助风力。 夏玄和朱尚忠原本以为先前那个落水的贼人只是信口开河,不过次日晚间二人竟然再次发现那只磨盘大小的王八自船只不远处露头换气,朱尚忠之前见过它,故此一眼就认出它来,“哎,还是那个鳖,这家伙怎么一直跟着咱?” “不知道。”夏玄摇头,由于江水会阻碍感知,且王八身上并无妖邪之气,他便没发现这只王八一直自水中尾随。 “这家伙到底想干啥?”朱尚忠疑惑皱眉。 “应该没什么恶意,”夏玄说道,“我也不太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想必之前船上的人曾经喂过它,它养成了跟随舟船讨要食物的习惯。” “这么大,多大的鱼虾它也能抓呀,还用跟人要吃的。”朱尚忠存疑。 夏玄也感觉自己的猜测不太靠谱儿,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便不再接话。 并不是每天都有事情发生,随后几日三人乘坐的舟船一直在顺流而下,在此期间三人也不曾闲着,夏玄负责一日三餐,到了晚上就会站在船头寻找并封印恶鬼,而朱尚忠则一直忙着接续缆绳和锚绳,只因江船的缆绳和锚绳都很短,而海水比江水深得多,一旦到了海里,原来的锚绳压根儿就挂不住海底,挂不住海底就固定不了船只,故此需要尽量接长。 动身的第四天夜里,起风下雨了,雨很大,风也疾,与此同时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正所谓承其利而受其弊,凡事儿都有利弊两面,大风大雨使得江面上波涛汹涌,但同时大风也可以吹动船帆令船只更快行进,三人急于赶路便没有抛锚停船,而是由黎长风掌舵,夏玄和朱尚忠二人控制船帆,驱乘船只顺着滔滔江水飞驰直下。 就在三人各自忙碌之际,一道霹雳闪电突然伴随着轰隆天雷急劈而下,落到距船只不足三丈的江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道天雷,此番落到了船只另一侧的江面上,距左舷不足两丈。 “我日他娘啊,怎么冲着咱来了?”朱尚忠抹去脸上的雨水随口骂道。 接连两道天雷都落到自己附近令夏玄敏锐的意识到绝非偶然,就在其思虑是何缘故之际,又一道天雷落到船只附近。 “完了,你造孽了,老天爷收你来了。”朱尚忠趁机揶揄夏玄。 夏玄此时正在收帆,便没有理睬朱尚忠。 眼见行驶在江北连遭雷击,黎长风便转舵驶向江南,就在船只刚刚靠近南岸之际,又一道天雷落到了船只附近,轰隆的雷声震的三人头脑发懵,心悸耳鸣。 见势不好,黎长风又将船只驶向江心,刚到得江心又是一道天雷。 “哎,黎神医,你瞎搞什么呀,怎么哪里有雷你往哪儿开?”朱尚忠冲舵房高声呼喊。 黎长风正在专心掌舵,没有听到朱尚忠的叫嚷。 朱尚忠随即看向夏玄,“回回冲着雷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咱俩有仇呢。” “跟她没关系,”夏玄说道,“天雷的确是冲着这片区域来的,不过却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啥意思?”朱尚忠不解。 “我终于知道那只大王八为什么要跟着咱们了,”夏玄高声说道,“它感知到天劫即将到来,亦感知到我们不是寻常人等,所以才会潜行船底,试图借助我们的气数和运势来躲避天雷。” “你的意思是它在拿我们当挡箭牌?”朱尚忠隐约懂了。 夏玄点头过后跑向了舵房,意简言赅的冲黎长风说明原因,示意她无需圈绕躲避,正常掌舵自江心行驶即可。 此时朱尚忠也将船帆收起跑进了舵房,“哎,这家伙在给我们招灾惹祸,你赶紧下去把它撵走。” “你怎么不下去?”夏玄笑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水。”朱尚忠摇头。 “你不是怕水,你是怕死。”夏玄面露鄙夷。 夏玄言罢,黎长风出言接话,“不用理会它,它也是福至心灵,知道夏玄乃天命贵人,故此前来寻求庇护。” “你还真看得起他,”朱尚忠说笑,“天书上不是写了吗,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咱们俩个学了天书的才是贵人,王八在沾咱俩的光。” “想要验证也不难,你远离船只,看水下那只老鼋是否随你去。”黎长风笑道。 “哎,”朱尚忠摆手,“我说着玩儿的,肯定是他贵呀,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三人说话之际,天雷一直自舟船附近频繁落下,眼见天雷始终不曾击中船只,朱尚忠多有疑惑,“眼下神灵不都被九州盟封印了吗,谁在操控天雷?” “渡劫天雷无人控御,”黎长风随口说道,“乃阴阳二气感应到异类气息异常而做出的平衡之举。” “哦,”朱尚忠点头,转而又看向夏玄,“哎,你也能召雷,你召的雷劈它两下子,它算不算渡过了天劫?” 由于朱尚忠的问题太过无聊,夏玄便懒得回答,只是歪头瞅了他一眼。 片刻过后雷声逐渐消失,不过风还在刮,雨也还在下。 “这是不是完事儿了?”朱尚忠探头向外张望。 不见二人接话,朱尚忠再度说道,“看这架势应该是渡劫成功了,要是被雷劈死了,应该翻肚漂上来才是。” “它还活着。”夏玄随口说道。 “你咋知道?”朱尚忠问道。 “渡劫之后它的气息强大了不少,我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夏玄说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黎长风突然皱眉看向南岸。 朱尚忠本以为她在看江面,但转头望去,却并未发现那只大王八自江面露头。 “你来掌舵。”黎长风冲朱尚忠说道。 待朱尚忠接手,黎长风快步走出舵房,皱眉向南眺望。 夏玄亦跟了出来,由于仍在下雨,江面上便白蒙蒙的一片,他也不曾发现异常。 “你在看什么?”夏玄随口问道。 “你可曾看到远处的船坞?”黎长风伸手南指。 “看到了。”夏玄点头,经过这几日的航行,三人眼下已经来到扬州地界,扬州乃繁华之地,大江两岸多有码头,而黎长风所说的船坞乃是一处临江而建的造船场所。 “看到那两艘大船不曾?”黎长风又问。 “看到了。”夏玄再度点头,偌大的船坞停放着两艘巨大的船只,桅杆已经立起来了,只是尚未悬挂帆布。 “那是两艘即将完工的海船。”黎长风沉声说道。 “比咱们的船大就是海船?”夏玄不很明白。 “不止船体比咱们的更大,形制也多有不同。”黎长风解释。 不等夏玄接话,黎长风便再度说道,“运货载人止于江船,海上风疾浪大,多有危险,只有近海渔船偶尔出海,似这种大型船只此前我从未见过。” “你的意思是这两艘大船是为出海远行建造的?”夏玄问道。 “对,”黎长风点头,“打造如此巨大的船只花销极大,民间无力建造。” “朝廷建的?”夏玄又问。 “只能是朝廷所为。”黎长风说道。 “朝廷打造海船做什么?他们也要出海?”夏玄追问。 黎长风点头,“只有这一个合理解释,不过他们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了,因为打造这种船只绝非一日之功,最少也需要两年以上。” 朱尚忠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自舵房里接口,“他们造船干啥?” “不清楚,不过此处离东海较近,他们极有可能也去东海。”黎长风说道。 朱尚忠厌恶皱眉,“这帮家伙可真是丧门星,咱们去北荒他们也去,咱们去东海,他们也去插上一脚。” “不是这样的,”黎长风摇头,“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早就有去东海的准备,是我们插了他们一脚…...” 第三百七十四章 黄雀在后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听得黎长风言语,朱尚忠心里瞬时舒服不少,“也对哈,他们两年之前就开始造船了,不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哎,你们说他们去东海干啥?找帮手对付九州盟吗?” “应该不是,”夏玄摇头,“两年之前朝廷还占据上风,没必要四处求援。更何况即便他们有心召请帮手,也没必要大费周章的造船,他们会御兽之术,完全可以控御飞禽直接飞过去。” “那他们造船干嘛,给自己留后路?”朱尚忠胡乱猜测,“万一打不过九州盟就坐船跑?”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玄瞅了朱尚忠一眼。 黎长风接口说道,“打造如此庞大的舟船耗时费力,对朝廷来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两年之前神灵已经被九州盟封印了,故此可以推断出朝廷之所以打造舟船是为了去东海做一件对九州盟不利的事情。” “言之有理。”夏玄缓缓点头。 黎长风继续说道,“可以肯定的是朝廷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是某位神灵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个地方,他们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造船,完全可以乘坐飞禽前去求请。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某件法宝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某个地方,而获取这件法宝必须乘坐舟船。” “有道理,有道理,,”朱尚忠心悦诚服,“难怪你参悟天书厉害,你是真聪明啊。” “我也只是妄猜臆断,不一定就是对的。”黎长风谦逊。 “肯定对,肯定对,”朱尚忠坏笑,“可不能让他们顺心遂意,来来来,黎神医,你来掌舵,我过去放火把那两艘船给烧了。” 见黎长风转身欲行,夏玄急忙伸手拉住了她,“你还真让他烧啊?” 夏玄的阻拦令朱尚忠多有不满,“你怎么总是瞻前顾后的拉稀屎?就不能放个响屁?跟朝廷的约定你自己也没严格遵守啊,怎么只能你去放毒,我去放火就不行啦?” 夏玄无奈摇头,“你如果把他们的船给烧了,如何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啥意思?”朱尚忠随口问道。 “放他们去,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夏玄笑道。 “有道理呀,”朱尚忠恍然大悟,“咱们躲在后面,趁机抢他们东西。” 夏玄点头,“稍后我亲自去一趟,自船只的隐蔽之处藏下两张定位符咒,届时便能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我和你一起去。”朱尚忠说道。 不等夏玄点头同意,黎长风便出言说道,“还是我跟朱尚忠去吧,你若亲自动手,被人看到岂不是授人以柄。” 感觉黎长风说的确有道理,夏玄便点头同意,随即取出画符事物,画写两张定位符咒折叠过后交给了黎长风。 黎长风接过符咒小心收藏,“我回房间一趟,拿点儿东西。” 不多时,黎长风回返,夏玄去到舵房替下了朱尚忠,转而目送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黎长风和朱尚忠追上了顺流而下的船只,眼见二人脸上带笑,神色轻松,夏玄便知道二人此去颇为顺利。 朱尚忠是个急性子,不等黎长风开口便抢先说话,“哎,咱去的还真是时候,他们的帆布都在甲板上堆着呢,看那架势用不了几天就得挂帆开船。” 夏玄点头过后开口问道,“船只周围可有官兵巡逻守护?” “有,”朱尚忠点头,“不止有官兵,还有巫师,要不是下雨,我俩还真不好混进去。” “没人发现你们吧?”夏玄追问。 “没有,没有,”朱尚忠摇头,“你那两张符咒我俩也藏好了,放心好了,谁也找不着。” “除了放置符咒,你们还干了什么?”夏玄皱眉发问。 听得夏玄言语,朱尚忠面露惊愕,转而看向一旁的黎长风,“他咋知道咱俩除了藏符咒还干了别的?” 黎长风瞅了朱尚忠一眼,“你刚才说‘那两张符咒我俩也藏好了,’那个也字说明我们不止干了藏符咒那一件事情。” “哦,”朱尚忠尴尬挠头,“我就说啥事儿都瞒不住他,你还不信。” “你们还做了什么?”夏玄皱眉追问。 不等黎长风回答,朱尚忠便抢先坦白,“黎神医在那两个船上都放了烂木头的药,她咋捣鼓的我也搞不明白,说是最多两个月那两个船就得漏水,到时候就算他们拿到宝贝,船也开不回来。” 听得朱尚忠言语,夏玄并没有出言埋怨,而是随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们是担心我会顾忌此举会殃及无辜船工。” “对对对,”朱尚忠连连点头,“我们可不是故意骗你。” “你们小看我了,”夏玄说道,“我没那么迂腐,只要为敌人出力,就是我的敌人。” “你能这么想我俩就放心了,”朱尚忠如释重负,转而开心大笑,“哈哈,我刚才还说他们是丧门星,现在看来咱们才是搅屎棍,他们遇到咱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说到时候船沉了,他们在海里乱扑腾得多有意思。” 朱尚忠多有兴奋,不等二人接话便再度说道,“也可能到时候船恰好沉到哪个小岛附近,他们都游到小岛上大眼儿瞪小眼儿,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哈哈。” 听朱尚忠这般说,夏玄和黎长风亦不禁莞尔,只因朱尚忠所说的这两种情况确有出现的可能。 笑过之后,黎长风出言说道,“现在想来朝廷先前往北疆寻找玄灵珠极有可能是为了此次出海,只是不知道他们没有拿到玄灵珠会不会影响他们此番出行。” “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去,”朱尚忠说道,“我原来对大海还挺害怕的,那么大的地方全是水,方圆百里,方圆千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要是也去了东海,我知道周围还有别人,就不怎么害怕了。” 夏玄点头过后冲黎长风说道,“还是你来掌舵吧,水太急了,我有点儿驾驭不住。” 黎长风前往接替,“暴雨使得江水暴涨,水流湍急,似这般天气的确不适合行舟。” 朱尚忠说道,“不适合也得走啊,可不能让他们看见咱们的船。” 黎长风点头过后专心掌舵,担心大雨会阻碍黎长风观察江面的情况,夏玄和朱尚忠二人便站在船头两侧,观察前方和两舷的情况并及时告知黎长风。 随着雨越下越大,江面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想必上游也在下大雨,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上升,水质也越发浑浊。 “事出反常。”黎长风突然开口。 “怎么了?”夏玄和朱尚忠同时回头。 “山洪已经爆发,水流如此湍急,但船只受到的冲击却不大。”黎长风说道。 “啥意思?”朱尚忠不明所以。 “貌似有外力在帮我们抵御洪水,分担力道。”黎长风说道。 听得黎长风言语,夏玄急忙闪身去到船尾,定睛细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鳖正游在船尾后方三丈之外,以自身庞大的身躯为船只拦水分流…... 上架感言 - 太上无情 - 风御九秋 王绪忍不住紧紧的拥住她,渴望的吻住她的檀口,贪婪的索取着,仿佛吃到了琼浆玉液一般。 陈禾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训练环境,每次训练的时候,除了限定练习,对战肯定还是以跨服竞技场为主。 这不是她第一次主动,却是第一次在他们彼此都很清醒的情况下亲吻,林意浅闭着眼睛不敢看顾念深的反应。 哪怕是怕她出事他要担责也好,她只想肯定,他是因为她回来的。 白之寒一贯清冷的俊庞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浅浅淡淡,难以察觉。 庞致德听着黄易云那不屑一顾的话语,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连忙反驳道。 一些观众,还有一些权威战队已经传言翔宇甚至达到了职业战队的水准,那才是真正的惨烈的战斗。 男人已经听她说了好几遍这个话了,根本不放在心上了,这下把脸也凑了过来,看来是想要亲她。 颜雪倒是颇有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她毕竟曾经也和鬼愁交过手的,对鬼愁也是有些了解的。 不仅仅是这个刑警组长,连刑警组长旁边的几个警察也都吓了一跳。刚刚的时候,他们见到这么十万火急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年轻人夺走了他们头的枪。都气得脸‘色’发青。 “别拽别拽,我自己走!”涂方军拼命挣扎,却抵不过陆冬生一双铁钳似的大手,被半拉半拽着出了‘门’。 深入接触,李御发现庄宓有着赵妮平日里的温柔,有着赵雅床上时的野性,有着燕燕偶尔间的思愁,几乎让他忍不住沉迷进去,时刻都离不开。 所以对于克利夫兰骑士队的球员们而言,他们当然没有任何的保留了,因为谁也不会想要去打延长期的。 顷刻之间,本来一身白衣的应雄俨如变了一个血箭横飞的血人,令人惨不忍睹!但就在两大剑气交击之后,他却犹像无名一样于半空中安然落到地上,这足可灭天绝地的难为一战,胜负是否已分? 赫见神的双掌竟与阿铁与聂风的腿掌,隔着神石头连一起,无法分开;再者当中由神石所变的大盾竞有一道雄浑的白芒在不断旋转,瞧真一点,这道白芒莫不是神其中一团蕴含一半摩诃无量的白芒? 看着井然有序的楚军大营,田单不由点了点头,那位昭氏一族的不世之才确有其能。想想没落至斯的楚国人才济济,三大王族各有不世出之才争夺不休,再想想齐国的将帅凋零,王族又是内斗频频,田单心下黯然不已。 “哈哈,好叫指挥大人得知,这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梁丰大笑道。顿时屋里众人一阵惊异、嫉妒、羡慕得眼光都朝狄青、梁丰二人看过来。 因为双方各自的这样一套阵容,都是经过了常规赛的打磨的。突然的改变阵容在此时并不会给克利夫兰骑士队带来太多的好处。 至此,他才完全确定这里并不是他的梦境,而是另外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没有灵力特效,阎落落的拳法有些怪异,面对陆深行云流水的攻击,她渐渐有些吃力,只能以防守为主。 既便现在,故宫当中收藏有数代皇帝题跋的郎世宁的纸本、绢本依然有十数幅,各殿、各宫没有被铲走的壁画、窗画、雕画依然有上百。 而再往远处看,那里应该是宫门了,能看到激烈的打斗,还能听到那若有似无的厮杀声。 且随贾赦回到这一世的,除开须弥芥子和在末世几十年锻炼出来的高级精神异能外,空间里那满当当的物资自也是跟着来了,其中便不乏各种药品。 自清道长立马就把三张符拿过来了,他很清楚,符念念给的东西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骑兵本来没那么多人,只是战马奔腾的声音宛若擂鼓,而火光忽然大亮,令人心中慌乱。 不过曹操心里明白,戏志才手中掌握了海量的徐州情报,明探暗探几乎每日都会送来消息,无论是有用还是无用。 曹操在一番心绪变化后,也逐步冷静了下来,他虽说没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伟大心态,但内心也极其强悍,不会轻易的崩塌。 念他死后没有伤及无辜,生前也无功无过,又正值冥界用人之际,便给他安排了阴差的职位,惩罚便是不准请假和休假九十三年。 他知道,想要有所进展,这件事还是需要贺川的帮助,而此时,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早早的来到庭院里,看着多日不见的景物,心中甚是怀念,欧阳天紧握双拳,从海丹中感应到一丝灵力。 “该死!!”巴卡尔最先反应过来,他把头转向后方,果然看到关养着金眼蟒的铁笼被人打开了,而之前奄奄一息的苏奴,此时两只手中各自拿着一条金眼蟒,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巴卡尔。 吴成听闻石宝此言,先看了看石宝,又看看了王寅,却不敢吱声。 那冰霜雪人猝不及防的击在了雪莉的后背,雪莉脸色一白,不过好在她身为冰属性魔法师,对于冰属性魔法的抗性非常之强,而且这冰霜雪人的威力也大,这才没有出现伤势。 宣平候爷上下钻营,钦天监得了他的重礼,办事自然极有效率。不消两三日的功夫,便择了几个吉期递到仁寿皇帝前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