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虎拦路抢劫 情意剑仗义疏财 第一卷:我只愿与他相伴天涯,哪个管他何处为家! 午时刚过,江宁至信州官道上由北向南驶来两辆马车。 两车上皆插两面旗子,大的一面红绸底上金丝线勾了个方方正正的‘镖’字,'镖'字上方绣'顺通'两个小字。小的一面红底黑字,单绣一个圆圆润润的'周'字。每辆马车各坐四人,一人驾车,一人偏坐,两人后排押车,中间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镖箱。 骈马不疾不徐,平稳前行。 前头马车上偏坐的男子约摸30岁上下,束发深衣,背一长条包袱,怀抱一柄长剑。他斜靠着镖箱,眼睛眯着四处观望。 驾车的是个小厮,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皂色襦裤,也靠着镖箱,一只手里攥着套绳,一只手拿着饼正往嘴里塞。边吃边跟旁边人说:“公子只管歇息,这条路我跟着爹爹走了三年,并无凶险,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家。” “切莫大意,这些日子朝廷动荡,连带着江湖上也不太平了。” 小厮不以为意,说道:“公子这几年外出游历,不知道咱镖行的威风。信州到东京甭管大路小路哪个不卖面子,尤其是公子您这几年在外面闯出偌大的名头,咱镖行更是一路顺通,无往不利。” “这些话咱爷们说笑可以,切莫在外人面前说起。咱们这行生意讲的是三分保平安,带三分笑,让三分礼,饮三分酒,和气生财。懂吗?”公子笑道。 “这是自然。” 那小厮跟公子又聊了一会,心里对自家公子一直憋着好奇,便顺着嘴问道:“公子,我听说您几年前跟天下第一的长生剑江真卿比武,比了三十招不分胜负,可是真的?” “哈哈,江湖传闻罢了,我跟江大侠试剑是真,比武是假。三十招不分胜负是假,我三十招之后弃剑认输才是真。”公子笑道。 “那也很厉害了,江真卿那可是剑仙一样的人物。公子能跟他比试三十招,剑术恐怕也是剑仙一流了吧,有空一定得教教我。” “剑仙我可当不起,不过剑法你若想学,随时来找我。周家剑法没有不准外传的说法。” “太好了,回去我就给您磕头拜师,让我爹备上...”小厮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看到自家公子使了个眼色,一愣之下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公子喊到:“何方高人在此,鄙号以押镖运货为生,路经此地还望各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小厮顺着公子视线望去,只见前方山坡处几十棵大树后面各走出一人,头戴斗笠,面蒙黑巾。小厮慌忙止住了镖车,心道:“还真遇到了劫匪,难道这些人没听过咱们的名头?” 这边停住马车,八人各自站一方位,将镖车护住。对面劫匪也自山坡上下来,为首一人手持双刀,行至镖车三四丈处站定。那为首劫匪对着众镖师抱拳一礼道:“各位请了,我等兄弟另有要事,不欲在此滋事,奈何去处颇远,我等差了点盘缠。也请当家的给个方便,予些盘缠。” 这边八人自然以那公子为主,只见他双手握剑也是抱拳一礼,笑道:“好说,正要敬上银两,请各位壮士吃酒!”随即解下腰间钱囊掷了过去。 那匪首抄过钱囊打开一瞄,旋即又掷了回来。 公子接过钱嚢,脸色随之一变,忍着脾气笑道:“各位壮士,鄙号走镖为生,赚的是舍命劳力的钱,些许银两虽不值一提,却是我等全力方能及的了,还望各位通融通融,莫要为难我等苦力人。” 为首劫匪晃了下手中双刀说道:“当家的莫要以为十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几十兄弟。废话我亦不欲多说,我等此来只为财,不为命。车上箱子尽数打开,若有黄白之物尽归我等,其余物件,我等一概不取。当家的开箱吧!” 那公子听罢知道此事无法善了,无奈说道:“话已至此,咱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在下顺通镖行周青,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为匪首听完公子报出自家名号,竟自一愣,惊讶道:“你就是周青周慎之?”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正是周青,草字慎之。”周青朗声说道。 “好好好,江湖上大小双周好大的名号,不曾想今日竟有幸遇到小周大侠。在下正想领教小周大侠的情意剑,至于在下的名字嘛,嘿嘿,赢了我再说。”说吧即提刀前冲。 其余劫匪也各舞兵器向前冲去,这边八人也各自抽出兵器。 只见那匪首冲至周青面前,右手刀由左向右斜向上撩,左手刀竟由右向左横斩周青腹部,周青右手持剑先荡掉对方右手刀攻势,随即后退半步躲掉左手刀。 那匪首一击未中却也在意料之中,右手刀被周青长剑一荡手腕竟有些发麻,左手使了个虚招改斩为截直取周青右手腕,右手却蓄势待发。 周青自然看穿对方意图,眼看着其余劫匪已然冲进人群,对方人多,虽然自己不怕,却难保其他镖师无有损伤,故也不愿与这匪首纠缠。旋即收剑待发,顺便躲去了对方左手刀。待到对方左手刀使老,右手刀将发未发之际,长剑前送,直刺对方右手手腕。 那匪首看周青竟未格挡自己左手刀,而直刺自己右手。心中一动,想要右手挥刀挡掉对方对方长剑,左手刀即可直取对方右膀。右手刚想挥刀,不料手腕处竟传来刺骨疼痛,心下大骇,左手刀已然来不及回救。 对方长剑尚未及身竟然刺穿自己手腕,这难道是剑气?慌乱中,又看到左手腕也被刺中。两把长刀也无力再握,竟自掉落。刚想后退,对方长剑已然架在自己肩膀上,这几下对方剑招飘逸不定,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一叹,索性闭目等死。 “快让他们住手,我等押镖运货以和为贵,在下亦不愿多伤性命。” 正自闭目等死的匪首,闻言如聆仙音,忙叫道:“都住手。” 绿林多是结义兄弟,相互间感情颇深,眼见老大被擒,只能各自收手,退出几步与镖师们拉开距离。 周青见众劫匪已然停手,自己这方也无人受伤,便抽回长剑还于鞘中。劫匪中走来一人,扶着匪首坐下,随后脱下自己长袍,将两袖切下包裹住匪首两手伤处。 周青见一切停当,问那匪首道:“现在能否告知阁下大名?” 那匪首见周青仍一脸和气,不由的心下惭愧,不敢再做隐瞒,扯掉面巾说道:“大名愧不敢当,贱名林通。” “哦?可是刑州向阳山林通林大寨主?”周青惊讶道。 “正是区区在下。” “林大寨主不在刑州待着,怎么跑到江南东路来了?”周青疑问道。 “周大侠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那北胡往年只在北方边境侵扰,不知何故今年竟一路进犯到刑州,其中有一伙胡人打听到向阳山易守难攻,竟率军围困,后欲与我合作,由他们驻扎向阳山,让我等为其卖命。林某虽是山匪,劫富济贫做得,汉奸却是万万做不得。我等被胡人围的没法,寨中能吃的吃完,只能突围。我寨中兄弟八百一十三人,突围出来的只有三十七人。”林通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 “林大寨主高义,宁死不屈,请受在下一拜。”周青早就听过向阳山林通的大名,江湖风评甚高,说他善使双刀,为人仗义。再听他说出事情缘由,当即深深向前作揖。 “周大侠谬赞了!我等来此意欲投我结义兄长,他在此处茶山打下一片基业。只是突围之时所带钱物甚少,一路吃食如今已然所剩无多。如此落魄前去投靠,怕落了脸面。所以才寻得此处,做些无本买卖,寻些好物件再去投兄长。”林通接前言续道。 “那茶山在北边,你等已然绕过了。” “正是如此,我等来此已有半月,早已打听好路线,因怕人小觑,遂绕过茶山。” “你那兄长可是梁兴龙?”周青问道。 “正是。” “我与梁兴龙梁寨主亦多有交道,梁寨主为人豪爽,相信不会因此小觑于你。” “我兴龙大哥自不会小瞧我等,只怕其他人会说三道四。” “林寨主莫要杞人忧天,阁下此等节义岂会有人轻视,自去无妨。若果真受气,便来寻我,顺通镖行自会虚席以待。” 林通听周青说完,忙站起来冲周青作揖道:“江湖盛传大小双周慷慨好义,今日得见小周大侠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无缘得见令尊,待我安顿好众兄弟,一定前去拜见。” “既如此,我在信州扫榻以待。”周青拱手道。 “我等这就启程前去茶山,周大侠,咱们就此别过。”林通也抱拳道。 “且慢,我有些东西要送与林寨主。”说罢周青径直走向镖车,打开镖车坐垫下的暗箱,从中拿出一个包裹。 周青将包裹递与林通,说道:“此番我等随身带着只有这五十两黄金,也是恰好分行年末归纳。不然今日真是没有财物送与林寨主了,哈哈。” “这怎么使得?”林通慌忙又要递回。 “怎么使不得?林寨主莫要推推搡搡,让人笑话。” “好!大恩不言谢,周大侠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说罢,林通一挥手带领众兄弟奔茶山去了。 第二章 茂行公为子定亲 周慎之念妻难眠 林通带人走后,周青几人继续上路,一路再无阻扰。不到两个时辰,镖车安然抵达顺通镖行。 这顺通镖行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街门匾牌上写通红四个大字‘顺通镖行’。进了街门迎面影壁上鎏金一个镖字,外院停放了七八辆镖车车厢,马儿已牵至跨院饲养。 顺通镖行当家的叫周茂行,和两个小妾住在后院。二院正房为客堂,周青居住东厢房,西厢房备以客人住宿。其余镖师佣人则住在倒座房,跨院搭了马厩专门养马。 当年周茂行祖父由延安府迁至信州之时,正值中原与西胡连年交战,百姓流离失所,盗匪山贼也随之四起。周茂行祖父便仗着一身武艺做起了押镖运货的买卖,后经三代人经营方至如今地步。信州至东京大路一条,小路两道,官府、绿林均会卖顺通镖行面子。这里面钱财疏通自不必说,周家几代人行事作风也是缘由。 顺通镖行立号之初便奉行逢人先带三分笑,遇事便让三分礼的准则。到了周茂行当家,更是广结善缘,又在江宁、东京设下分行,买卖做的是越来越大。概因周茂行其人文武双全,年轻时中过秀才,先生喜其文采,赐字景文。周茂行有秀才身份易与官府打好交道,其为人豪爽仗义,跟江湖中人也结交甚欢。若是只论武艺,周家剑法绝非顶尖,能创下这份基业,便是周家人自身的魅力了。 周家一直人丁不旺,周茂行上数三代单传,到了他自己更甚,知天命之年仍无子女。夫人郁郁而终,小妾娶了两房,却都是猴子捞月亮空忙一场。 也是命中注定,本来周茂行已然认了命,不料一日走镖回来的镖师领来一个约摸十岁的男孩,说是路上所捡。自道也姓周,小名三娃,无有大号。周茂行观其五官清秀,难得的是面相忠厚。便收其为义子,当时令曲评话里讲的最多的便是薛仁贵、周青的故事,因此为其取名周青,寄望其能像令曲里的周青一般重情重义。 周青果然对得起这个名字,扶危济困,重情重义,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有了响亮的名号。待到二十岁行冠礼,周茂行恐其年少轻狂,又赐字慎之。 周青冠礼之后,周茂行便急不可耐的为其定下婚事,女方是西城的商贾顾家独女,闺名红英。顾红英比周青小一岁,虽为商贾之女,却也有些才艺,可贵的是温良贤淑,持家有道。 周青一身本领,相貌不凡,红英虽无绝顶之姿,却也温婉可人。小两口相敬相爱,一家人自得其乐。又二年,红英有孕,顾周两家自是欢天喜地。然天不遂人愿,待到临盆之际,竟然难产,母子皆亡。 呜呼哀哉,受此打击,顾老爷竟一病不起,半年后郁郁而终。周茂行本来花白的头发也一夜全白。周青自不必说,自此而后,沉默寡言,在妻儿墓前结草为庵,日夜相守,每日里只一心练剑。如此又三年,周青思念之情稍解,便向父亲说明要外出游历。周茂行心疼儿子,自无不允。 游历三年有余,周青心念父亲便自转回。父子相见,一番欢喜自不必说。 周青闲来无事,便领了镖押往东京,返回途中又自江宁分行领了镖押回信州,这才遇上了林通等人。 周青在外院招呼镖师卸了镖箱,一应登记完毕,这才往后院给父亲请安。 周茂行年岁已高,无事便在后院书房习字。周青进到书房,看父亲正在观瞧一副书法,便走到跟前说道:“孩儿给父亲请安了。” “青儿回来啦,一路还顺畅?”周茂行转头笑道。 “一路还算顺利。”周青便把一路上见闻说与父亲听。 听完周青路遇林通、事后赠金的事情,周茂行哈哈笑道:“我儿行事更胜为父。” “五十两黄金对我镖行来说也是大数目,孩儿私自做主,还请父亲原谅。”周青道。 “无妨,我顺通镖行虽与江湖中人有所不同,不止要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也要与官府中人打交道,黄白之物自不可少。然我祖辈皆是江湖中人,曾祖更是绿林好汉。祖父办下这顺通镖行不过是为兄弟子孙留个容身之所。钱财非我等所求,不必执着。你能如此行事,为父很是欣慰。”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周茂行须发皆白,一声长笑端的是豪气盖世。 “孩儿这次去东京,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山谷先生,正好为父亲讨来一幅字。” “哦,我儿还有这种机缘!山谷老人可是我朝书坛泰斗,快快取来!”周茂行年轻时文采甚好,中年之后更是嗜字如命。 周青自包袱中取出卷轴铺于书台慢慢展开,三尺卷轴上正文单书一个侠字,为行书,款文为草书题诗,只有两句。 周茂行慢慢念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又自观望一阵,周茂行摇头晃脑反复吟诵这两句,好一会才又说道:“这诗只留了中间两句奇语,唉…山谷老人一生屡遭厄境,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回首间便已垂垂老矣,只叹奈何!” “是啊,这次孩儿与之相遇之时,山谷先生正负罪在家。未到耳顺之年,便已齿缺发秃,步履蹒跚,孩儿也不胜唏嘘!” “朝廷之中勾心斗角,自古便是如此,山谷老人的性子不适合朝堂啊!”周茂行叹道。 周茂行一番赞叹,眼睛却始终不离字帖,又看了一会才说道:“青儿你看这行书侠字点撇折捺如长枪大戟,笔力雄厚;草书款文气韵天成、奇逸潇洒。山谷老人病弱之身还能使出如此笔力,可敬可叹啊!” “是啊,山谷先生与书法一道已浑然天成了。”周青见父亲喜爱,也赞道。 周茂行又欣赏一番才收起卷轴,取来绢布包裹,收至书柜锁了起来。转身拉住周青坐下,拍拍他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为父也有一桩喜事要告知于你。” “是何喜事?” “两年前你是否自西北青凉县一带救过一个女子,随后又一路护送至江宁?”周茂行笑道。 “确有其事。”周青道。 “那女子你印象如何?” 周青琢磨了一下说道:“孩儿当时一路游历至西北,巧合下听说青凉县境内有一匪窝,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暗地里却向西胡贩卖妇女孩童。孩儿欲一探究竟,便只身潜入匪窝,那匪窝果然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孩儿大怒之下,一路杀将过去,那匪徒虽人数众多,却无孩儿一合之敌,俱被孩儿挑断手筋。说来也巧,孩儿救的第一个人就是那女子,当时匪首正欲非礼于她。待孩儿打发了那群匪徒,便将匪徒劫来的妇女孩童送至青凉县衙。只有这女子却缠上了我,非央我送其回家。”说道这,周青无奈笑了笑,又接着道:“孩儿当时随意游走,本无定处,又怜其孤身一人,远行不便,便将她一路送至江宁。这女子如何,孩儿难以定论,其父倒颇有名气,正是江南药王颜逾明。” “是了是了,我说的这桩喜事,就是她了,哈哈…哈哈。”周茂行大笑道。 周青一头雾水,说道:“孩儿被父亲说糊涂了。” “你这孩子是当局者迷!你回来三月有余,为父观你心伤已愈。红英孩儿无福,无法与你厮守终生,便让她去了吧!为父已入古稀,青儿你也将入而立之年,我周家不能无后啊!颜家那女子闺名素衣,人家可是对你朝思暮盼。那江南药王也与为父有些渊源,早年间曾向他求医,此人济世救人,名满江湖。这两年与我数度通信,要与我周家结下这门亲事。只是你一直未曾返家,为父无从提起。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听到中途,周青便欲插言,只是长期以来的家教,让他忍住未讲。待到父亲问起,刚想拒绝,却看到老父满头白发,脸上沟壑众横,心里不忍,便回道:“但凭父亲做主。”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为父知道你与江真卿交好,那江真卿与颜逾明又素有交情,便在月余之前通信于他,请他做媒。三天前收到回信,他已于十日前动身赶往江宁,想来此时已然到达。” 周青无奈叹道:“原来父亲早已筹划好了。” “哈哈...便是聘礼也快备齐了。”周茂行笑道。 一切商议完毕,周青牵马出了镖行,一路来到城西周家庄园,将马交给管家,信步往田里走去。 田里孤坟一座,坟前草庵一庐。 周青走至坟前,摩挲着墓碑。轻轻道:“红英,我来看你了。你一人在此,是否孤苦伶仃?你以前常说来世也要与我厮守,不知你的来世是否已到,我又该何处寻你!”说罢,抽出长剑随风起舞,边舞边吟道: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只见长剑起手甚是随意,缓刺慢撩,柔削轻扫,好似情人间轻言慢语。片刻后,越舞越快,点中带抹、刺中带削,正如爱人间情至浓处如胶似漆。那口中诗词也随剑势时快时慢。一阵疾风骤雨过后,长剑缓了下来,却招招透着厚重,剑气纵横,劈、挂、崩、穿势不可挡。 一套剑法舞完,周青收剑立于墓前,说道:“红英,我常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生活,便悟出了这套剑法,不重剑招,只重剑意,江湖人称之为情意剑。” “今日父亲与我订了一门亲事,周家无后,我不能辜负了父亲。” “红英,我想你!”说完便摩挲墓碑久久不语,直站到亥时,才回到草庵草草睡下。 第三章 刘掌柜宝物尽孝 颜二娘眉目传情 次日一早周青返回镖行,从父亲处领来帖子,与管家分头采购所缺聘礼。 一应聘礼准备停当,已到了傍晚。爷俩正在书房叙话,外边来报说布行刘掌柜来访,爷俩便起身前往客堂。 刘掌柜见周茂行父子来到,忙拱手一礼道:“周总镖头,周公子,有礼了!鄙人此来有事相托,不打扰吧?” 周家父子也拱手还礼,周茂行道:“刘掌柜客气,有事但说无妨,只要咱们帮的上忙的,周某义不容辞。” “今日得知,周总镖头要前往江宁,鄙人正好有几个物件要托总镖头带至我梓原老家,交给家父。”刘掌柜说道。 “刘掌柜,想必你也得知咱们爷俩是要前往江宁提亲,要走大道,梓原却要走小路。新年将至,我镖行已不再接镖,此事怕有些为难。”周茂行摇头说道。 “事情鄙人当然打听清楚了,还要恭喜周总镖头、周公子了,那江南药王偌大的名声,正是与总镖头门当户对。颜二娘也是美貌无双,跟周公子正是珠联璧合。”其实这刘掌柜也是今天刚从周府管家那得知周家要向颜府提亲,他也只知道是颜家的二娘子,至于二娘是美是丑他一概不知,只是刘掌柜做了好些年生意,这好话说起来让人听着就是舒坦。刘掌柜接着又说道:“我有一法,总镖头听听可行否?贤父子大路前往江宁,事情圆满返回时再走小路,这样不就妥了?只些许小物件,不占地方的。” “如若物件不大,我等自然愿代劳。”周茂行说道。 “不大不大。”刘掌柜忙从怀里取出几样物件,是一幅卷轴、一盏砚台、一块玉佩。 “只这些?” “就是这些,家父痴爱文玩字画,做儿子的新年无法陪伴老父,只能淘些物件聊表孝心。” “刘掌柜孝心可嘉,既如此,咱们便立下字据。”周茂行道。 “无需立什么字据,鄙人岂会信不过总镖头。”刘掌柜摆手道。 “唉,字据还是要立的,行有行规。刘掌柜信得过是周某的荣幸,周某自己可不能坏了规矩。您说呢?”周茂行笑道。 “如此劳烦周总镖头了。” 周茂行接过三个物件,立了字据。字据上写:“张平端《南极仙翁图》真迹一幅,悠然居做鉴,保价白银三百两;梅花澄泥砚一盏,悠然居做鉴,保价白银二百两;龟背纹玉佩一枚,材质出处不详,保价白银二十两。”字据一式两份,各自签字画押。 周青也喜爱字画,便一一过手欣赏把玩。那出处不详的玉佩约莫掌心大小,型为玉佩,实则非石非玉,放至手里,竟有股淡淡的气流顺手传入身体,好生舒服。又自把玩一番,觉得此物甚为异常,竟有些不忍释手。 晚饭过后,周青回到卧室,将随身物品打了个包裹。接着取出那块玉佩仔细端详,灯光下,目光顺着龟背纹理移动,竟觉得纹理繁奥无比。那股气流再次透入身体时,周青便默运心法引导气流运行,只是这气流只在手三阴经内来回流动,并不受引导。 练武之人习练内功心法,首先要气贯丹田,再引导丹田气一一打通任督二脉穴位。二脉通则可引导丹田气周天运行,方可补充后天精气。周青虽早通二脉,却始终无法将玉佩产生的气流引至丹田,也就无法借助该气练功。 这龟背纹玉佩虽然神异,想来也只是块特别的玉石所制。周青想通之后,便不再执着于此,将玉佩、卷轴、砚台也打了个包裹,连同自己的随身包裹放在一起,又用麻布包了,打了个长条型包袱,然后盘坐于床上,习练内功。 次日一早,周家父子另带两个下人出发前往江宁。两个下人各驾一辆马车,爷俩分坐两车。信州至江宁一千余里,爷俩不急于赶路,第五天一早方至。到了江宁,先至顺通镖行分行,爷俩并下人各自梳洗一番,然后直奔颜府。 颜家世代行医兼营药草,颇有家资。颜府是四进的院子,沿街倒座房改了门脸做药铺,名叫回春堂。前院给郎中、下人居住;二进院主要招待客人,厢房也放置些药材器械;三进院系颜家大公子一家居住;后院正是颜逾明夫妇并二娘子及几个照顾起居的丫鬟居住。大娘已嫁做人妇,自不在此。 周家父子一行到了颜府门口,只见回春堂门前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两旁商铺客流不断。街边有叫卖的、杂耍的、说书听戏的,路上有闲逛的、赏玩的、讨价还价的,好一副江南好气象。 周茂行父子找到门房,自报了家门,禀明了来意,门房当即跑去通传。 不大会功夫,颜逾明父子便快步走出,后面还缀了个女子。那女子二十岁上下,身着素白色十二破齐胸长裙,粉白色交领复襦,外罩红色长披风,白毛领,披风上金丝线勾了一朵梅花。挽了个回心髻,上插梅花簪,并系五彩缨。细长脸蛋,面如傅粉,唇若施脂,顾盼之间灵动多情,正是颜二娘子。 颜逾明走到周茂行父子跟前便拱手行礼道:“景文兄一路辛苦了!” 周茂行忙回礼道:“嗣宗贤弟,一别多年,贤弟风采依旧。”嗣宗正是颜逾明的字。 “哈哈...哈哈,景文兄风采也是不减当年。这位便是慎之贤侄吧?”说着便打量起周青来,那二娘躲在父兄身后也偷眼观瞧。 好个周青,头系逍遥巾,脚踩云纹履,身穿黑锦袍服,腰悬四尺长剑。眼射寒星,眉似刷漆。皎如方中之日,逸若松下之风。颜家父子二人心里都赞了声好。 周青忙上前作揖微笑道:“侄儿周青给世叔请安!” “贤侄果然人中龙凤,好...好...好!”颜逾明赞道。 颜逾明说完,周茂行便道:“贤弟,这位就是洵美贤侄了吧?果然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大公子颜珵玉表字洵美,听到夸赞,忙躬身行礼,说道:“世伯谬赞了,小侄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哈哈…哈哈,后面这位想必就是二姑娘了吧?”周茂行朝颜逾明父子身后努嘴道。 二娘忙从父兄身后走出,对周茂行父子万福道:“奴奴见过周世伯,见过周大哥。”说罢又瞄了一眼周青,红着脸退回父兄身后。正是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周青正打量她,被她看了一眼,也有些脸红,不敢再看。 “哈哈…贤弟好文雅,这名字取的妙啊!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贤侄女果然当得起国色天香!”周茂行赞道。 “哈哈…哈哈,景文兄一路劳顿,快快随我入府歇息。”说罢,便拉住周茂行,携手入府。 周青又与颜珵玉见礼,颜珵玉人如其名,俊朗不凡。而后周青随其进府,颜二娘素衣紧跟二人身后。 颜素衣看着周青挺拔的身姿,心里小鹿乱撞,仿若梦中。自打周青救出自已,又护送千里,自己这一颗心便牢牢栓在了周青身上。周青相貌堂堂,一身阳刚之气,为人处事却又温如美玉,真真是世间难寻。只是她也知周青妻子早逝,一颗心全在亡妻身上。正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只能厚着脸皮恳请爹爹与周茂行说合,奈何两年来杳无音讯。不料前几日江真卿竟前来保媒,自那天起自己便魂不守舍。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让自己盼来了如意郎君。 众人来到客堂宾主分坐,二娘自回后院。颜珵玉又叫来下人,一番嘱咐准备午宴。 下人来奉了茶,周茂行便道:“贤弟,不知江大侠是否来到?” 颜逾明道:“江兄来了数日,每日一早便四处游玩,傍晚时自会归来。” “江大侠真信人也。愚兄此次前来,正是为犬子提亲来了。咱爷俩都是粗人,唯恐怠慢了贵府,特请江大侠前来做媒。贵府二娘子贤良淑德,温婉端庄,犬子倾慕已久,还望贤弟能成人之美。犬子外出游历,近日方归,来的晚了,还望贤弟多多包涵。” 正所谓善言暖于布帛,颜逾明本来觉着自家上赶着嫁女儿,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听了周茂行一席话,心里舒坦无比。颜逾明之所以愿意不遗余力帮女儿说合,自然是多方打探过周青为人的,尤其是长生剑江真卿对周青评价甚高。颜逾明与江真卿多年故交,江真卿自不会骗他。他颜逾明家资丰厚,江湖中威望颇高,二女儿貌美无双,这几年提亲的踩破了门槛。自己倒贴女儿给他周家,周家竟然一直不肯点头。颜逾明心里其实是有些怨言的,他周家未免自视太高。前几日,江真卿过来保媒,自己还想拿捏一下。待看到周青其人正如江湖传言一般丰神如玉,便再无拿捏之想。等听到周茂行说完,心里对这门亲事便满意极了,心想这亲家公盛名不虚,果真上道。 “景文兄不必客套,能得江兄亲自做媒,景文兄亲自登门,小弟幸何其甚!能与景文兄结为亲家,小弟求之不得。”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颜逾明也极其上道。 “贤弟如此爽快,愚兄便不做痴态。今日聘书、礼书、一应聘礼一并送至,待贤弟收下聘礼,咱们便是亲家了。贤弟放心,我周家一定风光迎娶,绝不会弱了贤弟江南药王的名头,也不会委曲了素衣侄女。”周茂行大笑道。 “如此甚好,待我通知族人,明日悉数到场,到时便正式过礼,定下婚期。” “好好好,愚兄将入古稀,能为青儿结下这门良缘,老怀甚慰。今日定要与贤弟把酒言欢,不醉不休。” 第四章 颜二娘哭诉相思 周大郎醉舞情剑 正事已定,四人便开始闲聊。正聊着,门外来一丫鬟,说是二娘请周青后院叙话。周青面容尴尬,说道:“后院皆是女眷,恐不方便。” “哈哈哈,女大不中留啊,贤侄但去无妨,让珵玉陪着你。”颜逾明笑道。 周青又望向周茂行,周茂行道:“去吧,正好拜见夫人,待我也向夫人问好。” 颜珵玉领着周青到了后院客堂,周青见堂上端坐一贵妇人,保养甚好,看上去只有四十上下,颜逾明并无偏房,只能是颜夫人了。颜夫人旁正俏生生立着颜二娘,红披风已然换做了红衣白缘的曲裾深衣,银丝线绣着点点梅花,周青心道这二娘真真是独爱梅花。 周青忙上前作揖行礼道:“侄儿周青给夫人请安了!家父正在前院与颜世叔叙话,让小侄代为问好。” 颜夫人示意周青坐下,又对颜珵玉说道:“事情商议的如何了?” 颜珵玉回道:“父亲已然与周世伯将事情敲定,只等通知同族到来,便正式过礼,议定婚期。孩儿正要前去通知族人。”说罢便冲二娘挤眉弄眼。 颜二娘心里仿如打了蜜罐,甜蜜无比。只觉得自己一番苦心总算有了收获,这石头一般的人儿也有捂化的时候。 “你去吧,我与慎之叙会话。”颜夫人道。 这边颜珵玉转身离开,颜夫人便对着周青说道:“好孩子,事情既然已经定下,咱们娘俩便不是外人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是在下长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周青恭敬道。 “那好,我便说了。你那情意剑莫要再舞了,免得触景生情、睹物思人,逝者已矣,徒增心伤。好孩子,要看好眼前人。”颜夫人颇有深意的说道。 周青听罢一愣,心想这颜夫人真是爱女心切,恐自己沉迷过去,委屈了自家闺女。刚想回话,便听二娘说道:“娘!周大哥的情意剑出神入化,连江世伯都说是举世无双。女儿还想跟周大哥学呢,不光要学,以后还要帮周大哥著书立传。”二娘轻靠在颜夫人肩头说道。 “你这孩子,懂得什么?这剑法虽好,走不出去又如何放的下来?”颜夫人假嗔道。 周青听罢,忽觉得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思之不得。见颜夫人盯着自己,二娘还欲说话,只能回道:“夫人请听小侄直言,这剑法只重剑意,不重剑招。三年前若想弃之不用尚有可能,可现在,小侄早已忘记所有剑招,这剑意却挥之即出。” “世上还有如此剑法?罢了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我有些累了,素衣陪你周大哥走走。”颜夫人说罢便挥手示意二人离去。 颜二娘领着周青来到后院一处假山边,那假山占地不大,约莫两人高低。山前七八棵梅花,正开的姹紫嫣红。旁边种了两棵梧桐,有一人环抱粗细,颇有些年头。树干上挂了一副秋千,二娘坐到秋千上望着周青说道:“慎之哥哥,一向安好?”正是百般心意皆付一言。 周青垂手而立,听那一声慎之哥哥,便是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忙回道:“劳二娘挂心,一切都好。” “慎之哥哥莫要再叫人家二娘,叫我素衣好吗?”颜素衣红着脸道。 周青为人虽方正却不拘泥,虽守礼却自洒脱,反正明日定了亲便算有了名分,这闺名也称呼得,便回道:“素衣,当日江宁一别,已有两年,未曾想你我还有今日的缘分!” “慎之哥哥你是未曾想过,人家却是朝思夜盼。”颜素衣说着说着竟双眼通红,那泪珠儿也不争气涌出。 周青见状有些慌乱,忙道:“都怪在下愚钝,让素衣你受委屈了。往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嗯…我信你!”说吧,又抿嘴一笑。正如梨花带雨,海棠着露。 周青看她不哭了,便准备告辞,他一时有些消受不了佳人这般倾诉衷肠。那边颜素衣却又道:“慎之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来,人家一直记挂你。你当日离开江宁,说不久便来看我,你好男儿大丈夫竟然言而无信,哼!” 周青看她脸上泪痕未消,七分浅笑中又装出三分薄怒,一时也有些痴了。当日他离开江宁,那时颜素衣不过十七八岁,性格跳脱,古灵精怪。当日顺嘴说了句不日便来看她,也不过是觉得她受劫匪惊吓,把她当孩子安慰。未曾想不过两年时间,颜素衣竟已无当日之跳脱。这一腔略带卑微的爱意如此浓烈,周青不禁自问何德何能。 他轻轻走到颜素衣身后,握住了颜素衣抓在秋千绳上的小手,慢慢晃动。 秋千微微摆动,颜素衣身子稍向后倚,靠在了周青身上。缓缓说道:“当日我与姐姐姐夫前往西北购置药材,我一时贪玩,竟与姐姐姐夫走失,奔走间便被人偷袭施了迷药。醒来时便发现被人绑住手脚,一个丑汉正撕扯我的衣服。当时我就想一死了之,奈何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只盼着能有个盖世英雄搭救于我,你恰恰就在那时出现。慎之哥哥,你就是我的盖世英雄!” “哈哈,素衣,我看你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听多了。太祖皇帝千里送京娘,我倒是沾了光。”周青笑道。 “你取笑人家。”颜素衣抽出小手自周青腿上掐了一下,旋即又塞回周青手里。 两人聊到午宴时间,来了个丫鬟请周青前院用膳。 颜逾明父子并周青父子,宾主东西分坐。下人们早已候在门外只等上菜,颜珵玉摆摆手,下人们便依次上来摆菜。八菜两汤,做工精细,风格雅致。 颜珵玉帮三人斟满酒,自己也倒满。颜逾明说道:“景文兄,周贤侄,此酒是家祖所留。唯有大礼时才饮上些许。酒系自家酿造,酿造时便加入了几味草药。这配方系家祖所创,饮后促进气血运行,对身体颇有好处。我每年也会酿造一些,只是始终不及祖父所酿。因此这些年下来,祖父当年所留已所剩不多。景文兄,周贤侄,满饮此杯!” 周青端起酒杯先抿了一小口,只觉得酒入口中甚是绵软,味道却香郁浓厚,待入腹中,便如火灼一般,整个人都抖擞起来,便顺口整杯喝完。 “真好酒也!”周茂行喝完也赞道,“如此好酒可有名号?” “正要说与兄长知道,当年醉翁为官江宁,与我祖父结交。任满离别之际,祖父便以此酒招待。醉翁酒量惊人,寻常酒能饮十碗八碗,当日饮此酒时不过一碗便已醉倒。醒来后留诗一首,‘花光浓烂柳轻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且如常日醉,莫教弦管作离声。’我祖父便为此酒取名仙翁醉。” “想不到此酒还有这等渊源!”周茂行笑道。 “贤父子皆是当世豪杰,定要多饮几杯!” 颜逾明说完,那边颜珵玉酒再斟满。四人且说且饮,周茂行情绪高昂,喝了八杯,颇有些醉态,恐再饮失态不敢再喝。颜逾明父子舍命陪君子,也饮了八杯,说话间舌头都大了。颜珵玉还欲倒酒,周茂行拒不肯受。颜逾明父子只得作罢,招呼来下人领周茂行父子前往客房休息。 周青平常很少饮酒,酒量不佳,今日见父亲情绪颇高,便也陪了八杯。八杯酒下肚,自己一直用内力压着,这会竟有些压制不住,只觉得整个身体犹如沐在火中,气血翻腾。待服侍完父亲宽衣歇息,便安排下人准备浴桶热水,自己则拿出佩剑行至跨院,将袍服脱了,只穿中衣襦裤。随即默运心法,挥剑起舞,剑招恣意飞扬,身姿飘逸无踪。整个人便如同与剑合二为一,只闻风声不见人,但见人来不见剑。 舞了半个时辰,周青一身汗水,中衣都湿透了,酒劲也去了个七七八八,便收剑回房,下人们刚好备完了一应沐浴用品。 周青褪去衣服,看到身上竟布了一层油垢,心道这酒中也不知加了什么药材,竟能荡除体内污秽。 浴桶里泡了一刻钟,剩余两份酒意也尽数去除。周青只觉得脑清目明,气血运行通顺畅快,功力竟生生涨了一分,相当于自己三月苦功。 换了衣服,周青便欲前往城中转转,再有半月便至新年。江宁自古繁华,不似信州偏僻,正要买些小物件,回去也好散于众镖师并两位姨娘。 拉开门,刚想喊人,便见颜素衣正立在门外。 颜素衣听到开门声,忙回头说道:“慎之哥哥,我听下人说起,你中午饮了不少酒,我家那酒甚是暴烈,怕你伤身,特来探望。” “有劳了,我虽不善饮酒,却也知你家那仙翁醉是难得一见的美酒。不仅不会伤身,还对身体多有好处。” “我爹和哥哥早已不省人事,慎之哥哥竟毫无酒意,是何道理?”颜素衣惊讶道。 “我已运功化去酒劲,这酒对于气血运行甚有好处,八杯酒竟让我省去数月之功,端的神奇。” “啊,还有这般功效?我只早几年偷偷喝过一口便睡了一天,就再也不敢喝了。慎之哥哥若是喜欢,回去时便多带些走!” “只怕颜世叔舍不得,哈哈,你家中也所剩不多啦。”周青笑道。 “我太爷爷酿的不多啦,我爹酿的还有不少,到时不用你开口,我来跟爹爹说。” “素衣万万不可,明日回礼皆有定数,岂可强求。我若想喝时,再来便是。”周青颜肃道。 “那我出嫁时便讨来酒方当做嫁妆,素衣亲自给慎之哥哥酿酒。”话出口便觉得自己太不矜持,脸羞的通红。 周青闻言甚是感动,走上前去轻轻向后拢了拢颜素衣耳旁的一缕未束的秀发,说道:“怎敢劳素衣你亲自酿酒,美酒再好,又怎及你一往情深!周某何德何能,能得素衣青睐,真不知我上辈子修了多少桥又补了多少路!” “是素衣我上辈子修桥补路才能在今生遇到慎之哥哥,慎之哥哥你是大英雄,素衣只是小女子。能让慎之哥哥开心,素衣干什么都愿意!”颜素衣深情说道。 周青一时竟有些伤感,当年红英也是如此说,可自己又算什么大英雄呢,说到底不过一江湖游侠儿。周青一时失神,颜素衣便有所察觉,轻轻道:“又想起她了吗?慎之哥哥,素衣一定会好生心疼你,决不让你难过。”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周青忙岔开话题道:“素衣,我正欲往城中转转,买些稀奇物件也好回去赠人。不知素衣是否有暇陪我同往?” “好啊好啊,我正好也要买些东西。”颜素衣喜道。 第五章 长生道洒脱不羁 情意剑恣意张狂 午后阳光温暖明媚,颜素衣周青二人携手漫步在江宁城中。 本朝风气较前朝包容开放,像周青颜素衣这样年轻男女并肩携手实属正常。只是二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钟灵毓秀,很是惹人注目。逛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各自买了所需物品。颜素衣领着周青缓步返回,只见迎面走来一位挑担子的货郎,嘴里吆喝着:“糖狮儿,糖狮儿,好看又好吃的糖狮儿,酥甜不黏牙的糖狮儿!”那糖狮儿色彩斑斓憨态可掬,甚是惹人喜爱。颜素衣拦下,二十文钱买了三个。 周青接过一个,三两口便已下肚,颜素衣左右端详了半天竟是不忍下嘴。 周青摇头哈哈笑道:“再不吃便要化了。” 一路说说笑笑,再回到颜府时已是傍晚。江真卿也已然游玩回来,周青在二院看到江真卿,忙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江大侠,前辈为晚辈之事不辞劳苦,千里奔波,晚辈不胜感激!” 颜素衣紧随周青身后,也上前行礼道:“江世伯好!” 江真卿刚满六十,身穿淡青道袍,腰悬古朴阔剑,须发花白,高挺鼻梁细长眼,笑眯眯的好一副云淡风轻,乍看之下宛如真仙临凡。 江真卿腰间阔剑系早年游历时意外所获,剑身上写长生二字,宽而无锋,光华内敛,凭着这把长生剑江真卿败尽天下英雄。 江真卿盯着二人左瞧右看,好一会才啧嘴赞道:“啧啧,好一对君子佳人,真真是天造地设。” 说着又自顾自跳了起来说道:“素衣贤侄女,我帮你了了这门心事,你家那仙翁醉是否要请我饮个欢畅?你爹那个老抠,回回都施舍两杯糊弄于我,忒小家子气。”说完不等颜素衣回话,又对周青道:“哎呀呀,不请我老道便也罢了,怎么你这新女婿上门,也没讨到酒喝。” 周青知道江真卿是真性情,常如孩童一般。便回道:“颜世叔中午设宴,晚辈已然饮过那仙翁醉了。” “啊,饮过了?我却是来晚了,都怪那厮。饮了几杯?”江真卿说话颠三倒四,也不知他说那厮是哪厮。 “晚辈酒量不佳,只饮了八杯!” “你…你…你,他…他…他颜某人忒不地道。气煞我也,我来了七八日才饮了个三五杯,你这新姑爷刚上门便喝了八杯。”他刚刚还在为周青未喝到酒鸣不平,转眼又因为他多饮了几杯不平衡。 周青不知如何回话,无奈笑了笑。颜素衣忙插话道:“江世伯,你中午自己没在,岂能怪得了旁人。晚宴时,定要让慎之哥哥陪你把酒言欢,尽兴而为。” 江真卿听完便拿左手狠抽了右手一下,说道:“都怪你,偏要找那人下棋,害得我白白错过了八杯美酒。” 周青哭笑不得,刚要岔开话题。江真卿又道:“小周青,你喝了八杯仙翁醉,怎么毫无酒意?莫非你剑法比我了得,酒量也比我好?”他称呼周青为小周青,倒不是因为周青年纪小,概因为令曲评话里有个周青,他这个周青比人家晚,只能是小周青了。 “前辈剑法通神,岂是晚辈可比。酒量上晚辈更是不堪,不过是耍了个滑头,将酒运功散去。”周青笑道。 “你不必谦虚,三年前你与我比斗之时不过剑意初成,我便不能胜你,现在你那剑意想必已然大成,我恐怕再接不了你三十招了。不过,酒量上我就稳压你一筹了。”说完又附在周青耳边小声说道:“当年我曾偷走一坛,最多时可饮二十杯而不醉。”说着说着,不禁颇为自得,哈哈大笑起来。 “江世伯,你们说什么悄悄话?”颜素衣俏笑道。 “我让你家慎之哥哥好生疼你,嘿嘿。”江真卿戏谑道。 二人又陪江真卿聊了一会,那边酒菜备好,颜珵玉便来唤人。 晚宴比午宴更加丰盛,酒还是那仙翁醉,颜逾明父子、周茂行父子四人边聊边喝,江真卿只喝不聊,别人问话他只哼哈两声,别人敬酒他则来者不拒。不敬他时,他便抢着敬别人。一餐未完,一坛酒竟然见底。颜逾明不欲再饮,江真卿却死活不肯。索性五人又再饮一坛,这下连江真卿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其他四人这会也喝了不下十五杯,多是不堪。 江真卿自顾自跳了一会,意犹未尽,便大声说道:“小周青,不如你来舞剑一番。” 周青一直运功压制酒劲,十杯过后便已压制不住,这会儿酒意正浓,便大声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颜逾明父子包括周茂行都只听过周青情意剑的名头,却未曾见识过,早已心痒难耐。听周青说完,颜逾明忙道:“好好好,今日正是月圆夜。后院宽敞,便到那里去吧。” 颜珵玉便吩咐下人取来周青长剑。陪着四人,来到了后院,正是上午周青与颜素衣相会的地方。 五人醉态癫狂,一路上吵吵嚷嚷,刚到后院,那边颜夫人、颜素衣并几个丫鬟都赶来了。 颜夫人诧异这五人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能喝到如此地步。 江真卿不管其他,叫道:“小周青,更待何时?” 周青闻言哈哈大笑,喝道:“剑来!”,那取剑的小厮忙将剑柄递出,周青抽出长剑向四周抱拳一礼,随即剑随心发。 反手剑起势,先抹半圈,翻过手腕,又自直刺,端的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月光之下,人随剑至,剑随意动。剑动之时,寒光凛凛,所过之处,剑气纵横。 周青挥了两剑,脑中便浑浑噩噩,心中也空空白白。只想随着清风、伴着明月恣意挥剑,剑虽无招,然挥动间便自成一体,宛若行云流水,又如天马行空;似醉时右军一般,与酒后太白无二。 江真卿是真行家,叫了一声好,摇摇晃晃的唱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诗唱到最后,众人已看不清周青身影,只听得耳旁破空声响,只看得眼前光影纷飞,再分不清那光影是剑是人。 此时周青酒意潮涌,身体已然不受控制,那剑仿若有灵,与周青心意相合,带动身体追风逐月。那生了灵的剑才是真正的剑,肆意张狂,飘飘然竟有凌云之意。 这剑意已与周青上次亡妻坟前所发有所不同,坟前舞剑心中还有刻意为之的情意,此次舞剑便再无刻意之相。这便是颜夫人说走不出便放不下时周青思之不得的意境。 江真卿心下叹道:“此人悟性竟如此之高,真天人也!” 众人正沉醉间,只见周青凌空而起,反手挥剑怒斩,众人只觉那一剑斩出的刹那眼前一暗,好似月光都被斩断了。 周青随即飘落在地,那剑仍嗡嗡作响,周青左手轻轻抚摸,那剑便收了声息。刹那之前还如雷霆震怒,转瞬之间便已江海凝光。 只听得啪啦一声,那吊着秋千的碗口粗树干落了下来,原来那最后一剑周青随意斩出,剑气竟透出丈余,斩断了那树干。只是剑气太利,竟过了片刻,方才掉落。江真卿率先叫道:“恨看情剑出,愧做持剑人。哇呀呀,赶明儿,老道也得找个相好的,练练这情意剑。” 周茂行心下一番感慨:“我儿剑法竟已恐怖如斯,只是这剑法之中竟毫无周家剑法的痕迹。” 周青酒意只去了三份,此时正如玉山之将崩,急着回房休息。忙对众人行礼道:“区区一时癫狂,惹笑了,莫怪莫怪!” 颜素衣观剑之时,心里好一番扬眉吐气。自家心上人宛如陆地剑仙,看不把几个编排自己的丫鬟羡慕死。眼看着周青拄剑强撑,颜素衣忙上前扶住,对众人说道:“爹,两位世伯,周大哥想必撑不住了,我扶他前去休息。您三位也早些歇着吧。” 颜逾明道:“正当如此。” 周青舞剑之时,颜珵玉心潮澎湃,激动莫名,心中极为仰慕。此时激动之情稍缓,便觉醉意袭来,怕人前出丑,忙呼唤下人将众人送至房中休息,再向母亲请了安后便由妻子搀扶着回房休息。 周青被颜素衣扶着还未走到客房酒劲便上来了,上下眼皮硬是睁不开。连被谁搀扶竟也分辨不出,只觉一阵阵香气扑鼻。恍惚间觉得碰到了床沿,猛自一歪摔在床上,也不脱鞋,竟自睡了起来。 颜素衣打发丫鬟提来热水,亲手帮周青搽脸洗脚。丫鬟们帮着除去周青外袍,盖上被子,便自掩门而出,只一个贴身的丫鬟留了下来。那丫鬟名叫秀儿,与颜素衣一般年纪,长得十分清秀。打小买来与颜素衣相伴,两人感情甚笃。 “娘子,周公子既已睡下,咱们也回去吧,明日里少不得一通忙碌。”秀儿说道。 “慎之哥哥饮酒过多,无人伺候却是不行。” “咱们外面守着人呢。” “还早哩,秀儿,你陪我说说话儿,咱们等慎之哥哥睡稳了再走。”颜素衣拉着秀儿在榻上坐了。 “秀儿,你今天看到慎之哥哥舞剑,可有话说?嗯?”颜素衣微带骄傲的说道。 “啊...?平平而已,没看懂,嘿嘿。”秀儿坏笑道。 “好一只死鸭子,嘴恁地硬。我看你眼睛都看直了。”颜素衣掐了秀儿一把道。 “是啊是啊,我眼睛看直了,反正我是你的贴身丫鬟,以后少不得要通房,我不得好好看看?要不然娘子先回去吧,留我这里给周公子暖床。嘿嘿嘿...”秀儿与颜素衣自幼相伴,情同姐妹,平日里常常互相调笑。 “好啊好啊,我便走了啊!”说吧转身要走。 秀儿忙拉住颜素衣求饶道:“娘子娘子,我是说着玩的啦,秀儿哪敢啊!” “哼!我看你胆子大着呢,连我都敢调笑,还背地里编排我,当我不知道么?”颜素衣佯怒道。 “我哪儿有编排你嘛?娘子莫要冤枉人家。”秀儿嘟着嘴,眼睛一眨一眨的道,表情十分可爱。 颜素衣看她扮怪模样,就伸手掐住她两腮道:“梧桐难诉想思,约山问海何时。花落满闲院,雨寒夜冷妆湿,休痴,休痴,辗转梦里相知。哼哼,倒是作得好词儿,东京刚出了个易安居士,我便让你做难安居士!” “啊....!娘子饶命啊,只前两句是我说的,后几句却是萍儿说的。”说着便把那叫萍儿的也出卖了。 “哼!这小蹄子,看我饶得了她!” 两人又说了大半个时辰,听着周青呼吸渐渐平稳,便吹了灯掩了门回去休息。 第六章 换定贴周颜定亲 读心法真卿解惑 周青一觉睡到第二日隅中,醒来并未有头晕脑胀之感,反倒觉得浑身轻盈,脑中清明。气血比昨日又胜了一分。想来这酒定是参了十分名贵的药材,也只有这江南药王才喝的起吧。 刚坐起来,便听外面下人来唤。 周青开了门,那下人端着一盆水道:“周公子,快快洗了吧,外头周老爷已然唤你啦。” 周青刷牙洗脸,穿上长袍,便往客堂走去。 只见客堂里已然站满了人,周茂行、颜逾明、江真卿三人也在人群之中。周青走到颜逾明面前作揖道:“颜世叔,小侄昨日饮酒无状,今日起的晚啦,还望颜世叔及众位贤亲海涵。” “无妨,我也方才起来。来,我与你一一引见。” 说完便拉着周青与众人一一见礼。 一应人等介绍完毕,颜逾明便对江真卿道:“江兄,我族人皆已来到,便有劳江兄做个见证。” 江真卿平日里虽颠三倒四,正事上却毫不马虎。说道:“正当如此。” 那聘礼早已摆放在门外,周茂行将聘书、礼书、草帖一并交于江真卿。江真卿转交给颜逾明,颜逾明又转交给族老。 几位族老接过聘书、礼书、草贴细细观瞧。这是再看聘书礼书草贴上有无文法错误,然而周茂行好歹也是个秀才,词藻虽未必华丽,格式文法却不会错。几位族老看了好一会,觉得并无文法错误,用语也十分恭敬,便对颜逾明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族老接过草贴,站在客堂门口高声唱道:“吉时已到,过礼!” 下人们便一一打开箱子,一样样物品仔细拿出,又自那族老面前走过。每走过一样物品,那族老便唱上名字,边上还有族老一一登记。周茂行为娶儿媳不惜钱财,所携聘礼甚多,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登记完毕。族老门又与草帖上所列物品一一对比,发现无误后就对那唱名的族老点头示意,那族老又大声唱道:“聘礼无误!” 那边族老门又将聘书礼书草贴交还给颜逾明,颜逾明收起聘书礼书,将草贴又递给江真卿。 草贴上除写明家庭情况外,还要交代一应聘礼及将来所许的一应田产家业。周茂行几乎把所有产业都许了出去,颜家自无不满。接着商谈迎亲日期,最终由族老门选了几个吉日,周茂行与颜逾明商谈之后,定到二月初八。 草贴既过,接着便要交换定帖。定帖与草贴类似,也要交代一应所许物品,不过更简化也更郑重。 周茂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定帖交给江真卿,请江真卿在定帖上写下婚期并签字做保。颜逾明也取出定帖交给江真卿签字做保。 江真卿接过两贴,仔细看过,便写上婚期,签下名字。又互换了一下交给二人。自此,双方才算订了亲了。 周茂行接过定贴后又交给周青保管,周青贴身揣入怀中。 颜素衣一直在后门处偷眼观望,待看到两家交换了定帖,这一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秀儿挽着颜素衣胳膊笑道:“这下娘子你是钥匙挂在胸口上了吧?” “什么意思?”颜素衣皱眉道。 “开心了呀!嘻嘻。” “讨打!”颜素衣拉过秀儿胳膊作势欲打。 秀儿用力抽回胳膊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笑道:“嘿嘿,说你开心也要打,是何道理?” “小蹄子,看我如何炮制你!”说着就追了上去。 那边正事已了,颜逾明宴请宾客,周青几人昨晚喝得太多,因此只稍饮三杯聊表心意。 饭后,颜逾明便将周茂行父子及江真卿请至后院客堂。只见客堂里已站了几人,颜素衣手里挽着个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年轻妇人正是姐姐颜红衣,颜夫人身后也默默立着一个年轻妇人便是颜家少夫人;四个女人身后正在谈笑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是颜珵玉,一个便是姐夫卫显荣,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卫家的嫡长子。 众人见礼之后,颜逾明父子与周茂行父子、江真卿、卫显荣宾主落座。颜夫人领着几女立在颜逾明身后。 颜逾明不再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借素衣之事,正好请江兄做个见证。我颜家之所以立世,得意于先祖留下的心法一部、药经一卷。药经不分男女皆可传,红衣、素衣皆已得获真传,这心法却历来传男不传女。只是我这家传心法颇为晦涩深奥,自我曾祖起便再无人能练至大成,据曾祖所言,心法练至深处可真气御物。我与珵玉也各自修行多年,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真气虽可稍稍外放,御物却是万万不能。” 说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苦心专研数十年,仍不能惑解万一。想来是我等悟性不够、资质不足,昨夜观青儿舞剑,剑法飘逸,剑气纵横。最后一剑更是真气外放至丈余。不知是景文兄家传的心法还是青儿自悟?” 周茂行忙道:“我周家心法不过是与剑法配合,并无过人之处。昨夜青儿剑法已无半分周家剑法痕迹,当是青儿自悟。” 周青闻言说道:“确系小侄自悟,往常之时,小侄剑气可出剑半丈,昨夜醉酒误打误撞,竟透出丈余,实属侥幸。” “是啦,想来你是天资过人。昨夜观你练剑,我便生出想法。欲将这心法传与你,期你能够练成,也能为我解惑。”颜逾明说道。 “啊...!此事万万不可,此心法乃尊府立命的根本,岂能传与外人!”周青忙摇头道。 “哎...!我颜家多年无人练成,想来便是敝帚自珍,无有名师指点啊!青儿悟性过人,若能练成,正好指点我与珵玉。” 卫显荣听着两人说话,心痒难耐。他卫家不过商贾之家,虽富可敌国,却无这等底蕴。颜家不分男女皆可传的药经已然让他尝到不少甜头,药经里很多配方皆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传男不传女的心法不用想也知比那药经更好。 颜逾明看着卫显荣坐而不安、气息不定,心下好笑,便说道:“显荣,我自不会厚此薄彼,心法既然传给青儿,自会传与你。” 卫显荣被颜逾明看穿心思,干笑道:“孩儿不敢有非分之想!” 周青闻言便道:“既如此,小侄便生受了这心法。但有所获,定将心得一一告知。” “如此甚好!”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两本崭新纸册,册面无名。 周青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再接过纸册。传道受业者为师,再说这还是未来岳丈。 卫显荣也有模学样磕了头领了心法册子。 周青回坐之后翻开心法,开篇就是天地玄黄、五行阴阳;三刑三会、六合六害。草草翻过,只觉晦涩无比。内中真气运行之法已不局限于任督二脉,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均有涉及。又有意念、神识运行之法,驱物、御物操纵之术等等,读之不通,思之不明。心道:如此修炼端的是凶险无比,若无法悟透贸然行功,恐怕轻则散功,重则殒命。 江真卿心痒难耐,便讪脸笑道:“嗣宗贤弟啊,老道也是资质上乘,能不能让俺一观啊,不定也能悟出些门道,也好指点你一二啊,嘿嘿!” “既然请了江兄你来,自然是要请你指点一二。景文兄,咱们已是亲家,也请看上一看我这家传心法可还入的眼去。”颜逾明笑道。 江真卿自周青手中讨来心法册子,周茂行却道:“愚兄将入古稀之年,若是书法字画,愚兄还可揣摩一二,这武功心法么,愚兄早已志不在此,不看也罢。” 颜逾明也不勉强,一边喝茶一边观瞧江真卿。只见江真卿这会已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忽而抓耳挠腮,忽而手推脚踢。其他人则一旁说话,约莫半个时辰,江真卿终于看完了,他满脸沮丧的说道:“此心法虽与我道家内丹养成之法有些相似,但却形似而神异。若照此法所说,练至大成,确实能御使外物。只是此法运行,与我中原武功心法截然不同。我中原武功心法讲求由内而外,反复循环。此心法却另辟捷径,需内外同修。由内而外与我道家及中原武林内功打坐没有两样。难就难在这由外而内,这里引导灵气入体,何谓灵气?灵气在心,一来一逝,其细无内,其大无外。如此玄而又玄的东西,虽有些记载,却始终模棱两可。” 江真卿说的累了,抓过一杯茶牛饮两口,又接着说道:“若无法由外而内,身上经脉始终难以全部打通,便也只和普通内功心法一样了,甚至不如内功心法,我中原内功心法讲求与身体、招式相合,此心法却只能呼吸吐纳强身健体罢了。想必嗣宗贤弟也只是练了这由内而外的心法吧?” 颜逾明听得江真卿一席话,心道江真卿果真一代宗师,这等见地便是自己钻研多年才想明白的。 “江兄不愧为一代宗师,一番见解很是解了我心中所获。小弟不才,始终无法领悟由外而内的运行之法,曾有数次小弟强行运转,险些丧命。” 周青听两人说完,心中有一想法,忙道:“颜世叔,贵府醉仙酿颇为灵异,小侄昨日中午饮罢之后,运功练剑,功力竟涨了一分,夜里又饮,亦是如此。不知颜世叔可曾试过用此酒辅助练功。” “唉…!怎么没试过,醉仙酿对身体气血运行颇有好处,其中有几种草药甚是难得,我们姑且认为它可以产生灵气。若任其自行吸收,自然会强身健体,增强功力,只是颇为浪费。我曾试着将散于身体各处的灵气引导至丹田,奈何这股气驳杂不纯,气流所过之处经脉胀痛,如刀刮一般。那一次我瘫痪了半月有余。”颜逾明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啦,小侄昨日运功练剑也只是任其挥发,并未引导。此酒所含精气已是我平生仅见,若仍是驳杂不纯,不知天下间还有何物能产生那精纯的灵气了。”周青惊讶道。 江真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能产生灵气的东西呢,只是我等无缘相见罢了。小周青,你福缘深厚,悟性惊人,此心法在你手中正是适得其所。只是切记,贸然打通诸多经脉,凶险异常,定要先悟再练,悟不通,宁可不练。我习武之人常被外物所缚,千万别被这心法束缚住了。我观你昨夜之剑,未必便比这心法差了。若不是此法可以御使外物,杀人于百步之外,便是十个习练这种心法的也被你杀了。习练之时,慎之慎之!嘿嘿,你这字儿倒是真好。景文老哥哥爱子之心,溢于言表。”说罢将那册子递还给周青。 “晚辈谨遵教诲,悟不通,便不练。”周青深揖一礼道。 众人正事交代完毕,颜珵玉便拉着周青往院里走,嘴里说着:“慎之,你定要教我!”按道理,周青应呼他大舅哥,但周青还比他大三岁,他索性便直呼周青字了。 周青被他拽着,心下诧异,问道:“何以教你?” “剑法啊!”颜珵玉道。 “嗨!这有何难,我回头写好剑决一并多年心得,托人带与你便是。似这般草草习练又怎能教得好你。”周青笑道。 “只有剑诀,没有剑谱又如何习得好?” “我这剑法重意不重形,能不能练成全看悟性。”这是要将情意剑传与颜珵玉。 奈何颜珵玉分不出情意剑与周家剑法的区别,他以为周青使的便是周家剑法。不依道:“慎之莫不是诳我?” “如何能诳你!你昨夜所观并非周家剑法,而是我自创的。你若想学周家剑法自是可以,便随我前往信州,由家父亲手教你,家父的周家剑法可比我使得好多了。” “原来如此!那慎之千万莫忘了此事,我颜家只有心法并无招式,我这花拳绣腿还是跟护院学的。老实说,我仰慕慎之久也,比我妹妹还久。待到我剑法练成之日,便与慎之携手闯荡江湖,岂不美哉!嘿嘿!”颜珵玉拍着周青肩膀说道。 周青心道:我这大舅哥还有这么没正形的一面,你与我携手闯荡江湖,只怕你妹妹不肯。 “忘不了,回去便写!” 第七章 梅花林旁约白首 茶山寨里话苍生 下午无事,周青又被江真卿拉去练剑,颜素衣想找他说会话都逮不到机会。次日一早,周家父子来到客堂准备告辞。颜家已准备好了一应回礼,周青便安排带来的两个下人装上马车。周茂行又与颜逾明、江真卿二人客套一番,周青也与颜珵玉、卫显荣话别。正说话间,颜素衣从后院走到周青身边耳语两句。 颜珵玉见状调笑道:“好妹子,什么事儿不能大声说?” “要你管!”颜素衣嗔道。 “唉…!果然是亲哥哥不如情哥哥!”颜珵玉装模作样道。 颜素衣再不理他,拉着周青往后院走,待走至那处假山处才停了下来。 “素衣,神神秘秘的所为何事?”周青好奇道。 “那仙翁醉的方子,我已然讨到了,只是这方子里好几种药材都要上百年份,这些上了年份的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爹酿的仙翁醉也常用年份次一些的替代。这张单子你收下,慎之哥哥镖行里的镖师走南闯北,说不定能碰上。”说罢便递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若干药材名称及年份。 “素衣啊,只怕颜世叔要骂我不知足了。拐走了女儿,又得了心法,还要讨酒方。往后我可要天天‘凭君满酌酒’,素衣便只能天天‘听我醉中吟’了,只怕要被烦死的。哈哈……哈哈” “素衣是‘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不怕烦的。”颜素衣回道。 “哈哈,既如此,我回去便安排镖师们多加酒意。素衣还有事吗?” “嗯…!也没什么了,慎之哥哥会想我吗?”颜素衣羞道。 “我自然会想着素衣,婚期已不过几十天,转瞬即至。到时我赶着镖车来娶你,素衣可莫要嫌弃我家的镖车没有你家的油壁车舒服。”周青笑道。 “慎之哥哥,莫说镖车,便是什么都没有,让我跟着你走回去,素衣也心甘情愿!” “好了素衣,莫要多想,我定会准备的妥妥当当,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周青伸手握了握颜素衣小手道。 “嗯…!慎之哥哥,那你一路多保重。素衣已备好了凤冠,绣好了霞帔,就等着为慎之哥哥穿上。”颜素衣趁势靠在周青怀里说道。 “素衣你也要多保重,告辞了!”周青轻轻推开颜素衣道。 再回到前院时,下人们已装好了马车,来时聘礼两车,走时回礼一车。周茂行父子随即向众人告辞。 两父子出了颜府,周茂行便安排两个下人过分行带上两个镖师走大路返回。 周家父子驾空马车另走小路奔梓原而去,由于茶山刚好在这条小路上,所以两父子欲先往茶山拜访梁兴龙梁大寨主。 茶山寨在江宁以南四百里,宣州以南四十里,是这条小路上唯一的山寨。山寨以里有一处山谷甚为平缓,寨子里的人多在山谷种植庄稼,一应吃喝上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因而茶山寨明面上并无不法勾当。梁兴龙祖上也是前朝犯了事躲在寨子中繁衍生息,梁兴龙本人并无恶迹。只是此人颇有些手段,收纳了一些流匪,将原本不大的寨子发展成现在两三千人的大寨。梁兴龙虽不打家劫舍,江湖上却也无人敢惹。 茶山寨主要的收入来源则是宣州城里最大的两家青楼一家赌坊,皆是销金的好去处,均是梁兴龙背地里掌控。梁兴龙手下的这些个流匪打家劫舍未必能行,看家护院确是好手。 两人于第二日傍晚赶至宣州城,住宿一宿。周青又买来红纸信封,表好请帖。次日早起便赶往茶山,隅中便至。 梁兴龙见周家父子前来,欢喜异常。江湖上大小双周好大的名号,尤其是周青周慎之。这二人同时登门,给了自己好大的面皮。 迎来二人客堂中落座,梁兴龙笑道:“不知贤父子今日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梁大寨主客气了,我父子二人此次前来未曾提前通报,失礼之处,还望包容则个。”周茂行道。 梁兴龙忙道:“周公言重了,切莫再叫晚辈大寨主,晚辈不胜惶恐!称呼晚辈名字即可,只不知贤父子二人今日前来可有要事?”梁兴龙心下其实很是不解,这顺通镖行每年都会派人前来拜访送些钱财,梁兴龙也看不上这些钱财,只是周家父子名声在外,梁兴龙自然不肯得罪,因此每年都收下钱财再回些礼物,这条小路之上但凡顺通镖行的镖车,他俱都给予方便。周茂行父子早些年虽都亲自来过,不过父子二人同时出现却是从未有过的,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周青接道:“梁兄,事情是这样的。近日,家父携在下前往江宁颜府为在下提亲。事毕之后,为表恭敬,我父子二人专程前来给梁兄送来请帖,恭请梁兄于婚礼当天莅临寒舍。”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一份请帖。 梁兴龙接过请帖打开扫了一眼,心道:“好俊的字!”仔细看完后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江南药王家的二娘子,也只有这般人儿才配的上慎之贤弟。如此恭喜贤弟喜得良缘,预祝周公早日含饴弄孙。” 这一句话便说道周茂行心坎上了,这些年他可是想孙子都快想疯了。可见梁兴龙说话上道,是个人物。 周茂行笑道:“多谢兴龙吉言。” “还有一事正要谢过慎之贤弟,贤弟对我那义弟林通有赠金之谊,请受愚兄一拜!”说完便起身长揖到底。 周青忙起身还礼,说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知林通大哥现在何处?” “正在后山湖里打鱼,已派人去请了,少顷便至。我那义弟对贤弟可是佩服之极,对周公也是仰慕已久。前几日还在与我商讨拜访之事,我想着新年将至,顺通镖行家大业大,定是繁忙无比,我等还是新年过后再去拜访为宜。” “林大哥忠义无双,小弟深为折服。”周青道。 正说话间,林通便到了。待看见周青,忙上前抱拳行礼道:“一别多日,周大侠别来无恙?这位便是令尊周老英雄了吧?” “正是家父!林大哥莫如此称呼小弟,羞煞小弟!”周青回礼道,正是一回生,两回熟,两人惺惺相惜,似这般再见面便可称兄道弟。 林通忙对着周茂行作揖到底,说道:“晚辈林通拜见周老英雄,祝周老英雄福寿安康!” 周茂行忙扶起林通,说道:“快快免礼,阁下的事迹青儿都对我说了,我对阁下亦深为佩服。那北胡欺我太甚,议和盟约签订多年,仍每年骚扰我边境,真是可恨。” 林通忙恭谨道:“周老英雄面前,晚辈怎当得起阁下,请呼晚辈名字即可。北胡确实可恨,不过据晚辈推测,那些胡人恐怕并非北胡。他们围困向阳山时,曾有几个胡人前来劝降。我向阳山常年从北胡采购原料卖与南商,我和几个弟兄都分辨的出他们口音,那几个劝降的虽穿戴北胡服装,口音上却有细微差别。只怕是有人冒充北胡,欲挑拨我朝与北胡的关系。近年来,北胡消停惯了,每年只少数流寇来我边境滋事,多数都能我中原人和平相处。” “哦,还有这等隐秘,不知是何人冒充北胡?林大哥心中可有结论?”周青惊讶问道。 “据在下猜测,只有那肃慎人了。肃慎臣附于北胡,每年要向北胡进恭大量名贵特产,只怕早有不臣之心。肃慎与北胡着装、习惯皆同,仅口音上轻微有差,若不长期打交道,很难分辨。我朝软弱,军队未必肯动,但北方民间自卫团体甚多,只要激起一些民间团体的反抗,那伙肃慎人再趁机撤向北胡,很容易导致这些民间团体深入北胡,极易引起双方交战。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朝与北胡当下虽都不愿再战,却必有一战,这正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唉……!我堂堂天朝上国竟落得如今这般四分五裂,可悲可叹!哎…兴亡百姓之苦,分合苍生之劫。北胡皇帝荒淫无道,我朝官家却也……嘿嘿。即使我朝与北胡不战,也要与那肃慎一战,所以这一战早晚而已,只看谁先动手了。若能提前引得我朝与北胡先战,那肃慎便真真是做了渔翁。”林通这一番推测有理有据,颇有见地,众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就连周茂行都对他拱手行礼道:“阁下大才,料事通透,老朽佩服至极!” “周老英雄折煞晚辈了,晚辈不过一番猜测而已,当不得真。”林通诚惶诚恐的说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到了正午,那边厨房便做好了饭菜端来。 梁兴龙对着下人说道:“去把二当家的请来。” “贵寨几时有了二当家?”周青诧异道。这茶山寨一直便是梁兴龙一人的天下,从来没有过其他当家的。 “我这二当家的是个奇人,先容哥哥卖个关子,待他来了,再向贤弟介绍。”梁兴龙笑道。 约莫过了半刻,一个40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白袍黑鞋,面孔黝黑,小腹微隆,头发竟是散着的,只在后脖位置用丝带系着。 周青心下惊奇,此人面相不似胡人,竟也披发左衽。不知是何道理?待那人走进,周青竟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与颜家药铺里的那种药味截然不同,这股药味非常淡,带点清香,而这清香很是独特,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见那男子进来,梁兴龙站起身来笑道:“二当家的快快过来。我来给众位介绍一下,周公、贤弟,这位便是我茶山寨的二当家,姓张名恒;张兄弟,这二位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大小双周,周景文周老英雄,周慎之周大侠。” 周茂行父子忙抱拳见礼道:“久仰久仰!” 那张恒也草草抱拳一礼道:“你们好!” 梁兴龙有些尴尬的对周茂行说道:“两位勿怪,我这张兄弟刚从海外归来,对中原礼节不甚了解,哈哈……哈” 周茂行笑道:“张小兄弟真性情,不似我等繁文缛节。” 梁兴龙见张恒脸上始终冷冰冰的,便忙请众人落座,帮众人倒满酒水,笑道:“今日周公、周大侠同至,鄙寨蓬荜生辉。众位,满饮此杯!”说完帅先仰头喝完。 众人你来我往,喝了七八杯,这酒不过普通家酿,比不得那仙翁醉,周青便是不运功也可喝满一坛。 那张恒最是靠近周青,他手掌不经意间碰了一下周青身上包袱,忽地眉头一皱,旋即展开。众人正喝的起劲,无人发现他这个小动作。 林通与周青对面而坐,他心中对周青深为感激,此时已与周青连饮了三杯。仍觉无法表达感激之情,便干脆唤人换了大碗来敬。周青自觉这种酒就是再喝个十碗八碗也不碍事,不欲拂他面子,便索性酒来碗干。 那张恒一人独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别人敬他他便喝,别人不敬他,他便独自喝,从不回敬。那酒进了他腹中,仿佛喝水一般,毫无酒意。 周青见他独饮,又举杯敬他,说道:“张兄,酒量如此之佳,喝到现在竟毫无酒意。佩服佩服,小弟再敬张兄一杯!” “好,我与你也很是投机。”说着便又靠近周青一些,左手端酒,右手刚好碰到周青包裹。 一杯酒喝完,张恒又自倒满,对周青说道:“周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周青也有些奇怪,这人怎会突然回敬起来。不过并未多想,忙举起酒杯仰头饮完。 周青右手边是父亲周茂行,周茂行看了两人一眼。又瞅了瞅周青背后,见那张恒只是跟周青靠的近些,单手自然下垂,并无不妥之处。周茂行行走江湖多年,觉得这张恒浑身透着诡异,但偏偏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暂放疑虑,不着痕迹的冲周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周青不要再喝了。 周青心下也正自疑惑,明白父亲想法,便暗运内功压制酒气运行。 那边林通还欲给周青敬酒,周青便道:“不能再饮了,下午我与父亲还要赶路,眼看着新年将至,家里一大堆的啰嗦事,不然定陪各位尽兴而为。待来日小弟婚宴之时,定与各位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只怕到时颜二娘不肯,哈哈哈哈!”梁兴龙调笑道。 林通听罢也是一阵哈哈大笑,他自然不会勉强周青,说道:“既如此,咱们来日方长,婚宴之时,贤弟先安抚了娇妻,再来与我等一醉方休。” 说完又引得几人大笑,众人笑罢,又都吃了点饭菜,周茂行父子才起身告辞。 第八章 黑衣人夜色偷袭 周茂行命丧黄泉 梁兴龙林通二人见天色不早,也不再挽留。周茂行父子便下山去了。 父子二人早有打算,下得山来正是未正时分,梓原在茶山西南四十里,由于要绕些路,父子二人估计要走两个多时辰能到,约莫酉末戌初能至,正好宿在梓原。再走梓原抄近道奔歙州,继而转大路往信州。五日可返回顺通镖行。 山间小路不太平坦,积水之处又有结冰。行了两个时辰距离梓原仍有七八里。此时太阳已然落山,前路浓雾笼罩,视线能及不过两三丈远。 小路一边紧临悬崖,一边挨着山体。虽这小路有丈余宽,车辕上也挂了油灯,周茂行仍不放心,偏坐在马车上说道:“青儿小心驾车,若是累了,便换为父来驾。” “父亲安坐,孩儿不累。再有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青儿对为父主张的这门亲事还算满意?”周茂行笑问。 “孩儿不孝,竟劳父亲日夜牵挂。若非父亲安排,孩儿还自浑浑噩噩中,又何处觅得如此良缘!”周青回道。 “颜家父子坦坦荡荡,素衣更是丽质天成,这门亲事确是当得起绝世良缘。恐怕不久江湖上便会传为佳话。哈哈……哈哈,待到新春之后,为父就搬到庄园居住,顺通镖行便交与你们了。”周茂行笑道。 “父亲何须如此,孩儿跟素衣居住二院即可,也方便每日里伺候父亲。” “二院平时待客多有不便,再说为父操劳一生,早想清净清净了。每日里吟诗弄墨,岂不美哉!青儿莫不是还要老父为你操劳,哈哈。” “孩儿岂敢,只是不便每日里晨参暮省。”周青道。 周茂行听罢摇了摇头,接着笑道:“青儿往后要把心思放在素衣身上,能早些给我抱个孙子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 周青听完一笑,刚欲回话,便听得身后破空声响,一道身影电光而至。 周青强提真气,身子硬生生往旁边挪了一尺。周茂行这才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影擦着周青闪过。 那人一击未中,身子竟往上一飘踩着马背借力往旁边落下。那马儿受惊,嘶鸣一声,而后发力狂奔。 那人见马儿加速,又斜上前一掠,一掌拍在马头上,那马儿竟生生顿住,摔于地上。再看那马儿眼睛嘴巴鼻孔耳朵里全是血,一瞬间竟已气息全无。 这几下兔起鹘落,周青只看到对方黑衣蒙面,身形招式均未看清。心里大惊,琢磨着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个角色,自己又何时惹上了他? 那人毙马之后,未做停歇,又冲周青击来,周青抽剑前刺,身子竟毫不避让。那人途中身影一晃,掌风便自周青耳旁刮过,周青只觉耳中轰鸣一声,半边脸仿佛被人狠抽了一巴掌。 周青虽看不清那人身影,长剑却本能的一撩,将那人袍袖割破。 那人见袍袖被割,心里虽有些惊呀,嘴里却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周茂行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身上未带武器,便跃下马车,一双肉掌朝那人招呼。那人随手一挥,周茂行便觉一股大力击中小腹,腹中食物随之喷出。 那人挥手的同时,周青长剑已至。那人见周青长剑只平平刺出,心想这周青年少轻狂,竟如此小觑天下人。心里讥笑,右手屈指弹向剑尖。未想到手指竟透剑而过,再看那剑时竟是一道虚影,真正的剑已至胸前。 那人心里大惊,之前他看到的那一剑明明是真的,怎么瞬间就变成影子?这周青虽然有些本事,但在自己眼里也不过尔尔。那一剑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自己眼睛,可偏偏就变了路线。当下再不敢小觑周青,身体如风一般,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右倾斜下去险险避过要害,左手一拳将周青长剑击偏。 周青手中长剑被击,虎口竟被震裂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只能奋力攥住长剑。 周茂行被那人真气击中小腹,喷出腹中食物后,强运真气压制。只压制了片刻,便又咳起来,这一下便是一口鲜血咳出。 周青见父亲竟已受重伤,心里急切。偏偏右手被伤,连握剑都难,当下只能左手握剑。 那人这时又一掌击向周青面门,周青只觉眼前全是掌影,竟不知如何躲避,索性长剑自面前抹上半圈,那人岂会不知周青想法,这掌不过是学周青刚刚刺他的那一剑,有意羞辱周青。击向周青面门的全是虚招,真正一掌则击向周青小腹。 周青一招还未使完,便觉腹部受击,丹田也受到损伤,体内真气一下便暴动起来。剧痛中劈出一剑,体内真气便都随这一剑发出,只见那剑呼啸中带出一道光芒,雾气也被带动着击向那人。 那人又电光火石之间飘向一旁,笑道:“嘿嘿,有点意思。”声音沉闷粗哑。 周青知道这人不会以真面目示人,连声音也是故意粗着嗓子说的,只是眼下不容他细想。体内真气所剩无几,干脆左手剑闭目刺出,身体完全由长剑带动,这是要与对方换命了,这一剑正是周青醉酒舞剑时悟出的,所谓放下便是连自己的命也放下。 那剑刺出之时,剑尖抖动着,仿佛极为欢喜,眼前的敌人也不过是自己的祭品。那一剑,平缓无奇,只是为何周围的雾气都像是怕了,向外散去。 那人看着这平缓刺出的一剑,眉头皱成一团。他连忙左移,那剑也往左移,他往右移,那剑也往右移。他心道:“此人真天资卓绝,于此世间竟能悟出剑意。只是此剑不过凡铁打造,即便通灵生意又能如何?” 眼看着剑已至跟前,那人手里竟凭空凝出一道水珠,那水珠迎风见长,转瞬之间便已有一人大小。长剑一往无前刺入水珠,周青便睁开眼来,接下来却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水珠待把剑刃全部包裹,便迅速结冰,眨眼之间,那一人大小的水珠便结成了冰球。周青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那剑也随冰球下落,周青握之不住,抽之不回。 周茂行此时已咳了四五口血,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如死灰。眼光一寒,握拳便冲那人冲去,嘴里喊到:“青儿快跑。”。 周青看父亲前冲,忙喊到:“不要,快逃!”说着便握拳击向那人。 周青后发先至,那人便一掌击向周青胸前,周青奋力侧了侧身,那掌风稍离心脏,打在了周青左肩,周青脚下一顿,仍置之不理,咬牙向前一拳击出。周青拳头击出一半,那人手掌已然印在了周青左肩。只听得一阵骨头脱位碎裂的声音,周青左手便再无知觉。周青仍自不顾,右手终于击到那人身上,那人肩头一震,周青右手关节便几乎全被震脱。 周青冲上来之时,已有算计。他观此人颇为自负,自己长剑击出他尚且用手去弹,自己赤手空拳他更不会躲闪。因此周青一拳击出根本没想建功,一拳被那人肩头卸掉,自己便猛地扑倒,右手肘关节牢牢抱住那人左小腿,大喊道:“父亲快逃。” 那人见周青抱住自己左腿,冷哼一声,抓住周青身上包袱,用力一扯,将包袱扯了下来。左手往包里一探,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周茂行毕竟已七十高龄,待周青扑倒才冲到那人身前,此时他睚眦欲裂,双脚猛地蹬地,身子一跃而起,双拳齐发,击向那人胸前。 那人左腿被周青抱住,抬起右脚侧踢,一脚正中周茂行胸口,周茂行身体一僵,被踢飞了一丈有余。待落到地上,双手抖了两下便再不动了。 周青伤心欲绝,心恨欲狂。大喊两声父亲,便张嘴咬在那人腿上,用力撕扯。 那人左腿吃痛,便抬起右脚踢在周青左肩伤口上,周青痛彻入心却不管不顾,只想着咬下仇人血肉。那人想冲周青头部踢上一脚,又恐用力太重会传力踢断自己左腿,便朝周青后心猛跺。 周青使尽全身力气,终于咬下仇人一块血肉,嚼在嘴里哈哈大笑,还没笑两声,便觉后心受到重击,一口气没喘过来,昏了过去。 那人被咬下一块肉,心里怒极,右脚发力踢在周青肩膀上,这下周青手肘没了力气,一下便被踢飞。 周青被踢飞一丈左右时擦到一棵树,身体稍稍变向,朝悬崖边落去,落到地上,余力所及身体又横着翻了几番,终于落入悬崖。 那人看周青跌落悬崖,忙上前观察。只是雾气重重,以他的目力也不过看穿十几丈,分辨不出这悬崖到底有多深。心想那周青后心被自己跺了一脚,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之不活。 那人又返回周茂行处,用手按在周茂行胸口上,过了一会确定没了心跳,索性将周茂行也扔下悬崖,接着又将那匹死马连带马车也一并扔下。 那人将一切打扫干净,接着打开周青包袱,取出一物,正是那块玉佩。抚摸片刻,又端详一会,便贴着心窝揣在怀中,随手将包裹掷下悬崖。正欲离开,又觉不妥,转身往悬崖边走去,沿着悬崖边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下去的路。那人兜兜转转,忽地一声大笑,自语道:“那周青受我后心一脚,又跌入悬崖,不可能不死。即便不死,我又何足惧也。有了这宝贝,我复仇有望了!薛家,等着爷爷吧,哈哈……哈哈!”说完转身迈入浓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第九章 悬崖底心痛欲绝 山洞里情伤难抑 再说周青也是命不该绝,他自跌落悬崖,下落三四丈时便落在崖壁一棵小树上。那小树之上缠满藤蔓,经周青一坠,便连根脱落,再经藤蔓拉扯缓冲,缓慢下落了三四十丈,方至谷底。 周青心脏受到重击,虽侥幸未死,却也重伤难治。若就此昏迷下去,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天可怜见,过了半夜,一场大雨倾盆而至,周青被雨水淋了半刻,竟缓缓清醒过来。只是他左肩肩胛骨被重掌打裂,相当于整条左手都废了,右手只大小拇指可用,其他指关节全部脱位。更难过的是心脏受击,心脉受损,世人只知痛彻心扉,却不知心痛到底有多痛。此时周青只觉心里像被一把尖刀隔一会刺一下,每刺一下,身体便忍不住抽搐。 周青丹田受损,身上真气全无,又缠满了藤蔓,便是想站起来都难。 清醒了一会,周青用力抽出右手,将食指放于下牙上,用力一咬,手掌同时发力,将食指关节复位,接着又依法复位了中指无名指。 等了半个时辰,待得右手手指活动自如,周青便慢慢拆解藤蔓,整整一个时辰,手脚、牙齿全部用上才算解脱。解脱之后,先用右手将左手抬起环抱后脑,右手猛地一按将肩关节对上。只是脱落的关节好接,破裂的骨头却难治,左手仍是使不上力气,和废掉无异。若是等自然恢复,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 山谷之中漆黑一片,此时大雨如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周青也不知什么方位,只能摸索前行,走了十几丈,脚下一拌,竟摔了一跤。回头看去,正是一个人躺在那里。周青摸近了再看,满头白发,不是自己父亲又是何人。 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趴在尸身上嚎啕大哭。哭了半个多时辰,雨也停了下来。周青身上发起高烧,开始发抖。哪怕周青自小练武,一身筋骨犹如铁打,大喜大悲之下也煎熬不住。 周青整个人如同石胎泥塑,是真个丧了魂儿,就这样趴在尸身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竟趴着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天气晴朗,阳光暖人。周青木然的看着父亲尸首,只见父亲半张脸都摔烂了,一时又心生悲苦,再哭了一会。 久哭无泪,周青便站起身来,往四周打量。那匹死马,也在靠崖壁处,马车以及一些茶山寨回礼的物品则四散各处,却未发现自己长剑。 山谷之中颇为平坦宽阔,周青右前方有一条小溪流过。周青便向那小溪走去,鞠了捧水喝下,又草草洗了把脸,便继续往前走去。 前行数十丈,左手边有一处山洞,洞口只有半丈大小。周青向里探去,走了两三丈,山洞便逐渐宽敞起来,六七丈深时,已有五丈多宽。洞内并无野兽气味,周青忙往回奔。 回到父亲尸首处,单手拽着父亲衣服往山洞里拖。待把尸首拖到山洞,周青又往山谷内找寻树荫下干燥些的枯枝,此间人迹罕至,枯枝倒也常见。周青将那些枯枝一一码好,摆成一个一人长宽两尺多高的台子,又在边上用粗一些的木棍搭了个斜坡。周青将父亲尸首沿着斜坡慢慢拖到台子上,随后跳下台子,跪在旁边。 周青望着父亲遗体,一幕幕场景自脑中浮现。 那一年,自己老家被胡人洗掠,父母兄长惨死胡人刀下,危急之时是自己生父将自己扔下枯井。若不是自己与二哥哥贪玩,常在井底掏洞,也躲不过胡人随后扔下的浸满火油熊熊燃烧的棉被。 那井上流下的,打在自己脸上的,是父母兄长的血啊。 他的二哥哥就趴在井沿上,临死还对他眨眼睛。 那一年,他徒步三千里,一路上九死一生,若不是顺通镖行的镖师,他早已死在了路上。是义父让他衣食无忧,是义父给了他再一个温暖的家。这些年,他心里早已将生父义父当做一人。 那一年,红英母子难产身亡,父亲一夜之间满头白发。自己浑浑噩噩,还是年迈的父亲每日劝慰自己。他没想过,红英母子身亡,对父亲何尝不是巨大的打击。他面对的是丧妻失子,父亲面对的则是断子绝孙。 自己任性而为,离家游历,三年不归。再回来时,父亲比往日老了太多。父母在,不远游。自己江湖之上号称侠义无双,竟不孝至此。 周青越想越是难过,自己愧为人子,边哭边说:“父亲啊,孩儿不孝至此,竟未能多陪陪父亲。” “父亲,您一生与人为善,竟落得这么个不得善终,孩儿何其无能,老天何其不公!” “父亲先行一步,在那奈何桥上等等孩儿,那贼人如此诡异难缠,孩儿与他不共戴天,若斗不过他,便来与父亲相会。” 说完又哭了一会,才跪在地上帮父亲整整衣服理理头发。 周青整理完父亲仪容,便拿着自己挑选的最干燥的一小段胳膊粗木棍,之前已经在石头上将一面磨平,中间有一处用石尖磨出一个凹槽,将那木棍用脚踩住,拿出一截手指粗细的树枝,在那木棍凹槽里来回摩擦。磨了一刻钟,才终于有火星出现,周青忙将火星吹向火绒,那火绒是周青捡的最柔软干燥的枯草。周青轻轻吹了两下,那火绒便燃烧起来。 周青用火绒引燃大把枯草,再用枯草点燃木台。火越烧越旺,心越思越冷。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那些木材燃尽,周青抽出两根火棍在一旁又点了一小堆柴火。 待到那一大堆火彻底熄灭,周青脱下长袍,将大大小小的骨头尽数捡出放在长袍里,又将长袍打成包袱,自己一只手抱着。 一切忙完,天色已然漆黑,周青身心皆乏,又饿又累,便摸索到马旁,用磨尖的木棍割下一大块肉。回到洞中,在小火堆上烤熟,吃了一小块,便靠着洞壁睡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周青忙出去找出路,自己这条命纵使换不了仇人的命,也要死在仇人手下,断不能死在这里。 按照太阳的方位,一路沿着溪水往下游走,应该可以走到梓原。 一路摸索,磕磕碰碰,总算走出了山谷,又行两里路,便看到了村庄。走到村口,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周青刚想上前问路,那几个孩子叫着跑开。原来周青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血迹斑斑,把那些孩子吓坏了。 周青摇头苦笑,继续往村里走去,走了百来步,终于看到几个墙角晒暖的老人,周青忙上前作揖行礼,问道:“问几位老人家好,晚辈昨夜赶路不慎跌入悬崖,一路摸索出来,不知此处是何地?梓原又要怎么去?” 那几位老人看周青面相忠厚,不似坏人,便指点他道:“此处是梁家庄,沿此路走一里多,便可看见大路,沿大路往东南走四里便是梓原了。” “多谢老人家了。” 说罢便按照老人指点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梓原。也管不了刘掌柜的事情了,自己现在身上伤势严重,最好便是隐姓埋名,若被仇人发现自己未死,怕是马上要来杀了自己。 周青早已知晓那仇人是谁,他抱住那人小腿时便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草药香味,正是那茶山寨二当家张恒。 自己与父亲前日刚认识此人,从未结仇。他只抢走自己身上包袱,显然是看上包袱里的东西。包袱里只有三样东西值得那人动手,就是刘掌柜托付自己转交给刘父的东西,那些东西里最大的可能便是那神秘的玉佩。 由于山谷很大,周青并没发现后来被那人扔下来的包袱,因此才自行猜测。 那人能凭空凝出水珠,又能迅速结冰,如此匪夷所思的功夫,岂不正与颜家心法最后提及的无中生有一样吗? 周青往怀里一探,那本颜家心法还在怀里。只是此时不是琢磨心法的时候,当下最急的便是找人为自己疗伤。 他也想过先将父亲安葬,只是周家祖坟在延安府,此处离延安府三千里地。自己心脏刺痛越来越急,怕是走不到地方,便死在路上。 周青早已打定主意,去找一个人救命,那人欠自己一条命,即便他救不了自己,也能将自己与父亲安葬,此人应该还在杭州。 三年前,周青自信州出,游历天下,路经苗疆时,碰到一件离奇的事情。 有一个叫做楚怀信的中原人,路过沅州时身受重伤,被苗疆第一寨沅州巫沙寨寨主棘所救。棘的女儿名叫棘薇,日夜照顾受伤的楚怀信,日久生情竟爱上了他。 本朝自太祖以来并不禁止苗人与中原人通婚,只是并无太多通婚事例,双方往往互相看不上。 棘薇是个性烈如火的女子,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要嫁给楚怀信,棘无奈只能同意。然而这边同意了,楚怀信却带着嘲讽拒绝了棘薇,说棘薇不过边荒蛮夷,岂是自己能看得上的。棘薇想杀了楚怀信,却又下不去手,再加上心有不甘,便在楚怀信身上下了情蛊。 这情蛊为蛊中之蛊,为天下至毒之物,需放入施蛊之人心头血、眉间血、无名指尖血,一旦中蛊便会彻底臣服于施蛊之人,会不顾一切的爱上她、守护她。 楚怀信中了情蛊之后,便彻底爱上了棘薇,时时都要缠着她,若有一刻看不到她,便会思念发狂。 棘薇虽用这种手段才跟心上人在一起,不过毕竟是得到了,总比杀了他或者放走他要好。 第十章 周慎之千里求医 楚怀信百思良方 如此过了两年,忽有一日,棘薇发现楚怀信不见了,忙派人寻找,山上山下找遍也没发现。翻来覆去找不到,不料就在棘薇枕头里发现一张纸条,上写:嘿嘿,你我露水夫妻两年,哥哥也算对得起你,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楚怀信立。 棘薇看到纸条,一时之间又怒又恨又委屈,竟一口鲜血喷出,卧床三天才醒来。 棘知道后,怒火中烧,当即派人四处放话,只要有人抓到楚怀信,可让巫沙寨无偿办三件事。这下子江湖上风声雷动,形形色色的人都出动了,只不到两个月便有人擒来了楚怀信。 周青路过沅州时,正巧赶上楚怀信被几个人押往巫沙寨,周青当时还不了解事情真相,只是看那押着楚怀信的几人凶神恶煞一般,而楚怀信则眉清目秀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便上前将那几人击晕,将楚怀信救下。 待听楚怀信道出缘由,才暗怪自己鲁莽。只是这巫沙寨行事也有失磊落,自己救便救了。当下也不多说,便向楚怀信告辞,楚怀信拦住他说道:“周大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不受那情蛊控制了吗?嘿嘿。” 周青自然颇有好奇,便道:“说来听听。” “不瞒哥哥说,我师傅便是毒心药师云不惜。怎么?没听过?” 周青摇摇头,确实没听过。 “嘿嘿,没听过也应当,我那师傅自诩毒术天下第一,我看也稀松平常。笨到只会使毒,不善配药,自己下的毒自己常常解不了。唉,到头来便把自己毒死了。” 周青未做言辞,只示意他继续说。 “虽然他老人家笨是笨了点,想来也不会说大话,不过自从教了我,他再也不说天下第一,只认天下第二,哈哈。” “我之所以来巫沙寨便是想试试这天下奇毒情蛊,于是我巧设妙计,便被棘薇那女人下了情蛊,只是我没料到,花了两年时间才解去情蛊。两年里,小弟天天被那女人折磨。这次若不是周大哥救下小弟,小弟此生难见光明。” “听你所说,那女人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折磨你?”周青奇道。 “唉……!除却经事,她每日里都要与小弟行房,小弟身体如此虚弱,又怎么挡得住她如狼似虎,你是不知道啊,小弟每日里生不如死。”楚怀信哭丧着脸说。 周青哭笑不得,说道:“巫沙寨行事虽有失光明正大,你行事也不算英雄本色,本来该再把你抓起来送到巫沙寨的,但情之一字难分对错,我便不多管了,你好自为之。” “唉,唉,周大哥,小弟欠你一条命呢,你说走便走了?你有没有仇人,小弟帮你毒死。有没有心上人,小弟帮你迷晕。” “不劳楚兄操心,在下一没仇人,二没心上人。就此告辞吧,咱们也后会无期,哈哈。”周青笑道。 “小弟准备到杭州开个药铺避避风头,以后我化名……呃,无情,哈哈,这个名字风光吧,药铺也叫无情药铺。” 周青心道:你这药铺叫无情,卖的出去药才怪。索性不再听他胡说,转身便走。 周青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真有求到楚怀信的时候。三年前,他便可解去情蛊,想来也能治好自己。周青不是没想过去颜家求救,只怕到时引人耳目,会连累了颜家。 周青来到梓原县城,摸摸身上钱囊里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两百来文铜钱,便在梓原城里买了些干粮,杂货铺里买了水囊顺便讨了些水,又买了个斗笠戴在头上,扯了条白布系在左臂,铜钱尽数花完。想找杂货铺掌柜兑些铜钱,那掌柜的却不太认银子,让周青去别处兑。周青只得找了家典当铺兑了二两银子,换了两贯又五百文钱。 一切准备妥当,便找到车马铺,其实说是车马铺,却没马,大多是驴车,还有牛车。本朝没有养马之地,官府虽鼓励民间养马,但马儿多生长在寒冷之地,在南方温热地区养马成本太高,加上一旦发生战事,官府便要征集民间马匹,所以民间养马者不多,只有大户人家闲情雅致才养些马儿玩耍。顺通镖行之所以养马也是因为周茂行有买马的渠道,再者马儿负重怎么说也比驴子要多,长途奔走之下还是比驴子稳妥。 周青只能雇了辆双驴拉的车子,先付了一贯钱,待到杭州之后再付一贯。那车主倒也爽快,抱来两床被子,一床铺在驴车上,一床示意周青盖上。自己随后也抱了一床被子放在车上,准备中途休息时取暖用。 一路上颠颠簸簸,周青心脏刺痛越来越急。这一路七百里地,照驴车的速度估计要走五天能到,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五天。 一路不停,到了晚上抵达一个小村。车主赶车走到一家亮灯的小院,向主人付了二十文钱,这家主人便给驴子喂了草料,又安排两人睡在柴房,那二十文钱自然是算在周青头上。次日一早,两人也不梳洗,便继续赶路。如此这般,一路上走走停停,总算在第六日中午赶到杭州城。 这时周青已疼的站不起身,便又付那车主一百文钱,让他拉着自己在杭州城里打听无情药铺。还别说,这无情药铺竟有些名头,不过半个时辰,那车主便拉着周青来到无情药铺。 车主扶着周青下来,再看周青,此时眼窝深陷,双眼无光,头发糟乱,脸色蜡黄。 周青强撑着往前迈步,奈何腿一直哆嗦,前脚还没落下,身体便往前倾倒,要不是那车主扶着,这一下便要摔在地上。 车主忙对着药铺喊到:“郎中,快快救人。” 药铺里竟无人应答,车主只好又扶着周青往里走,好不容易走进药铺。那药铺里走出一人对二人挥手道:“我这里是药铺,不是医馆,我也不是郎中。再说就算我是郎中,也不是阎王爷,不收死人。” “你这人怎么这般说话,这位公子千里迢迢就是冲你这药铺来的。来时还好好的,路上才病情加重,怎能说成死人?”车主气道。 周青细细打量那人,只见那人满脸皱纹,眼角下垂,嘴角上一颗黑痣,十分让人厌恶。心道不会这么巧这人也开了家无情药铺,与那楚怀信竟毫无关系。 周青只能试探着说道:“我找无情。” 那人道:“我便是无情,满杭州城都知道我叫无情。” “那你欠我一条命,可还记得?”周青道。 “哈哈,竟有此事?我怎么不记得?莫非我杀了你家什么人,你来找我寻仇,嘿嘿,你这个法子不赖,到我这里便死,再让这人去报官,我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少不得要发配边疆。” “沅州巫沙寨情蛊!” 那人听到周青说出情蛊,便想了起来,再仔细观瞧周青,这才对上号。忙道:“是你,周……” 还没等他说完,周青眼神示意他不要说。 那人瞬间便懂,赶紧拉着周青坐下。周青坐下之后,便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子尽数交给那车主,车主一路上对自己颇为照顾,刚才又仗义执言,周青对他很是感激。 那车主推手拒绝,说道:“该拿的咱已然拿了,该办的咱也办了,咱们就此分别,两不相欠。” “一路之上承蒙大哥照顾,些许心意还是收下吧。”周青又递出银子道。 “好兄弟,咱挣的是风餐露宿的钱,该拿的一文不能少,不该拿便是金山咱也不取。咱们就此别过,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药铺掌柜无情见那人走了,忙去把药铺门关死,又自脸上扒拉几下,再转身时已变成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正是那楚怀信。 周青强忍疼痛笑道:“阁下倒是好手段。” 楚怀信嘿嘿笑了笑,便道:“周大哥,这是何人所伤?” “你先别管何人所伤,先看看还有没有得治。若是没治,在下还有安排。”周青道。 “小弟要好生给周大哥把把脉。”说罢便拉住周青左手平放在桌子上,用右手三指搭在周青脉搏上,号了一会,又拉过周青右手再号。完了之后,又按在周青胸前感受了一会。 “周大哥,你大约七八天前心脏受到重击,又貌似心神也受到打击。心乃五脏之首,为君主之官,稍有损伤便极难医治。而心又主神明,心神受到打击也会促使心脏受损。两相结合之下,周大哥心脉所受之伤药石难救。” 周青听罢也自一愣,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结局,只是心中多有不甘,竟连报仇的机会都没了。长叹一声道:“即如此,在下有两件事要拖楚兄完成。一,在下死后,将在下与先父尸骨葬于延安府牛山县周家村外东六里周家祖坟,再将在下亡妻尸骨自信州周家庄园迁出与在下合葬一处。二,前往江宁府江南药王颜家,找颜二娘素衣,告诉她周某福缘浅薄,无法与她厮守,让她再觅良缘。已交换的定贴便由你转交给颜家。这两件事完,就算你还了我一条命。” “周大哥先别急,小弟配副药,先吊住命再说!”楚怀信道。 楚怀信一人独居,并无下人,只能自己扶着周青先回后院歇息。而后又烧水添药煮了一大锅药水。 楚怀信在房里放下浴桶,将药水倒入,再帮周青褪去身上衣服,扶着周青爬入浴桶。待周青坐住,楚怀信又自药房里取来两丸药,示意周青服用。 周青服了药,只觉体内一股凉意升起,体外药水则是滚烫,一冷一热之间,便觉得心疼的没那么厉害了。心道这楚怀信果然了得。 待周青服了药,楚怀信道:“周大哥,你刚才所服之药调节心神最是有效,这药汤则疏血散淤。两相结合之下可稍解体内伤痛。只是这水温怕维持不了多久,那药丸也仅能调节心神却不能治疗伤口。你那心脏时时都在渗血,如今之计只能先用此法疏通体内瘀血,缓解周大哥苦楚一二。” “如此已经很好了,不过若只能苟延残喘几日,倒不如痛快死去。”周青笑道。 “有这几日,小弟定能想出治愈之法,周大哥请相信小弟。”楚怀信言辞恳切的说道。 “楚兄言重了,不是在下不信你,只是我丹田也已受损,若只能救活我,却丢了功力,只怕我连报仇的胆量都没了。我之所求,可治好,可治死,不可治活。”周青道。 “丹田受损小事耳,只不知道周大哥到底怎么受的伤,又要找谁寻仇?” 第十一章 怀信言惊梦中人 飘飖针治心上疾 周青这会心痛有所缓解,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出。 楚怀信听罢长叹口气,说道:“这狗贼着实可恨,不过一块破玉,何至于杀人越货!他若真喜欢,大可以与周大哥商量,也可以找刘掌柜商量,那刘掌柜不过花几十两买来的,又能珍贵到哪去。给他个一百两,那刘掌柜反手賺一半,岂会不予他。” “楚兄有所不知,那玉佩说不定对狗贼来说极为珍贵,他以已度人,以为求之不得,索性强夺。那狗贼一身本事颇为诡异,竟能手中凝水,又能化水为冰,此等手段楚兄可曾见过?” “从未见过,小弟幼时跟师傅在西域长大。西域虽多有奇人,却从未听说过有这等本事之人。小弟武功稀松,却也练有一门本事,你看!”说着便伸出右手,体内真气流转竟自右手掌中发出一股黑色的气流。刚发出半尺便不再受控,四散开来。忙又张嘴把那些气流吸入腹中。 楚怀信耍杂技一般的展示了下绝技,又自尴尬的抹了抹头上虚汗。 周青看他这一下便把自己弄的面容苍白,虚汗直冒,便笑道:“楚兄好本事,这是毒气?” “让周大哥见笑了,正是毒气,这毒气外放是师傅传我的。小弟自幼便在毒药罐里长大,一身全是毒。不过周大哥别担心,小弟控制自如。嘿嘿!” “你有这等本事,当初怎会被人擒住?” “这掌法太过歹毒,我自己也配不出解药。中我一掌,除了内力高深自行运功逼出毒气,不然天下之间无药可解。所以小弟怎敢轻易使出,那几人只是要擒我,并未要杀我。即使把我送到巫沙寨,那女人也舍不得杀我,我就犯不上要人性命。只是除了这掌法,小弟其他武艺就太稀松平常了,被那几人三两下就擒住了。要不然你以为小弟大好青春怎会每日里易容化妆,隐姓埋名。唉,都是那女人惹得禍,怪不得师傅说最毒妇人心,让我躲着点女人,小弟这一身毒还是毒不过那女人。” “那你为何要躲在杭州?”周青疑问道。 “唉,莫提此事,提起我便来气。我那师傅是个王八蛋,死了还不让我安生,非逼的我来杭州,说杭州有他早年的相好,他那相好给他生了个宝贝闺女,如今年方二八,呃……现在应该二十多了,让我来保护他那宝贝闺女。我保他奶奶个腿啊,老子从西域出来就直奔杭州,到了杭州才知他那相好的竟是个尼姑,早死了,那闺女嘛竟然也做了尼姑。尼姑有什么好保护的,再说要保护到何时老王八蛋可没说?有一天老子突发奇想,想见识下情蛊,就去了沅州。接下来的事周大哥都知道的。” 周青知道他性情不羁,也不理会他满口老子,疑道:“那你在沅州之时便说来杭州开药铺,显然是想好了的。” “是啊,小弟被那几人在苏州抓到之后,一路之上也了解到巫沙寨是恨透了我,我以后只能隐形埋名了,除非我去把棘薇父女俩毒死,不然我这辈子怕难以安生了。既然要隐姓埋名,倒不如在杭州好。一来这里山清水秀,二来可以就近看着那小尼姑,也不算老子违背誓言。嘿嘿,那尼姑庵名叫慈明庵,倒也不远,你这病说不得还要求到她们。” “此话怎讲?”周青诧异道。 “周大哥莫小瞧那尼姑庵,她们日日诵经,最是心态平和,所谓心藏神,肝藏魄,肺藏魂,脾藏意,肾藏志。你这心上之伤,最是马虎不得。疗伤之时,怕是会使你心神大乱,万一有些差错,怕是医好了,也会落下个神识不清。周大哥难道没有发觉近日极易自暴自弃吗?这就是心伤所致,又有仇恨引导,才慢慢改变你的心神意志。” 周青听完,暗道着啊,这几日自己每天都在想着有几日好活,很少想过治好之后如何报仇,自己只有一个模糊的报仇的想法,至于怎么去报仇从未想过,或许就是自己心里已经放弃了吧。若不是听楚怀信一席话,怕是自己即使好了,也不敢去找那人复仇了,这便是因为心里已经怯了。 周青忙说道:“楚兄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在下这几日确实经常自伤自怜,在下父仇未报,岂能如此便死。” “正当如此,周大哥自己要想着活下去,小弟才好设法医治。”说完,拿手试了下浴桶内水温,那温度已经比体温高不了多少了。便说道:“这温度降的太快,小弟要去定做一个大锅,需一边烧火,一边泡药。” “有劳楚兄了。”周青在浴桶里拱了拱手。 楚怀信接着又把周青扶出浴桶,给他换了身自己的衣服,便出门找打铁铺做锅去了。 那边楚怀信花了高价,次日上午打铁铺便送来大铁锅。那铁锅其实是个铁桶,锅底平的,中长四尺高三尺。 楚怀信又请了两个泥瓦匠,在客房里砌了个大锅台,在墙上打了个洞,把烟筒通出去。之后又买了很多木材堆在墙角。待一切准备妥当,已到晚上。次日一早楚怀信便开始熬制药水,先把水煮沸半个时辰,待药力溶进水里,便不再加柴。等到水温能进人,便扶着周青进桶里泡药。楚怀信则一直用手试探水温,凉了加柴,热了抽火。如此这般泡两个时辰,周青便觉疼痛缓解的了许多,身上也走了些力气,待出桶时便不用人扶了。 “楚兄高明,此法颇为有效,身上比昨日好多了。”周青赞道。 “周大哥莫宽慰小弟,小弟这药效自己心里有数,只能缓解一二,这心痛不同于寻常伤痛,最是折磨人。一阵一阵,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周大哥竟能谈笑自如,不愧为尘世间绝顶好男儿!”楚怀信拱手道。 “楚兄谬赞了,周某亲眼看先父被仇人所害,竟毫无办法,早年间看妻儿离世亦是无能为力。真真便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周青悲痛道。 “周大哥切莫如此说,这是心神又受扰乱了。”楚怀信急道,“我这便去那尼姑庵请人,据我师傅说,他那老相好的年轻时医术了得,不知这小尼姑是否得了真传,待我问她一问。”说完不等周青说话,便往外跑了。 周青听完,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神真受了干扰妄自菲薄,还是本心就这么想的。 那楚怀信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竟真领了个小尼姑回来。只见那小尼姑身着淡青色僧衣,头戴灰色圆帽。肤若冰雪,面似凝霜。一双眼如秋水映星,不带一丝笑意;两弯眉似远山含黛,平添几分天真。僧衣修短合度,帽子下却隐约可见乌黑秀发,可见还未受诫。 周青之前听楚怀信说小尼姑时就有所怀疑,本朝自太祖起对僧尼出家就要求颇严,到仁宗时已然限令不足二十不得出家,曾有高僧大德上书仁宗请求放开限制,却未起到作用。这女子显然还不能称为尼姑,至于是否出家还要问过才知。 周青忙上前双手合十道:“在下周青,见过法师。” “阁下无需称呼法师,我并未受戒,只是自幼随母亲生长在庵里。”那女子还礼道。 “可是童行?”周青又问道。 “亦非童行。” 周青心道这是连出家都没出家呢,这楚怀信倒是搞了个大乌龙。 “敢问姑娘芳名?”周青又拱手道。 “阁下叫我飘飖即可。” 那边楚怀信见周青还欲寒暄,心道这周大哥哪里都好,只是太过迂腐,不知那周老爷子是怎么教的。这一会又是合十又是拱手的,自己看着都累。忙说道:“周大哥,先坐下,你伤势严重,少说些话。呃……,飘飖姑娘,你也坐。” 三年多前楚怀信初来杭州时只打听到飘飖的名字,一发现她也穿僧衣便以为她是尼姑,未再深探。当然她当尼姑更好,省了自己不少事。 今日上山去慈明庵,刚巧碰到飘飖,他忙上前把来由说出,当然他只说周青病情,连周青名字也没说,只说是自己周大哥,更未说出自己受师傅所托前来保护她,连面貌也易了容,正如周青之前见过的那样惹人讨厌。楚怀信自有打算,他实在担心万一这飘飖以后像棘薇一样缠着自己,那自己就真是暗无天日了。偷偷看着她点就好,莫被坏人害了就行。 未想到这飘飖真是个慈悲为怀,听完周青病情,便跟着楚怀信来了。 这边三人坐定之后,楚怀信信不太过飘飖,有意试探她,说道:“我这周大哥,身负重伤,在下尽力施为,也只能吊住性命,想必飘飖姑娘医术了得,定有治病良策。” “你也不必拿话激我,这位周公子心脉受损,心脏破裂,心神难安,此伤药石难治。”飘飖也不管这面容可憎的老头为何称呼这年轻人为大哥,只轻描淡写的说道。 楚怀信弄了个老大不好意思,干笑道:“飘飖姑娘医术了得啊,只用眼观便知我周大哥心脉受损,在下佩服。不如赶紧号脉吧。” 那飘飖也不多说,示意周青伸出左手。待周青伸出左手,便也如楚怀信之前一般,三指搭腕。号完左手号右手,思索片刻后说道:“周公子左肩骨骼破裂,此伤易制。只是心脏亦有多处裂纹,时时渗血,你之前用内静外热之法将周公子体内瘀血清除,可缓解疼痛。只是治标不治本,需另觅良方。” “着啊!飘飖姑娘可有良策?”楚怀信听她所说分毫不差,便知此人医术尽得其母真传。 “我有针灸之法可抑制心脏出血,再辅以内服外蒸之方,三月可小愈,半年可大好。”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果然需要针灸之法,奈何在下只懂药物,不会使针。”楚怀信大笑道。 周青见楚怀信真情流露,心里也很是感激,忙站起来向楚怀信作揖道:“贤弟一片苦心,愚兄感激不尽。” 一礼施完,又半转身朝飘飖作揖道:“若能得飘飖姑娘施针相救,在下周青定会感激不尽,但有所托,必不相负。” 周青也不知楚怀信有没有告诉飘飖自己名字,估计只说了姓并未说名。蒙人相救若连名字也不告知,忒是小气,便索性说出名字。 “你也不必谢我,我救你只是不忍你受此心伤。至于什么必不相负,莫要说了,你们男人家最爱说这个,又几个做到。”飘飖仍是不冷不热的说道。 周青也被她一句话说的脸上通红,尴尬道:“在下身负血海深仇,父仇未报之前,确无心思做其他事情,飘飖姑娘倒也不算冤枉我。若我能报得杀父之仇,而又侥幸未死,那时飘飖姑娘但有所托,周青定全力以赴。纵然让在下去死,在下也绝不敢有半句怨言。若飘飖姑娘认定在下是食言而肥之人,大可一走了之,不必救我。若是救我,则需为我隐瞒名字,我那仇人本领高超,怕连累了姑娘。” “你条件倒也多,我自会救你,也不要你回报。” 周青被她冰冷冷的话语刺激的很是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这飘飖也不似针对自己,可能受她母亲影响较大,认为天下男子皆负心吧。楚怀信说的还真不错,他师傅果真是个老王八蛋。 周青只能拱手回道:“如此多谢飘飖姑娘了。” 楚怀信赶紧插嘴道:“不知飘飖姑娘几时能行针?我周大哥这病可熬不住了。” “今日我出门未带针,明日一早便来行针。” “何必等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慈明庵取来,酉初便可返回,行完针后,我再送你回去。”楚怀信道。 “每日寅末卯初之时,太阳初升之际最是适合排毒引气,那时行针事半功倍,我明日那时自会前来为周公子行针。” 周青听罢,忙道:“如此早便劳累飘飖姑娘来此,在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再次谢过飘飖姑娘了。” “无妨,我每日也是那时起来练功。”飘飖依旧是清冷淡漠。 “事情既有定议,我这便安排饭菜,飘飖姑娘不如在寒舍将就吃些。”楚怀信说道。 “不用,我吃惯了斋饭,外面的饭倒不习惯,这便告辞了。”说罢双手合十点头示意,转身便往外走。 楚怀信往外送了两步,便自返回。回到房中便道:“这小娘子如此清冷,好像咱们欠了她很多钱一样,幸好老子聪明,没告诉她我师傅就是她爹,不然一准玩儿完。她这德性肯定随了她娘,怪不得老王八蛋躲在西域一辈子不肯出来。” “飘飖姑娘不过清冷了些,无伤大雅。”周青道。 “这还无伤大雅?简直大伤特伤,笑都不会笑的女人还叫女人吗?”楚怀信不服道。 “棘薇姑娘倒是热情似火,想必十分爱笑,怎不见贤弟怜香惜玉,哈哈!”周青一笑,心里又猛地一疼,当即左手按住心脏,右手猛握拳头。 楚怀信忙扶住周青,又取出药丸喂周青服下。说道:“周大哥再坚持一晚,明日飘飖姑娘来行了针,必定会好些。” “嗯!有劳贤弟了。”周青道。 “周大哥曾救过小弟,莫再与小弟说客套话。” 两人聊了一会,楚怀信便去酒楼安排人做菜送饭。 第十二章 素衣万里漫寻郎 飘飖九针愈心伤 一夜无话,次日太阳还未初升,外面还一片漆黑之时,飘飖便赶到无情药铺。周青楚怀信两人也已等在药铺后院。 飘飖不多寒暄,先递了两张方子,让楚怀信按方熬药,正是一内服一外浴之方。随后便安排周青脱掉上衣平躺床上,自己则取出针袋打开,只见袋中大小不一各式针具,其中毫针最多。 飘飖取出银针在烛火上一一烧上一会,待到太阳初升,一丝阳光射入房间,飘飖便迅速动手先将毫针一一插入周青任脉穴位,提插先浅后深,捻转短慢力轻,正是补气之法。待任脉二十四穴补好阳气,便手一挥,二十四针几乎同时拔出。再取七寸环跳长针单刺膻中穴,提插捻转则与之前相反,力重而急,正是先补后泻。 待周青任脉气息调理好,再让周青翻过身体趴在床上,依法为督脉补气,再由百会穴泻。 任督二脉调理结束,又调理了手少阴心经及手厥阴心包经,二正经完成,再单独调理后背心俞、神道、神堂及前胸天池、神封等穴。待一应穴位针灸完毕,已然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不过刚刚天光微亮。 这一套针对飘飖来说不过信手拈来,对周青则是痛不欲生,一场针下来,周青浑身如水淋过一般全是汗珠,不过硬是一声未哼。 飘飖望着满身汗水的周青说道:“你倒也硬气,下次便没这么疼了。” 这时楚怀信也依方熬好了药,飘飖便示意周青进入药锅,自己则转身出去,待周青褪去衣服进入药锅中坐好,喝了内服药之后,才又走进房来。 飘飖走到铁锅旁试了试水温,说道:“维持水温泡两个时辰即可,明日我再过来。” 说罢不等两人回话,转身便走。 周青自药锅里泡了两个时辰,体内淤血竟将满锅药水都染红了。只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体内真气竟也存了少许。 如此这般治了半月,周青身体暗伤尽复,丹田真气也尽数复原,只有心脏时时刺痛,飘飖解释说是心脏为供血之所,极难复原,需慢慢调养。眼看着元宵将至,周青心里有些急切,不知家中如何了,也不知二月八日那天自己无法前去颜府迎亲,颜素衣要何等伤心。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若能报得父仇,再去颜府登门谢罪,若是死在仇人手上,便一切作休。 半月之后,飘飖再改行针方法,施针之时口颂静心咒,只补不泻。又如此一月后,周青心痛再不发作,平时走路吃饭也无影响,只不能大动作,也不能多思多想。每每想及父亲,便心痛发作,偶尔又想到已过了二月初八,素衣一片深情不知要作何感想,也是心痛难忍。幸好有飘飖时常念诵静心咒,才解去周青思念之痛。 周青将父亲尸骨放进了特意打造的楠木盒中,每日里祭拜一番。除此之外,便是打坐运功,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报仇。 施针两月之后,一日飘飖对周青道:“你身体比我想的要好,心伤已愈,每日自行运功调解三月可彻底恢复,我能做的便做完了。只是注意三月之内不可有激愤之意,更不可有爱欲之心。” 周青又对飘飖作揖行礼道:“在下谨记姑娘嘱咐。飘飖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飘飖看了周青一眼说道:“最近江湖上风声四起,我在庵中都有所耳闻。顺通镖行周家父子双双殒命,很多人吵着要追查凶手。想必你就是顺通镖行周青周慎之了。” “正是在下,在下父子被仇人所害,父亲身亡,在下却坠入山崖侥幸未死。”周青回道。 “杀令尊之人不知是一伙还是一人?” “是一人。” “周公子江湖上情意剑之名响彻云霄,连江真卿都自愧不如,不知什么人能逼得你父子到如此地步?”飘飖虽语气好奇,那张脸却波澜不惊。 “那狗贼我已知道是谁,却不能告诉姑娘,以免多生事端,对姑娘不利。”周青道。 “江湖上何人竟让让周公子这般讳莫如深?” 周青心里极不愿说,却也不愿隐瞒救命恩人,便说道:“不是在下有意隐瞒,贼人武功之高,手段之诡异,实属在下生平仅见。姑娘需答应守口如瓶,在下方能告知那狗贼姓名来历。” “你条件真是多,救你要听你的条件,问你话也要听你的条件,你那救命之恩以死相报便是说着玩的吗?”飘飖心道天下男人果真是一般的心口不一。 周青刚想回话,飘飖又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担心我万一把你那仇人名字说出去,你那心上人会找那人寻仇,这样便害了她。是也不是?你倒是挺为颜二娘着想,也不枉费人家千里奔走,四处寻夫。” 周青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颜素衣的消息,忙问道:“素衣如何了?” “也不如何,只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转,遇人便打听你周慎之的下落。” “不知姑娘可知素衣现在下落,在下这便去寻她,她这样乱找,怕再遭了那贼人毒手。” “我怎知她的下落,我也是听来的。我答应你保守秘密,你将那人来历姓名告知,我对那人倒有些兴趣。”飘飖道。 “姑娘肯为在下保守秘密,在下自无隐瞒。那狗贼便是宣州茶山寨二当家张恒,此獠手段匪夷所思,可凭空聚水,又可凝水成冰。”周青实言相告。 “他为何要杀你们?”飘飖一改往日清冷,似乎对此事兴趣极高。 “据在下推测,是为一块玉佩。” “什么玉佩?” “那玉佩材质我从未见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上刻龟背纹,手触有气流入体,神异无比。” 飘飖思索一会问道:“那气流与真气是否有异?” “与真气似是而非,我曾试过,不受引导。” “你无法引导不能说明不受引导,可能是你心法不对。”飘飖道。 “我亦有此想法,不过我并未来得及再接触玉佩,便被那狗贼抢走了。” “那玉佩你从何而来?” “那玉佩并非在下之物,系受信州布行刘掌柜之托转交给他梓原老父的。” “那刘掌柜又自何处得到的那玉佩?” 周青心里疑窦丛生,飘飖姑娘与往日行为截然不同,莫非又是那玉佩惹的?看来这玉佩真是来历不凡。只是飘飖既然问起,自己自是知无不言,便回到:“据刘掌柜自己说,是随手淘来的。” 飘飖心道看来到这刘掌柜,线索便断了。闭目思索了一会,说道:“那玉佩对我有些用处,若是我能帮你报了杀父之仇,能否送予我?” 周青心里一喜,转瞬又暗淡下来,说道:“那狗贼本事太过诡异,不敢劳姑娘帮忙。” “你瞧不起我?以为我功夫不如你吗?”飘飖竟有些生气的问道。 周青难得见飘飖生气,只见她眉头紧皱,眼含清光,嘴角竟挂了一丝讥笑。 周青忙回道:“并非在下瞧不起姑娘,只是在下练剑二十年,又机缘巧合之下,悟出剑意,却仍不是那狗贼一合之敌,我父子二人联手,也只破了贼人衣袖。在下不知姑娘身手如何,说句不敬的话,姑娘莫怪,就算姑娘打娘胎里开始习武,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年而已。你我联手也不可能是那狗贼对手,只会连累姑娘性命。” “好你个周慎之,如此小瞧人。你那情意剑确实不错,只可惜你那剑却是破铜烂铁。你若手中无利剑,我的本事自不会比你差。天下之大,你不知的并非就没有,凭空生水是吗?你瞧这是什么?”说着一抬手,手上便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珠。 周青待看见飘飖手上凝出水珠,也是暗暗吃惊,心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三十年白活了。 “怎么样?这手段还能入周大侠法眼吗?”飘飖冷冷的说道。 周青见她虽能结出水珠,却与那贼人所结水珠相去甚远,仍不想她冒险,便说道:“姑娘虽本事惊人,却与我那仇人仍相去甚远,还是不劳姑娘出手了。” “你……你……你”飘飖气的连说三个你却没接上话来,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周青见她真动了怒,忙说道:“姑娘莫要生气,在下并非小瞧姑娘,实在是担心姑娘枉送性命。若在下能报了父仇侥幸未死,定将那玉佩送与姑娘。那玉佩虽非在下之物,却因此丧了父亲性命,在下恨之入骨,到时只需按镖行规矩两倍价赔偿刘掌柜便是。” “谁稀罕!”飘飖含怒说道。 周青也无法安抚她,只能摇摇头不再说话。飘飖待着没甚意思,便告辞走了。 待楚怀信自外面回来,周青便拜托他打听外面的风声以及颜素衣的去处。 过了五日,楚怀信便将打听到的所有信息告诉周青,原来包括顺通镖行众镖师,颜家以及江真卿都在找周青父子,大家一直未发现两人下落,也不好断定两人离世。只是过了这么久,大家早就不抱有希望,只想找到两人尸骨,查出仇人。 茶山寨便首当其冲被各人查探,然而两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毫无踪迹可查。 颜素衣不顾家人反对,偷偷跑了出来,到处查探周青下落。据楚怀信得到的消息,十几日前有人在建州见到过颜素衣。 周青听罢,寻思了一会,说道:“贤弟,愚兄有一事相托,还望贤弟帮我。” “周大哥不用客套,但说无妨。”楚怀信道。 “素衣现在建州,定是由北往南一路寻我,十几天前在建州,此时想必在福州、泉州一带,素衣武艺稀松平常,万一遇到歹徒后果不堪设想。有劳贤弟马上起身前往江宁通知颜府,我再去找飘飖帮忙去寻素衣。” “周大哥关心则乱,我既然打听的到嫂子的下落,颜家人岂会打听不到?我听说江真卿也在南剑州一带寻你,南剑州距离建州不到百里,想必也是为了保护嫂子。”楚怀信提醒道。 周青岂会不知,叹道:“贤弟有所不知,素衣性格执拗,若是寻不到我怕很难罢休。愚兄伤好之后便去报仇,只怕毫无生还可能,素衣若一直寻不到我,只怕以后……唉!”周青说着说着自己竟说不下去了,只觉心口又开始疼,自己若报仇未果,素衣又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周青只能又深深叹了口气,怪只怪造化弄人。 事情难有头绪,周青只能每日运功打坐,如此这般过了三个月,身子总算彻底恢复。楚怀信早帮周青又买了一把长剑,周青练了几日剑法,感觉一切妥当,便向楚怀信讨来早已配好的各类毒药。 楚怀信自身上脱下一套软甲交给周青,说道:“周大哥,小弟自知武艺稀松,我那毒掌也很难击中狗贼,便不去给周大哥添乱。这套软甲是我师傅所传,我小时穿在外面,大了穿在里面。软甲上自有机关,受到重力便会弹出倒刺,倒刺上浸有各式毒药,见血封喉。听大哥说那狗贼惯用肉掌,若他拍在这软甲之上,保管他有去无回。怕就怕那人上来就用真气攻击,那就有些麻烦了。” 周青也不推脱,接过软甲便道:“有此宝甲,愚兄报仇有望。狗贼便是再厉害,愚兄也有办法近得他身,他想不用肉掌就把我杀了却也太小瞧我周某人了。哈哈……哈哈” 周青笑罢便整了下衣领,郑重的向楚怀信深揖到底。楚怀信连忙跳着避开,说道:“周大哥折煞小弟了。” 周青笑道:“贤弟与我当年不过萍水相逢,愚兄挟恩图报有失厚道。贤弟毫不计较,不光救愚兄一命,还借我宝甲复仇,理应受愚兄一拜!若是贤弟不弃,待愚兄报仇归来,便与贤弟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何必等那时?今日便可!”楚怀信急道。 周青笑道:“好事多磨,愚兄现在只想报仇,还是等我回来吧。” 楚怀信未做多想,点了点头。 周青道:“贤弟陪我一起去趟慈明庵吧,伤势已好,自当去拜谢飘飖姑娘。” 楚怀信药铺只是挂了个名头,药铺里的药虽有奇效却贵的离谱,再加上药铺挂了个无情的名头,着实耳闻的人不少,买药的人不多,一个月下来也卖不了三五副药。因此闲来无事,自然愿意陪周青前去。 第十三章 周慎之折枝为剑 云不惜以身试毒 周青身穿黑袍,头带斗笠,楚怀信也是易了容。两人在街上买了一些水果点心,便前往慈明庵。 飘飖见到两人,便将两人引往自己住所。由慈明庵后门出,前行七八百步,便走到一处木柴围成的小院,院里只两间泥草糊成的小房。一间卧室,一间打坐练功。 三人进了练功房,飘飖为两人泡了杯茶,杯子古朴简约,杯沿不齐,显然是自己烧治的,那茶叶味道先苦后甘,竟是难得的好茶。 周青见飘飖泡好茶坐在主座,才站起身来对着飘飖深揖到底,说道:“飘飖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飘飖往旁边挪了挪,说道:“周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便是小猫小狗我也会救的。” 楚怀信听完,气不打一处来,这飘飖恁地不识相,一句好话说成这样,活该你娘被老王八蛋抛弃。 周青也被她一句话憋成内伤,只能脸红着说道:“于姑娘是举手之劳,于在下却如同再造。”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你周大侠瞧不上吗?”飘飖不依不饶。 周青心道这飘飖想法怎恁地与众不同,我好心好意怕牵连她,何曾瞧不起她过。周青不知如何回话,若说没有瞧不上她,她又要接着上次话题,索性自顾自坐下,不再说话。 飘飖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气,说道:“周大侠不以为然吗?你今日既然好了,不若咱们比过一场,也好让小女子一睹周大侠风采。” 楚怀信听完便解围道:“我周大哥何曾瞧不上飘飖姑娘了,我两兄弟都对飘飖姑娘敬仰万分。” 飘飖却不理睬楚怀信,仍对着周青说道:“怎么?周大侠连指点都不愿指点下小女子吗?” 楚怀信腹诽不已,心道天下女人果真一般难缠,还好缠的不是老子。 周青被她言语挤兑的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笑道:“飘飖姑娘的本事在下已然见识过,端的是神乎其神,在下不是姑娘对手,岂敢与姑娘比试。” “是不是对手,总要比过才知道。我也不欺负你,这里正好有宝剑一把,先借你使使。”这飘飖确实难缠,刚刚还求人家指点,转过来便说不欺负人家。 楚怀信听完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骂道:老王八蛋,你是多恨老子,小时候把老子从家里拐走,老子好好的公子哥儿做不了,跑去跟你吃毒。死了死了还要坑老子一把,把你这宝贝闺女踢给老子。要不是老子聪明,现在就栽在你闺女手上了。 周青实在无法,只能说道:“咱们点到为止,门外树上折一枝条即可。” “好……好……好,周大侠果然高手风范,小女子便来领教下周大侠的树枝剑。”飘飖气极反笑道。 周青实在不知自己为何怎么说话都会得罪她,看来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好。只是毕竟是救命恩人,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便躲着她,实在难办。当下不再多想,走出门外,一跃而起,自树上折了一段三尺多长、两指并拢粗细的树枝,把细枝掰了,只留主枝。 周青手拿树枝抱拳问道:“不知飘飖姑娘用何武器?” 飘飖自袖中一抖,抖出一条红绸带,右手随手一挥,将绸带甩出,绸带伸展约有丈五,旋即又收回袖中。说道:“便是它了。” 周青手中枝条稍微下垂,对着飘飖笑道:“请飘飖姑娘指教!” 那飘飖也不废话,袖中绸带挥出直奔周青面门,去势快极。 周青见那绸带虽快,却不及张恒十之一二,脸上笑容不变,身体后退两步,手中枝条刺向绸带,这一下枝条未至,剑气已达。周青剑气碰到绸带头上绑的坠子,使得那坠子方向骤变,擦着周青耳边飞去。周青接着快冲两步,手中枝条贴着绸带往前滑。 飘飖右手一带,那绸带当即掉头,坠子又奔着周青后脑袭来。周青岂能让她如愿,身子一低,那坠子便从头顶飞过,周青对着飞过的坠子一刺,真气旋即透过枝条击向坠子,那坠子一下又变了方向,朝飘飖面门击去。 飘飖忙伸出右手想卸去坠子来势,刚伸出手便发现不对,此时周青枝条离自己仅有三尺距离,若自己去接坠子,势必被周青击中。便索性头身子一闪后退两步,再用右手接过坠子。 周青见飘飖接过坠子又欲使出,手中枝条向前一斩,剑气呼啸而出,直奔飘飖右手。周青留有余地,这剑气斩出只使了四成功力,况且还是虚招,不担心飘飖会受伤,接着又是直刺,枝条上带出一道浅浅的光芒,身体也随之横飞击向飘飖右手。 飘飖见周青来势汹汹,先避开那道剑气,接着便朝周青面门掷出绸带。周青之前那道剑气便是用来干扰飘飖的,此时飘飖掷出绸带已然晚了,周青枝条一抖对着坠子击去,那带着光芒的枝条仿佛势不可挡,与坠子碰了一下,那连着坠子的绸带便尽数粉碎,坠子也落在地上。周青去势不减,改刺飘飖面门,眨眼间枝条便到飘飖面前一尺处。 飘飖看着那剑气也已浓烈到化芒而出,不敢怠慢,忙用手在面前一抹,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那剑芒竟然刺不穿飘飖面前一尺空气。 周青见识过张恒的诡异,对此已不多惊讶。脸上笑了笑,枝条已然不在飘飖面前。 飘飖刚挡住周青剑气,便觉得左手一麻,再看那枝条时,早已不在自己面前,已轻轻点在了自己左手腕上。心里大惊,若是这周青要取自己性命,往胸前一刺岂不是易如反掌。除非自己真气能布满身体四周,不然竟无法可挡,莫非周青那仇人比那些人还要厉害,或者根本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人? 飘飖心里气馁,也不吭声,直直盯着周青看。周青被她看的莫名其妙,问道:“有何不妥?” “你这等本事在此世间已算登峰造极,你那仇人必非此地之人。” 周青心里疑问更浓,便问道:“那人确实非我中原之人,听说是从海外来的,至于海外哪里在下却是不知。” “咱们进去说吧,或许你真的可以帮到我。”飘飖说道。 周青被她这几句话说道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索性便不再多问。 到了屋里,三人坐定,飘飖又为两人倒了茶,便缓缓说道:“我娘并非本地之人,与你那仇人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哪我不知道,我娘也没告诉我。我娘只说那里广大无边,有四季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更有游龙戏水,鸾凤翱翔。那里的人不做帝王,只争高低。没有世俗律法约束,没有道德廉耻之心。他们为了自身的实力不惜抛弃一切,父母家人对他们来说不过世俗羁绊,谁阻碍了他们求道,便结为死仇。” “对他们来说,实力至上。他们掠夺世间一切能掠夺的东西,不求儿女情长,不求传宗接代,更不求造福人间,只求自己心里大自在。我娘在那个世界不过是个人人皆可欺辱的丫鬟,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娘的主家是那里一个姓姜的大家族,姜家是丹药世家,我娘是专门配药的丫鬟,只能修炼一些最为粗浅的功法。有一天,我娘无意间听到姜府要买二十个处女,以心头血为他们家公子治病。还要一定修为的处女,这些女人不好买,四处购买也不过凑够了十个,而她们家公子却等不及了,只能拿府里丫鬟凑数,我娘的修为刚好合适,于是她只能逃跑。” “我娘一路往西跑,跑了半年多,才敢停下来,在一个小镇酒楼里为人洗洗刷刷。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料那姜家因为我娘逃走,凑不够二十人未能救活姜公子,竟将怒火迁至我娘身上。姜家人一路追杀至那个小镇,我娘与他们拼斗之时被打伤。有一人站出来制止了他们,那人叫梁羽化,是个高手,他对我娘说只要我娘答应陪他几晚,他便杀了那些人。我娘为求活命,只能答应那人。那人便随手杀了姜府的人。” “我娘伺候那人几晚,那人便放了我娘,我娘求他指点一条明路,那人便往西指。我娘一路往西,走了两年,才走到一处迷雾丛生的地方。我娘怕姜家人再追来,索性冲进迷雾。迷雾之中九死一生,至于如何凶险我娘没告诉我,她在迷雾中困了一年,干粮吃完便啃树皮,渴了便掘地取水。只是那雾气之中含有剧毒,我娘虽然侥幸走出迷雾却也身中雾气之毒。” “我娘千辛万苦走出迷雾,便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走出来的地方叫做木叶山,现在属于北胡管辖。那里太冷,我娘十分不适应,功法运转困难,难以压制剧毒。于是一路往南走,一直走到齐州附近。在齐州附近的小路上竟然被人偷袭,我娘本来就中毒在身,不查之下竟被那人得手。待我娘醒来之时却是被人救了,救她之人是个青年公子,那人于解毒一道竟颇有心得,一番施救竟缓解了我娘体内毒气。” “那人起初对我娘极好,每日里为我娘熬药解毒。我娘虽然所学功法粗浅却也比这个世界的人要强得多。并且我娘深通岐黄之术,善辫草药药理,因此也经常指点那人,两人日久生情,在齐州待了三年便有了我。岂料那人在我娘生下我不久之后竟逃之夭夭,我娘伤心欲绝,便领着我一路南下,来到杭州出家,主持因我娘没人保荐,也没有父母手书,不肯让我娘出家,只是愍我母女可怜,允许我娘在这里居住。我娘便在这里结草为庵,自行住了下来,每日里身穿僧衣念经颂佛。这个世界没有解毒所需的灵草,只能以普通草药替代,我娘体内之毒无法全解,因而才早早过世。我这名字也是我娘所起,意为随风飘飖,我娘姓柳,我便叫柳飘飖。” 周青听罢,心里唏嘘不已,朝楚怀信瞅了瞅,只见楚怀信竟满脸尴尬,只是他易了容看不出真表情,想必比现在的表情还要尴尬。他那个老王八蛋师傅教出他这个小王八蛋徒弟,估计那棘薇也如飘飖母亲一般。 周青听完道:“令堂遭遇让人扼腕不已,那些人着实可恨,只不知在下何以帮到柳姑娘?” “正要你帮我几件事,第一便是找到抛弃我们娘俩的王八蛋,我要当面问问他心是什么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帮我找到去那个世界的路。” 以柳飘飖的性子能骂出王八蛋三个字,可见是恨极了。 楚怀信正自尴尬,听柳飘飖说完,挠了挠头说道:“柳姑娘啊,有个事情呢说来话长。你先冷静冷静,我慢慢说与你听。” 周青强忍笑意,柳飘飖却听得莫名其妙,奇道:“何事?” “好叫姑娘知道,我那师傅毒心药师名叫云不惜,正是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楚怀信满脸尴尬,一张脸皱做一团,更是惹人厌恶。 “好啊,我可算找到点线索了,快说,那王八蛋现在何处?哎,不对,那王八蛋还没你年岁大,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楚怀信也不好再装下去,只能转过身去在脸上捯饬一番,再转过头又变成了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哼哼,你果然跟你那师傅一样见不得人!”柳飘飖嘲笑道。 “师妹啊,你可莫冤枉……”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柳飘飖打断。 “谁是你师妹,我与那人只有仇没有恩。” “好吧好吧,柳姑娘,我那师傅虽然人不靠谱,却绝做不出抛妻弃女之事,他当年之所以不告而别,我虽不知实情如何,却也能猜出一二。我师徒二人这些年躲在西域不出便是为了躲避仇家。据我推测,呃……仅仅是推测啊,柳姑娘千万冷静。我那师傅早年得罪了极为厉害的仇人,遇到令堂之时正是四处躲避之日。我师傅看令堂身中剧毒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救了令堂。我那师傅年轻时英俊不凡,令堂自然也貌美如花,两个人干柴……呃,两个人情投意合,便有了你,再然后很不巧,我师傅那仇人追了上来,为了不连累你母女,便自行逃走,多年未敢现身中原,恐怕也是怕连累你们。我师傅晚年极其想念你们母女,临终前逼着我来杭州保护你们,我这才来的杭州。你想啊,他若不关心你们,又怎知你们在杭州?” “啊,他……他死了?”飘飖忙问道。 “是啊,五年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可是他那仇家所害?” “那倒不是,我师傅经常一个人试毒,最后是自己把自己毒死的。” “他为何要以身试毒?”柳飘飖似乎抓到点什么,忙继续问道。 楚怀信也恍然大悟,叫道:“我知道了,师傅他肯定是为了给令堂配出解毒药才不惜以身试毒的。怪不得他经常自言自语说什么不知晚不晚!师傅貌似有一年自己去了趟北胡,回来便不停试药。” 周青听了心里叹道,相濡以沫是情,天涯相望亦是情。云不惜,呵,好个云不惜。 红尘怎会段段是好姻缘,偏有个抛妻弃女遭人厌。世上又岂能个个是负心汉,总有人不惜骂名把心献。 第十四章 柳飘飖三言赠剑 周慎之千里葬亲 飘飖刚才问话时已有所推测,待到听完,一时间酸甜苦辣都涌了出来,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也流了下来。 楚怀信忙跳到一边,转身朝外跑。周青被楚怀信吓了一跳,心道这小子搞什么鬼。看着飘飖两行清泪尤自不停,周青也是手足无措,他又不好像楚怀信一样逃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柳姑娘,莫要伤心。令尊能为令堂以身试毒,说明他深爱令堂,想必令堂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况且令尊令堂说不定已在阴间相会,柳姑娘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周青实在不会安慰人,一番话说的笨拙无比。 柳飘飖哭得涕泗滂沱,周青坐在那里走了不是,坐着也尴尬,便只能一直僵着笑。 过了半刻,柳飘飖才缓过神来,对周青道:“原来他是那样的人,我和我娘一直以为他是个负心汉,心里恨了他多年,实在不该啊,只是他为何不向我娘实话实说?” “柳姑娘,令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对我中原文化不太了解。柳姑娘身为女子,又在这慈明庵里长大,想必对男人也不太了解。我中原讲的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男人对女人为义,我中原男儿概讲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正是对你们母女有义,令尊才不愿牵连你们。令尊想必不知道令堂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远离你们。” “是啦,我娘也不知有意无意竟瞒着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我娘早些将自己的手段告诉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飘飖又自伤心道。 “你娘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想必只是习惯性的对所有人防范。”周青宽解她道。 “哼,算你有些良心,没学那小子跑掉,等会我再找他算账。对了,他叫什么名字?”飘飖这会不哭了,又变的清冷起来。 “他姓楚,名怀信。”周青觉得无需隐瞒。 “楚怀信?这名字怎会这么熟?等等,我想起来了,好小子,原来是他!怪不得我见了他就无故生厌。他就是沅州巫沙寨通缉的那个负心汉楚怀信吧?哼哼,我对他刚才的说法有些怀疑了!编的这么好,推测的这么合理,我呸!教出小负心汉的只能是老负心汉,害的我白掉了这么多眼泪,看我饶得了他。”飘飖恨声道,其实她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相信楚怀信所说的。 周青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直怪自己嘴贱,不该告诉她楚怀信真名。心想这柳姑娘每日在庵里生活,怎能知道这么多江湖琐事。 “哼哼,你是不是后悔告诉我他的名字了?你心里是不是想帮他瞒着我?什么忠孝礼义信,满口的道德文章,心里却这般龌蹉。” 周青平白受这无妄之灾,实在冤枉之极。也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干笑两声。 柳飘飖见他笑笑不作声,便说道:“怎么?不屑辩解吗?你是不是想着这女人怎生如此难缠,以后还是躲她远远的好。” 周青心想这柳姑娘真有些胡搅蛮缠了,忙说道:“在下绝无此意,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怎敢故意避开姑娘。” “若我没救过你,你是不是巴不得躲我远远的?” 周青心说正是,嘴上却道:“柳姑娘天真烂漫,又有菩萨心肠,怎会有人故意躲开姑娘呢?” “我会读心术,你嘴上说我天真烂漫,心里却在骂我胡搅蛮缠,是也不是?” 周青被她一诈,真以为她会读心术,一脸尴尬的说道:“在下断无此想法。” 柳飘飖看他一脸尴尬,嘻嘻笑道:“好了,你是个老实人,我也不逗你了。” 周青第一次看她会心一笑,只觉那笑容好似冬雪消融,霎时间山河失色,又如夏花绽放,转瞬间百草无光。 周青呆了一下,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周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便对柳飘飖说道:“柳姑娘,在下这次来便是向姑娘告辞的,若在下有幸报得父仇未死,定会将那玉佩送来与你。日后但有差遣,周某绝不推辞。” “你这么急着去送死么?”柳飘飖又冷冷的道。 “生死小事耳。”周青道。 “你倒是铁骨铮铮好男儿,不知道你那心上人若是知道你死了,又该做何感想?” 周青叹道:“在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周青心想纵使我不去报仇,那张恒又岂能容我活着,当下也不愿多解释,站起身来拱手道:“柳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在下告辞了。” 柳飘飖见周青说走就走,当下急道:“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送死也不急这一会儿。” 周青奇道:“不知柳姑娘还有何交代?” “你那心上人如今整个南方找完,马上就要来杭州,你不想见见她吗?” 周青也经常让楚怀信打探颜素衣去向,自然知道颜素衣已然由西南往杭州来,便说道:“不见也罢,见了又能如何。我即使不去报仇,那仇人也容不得我,我大好男儿,岂能一辈子隐姓埋名。我若报的了仇,自去寻她。” “那让我与你一起去吧,我实在想见识下那人的手段。” “此事没得商量,我去杀他也并非十死无生,这几个月,我早已想出计策。柳姑娘不必担心我。”周青说道。 “你想的倒美,我又不是那颜二娘,犯得着为你担心吗?我只是想见见那人手段。” 周青闻言只得道:“那也不行,此事非同小可,你去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好啊,总算说出真心话了,你一直以来便是嫌我碍事!”柳飘飖怒道。 周青心想这柳姑娘也太难缠了吧,之前一副清冷不问世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怎么一下子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只能无奈道:“正是如此!” 哪怕惹她生气也比伤她性命好。 “那你便去死吧,这人恁地不识好歹。”柳飘飖恨道。 周青不再多话,转身便走。走到慈明庵前门看见楚怀信正在门前闲逛,便唤了他一起下山。还没走两步,便听身后喊到:“等等。” 二人转过身,正是柳飘飖又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把剑。 柳飘飖将剑递给周青,说道:“这把剑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一定得亲手还给我。” 周青不接,说道:“在下已然打好了剑放在药铺,岂能用姑娘的剑。这剑既然是令堂遗物,柳姑娘理应好生保管,岂能借与他人。” “你道理恁地多?这把剑是我娘自那个世界随身带来的,锋利无比,岂是你那破铜烂铁能比的。” “再锋利也是剑,破铜烂铁也是剑,在我手里便是桃李树枝也是剑,哈哈。”周青笑道。 “哎呀,你这人怎么如此啰嗦,试试不就知道了,看看这把剑是否比你那破铜烂铁要好,比你那桃李树枝要利?” 周青知道推脱不过,便接过那剑抽出剑体,只见那剑甫一出鞘便自翁鸣一声,接着便寒光四射,果真绝世宝剑。 待剑体完全出鞘,周青左手轻轻抚摸剑体,那剑翁声大作。周青起手挥舞,真气透过宝剑直接化作一道剑芒透体而出,对着石阶轻轻一斩,那石阶便落下一角,切面如镜般光滑。 周青又用心刺出一剑,那剑便抖动起来,剑体之上光华流转,周围空气瞬间全凝在剑上,剑尖抖动着前进,所过之处,空气全部压缩为实体附在剑体上,那光芒更加耀眼,端的是流光溢彩。 周青刺出一剑,也不多试便收了功,那剑尤自抖动不停,周青便又用手轻轻抚摸一遍,那剑才归于平静。 柳飘飖叹为观止,心道:这便是剑意吗? 周青还剑入鞘,对柳飘飖躬身作揖道:“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柳姑娘海涵,有此宝剑,我报仇胜算更高,不过若我被杀,在下愿以周家信州顺通镖行再加江宁、东京分行所有产业作赔,这便去为柳姑娘立上字据。” “只怕你那心上人不允,这些产业可也有她的一份。” “我若死了,婚约自然作废。”周青道。 “哎呀,你这人怎么比书院老夫子还要啰嗦,我不要你的字据,我要你活着回来送我玉佩。” 楚怀信深以为然。 “这……,只怕万一在下回不来,柳姑娘岂不毫无所获。”周青道。 “哪儿那么多万一,枉你自诩中原好男儿,怎这般作态?”柳飘飖怒道。 “好!如此我定当凭此宝剑斩贼头颅,拿回玉佩送与姑娘。”周青笑道。 三人再不多话,周青楚怀信二人便迈步下山。 待二人回到药铺,周青便拿来笔墨纸砚,写下字据交给楚怀信,说道:“若我不幸身亡,这张字据转交给柳姑娘,我顺通镖行所有产业但凭她处置。” 楚怀信知道周青为人,也不推诿,便接过字据藏于怀中。 楚怀信又安排酒菜,周青重孝之中便以茶代酒,两人从中午一直喝到半夜。 次日一早,周青便起身告辞。 周青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信州,第二日傍晚赶到信州。周青等到晚上便直奔周家庄园,摸着黑把亡妻棺木挖出,起开棺盖,拿出装着亡妻尸骨的盒子,念道:“红英,这便跟我去周家祖坟。” 随后又将棺盖合上,再把土丘复原,虽与之前有所不同,想来也无人过问。 周青再不多话,把亡妻尸骨盒也单装一个包袱背上,便走到栓马的林子,骑上马儿连夜离开,赶奔延安府。 信州到延安府三千里地,周青恐马儿受不住,也不敢骑快,一路走走停停,直过了十天才到了延安府牛山县,又趁夜色来到周家祖坟,早买好了香火纸钱先给祖宗烧上,嘴里念道:“列祖列宗在上,周家不肖子周青愧对祖宗,累及先父茂行公被害,现将先父尸骨葬入祖坟,祈祖宗垂怜照顾。”说罢便磕了九个响头。 然后在祖父坟旁挖了个坟穴,将周茂行尸骨安放,随后便将坟穴填满,又在百步外用带来的藤筐装土,直装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周茂行的坟丘堆好。 待坟丘堆好,周青才又点燃香火纸钱,伏在父亲坟前哭了一会。嘴里念道:“父亲,孩儿无能,害得父亲今日方能入土为安。孩儿明日便去寻那狗贼报仇,若能杀了狗贼,定提他人头来祭奠父亲。若孩儿无能遭了毒手,正好去寻父亲。” 又哭了一会,周青才拿出一块做好的墓碑埋在周茂行坟前。一切妥当,周青才道:“列祖列宗在上,父亲在上,不肖子周青结发妻子周顾氏红英,贤良淑德,温婉孝顺,于七年前不幸离世,祈求列祖列宗垂怜,允孩儿亡妻葬于祖坟。” 说罢又磕了九个头,才又在周茂行坟旁又挖了个坟穴,将红英尸骨盒放入,又解开发髻挥剑削下一缕头发,放入尸骨盒。嘴里念道:“红英,我此去凶险异常,怕尸骨无保,无法与你同穴,便将这缕头发与你一同安葬吧,也算咱们生同寝死同穴了。” 说罢,又将红英坟堆成坟丘,又同样在红英坟前立了碑。碑上写:周氏男青,周顾氏红英合葬之墓。 接着又在红英坟前烧了纸钱,念了一会,便牵马离去。 自此,周青心里再无牵挂,策马直奔茶山寨。只是每每想及颜素衣,便只能叹气,正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第十五章 周青潜伏茶山寨 素衣寻访宣州城 一路又行近十日。到了茶山寨附近,周青将马放了,任它自生自灭。自己则徒步往茶山寨方向赶,走了一个时辰,已远远能望见茶山寨,便四处观望。终于发现一处较高的山坡,周青便向那山坡行去,又行半个时辰,天色将近未时才将将走到。 这处山坡位置绝佳,可俯瞰茶山寨全貌,虽看不清茶山寨众人面容,却能大致分辨出身形。只见整个茶山寨坐落在山中盆地,长宽约两百丈,寨后有一处天然湖泊,湖上漂着两艘小船,船上隐约可见坐着几人。 再往寨中细瞧,四周盖满了大小不一的房子,中间围着一处广场,广场中有几十人,有的貌似闲聊,有的在耍枪弄剑,还有几人围着马车装卸货物。 周青没看到暗哨,心想这茶山寨表面上的买卖虽不违法,也不见得正大光明,这梁兴龙有枭雄气质,不可能只做这些买卖,说不定还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他的老窝不可能不设几个暗哨。 又伏在山坡细细往四处观望,可能距离太远,周青始终未发现暗哨,他所在的山坡后面全是山,没有进路,想必梁兴龙有可能未在此设暗哨。又往身后细细观察一番,确定身后没有暗哨,便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寨中。 观察了约莫一刻钟,他才注意到在那处湖泊上游两三里,还有一处极小的水潭,中长约莫有三丈左右,水潭边孤零零立着一座房子。这处水潭在茶山寨西北方向,周青从茶山寨东北方向来,所在山坡处于茶山寨正北,那水潭便在周青正西方向两里处。 周青觉得古怪,便盯着那所房子观察,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快要下山时,才从房中走出一人,从身影判断,正是那张恒。 周青登时咬牙切齿,偏又不敢鲁莽,强定心神,仔细观察。只见那张恒出来之后,三两下脱光身上衣衫跳入水潭,周青模糊中看到他竟在水中狂笑,心道莫非他得到玉佩功力又有长进? 那张恒洗了半个时辰,待到太阳落山之后才跳出水潭穿上衣服,又在水潭边打起拳来。 再过一刻,太阳落山,便彻底看不到张恒,连那房子水潭也模糊不清。周青只能做罢,取出干粮水囊,草草吃喝了点,接着往西走了四五百步,选了一处树林开始挖坑。他一路上早准备好了各式工具,有短柄的铁锹,铲子,藤筐,整整挖了大半夜才挖出了一个五尺长宽,两丈来深的大坑。待大坑挖好,周青将包袱中浸泡过毒药的尺长铁钉用松软的泥土埋在坑底,只露半寸钉尖。又在远处削下胳膊粗细的树干,用带来的绳子捆好做成可折叠的盖子盖在那处大坑上,盖子一面用绳子拉住,再将绳子埋在泥土下一寸深,系在树根,然后用落叶遮盖。这绳子是用绸带做的,周青早在杭州就与楚怀信反复测试过多粗的绸带能承受多大的重量,还要保证张恒一只脚上来不会陷,两只脚上来才会陷。周青再把挖出的泥土、斩下的石块用藤筐装了抛在远处。又用树叶将所有痕迹一一遮掩。 一切准备妥当之时太阳还未初升,周青又返回原处继续观察那所房子,过了一会,朦胧中看到张恒出了房门,仍是站在那处水潭边,周青看不清他动作,也不知他在干些什么,等到太阳初升,阳光照近山谷,周青便能看清张恒动作了,只见他仍是在打拳。 那张恒打拳打了约莫半个时辰,又脱去衣衫跳入水潭,再洗了半个时辰,接着穿起衣服进房闭门。 周青仍取出水囊干粮,吃喝一番,继续趴在山坡观察,眼睛不时也观察下四周及寨中。就这样一直又过了半个时辰,由寨中走上一个小厮,来到张恒门前,只见他敲了下门,便将手中提的篮子放在张恒门口,自己也不多停,又在张恒门口提了一个篮子即便下山。 周青猜测这是专门给张恒送饭的,顿顿提着篮子来,再把空篮子提走。只是这张恒为何不自己下山吃饭,这水潭离山寨不到两里地,步行不过一刻钟,难道他为了练功,竟连上下山的时间也不肯耽误? 张恒过了一会才打开门,取了篮子又自返回,约莫一刻钟再把篮子放在门前,再不出来。一上午无事,到了午末未初,那小厮又提着篮子前来,照例敲门、放篮子、提空篮子,转身下山。张恒也是一如既往,收篮子进屋,一刻左右再把篮子放回,绝不在外面多待。 到了太阳下山之际,张恒才又出门洗浴打拳,至于打完拳之后是否再洗浴,周青便看不到了。 如此这般连续三天,周青所带干粮饮水全部用完,张恒仍是每天版刷模刻一般的作息,毫无变化。 周青心道,你每天作息规律,我才有迹可循。 趁着夜色,周青小心翼翼的下山往宣州城赶,在城外两里处,找了棵大树靠着休息了一晚,待天光大亮,估摸着城门该开的时候才往宣州城南门赶去,到时刚好赶上开城门,周青随着人群进了城,在点心铺买了干粮,灌满水囊,又出城门往茶山寨去。 这次不去山坡,周青绕到了茶山寨大门对面的一处林子里,在最茂密之处,一跃跳到树上,坐在树干中观望茶山寨大门,他要等林通。 他的计划里,必须要有林通的帮忙,不然则十死无生。 等了三日,干粮饮水用完还是没等到林通,周青只能再次返回宣州城购买干粮饮水,依旧如上次一般趁夜离开,次日一早进城。只是这次进城他却碰到了一人。 周青天亮之时赶到宣州城南门,正准备随着人群进城,忽然发现前面人流中有一牵马之人背影甚熟,周青心里咯噔一下,那背影瘦弱萧瑟,不正是颜素衣吗? 周青眼下不敢声张,此地系茶山寨势力范围,眼线众多,自己尚且化了妆戴了斗笠,怎敢贸然上前认人。 周青一路尾随颜素衣,只见颜素衣手里拿了不少寻人告示,上面画的正是自己的相貌。她专找酒楼、茶馆等人多的地方去,见墙便贴。酒楼茶馆管事的见她一个貌美柔弱的小娘子,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她前脚走,别人后脚便撕。 颜素衣貌似早知道会这样,她也不管,仍自贴个不停,边贴边问有无见过此人。半个中原问下来,她早就累了,只是仍不甘心,机械性的重复着这句话。 如此这般贴了几十张,已到午时,颜素衣便从马上布囊里掏出干粮水囊,草草吃了点,又往前埋头张贴询问。 又贴了一个多时辰,到了申正时分,颜素衣才算贴了半个宣州城。只是她昨夜赶路,今天实在熬不住了,便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了进去,准备明日再继续张贴询问。周青一直跟着她进了客栈,听到了她的房号,才转身离去。 周青自外面胡乱转了一个多时辰,待太阳落山之后,才又走进那家客栈,要了个与颜素衣相邻的客房。 周青进了房,耳朵贴着隔墙,听着颜素衣那边呼吸平稳,已然入眠。自己便在房中也休息一会,这几日他都是在野外将就着休息,身体也有些熬不住。 周青往床上一躺,便很快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然惊醒,心道自己不过想稍微休息一下,怎么睡死了。待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外面漆黑一片,心里才稍稍安定,忙又贴着隔墙听颜素衣的动静。 只一听,周青心里便凉了一截,那房中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周青忙推门出去,只见颜素衣房中还亮着灯,心想莫不是被人掳走了? 周青往前走几走,推门进了颜素衣房间,只见房里干净整齐,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下,被子还是热的。还想再观察一下,便听得楼梯脚步声响起,周青忙一闪身出了门,疾步往自己房中走去。还未到门前,便听后面喊到:“等等。” 周青一听,心里先是一喜,正是颜素衣的声音,接着又一乱,脚步一顿,接着快走两步,进房关门。 再说颜素衣,半夜时醒来,想到自己画像所剩不多,便去马厩里把纸张笔墨取来,想连夜再画一些。 不料,刚走上楼梯便发现一道身影正从自己门前经过,那身影如此熟悉,与自己心里人儿一般无二,颜素衣怕自己认错了人,忙喊出声。 不料那人听到自己声音竟越走越快,心里越发确认那人就是周青,待看到自己房门未关,被子被掀开,再不疑有它,便关了门往周青房间走来。 周青此时正靠在门后,暗怪自己鲁莽。待听到颜素衣脚步声,心里更不知如何是好,等听到颜素衣走近,索性咬了咬牙把伪装的胡须揭掉。随后把门打开,迅速捂住颜素衣的嘴,将其揽在怀里携回房内。关上门后,周青忙小声道:“此处不安全,收声!”然后才放开颜素衣。 再看颜素衣时,一张脸都已哭花了,那双美目直直盯着自己,周青心里一叹,伸手抹了抹颜素衣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把颜素衣推到板凳上坐下,又给她到了杯水,叹口气道:“素衣,我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颜素衣仍没缓过神来,只一直望着周青,好一会才哽咽着说道:“我知道。” 周青见颜素衣尤自哭个不停,便往她身后站了站,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家父被仇人杀害,我侥幸逃过一劫,正准备前去报仇,今日无意中碰到你,也是命中注定。我也不瞒你,那仇人是茶山寨二当家张恒,此獠手段诡异无比,我此去九死一生。因此才不愿拖累你和颜家。” 颜素衣站起身将自己塞在周青怀里,哭着道:“这些事儿素衣都猜到了,周世伯被害,想必慎之哥哥这段日子心伤欲绝,也不知是怎么度过来的。那仇人如此厉害,素衣也不劝你不报仇,只是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素衣啊,我已有计策,狗贼作息饮食规律我已摸清,一切都在计划当中。你赶紧回家,我实在无暇顾及你。”周青温言道。 “素衣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若是碍了你的事儿,只怕你要恨我一辈子。只是我想知道慎之哥哥的计划,也好让我有个打算。若你遭遇不幸,也好设法为你收尸。”颜素衣强止住哭泣说道。 周青听罢,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又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才说道:“我这打算已想了好几个月,我现在有毒药若干,宝甲一件,利剑一把,当下便是要找到茶山寨林通,那人与我惺惺相惜,是个好汉,应当会帮忙。只要他能将一种无色无味延时发作的毒药放入张恒饮食中,我便能依计行事,那毒药会延时两个时辰发作,我便在此期间偷偷摸到张恒居住的地方,他独自居住在茶山寨一处,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我做好陷阱引他前去,到时与他比斗,即使斗不过他,只要他击中我,也会被宝甲上的毒药所伤。那毒见血封喉,再加上饮食中的毒,即便我死也可报得大仇。到时素衣可向林通打听消息,若那张恒已死,素衣只需邀江大侠前往茶山寨要人,那茶山寨自然不敢不给。素衣将我尸骨埋于延安府牛山县周家村周家祖坟即可。若那张恒未死,素衣便忘记此事,永世不得再想。素衣之情,周青来世再报。” 这便是他一直一来的计划,从未想过从容离去,只想以命换命。 只是有一点,周青没说,就是这几日观察张恒,时不时的大笑,恐怕张恒功力已然大涨。只是事已至此,不得不发,自己不能因为敌人强悍便连报仇的勇气都没了。周青不是没想过潜心练剑一段时间再找张恒报仇,只是他这剑法当今之世已登顶峰,若想进步,靠的便不光是努力,还有机缘,悟性。若无机缘悟性,只怕自己再练二十年还是伤不到张恒。 颜素衣听完,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江南女子果真都是水做的,这半年来也不知流了多少泪。 周青深情看着颜素衣,说道:“结果或许没那么遭,素衣也不必难过。若我侥幸未死,咱们便永世相守,万劫不负。” 颜素衣听完也不说话,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听出了周青必死之志,自己也不敢劝他,像他这样的伟丈夫又岂会甘愿屈辱一生。当下轻轻的解开自己长裙的系带,双手刚想把长裙脱掉,便被周青抓住。 只见周青摇了摇头,便把颜素衣紧紧抱住。 过了片刻,周青把颜素衣斜抱起来,放在床上,又给她盖上毯子,说道:“素衣你这半年来千里奔波,我都知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便返回江宁吧。睡吧,我看着你。” 颜素衣攥着周青的手笑了笑,也不说话,只一直盯着他。周青笑笑也不说话,两人互相望着,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凝望之中,势要将对方刻在心里。 周青便坐在榻上,头趴在颜素衣脸前,颜素衣一只手攥着他的手,一只手则抚摸着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相继睡去。 第十六章 林通依言探虚实 周青按计诱张恒 次日天色未亮,周青便将颜素衣送到她自己房中,自己则继续在房中打坐,过了一个多时辰,周青估摸着城门该开了,便化了妆前去买了干粮饮水,然后再奔向茶山寨大门前那处树林。 颜素衣等天亮之后,在客栈草草吃了些干粮,又自行前去张贴询问。一直到午时,将整个宣州城张贴完毕,才出了宣州城往江宁府赶。这宣州与江宁府之间再无城镇,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反常。 颜素衣自去江宁府不提,单说周青到了树林,仍隐藏于大树枝叶中。第三日一早,终于看到了林通。只见林通带着两个人赶着驴车似要往宣州城去,周青远远吊在三人后面,以周青的功力想要跟踪别人,少有人能够发现。 待行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那两人想要解手,都朝路边走了两步。周青看那两人正好背对自己,待那两人尿到一半,便将怀中准备好的纸条裹住一片石子,掷向林通。 那林通正坐在驴车上,忽觉一物袭来,下意识的便一侧身,待看清物件,才发现是一团纸,速度并不快,到了自己跟前几乎便停了下来。林通忙将纸团抄在手里,藏于袖中。 周青藏于暗处,见林通收了纸条,便又绕到东北方向悄悄朝那处山坡走去。到了山坡依旧趴在原处,观望水潭边那所房子。 到了午末未初的时候,照例还是那个小厮前来送饭。一切如常,周青吃了点干粮,便趴在那里闭目养神。 到了戌正时分,天上已繁星点点。周青便听得山坡东北方向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心说林通来了。 周青矮着身子往下走了三五步,便站起身来往前迎去。这处山坡比那处水潭高出许多,只需三五步,山头便能完全挡住周青身影。 周青往前走了三四十步,便听得前方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传来:“可是慎之兄弟?” 周青已听出林通声音,忙低声回道:“正是小弟。” 片刻,林通自草丛中走出,见到周青便快步走了两步。周青此时虽化了妆,但声音未变。林通忙一把抱住周青,低着声音说道:“贤弟受苦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快快说与哥哥听。” 周青便拉着林通坐下,压低声音,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清。 林通听罢,怒道:“好狗,果真是他。那日饮酒,我便见他有些反常,只是未曾多想。自打顺通镖行及颜家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贤父子出了事,这便开始留意那狗贼,只是那厮每日里都闭在房中,哥哥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 “我已在此观察那贼人多日,见他每日里除了早晚出门,其余时间尽在房中。”周青道。 “是啊,也不知那贼厮鸟每日在房中鼓捣什么。狗贼本事当真如此诡异?贤弟本领已是哥哥生平仅见,竟连伤他都做不到,他还是人吗?” “正是如此,我也是后来才听别人讲起,那厮应当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本事比他高的还有不少。”周青道。 “竟还有这种地方?哥哥我当真是井底之蛙。”林通叹气道。 “小弟又何尝不是!” “不知贤弟有何打算,哥哥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正要求林大哥一事。”接着便将自己计划全盘托出。 林通听罢,心里叹道这兄弟为报父仇当真是不择手段了,自己又何所惜。此人不除,往后有何人能够制他?现在他无所欲求,若是他将来有所求,便是皇帝老儿也挡不住他吧。当下再无犹豫,点头答应。 周青道:“我准备有各种剧毒,你那饭食之中的不过一种,即使在下失手,那厮也万万怀疑不到你。只是仍有一事,怎样才能确定那厮吃了。” “此事易耳,我有一侄子前些日子被那厮看中,传授了一些心法,正好让他去给那厮送些水果,不是可以看到那厮吃没吃了吗?” “只是……”周青刚想说出顾虑,林通便接道:“贤弟疑虑哥哥知道,你且放心,哥哥自不会害自己子侄,只需到宣州城买些时令鲜果,让我那侄子前去表表孝心即可。我那侄子自幼随我长大,对我言听计从,断无不允之理。我再安排他回来时顺手带回饭篮,我便可知那人吃没吃,到时再设法通知贤弟。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好,如此便有劳林大哥了,咱们后日动手,若林大哥下药得手,只需在院中舞剑,若未得手则舞刀。若那人吃了,则舞枪,若没吃,则舞鞭。我这几日常见有人在院中舞刀弄枪,想来无人怀疑此事。只是,我于此处看不清人,林大哥需穿一件与众不同的衣服。”周青细细说道。 林通听完,暗赞周青心细,笑道:“此事更易,哥哥生长在北方,不似南方人耐热,到时我便只穿短裤耍弄一番。现在其他人还穿着短打,哥哥我早就光膀子了。” “如此甚好,这样便再无人能看出端倪。” “好,咱们便如此说定,后日依计行事。得手舞剑,未得手舞刀,吃了舞枪,未吃舞鞭。”林通又重复一遍。 周青道:“正是。” “贤弟既有必死之志,哥哥也不讳言。贤弟需将周家祖坟告知哥哥。贤弟若遭不幸,哥哥定设法将你尸骨收集,与令尊葬于一处。”林通道。 “如此小弟再无牵挂,我那祖坟在延安府牛山县周家村东六里,林大哥到了便可见到小弟立好的墓碑,将我与亡妻合葬即可。小弟来世结草衔环再报林大哥大恩。”说罢深揖到底。 林通往旁边一让,也不多话,转身走了。 周青趁着夜色又往宣州城赶,依旧于次日买了干粮饮水,在城中寻一客栈,休息一天。由于本朝几乎没有宵禁,一般到了下半夜才关闭城门。周青好好休息了一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宣州城往那处山坡掠去。 伏在那处山坡直到天亮,周青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向院中观察。当今时日只有大户人家一天才吃三餐,很多人都是一天两餐。这茶山寨能吃上午餐的也不太多,所以趁早餐动手最不易让人起疑。 等了半个时辰,周青看到厨房烟囱里开始冒烟,又等了半个时辰,约莫到了辰正时分,周青便看到有人陆陆续续往厨房走。周青从身影上判断出有一人便是林通,因为只有他光着膀子。又等了一刻钟,便看到有一小厮从厨房里拎着一个篮子往张恒住处走,周青继续等待,不一会林通便从厨房走了出来。走至院中练武场,在兵器架上取出长剑舞了起来,周青心里一跳,心道得手了。 再看那林通舞了一刻钟,便往自己房中走去,又过片刻便拎了个篮子出来,直奔另一处房子,不一会林通便和一个个子矮一点的人一起走出,想必那人就是他侄子,那篮子里装的就是水果了。 林通侄子出来便和林通分手,径直朝张恒住处走去。 周青死死盯着林通侄子,只见他到了张恒住处后,先是敲了敲门,片刻后,张恒开门出来,也未接篮子,也未让林通侄子进屋。 只能看到林通侄子将篮子放在门口,便自己在房前耍了一套拳。那张恒看上去是在给予指点,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林通侄子才将门口另一个篮子拎在手里,下山去了。 下山又需一刻,周青眼睛一直跟着林通侄子,直到他再次碰到林通,周青一颗心才拧在一起,紧紧盯着林通。只见林通在自己侄子肩膀上拍了两下,他侄子才又拎着篮子往厨房走。 那林通又迈步走到练武场,在武器架上取出一把长枪舞动,周青待看到他舞起长枪,心里激动不已。当下也不敢再耽搁,自那张恒接到饭篮到林通侄子上山送水果,再到林通舞枪,时间已然过去一个多时辰,只有不到一刻毒药便要发作,周青必须赶在毒药发作之前引出张恒。以张恒的功力只怕那毒药起不到太大作用,若被他察觉到了,再想杀他怕是不可能了。 周青也不再隐藏身形,直奔那处水潭。两里地,周青奔跑起来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待跑到水潭边,距离那房子还有百步之时,周青便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匕首往上一抛,长剑抽出对着匕首一斩,当即发出一声脆响,周青再压低声音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周青边跑便回身看,那张恒果然追了出来。 周青身穿黑衣,又易了容,张恒一下没认出他来。只觉前面那人轻功不错,落地之时步伐飘逸有序,心道莫非那些人竟追到这里,不然这深山里怎会有人埋伏在自己房前。他自己心里有鬼,当下便欲探个究竟。他一提真气,速度便展露无遗。 周青距他不过百步远,回头看张恒时,只见张恒竟凌空半丈高,往自己方向飞来,每飞十几步只往地上一借力便又飞起来,周青心道此人果然还有手段。当下也不容多想,全力往前跑,又跑了几十步,只觉得身后劲风袭来,周青头也不回长剑往回一抹,继续往前跑。 张恒被周青长剑一阻,本欲一掌震开那剑,只是那剑走势诡异,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竟朝自己小腹袭来。张恒无奈只能顿了下身体,这下又让周青多跑了十几步。 张恒一脸冷笑,也不再追,手里凝出一道巴掌大水珠直奔周青后心袭去。周青听得后面破空声响,心道张恒这就发绝技了,无奈之下,身体侧移了半步,那水珠也好似长了眼睛盯上周青一般,竟也转了个弯直奔周青后心。 周青已无时间转身,只能将手中宝剑往后心抹半圈,那剑化气为芒,将周青后心挡住,连四周空气都压缩成一块坚硬的壁垒。那水珠先触到被压缩的空气,迅速被消耗掉一半,再往前进时又遇到剑芒,眨眼剑便四分五裂,消散一空。 周青这才喘了口气,心道若不是这把宝剑,只这一击便够自己受的。当下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跑。 张恒见前方之人竟挥手破了自己的法术,心里再不疑有它,定是自己的仇人薛家找到自己了。他根本没想过是周青,周青当日后心受他一脚,不可能不死,即便不死,以周青的剑法也没可能挥手便破掉自己法术。 见周青继续往前跑,张恒忙又追上去,这次不敢大意,心里想着如何能生擒了他,好问出薛家是怎么找到这里,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何人,若是被此人跑掉,只怕自己又得逃命。 周青又跑了不到百步,张恒便追了上来。只见那张恒待追到周青身后七八步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短剑,那短剑竟如飞刀一般凭空刺向周青。周青感觉到极度危险,忙挥剑往后一撩,身体也往后转。只听的当啷一声,周青便觉得自己手臂发麻,待转过身来,那把短剑又直刺周青面门,周青再看那把剑无人操纵竟能进退自如,也不觉得多奇怪了。 当下聚精会神,剑意贯通剑体,真气凝于剑刃,斜着斩向那把短剑。宝剑压缩着四周空气,带着剑芒,一往无前,还没劈到短剑,那短剑竟自行掉了下来。周青心里极度诧异,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不敢大意,又挥剑斩向落在地上的短剑,那短剑在地上刚跳了下,又不动了,被周青长剑直直斩上。 一剑斩在短剑上,短剑毫无痕迹,那张恒却抱头惨叫了一声。周青心想莫非毒药发作了?趁着张恒抱头,一剑直刺张恒胸前。 原来那张恒用神识操纵飞剑,不料周青剑意所过之处竟能连神识也斩断,这几下便弄得张恒神识大损。 张恒见眼前那人长剑刺来,只觉剑芒虽浓,速度却不快,又不知从哪变出一副铁链。铁链迎风便长,直长到手臂粗细,两丈多长。张恒将铁链一抖,直直缠向周青宝剑。眼见着宝剑被缠住,张恒便往回猛收铁链。待到铁链甫一收回,猛然发觉不对,叫道:“是你!” 第十七章 张恒难逃灭身计 周青终报杀父仇 原来他见眼前那人手中宝剑明明被自己缠住,待收回之时却发现那把宝剑已然刺到自己面前,他哪里还不知道是周青,这时再运真气凝冰已然晚了。 周青见自己即将得手,有些不敢相信。果然电光火石之间,张恒手中捏出一张黄纸,那黄纸遇风即燃,眨眼间,张恒身体便像多了一层壳子。周青心道不好,忙往回退,只是他退的快,张恒出手更快,一掌便往周青胸前拍去,周青挥剑一挡,那掌中途一变拍在了周青左肩上。 周青肩上受了张恒含恨一掌,肩胛骨又碎了。也顾不上疼,忙往陷阱方向跑。 张恒看周青又跑,刚想提气前追,忽觉手掌处发麻,低头一看,手掌上竟被扎了无数针眼,正往外冒黑血。张恒冷笑一声,左手在右手上点了几下,便封了手掌气血运行。接着提气再追周青,张恒自那个世界而来,讲的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上一次没杀死他,这次便伤了自己,若这次再杀不了他,下次不知又要如何算计自己。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次给周青缓的时间较长,足足让周青一口气掠了四五百步,距那处陷阱不过还有五六百步远。 奔跑中,周青听到身后又有破空生响,忙凝聚剑意往身后斜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又被击到地上。那张恒刚吃了神识受损的亏,又操纵了一件锥子刺向周青,他暗道自己气糊涂了,却不知这是掺在饭食中的剧毒发作了,那剧毒是楚怀信专门调制,最能扰乱心神。若是那普通毒药,又怎会让张恒毫无察觉,只有这扰乱心神的毒药才最不易察觉。 张恒不疑有它,当下左掌凝聚出一团磨盘大小的水珠,击向周青。 周青奔跑之时不停回头,待看到那水珠袭来,忙转过身,凝神静气,运剑刺向水珠中央。那水珠被宝剑刺中,水汽便由剑尖处开始消失。待宝剑全部刺入水珠,水珠中心便几乎空了。 张恒想故技重施,凝水成冰。水珠甫一结冰,周青剑芒更胜,在水珠中心一荡,那水珠便四散开来。 周青不知张恒还有什么手段,不敢贸然动手,还是按原计划行事较好,于是转身继续狂奔。 张恒见自己得意杀招被破,也自纳闷,这周青半年不见,怎会厉害了这许多。 见周青再次跑掉,张恒有些心疼的一挥手,手里又多出一道黄符纸,口里念念有声,对着周青一指,那符纸旋即化成飞灰,只见一道闪电自周青上空当头劈来。周青猛地长剑自上空一扫,头顶尺许空间瞬间变为真空,那闪电竟真被阻了一瞬,没能劈到周青头顶,只斜斜的劈在周青后背。周青后背衣服瞬间化为飞灰,后背大块的肉只一下似乎都被电熟了,通红一片。 周青一口鲜血喷出,也不管伤势,继续往前跑。 那张恒见自己用了最珍贵的雷符都未能杀了周青,心里又气又心疼。怒极之下,吼了一声,只见他满脸涨红,双眼充血,这是饮食中的剧毒彻底发作了。只一瞬间他就变得如同疯子一般,脑中只想把周青杀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和周青有什么仇了。 周青跑,他便提气追,只是他越提气,剧毒发作的越快。待追到周青,他只管右手含恨一掌,却忘了右手经脉已被封死。周青回头时见他一掌袭来却无真气,忙转身一剑直削张恒手腕。张恒手腕上没有真气护体,怎挡得住周青一剑,刷一下,那手掌齐腕落下。张恒好像忘了疼,也不管手腕伤势,左手又一掌击向周青,这一掌却布满真气,周青不敢硬接,急忙后退,同时挥剑削他手掌。张恒此时已彻底陷入疯狂,手掌一震震开周青宝剑,不过也被周青削去一指。 周青宝剑被张恒含恨震开,虎口再次鲜血淋漓,咬牙攥剑临时变了方向,也不躲那一掌,手中宝剑直取张恒心脏,这是要以命换命。只是周青宝剑触及张恒身体,只刺进半寸便被张恒掌上真气击中右肩。周青也不知为何竟刺不进张恒身体,知道换命不成,索性借着张恒掌力,往后退了几步,险险避开张恒随之而来的肉掌。 原来张恒陷入疯狂之后,自行的将真气布满全身,周青宝剑因而仅仅刺入半寸。幸好还是刺进了半寸,周青那宝剑之上自然也是浸过剧毒的。 此时离那陷阱不过几十步,周青强提真气,继续跑,那张恒被长剑刺中,眼中竟清醒了一下,稍微呆了片刻,便被周青跑出了这几十步。 待周青跑到那处陷阱后面便假装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那张恒清醒了片刻仿佛意识到什么,正站在那一动不动。 周青心道不会是那饮食中的毒效过去了吧,忙喊到:“狗贼,你不瞧瞧你那手腕吗?等爷爷再将你另一只手削掉,让你以后用脚吃饭。哈哈……哈哈。” 张恒本来已有些清醒,听他一激,往右手一看,一下又怒火中烧,再次疯狂,提气往周青身旁掠去。 他一飞十几步,刚好借力的一脚落在陷阱上,周青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那张恒一只脚落下,将陷阱踩得有些下陷,若在平时他自然有所察觉,只是此时他已陷入疯狂。再者山中落叶颇多,他一路掠来,也经常深一脚浅一脚。 待他第二只脚也站到陷阱上,那坑盖砰一声便落了下去。 张恒半个身子落入坑里,忙提气往上飞,只是他刚刚中了周青宝剑上的毒,那毒也已发作,真气竟有些不受控制,一下只往上飞了尺余,正欲再提气上飞,便觉眼前寒光一闪,周青宝剑已至面门。张恒忙往下降,脚往坑壁上一借力,又往上飞,周青守株待兔,又是一剑,张恒只能再往下降。 如此这般,张恒要么用手,要么用脚借力,周青也伤不到他。两人僵持了半刻,张恒胸前中的毒彻底发作起来,再想提气上飞已不可能,只能手脚并用扒在坑沿上借力。 周青岂能让他如愿,见他单手扒在坑沿上,便一剑劈出。 此时张恒真气提不上来,速度也没之前那般快了,竟被周青劈中,仅剩的手掌也被削掉,嘴里大喊一声,身体便直直落了下去。 周青此时才真正缓了口气,手持宝剑,立在坑前,死死盯着张恒,哈哈大笑。 那张恒落到坑底,自然又被坑底密密麻麻的毒钉钉中,两只脚动都不能动。此时他体内真气全无,脑中却一下子清醒过来,对着周青吼道:“小子,你好算计。” “你这狗贼无缘无故袭我父子,杀我父亲,我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区区算计又算得了什么。”周青怒道。 张恒临死倒也洒脱,笑道:“弱肉强食便是世间法则,你空有宝贝却无能守护,自然换我来拿。” “什么狗屁法则,那是你们的法则,为何要强加在我们头上?” 张恒疯狂大笑道:“是啊,狗屁法则,我也被强加,又怎知为何会被强加。” 张恒笑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了“薛家”两字便一口气提不上来,头一偏,死了。 周青挥出剑气先将他两条手臂斩落,见他毫无反应,确定他是死了,便走回山坡将包里特制的铁底靴子换上,又将自己绑上绸带栓在树上,缓缓下到坑底。 周青挥剑将张恒人头斩下扔到坑外,又自他身上摸索一番,在怀里找到玉佩。望着这玉佩,周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谁能想到自己父子会因为这么块毫不相干的玉佩惹来杀身之祸。接着又在张恒腰间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周青奇怪他那铁链、短剑是从哪变出来的,莫非是这个皮囊。 周青不敢确认,却知道既然这张恒随身只带这两件东西,显然都是宝贝,便将两物贴身揣入怀中,那玉佩入怀便有一股淡淡的气流顺着膻中穴往体内游走。 接着便爬出陷阱,站在上面用铁锹挖土填坑,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坑填满,又在旁边撒上落叶遮掩痕迹。 周青将那人头用准备好的石灰硝了,再用麻布层层包裹,放入包袱中,又将包袱里其他工具悉数远远扔了。 待一切妥当,周青便往张恒住处走去,这人神秘莫测,定要探个究竟。 路上又顺道把那把短剑捡了,待捡起后细看,这把短剑竟比自己手中宝剑还要好许多,只是周青惯用四尺长剑,这只有三尺的短剑用起来不太顺手,不过也比普通长剑好上很多,周青准备回去配副剑鞘便自己用了。 周青走到张恒住处,左右打量无人,便悄悄推门进去。进去之后发现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板凳外竟再无他物。周青心想这张恒神神秘秘,怎会如此简朴。当下便将被子单手拿起抖了抖,又将枕头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随后又往床底看了看,确实再无他物。 周青只得作罢,把枕头被子放好,轻轻关了门,看看日头,觉得离中午送饭还早,再看看自己一身血迹索性将包袱放下,穿着衣服跳进水潭。 刚进水潭,便觉一股凉意袭来,那玉佩传来的气流,竟强了几分,周青再试着引导气流运转,气流仍是四下乱转,不受控制。 周青再不管它,在水潭里跑了两刻钟,将脸上易容也清洗干净。只泡这一会,便觉身上的伤好似都轻了许多,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小小的水潭也颇为神奇。 周青待身上血渍清洗干净便跳出水潭,拿上包袱直奔宣州城,他急着去颜府,恐怕时间久了,颜素衣再出变故,林通便等以后再来拜谢。 也不管伤势,周青一路狂奔到宣州,买了白色汗衫穿做内衣,淡青色凉衫套在外面,于车马铺租了辆驴车,直奔江宁府。驴车连夜赶路,次日一早便至颜府。 颜府门房认得周青,最近颜府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周家父子遭了毒手,今日乍见周青,竟吓了一跳。待看清周青影子,才确定是个活人,忙引着周青进府。 第十八章 颜素衣芳心吐悦 柳飘飖霜容含笑 到了府中,先看到了颜珵玉,颜珵玉也是一愣,颜素衣回到家中便闭门不出,并未告诉任何人周青的信息,因此颜家人至今仍在四处打探周青父子下落。 颜珵玉愣了片刻,忙上前握住周青双手,抖动着说道:“慎之,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青甚为感动,自从自己父子出事,颜家没少费心。嘴上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拜见了颜世叔及夫人再说不迟。” 颜珵玉忙引着周青往后院走,周青路上问道:“素衣如何了?” “唉……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我也只见了她一面。”颜珵玉叹气道。 周青便不再多问,跟着颜珵玉到了后院书房,颜逾明正坐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周青忙站起身,说道:“是青儿吗?” 周青忙上前作揖到底,回到:“小侄周青拜见颜世叔,好教颜世叔知道,家父故去了。” 颜逾明身子一抖,虽早已料到,猛一听到,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缓了一会才说道:“景文兄乐善好施,仗义疏财,竟落得如此下场,唉……想必你背后之物便是仇人头颅了?” 颜逾明心知周青性格,不报父仇绝不会登颜家门的,看他背后鼓鼓囊囊,便猜测是仇人头颅。 周青回到:“正是那贼人首级。” 颜逾明又自长叹一声,说道:“景文兄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转过身又对颜珵玉道:“快去把你母亲和妹妹叫来。” 颜珵玉马上飞奔出去,不大会功夫颜夫人先到,颜素衣随后也飞奔而来,颜珵玉倒落在了最后。 周青自然又与颜夫人见礼一番,那边颜素衣赶到门前,看到周青,又是两行清泪。这段时间她一直想着该如何去给周青收尸,不料今日竟见周青平安回来,怎能不喜,怎能不泣。 颜素衣呆了一下,便不顾什么礼仪,直扑到周青怀里,周青被她一扑,肩膀及后背上的伤被拉扯,疼的咬牙切齿。 颜素衣忙后撤一步,说道:“呀!慎之哥哥受伤了?都怪素衣鲁莽,那人本领高超,慎之哥哥又怎会无伤。” 周青笑道:“无妨,些许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 颜素衣忙拉过板凳招呼周青坐下,再轻轻扯开周青衣服观看,只见周青肩膀上瘀血积压,再往下瞧,后背之上通红一片,大片的肉都已坏死。 颜素衣心疼的又掉眼泪,颜逾明忙道:“青儿不急叙话,疗伤要紧。” 说完便走到周青跟前,右手三指搭在周青左腕上,号了盏茶功夫,又号右手,再让周青褪去上衣。周青见颜夫人在此,面露尴尬,颜夫人示意无妨。 周青便褪去凉衫、汗衫,只穿裤子。但见左肩之上一块乌黑的掌印,右背之上从肩到腰一条一寸多宽通红的伤痕。 颜逾明用手指轻轻按压在两处伤痕,片刻后说道:“左肩之上瘀血用药外敷,后背之上肉已坏死,需剜除敷药。素衣,你领青儿前去疗伤吧。” 颜素衣忙领着周青前往二院客房,路上又安排秀儿准备一应药物器械。 下人门先将床上被褥换了,又铺上白布,打来热水。 颜素衣让周青褪去上衣趴在床上,自己则从下人准备好的物品中取出一把薄若蝉翼的小刀,点了烛火先烧一会,待冷却了便对周青说道:“慎之哥哥,咬住被子,我要动手了。” 周青笑道:“无妨,只管动手。” 颜素衣便稳住手轻轻划开周青后背死肉,刀刃入肉,周青便握了握拳头,心道不过如此,照心痛还差的远。 周青虽不以为然,颜素衣却不敢大意,动作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快了怕触及要害,慢了怕周青受苦。这一块肉足足割了一盏茶功夫,周青颜素衣两人都大汗淋漓。 接着颜素衣又用清水将伤口冲洗一番,再敷上金疮药包扎起来。收拾完右背伤,又给周青左肩也敷了药。敷药药后,周青便觉伤口上凉意阵阵,很是舒服。 一切妥当,颜素衣便安排人打扫房里,又让人端来阿胶红枣粥喂周青喝了。 喂完粥,颜素衣便嘻嘻笑道:“慎之哥哥这伤需好生休养,正好可以让素衣尽尽地主之谊。” “反正事情已了,为父亲守孝也不急于一时,便养上一段时日,再去延安府。只是需派人通知一下镖行,还要去杭州通知两个人前来,另外那狗贼首级也要做些处理,怕放久了腐烂。另外,我再修书一封,找分行之人带予茶山寨林通。”周青想了想说道。 “素衣等下便安排人通知镖行,江世伯还在四下找寻慎之哥哥,也一并安排人通知,那贼人首级交给哥哥泡上药水即可。只是不知到杭州通知哪两人?” “杭州那两位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位叫做楚怀信,在杭州开有药铺,到杭州打听无情药铺即可。另一位叫做柳飘飖,住在慈明庵里,找到楚怀信便可找到那柳飘飖。”周青回道。 “这柳飘飖好俊的名字,想必是位绝色的美人儿吧?”颜素衣笑道。 周青心想光听名字就能知道长的美不美吗?嘴上说道:“柳姑娘确实容貌秀丽。” 颜素衣知道周青含糊其辞,也不深问,冲外面喊了声秀儿。 那秀儿就在门外,听到娘子叫自己,忙往屋里走。抬头看到周青正光着膀子坐在床上,面上一红,低头说道:“见过周公子。” 周青刚敷完药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忙扯过凉衫披上。 颜素衣对秀儿安排一番,那秀儿便又低着头跑了。 周青听颜素衣将自己要求之事俱已安排清楚,便彻底放宽心。想了想便对颜素衣笑道:“素衣,你把我包成这样,不知让我如何休息?” 颜素衣闻言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周青左肩包了药,右背也包了药,真是平躺不行,侧卧也难,便是趴着,那左肩上的药也要流失。 颜素衣笑着说道:“慎之哥哥手段惊人,不如便坐着睡吧。” “想必素衣你深通此道,不如你来教我,哈哈。”周青心事尽了,心情自然大好,他本就洒脱豪爽,言语之间便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这等绝学岂能轻易传人?若想修此绝技,嘿嘿,先叫两声师父听听。”颜素衣自然也是心情大好,开玩笑道。 两人又玩笑几句,颜素衣便正经说道:“这确实有些难办,不能真坐着睡吧?” “实在不行便只能如此了,我正好借此机会研习下你颜家心法。只是我报仇之时担心自己无法生还便将心法烧了,只能再找颜世叔抄一份了。”周青道。 “我这里便有,等下拿与慎之哥哥。” “素衣也与我一起研习,若真能悟通,素衣转眼之间便能成为绝世高手。咱们一起行侠仗义,岂不美哉!”周青笑道。 颜素衣一听,心道是啊,若能与他携手天涯,不正好成就一段佳话。当下便往外跑,周青喊到:“不急不急。” 颜素衣却不听,直往后院跑去,不一会便抱着心法册返回。 周青接过心法,平心静气,一句一句读起来,颜素衣也学周青端坐,细细倾听。 心法不长,周青读了半个时辰便将真气运行那一部分读完,至于后面的驱物御物便没再读。 周青读的不顺,颜素衣听的更是糊涂。两人只能一句一句的琢磨,一句不通便逐字研究。直到午饭时间,下人来唤,两人才不过弄懂几句话而已。然而这几句话单独拎出来算是懂了,放进全文里仍是不通。 周青也不气馁,看颜素衣端坐那里摇头晃脑,仿佛书院学童一般,甚是可爱,便笑道:“乖徒儿,先到这吧,咱们该吃饭了。” “好啊,刚刚还要拜人家为师,转眼间便自己成了师父,慎之哥哥忒赖皮。”颜素衣轻拍周青说道。 “是你一直要收徒,我可没要拜师,你这师父不中用,嘿嘿,只能换我来当了。”周青笑道。 “人家才不要当徒弟,当师弟还差不多。” “那请吧,颜师弟。”周青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素衣也不谦让,仰首挺胸扭头便走,走两步又回头咯咯笑道:“怎么样?周师兄,师弟还有些气势?” 周青赞道:“气势非凡!” 还有什么能比看到心上人儿开心更好的呢?颜素衣心里藏着小幸福,甜甜的笑着。 时间飞逝,转眼周青已在颜家修养了七八日。颜家心法中的一半语句也都理清含义,只是仍不能组合通顺。这一日,听门房来报说门外有两人拜访,正是楚怀信和柳飘飖。 周青、颜素衣两人忙迎出门外,只见楚怀信一身淡水墨色窄袖凉衫,头系逍遥巾,手持花鸟纹折扇,仪容俊美,风姿自然,淡立门前,仿若林中之仙、又如陌上之人。 再看那柳飘飖,上身穿素白色交领轻纱短衣,下身穿草绿色百褶丝纺留仙裙。偏挽随云髻,淡扫远山眉。静如天河夜色,笑若桃林春风。周青心道这柳姑娘闹得哪番,竟如此打扮,又想她并未出家,原也该如此打扮。 周青忙上前对柳飘飖深揖到底,说道:“柳姑娘对在下先有救命之恩,后有借剑之义,大恩大德,在下无以言表。” 柳飘飖忙跳开,笑道:“咱们江湖儿女,你怎生这许多礼节。”笑罢,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颜素衣。 周青不管他受不受礼,只管施完才转身对楚怀信拱拱手道:“贤弟别来无恙?” 楚怀信回道:“看到大哥身体无恙,小弟心里便踏实了。” 周青听他说完,哈哈笑了两声,走上前抱住楚怀信拍了两下。 待与楚怀信拥抱过后,周青忙向几人引见,说道:“柳姑娘,贤弟,这位便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颜素衣。”颜素衣早知道两人是谁,周青也不用介绍。 颜素衣听周青亲口说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心里十分甜蜜,笑着向两人行礼。 楚怀信见颜素衣向自己行礼,忙回礼道:“小弟怀信见过嫂子,嫂子果如传言一般出尘脱俗,倾国倾城。” “叔叔谬赞了。”颜素衣红着脸说道,这便是以周青妻子的身份说话了,说完自己也羞红了脸。她本应称楚怀信为楚公子或者楚兄弟,叔叔要过了门才能称呼。 “见过柳姑娘,柳姑娘人如其名,真好似洛水神女一般,正应了曹子建的那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颜素衣又对柳飘飖见礼道。 “颜二娘子名字也不一般呐,蝉鬓尚随云势动,素衣犹带月光来。”柳飘飖还了一礼说道。 周青见各人见礼完毕,便道:“两位,咱们客堂叙话。”说罢便拉住楚怀信往里走,颜素衣也挽住柳飘飖跟上。 第十九章 飘飖执意送宝剑 怀信连夜逛秦淮 楚怀信、柳飘飖二人自然要先到后院拜见颜逾明及颜夫人,众人又一番客套不提。颜逾明作为长辈,自不会参与小辈的事情,示意他们自便。 周青颜素衣才又领着他们到了二院客堂,颜珵玉好热闹,也跟了进来,众人宾主落座,颜素衣动手给各人泡了茶。 周青等颜素衣倒好茶,才说道:“两位一路辛苦了,在下有伤在身,不得已才请二位前来。一是怕二位久不知我消息,心生担忧;二是要将那宝剑和玉佩亲手交给柳姑娘。”说罢,便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柳飘飖。 柳飘飖接过玉佩先仔细端详一番,又贴在眉心感受片刻,好一会才说道:“此物对我甚是有用,多谢周公子了。” 这会的功夫颜素衣已跑去取来宝剑、宝甲,周青将宝剑双手还给柳飘飖,说道:“若无柳姑娘的宝剑,在下只怕已死在狗贼手里,要谢也是在下谢姑娘。” 柳飘飖却不接剑,说道:“我得了你的宝贝,这把剑便送与你吧。” 周青忙道:“万万使不得,我已报了大仇,岂敢再贪图宝剑。姑娘快快收下吧。” “你这人恁地啰嗦,说送你便送你了,我不使剑,要剑何用。”柳飘飖冷冷的说道。 周青习惯了她语气冰冷,也不管她,说道:“这宝剑系令堂遗物,柳姑娘即使不用也应当好好保存,以免辜负了令堂一番心意。” “那你又怎知我娘是怎么一番心意?”柳飘飖语气依旧冷若冰霜。 周青心想这人怎么不按常理思考,说出的话都不挨着,你娘什么心意,我怎能知道。再说,你娘什么心意,跟还你剑挨着吗?当下只能继续温言说道:“柳姑娘宝剑在旁,才好时时缅怀令堂。” “睹物思人,更添伤心。”柳飘飖似乎心意已决。 周青心想还个剑这么难,正欲再拟措辞,便听颜素衣说道:“慎之哥哥,既然柳姑娘一番情意,你便收下吧。”她故意将一番心意说成一番情意,便是想试探下二人。说完便仔细观察二人神色,只见周青双眉微皱,看了看自己,显然是不理解自己为何这么说。再看那柳飘飖依然是面无表情,颜素衣心道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周青说道:“素衣有所不知,柳姑娘母亲一生坎坷,母女俩一直相依为命,这把宝剑系柳姑娘母亲生前随身之物,我怎敢据为己有。” 颜素衣听完吐了吐舌头,意思是自己知错了。 柳飘飖听完,冷冰冰的说道:“咱们母女俩也没你周大侠说的那般凄凉,这剑你爱要便要,不爱要便随手扔了,我玆当拿它换了这玉佩。” 周青看她这就动了真怒,心道真是自己太过迂腐?忙站起身作揖道:“既如此,在下只能再次谢过柳姑娘了。” “这才像个男儿嘛,总扭扭捏捏的惹人厌烦。”柳飘飖白了周青一眼说道。 周青心道我中原男儿礼行天下,但凡读书识字的哪个不如我一般,怎么到你那就成扭扭捏捏了。当下也不愿与她多说,坐下又对楚怀信说道:“贤弟,既然愚兄报了大仇,自不会再让贤弟隐姓埋名,若那巫沙寨再寻来,自有愚兄顶着。” “唉......!还是莫要牵连大哥为好,此事也不能全怪巫沙寨,是小弟算计在先。那棘薇虽对我下蛊,却也是真心实意。小弟虽不愿困在巫沙寨,却也不愿伤害她们。”楚怀信叹气说道。 周青本来对楚怀信做法难以苟同,只是碍于楚怀信对自己确实肝胆相照,不管对错自己总要袒护他的。听他说完,才松了口气,说道:“你既然不愿困在巫沙寨,何不请棘薇姑娘出寨?” “那棘薇每日缠着我,还不如隐姓埋名的好。”楚怀信死不松口。 周青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这事愚兄便不管了。若真有一日,贤弟被那巫沙寨掳走,哈哈,愚兄自然打上门去,到时伤了那棘薇姑娘,贤弟可莫怨我。”周青笑道。 周青又把宝甲还给楚怀信,又对楚怀信说道:“当日愚兄曾对贤弟说过,等愚兄报得大仇,便与贤弟义结金兰。不如今日咱们便歃血为盟,正好请几位做个见证,贤弟意下如何?” 楚怀信忙道:“小弟正有此意。” 当下颜珵玉吩咐下人准备好公鸡黄纸,名贴笔墨。 一番拜天祭地,磕头歃血,二人便结拜为异姓兄弟,从此便要同进共退、荣辱与共。 二人结义完成已到了午饭时间,颜珵玉早命人准备好了饭菜,一番吃喝热闹不必多说。 到了晚上,颜珵玉偷偷摸摸的潜到周青房间。此时颜素衣正陪着柳飘飖在后院聊天。 周青见他鬼鬼祟祟,忙道:“洵美,自己家中,何至如此?” 颜珵玉压低声音说道:“慎之,我已与楚兄约好,正要通知你,今晚,我带你们去处好地方?” 周青奇道:“是什么好地方?” 颜珵玉也不道破,只说去了便知。 三人同出颜府大门,一路说说笑笑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一处繁华之地。 那是一处水域,两岸商贾云集,行人如织。楼台高阁,鳞次栉比;画舫凌波,灯影璀璨。正是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的秦淮河。 颜珵玉笑道:“楚兄,慎之,二位来江宁府,若不到这秦淮河一游岂不可惜,兄弟自当尽尽地主之谊。” 楚怀信也笑道:“谢过洵美兄了,小弟仰慕此地久矣。” 周青虽未来过,却也知这秦淮河的大名。听楚怀信说完,心里不免好笑,你天天念叨怕女人纠缠,怎会仰慕这烟花之所? 周青急着说道:“我重孝在身,岂能来此风流之地?” “慎之莫急,我岂会不考虑此事,咱们来此,一不饮酒、二不寻欢,只是听说今日东京来了位依依姑娘,要在这乌衣巷里表演一番,咱们只远远看两眼即可。”楚怀信笑道。 周青听罢便说:“不如两位同去,我便在这等着如何?” 楚怀信忙说道:“大哥,咱们只远远看上两眼,兹当过路人一般,也不算违制。” 周青正了脸色说道:“贤弟,家父初丧,在下与友人聚众便已算违制,只不过先父并非自然离世,而是被贼人杀害。愚兄初报大仇,这几日已有些张狂。待贤弟返回杭州,愚兄便要到周家祖坟结庵守孝,待守满三年,再与贤弟把酒言欢。” 楚怀信、颜珵玉皆知他性情,也不再勉强,两人索性携手同去,只余周青留在原处。 周青又远离秦淮河走了几十步,阴影里找了个石凳坐下闭目养神。 坐定没多会,便听耳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之便一股香风袭来。周青忙睁开眼,只见几步外正蹦蹦跳跳过来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着淡绿色齐胸轻纱长裙,外面套了件粉色对襟薄纱褙子,柳腰黛眉,飞鬓随云,芙蓉作面,秋水为神,明眸回盼,巧笑倾城。 那女子后面快步跟着位五十来岁的婆子,边跟边说道:“小娘子,差不离也到时间了,咱们不能再逛了,得快些过去。” 那女子说:“慌什么,还有半个时辰呢,这儿虽不如东京繁华,却也别有风味,怎么也得再逛上一会。” 那婆子急道:“一河水,几条船,有什么稀罕的?咱们刚来,再走丢了,岂不误了事情。” 那女子不以为然,笑道:“看哪儿人多往哪儿走,准丢不了。” 那女子边走边回头与那婆子说话,走时还一蹦一跳,竟没看到周青,眼瞅着便要撞到周青。后边那婆子忙喊道:“当心呐。” 周青早注意到她,以为自己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她定然不会看不见,不曾想她竟直直撞向自己,周青忙坐姿不变,运气将自己生生往后移了一步。 那女子没撞到周青,却绊在了石凳上,叫了一声便抱腿哭了起来。 那婆子忙过来扶住她,嘴里说道:“哎呀,快看看哪儿撞着了。” 那女子早把裙子拉了起来,正好是膝盖上擦破了皮,隐隐有血丝渗出。 那婆子急道:“你看看,你看看,不让你逛你偏逛。这下好了,舞也跳不成了。呔,那汉子,都怪你,哪里不好坐偏偏坐在这里,害得我家小娘子受伤,你拿什么赔?” 周青听那婆子叫自己汉子,心里有气,时下汉子有蔑视的意思,却不想与这一老一小两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便说道:“在下思索事情并未注意到这位小娘子,既然伤了小娘子,不如便去开两副药罢了。” “嘿嘿,你倒说得简单,你知道我家小娘子是什么人物吗?岂是两副药就能罢休的?”那婆子冷笑道。 周青虽不欲多事,却也不怕事,心说自己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碰也没碰到这位小娘子,如何赖的上自己。之前已摆明了态度,这二人不识好歹,便怪不得自己了,当下说道:“你待怎地?” 那婆子刚想说话,便被那女子拉住。那女子刚刚只顾着腿疼,没工夫管这婆子,这会腿没那么疼了,便对周青说道:“是奴奴没注意到公子,不怪公子的。梁婆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还望公子海涵,奴奴给公子赔罪了。” 声音似水如烟,酥软悦耳。 “前面就有药铺,我来时还开着,不如随我到那里为小娘子医治一番吧。”周青看她还算明事理,便就坡下驴说道。 “不敢劳公子大驾,不过一点皮外伤,奴奴自己包扎即可。” 周青看她不过擦破了点皮,也不以为意,笑道:“既如此,娘子回去清洗包扎,明日到西大街回春堂讨瓶凝肤膏抹上,三五天便可痊愈,不会留疤,到了报我的名字,不会收钱的。在下姓周名青。” “如此多谢周公子了。”说罢那女子又冲周青福了一福,便扶着那婆子走了。 周青索性又往远处走了几十步,靠着树闭目养神。等了一个多时辰,颜珵玉、楚怀信二人才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周青便迎了上去。 楚怀信见了周青,便笑道:“大哥没看到那依依姑娘,当真是可惜。嘿嘿,笑容倾城倾国,声音更是如梦如幻,听得小弟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周青听了,甚感好笑,有意逗他道:“贤弟英俊潇洒,依依姑娘貌美如花,当真是天造地设。不如这便去为她赎出身来,贤弟药铺也好有个掌柜的。放心,些许钱财,愚兄还不放在心上。” 楚怀信一听,干笑道:“不劳大哥操心,不劳大哥操心。” 几人说笑几句,便返回颜府。 第二十章 归乡路上遇山谷 赴任途中赠宝玉 次日早饭过后,柳飘飖便要告辞,楚怀信本想多呆几日,但昨日听周青将讲说要到周家祖坟守孝,他也不便多呆,索性便和柳飘飖一起告辞。 周青挽留两句,两人去意已定,周青只得作罢,对柳飘飖抱拳说道:“柳姑娘,我即将动身前往延安府为先父守孝,若期间有事需我帮忙,可前去延安府牛山县周家村寻我。但有所托,周青必不敢辞。” “我回去准备一番便要前往木叶山,寻去往那里的通道。到时若遇到麻烦,自然要去找你帮忙。”柳飘飖也不客气。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青说道。 “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扭扭捏捏让人厌烦。有话便说。” “令堂千辛万苦才逃出来,柳姑娘何必再冒险前去?像咱们这样的,到了那里不过任人欺凌,哪有此地安乐?”周青道。 “我自有打算!嘿嘿,狗皇帝荒淫无道,搞什么花石纲,弄的民声载道。北胡皇帝也是一般德性,肃慎人蠢蠢欲动,西胡那边也不安稳。众生痴愚,世人皆苦,哪有安乐之地?”柳飘飖满脸讥讽的说道。 周青知道她心意已决,不好再劝,便说道:“既如此,在下预祝柳姑娘此行顺利。” “告辞!”柳飘飖也不啰嗦,转身就走。楚怀信又上前抱了抱周青,转身也跟着走了。 这边送走两人,颜素衣便对周青道:“慎之哥哥,你那剑鞘素衣已经做好了。” “我说随便买个即可,你非要自己做,快快取来看看。”周青笑道。 “那你跟我来,在我房里。”说罢拉着周青便走。 周青笑道:“当心夫人知道,打断我的腿。” 到了颜素衣闺房,只见房间布置简单清爽,淡雅素丽。屋里始终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清新宜人。 颜素衣拉着周青坐在妆台前的凳子上,笑道:“慎之哥哥,我冬天里采了许多梅花做成香囊,这房里便终年都有这种花香。以后咱们房间里也放上这香囊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周青笑道。 颜素衣这才取出剑鞘,那把宝剑也在其中。剑鞘用黑檀木制成,打磨的光滑透亮,鞘口鞘尾均用金丝缠绕。鞘身一面刻并蒂莲,另一面则刻了一排娟秀端庄的正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周青把玩片刻,拉住颜素衣小手说道:“我心似君心,不负相思意!” “慎之哥哥不如给这把宝剑取个名吧?”颜素衣说道。 “我一个粗人,耍剑还成,取名还是要素衣你来。”周青笑道。 颜素衣沉吟片刻,笑道:“有了,李太白说相思杳如梦,不如这剑就叫相思如梦吧。” “相思如梦剑?脂粉气太浓!”周青笑道:“与人比斗之时,我便要这么报上名号:‘在下信州周慎之,手中宝剑乃是相思如梦剑。’,哈哈,你猜别人要怎么想?” “哼,慎之哥哥就会取笑人家,却不知人家真是相思杳如梦。”说着竟泫然欲泣。 “好……好,便依素衣,以后我就是相思如梦周慎之了。”周青忙说道。 颜素衣闻言又笑道:“手持相思如梦,才配得上你的情意剑嘛。” “又哭又笑,好没羞。”周青笑道。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期间周青又到江宁分行安排人回信州时双倍赔赏刘掌柜损失。其余时间仍是与颜素衣参悟心法,那情意剑口诀心得也已整理好交给了颜珵玉。林通也回了信,说寨中因二当家不知所踪,很多事情需重新布局,故此事务繁杂,一时脱不开身,约好等周青守制期满,再把酒言欢。周青无以为报,便将情意剑心法口诀也安排镖行送与林通一份。 眼看着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周青便向颜逾明告辞,颜逾明知他心意,也不挽留。颜素衣也要跟着前往,周青不好多说,颜素衣之前已经与他商议过,只看颜逾明的态度如何。颜逾明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便是当下不准,过后也要偷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 于是二人驾车当天离开,颜素衣所携物品甚多,两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过了十余天才来到东京。在东京镖行分行稍做休整,周青便前往山谷老人住处。当曰与山谷先生有缘,蒙其赠字一幅,父亲十分喜爱,于情于理都应该探望一番。 二人来到山谷老人住所,发现那处小院已换了主人,周情忙上前打听,问道:“敢问此间原主人山谷先生到何处去了?” 那主人书生打扮,听到是打听山谷老人的,忙回道:“走了两曰了!伴行二人贬往宜州,宜州偏远荒凉,山谷先生怕是有去无回。唉……!我朝风流难复,宗师再少一人。” “山谷先生走时身体如何?”周青又问。 “已入膏肓!” 周青谢过那人,领着颜素衣返回分行,也不多停,赶车继续上路。次曰傍晚,已离西京不过三十多里,两人欲赶至西京再作歇息。正赶路间,周青看到路旁一所破房中坐着三人。周青目力惊人,仔细看去,有一人咳嗽不停,不正是山谷老人吗? 周青忙停住马车,与颜素衣一同往破房走去。 离着尚有十几步,便听里面喝到:“何人,何事?” 周青忙停住脚步,抱拳道:“在下信州顺通镖行周青,草字慎之,里面可是山谷先生?” 只听里面咳嗽了两声,才传来虚敢的声音:“原来是慎之小友,快快请进。” 周青这才拉着颜素衣往里走,进了屋来,便见墙角处点了一堆火,火上架着药罐,正在熬药。 靠窗坐着三人,两人官差打扮,水火棍搁在身边。另一人瘦骨嶙峋,却衣衫整洁,头发花白,却一丝不乱,正靠在墙上咳嗽,正是山谷老人。 周青忙上前行礼,说道:“晚辈见过山谷先生,见过两位差爷。” 那两位解差只点头示意,并未答话。 “咳咳,让慎之见笑了,也没个地方招待你。”山谷老人忍着咳嗽说道。 周青闻言忙席地而坐,说道:“先生,宜州偏远,辞官便是!” “嘿嘿,赵相公岂能如我愿!唉……!陈年旧怨,不提也罢。慎之,何处来,何处去?”山谷老人喘着气说道,他口中的赵相公正是当朝中书侍郎,副宰相,赵相公有一儿媳现正名满天下,正是那易安居士。 周青回道:“家父故去了,晚辈正要前往祖坟守孝。” 山谷老人听罢,只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周青便问道:“先生不往南走,怎么来了西京?” “我欲先往西京寻弟子杨叔明,有事情托付他。” “不知晚辈能否帮上什么?” “十年老去少年心,知事如梦无所求。”一句话说得无比悲凉。 周青见他心情寂寥,也不知该如何宽解他,只能指着颜素衣说道:“这位是颜二娘素衣,粗通医术,不如让她为先生诊治一番。” “慎之心意,老朽心领了。老朽自家知自家事,不必再诊了。”哀莫大于心死,山谷老人为人正直,不屑攀附,一生官运坎坷。又因早年与赵相公不和,如今便被赵相公定了个谤国罪,因而心如死灰。 周青知道像山谷先生这种文坛大家,一代宗师,定然不是自己能说服的,索性也不再多说,只对颜素衣耳语几句,颜素衣便取下身上包袱,从中取出五十两白银并十两黄金交与周青。 周青又转交给山谷老人,山谷老人笑了笑也不推辞,说道:“一年前便得慎之赠银,不曾想今日再得慎之救济。” “先生乃当世大家,一代宗师,晚辈恨不能日夜常伴,先生莫嫌晚辈粗鄙才好!” “东坡已去,我只能于无佛处称尊!哈哈。”山谷老人笑着又咳了两声。 聊了一会,药也熬好了,其中一个官差过去盛了一碗,端来服侍山谷老人喝了。 周青看山谷老人喝了药,便说道:“先生,此处离宜州山高路远,门口的驴车过于简陋,晚辈离延安府已然不远,便把马车换于先生,那马车系二娘平时使用,还算舒适,也好稍减先生苦楚。” “不可,岂能苦了小娘子?” 周青忙道:“我二人本就不急赶路,一路慢行,正好游山玩水。” 颜素衣接道:“正是,只盼先生莫要嫌弃,奴家巴不得马车换驴车,也好再慢些,好与慎之哥哥携手同游。” “你这小娘子人如其名,老朽曾为《小山词》作序,其中《望仙楼》里有一佳句,‘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小娘子也当得起这国色天香,难得还如此伶俐。哈哈,收了你的好处,老朽也没什么好还的,便送你一幅字吧!笔墨纸砚取来!” 那边两官差听了,忙从驴车上取来笔墨纸砚。一个官差用袖子在山谷老人前面抹出了一块干净地,另一个则铺平纸张,颜素衣素手研墨。 山谷老人也不多说,挥毫就写,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正是秦少游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落款写:崇宁三年八月九日,偶遇周郎、颜二娘,慕其年少多情,特书少游词以赠。题名山谷,又盖了印章。 写完又自长叹一声:“少游比我还年少几岁,竟已去数年。遥想当年,与东坡少游饮酒作对,何其快哉!” 周青心生向往,那该是何等风采! 颜素衣如获至宝,等到墨干,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那两个官差看山谷老人写完了字,便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请先生也辞我等一幅吧,也好传于子孙。” “你二人一路悉心照料,理当奉送!便趁着这会,一并写了。”山谷老人刚服了药,这会没怎么咳,爽快答应下来。 那二人忙又铺开纸张,山谷老人略微思索便先写了一张‘仁义为本’,下一张便是‘忠义传家’。俱都题了名,盖了印章。 那二人自是喜不自胜,风干了墨,小心收入怀中。 周青颜素衣也不急于赶路,将马车赶到门口,喂了些草料,便陪着山谷老人闲聊。 次日一早,周青与二位官差搭手将马车与驴车上物件做了个对调。 草草吃了些干粮,又服待山谷老人喝了药,两边才一前一后往西京赶。到了西京,两边就此分别。 临别之际,山谷老人送与周青一物。周青接过之后,心里一惊,那物掌心大小,四四方方,非石非玉却又晶莹剔透,正与那玉佩材质一般。方玉入手也是一股气流入体,比那玉佩还要强上不少。 只是与那玉佩不同的是,这方玉中间竟藏了一棵一寸长短小指粗细的竹笋,方玉一面刻了几行小字,“南崖新妇石,霹雳压笋出。勺水润其根,成竹知何日”。题名山谷。 “此物系我早年所得,同得数十块,只这一块当中蕴笋,灵意十足,我便将其磨成四方,随身携带。这些年恍惚中觉得这笋长大了些,也不知是时日太久,我忘了原来模样,还是确有成长。竹,虚怀若谷,柔中有刚;挺拔洒脱,俊逸清秀,正好配与慎之小友。”山谷老人笑着说道。 “谢过先生了,晚辈定以此物励志,时时不忘先生教诲!”周青深揖到底说道。 “咱们就此别过吧,此生能遇小友,也算晚年告慰了。” “晚辈拜别先生,祝先生一路顺风!”周青再拜道。 山谷老人拍了拍周青肩膀转身上车走了。 周青望着马车,心里颇为不舍,这一别便是生死相隔了吧!正是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大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第二十一章 自悟心法通经络 再思良策辟识海 周青颜素衣二人也不在西京耽搁,买了干粮饮水,便再次赶路,又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周家祖坟。 到时正好是中午,周青先将张恒人头在父亲坟前祭了,便远远埋了。接着又在妻子坟前站立半刻,念叨几句,颜素衣自然也过来与红英说上几句。 接着不做歇息,周青便砍树削枝做骨架,颜素衣拔草和泥做土墙,忙到天黑三间小房才算搭好骨架,墙只堆起来一尺来高。屋顶也没,两人干脆将草铺在地上,席地而眠。 过了三日才将房子搭好,又在房中生火将墙体烘干。两人便就此住了下来,每日里钻研心法,闲来周青便教颜素衣剑法及武功心法,颜素衣竟颇有天分,没几个月便已基本掌握剑法招式,只是尚未悟出剑意,剑气也要等任督二脉打通方能施展。 如此过了一年半,颜家心法语句已全部解出,连在一起也基本通顺。整套心法的涵义便是打通身体所有经络,让真气形成大周天运行。这样便可以通过身体毛孔吸纳灵气转化为真气,而不单单只靠吐纳转化真气。这个灵气周、颜二人也已然了解清楚,便是空气中所蕴含的有灵之气。那玉佩及方玉之中产生的气流也是灵气,只是比空气中灵气更加精纯。 当身体所有经络打通之后,真气便可全身外放,也可集中一处释放。就像周青之前发出的剑气,不过是真气通过任督二脉流动散布全身,能通过剑气发出的不过十之一二。周青剑气之所以比常人要强,只是因为悟出剑意,剑能通灵生意自然能多利用一些真气。若是按照此法释放,将真气凝于手上再通过剑气发出,威力大了何止十倍! 周青心中有了些想法,便拉住颜素衣说道:“素衣,我有些思路,你听听看。这本心法只说需打通全身经络,却没说如何打通。任脉经会阴可通冲脉,冲脉又可通足少阴、足阳明;督脉经哑门穴可通阳维脉,阳维脉又可通足三阴经。即便以此法通过任督二脉交汇穴位打通其他经脉,仍有手三阴经与其他经脉均无交汇,想来就是需要由外而内打通了。“ 颜素衣自幼学习医术,对经脉自然了解:“正是如此,由内而外无法通手三阴经,由外而内,又不得其法,慎之哥哥可是想出了办法?“ 周青便把那块方玉拿了出来,说道:“素衣没见我每日都枕着它吗?可知为何?“ “哎呀,慎之哥哥,几时学会了卖关子!“ “嘿嘿,容我再卖个关子。素衣可知我练武之人一旦打通任督二脉,真气便可周天运转,真气所过,通淤祛塞,百病不侵,那么为何不多打通几条经脉?“ “我听爹爹说起过,概是因为任督二脉的真气可以引导运转,甚至练到高深处可以自行运转,而其它经脉的真气并不受控制。若是贸然打通,真气便会通过交会穴位散入。真气散逸不单会造成功力难进,久而久之,这处经脉还会被散入的真气胀裂,凶险异常!” “正是如此,我初练武时,父亲便一再警告我切勿冲开其它经脉。这段时日,通过对心法的了解,我推测,之所以其它经脉的真气不受控制便是因为体内经络还未形成大周天,无法通过身体自主吸收灵气而造成的。因而我做了个尝试,通过督脉哑门穴打通了阳维脉。再将这块方玉枕于哑门穴,这方玉产生的灵气便通过哑门穴顺任督二脉运转,可喜的是,运转完小周天还继续沿哑门穴出沿阳维脉运转,再返回任督二脉,这样便行成了一个比小周天稍大的周天运行,每运行一周,丹田之中真气便可强上一丝,灵气所经过的部位也非常舒适。如若不借用方玉,真气便只在任督二脉循环,散溢在阳维脉的真气仍不受控制。所以在没有打通大周天之前,必须借助方玉,只有方玉中产生的源源不断的灵气才能推动其他经脉真气循环。” 颜素衣听罢,又气又委屈的说道:“慎之哥哥,这般凶险却不与素衣说,还拿我做外人吗?” 周青拉住她的手说道:“就是怕素衣担心,才没敢告诉你。咱们若是前怕狼后怕虎,这心法怕是练不成了。你瞧,现在不没事嘛!” “练不成便练不成,也没什么,只怕你再有个好歹,素衣如何承受?”颜素衣委屈的说道。 “这心法也不是非练不可,只是难保再出现个李恒王恒的,我如何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戮?当下我只你一个亲人,心法自是为你而练。” 颜素衣闻言,眼泪又掉了下来,哭着道:“我也要练!” “怎又哭了?答应了你永世相守便不准你死在我前头。”周青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说道。 “素衣不会死在慎之哥哥前头的,你已受了这么多苦头,我怎忍心你再伤心一次。” “那咱们可说好了,奈何桥上等你三年,哈哈。”周青笑道。 “何用三年?”颜素衣也笑道。 “往后不准再哭了!你这一哭,我心肝脾肺都纠到一块了。” “你若再瞒着我,我便哭个不停,让你肠儿肚儿也缠到一起。哈哈。”颜素衣佯冷着脸说道,说到一半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模样煞是可爱。 周青也被她逗乐,抱拳一礼笑着说道:“女侠真好手段,在下佩服!不过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正要听阁下高见!”颜素衣也有模有样抱拳说道。 “我的想法是先打通其他经脉,通过体内真气往外冲击,再用方玉积攒手三阴经内的真气,两相结合之下,说不定会有收获。即使通不了,也算扩大了体内经脉,只要有这方玉在,便不会有无法引导的危险。” 颜素衣想了一会,说道:“也好,反正方玉在手,也不虞有坏处。我也要早些打通任督二脉,估计再有两月可通。” 商定之后,周青便依法逐步打通身上经脉。三月过去,全身除手三阴经未通,其余正经及奇经八脉尽通。 手三阴经与手三阳经咫尺天涯,周青只能徐徐图之。待稳固了其它经脉运行,周青便用方玉慢慢积累手三阴经内的灵气。 方玉握于右手,灵气便由少府、劳宫、少商等穴汇入右手三阴经。如此又过了十余日,周青便觉右手内侧胀痛难忍。周青早有预料,便运转体内真气。 真气运行至手三阳经时,灵气与真气竟相互吸引,尤以手背少阳中渚穴与手心厥阴劳宫穴为甚。 体内真气运转不停,手心灵气吸收不止。待手三阴经几乎快要胀爆之时,突然如泄洪般由中渚穴涌至劳宫穴,如此手厥阴经便算打通了。随后其余手二阴经也先后与手三阳经贯通。 待右手三阴经通后,周青又照旧将方玉握在左手,十日后,感觉左手三阴经也剧痛难忍,便依法运转体内真气,半刻过后,左手三阴经也被打通。 豁然间,周青便觉身体轻盈许多,待真气运转一周,整个身体便如同与四周空气融为一体一般。如此运行几个大周天,周青笑道:“素衣,我感觉到那灵气了,原来便在空气之中。眼睛看不到,但身体却能感受到。只需如此周天运转数月,便可将络脉也全部贯通,到那时才能真正做到身体自行吸收灵气。” 颜素衣闻言笑道:“恭喜慎之哥哥更上层楼,素衣任督二脉已通,接下来也可以修行此法了。” 周青便将那块方玉交于颜素衣,又将一些心得告诉她。 时间一晃又过去八个月,颜素衣也早通全身经脉络脉。 这一日吃罢午饭,周青、颜素衣携手来到祖坟北边的树林里,而后分开十步对立。周青手持柳飘飖赠送的宝剑,颜素衣手持相思如梦剑。 颜素衣抱拳笑道:“请周大侠赐教。” 周青抱拳还礼道:“颜女侠客气,还望手下留情。” 颜素衣嘻嘻一笑,相思如梦剑已然出手,剑如迅雷,眨眼便至周青身前,周青宝剑当胸平放,竟用剑身将那相思如梦剑挡住。 颜素衣改刺为削,周青改挡为抹,两人你来我往,须臾间便斗了百余招。周青瞅准一个空档,一剑直刺颜素衣小腹。 颜素衣身影一晃,竟如风般飘起数丈,一剑当空斩下,剑气化成丈许剑芒直奔周青斩来。 周青真气凝于剑尖,也是一道剑芒刺出,竟将颜素衣剑芒分成两半。周青宝剑再抖,便将那剑芒抖散。 周青那道剑芒余势尚存,直奔颜素衣刺去,颜素衣身影又是一晃,竟在空中挪了二尺有余,避开了那道剑芒。 周青知道她再不借力便稳不住了,便挥手又是一道剑芒斩出,不往空中斩,却往颜素衣脚下斩。 颜素衣刚想落地借力,便见一道剑芒斩过,心道又要输了。无奈之下只能用剑触地,身体借力往旁边一闪。 周青早料到她要用剑借力,看她剑尖触地的一瞬间,身影也是一闪,正好等在颜素衣落地之处。颜素衣甫一落地,周青剑柄已抵其后心。颜素衣干脆往后一倒,周青连忙将她抱住,笑道:“颜女侠承让了。” “哎呀,素衣好笨,到现在也悟不出剑意。” “素衣,剑意本身,其实又有不同之处。我悟出的剑意是通过自身沟通剑体,使剑本身也通灵生意。这种沟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想,剑乃铜铁打造,因何能通灵生意?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我也是偶然所得。想必你改日悟出剑意也与我剑意不同,素衣只可将我的心得当成参考,不可照搬。” “素衣理会得,只是两年多了毫无进展,有些急人。若遇到恶人,岂不要拖累你。” “你现在的手段,若不遇到那些人,当今世界便无敌手。再者,佛家有顿悟一说,积累够了,保不齐一朝顿悟。”周青宽慰道。 “前几日慎之哥哥说的神识运行之法可有头绪?”颜素衣知道急不得,便不再纠缠剑意。 “据我猜测,神识便是强化的念头。当真气大周天运转积攒到一定程度,便可在上丹田开辟识海。上丹田本就为藏神之所,是我们念头聚集的地方。一旦识海开辟,念头便可由真气强化,到一定程度便可形成神识。再依照心法内的神识运行之法,便可将神识外放。按照心法记载,小成便可视方圆数十丈一粒尘埃,大成更可见方圆数百丈一点毫芒。神识另有驱物御物之妙处,那日张恒狗贼便于数十步外驱动飞剑,又可凭空变出铁链,想来便是神识驱动,那铁链定是藏于这皮囊中。”周青说完从杯中取出皮囊,又接着道:“素衣,咱们什么办法都试了。这巴掌大的皮囊,拇指大的口,拉也拉不开,翻也翻不过来,就连这相思如梦剑都刺不破,想来只能用神识打开了。” 颜素衣听罢深以为然,说道:“慎之哥哥是想通过控制体内真气运行,集中至上丹田泥丸宫,竭力开辟识海?” “正是如此,唯有开辟了识海,咱们才算真正参悟了这本心法。待我先摸索通了,素衣再依法修行。” 颜素衣怕有风险,上丹田乃藏神之所,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忙说道:“让我先试,慎之哥哥也让素衣做次师傅嘛!” “不可,你体内真气尚不浑厚,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周青不容置辩的说道。 “慎之哥哥几时变的这般霸道?” “哈哈,向来如此,素衣若不听话,我周家家法可不轻饶!”周青笑道。 第二十二章 神识生别有天地 宝囊开得见太玄 二人回到住处,周青便按议定之法,手持方玉,运行真气。由于全身经络已通,四周空气内的灵气便由全身毛孔汇入络脉,再由络脉汇入经脉。只是空气内灵气极其稀薄,自行吸收灵气的速度极慢,这块方玉的功能便是吸收空气净化其中的灵气,直接由穴位汇入经脉。一旦方玉贴上穴位,再运行心法,方玉净化灵气的速度比平常更快数十倍。 一经打通全身经络,颜家心法的好处便显露无疑,首先心法运行所至经络均被强化,手脚轻盈有力,目力也远胜当初;其次,身体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力更强了,这种感知不用眼观,仅仅是种感觉,就像当初张恒背后袭击周青,周青便感知到危险。若是放到现在,周青不仅能躲过袭击,还能做出反击。 颜家心法有前中后三个阶段,前期与寻常武功心法相似,不过是小周天运行,中期就是周青?、颜素衣目前的境界,全身经络尽通,真气可自行大周天运行。后期则是下丹田气海内真气逐步积累压缩,最终全部液化形成丹田灵液。对敌之时,便可随时调动灵液,与四周五行结合,形成火球、水珠、木刺、土盾、金兵等攻击手段,那张恒便是这种境界,柳飘飖虽也可以凝成水珠,只是速度慢、威力小,周青推测最多便是中期。据颜家心法记载,真气液化之后仍有修行功法,只是当初颜家老祖宗并没能得到。 颜家心法只记载了神识运行之法却没记载识海开辟之法,不过却提到了神识需由上丹田识海发出。按照记载推测,内功修行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便会开辟出识海。单独的神识修行并不在内功修行之中,应属于旁门左道。张恒既然能运用神识,由此可推测,要么内功修行道真气化液可自行开辟识海形成神识,要么张恒另有神识修行功法。 颜家神识运行法并不算神识修行法,不过周青心想,只要能运行,多加练习自然可以熟能生巧,也算一种修行。他这么急着开辟识海,一来是好奇皮囊,二来便是近些日子总有不详的预感。三月前楚怀信来过一次,说柳飘飖大半年前去了木叶山之后便再无信息,楚怀信要去寻找柳飘飖。两人推测要么柳飘飖已经去了那个世界,要么便是陷在了迷雾里。周青告诫楚怀信只能在外围寻找,不可深入迷雾,一有线索马上前来通知自己。 三月过去,楚怀信应该已经有所发现,理应数日前便来通知自己,至今未来,怕是遇到难缠事了。周青担心义弟,也忧心柳飘飖,算算时间,父亲过世已然三年多,自己守孝也有两年半了,再等一月,若还未有两人消息,便前往木叶山。 这一个月内,最好便是开辟出识海,生成神识,若能打开皮囊,自己对那个世界也能多些了解。 除了吃饭,周青连睡觉都是手握方玉,打坐而眠。十日时间,周青气海内部分真气已然变为灵液,上丹田仍是纹丝未动。周青心道自己想法错了,一味冲击上丹田并不可行。 周青只得暂停修行,将情况告知颜素衣,颜素衣琢磨半晌才说道:“上丹田为元神所居,中丹田为元炁所居,下丹田为元精所居,若能使精炁神相合,必然事半功倍,神识可成。不如试着将念头下引至中丹田,将下丹田元精(下丹田气海真气)也引至中丹田。慎之哥哥还是急了些,若是下丹田真气全部化为灵液,元精势必强上百倍,到时便可水到渠成。” “开辟识海未必便要真气化液,只是真气化液,元精大涨,开辟识海更容易一些。若按照你这种想法,精炁神相合,想必也能有效,我便试上一试!” 周青说完便盘膝入定,手握方玉,先将下丹田气海中真气全部运至中丹田,方玉不停净化的灵气也由经脉汇于中丹田,而后默想中丹田,将念头全部沉于中丹田。练武之人一般皆重下丹田,中丹田并非真气常聚之所,这一下真气全部汇于中丹田,只胀的周青心窝剧痛。那方玉所生的灵气仍源源不断汇入,如此过了两个时辰,膻中穴处中丹田比往日胀大了一倍,周青疼的几欲放弃,突然之间,中丹田处精炁神jiao合生出一道金光,接着便是两道、三道,金光生成之后直往上丹田窜去,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光积累至上丹田,印堂处上丹田形成一道气旋,越积越大。 再过一刻,中丹田不再生成金光,上丹田气旋静止下来形成了一片金光四射的海洋。周青便引导中丹田真气沉回下丹田,经此融合,真气又比往日精纯不少,已有三分之一左右的真气化为灵液。 周青闭上眼睛试着将念头外放,果然四周一切尽在脑中,比用眼睛看的还要清晰,不光景象清晰,神识捕捉到的声音也比用耳朵听得真切。再试着尽量放远,念头所至约莫二十丈,再远就达不到了,维持了七八息时间,周青便觉体内真气耗费了十分之一左右。周青这才明白神识的运行依托的是体内真气,每当神识损耗便要由体内精炁神融合供应,当下精炁神已然达到平衡,每消耗一成的神识便要消耗一成的元精与一成的元炁来弥补。 周青再将念头往体内感受,这次竟能将体内筋骨、经络、血管看的一清二楚,周青心道这便是内视了,以往只能通过身体感知真气运行,现在却可以直接看到。只见体内经络四通八达,上丹田一片金光,中丹田一片混沌,下丹田则是一片乳白。 周青将神识放出集中至皮囊,果然顺着皮囊口进了皮囊内部。皮囊内部自成空间,长宽高均约一丈。里面放着大大小小五口木箱子,最大的三尺见方,小的一尺见方,全上了铜锁。另有无鞘雁翎刀一柄、二尺长小指粗锁链一条、三寸乌金锥一把,其他均是杂物,有不知名的金属块、几截不知名的木头,还有不少黄金珠宝。 周青神识附在最小的箱子上,观想挪移,那箱子果然眨眼之间便出现在身前。周青再神识一扫,那把锁链也现于手中,仔细观察发现锁链最后一环有一米粒大小的凹槽,周青神识透入凹槽,那锁链便瞬间变大。神识消耗掉一半时,那锁链才长至一丈多长手腕粗细,比当初张恒使用时还要小上一半。周青心道张恒狗贼神识竟如此强大,自己若没有毒药相助,万万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颜素衣在旁看的口瞪目呆,说道:“慎之哥哥,此等手段当真匪夷所思,听你说起远不如今日亲眼所见震撼。” 周青再把皮囊内物品尽数移出,才笑着说道:“张恒狗贼当日手段比我现在还要高出不少,现在想想,能够杀他当真是叨天之幸。” “这几个箱子单看木材,便知十分名贵,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普通。”颜素衣笑道。 “拆开不就知道啦!”周青神识附于手中长剑,想控剑砍开铜锁,结果长剑却纹丝不动。周青咦了一声,又用神识附于颜素衣手中相思如梦剑,相思如梦剑却如臂挥指,刷一下出鞘,直劈铜锁。一连五剑,五个箱子上的铜锁全被劈开。 颜素衣先打开最小的箱子,箱子里只一本册子,封面四个大篆:“太玄真解”。颜素衣不及细看,又打开其他箱子,最大的两个箱子装的全是瓶瓶罐罐,颜素衣取出一瓶倒出,里面尽是丹药。另外两个箱子一个装的全是两寸长一寸宽半寸厚的玉石,其上灵气四溢;另一个装的尽是账簿。 周青拿出太玄真解,颜素衣则取出账簿分别查看。 太玄真解系手抄本,内容俱用大篆写就。若不是周青受父亲影响,热爱书法,专门研习过大篆,这些字便很难认得。周青细看之下,心中迷团尽解,恍如混沌之中闻听仙音,迷途之间得见真光,不自觉读了起来:“嗟夫!人身难得,光景易迁,罔测修短,安逃业报?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终,若临歧一念有差,立堕三涂恶趣,则动经尘劫,无有出期。当此之时,虽悔何及?故老释以性命学开方便之门,教人修炼,以逃生死。释氏以空寂为宗,若顿悟圆通,则直超彼岸;如有习漏未尽,则尚徇于有生。老氏以炼养为真,若得其枢要,则立跻圣位;如其未明本性,则犹滞于幻形。” “奈何后世黄缁之流,各自专门,互相非是,致使各家旨要迷没邪歧,不能混而同归矣!且今人以道门尚于修命,而不知修命之法,理出两端,有易遇而难成者,有难遇而易成者。如炼五芽之气,服七耀之光,注想按摩,纳清吐浊,念经持咒,噀水叱符,叩齿集神,休妻绝粒,存神闭息,运眉间之思,补脑还精,习fang中之术,以致服炼金石草木之类,皆易遇难成者。已上诸法,于修身之道,率皆灭裂,故施功虽多,而求效莫验。若勤心苦志,日夕修持,止可避病,免其非横。一旦不行,则前功渐弃。此乃迁延岁月,必难成功。欲望一得永得,还婴返老,变化飞升,不亦难乎?深可痛伤!盖近世修行之徒,妄有执著,不悟妙法之真,却怨神仙谩语。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炼金丹而得。恐泄天机,遂托名数事而名。其中惟闭息一法,如能忘机息虑,即与二乘坐禅相同。若勤而行之,可以入定出神。奈何精神属阴,宅舍难固,不免常用迁徙之法。既未得金汞返还之道,又岂能回骨换阳,白日而升天哉?” “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都来片饷工夫,永保无穷逸乐。至若防危虑险,慎于运用抽添,养正持盈,要在守雌抱一。自然返阳生之气,剥阴杀之形。节气既周,脱胎神化,名题仙籍,位号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 “仆以至人未遇,口诀难逢,遂至寝食不安,精神憔悴。虽询求遍于海岳,诸益尽于贤愚,皆莫能通晓真宗,开照心腑。后至数十载,仆以夙志不回,终感真人,授金丹药物火候之诀。其言甚简,其要不繁,可谓指流知源,语一悟百,雾开日莹,尘尽鉴明,校之仙经,若合符契。因谓世之学仙者,十有八九;而达其真要者,未闻一二。” “仆既遇真诠,安敢隐默,罄所得,成律诗九九八十一首,号曰《太玄篇》。前三九炼液成丹,中三九炼丹还婴,末三九炼婴分神!” 颜素衣账簿也看不下去了,问道:“可有署名?” “并未署名!未曾想咱们竟有这等运气,这本太玄真解竟直指金丹大道,若能练成便可吸风饮露,服气餐霞,炼液成丹,炼丹还婴,炼婴分神!”周青笑道。 “真是机缘,慎之哥哥真气己然开始化液,再过不久便可修炼这炼液成丹了!”颜素衣笑道。 周青继续往下读,文字不多,整篇不过一个时辰便已读完,待全部读完才发现,整册只有二十七首律诗,即太玄篇前三九炼液成丹法。 第二十三章 周大郎界外寻人 陶四娘地下开店 颜素衣又在装账簿的箱子里翻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中篇及下篇。 周青笑道:“这太玄真解不仅有修行经文,更有注解,详实无比。你看这第四首‘阳里***质不刚,独修一物转到羸尪。劳形按引皆非道,服气餐霞总是狂。举世谩求铅汞伏,何时见得龙虎降。劝君穷取生身处,返本还元是药王。’,注解说:‘阳里***,己之真精也。精能生气,气能生神,交互和合,自生神识。’,看来咱们是蒙对了。又说:‘元精属阴,其质不刚,其性好飞,需以金丹制之,只修元精终非正道。’怪不得咱们练武之人修至最终也难逃桎梏,只有修出金丹方能阻止元精散失。”说完见颜素衣还在翻找,接着说道:“第二十七首里说丹成之后便可延寿两百载,你我二人平白多活两百岁,已是天大的造化,得不到后两篇想来是咱们福缘不够。” “咱们以后多加留意,说不定还有机缘,慎之哥哥来看这帐薄,这分明就是药铺细帐,与我家药铺细帐十分相似。奇的是这账簿竟全用大篆记载,若不是前两年我一人苦闷,打听到慎之哥酷爱书法,才专门学习了各类文字,不然这账簿便很难看懂。我整理了一下,这本是进帐,这本是出帐。这本是药材出售明细,这本是成药收购明细。这张恒怎么倒像个药材铺掌柜!”颜素衣将几本帐薄一一递给周青,接着又说道:“这成药俱为丹丸,并无汤剂,收支俱为灵石,并无金银。这箱灵气逼人的玉石想必就是灵石了,这里许多丹药我家药经里均有记载。只是由于许多药草无处可寻,一直难能成药。你看这瓶补气丹,色泽气味均与药经记载一般无二,正是补充真气之良药,一株五百年人参配以诸多上百年份臣、佐、使药不过炼出十余粒,珍贵之极!这瓶一元丹也不得了,一元者,大始也!一元为万物之初始,一元丹的功效便是固本培元,对于咱们稳定修为最是有效。还有这初弦丹,最是不凡,初弦气即先天气,极为难得,非灵草仙芝难成此丹,常服此丹可增加先天之气,若普通人服用,用不了多久便可成为先天高手,远超一般武林好手,便是咱们已然超越先天,常用也可增加修为。”颜素衣如数家珍般,一瓶一瓶向周青介绍。 周青接过一瓶初弦丹,倒出一粒,丹药指甲大小,五色交缠,异香扑鼻。放入口中,遇津则化,顿时一股气流流入腹中,直汇丹田。周青本想运功引导,不料这药竟神奇至此,不用引导便汇入丹田。周青内视丹田,气海竟大了一圈。 周青笑道:“果真仙丹,一粒药竟顶@我苦修月余。原本还担心气海液化,真气会难以为继,有此仙丹,再无顾虑。素衣,你也试试!” “我还是等慎之哥哥真气全部液化之后再用,若是不够岂不麻烦?” “无妨,便是不用这丹药,我三年之内也可将真气全部液化。素衣你体内真气尚未化液,更需此丹。此事需听我的,咱们要齐头并进!” 颜素衣心想若是自己修为能够超过情郎,也不用事事都让他冒险了,便不再推脱,接过丹瓶倒出一粒放入口中,旋即打坐运气。 周青又拿起一块灵石放入手中,也是一股灵气由手心穴位汇入丹田,周青说道:“我道那些人是如何打通全身经脉?原来便是这灵石了,灵石功效与玉佩类似,也可由外而内生出一股灵气,久而久之,经络自通。” 如此这般,两人每日服药练功,闲暇之时便切磋剑术、研究太玄真解。太玄真解与颜家心法不同,每篇经文后都附有详尽的解释,周、颜二人不过花了两日功夫便全部理通。过了二十余日仍无楚怀信、柳飘飖的消息,周青等颜素衣也开辟出识海,稳固了神识后,便收拾行囊,于牛山县买了两匹马,赶往木叶山。 木叶山在北胡复州,三面靠海,一面环山,距延安府约莫四千里地。两人快马加鞭行了十日先到了雄州,稍做歇息。 等到晚间找到黑市,付了十两银子便被人蒙了面束了手领到一处小院。 周、颜二人眼睛虽被蒙上,但神识却看得真真切切。进了小院之后,又出现一人与黑市中人一后一前夹着两人进了卧室,移开柜子,现出一处向下的台阶。 周青左手被中人拉着,右手则拉着颜素衣,后面那人负责监督。沿着台阶下行八十阶,又转弯平走了四十五步,再下行四十阶,再转弯平走七十三步,小通道便汇进了一条丈宽丈高的巨大地道,二人这才被除去身上束缚。只见地道里隔着三四百步才点一盏油灯,大部分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走在前头的中人手里拿着火把说道:“您二位头次来,待会自有人引二位前行,沿此地道前行一百五十里便可至永清了,咱们这通道里一应吃喝应有尽有,只是比外面稍稍贵些,嘿嘿,运输不便,二位见谅。” 等了两刻钟,从地道黑暗里走出一位身穿皂色袄裤的矮瘦中年人,尖嘴猴腮,面色煞白,他打量着颜素衣说道:“嘿!好些年没见过这么俊的娘子了,今日当真走了大运,这一路有眼福了。” “老猴儿,莫胡说,当心得罪了贵人!”手拿火把的中人嗔道。 “嘿嘿,咱老候老实人不会撒谎,这般俊俏的娘子若不夸上一夸,我良心难安,我说走了大运,有了眼福,可是说谎?”老猴儿咧着嘴冲周青说道。 周青笑了笑没说话,只冲拿火把的中人眼神示意该走了。 拿火把的中人忙说道:“老猴儿,快快领着二位贵客赶路,二位途中若是累了,便带到陶四娘处歇息!” “嘿嘿,我自理会得!”老猴儿笑道,说罢领着周、颜二人前行。 老猴儿熟门熟路,也不点火把,边走边回头与二人说笑:“两位郎才女貌,斯文有礼,倒不像倒卖走私的商贩,莫不是私定了终身,私奔而来?” 颜素衣被他一句话呛笑,说道:“你怎知道?” “嘿嘿,咱老侯一双招子亮着呢,两位仙侣一般,娘子家里人忒不识相。” “是啊,奴家只能随着情郎私奔了,老猴儿你可要快些带我们离开,免得我家里人追上来。”颜素衣觉着这老猴儿一张嘴虽胡言乱语,心底倒是不坏,再加上他一嘴北方口音,说起话来甚是好笑,遂与他说笑两句。 “两位放宽心,在这地道里,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怕。咱们这地道始修于前朝,迄今已一百八十余年,起初只是雄州、永清两地的居民自发挖掘的,到了我朝与北胡连年交战,两地居民才纷纷组织起来互相贯通,再到后来,太宗北伐失败,担心北胡报复,便在两地之间以巨马河为界建了水长城,这地道因河水渗透曾数度塌陷,而后又经数十年修葺加固,方有了今日的地道。除主通道外,另有支道无数,便是十万大军攻来,也保管他找不到东西南北。”老猴儿边走便回头,直说的唾沫纷飞。 “怪不得你们经营多年,也不怕官府来剿。”颜素衣笑道。 “剿我等做甚?若有枉法之徒,出了通道再拿不迟。这地道存在了一二百年,若说官府不知定不可能,只是大家视而不见罢了。这地道行不了军,也不怕对方偷袭。无外乎私下里倒卖些物品,官府自然也会收到好处。只每到两方关系紧张之时,我们也会小心翼翼,这些年,两方关系一直平静,生意自然好了不少。三年前倒是有阵子又紧张起来,没多久便不了了之。” 周青心道三年前应该是肃慎人假扮北胡侵扰刑州,才使得两方关系再度紧张,只不知什么原因竟不了了之,想来是有人识破了肃慎人的阴谋。 “我对这地道倒是早有耳闻,只不知巨马河下如何通行?”周青问道。 “嘿嘿,到了便知!”老猴儿卖了个关子。 地道里不分黑夜白昼,三人行了约莫三个时辰,走了五六十里地,一路上又遇到四伙打对面过来的,只是每伙都有七八人,似周、颜这般两人一队的一个也没,老猴儿自与每伙领头的笑骂一番。 一路行来,周、颜二人尚未觉得疲惫,倒是老猴儿先受不住了,嚷道:“再往前行半个时辰,便去陶四娘处吃喝歇息。咱们这的规矩,金老大已告知二位了吧,我为二位引路,饭食自然从二位身上着落。”他口中的金老大便是之前手持火把的黑市中人。 “嘿嘿,好酒好菜自当管够,只是莫把我二人当肥羊宰了!”周青满含深意的笑道。 “咱们地道里自有规矩,断无宰客之理,二位放宽心!”老猴儿回道。 再行半个时辰,老猴儿领着二人七转八拐,来到一处酒家,仍是在地下,只是大堂上面有通风透光的窗子,看外面天色正是早晨。 酒家不大,一字排开六间房子,一间厨房、一间大堂、其余四间俱是客房。 老猴儿当先进了酒家,找了张靠墙的桌子斜靠着坐下,叫道:“四娘,贵客临门,快快好酒好菜伺候!” “你这短命的糟猴儿,挺了好大的尾巴来老娘这撒野?”厨房里传来一声鸢啼凤鸣般清脆嘹亮的声音。 “四娘好没道理,俺老侯来照顾你生意,怎说成撒野?嘿嘿···嘿嘿!”老猴儿被那声音一呛,好没面子,只能尴尬一笑。 “你这泼皮烂货,八十文酒钱欠了半年,何时予我?”伴着声音走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穿对襟缀花袄裙,酥胸微露;头挽垂鬟分髾发髻,青丝乍染。一双凤眼媚态盈盈,两弯柳眉春@情脉脉。俏鼻若琼瑶,皓齿如编贝。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莲步款款,香风阵阵。 老猴儿一双贼眼深剜陶四娘两眼,而后才垂下头去,支支吾吾道:“不过八十文钱,何用回回刺我,送完了这趟,便来结账。” 陶四娘也不理他,走到颜素衣跟前笑着说道:“好俊的小娘子,让姐姐如何见人?”也不等颜素衣回话,自顾自又说道:“郎君这般丰神俊朗,真是让奴家一见倾心,魂儿都被勾走了。”说罢故意弯腰露胸,冲周青飞了个媚眼,正是:垂鬟云乍染,媚靥香微点。未解作轻颦,凝情已动人。 颜素衣心道这女子好生妖冶,当着自己的面竟然勾引周青,心生厌烦,冷笑道:“掌柜的风情万种,怕是来往的客人才真是被你勾丢了魂!” 陶四娘听罢手一捂嘴,娇笑道:“吆,妹妹莫恼,你这情郎可是正眼都不瞧姐姐!” “掌柜的,快上些饭菜,咱们吃完好赶路。”周青说道。 “正是正是,长春酿沽上两斤,鹿肉切上三斤,再上些拿手好菜。”老猴儿插嘴说道。 “得来,您二位稍候,老猴儿跟老娘搭把手。”说罢,一扯老猴儿耳朵拽了起来。 老猴儿被她拽住耳朵,也不着恼,鼻子转过来猛嗅几口。陶四娘用力一转,老猴儿便消停下来,嘴里嚎着跟上。 第二十四章 周青解救梁依依 素衣制服陶四娘 周青冲颜素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将神识放出,紧跟二人进了厨房。 到了厨房,二人便开始交头接耳,声音虽低,却被周、颜二人神识捕捉的一清二楚。 只听陶四娘先问道:“羊儿肥不肥?” “肥的很,金老大特意安排的,肯定够一顿。” “骨头硬不硬?” “公的是个软蛋,母的那个看起来更软,我老侯口水都流出来啦!”老猴儿故意贴着陶四娘耳朵吸了口气。 “公的老娘吃,母的还没破@瓜,自然有人来吃,还轮不到你这糟货。”陶四娘拧了老猴儿一把说道。 “俺老侯自有分寸,只是好些日子没开过荤了,这么嫩的羊儿老侯一辈子也没见过,看得到吃不到忒是熬人,不如四娘便宜俺老侯一次?” “就怕你不敢!”陶四娘娇笑道。 “你莫施功,任俺施为,俺自不怕,保管四娘舒坦无比!”老猴儿顺杆上爬。 “你好大面皮!莫废话了,赶紧办正事。”陶四娘嗔道。 两人私语完便开始切菜做饭,一刻钟便做好了四菜一汤。 周青沾了口水在桌子上写道:“调料有毒!拆台!”写完随手抹去。 颜素衣点头,她知道周青不愿与这等人周旋,干脆拆了了事! 不大会,便上齐了饭菜,周青笑道:“我来时听人说起,雄州地道内多有黑店,这饭菜里不会有毒吧?” “郎君仪表不凡,说出的话却这般伤人,我先吃与各位看。”陶四娘说罢,便拿起筷子每样菜吃上一口,连酒也喝了一杯。 “不知你厨房内有种黑色的调料叫做什么?在下见识浅薄,还请掌柜的赐教!”周青笑道。 “那不过是肃慎人常用的香料,咦,你怎知我厨房内有种黑色的调料?”陶四娘大惊道。 “嘿嘿,我不单知道你厨房内有黑色调料,还知你手中扣着九根毒针。” 陶四娘惊出一身冷汗,正想甩手将毒针刺出,刚抬手便被周青扣住。陶四娘奋力挣脱,忽觉一丝真气沿内关穴侵入,顿时整个手臂便失去知觉。 老猴儿见陶四娘瞬间便被制住,一双肉掌直朝颜素衣胸前袭来,颜素衣恼他之前与陶四娘窃窃私语时对自己多有冒犯,抽剑一挥便削去老猴儿四指。 老猴儿大叫一声,后退两步,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也顾不得疼,忙倒地磕头:“咱们猪油蒙了心,财色迷了眼,有眼不识泰山,请二位大侠饶命。” “你们一伙人这些年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留尔等不得。”周青怒道。 陶四娘右手被扣住,便朝周青身上靠了靠,含泪说道:“咱们平日里见不得阳光,只在这地道内艰难度日,从不曾伤人性命,最多便是迷晕了抢些财物。要不然这些年,咱们名声早就臭了,怎还会有人来此地道。” 周青真气离体将其震开,说道:“死到临头仍旧花言巧语,不知悔改。你俩厨房里密谋,什么公羊母羊,当我三岁孩童吗?” 陶四娘谎言被揭破,也不脸红,又往周青身边靠去,笑道:“那又如何,你若杀了我俩,保管你走不出这地道。” “你当我无法制你?”周青说罢,便提出一股灵液直入陶四娘内关穴,控制灵液在其手厥阴心包经内左突右撞,但见陶四娘疼的满脸冷汗,仍自媚笑盈盈。周青怒道:“你这右手不想要了?” “郎君既然不懂怜香惜玉,四娘本就命苦,要右手何用?”陶四娘满脸哀怨。 颜素衣冷笑道:“我把你脸也划成花,看你以后如何称香道玉?” “小妹妹,我陶四娘岂是吓大的?嘿嘿,我看妹妹尚未破@瓜,不若姐姐教你两手,保管你这情郎离不开你!要知道男人最喜欢花样百出了,姐姐懂的招式可不是你能想到的。” “你…!不要脸!”颜素衣气的满脸通红。 “男欢女爱本就天经地义,何来要不要脸一说?你说是吧,郎君?”陶四娘又要倒在周青怀里。 周青心里发狠,说道:“看来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便先废了你丹田。” 说罢,挥手便往陶四娘下丹田击去,陶四娘忙道:“你若废了我,照样走不出地道,这地下如同迷宫一般,没有我们的人带路,任你神仙下凡也难以走出。” 周青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光这最后半个时辰,老猴儿带着自己七转八拐,自己虽用神识竭力去记,仍是不敢保证能走的出去,更不要说往前还有百里,即便退出也有五六十里。当下有些犯难,手掌停在陶四娘下丹田处击不下去。 “嗯…!郎君摸得奴家浑身都热了!”陶四娘一声娇@吟如同蚀骨毒药。 周青忙将她推开。 颜素衣持剑走上前来,说道:“慎之哥哥,我自幼记忆力惊人,任何书籍都是过目不忘,来时之路我已全部记下,咱们大不了不走这地道,退回去走地上,凉那些巡检也留不住咱们!杀了他们吧!” “只能如此了,我之所以不走地上便是想着难免会遇到巡检,不愿开罪官府。既然如此,咱们退回去走地上易容过去也可。”周青知道颜素衣是故意唬人,便顺着说道。 陶四娘见二人商定完毕,也不知颜素衣说的是真是假,当下也不敢真拿性命来赌,忙说道:“二位且慢,只要二位答应饶过我等,我等自然领二位走出地道,绝不敢再有二心!” “如此最好,若再耍滑头,饶你不得。”周青喝道。 双方互有妥协,周、颜二人便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吃些。 陶四娘与老猴儿自去包扎伤口,再去弄些饭食,那二位手段惊人,他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盼着同伙到来。 颜素衣神识一直跟着二人,周青神识则扫向其他房间,想看看二人还有什么秘密。 果然扫到第三间房的时候,发现里面趟着三个人,两个男的,胡人装扮。一个女的却有些眼熟,周青分辨一会,才记起正是两年多前与颜珵玉、楚怀信同游秦淮河时遇到的磕破膝盖的小娘子。 当年那小娘子不过十五六岁便已花容月貌,如今更是倾国倾城。昏迷之中,手脚被缚,眉头微蹙,更添几分柔美,十分惹人怜惜。 周青心道当下还不宜杀了陶、侯二人,免得打草惊蛇。待寻回义弟,定将这窝贼人一并端了。当下又往第四间房扫去,与一、二间一般,除了一应摆设,并无异常。 周青待陶、侯二人吃了饭食,才开口说道:“咱们本不欲坏尔等好事,只是今日二位撞到咱们手上,也算命中注定的报应,需怨不得咱们。” 陶、侯二人只能点头称是,心里却将周、颜二人骂开了花。 周青自然猜不到陶、侯心里的想法,继续说道:“既然给咱们遇到了,便是缘分,索性连客房内的三位也一并放了吧!” 陶四娘心里直打颤,这二位手段如此骇人,客房里的三个不过是昨夜迷晕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连老猴儿都不知道,竟也被他们发现了。忙点头说道:“都听郎君的,奴家这就放人。” 周青跟着陶四娘来到第三间客房,示意陶四娘先解去那小娘子的迷药。 解药见效很快,不大会功夫,那小娘子便悠悠醒来,睁开眼刚想喊叫,看到眼前有人忙又止住。也没看清两人面庞,便低着头泪眼朦胧的说道:“两位好汉,奴奴只是一个青楼卖唱的,不知有何值得好汉如此作为?” “嘻嘻,你倒是看清了再说,我可不是好汉!”陶四娘笑道。 周青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解开小娘子身上的绳索。陶四娘自然照办,边解边笑道:“我还道郎君当真不懂怜香惜玉,原来是四娘姿容丑陋,不堪入目。若是如这小娘子一般,怕郎君自会怜惜!” 周青也不理她,对着小娘子温言说道:“娘子莫怕,事情缘由你据实说来,周某自然为你做主。” 陶四娘听他自称周某,之前又听颜素衣叫他慎之哥哥,心里已然清楚了周青身份,心道情意剑周青三年前不是死了吗?怎会来到雄州?江湖传言当真不可尽信! 那小娘子这才抬头打量眼前之人,认了片刻,猛然想了起来,叫道:“周公子?” “正是在下,江宁一别多年,不曾想今日竟在此地遇到娘子。”周青拱手笑道。 那小娘子身上绳索除去,忙蹲身万福,说道:“奴奴见过周公子,多谢周公子搭救之恩。奴奴本姓王,名叫依依,只可惜奴奴幼时父亲罪死狱中,无奈入了娼籍。跟着梁婆改姓为梁,本名也成了艺名,贱名难入公子耳目。奴奴自己也常叹辱没祖宗,便借周元公《爱莲说》,自取名‘莲儿’,公子叫我莲儿即可。” “你就是梁依依?当日我那义弟便是为看你而去,在下刚好在那等候。”周青惊讶道。 “公子还是叫奴奴莲儿吧!”梁依依有些执拗的说道。 “呃…!在下唐突了,莲儿这个名字妙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知莲儿姑娘如何落到这般地步?” 梁依依见他称自己莲儿,十分称意,她这名字取了好久,还是第一次告诉别人,笑着说道:“好教公子知道,奴奴本是樊楼里一名卖唱女,前些日子有贵客临门请奴奴登门表演,平常之时常有达官贵人来请,奴奴自然不疑有他,便同梁婆前去。来人带着我们七转八怪,走过一条无人胡同时,奴奴只觉后脑一疼,便昏了过去。醒来时便发现身处一辆油壁车中,正在行进。奴奴被人绑了手脚,封了嘴巴,油壁车四面也被封死。奴奴只能用脚踹,外面人听到动静便威胁我说,再敢乱动,就…就…先辱我再杀我!奴奴吓得再不敢动,一路走了六天,奴奴吃喝拉撒都在车内。幸而他们说未曾伤害梁婆,只是将其打晕放在原地。”说着说着微笑收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周青见状只能安抚道:“莲儿姑娘,事情已然过去,有我在,无人再能伤你。” 莲儿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到了雄州,奴奴便被交与这二人。这二人领着奴奴进客栈清洗一番,呃…!是奴奴自己洗的,他二人俱在门外。” 说罢看了看周青神色,周青示意她继续说,她才又说道:“这二人对我又是一番威逼利诱,说什么若是我敢乱喊,便辱我杀我,若是我听话,便将我献给仙师,少不了我一番造化。奴奴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敢反抗,只想着自己反正已落入风尘,终究要被男人玩弄。一路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吃了一顿饭菜便睡了过去。醒来便看到周公子啦,周公子真是奴奴的贵人。” 陶四娘听罢冲周青一挤眼,笑道:“没想到奴家也做了回好事,嘻嘻,既然救了周郎的小情人,周郎这便放了奴家吧。” “你少来胡说!”周青心道,这陶四娘误打误撞,还真是做了好事。刚才莲儿提到仙师,莫不是又有那个世界的人?自己可要当心行事!当下便说道:“将这二位其中一个带到隔壁房,我要分开审问他们!” 陶四娘伸手拎起一个瘦些的,往隔壁房间拖去。回来后便给剩下的这位喂了解药,待那人醒来,陶四娘抽出门栓对着他脸狠抽一记。只一下,那人便吐出四颗牙齿,半边脸血肉模糊。 周青问道:“你是何人,要将这位娘子送去何处,如实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嘿嘿!拟当师窝(你打死我),山石挠不挠恁(仙师绕不了你们)。”那人牙齿脱落,嘴上剧痛,口齿不清的说道。 周青冲着陶四娘皱眉怒道:“你故意的吧?打成这样怎么问话?” 陶四娘捂嘴一笑,说道:“莫怪莫怪,下手重了。奴家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便是,我要知道仙师是何人,在何处,有何手段?掳走莲儿姑娘有何目的?”周青无奈说道。 “周郎在此,奴家不便施展!”陶四娘媚眼如丝,娇笑道。 “我便不在此,你的一举一动也难逃我眼,休要再耍滑头。”周青冷笑道,接着伸手掐住那人牙关,塞入一粒祛瘀消肿的药丸,领着莲儿转身离开。 第二十五章 媚四娘施美人计 俏莲儿诉苦肉情 陶四娘见二人走后,关上房门,往那人口中塞了一粒药丸。 周青领着莲儿来到大堂,神识却一直观察陶四娘举动。只见陶四娘待那人服药片刻,便呻吟着扭动身躯跨坐在那人腿上,一阵搓揉。那人气喘如牛,嘴巴直往陶四娘身上凑,陶四娘左摇右摆就是不让他得逞。 再过片刻,那人浑身一抖,眼神开始痴呆,陶四娘便呻吟着问道:“冤家,你是何人,与你一起的同伴又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快快告诉奴家!” 那人先服了周青消肿药,此时说话已然清晰不少,木然答道:“我叫兀里珍,同伴叫耶律敏,来自大辽。” “你们劫了那小娘子准备送给何人?” “献给仙师!” “仙师要她何用?” “仙师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处子,我们打听了一年多,才找到了梁依依。” “你们北胡数百万人,想找个八字全阴的处子还不简单?怎么倒找到南朝来了?青楼里面找处子,亏你们想的出来!”陶四娘忍不住笑道。 “是主人查到的,咱们大辽自然也有八字全阴的处子,只是还需要五行单水的女子才行?” “哪有五行单一之人?你们又如何得知梁依依生辰八字?又如何确定她五行单水?” “咱们在南朝京都大相国寺中藏有暗线,那梁依依常去大相国寺烧香稳卦,自然便知知她生辰八字。仙师说五行单一之人本就十分稀少,又极难成年,大多六岁之前夭亡,若能幸存下来,便是难得的修真材料。咱们有一块玉符,可以测验五行属性。” “仙师不会是要收她做弟子吧?” “我也不知。” “你们什么时候给梁依依做的测试?” “三月之前,我陪少主人去的樊楼。少主人点来梁依依唱曲,让她握住玉符,那玉符单生一道黑光,自然便是五行单水了。” “然后你们就设计掳走梁依依?” “是的。” “为何当时不掳?” “咱们在南朝的暗线只有主人能够调动,少主人无权调人,才返回中京回报主人。” “冤家,那梁依依当真是处子?”问罢,朝大堂方向一眨眼,妩媚一笑,她断定周青能看到。 她精于男女之事,自然看得出梁依依是个处子,心里不免对梁依依高看了些。之所以有此一问,自然是问给周青听得,也不是她有意抬举梁依依,而是心里恨极周、颜二人,总想着离间二人。这梁依依天生丽质,温顺柔美,难得的是才艺无双,本朝无数才子为其题词作赋,说不定便能吸引住周青。哪怕不成,也能给颜素衣添些堵。 “我家少主人阅女无数,他说是自然是。” 陶四娘得到答案,又冲大堂一笑,接着问道:“仙师现在在哪?” “在复州。” 周青一听复州,心道这么巧?不知仙师手段如何,当下更是集中神识观察。 “仙师有何手段?”陶四娘又问道。 “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呵呵,冤家莫不是诳我?哪有人能呼风唤雨,说说你真正见过的手段。” “我见过仙师百步之外随手便可发出火球烧毁一颗大树。” 陶四娘心中一惊,知道此时兀里珍只凭本能答话,断不可能欺骗自己,忙又问道:“还有呢?” “仙师可于空中飞行数十步而不落,速度奇快。” “还有呢?多说些!奴家爱听。”陶四娘娇@喘之声加重。 兀里珍满脸胀@红,喘着粗气,又要往陶四娘身上亲。陶四娘再次扭动起来,又一阵搓揉。陶四娘重复一遍,问道:“还有呢?多说些!” 兀里珍身体颤抖,仿佛想起了极为激动或者可怕的事情,说道:“凤凰,凤凰!” “还有没有?” “没了,我只见到这么多。” “耶律敏是你什么人?他知道仙师吗?” “他便是我少主人,他知道仙师。” 陶四娘又重复问了几遍,见兀里珍确实只知道这些,便转身朝隔壁房走去,任由兀里珍独自气喘乱动。 陶四娘进了隔壁房,依法对耶律敏盘问,耶律敏知道的更多些,又说出了仙师还有丹药,一粒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询问完毕,陶四娘便将结果一五一十的告知周青。 “奴家的手段还能入郎君眼目?”陶四娘媚笑道,若是当时梁依依不在,她定然不会让周青离开。 周青还未开口,颜素衣便怒斥道:“无耻!” “吆,小妹妹,姐姐的手段你当真不想学?你虽比我年轻漂亮,论起对男人的了解,你还差得远。小心姐姐那天勾走了周郎,你就后悔莫及了!”陶四娘毫无作为人质的自觉,不时**二人。 颜素衣大怒,冷笑道:“看我划了你的脸!”说罢,便挥剑朝陶四娘脸上划去,这一下速度不快,只是吓她,没想真伤她,若真花了她脸,怕她不肯带自己离开,自己当真很难走出地道。 对颜素衣来说速度不快,对陶四娘可不慢,她心里一惊,暗道莫不是真惹恼了这位,忙往后一闪,一缕秀发飘落下来。这下垂鬟分髾髻,只剩垂鬟,分髾没了。 颜素衣收剑冷笑,说道:“别忘了自己命都在我手上,惹恼了我,杀了你还有老猴儿,我还不信你们这地道里人人都不怕死!” 陶四娘额头全是冷汗,干笑道:“姐姐天生就这么张嘴,管不住,妹妹消消气!” 颜素衣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对周青问道:“这位姑娘便是梁依依?慎之哥哥几时竟认得梁大家?” 周青笑道:“还是当初怀信来江宁之时,洵美领我俩前去秦淮河,碰巧遇到了依依姑娘。”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劳周公子引见!”梁依依冲周青说道。 “莲儿姑娘,这位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姓颜,闺名素衣。素衣,依依姑娘自名莲儿,取自周元公《爱莲说》,你便叫她莲儿吧。”周青介绍道。 “莲儿见过颜姑娘,姑娘人如其名,当真便应了小山先生那首《望仙楼》里的‘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近年来小山先生任东京判官,常来樊楼听曲,奴奴因而认得他。若他见了颜姑娘,定然吹嘘自己有先见之明。”莲儿冲颜素衣行礼道。 颜素衣连忙还礼,笑道:“梁大家谬赞了!倒是梁大家之名如雷贯耳,小山先生一首‘遍看颍川花,不似依依好’传遍大江南北。更听说大司乐常年的为梁大家作曲写词,关系非同一般。那句‘好风韵,天然异俗。虽然初见,情分先熟。’,当真妙极。”她口中的大司乐便是当朝大才子周邦彦了,近年升至大司乐,提举大晟府。周邦彦与梁依依的风流传闻便是两年多前,颜素衣在深闺之中也有耳闻。她故意说出来,自然是说给周青听的。 梁依依虽年龄不大,却久在风月场,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一等一的,当然听出颜素衣言外之意,忙红着脸说道:“是大司乐抬举奴奴,奴奴自知身份,岂敢高攀。”她这句话自然也是一语双关,明确告诉颜素衣自己没有高攀周青的意思。 陶四娘自然也听得出两人潜在意思,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颜素衣冷哼一声,陶四娘强止住笑,背过身去低头不语。 周青虽然心思细腻,却听不出女人家的小小心思,见二人见过礼,便冲颜素衣说道:“素衣,这位仙师听着比张恒还要强上一些,这么巧就在复州,怕是躲不开他。若是拼斗起来,咱俩联手方能一战。” “咱们何必躲他?正要从他身上打听去往那个世界的通道。到时便将相思如梦剑给慎之哥哥使,威力更胜素衣数倍,定能制服他。”颜素衣从未与人争斗过,平常只有周青与之喂招,刚才一剑便削去老猴儿四指,又挥剑削掉陶四娘秀发,只觉自己控剑自如,收发由心,不由得有些得意,认为那仙师也不过如此。那火球术可挥出百步,自己剑气也可发出二十余丈,虽不及他远,威力又岂是小小火球可比。 周青知她心思,也不愿打击她信心,笑道:“若真争斗起来,素衣为我掠阵即可,由我正面斗他。” 两人议定,周青又从包袱里掏出些饮水干粮予莲儿吃了,这才对着陶四娘说道:“陶四娘,想必你也猜出我的名号了吧?你现在亲自送这位莲儿姑娘回东京,事情办得好了,我既往不咎,但有差错,天涯海角我也饶不过你。” 陶四娘心中另有想法,刚想拒绝,便听莲儿说道:“周公子,莲儿心中早已厌倦青楼生活,若能就此摆脱,正是梦寐以求。乞求周公子、颜姑娘收留!莲儿愿为奴为婢,此生伺候二位。”说罢,跪地不起。 周青忙侧身避开。 颜素衣将莲儿拉起来,笑道:“你好好的大家不做,跑来做什么丫鬟?你这般漂亮的丫鬟,我可不放心。” “奴奴自知身份,只愿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断无非分之想!”莲儿说着便泪珠儿外泛。 周青心里不忍,便说道:“这样吧,你先跟着我俩前往复州,待返回之时再送你回京。你若不想为娼,我顺通镖行虽经营惨淡,还是能凑些银两为你赎身的。到时凭莲儿姑娘的才艺,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至于为奴为婢,切莫再说。” 周青开了口,颜素衣自然不便反驳,便招呼陶四娘道:“快快收拾一番,将那两个胡人押了,咱们继续赶路。” 陶四娘前去客房,又各喂了兀里珍、耶律敏一粒药丸,才赶着二人过来。老猴儿挑了些干粮,打了个包袱,七人便分前后继续赶路。 老猴儿走在最前面,兀里珍、耶律敏次之,陶四娘、莲儿夹在当中,周青、颜素衣尾随。 行了一个时辰,地道又出现向下去的台阶,老猴儿便介绍道:“此处便是巨马河南岸了,当年的通道因太宗挖水长城多次塌陷,雄州、永清两地先辈便继续下挖,通道自此变的只容两人来往。两侧用木桩联排刷漆加固,顶部用木方、木板刷漆加固,全长三十里,花了四十年才修通。所以,咱们收些过路钱也是应当。” “收钱自是应当,害命却是不该!”周青冷笑道。 “这里暗无天日,又是两不管,正是谋财害命的绝佳之地。”颜素衣揶揄道。 老猴儿不敢再回话,领着几人下了台阶。足足又下了一百二十步,越往下越阴暗潮湿,由于通道过窄,两边又都是木头,索性连油灯都没了,老猴儿只得点起火把,七人两排变成一排靠墙前行,整整两个时辰才走完木通道。 再上了一百多阶台阶,老猴儿说道:“咱们现在已经在北胡地界上了,几位若是赶往复州,无需走到永清,随意找处通道出去直奔燕京,转道复州即可。两朝只在边境处查的严些,一旦进了内陆,反倒没人查了。再有这两个胡人引路,定然畅通无阻。” “也好,随便找个出口让咱们上去。”周青说道。 第二十六章 周青定计探九霞 四娘再施色诱法 老猴儿当即领着几人又一番拐绕,走了半个时辰找到一处台阶,众人拾阶而上,到了尽头,老猴儿先轻敲三下,再重拍四下,而后再轻敲三下,封堵的木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之人四十来岁,见到老猴儿,笑道:“这趟生意不错,老猴儿有得好酒喝了。” “少不了你一口,先送几位贵客离开,咱们稍后再续。”老猴儿笑道。 那人让开通道,老猴儿领着众人出了通道,对周青抱拳道:“周大侠,之前多有得罪,老侯谢过不杀之恩。” “尔等好自为之,若返回之时还见尔等为非作歹,定端了你的老窝。你那四指便算在周某头上,若想寻仇,自来寻我。” “不敢不敢,这四指算给老侯长了记性,再不敢为非作歹!”老猴儿忙干笑道,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找周青寻仇。 那开门之人一头雾水,看着老猴儿手上包了白布,合着是被人削掉了四指。他也不是傻子,不清楚状况自然不敢乱出头,当下沉住气,待回头问清老猴儿再说。 “既如此,还请陶四娘将控制这二人的法子传给在下!”周青对陶四娘说道。 “哎呀,不是奴家不肯传,只是这法子男人可使不来,周郎不是都看到了嘛!要传也得传给颜女侠,嘿嘿,妹妹要不要学?”陶四娘媚笑道。 “呸!”颜素衣嗔道。 周青眉头一皱,心道难办,只能说道:“那便解去二人迷药,另施毒药!” “奴家只有迷魂的药,可没有害命的药,不如将奴家带上,奴家委屈一下,助几位顺利到达复州,如何?” “你会这般好心?”颜素衣冷笑道。 “小妹妹,你哪哪都好,就是善妒!你瞅瞅莲儿姑娘,低眉顺眼,多惹人怜爱!”陶四娘挑拨道。 颜素衣听罢,又自抽剑,冷笑道:“你真当我的宝剑不利?” 陶四娘忙跳到周青身后,笑道:“妹妹息怒,姐姐一番真心,哪有它想?只是心里有些好奇,想要见识下仙术,便让姐姐见见世面又有何妨?” “管好你的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颜素衣警告道。 “以后绝不多言!”陶四娘捂嘴说道。 事情说定,陶四娘又从袖带里掏出两丸药分别喂给兀里珍、耶律敏,接着在兀里珍耳边低语几句。兀里珍便自行出去,过了两刻便引了两辆马车过来。周青心道怪不得说北胡人都活在马背上,便连这小小村落,也能租来马车。 兀里珍、耶律敏、陶四娘乘坐一辆先前带路,周青、颜素衣、莲儿另做一辆随行。 北胡的马较之南朝马高大健壮,不仅速度快,耐力也好。不过两个时辰便行了近百里。眼瞅着太阳落山,车夫又加快了速度,再行半个时辰,终于在天色大黑之前,进了燕京城。 找了家客栈,周青、兀里珍、耶律敏三人住一间房,颜素衣、莲儿、陶四娘住一间房,车夫舍不得花钱,单住了柴房。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陶四娘给兀里珍、耶律敏喂完药,几人再次赶路。燕京距复州一千五百里,众人尽量赶路,第五天傍晚抵达复州,据耶律敏所说仙师位置已不足三十里。 众人付了车马费,遣散车夫。周、颜二人准备养精蓄锐,便找了家客栈早早歇息。兀里珍、耶律齐被下了迷药很快睡去,周青则在房中打坐监督。颜素衣也要蓄养精神,便封了陶四娘全身穴道,又将她手脚捆住,扔在床上,自己在旁打坐休息。只莲儿一人无所事事,又怕惊扰了颜素衣,也不敢弄出动静,只能早早的躺在床上数绵羊。 第二日一早,众人吃了早饭便从复州城西门出,一路往西步行而去。 行了一个时辰,耶律敏便引着众人进了山,此处已然紧靠渤海湾,水汽较别处重了许多。 那山陡峭挺拔,连绵不断,雾气蒸腾,气势不凡。此时正是暮春三月,山上千桃吐花,万树笼烟;更有水流之声潺潺叮叮,鸟雀之音呖呖嘤嘤。 众人也没心情欣赏美景,只小心赶路。再行一个时辰,远远看到一处雾蒙蒙的山谷,走到近前,才发现谷内尽是浓雾,视力所及不过三五步,谷前小路三条,往前走十步,又变三条,再十步又三条。耶律敏带着众人一会左一会右,走过三十三个岔路口才进了谷内,浓雾也随之不见。 进入谷内又是一番景象,山谷长宽约有两百丈,远处三层楼阁依海而建,阁楼两边尽是游廊亭榭。山谷中间一棵参天大树最是引人注目,那树两丈粗细,二三十丈高,树上正开着十几朵脸盆大小的花。大树周边又种有不少奇珍异果,两侧开辟了良田,有些田里刚发芽,有些田里已开花,俱是些周青没见过的植物。 周青自然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山谷不过两百丈。以他的目力,阁楼之上一只飞鸟也看的一清二楚,那仙师没理由发现不了他们。果然,一道声音如雷鸣一般传入众人耳中:“各位,擅闯我九霞谷,该当何罪?” 周青凝目远望,但见三道白色身影自楼阁中飞速掠来。周青心里大惊,原以为只有一位仙师,怎么一下子竟冒出三个。当下不容分神,强稳心绪,紧握手中相思如梦剑。进谷之前,周、颜二人便将宝剑交换,皮囊也交给了颜素衣,关键时刻还有铁链、无鞘刀可用神识操控击敌。 那三人在阁楼中便发现兀里珍、耶律敏被人控住心神,待掠至众人面前,其中一个又黑又壮的年轻人当先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作甚?” 周青不敢大意,抱拳道:“我等来此有两件事,其一,这二人与我等路上偶遇,不知为何,竟出手袭击,反被我等制住。这二人说系由三位仙师指使,我等心中仰慕仙人,特来拜访!其二,在下有一义弟,二十六七岁,白白净净,甚是英俊,手中常执折扇,名叫楚怀信,前些日子独自跑来复州游玩,数月未归,怕是误入了山谷迷地,不知几位仙师是否见过?” 那黑壮年轻人刚欲回话,却被身旁白净斯文、面相英俊的年轻人抢了先,说道:“我三位便是你们口中的仙师啦,至于你那义弟,咱们并未见过。既然尔等欲见识仙法,也未尝不可,这便随我来,我来为尔等演示一番。” 黑壮年轻人忙阻止道:“陆师兄,这些人来历不明,还是赶出去的好!” “张师弟,我自有主张,他们仰慕仙法,咱们自然要成人之美。再说,来都来了,还未请人入谷便赶将出去,怕有失我九霞门的体统。薛师兄你说呢?”陆师兄笑着向另外一个白胖矮粗的年轻人问道。 “都好都好!”那矮胖薛师兄从站定便一直盯着颜素衣、陶四娘、莲儿扫来扫去。尤其是陶四娘还故意冲几人飞眼,时而搔首弄姿,时而媚笑盈盈,看得薛师兄直吞口水。 那三人便领着周青几人往阁楼走,陶四娘趁机向那薛师兄身边蹭了蹭,笑问道:“仙师,这棵大树这般雄壮威武,奴家从未见过,不知叫个什么?” 那薛师兄被陶四娘一蹭,更是心痒难耐,趁着众人不注意,伸手往陶四娘屁股上一抹。陶四娘也不闪避,只白了他一眼,顿生万种风情。薛师兄得意非凡,卖弄道:“这株神树,名叫二弦木,九年一开花,再九年才成果。二弦者阴阳也,阴阳者龙虎也。龙之弦气曰黄芽,虎之弦气曰白雪。小娘子,你看这树上花开一十八朵,九朵黄花结出的果子叫龙弦果,九朵白花结出的果子便叫虎弦果。龙虎合而成丹,我等修真之人一旦灵液圆满,同服二果便可成就金丹大道。” “果真神异,仙师好手段!这般神异的物件,真是让人心痒!”陶四娘伏在薛师兄耳旁说道,最后心痒两字故意拉长了语调接近呻吟,直听得薛师兄欲@火焚身。 “本仙师身上还有一物,比这二弦木更雄壮威武,更神异不凡,不知小娘子有没兴趣见识一番。”薛师兄转身在陶四娘耳边低声说道,说完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陶四娘耳根。 他们此番举动,众人自然看在眼里。周青皱眉不语,莲儿低头紧随,颜素衣冷哼一声。陆师兄面露笑容,快步前行,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师弟却长叹口气,也不说话。兀里珍、耶律敏二人迷药未解,仍自浑浑噩噩。 陶四娘耳朵被薛师兄一触,身子一软,倒在薛师兄怀里。薛师兄忙将其扶住,故意停住不走,等与前面众人拉开几步,一双手更是不老实,四处游走。陶四娘右手搂着薛师兄肩膀站起,左手不经意间自薛师兄裆下一滑,嘴也几乎贴到薛师兄嘴上,吐出一股香气,笑道:“此等机缘,奴家自然愿意见识一番。不知仙师几时方便?” 薛师兄裆下被她一摸,又闻她吐气如兰,本就心猿意马,这下竟想将她就地正法,忙定了定神淫笑道:“不刻便可,不刻便可,等下咱们单独去看宝贝。” 不大会,众人来到阁楼大堂。大堂内摆设古朴简洁,地面俱用光滑青石铺就。正中摆了一副人像,头戴纯阳巾,身穿八卦衣。脚踩祥云,负手而立,鹤发童颜,飘然出尘。 大堂内没有座椅板凳,只有打坐蒲团,众人尚未分坐,薛师兄便当先说道:“尔等擅闯我九霞谷,本当重责,念在尔等求仙之心赤诚,又是初犯,这次便不予追究,待尔等见识了仙法须得保守秘密,切莫外传。” 周青忙回道:“正当如此,我等只求一睹仙法,绝不敢外传。” “我与这位娘子有缘,先带她去看一样宝贝。你三位便先看看陆师弟的仙法,晚间我再与各位单独演示。”薛师兄笑道。 陆师兄闻言便知薛师兄打算,笑道:“这位小娘子好机缘,薛师兄的宝贝可不轻易示人!”说罢,又冲薛师兄拱手道:“薛师兄带小娘子好生领略,这里自有师弟招呼。” 薛师兄哈哈一笑,说道:“有劳陆师弟了!” 说罢,领着陶四娘上楼去了。 周青见陶四娘上楼梯时曾回头对自己眨了眨眼,不明白她是得意炫耀,还是另有暗示。这薛师兄是个色胚,陆师兄、张师弟也不好相与。即使自己不动手,这边颜素衣、莲儿俱是倾国倾城,那薛师兄岂有放过之理。再说自己本就是冲着动手来的,只是未料到仙师竟有三人,怪只怪自己没问清楚。今日之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须得寻个机会动手。 第二十七章 四娘色迷薛师兄 周青怒斩陆师弟 那陆师兄见薛师兄上了楼,才对众人说道:“尔等看好了,本仙师现在便演示一番。” 说罢,一抖手,掌中生出一团红色火焰。那火焰迎风见长,一眨眼便将陆师兄全身包裹。薛师兄施展之时解说道:“起初是火球术,现在是火盾术。”说完又一挥手,火盾又缩小成火球在其掌中跳跃。 众人惊的合不拢嘴,尤其是莲儿竟吓得尖叫起来。 陆师兄听到莲儿尖叫,心里得意万分,笑道:“再看我火海风暴!”,说着一挥手将那火球掷于地上。火球落地便如水一般四处流动,所过之处,火焰立生,转眼便燃满半个大堂。 “浴火而生!”伴着陆师喊声,火焰之中竟生出一直火鸟,那火鸟长至半丈大小,尖鸣一声,便朝着周青袭来。就在此时,楼上哐当一声,似有物品落地。周青正在找寻机会,未曾想对方竟先动了手,忙将手中相思如梦剑抽出,一道剑气直直劈向火鸟。与此同时,颜素衣也挥剑朝最近的张师弟刺去。 周青剑气一触那火鸟,火鸟便一声哀鸣,从中分成两半。陆师兄惊叫一声:“好剑法!”,随之手又一挥,地上火焰全都汇入火鸟。那火鸟又自粘再一起,比之前凶威更胜,竟长到一丈左右。 周青随意朝那火鸟斩出两剑,便神识控制相思如梦剑朝张师弟刺去。那张师弟被颜素衣刺了个措手不及,正自强行分解剑招,忽然间觉得后背一物袭来,嘴里忙念了一句咒语,浑身便布上了一层土盾。 周、颜二人刺中土盾,那土盾裂开,随即又修复如初,二剑俱是无法寸进。周青见此情形,忙又运剑朝陆师兄刺去。 相思如梦剑中途却被火鸟飞来含住,周青集中神识控剑,相思如梦剑也只是颤动了几下,仍是挣脱不开。那火鸟口中喷出火焰一直烧在相思如梦剑上,直烧得周青神识大损,头晕脑胀。 周青忙冲颜素衣喊道:“素衣,用刀!” 颜素衣忙后退两步,神识自皮囊中控出无鞘刀,将手中宝剑掷于周青。 那张师弟得了空隙,便转守为攻,也祭出一把鱼纹飞剑,比相思如梦剑还要短上半尺,寒光凛凛。 鱼纹剑直袭颜素衣面门,颜素衣忙运刀阻挡。颜素衣只会剑法,这刀平时虽也练过,毕竟不如用剑顺手,只能堪堪抵挡,再无法进攻。 再说周青接过长剑,神识仍控制着相思如梦剑挣扎,手中长剑则直直刺向陆师兄面门。 陆师兄冷笑一声:“黔驴技穷!”,一道火球挥出直袭周青胸前,周青长剑一抖便将火球抖散。陆师兄也是一惊,刚才那把灵剑有些威力实属正常,没想到这把凡剑竟也有如此威力!只是他全身精气神大多都在控制火鸟,挥出的火球威力只能这么大了。当下忙挥出一道符纸,念出一道咒语,也于周身布上一层土盾。 周青心道还真以为我破不了你的龟壳,当下收回相思如梦剑上的神识,集中心神刺出一剑。霎时间,宝剑四周生成一道彩芒,电射陆师兄心口。剑芒甫一触到土盾,那土盾便裂出细纹,随着裂纹越来越大,陆师兄心里越来越急,忙又取出一道符纸,念出咒语,再于身上布上一层土盾。奈何他这土盾不过是符纸,不似张师弟五行主土,本就修的是土系功法,土盾自然比不上张师弟那般防御力惊人。再加一层也不过延缓一瞬,他忙控制火鸟转来攻击周青。 那火鸟松开相思如梦剑,转头向周青喷出一口火。周青神识再次操控相思如梦剑斩出一道剑气,先破去了喷火,余力所及竟连火鸟头也削去一半。同时手中长剑不停,又是一道剑芒刺向陆师兄心口,长剑也随即跟进刺向陆师兄面门。 陆师兄干脆放弃了火鸟,收回精气神,先于周身布满火盾。那剑芒触到火盾,火盾被刺开一点,剑芒也消耗一分。陆师兄火盾生生不息,周青剑芒瞬间便被消耗殆尽。 陆师兄心中得意非常,看着眼前长剑也不以为意,心道待我毁了你的剑,看你拿什么斗我。猛地一口火自丹田喷出,那火竟已不是红色,而是黄白色,直喷在周青剑体上。周青只觉这火焰温度至少比刚才高了一倍。 那人见周青长剑被火焰吞没,刚想挥手攻击周青,忽觉心底一跳,忙集中精神防御。果见周青手中剑不知何时已刺向了自己心口,陆师兄心道此人剑法果真神鬼莫测,幸好只是凡剑,剑尖已被自己丹田真火熔掉,经真火盾一阻,再刺不进来。若是那把灵剑,可就糟糕了。刚想到那把灵剑,才发现灵剑没了踪迹。忽觉侧面袭来一物,正是那灵剑发出的剑芒。 陆师兄不敢怠慢,当下集中火焰防御,那剑芒刺入之后,仍如之前一般此消彼长之下被磨损干净。 周青之前一剑正是自己最得意的虚中有实之招,刺向对方面门的不过是虚招,奈何剑尖还是被对方喷中,熔掉了剑尖。周青十分心疼,若被柳飘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一番冷嘲热讽。 待灵剑剑芒被磨去之后,陆师兄终于抽出手挥出一道符纸,对着周请念出一道咒语。 周青吃过张恒雷符的大亏,忙收回灵剑自头上划上一圈,果然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当头劈来,正好披在周青头顶被斩开的空间上,那雷经真空一转,全部劈在周青四周地面上。 陆师兄大吃一惊,此人莫非已悟通空间法则,竟能扭转空间不成?忙又呼出一物,是朵火红的莲花,如普通莲花一般大小,只是上面沐着火焰。 与此同时,颜素衣也与张师弟斗了十几招,渐渐有些不支。正飞起躲闪之时,被张师弟瞅准空挡,飞剑直削双足。 周青一直分出神识关注二人战况,见这一下颜素衣避之不开,忙斜刺里飞出,手中长剑荡开张师弟飞剑。同时,相思如梦剑直刺对方心口。 那陆师兄招出莲花之后,念念有词,眨眼间,莲花上的火焰便由红变黄,再由黄变白,接着化成一道白光击向莲儿。 周青忙将相思如梦剑收回,斩向莲花。若是被这莲花击中,只怕莲儿眨眼便成灰烬。这陆师兄好算计,攻人必救。待会若这陆师兄、张师弟同时使出杀招,自己分身无术,也只能对不起莲儿了。 莲花经周青剑芒一阻,顿了一顿,又朝周青袭来。周青忙将长剑刺出剑芒阻击,相思如梦剑再斩张师弟面门。 张师弟嘿嘿一笑,也不阻挡,任由那剑劈来,仍操控自己飞剑攻击颜素衣。眼瞅着相思如梦剑带着剑芒劈到土盾上,那土盾裂开之后又自行修补,再裂再补。颜素衣却被张师弟飞剑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陆师兄再将莲花袭向莲儿,周青只能再招回灵剑阻拦,如此这般过了几招。陆师兄与张师弟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弄得周青也是左右难支。 从争斗开始,不过几息时间,周、颜二人真气已损耗过半,颜素衣早早便服了补气丹,周青也忙从袖中将早已备好的补气丹送入口中。 双方胶着间,薛师兄竟全身赤裸着飞了下来,只见他全身涨红,接着陶四娘也衣衫不整满脸春@情的慢步下楼。 薛师兄下了楼梯,便大声说道:“莫伤这二位娘子,这位莲儿姑娘正是太上长老需要的八字全阴,五行单水的处子!咱们若得了这功劳,嘿嘿,何用多守九年。便换了人来守,这二弦果也少不了咱们的,不仅金丹稳保,便是元婴也不在话下。” “天下竟真有这般女子?不会是这骚货欺瞒薛师兄吧?”张师弟手上不停,冷笑道。 “张师弟莫非信不过师兄吗?这位陶小娘子已经全盘告知与我,这位小娘子叫颜素衣,这位莲儿姑娘原本叫做梁依依,正是八字全阴、五行单水之人,她本是南朝东京城里的名妓,可贵的是守身如玉,到现在还是处子。嘿嘿,若不是太上长老有用,我又岂会便宜他人。咱们之前让耶律敏去寻找八字全阴、五行单水的处子,不过是随口之言。不曾想,还真就给他寻到了,他们来的路上被这位叫周青的制服,被下了迷药一路才来了这。” 颜素衣听完,猛啐一口,骂道:“贱人,早该一剑杀了你!” 陶四娘听罢,也不着恼,对着薛师兄媚笑道:“冤家,那位莲儿动不了,这位颜姑娘可也是处子,瞧这身段姿容与那莲儿姑娘正好平分秋色,待冤家生擒了她,让奴家好生调教。保管冤家日日笙歌,夜夜尽欢!” 莲儿见周青一直忙于保护自己,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周、颜二人,周、颜二人与陆师兄、张师弟不过斗个平手,若再加上薛师兄、陶四娘,只怕凶多吉少,忙说道:“我确实是八字全阴、五行单水的处子,当日这位曾拿出一枚玉符让我握持,那玉符便生出一道黑光。后来听他们说起,才知是测试五行属性的宝贝。你们若放了这二人,我自留下,若杀了他们,我便咬舌自尽。” “嘿嘿,既然真找到了这般女子,薛师兄还不快来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合力使出火莲焚世,先杀了这汉子再说。”陆师兄根本不理睬莲儿,叫道。 “正当如此!”薛师兄说罢,一闪身飞至陆师兄身旁,手掌自胸前化了个八卦图案,往前一推,一团真气呼啸而出,陆师兄忙伸手沿八卦纹牵引这股真气汇入火莲中。那火莲白光骤然变成蓝光,呼啸着冲周青击去。 周青闭目凝神,相思如梦剑猛地前刺,剑芒光闪而出。那火莲碰到剑芒,竟将剑芒烧至虚无,待碰到剑体,剑体猛地一抖,竟自悲鸣一声。周青忙收剑疾退。 火莲威势不减,径自朝周青心口袭来,眼瞅着快到跟前,周青正准备挥剑招架,忽听得陶四娘一声娇@吟,接着便听得那位陆师兄大叫一声。 周青正忙着招架火莲,那火莲却自行落了下来,莲体之上蓝光消失,只余丝丝红焰。 再看那边薛师兄却与陆师兄斗了起来,陶四娘呻吟之声越响,薛师兄越卖力,出手之时只攻不守,竟是拼命的打法。陆师兄虽被偷袭,起初吃了亏,待反应过来,便应付自如。寻了个机会,一掌拍在薛师兄眉间。薛师兄一愣,有些回神,陶四娘见状呻吟之声更响,呻吟之时又掺杂些咒语。 周青哪能再猜不到情况,当下运转相思如梦剑朝陆师兄心口刺去。 那陆师兄手段虽比薛师兄高上一些,奈何之前与周青拼斗多有损耗,再加上薛师兄身份高贵,他不敢下死手。薛师兄修为虽不比他高,秘术却是不少,再有二人皆是五行主火,薛师兄虽打不过他,却有手段破去他的火盾。 眼看着周青长剑袭来,陆师兄暗道不好,猛地将火盾集中至心口,不料薛师兄却一掌先击在自己胸前,将那火盾化去一半。 陆师兄心道剩余的火盾怕是挡不住周青灵剑,只能将丹田真火也调出布于心口,同时叫道:“张师弟,速战速决,薛师兄中了迷魂药。” 张师弟自然早就发现了形势不对,只是他善于防御,不善攻击,一时半会也拿不下颜素衣。 陆师兄见周青剑芒一遇真火,便被耗去不少,心里稍松,运转神识想再调动火莲,忽觉脖子一凉,感到自己竟莫名其妙飞了起来,低头看去,发现身体还立在原地,脑中最后一个想法便是:“原来剑快到极致,竟是这般!” 第二十八章 神州不过一结界 井底观天三十年 陆师兄被削去头颅,一腔热血正好喷在薛师兄脸上。薛师兄猛地一惊,表情困顿挣扎,周青哪肯错过良机,右手剑、相思如梦剑一前一后直刺对方面门。 薛师兄刚想唤出储物袋中的法宝,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忙呼出火盾布满全身。 待周青长剑剑芒触及火盾,此消彼长被磨散,灵剑又至。薛师兄忙将身体火盾集中抵挡,不料长剑已触到心口肌肤,心道:“我命休也!” 果然,长剑穿心而过,薛师兄满脸不甘,想喊却喊不出来。周青剑气一荡薛师兄穿胸炸成碗口大的洞。 周青抽出长剑,转身刺向张师弟,口中喊道:“素衣歇息一会,咱们轮流斗他!” 周青长剑一至,颜素衣便退下阵来,吞下补气丹调息。周青与张师弟斗了四五十招,虽破不了他防御,却能将其缠住。 待到颜素衣调息好,冲上阵来,周青便退下补气调息。如此斗了半个时辰,周、颜二人轮番上阵三次,那张师弟终于不支,那土盾修复速度慢了不少。 张师弟防御出众,攻击手段却十分单一,只一招飞剑刺来刺去。之前他独斗颜素衣都擒之不下,现在被二人车轮战,只仗着体内灵液雄厚,土盾坚硬无比,才勉强支撑下来。 他其实另有土系攻击手段,叫做土刺,系召唤地下土石生成尖刺击敌,只是他的土刺尚未修至大成,一来动静过大,刺出之前地面先行鼓出,刺出的尖刺最高不过丈许,很难伤到人;再者面积太小,不过两丈方圆,待到刺出,敌人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若是练至大成,眨眼便可召唤出数百丈方圆,数十丈高的巨刺,到时即便动静大些,敌人也很难逃脱。 待到真气消耗了八成,土盾恢复速度越来越慢,张师弟回天乏力,大叫道:“饶我性命,自有机缘相送!” 周青却不信他,手上不停,冷笑道:“你当我三岁孩童?我看你还能撑到何时?再吃我一剑!”说罢,又是一剑冲张师弟心口刺去。 张师弟心口土盾裂纹刚刚愈合,便再次裂开。 “你说的那位手持折扇的年轻人,我两月之前曾经见过!”张师弟又叫道。 “如何证明?”周青手上一顿,问道。 “那日我出谷买些生活用品,恰巧遇到他,他向我打听一个叫做柳飘飖的女人,因他正月飘雪之时仍手持折扇,故而印象深刻。” 周青听罢,忙收剑后退数步,问道:“他去了何处?”。 张师弟缓了口气,招出一粒丹药吞下,才说道:“当日那青年于谷外迷路,是我将其引出。他打听的那女人,我却从未见过。所以他最终去了何处,我也不知。” 陶四娘叫道:“周郎,斩草除根!” 周青另有计较,不理陶四娘,仍自问道:“你等三人非此间之人,在下也从未听说过什么九霞门,你们到底来自哪里?若有欺骗,绕不得你。” 张师弟凄惨一笑道:“薛师兄被你杀了,我便活着回去也难逃责罚。此生我已不准备再回去,便告诉你又有何妨!咱们三人来自天枢,比此间世界大了何止万倍,相传天枢是三清天的枢纽,因而被称为天枢。大陆中央为天枢域,天枢域正中有一座天枢山,高耸入云,相传登到顶峰便可进入三清天,一步成仙。” “九霞门位于天枢西北部,叫做蓬瀛域。天枢不似此间有帝王将相、国朝更替,咱们只有各类门派,有炼丹的、制符的、制器的,也有专门修真的,咱们九霞门便是专门修真的。九霞即九天云霞,太玄云:九天者,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中天便是三清天,其余八天则对应八卦方位。九霞又有四象五行之义,咱们主修的便是五行之法。” 周青再次听到太玄二字,按在心底,准备稍后单问。 张师弟接着叙道:“咱们祖师爷认为炼丹、制符、炼器不过旁门左道,难以修成大道,便不准弟子学习。时间久了,没有丹药辅助,弟子修为比别的宗门慢上太多,没有符纸、法器辅助,攻击手段也比别人弱上许多。祖师爷只得另给后辈弟子留了条后路,便是这棵二弦木了。” “嘿嘿,你定想,咱们祖师爷为何不种在蓬瀛域自家地盘上。这正是祖师爷高明的地方,这里还牵扯到一个隐秘。” “其实此间世界,包括日月星辰,不过是无数年前天地动乱之时,天枢最西北角破碎的一处空间,人迹罕至。你们以为这处空间便是宇宙,其实不过是坐井观天。相对于天枢来说便相当于这二弦木上一颗果实而已。” “一万年前各大门派为抢夺地盘、资源,斗争激烈,造成凡人伤亡惨重。最终各大门派商议将一部分凡人以大法力转移至此。又以此木叶山为原点,布下结界,你们在结界以内,咱们在结界以外。” “原本结界之内毫无灵气,若是现在凡人自然可以生存,但在一万年前,那些凡人虽然无法修行,呼吸的却全是灵气,比你们现在的凡人身体不知好了多少。一下换了个毫无灵气的地方,不到十年便死了大半,待到各大门派注意到,便设法在此间开了个口子,放灵气入内,再布上迷阵、杀阵。” “迷阵自然是防止两方误入,杀阵则只针对结丹以上的人,结丹之上无论何人,只要手段不超过当时顶尖高手的,入内必死。” 张毅说道此处,周青忽然打断问道:“若是天枢结丹以下的人遭人追杀,只怕都要跑到这里,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 张毅笑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天枢九域最顶尖的九大门派,散修中也只有几位修为顶尖的高手才知。是以一般门派弟子及散修均不知此事,若是九大门派的弟子遭人追杀,最好的避祸之地自然便是自家门派,何用跑到此处。”说完又接着前言续道:“为了让那些凡人不至于心生不安,无数顶尖高手联手施法,将那些凡人记忆统统清除,只留生存本能,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繁衍。咱们祖师爷便参与了此事,随后布置迷阵、杀阵之时祖师爷也有参与。当时祖师爷便在此谷布下迷阵,种了一截二弦木。由于怕其他高手察觉,这处迷阵只是随手所布,只为防止凡人误入。” 周青心道怪不得历史上毫无记载,原来当初迁移此处的人悉数被清除了记忆。 “祖师爷之所以费这么大力气,便是因为这二弦木过于珍贵,二弦木原为天地之梯建木旁一株野草,因受建木庇佑,又得众帝之气,遂长成大树。后天地动乱,建木被毁,二弦木也遭到损伤,散于宇宙四处。其中一截落于蓬瀛域,深藏于万丈冰窟之中,机缘巧合之下,被咱们祖师爷得到。祖师爷花了数百年,用了无数天材地宝才让其生根发芽,因担心自己仙去之后,后人无力保护,不敢种在九霞门内,才在此地种了下来。” “这二弦木专吸天地间阴阳之气,九年凝成花,十八年方成果。一旦服下龙虎二果,便有大量阴阳之气调和自身五行。正所谓龙木生火,虎金生水,木火金水合成四象,四象育真土,五行合而成丹。这龙虎二弦果中含的阴阳之气,比自家苦修三十年还要多,并且纯正的多。” “自家苦修之金丹,难免会有阴阳失调之缺,世人称之为有漏,而这二弦果促成的金丹则是无漏金丹。我等修士追求的目标便是炼尽群阴,成就纯阳!纯阳者,真仙也。有这无漏金丹,则更易练成纯阳。天地动乱,灵气消散,便是天枢灵气也不及以往,所以才引起各大门派争夺资源。万年来,天枢虽再无人能成就纯阳真仙,但我九霞门内却有转为纯阴的鬼仙。” “自祖师爷种下这棵二弦木三千年后,才开始开花结果,自此咱们九霞门每十八年便换二名弟子前来值守。二弦木每十八年结九颗龙弦果、九颗虎弦果,便意味着多出九名金丹高手。这几千年累计下来,嘿嘿,咱们九霞门虽不炼丹、制符、炼器,高手却是蓬瀛域最多的,资源自然也是最多的,就是比起天枢域的天枢门也不遑多让。” “咱们九霞门每十八年选出九位杰出的弟子,由其中最杰出的两名弟子前来值守,其余七位则出门历练,等十八年后同时服食二弦果。九年前,选出我与陆师兄前来值守,不知什么原因,其余七人中有一人竟自愿退出让与了薛师兄。嘿嘿,薛家这些年势大,薛师兄的父亲便是本门掌门,爷爷更是太上长老,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他们。只是薛掌门怕吃相太难看,又有意磨炼薛师兄的心性,才将其派来。” 周青听他说了这许多,已大致明白,便问道:“不知如何才能进入天枢?” “出谷南行十里,有一迷雾林,视线只有十丈,你等准备十余丈红绳,起初末尾缀石,而后中间立标,始终保持直行,行三千里便可走出迷雾林。这便是为何每次咱们都必须二人一组方能来此的原因。林中无有活物,必须带足干粮饮水,不要小看这三千里,咱们师兄弟三人来此也花了足足百日。薛、陆二位师兄既然被你等所杀,储物袋自然归你等所有。薛师兄另有储物戒一枚,空间颇大,足够你等携带饮食。出了迷雾林便是芥迷带,芥迷带是一片虚无,莫去管他,一脚迈入即到天枢。”张师弟倒也实在,事无巨细均交代清楚。 “什么是芥迷带?”周青忙问道。 “芥迷带的称呼历代相传,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简单比方说天枢是一只装满泥水的桶,有一天,桶漏了,泥水洒落一地。这泥沙便是此处的日月星辰,水便是芥迷带。你再把桶想的无限小,泥水想的无限大,就是了。这就是为何天枢比这里大无数倍,咱们却看不到的道理。” “佛经有云一沙一世界,是这个道理吗?” “那些大和尚东拼西凑,倒也有些道理。”张毅想了一下说道。 “此处不过一粒沙,便纵马飞驰跑上数年也跑不到头,那如水般的芥迷带要走多久?” “瞬间便至!便如这储物袋一般,看着很小,其实很大;此处空间看着很大,其实又很小。那芥迷带只是一片虚无,好似无限大,其实无限小。而天枢则是看似无限小,其实无限大。”张毅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只能这般解释。 周青恍惚听明白了,又觉不可思议,只能按住不想,接着问道:“听说迷雾林内浓雾有毒,不知如何化解?” “迷雾林本是迷阵,起初无毒,只是后来时间久了,总有些人或是动物死于其中,这些尸体久而久之形成尸毒而已,这些尸毒在此间无药可解,在天枢却不算什么。我这有几瓶丹药,服用之后半月之内可不受尸毒侵害。”说罢,挥出三瓶丹药递给周青。 周青难辨真伪,收起之后接着问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回去了?” “回去也难逃责罚,薛师兄的母亲高师叔出了名的慈母多败儿,她知道我保护不力,又岂容我好过!”张师弟再次惨笑道。 “以你的本事,若出去为害此间,何人能够制你?我断不会让你在此逍遥。”周青冷笑道。 “这点你大可放心,祖师爷早就立下规矩,任何值守弟子不得为害此间。即便如薛师兄这般乖张好色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只托这二人去办。”张师弟回道。 “你等若要为害此间,九霞门如何能知?” “咱们修行之人最重誓言,一旦立誓,天道可见。咱们来之前,俱在祖师爷像前立过誓的。” 太玄真解上专有一篇讲解天道,自然有关于天道誓言的解释。当下说道:“你再当着祖师爷像立一誓言,说此生绝不为害此间,并且永生不得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我才能信你!” 张师弟当即转过身来,在大堂画像前净手焚香,而后恭敬磕了三个头,说道:“祖师爷在上,皇天后土为证,弟子张毅在此立誓,若弟子做出为害此间之事,亦或说出今日之事,必遭天谴,死后神魂不得安生。” 周青一听他名字,忽地想起张恒,再联想到张恒死前所说薛家二字,猛地一惊,问道:“你可认得张恒?” 张毅也是一惊,说道:“你怎会知道我哥哥?” 第二十九章 张毅痛述兄弟情 周青诚让无价宝 周青心道果然如此,张恒、张毅,这不正是兄弟名字吗?当下叹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与张毅。 张毅听得咬牙切齿,几次欲拔剑相向,却又强行忍住,待听周青说完,静思了好大一会,才呜咽着说道:“我九年未曾见到哥哥,不知为何他会落到如此地步!他死前说出薛家二字,定与薛家有关。” “不管如何,你哥杀我父,我杀你哥,咱们也算有仇,你若想报仇,便养好精神,明日与我一决生死!”周青叹道。 “原也怪不得你,说到底是我哥哥贪图宝物,害你父亲在先,若说仇,还是你应恨我多些。你有如此胸襟,我十分佩服。” “家父之仇与你无关,我也不是斩草除根之人,若想报仇,自来寻我,若为难我家人,周某也做得了人屠。” “今日当着祖师爷的面,张毅再立一誓,此生绝不找周青及其家人寻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张毅怕周青不信,忙又立一誓。 张毅立完誓继续说道:“哥哥原是九霞门外门弟子,负责经营药材铺。九霞门虽不准弟子炼丹,时间久了却允许弟子服丹,咱们九霞门弟子所服丹药除了向大门派采购,便是这药材铺收购了。哥哥平时做人十分谨慎,又善于察言观色,刻意逢迎,实在想不通如何落到这般下场!哥哥来此定于薛家有莫大关系,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哥哥将我拉扯大,又是他将我送入九霞门,我定要回去查明真相。” 周青听罢诧异道:“我与他喝过一场酒,他十分孤僻,根本不与人交流,那几日我在山头观察,他也从未出过房间。” “定是发生了变故,哥哥最是善于言辞,永远是一张笑脸。我年轻不懂事时曾十分看不惯,后来才知他是为我铺路才刻意巴结别人。哥哥大我十岁,自从我入了九霞门,哥哥便将所有修炼资源让与我,九年前,我的修为便已超过了他。” 周青听罢又是一叹,世间之事,皆为无常;一饮一啄,又有定数;是非对错不过一念之间。听那张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若不是他贪图玉佩,自己也不会认识柳飘飖,自然也不会到了此处认识张毅。忽地又觉有些古怪,事情未免过于巧合,左思右想却不知哪里古怪,索性摇头挥去杂念。 陶四娘此时正在打扫大堂,只见她得心应手、从容不迫,拖着薛、陆二人尸体,丝毫不以为意。两个尸体一个没了头颅,一个没了心脏,地上血流成河。莲儿早已跑出大堂,已吐了好一会。就连颜素衣也有些不适,皱着眉头立在周青身后。 陶四娘先将薛师兄尸体扔到外面田里,又将陆师兄全身扒光,与薛师兄扔在一起。地头刚好有铁锹、锄头,陶四娘干起活来比之男人毫不逊色,不到两刻钟便挖好了坑,将二人埋了,又打来清水将大堂冲洗干净。 接着上楼将薛师兄衣物全部拿来,又将陆师兄衣物放在旁边,对周青道:“周郎,这些物件不知是否有用,你查探一番,若是没用,奴家再去埋了。” 周青对她心存感激,若不是她制住了薛师兄,自己几人说不定便要搁在这里,当下深揖一礼道:“在下谢过四娘相助之恩!” 就连颜素衣也拱手一礼,笑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 陶四娘娇媚一笑,说道:“奴家也不单是为了你们,与你们合作,奴家或许还有口汤喝,若真跟了这薛师兄,奴家怕自己骨头都被人啃了。” 陶四娘心直口快,周青颇为敬佩,笑道:“既然这薛师兄系四娘制服,他的物品理当归四娘所有。他衣物之中应有一件皮囊,一枚戒指,俱是储物宝贝,若是四娘开不了,便由在下帮忙打开。” 陶四娘在薛师兄衣物中翻检一会,果真找到了一个皮囊和一枚雕龙戒指。 周青神识一扫,大吃一惊。那皮囊与自家皮囊一般大小,也是长宽高各一丈,里面尽是些衣物,一半以上竟是女人衣物,角落里还有些瓶瓶罐罐。那戒指却大了太多,高有七八丈,长宽皆有三十丈,竟比自家三进的院子还要大。里面东西倒是不多,除了一堆灵石,一把飞剑,便只零零散散的摆了五个箱子,另有三本书籍、五枚玉符、几十张符纸。 周青分出神识将皮囊及戒指中的物品一一挪出。那三本书籍竟不是纸张做成,而是用兽皮所制,也不知是何兽皮,竟薄如蝉翼,却又结实无比。 “当真全予我?”陶四娘虽未查看,却也知道这些俱是仙家宝贝,单这皮囊、戒指便已价值连城,因而惊讶。 周青笑道:“君子一言!” 陶四娘仍是不敢相信,顿了片刻,媚笑道:“周郎莫不是看上了奴家?” 周青被她一句话问的哭笑不得,板着脸说道:“你若看不上,我便收回来。” 陶四娘白了周青一眼,随即跳起来展颜一笑,接着一件件查看起来。 周青又在陆师兄衣物中翻出一件皮囊,将其中物品一一挪出,与颜素衣整理一番。 陆师兄皮囊里物品更加简单,连本书也没有,只有几枚玉符,几百块灵石,十几张符纸,两套衣服而已。 周青将皮囊整理好交与颜素衣,又将自己身上皮囊取下,连同相思如梦剑一并递给张毅,说道:“这些是令兄之物,便交还给你吧。” 张毅接过皮囊,神识扫过,见里面并无有用的线索,又还给周青,说道:“里面并无任何线索,我留之无用,你收下吧。” 周青也不推辞,又收回放好。 张毅说道:“这些玉符便是咱们传功常用的手段,一般是用神识刻录,刻录之时便连心得体会也一并刻入,念头一生即可录入,比寻常书籍要快捷方便,阅读之时也是使用神识。” “既如此,为何令兄囊中还有纸质书籍,名叫太玄真解。便在刚才,你谈话之中也曾提起太玄,这太玄真解既然如此珍贵,为何不用玉符保存。”周青疑问道。 “哈哈,谁告诉你太玄真解珍贵的。这太玄篇共计八十一篇,分为初、中、后三卷,为当世第一修行真经,只可惜早已失传。世上只有初三九,无人见过中、后三九,因此到了金丹之后便再无后续功法。再者此法修行过于按部就班,费时费力,但凡有些资源的人必不会选择此法修行,因而太玄真解并不珍贵,天枢随便哪个小店都可买到,只是无人修炼而已。哎…!我家便是太穷,哥哥才选择了这般功法,只因毫无前途便将所有资源让与了我。” 颜素衣一听,忙问道:“若是修行了这功法,以后当真再无法寸进?” “要么自废重修其他功法,要么找到太玄中卷。你二人不会是修行了这太玄真解吧?” “我二人真气修行另有功法,只是想按照此法结丹。”周、颜二人修行真气俱是按照颜家心法,只是想按照太玄真解结成金丹。 “万万不可,一旦按太玄篇结丹便会按照太玄篇运转真气,到时若找不到中卷,世上再无经文能接上太玄篇,如何突破金丹?我们三人身上也无结丹之法,只因咱们是精挑出来的弟子,自然按照门内最好的九霞真经来结丹。九霞真经每十八年只传九人,只有取了二弦果回到门内才会由掌门亲自传功。” “那我等岂不是结丹无望?”周青问道。 “你等不如随我返回蓬瀛域,以你们几人的资质,不难找到门派加入,到时自然会有结丹功法。”张毅建议道。 周青思虑片刻回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等生在此地,岂能说走便走。” 颜素衣此时正用神识阅读陆师兄储物袋里的几枚玉符,果然有记载火系法术的修行功法,玉符记载果真比纸张好的多,不光有经文还有前辈的心得体会。颜素衣稍加运转便在手中凝出一颗拳头大的火球,颜素衣得意笑道:“慎之哥哥,我也会法术了。” 周青报以微笑,忽又想起一事,忙向张毅问道:“之前姓薛的曾说起贵门太上长老需要八字全阴,五行单水之人,不知是何缘由?可方便告知?” “九霞门内共有五位太上长老,皆是分神期高手,修为最高的便是薛太上长老,也就是薛师兄的爷爷,他是分神后期修为。分神想要突破至合体,难如登天,整个天枢也只听说天枢门有一位合体高手隐修不出。分神期寿元千五,薛太上寿元将至,急需突破,可能他底蕴不足,难以自行破关。只能参照秘法,以八字全阴、五行单水之人为炉鼎,jiao合修炼,方能突破。至于是何秘法,我却是不知。八字全阴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这种人已是稀有,五行单水便是四象全无,全身皆水,这般人更是天妒之人,往往活不过六岁。二者兼具,何其罕见,咱们来此之前,九霞门已经找了二三十年仍一无所获,不曾想竟在此地发现了一位。” 第三十章 周慎之迷惑难解 陶四娘疑虑不安 对于五行属性,那测试玉符被陶四娘自那耶律敏身上搜了去,周青尚未来得及一试,因此不甚了解,忙拱手问道:“五行属性对修行有何影响,我等侥幸习得仙法,对此一窍不通,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陶四娘看周青这般作态,心中暗生警惕,以为周青是故意套话,才放低姿态,怎么说二人也算是生死大仇,这周青好深的城府。自己须得好生提防,若他表面上将戒指、皮囊让与自己,背地里再把自己杀了,自己如何是他对手?却不知,周青是祸不及家人,认为杀父之仇与这张毅无关。张毅也是觉得兄长杀人夺宝在先,周青报仇在后,再者罪魁祸首八成便是薛家,自己寻仇便找薛家,如何也找不上周青。因此二人一个虚心请教,一个认真传授,均无半分虚假。 “世间万物皆由五行组成,唯有证得大道方能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常人一般皆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不过多少不一,主次不同而已。咱们修行之人,因五行主次不同,所修功法也各有不同。如我,土为主,金、木、水、火为辅,是以功法以土系为主。薛、陆二位师兄,火为主,木为辅,则修行火系功法。五行单一者,多是天生地养,似这位姑娘这般五行单一之人虽也有传闻,但从未见过真人。五行单一之人,不仅修行速度必然快极,施展本系功法更是威力倍增。一般来讲,五行属性越少修行速度越快,越多则越稳。如我这般,修行速度虽然不快,却盛在稳,不易出错;似薛、陆师兄火木属性,木能生火,因而修行迅捷,但五行缺水,阳火旺盛,是以好淫,道心最是不稳。然而,五行单一者,却是例外,不仅修行速度快,更是不会出错,所谓金丹即真一,便是阴阳相合,五行交互。五行单一者,先裂一为五,再合五为一即成金丹,一即是五,五即是一。既然唯一,便无不均,是以五行单一者是修真最佳资质!” “既然五行单一可以修行,五行俱全也可以修行,那你之前所说的凡人又自何而来?他们难道不能修行吗?”周青问道。 “所谓仙凡不过世人愚见,咱们修行之人不过修仙而已,只是被称作仙,却不是仙。大门派看资质,小门派讲机缘。天枢的资源是固定的,能够修仙的万中难有其一,大部分人仍如此间一般,围绕着大大小小的门派务农经商。”张毅解释道。 “这么说,当初移来此处的人不过是天枢的一小部分凡人?” “正是!当初移来此处之人不过十万而已,万年繁衍才到了今天这样。”张毅道。 “既然不过十万人,何必为此大费周章,布下这周天大阵?随便建个小城也就安顿了。”周青疑惑不解。 “这点我也不知,此事只是口口相传,便连咱们掌门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张毅回道。 周青心道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其中定有隐情,他看张毅不似有意隐瞒,便也不再多问,另转话题问道:“在下仍有不解之处,其一,薛太上长老一千多岁,为何薛师兄只有二三十岁?其二,这些修行境界在下一无所知,还请阁下详细告知!” “哈…!这些问题若是放在蓬瀛域,便是三岁孩童也知。先说修行境界,结丹之前便是练气、筑基,任督二脉打通之后便可小周天练气,气存至下丹田;待全身经络尽通形成大周天便是筑基,筑基之后将真气全部化液,便可结丹,丹结在中丹田,丹成之后寿元增至三百载。” “结丹之后继续修行,待元神自成婴孩,便是元婴,元婴生于上丹田,元婴成后寿元八百载;待元婴大成,可离体而出,与本体分而修行之时,便是分神,分神寿元一千五百载;待分神大成,再与本体合为一体,便是合体,合体寿元三千载;待合体大成,元神可承受纯阳或纯阴之火煎熬之时,进可成人仙,退可成鬼仙,人仙另称大乘。” “人仙八千载,鬼仙不记年,却每千年承受一次天罚,躲得过便功力加深再活千年,躲不过便灰飞烟灭,不入轮回。大乘人仙圆满再渡劫,即成就地仙,自此便可长生住世,不限人间寿数。鬼仙若历尽九劫,便可跳过地仙,直接成就神仙,神仙之上便是天仙。天枢已万年无人渡劫,便连大乘高手也闻所未闻。九霞门内五千年前曾有一位太上长老修至合体后期,自知难破大乘,便以秘法尸解成就鬼仙,只是后来也消失无踪。” 张毅先说清了修行境界,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说薛太上的事情,你有所不知,修为越高深,越难有子嗣,这正是天道公正之处。三清天的大小神仙们,得了永生,闲来无事若都来生孩子,还要咱们凡人作甚?那些神仙便是百年不休来干那事,也未必生的出孩子,哈哈。”说着自己竟先笑了起来。 颜素衣、莲儿正聚精会神听着,不料他竟说出这般话来,一时羞得俏脸通红,只陶四娘不以为然问道:“莫不是那些神仙竟连子孙根都练没了?” 张毅一时说的兴起,待想起周边还有几个女子,也有些脸红,干笑道:“自然不是,神仙已是无漏之身,泄出的阳精自然十分精纯,凡人自是承受不了,唯有与***同样精纯的神女结合。阴阳结合之后,想要孕育成胎,需要的仙元不知凡几,故而常有神话传说神仙怀胎百年,才产下孩童。这种毕竟是传说,真正能产下孩童的神女少之又少,多半自身仙元不足,被活活耗死。除非有大量天才地宝方可支撑。” “嘿嘿,世人都道神仙好,谁知神仙有多少,哪来这许多天才地宝。是以修为越高深,越难有子嗣。薛太上一心求道,到他千岁之时才强娶了个伴侣产下一子,花了无数灵丹妙药,也只保住了孩子性命。那孩子便是我九霞门当代掌门,也是薛师兄的父亲。” “薛掌门在娘胎里便服尽灵丹妙药,生下来便是先天之体,又有薛太上亲自指导,一身修为自是突飞猛进。百余岁之时便成就元婴,如今四百余岁已然是元婴圆满,不知这几年是否突破了分神。” “薛掌门元婴之后便娶了另一位太上长老的重孙女,也是元婴高手,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薛云龙从小被宠坏了,游手好闲,骄奢淫@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几十年前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被人废去丹田。这事惊动了二位太上长老,整个九霞门几乎倾巢而出,查了一年时间也没查到凶手。薛家只能无奈罢手,薛掌门不得已才又生了个儿子,名叫薛守礼,就是这位薛师兄了。薛家这次长了记性,对这位薛师兄严加管教,奈何他薛家人骨子里便是这副德行,再加阳火过剩,这位守礼兄表面上彬彬有礼,背地里却是色中饿狼。只是薛老大前车之鉴,他不敢太过分罢了。” 一通解释下来,周青总算大致明白过来,当下便对陶四娘说道:“四娘,那测试五行的玉符借咱们用上一用。” 陶四娘自无拒绝道理,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八卦纹玉符。张毅说道:“静心凝神,握住即可。” 周青结果玉符,便盘膝而坐,静心凝神。待周青定了心神,那玉符八卦纹上代表四象的东南西北生出青红白黑四色光芒,正是震木、离火、兑金、坎水。随后,四色光芒交汇,又于正中生出一道黄色光芒,不须说,自是那中央真土了。 张毅笑道:“你五行俱全,修行迟缓,修为能至如今地步,着实不凡!” 周青问道:“似这般只知五行俱全,如何得知五行主次?” 张毅回道:“这玉符只是简易的五行度量尺,测不精确。入了门派,自有正式的五行度量尺,方能测出主次。” 周青再将玉符交给颜素衣。 颜素衣依法握住玉符,那玉符中生出青黑二光,青光刺眼,黑光微弱。 张毅惊叹道:“这位姑娘仅水木二属性,木为主,水为辅,水能生木,因此木性更浓,修行木系功法则事半功倍。” “为何我也能凝出火球?”颜素衣疑问道。 “木能生火,你自然也能修行火系功法,只是水克火,因此你虽能凝出火球,威力却不强。薛、陆二位师兄的功法俱是火系,你最好莫习,只会事倍功半。还是再寻机缘,修行木系功法为好。” “此间哪有如此功法,看来我是修不出仙法了!”颜素衣叹气道。 张毅笑道:“姑娘莫急,薛师兄贵为掌门公子,又是火木双属性,定然有木系功法。” 颜素衣闻言便向陶四娘望去,笑道:“姐姐可整理清爽了?” 陶四娘知她意思,笑道:“姐姐可没有神识,知道个什么,妹妹自看无妨,若有中用的,取走便是!” “姐姐说哪里话,慎之哥哥说了全都归你,妹妹又怎敢强夺,若有妹妹用的上的,自然拿宝贝相换,万万不会亏了姐姐。”颜素衣笑道。 陶四娘心道周、颜二人果真一个比一个奸滑,城府似海深。你说宝贝便是宝贝吗?欺我无知吗?只是形势比人强,她也不敢表露不满,仍自笑道:“妹妹何必如此客气,但看无妨。” 第三十一章 四娘逃走迷雾林 方玉吞噬二弦气 颜素衣这才走过去,拿起薛师兄玉符一一阅读,果然其中一枚玉符中记载了一篇叫做乙木风雷宝典的木系功法,乙木者花果树草之木也,木主东方,正东为震即为雷,东南为巽即为风。这乙木风雷宝典便是借花果树草之灵气修行,高深之时,自生风雷。 颜素衣读完便得意洋洋的拿给周青看,周青神识扫了一遍,便将内容记下,笑道:“天地之间,草木无处不在,若照此修行,岂不是进境飞快!” 张毅听完,大致猜出玉符内容,问道:“可是乙木风雷宝典?” 周青回道:“正是!” “我一猜便是,这乙木风雷宝典正是薛太上得意功法,不肯轻传,门中只有立了大功的弟子方能得到。这薛太上爱孙心切,当真是舍得。你等须知,功法按功能分为修行、辅助、战技,如太玄真经、九霞真经便属于修行功法,一些丹决、药典便属于辅助功法,这乙木风雷宝典便属于战技啦。修行功法增长修为,辅助功法炼丹、制符;战技功法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一些技巧,争斗之时便要靠它。功法按品级又分经、典、法、术、决,真经难见,俱为镇派之宝,宝典已算当世稀珍,似我等这般内门弟子也不过是修法,外门弟子则只能修术,凡人便连术也难求,常修的便是一些口诀而已。术、决施法之时皆须先念咒语;法是言出法随;经、典则是随心而发。” 颜素衣得了宝贝,便从自家储物囊中取出一瓶一元丹,一瓶初弦丹递给陶四娘,陶四娘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也不知里面的药丸有什么用,心道得了我如此宝贝,竟只给这两瓶破药,心里虽不情愿,脸上却不露半分,仍自娇笑盈盈。 颜素衣盘膝坐地,再将神识透入玉符,详细再读两遍,确定再无遗漏,便起身将玉符交还给陶四娘,嘴里说道:“我已将宝典悉数记下,现在原璧归赵,多谢姐姐慷慨相赠。” 陶四娘被周、颜二人弄得晕头转向,不知这二人哪句真、哪句假,若说这二人真有这般心胸,她陶四娘打死也不肯信,忙说道:“姐姐得了这玉符,还未来得及使用,不如让姐姐也测上一测,若是属性相合,姐姐便收下这宝典,若是属性不合,姐姐留之无用,不如赠予妹妹!” 颜素衣忙将玉符递给陶四娘,陶四娘接过之后也有样学样,盘膝而坐,屏气凝神,只见玉符之上生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除此之外再无他色。 张毅惊得直接跳起,揉了揉眼说道:“五行单金,竟然是五行单金。想不到此间竟能连遇两位五行单一之人,便是这位素衣姑娘水木二属性也是当世罕见,水能生木,未必便比单一属性要差。” 张毅一惊过后,又缓缓对陶四娘说道:“这位姑娘,你即是五行单金,这里便没有你能修行的功法,姑娘须得另觅机缘。若姑娘信得过在下,可与在下同去天枢,在下定为姑娘推门引路。” 陶四娘听罢,十分欢喜,娇笑道:“奴家四处漂泊,若是张公子肯收留,奴家定然愿意追随左右。” 张毅笑道:“在下本领一般,自身尚且难保,岂敢让姑娘追随,在下只能为姑娘引路而已。姑娘既然能制住我薛师兄,定然修习了媚术,不知是何人所传,以姑娘的五行属性却是不适合此等功法。” 陶四娘一怔,呵呵笑了两声,才含糊其辞道:“奴家不过侥幸捡到一本秘籍,自行修炼了两三年,一直摸索修习,难明真意。” 张毅无意打探他人隐私,说道:“姑娘到现在也未修出神识,这点在下也是无能为力,我从基础修行便是土系功法,却是不适合姑娘。薛、陆二位师兄,基础功法自是火系,也不适合。姑娘须得忍耐些时日,这储物袋怕是一时半会用不上。” “既然用不上,张公子便帮奴家收起来吧。”陶四娘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防着周、颜二人,索性顺势让张毅帮忙收了东西,再将皮囊、戒指贴身收藏。 周青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颜素衣却深深看了陶四娘两眼,笑而不语,手上乙木风雷宝典便不还于陶四娘了。 周青见一切妥当,便对张毅抱拳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张毅也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周青又转向陶四娘问道:“不知四娘是何打算?跟咱们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陶四娘媚笑道:“周郎身边环肥燕瘦,哪有奴家的地方!” 周青也不理胡说八道,拱手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 颜素衣却拉了拉周青,笑着向张毅说道:“听张大侠说了这么多二弦木,小女子想去见识一番,不知是否方便?” “你等自去无妨,在下便不奉陪了。在下须得准备一番,为薛、陆二位师兄做场法事!” 颜素衣便拉着周青往二弦木走去,莲儿自然尾随其后,陶四娘心道等你们走了老娘再好生看,便跟张毅走了。 待走到二弦木下,颜素衣看此处离阁楼已有百丈左右,估摸着张毅神识覆盖不到,便对周青说道:“慎之哥哥,咱们那方玉在此处有些异常!” 方玉有输送灵气的功用,便是打斗之时也可源源不断向体内输送灵气,是以周青便让颜素衣贴身携带。周、颜二人也试过将方玉放入皮囊,神识虽能御驶方玉移动,却怎么也收不进皮囊,是以只能贴身携带。 “有何异常?”周青问道。 颜素衣便将方玉自袖中取出,周青接过握住,便感觉手心劳宫、少府等穴位涌入两股气势汹汹的气流。周青一惊,往常都只有一股气流,这两股气流莫非就是阴阳二气。 以往气流直入下丹田,这两股气流却是进入了中丹田。以往气流细弱发丝,这两股气流却有筷子粗细,直胀的经脉生疼。不过十息时间,中丹田内便聚满了两股气流,周青内视其中,果然两道气流胶着成阴阳鱼状,一道清灵,一道浑厚。周青心道这边是阴阳二气了,只是自己真气还未全部化液,这阴阳二气又如何引导成丹? 周青一时想不出办法,那阴阳气却仍源源不断涌入,忽地,中丹田猛地一疼,周青手一抖竟将方玉摔落在地,刚好落在二弦木粗大的树根之上。 霎时间,肉眼可见一清一浊两股气流交缠着涌入方玉之中,转眼两股气流便有碗口粗细,周青俯身想去捡,却被那两股气流弹出两丈多远。周青大惊之下,强定心神,放出神识想要裹住方玉,那神识还未触到方玉,便被气流一绞而空。 颜素衣、莲儿忙跑来扶起周青,周青说道:“这番变故却是始料未及,这方玉捡不起来,也控制不住,咱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两道气流越积越大,由碗口粗细变作水桶粗细,再变作井口粗细,最后竟将整棵二弦木笼罩其中。 张毅与陶四娘在二层阁楼收拾薛师兄遗物,虽然神识无法覆盖此处,不知就里,眼睛却将气流看的一清二楚。 陶四娘说道:“这番变故定是周青所为,张公子不去阻止吗?” 张毅摇了摇头说道:“其一,我不是他二人对手,难以制止;其二出了变故更好,我回去才好有说辞。” 陶四娘急道:“若给他们毁了二弦木,你回去如何交代?” 张毅叹气道:“二弦果成熟还需九年,我却是等不及了,毁去便毁去,与我何干。薛、陆师兄都被那人杀了,我能逃得一命,已属万幸。切记,你与我去了九霞门,便如此说。我立了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你却不受限制。” 陶四娘忙说道:“他们刚才未想到此节,只怕转过脸便想起来,到时只怕要杀我灭口。” “无妨,他们一时半会还抽不出手,咱们这便离开。随我来,此处有近道,可直接通往迷雾林。”张毅说道。 二人又到三楼陆师兄房内找寻一番,见再无遗漏,便下了楼来到大堂。张毅将祖师爷画像收好,才领着陶四娘出了后门,先到了储物室,将米面水粮悉数卷走,接着径直走向海边悬崖。 到了悬崖,张毅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用力一按,旁边山体之上竟开出一道小门,露出幽黑一条山洞。张毅领着陶四娘进了小门,再在洞内一按,那门再次闭合。从外面看来,竟与山体一般无二,毫无缝隙。 张毅、陶四娘二人沿山洞走了十几步,便到了尽头。张毅说道:“此处是一个小型传送阵,也不知是当年哪位前辈所布,直通迷雾林外围。不过每次仅能传送一人,你先站住别动,我将灵石放入,先将你传送过去,过去之后,你马上离开脚下八卦图,十息之后我再传送过去。” 山洞之内漆黑一片,陶四娘没有神识,看不清四周情况,只能依言站住。一眨眼功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换了个地方,仍是一处山洞,只是这山洞却没封口,虽也幽暗,却能看清周围。陶四娘反应过来,忙向脚下看去,果然脚底下刻了个磨盘大小的八卦图,八个方位上各有一个寸宽槽子,想来便是放置灵石的。 陶四娘赶紧走出两步,立在一旁等候张毅。过了几息,那八卦图上光芒一闪,张毅也传了过来。 “此等手段,真是让奴家开了眼界!”陶四娘媚笑道,说罢故意脚下一滑,往张毅身上倒去。 张毅袍袖一拂,便将她扶起,板着脸说道:“姑娘不必如此,我帮你并非贪图美色,只是不忍你大好资质白白浪费。似你这种五行单一之人,便是放在天枢也是各大门派争抢之人,莫说九霞门,便是天枢门知道了,也要抢人,姑娘又何必作践自己!” 陶四娘难得的脸上一红,低语道:“奴家一介弱女子,实在拿不出什么报答公子!” “不过结一善缘,又何须回报,姑娘莫要多想!”张毅笑道。 张毅说完便领着陶四娘往走出山洞,出了山洞便见前方百丈远处一片白雾茫茫。张、陶二人走到白雾边缘,张毅便挥出一条红绸带,末尾拴上碗口大小的石头,接着又挥手招出两粒丹药,一颗递给陶四娘,一颗自己服下。 服完药,张毅率先迈步入了迷雾林,走了十丈,待红绸带拉直,陶四娘便沿着红绸带前行。待陶四娘走到一半,张毅示意她停下,接着招出灵剑插在原处,自己又往前走了五丈,接着将红绸带一拉,那绸带末端便到了陶四娘跟前。这样陶四娘便落在红绸带尾处,灵剑立于正中,张毅立于绸带顶头。 陶四娘将绸带石块放于自己脚下,自己则走到灵剑处,张毅神识一动,灵剑飞至自己身旁,再插在脚下,自己仍旧前行五丈。如此这般,二人始终保持直线缓慢前行。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再说周青三人,此时正盘坐在二弦木下,望着两股井口大小的气流发愁。自打方玉落下,已然过了半刻钟,这阴阳二气仿佛无穷无尽,这方玉不过巴掌大小,如何容得下这许多阴阳之气。 突然,颜素衣跳了起来说道:“坏了!咱们这般大动静,张毅不可能没有察觉,为何不见他出来制止!” “是啊,莫不是他另有算计。陶四娘!咱们忘了陶四娘,他虽然立了誓不将今日之事说出,那陶四娘可没有。我去看看!”周青跳起来便往阁楼掠去! 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只有兀里珍、耶律敏还躺在大堂上,又从后门找到悬崖,半个人影也没。心里一冷,自语道:“周青啊周青,如此轻信他人,这些年江湖你是白走了!” 第三十二章 玉生变破笋成竹 恐生念周青收徒 待周青返回二弦木处,颜素衣看他神色便知那二人已经不在此地,当即宽慰道:“慎之哥哥,莫要自责!咱们又不去蓬瀛域,怕他们作甚!他们金丹以上来不了,金丹以下来了又有何用!” “那陶四娘知道咱们底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都怪我,怎能轻易放走她!不行,必须马上追过去!若被九霞门知道了咱们的底细,定会派人寻仇,若一次来上十个八个,咱俩又岂是对手。到时不光咱们有事,周、颜两家也难以安生。”周青叹道。 “若那张毅所说不假,他二人定是抄近道去了迷雾林,咱们怕是追不上了。若他们入了迷雾林,咱们无有准备,岂能贸然进入。所以,慎之哥哥还是稳住心神,咱们须从长计议。”颜素衣拉住周青双手劝慰道。 “你俩在此等候,我先去查探一番,若能追上最好,若追不上我再来找你们。”周青说道。 颜素衣心想张、陶二人也不是周青对手,便点头同意。 周青拿起一长一短两把宝剑,直朝谷口掠去,那山谷进出分叉口来时便已被周青牢牢记住,出去仍旧原路返回。待出了谷,一提气,身子飞出七八丈,稍一借力,再飞出七八丈。一路不停,疾飞向南。 走了八九里地,果然见前方一大片白雾,雾里雾外皆是密林。迷雾林东西横向看不到尽头,也不知有多长,很难判断张、陶二人从哪里进入迷雾林,只能先向东沿着迷雾林边缘找去,还未走出几步,忽地看见一株树上刻了个林子,再往里另一刻树上却刻了个木子,再往里却是又有林又有木。 周青沿着树木走了六七丈,果然七八棵树上皆刻了林或者木字,“林、木,莫非是义弟和柳姑娘,是啦,林为楚,木为柳,定是他二人了。” 周青找到线索,却不敢独自深入,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外面已一片朦胧,忙退了回来,将外围几棵小树砍倒。 砍倒树木算是做了标记,周青继续往东走去,走了一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周青只得返回往西查探,如此过了三个时辰,往西又查探了二十余里地,一丝线索也无,便返回到原处。 周青心道这二人既然要逃,原也不可能留下线索,幸好找到了义弟与柳飘飖的线索,当下便朝九霞谷掠去。 进了九霞谷,远远便见那两道气流小了许多,只有碗口粗细了。待周青走到二弦木附近,颜素衣问道:“可查到二人踪迹?” 周青回道:“毫无线索,林中尽是落叶,便有些足迹,经风一吹,也很难发现,万幸的是找到了怀信与柳姑娘的线索。” 颜素衣刚想细问,便听得吧啦一声,转身望去,只见阴阳气流已经全部消失,那二弦木竟由中裂出一条口子。 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通声响,二弦木裂纹越来越多,再看树上,原本翠绿的枝叶竟全部枯萎,那十八朵脸盆大小的花也已干枯。一阵风吹来,树叶、花朵便成片落下。 周青神识扫到方玉,将其控回。再看那方玉时,已全然变了模样。原本四四方方,现在竟变作了一只圆球,原本的刻字也消失全无。玉球以中间为界,形成一道阴阳鱼纹,一半浑浊,一半透亮,正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平衡,相互追逐。那玉中笋也彻底变作了竹子的模样,竹身九截,其上分出阴阳两枝,每枝九片竹叶。 玉球一入掌心,便有两股气流直入中丹田,周青中丹田早已储满阴阳气,原以为中丹田要再次胀痛,不料那两股气流到了中丹田又挤出两股气流沿体内经络继续游走,如此循环一周,再次汇入玉球。不大会功夫,气流已循环了十余周,周青再内视体内,除了上丹田之外,经络之中已尽是阴阳之气,便连原本下丹田内的真气、灵液也全变成了阴阳二气。神识往外一扫,竟能覆盖八九十丈,比之前强了何止一倍。 周青再抽剑往远处一斩,剑气化芒而出,竟将所过地面斩出一道七八十丈长,一尺来宽,三尺来深的沟壑。 莲儿惊叫一声,跳到颜素衣身后。颜素衣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慎之哥哥,这是又得了造化?” 周青笑道:“正是,这二弦木积攒万年的阴阳二气,想必都汇入到这方玉…玉球之中啦!素衣,你也来试试,不需运功,只需手持玉球,任气流自行运转即可!” 颜素衣接过玉球,依言而立。不过十来息时间,颜素衣一挥手,竟有一股旋风拔地而起,往前呼啸而出,直行了百余丈才停下来。再一挥手,一道手腕粗细的青雷竟当空劈下,直将地面劈出了一个三尺见宽,两丈多深的深坑。 周青惊叹道:“素衣这便是乙木风雷宝典吗?当真是威力不凡!” 颜素衣蹦跳几下,笑道:“嘻嘻,慎之哥哥以后要叫我仙师啦!” “哈哈,颜仙师所言不差,以后定然要对你礼敬有加,不然家里还不得三天打雷,两天刮风!”周青大笑道。 周青说完,看了看一直立在颜素衣身后不言不语的莲儿,问道:“莲儿姑娘,咱们接下来要去寻找义弟,不知何时才能返回!若让你孤身返回,在下实在于心不忍。你是五行单水的天妒之才,本是修真的最佳资质。只是咱们却没有水属性修炼的功法,不如你便跟着我修炼周家心法、剑术如何。” 未经颜家人同意,他周青也不好做主将颜家心法外传,是以只能先传周家心法及自身剑法,也好让莲儿有个保命手段。 莲儿当然愿意,冲周青万福一礼,说道:“莲儿求之不得!” “我周家心法只是普通习武心法,只能强身健体,不能呼风唤雨!我所习心法,另有机缘,不便传授。待改日寻到合适的水系功法,定然传授与你!”周青笑道。 “奴奴不过贱籍而已,能得公子传授家传绝技,已是奴奴三世修来的福分,岂敢再有贪图!”莲儿回道。 “你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听张毅说了,你的资质万里无一,只是机缘未到而已!咱们既然相识一场,便是有缘,莫再说这般客气话!” 颜素衣听周青这般说了,知道周青厚道,想将颜家心法传与莲儿,忙插话道:“依依姑娘,既然慎之哥哥有意为师,我这师母也不好小气,他传你周家心法,我便传你颜家心法。” 颜素衣心想,只是自己尚未过门,周青便已识得两个红粉佳人。若不使些手段,难保不出差错。索性先将二人师徒名分定下,自己也好少些顾虑。 周青听完不禁一笑,刚欲说话,便见莲儿跪在地上,磕头不起,说道:“师父师娘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梁依依何许人也,当然知道颜素衣话中含义,听完颜素衣说话纳头便拜。 周青哭笑不得,忙将莲儿虚扶起来,说道:“素衣莫开玩笑,我几时要收徒弟?即便传些手段,也只是朋友之谊!” 颜素衣笑道:“收个弟子也不碍事,你若没时间教导,自然有我。怎么着,慎之哥哥莫不是看不上莲儿姑娘?” 周青苦笑道:“这是如何说起?莲儿姑娘资质万里无一,我做了师傅,反而害了弟子!” “咱们先教着,待遇到名师,莲儿改投便是!”颜素衣笑道。 莲儿声音有些哽咽,说道:“请师傅开恩,收下弟子吧”,说着又要跪下,周青虚拖不住,只能一把将她拉起。 “嗨…!这叫什么事!既然如此,我便做上几日师傅,待遇名师,莲儿姑娘随意去留!”周青叹道。 莲儿听罢,忙再次跪地,恭敬的朝周青磕了三个头。周青稍微侧了侧身,算是受了这拜师礼。接着,莲儿又朝颜素衣磕了三个头,颜素衣笑了笑,也算受了礼。 行完礼,周青便说道:“莲儿,快快起来吧!” 待莲儿站起身,周青才接着说道:“既然咱们做了师徒,做师傅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我所知,定为你所习。我不求你有所回报,只希望你莫恃强凌弱。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见贤应思齐,见不贤而自省!这些道理想必你都懂得,我便不再啰嗦。只一句话系先父再三叮嘱我的,今日我转告与你,以示警戒,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周青表情严肃,一番话说出竟颇有宗师气度、师道威严,其实以周青今日的本领与名望,在此世间,早可以开宗立派。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莲儿恭执弟子礼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出去再做打算!”周青说道。 周青说完,三人便先后出谷而去,也不管耶律敏、兀里珍二人,那二人本来醒着,想来是陶四娘临走之时又喂了迷药,过个半天自然清醒。 三人再回到复州城,仍住进昨日客栈。 周青一路上思虑良多,到了房间才对颜素衣说道:“明日你与莲儿先回江宁,我独自前去迷雾林打探一番,如何?” 颜素衣回道:“那迷雾林独自一人容易迷失方向,楚公子、柳姑娘必定都是独自走失的。你独自前去非但帮不上忙,恐怕连自己也走失了。” “我自有打算,明日我尽量多买些红绳,若是将储物袋填满,恐怕能装上万丈,我沿绳找过去,即便找不到人,也可原路返回。” “我这储物袋里也可装上万丈,加一起不过两万丈,咱们一日便可走完,若找不到,咱们同回江宁不是更好?”颜素衣说道。 周青其实心里另有想法,不想告诉颜素衣,免得她担心。当下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先回江宁,安排家人尽快迁移,再通知顺通镖行解散变卖,所得财物一半贵两位姨娘所有,另外一半咱们留下一成,其他四成分给镖师、用人。也不知九霞门有些什么手段,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事不宜迟,你明日便走,待两家安顿好,再来此处汇合!” “若到时找不到你,又该如何寻你?”颜素衣急道。 “你去江宁一来一回至少月余,我在迷雾林中寻上一月,不管寻的到寻不到,都来客栈等你,到时咱们再无后顾之忧,实在寻不到人,咱们便闯一闯天枢。怀信与柳姑娘皆对我有救命之恩,嘿嘿,管他龙潭虎穴,我自有四尺长剑。” “莫说龙潭虎穴,便是碧落黄泉,素衣也与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颜素衣拉住周青双手深情说道。 “莲儿,明日你与素衣同回江宁,周家心法及剑法正好由素衣路上传授!”周青又对莲儿安排道。 莲儿还未回话,颜素衣便说道:“不好不好,我们两个女子太招人耳目。不如让莲儿留下,一来可以帮你在迷雾林中辩定方向,二来也可由你传授功夫,这样待我返回之时,莲儿便有了自保之力,到时天下之大,自可去得。” 莲儿也说道:“正是,师父还是留我在身边为好,迷雾林确实太易迷失,两人总比一人好许多,而赶路则是一人更加方便!” “也好,事情便这么定了,待会吃了饭,早些歇息!素衣这次走大路直奔雄州即可,到了边界稍加易容闯过去便是,那地道莫要走了,咱们得罪了老猴儿一伙人,说不定便会伺机报复。边界虽有巡检,却是明枪易躲,那老猴儿却是暗箭难防!”周青嘱咐道。 “素衣理会得,若真遇到了巡检,我一道飓风吹过,保证他们看不见人影!”颜素衣笑道。 “总之,多加小心,切莫大意!”周青再次叮嘱道。 次日一早,三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先去马市买了匹宝马,颜素衣接过便赶路而去。 第三十三章 只愿与他伴天涯 哪个管他位悬差 周青、莲儿二人挨着小店买麻绳,每个小店顶多有十余捆存货,每捆不过百丈左右。周青也不管好坏,悉数买了,让掌柜的派人随自己送去城外。 半个复州城转下来,才算凑齐了万丈草绳,一排十余辆独轮车跟着周青缓缓往西门而去。 出了西门,稍往南小路上拐了半里地,周青便让车夫将麻绳卸下码在一起。待众人离开之后,周青左右看看无人,才将麻绳挥手放进储物袋中,看看袋中还有不少空间,又依法买了许多米面干粮、水盐腊肉,一并又买了碗筷铁锅。 一路再不停留,二人直奔迷雾林,找到标记之地,先服了解毒丹药,接着便将麻绳缠在树上,二人沿绳前行。 一路沿林、木标记前行,走了快两个时辰,莲儿有些气喘,周青便停下来,二人分些干粮吃了。周青趁歇息时间便先将周家心法传给莲儿,莲儿依法修行一个时辰,二人再次沿标记前行。 雾里分不清方向,阳光却能照入些许,是以白天虽然雾蒙蒙,十丈之内却能看清记号。待太阳下了山,二人便点起火把,继续前行一个多时辰,等到莲儿精疲力尽,二人便原地歇息。 莲儿捡了些干柴点燃,周青便架起铁锅,烧水熬粥。吃完饭,周青才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却大意了,未曾买些被褥,我自己晚上便是练功打坐,倒把你给忘记了。” 再看莲儿果然紧抱双臂,缩成一团。她只在雄州换了这套衣服,至今仍穿在身上,周青一个大男人,自然想不周全,幸好他身上储物袋是原先张恒的,一直放在颜素衣身上,是以其中有颜素衣的衣服。便挥出一套厚些的给莲儿,又扫了扫储物袋,发现还有一件红披风,索性一起拿出。 周青栓了绳子,走了四五十丈。莲儿便趁机将衣物换下,换好便一抖绳子,周青再沿绳返回。 “我现在便教你打坐练气,习武之人首先要打通任督二脉,听张毅所说,修真之人练气之初也是打通任督二脉。是以任督二脉无论习武还是修真,解释基础。基础牢不牢,则关系着以后的成就。首先,盘膝打坐,五心朝上,静心凝神,舌顶上腭。呼吸之时,一深三浅,待丹田有热流产生之时,无须管它,下丹田之气为阴,自然上行,待热流变为气流,自然会慢慢向上突破。如此快则数月、满则数年,二脉自通。颜家心法另有速通之法,待热流变为气流,口念‘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自有助益!”周青说道,虽然自己未用颜家心法通任督二脉,却常用九字真言打坐,念与不念竟有不少差别。常念则心神易定,心魔不扰!便连真气运转速度也比不念快上不少,每一周天积攒的真气也多上不少。 待说完运功窍门,又将任督二脉的腧穴位置讲解一番。 莲儿听完便依言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过不片刻,便觉一股热流自小腹产出,那热流逐渐累积,慢慢变为气流,随即口中念出九字真言。那真眼如军令一般,气流便分成两股,一股由腹部沿前胸上行,另一股沿后背上行,走了一寸便停住不动,莲儿口中真言不停,气流便越级越大,一转眼,两股同时冲破关卡继续上行。如此这般,不过一个时辰,莲儿便觉脑中一响,两股气流汇成一股,沿上丹田下行,到了会阴再向上行,如此一周过后,便觉上半身都热了起来,再没之前那边寒意刺骨之感。 周青听她起初呼吸还有声响,到了后来竟如游丝一般,绵柔细长。再看她额前与手心之上皆生出几粒细汗,心道:“不过一个时辰,便已通了任督二脉,如此资质,当真罕见!” 待真气沿任督二脉运行个七八周,莲儿只觉全身通泰无比,便连腿脚都没那么冷了。待睁开眼,便看到周青一双眼正盯着自己,颇为关注,于是笑道:“周公子,那股气流已沿任督二脉循环了七八周,算是通了吗?” 周青未注意到称呼的改变,笑道:“当然通啦,莲儿的资质当真万里无一,我当年打通任督二脉足足花了三月功夫,即便如此,父亲还夸我天赋惊人!”说着便想到,当年自己十六岁初通二脉之时,父亲手足舞蹈,何其欢喜,现如今却天人永隔,不禁长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莲儿与颜素衣、陶四娘日夜相伴,虽然颜素衣不爱多说,却架不住陶四娘好奇心重,总是打听。莲儿便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一些缘由,再加上周青情意剑之名,便在樊楼也经常有人提起。是以,待听周青一叹,莲儿便猜出缘由,当即宽慰道:“逝者已矣,周公子何必执着不放!” 周青不愿在此话题上纠缠,便说道:“我得意剑术便是情意剑了,此剑法只重剑意,不重剑招。若想悟出剑意,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我却教授不了。我先耍一套周家剑法,再耍一套情意剑,你两相对比,能学到多少,便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周青说罢,便又点起几只火把绑在四周树上,这样十丈方圆内灯火通明。 周青抽出长剑,起手抱剑,接着便是刺、劈、挂、撩,点、抹、斩、崩,一应剑招中规中矩。一套周家剑法耍完,周青便舞起了情意剑,只见那情意剑出手却毫无定数,本该斩的却成了撩,本该劈的却成了刺。原以为剑刺上空,不料却劈在了地下。莲儿看的眼花缭乱,只能心里强记住几招。 待周青演示完,莲儿便笑道:“神乎其神!” “剑有灵性,你心里爱它,它便不只是剑,还是伴!”周青说道。 “奴奴有一事不明,若是他人随手舞上几手,也说是情意剑,又该如何分辨?” “一切剑术的基础便是刺、劈、挂、撩,点、抹、斩、崩等一十八组动作,只有基本功扎实了,剑术才能灵活运用,就好似江真卿江大侠一般,五岁练剑,至今快一甲子,哪怕悟不出剑意,剑法也是当世无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又如何使得出绝世剑法!”周青笑道。 “剑术如何破解仙术?”莲儿又问道,她之前看周青挥手便可破除薛、陆二人的仙法,心里向往至极。 “此点我还在揣摩,我遇到的几人俱是金丹之下,不知那金丹之上有何手段,那些人可以移山倒海,若无相应修为傍身,即便剑术到了极致,也难以抵挡。是以,剑术要修,功法也要修,或许我只是井底观天,天枢说不定也有专门修剑的门派,剑术或许还有另一番天地!我一直以来的猜想便是,剑术到了极致,便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以身为剑,则天地无物不破!” 周青确实还在揣摩,他早就察觉自己的剑法到了瓶颈,难以突破,修为相当之下,他可以杀了陆师兄,却奈何不了张毅,只是自己眼界受限,一时也找不到突破之法。 “奴奴有一些想法,说错了公子莫笑!” 周青自然不会笑她,便用眼神鼓励她。 “其一,剑术定然还有一番天地,只是咱们眼界所限,难明就里;其二,剑本身受限,便如你手中长剑可以被真火熔掉,短剑却无碍。若是金丹之上一口真火,怕是连这短剑也给熔了。君子善假于物,是以在剑术真正登峰造极之前,还需一把上好宝剑,若真有以身为剑之时,再弃剑不迟!其三,那些人挥手便可移山倒海,更能设下这等迷阵,只怕纵使剑术了得,也很难破去,是以在悟剑术之时,还需融入阵法及其他功法!奴奴就想到这些了,胡言乱语,公子莫笑!”莲儿眨眼笑道。 她打小便在青楼长大,十二岁时便名满天下,这一眨眼,自有万种风情。 周青一笑了之,说道:“莲儿此番说法颇有见地,我也是苦于眼界受限,不知如何突破。另外,这两把剑已属当世罕见,恐怕只有天枢才有更好的啦!” 两人再聊一会,便打坐歇息。周青未急着将大周天经络打通之法传授,只让莲儿先将小周天稳固一番。 第二日二人便将所带麻绳用完,第三日一早,周青便挑小树揭皮为绳,一路走,一路做绳。如此这般,二人白天寻人,晚上周青便指导莲儿练功,寻到第六日,周青估摸着至少结了万丈树皮绳,加上之前的万丈麻绳,足足走了一百二十里地,二人仍是毫无踪迹,幸好仍有木、林记号,索性再往前寻去。 到了第十日晚,莲儿下丹田内真气储满,周青便将全身经络打通之法传授,又将玉球交由莲儿握持。 莲儿果真是天生的修真材料,不过一晚,不光经脉尽通,就连络脉也尽数疏通。当日周青只打通全身经脉便花了三个多月,若算上疏通络脉的时间,足足半年有余。颜素衣资质惊人,也花了一个多月。 其实周青只以为是莲儿资质惊人,却未想到那玉球经过一番变故,早已今非昔比,若是他原先便有这玉球,打通全身经络也花不了半年时间。 到了第十五日晚,周青又将识海打通之法传授,莲儿自是顺利打通。半夜之时,周青忽觉有些头晕,才想起已过了半月,解毒丹药效已过,雾毒开始侵入体内,忙唤醒莲儿,每人又服了一粒解毒丹。 第十六日一早,周青便将相思如梦剑交由莲儿使用,自己则拿无鞘刀削皮。自此,二人削皮结绳的速度又比之前快上一倍。周青说道:“咱们至此结了约有四万丈绳,加上之前的万丈麻绳,便有五万丈,三百里地。之前咱们每天行进二十里,现在快了些,便算三十里,再行十日又是三百里,还剩五日,六百里返回刚好。咱们储物袋中的食物,凑乎些吃也刚好够吃上半月。” “之前都是奴奴拖累公子,现在奴奴也能帮上忙了,咱们每日少休息些,便是四十里也能走到!”莲儿笑道。 周青听罢一笑:“好,咱们尽力而为,若是莲儿累了,莫要强撑,记得叫我。” 莲儿一眨眼,笑道:“得公子垂怜,奴奴何累之有!” 周青即便再愚钝,这几日也看出些端倪,自然猜出她的想法,只是也不好说什么,当即尴尬一笑,继续前行。 哪有佳人不爱英雄,尤其是这个浪漫的时代。青楼之内是文人墨客题诗留名,勾栏之中则是草莽英雄独行于世。有人爱才子,就有人爱英雄。有人迷恋柳三变,自然也有人仰慕狄汉臣。梁依依十二岁便开始结交各路才子,对那些人自有见解。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自己当初仰慕周邦彦,不料他竟别有算计,想将自己献给管家,若不是这几年刚好遇上小山先生,得其照应,只怕自己早便成了笼中鸟。 若未遇上周青,自己早晚便是男人玩物,周邦彦或许也是为自己着想,被皇帝玩弄总比被其他人玩弄要好。这番遇到周青,想来便是命中注定,哪怕只在他身边做个丫鬟也比做那皇宫之内的金丝鸟要好。莲儿仿佛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大声呼喊:我只愿与他相伴天涯,哪个管他身份悬差。 第三十四章 迷雾之中见水泊 阴地之内遇凶怪 二人继续搜寻,到了第二十二日,木字忽然消失不见,只剩林字。周青心道莫不是柳姑娘遇到了变故。当下只能继续沿林字寻找,再行二里,林字也越来越少。二人只能沿着大致方位继续前行,一里之后便连林字也消失不见。 周青心道坏了,定是义弟发现了什么线索,来不及做下记号,这可如何找寻? 周青只能一边大喊楚怀信、柳飘飖的名字,一边结绳前行。又走二里,前方忽然出现一处圆形水泊,中长约莫两丈。 周青忙说道:“咱们来此二十余日,均未下雨,此处竟能形成水泊,莫不是有水源通入?” “那也未必,此处阳光虽能照入,却不算强烈,便是半年一场雨,也未必能蒸干。”莲儿说道。 “若只是死水,定然被落叶积满,长期下来必然臭气难闻。而此处水质竟然十分清澈。”刚说完便见水泊上跳出一物,竟是一条二尺长的大鱼。 周青忙说道:“你看,那是鱼。张毅说此间没有活物,咱们一路行来,确实未见一个活物。那鱼自然不会凭空生出,定是另有源头。想来是当年那些人布置阵法之时,忽略了这小小水泊。” “公子莫非想要下去探寻一番?” “正是,我水下可闭气半个时辰,再有玉球相助,只要阴阳气不枯,便不用呼吸。你在此等我,两个时辰定当返回。”周青说道。 刚说完,便听哗啦一声,那水竟直往下降,转瞬之间便只剩了个黑漆漆的大洞,周青不再多说,直接跳下。 周青未想到自己下落的速度竟然追不上水位下降的速度,好在洞壁滑腻,又非直上直下,而是缓坡向下,自己后背贴着洞壁,倒也未受到多少损伤。 忽听得身后又有响动,忙神识扫去,只见莲儿竟也跟着跳了下来。周青忙说道:“你怎不听话?” “奴奴这辈子就这几日最是开心,便是龙潭虎穴,也要伴在公子身边!”莲儿趁着洞内漆黑一片,索性表露心迹。 “自己多加小心。”周青也顾不上她话里有话,只能让她自己当心。 下滑了半个时辰,前行有千丈,下行也有三四百丈,神识所见,洞道由土壁变为了石壁,仍是一般光滑。忽地感觉身体往上一抛,竟又向上而去,不过身体上行乃是惯性,升了不过四五十丈便要下落,周青神识已然看到坡顶,便将长剑插在坡上,稳住身体。待莲儿飞止身边,一把将其拉住。 莲儿神识早就看到周青,故意装作不知,待周青将其拉住,便顺势倒在周青怀里。 周青来不及多想,当即说道:“坡顶距此不过七八丈,咱们走上去,洞道太滑,用剑插地而行。” 那洞道甚是陡峭,二人好不容易走到坡顶。经玉球多日调理,周青此时神识已能覆盖百丈范围,但见前方百丈不远又有一处向上的岔道,周青笑道:“咱们不会是进了蛇窟吧?” “公子莫吓奴奴,哪有这般大的蛇?” “若不是大蛇,这般弯弯绕绕的地洞,洞壁黏@滑无比,又该如何解释?”话未说完,神识之内,那水又倒流回来,忙一拉莲儿,直接飞到那处向上的岔道上,以剑插地,向上行了几步。 再神识扫去,果然原来那处洞道已然被水淹没,并且水位越来越高,眼瞅着便将两人淹没,周青见自己上爬速度没有水位上升的快,索性二人便浮在水中,任由水位上升。 水位升了三四百丈才停了下来,二人再沿洞道上行,又行四五十丈,才算完全走出洞道。 出了洞道,依旧漆黑一片,神识之中辨别这是一处平台,像是自然形成,长宽超过神识范围,上下间隔约有两丈。周青心道此处比水位高出四五十丈,也就是说比原先水泊处地面高四五十丈,应当是一处大山之中,只是迷雾之中,看不到而已。 周青先在洞道入口用剑削上个大大的十字作为记号,接着取出火把,竟然无法点燃。周青叫道:“此处没有空气,须得调用真气内息。” 莲儿忙将呼吸改为内息,幸好玉球之内阴阳二气充足,足够二人使用。 二人边走边调换玉球补充丹田内阴阳气,一路所过均做好记号,又行了四里多地,只觉阴气越来越重,玉球也发出轻吟,神识之中那些阴气则一一化作气流涌进玉球。 越往深处走,阴气越重,周青只觉越来越冷,玉球来不及吸收的阴气一旦入体,便如跗骨之蛆,直入丹田气海。周青此时丹田气海内尽是阴阳二气,阴气进的多了,便觉身体寒意加剧,丹田之内阳气便加速流动化解阴气,只是化解速度却十分缓慢,自己化解不及,玉球便流入阳气与之平衡。只是丹田就这么大,阴气多了,恐怕会出差错。 周青不敢大意,只能放缓脚步,待玉球吸完阴气再往前行。 莲儿倒似不惧阴气,笑道:“这些阴气入我体内阴阳之气合二为一,好生舒适!” 周青笑道:“你八字全阴,想来是不惧阴气,只是阴阳和合方为大道,这阴气吸得多了,阴盛阳衰,终归不好!” “大道难求,所以才有阴、阳,金、木、水、火、土诸多法门!张毅所说纯阳才是真仙,公子为何要说阴阳和合才是大道?”莲儿笑道。 “若世间皆为纯阳,如何能够长久。是以纯阳绝非尽头,道之极定是阴阳平衡。咱们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周青回道。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莲儿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她不叫公子,反叫师父,自然是俏皮话了。 周青自是假装不知,笑道:“此处也不知是哪里,咱们下来之时滑行了半个时辰,再由水中游上去恐怕要两个时辰。再往前探上一两天,若毫无线索,便沿路返回。” 二人越走越慢。周青仗着玉球源源不断输入阴阳气,神识一直四散搜寻。忽然前方神识边缘处出现一处光亮,光亮只三丈方圆,其内尽是浓浓的阳气。周青心道果然极阴之地也有阳气存留,因而纯阳之处,也必有阴气存在。 周青神识透入阳气,竟又是一处洞道,深不见底。 此时阴气已经浓到化之不开,一个时辰不过走上七八丈,这百丈距地至少也要走上一天。 二人索性先吃了些东西,再慢慢前行。再走六个多时辰,前进四十来丈,二人便打坐歇息二个时辰,接着再行,后面越走越慢,一个时辰只能走上五丈多些,如此又过六个时辰,竟还剩二十余丈。 便在此时,前方阳地之后,阴气最浓之处竟传来一声嘶鸣,有如磨刀之音,十分刺耳。接着便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头颅,嘴巴前突,形如编筐,其上八条白色肉须,上唇四条,下唇四条,条条都有人大腿粗细,两眼如灯笼,额上鼓起一个水桶大小的包。 周青忙将莲儿护在身后,手中紧握长剑,又将储物袋中无鞘刀招出。 那怪物只头伸出来,眨着眼睛望着二人,表情看上去很是疑惑。 周青心道:“这怪物真是成了精,这般表情已有三分人样!” 双方互相看了半天,周青手心全是冷汗,那怪物仍是不动手,只左看右看。 周青便用手指指那处阳地,那怪物似乎能看懂周青意思,当即摇了摇头。 此时周青身前一丈之地阴气尽被玉球吸收,周青便上前试探着走去,脚刚抬起便见那怪物张嘴嘶鸣。周青不去管它,仍旧跨出,同时凝神戒备。 那怪物见周青不听警告,再鸣一声,嗖一下,身如电光直射周青,周青就是想试探一下这怪物有何实力,义弟与柳姑娘的线索很有可能便在此处,就算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见它速度虽快,却仍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待看清了怪物身躯,大惊道:“泥鳅?”,那怪物之前只露出头,难以判断,待身躯整个露出,身长十余丈,身躯滚圆黏@滑,不正是一条大了无数倍的泥鳅吗?只是它身上颜色却与普通泥鳅不同,头部黑色,须为白色,鳍为红色,腹部黄磷,身体青鳞。 周青来不及细想,当下一道剑芒劈出,那大泥鳅八条肉须左右交叉竟将剑芒击碎。周青再神识控制无鞘刀劈向大泥鳅身体,大泥鳅半空中一个摆尾便将无鞘刀拍飞。 同时,莲儿手中相思如梦剑也飞出击向大泥鳅,大泥鳅再用肉须一缠,便将相思如梦剑缠住。 周青又是一道剑芒斩出,大泥鳅只能弃了相思如梦剑,再用肉须搅碎剑芒。 双方越打越近,周青索性长剑直刺大泥鳅左眼,大泥鳅肉须则缠上周青身体,周青空中转身虽避开几条肉须,终于还是其中一条缠住,周青等的便是此时,神识控住相思如梦剑斩向缠住自己的肉须,手中长剑不停仍旧向前刺出。 长剑剑芒被大泥鳅用其余几须破开,那相思如梦剑带着剑芒却是斩到了缠住周青的肉须之上。 长剑与肉须接触,发出的竟是金石之声,一阵火花四射,那肉须被斩入一寸。大泥鳅吃痛,只得松开周青。周青岂能放过机会,相思如梦剑又是一道剑芒闪过,直刺大泥鳅左眼,右手一扯大泥鳅肉须,借力之下,手中长剑直刺大泥鳅右眼。 大泥鳅双眼一合,肉须乱绞,相思如梦剑刺中大泥鳅眼皮,却未将其眼珠刺瞎,只刺破了眼皮便被肉须拍飞。周青手中长剑也刺中了眼皮,因为剑尖已被陆师兄熔掉,便连眼皮也没刺破。 周青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肉须拍中,口中一口鲜血喷出,索性伸手一拉肉须,稍微借力,便飞到了大泥鳅额头肉包处。 手中长剑狠狠刺向肉包,同时神识再控相思如梦剑刺向大泥鳅左眼。 此时大泥鳅左眼受了伤,肉须也被斩中一根,虽不致命,却也痛苦不堪。眼看着敌人长剑快要刺中额上肉包,一时亡魂大冒,原来这肉包正是它的命门。它鳍、须都够不到这里,只能大摇其头,试图将周青甩掉。 周青本就受伤,那泥鳅一身又颇为滑腻,长剑还未刺到肉包,便被摇落下去。幸好长剑剑体虽未刺到肉包,剑芒却是已将其破开。 霎时间,肉包伤口处便喷出一股白浆。大泥鳅再顾不得二人,身躯一摆,掉头便逃。前方阴气过重,周青也不敢贸然前追,只能手持玉球,原地调息。 第三十五章 柳飘飖险死还生 宝玉球化险为夷 二人原地调息半个时辰,周青体内伤势也不算严重,便继续前行。又行了快五个时辰,总算到了那处阳地。 阳气入体,却比阴气舒适多了,直入上丹田,转而循环下行,汇于下丹田阴阳气海,阳气进的多了,便觉体内温热无比,毫无不适。周青心道怪不得人说纯阳为真仙,这纯阳还真是比纯阴舒适太多。只是他气海阳气每多一分,玉球便生出一分阴气与之平衡。 莲儿八字全阴之人到了阳地,也毫无不适,笑道:“再次看到光亮,真好!公子,奴奴在阴地之时,可吸收阴气,为何到了阳地还可吸收阳气?若在此地修行,岂不是胜却外面数倍?” 周青想了一会,才说道:“你大周天打通之后便用这玉球修行,玉球之内饱含阴阳二气,你丹田气海已与常人不同,常人便是真气、灵液,咱们便是这阴阳二气。只是如此修炼必定阴阳不均,还是用玉球平衡之后再行修炼的好。太玄篇上说阴阳合而成丹,丹成于中丹田,咱们中下丹田之内已尽是阴阳二气,只不知为何仍未成丹,这点仍需细细推敲!另外,之前张毅说五行单一者先一分为五,再合五为一,便可成丹,咱们没有功法,也要慢慢推敲。” 二人一直站在阳地洞道边缘,那洞道内壁却与之前洞道不同,坑洼不平,十分干燥。 “公子,咱们要下去吗?”莲儿问道。 “既然来了,自然要下去探探究竟!之前那些洞道想必就是那大泥鳅钻出的,这处洞道,比之前那些洞道大了一倍,洞壁不平,可以判断,那泥鳅只守在这里,却从未进入。这泥鳅已然成了精,它守在这里定有原因。咱们便探上一探!我先下!” 说罢,便往下一跃,落了三四丈,便出剑插在洞壁之上,稍微借力缓解下坠之势,便继续下跃,如此这般至下了三百多丈,才落到地面。周青心道:“这洞道直上直下,三百丈下来容易,若想上去可就难了,若无玉球支撑,自己阴阳气耗完也爬不上去。” 洞道之下却是另有洞天,此处虽无阳光,却仍是一片光亮。左右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前方五六十丈处,有一处丈许水潭,水潭边竟趴着一人,一身轻纱,骨瘦如柴。那人趴在地上,看身形是个女子,周青看不到她脸,心道:“莫不是柳姑娘!”,忙往前飞掠而去。 待到跟前,周青先喊两声。见那人没有反应,便小心将那人脸转过来,见那张脸皮包骨头,眼眶深陷,脸型却是柳飘飖无疑! 周青忙探她鼻息,见她气息虽弱,却还有生机。忙挥出补气丹、一元丹一起喂入柳飘飖口中,丹药入口即化。 “公子?这位便是柳姑娘吗?”莲儿此时也已下来,看到周青便飞了过来。 “正是,也不知她遭了什么变故,自她来此,算算已有一年时间,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周青触及柳飘飖身体,只觉她已廋的皮骨相附,心里一酸,叹气说道。 一元丹见效虽快,奈何柳飘飖虚弱至极,半刻过去仍不见其苏醒,周青便将玉球贴在她手心。又过半个时辰,柳飘飖终于睁开双眼,见到周青,凄然一笑:“慎之,我又做梦了!” 周青闻言心酸难耐,强笑道:“柳姑娘,你没做梦,正是在下!” 柳飘飖只说了那么一句,又昏迷过去,却没听到周青声音。 此处阳气弥漫,倒也温暖怡人。周青将皮囊内自己的一套袍服取出,用剑从中破开,平铺地上,再将柳飘飖抱起平放。 周青再点火试探,仍旧无法生火。周青心道此处无论阴气、阳气,均与外界空气不同,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越发坚定了他阴阳和合的想法。 待安顿好柳飘飖,周青才有心思打探周围环境,但见此处虽清灵之气弥漫,却不影响视线,透过清灵之气便看到四周一片广阔的空间,上下间隔四丈有余,长宽望不到边,只觉深处红彤彤一片,仿佛烈焰焚天。 周青也顾不得四处打探,与莲儿分了干粮,又在水潭中舀些清水吃饱喝足,便就地打坐歇息。 等了三四个时辰,柳飘飖再次醒来,看到周青,又凄然笑道:“慎之,你总这般出现在我梦中,叫我如何舍得去与父母团聚!” 周青忙握住她手,说道:“柳姑娘,你不是做梦,真是在下啊!” 这次柳飘飖没有昏迷过去,惊讶道:“我还活着?不是做梦?你是周青周慎之?” 周青忙回道:“是呀!我是周青周慎之啊,在下来此地寻你二十余天,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此处!” “是你真好!活着真好!”柳飘飖声音虚弱,笑中带泪。 “你身体太虚弱,莫要激动,先喝些水!”周青说完,莲儿便舀来一碗水递上,周青接过亲自喂服。 柳飘飖喝了半碗水,恢复些气力,接着问道:“慎之,这位姑娘是?颜二娘呢?” “这位是在下新收的弟子,名叫莲儿;素衣回江宁另有安排,这几日便能赶来。”周青一一回道。 “姓楚的小子呢?” “怀信先我而来寻你,到了上方水泊边便失去踪迹,至今仍无下落!”周青叹道。 “啊…!他竟然也来寻我?是我害了他!”柳飘飖神情激动,面露愧疚! “柳姑娘,切莫激动,义弟吉人自有天相,万不会有事!待你身体好些,咱们再去寻他!”周青安慰道。 “若不是我执意来此,怎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柳姑娘于慈明庵中生活二十年,怎会不知‘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说完便将自己如何认识莲儿,又如何得到方玉,再如何修出神识,又如何打到九霞谷,如何来的此处一一告知柳飘飖。正是一环扣着一环,便是自己当时与楚怀信一同前来寻找柳飘飖,恐怕也只能双双迷路而已。若无神识相助,如何在这洞道之中认路,若不认识莲儿,又如何打到九霞谷,不进九霞谷,方玉如何变成玉球,没有玉球,如何在这阴阳二气中活下去? 柳飘飖待听完之后,缓了一会才掏出玉佩说道:“若不是这块玉佩,只怕我早已死在此地!当日我一路行来,沿途均做好记号,距上方水泊三四里处忽听得一阵响动,便来不及做下记号,到了水泊便沿洞跳下,不料刚到一半便见里面有水涌出,我费尽全身力气用剑插地才将身体稳住。待水稳住,我便一路游到你说的那处阴地,那阴气入体十分难受,我刚想返回,后面洞道之内便钻出了那只大泥鳅。我被它吓得魂飞魄散,便顾不上阴气刺骨,直往前跑,终于跑到这处阳地上方,也顾不上许多,便如你一样跳了下来。跳下之后,我便开始打坐调息,这才发现此地阳气虽然温顺,我却无法将其炼化为真气,阳气进入体内越多,我越是燥热,待到最后丹田及经络之内竟全是阳气,阳气一满,身体便如火焚,我试图运行功法,阳气却不受控制。幸好,情急之下,我拿出这块玉佩,玉佩入手便将体内阳气吸收再化为真气储存,只是玉佩转化阳气太慢,完全赶不上阳气入体的速度,是以我始终没有足够真气运行,所以始终爬不上这处洞道,每次只能上跃两三丈,体内真气便消耗殆尽,真气耗尽,阳气便满,身体便痛苦难忍,便连挂在洞壁恢复都做不到。后来,我只能依靠储物袋中我娘留下的丹药以及带来的干粮度日,两月前一应物品用完,我就只能靠饮水打坐存活。” 周青心道原来她能醒来还是靠了玉球,若不是自己看她服药不醒才将玉球贴在她手心,即便服了药,她也很难醒来,便说道:“这么说这块玉佩也能吸收阴阳之气转换为真气,只是速度太慢!在下这玉球经过一番变故,却是自成阴阳,能将阴阳二气平衡后转入人体使用!或许是咱们尚无功法,每次使用之时便是二气同出,还做不到阴阳分使。若不用这玉球,自然也能炼化阴、阳之气,只是颇为费力!据在下推测,若修到极致,自身丹田也会如这玉球一般,眨眼间便转阴为阳,化阳为阴!天地之间无外乎阴阳,若有了这般手段,想来便触到了大道门槛。你内视丹田看看,是否丹田之气已化为阴阳二气?” 柳飘飖内视一番,惊道:“丹田之内果真存有两股气流,一清灵,一浑浊!” “那便是阴阳二气了,这番变故也不知是好是坏!我自张恒身上获得一门太玄真经,只可惜只有上卷,据说太玄真经为当世第一修真功法,只可惜中下卷皆已失传,若咱们按此法修炼,日后便要止步金丹。若不按此法修炼,眼下也没有结丹之法。是以,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周青说道。 柳飘飖说了一番话,又有些倦了,告了声罪,又昏睡过去。 周青仍将玉球放于柳飘飖手心,这玉球可调解体内阴阳二气,若丹田储满了,自然便流回玉球,不虞有失。只自己与莲儿体内阳气过多之时才取回玉球调理。 柳飘飖或许因为心情骤然放松,直睡了十多个时辰方才醒来,再醒来时,除了仍旧消瘦,气色已与常人无异。 “慎之,我好饿!”柳飘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饿。 “这里生不出火,你先吃些干粮。”说罢,舀出一碗水,将一整块干饼撕开泡在碗里,待泡软了才递给柳飘飖食用。 一整块饼吃完,又喝了一碗水,柳飘飖还是饿,周青却制止了她,说道:“你两月未食,肠胃萎缩,需慢慢调理。只可惜素衣那里有一本火系功法,我却是未来得及习练,不然便可以用真火熬粥,给你调理身体。我这一元丹最是适合固本培元,刚才已经喂你吃过一粒,现在再服一粒。”周青说罢,又递给她一粒一元丹。 待柳飘飖服了药,周青又想起一事,问道:“这迷雾林中有毒,你可曾服过解药?” “我娘钻研了一辈子便是为了解她身上之毒,她研制出来的解药虽不能全解,却能抵抗不少,再加上我只在林中呆了不到半月便陷入此地,是以我并未感觉体内有多少不适,只起初有些头晕!” “据那张毅所说,这雾中那是常年积累下来的动物尸体所含的尸毒,在下和莲儿都服了解毒丹,效果很好,你也服上一粒再说!” 柳飘飖服完解毒丹,又自行打坐调息两个时辰,觉得身上除了饥饿难耐,再无不适。便站起身来,对周青一拱手,笑道:“慎之,我也不说客气话,救命之恩,飘飖谢过啦!” 周青忙拱手还礼,笑道:“应当的!柳姑娘切莫说谢,羞煞周某!” “前方五里处又一处岩浆,咱们去那弄些粥吃!”柳飘飖笑道。 “哈哈,你当真是饿坏了!”周青笑道。 往前行了五里,果然有一处地下岩浆穴,长宽约百余丈。人站在岩浆前四五十丈便感觉热浪滔天。熔浆里奇异的飘着一株巴掌大小的火苗,那火苗天蓝色,竟有手有脚,形态拟人。 周青惊道:“莫非是天生地养之灵?” 柳飘飖也是一惊,说道:“我落下之时,曾来此探过,并无此火苗啊!” 便在此时,异变突起,玉球生出一股阴气直奔火苗卷去,那火苗看到阴气袭来,小手一挥,地上岩浆便形成一股洪流直奔阴气袭来。 周青忙拉住柳飘飖、莲儿向后急退,心想若被这岩浆泼中,还不得立马成灰。 那岩浆洪流来的猛,阴气也逐渐增强,眨眼间便形成一股旋风与之抗衡。不仅如此,圆球又分出十余股阴气同时卷向火苗。 火苗手忙脚乱一阵乱挥,几乎整个岩浆穴里的岩浆全都朝周青袭来。阴气便再次增强,于地面之上形成一道阴气墙,将岩浆全部挡住,其余阴气此时已卷到火苗身上,那火苗左右挣扎无效,只一瞬间便被卷到玉球之中。 待收了火苗,阴气也再次被吸入玉球,连带着周围无数阳气也一同吸入。周青忙将玉球拿出观瞧,只见玉球之中,火苗飘在阳气之中,左一下,右一下,正试图逃逸。 周青也不知这玉球究竟是何宝贝,竟能吸收如此多的阴阳之气,又能自行捕获这天地灵物。若说是玉球的原因,为何柳飘飖身上的玉佩没这般神通,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解释,玉球本身材质不俗,能够吸纳灵气、阴气、阳气转化使用,竹子则加强了这种功能。至于是否还有别的神通,只能以后慢慢摸索。 第三十六章 四人携手入天枢 周青孤身返芥迷 那些岩浆没了火苗指挥,便迅速退去,地上留下不少通红的晶石。周青忙取出铁锅,将水囊中水倒入铁锅,又放入不少大米,再将铁锅放在晶石上。一块晶石不够大,莲儿又用相思如梦剑挑来七八块放在锅底。 周青仔细看了一遍晶石,竟与灵石一般,十分规则,忙说道:“这些晶石是好东西,都挑过来。” 莲儿便又去一块块挑来,柳飘飖险死还生,心情奇佳,也跃跃欲试,周青便将手中长剑递给她,柳飘飖抽出长剑,一看剑尖没了,叫道:“好个周慎之,我这剑在你手中还不如个铁棍!” 周青之前只简单说了九霞谷之事,当下忙将那日打斗细节说出。 柳飘飖一叹,说道:“我还当这是把宝剑,未曾想也是破铜烂铁,扔了吧。”说完便朝岩浆扔去。 周青一个飞身,半空中将剑捞回,空中无处借力,眼瞅着便要往岩浆落去,柳飘飖大叫一声:“慎之,不要命啦!” 莲儿离得最远,听到动静,也是一声惊叫。 周青空中哈哈一笑,长剑向前方一刺,长剑连同身体便定在空中,好似剑插在空气中一般,周青长剑再一拨,身体便稍退了些,刚好落在熔浆边上。周青脚刚一沾地,便一股白烟升起,只这一刹那借力,周青便飞回到了原处。再看落地那只脚,靴底已化为乌有,脚底板也通红一片。 柳飘飖忙蹲下查看,埋怨道:“不过一把破剑,值得你豁出命去?” “这把剑可帮过我不少忙,怎能说成破剑,再说送了给我便是我的,柳姑娘可不能自作主张,哈哈。”周青笑道。 “我还当你眼界高了,再看不上这破铜烂铁。”柳飘飖笑道。 “快去捡晶石,莫再扔了。”周青笑着将长剑再递给柳飘飖。 柳飘飖、莲儿二人晶石尚未捡完,一锅粥便已熬好。几人便将铁锅端的远些,每人喝了两碗。 再回头,那些晶石也已冷却,三人集中一起数了数,总有三百八十块。分了一半给柳飘飖,周青将余下的收到储物袋中。 此处再无他物,三人便再回到水潭边。周青说道:“我与素衣约好一月之后在复州客栈相见,现在还有五日。这样,我背你,莲儿自行攀爬,咱们马上离开。咱们先爬到一半,便用玉球补充真气,调理好了再爬下一半。” 莲儿与柳飘飖自无异议,商定之后,周青便将柳飘飖捆在背上,莲儿手持玉球当先开道。 到了洞道,莲儿先一跃而起,飞到七八丈时,将相思如梦剑插在洞壁稍作歇息,再借力上飞,周青紧随其后,依法上行。到了一半之时,莲儿挂在剑上,用玉球调息。待体内阴阳二气重新平衡,再将玉球交与周青,自己当先上行,这一次不做停留,一鼓气直接爬到洞口。 周青调息完毕,又将玉球交给柳飘飖,自己则继续上行,到了洞口,柳飘飖便下来自行走路。此时柳飘飖也调息完毕,又将玉球交给莲儿调息。 如此这般,三人轮番调息,出了阳地,阴地阴气又重新聚满,三人只能缓慢前行,又走了十几个时辰,路上干粮吃了两次,歇息了一个时辰,才再次来到周青做好十字记号的洞道。 沿洞道下行,巧的是洞道内水已褪去,三人忙继续前行。还未走出几十丈,身后水又涨了起来,周青哈哈大笑:“赶巧了,这水涨起,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咱们也来次随波逐流。” 出去只有一条通道,那水一冲,三人便随波逐流,虽然少不了磕磕碰碰,却比自己赶路省了很多力气。不过半个多时辰,三人已到了原来那处水泊。 出了水泊,三人稍微闭目缓解,便看到结好的草绳。此时正是光线最足之时,三人再不停留,一路沿草绳前行。饿了便吃,累了便歇,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三十日一早出了迷雾林。 再到复州客栈之时,颜素衣尚未赶到,三人等了十天,颜素衣才终于赶来。 柳飘飖在客栈里将养了十天,身体已长出不少肉,只有些消瘦,精神却不减当年。见到颜素衣先行礼道:“有劳颜二娘千里奔波,飘飖其罪难恕。” 颜素衣忙还礼笑道:“柳姑娘是慎之哥哥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素衣的恩人,素衣所做不过是应做而已。” 周青这时才问道:“家里都安顿好了?” “两家都已安顿妥当,顺通镖行已变卖解散,所得财物已按你之前吩咐分好;我家江宁产业尽数变卖,只带细软搬至泉州。我迟了几日,便是去了信州,看财产分配清晰,才由信州赶来。哥哥定要与我同来,不巧嫂子刚有了身孕,父母不允。我也不知家人是何五行属性,索性便将颜家心法、太玄真解、乙木风雷宝典传授给了他们,又将储物袋中所有灵石都留给他们,那些灵石足够他们打通全身经络,若他们能够结成金丹,到时即便被九霞门之人找到,也奈何不了他们。”颜素衣说道。 “素衣安排十分周到,咱们再无后顾之忧。”周青笑道。 几人又一番商议,柳飘飖铁了心要前往天枢,问她缘由,她又含糊其辞。周青要寻找义弟,自然要一路寻找。颜素衣自是不用多说,要常伴周青左右。周青要莲儿独自回京,莲儿却死活不愿,势要与众人同往。 四人再休息三天,将三个储物袋全部装满吃食,便再次上路。花了五天再次来到那处水泊,这次不再下洞道,而是走地面向前寻找。 周青与颜素衣两人寻找,莲儿与柳飘飖守在水泊观察水位涨退时间。周、颜二人一路结绳前行,水泊四面八方都找了百余里,也没见到楚怀信留下的记号,只得再次回到水泊集合。 这一番寻找便是一月有余,柳、莲二人观察得知,这洞道每日都会涨退一次,退涨之间间隔一个时辰。等到水泊再次退水之时,众人便下了洞道,又是下到洞道分岔处,水又倒灌回来。众人便上了岔道,等到水位平静,再次自水中向前游去。 靠着玉球源源不断提供阴阳气,众人直游了三个多时辰,仍是不见出口。周青心道义弟没有玉球相助,不可能闭气三个时辰,多半没来此处,若是真来了,只怕也凶多吉少。 几人虽然阴阳气足够,奈何腹内空空,饥饿难耐,只得再次返回水泊。 四人吃饱喝足,又是一番议论,也不知这洞道到底通向何处,若真是直通迷雾林外,三千里地,众人不可能游得过去,楚怀信更不可能活着出去。迷雾林不知有多大,众人只能听天命尽人事,放弃搜寻洞道,仍由地面直线前行。楚怀信没有储物工具,他能找到此处,自然有他的生存之法,说不定便出了迷雾林。 四人便再次出了迷雾林,然后垂直进入,按张毅所说之法直线前行,遇到障碍便平移,每天至多能行二十里。储物袋中虽带足了干粮,饮水却是不多,迷雾林中又极少下雨,众人只能挖地取水。加上女孩子爱干净,每隔一天便要洗上一次澡,好在严素衣风雷术厉害无比,只消七八道雷便能击出十几丈的深坑,倒也不算麻烦。如此这般,直走了十个多月,干粮耗去了两储物袋,仍是未见出口,好在林中树木越发高大,倒是让人看到了希望。 再走一个多月,忽然之间,前方七八丈处竟不再是浓雾,而是一片如万古长夜一般的漆黑之地,浓雾之中还有光线,而那漆黑之地光线却照不进去。 周青说道:“前方应该就是张毅所说的芥迷带了,这一脚跨出,便是另一世界。再想回来,怕是难了。” 周青说罢便握了握颜素衣的手说道:“咱们三个都无家人,唯有素衣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颜素衣便说道:“慎之哥哥,心安之处,便是吾乡。” 周青闻言,哈哈大笑道:“好,咱们便看一看这天之枢纽是怎样一番天地!” 说罢再不多言,四人手拉手步入芥迷带中。 仿佛一个纪元那般漫长,又仿佛一刹那那般短暂,四人再次睁开眼便看到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袅袅,微风阵阵。空中之日硕大无比,看着比中原大了百倍,温度却不高,十分宜人。阳光比中原不知明媚了多少,空中灵气也浓厚百倍,一呼一吸便觉精神舒畅。远处山脉纵横,俱在白云深处,即便最矮得也有万丈。 众人正在惊叹,忽觉一阵狂风袭来,直吹的睁不开眼。 狂风一袭即去,周青睁开眼说道:“怎么平地起了这么大的...啊!”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大叫起来,莲儿不见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莲儿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空中一声暴喝:“留下!” 伴着声音便看到一条千丈长的水龙迎头撞向一只巨大的青红相间的手掌。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巨掌四散裂开,那龙也未讨到多少好处,半个脑袋被拍碎了,半截身体也没了。 “天成子,你真要坏我好事?”空中一道声音传出。 “嘿嘿,震离老儿,你九霞门得了个五行单金的天才,还不知足?这五行单水的便归我天枢门了。”另一道声音笑道。 “若是天枢子来了,我便认了,你天成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卖弄?”说罢,天空之中便显出一个巨大风火轮,那火轮全身蓝焰,瞬息万里,直将空中白云也燃成虚无。 火轮自东向西击去,同时西方空中出现一朵紫竹,紫竹迎风见长,转眼便是数百丈长,横扫向风火轮,两物一触又是一声巨响,而后竟自行打斗起来。 眨眼间两物便斗了上百回合,只见那风火轮上下翻飞扫落不少紫竹枝叶,那紫竹每片树叶上都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每滴水沾上风火轮便灭去它一丝火焰。斗到最后,紫竹枝叶被削光,风火轮上火焰也近乎熄灭。 忽地自东方白云深处飞出一至天蓝色火苗,正如周青玉球之中那只火苗一般,有手有脚。那火苗飞到风火轮上张嘴吐出一道天蓝色火焰,风火轮又重整旗鼓杀向西方。 周青心道定是天成子劫走了莲儿,九霞门这个震离老儿八成便是薛守礼的爷爷薛太上长老,他定是从陶四娘口里得知了一切,才等在此地准备下手,不料竟被天成子捷足先登。他嘴里提到的天枢子定是天枢门那位隐修的合体期高手,这位天成子自然也是天枢门成名的人物。 他们两人现在打得热闹尚未顾上自己一伙,若是被那震离老儿抽出手,自己与素衣杀了他孙子,他又岂能放过。怪只怪自己几人误认为迷雾林广阔无比,出口自然不可能太小。再加上自己一伙人要不要来,什么时候到,张毅、陶四娘根本不知,总不可能九霞门真派人将整个迷雾林守住。没成想,还真被人守株待兔了。 当下再不犹疑,一手拉住颜素衣,一手拉住柳飘飖,转身便要再跳回芥迷带。只是刚转过身,脚刚迈出,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便自众人头顶劈来。眼看闪电到了头顶,三人竟落不下脚步。三人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那闪电到了头顶一尺处竟被一层黄色光罩隔住。 待那闪电消失,光罩也自行消散。三人才一脚落下。 周青身子落入芥迷带之时,便觉左手先是一轻,接着右手也是一轻,再想回身却是来不及了。睁开眼时身子已到了迷雾林边缘,刚想迈步返回,忽地心中一动,想道:“素衣与柳姑娘定然是被那施展光罩的人救走了,那人敢在震离老儿手中救人,定然有了不起的本事。那人之所以救人,定不是一时好心,必定是看中了二人资质,二人说不定便有一番机缘。自己这时若贸然再入,可没人会看中自己的资质,出去便是死,于事无补。” 周青想通了道理,便不再犹疑,快步往迷雾林中走去。 。。。。。。。。。。。。。。。。。。。。。。。。。。。。。。。。。。。。第一卷完!正是:昨日风急鬓乱,照眼繁华锦烂。衣素胜华簪,浅笑轻颦妆淡。堪叹,堪叹,雅态明眸空盼! 第一章 五爷摆宴秀帷楼 立元初到涟源州 第二卷:情未央兮天各一方,各一方兮名利为疆! 秀帷楼立在涟源州城近百年,至今仍是州城中最大的销金窟。百年风霜未曾减去它一丝秀丽,仍是雕栏画栋,丹楹刻桷。它纤细修长,在一片粗犷低矮的北地建筑中出类拔萃。它清灵独秀,在常年苦寒的蓬瀛域边塞熠熠生辉。 今日楼中正张灯结彩,上上下下忙的热火朝天。座椅板凳擦得干干净净,室内室外扫得亮亮堂堂,门前摆满鲜花,厅内布上彩带。姑娘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立在一旁指手画脚。 “奶奶们,还嫌不够乱,都回屋歇着去,再有两个时辰,钱爷便要来了。若收拾不好,失了钱爷身份,到时东家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当不起。”老鸨叫道。 姑娘们却不理睬老鸨,仍自指指点点,说说道道。老鸨也不以为意,东转西瞧,看到不如意的便指使下人收拾。 “哎呀呀,这堆便桶怎么还堆在这里,周三呢,死了吗?”老鸨忽然看到便桶仍码在后门墙边,大叫道。 那一堆便桶好几百个,均是上好白瓷做成,码在一起有一人多高。老鸨叫完,从便桶后面站起一人,骨瘦如柴,一脸鸡皮,秃头无眉,眼角下垂。一身短打补补丁丁,两只布鞋坑坑洞洞。 “阎姑姑,这些便桶小的早早的便清洗干净了,又泡了香精,您闻闻,香着呢。”那人弓着身子笑道。他不笑还好,一笑整个脸皮更显松垮,越发显得面容可憎。 “我闻你娘的腿,你不知今日钱爷要来?东家早几天便安排过了,一定要收拾的干干净净。你是不长眼睛还是没带耳朵?这些便桶堆在这里是增了你周三的威风还是长了东家的脸面?”老鸨骂道。 “这些便桶往日一直堆在这里,小的着实没有想到这层。姑姑莫气,小的这就搬走。”周三依旧觍着脸赔笑道。 “你瞅瞅咱们秀帷楼哪个不是光鲜亮丽,也不知东家发的哪门子善心,非留你这么个丑种在这里碍眼,每次见你都是一身晦气。快快搬远点,你也莫要待在这里,免得惊了客人,守着你的便桶去吧。”老鸨一脸嫌弃的骂道。 那周三听完也不敢顶嘴,忙开始搬运便桶。 老鸨这才转回大厅,对着众人又是一番指使,又收拾一个多时辰,看着四处颇为满意,才吩咐众人准备茶水点心,又对一众姑娘叫道:“奶奶们,待会东家宴请钱爷,各位可要拿出看家本领。若哪位姑奶奶能被钱爷看中,嘿嘿,不光东家有赏,钱爷手里漏点,也够你逍遥一生。” “不用姑姑操心,咱们昨夜里伺候客人,今日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为的还不是能得钱爷赏识。”一位姑娘大声笑道。 “还是卿卿善解人意,姑姑最喜欢你啦。”老鸨笑道。 “这么说咱们就不善解人意,惹人厌烦啦?”其他姑娘们七嘴八舌叫了起来。 “哎呀呀,我涟源州秀帷楼的姑娘哪个敢说惹人厌烦?奶奶们个个都善解人意,都是可人儿。”老鸨赔笑道。 说着说着,便从外面进来一位身穿天蓝色锦绣袍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顶发束起,余发披肩,粗眉大眼,一脸笑意。老鸨见他进来,忙小跑着迎上去,笑道:“爷,您来了,您瞅瞅收拾的可还称心?”这阎姑姑看模样四十多岁,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笑的是面如春花。 “嗯,阎姑姑有心了,咱们楼里近来有哪些姑娘较为出色?”中年男子笑问道。 “爷您真是日理万机,自家楼里的姑娘都不光顾。咱们楼里三百八十七位姑娘,个个是色艺双绝,若真要挑几个拔尖的,当是卿卿、圆圆、倩倩了。”说罢便冲姑娘们喊道:“卿卿、圆圆、倩倩,快来见过许爷。” 那三位姑娘虽不常见许爷,却也知道这位正是秀帏楼的东家,忙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只见一位面似芙蓉,一位凤眼含情,一位柳腰娥眉,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姿色。 那位面似芙蓉的走到跟前当先朝许爷行礼道:“奴家圆圆见过许爷。” “嗯,圆圆,不错。”许爷笑道。 后面跟着那位凤眼含情的女子媚眼一抛,娇声道:“奴家卿卿给许爷请安啦!一年前,奴家自人群中瞧了爷一眼,便日思夜盼,今日总算把爷盼来啦。” “哈哈,你很不错。”许爷笑道。这秀帏楼虽是他的产业,他却很少前来,只有秀帏楼中出了摆不平的事情,他才露脸。 接着倩倩也来见礼,许爷也赞了句不错。 许爷赞罢,便负手出门,等在门前。阎姑姑自然领着卿卿、圆圆、倩倩陪在身边。 等了两刻钟,便见东边街头出现一头白虎,速度极快,呼吸之间便离秀帏楼只有几十丈远,细看那白虎竟如牛一般大,龇牙咧嘴,一双虎目夺人心魄。白虎之上跨坐一位青年男子,看样子也就二十上下。 许爷一见那人,忙迎出几步,拱手笑道:“钱兄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那青年下了白虎,自怀中掏出一件皮囊,囊口对准白虎,口中念动咒语。那皮囊便迎风见长,待有一间房子大小时,那白虎便自囊口钻入。接着青年又念动咒语,皮囊便又缩成原来大小。 青年将皮囊揣回怀中,才笑道:“龙虎帮好手段,本人初来涟源,便被贵帮得知。” 许爷一听,心里一惊,这秀帏楼明面上是他的产业,背地里却是龙虎帮操控,龙虎帮在涟源州算得上是黑白通吃,但在蓬瀛域却排不上号,若看在九霞门眼中,便连只苍蝇也算不上。 这钱立元出自九霞门,虽只是个外门弟子,也不是自己龙虎帮能得罪的。往日里九霞门是看不上涟源州这种偏僻小州的,今年不知为何竟要在涟源州开设药材铺、矿石铺,龙虎帮明察暗访才得知此事系由钱立元负责。龙虎帮虽控制了涟源州大多的丹药铺、炼器铺、符篆铺,只是涟源州地理偏僻,修真之人较少,平日里生意并不算好,再加上药材、矿石短缺,手下的炼丹师、制符师、炼器师没有过多材料练手,是以只能炼制一些低级丹药法器符篆。众所周知,九霞门统领蓬瀛域,且又从不炼丹、炼器、制符,若是能从他们手中交换材料,再将成品出售,岂不是大赚。龙虎帮又唯恐九霞门店大欺客,是以只让许爷个人出面先交朋友,探探口风。未曾想原以为精打细算,不料别人早已得知。 许爷只能强笑道:“钱兄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只是想跟钱兄交个朋友,绝无他意。” 钱立元笑脸猛自一变,一脸寒霜,旋即又拍了许爷肩膀一下,再变脸大笑道:“哈哈,本人初来乍到,自然也想结交龙虎帮诸位朋友。咱们九霞门万年大派,绝不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情,许五爷只管转告龙虎帮诸位老大,请他们放宽心。” 许五爷被他刚刚一变脸吓得冷汗直流,再经他一拍竟连提气抵抗的勇气都没,听他说完才舒了口气,拱手笑道:“在下代帮中兄弟多谢钱兄抬举!” “咱们修真之人讲求财侣法地,这财字排在第一位,有财自然大家一起赚,你说是吧?哈哈…哈哈!”钱立元笑道。 “正是正是,钱兄快快请进。”说罢,便让钱立元先行,自己在一旁引导。 阎姑姑与三位姑娘平时也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待二人迈开脚步,才小心翼翼的跟上。 进了大厅,中间早已布置好了一张长桌,许五爷让了上位与钱立元,自己坐于下手,阎姑姑与一众姑娘均立在身后。 阎姑姑这才拍了拍手,旁边侍立的丫鬟忙奔走起来,不一会,便有一群姑娘手托餐盘依次上菜。足足摆了三十二道菜,蒸煮煎炒、熏炸酱焖样样俱全。每上一道菜,上菜的姑娘便报上菜名,再说上名字由来。 “这便是油炸菌狗啊!涟源州虽小,这菌狗却名扬天下,今日可算是吃到啦。”钱立元说完便先夹起一块菌狗放入嘴里。 “正是菌狗,这菌狗长得像兔子,却比兔子大上不少,仅以灵菌为食,而灵菌多生长于雾瘴之中,是难得的清心净念的灵药,只是采摘困难,一般人可吃不到。这菌狗长这般大,也不知吃了多少灵菌,血肉之中所含药效比上灵菌毫不逊色,难得是肉质鲜嫩,最适合油炸。”许五爷也不动筷,只介绍道。 “嗯…入口即化,果真鲜嫩!”钱立元吃罢一口,赞道。 “钱兄若是喜欢,日后常来秀帷楼,咱们龙虎帮别的本事没有,这菌狗却能让钱兄顿顿吃到。来来,再尝尝这道清蒸?鱼。钱兄有所不知,要说咱们涟源州什么最出名,菌狗只能排第二,这?鱼才是第一。涟水贯通蓬瀛域,咱们涟源便是涟水源头,在最上游处涟山脚下方能捕到这种鱼。涟山积雪终年不化,即便山脚之下也是寒彻入骨,便是元婴修士也不愿前去。这些鱼是今早刚从涟山脚下捕到,飞艇送来。”许五爷说道。 “哦,这个钱某倒是未有耳闻。”钱立元说罢便夹了一条?鱼放入嘴中,那鱼只一指大小,肉质奇嫩,怪得是一根鱼刺也没。鱼入腹中,便觉一股灵气入体,那灵气纯净无比,竟比灵丹妙药还好。 “嗯,好好好!只是小了点,哈哈。”钱立元吃罢便笑道。 “钱兄有所不知,这?鱼小指大小已算罕见,似这般中指大小的在下生平也只今天见过。”许五爷解释道。 钱立元刚刚还在心里埋怨龙虎帮忒小家子气,这般小鱼也拿出来待客,听许五爷说完才知自己见识浅薄,尴尬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 “钱兄,菜要多吃,酒也要喝好才是,在下敬钱兄一杯。”说罢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敬向钱立元。 钱立元笑着端起酒杯与之一碰,再昂头灌下,喝完笑道:“酒也不错,虽比不上瀛洲的醉仙酿,却也算别有风味。” “此酒系本地特产,名叫一元初,意思就是酒醒之后便一元初始,忧愁尽消。”许五爷笑道。 许五爷身后阎姑姑看这会二人聊得开心,这才敢插嘴说道:“钱爷,许爷,姑娘们今日排练了一组舞曲,想要献给钱爷。钱爷自瀛洲而来,也指点指点咱们这些寡地小民。” “许兄有心啦!那就来吧,让钱某也领略下异乡风情!”钱立元笑道。 为了防止外人打扰,此时大门早已紧闭,便连下人也尽数退去,只留阎姑姑与三百多位姑娘。 阎姑姑听得钱立元应允,便冲姑娘们笑道:“姑娘们,起舞吧!” 卿卿、圆圆、倩倩领头,三百多人依次走动起来,边走边舞,最后围着中间长桌摆成圆形。人数过多,是以分前后三层。又有七八个女子退到后面弹琴拉弦,奏笛吹箫。 前排女子长袖起舞,衣袂飘飘;中排女子前后穿插,左右摇摆;后排女子情深款款,轻声吟唱: “长袖起兮漫歌轻扬,歌轻扬兮飞舞霓裳; 舞霓裳兮羞妒云章,羞云章兮空对残阳; 对残阳兮忧恐夜凉,恐夜凉兮寒我君郎。 寒夜凉兮忽梦还乡,梦还乡兮共浴兰汤; 共兰汤兮戚恨天光,恨天光兮此情未央; 情未央兮天各一方,各一方兮名利为缰。” 百来名妙龄女子轻声吟唱,如泣如诉,直听得人如临其境,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身在异乡的情郎,这些女子便是苦等自己的姑娘。 钱立元听罢只觉道心都松动了,心道师门教诲果真不假,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忙打起精神定住心神。待一曲舞罢,钱立元率先拍手赞道:“妙不可言。” “粗鄙之人,微末技艺,让钱兄见笑啦!”许五爷笑道。 “这些姑娘个个貌若天仙,何来粗鄙之说。词曲宛转深情,舞技精彩绝伦,何来微末之言。”钱立元摇头笑道。 钱立元看得高兴,许五爷趁机与他多饮几杯,姑娘们听得钱立元赞赏,更是卖力,再舞几曲。 那一元初中加了助性药,钱立元心里矛盾,又想谨守道心,又想放纵一次。待喝了七八杯后,心里天平便彻底偏向了放纵。 钱立元有意放纵,许五爷正是求之不得,那阎姑姑也是人精,看着二人表情,便冲姑娘们一眨眼。姑娘们心领神会,舞越跳越艳,衣服越跳越少,词曲也越发**。卿卿率先大着胆子蹭到钱立元身旁,看钱立元没有拒绝,便身子一软倒坐在钱立元腿上。 钱立元笑着看她一眼,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那卿卿风月场里拔尖的人儿,岂会看不出这是个雏儿。媚笑道:“爷,奴家都跳软了,爷这腿如此有力,便让奴家歇上一歇。” “卿卿啊,你倒是会找地方,钱爷的腿也是你能坐的?”许五爷半笑半嗔道。 “唉,坐坐也无妨。”钱立元笑道。 有了卿卿打头,那些姑娘们便越发放肆,有几个已经近乎全裸,时不时的往钱立元身上蹭。 许五爷看着差不多了,便笑道:“钱兄,这一元初酒劲甚烈,咱们也饮了不少,不若早些歇息。在下专门为钱兄收拾了一处清净小院,还望钱兄莫嫌寒酸,暂宿一宿。” “哦呵呵,是有些醉了,便宿在这里吧,明日再去安排铺面。”钱立元含糊道。 “不过几间铺面,何劳钱兄费心,在下早已为钱兄盘好几处铺面,明日只需挑拣合用的便是!”许五爷笑道。 “哦?许兄有心啦!” “卿卿,圆圆,倩倩,你们三个扶钱爷后院歇息。”许五爷道。 那三位姑娘心里一喜,忙左右搀扶住钱立元往后院走去,钱立元那架得住三位姑娘诱惑,一番云雨自不必说。 第二章 苦梨林卿卿赏花 秀帷楼周三倒粪 次日一早,卿卿最早起床,先到门外吩咐丫鬟打来清水,又让人叫来周三。 丫鬟很快打来清水,她先自己洗漱了,又端了一盆进屋,伺候钱立元洗漱一番。接着周三也到了门外,躬身低头说道:“姑奶奶,小的来啦。” “三哥,您受累,快些把这恭桶搬走。”卿卿笑道。 周三闻言很是受用,整个秀帷楼只有卿卿姑娘叫自己三哥,其他人好的直呼其名,不好的则是叫自己丑种、怪种,因为自己个高瘦长,皮肤松皱,更有人叫自己上吊绳。 “哎,这就搬,这就搬。”周三低头走进房里,将恭桶搬出。四人一夜竟拉撒满满一恭桶,周三恐将尿液洒出,只能贴身环抱,倒是弄得自己一身尿。 待周三走后,钱立元才笑问道:“你秀帷楼中个个光鲜亮丽,哪来这么位…呃…这么位…”他想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周三。 圆圆接口道:“嘻嘻,爷是想说这么位丑种吗?” “呃,如此说也不算冤枉他,世上怎会有这般丑陋之人?许五爷好魄力,竟能容得下他。”钱立元笑道。 “哎,打北边山里逃难来的,也是个苦命人,一家子死绝啦!”卿卿回道。 接着三位姑娘又服侍钱立元吃了早点,便各回各处。 卿卿回屋换了件素净衣服,便出后门往街东行去,一直出了州城东门。沿大道直行七八里,再往北拐进小路,复行六七里,来到一处小村落。东转西拐,走进一处干净的小院。 刚进门便听有人喊道:“姐,怎么今日回来啦?月底尚有七八日呢。”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一看便是忠义之相。 “怎么?不欢迎我?”卿卿笑道。 “怎么会?我刚练成了莽原决,正要让你看看呢。”那男孩笑道。 “哦?全部练通了吗?快快施展看看。”卿卿急道。 “当然!看好啦!”男孩说罢,便怀中抱拳,运气而发,嘴里念念有词,只见四周草木之上皆有一丝气息流入男孩体内,过得片刻,男孩双拳直击地面。 “轰!” 只听一声巨响,以男孩为中心,方圆一丈的地面向下陷了一尺有余。还不算完,男孩又是一掌击出,整个身体便借力向上窜出,直飞了十余丈。男孩空中又朝东西南北各击一掌,空中便响起四声音爆。 待男孩落下,卿卿才笑道:“夏生,姐姐不懂修行,却也懂些道理。你虽十四岁便练成了莽原决,比起村里的孩子是强很多,比起州城的同龄人只怕未必,若是和瀛洲的天才相比,只怕还相去甚远,因此千万不要自满。姐姐今日刚得了不少赏赐,加上之前积攒的,想来够去悟真阁买一本高阶的功法。” “姐,你东家可真好,月月结账还常常有赏,不如也将我介绍进去做些活计,也省的姐姐如此辛劳。”夏生说道。 “夏生,咱们穷苦人家没有出路,想要出人头地便要艰苦修行。你不可为此操心,种完地便苦心修炼,姐姐自然管你修行资源。你哪日修成金丹真人,咱们穆家才算光耀门楣。”卿卿板起脸来说道。 “姐,你真是!咱家那几亩地,不用三天便收拾完,剩下的光阴竟是修行。我一膀子力气,硬是不让做工,待在家里等着姐姐养,村里好些人笑我。”夏生气道。 “谁爱笑谁笑,你只管一心修行,还有,我再听说你跟虎娃几个上山打猎,便一头撞死。记住啦,姐姐说到做到。”卿卿说道。 “哎呀,你这不准那不准,我都这般大啦,你要管到几时?”夏生听罢更气。 “夏生,咱们爹娘死得早,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哪日成了金丹真人,这天下大可去得,姐姐再不管你。”卿卿看弟弟气急啦,便温言说道。 “金丹金丹,你每日念叨金丹,可知金丹之上还有元婴,何时才是个头?咱们种田打渔也可快活一生,为何非得辛苦修行?”夏生仍自不解气,埋怨道。 “你闭嘴!这年头强者为尊,没有本事如何快活?你真以为种田打渔便没人扰你?你不知州城里杜家三代富贵,只因一句话得罪了强人,全族被灭。你种田打渔便不和他人交流了吗?你怎知哪句话便得罪了人?”卿卿气急败坏叫道。 夏生看姐姐动了真气,吓得不敢吭声,好一会才小心翼翼说道:“姐,莫生气,莫生气。我只是修炼的苦闷,发发牢骚而已。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以后再不上山打猎,只一心修行。” 卿卿看弟弟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软,强板着脸说道:“你若再不听话,我当真一头撞死。” 夏生心道你每次都这句话吓我,很有意思么?嘴里却说道:“再不敢啦!” “走吧,咱们这便去悟真阁。”卿卿仍自板脸说道。 “哎呀,你倒是笑一笑,你这样子太吓人,我不跟你去!”夏生嚷道。 卿卿再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说道:“快些走吧,姐姐待会还要回去做活。” 二人一路来到悟真阁,这悟真阁是涟源州城最大的功法铺,从练气到金丹的功法应有尽有,即便想要元婴的修真功法,悟真阁也能弄来,只是时间长些。 二人紧着身家买了本地玄术,算是接上夏生之前的莽原决,地玄术集修行与战技于一体,修行可修至灵气化液,战技则可汇集土行之力,进可功,退可守。这种术、决不像经、典,很少会用神识刻制,只是纸质板刷。 卿卿送别夏生,再回到秀帷楼,刚换好衣服便听丫鬟唤她,说是东家有请。 到了后院,见了许五爷,便媚笑道:“爷,奴家刚刚还在想着爷,定是上天垂怜,爷才想起了奴家。” 许五爷笑道:“在我面前不必如此作态,你很不错,钱爷相中了你,过两日便去伺候他吧。” “这么说奴家要搬出去了,奴家可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爷。”卿卿皱眉道。 “那倒不必,你只需住在那处小院,等着钱爷上门便可,只是往后不能再见其他客人。”许五爷说道。 “可是,可是…可是…” “哈哈,不必可是,你的身世我自然清楚,我也很敬佩你。你每日能赚几个灵石,咱们都有帐,即便到时钱爷不赏,我这里也少不了你的灵石。”许五爷笑道。 卿卿听罢,纳头便拜,说道:“奴家多谢五爷抬举,奴家一定伺候好钱爷,绝不给五爷添乱。” “嗯!怪不得阎姑姑一直夸你,你很不错!记住,在这州城之内得罪谁都没关系,千万要伺候好钱爷。去吧,这两日你也好好陪陪弟弟。” 卿卿喜出望外,忙回去又换回素净衣服,再出门往家赶。到了家中,夏生正在院中看那本地玄术,看见姐姐再次返回,奇道:“姐,你不会是专门来监督我的吧?我可一刻也没耽误,回来便开始修炼。” “哈哈,没错,我就是来监督你的,还要监督两天。”卿卿笑道。 “啊,太好啦,我终于可以再吃上姐姐做的饭啦。”夏生开心道。 “那要看你练得如何啦,练得好自然好吃好喝,练得不好,哼哼,喝西北风去吧。” “啊,这好坏可怎么区分?这地玄术玄奥无比,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我练上一天,你硬要说不好,我还真去喝西北风啊?”夏生垂头丧气说道。 “少来贫嘴,快快修炼,好坏我分不出来,认不认真我还是辨得出来的。”卿卿嗔道。 夏生不敢再说,索性看到中午,午饭只简单吃些。到了晚上,卿卿却拾掇了一桌子好菜。 夏生急不可耐,抓起一直兔腿就往嘴里塞。 “嗯,姐姐的手艺果真了得,谁若是娶了你真是他三生有幸,九世积德。”夏生赞道。 卿卿听罢,眉头一皱,心道似自己这般的人,又有谁肯娶,强笑道:“吃你的罢,这些菜还堵不上你的嘴?” 一桌子菜九CD进了夏生肚里,菜足饭饱之后,夏生才摸着肚皮说道:“姐,你不知道,东山里的苦梨花都开了,可漂亮啦,好些公子小姐都去那里赏花,咱们也去看看吧?” “哦?你不在家好好修行,几时又去了东山?” “啊,还是…还是上次打猎之时去的,只远远瞧了一眼。”夏生急中生智,心想反正打猎被知道啦,索性都往打猎上推。 “我看你是相中谁家姑娘了吧?”卿卿笑道。 “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还小,还小。”夏生干笑道。 “哼,我看你心可不小。好好在家修行,哪也别想去!”卿卿怒道。 “姐,你有所不知,修行功法不能一味打坐,也要感悟天地。我看了一天的地玄术,至今仍是懵懵懂懂,再看下去也难有进展,倒不如去放松心情,开阔视野,说不定便有所悟。”夏生解释道。 “果真如此?为何你之前修行莽原决时并无这种说法?”卿卿半信半疑道。 “莽原决只是基础功法,入门简单,再加上爷爷与爹爹都有习练,上面写有注释,我修炼起来当然不需自己感悟。这地玄术可不一般,一来本就比莽原决高深,再者无人注解,我才需要自己感悟。”夏生说道。 卿卿听听也有道理,便说道:“好吧,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东山。若是发现你骗我,我便…” 卿卿话还未说完,夏生便接口道:“一头撞死嘛!我哪敢骗你,真是如此,姐姐你平日劳累,也需要放松放松!” “哼,知道便好!你再去修炼,我来收拾。”说罢,便手脚麻利的将饭桌上碗筷收拾起来。 第二日早起,两姐弟便前往东山,卿卿怕有人认出自己,还特意带了帷帽。 步行一个多时辰,远远便看到自山脚往上百余丈白茫茫一片,再往上便是郁郁葱葱,绿色再上又是一片白茫茫,再往上已入云中,肉眼难见。走近了才知道山下那一片白茫茫正是万树开花,山上那白茫茫一片却是积雪未化。 山间溪水淙淙,林中花香浓浓。蕊间彩蝶乱飞、群蜂喧闹,树下公子眉欢、佳人眼笑。 卿卿进了苦梨林便深吸口气,只觉胸中压抑尽除,再看那一对对公子佳人,不禁心生向往,一时竟看的痴了。 夏生不解姐姐心中苦楚,只道她是被美景惊住,笑道:“没骗你吧,这苦梨林姐姐小时候常来吧,我还记得三岁那年姐姐因为偷偷跑来此地,被父亲痛打一顿。你当初来的时候可没今日这般景象,这苦梨林就今年才长得好些,听说是有人打理。” “这野林子谁会打理?”卿卿奇道。 “我也不知,听虎娃说得,他只远远见过那人,也没上心看。” “哦,定是一位闲情雅致之人,这里苦梨不下万株,个个都修剪的如此精美,当真要花不少功夫。”卿卿笑道。 “是呀!咱们往里走走,自上往下看定别有风韵。”夏生说道。 二人说说笑笑又往山上行去,越往上苦梨树越多,人也越多。幸好卿卿带着帷帽,一路也没遇见熟人,倒也玩的开心。 到了午饭时,游人陆续离开。卿卿难得出来一次,夏生是修炼苦闷,二人便准备晚些再走。站在山坡往下看,果真感受不同。由下往上看时由于那些苦梨树较为高大,只是觉得个个精美,难以望清全貌;由上往下看便觉苦梨树棵棵蓬勃向上、姿态飘逸,连在一起便如龙虎遇云风,气势万千。 正自感慨间,卿卿眼中看见一位熟人,山脚下推车走来的不正是秀帷楼周三吗? 第三章 笑脸迎人属无奈 恶语相向为哪般 卿卿忙拉了拉帷帽,又自觉好笑,心想他离我还有百余丈之遥,我在山上,他在山下,如何瞧得清我。 只见那周三推车到苦梨林边便卸下车上四个大木桶,再将一个个木桶往林中抱。卿卿心道这周三该不是将秀帷楼中粪便拿来施肥吧?这里离秀帷楼将近二十里地,何至于要运来此处,别人都是就近倒入河里,或是交于村民肥地。 卿卿远远望着他,只觉这人有些不简单,至少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般简单。若他只是施肥还能理解,若这万余棵树也是他修剪的,此人定有故事。 周三待将比他身体还大一圈的四只木桶一一往林中抱了三四十丈,才返回车上拿来小木桶,再爬上大木桶,从里往外提。提出来的果真是粪便,大小便混在一起,兑了水之后,更是臭气熏天。 周三也不蒙嘴捂鼻,只一小桶一小桶的捞出粪汁浇在树下,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四大桶粪便浇完。再用另一只干净木桶自远处溪水中打来清水刷洗便桶,又刷了半个时辰,才推车回去。 卿卿时不时的望向他,夏生疑问道:“姐,你认得他?” “啊…!不认得,不认得!”卿卿慌张回道。 “不认得便不认得,你慌个什么,这人长得可真丑,一张脸邹邹巴巴,脸皮都要掉下来啦,比老树皮还惨!”夏生嘀咕道。 “莫在人后说是非,当心飞祸从口出。”卿卿嗔道。 “姐姐,你为何总这般小心翼翼,这人麻绳一般,我一根指头也能打趴下。再说,他生的丑还怕人说?”夏生不以为然道。 “夏生,咱们自小没了爹娘,姐姐一直拴着你,就是怕你年轻气盛,不知深浅,莫说蓬瀛域,便是这涟源州也卧虎藏龙,真人岂可貌相,海水怎能斗量!”卿卿温言说道。 “这些道理我都懂,姐姐不用每日里念叨。”夏生语气生硬。 “还是那句话,若是爹娘还在,自然轮不到我念叨。而如今爹娘不在,你若不想我念叨,除非我死啦!”卿卿怒道,心想弟弟终究是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男孩啦。她想着若是父母还在,又该如何管教他。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便流了下来。泪眼朦胧中再看那些苦梨花,便如当年那个大冬一般,雪白一片。 那个大冬之年,一年之中四分之三都是冰雪覆盖,地里庄稼不产,山中鸟雀不生。父母为了养活儿女只能往深山中打猎,结果一去未返。那一年她十四,弟弟只有四岁。姐弟二人难以生存,只能东家讨西家借,然而山民能有什么存粮。卿卿只能带弟弟去州城乞讨,奈何州城内也怕灾民闹事,早早闭门,幸而有人于门外施粥,卿卿便带着还不懂事的弟弟前去讨粥。 施粥的正是阎姑姑,她一眼就看中了卿卿,将她姐弟俩带进州城,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卿卿对阎姑姑感恩戴德,阎姑姑便设法引诱。起初卿卿死活不肯为娼,阎姑姑也不急,一不打骂,二不威胁,只说她前途已定,她弟弟却不该困守山中。阎姑姑说弟弟是个好苗子,若是尽心培养,自然有大好前程。正是这句话让她答应了阎姑姑,因为她爹娘也这般说过。 她是女子,又五行杂乱,注定了一生平凡。爹娘只是教了她口诀,让她自行修炼,便再不管她。她进秀帷楼十年,更是没有时间修行,现在想想连口诀都记不清了。人人都知修行好,却总要受种种条件制约,若是连饭都吃不上,修行又有何用?她此生无望,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她每次听到别人叫她卿卿,心里就觉得恶心,她常回村中便是想要听到乡亲叫自己秋娘。是的,她的名字叫秋娘,虽然意思只是秋天生的姑娘,小小村里便有三个重名,她每每听到,仍觉得欢喜。 秋娘想着想着便入了迷,就连弟弟一直在旁道歉也充耳不闻。她在想,若不是那年的大冬,自己早就嫁人了吧,自己的夫君又该是什么模样?像父亲那样山一般高大,还是像刚才那位林中公子一般俊美? “姐,我错了,再也不跟你顶嘴啦。你别吓我!”夏生看姐姐一直不理自己,只顾流泪,呆视前方,仿佛魔障一般,忙摇她手臂。 秋娘被弟弟一摇方回过神来,泪眼含笑看着弟弟,说道:“姐姐没事,只是想起爹娘,若是爹娘还在,哪轮到我操心。” “姐,我真知错了,你管教我是为我好,是我不懂事,害得你伤心。”夏生心生惭愧,诚心说道。 “夏生,你长大啦,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只是姐姐在州城摸爬多年,深知人心险恶,福祸难定。做人要有谦卑之心,万不可张狂,似你刚才说那人丑陋,又怎知他不是刻意藏拙,若他生出怀恨之心,日日算计你,你如何防他?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何必非要徒口舌之快,为自己惹来无端麻烦?遇人便说两句好话又有何妨,他人辱我几句又能怎样?”秋娘语气虽温柔,意味却深长。 “终有一日,我要高高在上,再不让你如此谦卑!”夏生默默在心里发誓,嘴里却说:“姐,我懂啦!” 两姐弟冰释前嫌,又游玩一个多时辰,直至腹中作响,才下山回家。 第三日傍晚,秋娘便回到秀帷楼,搬进小院。饿了有人送饭,脏了有人清扫,倒也过得舒适,又过了七八日,钱立元才来。正赶上秋娘在吃晚饭,钱立元进门便笑道:“卿卿,吃得什么这般香甜?” 秋娘忙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又带点哀怨说道:“呀!爷您终于想起奴家啦,奴家还道爷又有了相好,忘了这小院之中还有人苦苦等候。” 钱立元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卿卿,亲了一会才说道:“卿卿宝贝儿,爷怎舍得忘了你,只是店铺初开,事务繁忙,一直无法抽身。” “爷,您吃了吗?”卿卿用力搂住钱立元问道。 “爷现在别的吃不下去,就想吃了你!”钱立元笑道。 “不知爷是想清蒸了吃,还是红烧了吃?”卿卿在钱立元耳旁轻语道。 “爷一不清蒸,二不红烧,扒光了囫囵个吃。”钱立元说罢便拉开卿卿纱衣。 一番疾风骤雨过后,钱立元才觉得腹内空空,卿卿忙又唤下人重新上菜,片刻过后,又换了八菜两汤,外加一壶一元初,菜中清蒸?鱼、油炸菌狗自不可少,难得的是仍与当日大小相当,想来是秀帷楼专门养起来供钱立元享用的。 酒足饭饱之后,钱立元梅开二度又与卿卿云雨一番,事后才道:“让人收拾了吧!” “爷,这般好菜倒了可惜,留给奴家明日再吃。”卿卿光着身子躺在钱立元怀中笑道。 “怎么?秀帷楼苛待你?我予了龙虎帮诸多好处,莫非他们连好酒好菜也舍不得?”钱立元笑脸一变,问道。 “爷您想哪去了?秀帷楼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我,万万没有苛待之处。只是奴家小户人家出身,看不得浪费。”卿卿忙解释道。 “随你,记住啦,你是我的女人,若秀帷楼有慢待之处,千万告知于我。嘿嘿,我让他生死两难。”钱立元板着脸说道。 卿卿柔声道:“爷,奴家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能做你的女人。爷这般对奴家,奴家真不知何以为报。”说罢又摸向钱立元下@体。 “你这小妖精,看今天到底是爷吃了你,还是叫你吃了爷。”说罢强运真气集于下@体,提枪再战。 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直到黎明时分才息鼓鸣金,草草睡下。 卿卿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起床收拾,先将还剩多半的?鱼、菌狗折入一盘,再将其他饭菜折入一个汤盆,又叫来周三将便桶收走。临走时,卿卿唤住周三,说道:“三哥,这些饭菜只吃了两口,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谢谢姑奶奶,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周三笑着接过一大盆饭菜,说道。 “哦?菩萨心肠是个什么说法?”卿卿疑问道。 “呃,哈哈,是小人家乡的说法,就是好心肠的意思。”周三回道。 “拿回去热热再吃,免得吃坏了肚子。”卿卿笑道。 “不敢劳姑奶奶操心,小人理会得。”周三低头说道。 钱立元一夜奋战,直睡到正午方醒,醒来后便有些懊恼,心道若我每日如此,岂不是误了修行。我在这涟源州可以称爷为尊,在门派内还不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须得好生修行才是。六年后大考,非得前十才能进入内门,这里灵气稀薄,须得从中多捞些丹药灵石才是。见卿卿打来清水,便笑道:“卿卿,爷修行不够,还是被你这小妖精给吃了。” “爷说的哪里话?爷龙精虎猛,奴家到现在还双腿发软!”卿卿媚笑道,说罢便拧干了面巾,帮钱立元净手搽脸,又端来水将他下@体洗净。 一番搓洗,钱立元又情欲难控,忙屏息凝神,刨除杂念,笑道:“你这妖精,快些收了神通。”说罢便自己提起裤子,系好绸带。 卿卿又帮他盘好发髻,穿好袍服,才依偎在他怀里说道:“爷要走啦?” “哎,事务繁忙,不容有失,爷改日再来。”钱立元说道。 “爷的改日是几日?一日还是十日?”卿卿俏皮问道。 “便以十日为期吧,爷每十日来一次。这回爷来的匆忙,下次给卿卿宝贝儿带些礼物。”钱立元想了一下才说道。 “哎呀!十日太久,奴家相思难熬,爷怜惜怜惜奴家,三日如何?”卿卿哀求道。 “卿卿宝贝儿,爷恨不得每日都来,实在是门中有考核,爷也不敢懈怠!” “爷,既然让奴家等这么久,奴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卿卿想了一会才说道。 “但说无妨!在这涟源州城,还不知谁有胆量不给爷的面子!”钱立元大笑道。 “奴家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幼弟相依为命,与其在此苦等十日,不如回家照顾幼弟。一来可以缓解奴家相思之情,二来也能督促他练功。不知爷能否答应?”卿卿柔声道。 “我道何事!人伦常情,原该如此。你自去无妨,我来知会许爷。”钱立元倒也爽快,当即应允。 “谢爷垂怜!您真是菩萨心肠!”卿卿笑道。 “哦?菩萨心肠如何讲?”钱立元疑问道。 “爷,您刚才未醒,周三前来收拾恭桶,奴家把昨日剩菜送一部分与他,他便说奴家是菩萨心肠,奴家也是如此问他,他说是他老家俗语,意思是好心肠。”卿卿笑道。 “你倒是会现学现卖,他说是便是?若是嫌你送他剩菜残羹,骂你恶毒心肠,你又怎知?”钱立元调侃道。 “哎呀,也是,奴家真笨!”卿卿努嘴道。 “跟你说笑的,那日我听别人都叫他丑种,唯独你叫他三哥,今日又送他饭菜,他便是头畜生,也会念你的好。”钱立元笑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下人们便送来午饭,仍是八菜两汤,照例有?鱼、菌狗,钱立元随便吃了两口,便出门去了。 待送走钱立元,卿卿也不再吃,跑到厨房要了个干净木桶,将饭菜悉数装进桶里,昨夜剩的?鱼、菌狗,她没舍得送与周三,也装入木桶。再换回素净衣服,又装了两件亵衣、中衣,提着木桶出了后门,回家去了。 第四章 众妖兽连日袭人 穆秋娘雪夜进山 到得家中,看弟弟仍在聚精会神看那本地玄术,卿卿笑道:“夏生,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夏生闻言吓了一跳,待看清姐姐,才奇道:“姐,月底没回来,月初怎么回来啦?” “东家看我做活辛苦,特意恩赐休息九日,再有,往后都是做一日工,歇息九日。”卿卿笑道。 “做得什么工?竟有这般待遇?”夏生更加惊奇。 卿卿回来路上早已想好说辞,笑道:“东家让咱们十个丫鬟专门陪小姐学琴棋书画、舞曲花茶、织衣刺绣。每人一天,其他时间就可以歇息啦!” “啊!还有这等好事?你们东家也够傻的,陪完学还可以做别的事啊?”夏生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啦,大户人家根本不在乎这几个灵石,端茶的决不让你倒水,洗手的决不让你摸脚。我就是专门陪学舞的,哈哈!”卿卿笑道。 夏生也没见过大户人家,被姐姐说得半信半疑,只觉大户人家行事古怪,索性不再多想,问道:“你这桶里装的什么,好香!” “哈哈,姐姐给你带的好东西,平日都是小姐吃的,今日赏了一些让我带回家。”说罢提着木桶进屋,接着便打开木桶,一个盘子一个盘子端出来为夏生介绍。 夏生哪里见过这些菜肴,也不拿筷子,先抓起一片油炸菌狗放进嘴里。 “这也太好吃啦,入口即化,鲜嫩可口!”夏生叫道。 “去拿筷子,看你急的,又没人跟你抢!”秋娘敲了下弟弟的头说道。 夏生拿来碗筷,一通猛塞,吃了大半才发现姐姐一直没动筷子,忙停住说道:“姐,你也吃啊!” “你吃,姐在东家府上吃过啦!我听说这菌狗和?鱼对修行有益,你都吃啦!”卿卿说道。 “嗯,这?鱼全身无刺,入腹便化作精纯灵气,确比吸纳灵气好很多。这菌狗好似能清心净念,吃了半盘,竟觉得念头有些通达,上午想不通的语句此时竟有些明悟。”夏生说道。 “是啦,清心净念,小姐也是这般说的,你快都吃啦,说不定能早些悟通地玄术。”卿卿催促道。 夏生非让姐姐也吃几口,秋娘无奈只能夹了几筷子,最后还是夏生将满桌子菜通通吃光。 还别说,这菌狗真非浪得虚名,夏生吃完再去看那地玄术,果真给他悟通了修行之法,再加上体内?鱼提供的灵气,一下午竟将丹田内一丝灵气化为灵液。趁着头脑清灵,夏生又悟通了地玄术中战技功法。再双拳击地,周围方圆两丈的地均下沉两尺有余,不仅如此,地面还裂开许多数寸宽的裂纹。 卿卿看那?鱼、菌狗果真有效,心道须得想个法子多弄些来。只是此事非同寻常,若是钱立元吃剩的拿来,许五爷自然不会多说,若是自己每日想吃上这些,只怕许五爷舍不得,即便碍于钱立元的脸面,不得不给,只怕也要心生仇隙。待哪日钱立元另寻新欢,自己与弟弟便命运堪忧。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好办法,只能等十日一会,到时自己不吃这两样,全留给弟弟。到了第十日中午,卿卿为弟弟做好饭菜,自己却顾不得吃,便回了秀帷楼。 让下人送来饭菜,果然还如往日一般,虽是好菜,却算不上珍贵,更别提?鱼、菌狗啦。卿卿吃饱便沐浴更衣,等在房中。到了晚饭时间,钱立元仍未出现,卿卿也不急着叫饭菜,又等了一个时辰,钱立元才一脸疲惫的来到。 卿卿早准备好了清水,为他净手擦脸,又将他袍服脱下,立在身后为他轻敲肩膀,活脱脱便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形象。 “爷,我这就叫人送来饭菜!”卿卿柔声说道。 “哎!不吃也罢,无甚胃口!”钱立元叹气道。 “爷,民以食为天,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及吃重要,哪有不吃之理!你饿在腹内,奴家可是疼在心里!”卿卿说道。 “还是卿卿最心疼人,那帮子蠢货太不让人省心!”钱立元气道。 卿卿为娼十年,深知男人之事,他不说,你千万别打听。是以也不敢插话,只轻轻敲打钱立元肩膀,为其缓解疲劳。 “算啦,吃了再说,反正都是些约定成俗的事情,没必要饿坏了我的卿卿宝贝儿。”钱立元说道。 卿卿听罢忙出去唤人上菜,八菜两汤,除了?鱼、菌狗不变,其他的则换了花样。钱立元心里有气,没吃几口,卿卿则只吃其余六菜,?鱼、菌狗一动未动。 钱立元吃罢也不似往日一般急着与卿卿行房,只端庄椅上,似在思索。 卿卿则跪坐在他身前,为其揉捏双腿。过了一刻钟,钱立元才恨声道:“欺人太甚!” 卿卿闻言吓了一跳,手一抖,忙说道:“爷,怎么啦,奴家按得重啦?” 钱立元看她如受惊小兽,强挤出笑脸说道:“不管你的事!” “爷若是外头受了气,只管撒在奴家身上,奴家没甚能耐,若能让爷消气,也算奴家有些用处。”卿卿柔声说道。 “唉!将气撒在女人身上岂是男儿所为!实是我门中执事欺人太甚,咱们出来为门派经营,本就误了修行。本指望经营之中获些微利,执事又要从中克扣。执事克扣原是约定成俗,我九霞门万年来便是如此,只是其他州城店铺只扣两成,唯独我涟源州城扣掉三成。概因我与那执事胞弟有些纠葛,执事才处处与我为难!”钱立元看卿卿楚楚可怜,却又善解人意,便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咱们涟源州位置偏僻,四周多是苦寒之地,药材、矿石稀缺,自不可按寻常价格出售,若是将价格提上两成,那克扣的一成不就回来了吗?”卿卿想了一会说道。 “这些我自然想过,只是我早已和龙虎帮签订契约,怎好出尔反尔?”钱立元说道。 “爷,奴家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有些话说不对,爷可千万担待!”卿卿说道。 “但说无妨,爷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钱立元笑道。 “爷,奴家虽未见过龙虎帮许五爷之上的人,却也常听别人说起。龙虎帮能在百年内便统领涟源州,领头之人绝非目光短浅之辈。爷只需放下身段,将实情说出,龙虎帮定有两全之法。即便价格提高两成,龙虎帮仍有盈利,这是其一;其二,龙虎帮急需攀上九霞门这棵大树,以便发展势力,若是爷能做出成绩,得到门内重用,对龙虎帮来说便有了靠山,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若龙虎帮尽是目光短浅、只顾眼前之辈,爷便撕毁契约,龙虎帮又能如何?”卿卿分析道。 “着啊!没想到卿卿宝贝儿还有这种眼界,是我入了魔障,总想着大门派的威严,说一不二。嘿嘿,我便放下身段,这涟源州内哪个又敢小觑我。”钱立元大笑道。 “哎呀!爷又取笑人家,奴家能有什么眼界,都是平日里听得多啦,东拼西凑,胡乱说的!”卿卿娇笑道。 钱立元心事一除,情欲便至,当即抱住卿卿扔在床上。 次日一早,卿卿仍和上次一般,将饭菜折盘分好,一部分送与周三,?鱼、菌狗自留。又早早的让人送来早餐,早餐简单些,只四五种点心,一盆果粥。还未到午饭时间,钱立元便起床要走,卿卿好说歹说才留他吃了午饭。临走时,钱立元自储物袋中取出五十枚灵石,又放下一株百年血参,让卿卿补充气血。 卿卿自然舍不得用,悉数又装在木桶中准备带回家。又将那五十枚灵石贴身装好,她可没有储物袋,一个最小的储物袋也要二百灵石,这些年也只咬牙给弟弟买了个。她往年一月不停接客也不过能赚百枚灵石,正常一月不过五六十枚灵石而已。一本地玄术便要价两千灵石,花光了她全部积蓄。今日得了五十枚灵石,还是藏回家中最为妥当。 由于钱立元急着走,午饭吃的较早,回去路上正好看到前面周三推着大木桶往东山去。卿卿快走两步,跟周三打了个招呼,本想陪他走一段,却实在难以忍受木桶里的粪便气味,便告了罪当先走去。 一路之上又在想刚刚的做法是否伤及了周三的颜面,几次想停下脚步等他,又被那臭味吓住。索性摇摇头,快步往家中走去。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夏去秋来。涟源州地处蓬瀛域最西北,一入秋便天寒地冻,到了中秋,天空已然飘起大雪。 这一日,钱立元与卿卿亲热过后,说道:“明日你回家,告诉你那兄弟,让他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进山,近来山中多了许多妖兽,已有多人葬身兽口。” “啊!妖兽?奴家只小时听爹娘说起过,却不曾见过。听说妖兽一出生便有人类练气修为,成年者多为金丹修为,且数量庞大。我家离东山不过十几里,若那些妖兽冲下山来,该如何是好!”卿卿惊道。 “放心,越是修为高的妖兽越知修行不易,反而不敢轻易出山,这次山中聚集的妖兽还没听说有金丹级别的。龙虎帮已陆续派遣了数支队伍前去猎杀,散修也去了不少,让你兄弟莫要进山便可,那些妖兽还冲不下来。”钱立元笑道。 卿卿忧心弟弟,却又不敢当即就走,只能与钱立元虚与委蛇,一直熬到第二天钱立元走后,才提着木桶往家赶。 待到家中,弟弟果不见踪影。卿卿满村子找遍也找不到弟弟,连带不见得还有村中与弟弟年岁相当的虎娃等人。卿卿心道坏了,弟弟果真是去了东山,忙往东山跑,此时大雪纷飞,道路难行,待跑到东山脚下,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卿卿不顾天黑,朦胧中沿着小路往山上走,越往上走积雪越厚,还没上去十几丈,积雪已没大腿。卿卿也曾修习过莽原决,只是多年未练,提不上灵气,只能手脚并用,如同游水一般向前游走,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走上几丈,积雪却到了胸口,此时她的体能近乎耗光,连游都游不动了。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卿卿气急败坏,索性嚎啕大哭,她顾不上自己生死,只想若是弟弟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死去的爹娘交代。她恨自己为何自暴自弃,不抽出时间修炼,即便自己资质再差,十年苦修不辍,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上不去山。大雪飞落下来,慢慢将其淹没。之前游动时流出的汗水此刻全都在体表结冰,卿卿只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弱,她不想死,却又觉得生亦是苦,索性这般去了也好。 命运坎坷的姑娘,一不恨上天不公,二不恨命运弄人,恨只恨自己不够努力。天可怜见,便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抓起卿卿右手,往上飞去。在石壁上稍一借力,旋即又往下飞,风驰电掣般,那道黑影抓着卿卿已回到山脚。 第五章 秋娘求情救胞弟 周三仗义斩凶兽 那黑影似乎对此地极熟,往东又飞驰二里,接着向上转进一条小道,再行数十丈,进了一处山洞,又在洞内点燃火堆,为卿卿取暖。 卿卿被那黑影拉起之时,便有些清醒过来,只觉抓着自己的手如干柴一般,心有所感。只是一来他速度极快,二来自己全身冰结,根本开不了口。 待黑影点起火堆,卿卿逐渐恢复过来,才试探着问道:“三哥?” 那黑影听罢,嘿嘿一笑,便将面上黑巾取下,正是周三,他笑道:“姑奶奶勿怕,待天亮,小人自会送姑奶奶回去。” “三哥,奴家求你一事,我弟弟年幼无知,定在山中猎兽,还望三哥出手搭救!”卿卿说罢,便跪地磕头。 “令弟是何修为?”周三问道。 “我弟弟筑基之后,化液两成。”卿卿回道。 “不是我不愿出手,只是这山太大,如何知道令弟到了何处?”周三说道。 “是啊!东山太大,便是不下雪,也很难深入,此时大雪覆盖,想要寻人当真是难于登天,是奴家有失考虑,怎能连累三哥冒险。”卿卿叹道。 “姑奶奶莫过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令弟未必有事!”周三劝慰道。 “奴家虽生长此处,却很少进山。三哥可知哪里还有登山之路?”卿卿问道。 “怎么?姑奶奶还要进山?”周三惊道。 “奴家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哪怕舍了性命不要,也要寻回弟弟。”卿卿说的斩钉截铁。 周三似有所触,良久才长叹一声说道:“我帮你进山找寻弟弟,你须保守秘密,发誓不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 “我穆秋娘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外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死后不入轮回!”卿卿立完誓又解释道:“奴家姓穆,本名叫作秋娘,弟弟叫夏生,今年十四。” “好,我这便去,你待在此处莫要乱走。我在秀帷楼中另有要事,无论寻不寻得到令弟,天亮之前定要返回。”周三说道。 “奴家理会得,万不敢耽误三哥大事,奴家谢过三哥啦!”卿卿再拜道。 “无须多礼,就冲你一声三哥,也值得我进山一趟。”周三说罢,便挥出一柄长剑,用衣袖轻拭一番,又罩好面巾,才转身离开。 卿卿看他擦剑之时,目光温柔,动作轻缓,竟如抚摸爱人脸庞一般,心道这三哥果真有故事。 再说周三持剑走出,仍沿卿卿之前上山之路向上飞驰。只见他疾行如飞,一纵数十丈,落地却总能踩到坚硬之处。一路飞驰不停,直行了一个多时辰。 他这一个时辰少说也上行了两千丈,此时小路已断,周三只能斜飞到一块巨石之上。耳听得东边若有若无嘶吼声声,周三便又向上疾行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峰顶。站在峰顶往东看,以他的功力,在这大雪纷飞之际,仍只朦胧中看到有几处光亮。 山上树木茂盛,他索性在树头飞纵,一来不会迷路,二来也好借力。那几处光亮看着近,飞纵起来却花了半个时辰。 到了跟前,只见几处大火堆仍自燃烧,却不见活人,地上倒是躺了几具尸体。周三看了一下,那几人年龄都在三十上下,不会是夏生。 周三神识扫去,北方有人,便往北行了三四里地,果见一处林地中,数十位修士正围斗一头巨大白虎,树木俱被修士斩断或被白虎撞断,林地变作了平地。 那白虎比当日钱立元胯下那只还要大上一圈,一只眼已经残了,正往外冒血,尾巴也被削去一截,身上更是伤痕累累。数十修士闪展腾挪,咒语声声,飞剑流光,符篆纷飞。白虎困兽犹斗,龇牙咧嘴,左扑右抓,数十修士竟一时擒之不下。 周三叫道:“穆夏生,穆夏生!” 看没人回应,周三也不管这些人死活,仍朝东飞奔,又行一里多,再见二十余人围斗一只黑熊,那黑熊立起来有一间屋子高大。黑熊皮糙肉厚,倒没受到致命伤,地上却躺了不少人,不是少了胳膊便是缺了腿,更有的半边脑袋都没了。 周三又叫夏生名字,仍无人回应。周三只得再往东赶,如此这般遇到七八处打斗之地仍未找到夏生。周三心道这夏生想必对此地极为熟悉,又仗着自己真气化液,说不定进了深处。刚才那声巨吼,应当还在里面,周三索性又往东行。 一路走了十余里再未遇到打斗,便连嘶吼声仿佛也消失不见,正自疑惑间,忽见前方一只磨盘大小的脚印,如梅花一般,一看便是虎足所留。 周三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便小心向前打探。越往前走,足印越多,有虎足印,也有人脚印。再走三里,便听到一声震耳的虎啸声。周三神识扫去,果然看到前方四五里处山谷之中正有七人围住一只巨大的白虎。这白虎较之前那只还要大上一倍,一直龇牙咧嘴,却不攻击,那七人也没人敢率先出手,双方正在僵持。周三飞纵而去,待下到山谷,便见地上躺了足有四五十人,站着的七人个个都是十四五岁的男孩。 周三叫道:“穆夏生,可有穆夏生?” 七人中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回头答道:“我就是穆夏生,阁下寻我何事?” “你姐姐是否叫穆秋娘?”周三确认道。 “你认识我姐姐?她怎么啦?”穆夏生急道。 “你姐姐寻不到你,便上山来找,险些丢了性命,被我顺手救下,便托我前来寻你,快快随我走,尔等非此兽对手!”周三急道。 “不行,咱们费劲心血才跟到此地,这畜生被耗去九分本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夏生断然拒绝道。 “你便不管姐姐生死?”周三叫道。 “待我杀了它再说,这畜牲是只金丹妖兽,全身是宝,杀了它咱们七兄弟每人少说也能分到上万灵石,再不用姐姐辛苦养我。”夏生说罢,便冲其他六人一点头,念动咒语,率先冲向白虎。 但见他念完咒语,浑身上下布上一层黄盾,身影便快速冲出。待冲至白虎面前,夏生双拳之上也布满黄光。 那白虎修至金丹,早已通了人性,双方僵持之时,它便一直调息,待看到夏生击来,便张嘴一吐,一道金芒射向夏生。 夏生此时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生受白虎一击,心道自己主修土系功法,天生防御惊人,这白虎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自己足以挡下。其他六人此时也已出手,不过却不似夏生那般肉体出击,而是用飞剑击向白虎。 周三一看那白虎吐出金芒,便觉不妙,先抽剑向前方一斩,接着飞身射向白虎,他的速度可比夏生快多啦,眨眼便至白虎面门。 待到金芒击中身体,夏生才觉不妙,那金芒一下便将胸前土盾击碎,夏生身体顿住,也顾不上拳击白虎,只能将全身灵气集中至胸前抵御金芒,幸亏白虎已被原来那些人损耗不少,虽调息了片刻,恢复的也不多,若是它全盛之时,这一下便会将夏生土盾击穿。只是夏生调集的灵气也只能稍作抵挡,却卸不掉金芒的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从夏生冲出到白虎吐芒,再到夏生运气抵御,不过瞬息之间,便是这瞬息之间,夏生体内灵气已损耗过半。正当夏生苦于抵挡,暗怪自己鲁莽之际,一道火红剑芒劈在了金芒之上,只一下,金芒便消失不见,剑芒却仍有余势,又朝前劈了数丈,方才消失。 夏生心道这黑衣人竟是位高手,有他在,更有希望杀了白虎。看那人眨眼之间已击向白虎,自己也不做停歇,再念动咒语,提拳击向白虎。 此时白虎却不理那六人飞剑,飞剑来了它便一尾巴击飞,只集中精神与这位枯瘦的手持凡剑并且没有剑尖的黑衣人周旋。 周三飞至白虎面前,一剑刺出便是一道五彩剑芒,白虎不敢硬接,只能左闪右躲,幸亏它速度惊人,每每都能躲掉。 离得远了,周三便改刺为斩,离得近了便以刺代斩。双方你击我闪,白虎一直处于下风,不是它不想跑,实在是它现在短距离躲闪还行,长距离奔跑未必跑得过这些人。 周三尚且击不到白虎,夏生的双拳更是连虎毛都碰不到。只是夏生天生倔强,越是打不到,越是不放弃,只见他急中生智,看周三一剑又未刺中,索性不再出手,只往东边一闪。 周三一剑未刺中,又朝白虎斩去,那白虎看剑芒斩来,忙往东闪,刚好落在夏生身前一丈之内。 夏生在周三一剑斩出,白虎还未落地之时,便双拳击向地面,地面除了积雪,只有薄薄一层黄土,土下全是石头。白虎刚一落地,夏生双拳刚好击落,瞬间,方圆数丈之内积雪崩飞,山石炸裂。 白虎只觉四足一震,竟有些站立不稳,刚想稳住身体,周三长剑已至。白虎急蹬四足,奈何腿脚酸软,一时使不上力气,只能口吐金芒抵御五彩剑芒。两芒一触,金芒便消散一空,剑芒携雷霆之势直刺白虎右眼,白虎急忙向左摆头,只是一来它体型太大,二来那剑芒竟凭空向左移了少许。瞬间,剑芒刺进白虎右眼,白虎狂啸一声。 周三长剑不动,只一道接一道剑芒击向白虎右眼,眨眼睛,白虎碗口大的右眼便成了一个大洞,洞内黑的、白的、红的悉数流出。 白虎一声长啸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待白虎倒地,周三才将那把无尖剑擦拭一番,收入鞘中,又在白虎身上摸索一番,一无所获之后才对夏生说道:“快去收拾,咱们得马上离开,若是给后面人知道是你们几个杀了金丹白虎,嘿嘿,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下场。” “白虎是你所杀,妖丹归你,咱们只取其他物件。”夏生说道。 “我要之无用,悉数归你们,废话少说,快快收拾,这里死尸不少,储物袋也归你们。嘿嘿,这把剑归我了!”周三在地上捡起一把四尺长剑说道,用神识一扫,难得的竟是把灵剑,亦能用神识控制。他惯用长剑,不过身上那把无尖长剑是把凡剑,无法用神识操控,而灵剑往往都是三尺短剑,是以一直也没个趁手兵器。 夏生心道这人脾气真怪,放着许多宝贝不要,偏捡一把破剑,飞剑当然越轻便越好,似这般长剑,操控起来所耗神识也要多上不少。当下也不敢多说,忙呼唤伙伴,打扫战场。四人用飞剑切割白虎尸体,三人去摸死人尸体。 收拾停当,七人才对着周三跪拜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日后定当舍命相报!” 周三笑道:“尔等无须知道我的名号,日后莫要为非作歹便算报了今日之恩。” “我等谨记恩人教诲!”七人齐声说道。 “趁着人还没来,咱们快走!”周三说罢,拉住夏生当先离开,其余六人也紧随身后。 一行人下得山来,周三便对夏生说道:“你与伙伴在此等候,我去将你姐姐接回。” 夏生知道他不想暴露自己住处,便说道:“悉听恩人安排!” 周三便又回到洞中,将一应经过告诉卿卿,卿卿听罢又是一番感恩戴德,周三却不受她大礼,只告诫她谨记誓言。 第六章 造化来玉球入体 机缘生周青化名 周三送走卿卿,再回到洞中,脱去黑袍,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空剑鞘。那剑鞘用黑檀木制成,打磨的光滑透亮,鞘口鞘尾均用金丝缠绕。鞘身一面刻并蒂莲,另一面则刻了一排娟秀端庄的正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周三抚摸剑鞘自言自语道:“素衣,你们到底在哪?” 此人正是周青周慎之。 那日周青独自一人逃回迷雾林,出现之处已与来路不同。周青往前稍走几步便开始结绳前行,他不知那些人何时才会离开,也不敢马上再入天枢,只能躲在迷雾林中四处漫走。到了晚上便觉饥饿难耐,只是他储物袋中干粮饮水来时便已吃完,当下只能以树皮果腹。 如此这般过了七天,行走间再次看到一处湖泊,沿湖走上一圈,才知这湖竟有数亩大小。湖水清澈可鉴,周青口渴难耐,便舀出一碗水喝,接着便跳入湖中,连人带衣服一起洗个痛快。 正洗的舒爽,忽听水中一声如龙吟般的响声传来,周青急忙纵出水面,便见一条巨大头颅透出水面,周青一瞧,嘿嘿笑道:“大泥鳅,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 大泥鳅看到周青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嘴便是一道火球喷出,周青一道剑芒斩出,便将火球劈开。周青知道它在水中,自己奈何不了它,索性大笑道:“大泥鳅,你生在水中,偏要喷火,岂不好笑?” 大泥鳅似乎能听懂人言,听周青嘲笑自己,张嘴又是一口火球。周青挥手一剑又将其劈开,继续大笑道:“笨泥鳅,你这火球连个蜡烛都点不着,喷来何用?” 大泥鳅怒火攻心,纵身跃起,朝周青撞来。周青心道就怕你不来,当下凝神刺出一剑,直击大泥鳅脑门凸包,只见那凸包上仍有一条寸许的口子,正是上次周青所刺。 大泥鳅还未撞到周青,便觉自己上了当,不该如此冲动。只是身在空中,再想转身已然来不及,便将触须先伸长击向周青。周青也不躲闪,待大泥鳅触须快至之时,长剑改刺为抹,在胸前画上一圈。之前刺出的剑芒电射至大泥鳅脑门凸包,大泥鳅急甩脑袋,那剑芒也随之移动,正好刺在凸包上,啥时间凸包之上又喷出一股白浆。 便在这时,周青又挥出一条铁链,铁链迎风见长,直长到七八丈长。周青又是一道剑芒斩出,接着神识控制铁链缠向大泥鳅。 大泥鳅吃尽了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苦头,它尚未悟通乘风之术,只能使劲摆动鳍、尾,试图改变方向,这时又要忙着用触须抵御剑芒,已顾不得铁链。待铁链缠住大泥鳅,周青便急往后退,将铁链缠在一株七尺粗细的大树之上。 经铁链一拉,大泥鳅终于落到地面,忙鳍、尾并用,往后挣扎,肉须也缠上铁链试图拉断。却不知这铁链是当年张恒经营店铺之时换来,虽不常用,却有些来头,大泥鳅挣扎的越厉害,铁链竟勒的越紧,当初那灵剑都无法砍伤的鳞片竟被勒进肉里,血水四溢。 周青不过想用铁链干扰一下,未曾想铁链竟如此厉害。见大泥鳅挣扎片刻便不敢再动,大笑道:“笨泥鳅,咱们可真是有缘。大爷正腹内空空,你这一身肉刚好够吃上几日。”说罢抽剑砍向大泥鳅脑袋。 剑芒触到鳞片,仍是难以劈开,周青便刺向大泥鳅右眼。大泥鳅双眼一闭,竟流下泪水。周青心里忽有些不忍,当日大泥鳅只是要阻止自己进入阳地,起初并未主动攻击,再之前柳飘飖也只是被它吓到,若它有意攻击,柳飘飖岂有幸存之理。精怪修行比人更加不易,何必为自己口腹之欲,徒伤性命。当即收剑入鞘,退后几丈,笑道:“哎呀呀,大泥鳅,你这一身肉过于肥腻,大爷忽然没了胃口。” 大泥鳅正自闭目等死,闻言便睁开眼,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惹得周青一阵大笑。 周青接着说道:“胖泥鳅,你吃的什么长这般大?不如去给大爷弄些来!” 大泥鳅闻言竟点了点头! 周青惊道:“你果真听得懂我说话?” 大泥鳅又点了点头。 “那好,我便撤了铁链,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周青笑道。 大泥鳅竟不知所措! 周青忙笑道:“哈哈,我比你还笨!我撤了铁链,咱们和平相处如何?” 大泥鳅这才点了点头。 周青收了铁链,大泥鳅深望他一眼,退回湖中。 周青倒不认为大泥鳅会守信,只是自己无处可去,索性在湖边伐树造屋。自己身上还有八粒解毒药,足以生存四个月,便在此处躲上四个月再入天枢,那时应当没人再守在那里。 到了傍晚,迷雾林中一片漆黑之时,周青终于打好一间木屋,又在屋前燃起一堆干柴,正准备熬些树皮粥喝,忽听得湖中一声响动。 浓雾之中,神识和视线相同,也只能穿透十丈,虽尚未看到大泥鳅,周青已然笑道:“胖泥鳅,你倒也守信!” 果然,大泥鳅快速爬到火堆旁,张嘴吐出一堆尺许长的大鱼,足有十七八条,竟都活蹦乱跳的。 周青笑道:“哈哈,你这一口够我吃上四五天啦!” 说罢便在屋后挥剑挖出一条四尺长宽,三尺来深的坑,又在湖中舀出水来倒入土坑,待坑中存了一尺多水,便将那一堆鱼扔进坑中,只留一条晚上食用。 周青储物袋中干粮虽然没了,调料却还剩不少。鱼汤之中加入适当佐料,不大会功夫,一锅香味浓郁的鱼汤便熬好了。 周青盛了两碗鱼汤,一碗摆在大泥鳅面前,笑道:“胖泥鳅,尝尝滋味如何。” 大泥鳅闻言便伸出触须缠住瓷碗放到唇前,再伸出舌头舔上一舔,忽地,目光一亮,便将碗倾斜,整碗汤瞬间倒入口中。 周青看它表情拟人,动作好笑,不禁莞尔,笑道:“锅中都归你啦!” 大泥鳅竟有些不好意思,只用触须操控,自己舀了一碗慢慢品尝。周青喝了一碗汤,又将鱼肉吃净,便觉饱足。大泥鳅便不再客气,将满满一锅汤喝的滴汁未潵。 周青在迷雾林中七八日,连个活物也见不着,心里又极为思念素衣等人,便与大泥鳅聊起天来。大泥鳅也不知在此处活了多久,孤苦伶仃,竟听得十分入迷。聊了大半夜,周青才草草睡去,大泥鳅便卧在湖边歇息。 如此这般又过了五日,周青每日吃鱼,再看到鱼竟有些恶心,便问道:“胖泥鳅,咱们不能每日尽吃鱼,须得换些花样。此处是否还有其他活物,呃…,我是指除了鱼还有没有兔子、山鸡之类的东西。” 大泥鳅摇了摇头。 “树上结的果子呢?地上长得青菜也行!”周青又问道。 大泥鳅点了点头。 周青一喜,笑道:“带我去!” 大泥鳅便领头前行,周青走出几步,忙问道:“你记得路?” 大泥鳅又点了点头。 周青这才放心跟它而去,走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一株如枣树大小的果树,上面结满了如樱桃一般大小的果实,色泽鲜红。 周青摇摇头说:“果实太过鲜艳,八成有毒!” 大泥鳅身子立起,嘴巴便碰到树枝,张嘴一吸,便有几十颗果实进了嘴中,吃完便冲周青摇头晃脑,意思是没毒。 周青这才一跃而起,上了果树,捡个头大的摘了不少。下得树来,先放一颗在嘴里,果实无籽,水多肉韧,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周青喜道:“真好滋味!” 接着,大泥鳅又带着周青去了几处地方,那些果实却难以入口,不是苦便是涩。周青只能再回到果树旁,将整棵树上果实尽数摘下放进储物袋中。 到了傍晚,仍是鱼汤,好在有无名果实调解,倒也吃的下去。 次日一早,周青还未醒来,便觉手上黏黏腻腻,忙拔剑睁眼,入眼便是一颗硕大的头颅。周青才放下心来,笑道:“胖泥鳅,这么早唤我作甚!” 只见大泥鳅用须子指着自己的脸左摇右摆,显得十分着急,周青看的莫名其妙。忽然,余光看到自己握剑之手竟如老树皮一般,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忙纵身跳到湖边,水中便出现一张怪脸,皮肤松弛,眉光发秃。 用手摸脸,脸皮竟颤动起来,周青头脑一空,闭上眼再睁开,还是那张怪脸。他忙脱光衣服,身上除了阳@物未变,其余皮肤也是松弛下垂,邹巴巴如树皮一般。更离奇的是皮下一丝肉也没,整个人便是皮包着骨。 周青深吸口气,强定心神,再将衣服穿好,心道定是那无名果实害得自己。当即调动阴阳二气一剑斩出,剑芒非但没有减弱,还有所增强,内视之下,体内经脉毫无变化,阴阳二气也是照常运行。 周青心道肉化没了,气血应该大亏才是,怎会毫无变化?不对,玉球哪里去啦?周青之前惊慌失措,这才想起一直贴身存放的玉球不见了,那玉球多次助他化险为夷,神异无比,怎会没了。忙起身回木屋寻找,翻了一遍也没见到踪影。 忽地灵机一动,再内视丹田,只见上丹田神识居所中有一芝麻大小的圆球,不正是那玉球吗?周青心道,这玉球怎会进了自家体内,莫非是昨夜自己中了奇毒,又是玉球救了自己?再仔细看那玉球之中,果然有一道黑气环绕在竹子上。 周青忙飞至湖边,挥剑乱斩,直斩了半个时辰,体内阴阳气每少一分,上丹田中玉球便补充一分,半个时辰过后,体内阴阳气竟一丝未减。周青心道,这番造化却是不太美啊,自己这般模样,如何见人?又想起老人常说剧毒之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忙喊道:“胖泥鳅,再带我去那里。” 大泥鳅驮着周青直奔果树,只见果树之下长有不少红色苔藓,之前周青只顾果实,未曾留心这些苔藓。现在看来,果然古怪,苔藓所在只有树冠大小,出了树冠便是杂草。 周青走上前去,抓起一把闻了闻,竟有些鱼腥味。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撕下一块放入嘴里,苔藓汁液进入腹中,便化为一道红气奔入丹田,再由丹田分入经脉,再分络脉,接着周青便觉全身骨头都奇痒难忍,但见手上皮肤慢慢鼓起,不过一息之间,奇痒消失,皮下竟长出不少肉。拉起袖子,胳膊上也是如此。 周青哈哈大笑,天可怜见,我终于不用东躲西藏啦,这般丑态进入天枢,九霞门如何分辨? 当下又分次服下脸盆大小的红苔,全身肌肉悉数生出,竟比往日还要精壮。接着又挖起不少红苔,装入储物袋,然后骑上大泥鳅回到木屋。 周青挥剑毁去木屋,又将所有痕迹清除,才对大泥鳅抱拳说道:“泥鳅兄,此番机缘尽是拜你所赐,待我寻回好友,定带来好酒与阁下把酒言欢!” 大泥鳅摇摆身体,表情竟十分不舍。周青抚摸着它额前凸包,说道:“我两次伤你,也不知如何补偿,若有一日,在下遇到妖修之法,定前来告知。” 大泥鳅触须缠住周青双手,竟不舍他离开。周青用力一抽,转身飞纵而去。只听得身后一声长吟,周青心生感慨:谁道异类无情?缘来自通心灵! 第七章 变容貌潜伏秀帷 报恩情探秘九霞 周青一路行走三天,再到了芥迷带,由于早早服食了无名果实,此刻已枯瘦如柴。周青不敢多服,似之前那般太过骇人,只怕进了蓬瀛域也会被当妖怪抓起来。那晚起码吃了四五十颗,这次只吃了二十颗,是以虽枯瘦如柴,脸皮下垂,却能勉强被人接受。 周青一路思虑甚多,素衣、柳姑娘下落不明,莲儿却可以断定,不是被九霞门掳走,便是被天枢门抢去。还有,陶四娘定然被九霞门重点培养,是以,首先要先打探到九霞门的位置,再徐徐图之。 周青跳入芥迷带,再次进入天枢,还未走出几步,便从西方飞来一人。那人速度极快,飞动之时脚下光影流动,一路飞来竟全不借力。到了跟前,周青才看清那人,一身玄色八卦纹道袍,头挽高髻,面黑无须,长眼厚唇,不怒自威。 那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从芥迷带中窜出?” 周青早已想过会有人把守,忙说道:“小人周三,家住茶山之中,半年前遭遇妖兽袭击,小人因在田里施肥,侥幸逃过一劫。家中父兄却俱丧兽口。小人不敢多做停留,才一路下山而来。小人自小生的丑陋,父亲从不准下山,是以下来便迷了路,不知怎么得竟落入一片荒芜之中,再出来时便看到一处浓雾笼罩的林子,想来便是仙师口中所说的迷雾林。小人自那林中又迷了路,饿了便靠树皮果腹,渴了只能挖水维生。走了三年才又重新找到那片荒芜之地,跳进来后便来了此地。还要请问仙师,茶山该怎么走?小人要去茶山镇谋生。” “我哪去知道茶山怎么走?你那里是什么州?”那人问道。 “什么是州?”周青呆脸问道。 “你爹娘从未告诉过你吗?你村里乡亲也不聊天吗?”那人疑道。 “小人生下来,母亲便难产而死,爹爹见我丑陋,又克死母亲,便要把我掐死。是祖母将我抚养长大,只是小人十岁时,祖母也撒手而去。爹爹不打我便是好事,又怎会与我说话。村中更无人与我说话,见我来要么一哄而散,要么嘲弄一番。是以,小人从不知家在何处,只知道两个地方,一个茶山,一个茶山镇。”周青解释道。 “若要谋生也不必非得去什么茶山镇,你沿着前面大路直走,半年便可到涟源州城。”那人说道。 “只是…只是,小人只对茶山镇有些印象,还是幼时祖母带我去的,只怕到了州城无人用我。”周青说道。 “也罢,既然让我遇见了,也算咱们有缘,你到了涟源州城,找到秀帷楼许五爷,就说九霞门清尘道人让你来的,他与我早年有过一面之缘,定会留下你。”那人说道。 周青一听天枢门,险些站立不稳,索性顺势拜倒,磕头说道:“小人多谢仙师垂怜!” “缘起缘灭,何须谢我!”那人手一挥,周青便被扶起,起来再看时,那人早没了踪影。 周青记住清尘道人这个名字,沿路赶往涟源州城。一路心中盘算:按照张恒和柳姑娘的说法,蓬瀛域比中原不知大了多少倍!若自己四处打听,容易暴露不说,效果也未必好。再者,只怕清尘道人会暗中留意,当下还是混入秀帷楼为好,待了解清楚天枢的大致情况,再做打算。 周青一路怕清尘道人暗中监视,便连带在储物袋中的鱼干也不敢拿出,只能以树皮为生。清尘道人定能用神识望穿自己全身上下,之所以未问储物袋之事,八成以为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若是自己吃了鱼干,只怕会令他生疑。 周青不敢走的太快,行了半年才到涟源州城。一路上夏罢秋至,秋去冬来,周青才知涟源州一年之中只有夏季阳光明媚,其余季节则是冷彻入骨。 还未到秀帷楼门口,便被小厮驱赶开,根本不给周青开口的机会。周青无奈只能等在远处,枯坐三天,饿了则吃树皮,直将街上一棵小树揭光。 幸好到了第四日,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五爷,您来了。” 周青忙冲上前去,直接跪在那粗眉大眼的许五爷身后大声道:“许五爷,九霞门清尘道人叫小人来寻您,请您收下小人,只要给口饭吃,小人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许五爷一听九霞门清尘道人,也不顾周青面容丑陋,惊道:“快快起来,真是清尘真人叫你来的?” 周青当下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清,许五爷一听,心道还以为能卖清尘真人一个面子,谁知不过是他老人家随口指点。不过,他也不敢不留,当下有些为难道:“周三啊,你有所不知,秀帷楼是风月楼。你这幅尊容,只怕会吓坏客人,不如住在我家,也不少你一口饭吃。” “小人岂敢,小人在家中经常挑粪种地,秀帷楼这般气派,少不了要处理粪便,五爷留小人倒粪可好?”周青求道。 “只怕跌了清尘真人的面子!”许五爷为难道。 “真人只让五爷给口饭吃即可,小人自知身份,岂敢奢求!”周青继续哀求道。 “哎,眼下确实没有好位置,只能先委屈你啦!”许五爷叹道。 “小人有口饭吃便已知足,多谢五爷!”周青拜道。 就是这般,周青进了秀帷楼,至今已然过去大半年。 书归正传,周青在山洞之中思念素衣等人,恍恍惚惚待到黎明,便赶往秀帷楼,在后门等候开门。 等了两刻钟,后门才打开,开门的小厮一见周青,便笑骂道:“上吊绳,你每天来这般早,是为了偷瞧姐儿们的白屁股吗?” 周青也不回话,只干笑两声,低头进门,屋檐下找了个无雪之处闭目养神。等到早饭时间,才低头走向厨房,讨两块窝头,再打碗稀饭,蹲在墙角快速吃完。 吃完饭就开始逐间收便桶,有好些姑娘起的晚,一直快到中午才将便桶收齐。后院专有一处洗刷之地,周青将便桶一一提到洗刷处,再将其中粪便倒入大木桶,接着清洗便桶,洗完还要撒上香精。 一切收拾妥当,周青先洗净手脸,再到厨房讨两个馒头,草草吃下,再回到洗刷处推车出门。此时大雪仍旧不止,地上积雪将半个车轮都淹没掉,周青怕有人发现异常,便装出十分吃力的样子往前推去。 从迷雾林出来一年多时间,体内阴阳气没有过多增长,神识却增长迅速,许是受到玉球影响,神识已能覆盖十里方圆,驭使灵器也更加轻松。 出了城门,走上五六里,神识之中再没一个人影,周青便提起速度,一个时辰就到了苦梨林,施完肥,洗净木桶,接着回到洞内。 在洞中打坐两个时辰,再回到苦梨林推车返回。一路之上,周青左思右想,自己等了半年,终于有了九霞门的线索,应该如何接近钱立元?之前他也曾旁敲侧击过九霞门的位置,只是所问之人竟无一个知道九霞门具体位置,只知在瀛洲,却不知在瀛洲何处。 瀛洲距此数十万里,非得经过传送阵方能到达,乘坐传送阵要缴纳不少灵石。周青倒不担心灵石,以他的手段弄些灵石也不费力。这大半年来,他已大致了解这修真世界的情况。他储物袋中那百余块熔岩晶石便是火灵石,珍稀无比,一块便价值数千灵石。他只是担心过早进入瀛洲,反而会引人注意。瀛洲系蓬瀛域中心,高手众多,自己稍不注意便会露出马脚。况且即便此时见了陶四娘,也很难算计到她。当务之急是接近钱立元,以便打听莲儿及素衣、柳姑娘的下落。 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能沉住性子,以待时机,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回到秀帷楼,天色已晚,到厨房又讨两个馒头、一碗稀粥吃下,算是结束了一天活计,接着再沿路返回东山山洞。 回到洞中,周青才在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狼腿,又倒出一碗灵米,架锅做饭煮肉。 一顿饱餐,周青便在洞中练起剑来,练了两个时辰剑,再盘膝打坐。 如此这般,过了八日,周青收拾便桶之时,便听丫鬟来唤,让自己先去卿卿小院收拾,周青心想钱立元每十日来一次,或许卿卿能够帮上自己。 周青到了小院,钱立元还未醒来,卿卿独立门前笑道:“三哥,您受累!” 周青低头笑道:“姑奶奶说哪里话,小人以此维生,岂敢叫累!” “饭菜我已折好放在桌上,您收拾了恭桶,再来带走!”卿卿柔声道。 “谢姑奶奶赏!”周青说完便躬身进了房间,一手提着便桶,一手端起一大盆剩饭,出门而去。 卿卿叫道:“送了恭桶再来多好,这般同时带走,三哥怎吃得下?” 周青笑道:“不劳姑奶奶操心,小人习惯了!” 快到中午,周青推车往城外走去,他一直留有神识观察卿卿,又恐钱立元有所觉察,是以神识只附在院中。 他吃力推车,行的很慢,待卿卿赶了上来,冲她打过招呼,周青才笑道:“姑奶奶,这是又得了十天假期?” 卿卿此时也不嫌小车臭气熏天,嬉笑道:“正是!三哥何苦非得推到东山,这冰天雪地的,随处倒了便是!” “倒了可惜!”周青笑道。 “三哥,那些苦梨都是你修的吗?”卿卿问道。 “小人哪有那等本事,小人只会施肥,可不懂得修剪。”周青笑道。 “三哥何须自谦,那处野林子一直都是自生自灭,自从三哥来啦,便个个风姿俊逸,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卿卿笑道。 周青神识之中,方圆十里之内,并无异常,便笑道:“姑奶奶,无凭无据的事情莫要乱说。” 卿卿闻言一吐舌头,模样甚是可爱,笑道:“知道啦!三哥无人之时叫我秋娘好啦,莫再叫什么姑奶奶,听得恶心。” “姑奶奶还是先走吧,在我跟前,不光话恶心,味道更恶心。”周青说道。 “三哥莫不是嫌弃人家?”卿卿皱眉问道。 “姑奶奶说哪里话,小人这般模样,不被人嫌弃便要谢天谢地,岂有嫌弃别人的道理?”周青不解道。 “既然三哥不嫌弃秋娘,便将心中之事告知秋娘,秋娘虽一介弱女子,知恩图报还是懂的!”秋娘真诚说道。 “小人也没什么心事,只是对于修真之事颇为好奇。小人一身本事均是自悟,心中十分仰慕九霞门,想要进入其中求仙师指教。秋娘若是有心,便替小人留心一下。小人听说钱爷是九霞门弟子,秋娘与他朝夕相处,若有机会,便旁敲侧击一番。”周青说完,又附在秋娘耳边小声说道:“那人疑心颇重,千万注意自身安危,在下只对九霞门奇闻异事有些兴趣,万万不可探听九霞门隐秘,懂吗?” 秋娘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三哥放心,秋娘心里有数。”说罢,也贴在周青耳边问道:“三哥是不是与九霞门有仇?” 周青忙回道:“秋娘不必多想,在下与此间之人皆无仇隙,只是对九霞门心生向往而已。我听人说,九霞门内有大道仙法,可以返老还童,救生死,肉白骨,在下天生皮包骨,正是要求这大道仙法。” 秋娘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不肯如实相告。若他真是诚心求仙,自当前去瀛洲,潜伏此处必然另有算计。只是自己身份确实不值托付,秋娘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此事包在秋娘身上。” 周青笑道:“若在下真有所获,定然少不了秋娘的好处。” 秋娘闻言心中更苦,强颜笑了一笑。 二人来到分岔路,周青往东,秋娘往北。 第八章 深夜里周青定计 大雪中妖兽袭城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个多月,此时已然入冬多日,天上飘雪不止,涟源州内大路小道均铺上了半人厚的积雪。周青推不动车,只能央求东家买了两只小一些的木桶,每日挑着木桶往返三四次才能将粪便清理干净。 这一日,周青挑桶前往东山之时,刚出了城,卿卿便自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跑来,跑到周青身边仍自气喘不定,刚想说话,便见周青头也不转,低语道:“莫说话,有人监视,家中等我!” 卿卿闻言大笑道:“三哥,你也是真傻,非得将粪便倒进东山,随处倒了便是。” 周青回道:“小人习惯了!” “算啦,算啦,榆木脑袋,与你说了也不听。这味道真让人受不了,我先走啦!”说完快走两步甩开周青。 周青神识之中,秀帷楼最高一层中正立着一人,一直盯着自己,正是许五爷。 许五爷什么修为周青不知,此处距秀帷楼已有六七里地,许五爷神识仍能扫到,可见他修为未必在自己之下。 其实周青有所不知的是,自己尚未结丹,神识便能覆盖十里,全是靠着玉球强化神识。寻常金丹修士神识也不过覆盖三五里,金丹圆满不过方圆二三十里而已。这许五爷金丹中后期的修为,神识到了城门已至极限,只见周三、卿卿两人打了招呼便分手而去,他们说的话也只听到粪便、榆木而已。 此时秀帷楼上的许五爷自言自语道:“周三,大雪封城也阻不住你的脚步,你是真傻还是另有算计?嘿嘿,你便是过江龙,在我这秀帷楼也得盘着。” 周青听得一清二楚,心道自己此番作为确实不合常理,看来只能一傻到底。又想你龙虎帮背地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大半年便听了不下十件,等我腾出手来,须得叫你好看。 一趟两桶,来回快两个时辰,直挑到半夜才将粪便清理干净。周青这才有时间去会卿卿,他白天神识跟着卿卿行了几里,知道大致方位。途中换好黑袍,蒙上面巾,一路行到村口,神识一扫,见卿卿正靠在炕上,还未歇息。 周青悄无声息飞纵到卿卿院内,走到门前,低声道:“秋娘!” 卿卿一听便知是周三,忙起身开门,低声道:“三哥,怎这般晚才来?” 周三进了门,便说道:“路不好走,来回四趟才清理干净。” 卿卿给周三倒了杯热茶,又让周三坐了梳妆椅,才低声说道:“三哥,自你上次让我留意九霞门之事,这两月来,我旁敲侧击,听了不少。” “嗯,秋娘有心啦,说来听听。”周青也不急,温言道。 “九霞门位于瀛洲,是蓬瀛域最大的修真门派。门中以五行功法闻名,共有分神修士五名,元婴修士六十八名,金丹修士八百余名,金丹以下不计其数。门中弟子无数,其中又分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钱爷便是外门弟子,却是外门精英,待到六年之后,门中大比获胜便可晋升内门。内门精英经过一系列历练才有机会成为核心弟子,核心弟子才能修行门内真经秘典。三哥若是想学大道仙法非得成为核心弟子才行!”卿卿叙道。 “嗯,这些我早有耳闻,其他的呢?九霞门位于瀛洲何处,门内有何奇闻异事,钱立元可有提及?”周青问道。 “九霞门位于何处,钱爷并未明说,只说九霞门所在是处仙山,无迹可寻,仙山四周又布有大阵,便是元婴修士擅闯也要葬身其中,分神修士来了也要含恨而亡。至于奇闻异事,倒是说了不少,说九霞门掌门膝下两个儿子,尽是一顶一的废物,大儿子好色被人废了,二儿子也是好色,竟被人杀了。九霞门掌门威势滔天,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找不着。你说好笑不好笑,九霞门中一个外门弟子便可在涟源州作威作福,掌门公子一个被废,一个被杀,却束手无策。”卿卿笑道。 周青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还有,掌门大公子死性不改,仍是欺男霸女,以前掌门还有所管教,这次死了小儿子,竟任他胡来,听钱爷讲是为了给他们家续下香火。” “这钱立元如此爱取笑掌门公子,怕是心中有不平事。”周青笑道。 “正被三哥说准啦,钱立元常常抱怨上天不公,前段时间更是被外门执事克扣材料,好不容易摆平。近日又被克扣的更多,眼瞅着店铺便经营不下去啦。”卿卿说道。 “他不会告上去?”周青奇道。 “他说九霞门万年来便是如此,告上去只会得罪更多人。”卿卿回道。 周青想了一会说道:“我有一计,或可解了他的苦恼。” 卿卿奇道:“计从何来?” “近日妖兽越闹越凶,我在洞中已数次见到妖兽下山,只怕要爆发一场兽灾。你让钱立元将此事上报,九霞门也需要立威塑望,必然会派人前来清剿。这场兽灾,寻常修士已无法阻挡,必须得元婴以上高手带队才行,到时只需让那些人亲眼见到店铺经营困难即可,一不得罪其他人,二来也能治了那外门执事。”周青说道。 “为何从未听人说过妖兽下山之事,便连钱爷也不曾知道。”卿卿奇道。 “我住在山脚,看的真切。那些妖兽三三两两下得山来却不敢进城,只徘徊良久才又返回山中。我曾跟随上山,山中聚集的妖兽越来越多,有七八只妖兽比当日我与令弟携手击杀的金丹妖兽气息还要强大,不是顶级金丹妖兽便是元婴妖兽。最近大雪越积越厚,已少有修士进山猎兽,即便有人进山,只怕也成了兽口美餐,是以尚未有人得知。”周青回道。 “啊,我只听说龙虎帮带头的是金丹后期,从未听人说过涟源州内有元婴修士。莫说七八只元婴妖兽,便是一只下山也能屠了涟源州。”卿卿惊道。 “所以,此事须得早些让钱立元知道,一来让他解了眼下苦恼,二来也让他立了功,三来也能让你更得欢心,四来最为重要,必须防止妖兽下山,以免生灵涂炭。”周青说道。 “只是,我又从何而知?”卿卿担忧道。 “令弟贪玩成性,自然从他那得知!”周青笑道。 “若是问起,怕弟弟说漏嘴!”卿卿实在不想让弟弟也牵连其中。 周青自然知道她心中担忧,便笑道:“令弟一直在偷听咱们说话,问问他意见可好?” 果然,片刻之后夏生走进房中,先冲周青躬身一礼,才对姐姐说道:“救命之恩,莫说撒个谎,便是刀山火海,也当下得。再者说,恩人所说若俱为实情,原该早些让九霞门得知,此事非九霞门无法应对!便是为了涟源州无数人命,也该当如此!” 卿卿闻言觉得弟弟所说十分有理,便点头道:“我明日就回州城,将此事告知钱爷。” 夏生问道:“这钱爷就是你东家吗?” “呃,不是,只是东家的一位客人!他身份尊贵无比,是九霞门的外门弟子。”卿卿回道。 “姐,听你们说话,你与这位钱爷交情颇深,是不是在谈情说爱?明日我也随你同去,帮你把把关!”夏生笑道。 “我哪有资格高攀钱爷,只是东家让我服侍他而已,你切莫胡言乱语。”卿卿急道。 周青心道看来这夏生并不知道姐姐为娼,心生愧疚,此番怕是要漏了陷。忙说道:“夏生,我观察钱爷多日,知道他性格多疑,若是他问起你,你只需按我之前所说回答,切莫多说多问。这等大派弟子,受环境所迫,生性好争,自私自利,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始终记住一点,无论今后见到什么,切勿轻信自己双眼,你姐姐不会害你,我也不会害你!” “恩人为何不以真面示人,也好让小子记住恩人,以后再报大恩。”夏生问道。 “并非我居心叵测,实在是时候未到!”周青笑道。 周青说罢,又问卿卿道:“除了这件事,钱立元可有提起门中核心弟子是何等风采?也好让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倒不曾多说,哦,对了,听说就在钱爷来之前,九霞门广告天下,大摆筵席,说是收了位五行单一的弟子,还是个女子,长得如花似玉,光彩照人!”卿卿说道。 周青一听,心道定是陶四娘无疑啦!九霞门可不会如此善待莲儿。 周青故作惊奇问道:“世上竟真有五行单一之人?这位女子五行单什么?” “是五行单金。我也十分惊奇,似我等耕作之人,生下来也会测试五行属性,一般都与我相似,五行杂乱,难以修行,似夏生这般五行木火土已算资质甚佳。若夏生去木只留火土便算是天才,这五行单一之人,我是闻所未闻。”卿卿叹道。 “所谓五行杂乱便是五行不均吗?若是五行均衡又当如何?”周青好奇问道。 “正是,五行杂乱者修行艰难,似我这般,水火居主,金木土次之,若修火系功法,则金助水克之,因此仅能修行水系功法,因火居主,则又生土克之。天生五行均衡之人我却不曾听过。”卿卿回道。 卿卿又说了些自己听到的九霞门奇闻异事,俱与周青无关,周青便告辞离开。 次日一早,卿卿回了秀帷楼,恐有损钱爷脸面,不敢直接去见,便央求阎姑姑带自己先见了许五爷。许五爷听罢半信半疑,又去见了钱立元。 钱立元自然也是将信将疑,便派人唤来夏生再问,夏生自然一口咬定是自己亲眼所见,若不是自己机灵,早就丧身兽口。 钱立元再去见卿卿,卿卿顺便将周青计策说出,钱立元才觉卿卿所说确有其理,此次正是自己解去烦恼,平白立功之机。只是他又怕事情是真,不敢亲自前往,只让许五爷派人去探。 先去两个,半月未归。钱立元与许五爷才知事情八成是真,再派三名真气化液圆满的修士去探,当天便有一人丢了只胳膊回来,其他二人俱丧兽口。 钱立元这才亲自上路赶往九霞门。钱立元走后半个月,也不知什么原因,妖兽忽然冲下山来,见人便咬。东山至涟源州城的数百个村落被袭,幸存逃到州城的不过数十人,这数十人中便有夏生及六位伙伴。周青算了下时间,那一日应是中原元宵节前后,距离自己来到秀帷楼一年左右,只是此地并无各类节日,是以周青无法记得精确。 妖兽袭击过村落便向州城席卷而来,幸好有修士自发组织起来竭力抵抗,又有龙虎帮众人左右夹击,才使得妖兽无法冲进州城。只是妖兽袭城二十天,每日里死伤无数,反而越积越多,眼看着众修士难以抵挡,州城便要告危之际,龙虎帮才又出来四人,这四人正是龙虎帮大爷、二爷、三爷、四爷。 大爷姓什么没人知道,二爷姓朱,三爷姓黄,四爷姓姜。四位爷再加上许五爷一出手,妖兽攻势便被瓦解,四散而逃。 第九章 谈笑间白虎屠城 倾全力周青救人 正在城中百姓欢欣鼓舞,城下修士剥皮取宝之时,忽听得东方传来几声如雷般的咆哮。声音未消,身影便至,只见一只比城楼还要高的白虎出现在城墙之外,四散而逃的妖兽也再次聚集起来。 那白虎乘风而来,虚空而立;头生独角,背长双翅;身上金芒耀眼,双目寒光瘆人!立在城前竟口吐人言:“尔等欺我太甚!无故屠我子孙无数,今日本尊要血洗此城!” 便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自远方电闪而至,到了跟前众人才看清模样,竟是一只七尾的白狐,那白狐比白虎小些有限,讥笑道:“自从没了浮玉山,你虎族尾巴细了,只敢在妖族逞凶,在人族面前却翘不起来啦!要杀便杀,哪来这许多废话。”声音尖锐无比,分不清雌雄。 “嘿嘿,倒是你青丘好些,尾巴翘是翘,却只会卖屁股!”白虎反唇相讥道。 “你找死!屠城之前莫非想要与我斗上一斗?”白狐叫道。 “你那几个相好的不敢来,你一只只会卖屁股的阴阳怪也配爷爷动手?”白虎大笑道。 白狐本有些城府,只是它与白虎年岁相当,多年受其压迫,每次见了面,白虎必讥讽它是个卖屁股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便忍不住跳出来讥讽一番。谁知白虎翻来覆去仍是卖屁股的一句话,倒惹得自己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当下怒哼一声,大叫道:“你浮玉一族都是王八蛋、丑八怪,死绝了才好!”说罢也不给白虎反骂的机会,光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白虎哪肯放过它,转头提气骂道:“你青丘一族倒是个个美艳无双,可惜只会卖屁股,哈哈,你们那屁股熊也插,狗也日,年年烂肿,日日流脓!” 白虎骂罢,仿佛得到莫大快感,转过头来仍自笑个不停。城下修士却是强忍着不敢笑,个个都浑身战栗,强打精神。 白虎笑了一会才说道:“被这个卖屁股的打了岔,本尊便只屠半城,剩下一半好生活着,记住以后再遇到我浮玉一族要避让三分,若是碰到了骚狐狸,嘿嘿,任随尔等处置!” 笑罢,张嘴吐出一道金芒,涟源州城虽也有大阵防守,只是多年失修,龙虎帮统领之后,只知收租,却从不维护。只一下,大阵告破,城楼也随之炸开。 修士们束手待毙,原指望龙虎帮几人能出手抵挡,抬头看向城墙之时,龙虎帮领头的早已不知所踪。 金芒破去大阵,便连白虎都失神片刻,心道这大阵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回过神来,又自口中吐出万道金光,金光转眼将整个州城覆盖,接着便如雨一般落下,转瞬之间,州城之内再无一处完整建筑。 金光落了好一阵,州城之内破瓦颓垣,尸横遍野。白虎说屠城一半,还真就只杀一半。有人阻挡金光,它也不管。城中不管百姓还是修士对他来说都是蝼蚁,没有刻意杀谁,也没有刻意放过谁,躲得过是本事,躲不过便是命。神识一扫,觉得已有一半,便一声长啸,转身而去,其他妖兽也随之离开。 卿卿前几日知道弟弟躲进城内,便素装出门在旁边租了客栈入住。今日,弟弟一直要前往城楼观战,她唯恐旁人认出,死活不肯。幸好几人躲在房中,周青才有机会救援。就在白虎出现的一刻,周青便闪身出了秀帷楼,神识之中无人看向此处,便穿上黑衣,蒙上面巾,飞纵至客栈。 此时大家注意力都在白虎身上,自然无人留意他。他曾尾随妖兽进山,虽然未曾见到这只白虎,却觉它比山中所见妖兽还要强上不少,它说要屠城,恐怕并非妄语,是以便躲在暗处,伺机救人。这满城百姓,他也想救,只是人力有时尽,自己不是白虎之敌,也不敢暴露身份,是以先救卿卿几人再说,他在这天枢之中,能谈上交情的也只有卿卿姐弟啦。 待到金光袭来,周青便一道剑芒向上扫去,剑芒阻住金光之势,却不能完全化解,周青只得连续劈出,每劈三剑才能阻去一次金光,此时便想去救其他人,也是力不从心。金光如雨,下了有一刻钟,周青则足足劈了上千剑。 神识之中建筑尽毁,周青索性再一剑将卿卿所在房顶劈烂。此时卿卿才知是周三又救了自己,刚想喊话,便见周三摇了摇头,一闪身消失不见。 此时城中血流成河,街号巷哭。周青也顾不得许多,刚刚自己倾尽全力不过救下卿卿几人,纵使自己不惜暴露,也无法多救几人,索性不再多想,怪只怪他们生不逢时! 周青再回到秀帷楼,此时秀帷楼哪还有往日气派,一片断壁残垣中,姑娘、小厮躺了一片,多数人身体都如万箭透体,只少数人死的痛快,一击致命。正是:昨日画栋雕栏,今朝瓦碎垣残。满堂艳溢香繁,几人地顾天怜! 幸存的几十人有男有女,有姑娘有小厮,还有丫鬟。这时再无身份悬差,全都聚在一起,抖如筛糠,周青也颤抖着走向人群。此时那些人再没了往日威风,看着周青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往日里玲珑八面的阎姑姑也幸存下来,看到周青竟出言安慰,颤抖着说道:“周三,活着就好!” “姑姑活着小人才有饭吃!”周三强笑道。 几人再不多言,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妖兽已退,阎姑姑才强定心神,大声说道:“咱们赶紧收拾收拾,过后我带大家去找五爷。有五爷在,少不了大家一口饭吃!” 众人听了只能强打起精神,收拾起来。先将尸体聚在一起,再翻找值钱物件,忙了半天,才算清理干净。众人将值钱物件,如灵石丹药等俱都交给阎姑姑,不值钱的衣物、首饰则收归己有。 阎姑姑收完东西,便说道:“各位,这便随我前去寻找五爷,尸体先放在此处,寻到五爷再做打算!” 众人结伴而行,往西走去。一路所见惨不忍睹,老哭少,少哭老,小儿哭娘倒。 行了三个时辰才出了西城门,城中有人打扫,出城便大雪封道。众人艰难前行,天黑时才不过出城十余里。阎姑姑记得路,便让人点起火把,连夜赶路,走到黎明时分,才绕进了一处地下城堡。 入口两人把守,见是阎姑姑便放了进去。一路沿阶梯下行,下了四五百阶才到了地堡大厅。大厅足有方圆三百丈,四周又有许多房间,往里还有一处大门,可见里面还有密室。 通道下方把守之人也认得阎姑姑,问道:“姑姑这般早来此何事?可是那妖兽又袭来啦?” 阎姑姑笑道:“妖兽已退,并未再来。我等此来特意求见五爷,劳烦通禀一声。” “要见五爷啊?您老可得等会,几位爷在里面商议整夜了,至今仍未出来!”那人说道。· “几位爷有大事相商,咱们等着就是啦!”阎姑姑笑道。 众人便立在原地等候,等了一个多时辰,里面那处大门才缓缓打开,许五爷从中走出,慢步走到众人跟前,对阎姑姑问道:“就剩这些?” 阎姑姑哭道:“爷,天可怜见,奴家活着见到您啦!天杀的妖兽啊,可不就剩这些啦!” “卿卿也死啦?”许五爷问道。 “呃,奴家不知,尸体中无她,可能是躲在别处,兴许死啦,兴许活着!”阎姑姑回道。 “好啦,此处有些空房,先领着他们下去歇息。放心,一切有我,天塌不下来!”许五爷说道。 众人在地堡修养三天,许五爷才将众人汇在一起,与周青等人同聚的还有上千人。这些人周青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龙虎帮还有多少隐藏的买卖。 只听许五爷说道:“眼下,州城被毁,咱们只能等候九霞门众位真人主持公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去做。我涟源州地势偏僻,终年苦寒,我龙虎帮百年来苦心经营,然而始终难有发展。是以,现在需要大家分散出去,去小城、去村落宣传,等到九霞门真人前来之时,让百姓们呼吁搬迁!只要九霞门肯牵头,咱们便可向南迁徙,即便出不了涟源州,也可在与千云州相邻之处建城。那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建城费用由我龙虎帮一力承担,百姓居所免费提供,分文不取。” 周青心道龙虎帮倒是好算计,千云州地大物博,只要能在相邻之地建城,便可徐徐图之,一面尽得涟源州所产,一面又可建城吸引修士。到时有九霞门牵头,千云州哪个势力敢来挑衅?只要有时间,所建之城定可发展出与千云州大城抗衡的实力。 涟源州除了涟源州城,四面八方还有上百个小城,却没一个在千云州边界千里之内,概是因为与涟源州相邻的千云州势力不允许。 龙虎帮处心积虑不是为民谋福利,而是为自己打江山。正是利用此次兽潮,邀买人心,再携万民之音迫使九霞门牵头。九霞门自诩名门大派,自然不会坐视万民不管。 众人一部分返回州城,一部分往西行去。阎姑姑领着自己一班人回了州城,到西门口才对周青说道:“周三,你这般模样不用去啦,自回家中歇息去吧。半月之后在秀帷楼集合便是。”说罢又自储物袋中取出十块灵石,接着说道:“你来了快一年啦,也没领过工钱,这十枚灵石先拿去用吧。多买些肉吃,兴许能长胖些!” 周青颤抖着双手接过灵石,哽咽道:“小人多谢姑姑垂怜!” “哎,往日我常常辱骂你,经此一事才知人命难分贵贱,活着比什么都好!去吧,往日之事莫要记在心上,你要觉得不平,便骂将回来,我绝不还口。自今日起,你便跟着我阎姑姑,保你终老都有饭吃!”阎姑姑柔声说道。 “姑姑骂我是为我好,小人只记得姑姑的好,从未怨过姑姑!”周青笑道。 阎姑姑心道这周三除了丑点,确实挑不出毛病,为人处世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当下笑道:“快去吧,记得多买些肉,别舍不得!” 周青闻言先躬身拜别,再转身而去。 一路赶到东门,正见卿卿与弟弟在倒塌的门楼旁边说话,似有争执。周青走到跟前,冲卿卿微微点头便出东门而去。卿卿、夏生等周青走出一刻钟才快步出门,走了五六里才追上周青,周青见四周没人,便说道:“跟我来!” 第十章上 九霞门终至州城 龙虎帮初探秘地 周青抱住卿卿提快速度,夏生勉强跟上,不过一刻钟,三人便来到东山洞中。 周青对卿卿抱拳说道:“多有得罪!” 卿卿笑道:“三哥说哪里话!” 周青常年打坐,山洞之中连个板凳也没,卿卿便坐在柴火堆上,周青与夏生席地而坐。 周青说道:“夏生,你想的不错,我就是那黑衣人,名叫周三。当日我巧合之下碰到令姐,才赶到山中。我于此间另有要事,不得已要隐藏行踪。是以,我不求你报恩,只求你隐瞒此事,兹当不认识我。” “我说姐姐刚才还不同意我出城,你一来便拉我出来。恩人,当日于苦梨林中,我曾骂你丑陋,还望恩人赎罪。”夏生看他身形便有所猜测,不然哪容他抱走姐姐,当下站起来一拜说道。 “你说的实话,何罪之有?我生就丑陋,也怪不得旁人。”周青笑道。 “恩人胸怀,小子望尘莫及!”夏生又是一拜说道。 “我与贤姐弟甚是有缘,叫我三哥即可,莫再叫什么恩人。”周青说道。 卿卿这才问道:“三哥,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九霞门自诩名门,知道情况定会赶来,这点许五爷也已断定。来的定是高手,并且不止一位。九霞门仗剑除妖,自然名声更隆。钱立元得以立功,说不定便会成为内门弟子,若是卿卿能随之而去那是最好,若是不行,也可自行前往瀛洲,到时只需带我同去伺候,钱立元自无不允之理。到时他来与你相会,我自然会慢慢接近九霞门。若是他无法升入内门,只能再侯良机。” 夏生听罢插言道:“姐,你还说跟那钱爷没有谈情,恩人都说你俩经常相会!” “你小孩子懂得什么!”卿卿嗔道。 周青又说道:“若是秋娘另有打算,权当我没说!” 卿卿回道:“三哥,你数次三番救我姐弟性命,命都是你的,莫说探听消息,便是火海油锅,穆秋娘也不皱一下眉头!” “如此多谢秋娘深明大义,但有所获,必有厚报!”周青拱手一礼说道。 “钱爷去了一月有余,也不知几时返回!”卿卿说道。。 “虽说涟源州内原本没有传送阵,九霞门既然准备经营此地,怎会不先设好传送阵?钱立元住处便有一处小型阵法,当日他正是从那里离开,想必是先传到千云州,再由千云州传往瀛洲,按理说一来一回万万用不到一月时间,定然是九霞门内等阶森严,一番上下通报才误了时机。”周青推测道。 正如周青所说,钱立元由涟源州城赶至九霞门不过花了一天时间,他先是找到与其交情不错的外门师兄,再由师兄找到外务处,通报外门执事,外门执事上报内门执事,这一番通报便花了十余日时间,内门执事本应直接呈报掌门,恰巧赶上掌门与妻子大吵一架之后闭关不出,内门执事不敢在掌门气头上禀告,只能又拖了二十多天,待掌门出了关才找了个机会将此事上报。 待到掌门知晓,又请出长老商议,长老会也无法决定一下子派出十余位元婴高手,只能再请出太上长老决断。 太上长老们各执己见,有人坚持救援,有人认为不过一边远小城,犯不上九霞门兴师动众,还有人认为是敌派奸计,恐有伏击。最终决定先联系涟源州附近的门内元婴修士打探一番再做计较,待用秘法联系上涟源州附近的元婴修士,离得最近的一位还远在芥迷带,便是清尘道人。 待清尘道人赶到涟源州城,妖兽早已屠城而去。清尘道人只能前往东山打探,进了东山,神识之中哪有半个妖兽影子。只是断壁残垣还摆在那,由不得他不信,是以又往深处探去,一路往里行了上千里,才发现山中别有洞天。 那是一处大阵,外面浓雾缭绕,不知几许。以他的神识不过探进去一里左右,他只得再往浓雾里探,进去十里地便有无数冰刀火刃袭来。以他的本事竟然无法招架,只能损了一件法宝才狼狈逃出,他再将此事以秘法告知九霞门。 九霞门掌门只得再次召集门内核心协商,这次上到太上长老,下至核心弟子,悉数参加。 一通分析,九霞门才得出结论,那处浓雾之地定然是远古妖族高人所布,为的是给妖族留下生息之地。妖族隐世不出已有数十万年,即便平常丛山密林里也有妖兽出没,却只是三三两两、小鱼小虾而已,此番明目张胆屠城,定有变故,说不定妖族要再次席卷人间。即便妖族无有此想,也得派些高手先去摸摸底细,那浓雾之处隐藏数十万年,妖族又不擅长炼丹、制器,里面定然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九霞门内一番商议,最终决定由姜太上长老带领元婴修士十位、金丹修士三十位、核心弟子五十位前往涟源州一探究竟。 待到九霞门众人赶到,此时已距白虎屠城过去月余,此时城中只建起了零零散散的木屋,州城之内仍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由于大雪持续不断,尸体无处掩埋,大部分尸体只是堆在一起,横陈当场。城中幸存百姓大都一伙一伙聚在一起,另有数百位青年分散各处维持秩序,这些人穿着统一,胸口都绣着龙虎纹,龙虎帮五位头领也在其中,正忙的脚不沾地。 姜太上长老活了千余岁,早看惯了生死,自然是无动于衷,一路走过,面上神色毫无变化。倒是许多核心弟子瞠目结舌,不忍多看。 一众人行到东门城楼处,姜太上长老才问道:“那些便是龙虎帮之人吗?将管事的叫来。” 钱立元缀在队伍最后,闻言忙快跑出去,抓住一位龙虎帮弟子说道:“咱们九霞门祖师爷要见你们管事的,快去将你们五位头领统统叫来。” 龙虎帮弟子早就接到安排,这番作态正是为了等候九霞门众人,只是装作不认识罢了,闻言忙回道:“五位爷正分散各处忙着救灾,只怕要花上些时间。” “哪来这许多废话,快快去请。算了,我去找许五爷,你去通知其他几位。”钱立元急道。 第十章下 涟源州城虽地处偏僻,占地却不小,这五人分散开来,想要寻找还真得花点时间。钱立元也顾不上许多,提出全部真元,展开身法,飞奔起来。 待龙虎帮五人聚齐,已然过去一个多时辰,九霞门一位核心弟子讥讽道:“钱师弟,涟源州城巴掌大点地方,你竟然也经营不好,白白让祖师爷等了一个多时辰。” 钱立元听罢一身冷汗,刚想回话,龙虎帮大爷抢先回道:“小人罗心远见过众位仙师,还望仙师大人大量。小人及几位兄弟分散四处忙于救灾,是以误了时辰。” “你就是龙虎帮当家的?”姜太上长老对此不置可否,只冲罗心远问道,声音不高,却自有威严! “当家的不敢当,小人与四位贤弟苦心经营龙虎帮,为得是造福涟源州,不想竟遭了如此大灾,怪只怪小人未能及时探知,恨只恨小人技艺拙劣,难以退敌。”罗心远回道。 “你来说说当日情形吧。” 罗心远便将当日情形如实汇报,只是未曾说起自己几人未战先退,只说是为救百姓舍身挡招。 “此等手段非普通元婴妖兽所能,定是天生神通之妖方能施展。”九霞门一位元婴修士朗声说道,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书生打扮,手执折扇,英俊不凡。此人正是姜太上长老座下弟子,因此才敢在姜太上长老跟前插话。 “清远所说不差,此虎妖定是天生异种,身负神通。它自称浮玉一族,定是远古浮玉山神虎后裔,那白狐便是远古青丘山神狐后裔啦!远古八大妖族,龙、凤、虎、狼、狐、熊、鹰、蛮牛,已出其二,没露头的其余六族,想必也躲在那处浓雾之地。”姜太上长老说道。 “师父,咱们这便前去打探一番,呆在此处还要与他们修城不成?”清远说道。 “你已这般修为,还沉不住气,枉费为师每日叮嘱。”姜太上长老气道。 “师父,这些人见过什么世面?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自家前去打探来的爽快。”清远不服道。 “莫要多说,为师自有打算。”姜太上长老板脸说道。 清远知道师父脾气,真板起脸来,他也不敢顶嘴,当下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罗心远听罢忙说道:“祖师容禀,鄙帮虽只是虾兵蟹将,却愿做这马前卒。” “浓雾之地凶险异常,尔等真愿前探?”姜太上长老问道。 “那帮妖兽屠我州城百姓无数,龙虎帮责无旁贷。”罗心远正义凛然说道。 “如此甚好,若是探明浓雾之地,老夫为你涟源州城做主!” 罗心远一听,心里喜极,只要这件事办妥了,迁城之事便算成啦。 主意一定,罗心远便安排人员跟随九霞门进山,周青也被安排进去。一应人员安排妥当,九霞门八十余位修士才领着龙虎帮三百余人浩浩荡荡进了东山。 一路紧赶,五天后才到了那处浓雾之地。众人在浓雾外围搭好木房,又专门搭了两间厨房。金丹修士餐风饮露,可长期不食俗物,那五十位核心弟子还要吃饭,是以龙虎帮专门带了厨子,一应吃食不比当初秀帷楼差。 周青一路上小心观察,并没有发现陶四娘,想来是她修为尚低,还无法历练,又或者门中长老舍不得她以身涉险。 众人饱饱吃了一顿,又歇息一宿。第二日一早,龙虎帮便安排十人先进雾查探,周青又被选中。周青心道九霞门太上长老都不敢强闯,自己莫非要死在这里?来时许五爷只说要伺候九霞门仙师,谁曾想是要探路,只是眼下却不容推脱。 龙虎帮弟子也不是傻子,看这般阵仗,岂会不知自己是探路石。只是形势比人强,容不得自己不进,进了可能死,不进则必死。 十人强打精神,缓步进了浓雾。这处浓雾比迷雾林还要障眼,连阳光也照不进来。龙虎帮九人视线所见不过丈余,神识扫出也不过三五丈,即便周青神识扫出也不过五六十丈远。十人起初并排前行,走着走着便各自分散。 周青走了七八丈便想按照当初迷雾林之法,结绳前行,只可惜此处只有雾没有树,无处削皮。翻了翻储物袋,也无任何绳索。当下只能每走一步,用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硬着头皮前行。 直走了两个多时辰,忽地一阵狂风袭来。狂风丝丝如刀,速度奇快,周青连挥剑阻拦的机会都没,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风刃切在身上,只疼了一下便消散无踪。周青忙内视上丹田,只见识海之中玉球之内阴阳二气正快速流转。周青心道又是玉球救了自己,也不知山谷老人现在如何了,此生只怕再难向他当面致谢! 有了玉球护体,一路行过,不管电闪雷鸣还是冰箭火刃均无法伤身。 雾中没有光线,难辨时辰,周青也不知走了多久,饿了就吃,累了便歇,恍惚觉得过去七八天,怎么着也得走了五六百里,浓雾仍不见尽头。只是雾中难辨方向,也不知自己是在前行,还是绕圈。 眼下也管不了许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若是能探清情况,再谎报给九霞门,使得九霞门损失惨重,也算是自己先收点利息。再走七八里,虽仍未走出,冰火风雷却消失无踪,周青心道自己应当是走对了方向。 正赶路间,忽听得右前方一声牛叫,声音低沉有力。周青忙辩定方向向前飞奔,果然朝着声音出了浓雾。 待闭目片刻,适应了阳光,周青便被眼前景色震撼:前方苍翠一片,左右百色斗艳。小河流水潺潺,大山静卧绵绵。十里繁花蜂飞蝶恋,百丈碧树枝缠叶掩。 周青稍一愣神,便回过神来,心道外面大雪覆盖,此处竟春色撩人,便是天上的太阳也与外面不同,小而真切,竟与中原的太阳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的篇章会相对轻松一些,希望大家喜欢!)........ 第11章上 两兽争周青得利 一锅煮瑶儿破胆 便在这时,牛叫声再次响起,周青忙闪向一边,隐藏在巨树之后草丛之中。 只听得前方传来黄鹂般清脆婉转的声音:“二哥哥,莫要打了,松哥哥,快快住手。” 与此同时,两道巨大的身影打斗中快速来到周青所藏大树前方,紧随而至的是一袭彩衣的绝色女子。只见那女子身上衣裙华如彩章,面上神情似怒微伤,娥眉婉转点新妆,娇眼横波凝望。 再看那两道巨大身影,一个丈高独角黑牛,一个七尺双翼青狼。黑牛皮糙肉厚,青狼凶狠敏捷,双方你来我往,堪堪打成平手,却将满地繁花踩了个七零八落。 周青神识微微探出,正把眼前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只是双方离得太近,周青只能连呼吸都收了,改为内息,伏在地上犹如枯木。 两兽一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倒是没察到周青。 那绝色女子见无法劝阻二位,便大声喊道:“往后再不搭理你们。”说罢,转身就走。 两头凶兽还真是推着不走打着走,那女子刚一转身,便不约而同停了手,一闪身,化为二人出现在女子身旁。 一身青衫英伟俊秀的想必是青狼所化,他率先说道:“瑶儿妹妹,何必为这头蠢牛动气。” 另外一个黝黑高大,听到青狼诋毁自己,大叫到:“妹子莫要听他姓伍的胡说八道,他小金垩山可有一只好鸟?” “牛二,嘿嘿,瞧瞧你们小厘山一个个名字,竟惹人笑话。不知你小厘山中有几个牛二,你这双手双脚加在一起能否数的过来?”青狼讥笑道。 “爷爷爱叫牛二,轮得到你这杂碎来管?”牛二骂道。 “怎么着,还要打一架不成?”青狼咬牙道。 “哎呀呀,你们成天这么吵啊打啊,脑子都被你们气炸啦!”瑶儿叫道。 “都怪蠢牛,好端端偏说什么大话,什么铜皮铁骨,还不是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青狼又讥讽道。 “杂碎有脸说?狼崽子只知游走,不敢跟爷爷正面应对,还说什么头破血流,你只消吃爷爷一拳,保管你头暴浆流。”牛二毫不示弱,叫骂道。 “你找死!”青狼大叫一声,挥手一道风刃直奔牛二面门。 牛二未料到青狼说动手便动手,扭头躲闪不及,竟被风刃切脸而过,幸亏他皮糙肉厚,只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换做旁人只怕半张脸都被削掉了。 牛二气急大吼一声,直接用头撞向青狼,青狼从容闪过,却不料牛二还有后手,哦,不对,还有后脚。二人常常打架,是以彼此十分了解,牛二撞出之时未想得手,只在身子飞过青狼之时,曲腿甩了青狼一记,正中青狼脸面,只一下,便踢得青狼鼻孔出血,脸红面胀。 青狼吃了暗亏,当下不顾瑶儿阻拦,怪叫一声再次化为双翼青狼,直扑牛二。牛二落到地上,也是摇身一变化成独角黑牛,不闪不避,昂首以待。 任青狼如何扑袭,黑牛只以角相迎。打了半天,青狼仗着敏捷,好不容易得手一记,却把牛二打出真火,怒吼一声,身子硬生生又拔高半丈,浑身也布满红芒。青狼知道他的厉害,闪身就跑,牛二昂首猛追,眨眼两兽便没了踪影。瑶儿气得跺脚,却没再跟进,只赌气叫道:“打吧,打吧,打死一个才好。” 周青心道眼下正是良机,不如擒下这女子盘问一番。想法一生,周青便一闪身,直扑瑶儿。 瑶儿正自生闷气,待听到风声,刚想挥手施法,右手已被扣住。待看清那人一张怪脸,竟比妖族之中最丑的猪妖还要丑上三分,便尖叫道:“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周青听罢闷极,竟哭笑不得,心道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嘴上却将计就计狞笑道:“小美人,你乖乖回话最好。若是反抗,哼哼,大爷刚打了一口上好的油锅,你这细皮嫩肉的正好拿来开锅。” “不反抗,不反抗。好汉爷有话只管问,小女子知无不言。”瑶儿忙回道。 “随我来。”周青拎起瑶儿就往浓雾中跑。 “不要,我进不了浓雾阵,进去尸骨无存。”瑶儿用力挣扎,极力尖叫道。 周青看她表情恐慌,不似作伪,便转了个方向,往巨树林中窜去。一路飞奔十余里,找了个山洞,将瑶儿扯了进去。 “好汉爷,小女子一路未曾抗拒,好汉爷可不要言而无信,小女子是狐妖,肉可酸可酸啦,不好吃的。”瑶儿惶恐说道。 “哪个说要吃你啦,只是拿你祭锅而已。现在问你话,你若如实回答,大爷自然言而有信,放你离开。若是撒谎,嘿嘿,待我证实,大爷那口大锅,莫说你一只小狐狸,便是十只八只也一并煮了。到时先将你父母家人熬汤,再每日喂你喝,等你将家人骨肉吃完,大爷再把你吃了。嗯,就是这样!”周青恐吓到。 瑶儿听他说完,直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汪汪,心道这是何等恶魔,此等手段当真骇人听闻,忙结结巴巴回道:“不敢撒谎,不敢撒谎。” “此处有多大?共多少妖族?尔等如何修行?修行最高的何等修为?”周青连问四个问题。 “慢些问,慢些问,问多了记不住。”瑶儿急道。 “好,先答第一个,此处多大?”周青无奈摇头道。 瑶儿一听,脸色一变,她自己也不知此处到底有多大,只是第一个问题便回不上来,只怕惹得恶魔大怒,想了好一会才回道:“呃,我家住在小青丘山上,青丘山往南是小浮玉山,往东是小厘山,往北是小浮空山,往西就是这浓雾阵啦。小青丘山方圆千里,小浮玉山方圆…方圆…,好汉爷,我真不知道啦!”瑶儿说到最后已急哭啦。 “哼哼,这等小问题都答不上来,要你何用?还是煮了你,再寻他人!”周青喝道。 “别,第二个问题我一准能答上来。第二个是什么来着,呃,对了,共有多少妖族?此处共有八大妖族,另有小族无数。”瑶儿急道。 “哪八大妖族?” “龙凤虎狼熊狐鹰牛。”瑶儿回道。 “当真有龙凤?” “老人们常说小钟山盘龙,丹穴山居凤,小女子也未曾见过。”瑶儿回道。 “第三个问题,尔等如何修行?再答不上来,便准备好下锅吧!” “这个答得上,我等朝吞太阳之精,夕服太阴之华;日炼筋骨,暮浴彩章;夏吸石髓,春采花浆;秋觅灵果,冬食露霜。”瑶儿答得朗朗有声,显然这是一句歌决。 第47章下 “除此之外可有真气运行之法,驱物驭物之术?”周青想借机问明此事,待日后有机会再告知大泥鳅。 “八大妖族皆有独特法门运行真气、驱物驭物,其余小族的稀奇法门数不胜数。”瑶儿回道。 “将你族中修行之法说出。” “好汉爷,不是小女子不愿说,实在是难以出口。八大妖族俱为远古大妖后裔,因妖族挑起神妖大战,致使天地动乱、生灵涂炭,后妖族战败,八大妖族首领被杀,其余族人悉数被废去修为赶制此处自生自灭。后得圣人垂怜,才又将神通封印在先祖体内代代相传。凡我八族之妖,生下来便自有神通,只是看各自天赋领悟多少,悟性高绝者可悟一二,资质差得难悟万一。这神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话到嘴边却难以成语。”瑶儿说道。 “休要诳我无知,若不如实相告,这便拔了你的皮下锅。”说罢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口铁锅,接着说道:“我那大锅未曾带在身边,你是无福消受,便将你剁碎了放小锅中熬汤。” 瑶儿见他竟然随身携带铁锅,心道他果真恶魔,随时都要吃肉,大叫道:“不要啊,我说的都是实话,神通当真难言。” “没一个问题能答复的让我满意,要你何用?”周青喝道。 “有用有用,你再问我!”瑶儿急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修行最高的什么修为?”周青又问道。 “啊…!你杀了我吧,莫要扒皮煮汤好吗?”瑶儿哭道。 周青看她神情绝望,不似作假,便喝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捡你知道的说些,大爷要听奇闻异事,说的好了,让你讨个痛快,说的不好,只能剁碎了吃肉。” “奇闻异事,让我想想……有啦,刚才说起龙凤,小钟山四面环海,舟不能行,筏不能渡,无法御空,飞鸟难至。丹穴山浴火之中,八方烈焰蒸腾,更是无人能进。传闻龙族凶性太重,不服圣人管教,是以圣人只得将龙族单独囚禁。凤族当年悉数战死,传闻正在浴火重生。好汉爷,这些算不算奇闻异事?”瑶儿低声问道。 “不错,再说上一些,若是大爷听得有趣,心情好了,说不定这顿改成吃素。”周青笑道。 “吃素好,吃素好,小女子也时常吃素。”瑶儿忙说道。 “嘿嘿,心情好了才吃素,心情不好时便要吃肉,而且要大吃特吃。”周青张牙咧嘴狞笑道。 “啊……!还有…还有,我听族中长老说起,这处浓雾阵系圣人所布,威力无穷。不过长老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大道尚且如此,何况圣人,再加上这阵法运行了几十万年,早已失去往日威力,是以最近万年来,每一纪十二年便有两个月威力最弱,每次都在两岁交际之时,我妖族便趁机出入。前段日子,听说出去不少,我本想跟去,见见世面,苦于父母不肯,将我锁在家中,是以未曾见过外面花花世界,好想去看一看啊!”瑶儿说着便露出向往之情,竟一时忘了自己尚在魔爪之中。 周青心道妖兽攻城正是岁初,之前山中聚集的妖兽想来是四面八方返回的,两月已过,大阵恢复威力,是以周围再无妖兽。看瑶儿竟一脸向往,当即哼了一声,瑶儿才吓了一跳,接着说道:“我听说人族竟无故杀我妖族,是以八大妖族齐出,屠了人族一座大城。哎,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真不知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 “你妖族出去便择人而噬,人族岂有不反抗之理?”周青讥笑道。 “此处奇花异果数不胜数,奇珍异兽不知凡几,哪个稀罕吃人肉,我妖族出去大多只是仰慕世间繁华,想要见识一番。只是每次去十返一,其他尽数被人族抓捕奴役,我妖族为求自保,不得已才杀了他们。”瑶儿反驳道。 “妖族有妖族的说法,人族自有人族的道理,大爷不与你说这个,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趣事?你族之内是否有一个修为高绝的白狐,常被一个白虎骂做卖屁股的?”周青问道。 “不准你胡说,虎族凶狠霸道,只因我族从不与其通婚,他们才如此辱骂我等。”瑶儿吼道。 周青被她一吼,愣了片刻,狞笑道:“嘿嘿,小美人,你威风不小,看大爷先将你皮扒了再说。”说罢,作势欲扑。 瑶儿吓了一跳,哀求道:“不敢啦,不敢啦。小女子一时情急,好汉爷莫恼,莫恼。” “莫要扯些废话,快说你族中是否有这么一人,说话声音时男时女,雌雄难辨。”周青喝道。 “有,那个便是我爹爹。只因我狐族神通求阴弃阳,女子易练,男子难修,因而我狐族女尊男卑,修为也是女高男低。爹爹是我族千年难遇的天才,只因是男儿身,强行修炼,才使得声音不男不女,脾气也有些古怪。我常看他独自一人立在青丘山顶,心事丛丛。我小时,爹爹不是这样的,他常常带我捕鱼打雀,嬉戏玩耍。只是后来不知怎地,爹爹和妈妈常常争吵,再接着爹爹便变了一番模样。”瑶儿说道。 “那白虎又是何人?” “你说的那白虎定是虎族现任族长玉无暇,也只有他敢讥讽爹爹,虎族便是在的统领下才变得越发霸道。”瑶儿恨声道。 “你爹爹叫什么?你又叫个什么?”周青又问道。 “爹爹名讳叫做胡远身,小女子叫做胡琪瑶。”瑶儿回道。 “你这名字是你爹爹娶得?”周青问道。 “正是,我妖族也有文字典籍,爹爹酷爱读书,是以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意思是琪花瑶草。”瑶儿回道。 周青为何有此一问,便是想问出这个,心道妖族果真也有传承,似那无暇、远身,包括琪瑶,名字都不一般,当下笑道:“你闭上眼睛,我送你离开。” “说好了如实回话,便给个痛快,莫再吓我!”瑶儿颤抖着说道。 周青出手如风,掌刀拍在瑶儿后脖,竟没有一下打晕,忙又补了一记,摇头说道:“你呀你,非得多吃一掌!” 说罢转身就走,走出洞口几步,又回过身来,削些树枝杂草将洞口掩盖,接着直奔浓雾阵而去。 第48章上 百年恨清远偷袭 一言情周青施援 周青一路沿地上所做记号返回,走了六天才回到驻地。 见到周青出来,许五爷率先叫道:“周三,情况如何,可曾走出浓雾?” “回五爷话,小人走出几步便迷了路,一路东走西撞,终于让小人走了出去。出了浓雾又是一番世界,那里仙山环绕,碧树成荫,瑶草琪花不知凡几,奇珍异兽不可胜数。小人潜伏两日,才旁听到一些消息。” 周青正欲接着往下说,许五爷挥手止住,说道:“随我去见仙师,见了仙师据实来说。” 周青跟着许五爷来到姜太上长老居处,姜太上正在盘膝打坐,也不睁眼,只说道:“你听了什么消息,据实说来。” “小人出了浓雾便潜伏山洞之中,待了半天忽听得外面打斗声,打了片刻,似有人制止。这才听外面人说起,说这浓雾是当年圣人所布,为的是防止妖族外出,只是时间久远,当下这大阵,每十二年便有两月削弱,妖族便趁机进出。 还说此阵法主要针对妖族,人族进入只是阻挠,最多便是击伤了事。只是阵法太大,很多人会陷入其中,迷了路便难以逃脱。 还有,小人还听说,那日屠城之妖是虎族族长,名叫玉无暇,出现的白狐名叫胡远身,妖族共有八大种族,其余小族不计其数,这虎族和狐族便在八族之中,小人听到的就这么多。小人本欲继续潜伏,不料后来竟遇到一只双翼青狼,不得已才逃回浓雾。”周青九分真一分假说道。 “其他人呢?是死是活可曾见到一个?”姜太上问道。 “那雾中视线极短,小人没走出多远便和其他人分散,返回途中也未曾遇到。”周青回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姜太上挥手道。 “是!”周青躬身出门。 周青走后,姜太上便召集九霞门人一起商讨,姜太上将情况讲明,便说道:“此间浓雾据周三所讲有五六百里,而我神识不过能探入六七里。此间大阵既是圣人所布,想必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以我的修为也无法强闯。是以咱们须得想个妥善的办法,里面宝物虽多,却也得有命拿才好。” “那丑种识得什么宝贝,不如弟子先去探上一探,若是宝物值得出手,咱们再进不迟。一来为众位师兄、师侄探探路,二来也探探妖族深浅。”清远抢先说道。 众人心知肚明他打的什么算盘,只是当着姜太上的面,没人敢指出来罢了。 “也好,你与清静同去,她心细,免得你总毛手毛脚的。”姜太上说道。 清远闻言大喜,他追求清静师妹百年,只是她一心向道,从不理睬。每次有师门任务,她也总躲着自己。此番师父做了主,清静恐怕再难推脱。 果然,坐在角落的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明日你俩带上周三,他做了记号,正好领路。记住,到了妖界,打探为主,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姜太上接着说道。 “师父,带上那个累赘何用?他那记号划在地上,咱们寻路走便是。”清远叫道。 “我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带上他也算看看真假,免得咱们遭了别人的道。”姜太上说道。 “就他?真气尚未化液的杂碎,给他吃龙胆也不敢算计咱们!再说,此人是清尘师兄引荐到龙虎帮的,与咱们只有恩哪有仇?”清远不以为然。周青体内尽是阴阳二气,因此在他看来尚未化液。只是阴阳二气十分古怪,此时便连真气全部化液的修士也未必是周青一剑之敌。 “我心有所感,未必便是真的,带上吧,慢些无妨,稳妥为上!”姜太上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清远扭过头不再多说,又瞥了一眼清静,心道须得找个机会弄死周三,免得他碍手碍脚。 次日一早,清远、清静带着周三再次进了浓雾,仍沿地上记号前行。清静故意走在前头,中间隔着周青。走出七八里,清远估摸着师父神识覆盖不到,便屈指一弹。 周青只觉一道寒气自后背袭入体内,瞬间便全身冻结,气息全无,只是脑中尚存有意识,便听旁边清静怒道:“为何杀他?” “不是我啊,师妹你是知道的,师兄五行主火,从未修炼过冰系功法。”清远抵赖道。 “你当我三岁孩童?不是你,还能有谁?以你的修为莫说凝冰,便是风雷也使得出来。”清静气道。 “清尘师兄初探此地之时曾说过有冰刀火刃,想必是他不小心触到了阵法。”清远说道。 “你还狡辩,我走在最前面为何没事?真以为我不知你怎么想的?未曾想你心肠如此歹毒,咱们之间的事,何必连累这么个无辜的人?”清静恨道。 “师妹啊,莫要冤枉好人,我要杀他何用偷袭,真不是我干的。师兄我追求你已有百年,便是急也不急这一时,杀他何用?”清远满脸诚挚说道 清静刚才神识俱放在前方,未曾注意身后之事,心道:是啊,他何须急这一时,莫非真冤枉了他。当下说道:“他气息全无,咱们将他送回驻地再说。” “已然死透啦,送回去也于事无补,何必来回折腾,回来时带走便是。”清远说道。 清静叹口气转身继续前行,清远喜滋滋跟上。 两人再走两里多地,忽地数百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当头袭来。清静忙挥出一把伞阻挡,虽挡住了闪电,不料脚下却升起烈火,只一下灵靴便化成飞灰,露出洁白的玉足。清静忙纵身飞退,不料身后又一道烈焰袭来。清静空中一拧身,挥手招出一条百丈水龙向后击去。 原以为一条水龙足以应付,不曾想那道烈焰竟也化为龙形,张嘴一口火球便将水龙喷成虚无。 “师妹,我来助你!”清远叫道。人随声至,眨眼便到了清静跟前,接着一掌拍出,竟不是击向火龙,而是击向清静。 第48章下 清静神识之前大多放在对付闪电及烈火上,等堪堪退出大阵,又将神识用来应付火龙,没料到清远竟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忙乱中布满水盾,却哪里挡得住清远近身一击,转瞬间,水盾消散一空,接着身体也受到重击。清静强压一口鲜血,身影一扭,便想施展遁术。念头刚起,便闻到一股异香,接着便四肢酸软,真元难聚。 “嘿嘿,好师妹,师兄苦等百年,终于得到你啦!”清远诡笑道 “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清静此时连骂人的声音都小了。 “你中了合欢谷的大梦逍遥,不仅功力所剩无几,待会还要欲火焚身,那时就要求我这个卑鄙小人啦!哈哈…哈哈!”清远笑道。 “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说罢便用那把伞尖插向胸口,清远轻轻一挥手便将伞击到一边。清静恨极,想要自尽都不能,只能含恨咬舌,用尽全力咬了一下,舌头也只是出了点血。 “哈哈…哈哈,药效真快,师妹啊,你不会想咬舌自尽吧,你忘了自己是元婴大修士啦?谁告诉你咬掉舌头就会死的?再说,你咬的下来吗?”清远大笑道。 清静不管他讥讽,再次咬舌,连咬了三下,舌头也只比之前多出了点血,那点伤口,瞬间又自行愈合。 “别费力啦,好好珍惜你仅剩的几息清醒时间吧,几息过后你就要像个母狗一样的哀求我!你知道吗,百年啦,我被师兄弟讥讽了百年,每一天我都在幻想如何玩弄你。”清远讥笑道。 清静又急又恨,体内真元难聚,想要自爆丹田也做不到。眼下确实想不到什么死法,只能含恨骂道:“清静对天立誓,我死之后化成厉鬼,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日日夜夜缠着你!” “嘿嘿,如果诅咒有用,天枢便没有那么多元婴、分神啦,哪个高手没造过孽,谁的手上血债少啦?你自己也杀过不少人吧?”清远不屑道。 清静还想再骂,忽地一阵头晕目眩,便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痒,尤其是那里痒的离奇,只想找个男人敦伦。再看清远,竟觉他立在雾中朦朦胧胧,飘逸宁人。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清楚那人是个卑鄙小人,却控制不住自己。仿佛一场春梦,梦里人儿英伟不凡,慢慢的,竟再分不清梦境现实。 清远看她神情妩媚,面露饥渴,大笑道:“大梦逍遥,哈哈,肖忘凡诚不欺我!看看你吧,多像条母狗,快爬过来!告诉你,这不是梦!” 清静果真急切的爬了过来。 “先把衣服脱了,爷要好生欣赏一番!”清远命令道。 清静忙除去身上衣衫,片刻后,一具冰削玉琢般的胴体展露出来。 “啧啧,真是…完美!再来给爷脱衣。”清远围着清静转了一圈,又在她身上敏感部位都摸了一把才说道。 清静忙将清远衣衫褪去,此时她已完全被迷情药控制,待脱了清远衣衫之后,便一下扑了上去。清远却将其一把推开,狞笑道:“嘿嘿,让你也尝尝煎熬的滋味!” 说罢便自清远脚心往上慢慢抚摸,一边抚摸一边说道:“贱人,你让爷受了百年讥笑,爷岂能让你轻松。” 此时清远已不单单是要奸污清静,而是要慢慢折磨她。百年时间竟能让一个人心理扭曲至此,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清远百年里得不到清静,便找其他女子代替,再将她们想象成清静慢慢折磨。是以他对折磨女人很有一套,此时他正玩得兴起,却不料后脖一疼,忙提气抵御。只是他一下未防,这一击竟正好落在督脉哑门与大椎之间,竟将督脉生生切断。督脉一断,上丹田之气便从伤口四溢而散。 清远强拧过头来,接着便惊恐叫道:“是你!你怎会没死?” 袭他之人正是周青,且说周青中他一招,只是气息全无,却没死去。清远当时一招只是聚集体内真元而发,因怕清静发觉,并没凝聚天地灵气。虽然将周青冻结,却没能侵入识海,那识海之中玉球便慢慢化解寒冰之气。 化解了半刻钟,周青便恢复如初,接着就悄悄追了上来,想看看这二人什么下场,正赶上清远在辱骂清静,周青隐在暗处心里泛起无数念头:要不要救清静?怎么救?能不能救下来?会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旋即暗叹一声:周青啊周青,枉父亲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莫说这女子曾为自己仗义执言,就算是陌生人,也要出手相救,怎么化名做了周三,性子倒真变作了周三不成?若今日见死不救,死后有何脸面去见父亲,只怕红英也要小觑自己。 当下再不犹豫,集中精神刺出一剑,周青藏身之处不过距清远五六十丈,正好在自己神识极限,剑芒瞬间便至清远后脑。此时清远得偿百年所愿,心神都在清静身上,竟没注意到后背正悄无声息射来一道剑芒! 剑芒一中,周青便持剑向前飞掠,待清远惊叫一句后,周青心道自己这一剑全力而发,便是钢板也刺穿了,竟没能斩下清远头颅,当即剑芒又斩了过去。 清静虽督脉被毁,仍未功力全失,一挥手便是一道火龙击向剑芒,同时又将神识化剑而出,直侵周青识海,他恨极周青,是以要将其识海搅碎。不料,神识一入周青识海竟如泥如大海,不见了踪影。若他不用神识,改用法宝,只怕挥手便可杀了周青。 那火龙吞了周青剑芒,又咆哮着冲向周青,周青急忙一纵身,往杀阵冲去。然而速度却快不过火龙,仍被火龙甩了一尾。 不过好在离杀阵不远,周青虽身受重伤,却也借力飞到杀阵。此时他不顾及体的冰刀火刃,右手不停挥剑斩向清远,神识同时控出铁链捆住清静,用力一甩便将清静拉入杀阵。清静一入杀阵,便有无数闪电击向她,周青一闪身便将其接住,那闪电沿着清静体内游走一圈便被玉球吸走。 一道又一道剑芒袭来,饶是清远也头疼无比,此时他督脉被毁,真元四散,体内所剩真元已然不多,那火龙又进不了杀阵,眼瞅着清静被卷入杀阵,自己竟无可奈何。清远气得大吼一声,含恨叫道:“丑八怪,藏的够深,你身上有何宝物?乖乖献上,爷爷饶你不死。” 周青懒得理他,抱起清静转身往杀阵深处走去。此时,清静在周青怀里左右蠕动,上下抚摸,周青忙一掌劈在她后脖,这一下竟没将其打晕。周青心道自己打闷棍的手法果真一般,上次没打晕瑶儿,这次也没能奏效。 第49章上 阴阳合周青结丹 灵果现巨鹰施计 那清静吃了周青一掌,竟舒服的呻吟起来,接着越发来劲,双手抱住周青脖子,嘴唇也随之上移。周青只得聚气于掌,全力一击,结果还是没能打晕,再劈两掌还是如此。周青无奈只能自储物袋中挥出自己一件长袍,试着给清静披上。谁知清静虽无法聚集真元,自身力气却不小,左扭右摆死活不肯穿衣。 周青顺着她力气,找准时机才撕烂长袍将其双脚捆上,接着又趁机将其双手也捆上。清静被捆了四肢,嘴里却发出嘶吼,周青只得再将她嘴也堵上,接着又取出一件长袍,将其包裹住。 二人一路前行,过了半个时辰,清静开始昏迷,气息也逐渐衰弱。 周青心道也不知那清远给清静吃了什么迷情药,竟如此歹毒,忙将塞在她口中的布条拿出,以免她喘不过气,随后又将其放下,右手放在她眉心,将体内阴阳二气输入她体内。过了半个时辰,周青一边顶着大阵杀招,一边传输真气,直累的虚汗满身。饶是如此,清静非但没能转醒,反而愈加虚弱。 周青心道莫不是非要与她敦伦方能救她?这可如何是好,自己从不乘人之危,如今她身不由己,自己怎能如此下作!再者,只怕救活了她,她又该要自己性命啦! 周青左右为难,想要救她,于礼不合,还有杀身之祸,素衣等人生死不明,自己岂能轻易送死?扔下她,愧对父亲教诲不说,自己也于心不忍。 便在此时,清静竟呓语起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只几句话翻来覆去说:“娘,芗女好想你。” “爹,别打我娘!” “大哥,芗女再也不敢啦,求求你,别打我!”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便连这几句话也听不清楚,周青心说也是个苦命人,叹口气道:“姑娘,不知你能否听到?你身中迷情之毒,眼下非得与你敦伦,方能解毒。非是在下乘人之危,实在是万不得已。你醒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兹当是命中注定。” 说罢便褪去两人身上衣衫,也顾不得自己枯瘦如柴,更顾不得后背之伤,稍一提气便长驱直入。 便在两人交@合之时,周青体内阳气直入清静体内,慢慢化解迷情毒药。而清静体内也有股极其精纯的阴元汇入周青体内,那股阴元一入体,便被玉球吸走,在球中流转一周,再化作万千光芒喷涌而出,直入周青中、下两丹田。 周青一时灵光乍闪,便默运太玄经结丹之法。这一年多来,周青多次打探结丹良方,却是无果。虽然张毅曾告诫自己不要按太玄经结丹,只是自己并无良方,只能按照太玄经结丹之法尝试,却始终不成。 此时,或许是清静贵为元婴修士,阴元精纯。那阴元所化万千光芒一入周青中、下丹田,便融入原有阴气之中。周青此时再运行太玄经,阴阳二气竟融合起来,慢慢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似之前阴阳鱼一般,只互相追逐却无法融合。 阴阳二气旋转融合,不消片刻,中、下两丹田内便如同平地起了风暴,神识竟然无法透入。周青只能继续默运太玄经,心道生死由命。 许是天道昭彰,因果循环,周青舍命救人,上天便垂怜于他。再过片刻,风暴消散,中下两丹田内竟同时出现一粒鸽蛋大小的黑白纹丹丸。周青心道:这便是金丹,不应金光闪闪吗,怎么竟是黑白纹?既已阴阳和合,为何还分黑白?再者,为何竟有两粒?周青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神识一扫,竟能透出浓雾一里多地,比之前足足远了一倍。 眼下不是细思之时,周青又快速冲刺一番。待到云消雨歇,清静呼吸已渐渐平稳,周青再将二人衣衫都整齐穿好,便盘膝坐下,等着清静醒来,心里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应付!又唯恐大阵伤她,仍握住她一只手。 过了快两个时辰,清静才睁开眼来,醒来便一掌击向周青。 周青一直留意她,见她刚睁眼就大叫:“听我分说!” 幸好讲的快,掌至脑门才堪堪顿住,清静冷冷道:“有何话说?” “咱们在杀阵深处,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周青急忙回道。 清静这才注意到,此地一直刮着飓风,只是到了二人身上便消失不见,不一会,飓风又变作闪电,也是及身便消。 清静沉默不语,周青便接着说道:“姑娘,并非我乘人之危,贪恋美色,只是若不救你,我良心难安。救你之前我便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眼下还不是杀我良机,待出了杀阵再杀不迟。”周青心想,待将她送出大阵一刹,自己立即转身,谅她也杀不了自己。 这大梦逍遥最恶毒之处便是明明知道一切,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只会觉得是个梦,是个不愿醒来的梦!周青所做一切,清静都知道,所以她才没有坚持下杀手,不然她手中还有法宝,杀了周青也未必逃不出去。待听周青说完,才冷冷说道:“清远那人睚眦必报,我不杀你,你也必死无疑。” “我自有法子应付。”周青说道。 “记住,你虽说救了我,我却不会领情,清远要来报复,我也不会相助!出了浓雾,咱们各奔东西,此生不见!”清静依旧冷冰冰说道。 “依你!”周青回道。 “走,领我进妖界!” 周青心道还好不是让自己回驻地,此时回去才真是必死无疑,当下牵着清静一路前行。又行两个时辰,周青腹中饥饿难耐,心道:自己这算什么金丹真人,不是餐风饮露吗?怎么还会饿?只能尴尬说道:“姑娘,在下饥饿难耐,吃些干粮再走不迟!” “边走边吃!” 周青无奈只能自储物袋中取出干粮饮水,边吃边走。 结丹之后倒有一点好,一路奔走竟毫不疲惫,清静元婴修为,自然也无累意。两人不做停歇,走了三天便走出杀阵。周青放开清静,二人再走十里就到了妖界。 “果真宝地!”清静一入妖界,心情也随之开朗,不禁赞叹道。 周青心说还是离她远些好,这些修士喜怒无常,谁知何时翻脸?当下抱拳说道:“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清静一愣神,莫名其妙有些烦躁,冷冷道:“滚!” 第49章下 周青也不犹豫,转身朝之前藏瑶儿的那处山洞奔去。到了洞口,原来掩藏的杂草树枝早已被人掀翻。进去一看,里面碎石满地,杂乱无章,显然是被人破坏过。 周青心道必然是瑶儿将事情说与旁人听,那些人为了报复才来破坏,这样才好,此地更没人会来! 周青将山洞简单收拾一下,接着自储物袋中取出红苔,吃了一大块,不大会功夫,浑身已长满肌肉,便连后背之上被火龙烧坏的皮肤也尽数恢复。待到与之前体型相似之时,周青仍觉不够,再吃了一块,身上肌肉几乎将中衣胀裂。周青笑道:这样才像个妖怪!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面铜镜,铜镜上隐约还带有香气,正是素衣常用之物。 周青轻轻抚摸铜镜,自言自语道:素衣,你过得如何! 追忆片刻,周青才拿起铜镜观瞧自己,只见镜中人虽光头无眉,却英气勃发,面容棱角分明,鼻梁端正挺拔。目**光自夺魄,嘴泛苦笑亦迷人。浓愁不减恬淡气,相思难困洒脱心。 周青心说不好,怎么肌肉长了不少,这张脸却还是那般模样,不仅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长满肌肉,反而年轻不少,倒与二十岁的自己一般。又想,若是仔细分辨,那些妖兽身上都有妖气,自己身上应该也有人气,反正瞒不过,能唬住一时便好。 如此这般,周青潜伏洞中三天,一直相安无事,不料一日深夜习练神识之时,刚好看到神识边缘两只丈高白首巨鹰立在巨树之上窃窃私语,两鹰长得一模一样,只听其中一只说道:“哥,咱们还是回去吧,那只大蛤蟆太可怕啦,咱们不是它的对手!” “放心吧,我早想好计策,跟来便是!”另外一只声音十分沙哑。 “哥,你还是说清楚,不然我心里没底。” “来时就已说好,怎么中途却要变卦?兄弟啊,哥哥岂能诳你!我跋山涉水、历经艰辛才抓到了几只寄生蚊,只消大蛤蟆吃下去,保管有它受的。”沙哑音说道。 “那寄生蚊虽说歹毒,却也脆弱无比,咱们一巴掌便可拍死一群,只要不被他们进入血肉,便毫无危害,大蛤蟆又何惧之有?” “嘿嘿,哥哥岂会只用几只寄生蚊招呼它,自然与其他蚊子一起放出,到时成千上万只蚊子齐出,大蛤蟆爱食飞虫,自然无暇细辩,只消它舌头一卷,这些蚊子统统进肚。咱们只需等上几天,大蛤蟆不死也要脱层皮,哪还顾得上那金精果。”沙哑音解释道。 “妙啊,哥哥好算计。” “我说兄弟啊,你哪哪都好,就是太过小心。咱俩自幼携手闯荡,哥哥几时害过你,成天竟疑神疑鬼的!”沙哑音叹道。 “并非我疑心哥哥,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接着两鹰再不多言,一路往南飞去。周青忙翻身出洞,快速跟上。 周青之所以跟随他们,便是动了金精果的心思。太玄经到了结丹再无后续功法,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增加修为,这三日来只靠着打坐和玉球吸收灵气填充丹田,玉球每日转化的阴阳气到了丹田便将两粒金丹环绕包裹起来,只少许极其精纯的阴阳气能汇入金丹,自己打坐吸收的灵气更是微乎其微,不值一提。若是得些灵果,即便用不上,也可拿去外界交换。九霞门老祖认得自己现在容貌,清远认得周三容貌,接下来只能亡命天涯,多些宝贝有备无患。 周青一路尾随了三四百里,远远见那二鹰往东拐进了一处沼泽。只见那处沼泽,污水浑浆横流,枯树烂枝密布,烟雾迷蒙,残骸遍地。只是这些烟雾与迷雾林和浓雾阵都有所不同,只阻碍视线,却不阻隔神识,是以周青神识仍能覆盖进去。周青当初在秀帷楼时神识便能覆盖十里,结丹之后便能覆盖二十余里,并且每日见长。沼泽宽广无边,周青神识极限也没找到什么大蛤蟆,只得继续前行,尾随前面二鹰。 待进了沼泽地,周青心道还是要早寻飞行术,他们这般飞来飞去毫无声息,自己只能飞掠而去,只怕会打草惊蛇。眼下也只能等二鹰离开自己十里,再急速向前掠去,每一跃少说百丈,速度倒不慢,只是难免有些响动。 一口气掠出三四百里,便见那两只巨鹰停了下来,落在一棵枯树上。周青神识再往前探,果然神识边缘处正有一只无比巨大的蟾蜍伏在沼泽里,露出的头有半间房子大小,后背比一进院子还大。大蛤蟆身前五丈处则长着一株人腰粗细的歪脖子枯树,只分出七八枝弯弯扭扭、胳膊粗细的枝条,奇的是枯树之上一片树叶也没,却结满了拳头大小金光闪闪的果子。 周青心道这便是金精果啦,果真不同凡响,眼下不敢轻举妄动,神识牢牢锁定二鹰,但见两头巨鹰歇了一会便斜向上飞去,一直飞出周青神识之外。周青只得再次前行,掠到之前巨鹰所在的位置。神识再向上探去,果见两鹰正停在大蛤蟆上方十余里处。 其中一头鹰不知从哪变出数十块脸盆大小的血肉,再控制血肉漂浮在空中,另一头则变出黑茫茫一片蚊子,个头个个都有半截拇指大小,闻见血肉气息,全都飞扑上去,成千上万只附在一起,便有几只不同的,也很难分辨。周青心说也看不到他们储物带放于何处,莫非藏在羽毛之下? 待蚊子全部附上血肉,巨鹰便一一撤去法力,血肉也依次落下。下落时风力虽大,蚊子却紧咬不放。 一块血肉当先落到大蛤蟆头上百丈左右,只见大蛤蟆巨嘴一张,甩出一条长过百丈血腥通红的舌头,瞬间便将血肉卷入口中,不小片刻,数十块血肉全进了大蛤蟆腹中。 周青看那两只巨鹰又朝这边飞来,只得又退回原处继续观察。这一等便是七天,幸好周青唯恐哪天又落荒而逃,储物袋中常备干粮,倒也熬得住。 第50章上 周青巧藏浮空山 怀信奇现枉死城 第八日一早,先听一声凄惨的蛙鸣,便见那大蛤蟆正在沼泽里翻来覆去,再过片刻,便斜跳出去,周青这才看清它全貌,原来它当日漏出的不过三分之一而已,整个身体展开足有三进院子大小。 只见它左突右撞,直将周围三四里的枯树统统撞断,接着再回到灵果旁,想来是舍不得灵果。大蛤蟆围着灵果蹦跳好几圈,仿佛打定主意,一卷舌连枝带果竟卷去半棵果树。 这一下非但周青没有料到,两头巨鹰也未曾料到。一头巨鹰嘶鸣一声,电闪冲向大蛤蟆,另外一头稍微一顿,也紧随而去。 大蛤蟆也有一点未曾料到,它不吃灵果还好,吃过之后,腹内更是离奇的疼。原来那些寄生蚊正在它腹内吸血产卵,灵果一入腹竟使得蚊卵立即孵化。这一下,成千上万只寄生蚊同时吸食血肉,只疼的大蛤蟆生不如死。愤怒中看到两只小鸟竟敢偷袭,当下一甩舌头,缠向前头那只。 冲在头里的巨鹰双翅一挥,生出一道巨大的风刃斩向蛙舌。 大蛤蟆根本不理风刃,任由它斩在舌头上,舌头一卷正好缠住巨鹰一只爪子。那巨鹰未曾想这大蛤蟆竟如此厉害,风刃斩在蛙舌之上,不过切开一道小口,正懊悔间,自家兄弟赶了过来,一道风刃也斩在伤口之上。 这一下伤口深了不少,大蛤蟆吃痛之下,自然反射,舌头一卷,带着巨鹰直入口中。 电光火石之间,被缠住的巨鹰又是一道风刃,竟将自己爪子从中切断,这才在将入蛙口之时保住性命。 巨鹰逃离蛙舌,立即展翅高飞,它那兄弟也紧随而去。 周青在两鹰击向大蛤蟆之时,又来到巨鹰之前所在的那棵枯树,看着大蛤蟆左蹦右跳,又围着灵果绕圈,当下再不躲藏,仗剑直向大蛤蟆掠去,他手中长剑正是上次东山所捡,是把四尺灵剑。 大蛤蟆正在暴怒之中,看到又有人偷袭,大叫一声,一甩舌头,直卷周青。周青看准时机,一剑正好披在蛙舌伤口上。此时周青早已今非昔比,这一剑光芒万丈,只一下,半截蛙舌便被斩落。 大蛤蟆哇哇大叫,一跃而起,谁知跳到半途竟自行掉落,只见它张嘴一喷,竟喷出许多寄生蚊。原来它舌头被斩,寄生蚊竟寻着气味咬到舌头。 大蛤蟆虽未开窍生智,却也知道天生万物,一物降一物,它向来是蚊子的天敌,却唯有这寄生蚊又是它的克星。待看清寄生蚊,它再顾不上灵果,一跃而起,跳入沼泽深处,噗通几下,消失不见。 周青这才掠到那棵灵树上,也不急着摘果,只抬头望向空中,那两只巨鹰未曾离去,一直在空中盘旋。周青摸了把光头,忽地灵机一动,大声喊道:“两位,你们建功在先,在下…贫僧退敌在后,这灵果咱们分了可好?” 两头巨鹰正在空中犹豫不定,下方这人族也不知如何闯进妖界,功力却在自家兄弟之上,若要抢夺,无异于虎口夺事,就这么走了,却不甘心。待听到周青喊话,心里正是求之不得,当下未受伤的巨鹰大声喊道:“阁下此话当真?”听他声音当是巨鹰弟弟无疑。 “树上还剩四十六枚果子,贫僧取完十五枚便走,若是多取,你们只管出手。不过有一事相求,贫僧是游方而来的云水僧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贵宝地,是以想请两位做个引荐,免得引起误会!” “这有何难,你既有本事闯进杀阵,咱们自然欢迎。我妖族可不像你人族,见了异族不是杀便是奴。”巨鹰弟弟朗声说道。 “贫僧却与那人族不同,贫僧自西方而来,是如来座下弟子。咱们早已脱离红尘,不问世间恩怨,只救万物苍生。佛爷眼中众生平等,可不分什么人族、妖族的。”周青双手合十说道。 “什么如来、僧人的,咱们可没听过,莫不是存心诳骗?”巨鹰弟弟问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周青口诵佛号说道。 “先取了灵果再说不迟!”巨鹰弟弟唯恐大蛤蟆再打回来,催促道。 周青再不多言,摘走十五枚果子收入储物袋,便闪身跳到百丈外的仅存的半截枯树上。 巨鹰兄弟见周青果真守信,便俯冲下来,将剩余灵果悉数摘走。 周青这才双手合十说道:“还望两位施主莫要失信!” “自然不会,随我来!”巨鹰哥哥说道。 两鹰当空飞,周青地上追。过了那处山洞又向北走了四五百里,巨鹰弟弟先落了下来,说道:“你这般长相太过惹人注目,我驮你走。” 周青当即一跃而上,盘坐在巨鹰背上。巨鹰展翅高飞,直入云霄。周青坐在鹰背,俯瞰山河纵横,生灵悠悠,顿生豪气,大笑道:“坐看东流水,白云是我乡。犹存千古志,把剑换清良。” 行了大半天,少说也飞了三四千里,远远看到前方竟凌空浮着一座大山,只山基百丈在云层之下,其余俱在白云之中,周青心道这便是瑶儿口中所说的小浮空山啦!刚到小浮空山山基,便遇到好几个妖兽,有原形毕露的,也有化为人形的,看到周青都惊奇问道:“可是人族?” 巨鹰弟弟回:“西天来的僧人,算不上人族!” 妖兽接着问:“西天在哪?” 周青回:“在极乐之地!” 妖兽又问:“极乐之地又在哪?” 周青又回:“听我佛法自可登极乐!” 妖兽便说:“果真如此,明日便去听上一听!” 周青在杭州疗伤时,每次心痛发作,柳飘飖便要为自己念上一段经文,听得多了,自己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因此巴不得别人来听。自己摆出得道高僧的作态,想必也能混上一时。他自有算计,若是能在妖界混上一段时间最好,待九霞门众人退走,自己再重返涟源州,然后再设法逃出蓬瀛域。 接着巨鹰弟弟再展双翅向空中飞去,又往上飞了上千丈,才到了一处宽阔的平台。那处平台有数百丈长宽,一面是悬崖,云雾缭绕,一面则是光滑的石壁,石壁上有一竖槽,不知从山上何处引来的水,竟顺着竖槽流个不停,再由竖槽流入一个中长丈余的池子。池子满了,水便顺着悬崖流下!石壁之上又凿出七八个洞府,入口不大,进去却别有洞天。每一个山洞长宽都有七八丈,又都斜向上开了天窗,是以山洞里面光线充足,毫无阴冷潮湿之感。 第50章下 周青心道就住在此地,也不用去讲经念佛了,只消熬个一年半载的,不怕九霞门人不退,除非他们真有能耐打得进来。 七八个山洞只有巨鹰两兄弟居住,此时他们都化成人形,老大化形之后右脚已然没了,只简单缠了几圈麻布。 周青说道:“贫僧有几枚一元丹,也不知有没有用。” “不用,待会找太爷爷讨几株化生草,过个三年五载的,便长出来啦!”鹰老大笑道。 周青心道世上还有这种仙草灵芝?当下也不好多问,只说道:“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我叫金沐风,他是我兄弟,叫金沐雨,阁下如何称呼。”鹰老大回道。 “贫僧法号素心。”周青回道。 “素心兄弟,你刚说什么听你佛法可去极乐之地,不如你来给我兄弟讲讲佛法。”金沐风说道。 “你这断肢之伤当真无碍吗?”周青问道。 “无妨,不过花些时间而已。” “那好,贫僧便为两位讲上一讲我佛门心经。”说罢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周青也不解释,只翻来覆去念,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当初柳飘飖也是这般,只不停念,听得多了,其义自见。 这一念便是一个多时辰,巨鹰两兄弟从开始站着听,到后来也学着周青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待周青停了下来,二人仍自浑浑噩噩,仿佛懂啦,又仿佛没懂。虽恍恍惚惚,心灵却如同开了一扇天窗,似有光明直射。 两兄弟心想,太爷爷常说钟山之上有天书,从未有人看过,莫非这便是天书不成。当下对周青再无怀疑,若是常听此心经,当真可登极乐。 又过片刻,二人回过神来,才双手合十说道:“阁下真本领,聆听仙音正如醍醐灌顶。” “贫僧早脱红尘俗世,不可再称阁下,叫素心和尚好啦!”周青笑道。他这一笑,恬淡谦和,当真是素心澹泊,谦和至尚。 “能否多传些佛法?”金沐风问道。 “非是贫僧不传,只是机缘未到。”周青笑道。 “机缘何时能到?”金沐风追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周青神神秘秘说道,实在是当初柳飘飖为自己医治心痛之时,翻来覆去不是静心咒就是心经,那静心咒全是梵文,自己都稀里糊涂,如何拿出来讲。 “也该如此,大道岂能轻传,是我等唐突啦,还望素心和尚勿怪!”金沐雨说道。 “你二人每日念诵心经百遍,当有所获!”周青笑道。 “我等自当日日念经不辍。”金沐雨虔诚说道。 如此这般,周青便住了下来,每日里金家兄弟都供上新鲜水果、美味兽肉。起初只山脚下遇到的几只妖兽前来听经,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妖兽奔走转告,半月后,每日竟有上千只妖兽前来听经。 周青翻来覆去只念心经,众妖兽每日哀求,周青只得再念静心咒。未曾想,这静心咒十分奏效,一经念出,妖兽们便安静下来,再不强求。 妖兽们每日听经,倒也不空手来,有的带鲜果,有的带灵草,短短半月,周青储物袋竟存放不下。守孝三年中,颜素衣早将药经传与周青,是以周青认得许多灵草,只捡年份足的收入储物袋中,千年以内的则放在洞内慢慢食用。 。。。。。。。。。。。。。。。。。。。。。。。。。。。。。。。。。。。。。。。 此时若按中原历来说,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涟源州城却仍在飘雪,而在涟源州城正南不知多少万里之外,天枢最西南的连山域边陲又是另一番景象,瘴气密布,即热且潮。边陲也有一座小城,看起来却比涟源州城凄惨得多,长宽不过两里,房子也都是柴火泥巴糊成。两棵丈粗的大树便夹出一道城门,城墙更是用木桩草草围成,有些像圏马的围栏。 为何非说它是座城,概因城门…姑且称这两棵树夹成的大门为城门吧,概因城门之上挂了一副木牌,木牌十分寻常,不过普通楠木所制,长不过半丈,宽不过二尺,木牌之上枉死城三个大篆却非同寻常,不似正常大篆圆转浑厚,而是横斜竖扭,三字不知用何颜料书写,猩红瘆人,尤其那个死字弯弯扭扭,稍一看便头晕目眩,再看则神魂迷失。据城中老人说,看得久了三魂七魄必少其一。 两里的城郭,横竖两条街道,零零散散不过几十户人家,便有这么一户,此时正传出如杀猪般的嚎叫,声音歇斯底里,期间又夹杂无数脏话,难得上下十八代一个不落。 叫声扰了正在喝茶的邻居韩三爷,气得他大骂道:“龟儿子,嚎你娘个腿啊!驼子李,你个龟孙子故意给爷爷找不自在?什么时候收拾龟儿子不行,偏偏每次都在爷爷喝茶时来劲。”细看这韩三爷,约莫三十上下,文质彬彬,一手拿翠竹紫砂壶,一手持逍遥禽羽扇,长衣青衫,说不出的出尘,只一张脸让人可惜,鼻梁挺拔,剑眉飞扬,面似斧剁,器宇轩昂,本应是世间绝世美男儿,偏偏两只眼同时没了眼珠,使得眼皮邹在一起,十分瘆人。 “韩三鬼,你个瞎子给老子等着,不把你毒出屎来,老子跟你姓!” “小子有志气,爷爷就是喜欢你这样,韩三鬼这个王八蛋,除了丑,就是臭,还非学人家喝茶,我呸,爷爷一泡尿,也比他那破茶有味!”此人声音竟如铁磁摩擦一般,十分刺耳。 屋里叫声停啦,此时同仇敌忾,一致骂向韩三爷。 韩三爷刚想骂还回去,便听邻居屋里又骂道:“龟孙子是谁爷爷?老子是你爷爷!”接着又开始了杀猪般的嚎叫。 韩三爷听龟儿子骂了龟孙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大笑道:“龟儿子没学问,老子怎能是爷爷?” “老子是你祖宗!”嚎叫再停,又冲韩三爷骂道。 韩三爷讨了个好大没趣,气急之下,揭开壶盖,猛灌两口,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嘿嘿,韩三鬼成天装出一副斯文模样,学人喝茶,学人下棋,见人便要卖弄学问,我呸,狗嘴里岂能长出象牙,狼窝里长大的崽子,懂得什么学问。瞧,气急了还不是如疯狗一般!”说话的仍是那声音刺耳之人。 “你个王八蛋比他还不如,老子也没杀你全家,为何成天折磨老子!” “爷爷跟你说了一百遍啦,都是为你好,谁让你跟我那苦命的孙子长得一模一样。”刺耳音耐着性子说道。 “我呸,你长的癞皮狗一般,如何生的出像老子这般玉树临风的孙子?哎?老子不疼啦!” “爷爷都跟你说啦,只需泡够九十九次,再不会疼啦。哈哈,这下信了吧,爷爷疼你还来不及,岂会骗你!”刺耳音笑道,他不笑还好,一笑更是难听。 “住嘴!老子耳膜都被你刺穿啦!” 片刻功夫,屋里一先一后走出两人,当先出来这位手执折扇,一身白衣,面如冠玉,俊美无俦,正是周青苦寻不得的结义兄弟楚怀信。随后而来的那人自然是驼子李啦,只见他弓腰驼背,破布烂衫,一张脸如癞蛤蟆皮一般,坑坑洼洼,邹邹巴巴,偏偏脸上还笑意浓浓,更显得丑陋恶心。 第51章上 怀信苦思出城法 素心巧施救人计 楚怀信出得门来,深吸口气,忽觉往日潮热的空气今日竟舒适无比,手一挥,自他袖中飞出一条一尺来长小指粗细的小蛇。那小蛇浑身雪白,瞳孔倒竖,信子猩红,出了楚怀信袖口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楚怀信大叫道:“莫吃撑了,给老子带些!” “乖孙子,你就是心肠太软,这五行凌云蛇虽说不凡,想要养成却要花上不少功夫,不如杀了喝血,也好补补你的五行精元。”驼子笑道。 “老子乐意,驼子你杀了人家全家,老子是为你洗刷罪孽!”楚怀信叫道。 “嘿嘿,血还不是被你喝了,不然这小蛇为何跟你亲近?” “老子是被你个王八蛋骗了,莫要诬陷老子!”楚怀信辩道。 “嘿嘿,你喝了它爹娘的血,等它长成之时,定然与你反目成仇,听爷爷的,早些杀了喝血为好。” “嘿嘿,老王八蛋,你唬老子?老子非得将它养大,到时再告诉它是你杀了它爹娘,让它将你李家龟儿子、龟孙子、龟重孙子吃个干干净净。”楚怀信冷笑道。 “随你,我李家哪还有什么龟儿子龟孙子,死啦,死绝啦!”说罢长叹口气,转身回房去了,背影又添几分萧瑟。 楚怀信犹不解气,骂道:“疯子、傻子、瘸子、瞎子、驼子,姥姥的,这什么鬼地方,满城的白痴!几时放老子离开?” “几时摘下城门牌,几时放你离开。”驼子在屋里答到。 “摘你奶奶个腿啊,老子看都不敢看它,如何去摘?”楚怀信叫道。 “嘿嘿,慢慢想,总有办法!”驼子笑道。 “你们这些王八蛋隔段时间就要去摘一次,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跟老子说个明白,真当老子傻?往后谁爱摘谁摘,老子打死不再碰那破牌子。” “嘿嘿,你可以继续偷跑,跑得出去也算你本事。”驼子调笑道。 一句话仿佛戳到楚怀信痛脚,气得他一挥袖朝院外走去。 楚怀信边走边合计,这里总共住了三十六人,有男有女,却没一个正常的。自己千辛万苦走出迷雾林,还没顾上寻找柳飘飖,便被这死驼子掳到这来,一年多时间,自己试过无数次逃跑,也试过无数次摘牌子,竟无一次成功。逃跑不用多说,这里住的个个都修为惊人,一招手便能将自己禁锢,这三十六人从未集体外出过,总有几人守在家中,自然是逃无可逃;摘牌子则更惨,无论目光还是神识,只要触及木牌,必然要陷入其中,根本记不起自己要做什么。若是蒙上眼睛,紧闭神识,拿木棍胡乱敲打,结果更糟,木棍一旦碰到门牌,浑身便如电击。刚来之时尚未学习功法,电的还轻些,等到被逼练了功法,电的更狠。 自己来了一年有余,也不知柳飘飖如何,更不知大哥现在如何,以他的性子,十成十寻了过来。自己须得想个法子,早些离开这里。 一路思索,苦无良策,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城门处,楚怀信多次吃亏,自然不敢抬头去看,只在城门内左右踱步。 正思索间,便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小子,别想啦,来陪哥哥下盘棋!” 楚怀信头也不回,嘴中大骂道:“下你奶奶个腿,臭棋篓子,无耻死赖皮。” “你陪我下三盘,若能输我一盘,我便告诉你摘牌之法!” 楚怀信理也不理他,大叫道:“哈哈,摘不掉牌子,我先毁了这两棵树,让它自己下来!” 说罢一掌击向右手那颗城门树,本以为手到擒来,未曾想掌还未至,自己已被弹出数丈之外,气得楚怀信大骂道:“你们这帮白痴、废物、丑八怪、王八蛋,到底要将老子困到何时?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老子皱一皱眉头,算你们养的。” “观棋兄,别拉我,我去杀了这小王八蛋,是驼子李将他困住,倒累及咱们遭殃,天天听他辱骂,很好听么?”一道愤怒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死瘸子,你有种便来将老子杀了,不然老子第一个毒死的就是你。”楚怀信毫不示弱,叫骂道。 “观棋兄,松手!不杀了他,他真以为咱们怕了。” “死瘸子莫要装模作样,你只消一掌拍来,臭棋篓子如何拉的住你,别你娘的磨磨蹭蹭,老子急着死!” “嘿嘿,老子为何非得成全你,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滚回家吧。” 话音刚落,楚怀信忽觉一道大力席卷,身子便不受控制,直往驼子家中飞去。楚怀信空中大骂道:“死瘸子,给老子等着,终有一天,老子要将你胳膊腿剁净,让你瘸子也做不成。死驼子,接着老子啊,要摔死啦!” .......................... 再说周青在浮空山讲经已有月余,忽一日,早晨讲完经后,金家两兄弟送走众妖兽,回来便对周青作揖说道:“素心师父,今日是我族大喜之日,族长特意邀请师父前去赴宴观礼!” 金家两兄弟每日听经,受益匪浅,非要执弟子礼。原来,妖族天生气力不凡,生下来便相当于人族练气境界。只是修行方法却与人族不同,人族是先练气,后筑基,待到真气化液,便可凝而成丹。妖族虽生就是练气境界,却无修行功法,只能靠领悟本族神通。当然这仅限于八大妖族,其余小族自然不乏天资卓绝之人,他们自有他们的修行法门,这些法门却不适用于八大妖族。 他们观日之出落,望月之圆缺,日夜领悟,快则百年,慢则千年,方可化形为人。为何非要化形,这又有说法。概因人乃万物之灵长,天地之精华,非得先化为人形,方能合天伦、生智慧,继而感应天地,求证大道。若始终无法化形,便会如那大蛤蟆一般,终日浑浑噩噩,困守方寸之地。 这心经系玄奘大法师所译,虽只有两百多字,却是六百卷大般若经的浓缩,文简而义深,可除困顿,可见智慧。所谓世间五蕴如海,唯有皆空是岸,正巧便破去金家兄弟心中困顿,使其领悟不少神通。 第51章下 金家兄弟觉得唯有执弟子礼方可表达感激仰慕之情,是以才坚持称周青师父。周青心想反正和尚也是师父的意思,中原也这般叫,倒也方便自己行事,索性由他们去啦。 周青听完,笑问道:“是何喜事?” 金沐雨回道:“师父有所不知,咱们妖族非得化为人形方可修行,不光咱们八大妖族如此,其他小族也是如此。他们虽无本命神通,却自有族传功法,不管神通还是功法,必须先经天地照沐、食日月精华,历经数百年化形之后方可修炼,八成妖兽尚未熬到化形便已寿元耗尽,另有一成半弱肉强食成了他人盘中餐,仅剩半成可化成人形修行。是以我妖界之内,妖兽虽多,能够修行的却屈指可数。而且越到后面,神通越难领悟,如我族长,五百年前便是如今之修为。 最近万年,浓雾杀阵威力衰弱,隔一段时间便有两月可进出。八大妖族便联合起来,派出许多族人前往外界,试图与人族结合繁衍后代,看看是否能够直接产下人形孩童。不料那些族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好不容易逃回一些,却没一个带来孩子。 据他们所说,若是妖族男子与人族女子结合,那女子即便怀胎,最多不过三月母子皆亡。若是妖族女子与人族男子结合,则三月小产。后经八大妖族长老推测,概因妖族精元旺盛,非人族能够承受,是以才无法成胎。 咱们妖族近些年出去的修为最高不过通明境界,也就相当于人族金丹境界,与之结合的伴侣也多是金丹之下。还从未试过与人族元婴修士结合,咱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抓,嘿嘿,谁曾想,前几日竟闯进一位人族元婴女子,被我家族长擒了,今日正要大摆婚宴,广邀五族前来观礼。” 周青一听,心道不好,这女子十成十便是清静,须得想个法子将其救出,忙说道:“如此喜事,速去速去。” 金沐雨当即化出原形,让周青站在背上,接着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一路直上,穿过重重云层,才到了山顶。山顶长宽数千丈,光滑平敞,看样子绝非慢慢敲打而成,更像是利刃一招削去。山顶北边立着一座石木结构的大殿,看上去古朴厚重,颇有些年头。除此之外,便是广场,再无连廊亭榭。 大殿四周张灯结彩,广场之上彩旗飘扬。宾客形形色色,却没一个是原形,想来鹰族族长也不会邀请那些还未修成人形的妖兽,便连招待宾客的下人也个个精光毕露,显然修为不凡。 待看到周青踏鹰而来,竟有三四十人上前作揖行礼,口称师父,周青下得鹰来,一一含笑还礼。 待金沐雨变回人形,周青环视山顶一周,才一脸严肃说道:“速速带我去见你家族长,迟恐生变!” 金沐雨闻言大惊,心道何来变故,当下不敢多问,忙领周青往里走。 周青一路走过,众人纷纷惊奇,互相询问这光头来历,便有一白发老头站了起来拦住二人,笑道:“素心和尚慢行,待老夫为大家引荐一番!” 周青正惊奇自己不认得此人,他何以知道自己,便听金沐雨解释道:“师父,这是我太爷爷。” 周青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问老人家好!” “你救了我两个不争气的重孙不说,还为他们传道解惑,该是老夫向你问好。”说罢便转头大声说道:“诸位,这位素心和尚是我族特意邀请的上宾。他自西方极乐之地而来,一路传颂佛法,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地。聆听佛法,可破困顿,可生智慧,与我妖族十分有益,诸位观礼完毕,咱们便请素心和尚为大伙传道解惑如何?” 当即便有一位面白长须、虎目摄人的高大男子站起来说道:“成云兄,那佛法当真有用?” 原来金沐雨的太爷爷叫金成云,金成云一听那高大男子叫自己成云兄,当即冷哼一声,冷笑道:“无暇,多日未见令尊,不知朗清贤弟近来如何?” 周青一听无暇,心想此人定是当日屠城的虎族族长玉无瑕啦。 众人闻言想笑又不敢笑,只有一人尖着嗓子哈哈大笑。 玉无瑕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即冲那大笑之人吼道:“胡远身,你那相好的今日娶了别人,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胡远身刚想骂回去,便见大殿里一道身影光闪而来,立在两人中间笑道:“两位仁兄,今日是小弟大喜之日,还请赏小弟个薄面!” “金如水你个孬种,别人骑你头上拉屎,你还给他舔屁股?”胡远身叫骂道。 “无暇兄不过开个玩笑,远身兄何必在意,两位既然心里有火,无暇兄又疑心佛法,不如听素心和尚诵经一首,立知真伪!”金如水笑道。 玉无瑕不说话,胡远身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金如水便走到周青身前,双手合十说道:“素心和尚,请你为大家诵经一首,在下之前私自做主,还望素心和尚勿怪!” “念经无妨,只有一事,我要提前告知,今日不宜婚娶,否则必遭大祸,阿弥陀佛!”周青一脸高深的说道。 “为何?”金如水急问。 “念完经再说不迟!”这会他又故意卖个关子,说罢便盘膝而坐,口诵心经,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只听了一遍,玉无瑕便收起疑心,静心听讲,其余人也是如此。待周青念到十几遍,便连一直焦虑的金如水也盘膝听道。 反反复复,周青足足念了两个时辰,竟无一人起身催促,仿佛忘记了婚礼一般。再看场中,数千宾客连同下人全都闭目凝神,一脸若有所悟。 周青停了下来,看众人深思,也不点醒,只含笑而坐。 玉无瑕第一个盘膝打坐,也是第一个醒来,看到周青正一脸笑意望着自己,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周青身前,躬身一礼道:“先生大才,无暇诚邀先生去我虎族传道。” “阿弥陀佛,贫僧跳出凡尘,再无先生后生之说,叫我和尚即可!”周青笑道。 第52章上 六壬神术唬煞星 三宝真火炼金精 此时,其他人也纷纷醒来,胡远身听到玉无瑕邀请周青,岂能让他如愿,身影一闪便到了跟前,对周青深施一礼说道:“远身拜谢和尚传道之恩,先生不如去我族传道,我青丘山灵草异果无数,奇珍美味众多,更有美女如云,尽凭和尚享用。” “阿弥陀佛,贫僧忘却红尘,不近女色!”周青一脸正经说道。 接着其他几族也纷纷前来邀请周青前去传道,周青笑道:“并非贫僧不肯相传,只是机缘未到。” 此时上千人几乎齐声问道:“机缘何时能到。” 周青看这架势,不给个说法,说不定下一刻便要被人掳走,只好说道:“百年之内,定将我佛经、律、论三藏典籍悉数相传。” 众人一听百年,虽觉长些,倒也等得,便不再追问。 其余五族族长却不甘心和尚只给鹰族传道,仍自不懈邀请,金如水也不好阻拦,以免落人口舌,周青只得回道:“改日贫僧一一登门拜访。” 五族族长听了便不再执意邀请,纷纷拱手称谢,金如水这才问道:“素心和尚刚才说什么大祸临头,是何道理?” “金族长,你有所不知,贫僧一到此处便觉一股煞气冲天,待仔细观瞧才知原来殿内藏有天煞孤星。”周青这套说辞正是中原神棍常用,编起来倒也顺口。 “何为天煞孤星?”金如水急问道。 “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命犯天煞孤星之人,必定刑夫克妻,刑子克女,刑亲克友,注定是孤独终老,无依无靠。”周青解释道。 “殿中何人命犯天煞孤星?赶出去便是!”金如水说道。 周青装模作样,掐指一算,说道:“是名女子,名曰清静。” 金如水听罢,心里大惊,心道莫非自己擒来的女子叫做清静,这几日任他使出什么手段,那女子只闭口不言。他自己尚且不知那女子姓名,素心如何得知?当即问道:“和尚所使可是大六壬术?” “金族长也知六壬之术?”周青故作惊奇问道。 “大六壬术失传已久,鄙人只于典籍中见过其名,却不解其意。”金如水说道。 “可惜,此术为我佛门不传之秘,贫僧也只习得皮毛,怎么?贫僧算的不对,大殿之中无人叫做清静吗?”周青随口扯谎说道。 “鄙人并无此意,只是下人太多,许多名字记不住,待鄙人问上一问。”金如水干笑道,说罢便一闪身进了大殿。 大殿角落有一处机关,金如水轻轻搬动,便露出一道下行的台阶。沿着台阶走到底,便出现一道阵法,似有若无,偶尔显露出来也如水波一般,看上去毫无威力。金如水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才一闪而逝。 过了好大一会,金如水才一脸灰败走了出来。 众人看他样子便知事情真如素心所说,胡远身当先讥笑道:“还说什么下人多记不住名字,你今日要取的人族女子便叫清静吧,哈哈…哈哈!” 玉无瑕闻言,难得没有反驳胡远身,也大笑道:“怕的什么,他们鹰族有的是人,克死几个算得了什么?还真能怕了这天煞孤星?” 金如水苦笑道:“两位仁兄,口下留情,小弟今日只怕要脸面扫地!”说完又转身冲周青一拜到底,说道:“和尚,多谢指点,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哪一日你成就纯阳,自然不惧这天煞孤星!”周青笑道。 “眼下便毫无办法?”金如水不甘心问道。 周青心说就等你这句呢,闻言也不急于回答,深思片刻,又长叹口气说道:“阿弥陀佛,天煞孤星之人皆是前世造孽,今生赎罪。看在尊族对贫僧礼敬有加的份上,贫僧便舍去三成修为,助她早脱苦海。今日便让她随我而去,日日诵经,如此三年方可洗脱前世罪孽。” 金如水闻言欢天喜地,对他来说,三年不过弹指之间,说不定清静还能学会不少佛经,这样便可以比其他五族早百年得到佛经。至于清静会不会说,他根本不担心,他有的是手段让清静开口,之前之所以没用,是因为还犯不着。 婚礼进行不下去,金如水只能致辞道歉。接着宴席照摆,灵酒管够,所收礼品悉数退回,临走时另送宾客不少浮空山特产。 宾客散去,金如水才领出清静,只见她仍面如冰霜,淡视前方。 二人到了周青跟前,金如水才说道:“这位清静姑娘厉害无比,现已被我封了经脉,和尚千万别听她信口雌黄,免得放虎归山。” “施主放心,贫僧只教她念经,绝不干涉你们之间的恩怨。”周青说罢又冲清静双手合十说道:“女施主,你前世罪孽深重,因而命犯天煞孤星,刑父克母,刑兄克弟,须得随贫僧诵经三年方可化去一身罪孽。” 清静听罢也是一愣,双目死死盯住周青,好一会才转过头去,眼眶却有些湿润。 金如水一直关注二人神情,他疑心二人早就相识,这素心是特意前来搭救清静的,只是和尚来了一个多月,清静不过前几日刚刚抓到。再看清静神情便知二人不曾相识并且身世也被素心说中,当下对素心再无疑心,对他的大六壬术更是心生觊觎,只是其他五族都盯上了他,眼下不宜动粗,须得想个法子缓而图之。 “阿弥陀佛,女施主,随我去吧!”周青说罢,金沐雨便化出原形,周青一步迈上,袍袖一卷,将清静也卷了上来。 到了住处,金沐雨便在周青隔壁收拾出一间洞府。 如此过了月余,周青只每日早起念经一个时辰,清静心有凄苦,倒也听得认真,金家两兄弟及其他妖兽自然每日不辍。 这一日,周青问金沐风道:“贫僧一直不知当日咱们采的金果有何妙用?” “师父当真沉得住气,好几个月才想起此事,那果子名叫金精果,顾名思义,其内蕴含大量五行金精,虽比不上先天金精,却也是罕见的天材地宝。金本克木,由木生金已是稀有,木生金精更是罕见,金精既出,木则必死,是以每株金精果树只能结一次果,因而金精果才珍稀无比。食用一颗便可在丹田内凝出指长金兵,若是服个十颗八颗,便连飞剑也凝的出来,并且这金兵还可自行吸收天地金气成长。”金沐风解释道。 第52章下 “既有如此妙用,为何没早早被人摘走?”周青奇道。 “师父有所不知,一来那里颇为偏僻,罕有人至,二来,那大蛤蟆虽未开智,不曾修行,一身本领却堪比本命大妖。再加上它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一身皮肉金石难伤。” “你族修为如何划分,贫僧听着有些糊涂!”周青说道。 “我族修行境界分为开悟、心动、通明、本命、幻化、涅槃、破界,分别对应人族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分神、合体、大乘。心动之后便算有了人心,方可化为人形。破界也与人族大乘一样,也需可渡劫方可成就地仙。只是此界感应不到天劫,是以祖先才留下记载,将最后境界定为破界。”金沐风详细解释道。 “我看你右脚已长出不少骨肉,那化生草当真神奇,不如我拿金精果与你换些,日后也好济世救人!”周青问道。 “师父说哪里话,这化生草虽说神奇,在妖界却算不上稀有,只不过多长在悬崖峭壁,飞鸟难至之处,采摘不易而已。咱们鹰族幼时学飞,常常断手断脚,是以族中专有人种植化生草。太爷爷种的最好,师父若要,弟子稍后便去讨来。”金沐风笑道。 “如此甚好,这两枚金精果转呈令曾祖,聊表谢意!”周青挥手拿出两枚金精果递给金沐风。 金沐风死活不接,推攘急了便一闪身化形飞走,周青刚想放回储物袋,又想不如吃颗看看,若果真能生出金兵,与人动手倒也方便。当即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未曾想这金精果竟坚如铁石,险些崩掉门牙。 周青捂着嘴哭笑不得,心说灵果不是入口即化吗?这般坚硬如何食用?须得等金沐雨回来再问上一问。 “整颗服下,丹火温练七天即可。”清静立在门口说道。 周青闻言一愣,这还是清静第一次主动说话,忙问道:“这般拳头大小,如何吞得下?” “拿来!” 周青忙快走两步将两颗金精果递上,清静接过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两颗金精果便分做了三十二块,每块鸽蛋大小。 “速速服下!” 周青一句话憋在嘴里还没问出,看清静语气急切,只能先接过金精果分块服下。果块入喉仿佛利剑入体,周青忙运真气将其裹挟,缓缓下咽,好不容易将三十二块尽数服下,忙问道:“你不是被封了经络?” “他封得住我经络,却封不住我神识,神识做刀,易如反掌。” 周青心道自己神识强于常人数倍,若是也能习得神识化刀之术,必定事半功倍,当下沉住气不问,只问道:“何谓丹火?” “我看妖族高手全都对你心悦诚服,为何问出这般问题?”清静不解道。 “贫僧来自西天,只修佛法,不修真仙,因而不知。” “你若尚未结成金丹,便以体内真火温练,只是时间长些!若是五行无火,便以丹田真气温养,时间更长。” 周青心道自己体内定然有真火、丹火,只是不知如何入门,当下问道:“贫僧体内佛丹两枚,不知如何调用丹火?” “你佛门倒有意思,明明修为不凡,却不知运用。你只需引导上中下丹田神气精汇入金丹,定于正上方,正上方为心,心为火,则丹火可生,因丹火蕴含精气神三宝,咱们修道之人又叫它三宝真火。” 周青一听,恍然大悟,心道佛家常说三昧真火,想来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处,当下忙引导精气神汇入中丹田那颗金丹,再将其稳在正上方。瞬息之间,一道小小火苗自金丹飞出,漂浮于中丹田中,周青神识加以引导,果真如臂挥指,当下玩心大起,控着火苗自手心飞出,漂浮于掌心。 周青笑道:“成啦!” “雕虫小技!”清静冷冷说道。 周青精气神加速冲入金丹,咋眼功夫,手上火苗便化作一条数丈巨龙,盘旋于头顶。周青灵机一动,又挥出四条颜色不一的巨龙。五龙聚顶,正是五行俱全。 “有点意思!佛法当真如此厉害?你五行俱全不说,这般年龄竟有如此修为?”清静难得有些吃惊。 周青一挥手,五龙便消失不见,笑道:“你如何看出贫僧多大年龄,为何贫僧看不透你?” “我自有分辨之法,却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教我佛法!” “姑娘好不老实,贫僧日日念经,你难道毫无所获?”周青笑道。 清静皱眉道:“你那佛经对这些妖族有些用处,对我却作用不大,不过能沉心静气,却无法借其修行。” “贫僧听说修行之人常伴心魔,念我心经自然心魔不生,这还不算好处?” “你这和尚脱离俗世,又怎知红尘乃是万丈渊,这心魔岂是念几句经文能消除的!” 周青听她语气凄凉,心说我又怎会不知!面上却笑道:“阿弥陀佛,姑娘入了魔障,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姑娘须得放开心结,方知红尘未必便是深渊,明日便随我远游,看看这红尘到底几人喜,几人悲?”说完忽然心生感应,觉得有人监视,急中生智硬拼出一首诗,故作高深道: “乾坤垂覆载,日月明照临。 清风吹我襟,走马入红尘。” 诗句吟完才松了口气,笑道:“姑娘意下如何?” “我命都在你们手里,自然你们说了算!” 待到金沐风讨药归来,周青才将远游之意说出,再由金沐风转告族长,金如水竟答应的无比爽快,又派人送来不少悬空山特产的灵草鲜果,一些送给周青,一些则由周青转交其他五族,兹当是鹰族拜访。 到了晚上,周青打坐之时便小心控制丹火炼化金精果,果然,金精果缓缓消融,化作一丝丝金气存在丹田。一宿过去不过炼化一小块而已,这两枚金精果须得炼化月余。 次日一早,金家兄弟送周青、清静二人下山,兄弟俩定要常伴周青身边,周青另有打算,自然不允,便托词说:“贫僧此去游历红尘,一是为了帮清静姑娘洗脱罪孽,二是为了早日写出佛经,你等跟着,耽搁自己修行不说,还会误我大事!” 第53章上 梦中谁共春风舞 桃花妒我素心郎 金家兄弟只得再次返回,周青便领着清静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走了四十余天才到了小青丘山附近,只见山虽不高却连绵不绝,其上绿意虽浓却掩不住花团锦绣。 这四十余日,周青常有被人监视的感觉,是以也不敢轻举妄动,看清静满脸冰霜,四十余日竟连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忽地灵机一动,满脸慈悲的说道:“姑娘,咱们出来四十余日,一路所见甚多,有妻离子散的,也有子孙满堂的,有悲苦凄凉的,也有得意昂扬的。你有何感想?” 清静冷笑不语。 周青心道她修至元婴,早已铁石心肠,问了也白问,当下又笑道:“我与你说个故事,你自会知道佛法无边。” 清静把笑收了,只剩冷。 周青也不管她,边走边说道:“我这故事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姑娘待会莫要激动才好。话说,西天极乐之地,有一男一女,男的名叫周三,生就皮包骨,面容丑陋不堪,女的则叫做芗女,生的貌美无双。 周三十分爱慕芗女,却因面容丑陋,不敢表明。这一日机缘巧合之下看到芗女正被恶人欺辱,周三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前去与恶人搏命。一番拼斗,虽救下芗女,自己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幸得佛爷出手相救,才保住周三性命,代价却是周三归入佛门,不染凡情。 那芗女见周三丑陋,本来十分嫌弃,不念他的恩德,谁知被佛爷救活之后竟变得英伟不凡。芗女自此又爱上周三,只是周三一入佛门,便斩断相思,再不记得芗女是谁,两人终不能成就姻缘。姑娘,你说可不可叹?” 清静强压心里震惊,心道怪不得听他声音耳熟,那周三嗓子哑些,这和尚嗓子清亮,仔细听方知正是一人,面上却冷笑道:“在你们男人眼中,女人向来朝三暮四,佛爷为何将他变成美男子,便是为了羞辱芗女吗?” “呃…佛爷的意思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的内在最重要,外表不过一具皮囊而已。” “放屁,佛爷分明讥讽芗女是蛇蝎美人,才让她苦守相思。佛爷眼界便如此窄?世上美人难道个个都是蛇蝎。”清静不依不饶道。 周青心道我不过编个故事让你知道,哪来这许多含义,当下只能干笑道:“阿弥陀佛,非是佛爷眼界窄,而是世人心胸窄。” “你又来讥讽我心胸狭窄吗?”清静冷笑道。 “非也非也!”周青说罢再不回话,闷头赶路。 此时白云深处正立着一人,只听得一头雾水,心道和尚果真不简单,正要再紧跟二人,忽听远方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金大族长,哪阵风将你吹到我青丘山来啦?”接着,一道白影闪至,只见他白衣胜雪,笑脸羞花,正是胡远身。 那立在云头窥探周青的正是金如水,见到胡远身飞来,当下干笑道:“远身兄,在下唯恐素心和尚有所差池,特藏于暗处一路护送。” “少来这套,你是怕他拐跑了你的新娘子吧,你这般孬种,被他三句话唬得不敢成亲,活该戴绿帽子。”胡远身讥笑道。 “胡远身,你真当我好欺?我倒要看看你凭得什么修出七尾。”金如水再好的性子也经不住胡远身如此讥讽,当即大怒道。 “怕你不成!”胡远身也不变身,一挥手便是一道彩芒击向金如水,那彩芒转瞬之间又变化为粉雾,香溢芬芳。金如水知道这正是狐族本命神通迷神烟,不敢硬接,当即化出原形,展翅将迷神烟扇散,驱散迷烟同时又扇出成千上万道百丈风刃,袭向胡远身。 胡远身挥出一枚印章,印章咋眼变作百丈大小,将风刃全部挡住。金如水刚想祭出法宝,便听远处又有声音传来:“远身,休得无礼!金族长手下留情!” 金如水心道打了老公,老婆来了,当下收手后退数丈,胡远身却冷哼一声,不过也收了印章没再动手。 待那人一现身,漫天云霞顿失颜色,只见她彩衣飘飘,云霞失色;身姿款款,桃柳无光。笑如春风拂面,行若曲水回萦。一张脸精致无比,除了美艳不可方物,竟找不到言语形容,正是急死画匠、愁死文人。此人正是狐族族长胡香云,她轻移到金如水身前,福了一礼说道:“金族长大驾光临,青丘山蓬荜生辉,何不随我前去喝茶赏曲?” 金如水忙半转身不去看她,只说道:“不敢劳烦胡族长,在下只是护送素心和尚前来,既然安全送达,在下自当赶回,和尚便交给尊族妥善招待啦!告辞!”说罢便一闪身消失不见。 “你来作甚?真当我打不过他?”待金如水走远,胡远身才怒道。 “远身,我知道你的本事,必然在他之上,只是何苦开罪他?当下虎族才是大患!”胡香云柔声道。 “玉无瑕这个杂碎,早晚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胡远身恨声道。 “他虎族高手众多,又与狼族狼狈为奸,咱们须得联合其他三族方能与之抗衡。” “你去招待素心和尚吧,我去山上走走,他那佛经对我妖族颇有好处,须得设法留下他,多得些佛经为好。这几日他念经时,便将族中弟子悉数聚齐,未开悟的也要叫来,说不定听他念经便开了悟呢!”说罢,一闪身也消失不见。 胡香云叹了口气,直奔青丘山山门飞去。到了山门,周青二人尚未来到,她便唤来下人,吩咐准备吃喝舞曲。 等了半个时辰,周青、清静二人才一前一后来到山门,胡香云忙快步迎上前去:“素心和尚大驾光临,香云有失远迎,还望和尚海涵。” 周青来之前便听金家兄弟介绍过其他五族重要人物,是以知道这胡香云正是狐族族长,周青只瞧她一眼,便低头说道:“阿弥陀佛,有劳族长亲迎,贫僧惭愧!”心里却想怪不得常将倾国倾城的女子叫做狐狸精,这狐狸精头子何止倾国倾城,简直无物不倾。 第53章下 清静见周青低头不敢看狐狸精,冷笑道:“和尚,你自诩斩断凡尘,不近女色,若是心中真无色,为何不敢瞧人?” 周青心道,你这元婴是修到狗肚子里了吗?咱俩才是一伙的,别人不知道我这和尚是假的,你还不知道吗?当下却说道:“似胡族长这般绝尘脱俗,自然另当别论!” “好个绝尘脱俗,好个另当别论,她这山中一窝子狐狸精,个个绝尘脱俗,你最好一辈子别抬头,当心撞死自己!”清静气急骂道。 周青心道若不是此地离浓雾阵最近,又总有人监视,鬼才要来这狐狸窝。心中虽不以为然,头却仍不敢抬起,刚才瞧了胡香云一眼,险些便陷入其中,是以仍低头说道:“阿弥陀佛,胡族长莫非要在此处招呼我二人?若是青丘山不欢迎,咱们便往南去啦!” 胡香云正娇笑盈盈戏看二人斗嘴,闻言忙道:“和尚说哪里话,咱们青丘山早就备好吃喝,舞曲也练了月余,为的便是等和尚登门,怎有不欢迎之说,快快请进!” 周青故意慢走两步与胡香云拉开些距离,只她身上的香味便让人遐想非非。胡香云瞧出周青用意,也不加快,仍慢吞吞的前行,一路指指点点为周青介绍,周青头都不敢抬,哪有闲心看景,只哼哼哈哈应付了事。 果真如传言一般,青丘山上繁花似锦,碧树成荫,一路所遇皆是俊男美女,看到周青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行了有半个时辰,又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叫道:“娘,这位便是素心和尚吗?” “休得无礼,还不赶紧给和尚请安!”胡香云斥道。 “小女子瑶儿见过和尚,和尚万福金安!”那女子与胡香云有七分相似,虽没胡香云的妩媚风情,却多了几分清雅自然,正是当日周青掳走的小狐狸精瑶儿。 周青心道,真是冤家路窄。金家兄弟倒没告诉他胡远身是胡香云的丈夫,是以并不知瑶儿也是胡香云的女儿。 “阿弥陀佛,女施主好。”周青做贼心虚,没敢抬头看瑶儿。 “和尚,你脖子有问题吗?为何一路都低着头?”瑶儿不解道。 “休要胡说八道!”胡香云强忍笑意,呵斥道。 “不说就不说,好了不起吗?”话虽这么说,嘴里仍忍不住加了一句:“和尚,你若脖子真有问题,我倒有治病良方。”说完才一跳跑开,走远了还喊上一句:“我真会治病!” “小女年幼无知,还望和尚海涵!”胡香云终于还是没忍住,笑道。 “令爱天真无邪,十分讨喜!”周青干笑道。 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青丘正殿,周青此时才敢抬眼望去,那正殿竟是一棵百丈粗细的巨树从中掏空建成。奇的是那巨树虽然空了心,枝叶仍无比茂盛,更有无数灵果点缀其中。 周青神识放出,那巨树竟有四五百丈高。分出的主枝也有数十丈粗细,其上又掏出了无数洞府。周青心道只怕这棵巨树也能容纳上万白狐,正观望间,从那主枝洞府中走出上百位绝色女子,有的捂嘴娇笑,有的眉眼抛飞,更有甚的舞动身躯做出一些引诱动作。 周青只能再次低头,心道这狐族太不厚道,竟如此对待客人,须得设法早些离开,这般情形,便是真和尚来了,恐怕也要愧对佛祖。 胡香云介绍道:“这棵树与青丘山同生,名曰三生,意思嘛和尚想必清楚!这灵果自然叫做三生果,男女同吃一颗三生果,便会生死相依,三世不离。” 周青心道这不是和情@蛊一般?怪不得世人皆迷恋狐狸精,原来她们竟有这种手段。 清静一直冷眼旁观,冷笑连连。 胡香云却不理会清静,一挥手,那些女子悉数飞下,对着周青盈盈一礼,齐声说道:“恭迎素心和尚。” 周青忙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贫僧还礼啦!” 胡香云这才领着众人进了正殿,一进大殿又是一番模样,那大殿数十丈长宽,装饰秀丽典雅,左右摆放两排长桌,主座则是个美人榻,俱是直接由树心雕刻而成。墙上则放了无数夜明珠,映的大殿光明洞彻却又不失柔和。 宾主分坐,胡香云坐最上方主座,周青左手居上,清静次之,其他女子则立在中间。 胡香云笑道:“我青丘山钟灵毓秀,养出的人儿自然也秀外慧中。和尚只管常住于此,青丘山自然好生供奉。来啊,上灵草仙果,你们排练的舞曲也让和尚指点一番!” 丫鬟们当即奔走起来,那百来位女子也分列排开,十余位退出奏曲,其余的则翩翩起舞。曲子宛转悠扬,人儿娇态可掬。 八九十位绝色女子绝世并立,时而成圆,时而为花,皆围着中间一名白衣女子,只见她长裙拖地,宽袖慢垂,立在人群中恰似百合吐秀,又如白莲喷芳。片刻之后又有十二位飞至半空,飘然而舞。只看的人心生摇曳,难以自拔。 再过一会曲风一变,变得慷慨激昂。场地内随之升起一片白雾,待白雾散去,那些绝色女子都换了扮相,个个白袍银甲,英姿飒爽,手中飘带也换成了红缨长枪,正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银甲女郎步履整齐,动作一致,或刺或扎,或点或拨,竟舞出了万人之势,又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度,真看得人热血沸腾。 周青正纳闷那中间白衣女子到底要做什么,便听得曲调又是一变,白雾再次升起,接着众女郎再次变装,除了中间白衣女子外,其余个个衣着暴露,满场的玉腿林立,藕臂舒展。周青忙喊声阿弥陀佛,低下头去。 这时才听白衣女子吟唱道: “白云乡里衣轻扬, 三生树下问思量。 梦中谁共春风舞? 桃花妒我素心郎。 情难赋,意痴狂, 温肤暖体与君尝。 今宵美景撩人乱, 莫教芳心空守床。” 连唱两遍才肯罢休,周青心里直将狐族十八代骂了个干干净净,心道难怪说狐狸精祸国殃民,果真不假,便是东京樊楼里也没这般露骨的词曲。 第54章上 周慎之妙计以逃 胡远身重酬相托 只听清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周青告罪一声急忙追上去。胡香云看两人离去起初只以为是清静看不惯这般场合,闹闹别扭,未曾想两人去了一刻钟也未见返回,便展开神识观瞧,只见二人正在半山路上吵闹。 只听清静骂道:“不要脸的和尚,追我作甚,找你的狐狸精去吧,莫教人家独守空床。” “出家人不近女色,胡族长想必不知情。”周青干笑道。 “什么不近女色,这可不是一个倾国倾城,这里上百个倾国倾城,便是你家佛爷来了,也把持不住。若不是我在这碍手碍脚,只怕你早就近了女色,不止近,还要大近特近。”清静讥笑道。 “休要诋毁佛爷,佛爷佛法无边,五蕴皆空,岂是小小美色能够迷惑的。佛爷在贫僧脑中留有佛印,万法不侵,万妖难近,贫僧自然也把持的住。” 清静心道果真如此,自己一直想要与他神识传音,只是每次神识一入他识海,便无影无踪。 “你把持得住,把持不住,与我何干?莫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清静气道,说罢又往外走。 周青故意先念佛号,待清静走出十几步再慢慢追上。 此时,胡香云在正殿中笑道:“看来这素心和尚还挺抢手,尔等可要拿出手段!兰儿,你跟上瞧瞧,我去找找远身。” 人群中间白衣女子拱手称是,一闪身往山下追去。 清静加快脚步往山门飞跑,只是她修为被封,速度并不算快。周青跟在后面急不可耐,只能慢吞吞跟上,一边跑还要一边解释。 快到山门,兰儿便追了上来,缀在后面笑道:“这位姑娘气从何来?莫不是我青丘山招呼不周?” “走远点,小狐狸精!”清静骂道。 周青连忙解释道:“姑娘勿怪,她性格乖僻,这里有些毛病。”说罢指了指脑子,意思是清静脑子有问题。 “色和尚,跟你相好的暖床去吧,莫要烦我。”越说越气,越气走的越快。 周青干笑道:“莫怪莫怪!” 兰儿快步跟上,俏笑道:“和尚真是好脾气,兰儿自然要多多学习。” 周青这才知道她叫兰儿,看了她一眼,虽然也是美艳无双,却没胡香云那般摄人心魄,心道定是胡香云练了媚功,这兰儿功力不到家,是以无法摄住自己。 三人一前两后,走到天黑,清静仍不解气,嘴里还是骂骂咧咧,兰儿急道:“天都黑了,和尚不能总依着她的性子,绑了回去再说。” 周青心道此处离浓雾阵不足二十里,应当能够逃脱,当即说道:“算了,随她去吧,咱们回去。”说罢真停住脚步。 兰儿却急道:“真不管她啦?若是走丢啦,只怕鹰族不肯善罢甘休!” “鹰族自有我来应付,她前世罪孽太重,贫僧无力洗脱,就算金如水不怕,鹰族又岂能乐意。尔等妖族多数都是血亲,沾亲带故的一死一堆。” “也是,原也怨不得和尚,她这般脾气,当真是罪孽深重。”兰儿笑道。 “还是兰儿善解人意,惹人怜惜,咱们回去吧。”说完不着痕迹的摸了一下兰儿玉手。 兰儿心道原以为你是个人物,未曾想也这般急色,当即面露厌色,瞬间又换成媚色,顺势倒在周青怀里。 周青说了句对不住啦,兰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后脖一凉,晕了过去。周青笑道:“看来我这闷棍功夫有所见长,终于一掌击晕啦。” 说罢抱起兰儿,左右看了下,前方有棵巨树,一闪身飞了上去,将兰儿用长袍绑在分叉处。那袍子不过普通布料做成,只要她醒来,一撑便开。 下了树直往前追,两息便掠到清静身边,一把将她抱起,脚不沾地直往浓雾阵跑。 所幸无人察觉,一路顺畅跑到浓雾阵边缘,未曾想前方却立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含笑看着两人,正是胡远身。 周青心道要完,忙笑道:“贫僧走迷了路,还好碰到胡先生。” 清静用力拍了下周青,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周青干笑一声放开双手。 “哈哈,在下料定和尚会迷路,所以提前等在这里。”胡远身笑道,这一笑竟有几分胡香云的味道,妩媚动人。 “既如此,有劳胡先生领咱们回去。”周青无奈说道。 “不急,此时明月当空,和尚难道不想与在下说点什么?”胡远身依旧娇笑盈盈。 周青心道他不会是误会自己不近女色,而好男色吧,当下干笑道:“胡先生有什么指教只管说,贫僧才疏学浅没什么能告知阁下。” “在下最近一直在找一位面容丑陋,皮包骨头的恶魔,他掠我女儿,肆意恐吓,害得小女茶饭不思,不知和尚能不能帮我算一下这恶魔现在何处?”胡远身一本正经说道。 周青浑身一凉,心道自己何时被识破的,他这般等在这里必然不是真要自己掐算,而是认定自己就是那恶魔,今天只当着瑶儿说了一句话,莫非这也能分辨出来?因为天枢没人听过他真实的声音,他变作周三便没有刻意掩饰嗓音,只是喉咙血肉缺失,才使得声音稍显沙哑。这种沙哑仔细听自然能够辨认,只是今天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这瑶儿竟也能分辨出来! “令爱好本事,没错,贫僧便是那恶魔!”周青索性认账,只是没有全认,仍当自己是和尚。 “好,和尚快人快语,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有一事相求,若和尚应下来,在下自然恭送二位,并送上奇珍异宝。”胡远身笑道。 “阁下请讲,贫僧要听过才知答不答应。” “我狐族先祖因早年侍奉圣人,八族被压之时,曾得到一句谶语:‘天道不可欺,得失两无私。此间第一人,成事需慎之。’原以为是修为最高之人方能破开此界,只是数十万年来,我妖族从无一人修至破界,是以终究无法实现谶语。 后来先祖们便推测是来到此处的第一个人族,只是数十万年也无一个人族能进入此间。即便设法引诱,人族也通不过杀阵,哪怕最微弱时的杀阵也能将人族化为灰烬。近万年来,我族苦思不解,杀阵明明只对人族发出一半威力,为何阵法削弱之时,咱们妖族都能进出,而人族一入杀阵便威力全开。 待从小女口中得知恶魔消息,我便四处查探。嘿嘿,未曾想和尚竟有如此手段,若不是小女天生双耳敏锐,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既是入我妖界的第一人,这谶语自然落在你身上。圣人都说要慎重,可见此事并非万无一失,定然得失并存。是以,我之所求便是待到此界破去之时,和尚须得为我狐族觅一存身之所。” 第54章下 周青闻言,心里一惊,心道慎之慎之,自己不就是慎之吗!莫非圣人真要一语成谶,当下却叹道:“贫僧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为狐族寻觅修生养息之地。” “圣人既然有预言,我便赌上一次。只需尽力寻觅便可,不需你发誓保证。”胡远身说的豪气纵横。 周青心道果真人不可貌相,这人心肠歹毒,当日白虎屠城,他便煽风点火,可见视人命如草芥,长得更是如花似玉,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未曾想他竟有如此眼光、如此胸襟,当下回道:“好,我答应你。”说完忽觉有人探视,周青强作镇定,假装不知。 胡远身也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远方,接着笑道:“如此,在下恭送二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将手上储物戒摘下送给周青。 周青也不推辞,自己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全力而为,这储物戒兹当是报酬,自己正好需要。 周青接过戒指再不迟疑,拉住清静一闪身进了浓雾阵,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再无后续,接着胡远身也失去声息。 周青顾不得许多,只拉着清静一路狂奔,又觉她跑得太慢,手臂一卷将她抱在怀中,飞速向前掠去。 两人跑得太快,险些错过记号,周青只得再稍缓脚步,好不容易到了杀阵,身上竟已累出一身虚汗。 “放我下来!”清静喝道。 周青闻言放下清静,只拉住她左手,沉默赶路。 “你身上究竟有何宝物,竟不惧杀阵?”走了好一会,清静才打破沉默问道。 “不是说了吗?佛爷在我脑中留有佛印,万法不伤。” “你家佛爷当真如此厉害?莫不是大乘高手?”清静好奇道。 “还要高!” “地仙?” “再高!” “天仙?” “再高!” “白痴!” 两人再次沉默,又过了好大一会。 “快看看储物戒中有何宝物!” “打不开!” “废物,拿来!” “……” “狐狸精好奸诈,他不是诚心相送,我一时也打不开。” “……” “你什么表情?不是打不开,是一时打不开。” “……” 再次陷入沉默,又过半个时辰。 “饿了,吃饭。” “废物,你的金丹练到狗肚子里啦?” 周青心道果然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白天刚暗中骂她元婴修到狗肚子里,晚上便被骂了回来。当下也不理她,自顾自停下来,盘膝而坐,又取出锅碗,锅中注入清水,放入大米,再单手拖住锅底用丹火加热。 煮好米饭,又依法炖好整只兔子,才说道:“我吃饭要两只手,你自己抓好了,被雷劈死莫要赖我。” “偏不,我也要吃,我还不信一只手吃不了饭!”当下仍右手抓住周青,左手去拿碗筷。 她倒也灵巧,将碗放在地上,一边夹肉一边夹饭,难得粒米未撒。 周青心道你左手都能使得,我右手还学不来吗?当下也学她将碗放在地上,一边吃肉一边吃饭。 八成兔肉都被清静吃啦,周青腹中未饱,只能将米饭统统吃净,吃罢才问道:“你经络封印该如何破除?” “那金如水精通阵法,在我体内下了九九八十一道封灵阵,须得阵法大师方能破掉。”清静说道。 “九霞门中可有阵法大师?” “当然有啦,不仅有大师还有宗师呢!” “那我把你送出杀阵,你便自行离开,九霞门应当还守在此处,我等上一段时日再走,只是须得留心清远暗中陷害。”周青说道。 “是死是活要你管?给清远害死最好!”清静嘴上不过气话,心里却在思索,只怕清远栽赃陷害,黑的说成白的。 周青心道这清静姑娘跟柳飘飖性子一样,也是沾火即着,干笑道:“那清远心如蛇蝎,他回去必然说你与我串通好了害他,你要早做准备,想好说辞。” “我自有办法,不劳你管。”清静心里闷极,一甩手竟要甩开周青,周青吓了一跳,忙用力一拉。清静之前莫名气闷,只下意识的甩手,这一下未做防备,直接倒在周青怀里。 四目交接,两人都是脸上一红,两颗心也噗通狂跳,周青之前抱她,哪怕与其行过周公之礼,都未曾有过这种感受,当下急忙将其推开,强定心神,嘴里竟习惯性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清静未料到周青会将自己推开,直气得七窍生烟,骂道:“死和尚,你就这般不待见老娘。” 周青心说,好家伙,老娘都出来啦,忙赔笑道:“在下一时失了方寸,还望姑娘海涵。” 清静闻言才稍稍消气,稍一寻思便笑道:“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姑娘?说出来给老娘解解闷!” 周青叹了口气,也不理她,只倒出清水将锅碗洗净,再收入储物袋中,继续埋头前行。 “哎,臭和尚,你占了老娘便宜,还不肯如实相告?”清静叫道。 周青顿住脚步,板着脸说道:“首先,在下并非有意占你便宜,而是为了救你性命,你不思感恩便罢了,还处处取笑我;其次,我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好像跟姑娘毫无关系吧,为何一定要如实相告?” 清静何曾见过他如此严肃,竟吓得不敢吭声,待周青拉了自己一下,才如失了魂般拖步前行。她又想起那年母亲过世之时,父亲一脸寒霜看着自己,叫自己有多远滚多远。她同父异母的兄长看着自己,眼神也如和尚一般充满厌恶。想着想着,泪水便朦胧了眼眶,多少年啦,自己都有些记不清啦。当真是自己生的讨厌?当真如和尚所言自己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为何从未有人对自己真心相待?本以为和尚真心待自己,谁知他只是天生慈悲,换做别人,他一样会救。 周青行走间,忽听身后嘤嘤啜啜,忙转过身来,只见清静已哭的双眼红肿,却强忍声息,急忙说道:“在下口不择言,伤了姑娘,还望姑娘赎罪。” “你放开我自己走吧,免得让你心生厌烦。” 第55章 兰芗女撒泼耍赖 陶四娘更名改命 “我几时说过烦你?只是让你莫再取笑我。”周青柔声道。 “反正我命犯天煞孤星,天生惹人厌恶,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那只是我信口胡说而已,姑娘千万别信以为真。”周青安慰道。 “我自小克死了母亲,家人看到我就烦,两百余年连个朋友也没,不是天煞孤星又是什么?” “谁说你没有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啊,你别赖账,咱们可算是患难之交。”周青笑道,这一年多在秀帷楼别的没学到,讨好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谁稀罕跟你患难之交!”说罢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不稀罕,我可是稀罕的紧。你若不认账,我出去便四处张扬,说九霞门清静真人翻脸无情!”周青笑道。 “谎话连篇,信你才怪!”清静嗔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真名叫做周青,想必你有所耳闻。”过了好一会,周青才说道,他想反正自己化成周三也要被九霞门追杀,倒不如光明正大用回本名,这样即便死了,也让人知道自己叫做周青,免得死后无颜见父亲与红英。 “你就是周青?杀了薛守礼的周青?”清静惊道。 “正是,陶四娘出卖了我,我未婚妻以及徒儿、好友均被人掳走,所以我才隐姓埋名。”周青解释道。 “陶四娘进门便被刑太上长老收为徒弟,现已改了名字叫做陶清音,见了我也只需称一声师姐。” “还有张毅呢?”周青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啦,我平常只知修行,哪去管这些闲事。” “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人,名叫莲儿,她五行单水,当日天枢门天成子将其掳走,九霞门中有一名震离老儿出手抢夺,最后到底被谁抢去啦?” “天枢门!你说的震离老儿正是本门薛掌门的父亲薛太上长老。他当日亲自出手,本以为手到擒来,不料被天成子捷足先登。若只有天成子一人,薛太上自然能够夺回,只是天枢门一下来了三名分神高手,显然早有准备。” “另外两个呢?一个叫颜素衣,一个叫柳飘飖?” “这个我却不知道啦,薛太上当日回到门中,也只说了天成子抢走莲儿之事,并未提到另外两人。” 周青心里有些了然,那薛太上抢不回莲儿还则罢了,若是说出连另外两个也被人抢走,一来面子上过不去,二来怕九霞门人心不稳,还以为九霞门四处饥皆敌呢。 周青想通之后便说道:“还望姑娘为在下隐瞒,在下感激不尽。” “你现在反正怎么着都要被九霞门追杀,隐不隐瞒也无甚差别,不如逃出蓬瀛域,去往天枢域如何?一来天枢域是天枢门地盘,九霞门鞭长莫及,二来也好会会你那小情人莲儿。”清静笑道。 “在下正有此意!莲儿是在下徒弟,可不是什么小情人,姑娘莫要胡说。” “你那小情人进了天枢门便被天元子收做徒弟,现已改名叫青莲仙子啦,嘿嘿,青莲青莲,可不就是你周青、莲儿吗?”清静依旧笑意盈盈,倒不似之前那般冷笑,好似真诚,又好似讥讽。 周青一时分辨不出她话中含义,只干笑道:“她这名头定然另有来由,姑娘莫要误会。” “我误不误会,打什么紧?只怕你那未婚妻要误会。对啦,这颜素衣、柳飘飖哪个是你未婚妻?” “素衣!” “那柳飘飖定然是你红颜知己!啧啧,光听名字就知这二位定然貌若天仙,色和尚倒是艳福不浅!” “在下可不是真和尚,不过为了救你,顺口胡诌的。”周青反驳道。 “我管你真和尚假和尚,你只需知道,打今往后,我赖上你啦!至于你那未婚妻也罢,红颜知己也好,须得问过我同不同意!”清静收了笑容,一脸寒霜说道。 周青心道你这脸翻得也太快啦,怎么就赖上自己啦?忙问道:“你不回九霞门啦?” “我在门中孤苦无依,那清远有姜太上长老撑腰,岂能有我的好下场!你若狠得下心,只管把我孤儿寡母扔在此地,早些死了免得受人折磨。” “什么孤儿寡母,莫要胡说,你是元婴修士,哪这般容易怀上!”周青闷声道。 “那我不管,总之是赖上你啦。” “……”周青转身继续前行。 “你想赖账?” “……” 清静心道自己抛掉面皮,这般低三下四,他当真如此无情?当下哭着喊道:“和尚!你当真不要我?” “你跟着我四处被人追杀,何苦来哉?”周青头也不回,叹道。 “我乐意!” “随你!” “我就知道和尚你不会如此无情,嘿嘿,我原名叫做芗女你是知道的,随我娘姓兰,以后我也随你隐姓埋名,再不叫清静啦。”芗女嬉笑道。 “你当真是元婴修士?活了两百多岁?”周青疑道。 “这有何假?我一百六十岁步入元婴,现在快要元婴中期啦!怎么着,厉害吧?” “二百多年你从不与人打交道吗?” “谁说的?每几年总要出去历练一番,免不了与人打交道,步入元婴就历练的少啦,每十年总要与人说上几句话的,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这种心性为何没被人拐走!” “我道心坚韧,谁能拐走我?”芗女奇道。 周青心道中原那些人贩子两颗红枣就能把你卖啦,嘴上却说道:“看来这天枢也没那般险恶!” 芗女琢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道:“好你个和尚,拐弯抹角骂人倒有一套!” “……” “和尚莫要得意,我本事大着呢,清远不过背后偷袭,你当我本事不如他?” “……” “妖界之事不过一时失手!” “……” “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不用你救,过个三年五载,我也能自己冲破封灵阵,杀出妖界!” “……” “就算杀不出妖界,总能将鹰族闹个底朝天。” “……” 两人一番吵吵闹闹,时走时停,行了七天才出了杀阵。 周青说道:“还有十里,我先去打探一番,若是无人把守,咱们再出去。在这等我,莫要乱动。” 说罢转身就走,走出几步,芗女才喊道:“和尚!千万别死!” 周青回头哈哈大笑:“放心,圣人都留有谶言,成事需慎之,我名叫周青,草字慎之,是以我又叫周慎之,且死不了!” 周青一路轻身蹑步来到浓雾边缘,神识扫去外面正是晚上,来时妖界明月正圆,此时天枢竟也皓月当空。神识之内一个人影也没,周青唯恐有诈,当即一道剑芒辟出,将附近几株大树拦腰斩断。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仍没人过来。 周青心道不该啊,九霞门兴师动众而来,岂能如此轻易撤走!当下又潜在原地,收起声息,观望一个时辰,外面还是一个人影也没。 周青当即返回原处,叫上芗女,路上芗女说道:“定是九霞门出了大事,我来之前,薛太上长老闭关强行冲击合体,这大事便应在他身上啦。” “咱们出去须得打听清楚,他到底成没成!” “若是成啦,必定广告天下,若是没成,则全无消息。”芗女说道。 周青不可思议的看着芗女。 芗女气极,怒道:“真当我傻啊?他闭的生死观,不成功则身死道消,必然秘密发葬,岂会让他人知晓。九霞门无外乎仗着有五个分神高手方能飞纵跋扈,若是死了一个,其他七派说不定会有想法。” 周青点头表示赞赏。 “老娘真是命苦,摊上你这么个混蛋和尚!”芗女看他表情赞赏,却仍带有惊讶,当即火起。 “再说一遍,别再叫我和尚,假的!” “偏叫,我就是喜欢和尚!” “……” “臭和尚、色和尚、死和尚、漂亮和尚……” “……” 芗女叽叽咋咋一路,周青恨不得堵上耳朵,好不容易出了浓雾阵,只见山中明月当空,枯叶满地,周青算算此时距自己进入妖界已过去了四个月,现在正是中秋时节,是以山中秋风瑟瑟,万木枯黄,难得竟没下雪。 再想距离素衣等人被掳走已然过去两年有余,至今除了莲儿,素衣和柳飘飖以及义弟仍是下落不明,周青叹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和尚,你成天神神叨叨的念些什么?不会好好说话!” “没什么,走吧!”周青叹气道。 “和尚,咱们现在去哪?” “先去千云州,再设法前往天枢域。” “要去天枢域必须从瀛洲乘传送阵,你这般模样到了瀛洲,很快便会被人认出。九霞门内有通缉悬赏的牌子,只怕你早在通缉榜上,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不管闲事的,说不定就有人专门盯着你呢。” “我再化为周三的模样,只怕也要被九霞门通缉,索性这样,死了也心安!” “嘿嘿,求我,我有妙计!” “爱说不说!”周青转身就走。 “你这和尚好没道理,我教你保命,求上一求也不肯?” “……” “死和尚,老娘真是前世造孽!” “……” “好吧,我说!那不男不女狐狸精给的戒指我打开啦,里面有不少化形果,吃了可以改变容貌,这些年常有妖兽化为人形,引诱人族,靠的便是这化形丹,对妖族来讲,不单单可以改变容貌,还能隐藏妖气,非道法高深之人无法看破!一颗可维持一年,这里上千棵化形果,足够咱们躲上几百年,也不用去什么天枢域啦。” “既有这种宝贝,为何不早说!”周青气道。 “你看看!你看看!老娘辛辛苦苦破开戒指禁制,不但没捞到一句好,反遭你抱怨!” “有劳啦!”周青无奈拱手说道。 “用心点好吗?” “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周青作揖道。 “这还差不多,给你!”说罢,挥出一颗红莹莹橘子大小的灵果。 周青接过,闻了闻,没什么果香。 “干嘛?担心我毒死你?” 周青白了他一眼,用袖子擦拭一番,三两口吞下。 果入腹中,不消片刻,便觉身上奇痒难耐,接着浑身骨骼作响,身子竟生生拔高数寸,衣服也随之撑开。肌肉犹如水中清波,一缕一缕嵌在身上。周青本就挺拔高挑,此时竟凛凛如巨人一样。脸也换也样子,前额凸出,鼻骨变宽,下巴变阔,铮铮似门神一般。 芗女叫道:“不好不好,太过粗野,再吃一颗。” “这样挺好,看起来便无人敢惹,倒少去不少麻烦!”周青掏出镜子看了一下,觉得还不错。 “你自己又看不到,好些差些无所谓,我每日要瞧着你,还是斯文俊秀些舒心!”芗女笑道。 “就这样啦!这果子服下去,奇痒无比,我可不想再遭罪!” “不管,必须变!不然你自己走,留我这里给九霞门折磨!”芗女不依不饶道。 周青无奈只能再吃一颗,这次瘦弱了些,只是面容狰狞,芗女自然不满意。连吃七颗,折磨的周青咬牙切齿,才算堪堪让芗女满意。只见他面容俊秀,身躯挺拔,高挺鼻梁桃花眼,唇红齿白,竟比他那义弟楚怀信还要俊秀三分。 芗女拍手笑道:“妙妙妙!看我的!”说罢也吞了一颗化形果。 一次不满意,再次不满意,还不满意…… 芗女对着镜子连吃十八颗,总算变出让自己满意的样子,只见她秀发披肩,娥眉婉转,琼瑶俏鼻樱桃口,凤眼含笑。这番模样倒比之前多了许多妩媚,添了不少柔情。 芗女变完模样便立在周青身边比比身高,头顶刚好到周青鼻尖,抬头媚笑道:“公子,奴家这般模样还能入了法眼吗?” 周青一把将她推开,板脸说道:“好好说话!” “色和尚,你不是喜欢这样吗?见了那堆狐狸精头都不敢抬,怎么见了老娘就无端生厌?”芗女叫骂道。 “无理取闹!快些走吧,看看龙虎帮还在不在此地,我正要寻他们晦气!” “不说清楚,老娘死在这里!” 周青转身就走。 走出七八十步,芗女便追了上来,嘴里叫道:“臭和尚,你想丢下老娘,门儿也没有!” “你是元婴修士!再说一遍,你是元婴修士,不是三岁孩童,怎么总跟个孩子一般!”周青怒道。 芗女闻言哈哈大笑,她就是喜欢看周青这般无奈的表情,她觉着这是他在宠着自己!除了娘,还有谁宠过自己?和尚真好! 第56章 扮肥羊合唱双簧 起贪意两面三刀 周青气急抱起她一路飞纵,两个时辰便掠出千余里,到了涟源州城附近,神识扫去,哪还有一个人影。城中仍是断壁残垣,城外尸体埋的浅,倒是引来不少野狗豺狼,翻的骸骨遍地。 周青刚想放下芗女,低头看她竟已睡着,也不知做得什么好梦,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周青摇摇头,索性抱着她再往西行。一路走到龙虎帮老巢,地道口已被巨石封死,神识扫入也是人影全无。 周青心道莫非真搬去千云州附近啦?看看芗女还没醒,便找了处僻静清爽的林子,盘膝坐地,让她睡的舒适些。 直到太阳升起,芗女才睁开眼睛,看周青正紧闭双眼、调息打坐,不由得赞叹道:“啧啧,离近了看,和尚比那不男不女狐狸精还要俊上一些,当真不赖!” 周青怕她再发疯,不敢推开她,只定心打坐,也不理她。 芗女在周青怀里舒展了下身体,才翻身起来,笑道:“和尚,熬些粥来!多放些灵果,还别说,悬空山的灵果就是比那狐狸窝的灵果好吃。” 周青储物袋中清水不多,当即神识一扫,三里外有处小溪,刚想去打水,便听芗女讥讽道:“你是猪脑子吗?你那日挥出五条巨龙,就不会凝些水来?” “那不过真气所化,如何食用?”周青奇道。 “看你平时挺机灵,坏点子又多,怎么到这修行上就如此蠢笨?用你体内五行之力感应天地五行之力,自然以水引水,以火引火啦!” “如何施展?” “先布体内五行之水于体外,感应天地之间、神识之内五行水元,以神识引导,则可成也!” 周青当即将体内五行之水引出体外,再用神识分辨神识之中不远处的一片天地,果然有些肉眼无法察觉的颗粒跳动活跃,神识稍加引导,那些跳动的颗粒便冲自己涌来,片刻功夫,体表已布满水珠。 “就是这样啦,以此方法修炼,若想将水凝于手中,则将体内五行之水单布手上。这速度太慢啦,要练到念出法随才行,你还差得远!” 周青满腹疑惑,一直想要请教芗女,只是她动不动便出言讥讽,说不上两句话又要暴跳如雷,是以一直未敢张口,而今逮住机会,忙趁机问道:“我体内有两颗金丹,作何解释?” “你诳我?”芗女叫道。 “诳你作甚?真有两颗,中丹田一颗,下丹田一颗,鸽蛋大小,黑白相间。当日在浮空山我就说起过,是你未曾留意。” “你几时成的金丹?” “呃…就是那天!”周青尴尬道。 “哪天?” “你中迷情药的那天,事后体内就结出两粒丹丸。” “好啊,死和尚,你讨了老娘天大的便宜,还一直对老娘冷言冷语,良心被狗吃了吗?”芗女叫道。 “又来!”周青叹道,果然没出三句话,又发作了。 “呵!你什么表情?莫非老娘无理取闹?老娘两百年的元婴元阴便宜你啦,你竟如此不屑?”芗女暴跳如雷。 “多谢真人大恩大德,在下当真刻骨铭心!”周青抱拳说道,最后刻骨铭心说的咬牙切齿。 “嘿嘿,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芗女奸笑道。 “……” “快点熬粥!” “金丹啊,两粒金丹作何解释?”周青急道。 “呃……不知!” “……” 吃罢早餐,再往九霞门药材铺原址赶去,到了那里才知传送阵也被毁去。二人只得步行前往千云州,途中芗女又将御风之术传于周青,这下乘风而来,随风而去,速度快上一倍不止,再加上周青有玉球支撑,不愁真气不继,两人一路飞奔,半月便到了离千云州最近的一处小城附近,外围找了处深山落了下去。 越往南走气候越温热舒适,到了此处已然如阳春三月一般,到处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周青晃了晃怀里芗女,心道这两月来,她倒是舒适,每日只管吃睡。 “干嘛,老娘刚刚入梦,就被你吵醒了!”芗女十分不满。 “这里离千云州很近啦,你躲在山里,我有事要办!”周青说道。 “你想扔下我不管?”芗女急道。 “我真有要事,带上你颇为不便!” “有何不便?” “我要去捣了龙虎帮老窝,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周青回道。 “臭和尚小瞧人,真当我这元婴是假的?虽说我被封了经络,真元无法运转,但我识海未损,神识尚在,龙虎帮几个小小金丹……呃,金丹之下的那些小喽啰,自然是一扫一片。”芗女本想说小小金丹一扫一片,想想又不可能,当即改口。 “可惜你这肉体无用,我怕无法护你周全。” “你瞧这是什么?”说罢一抖手翻出一枚印章,周青不知这印章正是胡远身当日云中斗金如水时所用,也是狐族镇族之宝番天印的仿制品,威力无穷。 “这是狐族法宝?” “正是!” “你没有真元,如何使用法宝?” “你可真是白痴!”芗女白了他一眼才接着说道:“法宝可不是灵器,用的是神识而不是真元,虽说神识离了真元难以持久,维持个几息时间还是没问题的。有这几息还不够你救老娘的?再者说了,你与他们拼斗之时,老娘躲在后面放神识刀,保管大杀四方。” “若是我被人缠住,只怕救不了你!”周青担忧道。 芗女听罢,柔声道:“和尚,我知道你心善,担心我有危险,可我更担心你。” 周青见她满眼深情,语气轻柔,一时不适应,用手摸了摸她额头。 芗女气极,跳起来叫道:“老娘没发烧,瞧你一副贱相,老娘温柔相待,你却不知好歹!” 周青这才说道:“还是我独去妥当。” “臭和尚,老娘天煞孤星,没克死你之前,是不会死的!” 周青无奈只能带她同去,一路飞来,也没看到有造城之处,须得进小城问问。 小城城门上写三个大篆,邻云城,无须细想也知这是硬攀千云州。 进了城,才知城虽不大,却比涟源州城繁华,大街小巷行人如织,亭榭楼台身影攒动。除了商铺众多,更有不少席地摆摊的小贩,不单卖零食杂货,更有修行用的符篆、法器,又有灵草、丹药。听那卖符篆的小贩叫卖也有意思:南来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祖传的配方,百年的手艺,只要您两块灵石,一块灵石买安身,一块灵石买传家。 周青二人找了个茶馆,点了两杯灵茶,这才向小二问道:“小二哥,咱们二人原是州城之人,只因有事远行,回去方知州城已毁,咱们家人也不知去向。一路往南追来,路上听人说起是迁了城,不知这新城建于何处?” “公子爷,出东城门往东行五百里,就是新城所在啦!” 周青心道龙虎帮统领整个涟源州,这邻云城里定然也有它的势力,接着问道:“不知龙虎帮在此地做些什么买卖,在下有笔买卖要与他们合作。” “公子爷真问巧了,龙虎帮管事的罗爷正好在楼上喝茶!”小二笑道。 “可是龙虎帮大头领?”周青惊讶道,世上竟有如此巧事! “那倒不是,这位罗爷只是负责邻云城事宜。” “哦,不如你为我引荐一番?”周青说完掏出十块灵石,放在桌上推给小二。 “公子爷,您真爽气!”小二美道,说着便将灵石塞进怀中,灵石如金条一般大小,十块要占不少地方,直塞的他腹前鼓胀,犹如怀胎。 小二装完才笑道:“二位尊客请随小人来。” 上了楼,通道里转了个弯,小二才在一处雅间门口停下,轻敲两下说道:“罗爷,有位公子说有大买卖与您合作,小的将他领来啦,您看见是不见?” “哦,什么大买卖?”门内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周青接道:“在下素心,自深山中采了不少千年灵草,正要找个买家。” “千年的?” “正是!”周青回道。 房门由内打开,门内立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与那龙虎帮大头领罗心远有几分神似,周青心说此人八成是罗心远的子侄。 “进来吧!” 小二也跟进去,再给周青、芗女斟好茶,才告退离开。 “二位,是何灵草?不如拿出来瞧瞧,若果真有千年,价格自然好商量。”罗爷稍微打量了下芗女便正对周青说道。 周青自怀中掏出三株不同的灵草一一摆好,说道:“这三株最是常见,想必罗爷认得!” 罗爷一看那三株灵草,先吃了一惊,这三株虽是最常见的白及、仙茅、水苏,年份却足足有两千年,这二位只说千年,却不知两千年与一千年也相差甚远,当下面不改色,笑道:“二位所言不虚,这三株虽说年份已有千年,却实在普通,不堪大用。” 周青当即又取出三株灵草,却是同一品类,笑道:“不知这焕元草可能入了罗爷法眼?” “这…”罗爷再装不下去,拿起三株焕元草仔细观瞧,好一会才干笑道:“二位好气运,这三株焕元草已过千年,至于准确年份还要请药师来辨,不知阁下共有几株?”他心里清楚这三株焕元草年份少说也有三千年,嘴上这么说不过是想压压价。 周青故意假装不懂,说道:“在下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深山雾瘴之中采了三株。我二人急着去寻家人,囊中灵石也已花尽,不知罗爷能给个什么价?” “鄙人对这些药草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懂行情,这样吧,这三株焕元草最多不过一千五百年,那三株寻常灵草也不过千年左右,我吃些亏,六株都按千年焕元草来算,折价一万八千灵石如何?” “罗爷爽快,就依……”周青话未说完,芗女便插嘴说道:“和尚,咱们命都险些丢了,不过采了百来株,岂能如此便宜就卖?” 周青忙一拉芗女,干笑道:“其他百株不过寻常草药,年份不过百年,咱们岂能贪得无厌?舍妹没见过世面,让罗爷见笑了。” 罗爷听完心里一惊,面上却笑道:“无妨,阁下既有百株灵草,不如拿出来看看,咱们一回生两回熟,价格自然好说。” “你给的价格不厚道,只卖六株,其他的咱们到千云州去卖!”芗女冷冷说道。 “住嘴!罗爷勿怪,其他草药当真是寻常草药,不值一提。”周青说道。 “也罢,二位若是想通了,再来寻我,城中但凡挂有龙虎名号的俱是鄙人开的,任意一家都能找到鄙人。”罗爷说完便从储物袋中挥出一堆灵石,落在房中,周青神识一扫,约莫有一万八千块,也没细点,直接挥入自家储物袋中。 “如此多谢罗爷,咱们就此别过,若在下有幸再寻到灵草,定来与罗爷交易。”周青拱手告别。 “好说好说!”罗爷也拱了拱手。 待送走周青二人,罗爷才取出一块传音石,安排一番。他这传音石却与九霞门秘法传音不同,不过是寻常鸣音石讨巧加了几组阵法而成,传音距离不过百里,在天枢之中十分常见。 再说周青二人出了茶馆,也不急于赶路,先在城中问了几家阵符铺,莫说阵法大师,便是阵法师也不是哪个店里都有,站台的大多都是阵法学徒。接着又在城中购买不少衣物吃食,才出了东城门往东行去。 慢慢悠悠走出四五十里地,才听芗女笑道:“来了!” 过得一会,周青才在神识边缘看到一伙十几个黑衣人从邻云城方向朝自己赶来,周青心说自己神识已能覆盖近三十里,芗女神识还在自己之上,当下轻声笑道:“你这神识还真有些用!” “嘿嘿,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和尚也会夸我?”芗女娇笑道。 “说正经的,莫要嬉皮笑脸。这龙虎榜当真是作威作福惯了,想要抢劫也不提前布置,咱们刚好将计就计,趁机混入龙虎帮。” “何用如此麻烦,看老娘手段!”芗女不以为然道。 “你有何手段?莫要坏事!”周青急道。 “少来啰嗦,看戏就好!” 第57章 兰芗女辣手摧魂 周慎之利剑夺命 周青无奈只能与她继续慢行,等着那帮劫匪。 待劫匪好不容易冲至跟前,将二人围住,芗女才娇笑道:“和尚,看好啦!”说罢也不见她动作,十六名劫匪统统抱头喊叫。 周青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芗女笑道:“想学吗?求老娘!” 周青白了她一眼,说道:“快问问,龙虎帮巢穴藏于何处,狡兔三窟,那龙虎帮大爷诡计多端,定然不会将老巢安在新城。” 芗女再施神识之法,只见劫匪中一人当先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双目痴呆,接连十个同样如此,周青才问道:“问出来了吗?” “没有,这十个只是不入流的喽啰,根本不知龙虎帮老巢在哪。” “他们为何变得双目痴呆?” “傻了呗,我将神识强行侵入他们识海,翻找记忆,一不小心就这样啦。” “啊…!快快住手,即是不入流的喽啰,想来也是为讨生计,迫不得已才入的龙虎帮,心肠未必是坏的。” “妇人之仁!”芗女也不理他,又依法问了四个,到第十五个才算问出龙虎帮老巢,接着又将最后一个识海搅毁。 周青看着满地痴呆,十分不忍,又觉得芗女做得有理,心里一时矛盾,长叹口气说道:“这些人本就为讨生计才入的龙虎帮,现在傻了,只怕比死还难熬。” “你这和尚发的哪门子慈悲?是你要去捣毁龙虎帮,到时还不是要杀人,世上哪有两全之法。” “若无强权,自有公理。”周青说罢便提起两人往杂草丛中飞去,飞了八趟才将十六个劫匪扔远了二十余里,又将储物袋中饮食倒出一半放在地上,接着返回原处,抱起芗女闷声飞行。 “和尚,你是不是怪我心狠手辣?”飞行途中,芗女看周青始终闷闷不乐,轻声问道。 “你做的对,换做我出手,这些人下场未必更好,怪只怪他们入错了行、跟错了人。” “那你因何闷闷不乐?” “我想起秀帷楼中一名女子,她为了生计,不得已从了娼,然而她心性高洁,一心只为他人,你说她是好是坏?” “好啊,色和尚,你怀中抱着老娘,心里竟想着妓女,老娘难道连个妓女也不如?”芗女本被周青抱着飞行,一气之下险些掉落。 周青被她一句话气得发狂,偏又无可奈何,干脆别过头不去理她。 “色和尚,你在秀帷楼时如同麻杆一般,那妓女定然是荡妇无疑啦。” “……” “狗屁心性高洁,你何时能如此赞美老娘?” “……” “喂!你飞错方向啦!往东南去!” 二人疾飞四百余里,进了一座大山,山中鸟语花香,难得的是少有人至,只山脚下聚集了几十个村落。 便有这么两个村落隔得不远,正是周青此行的目的地。周青二人自山腰往山脚下行,距那两个村落三十里左右时,便将村中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周青不知为何每次别人用神识探视自己,自己总有感觉,而自己探视别人,别人却毫无发现,八成又是玉球的功劳。只是他也不敢将神识过于贴近,只在村子外围扫视。 但见两个相连的村落横七竖八住了有两三百户人家,稍靠里的村落中有一处宗祠,此时正围满了人。 周青神识不敢过于靠近,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新城已完成一半,不少店铺也已经营业,咱们须得抓住时机,统领各行各业。” 周青听得清楚,说话之人正是龙虎帮大头领罗心远,他当日随龙虎帮进山之时曾刻意留意过此人。 “各位,今日已有不少千云州暗探潜入,咱们须得提防着点,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记住,无论他千云州人使出什么手段,咱们的店铺不租不卖,等到稳定下来,再谈租约。”罗心远继续说道。 “州城那边也是时候派人去清理一番,免得到时九霞门怪罪下来。另外,涟山的特产菌狗、?鱼,一直是咱们的招牌,不能断了。前些日子收的那些个幼童,挑好的交给阎姑姑调教,这些事老五你来处理。” “老二,你再派人前往行云城,告诉姓林的,他若不肯合作,咱们只好找他的对头烟云城啦。” 这时另一个声音接道:“娘的,老子跑了两趟,他姓林的正眼都不瞧咱,不就是仗着家里有个元婴高手吗,待老子修成元婴,定将他姓林的一家杀个鸡犬不留。” “二弟稍安勿躁,咱们有了这座新城,坐吃两州便利,还怕修不到元婴?到时哥哥为你做主,第一个便将他林家铲除。”罗心远安抚道。 “老三,你继续督促新城建造事宜,切记防住千云州好利之徒。” “老四,这次你到瀛洲,可与姜太上长老攀上亲戚?”他说的老四正是姓姜。 “哎,别提了。小弟这一支只是姜家旁支,一千多年前便迁到涟源州城,那时姜太上长老尚未出生。小弟找到瀛洲聚仙城姜家,还没进门便被轰了出去,门房说这蓬瀛域中大大小小上百个州,每个州又有上百个城,每个城都有姜家子弟,每年前来认亲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以从不接见。”姜老四叹气道。 “贤弟已然金丹后期,到哪都会有人争抢,他姜家当真如此势大?”罗心远诧异道。 “小弟当时也有如此一问,那门房回说:他家少爷十六岁便结成金丹,二十六岁就到了金丹圆满,眼下正在凝婴。” 周青听到此处心说柳飘飖的母亲当时不就是在姜家为婢吗,也不知是哪个姜家,柳飘飖一心想要寻姜家的晦气,自己若是遇上,自然要替她了了心结。 罗心远听完心里大惊,赞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天资卓绝之人,我听说九霞门薛掌门百岁成婴已属天纵之姿,哥哥两百岁修到金丹圆满便常常自傲。嗨!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哥哥何须妄自菲薄,那姜家少爷自娘胎里便服用天材地宝,自然不是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能比。小弟在聚仙城打探一番,竟无人知道姜家少爷的威名,看来是姜家对他期望甚远才刻意隐瞒,若不是那门房说漏了嘴,小弟也无从得知。”姜四爷说道。 “莫不是那门房有意吹捧?”罗心远疑心道。 “哥哥来猜上一猜,那门房是何修为?”姜四爷笑道。 “嗨!贤弟还有闲心卖关子,一个门房能有多少修为,撑破天化液圆满!”罗心远笑道。 “哥哥却是错了,小弟根本无法看穿那门房的修为,因而只会在我之上!” “这…!” “哥哥无须困扰,瀛洲物华天宝,自然不是咱们穷乡僻壤能比,他们本事再强手也伸不到涟源州,咱们只需缓而图之,终有一天能与他们比肩而立。”这个声音周青很熟,正是许五爷。 “老五言之有理,哥哥险些入了魔障!老四,你继续做你的事情。各位,都散了吧,按既定策略行事,万万不可大意!”罗心远高声说道。 围立宗祠之人这才缓缓散去,过了一会龙虎帮五位头领也缓步出来。 朱二爷当先说道:“小弟准备一下,今日便赶往行云城。” “有劳贤弟啦!”罗心远拱手说道。 “哥哥哪来这许多客气话,咱们兄弟相交百年,过命的交情,还用的着客气?” “二哥,一路加点小心!”许五爷说道。 “放心!州城那些尸体,不行就一把火烧了!你那楼里的姑娘,挑好的给哥哥留下,哈哈!”朱二爷笑完,又在许五爷肩上轻拍两下,才转身离去。 罗心远心说这二弟哪哪都好,就是脾气躁些,也不知让他去行云城是对是错。只是其他事务皆需心细之人,却不适合他。待朱二爷走出几步,罗心远才喊道:“贤弟切勿意气用事!” 朱二爷头也没回,只挥了挥手,便大步流星而去。 老三老四老五也都纷纷告辞离开,罗心远才又回到宗祠。 周青看几人都走了,才说道:“咱们先拿这姓朱的开刀,先去前面等他。” “为何不直接拿了罗心远?”芗女奇道。 “人太多,难免打草惊蛇,再说,我得拿姓朱的试试手,若是斗不过,过些日子再来寻他们晦气。” “我还以为你真是死心眼呢,没想到也懂得变通!”芗女笑道。 周青抱起她直往南飞,因为不知朱二爷要走那条路,是以也不敢走太远,只往南飞了百里,刚好出了大山,找了处隐蔽的灌木丛藏起来等候。 过了一个多时辰,朱二爷才单枪匹马自山中飞来,周青神识一看到他,便往西飞了几里,待朱二爷飞出大山才远远缀在后面。 离开大山百里之后,正是一处丛林,周青加快速度,掠到离朱二爷十里左右,先将芗女放下,自己快速向前冲去。 还未冲出二里,朱二爷便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何方高人,跟踪在下所为何事?” “取你狗命!”周青喝道。 朱二爷心里好笑,这厮看着不过练气小辈,虽说御风术练得不错,也经不起自己一巴掌,竟然敢口出狂言,当下笑道:“小辈,认错人了吧?爷爷今儿心情不错,识相的磕个头自己滚蛋。” 周青也不与他废话,掠至他身前一里左右便一剑斩出,剑芒五色交缠,接着又一剑刺出,剑芒黑白交替。 “小子,藏得够深!吃爷爷一棍!”说罢挥出一根齐眉棍,一棍砸出竟有百道棍影。 周青心说我上来就说取你狗命,何曾隐藏?当下急往前飞,同时斩、刺、劈、削挥出无数剑芒,一起击向朱二爷。 朱二爷也有些本事,一棍砸出已然破去周青两道剑芒,只是看着随之而来的无数剑芒,心生恐慌,刚想挥出防御法宝,不料神识一痛,竟没招出。 眼看着剑芒即将加身,朱二爷左右挥棍,棍影堪堪将自己包住。 剑芒触到棍影,纷纷被击散,周青原也没指望剑芒能将朱二爷杀了,待冲到离他十余丈处,凝神一剑,剑芒电闪而出,直取朱二爷心口。 几乎同时,朱二爷忽觉心口一疼,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凄然一笑,仰身栽倒。 周青来不及处理尸体,急忙转身疾飞,找到芗女一把抱起才又返身回到朱二爷尸体旁。 “和尚,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先回来找我。”芗女嘻嘻笑道。 “多谢出手相助,若是被他祭出法宝,只怕要废不少事。”周青放下芗女,才拱手说道。 “快别废话,先捡宝贝,他手上储物戒不错,省的你总带着个破袋子,多寒酸!”芗女催促道。 周青这才俯身在朱二爷身上搜寻一番,除了那枚储物戒,便是一根齐眉棍,再无他物。 周青神识一扫齐眉棍,试图操控,竟拿不起那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又将神识透入储物戒,仍和胡远身那枚一般,布有禁制。 “拿来!储物戒和这根破棍都布有阵法,须得本人神识方能操控,现在姓朱的死了,阵法已然弱了不少。”芗女说罢,神识一扫,瞬间便破去两物之上的阵法,接着笑道:“嘿嘿,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姓朱的前去送礼,倒是带了不少宝贝。” 周青接过一扫,这储物戒空间比当日薛守礼的那枚还要大上不少,长宽都有五十丈左右,大半空间都被各式各样的宝贝占据。眼下来不及细看,神识又一扫齐眉棍,这次去了禁制,一下便操控起来,只是周青不通棍法,用起来颇不得劲。 “这法宝不同于灵器,须得以精血温养,方能如臂挥指。”芗女解释道。 “我却不会使棍,要来无用,改日寻到合适的宝剑再说。” 周青将齐眉棍收至储物戒,又将自家储物袋中物品转移进来,接着挥出丹火将朱二爷烧成飞灰,而后抱起芗女返回山中。 一来一回再加打斗一番,已到了晚上,二人就在山中找了个山洞。那山洞距离龙虎帮所在村落不过二十余里,神识刚好扫到。神识之中,龙虎帮四位头领皆已不在此地,黄三爷、姜四爷、许五爷想必出去办事,宗祠后面房间布有阵法,那罗心远想必藏在其中。 周青二人一时也无良策,只能在山洞之中凑乎一宿,待天亮再说。 第58章上 黄三爷城府似海 周大郎心志如铁 次日一整天,罗心远也没现身,周青无奈只能带上芗女往北飞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新城。 城中人多,周青也不敢放开神识肆意搜索,只能与芗女漫步而行。此时新城完成一半,已有些规模,南门进去,笔直一条数十丈宽的马路,两边阁楼林立,有些已经完成,有些正在建造。已经完成的那些早早开门做起生意,此时华灯初上,朦胧中竟有些江宁的味道。 还未走出两里,周青二人便被十几个身着龙虎纹服装的大汉围住,领头之人拱手说道:“两位贵客,黄三爷有请。” 周青心说等得就是你,想来是邻云城那位罗爷报了信,当下却故作惊奇问道:“咱们可不认得什么黄三爷红四爷的,几位莫不是认错了人?” “和尚,我认得白六爷,说不定与这黄三爷沾亲带故!”芗女笑道。 “二位,随咱们走吧!”领头之人有些不耐烦道。 “也好,既然舍妹说认得白六爷,说不定也认得黄三爷。”周青说罢示意几人带路。 一路直行三里地,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右手边立着一栋六层阁楼最为显眼,其上灯火通明,门口大匾牌写鎏金三个大字斗宝阁,听名字便知是一处赌斗之所,进去之后果真如此,一楼大堂内摆了四五十张赌桌,赌法比中原老旧,无外乎一颗骰子或多颗骰子,连眼下中原兴起的牌九也没,却仍是人满为患,每张四方桌边都围满了人,有人得意忘形,有人失魂落魄。 上了二楼,又是一番情形,没了大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雅间,其内也是人声喧哗。 再到三楼,又变回大堂,灯火辉煌,却只有一张赌桌,一庄三闲正在豪赌,旁边美女环伺。 四楼五楼连在一起,中间隔空,四楼密密麻麻摆满桌椅,五楼则是一圈雅间,周青正疑惑这里做什么用,便听芗女低声说道:“此处用来拍卖!”。 一直上了六楼,绕过影壁,只见房内装饰极尽奢华,仅墙壁四周便镶了七八十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靠墙又打了一排半人高的木台,其上摆满奇珍怪石,中间一块天然透明巨石掏空养了七八尾小臂大小的红尾怪鱼,周青细看之下才知竟是?鱼,那?鱼双指大小已属罕见,这般小臂大小当为奇珍。 房子靠西北角的窗户处摆了一副中长丈余的根雕茶台,正有一人悠悠哉哉饮茶观景。那人看着四十上下,面白无须,细长眼,酒糟鼻,见到二人进来也不起身,只略微打量一下,便示意帮众退下。 “二位,在我龙虎帮地头做下这等事情,有失厚道了!”待帮众退下之后,那人才慢悠悠说道。 “你就是黄三爷?你可认得白六爷?”芗女笑道。 “鄙人正是姓黄,道上人赏面子,叫鄙人一声黄三爷!你说的白六爷,鄙人从未听过,姑娘莫不是存心消遣?”他虽一口一个鄙人,语气却咄咄逼人。 “三爷!我二人原本住在东山村落,只因有事远游,回到家中才知州城已毁。我二人此来只为寻找家人,不知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三爷不快?”周青拱手说道。 “嘿嘿,小兄弟年龄不大,城府可是不浅!罢了,此事我也不愿追究,咱们心知肚明。你自去寻找家人,寻到家人再来找我,我龙虎帮正是招贤纳士之时,正需小兄弟这等人才。” “素心多谢三爷抬举,正有一事想要请教三爷,在下当年离开之时,在秀帷楼中有一相好的姑娘,名叫圆圆,据在下所知,那秀帷楼也是龙虎帮的产业,不知三爷能否告知她是死是活,秀帷楼又迁到何处?”周青也未曾想到这黄三爷看着貌不惊人,竟有这等心胸,当下忙转变话题,他知道圆圆当日死于白虎屠城,只故意这么一问,好借机打听卿卿下落。 “和尚你个王八蛋,果真有相好的姑娘!”芗女叫骂道。 “住嘴,当年我曾答应她,待我攒够灵石便将她赎出,男儿一诺千金,岂能失信于人!”周青喝道。 “咳咳!你那相好的是死是活我却不知,秀帷楼就在这条东西街上,出门往西一里便到。”黄三爷说完又笑着说道:“你这头发颇有意思!” 周青摸了摸只有半寸多些的头发,笑道:“在下于山中遭遇一只火鸟,不小心被它喷了一口火,万幸没伤到肌肤!” “哈哈,小兄弟好气运!好气运啊!”黄三爷大笑道。 周青心说整个涟源州走遍,除了三岁以下孩童,无论男女,或束或散,就没一个是短发,那邻云城罗爷故作深沉、视而不见,论起火候,照这位黄三爷还差得远。黄三爷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他笃定是周青杀了龙虎帮众,只是他不计较,并且暗示周青异于旁人,已被自己注意,聪明的话就要跟着龙虎帮做事,如若不然可没什么好气运啦。 二人出得门来,芗女仍自不依不饶,叫骂道:“色和尚,占了老娘的便宜,还天天想着别人,真当老娘好欺负?” “休要无理取闹,那圆圆是个可怜人,当日曾多次助我渡过难关,今日我定要将其赎出,你若觉得委屈,自行离去即可,莫要叫我做这负心人!”周青大声说道。 “好啊,好啊,你不肯负她,便要负我么?”芗女哭道。 二人一番吵闹,终于到了秀帷楼附近,只见那秀帷楼仍如当初那般耀眼出众,照旧雕栏画栋,飞檐斗拱,楼外灯火璀璨,楼内亮如白昼。 “你在外面等会,我去去就来!”周青说道。 “偏不,老娘活这么大还没进过妓院,今日非得逛上一回。” “你一个女子进了妓院岂不让人笑话?” “嘿嘿,谁敢笑,老娘让他变白痴,傻笑一辈子!” “你非要与我捣乱?” “是啦!我若不盯着点,你说不定做出什么对不起老娘的事情!” 周青这时才觉得那暗中盯着自己的神识已然撤去,当下低声说道:“戏演的不错,在此等我,莫要乱动,我去去就来!” “鬼才跟你演戏,老娘真要进去。”芗女叫道。 “你去了容易误事,乖乖在此等着,晚上与你做好吃的。”周青柔声说道。 “你当老娘三岁孩童?嘻嘻,老娘还就吃这套,快去快回!”芗女笑道。 周青当即转身朝秀帷楼走去,到了门口才放缓脚步,倒背双手进去。 第58章下 刚进门就有小厮上来问候:“爷,您是吃饭还是听曲?” “我一不吃饭,二不听曲,今日特来寻人,快去叫阎姑姑来!”说罢挥出两枚灵石扔给小厮。 “得来,爷您旁边稍坐,小的这就去请阎姑姑!”小厮接过灵石,谄笑道。 周青找了个靠墙的座位,细细打量场中众人,并无卿卿身影,看来那钱立元未忘旧情。 过得一会,阎姑姑满脸含笑莲步而来,离得老远就调笑道:“吆!这是哪来的公子爷,长得可真俊,您这头发当真是英气逼人。公子这般模样,咱们秀帷楼可接待不起,只怕姑娘们要倒贴灵石啦!” 周青心说这阎姑姑当真是八面玲珑,这句讨好人的话一般人可说不出来,当下起身笑道:“阎姑姑不认得在下?五年前在下常去州城秀帷楼,与我相好的正是圆圆姑娘!” 秀帷楼每日进出无数客人,阎姑姑再好的记性,也不能个个记住,只能笑道:“奴家眼睛浊了,一时没认出公子,公子莫怪!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是要吃饭还是听曲,咱们楼里别的没有,好吃好喝管够,好曲好人任挑。” “在下素心,当年与圆圆姑娘约定三生、永不相负,今日前来正是要将其赎走,灵石不在话下,姑姑只管张口,还望姑姑成全。”周青作揖说道。 阎姑姑一听,心里不由得赞了声好,这公子面容俊美,难得还一片痴心、不忘旧情,只是圆圆早已故去,当下长叹口气,说道:“好教公子知道,当日妖兽屠城,圆圆不幸故去啦!” “这…!”周青演戏演到底,当下身子一晃,险些摔倒,手扶桌面,目光呆滞,良久才说道:“她临终可有遗言交代?” “哪有什么遗言,当日妖兽突袭,众人都四处逃命,谁顾得上谁?”阎姑姑叹道。 “在下记得圆圆曾与一位叫做卿卿的姑娘交好,能否让在下见见卿卿姑娘,也好问问圆圆可有遗愿未了!” “这…!只怕有些为难,卿卿被一位贵人看中,早已不见外人!” 周青忙自怀中取出储物袋,双手递给阎姑姑,袋中早早放了一千块灵石,接着说道:“还望姑姑慈悲,圆圆一生命苦,在下只想帮她完成遗愿,也好让她得以安息!” 阎姑姑接过储物袋神识扫了一下,沉思片刻才说道:“也罢,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随我来吧!” 出了秀帷楼后门,转了两个弯,才来到一处清静的小院,到了门口阎姑姑喊道:“卿卿!卿卿!” “唉!来啦!” 过得片刻,卿卿开了院门,见到周青先是一惊,接着问道:“姑姑,这位公子是?” “这位公子爷名叫素心,早年与圆圆相好,今日本是来赎人,只可惜圆圆福缘浅薄。你与圆圆交好,若她有什么未尽心愿,告诉这位公子爷!”接着又对周青说道:“你们聊吧,奴家还要招呼客人!” 待阎姑姑走远,卿卿才说道:“哎!公子如此痴心,圆圆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她虽未听圆圆说起过有这么位公子,但流水虽无情,落花却有意,有这般痴心的公子,若是换作自己,必然死而无憾! 周青细细感知一番,四周无人监视,忙低声说道:“秋娘,我是周三!” “你…!”秋娘大吃一惊,忙将下面的话吞了回去,强作镇定,笑道:“公子,外面不是叙话之地,随奴家屋里说吧!”说罢,转身领着周青往屋里走。 进了屋,紧闭房门,秋娘才哭着说道:“三哥,我还以为你死了!” 周青笑道:“嘿嘿,九霞门与龙虎帮打的好算盘,却不料在下另有机缘,不仅没死,还生出了血肉!夏生呢?” “夏生在城中做事,每日伐木运石!” “那钱立元还在城中?” “在!据他自己说,再守半年,待新城建好,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便可回归门中,升做内门弟子。” “也是,此时事务繁杂,九霞门也不宜再派新人前来。他与你还是十日一会?夏生知不知道此事?” “仍是十日一会,夏生并不知情!” “只怕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瞒得一时是一时!”秋娘叹道。 “我正欲铲除龙虎帮,到时若无人接手,只怕会令百姓更苦,若是夏生能站出来接手最好,只是他名声不显,修为也低,恐怕难以服众!” “我早知三哥绝非池中之物,如此侠肝义胆,令秋娘佩服!三哥何不自己称雄,涟源州虽苦寒偏僻,经年累月下来,收益可也不小。有一州之地为依托,三哥何愁大事不成!”秋娘一直猜测周青与九霞门有血海深仇,是以才如此建议。 “我另有要事,不便在此耽搁。” 秋娘叹了口气,只得另改话题,说道:“龙虎帮确实作恶多端,我在秀帷楼十年多有耳闻,他们强抢民女、霸占民宅、买卖幼童、杀人越货。三年前,州城杜家公子一句话开罪了许五爷,当晚全族老小一个不剩,足足七百多人被杀,杜宅也被龙虎帮占了做赌场。” “嘿嘿,这算什么,我仔细打探过,西山龙虎帮那处老巢低有一丝龙气,十分有利修行,当年龙虎帮为占据那里,一夜杀光了周围十四个村落,少说也有万人。”周青冷笑道。 “这些年,每个村落每年都有十岁以下的孩童无故丢失,州城内也常有此事,后来听外来的客人说起,涟源州其他小城、村落中也有不少孩童丢失,这事定与龙虎帮脱不了干系!”芗女说道。 “你说的这事,我暗地里查了很久,只是一来我时间有限,二来龙虎帮做事确实隐秘,一直没有头绪,前几日偶然听到龙虎帮五位头领谈话,朱二爷、黄三爷、许五爷都有安排,唯独姜四爷含混其词,想来此事便是姜四爷负责。那朱二爷已被我杀了,接下来就是这姜四爷!只是那日我去追杀朱二爷,回来再没看到姜四爷,秋娘须得为我留心此事!” “三哥放心,秋娘义不容辞,只是夏生年幼,还是别让他牵扯进来!” “秋娘只管放心,此事不会连累令弟。此番行事,也不知能否成功,即便功成,也不知是好是坏。你姐弟二人须得多加留心,我这有不少灵果,对修行十分有益,我去买个储物袋,寻了机会再给你。你自己也不要自暴自弃,多服灵果,勤加修行,我与你资质相同,也是五行皆有,只需苦修不辍,定有欢颜之日。”周青温言道。 “多谢三哥挂心,我姐弟二人得了三哥诸多好处,真不知以何报答!” “贤姐弟也助我良多,无须谈什么报答!”周青说完便转身离开。 第59章上 酒楼遇巧听奇闻 山中逞凶灭幼魔 出了秀帷楼大门,芗女正左右踱步,显得十分不耐烦,看到周青出来,忙一下扑上去。周青稍微侧身,只被她抱住胳膊。 芗女用力拧了下周青手臂说道:“色和尚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和你那相好的颠龙倒凤?” “莫要胡说,圆圆故去啦!”周青喝道,说罢拉住芗女直往西走,走出两里找了家新开的客栈,单开一间上房。 进到房中,芗女媚笑道:“色和尚,在妓院里没吃到荤腥,莫非想要与老娘…嘻嘻!” “少来!这里是龙虎帮的地盘,龙虎帮五位头领除了朱二,其他几位可都城府颇深,那黄三爷明知咱们杀了龙虎帮众,却只一言带过,我可猜不出他有何算计,还是住在一起稳妥,免得你再被人掳走,我再没工夫救你!” “和尚好没道理,老娘可是元婴修士,闯荡天下之时,还没你呢,用得着你保护?龙虎帮这帮虾兵蟹将我可没放在眼里。”芗女不服道。 “反正你储物戒中也有不少灵石,自去单开一间好了,我要歇了!”说罢便盘膝坐在床边,行功运气。 “唉!和尚言而无信,好吃的呢?”芗女叫道。 周青无奈只能取出锅碗,凝出清水,用真火熬了一锅灵果粥,再烤了半条鹿腿。鹿肉也是胡远身储物戒中之物,蕴含大量灵气,与那灵果合在一起,竟抵得上玉球吸纳三天,若是自己苦修,只怕三月也未必能聚起这么多灵气。食物一入腹中,化成灵气再被吸入玉球,循环一周又转为阴阳二气。 吃完饭,芗女又叨咕半天,才睡了过去,她倒好,自从经络被封,打坐无用,索性每日睡个痛快。周青被她念了半夜,才算入定。 次日一早,周青起来先做好吃食,才叫醒芗女,二人只简单吃点,接着出门东去。找了家最热闹的茶馆,点壶灵茶,坐着听人闲聊。 坐到晌午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二人只得再去找家酒楼饱餐一顿,未曾想吃饭时倒是听到一个不寻常的消息。 二人坐在靠窗角落,相邻的桌子正有两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把酒畅饮,喝得多了,便听西边这人说道:“兄弟听说了吗?最近连云山可不太平!” “嗨!我道何事,此事早有耳闻,龙虎帮也已出来辟谣,说是子虚乌有!”东边那人说道。 “这其中还有隐情,哥哥前几日去连云山中伐木,回来的晚,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妖兽?” “非也,那怪物无形无体,只是一团黑雾,见了我也是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转身往山中跑了!” “哥哥莫不是醉了?哪有这般怪物?”东边人笑道。 “你我兄弟二人多年同生入死,哥哥岂能骗你,我回来多番打听,昨日才在一本旧书中得知一二!” “哥哥莫要再绕弯子,到底是何怪物?哥哥又是自哪本书去得知?”东边人急道。 “兄弟莫急,哥哥在刘老头那废品堆里花了一块灵石,才翻出一本旧书,只是封皮早就破烂不堪,哥哥也不知叫个什么名字,书中专写奇闻异事,其中就有这无形无体之怪,正是魔!” 周青听他说到魔,才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魔的说法是由佛而来,天枢既然没有佛,哪来的魔?当日他与芗女谈论之时曾说起心魔,当时便有所猜疑,只是后来忽觉被人监视,才忽略了此事。 “妖魔鬼怪多有传言,哥哥何须翻找书籍?”东边那人奇道。 “咱们天枢之中多见妖兽、草木精怪、也有不少邪修炼化阴鬼,只是这魔,兄弟可曾见过?” “只有耳闻,未曾见过!” “耳闻可有形态描述?” “含混其词!” “这就是啦,据说神魔大战比神妖大战还早,当年妖族未兴,人族卑微,遍地都是神魔,神魔大战之后,魔族被灭,神族也遭受重创,后又经神妖大战,神族彻底消失,妖族也只剩小鱼小虾,接着人族渐渐兴起,进而参悟大道,得升仙界,世人都说神仙神仙,却不知神是神,仙是仙。”西边那人感叹道。 “世人温饱尚未解决,谁有心思去管神仙,哥哥莫要扯远了!” “魔族无形无体、无心无肺,只是一团能量,刀剑难伤。我那日见到一个,保不齐便有无数个,若有一日冲将出来,咱们如何阻挡?” “哥哥操的哪门子心?咱们修为低浅,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 “兄弟糊涂啊,到时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护得满家老小周全,兄弟不会不知那些人是何嘴脸吧?他们岂会顾及咱们的死活!”西边那人叹道。 “以哥哥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千云州,不行就去瀛洲,咱们一膀子力气,还怕养不活家人?” 东边人听完琢磨好大一会,才说道:“好!就依哥哥,这几日正有不少人找兄弟要买院子,待明日将院子卖了,咱们一道前往千云州。” “好兄弟,不枉哥哥一片心,明日我也将院子卖了,咱们凑凑说不定能在千云州找个小城,盘个铺面,兄弟你雕工好,哥哥我做粗木活,咱俩自己开个木匠铺!” “好!兄弟我早有此意,来,哥哥,满饮此杯!”东边人笑道。 两人又喝了一刻钟,才酒足饭饱离开。周青二人也随之离开,一路往正东行去,出了东城门,找了出僻静之地。周青才低声问道:“你可曾听说过魔?” “当然听过,若他所说为实,只怕天枢又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风!”芗女叹道。 “说来听听!” “我在九霞门藏书中曾经看过好几部典藏,都有关于魔的记载,当初天地初开,世间生灵以神魔最为强大,妖次之,人族最弱小。典藏中记载也如刚才那人所说,魔族无形无体,不过一团能量而已,不过他们可以随意化形,难辨真假。” “典藏之中就没有一点关于佛的记载?” “若有记载,老娘岂能被你唬住!” 第59章下 周青心道这佛魔之事,定然另有隐情,只是以自己现在的本领,还触不到这等层面,思虑片刻,低声说道:“走,咱们去探一探魔窟!”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魔不魔的关咱们什么事?” “圣人谶语你忘啦?怎么那么巧,我走到哪,哪就出事?你就不觉得古怪?”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圣人那个慎之可未必是你这个慎之!”芗女不以为然。 “探上一探,方能安心!” “你可真是慎之慎之,当初救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慎之?还未结丹就敢偷袭元婴修士,嘻嘻,你是不是那时就看上老娘啦?”芗女调笑道。 “可见行事不慎,下场有多惨!”周青反唇相讥道。 “好你个死和尚,说句好话会死?” “已经是死和尚了,死不死的打什么紧!莫要废话,走!”周青被她磨得十分不耐烦,生拖着她往前走。 涟云山在新城正东五十里,来往搬木运石的车辆很多,二人不敢暴露实力,只能步行前进,两个时辰才算进了山。二人沿山路上行,待到太阳落山,路上再无一人,周青才抱起芗女直往上飞。 涟云山不高,只是南北向很长,横贯涟源、千云两州,因而才有涟云之称。一路向上不过千丈便到了山顶,比起涟源州动不动就万丈的大山明显矮了不少。周青立在一处峰顶,展开神识四处观察,还未扫出一圈,便听芗女叫道:“正北三十里有异像!” 周青忙把神识调向正北,只见神识边缘鸟雀纷飞、野兽乱窜,忙一把抱起芗女,直往北飞。 三十里不过几十息时间,到了跟前放出神识再往北看,仍是四处慌乱奔走的野兽,周青心说果然人有人道,兽有兽道,自己的神识尚未发现异常,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寻常野兽便有所察觉。当下提气直往北飞,一路神识不收,一直处在身前三十里打探。 直飞了一个时辰,以他现在的速度少说也行了千里,野兽越来越少,却仍没有半个魔的影子。周青心想方向定然没错,那些野兽必然是前方吃了亏,才慌乱逃命、奔走相告。 再飞一个时辰,这下连个野兽的影子也没啦,山中月黑风高,树叶飒飒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声响,不禁让人鸡皮竖起。 飞行中,周青觉得气温越来越低,心想这般飞来不过两千里,纵使有些温差,也不可能低这么多,忽觉怀中芗女一阵哆嗦,忙挥出一件红披风将其罩住。谁知芗女反手就将披风扔掉,嘴中叫道:“你那相好的衣服,老娘才不稀罕。” 周青气极,脚下一顿,落在地上,将芗女往地上一放,俯身捡起披风,小心擦净泥土,再收回储物戒,刚想训斥芗女两句,却见她泪珠已在眼眶打转,心里不忍,温言说道:“我却是急了,咱们刚买的衣物,你穿自己的吧!” “和尚,你那相好的当真这般惹人怜惜?你连件衣服都舍不得扔?你既然急着去寻她,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芗女听周青温言相劝,气已消去大半,当下问道。 “那人敢从震离老儿手中抢人,自然不会是为了加害她们,我也不用担心她们安危。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只能缓缓图之。龙虎帮作恶多端,既然被我遇到了,自然顺手除掉。还有这魔,我总觉得与我有些关联,不打探清楚,我心里难安!” 芗女这才从储物戒中挥出一件狐皮披风,衣角拖地,皮毛雪白,配上她绝美的脸蛋,竟与那小狐狸精难分伯仲。 “怎么样?老娘美吗?”芗女媚笑道。 “前方温度降的厉害,要不你在此处等我?”周青不接她话茬。 “怎么着,看我穿狐皮,心疼了?往后老娘只穿狐皮,该死的狐狸精,没个好东西!” “说正事!前方温度降的厉害,实在诡异,你还是在此等我为好,一个时辰,不管探不探得到,我自会返回!”周青板脸说道。 “你神识不及我,还是带上我稳妥,若不是那日…老娘宝衣丢了,怎会抵不住这点寒冷?”说着不禁又想起与周青当日在杀阵之中缠绵悱恻的一幕,只是她自然而然的把周三抹掉,换成了周青。 “待处理了龙虎帮之事,须得早些为你找到阵法大师!”周青忙岔开话题说道。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电闪而至,说是黑雾,其实在夜色之中根本分辨不出。 就在黑雾刚要冲到二人身边之时,周青剑芒已出,芗女神识刀也已劈到黑雾身上。 只听一声凄惨叫声,瞬间,黑雾分为四块,被剑芒斩开的两半三两下又拼到一起,而被神识刀劈开的两半则怎么都粘不回来。 那黑雾见拼不回来,索性一分为二,分取周青、芗女二人。芗女好整以暇,连发数道神识刀,瞬间将自己这半劈得个四分五裂。周青那边也是连斩数刀,只是眨眼之间,黑影又聚在一起。 周青心说还不信弄不散你,当下气贯中下丹田,扬手挥出五条七八丈长的巨龙,围着黑影一番撕咬。然而任你将其撕得粉碎,它顶多喊叫两声,仍能凝聚回来。只有那火龙稍微好些,撕咬之时,浑身火焰能将黑影磨去一丝。 周青灵机一动,神识投入识海玉球,之前他已做过尝试,神识每次进入玉球,都好似鱼入大海,又有一种婴儿回归母亲怀抱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念头一动,那一直漂浮在竹子上方的火苗,瞬间出了玉球。他先前不过试着指挥火苗在玉球中运行,这还是第一次将火苗召出体外。 那火苗也不知在玉球中得了什么造化,当日抓到之时不过巴掌大小,此时出了玉球,在周青识海中旋转半圈,接着自眉心而出,随后迎风见长,转瞬已长成婴儿大小。 黑雾见了火苗,如同见了天敌,忙电闪而逃,芗女跟前那半个四分五裂的黑雾,此时也各奔东西。谁知,火苗速度更快,左突右撞,直将四散而逃的黑雾纷纷烧至虚无。 第60章上 周慎之秘探魔窟 柳飘飖巧遇青焱 那火苗烧了黑雾,蹦跳着回到周青身边,芗女刚刚强忍着惊讶没问,此时再也忍不住,急问道:“这是火灵?” “我可不知它是什么东西,当日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地底岩浆中抓到。” 谁知火苗竟通人语,虽不会说话,却能听懂,当下对周青怒目而视,对芗女点头赞赏。 “呵!你也成了精?” “和尚真是好造化,震离祖师穷其一生才抓到一只,以真火蕴养百年也不过像它这般大小。”她虽说逃离了九霞门,还是习惯性的称薛震离为震离祖师。 “当日我曾见过,离得太远难以分辨大小,不知这火灵有何说法?” “火灵乃天生地养之精灵,为先天之精,你当日所服的金精果不过是后天金精,若是先天金精,也如这火灵一般有灵有性。对了,你那金精也炼化了数月,早该成型了,为何不见你使出!” “金精早已化成一只匕首,只是太过短小,我又惯用长剑,才没放出。你看!”说罢,一抬手,一把金光闪闪的四寸短匕现于手掌之中。 “再短小也比你这把破剑要好,你还有没有?一道吃了!” “有是有,不过我还未学会神识化刀之法,不懂如何切割!” “你不会求我?”芗女怒道。 “此事过后再说,咱们再去前方探探,这只想来不过是只探路的喽啰。” “没错,据典藏中记载,魔族结丹之后会在胸腔位置结出一枚魔核,可用于布阵、炼器,比寻常天材地宝还要好用!” “那魔核无影无形?”周青心想魔族无形无体,若是魔核也如金丹一般,岂不是容易露出破绽? “嘿嘿,和尚当真冰雪聪明!只要魔族不死,咱们是看不到魔核的,而一旦魔族身死,魔核便会暴露出来!世人都以为是魔族挑起的神魔大战,我看八成是神族觊觎魔核才挑起的争端!”芗女笑道。 周青心说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一会聪明的离奇,一会又蠢笨的要命,嘴上说道:“走!看看究竟有多少魔族,若是少了,打发了事;若是多了,须得想个办法宣扬出去,让九霞门的人来解决。” “臭和尚假慈悲,成天算计九霞门!”芗女调笑道。 “哼哼!九霞门占尽蓬瀛域资源,岂能只占便宜不出力?”周青冷笑道。 周青说罢抱起芗女再往北飞。 暂且不说周青二人,此时天枢最西方的云泽域合欢谷往西三千里,有这么一处深山秘地,其内浓雾四溢、瘴气密布,常言道深山长伴大泽,走至深处,正中果真有一处大泽,不知其宽广。 所谓深山大泽,时生龙蛇,大泽附近常有毒物出没,有不少沐浴天地精华,感悟得道,本事不低于元婴修士。是以此处虽离合欢谷不过千里,却少有人来。 此时大泽旁边却跪着一名女子,正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细看这女子,身上衣裙破烂不堪,裙子遮不住膝盖,上衣仅能蔽体;双腿膝盖肿得发黑,两条小腿也全是烂肉。她那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仿佛粘了松油一般,腻腻黏黏,一张脸脓疮密布,竟比那驼子李还要恐怖三分。 七八条两指粗细的蜈蚣爬到她脖颈上,她竟恍若不知,仍自虔诚祷告。只听她念道:“魔神在上,弟子千辛万苦才寻到此地,只求魔神开恩,为弟子复仇,弟子愿意献出一切,包括灵魂!” 反反复复念了半个时辰,也不知是蜈蚣咬的,还是她精神不支,左右摇摆几下,终于倒在地上。 这时又有几条色彩斑斓的指粗小蛇,爬到她身上,在其脖颈、手腕咬破血管,吸食起来。 眼瞅着这女子就要成为毒物美餐,忽然一声清啸传来,那些毒物纷纷四散而逃,再一眨眼,一名束发青衫的俊俏男子出现在她身旁,喃喃自语道:“哪来的人族竟敢跑到潜龙大泽来?嘿嘿,你求什么不好,非要求魔神?不过几头幼魔,哪来的魔神?老子倒想遇到几个厉害的,也好取了魔核修炼。也罢,尔等人族欺我太甚,从来都是将咱们当玩物,今日救了你,嘿嘿,老子也养个玩物。” 说罢,一挥袍袖卷起那女子,再一闪身,往东北方向疾飞而去。 不过十余息时间,飞出已有上百里,稍一转弯,正面一座山峰。青衫男子接着直往上飞,飞到峰顶,竟冲着山壁冲撞过去,瞬间,山壁之上水波一闪,两人消失不见,原来是处阵法秘地。 二人进了阵法,先是一处狭窄的通道,约莫百来丈长。出了通道,豁然开朗,竟是处长宽数百丈的洞天福地,其内专门开辟几处灵田,种了不少奇花异果。洞内往上开了七八个天窗,又用阵法封住,透气、透光却不透水,外面又布了迷阵,看起来与山峰无异。 青衫男子将那女子放在地上,口中吐出一枚白丹,放于女子眉心。不大会功夫,那女子悠悠醒转,看到人忙爬起来磕头,嘴里说道:“魔神慈悲,小女子愿献出一切,只为复仇!” 青衫男子收了白丹,笑道:“老子可不是什么魔神,看清楚啦!”说罢,身形一闪,现出本体,竟是只百丈长的青皮巨蟒。 那女子倒没多少惊讶,只神色有些黯然,冷冷道:“为何救我?” 巨蟒变回人形,冷笑道:“尔等人族一直奴役我妖族,今日老子也要养回人族玩物。” “尔等妖族畏畏缩缩,活该被人奴役?合欢谷就在眼前,你有能耐便去掳人,难为我一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女子表情狰狞,讥笑道。 “好你个伶牙俐齿,你当老子白痴?合欢谷那些杂碎虽说修为上不了台面,他那镇谷之宝阴阳钟却颇为厉害,老子去了不是白送?”青衫男子叫道。 “哈哈,原来妖族也是违强凌弱,你更是胆小如鼠!说吧,你准备如何玩弄我?”女子大笑道。 “嘿嘿,有意思,老子这些年碰到的人族,个个贪生怕死,你倒有些胆气!” “废话少说,姑奶奶死都不怕,还怕你一条长虫?” 第60章下 “你…!好!好!好!老子正缺个养花弄草的,你若能将这些花花草草伺候好了,老子放你离去。”青衫男子气极反笑,心里却对她有些敬佩,当下许诺道。 “你说话可信?”女子仍旧讥笑道。 “老子一口吐沫一个坑,自然言而有信!” “我性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自然你说了算,不过若是你不怕被人耻笑,自然可以言而无信,只是要连累你整个妖族脸上无光!” “呸!我妖族向来重诺,哪像你人族两面三刀!你只要伺候好这些花草,三年之后,老子自然放你离开!” “好!姑奶奶信你一回!” “你这女子颇不通情达理,老子为了救你,舍去十年修为,难倒是为了请个姑奶奶?”青衫男子怒道。 “你是老子,我自然是姑奶奶!”女子反唇相讥。 “你当真不怕死?”青衫男子奇道。 “生死小事耳!”女子说完这句话竟面带惆怅,仿佛想起什么往事。 “老子…呃不,我耗费十年功力,已将你体内毒性尽数祛除。这些化生草,待会你也吃上一株,你身上那些伤不出半月也会恢复。还有,你之前求得什么魔神,我在这里住了上千年,不过前段时间见过几个小魔,挥手就打发啦,哪有什么魔神。” “我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合欢谷,途中听人说起魔神,刚好前段日子看到一团黑雾,一路跟来才到了此地。不管有没有,总要求上一求。” “你与合欢谷有仇?” “我与九霞门也有仇,天枢门也不是好鸟!” “哇!佩服佩服,你真气尚未全部化液,金丹还遥遥无期,竟能同时惹上三大门派!” “是他们惹了我!终我一生,只为报仇!”女子咬牙切齿道。 “你叫什么名字?”青衫男子问道。 “你先说!” “你当真是姑奶奶,亏得老子脾气好,不然一口吞了你,老子叫青焱!” “姑奶奶叫柳飘飖!”她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听青衫男子又自称老子,她也改口自称姑奶奶。 这女子正是柳飘飖,原来当日合欢谷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有几人将从迷雾封锁之地进入天枢,其中三位女子个个都是五行单一之人,一个莲儿五行单水,另外两个皆是五行单木,五行单木者最是滋养万物。合欢谷修行剑走偏锋,男女乱@交,体内真气驳杂不纯,最是需要这么一位五行单木之人与大家交@合滋养。那五行单水的被天枢门抢走,合欢谷便将剩余二女抢来一个,抢来之后经过测试才知不过是位五行俱全的普通人,虽说她姿色出众,但合欢谷是什么地方,岂会缺美人?众长老连与她交@合的兴趣都没,顺手将她赐给了一位普通弟子作为玩物。 柳飘飖何许人也,岂肯甘当玩物,被那弟子领走路上,神识控出一瓶毒药,全部吐下。那弟子也不缺美人,谷中的师姐妹多得是,不仅玩的爽快,还能练功。似这般普通女子,平常他根本不正眼瞧,是以也没多加留意,才被柳飘飖得了手。毒药一入腹中,不消片刻,柳飘飖全身便起满脓包。 这下,那弟子兴趣全无,只将她领到住处,封了经脉,拴在院中角落一棵树上任其死活。 柳飘飖身上储物袋被那弟子摸走,硬是饿了三日才晕了过去。也该巧,一名女弟子拜访那男弟子,两人干柴烈火,在院中便苟合起来,一时竟忘了院子角落还捆着一人。正玩的兴起,翻滚中刚好到了树下,女弟子抬眼一看柳飘飖,吓得尖叫起来。 一下败了兴,女弟子推开男弟子,闪身跑了。男弟子不上不下,心中火起,跑到房中拿了床被子,将柳飘飖放下塞到被子中,卷起直奔后山山崖,想也没想,直接抛入山谷。 那山谷正是合欢谷阴阳二谷之一的阴谷,是处极阴死地,比当初周青等人进入的那处阴地还要强烈许多。若从空中俯瞰,合欢谷是处天然阴阳图地形,除了一极阴、一极阳之地,其余地方阴阳和合,正是处绝妙的修行圣地。 天枢九域,每一域都有一个顶级大派。除了合欢谷,其余八派皆是后起之秀,包括以天枢命名的天枢门也不过近几万年才逐渐强盛。这合欢谷却是从神妖大战之后,人族修仙伊始便开宗立派,少说也存在了十几万年。 起初合欢谷开派祖师精通阴阳,一身修为直参造化,选得地方自然也是精挑细选。这极阴极阳之地本是留给门人参悟大道所用,只可惜万事万物皆逃不脱盛极而衰,合欢谷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近万年,门人竟无一个能参透阴阳大道,反而误入歧途,以男女交@合作为修行。这两处极地自然再无人敢来,慢慢竟变成了禁地。 九派之中当属合欢谷最弱,其弟子与人争斗也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是以很不受人待见,能强撑到现在,不过是仰仗前人蒙荫,留了不少厉害宝贝而已。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又好似冥冥中早有注定。柳飘飖下坠之时,经阴气一袭,猛地醒转过来。眼瞅着自己性命不保,偏偏经脉被封,无计可施,一时心如死灰,歇斯底里大叫一声:“慎之!你是死是活,都是我害了你啊!” 越往下坠,阴气入体越快,只是柳飘飖全身腧穴封死,阴气无从宣泄,只能在她血肉之中左突右撞。 妙就妙在,阴气虽漫无目的冲撞,却总有一些在腧穴附近打转。那弟子封脉手段也不是十分精妙,片刻之后,柳飘飖身上腧穴轰然打开,瞬间,阴气全部闯入经络。 柳飘飖通了经络,先将棉被撑开,此时阴气入体,她正冷的哆嗦,索性将棉被抱住,再施展轻身功法,稳住下落之势。只是她毕竟不是周青,虽说体内也是阴阳二气,并且一直贴身带着那块玉佩,只是那玉佩炼化阴气的速度太过缓慢。一旦阴气填满,只怕必死无疑。 第61章上 百般苦怨命难逃 万千风雨任飘飖 慌乱间,看到山壁下方数十丈处竟有一个不小的平台。平台边长了三条手臂粗细的老藤,柳飘飖来不及细思为何这老藤能在极阴之地生长,忙将腰间束带扯下,卷住老藤,用力一拉,身子落在了平台之上。 此时她丹田内阳气已然所剩不多,玉佩转化的阳气不过聊胜于无,当下不敢多做逗留。仔细打量一圈,山谷深不见底,四周除了老藤再无攀爬之物,而这些老藤不似寻常藤条,竟是由下往上长来,其上生出不小细根深入山壁,将将长到此处。 柳飘飖估算一下,自她醒来,下落了也有两三千丈,莫说往上没有老藤可供攀爬,就算有,自己也爬不上去。索性一咬牙,抓住老藤顺着往下滑。 一路下来全靠小腿及双手使力,只下了百余丈,手心已然磨出血泡,小腿也好不到哪去。柳飘飖忙将棉被撕开,包住小腿以及双手,再快速下滑。如此这般也不过下降了五六千丈,整张棉被竟全部磨光。当下只能撕掉衣服下滑,待裙子撕到膝盖,也不过又下滑了百来丈。 虽说下滑主要靠双手以及小腿,前半身其他部位总也难免摩擦,此时衣服已磨得破烂不堪,再撕当真就衣不蔽体啦。柳飘飖心说这山谷还不知有多深,即便将身上衣物全部撕完,也未必能下到谷底,还不如死的体面些。当下咬紧牙关空手下滑,再下七八百丈,总算到了低,细算下来还真就刚好万丈。再看柳飘飖,手心已然露骨,小腿血肉模糊。 下了谷底,阴气已浓至极点,若不是玉佩总能提供一丝阳气,只怕她早已毙命。扫了一眼四周,那老藤竟是从地底生出,只怕地下埋有异宝,又或者这老藤本身就是天材地宝。她身上没有刀剑,用尽全力也拧不断藤干,又用牙咬了咬,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当下不敢再做停留,强忍疼痛,背对山壁直往前跑。 阴阳二气使用必须同时发出,这点周青当日就曾说过,他二人至今也未能悟出单独使用阴气或阳气之法。此时柳飘飖体内仅有一丝阳气续命,哪还使得出什么功法,因而奔跑速度也快不起来。她三日滴水未进,再加上阴气寒冷刺骨,这般奔跑无异于透支性命,人间极刑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生性好强,又极为倔强,硬是靠着一股韧性,跑出了七八十里,总算到了极地边缘,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身上玉佩运转不停,慢慢转化她体内阴气,过了两个时辰才堪堪调理的阴阳平衡。 再过半个时辰,柳飘飖缓缓醒来,觉得身上有了不少气力,忙展开身法急往前行。再行百里仍是寸草不生,她心想那老藤定是宝物啦,若是慎之未死,找到他,说不定能取了这宝物。 想到周青,思念便泉涌而至,边跑边冲天大喊道:“贼老天,你当真是瞎了眼,不辨善恶。慎之未死还则罢了,若是死了,我要让整个九霞门陪葬,一世不成便生生世世!” 正是:情意深深难诉,相思漫漫蒸熬。百般苦怨命难逃,狂哮皇天不照。 高义不堪对月,多情难盼天饶。万千风雨任飘飖,说甚修仙慕道。 柳飘飖母亲早逝,独自生存至今,虽表面淡然,心里却争强好胜。加上她母亲一生坎坷,本就有些偏激,言传身教之下,使得柳飘飖更胜其母。在她眼里只有世态炎凉,哪看得到侠骨柔情,若不是每日里诵经念佛,只怕早已入了魔。 自从遇到周青,好似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他血气方刚、重情重义,有时像个穷酸秀才一样迂腐,有时又豪迈盖世。不过与他相处数月,自己便常常想他念他。至于是何时迷恋上了他,已然说不清楚,或许是他说出生死小事耳的瞬间,又或者是他笨口拙舌劝自己的一刻,再或者是听说他生平经历的时候。 只可惜他已然定了亲,他那未婚的妻子也是那般光彩夺目,自己只能敬而远之。 如果没有颜素衣,该有多好,自己可以邀他一同前往天枢,他定然不会拒绝,也不会到了这般下场。然而颜素衣又何错之有?怪只怪命运弄人,自己没能早早遇上他。 柳飘飖一路胡思乱想,又跑了百余里,总算看到些绿色。当下再也忍耐不住腹中饥饿,看到灌木丛中结了不少通红的果子,也不管有毒没毒,更顾不上掌心疼痛,草草抓下来,连叶带果一起吞入腹中。 幸好果子没毒,柳飘飖吃饱之后,才沿路慢慢寻找补气生肌的草药。奈何一路找过去,一株有用的草药也没发现,只找到几株中原常见的石榴树。柳飘飖揭了树皮,找了块薄石片,将腐肉削掉,再凝出清水冲洗一遍,接着用树皮裹住双手及小腿伤口。这石榴树皮所含汁液仅对轻微外伤有效,似她这般严重难有效果,好在能止住化脓,倒没有过分加重。 如此这般,一路走,一路寻找灵草,有果子吃果子,没果子啃树皮。只是她运气实在太差,不光没找到灵草,一年多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只觉得地势在慢慢升高。她那手、腿之伤虽未恶化,却也没能见好,一直向外渗血,却不见结疤。 柳飘飖心里疑惑不解,按说这伤口只要不化脓,自然慢慢愈合。也不知是吃了什么野果导致的无法生肌,还是那老藤有问题,奇怪的是自己体内只有那瓶毒药的毒性,并无其他。 又过了半月,总算遇到一个采药的老头,柳飘飖忙冲上前去,倒把老头吓了一跳,她忙拱手施礼说道:“问老人家好,小女子不幸跌入山崖,老人家可有疗伤的药材,施舍两株!” “哎…!你伤成这个样子,只怕寻常草药难治。”那老头满脸皱纹,看上去约莫七十上下,肩挎药篓,稍显驼背,说话却中气十足。 第61章下 “若有生肌蕨最好,培元草也行。”柳飘飖说道。 “此处阴气太重,生长的大多都是阴荨,可没这些生肌培元的灵草。你还是去城里医治一番,再买颗生肌丹服用。” “小女子储物袋早已遗失,身上全无一物,如何医治得起?” “你误食了什么?竟还中了毒!” “小女子走了半年才来到此地,饥饿之时哪知吃了什么。”柳飘飖随口撒了个谎。 “随我来吧!” 饶了两里,上了一条小路,路上二人又互道姓名,柳飘飖唯恐合欢谷不放过自己,索性报了个假名叫云清清。这个云自然是云不惜的云,清则是借了周青的名。老头姓刘,排行老三,连个大名也没,就叫刘老三。 山野小道弯弯扭扭,饶了七八里才进了一处村落。那村落不过十余户人家,都是些木架泥糊的小房子。靠边一处小院,并排三间泥房,正是刘老三住处。 二人进了小院,堂屋里跑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满脸傻笑,见到刘老三就大叫道:“大大,大大!” “乖!站这别动,大大给你做好吃的。”刘老三笑道。 那男子果真站那一动不动,只把头扭来扭去,盯着柳飘飖傻笑。 刘老三领着柳飘飖进了屋,让了个座位,笑道:“姑娘勿怪,我这儿子天生痴傻,心肠却不坏。你稍坐片刻,我去弄些吃的。” 半刻功夫,刘老三端来两弯稀粥,几个面饼,一半给了儿子,一半递给柳飘飖。 柳飘飖一年多没吃过饭食,三两口就将面饼、稀粥下了肚,吃完才起身作揖道:“小女子谢过老伯啦!” 再看刘老三一身短打倒有七八处补丁,还拖着这么位傻儿子,哪有能力救治自己,便接着说道:“小女子就此别过,他日必有厚报。” “不急,不急,姑娘稍安勿躁。这村里十余户人家都是老汉同族之人,老汉虽无力接济姑娘,东凑西借总能凑齐姑娘疗伤所用。” “如此多谢老伯,待我疗好伤,再设法偿还。”柳飘飖拱手道。 “天行,来陪清清姑娘说会话,大大出门办事。”刘老三喊过儿子,才起身往外走。 柳飘飖心说他这儿子人虽痴傻,名字却是不俗,却不知,刘老三哥仨都没名字,就连同族之人都经常讥笑。刘老三痛定思痛,花了不少积蓄专门请城中仙师给儿子起了个大气的名字。刘老大、刘老二没有刘老三的魄力,给儿子取的名字仍是猫狗草木。 刘天行蹦跳着走到房内,冲柳飘飖傻笑道:“大姐姐,疼不疼?” 柳飘飖点了点头。 “我给你吹吹就不疼啦!” 柳飘飖叹了口气,心说这人看着怎么也有四十岁,说出的话仍如三四岁孩童,当下又点了点头。 刘天行离了老远,两腮鼓起,猛吹一口气。 柳飘飖笑道:“果真管用,不疼啦!” 刘天行却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只会止疼,却不会治病。大大每次疼啦,我一吹就好,他那腰弯了,我却总治不好。” 二人又聊了半天,刘老三才满脸笑意回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通红的灵果递给柳飘飖说道:“这是回元果,很是难得,你先吃了补补元气。疗伤用的灵石,老汉也凑够了,明日领你进城医治。” 柳飘飖接过果子,心里一惊,这种果子她认得,却不是什么回元果,而是散元果,专门用来散功。柳飘飖心说好你个刘老三,这是想给你儿子讨个便宜婆娘?面上却笑道:“多谢老伯,等下运功之时再用。小女子有一事想要请教,此处距离合欢谷还有多远?” “姑娘打听合欢谷作甚?” “舍妹被他们掳走啦,我正要前去寻人。” “哎…!造孽啊,合欢谷虽是云泽域最大的门派,行事手段却最是斯滥。你那妹妹只怕凶多吉少,合欢谷离这还有万里之遥呢!”刘老三叹道。 “啊!不行,我得去寻妹妹,咱们就此别过!”柳飘飖急道。 “姑娘何必急于一时,疗好伤再走不迟。” “也好,那是什么?”柳飘飖惊叫道。 刘老三猛一回头,柳飘飖出手如风,一掌拍在他脑后,这一招干净利落,比周青果断多了,刘老三身影一晃摔倒地上。 刘天行正一旁笑嘻嘻看二人说话,骤逢变故,只顾得大叫大大,却没有冲柳飘飖出手。 柳飘飖也不管他,提起身法仍沿来时小路进了山,稍一转弯,冲正西而去。 跑了两天也没见人追来,当下放缓脚步,一路找寻灵草。到了半夜,柳飘飖正在一棵大树上打坐歇息,忽听得前方一阵吵闹,接着便看到几十个火把朝自己这边赶来。 柳飘飖收了声息,坐在树上放眼观瞧,只见手持火把的几十人正在追前方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子。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十分秀气,此时却一会哭一会笑,嘴里话语一直不清不楚,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整话:“沈郎,你在哪?素素好想你啊!” 后面跟的最紧的是个中年男子,他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惊了女子,只一直在那女子身后低声劝慰,此时忙回道:“素素,沈公子明日就来,你先随爹爹回去。” 只听那女子大叫道:“哈哈,骗子,沈郎早被你埋了!”这句话出自那女子口中,语调却大不相同,比之前尖锐许多。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身穿素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说道:“世叔,素素妹妹必是被恶魔强占了神府,让侄儿施法收了恶魔。” “贤侄不可啊,我这几日翻了不少古书,就有一本记载了恶魔,只怕强驱不成,反害了素素。” “世叔糊涂啊,即便是那魔王魔神也得人主动献出灵魂方能全面掌控,占了素素神府的必是小魔,若是魔王,只怕挥手间便将此地夷为平地。你看素素妹妹时不时的还能记得那姓沈的,可见她神魂还在挣扎。世叔须得早拿主意,迟恐生变!”白衫男子急道。 第62章上 柳飘飖随恨而为 周慎之凭心行事 中年男子沉思一会才算下定主意,说道:“就依贤侄,贤侄施法之时须得多加小心,千万别伤了素素!” “侄儿疼她还来不及,怎忍心伤她,本来等明日师父来了最好,只是素素今日太过反常,怕是等不到师父啦!” 白衫男子说完挥手祭出一把灵剑,又甩出一把符篆,快速冲到素素身边,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边念边将符篆贴于素素额头、双手、膝盖、肚脐等位置,接着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身!” 果然,素素身子扭了几下,一团黑雾自她眉心而出,转瞬就跑了几十丈。白衫男子岂容它跑,当下一剑刺出,也是光芒刺眼,锐气十足。 那黑雾见他剑芒劈来,不但不闪,反倒迎剑而上。剑气将它劈作两半,它便两半同时袭向白衫男子。 白衫男子挥剑画出一道阴阳纹,往前一推,心说这乾坤剑法系自家门派看家剑法,定能建功。 柳飘飖在树上看的真切,心说他这剑法虽说犀利,却比慎之的情意剑少了不少灵性。 果然那黑雾仍是不闪不避,虽被这乾坤剑法劈成碎片,眨眼间又聚在一起,到了白衫男子跟前,猛地变幻形体,化成一般丈长魔斧,直劈下来。 白衫男子吓得胆裂魂飞,脚下竟使不出力气,手上宝剑也成了摆设。 魔斧劈到白衫男子脖子上,骤然激起一道七彩宝光,硬生生将其拦下。那宝光拦住魔斧仍不肯罢休,瞬间化成一把七尺彩剑刺向魔斧。 魔斧刚才已经吃了大亏,被那七彩宝光拦了一下,竟耗去自己大半功力。哪敢与它再斗,瞬间变回黑雾,向东逃去。柳飘飖当即跳下大树,直追黑雾。 那彩剑只追了百丈便返身回来,再化成一道彩光回到白衫男子身上。 白衫男子刚想提剑再追,中年男子忙一把将其拉住,说道:“贤侄莫追,先救素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你个怂包,若不是你那师父厉害无比,老子肯将女儿许给你?刚刚若不是那护身符,只怕你早已命入黄泉,还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 且不说素素如何,单说柳飘飖一路追了百余里,仅能远远看到黑雾,却始终无法追上。那黑雾更急,明知道身后缀了个人,奈何自己功力损耗太多,竟始终无法将其甩开。 黑雾也不敢朝人多的地方逃,只能在山野之地乱窜。柳飘飖更不敢歇息,所幸有玉佩输入阴阳二气,勉强能够跟上,哪怕饿了,也只是顺手摘些树叶、野果果腹。 一人一雾,你追我逃,跑了半年,才进了那处大泽。黑雾跳入湖中不见了踪影,柳飘飖心中抱有一丝侥幸,以她的资质想要找合欢谷、九霞门复仇,只怕此生无望,若是能将灵魂献于魔神,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当即跪在湖边祈祷,恳请魔神降临,才有了随后之事。 。。。。。。。。。。。。。。。。。。。。。。。。。。。。 再说周青、芗女二人,一路直往北飞,那火苗也一直悬在周青头顶。又飞了上千里,芗女稍作提醒,周青又往前飞出十里,才在神识边缘发现数百团黑雾围在一起,似乎正在交流。那些黑雾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声音,只是有几个蹦蹦跳跳,显得十分兴奋。 周青当即停住脚步,藏在一颗巨树之上。只见其中一团黑雾,脱离魔群,飘在空中,叽里咕噜说了不少,接着其他黑雾也全部朝他涌去,不大会功夫,数百团黑雾竟融为一体,大小虽没多大变化,仍是水桶一般,雾状的身体却几乎凝为实体。 百雾一体的黑雾,只适应了片刻便朝北窜去,速度比之前那只快了何止十倍。周青将速度提到极致,仍是连它影子都追不到,只能辨别大致方向继续北飞。一路又见到七八个正在融合的黑雾,也如之前那只一般,融合完成便朝北飞去。 “和尚,刚刚那只至少也有金丹后期的修为,这里七八只,咱们还是回去妥当。”芗女急道。 “它们都朝一处汇合,定然有大事发生,不看个真切,如何能够安心?” “成天安心安心,你到底担心什么?”芗女怒道。 “我担心生灵涂炭,更担心这些事与我有关!当日我在涟源州城,不过一年,便来了个白虎屠城,那事本就与我有些关联,概因我之前杀过一个金丹白虎。而如今,刚到邻云城,又出了魔,事情哪有这般凑巧?” “天枢多少修真门派,哪个弟子没有坐骑,骑白虎的多得是,杀白虎的更是不计其数,哪能因为你杀了一只金丹白虎就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咱们远远看着,不出手总行了吧,再说有火灵在,那些魔未必伤的了咱们。” 火灵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魔族强大之处就在神魂,说不定早就发现了咱们,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才没来寻咱们麻烦。”芗女仍是担忧。 “那你在此处等我,我独自探上一探!” “你当老娘怕死?老娘只是怕你死!”芗女叫道。 周青再不多说,抱起她继续前行,又行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谷外围。那山谷倒也不深,下去不过七八十丈,长宽也不过百余丈,正中心有一处星芒,黑暗中尤其耀眼。 二人再藏于一颗树上,只见星芒附近已围了百来个形如实体的黑雾,这些黑雾个个念念有词,说些什么则全然不懂。 众魔祷告之时,四面八方仍有不少魔族赶来,有几个离着周青已不过两里,却仍是视而不见,显然眼前之事更为重要。念了足有一刻钟,最先祷告的百来个魔族此时全都排着队向星芒走去,进了星芒便消失无踪。不过片刻功夫已有十几个魔族消失,每消失一个,星芒便亮上一分。 周青猛地把芗女放在树上,仗剑直冲星芒飞去,芗女想要将他拉住,却哪里拉的住! 第62章下 周青冲出不远,离着星芒还有二十里时,便有八团黑雾迎了上来。周青头顶火灵不等他指挥已然冲了上去,张嘴一口蓝焰喷出,竟只将最前面黑雾磨去十之一二。火灵大怒,身子直接撞了上去,直接从黑雾体内穿过,虽将其中间烧空不少,却没能全部磨灭。 与此同时,周青已数剑斩出,芗女躲在树上也是神识做刀连劈几下,只是她经络被封,坚持不了多久,不过辟出三四十刀,识海已然放空,当下只能干着急。 周青剑芒不过辟出十多道,便被一团黑雾撞到身上。其他黑雾有些化刀、有些变枪,一起击向周青。 撞到周青身上的那团黑雾竟直接闯入周青识海,那玉球一转,一道至纯无比的阳气喷出,只一下,就将黑雾磨去个七七八八,吓得它急忙逃出。 其他六个化作兵器的黑雾此时已然到了周青身前,周青反手挥剑,在身体四周抹了一圈,同时凝出一条十余丈长的火龙迎向魔兵。 说时迟,那时快,六个魔兵拼着损掉小半修为,硬是将周青剑芒、火龙统统灭掉,接着同时击到周青身上。 周青只觉浑身一冷,说不出的痛苦,不似断骨削肉那种疼,更像整个人已被劈散。最痛苦的则是神魂,好似被魔兵割裂了一般,只觉整颗脑袋要四分五裂。 幸好有玉球一直在识海运转,才保住他精神不乱、神识不灭。生死关头,周青抬手将那金精匕首挥出,权当剑用,神识指挥它横斩半圈。未曾想还真就如芗女所说,匕首虽小却比他那破剑好用不少。金主杀伐,那金精果虽是后天金精,威力却非同小可,一下便将六把魔兵拦腰斩断。 之前火苗一直在与最前方那只魔争斗,此时虽未完全将其灭掉,却总算将其赶走,腾出手来,忙向六把魔兵喷了一口烈火。 六把魔兵本就被周青剑芒、火龙磨去小半修为,而后又被金精匕首拦腰斩断,此时再面对威势汹汹的先天火灵,当真是无力招架,只能左右闪躲,逃命去了。 周青忙再往前飞,此时那最初围着星芒的魔族已然全都消失无踪,后续而来的魔族则全在祷告,看见周青冲来,竟没一个出来阻拦,仍是祷告不停。 周青冲到星芒前一里,停住脚步,正对星芒中心凝神刺出一剑,也不管结果如何,扭头就跑。火灵看周青刺出一剑,也跟着喷出一口烈火,再一闪身进了周青识海,蹦跳一会,又自行回到玉球之中。 周青头也不回,到了大树旁,卷起芗女继续疾飞。 芗女笑道:“和尚,你不是胆子大着呢吗?怎么头也不敢回?” 周青疾飞不停,嘴上说道:“我已然尽了力,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回不回头的有何区别?” “你这和尚懂得什么?咱们修行之人讲的是逆天改命,你成天听天由命可成不了大器!” “逆不了天的时候还不是要听天,多说又有何用?” “就你道理多!”芗女嗔道。 一路飞驰,天亮才到了新城附近。二人降落在地,快步进了城,直奔斗宝阁而去。 通报之后,上了六楼,见了黄三爷,周青拱手说道:“三爷,昨日在下前往涟云山,本想前去寻找家人,走得深了,便宿在山中,不料竟见到不少黑雾。若在下猜测不错,那些应当是魔。在下一路尾随,在正北方向两千多里处,竟有一处星芒闪耀,那些魔族纷纷进入其中不见了踪影。在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特来禀告三爷,也好让龙虎帮早做应对。” “那些魔族何等修为?星芒的样子再说清楚些。”黄三爷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可见龙虎帮早就知道魔族之事,只是对于星芒有些不解。 “那些魔族速度较在下快出百倍,有几个与在下插肩而过,竟然视若不见,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做。待在下到了星芒附近,才发现那些魔族进入星芒之前都会祷告一番,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在下是一句也没听懂。至于星芒的样子,则是八角连线,颇像乾坤八阵图!” “我知道啦,你很不错!你那家人可曾寻到?对了,你那相好的现在如何?”黄三爷笑道。 “在下在城中打听一天也没找到家人下落,听人说起涟云山中有不少人伐木凿石,所以才去得山中。至于圆圆,哎…已然故去啦!” “你年轻英俊,还怕没有红颜知己,圆圆福薄,故去就故去啦。你身边这位才真是倾国倾城,须得好好珍惜!哈哈!” 芗女听罢,顺杆子上墙,说道:“听到没?花和尚成天勾三搭四,天下哪有老娘这般倾国倾城又死心塌地的姑娘?” 周青干笑两声,抱拳告辞。 出得门来,周青二人先去买了个储物袋,回到客栈,将妖界不少灵草异果倒换到储物袋中。 “和尚,你还真是重情重义,不过一青楼女子,值得这许多本钱?”芗女调笑道。 “哎…!不过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哪里由得了她?”周青叹道。 “你们那里个个都像你这般神神叨叨吗?”芗女奇道。 “……” 周青揣上储物袋,独自来到秀帷楼,又塞了两根千年灵草与阎姑姑,才再次见到秋娘。 “三哥,这两日我足不出户,未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无妨,我看许多人都得了小院,你没有吗?” “有是有,还没建好。” “你与钱立元还有几日相会?” “四日。” “你与他相会之后,托词探望夏生,七日后你沿涟云山山路往正北走五十里,右手有一处百丈高宽的光滑峭壁,很是显眼,我在那里等你。” “好!三哥心中是否已有定计?” “还在寻思,待你与钱立元相会之时,再打探下龙虎帮近日动向,主要是姜四爷的去处,七日之后咱们再议,记着带上夏生。” “夏生还是…” “放心,我自不会害他,这里不少灵草异果,你与夏生分了吧。”周青将储物袋塞到秋娘手中,转身就走。 “三哥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心夏生年幼,怕坏了三哥大事!”秋娘急道。 “我知道,你护弟心切自然没错,只是你总不能一辈子护着他。很多事要放他自行处理,男儿大丈夫岂能总活在女人羽翼之下?”周青说罢再不停留。 秋娘心说是啊,夏生即将年满十六,若是父母还在,只怕已为他娶亲。自己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如何能护他一生,福祸本难断,让他自力更生,未必便是坏事。 第63章上 除龙虎四人密谋 剿魔族各方算计 周青回到客栈,每日仍前去茶楼坐听消息,连着七日,竟无一人提到魔族,不禁有些疑惑:那些魔族当真就此消失?那处阵法到底是传送阵还是召唤阵? 到了七日之约,周青、芗女二人提前赶往涟云山那处光滑峭壁旁等候,此处全是些低矮灌木,因此少有人来。等了半天,才见夏生背着秋娘快步而来。周青仿着鸟叫吹了声口哨,夏生才注意到二人,忙朝这边赶来。路上秋娘早已暗示他此人正是周三,是以他见了周青忙放下姐姐,作揖说道:“见过恩人!” “不必多礼,随我来!”周青虚扶一把,转身前行带路。 往东又走了半里地,再往南一拐,绕到了峭壁之后,正有一处天然的山洞。四人进了山洞,周青才笑道:“我为大家引荐一番,这位是芗女;这二位是亲姐弟,秋娘,夏生。” 来之前周青早已警告过芗女,不准她提及秀帷楼之事,是以她只能含笑与秋娘姐弟见礼,嘴上却实在忍不住,调笑道:“和尚好福气,秋娘姑娘可真是温顺可人!” 周青瞪了她一眼,笑道:“贤姐弟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夏生,近来修为可有长进?” “蒙三哥恩典,那日除了白虎,换了不少灵丹妙药,现在已然化液七成。”夏生毕竟小孩子脾性,说完又忍不住问道:“三哥,这便是你本来面目?当真是英俊潇洒,你与家姐这般有缘,不如做了我姐夫如何?” 周青还未回话,秋娘急忙接道:“乱说!你傻啊,看不出芗女姑娘才是三哥意中人吗?” 芗女本来想看周青好戏,听秋娘说完,又觉十分受用,忙抬眼观瞧周青,看他如何回话。 周青笑道:“哈哈,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谈谈正事,秋娘可打探到姜四爷去处?” 芗女失望至极,怒瞪周青一眼,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钱爷好像与那姜四爷往来甚少,听他口气,这姜四爷十分神秘,是以并未打探到有用消息。罗大爷前日设宴招待钱爷,我在一旁伺候,倒是听说了魔族现世的消息。事后,钱爷私下里告诉我,说是龙虎帮想要九霞门出手,让他代为禀告;还说魔族留有一处阵法,破开阵法说不定有许多天材地宝、远古神兵。” “钱爷什么意思?他肯不肯代为上报?” “他自然愿意,上次妖族之事,九霞门虽说没讨到好,却得了一处宝藏的秘密,日后总有机会去取!听钱爷意思,那魔族比妖族更早,宝物必然更多,九霞门岂有不探之理!他昨日已然出发去了九霞门。” “好!希望这次九霞门别再做缩头乌龟!”周青笑道。 “三哥对于龙虎帮之事有何计较?”秋娘问道。 “眼下罗大爷藏在山中阵法之内,黄三爷闷在斗宝阁足不出户,姜四爷不知去向,只有许五爷一人还远在州城,眼下九霞门将至,倒也不宜动手。等到九霞门来了,再浑水摸鱼。 你二人等我消息,若是魔族气势过凶,咱们马上撤离。夏生,你那几个好兄弟,也得准备起来,多加留意龙虎帮动向。切记,不可将我的事情告诉他们,我信得过你,与他们却交往太浅,眼下还不宜将事情全盘告知。”周青与秋娘姐弟有生死之交、救命恩情,相信她俩不会出卖自己,是以才将想法说出,也好让两人早做准备。 “三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这段日子又结识了不少小兄弟,眼下已有四五十人,正准备成立个帮派。只是帮派名字还没想好,又恐龙虎帮打压,才拖了下来。”夏生回道。 “如此甚好!待有一日,除了龙虎帮,正好由你接手。”周青心说还真是巧了,未曾想夏生还有如此手段。 “我有两名兄弟,皆是被龙虎帮杀了全家,侥幸逃出一命,现在正潜伏在龙虎帮内,伺机报仇。只是他们修为低下,眼下还起不了大用!” “无妨!只要人心可用,修为低些算的了什么?龙虎帮在明,咱们在暗,慢慢算计,总有扳倒它的一天。予你的灵果早些吃了,多出的送与弟兄,让他们也提高些修为,灵果多得是,吃完再来寻我。我最近就住在新云客栈,有事在门口吹哨,再来此处汇合!” 周青吩咐完夏生,又对秋娘说道:“秋娘,城中神识不敢乱扫,只能夜深人静时,悄悄观察。你若有事,只需在院中晾件红裙,我自会设法与你相会!” 夏生待周青吩咐完才说道:“三哥有所不知,咱们修行功法太差,即便多服灵果,进度也十分缓慢,不如卖掉一些,换几部好些的功法。” 周青一直修行太玄真经,对其他功法不甚了解,只是听张毅简单说了些,当下回道:“依你!我这还有不少灵石,也全给你!” 说罢,挥出自邻云城罗爷那得来的一万八千灵石,夏生也不客气,挥手收入储物袋中。 芗女此时才转过脑袋,仍是面带怨气,说道:“这小小涟源州买得到什么好功法?明日我刻录几份予你!” 周青心说她是元婴修士,刻录之时再加入自己心得体会,自然不是一般功法能比,当即拱手笑道:“芗女果真大度,在下十分佩服。” “老娘欠你的,活该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周青表情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话,秋娘忙插嘴道:“芗女姑娘有所不知,三哥乃当世君子,岂会像市井小民一般轻许诺言,嘴上不说,心里未必没有!” 秋娘本想劝芗女不必急于一时,谁曾想,芗女闻言更怒,叫道:“哼!要你来劝?和尚什么人,老娘岂会不知?” 周青忙说道:“秋娘勿恼,夏生勿怪!她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秋娘、夏生又不傻,一句话就听出芗女面冷心热,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老娘可不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死在老娘手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尤其是那些小狐狸精,老娘是见着一个杀一个。”芗女有台阶也不下,硬是死倔到底。 第63章下 周青心说你十年才出一次山,哪去杀这么些人?眼下也不揭破她。三人只当没听见,你看我,我看你,心不在焉。 芗女见三人根本不理会自己,心里更怒,大叫道:“好你个和尚,胳膊肘净往外拐!” 周青仿佛入了定,秋娘姐弟俩也是看着洞顶发呆,芗女左右无计可施,只能偃旗息鼓。 周青看芗女消停下来,才一把将她抱起,朝洞外掠去,临走说了句:“明日此时来取功法。” 秋娘姐弟俩等周青走了半个时辰,才快步下山。 次日,周青买来玉符,再多买两个储物袋。待芗女将功法刻录好,再飞到峭壁后,等候夏生。待夏生来到,周青交了玉符并一袋灵果,也不多停,紧忙返回客栈。 时间匆匆过去一月,周青每日里仍是晚上练功打坐,白天去茶楼喝茶,期间又去了几次涟云山,一来与夏生互通消息,二来也装作山中寻人。这日半夜时分,周青神识仍如往常一般,悄悄打探整个新城,扫到秀帷楼后院时,正瞧见秋娘院中挂起了红裙。 这一月来,芗女已将神识修行之法,以及各类妙用悉数相传,主要有攻击之法、传音之法、搜魂之法。只是他还未曾熟练,不敢乱用。 芗女倒是可以神识传音给秋娘,只是据她所说,若是近了还好,这么远的情况下,她那神识波动厉害,只怕瞒不过黄三爷,周青神识虽不如她,波动却微不可查。 次日傍晚,周青迈步进了秀帷楼,照例递给阎姑姑两根灵草。阎姑姑这次却不肯接,只低声说道:“公子莫不是恋上了卿卿?奴家观公子年轻俊秀,难得还彬彬有礼,不忍你无端丧命,莫要再见她啦!” 周青心说这阎姑姑虽然势利了些,心肠倒不算坏,当即笑道:“姑姑误会啦!圆圆生前酷爱唱曲,也写了不少,刚好让卿卿抄录下来,今日特来取走。” “果真如此?奴家好意相劝,公子可要好自为之!” “姑姑一番好意,在下岂会不知好歹?取了词曲就走。” 阎姑姑这才接过灵草,说道:“快去快回!” 周青见了芗女,也不急着问话,先从储物戒中挥出笔墨纸砚。他本就喜爱书法,守孝之时,一直带着笔墨纸砚。后来去往复州之时,便统统收入储物袋,后来又转到储物戒中。 铺好纸,磨好墨,周青才说道:“我说你写!” 秋娘不知缘由,也不多问,周青说一句,她就写一句。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周青连续念了六首乐府诗,有《怨歌行》、《白头吟》等,都是些中原脍炙人口的乐府名诗。 “这些都是三哥写的?”秋娘诧异道。 “那倒不是,都是我家乡之人所写,咱们那修行的人少,读书的人多。” “怪不得三哥重情重义,原来你那家乡都是多情之人。”秋娘感叹道。 “若是阎姑姑问起,就说是圆圆所留。” “知道!钱爷昨日回来啦,九霞门仙师这两日也会前来,三哥若有算计,须得早做准备。” “咱们不必刻意算计,到时见机行事。钱爷为何没跟九霞门人一道回来?” “上次妖族之事,钱爷险些吃了大亏,被同门说是经营不善、安排不周,这次自然早两天回来,提前安排。” “他可曾提起这次来的是些什么人,都有什么修为?” “不曾细说,只说换了个太上长老,阵势比上次还大。”秋娘回道。 “姜四爷还是不知去向?许五爷可曾回来?” “姜四爷神神秘秘,没人知道他的去处,不过这次九霞门前来,他必然要现身。许五爷倒是前日刚回来,钱爷已然与他见过面。” “你这几日没事,通知夏生,让他收敛一些,千万别露出马脚。龙虎帮不可小觑,上次白虎屠城让他们得了一座新城,这次不知又打得什么算盘。” “三哥放心,我等下就去找他。” “我看你修为一直不见提高,特意找了门修行功法,并用玉符刻录了心得。这门功法名叫太玄真经,想必你也知道,只能修到金丹。我与你资质相同,同样五行皆有,修的也是此功法。只是如此修行,福祸难定,你须得想清楚!”周青说道。 “因为没有资源,我从不敢奢望修行。现在有三哥相助,莫说福祸,秋娘死又何憾!” “好!明日山中相会,我帮你重洗经脉。”周青心说果真没看错人,这秋娘看着温顺,心里却有一股韧劲。 周青将玉符递给她,先让她熟悉一下,接着收起笔墨纸砚,转身走了。 门口正好遇到阎姑姑,周青又取出纸张,拿与她看,说道:“在下岂能辜负姑姑一片好心,这不正是圆圆所留?” 阎姑姑读了一遍,叹道:“未曾想圆圆还有这等才华,只可惜红颜薄命。” 周青长叹口气,收起纸张,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先将今日之事说出,接着问道:“分神修士能否看穿咱们的伪装?” “所谓分神,即是元神可主动脱离身体束缚,自行修炼。若他刻意分出元神分辨,自然能够看穿;若仅凭神识,那元神受到躯壳限制,八成是看不穿。若是合体高手,身躯也与天地相合,自然不受限制,一眼便能看穿咱们。你看起来不过练气修为,我经络被封,只要不用神识,和普通人无异,他哪来这许多闲心专门辨认咱们。”芗女说得头头是道。 周青笑道:“这下我算安了心!” “嘻嘻,知道老娘有用了吧?” “……” “别不承认,你会越来越离不开我,以后说不得要天天求着我,到时我再把你一脚踹开,让你老是冷言冷语,嘿嘿嘿!”说着自然联想到周青哀求自己不要离开的场景,禁不住又奸笑几声。 周青也不理他,抄锅添水煮好果粥,再烤上一块妖兽肉,又挑饱满的灵草仙芝炒了一盘青菜。芗女气得大骂他暴殄天物,嘴上却吃得最快。 第64章 穆秋娘气通阴阳 黄三爷蛊惑人心 次日一早,周青二人前往峭壁山洞等候。 待秋娘姐弟来到,周青说道:“我修行方式与众不同,体内并非真气灵液,而是阴阳二气,运用之时也是二气同发,至今也没摸索出单独使用阴气或阳气的窍门。不过水滴终有石穿日,铁杵也有成针时,假以时日,总能摸索出来。 秋娘你五行杂乱,吸引灵气太慢,即便吃了灵果也多半无法吸收。我要将你体内真气全部化为阴阳二气。 天地万物皆由阴阳而来,是以无论何种灵丹妙药、灵草异果,吃了总能有所长进,按理应比转化灵气来得快。 只不过,此事我也是头次施为,不敢确保万无一失,你若有任何不适,须得及时说出。” “三哥只管施为,死活兹当命中注定!”秋娘说得十分果断。 周青再不多说,示意秋娘盘膝而坐,自己与之相对,手心相贴,小心翼翼将体内阴阳气输入秋娘体内。 秋娘多年未曾修行,一身修为还在练气初期,全身经络尚未全部打通,周青只得缓而图之,慢慢沿着她手三阴经挨个腧穴打通。 从中午到深夜,才将她手三阴经全部打通,中途倒也没出什么差错,秋娘只觉得手臂有些胀痛,尚可忍受。 一直过了三天,终于将秋娘全身经络打通,若是被人知道,周青只用三天便将一位练气修士强行提到筑基,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待全身经络一通,秋娘只觉全身通泰,放眼天地都宽广不少,当下翻身跪地,就要磕头。 周青一把将其扶起,说道:“这等方式无异于拔苗助长,总不如自己修来的牢靠,只怕以后的路就窄了!” “若不是三哥,秋娘此生也无缘筑基,哪有什么以后!” “你来试试用这阴阳二气运转太玄真经。” 秋娘再次盘膝坐地,心中默念太玄真经,果然天地间无数气流汇了过来,气海中一转便化为阴阳二气。手一挥,瞬间凝出一道火球,再一挥,火球边又出现一枚水球。 “瞧瞧,瞧瞧!秋娘比你这笨和尚聪明百倍!”芗女揶揄道。 秋娘感悟片刻便站起身来,笑道:“这阴阳二气当真好用,运行起来比那灵气快速威猛,补充起来也比灵气简单便捷。” 周青心说自己两个金丹却是诡异无比,每日转化不少阴阳气,能进入金丹的却仅有几丝,其他的都在中下丹田积累。知道这是自己与常人不同,秋娘以后未必能结出两颗金丹,也不用现在就告诉她,当下说道:“这是自然,天地万物皆可化为阴阳二气,却不能都化为灵气。比方说这空气之中,灵气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不少呼吸之气、雨水之气、燥火之气等等,修行之人仅能吸收灵气,咱们却能统统吸收,自然快上不少。” “怪不得老娘总觉得体内多了一道怪异的真气,原来是你这色和尚所留。”芗女叫道。 “为何不早说?” “老娘经络被封,这段时日感受不到真气,倒是给忘啦。”芗女嬉笑道。 “如果我依此法,能否将你体内封灵阵冲破?”周青忽生奇想。 “应当可以,只是太过凶险,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性命不保?老娘还没克死你,可不想这么早就死。怎么着,你嫌我碍手碍脚?” 周青心说你这脑子果真与众不同,也不回她,又对夏生问道:“修行可有长进?” “得了三哥诸多灵果,哪能没有长进?现在已经化液九成,再有一月便可圆满,到时换枚逆行丹,即可冲击金丹。”夏生回道。 “何谓逆行丹?”周青听这名字颇为不解,既要化液成丹为何要叫逆行。 芗女抢答道:“和尚当真是笨,咱们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金丹之下不过身体好些,寿元仍与常人无异。到了金丹寿元立增两百岁,可不是逆行吗?从金丹到大乘,每次破关总要历经各种劫难,虽不似大乘渡劫成仙那般要经天地雷劫,却也有心魔劫、情劫、五行劫等等。” “修行不应顺天而行、阴阳和合吗?太玄真经里讲得细致,龙虎合而丹成,可没说什么劫难。”周青不解道,他当日成丹可没什么劫难。 “太玄真经乃是人族修仙伊始太玄门的镇派之宝,早已失传,现存的不过后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小部分。太玄真经的说法当日可取,现在却未必可取。概因升仙通道被封,唯有逆天而行方能冲破封锁。” “谁有这般能耐,封得了升仙通道?” “白痴,我上哪里知道!”芗女白了他一眼说道。 “为何我成丹之时没有劫难加身?” 芗女答不上来,索性再白他一眼,接着又灵机一动,调侃道:“你做了老天的乖乖儿,他自然舍不得施加劫难。” 周青知她调侃自己,不再多问,心想总有弄明白的一天,转脸对秋娘姐弟说道:“想必此时九霞门已到,咱们见机行事。”说罢再携芗女当先离去。 进了城,果真热闹了许多,斗宝阁十字路口处正围着上千人,服装各式各样,显然都是些散修。路口中间搭了一处高台,黄三爷正在台上卖命演说:“各位,想必大家对魔族之事都有所耳闻。近日经我龙虎帮多番打探,终于探到魔族阵法入口。魔族自天地初开便强立于世,后经神魔大战方才消失无踪,入口之内必是魔族秘地,里面不知存了多少天材地宝、神兵利器。 我等修士拼的就是机缘,若有机缘,谁敢说咱们不能称雄为尊、开宗立派?谁又敢说咱们不能飞升成仙、逍遥天地?莫非我等甘为人后,一辈子任人驱使?还是我等生就低人一等?不!我等绝不屈服天命,定要与它争个高低。”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台下群情高涨,齐声大呼:“不服天命!” 黄三爷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待台下齐声三呼之后,他一挥手,台下上千散修竟如久经沙场的士兵一般,瞬间安静。黄三爷不禁有些自得,五位兄弟之中,论修为他倒数,论对人心的了解,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第64章下 五十年斗宝阁见了多少人心?天枢人人都是赌徒,区别只是有些人赌灵石,有些人则是赌命,了解了赌自然就了解了人心。 只听他大声喊道:“机缘就在前方,尔等可敢一搏?” “搏!搏!搏!”上千散修齐声嘶吼。 黄三爷挥出一把巨斧,直指东方,大喊一声:“出发!” 散修们纷纷往东疾奔,只有几十人留了下来左右观望。 周青心说好你个黄老三,蛊惑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看来姓姜的要放一放,先宰了你再说。 心里虽这么想,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若是能有个让龙虎帮开罪九霞门的法子多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灭了龙虎帮。 他与芗女商议了一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挑拨离间无处下手,栽赃陷害未必能成。龙虎帮剩下的四位头领个个奸猾似鬼,倒是杀早了朱二。 刚想回客栈,黄三爷已闪身来到他身边,笑道:“又进山啦?” “回三爷话,在下找了一月也没寻到家人,就连同村之人也没看到一个,只怕是凶多吉少啦!”周青叹气道。 “不必如此伤感,早断凡情未必就是坏事。随我来,送你一样宝贝!” “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三爷不吝赐教。”周青拱手说道。 “你想问我为何如此看好你?” “正是!” “就凭你当日捣毁我帮众识海,却没有赶尽杀绝,还留下吃食,就值得我看重你!” “三爷就不觉得我有妇人之仁?”事已至此,周青也不抵赖。 “哈哈…哈哈!何谓妇人之仁?不过一些人强找借口罢了。你一定觉得我两面三刀,刚刚蛊惑了一群人前去送死,反过来又说仁慈,是也不是?” 周青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这些人若不拼上一拼,此生再无希望。是为了逆天改命死去好,还是苟且偷生好?”黄三爷反问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周青心说我管你巧舌如簧,反正不着你的道。 “这是弱者的托词,我等生而为人,都有修仙慕道的权利。那些人凭什么打娘胎里就占尽好处,咱们偏要拼死挣命?若不想让后世子孙也如自己一般,为块灵石拼的你死我活,就要豁出命去争!” 周青心说他莫非已看出自己身份,不然何必非要对自己一人蛊惑,当下回道:“三爷金玉良言,自然十分有理,然而在下只想苟且偷生,不想称雄为尊。” “好!好!好!果然心志如铁,随我来吧!” 周青、芗女只得跟他进了斗宝阁。 到了六楼,黄三爷挥出四把兵器,有剑、刀、枪、锤,个个都宝光闪耀,竟都是法宝,虽说品阶不高,却比灵器好上许多。 “也不知你善用何种兵器,挑一把吧!” 周青毫不犹豫选了一把长枪,往前一刺,旋即回马后扫,倒也颇有架势,接着收枪抱拳道:“蒙三爷抬爱,在下家传功法正是枪术,做梦都想有把宝枪。” 黄三爷面色稍微一变,又不着痕迹掩饰过去,笑道:“当真看不出来,你这般斯文秀气,竟然会使长枪,还以为你会挑剑。” “在下剑法很是一般,不过几招花架子,入不了眼的。” “去吧,这几日九霞门众仙师住宿城中,千万注意言行,免得得罪了贵人,我也保不了你。”黄三爷挥手道。 周青告辞离开,到了客栈,芗女才说道:“和尚当真奸猾,这都不上当。” “朱二之死已然暴露,那处丛林树木断了大片,明眼人自然知道是剑气所致。黄老三怀疑到了咱们,只怕会一直监视,若是闹到九霞门也怀疑咱们,只怕到时跑都跑不掉。明日得去租处小院,这一个月咱们装作找寻亲人,住在客栈还可理解,若是常住下去太惹人生疑。” “黄老三既然有所怀疑,为何不直接动手试探?”芗女不解道。 “嘿嘿,黄老三工于心计,倒与我中原谋士相似,总想以智取胜。唯有如此才能显出他的手段,若是直接动手,岂不落了下乘?若我不是凶手,他岂不脸面无光;若我是凶手,连朱二都杀了,他岂有胆量冒险?” “这也说不过去,他何不多叫些人,杀对了最好,杀错了也不过两条人命。”芗女仍是不能理解,以她的实力,自然是万事都靠拳头,管你对错,杀了再说。 “他今日演说之时,说到精彩处不禁有些得意,虽然掩饰的不错,却刚好被我看见。这就说明他善于攻心,并以此为乐。所谓上兵伐谋,先试探出咱们身份,再做出应对,才是上上之策。我若是他,也会如此行事。” “哪有如此麻烦?” 周青想了一下,分析道:“若明刀明枪前来,只有五种结果:其一,咱们是凶手,他们杀对了,皆大欢喜;其二,咱们是凶手,但是修为很高,被咱们杀退或让咱们跑了;其三,咱们不是凶手,修为低下,他们知道杀错了,这个结果还不算糟;其四,咱们不是凶手,但修为不错,又被他们杀了,他们不知道杀错了人,只会让自己放松警惕,反而给了真凶可乘之机;其五,咱们不是凶手,但修为很高,这样更糟,凶手没抓到,反而给自己竖了个强敌。” “哇!和尚你这脑袋怎么长得?这么多弯弯绕都想得出来?”芗女惊讶道。 “不是我想得出来,善攻心者,必然多疑,黄三爷必定这么想。只是奇怪,咱们看起来普普通通,他因何会怀疑咱们杀了朱二爷?” “你对天枢太不了解,修士有很多掩饰自己修为的手段,能捣毁龙虎帮众人识海,修为自然不可能只有练气,他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这就对啦,怪不得他今日说什么仁慈。毁帮众识海和杀朱二爷一前一后,手段截然不同。看来他仅仅是起了一点疑心,我没挑剑,他应该不会再怀疑是针对龙虎帮,只是笃定咱们必然有所隐藏,仍会继续监视,好知道是何目的。” “哎呀,不管啦,勾心斗角的头疼。反正你活,老娘不死;你死,老娘也不活!”芗女晃了晃脑袋说道。 周青笑道:“明日租了小院,再去摆个摊铺,收些旧书典籍、阵法图谱。我那剑法早已到了瓶颈,始终难有进展,看看旧书之中能否找到一些记载,若是能将阵法融入剑法中,是不是威力更胜?” “我对剑法一窍不通,九霞门只修五行,一本剑诀也找不到。倒是听说,云泽域有一个天剑门专修剑法,修为最高的也是个分神修士,厉害无比!若不是合欢谷底蕴十足,只怕早被天剑门给灭了。” “太好啦!待此间事了,咱俩就去天剑门求经问道。”周青喜道。 “不去救相好的啦?”芗女调侃道。 “漫无目的,如何去救?咱们一路行,一路打探,若能学好本事,自然也多了几分救人的把握。” 芗女窃喜,心说:“臭和尚,老娘水磨工夫,总算把你感化不少,再不想着扔下我啦!” 第65章上 混沌奇石现新城 上古阵图出深山 次日,周青卖了三株千年灵草,得了五千灵石,靠东城门租了处新建的小院,当晚就搬了进去。 住入小院,二人仍是同居一室,周青在床边打坐,芗女侧卧床头笑道:“和尚,隔壁现成的房间,为何非跟老娘住在一起?” “咱们神识不敢乱扫,黄三爷可毫无顾忌。客栈里同居一月,刚搬出来就分开来住,岂不令人生疑?” “那你和老娘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同居一室,当真就不心动?” “客栈里每天问,怎么搬出来还问?”周青气道。 “和尚,大事不好,你今天脸红啦!”芗女叫道。 “……” 又过三日,众人只知九霞门众仙师住在龙虎帮一处大宅院内,却没见一个露头。关于魔族的消息却越传越离谱,某某闯入阵法,一番杀戮,得了两把远古神兵;某某得了神君遗蜕,可将神魂附在其中,短暂操控;某某得了魔王之心,借此从金丹初期直入元婴。 周青在自家院外不远处摆了个收书摊位,刚好可以看清东城门。三日来收了不下百册旧书,多是奇闻异事,并没什么阵法图录,更没有修行典籍。天色渐黑,正准备收摊回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过来。 “哥哥,这本书能换几块灵石?” 周青看他身上衣裤破破烂烂,脚上连双鞋子也没,背后还背了个脏兮兮的麻袋,难得一张小脸却干干净净、十分俊秀,于是温声问道:“你想要几块?” “二十块!”小男孩想都没想就回道。 “你可拿不了二十块灵石。你父母在哪?让他们来取!” “我能拿了!”小男孩将麻袋放下说道。 “你不怕被人抢啦?” 小男孩想了一下,虽说自己背了麻袋,仍有被抢的可能,当下急道:“三娃快不行啦,急等着灵石救命,哥哥行行好,陪我去一趟好吗?” 周青心说还真是天意,好巧自己小名也叫三娃,当即说道:“走!” 也不去整理摊位,手一挥,一股脑全部装入储物戒中,接着紧随小男孩而去。 小男孩并不进城,只沿着城墙外侧往南走,走了两里地,墙边半丈处刚好有一株大树。树与墙之间夹了些树枝,上面搭了个棚,棚内铺了些干草,干草上正躺着一名小女孩,看上去与小男孩十分相似,想必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 周青走到小女孩身旁,俯下身来,先用手搭了搭脉,他虽不懂医术,长期修行,对于脉搏多少有些了解。只觉小女孩脉搏十分虚弱,眼下也不敢乱治,转身说道:“随我进城医治!” 小男孩自然点头称是。 周青当即一手一个将俩孩子抱在身前,快步往城中赶去,路上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哥哥还是弟弟?” “我叫二娃,她叫三娃,自然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姓什么?没有大名吗?” “姓纪!爹爹说等我们成年再取个响亮的名号。” “你兄妹二人也是涟源州城人士?” “我们是本地人,三个多月前还住在清源山脚下,后来才被歹人强占了村落。 那一日夜晚,爹爹领着我们三兄妹前往山中捕捉三空鼠,刚到山上不久,便见山下亮起无数火把。爹爹将我兄妹三人安顿在山洞中,嘱咐说若他明日一早没有返回,便让我们绕到后山离开。 爹爹走后不久,大哥也偷偷跟他去了,临走时再三告诫我和妹妹不可乱动。等到天亮,大哥和爹爹都没回来,我俩也不敢多留,就绕到后山来了这里。”二娃语气虽颇为伤心,话语也断断续续,表情却毫无波动。 周青心说,清源山可不就是罗心远待的那座大山吗!好个龙虎帮,往日都是道听途说,今天却是见了苦主,不把你连根拔除,怎叫你知道天道昭彰。 一路疾行,不大会到了一处医馆,名叫济世堂。郎中把了会脉说道:“并无大碍,就是身子太虚,神志受创,我开个方子,回去每日三剂。待她醒了,喂点灵谷稀粥,每日再吃些补气灵参,半月便可康复。记住,要每日多餐,每餐七成饱即可,万不可多吃。” “有劳啦!”周青拱手答谢。 “哈哈,你也是仗义相助,何须谢我。”郎中笑道。 周青看他貌不惊人,身子还有些发福,这一笑颇竟为出尘,比那姜太上长老也不遑多让,忙再次拱手说道:“先生好眼力!” “去吧!” 待周青拿了药离开,那郎中才喃喃自语道:“世道开始变了吗?” 且说周青抱着两兄妹回到小院,芗女迎上来就叫道:“哪来的孩子?” 周青也不理她,先将三娃抱到床上,再取出锅碗,添水加药,三碗水熬成一碗药,用汤勺慢慢喂了。接着熬粥做饭,添了人,索性多做几道菜。丹火易控,做起饭来也快,两刻钟,已做好六道菜。 菜是千年以上的灵草仙芝炒成,粥是上好的灵果熬制,周青唯恐灵气太重,没敢让二娃多吃。看看三娃还未醒来,又去收拾出一间房子,再买来成衣、布鞋、被褥、洗刷用具。一切收拾妥当,才将三娃抱到新收拾的房中,让二娃盯着。 “哪个相好留下的崽子?”芗女见周青走回房中,才调笑道。 一句话戳中周青伤心处,心想若是红英未死,自己的孩子比他俩还要大上一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成天疯疯癫癫为的什么?” 芗女却不接话,急问道:“除了那颜素衣,你是不是还有别人?” 逝者已矣,周青本不欲再提红英,话说到这,也只好点头承认。 “死啦?” 周青又点了点头。 “你跟她有孩子?” “难产死啦!”周青说完便盘膝坐在地上。 芗女挪到他身后,搂住他肩膀说道:“贼老天就爱作弄人!” 周青将她双手拿开,示意自己不需要安慰。 芗女哪里肯依,硬是赖着不走,笑道:“天天被你抱,怎么也得抱回来。” 周青运气往前移,她也拖着往前走,周青站起来,她就挂在后面,总之是甩不掉。 “再不老实,还把你绑起来!”周青气道。 “嘻嘻,又想占老娘便宜?绑吧,绑吧!” 周青气到无语,左右是甩不掉,索性继续闭目打坐。 第65章下 等到半夜,芗女竟伏在背上睡着了,周青轻手轻脚将她放回床上。刚坐回去,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忙轻轻开门出去。 来人正是二娃,周青跟着他来到隔壁房中,三娃已经醒来,只是表情木然,像是失了魂。 客堂里专门熬了粥放着,周青取来之后稍微加热,再一勺一勺喂她。三娃只是本能得咀嚼下咽,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待到天亮,才又睡了过去。 二娃守了整夜没合眼皮,周青数次让他上床休息,他就是不肯。 吃过早饭,周青照例前去摆摊,刚摆好,就有一个白发老头过来卖书。 周青接过看了两眼,仍是奇闻异事,于是说道:“两块灵石。” “老朽还有几块玉石,都是祖传的宝贝,不知小哥收是不收?” 周青看他一身补丁、满脸皱纹,心说这天枢是怎么啦?如此地大物博,又没有苛捐杂税、连年战乱,随便耕种两亩良田也能温饱不愁,为何还有这许多贫苦人家?。 “拿来看看。” 老头当即从怀里掏出两块黑石,都是巴掌大小,四方四正,一块厚些,一块稍薄。黑石表面切口整齐却不反光,只是漆黑一面,看着与那芥迷带的颜色十分相似,目光扫过竟好似陷入一片混沌。 周青接过之后,大吃一惊,这两块奇石入手毫无感觉,就好像摸到了空气一般。神识扫过既无法透入,也无法操控,再试着用储物戒收入,也如玉球一般,收不进去。要知道,储物戒收取物品的方式和神识驱物不同,例如柳飘飖所赠的那把凡剑没有灵性,神识虽无法指挥,储物戒却能将其收入。 再仔细感受一番,这奇石不仅毫无五行气息,连阴阳本源也没。周青心说该不会是混沌之时的产物吧?自打天地初开,衍生出阴阳二气,世间万物皆由阴阳相冲交合而成,唯有混沌时期的产物方能摆脱阴阳。 “老人家想要多少灵石?”周青问道。 “老朽不要灵石,只求小哥一株三千年份的焕元草。” “你是龙虎帮众?” “龙虎帮可不要老朽这等凡人,斗宝阁黄三爷是我本家爷爷。” “你去求黄三爷不是更好,在下当日只采了三株焕元草,早已卖给邻云城罗爷啦。” “三千年份的焕元草如何留得住,早被罗家叔侄用了。老朽那孙儿五行金土,正是绝世的修行资质,奈何天生经脉闭塞,耗费全族之力都没能打通。两月前,济世堂里来了位秦神医,开了副药方,须得三千年份的焕元草做主药,方能奏效。” 周青心说这秦神医八成就是昨日为三娃瞧病的郎中啦,当下问道:“既是两月前开好的药方,黄三爷为何不早去找罗爷讨要?” “也怪老朽糊涂,当日看了药方,便断了念想。这三千年份的灵草,莫说涟源州没有,就是瀛洲也未必能有。昨日老朽前去探望三爷爷,闲聊起来才说起此事,是以今日便拿传家之宝与小哥交换。” “并非我不愿交换,奇石我也十分喜爱,只是确实没有焕元草啦。只有几株回元草,也有上千年份,不知老人家有没兴趣?” “哎…!时也命也,罢了,老朽告辞。”老头说罢夺过黑石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返身回来,伸手说道:“两块灵石。” 到了中午,周青收摊回家,三娃还没醒来,二娃仍是眼也不眨守着妹妹。芗女也在三娃房中,正看着俩孩子傻笑。 周青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又要发疯?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上午醒过没?” 芗女全身关注在想美事,被他惊了一下,忙拍拍胸口说道:“鬼鬼祟祟,怎么走路一点声息也没!” “你自己胡思乱想,怪得了别人?一直未曾醒过?” “醒了一次,喝了点粥又睡了。”二娃答道。 “你上床歇着吧,下午我来守着。”周青说道。 二娃却摇了摇头。 “信不过我?即便眼睁睁看着,我若想要加害,你又如何阻止?”周青笑道。 二娃仍是摇头,就是要看着妹妹。 周青顿生感慨,自己那苦命的二哥,可不就与他一样吗?不只名字相同,连性子都一模一样,临死也要看着自己。于是再不劝他,独自回屋去啦。 如此又过十天,三娃逐渐康复,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周青这才放下心来,拉过二娃问道:“那本旧书从何而来?” 原来二娃卖给他的那本旧书,竟是本阵图,以皮做纸,以血作画。可惜的是前后都有缺失,加上内容玄奥晦涩,看了十天仍是毫无头绪,就连芗女见多识广,也是大为头疼。唯有一点可以断定,这阵图定是上古遗物,现今早已无人会用。 “那天我和妹妹从山洞中出来,一路往后山绕,因怕人发现,只敢抄小路前行,绕着绕着就迷了方向。走到晚上,也没找到出路,妹妹胆小,我就领着她进了一处山洞。 我俩没有火烛,只能在扶着洞壁入内,没走几步我就割破了手,忽然,山洞一阵乱颤,洞口落下一块巨石刚好将其封死。与此同时,山洞朝里又开启了一处通道,里面一片通明。我俩壮着胆子沿通道往里走,尽头竟是处古墓,里面放着三口水晶巨棺。 妹妹吓得乱叫,我也不敢多停,当下又返回山洞。原以为等到天亮会好些,不曾想,那块巨石竟将洞口封得严丝合缝,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我试着再弄破手掌,滴入鲜血,巨石毫无反应。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逃命之法,肚子却饿的咕咕作响,只能硬着头皮再往古墓里走。古墓里找遍也没发现出口,倒是发现不少散落的书籍、玉符。我试着将鲜血滴在水晶棺上,滴到第三口还真有了反应,那口棺材里射出一道蓝光进了我体内,我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并无不适。 接着,那口棺材自行打开,我当时已没有起初那般害怕,心想反正没有出路,早晚是死,还怕什么鬼。于是,我爬上棺材,才发现那口棺材空无一物,却有处向下的通道。 我再爬下来翻捡书籍、玉符,那些玉符我知道是修行功法,好一些的价值连城。只是我俩年幼,也不敢多带,只一人一块放在怀里。我和妹妹都不识字,看不懂那些书籍,只挑了这本带画的。”二娃细细道来,难得他不过十岁,叙述起来倒也条理清晰。 “那处通道直通外界?”芗女问道。 “不是!我俩沿通道下行,下了八十一阶才到地面。那里只有一间石室,四面墙上画满了这种图画,我只看了一眼便陷入其中。只觉整个人仿佛进入一个神秘的空间,时而冰刀火刃,时而风雪雷电;有时雾蒙蒙一片,有时又天高气爽。 妹妹还在身边,家仇还没得报,我急着找到出路,可越急越没用,反而因为焦急躲不开杀招。说也奇怪,那些杀招看着厉害,打到我身上不过疼上一疼,并不致命。 我在里面四处飘荡,过得时间比我记事起还长得多,总有一百年,好像还不止,但我总长不大,里面也没有一个人影。忽有一天,杀招消失,我猛地一醒,看到妹妹正在墙上涂涂抹抹,再看墙上,哪还有图画,只有妹妹画的涂鸦。” “哇!三娃是个阵法天才,和尚你算捡到宝啦!”芗女笑道。 “然后呢?”周青并不理会芗女,追问道。 “然后,妹妹画了一会,那道墙壁由中打开,又显出一处通道。我俩沿通道前行,半天时间就走了出来。出来之处正好是后山,怪的是,咱们好像从山壁里走出一样,出来后再往回看,哪有通道,只是一块完整的山壁。” “呵!你两兄妹当真好机缘!这是大五行阵,不像现在阵法,先开条山洞,再隐藏起来。而是,根本没有山洞,全靠着大五行阵生生改变五行属性,你往哪走,哪就是通道。”芗女惊叹道。 第66章上 三娃识破城外阵 周青袭杀楼内人 “有一点我很奇怪,天枢之人哪怕全不修行,体内也总有些灵气,为何你兄妹二人体内竟一丝灵气也无?”周青不解道。 “爹爹说咱们祖上受了诅咒,后世子孙皆不能修行。” “还有这种诅咒?不是说诅咒无用吗?”周青抬眼望向芗女,那日清远就说诅咒无用。 “我只听过,未曾见过,远古时有大诅咒术,并非人族法术,而是魔族神通。上古时也有人族天才推测出一些小诅咒之术,如病、衰、祸三劫,到了今日也近乎失传。”芗女回道。 “你看得懂这本书吗?”周青掏出那本旧书问道。 “我只能看懂图,却不识得字。” “这幅图什么意思?”周青指着第一张图画问道。 “左边雷火加身,右边时光逆转,往上永迷苦海,往下生死各半。”二娃扫了一眼说道。 “没有全生之路?” “下行之时,前二左三,再前二右五,循环往复便是全生之路。” “这样不是又走到右边去啦?” “这里有不少交汇之处,正是生路,漏过一处都会变成死路,唯有如此才能全步踩中。”二娃点了点阵图下方一些黑点说道。 周青又问了几个阵图,二娃应对自如,正说话间,三娃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芗女笑道:“咱们可不是坏人,你每日喝的粥都是这位哥哥煮的!” 三娃不说话,躲在哥哥身后先打量周青,而后又抬头看芗女,见她冲自己挤眼,忙又低下头去说道:“城外被人布下了大阵,再过半个时辰,阵法就成了。” 周青一惊,急问道:“你如何得知?” 三娃指了指空中说道:“风从正东吹来,北方乌云密布,南方隐有火光,正西必然有金光闪现。这阵法我在石室墙上见过,虽不知名字,却知道是种杀阵,一旦阵成,大阵之中将布满烈火风刀、雷霆金刃。此阵之内另有一阵,极为隐秘,和墙上的聚魂阵很像。”客堂正对东方,是以只能看到东、北、南三个方向。 周青忙冲到院中,四处观望,果然正如三娃所说。 芗女也冲到院中,说道:“杀阵杀人,聚魂阵自然是收集冤魂,莫非是魔神降临?” “管他什么人,赶紧走!”周青说罢,冲到房内抱起两个孩子直往东城门跑,芗女紧随其后。 幸亏离得近,冲到城门不过半刻,离阵法布成还有不少时间。周青才放缓脚步,从容出城。出得城来,先放下俩孩子,才对芗女说道:“峭壁处等我!” “你呢?”芗女急道。 “夏生和秋娘还在城中,我得通知他们。” “九霞门人就住在城中,不如通知他们破阵?” “你还看不出来?这哪是什么魔神降临?根本就是九霞门或龙虎帮所为!”周青急道。 “九霞门怎敢如此行事?不怕天劫加身吗?”芗女不敢相信。 “若是魔族前来布阵,咱们无所察觉,莫非九霞门太上长老也毫无察觉?若果真如此,实力悬殊太大,咱们死也不亏。以我推测,这处阵法要么是提前布好,要么是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布下。九霞门来了半月,一直闭门不出,自然逃不脱嫌疑。 龙虎帮姜老四一直神神秘秘,到底做些什么?涟源州每年失踪无数孩子,都去了哪?因而也有可能是龙虎帮所为。 这大阵要么是九霞门算计所有人,要么是龙虎帮连九霞门也算计进去,又或者俩家串通好了。万一是九霞门所为,咱们前去通知,不是自投罗网?”周青算着时间还来得及,索性解释清楚,不然芗女必定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这两种阵法我闻所未闻,若不是三娃提醒,我根本看不出有阵法的痕迹。九霞门不学阵法,莫非真是龙虎帮所为?”芗女说道。 “九霞门不学阵法,那太上长老未必不会,说不定他另有机缘呢。你自己不说九霞门内有阵法宗师吗?” “那些阵法大师都是客座长老,只拿俸禄不办事的,唯一一位阵法宗师,太上长老也请不动人家。” “多想无益,你赶紧走,我去去就来。” “通知了二人抓紧赶来,莫要乱发慈悲!”芗女嘱咐道。 “放心!” 周青说完往城内急走,走了几百步又觉太慢,急中生智,大叫一声:“二哥!”接着发力往前奔跑。 跑了一里地,拉过一人,装作认错,说了声抱歉,继续往前狂奔。 秀帷楼离着东城门六里地,周青发力狂奔,不到半刻已到了附近。 秀帷楼正门旁边有一道小巷,周青大叫一声:“二哥,等等我。”接着一闪身进了巷子。 巷子里空无一人,周青感知一番,也没有神识监视,当即将神识悄悄放出,进了秋娘小院。 好巧不巧,钱立元也在屋中,正与秋娘闲聊。 只听他说:“待此间事了,我就能升做内门弟子。清远师叔祖看重我,说只要能找到周三,保我做核心弟子。你对周三有恩,他回来定会见你,到时我这核心弟子就稳在手中,哈哈。” 周青听他说到自己,忙静神凝听,看看秋娘怎么回答。 “奴家还是不信周三能有如此本事,他看起来畏畏缩缩,怎敢偷袭元婴修士?”秋娘惊讶道。 “他与我九霞门内另一位元婴修士串通好了,趁着清远师叔祖不注意,二人联合才得手。如何偷袭,你不必知道,只要记得他来了通知我就行。” 周青心说清远果然颠倒黑白。 “奴家对他哪有什么恩德,他可未必会来找我。” “州城时,我每次前去,你总要将剩饭送与他。嘿嘿,你真当我睡在床上毫无所知?我几次三番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有几分怜悯,又有几分惋惜,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他这种人凭什么怜悯别人。我将此事告知许五爷,让他暗中查探,只是这个废物什么也没查出来。” 周青心说,怪不得那一日许五爷莫名其妙站在秀帷楼顶观察自己,若不是自己神识过人,只怕早已漏了陷。 “他怜悯奴家,说不定是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也罢,心生爱慕也好,总之记住,我才是你的依靠,等我升做核心弟子,你和弟弟再不用吃苦受累。”钱立元一把搂住秋娘说道。 “爷当然是奴家的依靠,能遇到爷是奴家九世修来的福分。” “这几日魔族那处阵法再次闪耀,进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只怕魔族不日就要现世。管好你那弟弟,让他别往山中去。” “爷,九霞门仙师来了半月,怎么一直不见露面?” “不该问的别问!”钱立元正颜厉色道。 秋娘吓得在他怀里一抖,哭声道:“奴家知罪啦!” “能让你知道的,自会说与你听,不能让你知道的,你打听了也没用。莫说你,连我也不知太上长老有何算计。”钱立元见她楚楚可怜,又温声解释一番。 “奴家见识浅薄,正是此事不明。分神修士已是天枢顶尖高手,挥手可灭一城,还需什么算计?”秋娘顺杆子又打听起来。 “你怎么好奇心越来越重?” “不怕爷笑话,咱们楼里几位姐妹,整日里指点江山,只有奴家什么也说不上来,白白让人看轻。看轻奴家算得了什么,只怕她们背后嚼爷的舌头。” 第66章下 “一群碎嘴的贱货,理她们作甚?”钱立元语气不屑。 “爷您是心胸宽广,怕只怕她们传扬出去,坏了爷的名声。” “也罢,今日就叫你见识一番。咱们这位太上长老姓秦,在五位太上长老虽说修为居中,只有分神中期,手段却是五位长老之最。 皆因他年轻时得了大造化,吞了一枚先天金精,在丹田中炼成一把飞剑,经数百年温养,早就成了仙剑。又因他五行土主金辅,不仅防御惊人,又能培育金精,使得金精剑越发厉害。啧啧,先天金精剑一出,当真是神鬼辟易。” “既然秦太上如此厉害,为何不亲自出马,毁了魔族阵法?” “嘿嘿,这个不能说。你只要知道,蓬瀛域中咱们最大,什么时候出手、怎么出手,自然咱们说了算。” “仙师就不怕魔族现世祸害人间?” “嘿嘿,长老们早就商议过了,天地数次动荡,眼下环境和远古截然不同,魔族即便现世也不可能再复往日雄风,纵使肆掠一时,对我九霞门也造不成多大冲击,早晚能够收拾,还能捞到不少魔核。” “仙师就不管苍生死活?” “怎么不管?咱们不是来降妖除魔了吗?”钱立元笑道。 周青算算时间,这二人已说了好一会,距离阵法结成仅剩两刻多点,还要寻找夏生,再迟就来不及了。这钱立元只捡能说的说,估计秋娘也打听不出什么,当下神识化刀,直劈钱立元识海。 没想到的是,神识刀刚到钱立元眉心就被一道蓝光挡住。周青心下大惊,芗女详细介绍过天枢兵器,最低阶的是凡兵,即由普通铜铁所制;往上为灵器,由稀有金属、奇石、灵木所制;再往上为法宝,选材更加稀奇珍贵,其内多布置阵法;最顶尖的当属仙器,大多由天地之精所制,世所罕见,也只有九大门派以及少数顶尖散修拿得出来。仙器与其他兵器的最大区别就是,一可自行成长,二可自动护主。传闻仙器之上还有神器,不过终究只是传闻,从未有人见过。钱立元毫无防备,竟能挡住自己神识,他身上莫不是有仙器? 钱立元大叫一声:“谁!”接着放出神识四下扫去。 周青岂能让他发现,神识化成一把巨刀在两人中间猛劈下去,将他神识统统劈断,接着挥出金精匕首连同火灵一起杀向钱立元。 说时迟,那时快,钱立元一把推开秋娘,手中祭出一副盾牌。那盾牌竟是个法宝,瞬间变作一人大小,将他身体全部挡住。 金精匕首虽利,奈何成形时间太短,只在盾牌上留了个痕迹。火灵到了跟前,张口一道蓝火喷出,也只在盾牌上烧出几道裂纹。 周青神识偷袭没有得手,拿出家底仍是没能建功,当下急不可耐,若不能尽快将其制服,必会引来九霞门高手。当下身子一闪,来到秋娘院中,凝神一剑刺出,火灵、匕首也同时绕到钱立元身后袭击。 钱立元慌乱中祭出数十张符篆,生出一道道光幕将他身体团团包裹。 剑芒、火灵、匕首齐发,也只破去十余层光幕,周青心说自己这一套下来,金丹后期的朱二爷都撑不住,钱立元尚未结丹,哪来这许多手段?看来九霞门确实底蕴深厚,当日偷袭清远当真是万幸。 他却不知,当日清远就是仗着修为高深,浓雾之地又没有生灵,加上得意忘形,才没提前布置法宝。清远吃了亏,心中恨极周三,是以才将此事告知钱立元,让他多加留意,又恐钱立元不是周三对手,才赐了件中阶防御法宝。 法宝的厉害远非灵器能比,中阶法宝内含一十八道阵法,若不懂阵法,硬由蛮力冲撞,只怕元婴修士也无法一击将其毁掉。 当日薛守礼若不是被陶四娘迷住,光着身子出来,他那储物戒中可有好几件法宝,随便挥出一件,也能杀了周青。朱二爷也是因为被芗女神识刀偷袭才没能祭出法宝,不然胜负难料。 周青再刺数剑,总算将光幕统统击碎,当下身子飞起,灵剑抖动着直往前刺,火灵又是一口烈火喷出,金精匕首则刺向钱立元后心。 三方夹击,钱立元本应必死无疑,谁料一道身影电闪而来,同时一条百丈火龙当先而来击向周青。神识一扫,来人正是清远,周青心说果真冤家路窄。 原来,清远赐给钱立元的盾牌之上做了神识标记,只要被击,就会触发。 周青灵剑往后一斩,金精匕首仍直刺钱立元,接着随手召出五条十丈左右的各色长龙迎向火龙。 匕首到了钱立元后心,那盾牌往后一闪,又将其拦下。火灵喷出的烈火此时也喷到盾牌之上,虽未将其烧毁,却也烧的裂纹纵横。 火灵早已通了人性,小脸上眉头拧在一起,颇有些恼羞成怒。只见它张嘴跳脚,好似骂街。接着团起身子,直冲盾牌撞来。瞬间将盾牌撞出一个大洞,余势所及,虽没杀了钱立元,也将他烧晕过去。只见他心口肌肉全没,露出不少白骨,就连心脏都看得清清楚楚,跳动渐渐微弱。 这一下虽说毁了法宝,火灵自己也撞得头晕目眩,一身本源真火更是耗了个七七八八,忙一闪身冲入周青识海,进入玉球调养。 五条长龙此时正与火龙扭打在一起,火龙先吃了周青一记剑芒,威能已耗去不少,此时也仅能与五条长龙打个平手。 清远一息之内已到了院内,往后丢出一个阵盘,将整个小院罩住,接着说道:“小子,交出火灵,爷爷饶你不死。” 周青心里好笑,这人看着英气逼人,怎么竟说蠢话?正要一剑刺出,就听得秋娘叫道:“仙师快来救救钱爷,他快不行啦。” “一个外门弟子,死就死啦。喂,小子,还不束手就擒,等到爷爷出手,让你生死两难!”清远叫道。 周青心说果真是个白痴,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当下一剑刺出,直冲火龙脑门击去。 火龙不过清远法术召出,本就灵性不足,此时又与五条长龙纠缠,哪里躲得过这一剑,一下就被削去半个脑袋,当即身躯一顿。五条长龙趁机左右拉扯,轮番撕咬,直将百丈长的火龙撕的星星点点。 清远怒极,挥出一把折扇,手一抖,扇面打开,二十四档扇骨各射出一道红光,直冲周青袭来。 周青长剑向前一抖,神识控着金精匕首再取钱立元首级。清远视而不见,只顾攻击周青。 金精匕首何其锋利,钱立元没了法宝防护,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住,瞬间身首异处。可怜他片刻之前还心雄志壮,须臾之间竟已梦断魂消。 秋娘猛地扑到钱立元身上,歇斯底里喊道:“爷啊!” 这一声痛心刻骨,就连周青都分辨不出她是故意演戏,还是动了真情。 第67章上 自古美人如名将 不许人间见白头 此时,周青正与清远发出的二十四道红光周旋,只见他长剑抖动着刺出,剑尖处形成一道五彩光罩,将那二十四道红光统统拦住。金精匕首取了钱立元首级,直奔清远击去。 清远“咦”了一声,这剑芒看着熟悉,与那周三有几分相似,只是剑招却大为不同。却不知,周青这情意剑向来是随意而发,从无定招。 清远虽有疑心,却难以断定,周三与此人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若是易了容,哪逃得过自己眼睛。心说,天下使剑的多了,此人未必就是周三,不过五行属性相似,又都悟出剑意罢了。那些剑修一个个的只修剑法,不重修为,冷冰冰的哪像个人!这小子要么隐匿修为,要么生而修剑,跟那天杀的公孙老儿一样,看起来永远都是练气修士,谁要不长眼惹上了他,转眼就要身首异处。 清远挥出一把长剑,长剑无鞘,寒光四射,离着老远就觉得一股杀气袭来,对着金精匕首一挥,俩宝物自行斗在一起。 清远看着周青再无手段,这才笑道:“小子,宝贝还真不少,更难得年纪轻轻竟能悟出剑意。天剑门的公孙老儿一百二十岁悟出剑意,就敢整天跑去合欢谷挑衅,再给你些时日,只怕比他还要厉害。只可惜,你手中没有利剑。 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由我代师收徒,往后咱们兄弟相称。你把火灵给我,我这把宝剑给你。此剑系顶阶法宝,由万斤后天金精石提炼、打造而成,内含九九八十一道五行聚金大阵,比起秦太上长老的先天金精剑也不遑多让。 公孙老儿以看家剑法相换,都被我拒绝,秦太上数次三番找我讨要,想将此剑送与他那宝贝徒儿,也被我拒绝了。只需你点点头,这把宝剑就是你的,如何?” 周青心说此时离大阵结成已不到两刻,不能再拖延下去,当即说道:“依你!” 清远果真收了红光,笑道:“好师弟,咱们真是有缘。哥哥我五行主火,正需要火灵,兄弟你精通剑法,也只有此等宝剑才能配上。” 周青心说信你才怪,不过也随手收了金精匕首,面上笑道:“小弟生来只会练剑,从未修行过功法,这火灵倒也没什么大用,正好送与哥哥。” “好好好,快快将其放出,这先天精灵择主而侍,哥哥要花些功夫收服。” 秋娘哭了一会,忽地一跃而起,一掌击出,带着五彩光芒直奔周青后心。 二人离得太近,周青顾不上挥剑阻挡,急中猛往右闪,然而芗女教的遁术,他只学了个皮毛,这一下竟没能躲过。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强自挥剑回身一扫,哪里扫得到人,直气得他大叫一声:“贱人!”而后转过身来直刺秋娘。 清远也叫道:“贱人,休伤我兄弟。”再看周青剑招已然使老,一闪身来到二人中间,挥手将宝剑刺向周青。 周青早料到他会如此,之前一剑明着刺向秋娘,实则是为他而发。半路中长剑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了个残影击向秋娘。待到清远宝剑刺出,金精匕首瞬间离体阻拦,火灵也恢复了不少,冲出眉心,对着清远就是一口先天烈火,之前刺出的长剑也诡异地出现在清远胸前。 清远惊出一身冷汗,本以为周青后心受到重击,必然心神不宁、实力大减,未曾想他竟好似早有所知一般,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将自己算计进去。幸好自己还有手段,危急之时,也不念咒,浑身瞬间布满数道光盾,将周青杀招全部挡住。 这光盾可比钱立元那些符篆强上太多,周青看家本领使尽,也只破去三道。当下气得直欲骂娘,自己剑法在中原无有敌手,在这天枢,却总被这些法宝、符篆阻拦。心里暗道这些法宝、符篆皆由阵法构成,须得多学阵法,再将其融入剑招,到时见阵破阵方能从容杀敌。 秋娘此时处在清远背后,只见她一咬牙,挥出一条小小火龙杀向周青。 火龙虽小,也不是血肉之躯能硬抗的,周青只得抽剑一拨,将其搅碎。 这下给了清远一丝喘息之机,只见他身子一闪来到周青身边,一掌拍出,将周青击飞老远。 周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站立不住,晃了两下摔倒地上,昏死过去。 金精匕首没了神识操控,一下落在地上。火灵慌慌张张不知所措,跳骂几下,闪身钻入了周青眉心。 清远对着秋娘哈哈大笑道:“你很不错!叫个什么?” “奴家叫作卿卿!” “姓钱的小子本事不大,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难得你重情重义,这把金精匕首送你啦。” “奴家本事低微,哪里敢要如此宝物。只请仙师怜悯,给奴家留条活命。” “嘿嘿,你倒是不傻!也罢,大爷今日心情大好,放你生路又有何不可!” “奴家听说有种洗魂之法,可将记忆清除,请仙师出手洗去奴家今日所见。” “罢了,罢了,谅你也不敢乱说。” “那人还没死,仙师为何不杀了他?”秋娘这才敢问出疑惑。 “火灵为天地之精,甚通人性,主人若是死了,它必然遁地而逃,再想抓来可就难了。大爷故意留他一命,就是为了慢慢炼化他识海中的火灵。”说完走向周青,秋娘也亦步亦趋跟上。 走到跟前,金精匕首还在侧前方,清远手一挥,想将其招来,未曾想匕首纹丝不动。“咦”了一声说道:“小子神识倒是不弱,待我慢慢磨了你神识印记。” 秋娘忙跑过去将匕首捡回,说道:“这匕首看着很是普通,哪有仙师说得那般厉害。” “你懂什么,这是金精果金气所化,可自行成长,虽同为后天金精,却比金精石好出不少。可惜他温养时间太短,若过个百八十年,再刻上攻击阵法,就要比这把宝剑强出数倍。 记住啦,但凡能够放入体内温养的宝贝都比法宝要好。要知道,唯有仙器方能温养成长,法宝却是死物。这把匕首虽未必能成长到仙器的境界,却也能发挥出仙器的部分妙用,算得上顶级宝贝。” 秋娘犹自不信,挥动匕首往地上切去。院内地板皆由花岗石砌成,此时竟如豆腐一般,匕首所过块块分开。 “哇!当真看不出这小小匕首竟有如此威力!”秋娘越说越来劲,蹦跳着将四周地面切得零零碎碎。 清远心说果真婊子无情,相好的尸骨未寒,你竟玩起匕首来,且让你开心一时再说。待会看大爷心情,若是顺利得了火灵,或许真能放你一条生路,若让它逃了,嘿嘿,就拿你来消气。当下再不理她,冲着周青一挥手,就要布上阵法,不料后心一凉,奋力往后一挥手,直将秋娘拍飞老远。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周青竟然动了,长剑呼啸而至,对着他脖子削去,匕首也穿他胸膛而过。清远身子一滞,头颅也离体而去。瞬间,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掌心大小的小人惊叫着逃出。 周青第一次见到元婴,虽惊奇一个人身首异处竟还能不死,剑下却毫不留情,对着元婴连斩数剑。 不料元婴速度奇快,瞬间躲过剑芒,眼瞅着就要逃掉。火灵却再次杀出,闪到它前方,张嘴一口烈火,直将它烧了个无影无踪、一丝未剩,这下天地间再没清远这号人物。 第67章下 周青再一闪身来到秋娘身边,她被清远奋力一击,虽未击中要害,两只手臂骨骼却被拍得粉碎,剧痛之下又撞到墙上,竟然强撑着没昏。 周青忙挥出一株化生草喂她服下,这化生草断肢体尚能重生,何况只是骨骼粉碎。再看她并无其他伤势,这才放下心来,急道:“城外布了杀阵,咱们得通知夏生赶紧离开。”说罢冲到清远尸体附近,将他储物戒摘下,再冲到钱立元身边,神识一扫,先下了他储物袋,又在他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巴掌大小,材质与玉球相同,比当初送给柳飘飖的那枚还要大上一倍。周青来不及细想,闪身再次来到秋娘身边,抱起她掠到小院门口,挥手先将阵盘收了,再翻墙而出。 夏生与六个伙伴住在北城,全速飞奔也得二三十息,现在离大阵结成已不足一刻,再耽误不得。城中建筑太多,地下奔走太过耽误时间,周青也顾不得掩藏修为,逃不出去也是个死,索性展开身法掠至空中直往北飞。 还没飞出两息,就见一道身影自后方袭来,周青控制金精匕首稍加阻拦,再挥出长剑往后一扫,身形不停,继续往前飞。 来人看着四十来岁,身形清瘦,短眉长须,似乎比清远厉害不少,挥手一道金光就将金精匕首击飞,余势又将剑芒破去。 周青大叫道:“九霞门的,龙虎帮在城外布了杀阵,你不去破阵,竟还有心思追我?” 那人却不理他,仍是紧追不舍,一息过后,已离周青仅有数十丈距离,张嘴吐出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剑,射向周青后心。 周青心说莫不是自己猜错了,杀阵并非龙虎帮所布,而是九霞门所布?当下不敢大意,身子急往右闪,同时挥剑一荡,未曾想他那把灵剑瞬间断成两截,所幸总算避过这一击。 周青苦于没有利剑,清远那把宝剑还在他储物戒中,一时破不开戒指禁制,也就拿不出来。只能再控制金精匕首前来格挡,同时挥出朱二爷那把齐眉棍,权当剑用,凝神一刺,堪堪将短剑荡开。 那人一击未能得手,也不着急,身子飘在空中不动,只用神识控制短剑攻击。 齐眉棍毕竟不是长剑,周青用得十分不顺手,怀中又抱着秋娘,只挡了三下就险象环生。 短剑速度越来越快,周青格挡的手段却越来越少,眼看着短剑这次不再击向自己,而是击向秋娘,周青只能猛一转身,左臂却被削下一大块肉,骨头都被削出一道痕迹,鲜血自然也喷涌而出。 这一下当真是疼痛入了骨,手一抖,再抱不住秋娘,所幸飞得不高,秋娘掉落地上倒没受什么伤。 怀中少了个人,身体一下轻巧下来,再凝神对付短剑就轻松了不少。趁着又荡开一记杀招,周青忙挥出一枚枣子大小的凝血生肌果吞下,果入腹中,半息之内,手臂上流血就已止住。 那人见周青竟能招招挡住,手一扬,撒出无数匕首,也是金光闪闪。 周青不会耍棍,左挥右挡,也仅仅保住要害位置,手上、腿上全被射穿,此时凝血生肌果正在发挥药效,伤口丝血也没,全是小洞,整个人竟像个筛子一般。 秋娘落在地上,一直凝神关注,看那人好似并未用出全力,周青就已难以抵挡。当下散了真气,有心想对周青说几句话,又恐扰他心神,只能多看他两眼,再往北深看两眼,猛冲着墙壁尖角撞了过去。 周青一直苦于抵挡那人杀招,哪里分得出心神关注秋娘,待听到声响,才看到秋娘已躺在墙角,头上血流如注,神识一扫,哪还有气。 眼看着短剑又再杀来,周青吼了一声,挥棍奋力砸下,红着眼叫道:“九霞门的王八羔子,愧对祖师爷教诲,用你奶奶的法宝?城外杀阵再有半刻就要结成,有你们这群元婴、分神陪葬,老子死也不亏。” 那人这次竟收了短剑,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因何杀害清远师弟?再有,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杀阵,哪来的杀阵?” 周青也不回他,只叫道:“现在想走也晚了,陪老子下地狱吧!”说罢,提棍向前猛冲。 那人这次倒真有些信了,挥出短剑阻挡周青,再四下观望,之前没在意一片天空下竟有四种天象,经周青一说,这才觉得异常。当下再顾不得周青,闪身就想往南飞。 周青此时怒火中烧,岂能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金精匕首、火灵、齐眉棍同时击出。 那人故技重施,又撒出漫天匕首,周青身子不停,只挥棍护住要害,眨眼就冲到那人身前。当头一棍砸下,却只砸到个虚影,人早已不知去向,原来那人撒出匕首之时,就已发动了遁术。 周青心火难平,奈何那人修为太高,自己又没学会遁术,追也追不上。只能再吼一声,稍泄愤懑,而后一闪身来到秋娘身边。 探她鼻息,气息皆空;搭她手腕,脉搏全无。看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周青长叹口气,抱起她再掠至空中向前疾飞。眼下距离大阵最多不过五十息时间,二十息飞到夏生住处,若是顺利还能出得城去,若是夏生不在,只怕没时间再去找他。 心里盘算的好,奈何还没飞出五息,又有一道身影飞来,速度比之前那人还要快上一倍不止,看服装仍是九霞门人。 周青破口大骂:“九霞门的,又来陪葬?”说罢不躲不闪,提棍直往前冲。未曾想,脚刚跨出,竟落不下去。玉球在他体内飞速运转,过得半息才能活动自如。 来人“咦”了一声,刚想问话,又飞来一人,竟是回春堂给三娃诊病的郎中。郎中不理九霞门人,只对周青说道:“走!” 周青心里怎会不知能定住自己的九霞门人定然是秦太上长老,当下也不犹豫,飞身再往北飞。 秦太上看周青飞走也不阻止,挥手布下隔音阵,对朗中笑道:“大哥,咱们兄弟多少年没见了?” “我可不敢当你的大哥,秦太上长老!”语气不冷不热,好似从不认识一般。 “大哥至今都不肯原谅小弟?” “陈年往事提它作甚!眼下这杀阵,你准备如何处置?”秦郎中问道。 “嘿嘿,没想到龙虎帮几个狗崽子竟有如此算计,我自然要陪他们玩玩,多少年啦,再没往日那种热血满腔的感觉,好不容易碰到一次,岂能轻易放过?” “你真要将这满城百姓也算计进去?” “大哥可莫要冤枉好人,他们是被龙虎帮算计的,天道降下劫难也找不到小弟,哈哈…哈哈!”秦太上大笑道。 “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秦奇,数百年光阴都没能抹去你心中阴狠!”秦郎中语气不算愤怒,只是有些悲哀。 “我因何变成这样?大哥心里清楚!”秦太上冷笑道。 “你精通阵法,现在出手还来得及,莫要等事情回不了头,再后悔可就来不及啦!再说,九霞门诸多弟子你能救了几人?” “大哥还是像从前一样爱管闲事,嘿嘿,若不是你爱管闲事,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秦太上忆及往事,忽又有些愤怒。 “你至今仍不思悔改?”秦郎中奇道。 “我自然有错,你也逃不了干系。数百年来,我每日因此煎熬,而你却逍遥自在,凭什么?”秦太上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此时满脸胀红,双眼布血,似乎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今日不提此事,再问你一句,你果真要将全城百姓搭进去?”当年之事,公道自在人心,秦郎中不想再与他辩解。 “你成天一副大仁大义的德性,烦是不烦?蝼蚁与我何干?”秦太上叫道。 “天道自有轮回,只怕你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己性命。”秦郎中说罢,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还有谁能伤我性命?狗屁天道,它几时开过眼?几时开过眼?哈哈…哈哈!”秦太上纵声狂笑,竟笑得眼泪直流,可惜他真情流露,却没一个人听到,满城百姓只看到头顶一个傻子浑身打颤、哭笑不停。 第68章上 周慎之逃出生天 柳飘飖立地成魔 周青一路飞驰不停,到了夏生住处,脚一落地,夏生就冲了出来,看到姐姐生死未知,一句话没喊出来就被周青一掌击晕拎在手里。 周青左手抱住秋娘,右手拎着夏生,飞行术施展到极致,一息一里,堪堪在十息之内出了北城墙。神识扫去,城中仍是熙熙攘攘,百姓依旧毫无所知,虽觉得这些人与自己毫无干系,心里仍是不忍。他行事多凭本心,本想先救出秋娘姐弟,再通知百姓,未曾想落到这般田地。当下猛一提气,纵声大喊道:“城外被人布下杀阵,再有十息,杀阵即成,尔等速速逃命!”说罢,纵身往东北飞。 神识再往城中扫,百姓好似未曾听到一般,依旧各忙各事。周青心里叹气,纵使自己早半个时辰通知,下场只怕也是如此。再飞出七八里,整个新城突然之间笼上一层乌黑气罩。 此时城中瞬间漆黑如夜,百姓才真慌了神,有些跪地祈祷,有些四处奔跑。修为高得直往黑气罩冲,刚进去就迎来电打雷击,运气好的逃得一命,不好的就地成灰。修为低的急往四处城门冲,奈何这大阵无缝无隙,门外也是黑气翻滚。总有人心存侥幸,纵身冲进去,下场自然也是尸骨无存。 周青透入城中的神识,被黑气罩隔断,不知城中情况,也顾不得去管,辩准方向再往东南飞,不大会功夫到了峭壁旁,还未飞到洞口,芗女已迎了上来,刚说了半句:“怎么会…?”又猛一皱眉,往南一指,改口道:“陶清音!” ………………………………. 而在此时,云泽域潜龙大泽中央如同沸了水一般,水中巨涛翻滚,其上黑气蒸腾。黑气上方正立着两人,一位束发青衫,面容俊秀;一位也是青衫,虽宽大了些,却难掩身姿,肌肤如玉,眉目如画,本该是秀美无俦,只可惜她面冷如霜,正是青焱和柳飘飖。 只听柳飘飖问道:“为何要帮我?” “我那洞府之内,每样灵草仙果你都吃了一遍,虽说解了体内之毒,却没能生出血肉。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也不想深究,你有你的苦,我也有我的劫。 这两月来,也不知从哪冒出这么多魔族,统统聚集此地,竟有不少比我修为还高,即便修为比我低的,想要杀死也十分困难。它们进入之前一直祈祷,显然是要召唤更厉害的魔族降临。事已至此,无人再能阻止。嘿嘿,这天下早该重洗,只不知这一次谁能应运而生。 我帮你只为一事,若你到时还有一丝神志,请放我妖族一马!”青焱说罢对着柳飘飖深揖到底。 “一言为定!我也有一事相托,帮我打探一人,唤作周青,又名慎之。若他活着,告诉他,此生无缘,来世再聚。” “为何不自己去找他?” “他若活着,心不在我;他若死了,找到何用?” 柳飘飖话刚说完,水中射出一道黑光,速度奇快,眨眼已冲破云霄,接着就看到无数闪电当空击来。 青焱拉住柳飘飖一闪身,往正西挪了数百丈,再抬眼望去,只见一把浑身漆黑的四尺长剑,瞬间化作万丈巨剑,与闪电纠缠起来。 那把巨剑也不知尘封了多少万年,看起来破败不堪,闪电及体正好除去它表面尘垢,越发显得乌黑透亮。 一个时辰过去,巨剑左劈右斩、直刺横扫,千万道闪电竟始终奈何不了它。就在此时,青焱拉着柳飘飖再一闪身,藏于一棵巨树之上,挥手布下数道阵法,这才说道:“合欢谷的来啦,先看看再说!” 二人藏在阵法之内,向外观瞧,不止合欢谷修士,还有无数妖兽、散修统统聚了过来。 化了形的本命大妖七个,个个都和青焱实力相当,别看妖族本命只相当于人族元婴,实力却远非人族元婴可比。 概因天地初开、大道初现之时,圣人抢得头筹自不必说,神魔天生强大掠走不少,妖族飞禽走兽也能窥得一二。而后三族争斗,人族才有机会得窥天机,感悟大道。 那时,三千大道早已所剩无几,人族只能相互参悟,又从三族遗留下的一小部分遗迹中探得一丝大道真意,这才有了修仙之说。 而如今,大道不显,圣人不出,再加上人族敝帚自珍,修行功法竟越发倒退,再难复往日“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的景象。 妖族神通皆传自远古,俱为本源大道,虽只能悟得一分,却也不是人族逾发倒退的功法可比。 与七个本命大妖并肩而立得还有三个异兽,分别为独角红毛巨羊、长须黑白纹老鹿、三眼丈许紫蝶,异兽之后更有无数妖兽,却没个敢冲到这十位前面。 合欢谷百来人另聚一堆,领头的看样子二十岁上下,一身白衣,手持翠绿山水纹玉笛,白白净净,有模有样,只笑起来显得有些淫邪,身后俏立着两位妙龄女子,薄衣轻纱、衣衫暴露,正为其捏肩捶背。 合欢谷众人往西百丈左右,立着一人,看模样三十上下,一身短打,身背一柄无鞘阔剑,面如刀削斧剁,眼射杀气寒光。只听他一声冷笑,对着合欢谷众人叫骂道:“小白脸,不回家找你老娘吃奶,跑来送死吗?” 合欢谷领头的好似习以为常,也不着恼,笑道:“公孙老儿,莫要逞口舌之利,这把魔剑凶恶异常,恐怕与你无缘,还是镇在合欢谷为好,免得放出去祸害世人!” “我呸!天下最大的魔物就在你个龟孙子手中,还有脸说什么祸害世人!” “阴阳钟为天地异宝,怎能说是魔物,世人不懂阴阳和合方为大道,误解我派深也!”合欢谷领头的任他怎么骂,就是不恼,仍摇头晃脑笑道。 背剑之人还欲再骂,忽觉天地大变,猛抬头望去,闪电全都消散不见,只余一把漆黑透亮的巨剑横贯长空。正惊奇巨剑过了天劫,为何非但不落下,反而抖动起来,就见一道数千丈粗细的巨大闪电自天尽头斜劈而来。 整个天空瞬间光芒刺眼,地上无论妖还是人,不管修为高还是低,全都紧闭双眼,不敢凝望。有几个散修一直指指点点,闭眼不及,竟被刺瞎,慌忙大叫着掩面而逃。 哪怕明知这一击不是冲自己而来,仍有不少妖兽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合欢谷数十位弟子此时也蒙头护耳,战战兢兢。 说时迟,那时快,闪电刚至半空,巨剑猛地发出一声刺耳长吟,不闪不避,迎头刺去。就在巨剑与闪电撞上的一瞬间,柳飘飖忽觉身体一冷,接着识海之中闯入一团黑雾,同时脑中响起一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放开神魂,本尊答应汝之所求!” “我要毁了这不开眼的天,灭了这不养人的地;我要三清天的大小神仙跪在地上,阎罗殿的上下鬼官伏在脚下。” “汝之所求亦是吾之所愿!” 柳飘飖再不多说,彻底放开神魂,眼再睁开时,已没了半分感情,看了下身边正在关注自己的青焱,一挥手就想夺了他魂魄,手刚抬起又再次放下,只说了声:“滚!” 第68章下 青焱本打算等魔神出现,再设法助柳飘飖献身,哪想到它会主动降临。更未想到魔神竟强大至此,只一挥手,自己竟动弹不得,神魂也不受控制,直往外冒。当下不敢多想,收了阵法,闪身往洞府飞去。 飞出几里,又不禁得意起来,柳飘飖还有一丝神志,这把赌得大对特对。她被魔神附体,实力已远超分神,再有那把魔剑相助,天下谁可阻其锋芒。 只要她杀得个改天换地,妖族自然能卷土重来。哈哈,未曾想老子竟能复兴妖族,史籍之上定然少不了老子一笔。啧啧,老子刚才那一礼有模有样,当真演得完美! 哎!只可怜我那小主人,至今生死未知。若是开了悟还好,若没开悟,只怕已成了别人盘中餐,老子岂不是又要成为史籍上的罪人!不过,嘿嘿,总归是功大于过! 老主人,千万别怪小的,小的实力太弱,您是知道的,又被人算计,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青焱一路神神叨叨,来到洞府,闭了阵法,心想任你们打死打活,老子只管种草养花。等太平了,再去找那周青,还叫什么来着?奶奶的,一个名字还不够,非得取俩。 再说那把巨剑冲入闪电之中久久没有声息,若有人此刻敢抬眼望去,就会发现,除了那道自天外而来的闪电,还有一人立在空中,衣飘发扬。 此人正是柳飘飖,此时她身上青衫已换做了连身黑裙,说不上什么材质,如纱飞扬,如水回流,比烟清灵,比雾纤柔。脸上带着冷笑,眸子里漫着黑气,看了眼脚下众人,见他们全都垂头闭目,只一个昂首挺胸,却也不敢睁眼。手一挥,滚滚黑气极速冲向合欢谷众人。 合欢谷毕竟是天枢最老字号的大派,虽说没落了些,底蕴还在。领头的修士唯恐雷霆伤神,没敢将神识放远,却也放出数十丈护着弟子。待发觉异常,也不见他动作,头顶已然现出一口巴掌大小的钟。这钟内黑外白,也不知什么做成,一经召出,瞬间变作百丈大小,将合欢谷众人全部罩入其中。 滚滚黑气撞在钟上,瞬间便消散一空。柳飘飖“咦”了一声,又一挥手,这次滚滚黑气换了目标,改冲下方散修。 散修们可没那般异宝,待到反应过来,黑气已然到了跟前。修为高的急忙挥出各种法宝抵抗,修为低的瞬间就被控了神识,转过脸又冲没被控制的修士出手。 脚下散修乱做一团,合欢谷缩头不出,妖兽们匍匐颤抖,就连十个领头的大妖、异兽此时也畏畏缩缩,倒不是它们怕了柳飘飖,而是恐惧雷霆之威。 唯有一人镇定自若,正是被称作公孙老儿的背剑之人。他虽也紧闭双眼,却能感知周围一切,这种感知并非神识所见,而是他背上阔剑所见。 只见他右手一直握在剑柄之上,似乎等着柳飘飖出手,然而柳飘飖好似没有与之动手的打算,只不停的挥出黑气,与脚下散修纠缠。 散修中也有好手,就有这么一位,手持一件尺长花瓶状法宝,黑气到了跟前,统统被吸入花瓶。数百散修死得死、伤得伤,再有一半被控住心神,还有还手之力的不过五人,这五人全是元婴修士,平日里称霸一方,此时却肝胆俱裂,想要逃,速度不及黑雾;有心一拼,却冲不破这黑气,正主身在空中,法宝却突破不了黑气。 此时,巨钟之下传来声音:“公孙老儿,联手如何?魔剑归你,女人归我!” “去你娘的,你打得什么算盘,老子岂会不知?”公孙老儿骂道。 “公孙老儿,你有所不知,这女子正是从我合欢谷逃走的,定然是被魔神附了体,趁现在尚未完全融合,还有出手之机。过段时日,只怕天下再无她一合之敌。” “果真如此?” “事关苍生,我岂会骗你?当日我受人蒙骗,说自蓬瀛域那处结界之内,会有三名五行单一的女子出现。天枢门抢走一个,现叫作青莲仙子,风头正盛,想必你有所耳闻。 我也抢来一个,就是这位姑娘。后经测试,哪是什么五行单一,根本就是五行俱全。我随手将其赐给弟子,谁知这位姑娘性情刚烈,吞了毒药,弄得全身烂疮。那名小弟子就将她丢入山崖,谁知竟被魔神附了体。” “一群杂碎、缩头乌龟,总有一天老子要将你合欢谷拆了!”公孙老儿怒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呢?” “依你!”公孙老儿说罢,单手拔出阔剑,一挥手,阔剑带着浓浓灰气杀向柳飘飖。熟悉公孙老儿的人都知道,这灰气正是他得意的无生之气。 合欢谷这边也收了钟,领头的挥出一根横笛,也不吹奏,就听得一段乐曲传出,合欢谷弟子大多好淫,未曾想这乐曲竟中正平和。 曲子传出,散修们倒得了莫大好处,黑气纷纷被驱散,就连一部分已经被控了心神的,此刻也渐渐清明。 柳飘飖任由那把阔剑杀来,也不躲闪,也不出手,只看了它一眼,阔剑竟然悬在半空,再动不了。 曲子传来倒是惹得她十分心烦,张嘴大吼一声,瞬间,曲子停了,就连那根横笛之上也裂出许多细纹。 公孙老儿看阔剑被制,一闪身带出一道光芒,身躯如剑直直杀出。柳飘飖眉头一皱,挥手又是团团黑气袭出。合欢谷领头的也不傻,知道时不我待,念了声“去”,黑白钟瞬间击出,途中越变越大。钟口正对黑气,刹那之间,就将黑气吸净。 柳飘飖冷笑一声,身影顿时消失,再出现时已到了合欢谷领头人身后,一掌正中他后心之上。 这合欢谷领头人正是合欢谷掌门,名叫肖断雨,修为再九大派中不算高,只有元婴后期。不同于天枢其他八大派掌门威风凛凛,凡事都有人代劳。他这掌门做得味同嚼蜡,除了能带些镇派之宝,再无好处。 皆因近万年来,合欢谷再无天纵之才,放着大好功法,就是无人能悟,门人修为自然日渐倒退。谷中弟子沉迷淫乐,越发不思进取,反倒迷恋起药物、迷阵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这才使得合欢谷名声渐臭。 合欢谷贵为天枢九大派,却只有一位分神修士,可怜得是他法宝不济、手段不行,若是遇上这位公孙老儿,只怕挡不住人家一剑。所以每次争斗之时,总要掌门出手,谁让所有宝贝都在他手上呢。 肖断雨后心受到重击,这才反应过来,可见附身柳飘飖的魔神手段之高,也正好说明合欢谷不善战技。然而肖断雨除了惊出一身冷汗,再无任何不适,倒是柳飘飖大喊了一声,急退而去。 肖断雨伸手抹了抹额头汗珠,心说还好老子宝贝多,接着大喊道:“公孙老儿,她中了我炼神宝甲的反噬,速速擒下她。” 柳飘飖一退数里,翻开手心一看,那处被老藤磨烂的伤口此时正血流如注,当即怒喝一声:“该死!” 第69章上 无生剑意斗魔神 阴阳奇钟遇劲敌 柳飘飖一退数里,公孙老儿也是瞬息千丈,那把阔剑此时已回到他手中。阔剑在他手中与离体杀敌又不一样,那灰色的无生之气全都凝在剑尖。威势不大,尚不如寻常法宝来得耀眼,然而天下敢接这一剑的却没几个,那剑尖上凝聚的是死亡、绝情、一往无前。 不,是无生,却不是死亡,既无生,何来死亡?是无情,却不是绝情,既无情,何来绝情?不是一往无前,而是去留随心,万物于我,无生无死,又何惧之有?这就是公孙老儿一百二十岁时悟出的剑意,自名为无生剑。 再看柳飘飖已没了踪影,空中只留下一道声音:“无生之意,好好好!” 阔剑此时嗡鸣一声,公孙老儿挥剑回身一击,正与柳飘飖手掌撞上。只听一声炸雷般得响声,二人再次分开数里。 柳飘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凝重,皱眉望着公孙老儿。此时她双手手心血流不止,体内魔气翻滚不休。掌心烂肉生了又烂,烂了再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结果并非什么炼神宝甲反噬,也不是无生剑气所伤,而是那根老藤所留。 柳飘飖当日顺藤下滑,手心磨烂,两年多来竟一直没能恢复,神识内视,体内毫无异常,青焱用本命妖丹助其化毒,也只解取她脓疮之毒,却始终无法治愈掌心及小腿溃烂。 魔神一经入体,逐渐占据神魂,本应手到擒来,却迟迟没能完全占据,她竟始终保有一丝神志。魔神本以为自己数十万年未曾出世,人族出现点异变也很正常,当下也没太过在意,给她留有一丝神志,也不影响大局。 等到一掌拍在肖断雨后心,手心出血之时,才发现异常。以它的手段,莫说小小溃烂,就是断头烂心瞬息也可恢复。然而这手心流血就是无法止住,每流出一滴血,就要耗去它一丝修为。退出数里之后,就想弃了这躯壳,再换个人来操控,奈何此时却由不得它,柳飘飖身体好似被网罩住一般,任你如何冲击,就是逃不出去,那时它才喊了一声“该死!”。 此时,天空之中巨大闪电依旧横在当空,魔剑仍未躲过天劫,它手中没有利器,此时当真讨不了好处。眼瞅着手心鲜血流得越来越快,心中竟出现了一丝慌张,抬头望了望天,又俯视了一眼脚下生灵,嘴里念出一段咒语,速度不快,声音也不大,却见地上众人除了肖断雨,所有人全都抱头痛哭。而与其双目对视的公孙老儿,此时也挥剑自前方画了个罩子,堪堪挡住咒语。 肖断雨看自家弟子个个抱头痛哭,全在忏悔所做恶事,有的弑父,有的杀母,还有强占姐妹,凡此种种,不足为外人道,忙将黑白钟召出罩住众人。 这黑白钟正是合欢谷镇谷之宝,唤作阴阳钟,妙用诸多,奈何到了肖断雨手中,几乎成了摆设,除了当乌龟壳,别的全然不会,似刚才那样吸收黑气,也不算他使出,而是阴阳钟自身的手段。 好在阴阳钟防御惊人,肖断雨自从做了掌门,随时随地都要带上它,至今还没碰到能破去它防御之人。初次与公孙老儿交手之时,任着他刺斩点崩打了三天,愣是毫发无损。 要说公孙老儿为何非缠着合欢谷不放,这里又有隐秘。这公孙老儿名叫公孙易,有个妹妹叫作公孙怡,长得貌美如花。苍天作弄,竟让她爱上了肖断雨,俊男美女,干菜烈火,自然是一触即发。 奈何肖断雨的掌门师父祝痴缘不肯,非逼肖断雨继任掌门,合欢谷普通弟子都有无数伴侣,何况是掌门。公孙怡自然不允,两人协商好了私奔,不料被祝痴缘知晓,就将肖断雨锁在谷中,亲自看守。 这位公孙姑娘也是性烈之人,当时就闯到合欢谷要人。祝痴缘故意说肖断雨正与女弟子修行,公孙怡自然不信,定要亲眼看看。祝痴缘亲自领她前去,到了一座小院,推开门,果真就见肖断雨正与数名女弟子苟且。 公孙怡本以为肖断雨中了迷情药,责问几句,发现再正常不过,当下叫骂两句出谷去了,自那开始游历人间,再不见踪影。却不知,她还是冤枉了肖断雨,那人确实不是肖断雨,而是其他弟子伪装。 祝痴缘心疼宝贝徒弟,自然不舍得给他施迷情药,而是找了其他弟子假扮。合欢谷数十万年的大派,正有一件宝贝可以改换容貌。至于公孙怡问的几个问题倒也简单,无外乎情急之下,一些寒心酸鼻的话,问什么为何始乱终弃、自己哪里不如别人,祝痴缘深通此道,一猜即中。 公孙易找不到妹妹,自然把火撒在合欢谷身上,然而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多次找茬都被人打退,好在公孙家也颇有实力,合欢谷倒也不敢赶尽杀绝。等到公孙易悟通剑意,那时祝痴缘也已仙去,合欢谷中再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自那以后无事就去堵门骂街。 肖断雨几次三番加以解释,奈何公孙易只认死理,好在合欢谷宝贝众多,大阵威盛,也闯不进去。小弟子出谷,公孙易自持身份,自然也不会恃强凌弱。不过但凡云泽域有大事发生,合欢谷要抢夺机缘之时,他总要出手阻挠,哪怕自己得不到,也绝不让合欢谷得到。 这一次潜龙大泽天现异像,合欢谷离得最近,公孙易自然要赶来插一脚。若不是看肖断雨不似隐瞒,魔神降临确实危害太大,他万万不会跟合欢谷合作。他也有所算计,到时最好就是一剑杀了这魔神,再夺走魔剑,让合欢谷什么也得不到,还倒折一支明心笛。 算计得虽好,谁知魔神竟强大到这般境界,自己最得意的无生剑竟也拿它没招。 过得片刻,再看地上,妖兽早已四散而逃,仅剩七名大妖抱头痛哭。有了人心,也就有了欲望,有了欲望就会产生心魔,可悲可叹! 那些散修更惨,黑气一袭,本来就已死伤小半,万幸经那明心笛一吹,缓了口气。若那时就走,兴许逃得出去,只可惜,人心不足,总想捞点好处。心魔一生,竟又有一半哭诉两句之后就发了疯,不辨敌我,见人就杀。可悲的是,最先发疯的竟是那五名修为最高的元婴修士,这下,虎入羊群,不消片刻,地上还站着的只剩这五人。 第69章下 再说那七名大妖,痛哭片刻,竟又恢复过来,互相扫视一眼,接着同时出手击向公孙易。仅剩的五名散修,此时也向公孙易袭来。 公孙易阔剑猛地向前一刺,发出一道无生气波拦住魔神咒语,接着收剑入体,整个人竟化作一把七尺无锋剑冲向七名大妖。无锋剑所过,瞬间破去大妖杀招。 七名大妖看合力一击未能得手,纷纷现出原形,各展神通。只见两只数十丈大小的白虎向前咆哮,这一吼正是虎族神通震魂啸。三头双翼青狼则瞬间闪到侧方伺机出手,一头黑熊周身布满无数光盾跃至最前方。还有一头蛮牛此时血光密布,头上独角更是红的透亮,低头蹬地等待时机。 无锋剑经虎啸一震,只轻微一颤,转瞬就到了黑熊身前。那光盾如同纸糊墨画一般,瞬间就被破去数十层,奈何光盾一层接着一层,竟有数百层,待全部冲破,无锋剑已失去大半威力,堪堪刺入黑熊躯体半尺,就被它一掌拍中。 无锋剑猛地一颤,倒退回来再刺向白虎。此时白虎未动,蛮牛已至,本想顶在剑柄之上,岂料无锋剑瞬间倒转。牛角被削去半截,无锋剑尖也断去三寸。 蛮牛怒吼一声,看了柳飘飖一眼,竟转身逃命去了。就在此时,两头白虎再吼一声,一直在侧翼注视的三头青狼也同时发动,背上双翼展开,瞬息闪到无锋剑左右后三侧,两狼抓剑身,一狼拍剑柄。 无锋剑损了剑尖,又被白虎一吼,运转起来竟慢了半拍,刚想转切右侧,就被后侧青狼拍到剑柄,一下落到地上。 此时五名元婴散修也已纷纷出手,两位使飞剑,一名捏雷符,另外两名身形乱闪,似在布阵。 两名白虎瞅准时机,瞬间扑上,一头压剑身,一头压剑柄。眼瞅着,无锋剑就要被毁,公孙易只怕也凶多吉少,咒语却在此时停了。 再看柳飘飖,面上双眉紧蹙,手心滴血不止,漆黑长裙无风自动,其上血迹点点斑斑,斑斑如水中花,点点似月下梅,远远望去,美得触目惊心。 五名散修没了魔神控制,竟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显然是迷了神魂,一时半会清醒不了。肖断雨总算抽出手来,先将阴阳钟击出,又挥手扔出一枚金印,印上居中一个“镇”字,“镇”字旁边刻了九个小字,正是周青常念的九字真言。 阴阳钟直奔柳飘飖而去,金印则奔着大妖而去。这两件宝贝都是合欢谷至宝,根本不用操控,肖断雨向来拿它们当暗器,看准目标扔过去即可。 果然,阴阳钟到了柳飘飖身前,已有数百丈大小,就见她神边无数气流打着卷儿吸入钟内。许是魔神修为一直下降,竟使得它附体的柳飘飖晃了一晃,手心、小腿上的鲜血更是被飞快卷入钟内。 阴阳钟吸了鲜血威力更盛,魔神则越来越弱,此消彼长之下,竟有些抵挡不住,身躯越发晃得厉害。 那边金印扔出,一路长个不停,到了半途就有数千丈大小。这大山一般的金印砸下,只怕神仙也要成了肉泥,七名大妖再顾不得无锋剑,四散而逃。五名散修仍自呆立,所幸金印到了头顶又撤了回去。 无锋剑得了喘息之机,瞬间分出一人一剑,再看公孙易,此刻哪还有半分挺拔张扬的气度,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手上阔剑豁牙裂齿,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此时也披肩遮眼。 肖断雨大笑道:“徒儿们,快看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孙老儿,今日怎变成了这般模样?尔等须得好生记住,回去多加传扬,要让世人皆知公孙老儿今日的风采!” “老子这般模样杀你也如屠鸡宰狗,莫要废话,快快收了魔女!”公孙易本有些感激肖断雨救命之情,心想这么多年是不是真对他有所误会,一听他讥讽,又忍不住骂还回去。 “哎!我法宝尽出,再没手段啦,总不好让我这些徒儿送死。你看看他们个个光鲜靓丽,哪会争斗,还是你去合适。”肖断雨语气十分无奈。 “不会争斗,带来作甚?”公孙易气道。 “见世面!”肖断雨说得理直气壮。 “一群杂碎!”公孙易啐了一口,又仗剑冲了上去。 魔神此时修为已不及起初一半,如若不及时挣脱,只怕真要被阴阳钟吸干。这该死的躯体,脱离不了又毁之不去。眼看着公孙易又持剑杀来,心想干脆中他一剑,将躯体劈烂,自己再借机远遁。 谁知那剑刺到身上,竟不入体,而是靠着无生之气与自己硬耗。魔神此时心神大乱,也不知是持剑之人故意不刺入,还是他刺不进去。这下魔气消耗的速度又翻一倍,再过个几息,只怕真要含恨而亡。恨只恨这具躯体害人,若不是这女子早两个月就虔诚祈祷,如何也不会选中她。 两息过去,只见柳飘飖周身黑气淡了许多,眼神之中竟也有了一丝波动,似不甘,又似解脱。就在此时,天空瞬间黯淡下来,只听一声脆响,阔剑从中断裂,一把乌黑铮亮的四尺魔剑立在了柳飘飖与公孙易之间。 柳飘飖眼中那丝波动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不屑、睥睨,只见她伸手握住剑柄,再轻轻抚摸剑体,手心上的血染在剑身之上,瞬间就消失不见。再一挥手,直指苍穹,雷霆好似都怕了一般,空中再无一丝动静。也不见她有何花哨动作,只运剑一指阴阳钟,一道黑光射入其内,瞬间响起一声五雷轰顶般的巨响。 合欢谷弟子离得足有两里,竟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双耳出血。肖断雨一直与阴阳钟神识相连,这一声巨响就好像在脑中炸开一般,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公孙易虽修为高些,却离得最近,也喷出一口鲜血。当下不敢再斗,喊了声“跑!”,闪身就逃。 那五名散修倒是好机缘,本来必死无疑,被响声一震,竟然瞬间清醒,哪敢再留,纷纷往远处飞奔。 肖断雨心说无生剑都怕了,老子跑了也不算丢脸,慌忙祭出一件飞舟,众弟子一跃而上,眨眼消失不见,过了半息,阴阳钟也冲着飞舟消失的方向遁走。 魔神见众人离去,也不阻拦,不是它不想阻拦,而是这该死的躯体又乱开了花。 第70章上 周慎之明目调戏 倪芗女暗中偷袭 不提柳飘飖体内混乱,下场如何。单说周青回到峭壁,听芗女提到陶清音,心中虽急,此时也不好离开,只能将秋娘姐弟抱入山洞,手中凝出清水,将夏生泼醒。 夏生一睁眼,猛地一个翻身,就看到姐姐躺在自己身边,呆了片刻,才大叫道:“姐!” 周青叹道:“夏生,是我没保护好你姐,她是不想拖累我,才撞墙自尽的。” 夏生仿佛没听到一般,喊了一声姐,再没声响,双目呆视,似已失了魂,只一双手紧握,拳上青筋暴露,指甲都要进了肉。呆了好大一会,忽地一咬牙,转身双拳齐发击在周青身上。 周青虽未做防备,想躲也非常轻松,心中只道他想要宣泄,才没去躲,任他双拳击中,又唯恐芗女反应过激,忙挥手制止她。 果然芗女一见夏生动手,就要发神识刀,要不是周青摆手快,只怕夏生已成了傻子。 夏生虽拳拳到肉,却也没运真气,只打了七八下,就开始抱头大哭。嘴里没词,只一个劲哭,时不时吼上两声。哭了半刻,才算安定下来,这才低头问道:“九霞门还是龙虎帮?” 周青当即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清,只是隐瞒了秀帷楼之事。 “事到如今,再瞒我又有何用?”夏生说完,头埋的更深。 “你都知道?” 夏生抬头正视周青说道:“当日姐姐说每上工一日就可休息九日,我就跟踪她进了州城,不想让她失了尊严,才一直假装不知。我与兄弟进山狩猎,就是为了能让她早日摆脱。 苍天作弄,若不是你,咱们也杀不了白虎,我也就得不到上万灵石;若不是你,我得了上万灵石,姐姐何用继续留在秀帷楼? 我曾多次暗示姐姐,让她别再上工,姐姐不肯,说得了你的恩情,咱们就要偿还。是啊,咱们姐弟命都是你的,莫说为娼,死又何妨? 三哥,我不知你是真心搭救,还是存心利用,总之,姐姐的命还了,下面就该我了,说吧,要我做什么,刀山火海,穆夏生皱皱眉头枉为男儿!” 周青愣了片刻,一张脸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心说是啊,自己一直就在利用秋娘。还说什么侠,谈什么义,中原之时,自己唯恐连累颜家,就去找楚怀信挟恩图报;茶山寨置林通叔侄于险地,亦是挟恩图报!此时,虽说从未强迫秋娘行事,然而挟恩图报不正是如此?说到底,还是自己逼死了秋娘。 柳飘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只身前往迷雾林,虽知凶险重重,为何不曾要自己相助?周青啊周青,往日那个事了拂衣去的你,当真就死在梓原悬崖之下了吗? 纪家兄妹此时缩在山洞角落,不敢吭声,二娃若有所思,三娃藏在哥哥身后探头缩脑。 缓了好一阵,周青才说道:“是我不好,我一直在利用秋娘。实话告诉你,我与九霞门有纠葛,也算不上深仇大恨,只是我那未婚妻的下落须得从九霞门探知。这才利用秋娘接近钱立元,试图探知消息。 后来,认识了芗女,也就不需从钱立元那打探,本打算除了龙虎帮,再帮你上位,往后你姐弟二人再不用如此辛劳!奈何一时失算,才落得个这般下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姐继续打探,即便不除龙虎帮,我这的资源也够你姐弟修行所用。” 夏生没说话,芗女却不依了,叫道:“和尚,你哪来这般多慈悲?你耗费真气助秋娘筑基,给尽材料助她姐弟修行,数次三番救她二人性命,这次更是舍命相告,若不是你,这白眼狼此时已死在杀阵之中!” 周青怒道:“住嘴!” “偏不,她穆秋娘求仁得仁,反倒是你,竟落了白眼狼的讥讽!”芗女偏要说完,才转身走到角落,抱住三娃大眼瞪小眼。 周青看夏生再次低头不语,于是说道:“是我失算,未曾想钱立元也在秀帷楼,本想偷袭将其拿下,又被他异宝挡住。若早知如此,我只需大喊一声,那时时间充足,你姐姐定能想到办法出城。” 又过片刻,夏生才抬头问道:“我那六个兄弟呢?” “没逃出来!”大阵结成之时,周青曾刻意用神识扫了北门附近,并无夏生六位伙伴。 “我要帮姐姐报仇,三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夏生再沉默半晌才问道,显然这个问题他早想好了,此时提出,想必是刚才沉默不语时已盘算好了。 待周青问他如何报仇之后,才缓缓说道:“既然三哥断定大阵是龙虎帮所布,那么自然是冲着九霞门去的。龙虎帮明明想要靠上九霞门这棵大树,为何又要算计他们?这点虽不好理解,却也能推断一二。 先布杀阵,再布聚魂阵,定然是要凝聚冤魂炼制什么邪宝,而这邪宝需要元婴甚至分神修士的魂魄。 选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将祸水转到魔族身上。前段时日,龙虎帮蛊惑了一批人前往魔族阵门,虽说有去无回,那处阵门却越发闪耀,显然魔族出世之日不远。 龙虎帮敢在此时结阵,必定是算准了魔族七日之内必会现世。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只要邪宝一成,龙虎帮就不惧九霞门,这点可能性太小,暂且排除。 我想,若是将魔族提前放出,引它们杀向新城,即便毁不了大阵,也能消耗不少。城里有九霞门数十位元婴修士,另有一位分神修士,里应外合,应能毁了大阵。 到时九霞门势必要灭了龙虎帮,魔族威势如何尚且不知,想必也能与九霞门打个两败俱伤。这点,龙虎帮必然也有防备,肯定派不少好手防守魔族阵门,所以才需三哥助我!” 周青听完,心说看不出夏生小小年龄竟有如此算计,魔族出世已势不可挡,晚出几天也于事无补,早将其引出,一来可用杀阵消耗掉一些,二来让魔族、九霞门、龙虎帮三方狗咬狗,如此龙虎帮必灭,九霞门必残,魔族必伤。当下说道:“好!咦?” 周青听芗女说出陶清音,就一直将神识外放。原以为芗女神识不过比自己远出七八里,陶四娘由南往北来,应当很快就会出现,不曾想足足过了一刻多钟,陶四娘才满脸笑意缓缓行来。 只见她上身穿淡黄色织锦绣花短衫,下身穿草绿色云纱水纹长裙,笑容再不似从前那般妩媚,倒多了几分淡雅天真。身边还跟着位锦绣蓝袍的年轻公子,束发宝冠,容貌俊美,一双手干净修长,正持着根碧翠横笛边走边吹。这二人,一个公子人如玉,一个美人颜似花,好一对公子佳人。 第70章下 (求收藏、求推荐) 周青神识本就波动极小,这样提前布置,陶四娘二人闯入他神识之中更是毫无所察。 只听那位公子吹完曲子,笑着说道:“清音妹妹,我这一曲《梅花引》如何?” 陶四娘捂嘴一笑,又添三分俏皮,说道:“曲儿如何暂且不提,你这话本身就不对!” “哪里不对?”公子奇道。 “论辈分,你要叫我师姑;论年龄嘛,我还比你大着三岁,怎么着也要叫姐姐。” “我道哪里不对,这辈分、年龄,在我等修行之人眼中算得了什么?莫说三岁,三百岁也要叫你清音妹妹。好妹妹,自打见了你,我整日都魂不守舍,本该早些日子就闭关结婴,奈何满脑子都是你,叫我如何定得下心?” “倒是会怪罪人!”陶四娘佯嗔道。 “妹妹莫气,小生这厢赔礼啦!” “学得倒快,只怕你不是诚心实意,小女子无依无靠,可不像你姜家家大势大!”陶四娘揶揄道。 “我姜行一对清音妹妹一片痴心,日月可鉴,若有半句虚言,天地不容。”公子当即指天立誓。 “呆子!我若不信你,因何跟你出来游玩?没来由得立个什么誓!” “妹妹不知我心中困苦,每日里想你念你,可不就变呆了。只怪姓秦的太过可恨,太爷爷亲自提亲,他都不允,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他好看。” 陶四娘忙将他嘴堵上,说道:“慎言!” 姜行一把握住陶四娘玉手,嘴里嚷道:“怕得什么?他姓秦的不就仗着一把先天金精剑,才敢不将我太爷爷放在眼里,再给我百年,杀他必如屠狗。” “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厉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妹妹等你百年又何妨?”陶四娘柔声道。 二人继续前行,一路有说有笑。周青听得一清二楚,心说怪不得走这么慢,原来在谈情说爱。当下先把情形告知芗女,又自顾自说道:“嘿嘿,陶四娘啊陶四娘,你可害苦了我!待我来个光天化日,调戏不良妇女!看看你这五行单金有何能耐,正好也试试这位蓬瀛域第一天才有何本事。” “和尚莫要发疯,这位姜行一可不好惹,姜家一直遮掩其锋芒,就是为了将来一鸣冲天。虽说无人见过他的手段,单就二十六岁金丹圆满就已世所罕见,只怕寻常元婴也未必是他对手。”芗女劝道。 周青刚欲回话,就听神识中姜行一说道:“姓秦的再三告诫,不让咱们去魔族阵门,却不告知原因,不如去探上一探,说不定能有机缘。” “师父不让去,自然有他的用意,魔族阵门岂是好探的?这么多人有去无回,咱们可不能冒险。” “嘿嘿,机缘岂是人人可得?唯有气运加身方能得到,那帮散修能有什么气运?妹妹若是信得过我,保你能有所获,最不济,也可安然退出。” 陶四娘听他说得把握十足,当即奇道:“行一哥哥因何有如此把握?” “眼下时机未到,还不好相告,总之不能害了妹妹。” 姜行一越是含糊其辞,陶四娘越是好奇,却强忍着没问,只娇笑道:“哥哥都这般说了,妹妹何惧之有?有行一哥哥相陪,死了也值!” “莫说丧气话,有我在,死不了,咱们快些赶路!”姜行一说罢伸手揽住陶四娘,提气往北飞来。 周青心说等你们到了魔族阵门再做计较,当下安排芗女、夏生换了粗布衣衫,自己随后也换了一套,正巧夏生储物袋中有凿子、大锤,三人就假装凿石等着陶四娘二人来到。 又听陶四娘在姜行一耳边说道:“行一哥哥莫要得到的轻松,就毁了妹妹一片心,你们豪门公子都是这幅德行!” “妹妹说哪里话?行一怎敢?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若不是幼时得了机缘,一个姜家庶出的孩子,现在必定在混吃等死。” “妹妹薄柳之姿,实在不知因何能得行一哥哥青睐?” “那次我在齐云峰上看你跪了九天九夜,只为求得薛掌门开恩放过张毅。你不过受了张毅引荐之恩,就能为他跪至昏迷,事后又对他悉心照顾,天枢似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只怕我有生之年再难遇上。” “你就不怕我是因为爱他,才为他下跪?”陶四娘笑问。 “哪怕你真爱他,我也要将你抢来,我姜行一认定的事情,死也不会回头!” 两人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半刻钟到了峭壁附近,只见两男一女,外带两个孩子正在凿石,也没在意,仍继续往北飞。 周青见他们快要飞出神识边缘,才又换了身衣衫,起身就想往北追。芗女一把将其拉住,非要跟去,嘴里说道:“我与秋娘不同,死了无人怪你。” 周青知她性情,也不啰嗦,揽住她直往北追。因为不知姜行一神识能覆盖多远,也不敢跟近,只保持三十里慢慢尾随。 到了魔族阵门附近,果然见那处星芒比当初亮了许多,四周围了上百位龙虎帮帮众,再外围水波闪现,显然是布了阵法。 再看姜行一,此时距离星芒不过一里,先将陶四娘放下,这才喊道:“尔等可是龙虎帮众?我乃九霞门弟子,现要进入阵门一探究竟,速速开阵!” 阵中有一人答话道:“仙师有何凭证?” 姜行一掏出一枚令牌,正面刻“九霞”二字,背面刻“真传”二字,正是九霞门真传弟子的身份令牌。 阵中人又问:“可有长老令牌?” “哪个说要长老令牌?” “我帮大当家与你九霞门秦太上长老有约定,非得秦太上他老人家的授意,咱们才能开阵。” “为何我从未听说?”姜行一奇道。 “近日阵门愈发明亮,只怕魔族不日即出,想来是大当家与秦太上怕人擅闯,枉送性命,才有了这么个约定。” “嘿嘿,险些被你蒙住,你龙虎帮大当家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九霞门太上长老商约。” 姜行一说罢再不废话,手一伸,掌中已握了一把七尺长枪。枪身漆黑如墨,枪头寒光刺眼,猩红枪缨也不知何物所做,有二尺来长,好似活物一般,一直游动。 姜行一提枪前冲,半息就到了阵法跟前,运枪一刺,枪头炸出一片蓝光,枪缨也随之侵入阵法。 周青心说此人单论速度就比自己快了一倍,要想胜他当真很难,这才想起清远那枚戒指,忙取出递给芗女,神识传音说道:“清远的戒指,试试能不能破开,里面有把金精剑,于我有用。” 芗女接过戒指,不过两息就已破去禁制,再花一息将金精剑禁制也破去。 周青传音道:“怎会这么快?” “人死了,神识禁制本就削弱,再加上我与清远同门,修行功法虽有所不同,神识功法却类似,都是从九霞真经演化而来,所以知道他的手段。” 周青接过戒指带上,忽觉奇痒难忍,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千疮百孔,心说这凝血生肌果当真是妙,这才多大功夫,已开始生肉填伤。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抢这天材地宝,单就灵果已有如此妙用,若是炼成灵丹,岂不效用更强? 再看姜行一,几息功夫竟已靠着蛮力破去龙虎帮阵法,正与龙虎帮帮众斗在一起。奈何帮众中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初期而已,怎抵得住这蓬瀛域第一天才。奇的是,纵使实力悬殊,龙虎帮众仍是死战不退,哪怕只刚筑基的也是拼死抵抗。 眼看着死伤大半,帮众中唯一一位金丹修士咬牙叫道:“拦住他!”说罢就开始默念口诀,倒运真气,竟是要自爆丹田。 丹田自爆属于禁忌之法,唯有金丹之上修士方能施展,即将三丹田之气全部集与识海。识海本为神识居所,最是脆弱,哪里容得下中下丹田之气,尤其是金丹之内还有着大量精元。 一旦识海容纳不下大量真气、精元,就会自爆,爆炸的威力也就相当于瞬间释放三丹田以及金丹内所有真元,威能势必是自身本领的十倍,甚至百倍。只因一旦自爆,会连神魂也化为虚无,轮回投胎也没了机会,所以大多数人哪怕死,也不会选择自爆。 姜行一岂能让他自爆,当即一挥长枪直刺过去,枪还未刺出,已被人用身体挡住。那人被长枪刺穿,竟牢牢抓住枪杆,甩也甩不掉。姜行一大怒,运气一震将他炸成碎片。谁料旁边仅剩的二十余位筑基修为的龙虎帮众,竟快速向他冲来,任由他抡枪将自己击碎。 倒运真气,没个两三息完成不了,要不然那些元婴修士也不敢轻易招惹金丹修士了。眼看着龙虎帮众仅剩三五个人,时间却只过去一息多点而已。 周青忙传音道:“动手!” 第71章上 天命之人气运尽 苦心之士虚梦残 周青话音刚落,芗女神识刀已然发出,这神识刀与寻常兵器不同,肉眼无法察觉,非得神识才能看清。霸道的是,神识刀念出法随,哪怕有所发现,只要神识不如施刀之人强,就很难躲过。当然,如果身法的速度超过神识的速度,自然能够轻易躲去,只是世间哪有这种身法? 姜行一见神识刀杀来,挥枪同时也发出一道神识,却不是刀状,而是箭形。刀箭一触,芗女竟先抱头喊了一声,接着姜行一也是身形一顿,显然也中了招。 原来,周青唯恐芗女不敌,特意将自己神识藏于神识刀中。等到姜行一神识箭破了神识刀,他那神识却于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接着侵入姜行一识海,瞬间又将自己识海神识全部倾泻而出。 此时,姜行一顾不上芗女,那一丝侵入她识海的神识也就很快被抹去。而他识海之中却是乱作一团,虽是自家主战场,驰援迅速,神识灭了还可再生,奈何敌人源源不断,杀死一丝,又来一团。明知身边那位金丹修士再有半息就要自爆,却不敢分出一丝心神应付。 龙虎帮剩余的五位筑基修士,此时总算冲了上来,各自缠腿抱手,将姜行一牢牢困住。 陶四娘看着姜行一被人困住,也不出手相助,只脑中转个不停。她自然也察觉到了神识刀,却不知敌人身在何处,显然来人比自己强大许多,贸然出手,后果难料。 只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声响,那位金丹修士终于自爆了。芗女离了三十里仍觉地动山摇,忙将神识扫向阵门。阵门毫发无损,依旧光亮刺眼,而其四周方圆五里统统下降了百丈左右,未曾想到,坑内竟还一立一躺活着二人,正是姜行一和陶四娘。 再看姜行一,仍是束发宝冠,头发都没乱上一丝,唯一变化的就是,原本满面红光,此时却脸色煞白。陶四娘身上则多了件暗黑无光的宝甲,许是宝甲威能太盛,她本领有限,强行驱动才昏了过去。 芗女回神看周青仿佛入定一般,就知他正与姜行一力拼,自己却帮不上忙,只能盯着陶四娘。本想一记神识刀碎了她识海,又恐周青有事盘问。 再说姜行一识海之中,战斗已到了尾声,识海之中自身神识仅存十之一二,其余尽是外来神识。虽说他另有机缘,也得了一件宝贝,只是那宝贝虽防得住金丹近身自爆,却挡不住无形神识入侵。金丹一爆,威力少说也相当于元婴初期的修士奋力一击,他靠着宝贝硬抗一击,本就损了不少真元。此消彼长之下,就成了眼下情形。恨只恨自己大意,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明明早发现了有人跟踪,偏要将他们引至一处击杀。 此事原也怪不得他,他幼时原是姜家庶子,不受待见,常受兄弟欺凌。后来得了机缘,自然出手报复,他那些兄弟皆是纨绔子弟,哪有什么本领,自然被他气势折服。此后,姜家对其寄予厚望,大力培养。偶有数次对敌,敌人修为均高于他,却都被他无情碾压。 他表面上恭谦礼让,斯文低调,心里却狂到没边,总认为自己是天命之人,什么狗屁天才,在他眼里都是废物,就连他那太爷爷姜太上长老,他也不曾放在眼里。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直奔周青二人袭来。芗女大惊失色,来人竟是曾在清源山中见过的龙虎帮姜四爷,心说自己经络被封,神识无法一直扫出,却也隔上一息就要扫上一圈,姜老四不过金丹修为,杀出之地距自己不过二里,如何躲得过自己神识?当下忙发出一记神识刀,不料姜四爷也有异宝,神识杀到他身前就被化去。 姜四爷速度极快,竟与姜行一不相上下,不过一息时间,已然杀到芗女身前。芗女不敢再发神识刀,只能挥出狐族印章,挡在身前,心里急道:“和尚啊和尚,快快醒来,再有五息,咱俩可真要做对苦命鸳鸯啦!” 周青正全力追杀姜行一剩余神识,哪里知道她的焦急。而此时,姜行一识海之中唯剩一枚米粒大小的识种,奈何识种是识海精华所在,也是以后与金丹合而成婴的关键,速度极快,极难伤到。而识种不灭,识海又可慢慢恢复。 周青神识围追两息,总是功败垂成,忽然灵光一闪,暗骂自己当真蠢到了家,此时已占了上风,何用全部神识与他争斗。只消分出一丝,召出火灵,烧了他肉体,看他如何复生? 当下忙召回一半神识,还未回到识海,就见芗女正一脸焦急看着自己,身旁还立着一枚数丈印章。再看攻击印章之人竟是姜四爷,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这姜四爷必定是一直尾随姜行一二人,为的是防止他们万一知道了新城布下杀阵,汇报给九霞门。千云州离得不远,若是九霞门得到消息,通过千云州传送阵,不用两天就能杀到新城,那时事情败露,龙虎帮必灭无疑。他又不敢贸然向姜行一动手,这才一直尾随他们,只要熬过七天,再放出魔族,九霞门来了也是枉然。哪还不知是被人杀近了身。 神识回到识海,召出火灵、金精匕首击向姜行一,刚要持剑杀出就听芗女大叫道:“此人身法诡异,不急杀他,你来控制印章,杀了姜行一再说。” 周青心说有理,忙止住身形,分出神识控制印章,谁料这边控制了印章,那金精匕首竟摇摇晃晃,不知何去何从。原来神识分裂不难,难得是裂开之后分而运用,这本就属于极高深的功法,芗女也未曾修行,周青自然不会。他只是想当然的觉得可以一心多用,只是神识多用又和一心多用不同,不但要多练,还要有窍门,这窍门自然就是前人总结下的功法。 周青心说还不信这先天火灵也烧不死你,索性不再操控金精匕首,任由它跌落在地。 此时姜四爷手持一件锥状法宝,钉了已有百下,奈何这印章防御惊人,任你如何击打,莫说击破,就连痕迹也不曾留下一丝。 第71章下 (日常求收藏,推荐) 火灵到了姜行一身前,张嘴一口先天烈火喷出,意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瘦弱的、卑微而又丑陋的人族,竟然没化成虚无;哪怕不成虚无,总要化为灰烬;然而,该死的人族仍旧立在眼前,衣角都没见破损。 火灵大怒,再次施展必杀技,跳骂两句,团起身子直往前撞。人没撞死,自己的本源真火倒是几乎耗尽,也不敢继续叫骂,闪身往回飞奔。 再看姜行一,虽未被火灵撞死,倒也喷出大口鲜血,脸色更是惨白。 周青再无手段,若是操控金精匕首击敌,只怕挡不住姜四爷;若拖着印章前去杀敌,三四十息时间,难保不出意外。扫了一眼陶四娘,神识传音道:“陶四娘,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周青神识收回之后,看到陶四娘躺在地上,就猜出她八成是不知如何应对,索性装昏,若姜行一败了,她未曾出手相助,到时也好有说辞;若姜行一胜了,她一直未曾离去,也算重情重义。要说她为何不出手相助,嘿嘿,以她的精明,如何肯做这种傻事? 果真如周青所料,半息不到,陶四娘已一跃而起,手中挥出一柄三尺金芒剑,朝姜行一斩去。此时姜行一体内一丝真元也无,神识也仅存识种,哪里躲得了她这一剑,眨眼间人头落地。可叹蓬瀛域第一天才、豪门大族姜家的希望所在、气运加身的天命之人,就这样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轻轻一剑削去了头颅。所幸他紧闭双眼,不知何人所杀,倒也死得痛快。 周青这才收了神识,仗剑向姜四爷杀去。 姜四爷击了数息也讨不到好处,此时却见对手不再做缩头乌龟,竟敢仗剑刺出,当即调转宝锥直刺而去。 周青一剑刺出,竟将宝锥从中切开,心说清远倒也没说大话,这刻了九九八十一道五行聚金阵的金精剑果真厉害。 姜四爷怛然失色,叫道:“是你杀了朱二哥?” 周青哪肯跟他废话,五彩剑芒劈出数道,身形更是疾驰不停。 姜四爷强压震惊,使出身法,连躲数道剑芒,接着挥出一件六尺人皮幡,幡布为人皮所做,倒也不算稀罕,天枢不少邪修都用人皮做幡,奇得是六尺幡杆竟是一整截腿骨,透亮如玉。 周青宝剑刚到,人皮幡中已跳出一只面相狰狞的恶魂,周身灰雾弥漫,五官皆有,手足不缺。只一张嘴如饕餮巨兽,牙齿更是参差不齐。恶魂速度奇快,刚一现身,一闪就到了周青身边。 若在中原放出这么一只恶魂,只怕多数人要祈祷焚香,而这天枢何其不有?周青也不是初出茅庐,自不惧他,一剑刺出,竟将恶魂化成虚无。不禁奇怪,怎会这般不堪一击?却不知,这才刚刚开头,跳出来的不过是只喽啰,瞬息之间,又跳出一只,模样大致相似,却稍微高大一些。 周青仍是一剑将其抹去,刚想提剑毁了人皮幡,幡中竟同时跳出数十只恶魂,并且越来越多。挥剑自身前斩出一圈,杀了十只,幡中竟放出了百只。周青阴阳气不缺,倒也不慌,当下一剑接一剑劈个不停。 奈何他每杀十只,总有百只放出,不过一两息时间,身边竟已围了数千只恶魂。百密总有一疏,任你本事再强,面对这茫茫多速度奇快的恶魂,也不可能防得周全。果然,就有七八只撞到了身上,接着直入识海。 周青心说魔族都被玉球击退,还怕你小小恶魂,奇的是,这次不像上次,恶魂进了识海,玉球并未放出极阳之气,而是直接将其吸入。感受一番,身体并无不适,索性任由它们入体,只挥剑刺向姜四爷。 姜四爷更是心惊,这么多恶魂入了体,寻常元婴修士也会失魂片刻,这小子也不知有何宝贝,竟丝毫不惧。手中只这件宝贝最是厉害,既然毫无胜算,不如一走了之,又一想,大功即将告成,岂能功亏一篑?当即一咬牙,又挥出数十支青黄绿三色旗,随手布在身体周围。 芗女见状,大叫道:“小心他三才阵!” 周青脚下一顿,刚想回撤,不料环境一变,已然陷入阵中。再看四周,山脉无踪,树木消失,唯剩四面石壁,离着自己十丈左右,头顶一片天穹更是高不过三丈,其上倒挂着无数尖刺。 周青虽不懂阵法,却也听过三才威名,猜测此阵以地作盾,以天作围,那么人呢?念头刚生,四面墙壁同时发动,往里挤来,天穹也往下压。墙壁移动之时,又从每面墙体走出十个金甲长矛手。金甲罩满全身,长矛丈长有余。 周青不敢大意,挥剑斩出一圈,四十个长矛手瞬间人头落地,倒在地上化烟消散,而后又有四十个同样的长矛手走出墙体。阵法就是如此,似真似幻,杀之不尽。心说那姜行一也不知有何宝物,竟能蛮力破阵,自己找不到生门,也只能以力破巧。于是运剑直往前冲,先灭了长矛手,赶在下一波走出之前,刺到墙壁。 只听“轰”得一声,墙壁安然无恙,倒把自己震得耳鸣目眩。周青心有不甘,再持剑带出一道光罩向天穹刺去,虽毁了不少倒刺,却捅不破天,仍旧被它挡住。而那倒刺一经毁去,即刻又生。 周青暗忖,圣人所布的杀阵尚能从容通过,这三才阵应该也杀不死自己,不过芗女还在外面,若一直被困,怕她性命难保。当即伸手向倒刺碰去,不料手掌竟被刺破。心下惊奇不已,三才阵的威力明显不如妖界杀阵,姜四爷与圣人更不可同日而语,为何此阵竟能伤到自己? 周青急不可耐,只怪自己手段太少,又没来得及学习阵法,只能又将火灵招出。火灵刚才一撞,险些把自己撞散,此时也只恢复了一丝本源真火,哪还有什么威能,出来之后,眉头紧皱,嘴里叨咕不停,显然是在埋怨周青。 眼看着长矛手越走越近,周青只得再斩一圈,说道:“少说废话,火能生土,看看能否遁地?” 火灵表情更怒,跳骂几句,才一闪身往地下撞去,没有轰鸣震耳,也没有光芒刺眼,就像鱼儿进入大海,地面纹丝不动,火灵却消失不见。 周青再次持剑往墙壁刺去,一路灭去长矛手,再刺到墙体,连剑带人竟穿墙而过。再看外面,山脉起伏,大树林立,显然已破了阵。来不及多加感悟,挥剑直斩姜四爷。 姜四爷虽震惊不已,身法却丝毫不减,躲过剑招,即刻南逃。 周青剑法虽妙,也只有在正面硬拼之时才能显出威力,此时姜四爷一心逃跑,速度不及,也只能望而生叹。 第72章上 陶四娘因情生恨 周慎之以身引魔 此时陶四娘已然飞了过来,虽说从未见过眼前之人,刚才那道声音却是周青无疑,忙问道:“可是周郎?” “好你个陶四娘,枉我对你信任有加,你竟敢出卖咱们!”周青怒道。 陶四娘急忙俯身行礼,说道:“周郎听我分说,当日我确实鬼迷心窍,一心只想修行。路上与张大哥商议好了,由我将实情说出。到了九霞门,我却自作主张隐去了名字,只说自己是耶律敏的随行之人,被半路擒来,并不认得你们。 谁知哪里出了漏洞,他们竟将张大哥押走,而我则被秦太上长老看中,收做了徒弟。 我怕张大哥出事,就在掌门院外下跪求情。过了九天,他被抬出来时,已然浑浑噩噩,话都说不出来,这才知是被搜了魂。周郎行踪是张大哥被迫说出,并非咱们有意出卖。” 周青见芗女点了点头,证明张毅确已痴呆,再看陶四娘满脸真切,似有悲苦,又听她一口一个张大哥,显然对张毅动了真情,这才说道:“你当日不告而别,当真是害苦了咱们,莲儿被天枢门掳走,素衣生死未卜,叫我如何饶你?” “都怪我啊!当日若不是我心存疑虑,咱们一道也能来得天枢,慢慢打拼,总有办法修行;而后,若不是我自作主张,也不会害得张大哥被搜魂,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陶四娘说得声泪俱下。 “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今时不同往日,岂能让你再次蒙骗?我有一法,叫做魂契,想必你也知道。定下魂契,放你离开,如何?” 陶四娘倒也干脆,当即回道:“好!” 所谓魂契,倒也简单,无外乎就是将神识缠在对方识种之上,再附上咒语,中契之人稍有异心,无论多远都会被察觉,只需念动咒语,识种必毁。 二人定了魂契,周青才说道:“城外被龙虎帮布了杀阵,姓秦的当真毫无察觉?” “据我猜测,他必定早有察觉,不然身边金丹弟子三百,元婴弟子三十,为何昨日非让我前来山中采药。” “这么说,姓秦的准备将这三百多名弟子葬入杀阵?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此人神神秘秘,收我为徒绝非单纯传道受业,肯定另有目的。有一次,我无意听到几名弟子私语,说我是师父收的第八名女弟子,前面七个全都莫名其妙失踪。后来慢慢打听到,之前七名女徒弟全是五行主金,皆是出门办事,中途失踪。所以我也一直防着,只是他修为高绝,防无可防。今日遇到周郎,或许就是契机。” “不愧是陶四娘,敢想敢做、当机立断,不过,再想利用我,却不可能。” “周郎何须说得如此难听,咱们就不能互惠互利?九霞门拆散你与心上人,又将张大哥毁了,我也恨其入骨,再者姓秦的处心积虑,谁知他打得什么算计!所以九霞门是咱们共同的敌人,我潜伏其中,周郎于外面寻机报复,何愁大事不成?”陶四娘笑道。 “只怕你要失算,我与九霞门可没什么仇隙,天枢门掳走莲儿,倒是送了她大好前程;素衣资质甚佳,必然也有一番造化。说到底,还要多谢九霞门。”周青也笑道。 “也罢,就当报应。”陶四娘叹道。 “你还是找个地方躲好,此时九霞门人困在阵中,又没了姜行一,龙虎帮可放不过你!” “告辞!”陶四娘说罢闪身而去。 周青这才抱起芗女飞到姜行一身边,一番摸索,哪有宝物,当下惊道:“他不过金丹圆满,若无宝物,如何挡得住金丹自爆?” “并非没有宝物,而是宝物太强,自行遁走了!都怪你,非要跟那小狐狸精啰嗦,一剑杀了岂不痛快?”芗女气道。 “留她有用!嘿嘿,当日张恒逃出迷雾林,哪里不好躲,非得跑上数千里地躲到茶山寨,早先只当是巧合,现在看来必有隐情。九霞门、天枢门、妖界、魔族,我倒要看看还会闹出什么?” “莫要想太多,说不定真是巧合!”芗女柔声说道。 “眼下还管不了这么多,咱们先去探探魔族!” 周青说完抱起芗女冲到星芒之中,只觉身子一晃,再睁眼看到的又是一番天地。 天空低矮压抑,灰雾蒙蒙;地面凹凸不平,裂纹纵横;再看远处山脉,倒像是趴伏的巨人脊梁,虽也蜿蜒,却光秃秃一片,极度荒凉。 放开神识四下观瞧,莫说活物,鲜草也没一根。继续往前飞,两个时辰过后,总算看到一条百丈宽的大河。河水漆黑,神识难入,偶尔溅起的水花滴到身上,竟将衣衫蚀透。 “天呐,这是炼神水!”芗女叫道。 “典藏中有记载?” “传闻,魔族胎儿成形之时,会凝出一丝本源魔气,生下来后则抱至河中沐浴洁身,久而久之,河水就成了这般模样。神魔大战之时,魔族曾以此水杀敌,颇有威能。典藏中记载此水对神魂杀伤极大,却又可以借其磨炼神识,故而被称为炼神水。” “何物能装此水?” “本源魔气无物不蚀,唯有混沌至宝方可容纳,当年魔族既能以此物杀神,自然有盛放的器物,咱们多加留意就是!” 二人转了个弯,沿着大河向下游飞。再飞半日,依旧荒凉一片。 周青奇道:“这段时日进来的修士少说也有上万,不会都被沉入河底了吧?” “沉入河底算好的,只怕被魔族制住心神,成了傀儡!” 复行百里,大河分出三支,只能沿最近的一支继续前行。 忽然芗女叫道:“左前三十里,好多宝贝!” 一阵疾飞,来到三十里处,放眼瞧去,方圆数十丈,满地菌菇,一片艳红。最小的拳头大小,最大的牛头一般。菌盖如骷髅头,菌柄中分两支,活像一只小鬼。 芗女毫不犹豫先摘下那颗最大的塞入储物戒,这才大笑道:“这么多鬼面菇,单就这只最大的少说也有十万年份,咱们真发了!” 周青心说胡远身满满一储物戒宝贝,怎不见你如此兴奋?当下也不多问,挥剑自地面一扫,接着袍袖一挥,数百颗鬼面菇就进了储物戒,接连十余次,才算将满地菌菇统统收走。 “左前四十里还有…不好,快逃!” 第72章下 周青听她说得急,也不敢往前打探,将其揽住急往回飞。没飞出二十里,就见神识边缘涌进不少魔族。 当先而行的与之前山中所见类似,身体几乎凝实,也有水桶大小。随后而来的要大上不少,有一人高低,无手无脚,却配有铠甲。那铠甲整体一块,并无衔接,质地与混沌奇石十分相似。 魔族越行越快,有几个冲着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是发现了二人。既然已被发现,此行目的即算完成,当即将速度提到极致,斜刺里往阵门飞去。 哪知到了阵门处,踩进去却毫无反应,而此时魔族离着自己已不过两里,往后浩浩荡荡,铺开三十里全是各色魔兵,有配甲的,有持枪的,有刀盾手,甚至还有弓矛手。步履虽不算整齐,阵型却方正规矩,粗略扫去,少说也有百万之众。 周青心说,前排手无寸铁之魔,已相当于金丹修士,其余配甲之兵不会比其低,说不定就有元婴之上的手段,天枢修仙之人懒散惯了,如何挡得住这百万雄兵?只怕龙虎帮、九霞门的算计都要落空,而自己与夏生的算计虽说能成,然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却不知,这里百万魔族仅为蓬瀛域一处,其余八域皆有百万以上的魔族,早已磨刀霍霍。 “和尚,外面星芒明亮刺眼,此处暗淡无光,显然当初那些魔族是将自己献祭才点亮了阵门,这里应当也是如此。要么杀死几个魔族,取其魔核置于八角,要么等他们主动献祭。” “番天印!” 话音刚落,芗女已将番天印祭出,立在二人身前。 周青分出一缕神识操控,自己则快速向前冲去。且看他,劲风猎猎鼓动长衫,剑光凛凛扰人心安,长生路不走,偏要闯这鬼门关! 人在中途,魔箭已至,看那漫天箭雨,周青不退反进,剑往上刺,人随剑走。剑芒形成的光罩遮住身体,挡了数十波才算冲出箭雨。 立在空中,一剑斩出,剑芒甫一发出就被一声吼叫冲散。周青面色一变,刚想再斩一剑,就觉眼前一花,身体猛受一击,不由自主朝阵门飞去。 刚落地,又觉身体一冷,一道黑影闯入了识海,周青懒得理它,奋力飞起落到番天印之后。 “没事吧?”芗女急道。 “死不了,还在拼斗!”周青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 如之前一样,黑影一入识海,玉球即刻发出一道极阳之气,黑影身上则生出一团黑气与之纠缠。阳气发出多少,黑气总能补充多少,一时难分胜负。 “小子,敞开神魂,莫做无谓抵抗,本尊许你神魂不灭!” “说什么大话?有本事强占了老子神府再说。尔等这些碎鱼烂虾,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躲在此处做王八安稳!”周青讥笑道。 “本尊数十万年未曾出世,人族几时有了这等底气?” “你做了几十万年的缩头乌龟,自然不知道外面早已改天换地,我天枢仙师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无所不能。像你这般修为,只消一道天雷落下,保管魂飞魄散!” “好小子,你不往后瞧瞧,那上万人族是假的不成?”黑影大笑道。 周青神识往后一扫,果见上万修士列在魔族队伍最后,显然已被控了心神。而此时,魔族先锋队伍离着阵门不足百丈,却全都停了下来,再看空中一条黑气与自己相连,心想莫不是黑影移用了大河之中的魔气? 事已至此,周青反而平静下来,说道:“此处魔气横生,正是尔等魔族修行的福地,为何非得占了天枢?” “嘿嘿,咱们要天枢何用?不过借一踏板,往高处去而已!” “何处?” “放开神魂,叫你知道!” 周青不接它话茬,转而问道:“魔族刀剑难伤,为何还要占据人族躯体?” “咱们数十万年才悟通此理,岂能轻易告诉你?莫要废话,快快放开神识,他日证道,少不了你的好处!” “哈哈,后面上万修士,你连个躯壳也分不上,还说什么证道?” “那些躯体天生残缺,本尊如何看得上?” “其中不少已修至金丹圆满,再有一丝机缘即可成就元婴,资质虽不算绝佳,怎么也说不上残缺!”周青奇道。 “你懂什么?五行缺失即为缺,五行不均即为残。你天生五行均衡,更难得已有阴阳和合之意,最是适合本尊。” “尔等也讲阴阳五行?” “废话!咱们又不是混沌生灵,自然离不了阴阳,脱不开五行!” “尔等侵入天枢,就是想夺了人族躯壳,再修行证道?” “不要枉费心机,拖得再久也没用,你这宝贝之中最多存了万年阳气,炼神河中却存了百万年的魔气,乖乖献出神府,还有你一丝机缘!” “我可控制不了它,自己慢慢耗吧,先杀你几个魔子魔孙再说!嘿嘿,你说他们会不会反抗?”周青说罢再次仗剑杀出。 百丈距离,转瞬即至。前排魔族被斩得四分五裂,却只狼狈逃窜,不敢还手。后排配甲兵忙闪身一拥而上,将他牢牢围住。 周青一剑斩在铠甲之上,仿佛斩入淤泥,阻塞难进。剑一离开,铠甲又自动恢复。心说这可如何是好,此时明显感觉体内阴阳气有所损耗,再不似之前那样用之不竭。眼看着空中与自己相连的黑气越来越浓,另有一波刀盾兵向芗女杀去。心里虽急,奈何十二个配甲兵已将自己围死,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正欲向后挥剑,就觉脑中一道飓风吹起,远处再次传来一声吼叫,同时一根九截翠竹自眉心飞出,瞬间长至丈许,绕着身体扫出一圈。十二个配甲魔族悉数化为虚无,只留下了十二颗乌黑透亮、拳头大小的魔核,以及十二副铠甲。 周青来不及多想,挥手一扫,将铠甲收入储物戒,魔核则收至袖中,闪身到了芗女身边。 翠竹紧随而至,对着数十刀盾兵又是一扫,接着翠色消失,竹杆变得枯黄,叶片则全部脱落,再一闪又进了识海。 周青抖出魔核,嵌入星芒八角,赶在星芒亮起之前,又收了刀盾兵武器、魔核,眼前一晃,来到了涟云山中。 二人哪敢停留,飞出百步,一道光影直奔而来。周青吓了一跳,看清才知是自家火灵。也不知它钻入地下得了什么造化,身体竟又大上一圈,速度也比之前更快。飞到头顶,也不进入识海,只蹦蹦跳跳、指手画脚,显得得意非凡。 第73章上 融两仪剑阵小成 破百城天下大乱 来到洞穴,夏生已将姐姐火化,只留了骨灰背在身上,看到二人进来,忙起身问道:“三哥,事情如何?” “魔族已集结了百万之众,只怕咱们算计成了,天枢也要改天换地!” “是何修为?” “俱为金丹之上!” “这…哈哈,九霞门如意算盘落空,明知阵门在此,不思摧毁,偏要贪恋魔核,就让它改天换地又如何?” 周青知他此时仇恨蔽目,也不相劝,只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躲起来!” “魔族百万雄兵将至,哪有地方好躲?”芗女叹道。 “二娃、三娃,可还记得古墓去路?”周青转向二娃问道。 “我做了记号,不知能不能再进去。”二娃回道。 “我有办法。”三娃怯声说道。 “走!” 周青背着芗女,双手各挟一个孩子,当先出洞往清源山方向飞,夏生勉强跟上。一路飞驰,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二娃所指的那处山壁。 三娃走上前去,挥手在山壁上拍拍打打,不过三息,山壁上水纹一闪,现出一处通道。众人快步进入,通道口又快速闭合。 沿通道前行十里,进了一处石室,确如二娃所说,四周墙体一片空白,再沿台阶上行,果然进了水晶棺中。 周青当先跳出,放眼看去,古墓长宽二百余丈,高有十余丈,一片通明,却不知光来自何处。正中并排三口三丈长、一丈宽的水晶巨棺,除了出来这口没了棺盖,其余两口则是严丝合缝。 芗女跳出之后,四处搜寻,角落里果真扔了无数玉符、书册,不管有用没用,全都捡来,聚在一起。两个孩子有大人作陪,没了胆怯,也帮着捡。夏生则抱着姐姐骨灰,坐在角落不发一言,时而眉头紧蹙,时而低头垂思。 周青在书堆边生火做饭,四菜一汤做好,书籍玉符也尽数捡完。 吃饭时,芗女竟然劝解夏生道:“夏生,自今而后,魔族临世,天枢少不了一场浩劫,又有几人能得安生?秋娘赶在杀阵结成之前离去,倒也少受折磨。此事,须怪不得和尚,他也是为你姐弟二人着想。” “我理会得,怎么也怪不到三哥头上!” 周青也不好多说,心结已成,再想解开就难了。吃完收拾一遍,又为二娃、三娃各削出一块平地,铺好长袍,这才开始翻阅书册。 这些书册全是兽皮所制,大多保存完整,只一小部分有些破损,更难得一半以上竟是阵法图册。 周青一心想将阵法融入剑法,当下先挑文字记载详实的书册阅览,遇到难以理解的则询问二娃、三娃。等到两个孩子入睡,便拿出纸笔记录不解之处,等到天亮再行请教。如此这般过了三日,已基本了解阵法原理。 所谓阵法,由一元而分,有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八种基本阵法。以此为基础,又衍生出无数威力不等的组合阵法,说穿了则只有一字:“变!” 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阵法则是通过加速这种变化造成各式效果。如杀阵,通过改变四周环境,加速金气运行,生成金兵;加速火气运行,生成烈火。修行也是如此,若一门心思苦守经书,必然死路一条,唯有自行通悟,方可证得大道。 周青悟通此理,才觉得自己剑法之所以困于瓶颈,并非只因未融入阵法,剑意不变也是一大缘由。若想再悟剑意,谈何容易!当下还是要先将阵法融入其中。 自己体内阴阳气十足,自然要先学两仪阵法。以两仪阵为主,八阵融合,称之为大两仪阵,除此之外皆为小两仪阵。小两仪阵中又分无数阵法,如两仪融合四象,称之为两仪四象阵。 阵法可用阵旗布置,也可随手施为,只需以自身真气按阵图方位改变相应属性即可。除非修为绝顶,阵旗要比随手所布牢固、持久得多。周青嗜剑如命,自然不会改用阵旗,要学得就是随手布阵。 按照两仪阵图所示,剑走阵点,不过八招,两仪阵已成。若是陷入阵中,时阴时阳,灵气全无,必定难受无比。 此时芗女也已找到封灵阵阵图,正与三娃商议破解之法。二娃则与夏生一样,将一枚枚玉符贴于眉心,细细感悟。 周青两仪剑阵越挥越得心应手,慢慢将八招连贯,一个时辰之后已然可以一气呵成。剑无定势,挥动间,四方灵气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阴阳二气。正练得入迷,就听芗女叫道:“妙!老娘终于可以破去封灵阵,再不用看臭和尚脸色。” 周青收剑问道:“找到破解之法了?” “正是,多亏三娃!”芗女抱起三娃亲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所谓封灵阵,原来就是以九宫阵将中下丹田困于中宫。只需将我识海中所存真元引至坎宫,沿坤、震、巽等宫行进,最后再从坎宫出,即可破去一阵。扁毛兽布了八十一道九宫阵,老娘就破他八十一次,不过识海真元太少,恢复又慢,没有月余时间,难以成功。” “只怕金如水不会只布九宫阵,说不定还融合了其他阵法!” “管他什么阵法,只要三娃一旁相助,还怕破不去?” “那你小心施为,不可犯限!我去城中探探情况。” “去有何用?” “见见秦太上长老的手段!” “秦太上未必把你放在心上,须得小心魔族和龙虎帮!” “再吃一颗化形果,还怕龙虎帮认得出我?” “龙虎帮认不出,魔族却认得出,它曾侵入你识海,光靠神识也能辨出你来!再说,吃了化形果,想变回这副模样可就难了,唯有炼成化形丹方能保持同一容貌。” “无妨,能唬住龙虎帮即可!侵入我识海的魔神忙着统领雄兵,不可能一直追着我不放!” 周青吃了化形果,变成一副五大三粗的糙汉模样。夏生抱着三娃将他送出洞道,约好三日后此时敲打山壁。 离了山壁,展开身法往新城飞去,到了三十里处,神识之中新城还是起初那副模样,出了黑雾弥漫,再无其他。周青心说魔族为何还未打来,该不是改道往别处去啦?姓秦的铁了心要将九霞门弟子全部葬送,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还有那日与自己拼斗的元婴修士去了哪?以他的速度,当时必定能逃出杀阵,莫非他没去九霞门求救,又或者中途被人拦住?龙虎帮没这个能力,只能是姓秦的! 第73章下 (求收藏、求推荐) 按照芗女与三娃的多番比对,断定城外杀阵只差两仪即可成为大五行阵。寻常小五行阵能融合两三阵已属上乘,似这般融合了六阵之威的五行阵法早已失传。要布此阵,所需的灵材异宝不计其数,尤其天地人三才阵中,人之一格需要生魂,生魂越多,威能越盛。这些年涟源州失踪的孩子,八成就做了这阵中生魂。 若要破阵,由外可先破九宫,再破八卦,直至三才方算破开。由内而外,则逆向破之。难就难在,虽说阵法依次布置,然各阵之中皆融有其他六阵,破一阵需躲六阵,修为不够,只能枉死。 若要活命,三才与四象之间有一生门,位于地格最北;四象与五行亦有生门,位于青龙之睛;五行六合位于土之中央,六合七星位于斗底天玑;七星八卦位于西南坤位,八卦九宫最是简单,只消躲过中宫,四处皆是生门。 然而八卦九宫看似简单,中宫面积却是最大,其余八宫虽都是生门,生门之中又是别阵死地,想要活命则要在死地之中再觅生门。即便对阵法勘悟透彻,没有绝顶的修为,也跟不上随时变化的生门,而修为高绝之人,若对阵法不熟,也会被生生耗死。 周青凭一人之力,自然无法破去此阵,本指望引来魔族攻破阵法,谁知它迟迟不来,心想不来也好,损一城之民,总比损一州之民好。奈何魔族兴师动众,自然不是自己那几下子所能唬住,早晚还是会来,眼下自己人微言轻,又与九霞门不和,如何阻它党坚势盛?左思右想,苦无良策,正准备孤身一试,就见神识之中快速飞来一道身影,正是秦郎中。 周青向前迎出两里,作揖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呃,哈哈,阁下好手段!”秦郎中远远看到一人,本是前来出言提醒,听他声音才反应过来。 “先生面前哪敢妄称阁下,叫晚辈素心即可!” “素心即本心,妙极!老夫叫做秦逸,那日拦你之人是我同胞兄弟,也是九霞门的太上长老,叫做秦奇。我比你年龄大出许多,称声老夫不为过吧?” “前辈道法精深,随意潇洒,称祖道尊也是应当。” 秦逸不纠结称呼,转而说道:“哎!我这兄弟年轻时受过极大打击,性情偏颇,劝他多次,就是不肯出手破阵!” “先生何不去九霞门求救?” “哎!这里又有一桩秘辛,却不好说与你听,老夫曾立誓不入九霞山门一步!”秦逸再叹口气说道。 “找人…” 周青话未说完,秦逸接口道:“找人通报吗?哼哼,九霞门这帮长老拿班作势惯了,一番通报少说也要半月,那时早已城毁人亡。” “晚辈三日前曾进入魔界,魔族聚集了百万雄兵,恐怕不日就要大举进攻,不知前辈可有手段破去阵门?” “那处阵门我早已看过,莫说我,整个天枢也无人能破!” “阵法无外乎八种基本阵型,多叫些阵法师共同揣摩,岂有破不掉之理?” “你却不知,神魔大战,旷日持久,魔王虽实力强横,奈何魔族兵少将寡,大势不敌。为庇护族人,魔王自断性命,将自身魔核一分为八,着八大魔尊以魔核为阵眼布下阵门。想那魔王当年已是圣人之下手段第一,魔核虽一分为八,也不是我等未成仙之人所能毁去。” “晚辈进入魔界之后,曾有一魔闯入识海,自称本尊,该不会是魔尊吧?” “你想问,既是魔尊,为何能容你逃出?当年八大魔尊各有损伤,又遭了算计,实力百不剩一,这几十万年只怕非但毫无进展,还要倒退不少!这也正是九霞门敢放魔族出世的原因。” “是何伤势,几十万年都无法恢复?”周青奇道。 “知道得多,未必就是好事,只会像我一样,兄弟反目,家破人亡!”秦逸叹道。 “既然修为倒退,魔族自当休养生息,为何此时竟敢冲出阵门?” 秦逸向天指了指说道:“升仙通道已封,咱们已被放弃,人、妖、魔三族打死打活,也不会再有人管。无人制约,魔族才敢出击。” “魔尊曾说,要以天枢为踏板,往更高处去,莫非他们有手段破开通道?” “难说,三千大道被他魔族抢去不少,说不定就有破界之法。” “哎!只怕九霞门算计一番,蓬瀛域要生灵涂炭!” “哈哈…哈哈,九大派个个自私自利,何止九霞门一个?通道虽封,天劫还在,这些年,天枢资源逐渐减少,修行之士却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抓到个借刀杀人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你且看吧,不光蓬瀛域,整个天枢都要掀起一场浩劫! 九大派必然闭阵不出,待到死伤过半,才会以救世之姿除魔卫道!这也是我为何不去九霞门求援的又一原因,即便舍了脸面去求,他们八成也会置之不理。不过几百弟子,还犯不上跟一位顶尖的分神修士决裂!” 周青还想再问,就听秦逸说了声“来了”,接着大吼一声,仰天叫道:“九大派,好狠的心!”吼完,拉住周青,往西北一闪,瞬间移出百里,来到新城西面。 魔族出了阵门便分作九路,来至新城的不过中路一路,其余各路则向八方分散,直奔就近城郭。 中路十万之众,片刻功夫来到了东门,阵型刚一摆好,就听一声短喝,万箭齐发直奔城中而来。 箭雨一至,杀阵中风火雷电皆出,一波未完,黑气已消散小半,紧跟着长矛又至,剩下的大半黑气眨眼消散一空。谁曾想,能轻易困住数十元婴高手的五行杀阵,竟未挡住魔族两轮齐射。 离涟源山最近的千云州行云城,此时热闹翻天,城主府正在大摆筵席为老祖宗庆贺四百岁寿诞。作为今天的主角,林道远坐在雕龙太师椅上,望着台下宾客如云,子孙如龙,不禁心生感慨:遥想当年,自己出身卑微、资质鲁钝,若不是她,哪有今日风光。婳姝,晃眼三百多年,你还好吗? 林道远陷入追忆,一时老泪纵横,儿子在旁看得脸红,却不敢吭声,台下宾客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只等他自己回神。 就在此时,漫天箭雨迎头而来。林道远虽陷于追忆,却本能的将儿子卷起,护在身后,左手挥出一道盾牌立在身前。 那盾牌本是件中阶法宝,却只挡了三箭就已粉碎。再看满堂宾客、数十子孙,竟无一人幸存。 而此时,天枢正北晴川域,廉江、慧水、芝水、泅水、妍河等九城齐破,西北连山域、正东长青域、正南赤霞域、东南流风域、西南后土域皆是数城同失,唯有正西云泽域只见山雨欲来,不见城毁人亡。中央天枢域没有魔族阵门,仍是歌舞升平。 第74章上 自古男儿忠义事 此身如叶心如铁 后土域边陲一片凋零,唯有枉死城别开生面,数十万魔族雄兵将这两里城郭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人动手,只有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齐声叫骂:“缩头乌龟王八蛋,有种出来!” 城里也有回骂之声:“没脸没皮的…” 话未骂完,就听另一道声音阻止道:“别你娘的骂了,骂什么学什么,吵得老子耳朵都聋啦!” “死瘸子,不让老子骂,你去将他们赶走?” 顺着声音望去,小城中央立着一群人,领头的玉冠白衣,正是楚怀信。只见他独坐八宝椅上,含怒看着身旁一名独腿之人。 “驼子李,当真不管管这龟儿子?” “姓宋的,我孙子说得有理,为何要管?不骂,难道要打?”驼子李反驳道。 “各位,评评理,龟儿子骂一句,咱们听回数十万句,这买卖如何做得?”宋瘸子见驼子李护犊心切,转而向其他人求助。 后面三十几位,有说骂的,有说不骂的,正自议论纷纷,就听楚怀信大吼一声,叫道:“奶奶的,没被魔族干掉,先被你们这群王八蛋吵死。老子真替你们臊得慌,成日里吹嘘手段了得,见了魔族一个个屁都不敢放。” “小子,你懂什么,咱们这叫待时而动,等他们退去,再分而化之,逐个击破。”韩三爷笑道。 “记住啦,前面还有一句,完整了叫: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刚学会俩字就敢在老子面前卖弄?”楚怀信讥笑道。 城内不骂,城外也不还嘴,两相僵持之时,由南走来一名女子,看模样二十上下,飞鬓娥眉新妆,丹唇粉腮凝香,纤手玉面白衣裳,怎奈她满眼凄凉。 楚怀信一见她来,本来还要再骂韩三爷两句,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再也坐不住,一闪身往自家院中飞去。 女子一扬手,将他定在空中,气道:“为何每次见了我就跑?” 楚怀信却不理她,大叫道:“死驼子,还不出手?” 驼子李只当没听见,转身与韩三爷勾肩搭背,好似多年未见。 楚怀信无奈,却又不肯吃亏,只能转而骂道:“老妖婆,老子平生最烦女人,尤其是你这种活了几百岁的老女人。” “驼子,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孙子?”女子怒道。 “与我无关,要杀就杀!”驼子李回得十分干脆。 “大姐头,杀了他!”宋瘸子叫道。 “死瘸子,窝囊废,白搭你七尺之躯,叫个老妖婆大姐头,笑死老子!”楚怀信困在此处两年多,每日忧心好友,还要遭受驼子李各种手段,早已生不如死,也不怕他们真杀了自己,当即大骂道。 “你每日骂骂咧咧,是急于求死,还是觉得咱们不忍杀你?”大姐头冷声说道。 “成天跟一群疯子相伴,自然是死了划算!” “不用拿话相激,我只问你,以你现在的修为,如何找寻好友?” “即便找不到,老子起码尽了心,总比困在此处要好!” “只怕好友没找到,自己小命先丢了,驼子一心为你着想,你却这般不知好歹!” 楚怀信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也不管她美人如玉,叫骂道:“放你娘的臭屁,尔等就是这般为他人着想,可曾问过老子情不情愿?老子千辛万苦走了一年,才出了迷雾林,好友先我不过仨月,又能走多远?只消打听一段时日,总能查到线索。王八蛋若不将我掳来,说不定早已寻到。”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慷慨男儿,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走出这枉死城!”大姐头冷笑连连,说完便收了手段。 楚怀信得了自由,狂笑三声,闪身冲城门掠去。出了城门,果真无人阻拦,抬眼看百丈外黑压压一片魔族,又纵声大笑道:“纵使入魔,也好过做只缩头乌龟!来吧,让老子见见尔等手段!” 正是:自古男儿忠义事,此身如叶心如铁! 楚怀信一时豪兴大发,岂料魔族如若未闻,根本不理自己,心说如此正好!当下蹑手蹑脚挤开魔族,往外走去,边挤边说道:“劳驾劳驾,借过借过!” 一路挤出包围,还真就没一个阻拦。楚怀信只道魔族看不上自己这只小虾米,头也不回,展开身法直往前飞。 再说涟源州新城,魔族两轮齐射破了新城杀阵,又听一声短喝,一万先锋兵当先冲刺,三万刀盾兵、两万长枪兵紧随其后,唯有一万佩甲兵与三万弓矛手原地待命。 待到魔族冲进城中,周青才知为何未佩甲的反要充当先锋,只见这一万先锋兵或五人一组,或十人一队,合而化兵,一时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充斥全城! 看那魔刀三丈三尺,漆黑无光、魔气萦绕,一记劈落,楼台廊榭顿成飞灰。魔枪九丈有余,一路直冲,所过之处,更是片甲不留。 “中央院落,阵中有阵!”秦逸说道。 周青随他手指方向,扫向新城中央,果然有一处小院,其上紫气密布。 “龙虎帮?” “嘿嘿,龙虎帮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怕是为我那兄弟做了嫁衣!” “九霞门弟子一个未见,该不会死绝了吧?” 秦逸骂了声“死绝了才好!”接着掏出一瓶丹药递给周青,说道:“老夫不通阵法,唯善炼丹,此丹叫做爆元丹,服后激发潜能,修为可于十息之内暴增数倍。缺点也多,十息过后,瘫软无力,没一个月调养不好!可敢随我一战?” 周青接过丹药,拱手说道:“此乃苍生浩劫,晚辈岂敢不效全力?” “好!我将魔族引到小院,你去疏散百姓,往涟云山中引,唯有哪里才可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罢,一闪身迎着魔枪而去。 周青飞至新城上空,心说此时东门被赌,只有绕道清源山,当即提气大喊道:“走南门,往清源山!” 连换七八个方位,喊了一遍,期间与两拨魔兵相遇,都被他挥手击破。 城中百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竟都是些未曾修行的普通人,那些散修要么早已死于阵中,要么四散逃亡时死于魔族之手,真正逃出生天没有几个。此时,越没修为,反倒越不招人耳目。 周青见魔族并不刻意杀人,才算明白魔尊当日所言,侵入天枢的目的是要奴役人族,择其优者为己所用。 第74章下 (照例求推荐、求收藏) 城中厮杀不断,百姓们哪里听得清喊话,即便听清,又有几人理会?周青立在空中,看脚下百姓仍如无头苍蝇一般东奔西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一大队刀盾兵正往南城门赶,显然是想守住城门。粗略一扫,刀盾兵约有五百,打不打得过,也要打过再说。当即提起身法,快速杀向南门。身形未及,剑芒已至。 刀盾兵不闪不避,硬抗一记,盾牌上也只留下一道痕迹,转瞬又恢复如初。 周青刚想吞下爆元丹,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莫急,关键时再用!” 接着秦逸光闪而至,挥出一杆丈长双钩枪。枪如蛟龙出水,扎入魔群,圈转一周,五百刀盾兵未发一声就已烟消云散,只剩满地的魔核、成片的刀盾。 周青大惊失色,心说这位秦郎中不显山不露水,手段竟如此惊人。 “不必惊讶,非是我手段高超,而是这把长枪不俗,最多再用三次,威力就会骤减!弓矛手已动,你喊也喊了,快走!”秦逸说罢,闪身又不知所踪。 周青挥手收了刀盾、魔核,再往城外一看,逃出的百姓不过千人。长叹口气,急速飞至众人前面,喊道:“各位,随我走!” 百姓本就六神无主,见他自城中飞来,就知他本领非凡,忙向前聚在一起。 周青撒出神识,仗剑先行,见百姓奔跑缓慢,比中原之人快不上多少,心说如此乱世,须得早弄到飞舟。未跑出十里,神识边缘已涌进一队枪兵,正冲人群追来。 “各位,魔族已然追来,我去断后。尔等先进清源山,再转涟云山,各自逃命去吧!” 说罢极速向魔兵冲去,将至之时,吞了一枚爆元丹。瞬间,体内阴阳气暴动,玉球也快速运转,却是将暴动之气吸入,再生出平和之气。 周青郁闷至极,趁着暴动之气还在,先斩一剑。这一剑之威,比之从前数倍没有,一倍却有余,堪堪能将格挡的长枪斩断,只是断而又凝,无甚大用。只斩三剑,魔族已将其围住。 周青剑走阵点,瞬息之间连布十层两仪阵。当日魔尊曾说魔族也离不了阴阳、脱不开五行,虽不知魔气到底从何而来,总应是阴阳所化,玉球曾以极阳之气击伤魔族,说明阳气对魔气有克制作用!仗着实力翻倍,堪堪挡住围杀,借机观察阵法运行两息,一息一变。果如所料,两仪阵运行至阳之时,长枪兵痛苦不堪,反之则精神抖擞! 眼看又到至阳,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周青挥手将一瓶爆元丹剩余九枚全部吞下。玉球一时压制不住,体内翻江倒海,阴阳气直往外窜,两金丹精元也暴动不安,跃跃欲出! 剑扫一圈,竟将体内二气、金丹精元全部发出,奇得是,扫出的剑芒再不是阴阳黑白二色,或五行五彩之色,而是一片混沌。混沌是何颜色,无人说得清,皆因光线投不进去的就是黑暗,所以这剑芒就和芥迷带一般,是漆黑一片,是虚无安宁,也是万物的归宿。 周青一招使完,当即倒在地上,所幸玉球仍在运转,半息过后,体内又有了不少阴阳气,站起身来一看,不禁惊了一跳。四周两里一片荒芜,连块枪头都没剩下! 心说当日翠竹拍死不少魔族,也没能毁了魔核、刀盾,今日秦郎中一记长枪也是如此,自己这一剑竟能连魔核、长枪也毁去,到底是何原因?莫非…阴阳逆行,再造一元?再回味之前一剑,却是难解分毫。一时想不通,索性先放一边,改日再讨几瓶爆元丹,拼命时倒是好用! 看百姓还在赶路,当即又追了上去,一路再无阻碍,过得一刻,终于赶至清源山中。 人群后方拖着一个少年,看模样十四五岁,右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硬是靠一只腿跟上人群。 之前忙于逃命,众人又个个有伤,周青未曾注意此人,进了山中,终于稍松口气,这才打量起来。看少年打扮,应是富家子弟。衣衫虽已破烂不堪,边角处却能看出质地不凡,髻上玉冠红如鸡血,正是一枚上好的宝玉。再看他面向斯文,容貌俊秀,颇有几分义弟风采。当下闪身来到他身边,掏出一颗凝血生肌果递上。 少年接过灵果,强并双腿,躬身作揖道:“多谢恩人!” “不必多礼,快快服下,这灵果凝血生肌,效果不凡!” 少年吞下果子,哪用一息,右腿不再流血,疼痛也缓解许多,还欲再施一礼。周青一把将其拉住,问道:“家人可有幸存?” “只我一个!” 周青叹气不止,再看人群中还有上百少年、孩童,大多面痴目呆、无声啜泣,心说魔族雄兵百万,此处仅有十万左右,显然其余大军已去了四面八方。眼下哪有生路,若果真放百姓涟云山中自生自灭,又何必出手相救?然而人心如面,那处古墓也不知能躲得几时,于是大声说道:“各位,眼下四面八方皆是魔族,唯有一处或可暂存一时。若信得过我,随我前来!另有活路的,亦可自行逃命!” 果真又有三百多人对他拱手施礼,四散而逃,剩下的尽是老弱妇孺。 周青领着众人,沿山路绕行,路径龙虎帮所在村落时,里面鸡犬皆无。于是安排众人继续前行,自己则快速飞至村中搜索一遍,结果毫无线索,只得再次返回,又绕三个时辰,总算到了那处山壁。本是约好了三日,此时敲打也不知洞内听不听得到,只能先试上一试,如若不行,再找地方躲上两日。 抽剑在山壁上左右拍打,未过三息,水纹一闪,通道再现,原来芗女唯恐周青出事,就带上三娃搬至洞口歇息。 芗女一见后面六七百人,当即冲三娃笑道:“三娃,服不服输?” 三娃低头不语。 周青也不问她们打得什么赌,当即指挥众人进了洞道,这才对芗女说道:“先安排吃喝,待我出去再弄些米面!” “外面如何了?怎么还要出去?” “魔族已大举杀入,新城已破。龙虎帮与九霞门狗咬狗,也不知结果如何,再加上魔族,更是胜负难料!得去看上一看,知道结果,才好早做准备!” “还管什么结果,老实躲上一月,等我破了封灵阵,咱们赶紧离开此地。晚了怕千云州被占,传送阵被封,只靠腿脚,如何逃出蓬瀛域?” “新城战局不定,如何躲得安生?若是魔族胜了,此处怕躲不了一月,那五行杀阵何其厉害,两轮齐射即破!此处阵法虽说隐秘,只怕也逃不脱魔族耳目。” 芗女无奈,只能说道:“多加小心!” 第75章上 梦中犹记朱颜少 蹉跎已过六百年 再到新城之时已然天黑,只见满城死寂,唯独中央不足百丈之地,紫光耀眼,紫光外围则是密密麻麻的魔族士兵。周青不敢上前,只能躲在三十里外观察。 过得一息,秦逸飞驰而来,问道:“百姓如何了?” “剩千余人,三百多人自行逃命,另外七百人被晚辈领进一处古迹,那里布有前人阵法,想必能躲上一时。” “人心如鬼,为他好,他反要防着你!” “敢问前辈,城中如何?” “老夫不通阵法,进不去那道紫阵,魔族数轮齐射也没能破去,到现在还是眼巴巴看着,不知结果!” “晚辈初学阵法,观此阵很像混元阵,却又似是而非!” “混元阵?倒是没听过!” “所谓混元阵,即是将两仪、三才、四象等八种基本阵法均衡布置、不分主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为何又似是而非?” “两仪偏阳,三才偏人,五行偏火,四象六合八卦九宫则偏南,七星最是不堪,此时秋末冬出,七星斗柄本应指北,此时却指南,可见天不助龙虎帮!” “不好!小奇危也!”声音未消,人又不见了踪影。 周青稍一愣神,才明白他所说的小奇是秦太上长老秦奇,再往紫阵扫去,秦逸已与魔族战做一团。他手中长枪显然已没了起初威力,一枪扫出,真正能杀死的魔卒不过两三个,大多碎了又合。冲了五息,硬是没能冲到紫阵。 只见他一皱眉,往嘴里塞了枚丹丸,瞬间实力暴涨,长枪所过,魔卒尽化虚无。再一眨眼,枪已扎在紫阵之上。紫阵却只剧烈颤动,并未破开。 秦逸大吼一声,分神离体而出,与真人一模一样,一手持三足双耳丹炉,一手持银光太极拂尘。拂尘扫向身后追来的魔卒,丹炉则砸向紫阵。 拂尘一扫一抖,魔卒躺倒一片;丹炉砸到阵上,却只激起一阵波动,尚不及长枪一扎。 秦逸状若疯狂,挥枪不止;分神更是怒不可遏,双目一瞪,丹炉瞬间炸开。周青隔了三十里,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双耳轰鸣,再看紫阵,已然裂纹横生。 秦逸趁机再扎,怎奈此阵太过厉害,裂纹不仅没再增多,反而有所愈合。当即将长枪往空中一抛,身子往侧面闪出百里。那长枪眨眼飞至半空,再快速落下,直插紫阵中央。刚一相触,竟也自行炸开。 周青只觉两眼茫茫,头疼欲裂,双耳也瞬间失聪,调节三息才回过神来。再将神识放出,紫阵已然消失,魔族竟也损失大半,只剩最外围几圈。再看秦逸怀中抱着秦奇,与另外一人拼斗两招,再一转身,冲自己这边闪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秦逸抓住。再过三息,已然身处清源山中。 秦逸落在地上,挥手在山壁上炸出个十余丈深的山洞,再也支撑不住,萎靡倒地。 周青将秦家兄弟抱至洞中,又掏出两枚回元果递上,这才问道:“秦太上长老如何?” “哎!时也命也,小奇一生工于心计,未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是落入了他人算计!” “秦太上长老功参造化,怎会轻易…” 秦逸再叹一声,说道:“龙虎帮明着摆下五行杀阵,实则是为混元阵做局,为得就是将小奇引人其中。那混元阵处处克他,修为高绝又能如何?老夫破阵之时,他三魂七魄仅剩胎光一魂保持清明,一身修为更是所剩无几。 若不是老夫机缘巧合得了一枚生生丹喂他服下,那一魂也已消散!即便如此,也难活过三天!世间若有万年鬼面菇,老夫还可炼出一枚回魂丹,或可保他不死!只是…” 秦逸话未说完,周青忙插话道:“晚辈有!”说罢挥出一棵人头大小的鬼面菇。 秦逸接过鬼面菇,大吼一声苍天弄人,接着昂头大笑,竟笑得涕泪交加,好一会才颤声说道:“老夫不服爆元丹,救不出他;服了爆元丹,哪还有本事炼出回魂丹?天下间除了我,只有丹宗丹玄子能够炼出回魂丹,而丹宗远在长青域,即便乘坐传送阵,没有十天也赶不到。就算赶得到,小奇成天骂人家伪君子,人家如何肯救?” 秦逸话刚说完,秦奇已缓缓睁开双眼,凄然笑道:“大哥,害你服了爆元丹!” “一世人两兄弟,何须多说?”秦逸悲声说道。 “小兄弟,能不能让咱老哥俩说几句话?”秦奇转向周青问道。 周青躬身退出,闪出老远。 “小弟一生从不求人,而今有一心愿未了,还望大哥成全!” “你说!” “柔儿…” “提她作甚?” “大哥莫急,柔儿之事,小弟心中有愧,却始终不悔!梦中犹记朱颜少,蹉跎已过六百年。这六百年,小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复活柔儿,她那尸身一直放在万载寒玉棺中。大哥将我储物戒摘去,再设法……” 接下来的话,尽是手势,显然是干系重大,防着周青。 手势比完好大一会,秦逸接过储物戒,才叹口气说道:“我答应你!只是这又何苦,活了她,你却不在,岂不又让她受苦?” “柔儿一直想要看遍天下,大哥这些年走马红尘,不也是要替她偿了心愿吗?”秦奇苦笑道。 “我心中早已忘却,只有你执迷不悟。你拘她两魄,让她六百年不得轮回,却不知是对是错?” “小弟只管今生,不管来世!对错都已做了,还望大哥莫要食言!” “哎!”秦逸长叹口气,这才喊周青回来。 “两位前辈,赶紧随晚辈别处躲避去吧!”周青进来之后说道。 “大哥随这位小兄弟走吧,小弟再做会梦,嗯…有些乏了!”秦奇笑道。 “你…哎!”六百年兄弟,秦逸自然知道他脾性,一挥袍袖,再不多劝。 周青本就对秦奇无甚好感,只是碍于秦逸脸面,才不得不助。此时自然不会再劝,当即背上秦逸,展开身法往古墓飞去。 第75章下 (求收藏、求推荐) 两人走后不久,秦奇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吊坠,红丝线挂着的也是枚戒指。戒体翠绿,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两朵小花,花不过天枢最常见的野生芗花,雕刻却十分用心,一笔一画都如流水一般,灵动中透着一股生气。 “柔儿,未曾想空忙六百年,还是要来世!只可惜,我连来世也没了!” 秦奇说罢,透出最后一抹神识,取出一堆阵旗,再一一布好,见阵旗隐去,才又缓缓说道:“当初设计陷害大哥,也只是为了让你离开他,只恨姓李的半路杀出,害我满门遭戮!我和大哥侥幸逃入秘境,各得机缘。谁又能想到,姓李的杀我满门还不解恨,竟连累你苗家也惨遭毒手!百年前,我已将他瀛洲李家主脉、分支杀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又能如何,终究……哎!” “怎么不说了,秦太上长老?这一番追忆当真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洞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人,此时正面带微笑。 “罗大帮主,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秦奇靠着洞壁笑问道。 “晚辈可没有分神的手段,那帮魔族应付起来颇为费事!令兄费尽手段才将前辈救出,为何又舍你而去?” “罗大帮主一番算计令人佩服,阵法更是叫人大开眼界,兄长服了爆元丹,自顾不暇,只能将老夫扔于此地。” “若论算计,如何比得上前辈百年前算计瀛洲李氏一族?” “他李家做了八代掌门,执掌九霞门近万年,狂傲自大,盛极而衰,自然不难算计!倒是你罗大帮主,计中有计,阵中有阵,还要算好天时,当真不易!” “哎!咱们穷乡寡民,想要出头,只能绞尽脑汁,不多些算计,如何立足?还望前辈垂怜,将那一魂放出,在下感激不尽!”罗心远说完深施一礼! “事已至此,成全你也无不可,须得先回我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阵法从何而来?” “涟山秘境。” “果真在涟山!再有一问,你既精通阵法,可知我身边布了几阵,你已破去几阵?” 罗心远闻言大惊,他一到洞口,就察觉到洞内布满六道杀阵,这才与姓秦的言辞周旋,眼看着第六道即将破掉,只能干笑道:“前辈阵法通神,晚辈只侥幸破去三道!” “嘿嘿,果真不错,不过数息,已连破六道!不知你有没发现第七道?哈…”一声狂笑刚起,十里大山已夷为平地! 周青二人飞出不过六七十里,仍能听到这一声巨响,秦逸叹道:“还是这个性子,死都不肯认输!” “与前辈拼斗之人可是罗心远?他几时变了模样?” “与你一样,服了化形丹!” “晚辈服的是化形果。” “化形果可不稳定,待我恢复,为你炼上几炉,保命也算好用!” “罗心远不过金丹修为,前辈当时服了爆元丹,怎会擒之不下?” “被我拍中两掌,莫说小小金丹,就是元婴圆满,也要魂飞魄散。他身上必有奇宝,我那两掌真元都被莫名吸走,根本伤不了他。”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化形丹能保持几年容貌,想要变化又该如何?” “你不必没话找话,分我心神!小奇命该如此,我活了几百年,又有什么看不透?”秦逸苦笑道。 周青心说确实问得蠢,当下不再多言,又飞百里到了山壁,神识放出观察一圈,一切妥当,才开始拍打起来。 不大会,通道现出,二人进去之后,闭了洞口,周青说道:“三娃,快快见过恩人,正是这位秦逸秦前辈为你诊脉,才救你一命!” 三娃从芗女身后走出,磕头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秦逸习惯性的一挥袍袖,没能将她扶起,忙说道:“这娃娃,怎么磕起头了?快快起来!” 芗女拉起三娃,也施了一礼说道:“芗女见过先生!” 众人见过礼,再次来到古墓。只见三面墙已打出不少洞穴,二娃、夏生、富家少年一人一把利剑,还在开洞。其他伤势重的,靠在一边歇息,伤势轻的则搬运石块,集中一起筑锅垒灶。 “倒是处避难的好地方,难得一片透亮,气流也算通畅!”秦逸笑道。 “晚辈一直纳闷,这气流与光线自何而来?”周青四周找过一遍,也没能发现光线与气流的来源。 “此处与当年老夫兄弟二人闯入的秘境类似,似阵非阵!上古大能众多,许多手段不是咱们能想到的,极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修为不够则永远无法看清。” 二人找了处干净角落坐下,周青才又问道:“而今魔族大举入侵,以前辈之见,咱们人族有几分胜算?” 秦逸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天地巨变,魔族已没了往日威风,除了极难杀死,手段却十分单一。九大派各有镇派之宝,若是提前应对,胜负应在五五之数。不过,他们必然坐等收利,败局早已定下!” “九大派强立于世,怎会想不通此理?” “你又怎知他们不是在利用魔族打通界道?” “这……为了升仙,竟要罔顾苍生?” “哈哈,有了长生,谁管苍生?” 周青一时感慨良多,自己一介凡人机缘巧合才到了天枢,知己好友尚未寻到,又能顾得几人?心中盘算,若事情到了无法挽回之际,真要试着将妖族放出,让它三足鼎立,总好过魔族一家做大! 沉默片刻,秦逸才又说道:“老夫储物戒中有几坛美酒,多年未饮,今日倒想醉上一醉!” 周青接过戒指,神识一扫,并无禁制,找出两坛美酒,摆在地上。又从自家储物戒中取出锅碗,烧出四道小菜。 一人一碗美酒倒满,稍一品尝,周青险些惊叫出来,这味道与颜家仙翁醉十分接近,不过更浓郁一些而已。他对秦逸本无防备之心,只因陶四娘一句话,说秦太上长老别有目的,而秦太上临死之际似有遗愿未了,不用言传,反用手势,显然是有所防备。既然秦家兄弟防备于他,他自然也要多加留心。 “怎么,喝过此酒?”秦逸奇道。 “不瞒前辈,确曾喝过此酒。州城东山有一孤寡猎人,晚辈幼时常随其进山玩耍。每次进山,他总携带酒壶,壶中正是此酒,只味道稍显寡淡。” “姓个什么?” “颜!” “果真是颜家后人,他现在何处?” “哎!先经妖灾,再历魔劫,只怕早已不在人世!” 第76章上 古墓穴中忆往事 水晶楼里见奇文 秦逸仰头灌了一碗,才缓缓说出一段六百年的恩怨。 六百年前的蓬瀛域有三大世家,瀛洲李氏连续八代执掌九霞门,权势滔天。 坚州秦家,因祖上得了机缘,传下宝贝,每隔千年总会出位分神高手,再加上世代经营玉石矿脉,财势两旺。 蓬州苗家,世代经营灵草、丹药,虽无分神高手,在散修中却颇有人缘,论家资更是三家之最。 当是之时,秦家为长房嫡子秦逸定下亲事,女方正是蓬州苗家独女思柔。秦逸对两家联姻忧心重重,就撺掇秦奇顶着他的名号去蓬州为非作歹,企望苗家悔婚。 可叹的是,秦奇对苗思柔一见钟情,不甘心所爱之人成为自家嫂子,心生奇想,在蓬州大山之中,选了家居所偏僻的猎户,捆其一家,再将十五六岁的猎户之女脱光了绑在床上。又将秦逸骗至蓬州,在酒菜中下了迷情药,到时将秦逸扔至猎户家中,再引来苗家,好事自成。 当年秦奇不过十七八岁,这一计使得十分拙劣,那迷情药也不甚高明。秦逸见识、修为都高出他许多,轻易就察觉出来,故意将计就计,吃下酒菜同时将药性逼出,再假装中招。 若事情如此顺利,也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是非。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秦奇背着秦逸到了猎户家中,院内仍绑着老少八人,屋内少女旁却多了一人。此人颇有来历,叫做李漫风,其父正是当时九霞掌门。李漫风不务正业,放着九霞门正统的功法不学,偏要学些邪魔外道,尤爱研制淫药蛊毒,再加行事疯癫张狂,因而得了个诨号叫作疯子李。 秦奇自然认得他,当即大惊失色,骂道:“姓李的,你来作甚?” 疯子李笑道:“你秦家兄弟唱了出好戏,我岂能不来凑凑热闹?” 秦逸之前没察觉到外面有人,此时却感应到不止一道神识,心说必定不是疯子李无聊透顶,来找二人晦气,而是九霞门算计其中,当下不敢再装,说道:“疯子,当日我打你三掌,现在与你磕三个头,权当赔了不是,放过咱们如何?” “你秦家兄弟当真是蠢得可爱!连我李家都不敢与苗家联姻,秦家凭得什么?既然不识好歹,咱们只能寻个借口,灭了你们。”疯子李毫不掩饰,说出理由。 “九霞门安敢无故屠人一族?”秦奇不敢置信。 “秦家兄弟恶贯满盈,杀人全家,毁人清白,还不够灭了你秦氏一族?”话音刚落,门外猎户一家同时气绝。 秦逸大怒,起身就向疯子李击去。疯子李不闪不避,硬吃一掌,吐了两口血,竟然大笑不止。 秦逸刚想擒住他当作人质,已被人一掌击中,借力退回之后,不敢再斗,拉住弟弟就往外冲。 外面之人毫不阻拦,任由他们逃走之后,再慢慢追赶,直将两兄弟追落悬崖。 秦家兄弟落入悬崖就陷入一道迷阵,显然是九霞门提前布置,为得就是将他们困在阵中。 “大哥,对不起,都怪我太过愚蠢,才给了九霞门可乘之机!”秦奇臊的满脸通红。 “哎!此事也不全怪你,九霞门既然有意灭了咱们秦家,总能找到借口。怪只怪老祖宗糊涂,我多次劝说,他老人家就是不听,非要与苗家联姻!” “眼下如何是好?” “只能寄望于家中宝贝,看老祖宗能使出几分威力。若能发出三成,自然挡得住九霞门攻势,若还如往常一般,只怕凶多吉少!” “那苗家也有灭族之忧,柔儿岂不也危在旦夕?” “你…她苗家打得什么主意,你还不知?咱们秦家灭族在即,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那咱们抓紧破阵,早些通知家人准备!”秦奇急道。 “急也没用,此阵必然是九霞门客座阵法宗师所布,凭咱们的手段,如何破得了?” 二人困在阵中两月,任你如何飞纵,就是出不了迷阵。忽一日,大阵自动破开,二人急速外奔,路上稍作改扮,先到苗家一探,苗氏一族鸡犬不剩。再回到坚州,秦家也是瓦碎垣残,族人不知去向。 途中遇到九霞门人,动起手来,二人再次负伤逃跑,侥幸进入一处秘境。秦逸得了丹经,秦奇得了阵典,另有先天金精一枚,灵草仙丹无数,更有仙酒酿造之方。 两兄弟当即在秘境修炼起来,只因丹经阵典皆博大精深,无法同修,是以每人只独研一门。修习三年有余,秦逸按丹经所示,炼出数炉易魂化形丹,两人改了神魂形貌才敢走出秘境。 复仇之路渺渺,秦奇拜进了九霞门,秦逸则于世间游历,以待时机。终在百年前,联合九霞门薛太上长老、姜太上长老,里应外合,一战灭了李氏一族。 然而,秦奇仇恨之心太重,竟要将李氏分支也屠个干干净净。李氏分支何止百万,秦逸自然不肯,两兄弟就此闹翻。 而那猎户一家独剩的女子,被疯子李看中,收做小妾,竟也修至元婴。秦奇非要杀了她,秦逸却只将她修为废除,带至涟源州,许给了一名猎人作妻,也算了了一段孽债。若不是他兄弟二人,这名女子本应嫁作猎人妇,美满一生;而若不是她歪曲事实,指鹿为马,九霞门也无法名正言顺灭了秦家。 那名猎人正是姓颜,中年丧妻,育有一子。秦逸心善,看猎人独带幼子颇为辛苦,那女子废了修为只怕也活不了几年,就传了一部分入门丹经、酒方,让他们以种药、酿酒为生。 周青听完,心说那女子必然怕秦奇追杀,才撺掇猎人逃到中原。想必是猎人及其幼子资质太差,女子又心灰意冷,才只传了入门的修行功法,也就是颜家心法。 秦逸一串话中连喝了数碗美酒,已有些醉意,忽然哭道:“哎!小奇只道我也爱恋那苗家小姐,却不知造化弄人,订婚前二年我就见过苗思柔,当时正遇着疯子李调戏于她,我年少轻狂,偏要英雄救美,这才有了订婚之事。 我喜欢的却不是什么苗家小姐,而是她身边的丫鬟晴儿!哈哈,小奇说我游历人间是为了了却苗思柔之愿,却不知我是在为晴儿祭奠!她何其无辜?” 周青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问道:“当时九霞门为何不先杀了前辈二人?” 第76章下 (求收藏、求推荐) “不杀我二人有两个原因,其一,名门大派子弟都有魂印,咱们不死,正好坐实畏罪潜逃;其二,家中宝贝早被血祭,唯有出生之时滴血之人方能使用。而那宝贝特殊,千年温养才堪大用,因此只能隔代相传,这也是我秦家千年才能出一个分神修士的原因,这一代正是选中了我。九霞门觊觎秦家宝贝,怎舍得杀了我?” “这么说,打开阵法的另有其人?”周青问道。 “那阵法高深莫测,断然没有灵力不继的可能,只能是有人自外打开,至于是谁,咱们兄弟查了数百年,也没个线索。” “薛家得利最大,会不会是薛太上长老?又或者是当日布阵的阵法宗师?” “薛震离不通阵法,再说他岂能谋划五百年?那位阵法宗师无子无孙,寿终正寝,既无所求,应当不会是他。哎!恩怨是非到此结束,李家纵有千般罪孽,小奇纵有万般不是,也已尘归尘、土归土,眼下大事,当以应对魔族为重! 再过数月,只怕除了天枢域,其余八域将尽丧魔手!到时,全天枢的人都要逃往天枢域,咱们也得赶去,联络各地散修,图谋反抗,万不可成了九大派的棋子!” “晚辈正有此意!只不知天枢门如何,会不会放这么多人进入?” “天枢门神神秘秘,不好说。五百年前,天枢子就在闭关,而今还在闭关。天成子手段一般,心性最狠;天元子是老好人,见谁都如亲兄弟,背地里如何,无人说得清;天清子是前任掌门,城府深沉;天行子四海游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天枢门一直以领袖自居,不好像其他八派一般闭阵不出,必然会有所动作,到时便知!” 此时秦逸连饮了十余碗,身心皆疲,只挥挥手示意,不再多说,靠在墙上片刻功夫就已睡着。 周青运气逼出酒意,再帮着开出两面洞穴,接着翻出阵法继续研习。 古墓之中,不知外界时间,约莫又过两个时辰,众人吃完饭,陆续睡下。二娃却拉着夏生、富家少年来到水晶棺旁,只见夏生率先割破手掌,最左边水晶棺毫无反应,中间那口却闪出一道红光,直入眉心,棺盖也随之打开。 富家少年也有样学样,滴了血在最左边水晶棺上。每滴血落,就听一声嗡鸣,滴了五六十滴,仍不见棺盖打开。 周青看着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此时秦逸也被扰醒,挪到周青身边,笑道:“这三个孩子应运而生,前途不可限量。” 芗女也围了过来,惊讶道:“啧啧,夏生还有这般气运?” 周青哪会不知她话中有话,只干笑两声,并不回话。 两句话说完,富家少年已滴了百滴鲜血。他本就受了伤,又帮着开凿洞穴,此时脸色已有些苍白。 周青取了回元丹,闪身到少年身边,喂他服了两粒。 少年滴血不止,洞内嗡鸣不断。等了约有一刻钟,才见一道耀眼白光自水晶棺中闪出,接着众人位置不变,古墓却变了一番景象。三口巨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栋双层水晶阁楼。 周边桃树林立,四下秀水青山,抬眼也是一轮骄阳当空。周青惊奇不已,闪身往天穹边缘飞去,未飞出十里,已撞到一层光罩,被挡了回来。再回到芗女身边,兴奋道:“真是宝地,虽说空间不大,果蔬皆有,水源不缺,足够万人生存。” 芗女也未曾见过这等洞天福地,嗔道:“臭和尚,只知自己美,不带上我观览一圈。” “这就是前人手段,凭一己之力即可开辟一处小小世界。你看那骄阳当空,日夜常明,当是一枚阳元石,凭此一块可换十城。”秦逸笑道。 “和尚,咱们楼中看看!” 那边三个少年一直立在楼门口,就是等着周青一起。 “前辈当年进的那处秘境,也如此地一般?” “些许出入,大致相同,也是青山碧水,绿树成荫。看这架势,这三个孩子应是棺中之人后代,只不知为何三人同葬一处,楼内兴许能找到答案!” 其余百姓此时也围在阁楼周围,等着即将到来的机缘。二娃带路,周青等人紧随其后。 一层十丈长宽,两丈高低,地上一幅先天八卦图,四面墙上皆是阵图,一眼望去,当即头晕目眩。除了二娃、三娃,其余人只能闭了神识,管住眼睛,不去观看。二层稍小一些,只有两面靠墙而立的书架,书架上摆满兽皮书册,却无一枚玉符。 众人再到中间阁楼,大小与右侧阁楼一般,布局却大不相同,满地的蝌蚪文,除了秦逸能认出几个,再无一人识得。四面墙上也是如此,抬眼看房顶竟也写得密密麻麻,再到二楼还是如此。 不急于观瞧分辨,众人来到最后一栋阁楼。一层摆了一具丈高四足三耳丹炉,周身除了蝌蚪文,还布满阵图,更是看得人晕头转向。二楼三面的木台,放满瓶瓶罐罐,另有一些玉符、书册。 芗女打开一瓶,里面一股灰烟冒出,显然是时间久远,丹药早已化成飞灰。 秦逸笑道:“唯有极品灵丹,或是仙丹方能保存至今。那里两瓶生生丹,打开看看,应当保存完好!” 芗女扫了一眼,看玉瓶上都贴了大篆写的标签,其中两个上书“生生”二字,当即打开一看,每瓶里存了三枚赤红的丹丸。 “生生丹可是宝贝,只要三魂七魄齐全,任你受再重的伤也能复原!” “先收集起来,咱们看完再行分配!”周青大声说道。 时间一晃过去月余,这点时间也只够几人理清玉符、书册,至于蝌蚪文却只破解数十字。只能每人抄录一份,再等机缘。 在此期间,芗女率先冲开封灵阵,秦逸随后也恢复修为。几人稍加商议,决定先探探外面情形,再做定夺。 出了古墓,秦逸将神识放出,方圆数百里没个活人,就连魔族也不知所踪,奇道:“魔族也消失无踪,该不会都往南去了?” “魔卒不过百万,想要每城皆守只怕很难,必然先逐个攻破,再守住主要城池。”周青推测道。 “原以为魔族要慢慢扩张,未曾想它们如此自信,竟要一口吞掉蓬瀛域。咱们也不必再探,马上离开此地,赶往瀛洲,只怕千云州已被占领,须得从归玄州转道。” 第77章上 众人逃亡天枢域 群魔围堵金雀州 三人再回到古墓,聚齐众人,周青说道:“众位,有个主意要大家来拿,咱们几人要去往天枢域,却无法带大家同去。眼下仅有两条路可选,其一,留在此地,寄望魔族无法察觉;其二,离开此地,自行逃命,能否逃脱各看造化!两条路都是赌,怎么选,自己拿主意!选第一条的,立于右侧;选第二条的,立于左侧。” 众人许是被魔族吓怕了,全部移向右侧,周青接着说道:“二娃、三娃我要带走,五行大阵再无人可解。我会留下功法,以期后人有天纵之资者,融会贯通,再领大家走出此地。然而魔族来势汹汹,图谋远大,一时难得安稳,各位莫要急于出阵,安心于此休养生息!” 众人齐拜于地,周青闪至一旁,躬身还礼,再将储物戒中一应灵草仙果留了种子,又由秦逸将三栋阁楼中所得功法悉数刻录,交由众人公选出的七位长者分开保存。 一应安排妥当,周青才叫来二娃、三娃、夏生。那位富家少年,叫做苏翰,也一并叫来。 “你们四个年纪相当,都是有大气运之人,留在此处,自无不可。若愿跟随,我自会拼死相护;若有他意,也随得你们。”周青说道。 “我愿追随三哥!”夏生当先回道。 “小子愿追随恩人,生死无贰!”苏翰接着回道。 “我和妹妹也愿跟着恩人!” “不是追随,只是跟随,到了天枢域,仍是去留随意!你们三个也不用每日叫我恩人,像夏生一般,称我三哥即可。苏翰,你即得了水晶棺中的机缘,那尊丹炉也去收了吧,咱们即刻离开。” 诸事已毕,再与百姓道别一番,一行七人出了洞道,来至清源山中。秦逸召出一架飞舟,载上众人,极速往南飞去。 飞舟一息百里,与秦逸全力飞纵也差不了多少,即便如此,整整飞了一天,出了千云州又有上万里,仍没见到一个活人。再飞三个时辰,即将飞出归玄州,才算见了魔族身影。 飞舟处在空中四五百里的高度,仅有秦逸能看清地面情形,只听他叹了口气说道:“短短月余,归玄州竟已告破,只怕千云、归玄以东的春林、祥曦二州也难保,只能再往南去,看看金雀州情形。” “地上可有被魔族控制的修士?”周青问道。 “只有魔族!” “晚辈当日在魔界明明见了许多被控了心神的修士,为何之后再未见到?魔族既然控了他们心神,自然要将他们当做炮灰,难不成还将养起来?” “八成要适应一段时日。” “据晚辈猜测,绝非如此,魔族大举侵入,图谋甚远,想要借人躯壳修行证道,必然有所挑选。眼下被控了心神的修士,多半是隐藏起来,准备对付高手。” “这…有理!若是上万名金丹修士同时自爆,合体也难逃!还有,若是他们直接渗入修士之中,那就麻烦啦!” “以前辈的手段,也分辨不出?” “见过之人,自然分辨得出,未见过的如何分辨?魔族入体,与修士夺舍不同,占据神府同时吞并记忆,稍加适应,与本人无异!修士夺舍,却夺不去记忆,时间久了难免露出马脚。” “莫非九大派另有手段辨认?” “九大派是不是都能辨认,老夫不知,但天枢、九霞、合欢三派却有辨认手段。天枢有异宝青莲,最克魔体阴魂,只需扫上一圈,真假立现;九霞真经练至分神,可开天眼,也能分辨;合欢谷底蕴最足,自然少不了这种手段!只可惜,九霞门练了九霞真经的分神修士,只袁有极一人,薛冷虽说也习了九霞真经,却未听说晋升分神!”他口中薛冷正是九霞门现任掌门。 周青听到青莲,强忍住不提,只问道:“其他太上长老为何不习九霞真经?” “九大派各有镇派真经,却不是人人都可习得,唯有少数核心弟子方可修习。可叹的是,各派太上长老年轻时大多并不出众,而是后来得的机缘,因此错过修行时机。九霞门只有姓袁的年轻时资质出众,修了九霞真经。” “正要请教前辈,其他几派如何?” “天枢九域,各有一门顶尖大派。天枢、蓬瀛两域,你已知晓。正西云泽域就是这合欢谷,自人族修仙伊始开宗立派,至今数十万年,最是久远,然而盛极必衰,其弟子不悟大道,贪色怠功,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十分惹人厌恶! 西南后土域,则是玄天宗领袖群雄。玄天宗功法正统,弟子也多有侠义之心,在九大派中风评最好。 正北晴川域,散修最多,多有高手隐匿,宗门当以逍遥宗为最。逍遥宗最是好笑,宗主逍遥子毫不逍遥,妻妾成群、子孙满堂,成日里奔波,还要与众散修周旋,五百年前就已分神圆满,至今尚未合体,只怕此生无望。 正南赤霞域,方圆数百万里仅有一派,叫做飞焰门。分了无数堂口,威势滔天。一般散修难入其中,老夫也只在边缘处逛过一圈。 正东长青域,丹宗称霸,其弟子修为不算顶尖,炼丹的手法却是一流。生意更是做遍天枢,但凡大一些的城池,都有它的买卖。因此九大派中若论财力,当以丹宗为最! 东北连山域,则是神机门最强,以阵法、命数、符篆为看家本领,最是难缠!门主神机老儿,通阴阳、知命数、阵道大成、制符之术更是天枢少有,据说六百年前曾与天枢子一战,不分胜负。 东南流风域,海岛众多,气候多变,明里空灵岛最盛,弟子多与兽禽为伍,争斗之时,往往可召数百猛兽,手段了得。暗中却有一隐世门派,叫做流风谷,少有弟子出世,神秘莫测。老夫三十年前游历至流风域,有幸遇到流风谷谷主,这些年一直感叹,六百年所见,唯其有仙人之姿!” 一番话刚说完,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小子,本尊找你找得好苦!” 第77章下 (求收藏、求推荐) 声音刚落,飞舟瞬间炸开。秦逸反应最快,挥出一道气罩裹住众人,刚想召出法宝迎敌,就觉一道黑影到了面前。电光火石之间,强使遁术,不敢闪远,只往西移了两里。哪只黑影比他遁术还快,提前等在前方,刚好一掌撞上。所幸秦逸还有宝贝,只见他周身蓝光一闪,堪堪挡住这一掌。 芗女反应过来,番天印瞬间砸出,拦在秦逸身前。 黑影连拍三掌,见番天印纹丝不动,才笑着化出身形,与其他魔族不同,此魔有手有脚,五官齐全,面向竟十分英俊,只听他说道:“小子,你留下,其他人可以活着离开!” 别人不认得他,周青却认识,正是魔界之中闯入自己识海的魔尊。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谁死谁活还要打过才知!”芗女话未骂完,已挪动番天印砸了过去。 周青金精剑挥出,直朝芗女身后刺去,果真如他所料,番天印刚落到魔尊所在位置,只砸了个残影,真身已到芗女身后。 周青虽料敌机先,奈何魔尊速度太快,金精剑刚至,魔掌已击在芗女后心,所幸秦逸也有察觉,在芗女周围布了一层气罩,阻去一半威力,又经周青一扰,这一掌只打出了三成威力。 饶是如此,芗女自身水盾瞬间告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要知修行之人,一旦到了金丹,周身气血凝实无比,除非致命重伤,轻易不会吐血。 魔尊一击即退,立在一旁笑道:“番天印虽好,可惜只是个仿制品,能救几人?这一掌,本尊只使了四成功力,小子以为如何?再看周围,四十万魔族雄兵齐至,试问诸位,如何逃脱?” 周青环视一周,二十里之外果真陆续涌入无数魔卒,见魔尊不再动手,这才扶住芗女,喂了颗凝血生肌果。秦逸则闪身来到夏生等人身边,挥出一柄银光长枪护住众人。 芗女体内气血翻腾,强忍了数口鲜血未喷,服了凝血生肌果,才算压制下去,忙说道:“和尚,别听他恐吓,咱们拼死一搏,未必逃不出去!” 周青自有主张,抱起芗女放在秦逸身边,这才闪身来到魔尊身前,问道:“留下我,这神府你也占不了,何必枉费精力?” “不要你的躯壳,还另送一桩机缘!” “阁下欺我无知?” “眼下时机未到,跟随本尊,以后自会知道。” “须得让我看着他们离开,不然就自毁识海,玉球也好,翠竹也罢,阁下什么也得不到。” “和尚,老娘死也不走!”芗女叫道。 “三哥,跟他们拼了!”夏生浑身土盾泛起,只等拼杀。 秦逸却不发一言,只凝神关注,哪知就在他眼皮底下,魔尊又消失无踪,待到身后挨了一掌,才反应过来。所幸魔尊有所保留,这一掌破盾即撤。回神看自己护住的众人,除了芗女又吐出几口血,其他人尽数昏迷,这才知道魔尊一直未发全力,刚才三掌并非他避不开番天印,而是故意试力。 周青更是大惊失色,那凝血生肌果立竿见影,这一掌显然比之前一掌威力更盛,才使得芗女再次吐血,忙闪到她身边,问道:“如何?” “和尚,千万别跟他走,离别不知年月,还不如死在一起划算!”芗女握住周青双手说道。 “忘了那句谶语啦?我死不了,你也不能死,到了天枢域,帮我找要找之人!” “老魔头,将老娘也一起留下如何?”芗女见劝不住周青,索性冲魔尊叫道。 “自无不可,一定好生款待!”魔尊笑道。 周青冲秦逸使了个眼色,再一闪身来到魔尊身边,说道:“放行吧!” 芗女刚想大喊,就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毁你飞舟,赔你一架!”魔尊说罢,挥出一架飞舟,比毁去那架还要大上一倍,足以容纳百人。 秦逸也不犹疑,冲周青一点头,卷起众人进了飞舟,往南电闪而去。 周青脑中急转,正想着如何应付往后局势,就觉眼前一花,已来到地面。 “我魔族百万雄兵只花了月余时间,已连破五州,这金雀州不超十天也将告破!人族知道了厉害,早逃得不知去向,只有少数不自量力的前来挡道,因此越往后越快,再有一年,可尽得蓬瀛域。其他七域也是如此,到时剿了天枢域,就送你个万万人之上的机缘!”魔尊手指前方激扬顿挫。 “阁下到底想要什么?玉球还是翠竹?” “这两件宝贝若没入体,本尊还有手段强夺,眼下你自己都控制不了,如何转手?到时只需帮个小忙,这天枢就是你一手遮天!” 周青趁机问道:“魔族因何有如此自信?九大派各有镇派之宝,此时不出,不过是养精蓄锐,以待决战!” “哈哈…哈哈,人族尔虞我诈,还有什么九大派从中算计,想要借我魔族之手,先屠散修,再开界道,哪有这般轻松?他们有镇派之宝,魔族就没吗?” “自涟源州而来十几万里,一个活人没见,该不会都被你们杀了吧?” “杀了小部分,逃了大部分。” 周青心说你这轻描淡写一小部分,只怕也有千万之众,强忍怒气问道:“控了多少人?都去了哪?” 魔尊手指急点,口中念念有词,三息过后,脚下出现一个小小星芒,拉住周青一晃,竟直接来到魔界入口。 周青口瞪目呆,心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神通?打不过,随时能跑。 魔尊笑道:“不必惊讶,此乃寻常手段。本尊实力百不存一,才要花上三息,全盛之时,念出法随,瞬息即至!等你修为到了,自然能够明白。” 说罢,再次拉着周青闪到炼神河边,放眼望去,竟有数百万人族沐浴其中。 “这些就是挑选出来的资质出众之人?要借炼神水加速融合?” “不光借炼神河水融合神魂,还要助其成就魔体,自此而后,这些人将完完全全成为魔族一员。” “这些人修为不高,何用之有?”周青故作惊奇问道。 第78章上 罗少爷乱世敛财 莲仙子红尘救难 魔尊再次卷起周青直往上飞,升至四五百里,就见眼前一道透明天幕遮天蔽地,其内灰雾蒙蒙,其外黝黑深邃。 “神魔大战之后,我王为庇护族人,费劲全部法力,将原始魔界一分为八,藏于这芥迷带中;又将自身魔核分出,作为阵门之基,这才有了今日之魔界。我族唯恐此界魔气耗尽,为求繁衍,数十万年不敢修行。若非如此,本尊所受之伤早该恢复,拿下小小人族,又何须众儿郎冲锋陷阵?”魔尊手指天幕说道。 “芥迷带到底是什么?为何普通人跳入,转眼就至彼岸,而偌大的魔界却能藏于其中?” “自混沌化天地,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若天为阳,则地为阴;若天地为阳,芥迷带即为阴。至于普通人为何进不去,等你修为到了自然会知。” 周青也不深究,转而问道:“天枢被修士经营数十万年,魔气也已所剩无几,你们才想出夺人躯体、另行证道的手段?” “天道公正!人族弱小,反而阴阳齐聚,神魔强大却孤阳独阴。神魔大战之时,咱们就已注意到人族的优势,只是并未多加探索,而今却是契机。” “炼神水能融合神魂,魔体又如何生成?” “所谓魔体,即是保持人族经脉穴窍不变,却要碎其中下丹田,只存上丹田。如此一来,行气路线立变,神魂强则躯体强,反之亦然。” 周青叹口气,不再多问。 魔尊却笑道:“你不必琢磨如何传递消息,安心一旁,看咱们荡平天枢!” ……………………………………… 半年后的天枢域,繁华中带着混乱,边界绥静城今日阵法全开,城外难民咒爹骂娘,城内民众却是毫无所觉,依旧各自热闹。 再看城头立着位锦衣青年,二十岁上下,玉冠翠带,纤尘不染。旁边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谄笑道:“少爷,今日该取何价?” “哎!咱们城中哪还有地方?又不好将人赶走,罢了罢了,百枚灵石即可。”锦衣青年愁眉苦脸说道。 “绥安城已收三百,少爷如此宅心仁厚,怪不得仙子青眼相加!” “呃…哈哈,去吧,去吧!”锦衣少年被说中得意事,当即大笑道。 中年人走到城沿,面带笑容,提气说道:“诸位,且听在下分说。咱们绥静城地寡城小,两月前就已人满为患,各位还是往别处去吧。” 难民如何肯依,更是叫骂不休,不少散修已掏出灵器法宝,击到阵上,奈何大阵纹丝不动。 中年人见惯这种场面,笑脸不变,温言说道:“绕过此城,左右宽敞,随处可进天枢域。域内地广人稀,寻一青山妙地,即可安享此生,何必非挤在这边界小城?” 城下难民一路逃亡,路上多有趁火打劫之徒。不用想也知,天枢域内哪还有清静之地?多半已被强梁占了,只等难民来到,大宰一笔。还是寻城而居,最为安稳。听他说完,就有不少妇孺下跪乞求。 中年人见难民下跪,急得团团转,好大一会,锦衣青年才快速走来,怒斥道:“老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眼下魔族祸乱,城下皆是我族兄弟姐妹,如何忍心看他们无家可归?快快开阵,城中若是住不下,咱家还有三间空房!” “少爷!城墙四周都已搭满窝棚,哪还有立足之地?家中三间空房,还是几位少爷、小姐空出来的,可怜三小姐已年满十六,还要与人同挤一房。”老卢说着,擦了把眼泪。 “休要多言,可有他法?”少爷喝道。 “有是有,不过已无力实施!” “说来听听!” “咱们罗家世代行善,本就余财不多,近来又要维修大阵,库房早已没了灵石,老爷积攒多年的宝贝,大多也都拿去卖了。” “少来啰嗦,快说办法!” “少爷可知,咱家后院占了一处秘境?其内自成方圆,足以容纳百万之众。” “废话,自家的东西,我自然知道,与此事何干?” “哎,少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此秘境是罗家先祖开辟,为得就是给后世子孙留个避难存身之地。原本留了宝贝开阵,岂料三老爷年轻时嗜赌成性,宝贝早被他输出去了。目前只能以天材地宝为基,方有可能破开此阵。然而,咱家哪还有能力购买什么天材地宝?”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几日,小的苦思冥想,总算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是何办法?”少爷急问道。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灵石就由入城难民缴纳,待到异宝凑齐,正好放他们入内!” “这不成了趁火打劫?此事万万不可!” 这一番对话,城下难民听得清清楚楚,虽说不少人已猜到这主仆俩在唱双簧,奈何形势比人强,眼下能有个遮掩的已算大善。 果真有不少人叫道:“说个价来!” “哎!两百…就两百灵石吧!”老卢咬牙说道。 “你…!”少爷气得拂袖而去! 城下有人骂声更重,有人喜笑颜开,唯有一道声音十分整齐:“快快开阵,进阵交钱!” 老卢这才掏出一把玉符,说道:“凭此符可入阵,仅能使用一次,若再想出阵,另需缴纳制符费用。”说罢,挥手带着数十人出了阵,落在城下。他也不怕有人明抢,能出手抢符的人,自然不会在乎两百灵石。 数十人一字排开,各个手持一把玉符。 此时又有人争抢上前,大伙都自魔劫中来,这番争抢自然引不起多大骚乱。一场交易进展顺利,不到三个时辰,已放进了三万多人,罗家净赚六七百万灵石。剩下还有七八万之众,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也不知如何逃到此地,此时只能哭天号地,眼巴巴看着别人进城,却不敢盲目冲撞。 正是:财逢乱世真如土,人到穷途始信天。 眼见再无人前来买符,老卢才大声喊道:“剩下的各位,手中灵石想必都已花在传送阵上,在下也是无能为力,咱们绥静城每天都有十余万人赶至,怎么也无法全部收留!各位还是绕过此城,往里找生路去吧。山中水边也并非都被强梁占据,总能找到一口饭吃。” 第78章下 老卢说罢再不管难民死活,持符进了大阵,再打发走手下,独自沿城门大街直行。眼见两旁高楼林立,左右商贾云集;又有青楼、酒肆沿街拉客,货郎、小贩路边叫卖,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心说魔族来得好啊,赚了入城费不说,难民一应吃喝也得从城中购买,还能再赚一笔。 晃晃悠悠一个时辰,看足热闹,才到了城主府。那边罗少爷早已等急,见他姗姗来迟,气从中来,斥道:“卢二,大街有何看头,值得你每日看上一遍?” “少爷息怒,近日已涌进数百万难民,老奴唯恐生出事端,这才每日观察一番。”老卢低头回道。 “咱们早已安排了人手巡逻,哪用你这条老狗巡街?” “少爷骂的是,都怪老奴狗拿耗子!”老卢头垂得更低,脸笑得更浓。 “罢了罢了,快将灵石拿出,姓霍的龟儿子讨债讨上门啦!”罗少爷不耐烦道。 老卢奉上储物戒,其内六百六十四万灵石一块不少。 少爷戴上储物戒,挥出一千灵石,扔在地上,说道:“赏你的,领兄弟们逍遥去吧!” “谢少爷赏!”老卢说罢垂手一旁,等少爷走了,才将一千灵石放入自家储物袋中,再退出城主府,往东行上七八里,绕进一处巷子。 六尺的巷子中间倒长了棵四尺粗的大树,大树下靠墙摆了一副石刻桌凳,凳上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瞎子,桌上则刻了三尺周天棋盘。 老卢快走两步,到了瞎子跟前,拱手笑道:“让老友久候,实在惭愧!” 二人棋艺高低暂且不提,单说罗少爷拿回储物戒来到偏院花苑,见那一身白衣的小子正立在藕池中央亭榭处,手拿一朵粉莲闻香,当即怒道:“霍修远,老子的仙女散花也是你这泼才能碰的?” 霍修远转过身来,猛嗅两口,再将莲花一瓣瓣撕落,慢吞吞说道:“罗少爷,好大的威风!只可惜,你就是将这绥静城种满莲花,也换不来青莲仙子正眼一瞧!” “小儿好胆!”罗少爷叫骂一声,抽出宝剑就要与他拼命。 “志儿胡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将灵石还于霍少爷!”后院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罗志听完,忙收了宝剑,在院内摆出灵石。 霍修远躬身冲后院施了一礼,垂头说道:“小子无礼,扰了老祖宗清修,还望恕罪!” “无妨,回去代我向你家老祖宗问好!”后院人说完,再无声息。 霍修远这才迈步出了亭榭,来到罗志身前,看眼前码了三丈长、两丈宽、一丈高的灵石,神识扫去,约莫有五百万块,挥手收了,笑道:“若想捞本,随时奉陪,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罗志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正想出去找地解闷,就听耳边传来老祖宗的声音,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后院。 后院长百丈,宽亦有六七十丈,三面连排的阁楼。中央二十丈高、三四十丈长宽的假山颇为显眼。这假山不同别处,其上珍禽异兽皆有,泉流水潭不缺;更有五彩霞光时刻射出,氤氲之气经久不散,与其说是假山,不如说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山脉,就连那些珍禽异兽也都如袖珍玩具一般,龇牙咧嘴得不见恐怖,倒显出几分憨态。 罗志到了假山旁就垂手而立,过得一会,才听一声叹息,一名黄皮寡瘦的老人来到面前。 罗志刚想磕头,老人袍袖一拂,再叹一声,说道:“罗家风光一时,而今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你不思进取,反倒学起你三叔!” “孙儿上了霍家小狗的当,往后再不敢了!”罗志低声说道。 “哎!说到底还是这处秘境惹出的事端,只怕我一死,灭门之祸立至。” “老祖宗功参造化,寿元悠长,哪有您说的那一天?” “自先祖得秘境,以大法力封印于此,咱们罗家靠其历练,风光数万年。先祖曾留有遗言,期望后世子孙炼化此境,万年前本已有些端倪,岂料入境宝石突然遗失,再也无法入内,后经十余代参研,至今仍是难解奥妙。进都进不去,又谈何炼化?古有一言,叫作盛极必衰,果真如此!”老人一句一叹,仿佛已看到自家败亡的情形。 罗志低头不语,老人看他模样,再想想其他子孙,忽觉意兴阑珊,再不多说,长叹口气,闪身回了房间。 罗志拂去额头虚汗,转身快步离去,出了城主府,直往翠红楼走去。刚到门口,就听隔壁余音阁传来悦耳之音,好似和风淡荡,又如春水击石。此时他哪有心思听曲,凑巧老鸨瞧见了他,慌忙迎了出来,一把将其挽住,往里拖去。 罗志进了翠红楼,余音阁却走出一名女子,头戴轻纱帷帽,身着素白长裙;倩影曼妙,胜柳三分婀娜;酥手纤细,夺玉七分灵性。 女子沿街往东走,出了城门,再掏出玉符离开大阵。眼见前方仍有数万难民未曾离开,提气说道:“诸位,小女子是天枢门弟子,若是信得过,请随我来!” 不少难民吵吵嚷嚷叫道:“天枢门弟子怎会遮遮掩掩?” 女子早料到有此一问,也不介意,掏出一枚玉牌说道:“这是本门信物!” 前排难民看清玉牌一面刻天枢,一面刻真传,仍自不信,嚷道:“眼下各地动乱,玉牌也好造假!” 女子挥手召出一朵莲花,说道:“诸位想必听过天枢青莲的名头,看清了,此物正是青莲。” 莲花飞至空中,眨眼变作百丈大小,只见莲上两片绿叶,青翠欲滴,叶脉清晰;三十六瓣花瓣,洁白无瑕,瓣瓣分明。难民看清莲花,哪还不知眼前之人正是天枢门的青莲仙子,忙齐拜于地。 “既然信了,就随我走吧,前方千里之处有一深山,我派弟子早已收拾妥当,大伙到了即可安顿。” 难民站起身,向前聚来,青莲仙子也不施法,当先迈步前行。老弱妇孺步行缓慢,单单绕过绥静城,就花去一个多时辰。 第79章上 援琴鸣弦发清商 短歌微吟不能长 过了绥静城二三十里,天色已晚,凑巧今日月圆,将就着又行一个时辰,难民再坚持不住。青莲仙子只能安排众人点起篝火,就地歇息,自己则于一旁盘膝打坐。 最是月圆花好人又散,往事过如幽梦断。有仙子在侧,难民们难得一时安心,心弦稍松,全都望月生叹,哭哭啼啼。 青莲仙子左右无法入定,索性挥出一把瑶琴,放于腿上,轻抚起来。 瑶琴三尺六寸五分,通体黝黑,琴颈圆润修长,琴腰曲线流动。细看才知,黝黑颜色并非漆刷,而是原木打光,面板、底板木质相同,仅有纹理之差,难得一木自带阴阳,一松一实,一软一硬。琴徽金光内敛,琴足玉质通透,乳白色的琴轸似玉非玉,更显珍贵。 左手吟猱撞逗,右手抹挑勾剔。音如石上泻流水,弹虽在指声在意。琴音起初平缓柔和,清微淡远,颇有伯牙之风;而后似有心意融入,竟变得委婉哀伤,略显蔡琰之情。琴与琵琶不同,不需嘈嘈切切,低吟中已触动心弦。 伴着琴声,青莲仙子吟道:“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声音一如当初,似水如烟。 难民听得如痴如醉,未发觉角落里多了两个熟人,正是今日城墙上的主仆。 老卢等着一曲奏完,罗少爷回过神来,才低声说道:“少爷,仙子在前,何不前去邀约?” “哎!自惭形秽,怎敢上前相见?”少爷叹道。 “少爷何必妄自菲薄,去年咱们前往天元城,曾与仙子有过一面之缘!一回生,两回熟,仙子路经本地,若不邀约,岂不失了礼数?”老卢撺掇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少爷别可是啦,这会功夫,只怕仙子已然发现了咱们,若再不见礼,更是惹人笑话。” 罗志握拳鼓劲,连走带跑,来到青莲仙子身前,红着脸拱手说道:“在下罗志,见过仙子!当日天元城中,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仙子还有印象否?” 青莲仙子正自缅怀过往,本以为来人也是难民,听他说完微一愣神,回问道:“可是天元城罗执事的侄儿?” “正是在下!” “见过罗公子,不知公子所来何事?”青莲仙子也不起身,坐着拱了拱手。 “鄙族世代经营此地,在下接替父职,忝为绥静城城主。近来忙于安顿难民,一时疏忽,不知仙子驾临,特来赔罪!还望仙子移驾前往绥静城,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谢过公子好意!眼下魔族势如破竹,为扶危救困,鄙门已将弟子尽数派出,小女子也不敢怠慢,须得先将难民安置妥当,再登门拜访!” 虽是推脱之语,也听得罗志心花怒放,心说天枢门数位仙子,唯独这位青莲仙子地位最高,却最平易近人。她那帷帽是件极厉害的法宝,分神修士也无法看穿,因此少有人见过她的面容,也正因如此,才更引人遐思。 罗志怕引她反感,不敢强邀,灵机一动,另改话题说道:“仙子此曲初如流水之音,而后却又变得伤感悲切,不知何故?” “眼见苍生罹难,略有感慨,让公子见笑啦!” “仙子悲天悯人之心,十分令人敬佩,只恨在下本事低微,难救苍生于水火。然而七尺男儿,自当保土守家,待魔族杀来,总要博一个粉身碎骨!” 罗志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本指望仙子赞扬两句,未曾想却听来一道刻薄的声音:“哪来的狗崽子,也敢在师妹面前装腔作势?” 罗志强忍怒气,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远方快速飞来一道白影。离得近了,难民们才看清此人样貌,二十岁上下,白袍白靴,发带飘扬,腰间佩玉温润有方,手中宝剑古朴大气。俊美的脸上挂着讥笑,多情的眼眸又带着冷漠,很显然多情给了青莲仙子,冷漠和讥笑则是留给罗志。 青莲仙子师承天元子,在天枢门中地位奇高,此人敢叫她师妹,必然是元婴修士。罗志再傻也不敢此时顶撞,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青莲仙子起身冲罗志拱手说道:“有劳公子相邀,待安顿好难民,再去拜访,请回吧!” 仙子解了围,罗志也顾不上老卢,慌忙往城中飞去。 白衣青年见青莲仙子不理睬自己,也不着恼,反而笑道:“这等泼才,师妹何须给他好脸色?” 青莲仙子不接话茬,反问道:“白师兄不在宝葫州安顿难民,怎跑到天泽州了?” “难民之事,自有人管,天泽州紧邻云泽域,不同他处,我实在担心师妹安危。” “云泽域魔族不过更凶恶一些而已,左右都是杀戮,又有什么不同?” “别处魔族对待修士以驱为主,云泽域却以杀为主;别处缓而推进,云泽域却毫无定性,时而向南,时而往北。只怕它们突然逼近天泽州,师妹纵然有青莲至宝,也难挡那魔尊手中魔剑!” “掌门不准咱们跨出天枢域半步,不然我早想降妖除魔,哪会在此处空候?”青莲仙子气道。 “师妹悲天悯人,自然没错!只是其他八派闭阵不出,只靠咱们一派挡不住魔族,还是沉住气,等九派商议好了再说。到时少不了一场大战,咱们师兄妹携手除魔岂不痛快?”白师兄笑道。 这位白师兄修为精深,手段高明,在门中威名之盛,仅次于大师兄卫英。只是心胸太过狭窄,年轻时因受人一句辱骂,修成元婴后竟将那人满族尽灭。 卫英则不同,修为在天枢门元婴修士中最高不说,身为大师兄,又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凡事都以身作则,很是得师弟妹依赖。 卫、白二人不知何故,很不对付,明里暗里斗个不休,天枢门弟子也因此分作好几个派系。青莲仙子因卫英与心上人性格相似,对其信赖有加,所以常对白师兄不理不睬。此时又听他有所暗示,不由得心生厌烦,索性盘坐下来,不再理他。 第79章下 (明日上架,求收藏、订阅) 白师兄挥出宝剑,舞了个花,笑道:“未曾想师妹琴技如此了得,适才琴曲气韵悠长、情意深切,师兄听得一时技痒,想要舞剑一番,师妹何不再奏一曲,也好稍解难民伤痛!” 青莲仙子冷声道:“前方皆是魔族,师兄若是技痒,大可找他们练练!” 白师兄被呛的俊脸通红,一时找不到巧辩之词,只能干笑两声,也盘膝坐了下来。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月空之下的后土域此时干燥闷热,伴着半壁山河尽失,有些难民逃向了天枢域,有些则奔向了玄天宗。 玄天宗位于后土域与云泽域接壤之处,所处之州湖泊较多,因水汽蒸腾,连在一起好似一片浩渺烟波,因此得名浩渺州。 州内最大的湖泊叫作忘尘湖,中央一座孤岛,其上水波闪动,远远望去与湖水形成一体,若不细心观察,极难发现这是一座大阵。阵中阁楼林立,气势非凡,入口牌楼横写三个端正规矩的大篆:玄天宗;左右柱子也刻了字,却形散意连、动静相合,写着:三万年尘海仗剑,八千里烟波乘风! 中央演武场上,数百名弟子正围着一名白衣青年叫骂。 白衣青年面带微笑,也不还嘴,正是楚怀信。过得好一会,阁楼里才走出一名中年人,止住弟子,笑道:“年轻人,咱们把你救来,悉心照料,你不思感恩还则罢了,为何还出手伤人?” “长老有所不知,那位弟子每日问东问西,奈何在下头脑受了损伤,实在记不起,一时烦闷才伤了他。”楚怀信回道。 “哈哈…年轻人有失厚道,咱们玄天宗立世三万余年,你这点小把戏还是莫要耍了,快快说出那些人藏身之所!” “哎!那弟子说了,再不交代就要搜魂,那就搜吧!”楚怀信双手打开,比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长老心说若不是那帮人在你识海之中留了禁制,老子早搜了,还用与你周旋,面上笑道:“搜魂于你损害太大,咱们玄天宗名门正派,岂能做出这等事情?一时想不出,那就慢慢想,总有想起来的一天。只是须得交出解药,那名弟子已然危在旦夕。” “被你们搜了几十遍,哪有什么解药?在下脑中浑浑噩噩,现配也配不出。”楚怀信笑道。 长老恨得咬牙切齿,却仍旧笑道:“配不出也罢,却要老实呆着,莫再毁我灵药。” “也不知是何原因,在下看到灵药就觉得亲切,总想把玩一番。” 把玩你娘个腿,长老气得心里骂娘,再忍不住,怒道:“再敢毁我灵药,小心皮肉受苦!” “若随得我来,说不定早些恢复记忆。” 长老记得掌门嘱托,不敢此时翻脸,只能强收怒气,说道:“掌门看你可怜,才许你自由,莫要以为咱们没有手段治你!” 楚怀信心说,这就要翻脸?这道行照你家掌门差得远哩!都怪枉死城那帮混蛋,害得老子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原来他当日离开枉死城,一路向北飞驰,许是得意过了头,没太注意隐藏行踪,飞出千里就遇到一队魔卒。他虽说资质不俗,两年多也只修行到化液圆满,尚未结丹,如何敌得过上千魔卒。幸亏枉死城的疯子、瘸子、驼子,虽每日与他争吵对骂,却着实待他不错,不知何时在他身上布下数十层禁制,其中识海最多。 禁制衍生于阵法,又与阵法有细微差别。阵法讲求阴阳、五行、方位,禁制则是在此基础上加入自身法力。正如魔王以法力融于阵法,布下魔族结界之时逆转了方位,破界所需的就不单是顺和阴阳五行,还需自身法力强于魔王,将逆转的方位改回来之后再行破阵。 楚怀信对上上千魔卒,打不过,伤不着,却也逃不了。斗了半天,禁制已被磨去三道,自身真元损耗殆尽,也没打死一个魔卒,长久下去自然是禁制皆毁,性命不保。 无助之时,玄天宗数十名弟子赶来,灭了魔卒。楚怀信本想作揖答谢,却听领头的元婴修士喝道:“小子,刚才用的法宝拿来看看!” 也怪这位元婴修士骄横惯了,看到小小筑基修士,就颐指气使,哪知楚怀信是头倔驴,感谢话也不说了,装傻充愣道:“什么法宝?” 元婴修士被他气笑,挥手布下阵法将其定住,夺下储物戒,就想破去禁制。哪知禁制太过厉害,神识损去大半也没能破掉,倒把自己搞得老脸通红。只能吩咐弟子将楚怀信擒了,押回宗门。 回到玄天宗,元婴修士因那法宝牵连一件往事,不敢私吞,交到掌门手中。掌门又召集太上长老,花了三月,才破去禁制。翻出戒内物品,除了法宝符篆,就是毒药丹丸。其中一个木盒单独又上了禁制,解开之后发现书信一封,上写:“陈年旧怨,一日不敢相忘!特遣弟子先来送信,吾等不日即来拜会!” 此信没头没尾,那些法宝却甚为眼熟,元婴修士见到的是把阔刀,可攻可守,楚怀信黔驴技穷,见储物戒中只这件法宝最是宽阔,索性拿出来与魔卒拼斗。却不知,此刀正是玄天宗的宝贝,唤作饮血,早年赐予一名核心弟子,后来弟子与刀同时失踪。玄天宗掌门自然知道这位弟子的名头,此人虽与宗门有些嫌隙,却也算不上不死不休。 其他数十件,大多出自九大派,都是早年叫得出名号的法宝。持宝之人最晚的也与玄天宗掌门同辈,皆是当年风云一时的人物,若都没死,到时一下冒出数十位分神修士,天枢就有好戏看了。 玄天宗掌门不敢大意,却又不愿将此事告知其他八派,因此才拴住楚怀信。既然搜不了魂,无法早做布置,索性好吃好喝伺候着。 那位长老恐吓两句,看楚怀信毫无反应,掌门又不准将其禁锢,一时无计可施,只得安排弟子时刻跟随,防止他再做破坏。 楚怀信悠悠哉哉往回走,边走边想:老妖婆从不开口说话,那日故意激我,莫非就是想将我赶走?他们为何要利用我这么个修为低劣之人? 一时间,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忽听阵外一阵凄凉笛声,再望天上明月,不禁心生感慨,有心吟诗一首,才发现存货不多,只有断断续续几句,当即怒道:“老子当真命苦,公子哥儿做不成,整首的诗竟也背不出!” 第80章 烟水畔力斗智擒 蓬瀛域正中之州名曰栖霞,往东为蓬州,往西坚州,往南即为九霞门所在地瀛州。栖霞州与瀛洲交界之处,有一大河,宽百里,分数支,东入涟水,西接晴川域境内的廉江,往南又与云泽域相连,正好将蓬州、瀛洲等富饶之地分割开来。 大河之上云雾蒸腾,因而得名烟水,又因其上长伴云霞,才有了栖霞的州名。烟水云雾十分奇特,其内毫无灵气,尽是五行水元。这些水元十分活跃,但凡进入其中,不管生灵死物,尽皆同化。 此时,烟水北侧,无数魔卒整装待发。魔尊立于空中,表情凝重,他身旁的周青,此时已换回本来面孔,依旧束发深衣,那张因服食了红苔而变得年轻的脸,却再也变不回去。 过得半刻,魔尊才说道:“河中生着一枚先天水灵,比你那火灵道行可要深多了。九霞门祖师爷倒有些道行,不趁水灵弱小之时收服,反在此布下大阵,一来聚水以助水灵成长,二来借水灵之力以赠大阵之威。此时开了阵,是要与我族以河为界、划河而治啦!” 周青心里盘算不停,面上却讥笑道:“看来一年拿下天枢,只是白日做梦。” “哈哈…不过一道五行化水阵,岂能阻我前行?看好啦!” 魔尊说罢,自掌心飞出一杆漆黑魔枪,瞬间变作万丈大小,直奔云雾扎去。 刚扎进去一息不到,就见百里宽的河面骤起巨浪,越推越高。待到河面高出百丈,巨浪竟凭空而起,凝成一条数万丈长的水枪冲着魔枪击来。 魔枪虽去势汹汹,行进却不快,见那水枪击来,当即稍转方向,迎头扎去。 两枪相撞,水枪枪头破碎,魔枪也晃了几晃。而后水枪再变,分成无数百丈长枪,形成枪雨撒向魔枪。魔枪横扫一圈,也只破去最里几层。其他水枪已然扎到魔枪枪身。 魔枪悲鸣一声,化作无数黑气,逃了回来。 周青心说魔尊耍的什么把戏,岂会如此不济? 魔尊收了黑气,身影却是淡了不少,强笑道:“未曾想该阵如此厉害,修整一番再做计较。”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击来,周青只觉四周尽是水汽,若不是玉球运转不停,这一下就喘不过气来。当即将呼吸改成内息,才稍微舒适一些。 “嘿嘿,借你宝贝一用!”魔尊笑道。 周青这才发现魔尊早已不在身边,寻声望去,只见空中十余里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缠不休,二人动作太快,全然看不清招数。心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就想冲到烟水之中,奈何脚却不听使唤,只能笑道:“阁下当真心思细腻,只是玉球不听使唤,我也无可奈何。” “嘿嘿,离得近些,你那宝贝感应到先天水灵,岂会不动?”说罢就将周青卷至身前。 周青适才就觉到玉球之内阴阳气暴动,一直分神疏导,此时到了先天水灵跟前,哪还压制得住?阴阳气当即齐出,形成一道匹练卷向先天水灵。 就在此时,一把短剑光闪而至,击向周青后心。 魔尊手一指,就将短剑定住,再一挥,又将其原路射回,接着冲河对岸狞笑道:“来得晚了!” 先天水灵左突右闪,奈何四面八方都被魔尊封死,终于还是被阴阳匹练卷中,带入了玉球之中。 水灵一入玉球,就如火灵一般,也是左突右撞,试图逃逸。那根翠竹沾了水汽,本已枯黄的枝干竟开始泛绿。 火灵难得遇到难兄难弟,冲上前来安抚,却被一脚踢开,当即大怒,团起身子直接搏命,奈何技不如人,仍被水灵踢出老远。二灵在玉球之中打得不可开交,当真是水火不容。 周青分出神识指引,水灵完全不受控制,想来是时间太短,尚未被玉球镇压。感受一番,觉得对识海毫无影响,也就随得它们打闹。 “得了水灵、火灵,金灵也有了下落,唾手可得,只需再聚二灵即可五行齐全,自成一界。那时正好再送你个天之枢纽,此界还不是你一手遮天?”魔尊笑道。 周青心说,秦奇的先天金精剑被罗心远夺走,魔尊口中所说的金灵定是那把宝剑,当日秦奇引爆杀阵,莫非不是罗心远追来,又或者没把他炸死?当即问道:“罗心远没死?” “那也是个气运加身之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不过在本尊面前,任何气运都无济于事,哈哈…!” “为何要送我好处?” “你困在本尊手中十个月,从未问过此事,因何今日问起?”魔尊反问道。 “瀛洲近在眼前,决战也不会太远。魔族有底牌,九大派亦有底牌,谁胜谁负,尚未可知。知道自己有何长处,也好在乱世中求得生机。” “你那两件宝贝能帮到我族,强夺不来,只能送你好处;咱们没有利益冲突,天枢于我族不过暂息之地,与其让九大派暴殄天物,不如送与你。” “尔等杀了多少人族,怎会与我没有冲突?” “任何一个种族的繁衍,皆是以摧残另一种族为代价。当年我族就是不甘被神族强压掠夺,才奋起反抗;而你人族为求繁衍,又杀了多少妖族?” 周青心中虽不以为然,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理由,只能强忍怒气,转而问道:“要我做什么,现在能否告知?” “时机未到,决战之后,自会让你知晓。” “尔等当真有必胜把握?” “圣人也不敢说必胜,万事总要搏上一搏!” “若是败了,尔等再无翻身之日,这一搏总有理由吧?” “你不必枉费心机,该让你知道的,自会让你知道。” 魔尊说罢,再次挥枪扎入云雾,没了水灵操控,大阵瞬间告破。接着卷起周青往河对岸飞去,数百万魔卒也浩浩荡荡快速跟进。 飞行中往前望去,瀛洲果真繁华,哪怕边界之地也是熙熙攘攘,城池外围,另有无数集镇。除了沿河而居的百姓,早早听到动静,往里逃去,大多数人仍是毫无所觉,依旧耕作的耕作、叫卖的叫卖。 第81章 齐云峰讥言巧辩(求首订) 魔尊手一挥,二十万无甲先锋兵十个一组,化作各类魔兵,并排向前推进。二万魔兵,最短的也有丈余,排开足有三四百里。所过之处,能及时逃脱的百姓寥寥无几。 好在魔兵只沿直线行进,并不过多杀戮,路径两旁的百姓哪还顾得上家产,能顾上父母孩儿的已算少数,大多自顾自拼命逃窜。 周青十个月来见惯了这种杀戮,只觉气郁悲哀,再无愤恨满腔,想道:一个种族的繁衍,势必要以另一个种族的鲜血为代价。这法则不正和张恒所说的弱肉强食一般道理,即使没有魔族,人族之间也以这种法则生存。中原朝代更替,哪一次不是伴着无尽杀戮? 念头刚起,忽觉后背一凉,忙念两声阿弥陀佛,这才赶走脑中杂念,心说自己心性几时变得如此凉薄?定是受了魔尊日日蛊惑。 魔尊听他念出阿弥陀佛,猛地一愣,接着看了看天,哈哈大笑起来。 周青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怒道:“往日不过以数万魔兵威慑,今日为何猛下杀手?” 魔尊依旧笑个不停,好大一会才收了笑意,说道:“不下点猛药,如何引出九霞门这帮老王八?” “以阁下的手段,只需直冲九霞门,毁了它护山大阵,蓬瀛域自然尽归尔等;魔界之中,魔体修士已存了数千万,尔等再无子民夺体,何苦多造杀孽?” 魔尊又笑两声,再看魔兵,已然收拢成三十余排,单排仅剩十里。 魔兵推进极快,遇山开山,挡无可挡,不过一个时辰,已然行进三千余里。离着聚仙城还剩三万里,一天即至,九霞门就在聚仙城附近,虽说大阵隐秘,怕也难逃魔尊耳目,至今仍无反应,不禁让周青泛起嘀咕,心说这九霞门也不知有何倚仗,竟如此沉得住气。 转眼半天过去,已占下瀛洲大半城池,本以为要乘胜深入,不料魔尊一声令下,魔卒就地整顿,不再前行。 周青不知他有何算计,出口问道:“这是为何?” “嘿嘿,先等上一等,九大派皆有底蕴,眼下还不是决战良机。” “莫非要等那些魔体修士成长起来?” “纵使魔体强大,想要成长起来也非一日之功,本尊等的不是他们,而是九大派苟且偷生的老不死。” “九大派背后还有强人?” “一个个胆小如鼠,算什么强人?”魔尊讥笑道。 就在魔族整顿之时,九霞门齐云峰议事堂内正吵吵嚷嚷,叫骂声不断。 齐云峰尽在白云深处,却无高处之寒意,灵气浓浓如雨,云团悠悠如絮。放眼四周,小桥韵味十足,楼阁古意盎然。 议事堂门口也是云雾缭绕,只听一道愤怒的声音传出:“姓姜的,若不是你撺掇,秦师兄如何会死?早不下手除魔,此时却鼓动众人送死,你安得什么心?”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堂内围坐二十余人,正有一名中年汉子指着姜太上长老叫骂。 姜太上长老尚未答话,一名颇为出尘的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叫道:“姓梁的,秦师叔死因不明,怎可赖到我太爷爷头上?” “住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尊卑不分?”当中而坐的青年男子喝道。 姜太上长老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好你个薛冷,除了骂妻打儿,还有什么能耐?”红衣女子看着出尘脱俗,此时双手叉腰,正如市井泼妇。 薛冷贵为九霞掌门,日日受泼妇之气,早已忍无可忍,当即一拍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宝玉雕成的桌子瞬间粉碎。 姜太上长老打了个哈欠,冲着重孙女说道:“如月,这里没你的事啦,回家看着点云龙,莫让他再偷跑出去。” 姜如月听罢,怒瞪薛冷一眼,转身出了议事堂,再一闪身,急往家中飞去。 “姜家的女子当真是妙,目无尊长,不敬夫君。”中年汉子讥笑道。 “梁师弟,稍安勿躁,且听老哥哥解释。秦师弟的性子你不是不知,他工于心计,岂是愚兄能撺掇得了的?再说魔族之事,那处阵门咱们早已知晓,怎么趁早下手?还请梁师弟教我!眼下并非鼓动弟子送死,而是让他们绕过魔族大军,去往后方,一来可以历练弟子;二来也可摸清魔族底细。”姜太上长老心平气和说道。 “当前传送阵尽毁,如何绕过魔族包围,不是送死又是什么?”中年汉子怒道。 “师弟有所不知,愚兄已与数月前通知其他八派,约定三日后同时行动,偷袭魔族大本营。至于如何绕过魔族,愚兄自有手段,师弟只管拭目以待。” “此事岂能儿戏?须得说出计划,不然我是不会同意弟子出阵的。” 堂中除了姜太上长老以及与之争吵的梁太上长老,还有一位袁有极袁太上长老,此时低头垂目,不发一言。 眼下薛太上长老闭关失败,虽未立即身死道消,却也修为尽失,命不久矣。九霞门里姜太上长老修为最高,为分神后期,袁、梁二位长老只有分神初期,照他还差得远,自然是他一家独大。 其他二十位元婴期的长老面上不敢多说,心里却都向着梁太上长老。 “门中有鬼,师弟莫非毫无所察?” “师兄莫要遮遮掩掩,有什么话不妨挑明了说。”梁太上长老不耐烦道。 袁有极听二人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接着揉了揉眼睛,再次低下头去。 姜太上长老不着痕迹扫了一眼袁有极,接着说道:“秦师弟修为虽非最高,手段却最厉害,先天金精剑一出,魔尊也不能轻易拿下他。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遭人算计,以他的心性,何人算计得了?因此愚兄才猜测,多半是同门所为。” “好啊,姓姜的,原来是怀疑到我和袁师兄身上啦!”梁太上长老怒道。 “师弟莫要误会,你和袁师弟、秦师弟,同拜一师,感情深厚,愚兄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二位师弟。既是算计,就不能以修为高低判断,门中不乏私学阵法的弟子,若提前布下杀阵,自然也能得手。” “这…秦师兄虽说性格孤僻,却从不为难弟子,谁会算计他?” 袁有极这才插嘴说道:“梁师弟莫非忘了百年前的李家?” 第82章上 夜雨院魔尊品酒 流缘阁云龙发狂(求订阅) 说起李家,就连姜太上长老都不禁浑身一寒。那是一个噩梦,盛极一时的瀛洲李氏一夜之间鸡犬不留,九霞门万年基业也险些毁于一旦。 参与此事的弟子不计其数,长老、太上长老更是一个不拉。与大多阴谋相似,杀戮就从秦奇宴会上摔杯开始。除了五位太上长老,参与此事之人大多并不知道会有同伙,他们皆被握着命门,不得已而为之。 事后众人才知,为灭李家,秦奇筹划了整整五百年,每一步、每一个棋子,都被他安排得妥帖得当、恰到好处。 李家两名分神修士含恨而亡,九霞门也因此失去两名太上长老。另有上万名弟子丧生,其中元婴修士三十余名,金丹修士四百余名,九霞门中坚力量损去三成。 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其余八大派联手攻来,打的名号竟是驱除佞徒。这让九霞门众人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只能闭阵不出。 八大派围而不攻,趁机在蓬瀛域大肆搜刮。但凡九霞门经营的矿脉、药园、店铺,均被洗劫一空。 九霞门内躁动不安,若真被他们围上千八百年,单靠山门寸土之地,存活都已艰难,还谈什么修行,必然不攻自破。 八大派围了整整三年,忽一日,竟莫名其妙全部退走。因何退走,一直没有定论,八派也是闭口不宣,兹当从未发生过一般,等到薛冷接任掌门,又都安排了太上长老前来贺喜。 “袁师兄的意思是门中还有李家余孽?”梁太上长老满脸不可思议,他当年可是杀了不少李家族人。 “此事须得暗中排查,急也急不得。眼下还是要以魔族之事为重,我支持姜师兄。”袁有极说道。 梁太上长老见袁有极表了态,也不再坚持,只说道:“我幽云峰弟子手段低微,还是不去碍手碍脚啦。” “随你!魔界里诸多好处,师弟到时可别眼红,哈哈!”姜太上长老笑道。 聚仙城紧邻九霞门,作为蓬瀛域第一大城,确有其气派之处,东西长三千里、南北宽两千里,其内大街小巷数不胜数,亭榭楼阁星罗棋布,今日大阵全开,居民镇定自若。 聚仙城百姓有其独特的傲气以及莫名的自负,许是太过信任九霞门,亦或者别无他法,城内除了多出一些扰乱人心的言论,一切照旧。 城外难民纷纷抱怨入城价太高,却又不敢像绥静城难民一般攻打大阵,只能赖在阵外不走。 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欢喜,一万灵石对大多数难民是天文数字,对有些人却微不足道,排队进城的大有人在。 队伍中央挤着位极其英俊的少年,只听他笑着对旁边一位黝黑糙汉说道:“总听儿郎们说起聚仙城内有一名酒,叫做醉仙酿。只不知这醉倒仙人的酒,能否醉倒本…公子!若能一醉,夫复何求?” “痴心妄想,体醉而心不醉,又有何用?”糙汉讥笑道。 少年却不理他讥讽,依旧笑道:“今古红尘,愁了人多少!本公子也要尝尝愁滋味,再来个借酒消愁,岂不美哉?” “没有人心,如何品愁?” “快有了!” 过得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入得城来。 入眼一条千丈宽的中轴大街,其上行人如织,两边商客纷纭。 “每一座城都一般模样,明知魔族近在眼前,却不想着逃命,反将希望寄托在大阵与强者身上,何其悲哀?”少年叹道。 “这场惑乱,本就是魔族与修士之间的战争。魔族何等速度,百姓何等速度,能坐起传送阵的又有几人?纵使逃到荒山野岭,还不是被魔族或擒或杀!既然无能为力,逃无可逃,还不如死在家乡。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他们太过信任九大派。” “嘿嘿,也不能全怪九大派,那些散修中不乏好手,怎不见一个出来反抗?种族都要灭了,还在妄想长生,何其可笑?哈哈…哈哈!”少年大笑道。 “休要猖狂,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此处是九霞门地盘,只需我大叫一声,怕你插翅难飞。”糙汉怒道。 “就凭他们?你大可试试,看别人听不听得到?” 这糙汉正是周青,少年则是魔尊路上夺的躯体,只为到聚仙城中尝一尝醉仙酿。 周青自然知道他的手段,随手就可将声音、神识阻隔,自己如何也传递不出消息。叫嚣一句也只是缓解心中气闷,眼下无计可施,只能怒瞪一眼,再不作声。 “素心莫恼,免得坏了饮酒的心情,你看前方,不正是家青楼?啧啧,真是好气派,天元城想必更好,哈哈。”魔尊手指前方笑道。 顺他指向看去,前方一里处,立着一栋精致的阁楼。楼不算高,仅有三层,门脸也不像其他妓院一般拉红扯绿,而是素素静静,仅有一幅木刻的门牌,上写:流缘阁。若不是魔尊将神识扫入,很难发现这是家青楼。 二人慢吞吞走到流缘阁,门房竟是位元婴初期的修士,他拦住二人说道:“二位,请出示贵宾牌。” “没牌不让进?”魔尊奇道。 “还请二位海涵,咱们流缘阁经营千年,一直都是这个规矩。若无贵宾牌,则需贵宾引荐方能办理。” “咱们并无贵宾朋友,却非要进去吃酒,你给个主意。”魔尊笑道。 “二位莫要难为在下,咱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欢迎各路朋友,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千年来还无人坏过。” 一句话说得恰到好处,给了台阶,也表明立场。 魔尊扔出一枚戒指,笑道:“看清了,只是赏你的,其他另算。” 门房扫了一眼戒指,当即一愣,这枚戒指存满了灵石,少说也以亿计。流缘阁虽说背景强大,一年盈利也不过十亿。自己堂堂元婴修士,看门一年也只是能拿到百万灵石。 “这…公子如此阔绰,小人敢再不识抬举?请!”说罢领着二人进了门,一路弯绕,来到一处僻静小院,院门有牌,上写:夜雨。 第82章下 (求收藏、求订阅) 说是小院,其实不小。三进的院落,入门即是花苑,小桥流水,奇花飘香。溪水丈宽,曲曲弯弯;水边纳凉亭,造型奇特,四根柱子歪歪扭扭,竟是四棵活树,去其叶,弯其枝,而后覆上茅草,颇有野趣。 门房请二人花苑中稍作歇息,自己则退去安排一应招待。 “啧啧,人族想要成仙成神、长生不老,却不知神亦有苦恼,哪有人族这般享受。”魔族笑道。 “魔族的苦恼呢?”周青问道。 “咱们自然也有苦恼,苦的是没有轮回,恼的是天地不容。” “尔等永生不死,要何轮回?生而强大,天地不容又从何说起?” “永生不死也有三灾九难,如今天地,魔气尽消,哪还有我族繁衍之地?” “贪心不足蛇吞象,尔等比人不知强了多少,莫非真要与天地齐寿,万劫长存?” “嘿嘿,说了你也不懂。不谈这个,今日只饮酒消愁!” “呦!二位爷哪来的愁?来到咱们流缘阁可不准愁!”顺着声音当先走来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仪态万千、风姿绰约;随行八位妙龄女子,个个国色天香、娇俏可人。 “美人来了,本公子愁消忧散!哈哈…”魔尊大笑道。 “爷,奴家是夜雨院的院主,名儿就叫夜雨,这些都是奴家的姐妹,春雨、夏雨、秋雨、冬雨、杏雨、雾雨、梅雨、烟雨。” 魔尊扔出九枚戒指,拍手笑道:“春夏秋冬、杏雾梅烟,当真是各有所长,妙不可言!” 夜雨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挥手就是数亿灵石,愣了半天才连福数礼道:“爷,礼物太重,奴家怕有命拿,没命花,还望二位爷垂怜,赏些小钱。” “这…哈哈,还有怕灵石多的?罢了罢了,本公子施个障眼法,保证别人看不穿。”魔尊说罢,挥手收回戒指,再扔出去已变成了九枚玉坠。 夜雨再拜,说道:“只怕已被管事的知晓,咱们姐妹实在不敢收。” “本公子保管无人知晓,但拿无妨!” 夜雨还想推辞,魔尊说道:“你看!”话音刚落,右手边一处十余丈高的假山轰然炸开。过了半刻,也无一人前来。 “现在敢拿了吗?” “多谢二位爷垂怜!”夜雨这才敢收,随后将玉坠分与姐妹,又各自叮嘱一番。 “礼物收了,就要好好伺候咱们。安排下去,于此处摆下酒宴,记住,只要最好的醉仙酿,多多益善,本公子不醉不休!” “爷只管放心,酒定是最好的!先让姐妹们献上舞曲,奴家这就去安排。”夜雨说完,躬身退出。 春夏秋冬等人收了莫大好处,自然卖力,就在水边表演起来。曲子清耳悦心,人儿赏心悦目。 魔尊斜靠亭柱,时而拍手,时而憨笑,看的不亦乐乎。周青直立亭中,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过得半刻,夜雨领着三四十人进了花苑。前几位搬来桌椅,后面众人抱酒端菜。不大会功夫,亭中已摆好酒宴。只见丈长六尺宽的长桌满满当当全是珍馐美味,四边亭角则摆了百坛美酒。 “来来,都坐!”魔尊笑道。 “二位爷跟前,哪有奴家们的坐处,一旁伺候即可!”夜雨回道。 “无妨,今日只求一醉,哪位美人能将本公子灌醉,另有重赏。” 周青不管他们,当先而坐,抓起筷子就吃。 夜雨还欲推辞,魔尊板脸说道:“再不坐,就被这糙汉吃光了。” 九位女子这才敢坐,四位坐在周青两旁,四位坐在魔尊两旁,夜雨居中单坐。也不敢吃,先给二人斟满酒,再往二人面前夹菜。 “各位,满饮此杯!”魔尊举杯笑道。 众人都喝了,唯独周青不饮,只自顾自吃菜。 “素心,任你烦闷满腔,也是无计可施,何不痛痛快快醉上一场?” “借酒消愁愁更愁,无心之人岂会懂?” “有心之人未必向善,无心之人未必作恶。” “呵!你是作恶还是向善?”周青讥笑道。 “与你是作恶,与我族却是向善,立场不同,何必计较?”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酒如何饮得下去?” “这人忒无趣,美人莫要理他,咱们畅饮!”魔尊气道。 周青吃饱,走出亭子,找了处干净的方石,闭目养神,还未入定,就听门外吵吵闹闹,细听过后不禁感叹冤家路窄。 原来,门外叫嚷之人正是死于他剑下的薛守礼的哥哥薛云龙,他那相好的就是这位夜雨院院主,今日前来,刚好遇到夜雨另有主顾,这才引得他争风吃醋。 门外好几个伙计围着,却不敢碰他,只能任他前行。 薛云龙边走边骂:“狗养的蠢货,不识得爷爷吗?爷爷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子不长眼,敢在夜雨院玩乐?” 薛云龙被毁了丹田,修为尽失,嗓音却是奇高,连着几声叫骂,自然被夜雨听到,坐在那满头是汗,刚想说话,就听魔尊笑道:“只管安坐!” 周青却坐不住,站起身来直往外走,到了门口指着薛云龙骂道:“哪来的狗崽子,敢扰大爷好事?” 魔尊哪会不知他用意,只笑着摇摇头,却不制止。 薛云龙打小娇生惯养,除了四十年前那场噩梦,再无人敢对他这般说话,当即气得满脸胀红,跳脚叫道:“泼才,可知爷爷是谁?” “大爷管你是谁?再来聒噪,当心小命不保!” “爷爷大名叫做薛云龙,我爹是九霞门掌门,还不磕头赔罪?” “我道是谁,原来是薛大公子,久仰久仰!”周青拱手笑道。 “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让出夜雨院?” “嘿嘿,蠢货!我那师姐当真心慈手软,只废了你丹田,换做是我,早把你一剑了事!”周青讥笑道。 薛云龙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再顾不上叫嚣,撒腿就往回跑。 周青心说果真给自己蒙对了,这薛云龙当年定是调戏了厉害的女修士,才被废了丹田。看他逃跑,也不去追,只骂了句晦气,转身走回方石,继续打坐。 魔尊依旧谈笑自若,频频举杯。 夜雨却劝道:“二位爷还是赶紧走吧,这位薛公子真是九霞掌门的儿子,他此番回去必然是报信去了,等九霞门高手来了,二位只怕插翅难飞。” “就怕他们不来,哈哈,素心当真是本公子的福星!”魔尊笑道。 周青一拍脑门,暗怪自己糊涂,刚才一时冲动,忘了他之前说过要等一些老不死,到底还是被他利用了。 第83章上 草木浮动摇杀气 星辰暗淡无光彩 周青坐在那苦思冥想,左右改变不了局面,心说那些人来了也好,老魔头孤身一人,总好过等他摆好阵仗。哪知等来的却不是什么老不死,而是位姿色出众的妙龄女子。 “就在这,那人自称贱人师弟,说不定有些手段,娘要多加小心。” 周青见薛云龙叫那妙龄女子作娘,不禁一愣,转而又暗恨薛云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小元婴来了何用? 姜如月进了门,也不废话,挥手就冲周青一记光刀。 青楼众管事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竟无一人阻拦,全都立在后面看戏。 周青尚未出手,光刀已然消失无踪。 姜如月这才看向亭中,只见一俊美少年正左拥右抱、开怀畅饮,当即怒道:“小子好手段,再吃老娘一记。”说罢,挥出一把尺半短剑,向亭中刺去。 九位女子有心逃命,却发觉身子不听使唤,只能僵在那里,满脸惊慌。 “好美人,何苦舞刀弄剑,不如陪本公子吃酒。” 魔尊说罢,就见姜如月连人带剑扎入他怀中。剑在途中已碎的精光,只剩美人投怀送抱。 姜如月如同见了鬼,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急得俏脸时红时白。 “姓薛的,回去告诉你爹,就说你娘看上了本公子,非要与我远走高飞,叫他莫要伤心,哈哈。”魔尊冲薛云龙笑道。 薛云龙更是不知所措,毕竟是亲娘,有心搭救,奈何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逃走,不说被人戳断脊梁骨,心里也难安,最难过掌门爹一关,怕不是要一掌拍死自己。 “还不快滚,莫非要认了后爹再走?”周青添油加醋。 薛云龙整张脸煞白,满眼泪珠,嘴唇也咬得出血,双拳更是青筋毕露,挣扎半天也只叫出一句:“敢伤我娘,定叫尔等生死两难!”话未说完,转身就跑。 管事众人这才走到院门,冲里面躬身施礼,领头的说道:“打扰二位爷玩乐,实在罪过,只是他薛家权势滔天,小人们实在无能为力。” “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众管事躬身退下,周青再次盘膝打坐,心中暗喜,薛掌门婆娘被人擒了,看他如何坐得住! 再看魔尊,左拥右抱不说,腿上还躺着一女,当真是艳福齐天。姜如月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夜雨却急得满头香汗,说道:“小女子求爷开恩,放了咱们姐妹吧!” “此话怎讲?” “爷您神通广大,自然不惧九霞门;咱们一介弱女子,只怕反手就被人杀了。” “本公子在此,谁能杀了你们?” “爷走后,九霞门岂能放过咱们?” 魔尊一愣,接着笑道:“此间事了,保诸位安然离开,蓬瀛域不安稳,天枢域却还算太平,此时只管安心饮酒。” 说罢,又觉怀中人碍手,挥手将其掷于水中。 姜如月没了束缚,却不敢再冲上来动手,立在那不知所措。再看她,浑身湿漉漉,更显身姿曼妙。 “素心,你说薛大掌门会不会来?”魔尊边饮酒边看姜如月,话却是问向周青。 “婆娘被人擒了,焉有不来之理?” “那却未必,咱们赌上一赌,以天黑为限,若他来了,还你自由;若是没来,须得陪我痛饮。如何?” “一言为定!”周青痛快回道。 姜如月几时受过此等羞辱,直恨得咬牙切齿,一张脸再次红了白、白了红。 九位女子也不敢多言,只能强颜欢笑,陪着魔尊饮酒。 那边众管事退走,管事头领绕了半天,进了西北角一处地下通道,穿过阵法,来到密室。 密室不大,毫无装饰,仅有一张蒲团,蒲团上盘坐一名青年,闭眼说道:“何事扰我?” “六公子,今日阁中来了位高手,骂了九霞掌门公子,又擒了掌门夫人。” “哦!倒是位人物!”青年这才睁眼。 “公子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 “只怕动起手来,流缘阁不保。” “小小流缘阁值得什么,毁了再建就是,如水的姑娘却不好找,没客的安排撤离。”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管事头领躬身退出。 管事的走后,青年才站起身来左右踱步,时不时笑上两声。 夜雨院中唯有魔尊一人逍遥,九女强颜欢笑,周青愁眉苦脸,眼瞅着天色变黑,九霞门竟无一人前来。 “如何?”魔尊笑道。 周青无奈只能走到亭中,再次坐下,抓起酒杯就灌。 “如此喝酒岂不无趣?美人们,何不再来一曲?” 众女离席,正准备开唱,又听魔尊说道:“尔等只管伴奏,本公子要听她唱。”这个她,自然是指姜如月。 姜如月呆立半天,如同失了魂一般,衣衫依旧湿得粘体,听到魔尊说话,竟是恍若未闻。 “休要装傻充愣,本公子怜你貌美,才不杀你,若坏了雅兴,当心死的难堪!”魔尊狞笑道,他这一笑,俊美的脸上当即魔气横生。 几句话功夫,周青已连饮五杯,也不去品什么酒香,只想着赶紧喝醉,也少些苦恼。 魔尊看周青喝得急,又见姜如月仍是呆愣,不禁大怒,手一挥,将她肉体、元婴统统炸得粉碎。又恐血肉溅入亭内,挥手同时另布了道禁制。 九名女子呆若木鸡,站在那浑身战栗。周青视而不见,依旧猛灌。 魔尊怒道:“好个素心,言而无信,说了陪本公子痛饮,因何独饮?” 周青连饮八九杯,已醉了七分,骂道:“老子不是痛饮?你自己不喝,赖我何事?” 魔尊一时无语,也抓起酒杯连饮数杯,这才对众女说道:“毁我兴致之人皆是此等下场,尔等不会也想扫兴吧?” 九女闻言,哪敢多说,当即舞的舞,唱的唱。 不多时,周青已醉态毕露,忽想起那晚颜家舞剑,不禁悲从中来,随口吟道:“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 …… 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 炎凉几度改,九土中横溃。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整首太白诗被他摘头去尾,正合了此时心境,念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83章下 (求收藏、求订阅) 有些句子虽不知所云,九女仍能感受一股苍凉悲哀,曲子也随之变得悲切。魔尊却大笑道:“素心,苍生与你何干,惹你这般失态?” “若尔族被屠,你作何感想?”周青反问道。 “自然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抱怨何用?” “若仇人强大,与敌相拼不过以卵击石,又该如何?” “熬练一段时日,再来与他搏命。” “老子也是这般想法,哈哈……” “你能有此斗志,本公子深感欣慰,若有一日胜过我,再送你一桩机缘。”魔尊笑道。 周青站起身,正想慷慨激昂,忽觉天旋地转,再支持不住,醉倒在地。 “哈哈!酒量如此不济,美人莫要理他,咱们饮个痛快。” 喝到大半夜,九女边唱边喝也已经醉倒在地,唯独魔尊摇摇晃晃,眼神却清醒无比,只听他叹道:“世人不悟幽深理,却说浮生事久长。尔等空虚无定,还敢妄论苍生?莫非这世间只有你人族是苍生,咱们就不是吗?” 说罢,连亭带人一块卷起,纵上云头,扬长而去。 云头里另藏着一人,看魔尊飞来,闪身就往南逃。魔尊冷哼一声,却不管他。 云头里所藏之人皓首庞眉,正是姜太上长老。他一直藏于云头,眼睁睁看着重孙女被杀,一来这位少年公子出手突然,二来手段太过骇人,以他分神后期的修为,想这般虐杀一名元婴后期修士也不可能。此少年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手段,怕背后还有强人。一番犹疑,更不敢露头。 他辨不出少年真伪,却能看出周青本相,心说薛太上长老与他有些关联,怕不是找了个厉害的师父,故意来九霞门寻仇?只是那些老鬼都不知躲在何处,且大多都与九大派有渊源,苍生罹难都不来管,哪会为了一名凡人开罪九霞门,莫非散修中又有人升至合体? 周青再醒来时,天色已亮,周围也换了景致,放眼四野苍苍,身后大河汤汤,远远见前方正有一座城池。心说魔尊倒也说话算话,此处应当就是天枢域了。 待到众女醒来,魔尊笑道:“前方即是天枢域,目前还算安稳,速速去吧!” 九女见纳凉亭也一起携来,哪还不知这少年手段通天,当即拜倒在地,齐声说道:“多谢公子开恩,咱们这就离开,永世不提昨日所见。” 魔尊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周青却问道:“瀛洲可有亲人?” “咱们姐妹都是孤儿,并无亲人!”夜雨回道。 “可被人操纵?” “神识中布有禁制,已被本公子破去。”魔尊接口道。 九女自己都不知神识中何时被人下过禁制,当即再拜道:“多谢恩人赐予自由!” “你姐妹姿色太过惊人,如此入城,只怕惹人觊觎,这有一些化形果,服了可改容貌。”周青扔出一枚戒指说道。 夜雨接过戒指,又要再拜,周青虚托一把,接着说道:“一枚化形果仅可维持一年,到了城中早做打算!” 九女这才向前走去,离出二三十丈,又同时转身拜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开。 “有好戏看,哈哈!” 魔尊话音未落,周青就觉浑身不受控制,再睁开眼又变了地方。顺眼望去,不禁心跳加速、气喘不定,前方一黑衣、一白衣两名女子正在斗法。二女隔着一里站立不动,头顶黑剑、白莲却斗得不可开交。 周青大喊一声“飘飖!”就要冲上前去,只可惜双脚又被魔尊定住。 柳飘飖闻言一愣,魔剑也随之抖动,眨眼间,长剑消失,柳飘飖也没了踪影。 “嘿嘿…有意思!”魔尊望着西方笑道。 白衣女子头戴帷帽,听周青喊完,也是稍一愣神,接着就急冲而来,到了跟前才问道:“可是楚怀信楚公子?” 周青一愣,时隔多年,哪里辨得出声音,忙问道:“你如何识得怀信?” 不料那女子听完,浑身抖动,接着就扑在他怀里,哭道:“公子,我是莲儿啊!” 魔尊看得摇头晃脑,哈哈大笑。 周青忙将体内化形果残存药性逼出体外,变回原来模样,再轻轻推开莲儿,笑道:“哈哈,好徒儿,我早该想到是你!” 莲儿将帷帽摘掉,才见她一张脸如花似玉,此时泪染双颊,正好似:春花着清露,宝玉泛霞光。 周青接着问道:“为何与柳姑娘斗在一起?她不认得你吗?” “柳姑娘被魔族控了身体,手中魔剑叱咤云泽域,控她之魔当是魔尊。” 周青叹口气说道:“未曾想她遭遇如此悲惨,我还道她也得了造化。”说罢,又冲魔尊问道:“控她之魔,你可认得?” “那是自然!”魔尊笑道。 “能否…” “即便说服他弃了躯壳,剩下的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看她刚才稍一愣神,会不会柳姑娘神魂尚存?”周青接着问道。 “那是因为见了我,可与你无关,以老五的手段,怎会让她保有神魂?” “不是呀,柳姑娘定然存有神魂,我叫她名字,她也曾微微愣神。”莲儿急道。 “这…随我来!”魔尊说罢,卷起二人来到一处山谷。 远远见柳飘飖正以头撞山,双手青筋毕露,额前烂了又愈。 三人来到她身后,魔尊问道:“老五,怎么回事?” 柳飘飖撞头不止,开口说道:“神撕魂裂!”声音嘶哑,难辨雌雄。 “可是此女残魂所致?” “还能是谁?杀了这小子,都怨他!” “杀不得,成事全要靠他!”魔尊摇头说道。 “老子真是命歹,成全你!”老五丧气道。 话音刚落,柳飘飖不再撞头,转过身来,换了副嗓音说道:“慎之!” 周青大喜过望,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愣了片刻才说道:“飘飖莫急,待我设法救你!” 柳飘飖苦笑道:“没用的,他自己巴不得赶紧离开,却始终毫无办法!不说这个,你也落入了魔族之手?” 周青亦是嘴泛苦笑,说道:“可不是吗!” 第84章上 老魔头礼迎来客 九霞门痛失精英 莲儿之前心花怒放,忘了身处险境,听二人说完,忙再次挥出青莲,护住周青。 “宝贝不错,且对咱们天生克制。只可惜你修为太低,刚才若不是她从中阻挠,十个你也经不起老五一招。” “莲儿,收了宝贝,咱们不是他对手。”周青说道。 莲儿只得收起青莲,说道:“多谢柳姑娘救命之恩。” 柳飘飖摆了摆手,接着问道:“颜二娘可有下落?” “素衣与义弟,至今杳无音信。” 柳飘飖这才将自己被人掳走之后,一应往事说出,继而说道:“以颜二娘的资质,必然被精心培养,让老魔头联系各域魔族打探一番,不日便知。” 周青回道:“眼下我自身难保,倒也不急于一时。” 柳飘飖岂会不知他是怕连累了颜二娘,一时五味杂陈,只能冲魔尊怒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打得什么主意,若敢害他,保你功亏一篑!” 魔尊叹道:“老五啊,你怎会找了这么个姑奶奶?” “就说了老子命歹!”老五串了一句。 周青之前就见柳飘飖双手裹着白布,未曾多想,这会功夫,白布已然染红,忙问道:“飘飖,手上为何一直渗血?” “刚才未能细说,当日我被人推下山谷,幸好及时醒来,落于一处平台。山谷深不见底,我体内阴阳气不足,只能顺藤下滑,手脚就在那时被磨烂,至今仍不见愈合。那老藤定然是件极其珍贵的灵物,慎之若得了自由,可去一探。”柳飘飖知道此间灵物于魔族毫无用处,也不怕魔尊知道,况且她神魂被控,老五早已知道一切。 “啧啧,极阴之地长出的灵物,和你那翠竹正好一对!” “此话怎讲?你识得翠竹,知道灵藤?” “本尊自然知道,却不能现在告知,须得等你帮了忙,再如实相告。” “我要它来历何用,只需告知如何疗伤?”周青急道。 “你那两件宝贝治不了伤,世间唯有一物能治,却生在天枢山顶。” “这么说,非得等你们攻下天枢,方能拿到此物?” “即便攻下了天枢,也未必登得上天枢山顶。” “你也上不去?” “本尊全盛之时,自然抬脚即至,此时嘛,或可一试,却不敢保证!” “听人说,天枢山直通三清天,可有此事?” “半真半假!” “吞吞吐吐,我又逃不了,真不知你堂堂魔尊,怕得什么?”周青讥讽道。 “你是逃不了,而我一开口,只怕有人会算计到!” “何人能有如此神通?”周青奇道。 “你不知之事还多得很,慢慢摸索吧,哈哈!” 魔尊每说到关键处总是保留一半,周青恨得咬牙,却拿他毫无办法,看着柳飘飖满眼深情,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琢磨良久才说了句:“好好活着!” “你活着,我心里就没那么苦!”柳飘飖笑道。 周青刚想回话,就听柳飘飖又变了嗓音:“腻腻歪歪,老子受不了啦!”说罢身影一闪,又不见了踪影。 “素心莫怪,咱们几兄弟个个温文尔雅,只这么一个败类而已,哈哈…哈!”魔尊觉得自家兄弟丢了脸面,稍显尴尬。 “莲儿,我现在身不由己,你速回天枢门去吧。若有一日,我得了自由,再去寻你。” 莲儿虽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讲,却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闻言说道:“公子多加保重,别忘了莲儿。” “为师还等着你修为有成前来搭救,岂肯相忘。”周青玩笑道。 莲儿这才转身离去,临走还不忘瞪了魔尊一眼。 魔尊大笑道:“好你个素心,红颜知己倒是不少!所以说,长生哪有红尘逍遥?” 魔尊明知青莲克制魔族,却不趁机抢夺,周青不禁有些佩服,于是拱手说道:“咱俩虽道不同,我却不得不佩服阁下心胸广阔!” “哈哈,一朵莲花改变不了大局,本尊又何必枉做小人?”魔尊说罢,再次带起周青往瀛洲飞。速度瞬息千里,半个时辰即至。 刚到魔族所控的城池,就有魔将来报,说道:“九大派有动静,明日将遣弟子扫荡后方!” “哼哼,早料到他们会如此做,安排下去,备好礼物欢迎!” 周青心说魔族万年前即可出世,拖到今日,自然是为了安插各种角色,九大派中自然也少不了暗探,只不知他们如何逃出分神修士的法眼? 魔将退下,魔尊又冷笑道:“这群老不死当真存得住气,等你子孙死绝,看你长生何用?” “我始终不解,他们早晚都要面对,为何不趁人多之时一呼百应,起而反击?”周青奇道。 “求仙者,修的就是太上忘情,哪会管他人死活?想要咱们开了界道,他们白捡好处,我呸,白日做梦!咱们偏偏按兵不动,看他们能忍到何时?” “那群人修为精深,千八百年还是熬得住的!” “嘿嘿,咱们占了天枢绝大部分资源,怕他们三五百年也熬不住!” “那你之前说的一年拿下天枢,莫非只是诳语?” 魔尊挥手布下数道禁制,说道:“一年拿下天枢不过笑谈,为得就是迷惑他们。此时围而不攻,仅靠剩余资源,万万支撑不起九大派、众散修以及老不死的修行,到时不用咱们攻打,他们内部先要乱了,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哈哈…哈哈,你脑中存货倒也管用。” 周青怒道:“卑鄙!” “放心,当日侵入你识海,只捡有用的看了看,那些卿卿我我的美事,本尊毫无兴趣!” 周青心说,妖界之事不知是否已被他知晓,那是最后一张底牌,能不能扭转乾坤说不定就要靠妖族,于是试探道:“天枢往日有许多妖兽,为何魔族一来,全都消失无踪,你手下兵将可曾发现它们踪迹?” “偶尔遇到一些,全都顺手杀了,其他的多半已逃到深山。只怪它们当年反反复复、立场不定,若肯与咱们联手,哪会落到这般田地?” 第84章下 周青趁机又问:“妖族会不会也有一界,潜藏其中?” “妖族虽号称八大妖王,论手段也不过与本尊相当,纵使布下结界也只能在天枢之内,早晚能够发现。” 周青也分辨不出他话中真伪,只能当他尚未发觉。然而如何打开妖界,又是一道难题。 次日一早,魔尊携周青再次回到魔界,半空中布下隐形禁制,等着九霞门人前来。再看炼神河,数千万魔体修士早已不知去向。 过了午时,第一个人影进了魔界,稍一闪再次退出,不大会,陆陆续续涌进上千名修士。修士一经进入,立即四散开来。 周青看下方修士,修为最低的也是金丹,九霞门并无这么多金丹修士,定是又蛊惑了不少散修。 魔尊满脸笑意,却不动手,周青实在猜不出他打得什么算盘,开口问道:“你给他们备了什么礼物?” “不知你有没听过心魔?” “自然听过,修行之人皆会遇到心魔。” “那你可曾见过?” “心魔不过一种恶念,哪有形体?该不会…” “哈哈,没错,带你见识一番!”说罢驱动禁制前行,眨眼来到一处山谷。 由于魔界山势不高,山谷虽大,却不显幽深。正中央一片红雾,十分显眼,除此之外,与别处并无区别。 周青奇道:“那片红雾该不会就是心魔吧?” 魔尊撤了禁制,说道:“再看!” 周青顺眼扫去,谷中哪还有什么灰雾、红雾,根本就是一片世外桃源。其内桃花漫天,微雨如酥。正中三间草房并立,房前一道细水长流。屋檐下新燕双飞,正自啄泥筑巢。再看房中走出一人,身穿素色长裙,外罩对襟褙子,面容清秀,温婉可人,来到门前倚门而望,满眼相思。 周青早忘了身处何地,当即快走两步,笑道:“红英,怎么出来了,看我抓的什么?这两只野兔,正好给你补补身体!” “可舍不得吃,这一公一母,正好留着下崽。”女子笑道。 “哈哈,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还有一只野鸡。” 周青挥手递出,才发现哪有什么野鸡,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再看自己已离着红雾不到一丈。 “啧啧,只可惜了你那些红颜知己!”魔尊揶揄道。 逝者已矣,周青也不顾不上缅怀,趁机问道:“若要制服他们,何须如此麻烦?” “本尊一不杀,二不控制,只是要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什么种子?” “那就要看他们有什么欲望啦,心魔厉害之处就是将欲望无限放大,如你一般,到时你就会觉得天下女子皆是你思念之人。” 周青醒来之时,发现玉球一直急速运转,竟未能阻止心魔侵入,不禁大为感叹:“此物如此厉害,若将其放出,何须动刀动枪?” “此心魔系远古某先天之灵证道时所斩,被我王拘来封于此处,以本尊仅剩的手段,无法破除封印。” 周青心说还好,多亏你放不出。 “来了!” 过不片刻,就见数人追着一名魔卒直奔此处而来,进到山谷就分道扬镳,有人丢了兵器直往前扑,有人咬牙切齿挥刀乱砍,还有人脱衣解带满脸淫笑。 再过一会,又有数十人被一队魔卒追至此处,也是百态毕现。 不过半天功夫,已有五百余人或被引来,或被追来,皆进了红雾不见出来。 “好戏看完,剩下的就交给儿郎们。” “还有一半呢?” “哈哈,进到魔界若不死上一些,岂不惹人怀疑?” 二人再次出了魔界,却不回瀛洲,而是往北直飞,来到一处高山之上。高山数万丈,冰雪终年不化,山脚下碧水成湖,宽广难测。 到了山顶,魔尊眉头一皱,冷笑道:“好小子,倒是够机灵!” “罗心远?” “那一日清源山中爆炸,本尊就见他周身宝光一闪,往北逃去。前几日又有儿郎来报,说于此处发现可疑之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如何认得他?况且他那日还改了扮相。” “蓬瀛域中但凡有头有脸之人,本尊都识得,莫说他改了扮相,就算他改了神魂也逃不出本尊法眼。” “他能逃到何处?” “还能去哪,自然是芥迷带!” 周青闻言先是一惊,而后想到罗心远已然金丹圆满,才稍稍安心,不然放他到了中原,岂不是一手遮天? “涟山秘境,哈哈,原来在这!” 周青听得莫名其妙,忽觉眼前一晃,又换了地方。 且说那困在红雾之中的五百来人,就有一位少年,此时身泛金光,双眼紧闭,一脸若有所悟。又过半个时辰,只听他一声长啸,红雾转眼收做指甲大小,进了眉心。 其他修士经他一啸,纷纷醒转,茫然看向四周,苦思良久也只记得自己成就了天下霸业、得尽了世间珍宝、享尽了齐人之福。 魔卒一直潜伏四周,遇此状况也是一时无措,只能先摸清情况,再做决定。 少年貌似散修,与众人都不认识,只听他说道:“各位,咱们之中有散修,也有九霞门仙师,在下有一言,若有所得罪,还望海涵。” “若非你一啸,咱们此时也醒不来,有话直讲!”九霞门一位元婴修士说道。 “咱们来之前,姜太上长老信誓旦旦说魔族尽出,仅剩些小鱼小虾,而到了此处,魔族显然早有准备,故意将咱们引至此处。这一来说明,姜太上长老老而糊涂,辨不清眼前局势;二来说明,九霞门中有魔族奸细。” 众人听他所说确实有理,就连九霞门元婴修士也点了点头。 少年接着说道:“眼下魔族祸乱,致使苍生罹难。我等苦修一世,到底为得什么?在下于此雾之中明悟一理,唯有济世为怀,方能上顺天意,下应民心,如此才可证得大道! 九大派眼见百姓寝食难安、枯骨成山,竟毫无作为,为得什么,想必大家心知肚明。然而不光如此,此时还要鼓动咱们送死,如此大派,要来何用?众位何不顺势而起,打它个地覆天翻!” 第85章上 涟源桑田变沧海 妖界阵破出水面 少年掷地有声,先将大义占了,扫了一眼众人,又接着说道:“顺天应人,以证大道,此其一也;成就功业,得享荣华,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受了心魔影响,此时欲望膨胀,哪还有往日胆怯,恨不得马上建功立业。唯有九霞门数位元婴修士,修为高,意志也更坚定,说出疑虑:“就凭咱们数百人,只怕难成大事。” 少年点头说道:“阁下所虑甚是,然而眼下仅蓬瀛一域,就有数千万散修流离失所,九大派不管不问,正好给了咱们可趁之机。再者说,散修中不乏有志之士,早有人暗中成立了各类组织,咱们可投靠,也可联合。只要反抗之势一起,必如火之燎原,迅速即可传遍天枢。到那时,乱中取胜者,方为一代豪杰。如此乱世,各位即便藏于深山,也难养天年,何不争上一争?” 九霞门修士也没了疑议,只问道:“咱们如何结盟,又该推何人为主?” “自然要从各位元婴前辈中选出盟主。”少年笑道。 “你提的建议,为何自己不争上一争?”有人叫道。 “在下人微言轻,修为又低,如何当得起如此大任?眼下咱们身处险地,不宜计较此事,还是出了魔界再说。” “入了宝地,若是空手而归,岂不可惜?”九霞门一位元婴修士说道。 少年心说九霞门出来的果真都是些蠢货,面上却笑道:“在下有一小小建议,既然众位元婴前辈想要搏一番机缘,不如咱们这些金丹修士先行出界,等前辈们出来,哪位得的宝贝多,就推为盟主,各位以为如何?” 金丹修士急于逃命,元婴修士想要搏上一搏,自然全无疑义。立过誓,众人再次分作几拨,各奔东西。 少年领着金丹修士往阵门飞,途中遭遇数波魔卒,也不知他使得什么手段,魔卒纷纷让道。一路所见鬼面菇、清神草等灵材,自然都入了众人囊中。 众金丹修士此时对少年心悦诚服,就有人提议推他为主,少年仍以年少无知为由推脱。出了魔界,找了处隐秘洞穴等候,三天却只等来一人。这下倒好,也不用推选,自然以这位元婴修士为盟主。 元婴修士姓梁,名浩元,所结之盟借了他名中一字,叫做奉元盟。奉元本意即是遵奉天道,因此也算名正言顺。 而这三天之内,涟源州却高山变汪洋,桑田变沧海。放眼望去,哪还有什么崇山峻岭,全是茫茫水面。水中唯剩几座孤岛,最高一座岛上立着二人,一位愁眉苦脸,一位开怀大笑,正是魔尊与周青。 “笑个屁,好处没捞着,倒损了本尊三件灵宝。”魔尊怒道。 “你堂堂魔尊也有失手之时,真是太快人心。”周青笑个不停。 “废话,涟山秘境是圣人证道前所居,本尊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讨到好处,何况此时?” “明知讨不到好处,为何还要深入?” “即是圣人证道前所居,说不定有些感悟,几十万年前,神魔两族搜遍涟山也未能发现,现在被姓罗的误打误撞暴露一角,本尊自然要探上一探。咦……” 说完又拉起周青急往南飞,路上遇见不少巨鹰。飞出数十息,就见前方水面上露出许多大岛,最大一岛浮空而立。 周青心下大喜,之前还盘算着如何打开妖界,此时自然破开,当真是妙! “原来妖族藏于此处,真是倒霉!”魔尊气道。 “哈哈,说不定妖界也有许多老不死,看你魔族如何一家独大?”周青大笑道。 话音未落,就有两鹰飞来,到了跟前化出人形,躬身施礼道:“师父!” “沐风、沐雨,别来无恙?” “托福,一切安好,只是族长那还需师父亲自说明。”金沐雨回道。 “此事我自会说明,二位还是先见过这位魔尊大人,若不是他,尔等此时还困在阵中。哈哈,要好好谢谢人家!” 金沐风闻言惊道:“魔尊…魔族也出世了?” “小子,快带本尊去见你家族长,有好事相商!” 金家兄弟信不过魔尊,却对周青十分信赖,转身就领二人前行。 不大会功夫,到了浮空山顶,金如水迎出门来,指脸问道:“素心因何诳我?” “此乃小事,这位魔尊要找阁下商议大事。” 金如水看他身边小子乳臭未干,怒道:“又来诳…?” 话未说完,就变得口瞪目呆,只见魔尊已弃了躯壳,变回本体。 “妖族就剩了这点本事吗?”魔尊不屑道。 “大言不惭!” 金如水当即也化出本体,双翅一抖,扇出无数风刃。 魔尊动也未动,那些风刃到了跟前,全都消失无踪。 金如水倒也痛快,转瞬又变回人形,对着魔尊躬身说道:“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阁下,还望海涵。” “无能!”另一道声音自空中传来。 与此同时,一道数丈粗细的闪电当空劈来,魔尊脚下也升起一道阴风,打着卷儿直往上吹。 魔尊连布数道禁制,都被阴风转瞬吹破,不得已身子一扭,闪向一边,那闪电也紧随而至,直将他劈得四分五裂。 “好手段!还不现身!”魔尊大叫一声,身子瞬间愈合,再往上一闪。接着就听一声惨叫,云头显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阁下有事说事,若再出言不逊,老夫拼了命也要叫你不得安生。”老人强忍体内血气翻腾,朗声说道。 金如水见了老人,当即拜倒在地,说道:“老祖宗,您怎么出来了?” “哼!有你这样的子孙,老子如何安心静修?” “老杂毛,本尊好意前来,本是为同谋大事,尔等就是这般待客的?”魔尊讥讽道。 “老魔头不安心做客,反而出言不逊,叫咱们如何以礼相待?”老人据理力争。 “本尊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到底谁说了算?” “浮空山都是老夫后辈,自然我说了算。” “妖界封锁大阵系本尊所破,也不要尔等感恩,只要随我族同破人族九大派,到时天枢分尔等一域,你去与其他妖族商议,得了答案,再来回我。”魔尊何其聪慧,听周青与金家兄弟三言两语,就知他早来过妖界;而这妖界大阵早不破,晚不破,自然与涟山秘境有关,再想起一些往事,即猜出妖界大阵系圣人所布。 第85章下 白发老人闪身离开,金如水才引着二人进了大殿。 “家祖脾性暴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多多包容。”分坐后,金如水拱手笑道。 “此界还是八大妖族当家?”魔尊问道。 “阁下有所不知,神妖大战后,凤族几乎损失殆尽,重伤垂死者皆伏于丹穴山涅槃;龙族不肯低头,被圣人困于小钟山上。这二族能活下几个尚未可知,因而此界目前只有六族。” “嘿嘿,那帮长虫本事稀松,傲气却是绝顶。” 周青坐立不安,本打算联合妖族抵抗魔族,若让妖魔联合,更没了人族活路。须得想个办法挑拨离间,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达成协定。 琢磨半天也没个注意,五族族长、长老却已赶至,周青只得起身与众妖见礼。 每族人数不一,狐族来了四位,虎族则来了七位,蛮牛族五位,熊族五位,狼族四位;鹰族除了白发老人,又赶来三位。 各报姓名,一番介绍自不必说,众人分坐之后,魔尊当先说道:“诸位,我族自天枢八域攻起,除了外围八派以及天枢域,其他州地尽已收入囊中。妖我两族都因反抗神族而衰,眼下正是中兴良机。本尊担保,若妖族出兵相助,待攻下九大派,可分一域之地。” 六族长老尽皆望向狐族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显然是要她代表妖族表态。老妪环视一周,笑道:“老朽代妖族谢过阁下美意,我族出兵未尝不可,一域之地也算公正。不过,这一域非天枢域不可,阁下能否做主?” “天枢域事关重大,确实非本尊能够做主,诸位何不另选一域?” “尊族雄心壮志,岂会看上天枢?想必破开界道另寻他处,才是真正目的。既如此,又何惜小小天枢域?” 周青忙插嘴道:“那可不行,老魔头早已答应将天枢让与在下,摘去一域已是念及旧情,岂能再让诸位挑肥拣瘦?” 老妪奇道:“小友凭得什么,能尽得天枢?” 魔尊接口道:“他说的没错,至于凭什么,这是我族隐秘,不便告知。除了天枢域,其他八域任挑任选。” 胡远身坐在老妪身后,凑上前去耳语两句,说得全是狐族密语,在场高手皆能听到,却不解其意。 老妪一直面带笑意,丝毫不见波动,听胡远身说完,缓了一下才对魔尊说道:“既然不能挑天枢域,咱们退而求其次,要东方三域。” 魔尊心里大骂老狐狸精奸猾,魔族大事正需东南流风域,给了你,想要成事又得废一番手脚,当即说道:“北方三域归尔等。” “北方严寒,不适宜我族,那就南方三域。” 魔尊心里骂娘,尔等妖族一身皮毛,怕什么严寒?老狐狸精果真知道不少隐秘,再拒绝下去,只怕全被猜到了,眼下先依了你,过后再找你麻烦,于是点头道:“依你!” “阁下快人快语,老朽十分佩服,只是尊族八位魔尊,怕阁下说了不算!” 魔尊笑道:“这有何难?”说罢闭目凝神,念起咒语。 周青不知如何捣乱,心里急如火焚,焦急中就见胡香云挥出一枚印章,瞬间拦在自己与魔尊之间。 魔尊咒语尚未念完,本能一闪,当即大怒道:“妖族又要学当年吗?尔等反反复复,活该没落!” 妖族平时虽多有争执,牵扯到种族生死存亡之事,却向来同气连枝,此事虽未提前商议,却定好了策略,就是看狐族如何行事。眼见胡香云挥出番天印,数十高手手段齐出,同时击向魔尊。 涟山秘境中,魔尊趁手灵宝损了三件,剩下的多半都不顺手,只能使出一件龟壳状的宝贝,挡住一波攻击,身影再一闪,就想掳走周青。然而护住周青的印章却是正儿八经的番天印,刚闪到身边,就被番天印撞上,瞬间龟壳尽碎。 魔尊大吼一声,身体拔高数丈,体表覆满鳞甲,手中则多出一杆魔枪。迷眼扫视一圈,众人无不心惊胆寒。 妖族高手也纷纷变身,瞬间就将大殿挤得粉碎。山顶平台不过数千丈,哪里容得下这么多大妖,打上两招,战场已换至空中。 周青还没看上一息,众人已打出了神识范围,看胡香云尚未变身,一直护在身旁,忙问道:“为何帮我?” 胡香云此时满面忧心,闻言回道:“远身信得过你,我族自然倾力相助!” “其他五族又因何齐心?” “生死存亡之际,八族向来同进共退!” “尊夫眼光之长远,令在下佩服。若与魔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唯有与人族合而抗魔,方为正路。” “只怕与人族合作,也是与羊谋羞!”胡香云讥笑道。 周青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只能说道:“与人族共存,总好过受魔族奴役。” “哼哼,这些年尽是你人族奴役咱们,魔族可没干过这事,素心和尚当真一张利嘴,黑的也给你说成白的!” “只要赶走魔族,人族实力不如尔等,到时自然不会再有奴役之事。” “人族奸猾如鬼,不知藏着多少高手,怎知实力不如我族?说不定利用完咱们,又要刀剑相向!” 周青听罢冷汗直冒,想此妖界,魔尊尚未出手,就引来鹰族老祖宗,而天枢山河尽失,亿万百姓殒命,那些人仍能沉得住气。莫非魔尊所言不虚,那些人为了长生真能不择手段?若果真如此,那还真是禽兽不如! “你不必怀疑,我族万年里出去无数族人,自然知道不少隐秘。修士曲解道义,早已没了感情,父母尚能算计,何况他人?”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助我?”周青不解道。 胡香云苦笑道:“我信远身,哪怕错,也随他错!”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小子,先容你逍遥一阵,过后再来寻你!莫要蛊惑妖族,当心连累他人。” 接着,一众大妖才纷纷化成人形落下,只见伤的伤,残的残,鹤发童颜的老妪已然满脸鸡皮,金如水更是双手尽失,胡远身最显惨,一张俊脸竟毁了多半。 第86章上 合欢谷师徒除魔 绥静城祖孙逃命 合欢谷地处云泽域正中,四面大山环绕。东方山势起伏,东北角巨峰竖立,正好似苍龙举首,因而称之为青龙山;南方山势挺拔飘逸,左右断崖渐高,好似鸟之将飞,因而称为朱雀山;西方壁立千仞,空中看去正如猛虎啸山,遂称为白虎山;北方大山自然唤作玄武,由外向内逐渐变窄,到了山谷边缘,山势突降,就像是巨龟啄食。 若连着山谷一起看,就会发现巨龟并非啄食,而是凝视谷中极阴之地。 柳飘飖立在玄武山上空,却没心思往谷中细瞧,脚下合欢谷弟子不知几时竟变得如此难缠! 此时玄武山中,数十万魔卒正与万名合欢弟子厮杀。领着合欢弟子的正是掌门肖断雨,只见他手中法诀不断,口中念念有词。每念一句咒语,四方山中就有无数气流滚滚而来,加诸于弟子身上。有此气流环身,魔卒精兵利器竟拿这些普通弟子毫无办法。 肖断雨手中阴阳钟也早早丢了出去,正浮在空中自行运转,每一息总能吸走成百上千魔卒。 柳飘飖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即被阴阳钟挡住,手腿上的流血又要加速,她那魔剑挥出,也被肖断雨随手扔出一张符纸镇的悲鸣不已。 一场厮杀看着惨烈,其实只是一边倒,魔卒来势汹汹,此时却只能任人宰割,好在除了阴阳钟能吸走一些,其他弟子却无法伤到魔卒。哪怕如此,斗了四五十息,仅靠阴阳钟,也吸走了数万魔卒。 柳飘飖满脸怒气,清啸一声,剩余魔卒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肖断雨待柳飘飖也走后,才聚起弟子,笑道:“弟子们,好样的!” 合欢谷弟子往日总如过街老鼠一般遭人嫌弃,何曾有过此等荣耀,此时不管男女全都血气上涌,齐声道:“掌门威武,合欢威武!” 肖断雨不愿泼弟子冷水,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只能叹道:“哎!眼看着魔族肆掠,云泽域百姓宁肯逃往天枢,也不愿来我合欢谷,可见咱们多么招人厌恶!眼下唯有鲜血方能洗刷我等耻辱,尔等可愿随我出谷,搏一番美名?只是一点需提前说明,咱们手段低微,今日靠着四象大阵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若出了谷,怕不消片刻全得交代,尔等先回谷修整,想清楚了再来回我。” 回到谷中,肖断雨关门弟子鲁忘尘前来禀报,说前几日去潜龙大泽偷袭的弟子一个未回,他那兄弟肖忘凡也在其中,魂印已碎。 肖断雨长叹一声,说道:“老四啊老四,你资质、修为都在我之上,奈何师父他老人家偏偏看中了我,收了我做徒儿,你却只能是徒孙。这么多年,你一直与我捣乱,现在好了,尘归尘、土归土,想你捣乱也不能啦!” “师父,太上长老他……又在寻死觅活!”鲁忘尘吭哧半天才又说了一句。 肖断雨哭笑不得,又叹道:“断云师兄真是……看看去吧!” 师徒俩一先一后来到山谷东南角一处小院,还未进门就听院内嚎得歇斯底里,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肖断雨大摇其头,摆摆手示意徒弟停下,自己踱步进了小院。只见一名儒雅青年正坐在堂屋门槛上,倚门嚎啕。 肖断雨走到他身旁,也坐了下来,拍拍他肩膀说道:“师兄,今日又为何事?” “啊…师弟来了!你是不知,哥哥养了三年的雀儿飞走了。” 肖断雨心说前日是野兔没了,十天前芗花死了,你老兄如此多愁善感,何苦养来?心里虽不以为然,面上还是要出言安慰:“山中鸟雀成群,师兄怎忍让它独自一个,去了也好。” “却不是这,白眼鸟儿叼走了我的玉符,临走还啄坏了师父培养多年的先天灵根。” “你……” “看看,就知道师弟要怪我,让我死了算了!”说罢就拿头撞门。 “罢了,师父培养千年,也未能使灵根发芽,或许本身就是坏的。” “不是啊,十天前已经发芽啦!” 肖断雨险些一口老血喷出,瞪着断云怒道:“为何不说?” “那日刚好赶上满院芗花凋零,哥哥伤心难抑,一时忘了。”断云回想起那日情形,仍旧十分伤心。 “我……你……”肖断雨深吸两口气,缓了缓才接着问道:“玉符又是何物?” “那个倒不算什么宝贝,不过是哥哥这些年的一些体悟,另外记录了本门功法而已。” “全部功法?” 断云不由有些得意道:“师弟还不知哥哥平日无所事事,自然饱览群书,不光功法,还有各类秘典、阵法等等。” 肖断雨听罢直拿头往地上撞,嘴里大叫道:“自今日起,合欢谷掌门传给你,我去死!” “别啊师弟,我死我死!”断云也不拉他,只自己撞墙! 一分神一元婴,单靠碰墙撞地自然死不了,过得一会,肖断雨才满脸生无可恋、一副心如死灰的挺起身来,强挤了个笑脸说道:“三日后,我要领弟子出谷屠魔,生死尚未可知。合欢谷当真就交与师兄了,为谷中弟子着想,师兄万不可再像现在这样浑浑噩噩。” “我去,你留下!”断云满脸正色说道。 肖断雨一时无法接受他这般正经,不可置信道:“师兄不痴了?” “丹心勿痴,断忘凡尘!也不知哪个混蛋祖师爷给咱们留的辈分,老子偏要痴,偏不忘!”断云站起身来,清风吹起他的衣摆、扬起他的发尾,一时间竟翩然欲飞。 肖断雨何曾见过他如此出尘,惊叹道:“师兄好气度!” “哎!只可惜哥哥没有趁手兵器,师弟还得接济一些!”断云挤出满脸笑意说道。 肖断雨心说我呸,白搭老子一番敬仰,当即气道:“三十年前你说要出谷捕捉奇兽,结果奇兽没抓到,借你的缚神索没了;十五年前,玲珑塔也被你毁掉;三年前更甚,你竟敢揭走祖师像上的镇魂符,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只怕祖师像都被你搬走了。今日还想讨要,开口就是一些,告诉你,一件也没!老实待在谷中吧!” 第86章下 断云被他骂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笑道:“不借就不借,何必把哥哥说得如此不堪?谷中大阵我不会用,还是你留守为好。弟子也不带,看我独身空手与群魔周旋!” “此番出谷就是为了给合欢谷正名,岂能不带弟子?月前我已与公孙老儿议好,两派合盟,再组织散修共同抗魔。此次出谷正是要去天剑门会盟,你去却不合适。” “我堂堂合欢谷太上长老,有什么不合适?”断云不解道。 “师兄好记性,我还道你忘了自己是太上长老呢!” 一句话又说得断云面红耳赤,再不提出谷之事。 那边魔族退走之后,辗转来到落霞州。落霞州往东隔着两州即为天枢域,往南万里为合欢谷所在三贤州,西南再万里即为天剑门所在双英州。 对于修士来讲,落霞州物产不及双英、三贤,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落霞州却是水陆要塞。凡人中亦有不少商贾,靠的就是马跑船运,这落霞州四通八达,正是买卖的好聚处,整个云泽域八成以上的商贾都集中居于此地。 往日繁华似锦、商船如织的落霞州此时满目凋零,唯有中央一城别开生面。此城唤作秋水城,城外魔族雄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城内百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不少百姓出入之时竟能与魔卒攀谈几句。 柳飘飖领着败军来到秋水城外,遣走手下,独身一人进了城。边走边瞧,时快时慢,行了两百余里,才到了正中央城主府。 府里管家姓马,名无尘,原是落霞州巨贾,统领各行各业。魔族来时,机缘巧合投了柳飘飖。 老马见到东主进门,忙迎上前去,笑道:“东家,几位管事的已恭候多时。” 柳飘飖面色难看,不发一言,随他进了客堂。客堂里此时正立着八人,你看我,我看你,却不敢攀谈一句,见柳飘飖进门,皆躬身施礼,齐声说道:“东家!” 柳飘飖坐了主座,挥手说道:“都坐吧!”声音清亮悦耳,竟是本声,接着又冲老马喝斥道:“众管事劳苦奔波,莫非一杯茶也喝不上?” “东家勿怪,我等不渴。”众人哪敢让马总管难看,当即齐声回道。 “小的该死,府里万象更新,一时疏忽了,东家赎罪,各位同仁赎罪!” 柳飘飖也不多加责怪,只挥手示意他速速看茶,接着又说道:“张孝仁张管事,你先说吧!” 最上手的是名四十岁上下、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闻言刚想起身,又被柳飘飖示意坐着回话,于是又坐回一角说道:“小人奉命前往双英州,通过旧识,见了双英州商会头领,一番商议之后,同意小人每城买入两家药材铺、三家矿石铺。” “数量太少,难成气候!可否同意咱们买地自建?”柳飘飖说道。 “眼下动乱,自建更不可能。不过小人却想了个主意,请东家指正。” “说来听听。” “东家叫小人买入店铺,目的自然是要大肆购入资源,断其根基。然仅靠几家店铺,始终难成气候。小人此去之时,双英州物价已翻了十倍不止,有灵石也难买到资源。与其如此,倒不如另改思路。若此时放开周边城池,低价抛售各类修行资源,势必会引散修冒险前来,若能保他们平安,自然会引更多人前来。 散修想着储备资源,必然竭尽全力购买,而后或自己修行,或倒卖给其他商家。不管如何,由于天剑门所控六州并无大型灵石矿,合欢谷所剩十一州,也仅有两处大矿,万不够用。咱们只卖不收,不出三年,云泽域十七州将灵石稀缺。 如此一来,灵石不够,他们只能以物易物,这就会引发交易混乱。再者,若灵石不够,护城大阵都将运转困难。到时尊族再去攻城略地,必会事半功倍。至于修行资源交到他们手上,也不用担心,这些资源一时半会消耗不完,咱们的目的只是将他们手中灵石换光,让他们难以成阵。” “只怕他们也想得到此点!” “东家所虑甚是,然而此计正是阳谋,纵然想得到,却阻止不了。修士缺乏组织,自私自利,万事都以自己为核心,放着厚利当前,谁来阻止必定视为仇人。” “他们还有天枢域可以依靠呢!” “天枢域物价平稳,咱们抛售的价格再低也不会比天枢域低,他们万万不可能高价买入,低价卖出,因此也换不来灵石。若天枢域有商贾看穿此点,咱们正好联合其他八域,将天枢域也做乱。只是这样,时间要长上不少。” “好!先这么做,看情形再做定夺。”柳飘飖拍板道。 剩余七人,也各有建议,一番商讨已到了亥时。 而此时的天泽州绥静城,夜深人未静,城内难民靠墙而眠,大街行人沿街笑谈,更有酒醉的,骂街的,不胜其数。而往日灯火辉煌的城主府今日漆黑一片,里面正有一人压低了声音叫骂。 “老不死的果真奸猾,不知几时看穿了老子。”说话之人竟是管家老卢。 “罢了,罗家当年风光一时,必定藏了不少手段,好在秘境尚在。”另一道声音传来,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此人正是当日与老卢下棋的白发瞎子,此时他头发乌黑,双眼更是精光四射,看上去三十上下,斯斯文文。 旁边还有一人,正是霍家少爷霍修远,只听他说道:“走了也好,老不死的有些手段,若真争斗起来,只怕咱们也得损失不少。眼下要仔细排查,当心罗家埋下杀招。” “霍少爷所言极是,一应排查结束,咱们再动手开启秘境。”斯文男子说道。 “明日如何对外宣称,还得老卢多费心!”霍修远又说道。 “霍少爷只管放心,今日劳师动众,还得多谢令祖鼎力相助!”老卢冲霍修远拱了拱手,又冲着黑暗处深施一礼。 “老祖宗那我自会分说,秘境所得,咱们可得按原定说法。”霍修远故意示弱道。 “霍少爷此话太过见外,既已议定,自无变卦之理!”斯文男子接口道。 “如此甚好,三日后,咱们共入秘境!”霍修远说罢,转身翻墙而去。 第87章上 天枢域魔族止步 逍遥宗妖精祸乱 魔族好似约定好了一般,八域同时止步。至此,天枢除天枢域、外围八大派所控之地,其他尽归魔族。 然而魔族毕竟人数不多,一域不过百万,所控城池却已过万,想要城城坚守,无异于痴人说梦,因而就有一些外围城池被散修夺了回来。 那些被夺走的城池不久就变成难民、散修集中之地,其内贸易竟比大派所守之城还要昌盛。不过三月,八域原已高出数倍的物价重归平稳,仅比往日高出一倍而已。 期间自然也有许多亡命之徒,试图潜入魔占区偷挖矿石、灵草,皆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修士只能老实在外围城中交易,灵石则大把大把进了商贾手中。 八派所占之城中自然有不少商人看到暴利,大肆抢购,然而外围城资源无穷无尽,任你灵石如山,也购之不完。 半年后,八派才察觉异常,资源有了,灵石却没了。此时大势已成,再无回天之力。 半年里,散修中不少联盟起而反抗,夺回一些城池,却也损失惨重;外围八派自上次偷袭失利,沉寂数月后也开始派出弟子小规模试探。 除了这些小范围摩擦,人魔两族明面上还算平静,然而平静之中蕴藏着什么,或许只有魔族才知。 周青藏于妖界,算是得了一时安宁,才抽出时间将古墓中所获梳理一遍。修行功法晦涩难懂,先放于一边;炼丹、制符虽说好处众多,却不急于一时,熟习阵法才是当务之急。 半年前,周青两仪阵算是小成,三才、四象等阵仅算入门,阵法与炼丹、制符、炼器相似,皆讲天赋,以他中人之姿,除了多加练习,一时也想不到讨巧之法。所幸胡远身精于炼器,炼器时又必须添加阵法,自然对阵法也算精通,虽比不上二娃、三娃那般天纵之资,却也算出类拔萃,教导周青倒也足够。 半年下来,三才、四象、五行阵法也算达到小成,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等阵因时间太短,尚未来得及多加练习,仍停留在入门阶段。 自打妖界破开,妖族每日遣探子四处打探,总算熟悉了阔别多年的天枢情形,六族长老更是日夜相伴,时时商讨。 这一日,六族商讨之时,请来周青,狐族老妪说道:“素心和尚,当前人魔两族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那些隐世高手怕是快要撑不住了。” “此话怎讲?” “据我族探子回报,眼下外围八域灵石短缺,八派之地已然开始以物易物,交易十分混乱,由此可见,魔族是有意放弃那些外围城池,继而抛售资源,囤积灵石。可悲八大派修士只知修行,哪里知道商人手段,现在制止已然来不及了。灵石短缺就会导致大阵失利,魔族再来攻城略地必定事半功倍。 然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魔族所售资源中刚好短缺了几种最常用的材料,比如说炼丹用的回灵草,往年天枢随地可见,现在仅剩三成之地,显然不够使用。炼器、制符用的乌金砂,更是仅北地才有,以往不值钱,现在却成了罕见之物。人族修士之前只顾争抢各类资源,谁能想到这最不起眼的材料才最致命。” “如此说来,魔族对于决战也无必胜把握?” “人族能以微弱之躯自远古生存至今,并不像看到的那般简单,魔族再狂妄,也不敢说必胜,因此才以此计将人族自内部瓦解。经魔族一番肆掠,人族内部必然对九大派失望至极。那些潜伏的老怪物,眼见魔族握兵不动,破开界道看来也只是一厢情愿,自然不肯再混乱下去。” “以前辈估算,那些高手几时肯动?” “却不好说,不过咱们只要点把火,必然能逼他们出来。” “愿闻良策!” “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需与魔族合力灭掉一派。” 周青心说这哪是什么良策,根本就是极端,急道:“如此一来,人族必然恨透妖族,怎肯再联合?” “生死存亡,由不得他们不联合!” 周青只得又问道:“他们到底隐于何处,又因何隐世?” “老朽猜测,不是流风谷就是天枢山。皆因天枢被封,唯此两处能感应到天道真义。魔族之所以停止进攻,八成因为流风域魔军撞上了流风谷!” 如此一说,周青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秦逸说六百年所见唯流风谷主有仙人之姿。而八域魔族同进同退,那边遇上了硬骨头,其他地方只能缓而图之。若此时一味强冲,等与九大派拼得元气大伤,又如何应对潜藏高手。 然而魔族必然也有潜藏手段,若无一定把握,岂肯轻易出世?于是再问道:“魔族是否还有手段?该不会就凭着八大魔尊修为惊人吧?” “群蚁可吞象,任他修为绝顶,仅靠八位魔尊也不可能拿下这纵横千万里的天枢,潜藏的手段必然还有,是些什么难以猜测。” “魔界培养了数千万魔体修士,他们到底是将这些修士当炮灰用,还是另有他图?” “只怕是另有目的,数十万年沧海桑田,魔族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有些事老朽也无法判断。” 魔军再强大,起码摆在明面上,真刀真枪拼一把,输也心服口服。而这数千万魔体修士与人族修士一般无二,若魔军攻打只是掩护,魔体修士混入人群才是目的,那结果…不堪设想! 周青左思右想,不禁脊背发凉,缓了一阵才问道:“前辈打算拿九霞门开刀?” “非也!外围八派中以逍遥宗最是合适,其一,逍遥宗不善阵道,山门大阵相对好破;其二,宗主逍遥子自命多情,连收我族三名女子为妾,正好借她们里应外合!” 周青知道此计必然是妖族长老多番商议的结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拱手说道:“若需通知蓬瀛域魔尊,在下义不容辞!” “仅靠你体内两件宝贝,老朽无法推测出魔族目的,却也知,你对魔族至关重要,万不可让你犯险!老朽已让香云将番天印交给远身,你只需时刻待在他身边,别的不用操心。”老妪满脸慈祥说道。 第87章下 妖族虽尚未露面,野心却已展露无遗。人族有潜藏高手,妖族龙凤未出,魔族更不知包藏着怎般祸心,三族鼎立之势已有征兆。 若说此事与自己无关,为何妖族留有谶语,魔族更需自己相助;若说有所关联,自己不过一外来小子,手段低微,何以左右局势?周青百思不得其解,摇头说道:“只可惜玉球、翠竹皆不受掌控,想毁也毁不掉。” “无须自扰,保持本心即可!” 周青心说诸事不顺,如何保持本心,当下也不多说,坐着听众长老商议细节。 一应安排妥当,六族各出兵五千,虎族长老为统帅,其余各族长老为副统帅,另设千人为都,百人为队,十人为组,正亡副替。 青丘山平缓,因而众将士皆集合于三生树下,等着统帅训话。 虎族长老名叫玉朗悟,身着赤甲,头戴缨盔,肩宽臂阔,不怒自威。只见他浮空而立,凝视六族儿郎,朗声道:“我族困此方寸之地数十万年,因无法得窥天道真义,能化形的少之又少,能幻化的更是微乎其微,眼下天枢动乱,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只要抢下天枢域,夺了天枢山,我族势必繁荣昌盛,万世长存!众儿郎,为后世子孙,何惜此身?” 训话不长,也不算什么慷慨激昂,却激得三万将士热血激荡,齐声吼道:“何惜此身!” 周青不禁感慨,只这一吼,足可挡人族百万兵马! 玉朗悟也不废话,当即明确一应赏罚,而后分派职责。 狐族副统帅祭出六架飞舟,每架展开足有百丈长、二十丈宽,扣除各类分仓,刚好容纳五千余众。 玉朗悟手一挥,各族将士纷纷进入飞舟,直奔东方而去。 周青望着飞舟离去,喃喃自语道:“哎,大战才刚刚开始!” 胡远身立在他身旁,闻言笑道:“不破不立,有此一战,未必就是坏事。” 再看他,虽说吃了凝血生肌果,一张脸还是没能长全,右脸仍有一道入骨的伤痕,正好多了几分血性,才更像个男儿。 周青只得回道:“多思无用,咱们再来谈谈阵法,在下于六合阵有些感悟,还望先生指正。” “正有此意!” 不提二人如何谈论阵法,且说妖族六艘飞船一息五百余里,不过两个时辰已到了逍遥宗千里之处。 玉朗悟神识一扫,找了处无人深山落下,责令鹰族外围放哨,其余将士就地歇息。 又等三个时辰,天色漆黑一片之时,只听数百声鹰鸣接二连三传来。玉朗悟一声令下,众将士齐齐变身,直冲正东杀去。 千里之地,对于变了身的妖族来说,片刻即至。到了逍遥宗外,魔族箭雨枪丛已然攻击数波。 玉朗悟止住将士,冲远处拱手说道:“阁下果真守约!” 黑暗中闪过两道身影,一位正是蓬瀛域魔尊,只听他嘿嘿笑道:“尔等使得什么奸计?那小子在你族中,岂能同意攻打逍遥宗?” “阁下说笑了,我族存亡大事,岂是黄口小儿能决定的。” “老二,要不要留下他们,九大派不足为虑,妖族反反复复,才是心头之患。” “老三又来说笑,妖族守时守信,几时反反复复?魔妖两族都因反抗神族衰败,正该同心协力,共创辉煌。”另一魔尊笑道。 “二位魔尊如何称呼,总不好一个名头到底?”玉朗悟不理二人调侃,正色问道。 “放在当年,你是没资格知道本尊名号的,今日咱们携手杀敌,告诉你也无妨,本尊行三,叫做昀。这位行二,叫做昱。”蓬瀛域魔尊说道。 玉朗悟心里讥笑他二人生的阴暗,名字偏要与日光拉上关系,嘴里却说道:“在下虎族长老玉朗悟,见过昀尊,见过昱尊。” 昀尊挥手说道:“虚头巴脑的话少说,咱们打也打了,该你妖族出手啦!” 玉朗悟也不与他计较,转身喝道:“牛大风,率兵东南二里集合;牛果,领兵东北;牛石,西北;牛岩,西南,等我令下,同时攻阵!” 蛮牛族即刻离队四千,分四角集合。 玉朗悟接言道:“伍志、伍寒、伍敢、伍渊、伍立,各领一都,侧翼潜伏,随时准备出击。” 狼族也是令行禁止,号令一下,纷纷出动。 虎族派出两千,为蛮牛族壮威;熊族亦出两千,却是护住后方;鹰族全员皆出,盘旋于逍遥宗大阵之上。唯有狐族未出,不知玉朗悟有何算计。 眼见各族已到指定位置,玉朗悟长啸一声,蛮牛大将当先布满红芒,怒吼一声,直往前冲,蛮牛兵卒也是红芒遍体,随之前冲。 虎族将士则齐声长啸,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又一道巨型音波;五千巨鹰也不闲着,双翅展开刮出道道风刃,不少风刃中还夹杂闪电。 妖族此次出战的将士,修为最低的也是通明,一半以上的则是本命,都头更是本命圆满的大妖,即便与人族分神修士争斗起来也不遑多让。 然而一波攻击下来,大阵仍是纹丝不动。玉朗悟也不急,一波不行,再来一波。 此时阵中,逍遥宗一众弟子围在正殿广场站立不安,正殿里仅坐着一名三十岁上下、面容俊秀的青衫男子,正是宗主逍遥子,往日自命风流的他此时却双眉紧锁,面上更是黑气萦绕。 正殿主座系大阵核心,一向都由宗主亲自操控,而其他长老、太上长老则于四处操纵阵点,此时逍遥子勉力支撑,只有他自己知道再撑不了多久。有心喊话,又觉喊来也是无用,核心操控之法,以他的资质,当年也跟着前掌门学了三个月。 强撑中,逍遥子竟莫名其妙笑出声来,喃喃自语道:“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搭一片真心,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好算计啊,好算计!三人各吞一毒,敦伦时再汇入我体内,缓慢积累、毒性交加方能毫无所觉。只是这又何苦,以你三人的修为,吞下这毒岂能熬过一年?” 却不知,他嘴里念叨的三人,此时已在后院齐齐毙命。 第88章上 逍遥子难得逍遥 何书痴何以书痴 逍遥宗阵外杀声四起,阵内鸡犬不宁,宗主逍遥子自暴自弃,弟子更是手足无措,生死关头,一名女子闯进正殿,见逍遥子满脸黑气,惊声说道:“云生,怎会如此?” 逍遥子强笑道:“翠薇,书房里有一地道,直通栖凤山,速带孩儿们逃命,为夫最多再撑三刻。” 翠薇闻言喝道:“莫再强撑,放开大阵,逍遥宗立世六万载,还没出过临阵脱逃的弟子。咱们有分神四位,仙器三件,不拼上一拼,怎知鹿死谁手?” “阵外两域魔族,百万魔军,外加不知哪来的三万妖兵,咱们只有两万弟子,无异于以卵击石。”逍遥子叹道。 “以卵击石也要溅他们一身腥!莫再多说,速速开阵,仙器我都请来啦!” 逍遥子知她脾性,温言说道:“翠薇,咱们少年夫妻,老来却形同陌路,怪只怪为夫自命多情,这些年苦了你啦。莫再固执,逃命去吧!” 翠薇稍一愣神,说道:“愁苦都是我自己选的,也怪不得你。” “想当年…” “卓云生,现在什么时候,还顾得上想当年?快快放开阵法,再过片刻,回天无力啊!”翠薇怒道。 “听为夫说完,师父当年原想将你许给何师兄,只可惜那时的我一心想往高处攀,处处给何师兄下绊子,这才使得师父另改心意,将你许给了我,掌门之位也传给了我。何师兄一怒之下,叛出师门,这些年在散修中倒是风生水起。你此去栖凤山转道西南,在晴川、涟山、天枢、长青四域交界之处,有一四界山。何师兄就在山中称王,有他可保全家平安。” “当年之事,若不是我点头同意,单靠你那点手段,如何能使爹爹改变心意?我既然选了你,自然从一而终,再不会见何师兄!所幸这些年你修为高深,未和其他女人生下孩儿,倒省去不少顾虑,我的孩儿死也要死在逍遥宗!” “子子孙孙好几十人,你如何狠得下心?” “逍遥宗系我田家祖上所创,田家子孙自然与之休戚相关!” “为了一个名头,值得搭上子子孙孙吗?” “卓云生,别忘了你顶着的名头是我田家列祖列宗抛却性命换来的。这些年你广纳妾室,我虽有怨言,却从未小看过你,莫要临死让我小瞧于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逍遥子说罢狂笑数声,接着提气喊道:“众弟子听令,随我迎战妖魔!” 田翠薇挥出三把长剑,逍遥子接过一把,田翠薇自己持一把,另一把则飞向东北角。 殿外众弟子只得挥出宝剑,操纵阵点的长老也停了下来,各自摇头,无奈拔剑迎敌。 大阵无人操控,三息不到,已轰然告破,四面蛮牛咆哮而来,空中巨鹰俯冲而下,更有无数音波席卷而至。霎时间,楼台高阁纷纷倒地,奇石假山应声粉碎。 逍遥子当先升至空中剑扫一圈,剑芒也随之光闪而出。 他手中仙剑名曰斩倨,其他二剑分别叫作斩质、斩矫,合在一起正是斩去三尸彭倨、彭质、彭矫之意。三把仙剑并非逍遥宗祖师爷自制,而是秘境中夺得,来历却不得而知。祖师爷正是靠着这三把仙剑开宗立派,而后破界飞升,剑却未曾带走。 逍遥宗万年来太平惯了,三剑从无出手机会,一直当作镇派之宝,今日使出,实不知威力如何。 许是逍遥子中了剧毒,修为所剩不多;又或者剑芒扫出之时,先被蛮牛族四位都头撞碎大半,到了蛮牛兵卒身上,竟连层皮都没能刺破。 逍遥子心中一叹,心说六万年逍遥宗当真要毁在自己手中。 田翠薇亦是分神修士,她可是好端端修为全在,此时手握斩质剑,却不横扫,而是人剑合一,直冲东南一角杀去。 不同于斩倨剑锋芒毕露,斩质剑宽而无刃,不光无刃,剑尖也是半圆形,若不是剑脊突出,很难看出这是一把宝剑。 然而就是这铁板一般的阔剑,无锋无芒,却瞬间将蛮牛族都头牛大风分成两半。斩质剑余势威猛,所过之处,无物不开。 都头被杀,东南蛮牛兵中立即跳出一位副都头,领队继续前冲,丝毫不管死伤同伴。 斩质剑再厉害,也只能灭掉一列,等田翠薇调转回来,蛮牛兵将已冲至正殿广场与弟子交起手来。 弟子结阵的结阵,独斗的独斗,只可惜逍遥宗酷爱逍遥,剑阵实在一般,没两下已被众蛮牛冲的七零八落。单斗的更惨,不少金丹弟子竟经不起蛮牛一角之威,筑基以下的更是沾身即死。 就在此时,东北角飞来一名艾发衰容的老人,手中所持长剑纤细柔软,正是三剑之一的斩矫剑。只见他飞入广场之中,连刺带削,招招毙命,不削片刻已解去了弟子之危。 玉朗悟立在二位魔尊身边,看他俩毫无反应,只得再次长啸,两千虎族、两千熊族闻声同时扑入阵中。 啸声刚落,忽觉后心一凉,瞬间化出原形,摆尾一扫,正中一人。 原来就在他长啸之时,逍遥子不见了踪影,二位魔尊眉头一皱,也随之消失。说时迟那时快,啸声未落,逍遥子竟已持剑穿透他铠甲。多亏铠甲也是件极厉害的宝贝,不然,只这一下就要了他老命。 逍遥子被虎尾扫中,再一闪又消失不见,他手中长剑却回到了田翠薇手中。 玉朗悟心说逍遥宗能称霸一域,果真有些门道,若不是逍遥子身中剧毒,今日胜负尚未可知。当即凝神戒备,身上宝甲此时也换了模样,已将他数百丈长的虎躯全部罩住。 原以为逍遥子要再次偷袭,岂料过了十余息仍不见动静,却听得阵中手持仙剑的女人凄凉一声大叫:“云生,不要…!” 话音未落,玉朗悟只觉天地一片虚无,身上宝甲瞬间粉碎,缓了数息仍觉耳内嗡鸣不断,下方打斗声始终听不真切。 再看身边五千狐族、三千虎族、一千蛮牛族已消失一半;熊族皮糙肉厚竟也血肉成堆。 第88章下 魔族虽也有损伤,却不及妖族惨重,只两位魔尊身影消散不少,想来是他们反应及时,施法护住了自家儿郎。 玉朗悟怒火中烧,心说逍遥子太过可恨,谁能想他如此决绝竟会自爆,以他分神圆满的修为,即便身中剧毒,想要逃走,也没人留得下他。当下只能咆哮一声,稍平心中愤懑,接着猛扑向阵中。 妖族众将士先见手足被杀,又见自家主帅亲自上阵,更是悲愤填膺,拼斗起来再不防守。 两位魔尊见妖族真要拼命,也不敢怠慢,一声令下,百万魔卒悉数冲上阵去。 玉朗悟杀到殿前,一尾扫去,正殿应声而倒。田翠薇状若疯狂,浑身是血,满脸是泪,看巨虎赶来,眼中哪还有别人,御剑直朝它刺去。 逍遥宗这边除了几位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杀红了眼,其他人早就打了退堂鼓,再看百万魔卒也冲上前来,哪还敢斗,纷纷御剑而逃。然而不逃或可一战,一旦散乱逃跑,则成了巨鹰爪下亡魂。 手持斩矫剑的老者,此时怒喝一声,分出分神,御起仙剑,纵身拦向魔卒大军。 二位魔尊为护住自家儿郎,着实损了不少修为,眼见老者祭出分神,当即一个迎剑而上,一个缠住分神。 田翠薇仙剑势不可挡,玉朗悟也不是吃素的,身影一闪,百丈长的躯体竟化作一把丈长虎头刀,迎着仙剑硬拼一记。仙剑悲鸣一声,虎头刀却余势不减,迎头劈向田翠薇。电光火石之间,一枚漆黑短锥钉在了虎头刀上。 玉朗悟哀嚎一声,直震的半宗房舍又塌了一半。再看田翠薇身边已立了一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一张脸算不上俊美,却也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只满头花发添了许多沧桑。 田翠薇尚未说话,手持斩矫剑的老者已然大笑道:“何师兄,咱们兄弟又能携手杀敌啦!” 何师兄自田翠薇手中接过斩倨剑,对着魔卒刺出一道剑芒,才大笑道:“苗师弟,今日不死,再来把酒言欢!” 玉朗悟硕大的虎头上正钉着那枚短锥,这会功夫已让他神魂欲裂,看这两个人族还敢谈笑,当即大怒道:“不死也难!”说罢却舍了田翠薇,直扑向逍遥宗外围,左拍右抓,将所剩建筑悉数拍碎。 此时逍遥宗两万弟子死得死、伤得伤,趁机逃跑的八成也落在了鹰爪之下,尚有一战之力的,元婴不过三十,金丹不超两百。其中有四位元婴修士一直未曾出手,而是躲在后院一处隐形阵法之内,护着一众子孙,这四人正是逍遥子和田翠薇的儿子。 田翠薇作为母亲,话说得满,事却做不出,一开始就安排儿孙藏于阵中。眼见玉朗悟快杀到隐形阵处,当即仗剑再次杀出。 何师兄早看穿那处隐形阵,快她一步杀到玉朗悟身后,一剑劈出,同时又撒出三枚黑锥。 玉朗悟吃过亏,哪能让他再得逞,当即化作一柄长枪,抖碎剑芒,荡开黑锥。 何师兄剑法了得,仗着仙剑之威,竟能与玉朗悟斗个不相上下,再加上田翠薇,直逼得玉朗悟节节败退。 玉朗悟嘶吼一声,一道青影不知自哪杀出,瞬间到了田翠薇身后。 田翠薇修为何其之高,方圆数百里之内一沙一尘都逃不过她神识,哪里见过此妖?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所幸何师兄身影一闪将其撞开,硬扛了这记杀招。 田翠薇缓过神,这才看清偷袭之妖竟是头四尺小狼,此时却不敢小觑,即刻裂出分神,分别迎向白虎、青狼。 青狼一击未中,忙幻化成一把青芒匕首,避开田翠薇分神,刺向已被他击中的何师兄。 何师兄替师妹挡了致命一击,却丝毫无碍,只身上早年得的一枚玉符碎成了粉。他自己都未想到能活命,看青芒匕首刺来,忙挥剑迎上。 分神消耗太大,不拼命时,无人会使。何师兄眼见师妹祭出分神,心知她撑不多时,那边苗师弟力斗两大魔尊,早已颓势尽显,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莫非真要使出那咒语,方能保住师弟师妹? 何师兄一边与匕首游斗,一边思索后果,不料又一道黑影自上空袭来。只能拼着吃匕首一记,挥剑往上一荡,拦住空中杀招,却也瞬间失了左臂。当下再不迟疑,身影闪动中念出一串咒语,现场人族、妖族皆听不懂此语。唯有两位魔尊脸色大变,顾不得再与苗师弟纠缠,身影一闪消失不见,紧接着魔族大军也如潮水般退去。 玉朗悟虽不知魔族因何退走,却也不傻,果断大吼一声,化成羽箭往西激射,其他妖族自然纷纷向西撤退。 妖魔退走,何师兄仍念个不停,苗师弟纵身飞来,叫道:“师兄,妖魔已退,快别念了!” 哪知何师兄如若未闻,又念了三息,接着身体爆开,化成点点毫光,一半进了田翠薇、苗师弟体内,一半则冲着妖魔离去的方向直追而去。 田翠薇呆呆望着眼前,想要流泪,奈何泪已为逍遥子流干;有心喊上两声,却发现话到嘴边,竟难以成言。 苗师弟愣神片刻,失声叫道:“何书痴啊何书痴,一生痴情却换不来半滴眼泪,痴来何用?”说罢一剑斩开隐形阵,丢下斩矫剑,闪身不见了踪影。 田翠薇四位儿子提剑飞来,剩下子孙全都瑟瑟发抖,不少后辈望着满地残骸肉屑,不禁肠胃抽动,呕吐起来。 “娘,咱们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儿子说道。 田翠薇仍是双眼失神,过了良久才说道:“你领他们走吧,记住,子子孙孙再不准提逍遥宗三字。” “娘,您不走,儿子怎么敢走?” “这里有田家的荣耀,总得有人守着。”田翠薇摇头说道。 小儿子不以为然道:“娘,此处已破烂不堪,哪还有什么荣耀?与其守在这里,还不如另开山门。” “住嘴!你们不走,我走!”田翠薇说罢,闪身不见。 小儿子见老娘走了,努嘴说道:“哎,一把仙剑也不肯留下,咱们赶紧逃命去吧!” 田翠薇躲在云头,心里感慨,自语道:“四个儿子三把剑,娘怎忍心看你们骨肉相残!” 第89章上 周慎之炼丹有成 楚怀信下毒无方 妖族将士一路退回到涟源州,玉朗悟自请三道戮神鞭,一来严肃军纪,表明自己赏罚分明;二来借机清除黑锥造成的神魂割裂之伤。 戮神鞭乃八族合用之宝,系圣人所制,一经及体,神魂震荡。妖族幻化境大妖顶多挨上三鞭,过了则神魂碎裂,难以逆转。寻常本命大妖吃上一记也要卧床仨月,通明之下更是触之即亡。 神魂震荡虽是惩罚,以玉朗悟的修为,仅需静养半年,自会恢复,连带着黑锥造成的神魂割裂也会一道愈合。 此战虽说损兵三成,却也算达成了目标,将士因战而死者,父母妻儿由各族供养;伤者则有专人照料,另以各族提供的灵草异果悉心调理。 生还将士除了玉朗悟自请重罚,其余尽皆有赏。奖赏并不统一,虎族如中原一般加官进爵;狼族则加分地盘;熊族除分划地盘之外,另赏不少美味鲜果;鹰族赏各式法宝;狐族此战有男有女,男的提了地位、分了妻妾,女的也如鹰族一般,各赏法宝;牛族最是稀奇,伤者赐名,完好无损者竟分文不奖。 本以为此战要鏖斗良久,没想一天未到,一域霸者竟已轰然倒台。若真给妖魔合了盟,以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荡平九大派,那时隐世高手再出,却为时晚矣。周青心说自己还是有些用的,眼下更得多加修行,何时有了自保之力,才能在乱世之中权时制宜。 然而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佛家讲顿悟,修士却只讲悟,并无顿悟之说,除了积土成山、积水为海,别无他法。虽说吃了不计其数的灵草异果,然而太玄真经已至瓶颈,自金丹结成至今整整两年,两粒金丹仍如鸽丹大小,除了其上黑白二色越发暗淡之外,其他毫无变化。 古墓之中有三本修行功法,分别为《乾元经》、《异火焚天宝典》、《真传灵霞宝典》,这一经二典内容齐全、循序渐进。周青不是没试过改修功法,然而正如张毅所说,一旦修行了太玄真经,再无其他功法能与之相合。只能安慰自己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许是机缘未到。 自此而后,习练阵法更是刻苦,然而一味苦修阵法太过枯燥,头昏目涨之时,索性学习炼丹。妖族虽无人炼丹,狐族却有一具不俗的丹炉,可大可小、收放自如,正好拿来练手。 周青将每日时辰分的仔细,吃饭必不可少,好在妖族悉心照料,不用亲自煮饭,仅占去一个时辰。睡眠几乎没有,除了偶尔闭目养神最多再花一个时辰,余下时间分出八个时辰练阵,两个时辰炼丹。 过得俩月,阵法毫无进展,炼丹却进步神速,基础回元丹、一元丹、补气丹等炉炉丹满、丹丹泛霞,高一级的五行金还丹、木还丹等也是十成其八。 回元丹、补气丹对妖族用处不大,五行丹却十分有用,虽说不似回元丹那般流光溢彩,却也比直接啃草来得有效。 只可惜一人炼丹毕竟太慢,基础丹药一天一炉,五行丹三天才可成药,再高阶的只怕十天半月方能炼成一炉。妖族只能派出聪颖后辈跟随学习,然而除了狐族弟子能稍微入门,其他各族弟子则全然不懂,只能望炉生叹。 妖族不以为意,早年出去的族人自然带回不少炼丹之术,却从无一人能够学会。唯有周青奇怪不已,炼丹术虽是人族所创,说起来也不复杂,不过是化阴阳、分五行,以君臣佐使为方,提取主次,凝而成丹。妖族既然开了悟、化了形,就与人族无异,因何学得了阵法、炼得了法宝,偏偏就学不会炼丹? 入了门的狐族弟子,也仅仅能辨别药性、分出主次,一旦自己开始炼丹,真火催动丹炉,药材必焚。周青只能安慰道:“许是丹炉的问题。” 狐族公主瑶儿也在弟子之列,沮丧道:“看来咱们怎么化形,也与人族有所不同。” “十家锅灶九不同,何必羡慕旁人?人族能创出炼丹之术,尔等加以改善未必不能另创新术。” 正说话间,又有下人来报,说长老们有请。 与胡远身结伴而行,来到青丘山正殿,殿内仍是光明洞彻、秀丽典雅。此时宾主坐满,只留了个上首客位,就连胡远身都得站立。推让一番,周青不得已坐了下来。 主座上坐着的仍是狐族老妪,胡香云则立在身后。 “素心,今日邀你前来,正有一件大事相商。”老妪说道。 “只要能为抗魔大计出力,但凭前辈吩咐。” “据探子来报,流风域已有高手出动!你我二族误会颇深,由我族出面,难成合盟之事,须得你出面联络才行。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以为如何?” “晚辈安敢不尽全力?”周青起身回道。 “好,就由远身护你前去。此去须记得两点,其一,你我二族是合盟,不分主辅;其二,须得人族十位合体修士外加流风谷主、八派宗主与我族长老共立血誓,血誓内容为:抗魔之时,双方竭尽全力,不得怠慢。功成之后,天枢南方三域尽归我等,如若不然,北方三域归我,则天枢山、流风谷须对我族无偿开放!” “只怕他们不肯!” “由不得他们不肯!”老妪笑道。 “胡先生一身妖气,怕躲不过高手法眼,反引起争执,还是晚辈独去妥当。” “无妨,我有敛息符一枚,乃先祖所留,任他天仙下凡也看不穿远身本体。” “如此晚辈再无疑虑,这便出发。”周青拱手告辞道。 老妪挥手止住他,微笑道:“你身上诸多命数交缠,可惜敛息符只有一枚,即便给了你,也只能将命数隐藏,却破解不了。此去福祸参半,你要好自为之!” 周青见她依旧笑得慈祥,那张因受伤而衰老的脸至今仍未全复,还有不少皱纹,像极了父亲的笑脸,一时情不自禁,躬身拜道:“晚辈谨遵教诲!” 第89章下 虽所有人都说天枢纵横千万里,然而到底长宽几何却没个准数。此去流风域少说也有一千五百万里,以最快的飞舟,全程顺畅也得两天多才能赶到。而周青与胡远身皆未去过流风域,只能又挑了个早年去过此处的蛮牛族本命大妖指路。 蛮牛族本就不爱动脑,再加上该妖自流风域回来已有四百多年,回来时又是乘坐传送阵,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只模糊中记得一些大城名山。 然而这位仁兄不知哪根筋搭错,明明不记得路,偏要说那座山他记得,这处湖他也见过,东指一下,西指一下,晃了三天,硬是没出了蓬瀛域。 周青与胡远身二人一开始看他说得理直气壮,真以为他指的是近路,直到他说话开始含糊才发觉不对劲。 “牛二,你指的好路!”胡远身坐在飞舟操纵舱内骂道,这三日他操纵飞舟颇为受累,可恶的牛二竟然胡乱指路。 周青早知道他叫牛二,听胡远身喊出,还是觉得有趣,当日初入妖界,遇到的蛮牛也是叫做牛二,怪不得蛮牛族立了战功得的奖赏竟是赐名。令人不解的是,蛮牛族与狐族交好,若自家族内起不出名字,为何不请博学的狐族代起? “过去四百多年,谁还记得路?”牛二丝毫不以之前乱指一气为耻,反而说得颇有底气,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那你还敢在众长老面前拍胸口说记得路?” “仗不让打,老子不得找个机会跑出来逍遥?”牛二嘿嘿笑道。 “跑就跑,为何乱指?”胡远身吼道。 “老子当真记得有这么一处山,那么一处河的!” “好好好,看你家长老如何拆了你的骨头?”胡远身气极反笑,一时却也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拿蛮牛族长老恐吓。 牛二不接话茬,转而吹嘘道:“告诉你远身,流风谷附近有老子一处洞府,当年流风谷主可是常去做客的!到了那,不用素心出面,老子自去摆平!” “人家是吹牛,你是牛吹!少来废话,到了再说,若真误了族内大事,你知道什么后果!” 胡远身骂完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调整方向往东南飞去,若出来之时直奔东南,即便是差,也差不到哪去,此时再冲东南,只怕又差了方向。无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了流风域再另行打听。 周青赶路不顺,他那困于玄天宗内的义弟楚怀信也是烦心忧愁。 此时的玄天宗花开满地,芳香四溢;岛外酷暑难耐,岛内却凉风习习。众弟子这段时间拼了命的修行,到处都是各式操练,唯独楚怀信一人悠悠哉哉、四处闲逛。 而他身后紧跟着的两人,满脸不忿,不时冲着楚怀信背影努牙突嘴。 “你两个成天对我咬牙切齿,莫不是看我好欺?”楚怀信头也不回,冷笑道。 这二人可知道这位爷的手段,惹怒了他,走到路边也能冲着灵药踩上两脚,谁能一直全神贯注盯着他?毁的灵药,算不到他头上,只能算到看守之人头上啦!刚才已被他踩了一脚,指不定要扣掉多少月俸,哪敢再顶撞,闻言忙回道:“咱兄弟对公子敬佩有加,这是啧嘴称赞,哪里是咬牙切齿?” 楚怀信也不与他们计较,又问道:“我听说逍遥宗灭了,可有此事?” 二人中稍年轻些的爱卖弄,闻言回道:“确有此事,可怜逍遥子五百年前就已分神圆满,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还听说,云泽域魔尊黑衣黑剑,是位绝世美人,是否属实?” “属实属实,家师曾与她交手五百回合,正是看她貌美如花,不忍下死手,才惜败一招。”年轻弟子说的激动异常,仿佛与魔尊交手之人是他一般。 “不对啊师弟,前几日你说三百回合,怎么今日涨了两百?”年长弟子装得一本正经,心里却强忍笑意。他与年轻弟子虽以师兄弟相称,却不是一个师父教授,因而有意看他笑话。 楚怀信有事打听,哪能让他捣乱,忙岔开话题问道:“还听人说,天枢门有位青莲仙子,仙姿玉貌,可有此人?” “仙姿是仙姿,玉貌却无人见过。”年轻弟子躲过揶揄,继续卖弄道。 “另听人说,与其并肩的还有素衣仙子、飘飖仙子,是否当真?” “这……名号倒是不错,却无此二人。”年轻弟子搜肠刮肚,也没想到有什么素衣仙子,只能如实回答。 楚怀信可不认得莲儿,故意问青莲仙子,就是想借机打听颜素衣、柳飘飖的消息。他以己度人,以为自己被掳走,柳飘飖八成也被掳走,兄长前来寻他,多半也会带上颜素衣,因而才有此一问。 楚怀信再无问题,索性踱步回了房间,两名弟子则守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房内乱作一团,废纸四散,墨汁遍地,鞋袜衣裤更是随处乱扔,楚怀信也不收拾,自靴底一抹,又抓过另一双靴子,将手中残屑抖落到靴筒。 这一年来,他将靴地涂上松油,每隔两天踩上几株灵草,回到房中再将靴地残叶抖落到另外一双靴筒中。时至今日,总算凑齐了所有药材,只需滴上几滴鲜血,立马就成剧毒。 毒性虽大,奈何分量太少,只能挑关键之人使用。眼下大阵紧闭,除非毒了掌门,要挟弟子,不然别无出阵之法。此毒虽不用口服,只消触到皮肤即能生效,然而想沾到掌门身上,只怕也不可能。 除非…除非老子拣枉死城中没用的老杂毛卖上几个,得了他信任,或许还有可能。嗯…哪几个老王八合适?驼子李虽将自己掳走,待自己却着实不错;宋瘸子最可恨,老子却发过誓要亲手将他胳膊腿全打断,也不好让别人占了先机。 楚怀信想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合适出卖的,只能心里发狠道:“一群老乌龟,等老子亲手将你们一个个毒翻!” 正烦恼中,忽听门外年轻弟子喃喃道:“素衣素衣,这名儿怎么这么熟?” 第90章上 流风谷踪迹难觅 赤霞域飞焰焚天 流风域北接长青,西邻赤霞,西北角与天枢接壤,东、南半域则尽是汪洋。南边汪洋叫做南海,东边的则叫做无崖海。为何一片海域要分两个名字,皆因南海有边,正南三千万里有一巨大山脉阻住水流,过去则是芥迷带,这就算到了边。而无涯海无边无际,远古之时,神魔二族也未能探出边界,因而得名无涯。 周青三人一路往东南,经过天枢域,打听许久,也无人知道流风谷具体方位。三人只能继续前行,出了天枢没多久,牛二又开始指指点点,胡远身自然不信。刚巧遇到一处崇山峻岭,其上有一小型门派,于是胡远身独自落下,再去问路。 奈何小派掌门不过一元婴初期的修士,只年轻时听过一耳朵流风谷,因看不透来者修为,心里恐慌,随意往东南一指,说流风谷并不在陆地之内,而是在南海诸岛之中。 这掌门所说,倒与牛二不谋而合,胡远身不疑有他,上了飞舟,就交由牛二操纵。 牛二控制飞舟,一路不停,果真来到南海诸岛,只可惜岛屿虽多,却全无一人。无处打听,只能继续往东南飞,过了五六天,直至南海边缘,也未能找到流风谷。 三人无奈,只能调转方向又往回飞,连着十余天操控飞舟,胡、牛二人都是疲惫不堪、面容憔悴,只能找了处岛屿稍作歇息。 刚下飞舟,牛二就大叫道:“在那!都怪你,老子说了要慢慢寻找,你非得急着赶路。飞舟太快,神识刚扫到,又没了踪影,哪来的时间分辨。” 胡远身不理他抱怨,顺他手指方向放出神识,果见二百里外分布七座小岛,正与天上七星呼应,其上密密麻麻竟全是魔卒。 “流风谷在那七座小岛中?”胡远身问道。 “那倒不是!这七岛与七星相似,呈勺状布置,顺着勺柄直行万里即能找准方向。” 勺柄正好指向正东,三人再不歇息,上了飞舟,往东飞去,刚飞出两息,就听得一声巨响,随即舟体狂震。胡远身强提精神,操纵飞舟拼命飞驰。 东飞之时,舟后又不时传来震动,周青放出神识,才发现一直攻击飞舟之人黑气萦绕,想来又是一位魔尊。眼瞅着舟体震动越来越大,防御阵法再撑不了多久,一道身影飞来,与魔尊交起了手。 胡远身不管不顾,继续前飞,过得十几息,总算看到一处无比巨大的岛屿,其外环绕着数百小岛。大岛上一块巨石,其上三个大字:空灵岛。 胡远身当即大怒:“牛二,你当我不识得字?” “嘿嘿,绕过它,再往东三万里,有三座小岛,其中一个就是老子当年的洞府,流风谷必然在那附近!”牛二笑道。 “因何断定?” “你当老子骗你?当年流风谷主真是常去做客的。” “混蛋!老子要流风谷确切方位,可不是等他们前来!”胡远身气极,也以老子自称。 “先祖也未能找到流风谷具体所在,何况咱们?等着就是!”牛二不以为然道。 “既然牛前辈说了流风谷在三岛附近,咱们到了再仔细搜寻即是!”周青说道。 “嘿嘿,素心有所不知,流风谷神神秘秘,可未必在岛上,说不定在海底呢!”牛二得意道。 “它在不在海底,干你何事,用你得意?”胡远身此时看牛二,是怎么看怎么烦,于是出言讥讽。 “老子与流风谷主喝过酒、吃过肉,还差点拜了把子!”牛二继续得意。 “老子羞与你为伍!” 胡远身骂归骂,手上可没闲着,飞舟很快到达牛二所说的三岛。 “龟儿子,敢抢老子地盘!”牛二离得老远,就开始大叫,看他满脸涨红,若不是飞舟在胡远身掌控之中,出不了舱,不然早就飞出去与占岛之人厮杀一番。 胡远身稳住飞舟,放开阵法、舱门,嘴里骂道:“厮杀去吧,早些死了,总好过回去扒皮拆骨。” 牛二一闪身出了舱门,往前飞出数十里,立在空中大叫道:“岛中的猪崽子听着,爷爷外出云游,尔等平白得了四百年好处,现在逃命还来得及,过得三刻,滞留者死!” 话音刚落,一名黝黑壮硕的汉子乘风而来,先打量牛二一番,接着拱手说道:“在下朱文,见过牛爷!” 未等牛二发话,胡远身已闪了过来,掏出一枚令牌,说道:“眼下八族合盟,这枚妖盟令,你可识得?” 朱文躬身回道:“回胡爷话,在下虽未见过此令,祖上却有记载。天下妖族是一家,胡爷有何吩咐,在下以及族人必定竭力而为。” “如此甚好,尔等久居此地,可知流风谷位于何处?” “流风谷神神秘秘,在下只知其名,从未见过真人,位于何处更不得而知。” 胡远身心说牛二所说倒也不虚,只能另改话题,问道:“听人说,流风域有高手出动,情况如何?” “不知几位来时可曾见过一处七星岛,魔族近来全部集于该处,拦了不少修士。人族确有高手出动,月余之前,空灵岛附件大浪滔天、电闪雷鸣,在下只敢远远看着,瞧得并不真切,只知有三人围斗魔尊。魔尊手持一把魔刀,硬生生劈死一个,另外两个则重伤逃跑。” “魔尊毫无损伤?” “它与咱们不同,一不流血,二不断肢,离得太远,根本看不出有何损伤!空灵岛倒是与魔卒打得各有死伤。” “说起空灵岛,他们以驭兽为手段,怎能容下咱们?”胡远身奇道。 朱文尚未回话,牛二就卖弄道:“远身有所不知,南海诸岛中奇兽甚多,不修天道,只壮己身,遇到咱们妖族也是不死不休。空灵岛主要以驭此奇兽为主,至于咱们妖族,一旦开了悟,可杀却难驭。 因而空灵岛与咱们并无太大冲突,不过两族一向是敌非友,时不时的总要打上几架,当年老子占岛之时,也杀了不少空灵岛弟子,只要不杀它核心,空灵岛的老怪物只当锻炼弟子,是不会出手的。” 朱文等牛二卖弄完,才建议道:“胡爷,此处再往东三十万里即是无涯海,一旦闯入再难回头,与其四处乱转,不如就在此处等候。人族三大高手一死两伤,岂肯善罢甘休,不出几日,必然再来寻仇。那时再出面打听,或许会有所获。” “是啦,刚才出手相助之人,身影奇快,说不定就是合体高手,或许还会路过此地。”周青附和道。 第90章下 三人来到岛上,朱文放手下外围观察,等到天黑也没见那人路过。事已至此,众人皆无主意,只能安心在岛上等候。 次日一早牛二撂下句“出门会友”,就跑得不知去向,连着三天愣是不见回来。胡远身算是看清了形势,既然急也没用,索性先去空灵岛拜访。空灵岛也是万年大派,又同在一域,说不定知道些流风谷的隐秘。 胡、周二人再次乘坐飞舟来到空灵岛,此时岛上大阵齐开,莫说主岛,外围小岛也无法踏足。 收了飞舟,胡远身悬于空中提气喊道:“我二人乃晴川域散修,有些奇物要找贵门交易。” 外围小岛闪出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短衣短裤,只见他满脸不耐,昂头问道:“晴川域散修众多,是哪一路的?” “我兄弟二人一直在山中潜修,无门无路,是正经的闲散之人。” “晴川域又有什么稀罕玩意?” 胡远身忙掏出一件紫色皮囊,抖开袋口,放出一只翠绿的蝴蝶。绿蝶出了皮囊眨眼就变作磨盘大小,翅膀一抖,凭空消失不见。 小厮急道:“哎呀呀,暴殄天物!” 胡远身挥手取出数十件皮囊,笑道:“小兄弟莫急,还有还有。” “快快随我入岛!”小厮叫道。 二人落下,胡远身一个站立不稳,手正好搭在小厮肩膀上,再一抖,一件皮囊刚好落在他怀里。 小厮哪还不懂,当即心花怒放,开开心心领着二人进了岛。 隔着大阵往里看,总像是雾里看花,进入其中才知什么叫别有洞天。 左右竹林,清气弥漫;脚下苔径,萦纡宛转。绕过竹林,入眼一片淡白素净的小花,像是山野芗花,却比其娇贵;又像梅花,却少了几片花瓣,多了几分淡雅。 花中无蜂无蝶,却飞着十余只如蜻蜓一般的虫子,浑身晶莹剔透,唯独两只眼睛时红时绿。 胡远身心说这虫子倒是从未见过,看来就是牛二所说的奇兽、奇虫了。妖族隐世数十万年,这些奇兽、奇虫要么远古就有,却不甚出众,未被先祖记录;要么是后世繁衍出的新物种,当下也不以为奇,继续往前随行。 过了那片花地,就是各类寻常鲜花,说寻常,也仅是相对那片小花而言,放在天枢,仍是十分名贵的奇花,大多都能入药、炼丹。再看空中,漫天奇蜂异蝶飞舞不休。 走出百丈,上了一处台阶,再往右转,来到阁楼群,入口一块巨石,上写:外门蜂蝶岛。正中一间阁楼上有匾牌,另写:执事处。 执事处共有三位执事,不分正副,今日当值的姓张,看模样三十来岁,金丹初期修为,短眉脱发,面向刻薄。 一番引见,说明来意,张执事才冷漠道:“二位来的不是时候,岛主与长老出门议事,至今未归。” “那就留下几只奇兽,等贵岛主回来,若觉合用,再烦请张执事遣人传话,咱们就住在正东三万里三岛之上,事成必有重谢。”胡远身拱手说道。 “也好!” 胡远身取出六件皮囊,五件留给岛主试看,一件当作见面礼送与了张执事。 张执事神识扫过皮囊,不禁大吃一惊,这里个个都是绝了种的珍禽异兽,有三只据记载十分厉害,即便自己不用,也能换来大把灵石。于是将其中放着三眼毒鳄的皮囊揣到怀中,其他五件则存于库房。 得了好处,就不好再冷言冷语,张执事变出笑脸,先吩咐小厮看茶,再给二人让了座,接着说道:“二位远道而来,总要喝了茶再走,若给岛主知道鄙人怠慢了贵客,保准要罚。” 胡远身正要借机打听形势,于是拱手说道:“叨扰了!” 等小厮斟完茶,张执事才问道:“这些珍禽异兽,自何处得来?” “我兄弟二人随师父隐修于深山,大半异兽都是自山中得来,那处大山名叫虚梦山,位于晴川域极北。”胡远身口中所说虚梦山系晴川域有名的深山,仅有一半,另一半则在芥迷带中,一不小心就会踏入虚空,再出来就变了地方,好似做梦一般,因而得名虚梦。 “虚梦山众人皆知,往年岛中也常有弟子前往捕兽,却未曾听过这些物种,莫不是芥迷带里跑出来的?”张执事好奇道。 “在下也不知这些奇兽自何而来,咱们兄弟抓捕之时,也费了不少力气,有些还是家师出手抓来的。哎!只可惜师父他老人家……” “尊师仙去了?” “为救我兄弟二人,死在了魔尊手上。”胡远身撒起谎,简直信口拈来。 “二位节哀!眼下何止你师徒遭难,咱们还不是一样,整日只能闭阵不出。若说惨,逍遥宗六万年大派,三把仙剑,四位分神,还不是落得个灭门的下场!” “谁说不是呢?逍遥宗当真是惨!”胡远身叹道。 “嘿嘿,比起赤霞域飞焰门,这算的了什么?” “愿闻其详!” “飞焰门独霸一域,向来嚣张跋扈,仗着弟子众多,自打魔族出世,就开始竭力抵抗。然而赤霞域魔尊更加强势,不管魔卒与修士如何打斗,单枪匹马冲到飞焰门,仗着一把魔斧,硬是杀了三位分神长老,若不是飞焰掌门顾檐雨刚好外出归来,祭出先天火灵,只怕一年多前飞焰门就灭了。 飞焰门死了长老,不知收缩退避,反而与魔族斗的更凶。弟子小规模骚扰自不必说,顾掌门更是亲自上阵,与魔尊杀得难解难分。一年多来,赤霞域地失其六,飞焰门弟子更是死去八成,若不是顾掌门手中先天火灵太过厉害,只怕剩下两成弟子也已死绝。 飞焰门可不比咱们收徒严格,它那弟子良莠不齐,赤霞域但凡能够修行的,全部收入门中,少说也以亿计!八千万弟子换来的只是三十万魔卒,可笑啊!” 周青心说尔等不敢抵抗,别人出头,却又反过来讥讽,嫉贤妒能到这般地步,当真是无耻之极!气得连火灵之事也不愿再问。 胡远身却帮他问道:“那先天火灵真有如此厉害?” 第91章上 胡周身陷空灵岛 牛二大闹玄基山 张执事抿了口茶,回道:“先天火灵虽说稀有,也非独一无二。顾掌门那只之所以厉害,在于飞焰门《异火经》得天独厚,正好可以驯养火灵。 除了火灵,飞焰门另有不少异火,对阴魂魔物天生克制,这也正是顾掌门敢跟魔尊叫板的倚仗。” “大浪淘沙,飞焰门幸存下的两成弟子想必都是精英,未必算是坏事。”胡远身笑道。 张执事闻言一口茶险些喷出,愣了片刻才说道:“是啦,飞焰门弟子众多,死了八成,仍剩数千万,若真熬过此劫,怕天枢域也要易主。” 胡远身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说这些大派弟子当真是酒囊饭袋,如此浅显的道理,还用多说? 周青当日听秦逸说起过飞焰门,只道它威势滔天,今日听张执事讲起,不禁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单轮顾檐雨的气魄,就已让人心折。 眼下还不是打听流风谷的时候,聊无可聊,周、胡二人起身告辞,回了三岛。 又等七日,蝶蜂岛守门小厮乘一小型飞舟前来传话,说掌门有请。 小舟换大舟,不消片刻来到蝶蜂岛,仍是先去执事处。张执事满脸含笑等在门口,稍作寒暄,便领着二人来到后院。 院中立着座八角亭,亭中布了个八角阵。三人同时入阵,稍一晃,来到一处广场。入眼景象,震撼人心。空中灵气如雾如雨,浓到难以化开;地面则是清一色的淡蓝水晶,迎着光线闪闪发光;正面一座百丈高宫殿,通体皆是紫晶,也不知何物粘结,看上去浑然一体。宫殿正门匾牌由整块美玉打造,通体苍翠,只上面鎏金的紫晶宫三字坏了灵性。 再看广场中央一块千丈高的茶色水晶,上面通红三个大字:空灵岛。 周青心说空灵岛徒有虚名,震撼人心不假,未免太过俗气,尚不如外围小岛显得空灵。 胡远身捂着嘴巴惊叫道:“哎呀呀,枉活数百载,今日才知何谓华美!” 周青见他表情浮夸,只能强忍笑意附和道:“张执事,贵岛该不是把龙王的水晶宫搬来了吧?” 张执事得意非凡,笑道:“龙宫不过以讹传讹,咱们这紫晶宫可是实打实的。” 不知是有意显摆,还是另有用意,张执事走得并不算快,时不时还要指点二位北地来的土包子。只可惜他人缘不好,又或者身份低微,一路所过,遇到不下百位弟子,竟无一位与他招呼,全都冷脸避开。 将至紫晶宫正门时,一位英俊不凡的年轻弟子拦住三人,冷笑道:“姓张的,不在外围养蝶配蜂,谁让你来的主岛?” “冷师兄,小弟今日奉了掌门之命,特邀贵客前来,还请通报一声。”张执事躬身说道。 “我呸!你个杂碎凭什么跟老子称兄道弟?”年轻弟子说罢也不管张执事如何反应,转过头来一脸和煦,冲周青二人说道:“贵客莫怪,快快有请。” 看来他早知张执事有事前来,之前一问,明摆着是存心刁难。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周、胡二人自然无心多管,索性冲张执事拱了拱手权当告别,而后随年轻弟子步入紫晶宫。 张执事一张脸紫成了猪肝,强挤出笑脸,却没立即离去,而是立在门口屏气凝神调整了好几息,再转身时又变回了那副半死不活的刻薄之相。 紫晶宫内一应装点全是水晶,就连桌椅、蒲团都是水晶雕成。 年轻弟子笑道:“贵客心里必定在想,空灵岛徒有虚名,白搭了空灵二字。” 周、胡二人连忙摆手否认。 年轻弟子摇摇头继续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南海灵气不均,有些地方浓稠如雨,有些则稀薄若无,并且经常变化。当年祖师爷占此岛开宗立派之时,灵气十分浓厚,未曾想不过三年,竟一夜全无。 那时弟子都已习惯此地,不愿搬迁。祖师爷无奈之下,只能四处找寻聚灵之宝,机缘巧合于海底找到一处水晶矿。这处水晶不同于其他,正有聚灵之妙用,全矿采完,刚好凑齐这长宽十里的广场和高低百丈的宫殿。广场所用系水晶矿外围水晶,这紫晶宫所用则是最深处的水晶。 二位应有所感觉,广场上灵气比之寻常内陆之地要浓上百倍,而宫中又比大殿浓上十倍。所以,珠光宝气并非咱们刻意炫耀,实在是出于无奈!” 话说话刚好来到一处静室,年轻弟子轻敲房门,说道:“禀掌门,二位贵客已至。” “进来吧!”屋内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年轻弟子推开房门,请二人进了房,自己则躬身闭了门,立在门外。 房间不大,仅有三丈长、两丈宽,摆设也十分简单,正中桌上供着祖师爷画像,地上则摆了八个水晶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名长眉老者盘坐于蒲团之上,满脸和气望着二人,笑道:“鄙室简陋,让二位贵客见笑了,快快请坐。” 周、胡二人各自作了个揖,报上真实姓名,这才盘坐在老者对面。 “老夫姓葛名南平,忝为空灵岛主。二位之前所留奇兽老夫甚为喜爱,不知还有何物,不妨全拿出来。咱们空灵岛虽地处闭塞,却也有些特产,想必能挑出些入二位法眼的。”老者笑道。 胡远身也不多说,当即将兽囊全部拿出,摆在葛南平身前。 葛南平扫了一眼,含笑问道:“二位有何要求?” 周青接口说道:“只为拜见前辈,别无所求。” “哦,见老夫何事?”老者并未太过惊讶,语气仍是十分淡然。 “我兄弟二人有要事要见流风谷主,还望前辈引见!” “流风谷主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有何要事,不妨说来听听。” “眼下魔族祸乱,生灵涂炭,我兄弟正为抗魔而来!” “就凭你二人?” “外加我一族!”胡远身收起敛息符,扔出妖盟令。 葛南平稍一愣神,接着大笑道:“哈哈…有意思!妖魔二族刚联手灭了逍遥宗,怎么转眼又要与人族合盟?莫非尔等分赃不均?” 第91章下 “岛主明鉴,我族与魔族不过假意联合,目的正是为促成贵我合盟。”胡远身正色道。 “当老夫好骗不成?妖魔自古沆瀣一气,与我合盟是假,存心利用是真!若真要合盟,当由你八族长老出面,哪会像你这般遮遮掩掩?”葛南平怒道。 周青忙接口说道:“前辈,他是妖族,晚辈却是实打实的人族。之前胡兄隐藏身份也是为避免节外生枝,绝非有意隐瞒。我二人受妖族众长老所托,本是前往流风谷的,只因寻路无门,才不得不劳烦前辈引见。” “他有敛息的宝贝,你就没吗?还不快快显出真身?” “前辈息怒,晚辈真是人族。”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未说完,胡远身已忍不住气,当即挥出番天印砸向葛南平。 葛南平祭出一把五彩琉璃伞,一刺一挡,卸去番天印冲劲,再一挥手将二人定在原地。番天印虽被他卸去冲劲,仍是不停见长,落地之时已有一丈大小,直将地面砸出个数尺的大坑。 周青缓了半息,手脚松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装作无法动弹,看葛南平如何处置。 “嘿嘿,狐族至宝竟然会放在你小子手中,当真是欺我无人!”葛南平讥笑道。 胡远身脚不能动,手不能言,强运真气又冲一息才缓过劲来,却不再动手,只大笑道:“尔等自己作死,就等着灭族吧!” 此时房门自外推开,闯入数名元婴弟子,先封了二人经脉,再分别押住等候掌门发落。眼下实力悬殊,二人都未做丁点反抗。 “卸了储物戒,押入死地!”葛南平吩咐完,唯恐弟子封脉手段不济,又补了八十一道封灵阵。 众弟子不将二人押往外面,反而直往里走,转来转去,又下了四处百丈高的台阶,来到紫晶宫地下。与上面光芒万丈截然相反,这里漆黑潮湿,只一道传送阵周围点缀了七八颗夜明珠,发出些淡淡柔光。 经传送阵,再换了个地方,漆黑如旧,潮湿更甚,周、胡二人没有真气护体,不大会功夫已然浑身湿透,比泡在水中还要难受。 押送弟子将二人举起,往前一扔,扭头就跑。 二人被扔出百丈,忽觉身体一冷,又换了个地方。少了黑暗,却更加潮湿。入眼一颗磨盘大小的珍珠,正散发出淡淡微光,堪堪能将四周照亮。但见立足之地虽不大,仅有百丈长宽,却尸骨遍地、层层叠加。 二人被封了经脉,无法闭气,入鼻一股烂臭直熏得隔夜饭都要吐出。周青只坚持三息,就将腹内饭食尽数吐出;胡远身修为精深,十天半月也不吃上一顿,吐无可吐,只能干呕。 正呕吐间,忽听一道悦耳声音传来:“二位公子入了人家闺房,该当何罪?” 二人惊得满身冷汗,这方寸之地,已拿神识扫了数遍,并无半个活人。再去看时,哪还有遍地尸骨,只有粉红一片,粉红的帐幔,粉红的妆台,还有个粉红的女子。 看她侧卧帐幔之中,媚眼含春带俏,嘴角似笑非笑,玉腿曲撩,裙褪纤腰,生已七分妖娆,谁怜这三分痴娇? “嘿嘿,美人儿看中咱们哪一个?”胡远身回过神来,看她原来是个蚌精,与自己也算半个族人,于是调笑道。 “奴家这媚功总学不好,不如你来教教奴家?”蚌精娇笑道。 “也要你学得会才行!” 蚌精自然知道狐族神通无法外传,也不再与他调笑,转而问道:“今日正需练功,二位谁来?” “说清楚了再练不迟,你是被空灵岛困于此处,还是与他们商议好了?” “困于此处如何?商议好了又如何?” “若是困于此处,咱们理当同心协力,找出生路;若商议好了,咱们只能自认倒霉。只可惜,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你炼到极致也难逃魔族之手。” “什么魔族?” 胡远身心说就知道你也是被困在此处,于是说道:“魔族千万大军横空出世,现已荡平八域,正准备与人族决一死战。我二人正是奉了族内长老之命,前来与人族合盟,未曾想空灵岛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竟将咱们困于此地。 你既已开了悟,必然不会被空灵岛驯化,与其在此虚耗,不如助我二人离开此地,家母是狐族大长老,贱内是狐族族长,若此事能成,保你于妖界有一栖身之地。” “如何信你?” “身上信物皆被空灵岛夺走,一时也没什么能够证明身份,信不信全在你。” “即便有信物,也帮不了你,我困在此处已有数万年,期间试过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走出这方寸之地。” “空灵岛不过开派万余年,你如何会被困住数万年?”胡远身奇道。 “哪个说我被空灵岛困住?他们也是偶然发现此地,经常送些人进来而已。” “这么说他们也解不开这处禁制?” “那是自然!” “素心啊素心,人族合该灭族!”胡远身叹道。 此时周青正全力破解封灵阵,他曾与芗女多次交流破阵手法,因而十分熟悉,虽说每个人布置封灵阵的手法有所不同,却是大同小异。就在胡远身与蚌精谈话之时,已被他破去三道。听到胡远身叹气,也顾不上回话,只一心破阵。 而此时周、胡二人的同伴牛二,正在一座山中叫骂。与他对立之人看模样三十来岁,风度翩翩,颇有几分仙家气韵。 “苏老四,你当年偷喝老子多少美酒,让你引见一番竟然不肯!”牛二指脸骂道。 “好不要脸,当年是谁天天诱老子喝酒?若不是你,老子会被赶出流风谷?”苏老四有模学样,指着牛二鼻子反骂。 “老子不与你争执,只要引见给流风谷主,过去种种,牛爷既往不咎!” “我呸,你还既往不咎,当初若不是你跑得快,老子非得宰了你下酒。” “呵!老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宰!”牛二说罢化出原形,直冲苏老四撞去。 苏老四知道他的厉害,也不与他正面硬抗,闪身飞出数里,祭出一把宝剑,再一抖,宝剑自动攻向牛二。 牛二却不管宝剑,拖着它直往前冲,眨眼就将山口处铭石撞碎,可怜了其上玄基山三字形意相连,颇有韵味。 92章上 流风萧谷主现身 空灵葛南平探秘 苏老四气得浑身乱颤,大叫一声,又祭出一枚阵盘,冲着蛮牛指指点点。不过半息,牛二迷在阵中,开始原地绕圈,那把宝剑终于追上,与他斗在一起。 单凭一把宝剑,如何敌得过变了身的本命大妖?不两下,宝剑已显败相,悲鸣不已。 苏老四一咬牙,同时挥出八把宝剑,与之前那把合成剑阵,一把主攻,其余按八卦方位游斗。 蛮牛体型太大,很难招招避开,不消片刻,浑身已布满伤口,好在他皮糙肉厚,只破了皮,并未伤到要害。然而久斗下去,难保不出意外。 牛二无奈,只能变回人形,祭出两把八棱亮银锤,与九剑游斗起来。 苏老四仗着神识远程操控飞剑,又有阵盘相助,占尽优势;牛二却是仗着真元雄浑、势大力沉,倒也斗得酣畅。 斗了一刻钟,牛二性急,索性卖个空档,左腿硬吃一剑。双手持锤一搅,将主剑搅落在地。顺势一扫,其余八剑也尽皆落地。 飞剑受创,苏老四当即神识大损,再分不出神识控剑,只能单控阵盘,陷住牛二。 别看牛二说话没谱,真与人争斗起来却有勇有谋。只见他陷在阵中毫不慌乱,先挥出一把灵草吃下,待伤势止住,才出言讥讽道:“苏老四,还有什么宝贝只管使出来,这种破烂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啦!” 苏老四闻言更怒,奈何他确实再无手段,只能怒骂道:“牛二,老子有的是时间,先困你百年再说。” “嘿嘿,百年不过牛爷一场大梦,值得什么?倒是你小小元婴,修为不进反退,能有几个百年?” 苏老四正在草拟措辞,准备骂个痛快,就听远方一道声音传来:“哈哈...好一个大梦百年!牛二爷,多年未见,修为见长啊!” 苏老四听到声音激动莫名,再顾不上控阵,当即拜倒在地,喊道:“师尊!” 阵盘无人操控,迷阵也随即消失,牛二闪身来到苏老四身边,冲远方大笑道:“谷主大兄弟,你这万里传音的手段,越发得心应手哩。” “哈哈...哈哈!”随着笑声,过得数息,一道身影才飘然而至。 那人来至跟前,才看清他一身灰色长袍,非儒非道;满头花白长发,不盘不扎;长袍宽袖阔摆,花发飘逸飞扬。国字脸,细长眼,眸里天宽地阔,笑中云淡风轻。说他四十有余,偏偏无褶无纹;若说二十上下,怎会有这般气度? 那人先拂袖带起苏老四,接着冲牛二笑道:“牛二爷又来讨便宜,你与老夫称兄道弟,我谷内弟子可吃了大亏!” “怎么?大兄弟吃酒之时说得痛快,今日却要赖账不成?” “哈哈,酒时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断人肠!你不怕弟子找麻烦就成。” “大兄弟好不痛快,俺老牛直心肠,见到志趣相投之人就想磕头拜把子,四百年前未能如愿,不如咱们今日磕头祭天、结为兄弟,如何?”牛二叫道。 “少来耍贫,快说因何在此打闹?” “老牛多年未见大兄弟,心中十分惦念。可气这苏老四不肯传话,因而才打斗起来。” “也不怪他,当年他与你日日饮酒,险些坏了大事,遂被逐出师门,关于合欢谷隐秘的记忆也因此被清除,哪还记得去路。今日若不是老夫在谷中借法宝观察四周情形,也发现不了你牛二爷。” 牛二一愣,转身冲苏老四拱手说道:“俺老牛一时鲁莽,苏小兄弟勿怪。待会赔你块更大的石头,老牛为你题字!” 苏老四嗤之以鼻,哼哼两声没回话。谷主也不计较他混乱辈分,含笑问道:“牛二爷,可是为魔族之事而来?” “大兄弟料事如神,正是此事!” 牛二当即将妖族假意与魔族联合、真心与人族结盟之事说出。 谷主听完笑道:“咱们正愁实力不济,现有妖族相助,大事可成,快带我去见那位素心和尚!” “哈哈,俺就说大兄弟眼光深远,必不会像其他人族那般短见薄识。速去速去,看姓胡的再敢小瞧牛爷?” 牛二说罢当先而行,谷主随后,苏老四好些年没见过恩师,自然也一路追随。 飞上半天,来到三岛,问清朱文,三人不做停留,直奔空灵岛。 报出流风谷主的名号,自然顺利见到葛南平。听明来意,葛南平大惊失色,连叹数声,说道:“萧兄来得晚了,鄙人误会他二人是妖族奸细,已将他们押入死地。那处死地许是自然形成,无人能破,其内有一万年蚌精,只怕他二人早已成了蚌口亡魂。” “这…快去看看!”萧谷主说道。 葛南平亲自引路,来到死地,只见其内春光满堂、活色生香,除了一位**的绝色女子,哪有别人? 萧谷主手一挥,将附近潮浑之气全部凝于手中,压缩成一把寸长灰钉,甩向死地。 “砰”,灰钉再次化为气流四散,死地内仍是一片粉红,唯一变化的是女子原本笑得妩媚,此时却十分轻蔑。 牛二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强忍着没发作,见此情形,当即大吼道:“尔等自作孽,灭族也怪不得旁人!”说罢,身影一闪冲到传送阵,自行离去。 萧谷主阻住想要出手留下牛二的葛南平,叹道:“人族合该有此一劫!”说罢也闪身离开,苏老四紧随而去。 众人走后,只剩葛南平一人呆在原地,过了好大一会,才揉了揉眼叹气离开。 而他走后,死地内场景又是一变,周青、胡远身正好端端活着,此时四目怒瞪,双嘴怒骂,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哎呀,莫要骂了,与人族合盟,哪有与魔族联合稳妥?人族阴险狡诈,退魔之后,只怕又要向妖族痛下杀手。最关键的是,人族无法破开此地,魔族或许会有手段。”蚌精笑道。 结盟之事先是被葛南平阻挠,现又被蚌精干扰,周青满腔怒气,哪肯罢休。此时体内封灵阵尚未全部破开,又被蚌精定住,一时还不了手,只能大骂,骂不出声也要骂。 第92章下 胡远身稍好一些,妖族与人族合不了盟,还可以与魔族合盟,只要算计得好,总能捞得好处。因而骂上几句就停了下来,示意蚌精放开禁制。 蚌精去掉胡远身禁制,嬉笑道:“快劝劝你这伙伴,惹火人家,说不得要拿他修炼。” 胡远身却不理她,站起身来四处观察,只见靠里一面墙体不过寻常土壤,许是长期泡在海底,稍微泛碱。伸手抓去,手感松软,用力一带,土壤竟如糖稀一般,黏出一条。左手当中劈下,黏土顺力下垂,仍是牵牵扯扯,就是不断。 胡远身喃喃道:“古怪,古怪!” “莫要白费力气,这就是个打渔的网,进得来,出不去!也不知哪个王八蛋如此无聊,跑到海底布下禁制。”蚌精叹道。 “你当日也是从这里进来?”胡远身指了指自己进来时的地方说道。 “那倒不是,人家是从土里钻进来的。” “进来前可曾见到一处水晶矿?” “就是看中这处水晶矿可以聚灵,我才一直往深处钻,一不小心钻过了头,才陷入此地。” 周青闻言止住无声谩骂,使眼色示意蚌精放开自己。蚌精手段高超,自然不怕他使诈,当即除掉禁制。 周青得了自由,招出火灵,说道:“钻钻看!” 火灵正与水灵厮杀,出来时颇显狼狈,脸都瘪了,闻言打量一圈,接着捧腹大笑。 周青怒道:“少来幸灾乐祸,看你也本事稀松,球里斗不过水灵,出来也难破禁制!” 火灵蹦跳几下,又用小手将脸揉回原形,接着团起身子往墙里撞去。刚扎进去丈余,又被弹了回来。许是用力过猛,弹出来时又撞到背面禁制,再弹回来,如此来回数次,才堪堪稳住。 火灵头昏目眩,却不服气,再往地上撞去,结果仍如之前一般,弹上弹下,白搭一张脸刚揉成原形,又瘪了回去。 周青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将这满地枯骨烧了吧!” 蚌精将枯骨集于一角,火灵大张其口,喷出烈火,不出一息,枯骨尽成虚无。 周青见火灵再无用处,又将其收回玉球之中。 枯骨烧净,恶臭的气味却始终除不掉,胡远身捂鼻说道:“美人可有手段,去了这恶臭?” “谁叫咱们同病相怜,人家心肠又软,听不得别人求告。”蚌精说罢,挥来那颗磨盘大小的珍珠,说了声收,就见珍珠光芒大作,整个死地的空气全都打着卷儿汇入其中。 臭气一去,墙体里又渗入无数带着咸味的气流,虽说也有腥味,总好过万年尸臭。 没了恶臭,周青忽觉腹内空空,只可惜他储物戒被收,身上全无可食之物,无奈只能扫净一角,靠墙打坐,继续破解封灵阵。然而越坐越饿,过得两刻,肚子已开始咕咕作响。 胡远身听到动静,冲蚌精笑道:“美人好人做到底,送些吃食与我兄弟如何?” “人家困在此地五万年,哪有什么吃食?” “嘿嘿,你只需变回本体,割些边角,就够我兄弟吃的。” “你二人倒也有趣!不思如何保命,反倒打起人家的主意!”蚌精调笑道。 “美人有所不知,我这兄弟命藏大运,万不会困于此地。你想要脱身,还得靠他,些许血肉值得什么?”胡远身信口说道。 “人家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大运,待我瞧上一瞧!” 蚌精说罢,分出一丝神识钻入周青识海,刚看清全貌,就觉一道极阳之气卷来,炙如烈火当头,还未来得及逃走,已散逸当中。 “有趣有趣!人家保你吃食,你那水灵可得借来用用。”蚌精笑道。 水灵进入玉球已一年有半,至今仍不受控,好在已稳定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四处乱窜。听蚌精说完,周青如实回道:“尚不受控!须得再过些日子。” “无妨,只需答应即可。” 周青心说眼下不是逞强之机,乱世当前,自己一事无成,怎可活活饿死,于是说道:“成交!” 蚌精十分痛快,当即变作一只三十余丈的大蚌。贝壳粉红光滑,其上缀有不少水纹、云纹。蚌肉洁白无瑕,伸出三寸,上下壳稍一用力,三寸蚌肉整齐落下。 切完肉,蚌精再次化成人形,只见她左手臂上有一小小红印,显然这块肉是从此处切下。捡起肉,蚌精媚笑道:“人家的血肉可蕴藏着五万年的修行,吃此一块,顶你百年苦修。”说罢就要扔于周青。 胡远身却说道:“我这兄弟吃不惯生食,美人何不好心到底?” “呵!看你俊美无双,竟毫不怜香惜玉。姑奶奶已然生割己身,难道还要烤熟了喂他吃?”蚌精想必动了真怒,咬牙说道。 “不劳...你动手,再有半天,封灵阵即可全破,那时再吃不迟。”周青也不知如何称呼她,不好像胡远身那般轻薄,也不想称她做姑娘,更不想叫前辈,只能以你代称。 火灵顽劣,周青不敢让它烧烤,万一一把先天真火把肉烤没了,怕蚌精今日再无心情割肉。当下只能接过蚌肉,强忍饥饿,继续打坐破阵。 再说葛南平回到空灵岛,稍作寻思,就运起独门隐形功法离岛往东南飞去。飞出八十万里,才停了下来,若按方位来说,此处已然属于无涯海。果不其然,放眼四周尽是茫茫海面,全无岛屿。海水也不再是湛蓝一片,而是漆黑无光,原来这无涯海水连光线也照不进去。 葛南平隐身在海面之上,等了半刻,确定无人跟踪,才悄无声息潜入水中。越往下潜,神识越受限制,海水压力也越来越大。到了千丈之时,神识仅能放出里许,水压也如大山及顶。 葛南平面色平静,招出一枚掌心大小的血红玉环,凝气透入其中,玉环随即发出一道气罩将其周身包裹,既阻住了水,也缓解了重压。 继续下潜,到八千丈时,就见前方一座巨大宝塔斜着倒立海底。海底有多深,无人可知,葛南平当初也是被仇人逼至此地,侥幸发现此塔,至今也只从塔基下行了两层,然而就这两层已让他尝尽甜头。 一层长宽百里,生长着不少灵草仙根,虽说宝塔一直倒立,死了许多,活着的仍然价值不菲。 二层则存了千余件法宝,十余件仙器,虽比不上九大派镇派仙器那般顶尖,却比比法宝不知好上多少。 每层高不过百丈,若直至海底,还不知有多少层,必定越往塔尖去,宝贝越好。 经过数年苦思,今日灵光一闪,总算想到了三层破解之法。魔族当前,莫非老天故意提点,才让自己想出破解之法?葛南平心潮澎湃,不禁握了握拳,游到一层门口。手指飞快点上一圈,大门应声而开。 93章上 四界城中梅如雪 神机门里命似风 天枢东北,大山连绵,故曰连山。魔族侵入后,除天枢以外,外围八域属连山域损失最小,一赖其民风强悍,遇到魔卒多半以命相搏;二仗地势多变,魔族单靠百万之兵,仅能攻主城,无法掠深山;三靠神机门深通阵法、命数,往往可以料敌先机,再以阵法围困,倒也打了几场胜仗。 只可惜神机门也如九霞等门一般,有心借魔族之手除掉一些不受约束的散修,因而对敌之时,并不尽力,这才使得连山域虽百姓死伤不多,城池却失陷过半。 神机门位于连山域西南角,紧靠晴川域,比邻长青域,距离天枢域也不算远。再往西三万里,有座大山接连四域,叫做四界山,其内散修云集,高手聚众。 由于四界山地跨四域,往来之人甚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集市,而后再演变为城,取名四界城。四界城往日门迎四方来客,近日却城闭阵开,拒人门外。 城中正北方向,靠山处有一座宫殿般的建筑,远高于其他楼阁,正门匾牌上写:聚贤楼。 聚贤楼灰砖青瓦,古朴大气;旁边亭台楼阁,却又精致典雅。中间穿插曲水萦绕、树绿花香,立于其中,仰可观日月丛山,俯可视悲喜人间。 然而如此雅致之所,竟有人吵吵闹闹。寻声看去,就见聚贤楼大堂中,左右两排各坐八人,正中位置却空空如也,吵闹声正是这十六人发出。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面红耳赤、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态势。 无人主持,众人又各不相让,一时难以争出结果,正僵持时,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神机门首徒梅如雪前来拜访。 两地相邻,往年皆是四界城修士登门拜访,神机门还从未有过回访。骤听梅如雪前来,众人吃惊过后,慌忙止住争吵,齐齐整理衣冠,快速往城门飞去。 先开城门,看清来人,再开阵法,以礼相迎。来人二十上下,身着素白丝袍,头戴淡青纶巾,仪容俊美,姿质风流。立地好似梅间雪,笑时又如雪中梅。双叶眉聚山水秀,浑然不似世间人。 迎接之人多半只闻其名,未曾见过真人,见他这般风度,不禁心折,齐声说道:“恭迎梅峰主!” 神机门所占大山叫做神机山,山中主峰七座,各以七星命名,唯天枢峰避讳天枢门,改叫贪狼峰,由神机门主亲自执掌,而首徒梅如雪则执掌瑶光峰,因而外人皆称其为梅峰主。 梅如雪回礼道:“众位请了,在下奉家师之命,一来吊唁何城主,二来商议抗魔大计。” 这边十六人也没个领头的,只能纷纷说道:“快快有请,咱们聚贤楼说话。” 众人再次回到聚贤楼,四界城修士多番礼让,非叫梅如雪上座。 梅如雪红尘行走多年,哪肯喧宾夺主,当即拉过板凳,偏坐一旁,正色道:“何城主雄才大略,只可惜惨遭魔手,令人扼腕!眼下还不是伤悲之时,还望诸君节哀顺变,以大事为重!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四界城还得尽早选个头领。” 列坐十六人本毫无悲意,被他一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悲愤填膺的模样。 梅如雪接着说道:“四界城与鄙门紧邻,向来互助友好,眼下魔族为祸人间,咱们更应同心协力,共抗魔族。一来为何城主报仇雪恨;二来为天下苍生求福禳灾,诸君以为如何?” 这番话先占了大义,又说了私利,十六人哪好反驳,只得齐声回道:“自当如此!” “既如此,咱们先草立盟约,商议细节,待诸君选出头领,再由家师与头领正式结盟,如何?” 四界城修士自无异议,双方开始商定细节,包括如何出兵,谁来指挥,各自职责,以及功成之后如何分配利益等等。 神机门主动前来,自然做好了让步准备,因此很快达成共识,只等四界城选出头领。 然而一到争选头领,十六人再次分成两拨,双方人数相当,各不让步,聚贤楼又变成了起初那般吵吵嚷嚷的局面,争到天黑,也没个结果。梅如雪一言不发,只静观其变。 虽说修士可以长期辟谷,然而吃喝招待还是常规礼节,不可或缺。梅如雪贵为神机门首徒,又是下任掌门不二人选,四界城修士不敢怠慢,只得停下争执,安排招待。 由于上任城主何书痴新丧,梅如雪拒绝隆重招待,只简单和众人各饮一杯,算是全了台面,也祭奠了何城主。 酒毕,众人领梅如雪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僻静之所,安排好下人伺候,这才一一告辞。 小院虽小,长宽不过十丈,然一应奇石流水、亭台廊榭,应有尽有,也算是别致典雅,而此处远离闹市,独立于山脚之下,听得旁边微风抚竹、溪水淙淙,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梅如雪踱步到亭中,安坐于木凳之上闭目倾听,不时露出会心笑意,仿佛已融入了山野之中。 过得半个时辰,天色骤变,原本无月有星,现在星辰隐去,狂风大作,显然一场暴雨即至。果不其然,没出半刻,漫天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滴落,溅入亭中,梅如雪却不闪不避,更不运功,任由衣角湿透。再看他,一张脸上笑意更浓,耳朵一动,张嘴说道:“康兄既然来了,何必徘徊?” “在下班门弄斧,让梅峰主见笑了!”随着声音,闪来一道身影,快速落入亭中,正是四界城十六修士中的一名。 梅如雪让出座位,笑道:“康兄隐匿手段高明,若以神识来看,无人能辨。在下不过是双耳天生异于常人,听力远超神识,才能堪堪辨出。” “眼下暴雨大作,梅峰主还能以听力辨人,真叫在下开了眼界,往日只道听途说,今日才知传言不虚。” “哈哈,咱们莫再互相吹捧!康兄能够前来,在下深感欣慰。你所求正是我所想,何时行事就要看康兄的安排啦。” “梅峰主快人快语,事成必有厚报,等我击掌为号!”说罢闪身离开,消失于雨夜之中。 第93章下 梅如雪继续闭目听雨,静坐一夜,天色放亮之时,雨势刚好止住。 暴雨初晴,旭日东升,先起身吐纳半刻,而后慢练拳脚,过得一个时辰,收功洗浴,换身淡蓝袍子,再往聚贤楼飞去。 聚贤楼中十六人早已聚齐,难得没有争吵,看到梅如雪到来,全都起身示意。 众人坐回之后,皆不作声,姓康的率先说道:“咱们争了半月,也没个定论,总不好让梅峰主一直等在此地!康某先表个态,只要能为义父报仇,再将四界城经营妥善,城主之位让与海叔又何妨?” 对面八人闻言皆是一愣,过得片刻,首座上花发修士起身说道:“静远,老朽当年追随何大哥自北地而来,苦心经营近千年,才有了今日的四界城。这些年,何大哥因操心众位兄弟,一直困于分神,如若不然,也不会惨死魔族之手。 老朽则因资质鲁钝,又加俗务缠身,始终突破不到分神中期,即便突破,还能再活几年? 而你却是何大哥一手养大,资质惊人,不过八百岁已步入分神,前途大好!正好先由老夫挡了魔族,再由你发愤图强。咱们叔侄联手,才不枉何大哥一片苦心!” 梅如雪冷眼旁观,心说这康静远、海应龙侄叔二人,一个以退为进,一个趁势而为,确实难分伯仲。 “海叔早如此说,咱爷俩哪会红脸?”康静远笑道。 “哈哈,贤侄误会老朽深也!之前之所以阻止贤侄出手,是因魔族势大,而今神机门出面,自然不同往日。” 梅如雪这才说道:“既然众位再无异议,就由海城主随在下前往神机山,师尊还等着呢!” “梅峰主稍等,在下有异议。”说话之人竟是海应龙一伙。 海应龙脸色稍微一变,马上笑道:“众位有何异议,不如一道说来,老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梅峰主,在下知道一桩隐秘,与何城主、海副城主有关!” 海应龙见他向梅如雪身边挪了一些,又一副由外人做主的语气,心里怒极,却只能强忍怒气,僵住笑意。不说神机门如何强大,单就这梅如雪就不好相与,别人不知他有何手段,自己却亲眼见过他出手。别看他斯斯文文,笑得人畜无害,动起手来,招招占人先机,再辅以阵法,分神圆满也未必讨得了好。 “本来四界城的事不该在下插手,不过在下与何城主素有交情,既然与他有关,听听也好!”梅如雪笑道。 “在下生于虚梦山脚下,六百年前,虚梦山突变,草木枯死无数,鸟兽近乎绝迹。村民靠山吃山,没了食物,只能四下逃难。那时在下不过四五岁,与家人中途失散,只能又绕回家中。等了三天,也没见爹娘找回,饥饿难耐之下,只能往山中碰运气,还没走上山,就已饿晕在半途。 就在那时,何城主、海副城主出现,救了在下。而后二位恩人前往山中,留我在家中等候,说是回来就带我走。两天后,何城主满身是伤,背着已然昏迷不醒的海副城主回来。何城主留了丹药、灵草,安排我照顾海副城主,接着又再次进了山。” 这人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转头向海应龙问道:“海副城主,在下可有虚言?” 海应龙一时猜不透他想说些什么,只能回道:“并无虚言!” “海应龙,你可记得当日昏迷之时,说了些什么?”这人一反恭敬之态,大声喝道。 海应龙心说原来在这等我,当下看了眼康静远,出言讥笑道:“张贵小儿,莫要故弄玄虚,到底想说什么,只管道来,老夫一生大风大浪,还怕你这点脏水?” “苍生劳我神,九腐虐我门。子孙记此恨,血尽不离魂!嘿嘿,好一个血尽不离魂!梅峰主应当知道其中意思,如此仇视九大派之人,如何做得了四界城主?” 海应龙闻言笑道:“老朽根本不知这几句话的意思,九腐该不是九派吧?” “天枢敢说为苍生劳神,又与九派有如此大恨之人除了那位还有谁?你敢说不是他的后辈?” “老夫姓海,他姓梁,再者说,那位当年满门被杀,哪来的后辈?” “若真是满门被杀,也就没这句子孙记我恨啦!就算真的满门皆死,他不会再生?” “老夫一生磊落,从未与九派结过仇隙,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梅峰主,当年在下年幼无知,等到后来听到不少传闻,才知这几句话的意思,而后就一直关注这位两姓之徒。当年逍遥宗田宗主与何城主情同父子,即便后来卓宗主插手,也不至于让何城主叛出师门,嘿嘿,这里面就有两姓之徒的功劳。这些年,逍遥宗一直都有四界城的探子,全是此人所遣,要不是他告知,两地相隔百万里,何城主因何会在第一时间赶至?” “哈哈,强词夺理!何大哥人如其名,一生痴心,因不愿师父为难、师妹伤心、师弟怀恨,才离开师门,若真是存心背叛,田宗主岂能容他?正因他痴心,才一直在逍遥宗埋有探子,以防卓云生变心!这些年姓卓的广纳妾室,若不是老夫拦着,何大哥早去与他拼命啦!” “呵!两姓狗辈,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义父去逍遥宗之前,特意传话让我小心与你!”康静远拍手喝道,说罢当即挥剑杀出。 海应龙这边八人叛出一人,已处于弱势,看对面九人同时动手,就连梅如雪也快速掐指,显然是在布阵。当即又有二人跳到对面,拔刀相向。 海应龙人老识广,也不慌张,当即祭出一把八尺大斧,轻易荡开迎面而来的各类法宝,接着扔出大斧冲张贵劈去。他手下剩余四人皆是忠心之人,此时也已祭出法宝,与对面修士厮杀起来。 元婴与分神天差地别,那八尺大斧劈来,张贵只堪堪躲开头颅,左肩却被劈中,整条手臂瞬间落地。也顾不上疼,赶在大斧再次劈来前,闪到了梅如雪身边。 海应龙扔出大斧之后,再次祭出七把飞剑,不管他人,直冲梅如雪杀去。 梅如雪手一扬,七剑定在面前三尺之处无法寸进,接着笑道:“海......梁副城主,还要斗吗?” 第93章下下 “老夫正想领教梅峰主的落梅阵!”海应龙说罢,控回七剑,按梅花状分插身体周围,随后挥出一把阵旗,围着七剑各布八枚。眼看众人法宝再次击来,挥手又甩出一串漆黑流珠。 流珠三十六颗,正应了天罡之数,一经甩出,立即四散开来,三珠一组,分击众人法宝。 梅如雪不禁感叹人不可貌相,这海应龙一直被何书痴掩盖锋芒,未曾想竟有此等手段。掐诀破阵之时,一直控制大斧纠缠张贵,若不是自己相助,姓张的早已成了肉酱,更难得还能同时操控十二组流珠分别迎敌。单靠这份神识,就已傲立同阶之中。 康静远刺出两剑,就已冷汗直冒,本以为海应龙与自己实力相当,哪知他一直藏拙,若不是自己走了步巧棋,求到梅如雪,今日多半要含恨于此!看一时拿不下他,只能转过剑势,冲其余四人杀去。 那四人对上多出一倍的同阶修士,早已疲于应对,再看康静远连人带剑一起杀来,当即就想逃命,刚抬脚,却被梅如雪使了个五行定术,黏住一瞬。康静远挥剑一抹,四颗大好头颅瞬间落地,再一荡,元婴也消散一空。 五行定术起于远古,属于大五行术的分支,施展之时以自身真元震荡四周,使得小范围五行短暂消失,其内欲飞无风,想跑无土,即便站在地上,也如立在虚空,无处使力便会稍困一时。 然而想要将五行荡空,必须真元浑厚,不到分神难以施展。修为不同,施展出的效果也不尽相同,似魔尊当日与水灵激斗之时,能于十里外定住周青,而梅如雪则只能定住十丈之内的修士。 定术听着诡异厉害,其实也十分鸡肋,对阵低阶修士,纵使不用定术,多半也能获胜;对阵同阶修士,不说距离太短、范围太小,就算施展出来,也会被对手挥手破掉。即便以魔尊的修为,想要大范围困住修士也不可能,不然一个定术施出,哪还用魔卒拼杀! 周青、胡远身二人就是吃了距离太近的亏,才被葛南平定住,若真被胡远身拉开距离,变出身来,即便斗不过,也不会轻易被擒。 海应龙眼看着手下被杀,当即大怒,暴喝一声,炸开七剑,落梅阵瞬间告破。这七把组合剑是他早年机缘所获,一直视若珍宝,常以精血蕴养,单独一剑或许比不上仙器,合在一起则远超寻常仙器。七剑爆开,自己也受到波及,当即身体一晃,强吞回一口鲜血,再分出分神,同时杀向康静远。 康静远心里明白,他所杀四人中虽无海应龙亲生骨肉,却有一位血亲侄孙,一直被其当作后继之人培养,现在海家没了希望,自然要找自己拼命。 海应龙前冲时,召回三十六颗流珠,连成一把短剑,荡开众法宝;分神则使一把短匕,速度如鬼似魅,绕至康静远身后一击即退,虽未破开护盾,却也将其击碎。 有梅如雪与其他修士从旁相助,康静远也不硬拼,心说他祭出分神,最多支撑半刻,守好即可。护盾破了再聚,宝剑撩开再合,总之步步为营,绝不冒进。 海应龙虽说技高一筹,又祭出分神,相当于以二敌一,奈何关键时候,梅如雪总能及时救援。斗了三四十息,康静远也只见狼狈,不见伤痕。 “诸位,防住他,我来布阵!”梅如雪说罢,身法展至极致,如电光穿梭般在大堂内布起阵旗。 海应龙看他布下阵旗,心里一惊,反倒冷静下来。之前的落梅阵仅以真气布置,就已废掉自己七把宝剑,现在以阵旗操控,势必威力更盛,一旦阵成,只怕插翅难逃。当下分出十八颗流珠于四面八方爆开,趁乱召回分神,急往房顶冲去。 “晚了!”康静远暴喝一声,祭出分神,拦住他去路。 落梅阵将成之时,被流珠毁去一半,梅如雪稍一愣神,看头顶二人又斗在一起,嘴角一笑,当即重布一遍。 “蠢货,你不怕他将你也罩入阵中?”海应龙冲刺两合都没能冲开康静远的阻拦,当即大吼道。 “休要挑拨…...”康静远话未说完,就见梅如雪莫名一笑,不禁后背一凉,挥剑往下一斩,分神急往上冲。 木梁青瓦本应触之即碎,此时却比铁石还硬,刚撞上,就有无数梅花状的金锥落下,分神躲避不及,竟被钉中几枚。 分神与本体一损皆损,康静远疼的咬牙,想要运气震开梅花锥,却发现只这一瞬,梅花锥已化作金气在分神内肆虐,当下只能强忍疼痛,收回分神。再往下看,哪还有梅如雪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起初只一片地方落下梅花锥,转眼,整个大堂全都下起梅花雨。 抬眼看密密麻麻全是梅花锥,众人躲无可躲,只能运起法宝抵抗。然而寻常法宝最多挡上半息,而那梅花雨却时刻不停,不过三息,其中四名元婴修士已耗尽法宝,连放句恨话的机会都没,瞬间被钉成肉泥。 康静远、海应龙毕竟是分神修士,虽有损伤,却不致命。二人落到地面,心知梅如雪必藏在阵中,海应龙已骂了两句,康静远呆立数息才说道:“杀了咱们,对你神机门有何好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何书痴活着时,咱们有所顾忌,毕竟他与逍遥宗关系匪浅。而如今,何书痴已死,逍遥宗灭门,哪还能让你们这帮散修肆意妄为、不服管教!”梅如雪总算开口回话,声音却忽左忽右、难辨位置。 “咱们年年拜访,何谈肆意妄为?时时听命,哪有不服管教?神机门如此烂杀散修,就不怕天下散修群起而攻之?”海应龙怒问道。 “眼下苍生倒悬,谁又顾得上谁?” “你既知苍生倒悬,就该振臂高呼,广聚有志之士共同抗魔,为何反来算计?” “嘿嘿,此时酸文假醋的又有何用?若我神机门少了依仗,只怕第一个杀来的不是魔族,而是尔等散修!再者说,咱们要的是听话之人,而不是乌合之众!自己看看,这帮人要来何用,只为苟活一息,竟能向同伴下手!” 康静远看身后一名元婴修士法宝用尽,竟偷袭同伴,夺了别人法宝,不过也只多活一息,再想自己真元已损耗过半,当下叹道:“你早算准我会找你合谋,而后将计就计,将咱们都算计进去?” “只怪你自己见识浅薄,世间知道我双耳异于常人的都已经死了!” 说话间,身后元婴修士竟只剩一名断臂的张贵,康静远不禁笑道:“哈哈...哈哈,张贵啊张贵,亏得义父与海叔待你不薄,你竟投了神机门!” “自己狼心狗肺,怪得了旁人?” “是啊,若不是我心怀不轨,如何能听你一面之词,就来陷害海叔。”康静远说罢,挥剑荡开梅花锥,再冲海应龙下跪道:“请海叔为侄儿护阵!” “算你有点血性!”海应龙当即掠到他身边,不停荡开二人头顶落锥。 “想要自爆,难!”随着梅如雪声音,梅花锥来势更急。 修为越高,自爆越难,当日卓云生仗着镇派功法逍遥行隐匿身形,逆行真气十余息才自爆成功,康静远修为虽不及卓云生,好歹也是分神,没个七八息,怕是难以自爆。能不能成,就看海应龙挡不挡得住这七八息。 起初海应龙还能荡开梅花锥,现在一片接着一片,根本不是往下落,而是将整个大堂填满,任你速度再快,总有间隙,期间就有不少梅花锥钉在了海应龙身上。 海应龙不管不顾,再召出分神,合力抵抗。 一息、两息,刚过三息,分神竟只剩了个拳头大小的神核。海应龙收回神核,将分神所用的匕首往上一刺,当空爆开。虽又缓了一息,自己却摇摇欲坠,身体几不受控。强行掷出仅剩的流珠,却只爆到第七颗,就已坚持不住,昏死在地。 没了海应龙庇护,无数梅花锥瞬间将康静远钉成血泥。而此时,将将过去六息而已。 最可怜那张贵,本以为梅如雪会继续庇护,怎知梅花锥再不躲着自己,未等他反应过来,肉体、元婴尽皆粉碎。梅花锥入土即消,因而只能见满地血泥,外加两枚金光闪闪的神核。 梅如雪脚不沾地走了出来,喃喃自语道:“哎,你也算计,我也算计,何苦来哉?” 说完,收起海应龙、康静远二人神核,闪身冲聚贤楼背后大山飞去。来到半山腰一处千丈宽的瀑布旁,就见一位白发长须老者正盘坐于一块巨石之上闭目养神。 “事情已毕,请师尊发落!”梅如雪躬身说道。 长须老者一动不动,嘴也未张,却有声音说道:“自回门中去吧,为师已安排了人手接管。” 梅如雪躬身告退,直往神机山飞去。进了神机山,先过万树迷阵,再破珍珑棋局,而后绕入空间叠层,按特定步法前行,才终于进到神机门。 入口一块铭石,其上神机谷三字好似神来之笔,全无大篆之浑厚凝重,几如草书一般飘扬飞扬。 三字之下,另有几行小字,写着:命似清风,性如朗月,莹然独见辉辉。灵光普照,何日不归依。常在无明之处,任升腾、斗转星移。通真理,不无不有,动静应神机。其间多少事,皆是方寸,或是或非。在人人运用,志见高低。悟者头头皆是,未明时、处处皆迷。修真士,观天行道,功满步云归。 94章上 细算浮生同是客 往来日月静中过 神机七峰闻名遐迩,远看正如擎天立柱,个个挺拔险峻;进到神机门再看,这拔地而起的奇峰竟毫不突兀,峰脚相连、起伏不断,好似高趣七贤醉里相扶,说不出的飘逸禀秀。 梅如雪进得门来,提起身法往瑶光峰飞去,脚下弟子见他飞过,纷纷驻足执礼。 瑶光峰属七峰最矮,却也拔地三万丈,峰颈云雾缭绕自不必说,难得如此高处还有鸟语花香、蜂鸣蛙噪,又有自峰顶而下的清泉潺潺。泉边一处篱笆小院,院内三间茅草陋室,门前两位妙龄女子,一个全身淡绿,一个上下鹅黄。 见梅如雪飞来,鹅黄女子蹦跳迎出,笑道:“峰主,此一去可有三月?” “还差着三天哩!”梅如雪得意道。 “啊...翠儿又来骗我!”鹅黄女子朝身后瞪去。 “你自己懒,不肯记日子,倒来怪我?”翠儿笑得恬淡干净,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 “你…白搭欢喜一场,点心又没了。”鹅黄女子沮丧道。 “瞧,这是什么?”梅如雪挥出一件绸布包裹。 鹅黄女子接过急匆匆打开,见里面包着数百块巴掌大小、五颜六色的糕点,当即抓起一块紫色的,三两下塞入嘴中,含糊说道:“吉草根!” “慢些吃,没人与你争抢!”梅如雪摇头道。 鹅黄女子却不管,吉草根味的还未吃完,又抓起一块翠绿糕点大嚼起来,连吃四块才肯罢休,站起身来抹抹嘴说道:“全是儿时的味道,就知道峰主不会计较赌约!” “我既然去了你虚梦山老家,即便不赌,也会带回点心,可你非要赌上才肯安心。得了好处就想耍赖,那可不成。下半年的清扫、值守可全归你啦,莫再烦我,也不准找翠儿帮忙!哈哈...哈哈!” “啊…!赌了半年吗?”鹅黄女子又想耍赖。 “再敢耍赖,点心收回!” 鹅黄女子慌忙将包裹死死抱住,心说半年就半年吧,每天吃两块,数着就过去了。 “峰主,翠儿这就为您准备热水沐浴。” “不用,我途中忽有感悟,需要闭关,你俩守好进路,任谁不准扰我!即便师尊有事,也让他等上三月。” 梅如雪说罢,迈步进了紧邻清泉的一间草房,房内简单素净,一床、一蒲团、一长桌、一矮凳。床上空无一物,想来并不常用;桌上则摆着一把瑶琴,颇有古意。 先坐于矮凳上静心宁神,而后闭目抚琴,此时流水携音远,丝竹尽清欢。无酒斯饮泉,何羡缥缈仙?一曲弹罢,再无旁骛,随即挪到蒲团打坐入定。 …………………….. 浮生同是客,日月静中过!不管人妖魔三族如何勾心斗角,时间仍是匆匆而过,转眼又是半年。此时的涟源州冰天雪地,妖界没了禁制,也落满积雪。 往年的妖界四季如春,大多妖族都未见过飘雪,虽说已下了好几个月,仍有不少妖族在雪中撒欢打闹。 爱闹的狐族公主瑶儿此时却闷在房中,望着窗外,心事重重:这几日魔尊来了数次,说不定大战即将开始。该死的人族当真可恨,害得爹爹生死不知,若真打起来,非得将他们心肝掏出,看看是不是黑的。娘和奶奶每日忙忙碌碌,说句话的功夫都没,问了几次也没个说法,当真是急死个人。 一时心烦,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往狐族大殿走去,走到门旁就听母亲说道:“又来作甚?” 瑶儿进到大殿,靠奶奶身边坐下,问道:“我就想知道爹爹几时能够回来?” “乖孙女莫急,待会其他族长、长老来了,商议过后,保准能有结果。” “商议来商议去,都过了半年,也没个结果!”瑶儿埋怨道。 胡香云满脸愁色,一直抚额垂目,闻言叹气道:“人魔两族各有算计,一步走错,我族将万劫不复,急不得啊!” 瑶儿只是忧心父亲,脑子却不傻,自然不会不通此理,听完再不多说,只学母亲叹气失神。 过得半刻,其他族长、长老先后赶来,瑶儿则退出大殿往山顶走去。 等众族长、长老落座之后,狐族大长老开门见山说道:“人族坐不住了,已有不少隐世高手出动。九霞门连出三位合体修士坐镇,虽未和昀尊交上手,却也联手毁了魔族大寨,杀死魔卒三千;合欢谷未有高手出现,它那掌门却是个异类,仗着宝贝众多,一直与魔族游斗;飞焰门则来了一位合体,四处偷袭;玄天宗像是出了岔子,不仅没有高手助阵,护宗阵门还险些被魔族攻破。 神机门有些门道,咱们派出的探子一无所获,连有几个分神都未摸清;更诡异的是逍遥宗宗门被灭,竟无一个前来寻仇;空灵岛、流风谷那边杀得最为激烈,大大小小已打了不下百战,人魔两族互有损伤;丹宗也是老牌大派,不光原宗合体修士出现两名,散修合体也来了两位;天枢门最是神秘,不光咱们探不进去,魔族也一无所知。 眼下形势扑朔迷离,稍有差错就将损失惨重。如何应对,还请众位各抒己见!” 虎族大长老玉朗清当先说道:“人族不识好歹,咱们自然要与魔族合盟,昀尊不是说了,只要咱们出手,他们立即发动总攻!早晚避不开此战,索性早战为快!” “朗清,此事急不得,魔族停攻之时并不知道此界,之所以停止进攻,必然另有缘由。现在急着出手,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有我族出手,他们确实有必胜把握,然而战胜人族之后,会不会反过来对付咱们尚未可知;其二,觉得咱们碍手,想借机一道除去。”鹰族大长老金成石说道。 狼族大长老伍义山闻言点头道:“成石所言有理,我也觉得不宜跟着魔族的想法走!” “不与魔族合盟,难道要与卑鄙的人族联合不成?”玉朗清怒道。 “朗清莫闹,小弟并非此意,我支持与魔族合盟,却不能按魔族的思路行事!”伍义山回道。 过得片刻,狐族大长老见牛、熊二族皆不发话,才开口说道:“有一事,今日要告知各位。八族困于此界之时,我族曾得到圣人谶语:‘天道不可欺,得失两无私。此间第一人,成事需慎之。’,而这第一人并非修为第一,而是进到我界的第一个人族。各位想必知道此人正是素心和尚,这也是我族一直善待于他的原因。 而如今,禁制因他而破,算是应了验。再看前两句,天道不可欺,得失两无私,众位修为精深,可知何谓天道、何谓得失?” 第94章下 无论妖魔人鬼精,修的都得天道,只是各有所悟、互不相同,继而才分出妖道、魔道、人道等等。天行有常,不以神存,不以魔亡;道恒于物,其深幽幽,其义邈邈。众生虽皆有所悟,却难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玉朗清琢磨半天,才说道:“虽有所悟,却难以表述。吾等参之不透,还是不要误导他人!” “正是如此!既然无法参透,就当以圣人法旨为准,押注素心。然人族狡诈,绝非素心一人可以左右,是以可押,却不可全押。老身有一计,或可稍缓局势!”狐族大长老说道。 “计从何来?” “九霞门往东五万里有大山曰碧梧,山中有一门派,叫做无极门,仅有分神初期一位,弟子也不甚多,只七百三十余人。碧梧山高耸入云、连绵不断,位置更是绝妙,北边紧邻蓬州,往西万里为烟瘴之地,人迹罕至,过了烟瘴即是天枢域。据探子回报,我族可勉强于烟瘴处生存。 我等可先遣虎狼二族各五千,驱散无极门,占此山以观人魔二族反应。若魔族伐我,则与人族联合;若人族伐我,则与魔族联合;若皆视而不见,则继续派遣子弟抢占云泽域潜龙大泽,那里广阔无边,虽说藏着一处魔巢,而魔族却无心也无力占领,再加上那里本就有我族子弟隐修,抢下一些并不算难。 我等六族合在一起,可用子弟也不足六百万,因此不可多占,仅以此二地作为战略之用。此举用意,不在夺地,而在于使人魔二族皆有忌惮,最好的结果就是形成三族鼎立之势,如此我族方能于夹缝中求得生存。” “若魔族反过手来先剿我族,又当如何?”伍义山问道。 “天枢魔气尽乎全无,魔族目的显然不在于夺地杀人。再者,龙凤二族尚未出世,他们吃不准情况,想必不会盲目动手。” “有理,就依此计行事。”玉朗清点头同意,又吩咐道:“无暇,着族中子弟准备;朗悟,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不建功,提头见我!” 狼族大长老随即也吩咐族中子弟好生准备,而后问道:“人族扣了远身、素心,又该如何营救?” “据牛二回报,此事并非流风谷主之意,而是空灵岛主作祟。那处死地姓萧的破不开,我等也未必破的开。好在咱娘俩母子连心,可以断定他并无大碍,也就不必急于一时。我儿争强好胜,有此一劫,未必就是坏事!” 胡香云一直盯着婆婆观瞧,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心说瑶儿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众长老、族长又分析一番今日情报,而后才各自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狐族大长老才哼了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愁了?我儿自幼心高气傲,早让你收敛一些,你偏不听,事事都要压他一头。他本是族中千年一遇的奇才,只可惜是个男儿身,幼时已遭玉无瑕压制,婚后又低你一头,如何能不偏激?” 一番话说得胡香云泪如雨下,过得好一会才说道:“香云早已知错,只可惜远身从不听我解释。” “哎!想想我儿每日于山头彷徨,做娘的心里就如同刀扎。”大长老说完,神识扫到自家孙女也学儿子在山顶徘徊,当即闪身而去。 大殿仅剩胡香云一人,独坐蹙蛾眉,黯然盼郎归!只可惜她盼的郎此时却......! 死地之中,胡远身正与蚌精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若不是旁边还有个周青,只怕二人已然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远身哥哥,你这兄弟吃了人家半年血肉,修为怎还长得如此慢?”蚌精腻在胡远身怀中说道。 “珠儿给些好的,说不定能长快些!”胡远身笑道。 蚌精本无名无姓,因那枚珍珠不凡,胡远身就给她起了个名叫做灵珠。这半年来,也不知怎的,二人眉来眼去,竟看得生情,先牵牵手,再搂搂腰,到如今已然常常抱在一起。 “少来诳我,人家本体可不分心肝脾肺,哪有什么好坏?倒是冤家你,兄弟是心头肉,人家只能是脚掌皮。”蚌精嗔道。 “说哪里话,珠儿也是心头肉!只是咱们出阵,全靠我这兄弟,修为高些,把握也大些不是?” “他破得了封灵阵,也破不了这处禁制。此中不知逆转了多少方位、五行,实力不济,如何能破?” “那却未必,你不通阵法,不知其中机巧。他手中阵图可不简单,一旦全部悟透,极有可能破开禁制。” 蚌精瞧周青又换了本阵图,时而沮丧,时而傻笑,时而又若有所悟,倒也像那么回事,叹了口气说道:“冤家,人家本体血肉确实没有好坏之分。若真想让他修为精进,只能靠这枚珍珠。此珠并非凡石所化,原石是我尚未困于此地之时,于无涯海海底一处秘境所得。其体漆黑,其重逾山,内有点点星芒,据我推测,应是星辰之核。我将其吞于腹中日夜蕴养,三万年才有今日之形。平常借它强神聚灵,十分有效。” 胡远身未曾注意她说话之前先叹了口气,急忙催促道:“如此甚好,快快取出借于他用!” 蚌精面色稍微一暗,说道:“缴天之幸,让我得以开悟,修行五万年,也仅有此物傍身。借也借得,却要起个誓!” “如何起誓?” “倒也简单,他只需起誓,无论外面三族斗得如何,须得助我存身;而你则需娶我为妻,我不介意做小,你那族长婆娘却不能妄加欺辱,如何?” “助你存身不难,大不了拼了性命不要;娶你为妻却…” “却如何?” “那婆娘好生厉害,我可斗不过她!”胡远身难得承认自己不如妻子,说罢不禁有些沮丧。 “哼哼,论修为,十个她也不够我一指头,只需不出言侮辱即可。” “嘴长她身上,我如何管得住?” “她若骂我,你帮我骂她,再不然,我就将她一指头戳死,到时别怪我就成。” 胡远身心说娶个老婆比自己强,已然可悲,若娶个小老婆仍比自己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就听周青说道:“我已悟出些门道,不需借外物修行。” “哈哈...好兄弟,就知道你行!” 蚌精哪肯让他岔开话题,追问道:“如何?” 95章上 周青反推五行阵 怀信顺守兄弟情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你这般认真就不对啦,胡远身心里有话却不敢说,万一她一怒之下,将自己二人随手拍死,那可就冤枉大了,当下只能使上拖字诀,说道:“自无不可,不过还是要见过族里长老,与他们通报一声。” “哪个说要与你现在成亲,本就要先见过父老!”蚌精说话间竟有些脸红,所以说,情之一字,最是让人琢磨不透。原本二人都是竿木随身、逢场作戏,谁知她竟弄假成真。 这也怪不得她,周青已算是相貌堂堂,与胡远身比起来却是地履天冠。尤其是与魔尊一战之后,他好似变了个人,只声音还有些尖声细气,其余样样皆是男儿做派,凭这般样貌,若刻意讨好,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抵挡? 胡远身略显尴尬,只得赶紧揭过此章,转问周青道:“是何门道?” “不知胡先生可曾用过鱼篓?” “自然用过!为何有此一问?” “这半年来,我翻遍阵图,竟无一图与此相似。因而推测,此处应非禁制。你看,正面如同气罩,透明可视;背面黏软却韧性十足。咱们进的来,出不去,会不会如鱼篓一般,一头大一头小呢?” “墙上连个针孔也没,哪来的一头大一头小?” “我有此猜测,也是突发奇想。二位对于芥迷带应当不陌生,可知芥迷带之外常有一些破碎的陆地?” “不错,芥迷带之外是有许多大陆,不少还有生灵。” “胡先生去过?” “未曾去过,典籍中却有记载。据闻,天地动乱之时,天枢外围不少版块破碎,继而形成了芥迷带,也形成了带外大陆。” “我去过,我去过!”蚌精插言道。 “带外大陆,可能看到天枢?” “那里亦有日月星辰,却无法看到天枢。” “这就是了,我听人说,天枢为一桶泥水,天地动乱致使桶壁泄漏,流出的水即是芥迷带,而泥沙则是带外星辰。那人还说,将天枢想至无限小,再将泥水想至无限大,就形成了带外世界。 当日我曾问过魔尊,为何魔王能将魔界藏至芥迷带,而我等却无法入内,魔尊回说,修为到了自然会知。 这不正如此处一般,外面的孔无限大,里面的孔则无限小,大到无法看到边缘,小到无法发现端倪。并非不存在,而是以我等修为无法看到。” “有些道理,此处确实毫无阵法痕迹。” “正是如此!葛南平贵为一派之主,自然见识不凡,擒拿你我之时也只说了押入死地,而不是押入大阵或者禁制。” “若如此,岂不是更无出去之望?”胡远身叹道。 “出不去就出不去,此地灵气不缺,人家困了三万年,也没觉得不妥,反而更能静心修行。” “我已有些头绪,还得两位帮着分析。” “快说快说!”胡远身催促道。 “咱们来时沿阵法前行,难辨方位,而灵珠姑娘却是从水晶矿钻入,所进空气也始终透着咸腥味,足以说明此处位于海底。 来时没有海水,说明陆地一直向下延伸至此,外围就是那处水晶矿,既然已被挖完,必然会引海水进入。奇怪之处就在于为何此处人和空气都能进入,而海水却无法渗入?” “若说只能进活物,鱼也是活的,却不见一只闯入。难道非得开了悟才能进来,又或者此处天生避水?” “我知道啦!”蚌精灵珠闻言惊叫道,“当初我游历海底之时,曾听一位大蛟说起,天地初开、圣人证道之前,海底与今日截然不同,凶兽甚多,准圣亦不能至。 其中就有一种凶兽,其名之音为殛,圆球一般,五官全无,游动之时海水四避,无物不吞,却不食普通鱼虾。 这或许就是一只死殛,体内器官许是腐化,许是死后被误入其中的生灵吞食,只剩了现在这处壳子。”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典籍所载!殛者诛也,即天下无物不诛;又曰极也,即其大至极,其微亦至极,正合了你二人所说。”胡远身拍手道。 “不管是天然形成,还是凶兽躯壳。既是生于混沌之后,就逃不开阴阳五行、八卦方位,这一内一外,无外乎空间变换,才使得大小难辨。我有一阵,叫做大五行阵,可改五行、变方位,若能结成,想必能够走出此地。” “大五行阵失传多年,我族都无记载,你那阵图上记有此阵?”胡远身奇道。 “这倒没有,不过可以依照各式分阵,反推回去。” “话是没错,只是反向推演,比创出新阵还要难上无数,凭我二人难以成事。” “事在人为,不是还有灵珠姑娘吗?”周青笑道。 “有理,闲着也是闲着,若真能反推出大五行阵,阵道水平必然更上层楼。” “大五行阵以五行为主,融合八阵而成,至于八阵顺序、方位、辅成关系却无记载。我得阵图之地布有大五行阵,只可惜也无记载,想来是布阵前辈不想后辈不劳而获,才记下诸多分阵,以望后辈自行推演。” “你这阵图确实齐全,比我族所载还要多出不少,想来那位前辈确有此意。” 胡远身没了疑虑,灵珠自比其妻,自然是夫唱妇随,三人当即钻研起来。洞中安静,一旦沉下心来,各类阵法进境飞速。 可是洞中无好景,为怜天下有众生。就在三人推演阵法之时,后土域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时,玄天宗护门大阵之外,魔族重重包围,领头的魔尊叫做旭,八尊之中排行老大。旭尊旁边立着三十六人,正是楚怀信口中枉死城的三十六只老王八。 这些人又以出言挤兑楚怀信的女子为首,只听她说道:“前一次有臭小子从里接应,已打得玄天宗阵基不稳,这次务必要一举攻下。旭尊若再游移不定,煮熟的鸭子可也会飞。” “少来唬我,那东西到底藏在哪,到现在也没个准信,本尊的耐心可也有限,真惹毛了我,叫尔等尝尝炼神的滋味。”旭尊冷笑道。 “呵!我等哪个不是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区区炼神也好拿来唬人?”女子反唇相讥道。 第95章下 旭尊好似不屑于跟女子争辩,扭头不再说话,女子却没完没了,继续说道:“玄天宗立派三万余年,不可能没有隐世高手。若不果断一些,待他们腾出手来,更是破门无望。” “短见!” “呵!不知堂堂魔尊有何高见?” “玄天宗覆手可灭,关键在于九派所处之地,于我族至关重要。前一次强攻逍遥宗,险些坏了大事,这次若再强攻,保不齐又来几个自爆的。还有那该死的灭神咒,逍遥宗有人会,难保玄天宗没人会。” “莫非又要僵持下去?” “放心,答应尔等之事,本尊定会做到。尔等应下的事,也要拿出诚意。” “那东西就在玄天宗内,攻进去即知我等所言不虚。” 魔尊另有主意,哪肯听她蛊惑,只冲身旁一名魔将叽咕几句,就见魔将闪身来到玄天宗阵前大叫道:“玄天宗的听着,此岛之下埋了我王枯骨。尔等掘人祖坟,何其可耻?限三日之内搬出此地,三日后强行攻阵,那时休怪我族手下无情!” 话音刚落,魔尊手一挥,魔族众将士果真齐往后退,撤到忘尘湖外。 玄天宗掌门此时正立于广场高台之上,看下方数万弟子蠢蠢欲动,一时心焦如焚,琢磨半天才说道:“休要听魔族蛊惑,任他天崩地裂,也毁不了这护宗大阵。” 弟子们还算规矩,闻言只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楚怀信在人群边缘却毫无顾忌,大笑道:“不知贵宗所藏灵石能维持几天?” “竖子!真当我不敢杀你?”掌门怒道。 “这个问题想必贵宗弟子更想知道,他们不敢问,在下热心肠,代问一番,何罪之有?” “半月前可是你从中作梗,毒倒了主持大阵的曹太上长老?” “在下手无寸铁,又被封了经脉,拿什么毒?” 护宗大阵若无人攻打,只需耗费灵石即可运转;若有人来攻,则需数名高手主持反击。半月前,魔族突来攻阵,玄天宗正好由三名分神修士主持反击,关键时曹太上长老竟然吐血昏迷,若不是三名元婴弟子反应及时,顶了上去,大阵当时就要告破。 曹太上长老昏迷之事颇为蹊跷,查了半月也没找到线索,掌门也只是对楚怀信有所怀疑,并不肯定,当下只得安排弟子将其押入大堂看守。 鼓舞士气的话说完,掌门才来到大堂中,对楚怀信说道:“小子,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放你离开,告诉宋师叔,往日之事,由我代玄天宗向他致歉。还请他顾念宗门养育之恩,莫要斗得两败俱伤,便宜了魔族。” “啧啧,想不到宋瘸子还有这等身份!我与他...兄弟相称,莫掌门岂不是也要叫我一声师叔?”楚怀信本想说与宋瘸子父子相称,自己是老子,又恐莫掌门动真怒,只得少占些便宜。 莫掌门当即作揖说道:“至今不知师叔尊姓大名?” 楚怀信哈哈大笑道:“好说,我姓楚,名怀信。瘸子往日恩怨,我不想多问,尔等却得拿出诚意。” “这是自然!”莫掌门说罢先将楚怀信随身储物戒奉还,接着挥出一物,碗口大小,状似银环,说道:“此物名曰两生环,系前掌门随身之物,转交宋师叔,他自会知道咱们的诚意。” 楚怀信接过银环,掂量一下,觉得甚为普通,心虽好奇,却也不愿打听,当即说道:“话我会带到,至于宋瘸子能不能做主退兵,可不归我管!” “只消宋师叔袖手旁观,莫要助纣为虐,就不怕它魔族强攻。” 楚怀信心说,看来玄天宗另有手段,只是宋瘸子知道应对之法,这才不敢贸然使出。当下不再多说,等莫掌门解了封灵阵,出门离阵而去。 离了阵门,先大笑两声,随即又满脸沮丧,叹了口气,往忘尘湖外飞去。飞至中途,就见宋瘸子等人已迎了上来。 楚怀信当即破口大骂道:“一群老王八,害得老子白白被困。” 女子冷哼一声,难得没有骂还回去。 楚怀信见状更是来劲,指着众人脸面骂道:“不过一群软脚虾,骂你们王八都算抬举。人心再坏,那也是人,投魔杀人又算什么? 今日不与尔等废话,免得污了老子心肝。莫掌门托我将这件两生环带与宋瘸子,另有一语相告:姓宋的,若还记得宗门养育之恩,就当旁观,莫要助纣为虐。” 楚怀信说罢扔出两生环,抬脚就要跑路,他心里清楚骂时爽快,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可插翅难逃。 “又要去哪?”女子冷声道。 楚怀信又被禁锢,恨得咬牙切齿,大喊道:“你管你大爷!”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清楚,哪也去不得。” 楚怀信灵机一动,笑道:“途中遇到一位红颜知己,去了天枢域,这去寻她。” 驼子李插言道:“乖孙子好本事,我那孙媳妇叫个啥?” “说出名号来吓死你们,人称青莲仙子是也!” “啧啧,撒起谎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天枢门禁止弟子出域,不知青莲仙子几时来得后土域?”女子讥笑道。 楚怀信只听过天枢门青莲仙子的名头,哪里知道中间还有不准出域的说法,俊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天枢门不准弟子出域不假,但青莲仙子何许人也,哪里受得了这些条条框框,仗着至宝青莲,偷摸来到此处,就是要除魔卫道。老子曾与她携手除魔,继而引为知己!” “我不与你饶舌,说出真话放你离去,否则就继续给驼子当孙子吧。” 楚怀信心说天下女子果真一般难缠,无奈之下,只能如实说道:“老子要去丹宗,我一好友正是落在那里。” 女子稍一寻思,说道:“丹宗吗?韩三梦,你随他去!” 楚怀信下意识就想反驳,听清了才想道:老子管你如何算计,有韩三鬼做免费打手,到时动起手来,也多些把握。 韩三爷则笑着应道。“得来,正好教导下龟儿子,好叫驼子知道老子的本事。” “回得来再说,当心死在丹宗。”驼子李诅咒道。 “就凭那几个卖假药的也想留下老子?我呸!” 96章 万里风沙漫如雪,苍茫大地尽枯黄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天枢正东的长青域似乎已违背了这种自然兴歇,许是草木种类特异,又或气候四季如春,总之奇花四时不谢,草木八节长青。然天道轮回,有生即有死,有荣即有枯,长青域百年一枯,一枯一年,因而才叫做长青,而不是常青。 好巧不巧,楚怀信来到长青域之时正值万物凋零,只见万里风沙漫如雪,苍茫大地尽枯黄,偶存两片残花,经风沙一卷也飘零成泥。 原以为是魔族肆虐而致,等到了丹宗附近,仍是如此,才奇道:“韩老三,你个龟儿子不认得路?这哪是长青域,分明是长枯域。” 韩三爷自然要咬文嚼字,好生卖弄一番,才解了楚怀信疑惑。 二人找了个山头,落下飞舟,再来到山脚一处村坊集市,问清路,知道此地离着丹宗已不足三千里,索性稍作歇息,吃碗茶水再走。 茶楼不大,只三间木舍,里面绕着圈摆放三十几张木桌,中间一处半人高台,高台上一老一小,老的头发斑白,竟还画着白脸;小的画红两腮,约莫十八九岁,看着十分机灵。爷俩吐沫纷飞,正在信口胡扯。 还别说,就凭这一老一小趣说歪论,还真引得满屋茶客,三十几张木桌座无虚席不说,另有不少站着喝茶仍是大笑不止。 楚怀信当年也爱听些街头戏说,来到天枢,本以为人人向道,此生再无机会赏曲听书。赏曲已听韩三爷吹嘘过,听书还是第一遭,忙付了茶钱,立在人群外围细细听来。 只听小的嘻嘻笑两声,又连拍三下肚皮,算是打了板,接着问道:“老不羞又来诳人,既是魔尊,更应丑出天际,何来貌美如花之说?” 老的也拍三下肚皮,哈哈长笑两声,说道:“孙子哎,爷爷叫不休,可不姓老。再者,此休非彼羞,没学问可别乱喊。” 就这两句已引得台下笑声一片,虽说不少人天天听,但这爷俩此番扮相,外加说话腔调与众不同,听上多遍仍觉可乐。 楚怀信听这二位口音顿觉亲切,小的一嘴中原北方口音,老的则是西北味,于是满腔欢喜叫了声好。 众人原来只知大笑,不知叫好,听他一引,也纷纷叫起好来。 台上爷俩更加卖力,小的叫道:“您瞧瞧给俺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非得叫个苟实,谁愿意睬(踩)我?改姓老多好,俺叫老实,您叫老不羞,也不吃亏,苟不休、老不羞,差不到哪去。” 台下又是轰然一片,老的作势欲打,说道:“小子哎,好心机。只管自家痛快,祖宗姓氏都不要了?” “魔尊啊爷爷,您不是亲眼所见吗?赶紧吹来…说来!”小的赶紧卖了个乖,转脸又自语道:“看他一把年纪,熬死了再改不迟。” 老的抓过小的,故作低声说道:“说好了配合,怎么又来拆台?莫非翠香楼的小红不美?”说罢咳嗽两声,算是惊堂,待台下哄笑声散去,才满脸得意说道:“各位听好了,可不是俺不休吹,那一日,俺与孙子来到云泽域合欢谷...你去了吗?” 小的满脸不情愿说道:“去啦去啦,爷爷您架起彩云三寸带我去得。” “放屁,三寸彩云如何立足,分明是三丈。” “三丈?显眼了点吧?” “是大了点,就三尺吧!俺们爷俩驾着三尺彩云眨眼即至合欢谷…” “快了点!”小的又在拆台。 “晃晃悠悠去到合欢谷,正遇着魔尊率着数千万魔卒围攻,合欢弟子亦有千万,两帮打得…” “多了点!挤也挤死,还用再打?” “魔尊率领一帮魔卒正与一帮合欢谷弟子激斗,双方你来我往...” “如何激斗?” “呃…魔尊使一把魔剑,长有万丈,合欢谷主用一尊阴阳钟,也有万丈,魔尊一剑刺出,合欢谷主双指夹住…” “万丈...夹得住吗?” “合欢谷主使了神通,也有万丈,夹住之后,用力抢夺,魔尊哪肯让他抢去,也变了身拼命回撤,双方你来我往,一时僵持不下…” “拔河呢?” “俺不休看了好大一会,只觉那魔尊容颜俏丽,合欢谷主也是资质风流,有心撮合二人…” “决斗呢,您老这就当红娘去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何处不相逢,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家…” “接着说!” “总之要劝他们摒弃前嫌,莫要错过姻缘。” “您怎么说的?” “我说啊:‘小相公您个俊那,就是腰粗脸皮大…’” “废话嘛,万丈高,能不大吗?” “小娘子这个俏那…” “怎么?也是腰粗脸皮大?” “不是,鸡皮疙瘩比脸大...” “魔尊绕得了您?” “俩人听完,也不争了,都来追俺不休啦!” “您倒做了件好事!” “可不是嘛,一场争斗就这般烟消云散,只可惜了俺不休,至今不敢出门,只能在此处与众位说书论事。” 故事简单明了,有趣处在于老的吹牛,小的拆台,再配上动作语调,十分逗乐。台下欢声不断、叫好不停,过得好一阵,老的才说道:“众位,咱爷们被魔尊追了八百万里,什么储物戒、法宝、仙器统统追没了,还望众位赏点薄财,让咱们得以度日,等他俩应过神来,觉得是桩好姻缘,俺不休定请大伙同吃喜酒。” 小的托起盘子绕圈迎财,有大方的赏块灵石,大多只赏些俗物,如干粮、谷物、酒肉等,还有一些干坐不赏,楚怀信不缺灵石,赏了十块。不是他不肯多赏,而是盘子太小,又怕爷俩有命拿、没命花。 好在爷俩有储物袋,收起一应赏赐之后,老小起身谢客,又说道:“接着,要说段爷们们爱听的事,有女眷、孩童的还望见谅,请您移驾。” 不用想,接着要说的必然是男女之事,这般说辞是要顾全脸面。 楚怀信二人一壶茶喝净,索性就此离开,不再使用飞舟,由韩三爷携着直奔丹宗飞去。 这边爷俩等女眷孩童离开,闭了房门、窗户,又说半个时辰荤段子,再收一回赏,才谢了客下台,另换两名女子上台唱曲。 老小洗去脸上妆容,回到后院一间草房,草房简陋,只两张草铺的简床,一张树根做得圆桌。 小的摆好碗筷,掏出客人赏的酒肉摊开,说道:“江爷爷,刚才那位公子真是爽气,一把赏了十块灵石。” 老者须发皆白,眯眼笑道:“想不到这天枢也有轻财之人。” 若周青在此,定然惊喜交加,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保媒的江真卿,而这少年未必认识,说出名头也是恩人,正是林通之侄。 第96章下 原来当日颜素衣正是被丹宗掳走,到了宗门,太上长老丹真子喜其资质,收为亲传弟子。丹宗共有分神三位,一位是掌门丹玄子,一位就是颜素衣之师丹真子,还有一位道号丹元子。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许是前世定,许是今生缘。丹玄子俗家姓赵,有一独子叫做赵廷秀,人品样貌俱佳,资质也与九霞掌门薛冷相当,亦是初过百岁即成元婴,到如今一百二十岁已然元婴中期。这位赵廷秀不知怎地,也如姜行一迷恋陶四娘一般,放着丹宗美女无数不理不睬,偏偏就爱上了颜素衣。 颜素衣心念周青,任他软磨硬泡,自是不与好脸。赵廷秀也不急,每日里亦师亦友,帮她解疑答惑,再嘘寒问暖。如此这般,过得两年,周青一直杳无音讯,颜素衣自然倍感孤独,日日魂不守舍,夜夜辗转难眠。 赵廷秀何许人也,听口风,就知她思念情郎,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也是一掌劈了,于是另辟思路,问清她家乡所在,欲遣弟子将其亲人带来。 周青生死不知,颜素衣更是思念家人,自无不依。 赵廷秀派出的十名弟子找到颜家之时,江真卿正在颜府与颜逾明讨论功法,闻听此事,也要同去。 颜家家大业大,自然要变卖家产,准备一番;江真卿虽说孤身一人,却也有几位至交好友需要交代,其中就有林通。 说也巧,江、林二人本不相识,后因周青父子遇害之事,江真卿曾找上茶山寨,二人这才结识。后来江真卿得知周青因林通相助才报得父仇,对林通更是另眼相看。一来二往,二人结为忘年之交。 此番前往天枢,或许就是天地永隔,江真卿自然要告知林通,若他肯去,那就一道带上;若不肯去,也要将多年积攒的黄金珠宝相赠。 江真卿先与数位老友道别,再回西北老家,带上金银珠宝,来到茶山寨。 林通年过四十,闻言虽心动不已,却不肯舍弃随他而来的向阳山三十七位兄弟,只将自家侄儿推出,说他曾跟随张恒学过一些修行法门,资质尚佳,许能修出门道。 江真卿这才带上林通侄儿随丹宗弟子来到长青域,到如今已有一年。 江真卿自斟自饮喝了整碗美酒,啧吧啧吧嘴,接着说道:“幼安,再熬仨月,攒足了灵石,咱们便去天枢域瞧瞧,听说那里还算太平。” 林幼安打小随伯父在向阳山厮混,虽生的斯文,吃起饭来却是粗野无状,闻言边嚼肉边含混说道:“您说去哪就去哪!” 江真卿顺手给他也到了碗酒,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个死性子,放着丹宗好好的本事不学,非跟我老道出来游荡!” 林幼安灌了整碗美酒,只觉体内说不出的痛快,抹抹嘴笑道:“寄人篱下哪有这般快活?” “不想修仙慕道?” “想啊,跟您也能学。” “我这半瓶水还是跟他颜家学得,哪有丹宗功法正宗?” “您老看不惯,我也受不了,若一辈子窝窝囊囊,长生又有何用?” “好孩子,人活一世就是要痛痛快快,凭咱爷俩这说书手艺,总饿不着,不开心了自回中原。来时那点门道,可逃不了老道的法眼,哈哈!”江真卿抚须大笑道。 “那以后还是少修行,万一结了丹,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放心,颜家心法结不了丹,真适合咱爷俩!啧啧,天枢美酒确实比中原好上百倍,走时只消带满美酒,此生再无憾事!”江真卿说罢,又干一碗。 过得片刻,林幼安酒劲上涌,摇头晃脑说道:“人心怎会变得如此快?不过半年,颜家看咱们竟能如同路人,怪哉怪哉!” “少吊书袋子!天意作弄,怨得了谁?只可惜小周青生死未卜,以他的剑法,若不来此,在中原必成一代宗师,然而一环扣着一环,由不得他不来。你说,除了怪造化弄人,又能怪谁?”江真卿也有了五分醉意,说起话来反反复复。 “我看颜二娘八成…” “住嘴!君子交恶,不出恶声!再者说,颜家对咱爷们并无不是之处!”江真卿喝道。 林幼安吓了一跳,慌忙转变话题说道:“江爷爷,不如趁着美酒,再教我一套剑法。” 江真卿见他满脸惶恐,心有不忍,此事原也不怪他,谁叫他天生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又正值年轻冲动,说话自然没个轻重,于是收起怒气,和蔼笑道:“也好,这半月来,长青域气候大变,听闻是到了百年一枯的日子。老道有些感悟,正要融于剑中,你且看好!”说罢,自储物袋里取出长生剑,冲至院中挥舞起来。 剑势大开大合,却又缓慢沉重,正合了此时万物枯黄、风沙漫天,显得十分萧瑟。林幼安看在眼里,只觉江真卿不过几招就好似融入了风沙之中,又或者漫天风沙都随着阔剑左右浮摆。 江真卿舞得兴起,索性边舞边吟道:“岁来四面足风沙,域外征人暂别家。万里不辞行路远,时光早晚到天涯。” 一诗吟完,剑势突变,虽仍缓慢,却不再直来直去,而是游移不定,正如万物复苏之时,幼苗破不开坚土,只得绕着弯向上生长。紧接着,自剑尖生出数道细若发丝的雷电,剑动之时,雷鸣电闪。 而后,剑势再变,疾如狂风、迅若奔雷,剑招覆盖之下,风雨雷电齐聚,眨眼间,所在丈许地面之上竟冒出一抹翠绿。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随着笑声,江真卿收剑回气,脚下那一抹绿色也迅速消失。 “想不到俺老道看了半辈子草木生发,今日才悟出剑意!若不是正赶上此地百年一枯,只怕此生也难以悟出。“ 江真卿悟出剑意,自然喜不自胜,而同是老乡的楚怀信却碰了满鼻子灰,正在丹宗大门叫骂。 丹宗是仗着四位合体压阵,山门大开。楚怀信则是鬼打城隍庙,真当自己死过,指着两位门童骂道:“老子家门也报了,名头也报了,还待怎地?若不看在我家嫂嫂的面上,早拆了你这破门。” 韩三爷立在一旁笑而不语,仿佛正在看...听一出好戏,龟儿子还真会惹,啧啧,四位合体,只不知是哪四位,可还记得我韩三梦? 丹宗弟子哪个不知颜素衣是掌门定好了的媳妇,楚怀信上来就说是自家嫂嫂,门童没破口大骂已算客气,听他不知好歹,竟敢恶人先张嘴,左边门童当即还骂道:“好野种,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右边门童则沿着台阶往里飞奔通报去了! 楚怀信心说就等你这句,不然老子岂不白骂?当日那位看守自己的弟子可说了,颜素衣做了丹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另有掌门公子苦苦追求,由此可断定自家兄长必然不在丹宗,要么已被害,要么正隐姓埋名。 此时连颜素衣是友是敌尚不可知,哪还能再客气?再者,玄天宗待了一年,大宗门是何做派岂会不知,以礼登门,万难见到颜素衣,还不如仗着韩三鬼在此撕开脸面,逼她相见! 第97章上 楚怀信狐假虎威 韩三爷嬉笑怒骂 楚怀信唯恐事情不大,跳脚骂道:“乖儿子,老子还就不走啦,等你养老送终!” 门童看楚怀信不过小小筑基,面向也不呆傻,心说定是仗着这看不透修为的瞎子才敢大放厥词,当下不敢动手,又实在不善骂人,只能盼着门内高手尽快赶来,再出这口恶气。 楚怀信见他面带狠色,这是憋着要弄死自己,于是故意打个喷嚏,不出一息,门童呼吸加重,一手捂脖、一手护心,眼看要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门内快速飞来一道身影,先喂门童服了一粒白色丹丸,再自其丹田处轻轻一拍,门童才缓过气来,却不敢再看楚怀信。 楚怀信耸了耸肩,笑道:“风沙太大,没忍住!” 来人白衫蓝袍,看模样三十来岁,肤色黝黑,面相稳重,拱手笑道:“鄙人丹宗外务执事吕静言,见过二位贵客!” 单看他拱手施礼,就知此人有些道行,他先向韩三爷拱手含笑,到了楚怀信跟前只剩笑意,手势却撤了。明摆着告诉楚怀信,自己已看出二人绝非主仆,跟你客气是看了瞎子的面子。 “瞎子,告诉他咱们因何而来。”楚怀信也是人精,与其自己说话惹人轻视,不如让韩三鬼代劳。 “见你家嫂嫂嘛!丹宗忒不地道,什么时候做起强抢民女的买卖?”韩三爷十分捧场。 “阁下真当我丹宗无人吗?”吕静言怒道。 “你丹宗有没人跟咱们可没关系,快将我嫂嫂请出,若她安好还则罢了,但凡有丝毫不快,嘿嘿,叫尔等知道什么是亡命之徒!”楚怀信话接的太急,实在想不出拿什么威胁,若说将丹宗夷为平地,魔族都未办到,单凭韩三鬼万万办不到,只能说是亡命之徒,惹上自己那就是不死不休。 吕静言还未回话,宗内又想起一道声音:“哈哈,千年不见,三梦兄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人影已至,只见来人赤脚破衣,头发散乱,一张脸皱纹密布,两只眼更是浑浊不堪,再加手中一根打狗棍,活脱脱就是街边乞丐。 “我道是谁,原来是鬼手陶真无,怎么好端端的公子哥不做,倒做起乞儿啦?”韩三爷面无表情说道。 “酸甜吃尽,总要尝尝苦辣!” “心中放不下,再扮也不像!” “怎讲?” “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教你?” “你...” “瞅瞅,这就恼了,乞丐要都这么爱恼,早就饿死绝了。” “老乞丐,与你说话,可能做主?”楚怀信不耐烦道。 陶真无刚得了韩三爷教训,心说他修为比自己高,说得确有道理,听毛头小子叫自己老乞丐,也不恼了,嬉笑道:“做不得,做不得!” 楚怀信扔出一块灵石,笑道:“这个赏你,叫个做得了主的人来!” “不用叫,来了!”陶真无揣起灵石笑道。 果然话落不到半息,又飞来一人,落地先与韩三爷见礼,再对楚怀信点了点头,说道:“韩兄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姓赵的,千年不见还是这般作态,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韩三爷冷笑道。 这位姓赵的正是丹宗掌门丹玄子的叔父,亦是丹宗前掌门,叫做赵真逸,自打分神圆满就销声匿迹,近日才露脸。 “韩兄亦是当年的性子,好话好说,何必满腔火气?”赵真逸笑道。 “既知老夫脾性,就当乖乖放人!这般推三阻四,莫非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韩兄有所不知,素衣姑娘父母家人均在鄙宗,并无指定婚姻,若说有,也是与寒家刚定的亲事。不让韩兄进入,实在是怕双方难看!” 楚怀信闻言大怒,叫道:“定是尔等强人所难,若不说个明明白白,此事万难善了!” “哼!”赵真逸一声冷哼,楚怀信顿觉头顶如泰山压顶,四周空气亦如万千尖刀。 韩三爷袍袖一卷,将楚怀信护住,再屈指一弹,赵真逸竟踉跄退后数步。 赵真逸神色大变,二人皆是合体,韩三梦虽说早年凶名在外,论起修为却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自己有一宗供养,又有宝地参悟千年,他不过一介散修,能修至合体已算叨天之幸,怎会还比自己强出许多? “哎呀呀,韩三爷息怒!”里面再次传来一道声音,随着声音同时飞来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高瘦的那位一张全天下都欠他钱的脸,凝眉撇嘴;矮胖的那位恰恰相反,眯着笑眼,咧着大嘴,一副招财进宝的模样。 “郭家兄弟,丹宗欠你们钱吗?”韩三爷主动打起招呼。 “韩三爷说笑了,丹宗财大气粗,怎会欠咱们钱?” “那怎么死赖着不走?二位可是无利不起早的!” “一来,魔族欺人太甚,咱们不守在这里,只怕老底儿都被它拆了;二来呢,赵家好事将近,真逸兄发了请帖,咱们怎好不来?” 赵家好事自然就是赵廷秀的婚事,韩三爷哪会不知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于是笑道:“老夫最爱热闹,如此好事自然要凑上一凑。” 丹宗四人闻言很是不解,按说此时韩三梦要么撕破脸皮,要么知难而退,硬往里凑不知作何解释,莫非真当丹宗大阵是个摆设,还是另有应援? “韩兄要来,鄙宗求之不得,这位小兄弟还是请回吧!”赵真逸拱手笑道。 “他是观棋兄的至交好友,我可做不了主!”韩三爷耸了耸肩说道。 赵真逸心说姓韩的果真有应援,臭棋篓子可少有人敢惹,于是强作镇定说道:“不知季兄何在?” “莫给老子摸黑,臭棋篓子几时成了我的至交好友?”楚怀信叫道。 越这么说,这边四人越是认定他确是季观棋的至交,因为这世上敢明着叫季某人臭棋篓子的不多。 赵真逸也顾不得季观棋在不在周围,眼下魔族在侧,若再惹上韩、季二人,只怕丹宗真要灭了,于是拱手相迎道:“之前多有误会,快快请进!” 楚怀信被韩三爷抓起紧跟赵真逸往里飞去,一路上心思急转,心说丹宗百般阻挠,想必赵廷秀追求颜素衣之事不假;颜家举家搬至丹宗,与赵家结亲之事八成也真,莫非大哥真给他们害了?若真如此,不把你闹个鸡飞狗跳,老子跟你姓赵! 第97章下 刚想至此,已落了地,只见此间也如外界一般四处飞沙、遍地枯黄,前方三里有一山谷,四面环山,仅有十丈入口,其上水纹闪现,显然是布了阵法。 楚怀信心说丹宗立世数万年,果真有所防备,不然总是百年一枯,哪培养得出灵药? 众人却不进谷,而是往左侧大殿行去。大殿长有千丈,上下七层,飞檐画栋、丹楹刻桷自不必说,屋顶盘着一条巨大白蟒更是惹人注目。 这白蟒少说也有千丈,浑身鳞片闪闪发光,头顶双角猩红如血,本应威武不凡,奈何两眼却浑浑噩噩,嘴上口水也滴个不停,正好顺瓦缝落下,落入瓦檐下的玉制沟槽,再汇入大殿角落的玉缸之中。 楚怀信吹了个口哨,笑道:“这般肥蛇,不怕把房顶压塌?” 众人闻言无不一愣,赵真逸则瞥来一道很不友好的眼色,关键时还是韩三爷仗义,说道:“这可是别人的祖宗,当心它一口吞了你!” 哪怕韩三爷不接话,楚怀信还是要说,这蛇与他那路遇魔族之时就已逃得无影无踪的五行凌云蛇形态一样,疑惑它吃得什么长这么大,于是反瞪了赵真逸一眼说道:“长这么大竟不化形,该不是只傻蛇吧?” “小子好眼力,是不是看着跟穆家四傻一个德行?”韩三爷有意抬举,龟儿子也不叫了。 楚怀信心说韩三爷还是心虚,不然也不会先搬出臭棋篓子,再抬出穆家四个傻兄弟,于是顺嘴说道:“我说怎么这般眼熟!” 赵真逸惊出一身冷汗,合着当年那些被九大派追杀的混蛋都聚一起了,只能强笑道:“这只五行凌云蛇系祖师爷所养,至今已活了近十万年,说是咱们的祖宗也不为过。” 说话间进了大堂,众人分坐,下人奉茶。 “转眼千年,韩兄风采更胜当年!”赵真逸无话找话,继续寒暄。 “老夫心老眼瞎,不值一提,倒是有不少老友,不日即会登门拜访!”韩三爷大笑道。 赵真逸心说还真被自己说准了,当年那些混蛋真就聚了堆,拜访你奶奶个腿啊,老子可没得罪过你们!急问道:“哪几位?” “都说出来,哪还有惊喜?” “韩兄也会打哑谜了?”矮胖修士笑道。 “你郭家兄弟当年登门求药被人拒之门外,现在都能觍着脸来助阵,老夫不也该变变性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到咱们这个修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矮胖修士干笑道。 “闲话少叙,快将那位素衣姑娘请出来吧。” 赵真逸知道躲不过,于是冲下人说道:“去将颜姑娘与廷秀一道叫来。” 楚怀信趁这会功夫问道:“五行凌云蛇平常喂些什么?” “据载,但凡五行之内,五行凌云蛇无物不吞,五行之精可吞,寻常灵草也吃,果蔬不拒,血肉亦食。鄙宗这只,一直都以弟子们炼毁的丹药为食。” 怪不得驼子说五行凌云蛇成长不易,那些炼毁的丹药虽说含有丹毒,精华仍存不少,喂了快十万年才长了千丈,寻常妖族即便不开悟,胡吃海喝几千年也能长至千丈。 过得片刻,打门外飞速跑进一名彩衣女子,头戴梅花簪,倒挽双刀髻,见到楚怀信先是一愣,而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楚怀信急忙起身,快走两步,正了正衣襟,躬身说道:“小弟见过嫂嫂!” 颜素衣忍住哭泣,强笑道:“见过楚公子,慎之哥哥他...” “大哥如何啦?” “生死不知!” 楚怀信稍喘口气,说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嫂嫂实言相告。听闻令亲与赵家订了亲,可有此事?” 这就是楚怀信性子急,换了人怕不会这么问,一句话问的颜素衣面红耳赤,嗫嚅半天才低头说道:“确有此事!” 楚怀信心凉一半,追问道:“可是赵家强人所难?” 赵廷秀跟在颜素衣后面进来,不敢当着这么多前辈插话,见他这么问,叔祖仍不发一言,也只得紧握拳头强咽恶气。 楚怀信出口就后悔不已,自己也是笨,怎么也该找个无人之处再问,此时她顾及家人安危,必然不敢如实相告。 颜素衣抬头说道:“无人强迫!” 楚怀信分辨不出话中真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愣了一会才说道:“大哥福大命大,必不会死!” “若是遇到慎之哥哥,代我转告,就说素衣福缘浅薄,无法与他厮守,让他再觅良缘。” 楚怀信闻言一愣,这句话大哥在杭州疗伤之时也曾说过,只字未差,心说莫不是有所暗示?于是回道:“也罢,兄长之事不该小弟多管,话我一定带到。” “来时已找到了柳姑娘,只是后来也被人救走,至今下落不明。” “是救是掳尚未可知!”韩三爷冷笑道。 “去将丹元、丹真叫来!”赵真逸吩咐道。 颜素衣继续说道:“咱们来时,另带了一名女子,名叫莲儿,你也认得,原名叫做梁依依!当日被天枢、九霞二门争抢,等到青莲仙子名头大盛,我才推测她是被天枢门抢走,青莲仙子应当就是莲儿。本想着前往天枢门求证,又遇到魔族浩劫。” 颜素衣又将来到丹宗之后的情况简单说上一些,话未说完,丹元子、丹真子已来到堂内。 “丹元、丹真,将当日相救素衣之事详尽说出,不可有半点隐瞒!” 丹元子当先回道:“禀师尊,当日我与师兄前往涟山采药,途中正遇到天成子与薛震离交手,周围另有不少人埋伏。咱们去往蓬瀛域,本就要避开九霞门,因怕薛震离认出,再误会咱们与天枢门联手,只得也潜在一旁。 当时另有一男二女,正是素衣与其好友,原以为只是看热闹的,谁知薛震离打斗途中竟对他们痛下杀手,我与师兄心有不忍,于是出手相救。 本打算同救三人,谁知有人捷足先登,将另一女子救走,至于那名青年,则受了重伤落入芥迷带中,怕是凶多吉少。” “救走那名女子的,修为如何、样貌如何?” “修为高绝,徒儿未曾看清样貌!” “既是有意搭救,为何隐瞒莲儿下落?”楚怀信质问道。 第98章上 江真卿命丧黄泉 丹真子魂飞天外 丹真子接话道:“青莲仙子另有机缘,咱们怎能坏人好事?这样互不干扰、各自修行岂不更好?” 楚怀信无言反驳,只得冲颜素衣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不再久留,这就去天枢门问询一番。” 颜素衣见他这就要走,强笑道:“西南三千里有一矮山,叫做小盘山,脚下集市茶楼中,有一老一少说书二人,也是打中原而来,与慎之哥哥颇有交情。你若有心,可去一见!” 楚怀信冲她稍一拱手,再不理旁人,扬长而去,韩三爷自然紧随其后。 等二人走后,赵真逸示意颜素衣自行离去,单留了赵廷秀议事。 “廷秀,你与素衣的婚事,须得缓上一缓,待局势明了,再行操办。” 赵廷秀与父亲还敢争论两句,对上这位叔祖却提不起半分胆量违逆,只能说道:“孙儿遵命!” 赵真逸见孙子心不甘情不愿,温言道:“听你爹说,自打素衣来到,四年多里,你修为丝毫不长。正好借此机会,下定苦心,好生修行一番。修为高了自会知道,除了长生,一切皆如浮云。” 赵廷秀不以为然,却只能点头称是。 “闭关去吧,我不叫你,不准出关!” 赵真逸见孙子走远,才对丹真子说道:“那青年不简单啊,未婚妻到我丹宗惹下一堆麻烦,杀不得又放不得;徒儿成了青莲仙子,另外一名红颜知己,则是纵横一域的魔尊,谁知她留有几分神魂?还有他这兄弟,也与那帮混蛋关系密切。 若他未死,咱们可就麻烦了!你亲自出面,去将青莲仙子请来,记住,话要当着天元子的面说。” “师兄高明啊,有这般联系,正好将天枢门拉下水。”陶真无赞道。 “天枢门每代的天枢子都神神秘秘,就连流风谷主都十分忌惮,再加天枢山诡异莫测,谁知其上活着多少天枢子? 魔族此番出世,必然已打探清楚各派形势,到现在也不敢踏入天枢域半步,多半就是忌惮这些个天枢子。若能将他们拖下水,也不必怕那些混蛋了。” “弟子这就去办!”丹真子躬身回道。 “见了天元子,称他声师叔,这老小子有些门道!”赵真逸嘱咐道。 “他至今尚未破入合体,咱们又何必自降身份?”丹真子不解道。 “你见过两千多岁的分神吗?他不入合体,自有原因,当年为师尚要称他一声师兄,你叫声师叔不吃亏。” 丹真子再无异议,领命而去。 再说韩三爷携着楚怀信来到小盘山脚下,神识一扫就发现茶楼后院内躺着一老一少,旁边酒肉尚存,二人气息却失。 老者紧握一把阔剑,双目圆睁挡在少年身前;少年则七窍出血,满脸恨意。 楚怀信飞进后院,看那阔剑上写长生二字,忙俯身去探二人鼻息。 “死了!”韩三爷说道。 “丹宗,我与你势不两立!”楚怀信怒火攻心,叫完又说道:“不对,如此拙劣的嫁祸手段,不可能是丹宗所为。” “真真假假,谁分得清?” 楚怀信扫了一眼闻声而来的围观之人,忽然叫道:“颜珵玉,哪里走!” 说罢即被韩三爷拽起,往东北闪了里许,刚好拦住一名急速奔跑的锦衣青年,此人剑眉星目,面容俊美,正是颜珵玉。 颜珵玉止住脚步,慌张说道:“怀信,不是我,真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楚怀信怒道。 “听我分说,此处聚宝阁每月都有一次拍卖,我手头紧,去不了落雁城,才会来此碰碰运气。今日开拍,我昨日就来了,因与姓林的小子有些嫌隙,并未拜访江世伯。 凑巧运气好,拍得一件宝衣,就想找姓林的炫耀一番。谁知这小子酒后无状,辱及家人,我才拍了他一掌。 莫说这一掌只使了一成气力,就算全部使出,也顶多伤到他,断不会杀死他。哪只仅此一掌,他竟七窍出血,萎靡倒地。 江世伯见此情形,也向我出手,拆招中,不小心被我拍中一掌,也倒地而亡。我知道有人暗算,慌忙逃出后院,躲在人群中观察。见到你来,唯恐引起猜疑,这才夺路而逃。”他口中所说落雁城乃是长青域苍桧州第一大城,位于丹宗正东千里之处。 韩三爷见楚怀信使来眼色征询,于是说道:“难以分辨,二人皆被震断心脉,身上也仅有一处掌印。以他的修为,除非那二人毫无防备,不然绝不可能一击毙命。” 楚怀信这才说道:“疑点太多,叫我如何信你?其一,江大侠剑法纵横中原,与我大哥不相上下,杀你易如反掌,哪有你招架的机会?定是你趁人不备,存心暗害! 其二,若不是做贼心虚,看到我来更应现身说清,岂会仓皇逃窜?” “即便我存心暗害,也只能害得一人,如何能将二人都一击毙命?” “先趁江大侠不备,一掌杀了他,再来杀那少年。” “姓林的资质不俗,修为与我相当,我万万做不到一击毙命!” “丹宗诸多法宝,你不会拿来用吗?” “能得一些丹药还是沾了素衣的光,法宝可轮不到我。”颜珵玉自嘲道。 “那见了我为何要逃?” “据我所知,你并不认识江世伯与林幼安,又自东方直奔此处而来,必然是进了丹宗见了素衣。素衣与赵廷秀定亲之事,是我极力撮合,因此才与林幼安结下嫌隙。 怕你因素衣之事迁怒于我,又恐将杀人之事诬赖于我,只能逃走。” “大哥还没死,这么急着将妹妹推出去做甚?”楚怀信喝道。 韩三爷见颜珵玉吭哧半天说不缘由,神识一扫,抓起二人往西飞了万里,落入深山,再布下数道阵法。 颜珵玉落地之后,失神片刻,而后嚎啕大哭,好大一会才说道:“我对慎之敬仰有加,若不是有苦难言,岂能让妹妹改嫁他人。 姓赵的对素衣彬彬有礼,对我及家人则是恐吓威胁,经常说他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毁灭。 我那姐夫来到丹宗,不过半年就跌落深山,尸骨无存。丹宗弟子说亲眼目睹他不幸失足,素衣或许会信,我与父母、姐姐却是死活不信。然而这些却不敢对素衣讲,唯恐她使起性子,我们陪葬无妨,她自己也厄运难逃。 这才劝她与姓赵的定亲,而她多半也是顾及咱们,才应下了此事。” 颜珵玉抹去泪水,稍缓口气接着说道:“江世伯是真君子,虽不明真相,却从不恶语相向,而幼安年轻气盛,经常冷言冷语。我正好趁此机会,彻底开罪二人,免得他俩也遭了赵家毒手。本想着赶远了事,谁知他们竟只走了三千里。 家人们在丹宗连真话都不敢说,更别提遇事商量。我只能私自做主,借着每月拍卖之机,来此炫耀一番,也算探望他们。 周围都是丹宗眼线,因而每次来,都会故意与幼安骂上两句,时不时还要动手。这次动手原在情理之内,谁知竟落入了他人圈套,害得世伯与幼安皆丧黄泉!” 第98章下 楚怀信见他说得声情并茂,一时难辨真假,于是说道:“若真如此,就随我去丹宗要人!” “若不肯放,岂不害了家人?”颜珵玉忧虑重重。 “颜姑娘心甘情愿还则罢了,若如你所说,待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叫我大哥如何做人?”楚怀信吼道。 “龟儿子莫急,臭棋篓子与鳌山四痴可不是浪得虚名,虽打不下丹宗,镇住他们却不在话下。姓赵的精明一世,形势未明之前,断然不会让孙儿完婚。”韩三爷安抚道,他口中鳌山四痴自然就是穆家四傻。 “也罢!咱们还是前往天枢门会会青莲仙子,看她是否知道大哥下落。”楚怀信说罢又冲颜珵玉说道:“找机会与颜姑娘说个明白,若还念我大哥,叫她耐心等待。” 韩三爷掏出一枚符篆递给颜珵玉,说道:“此符叫做九息空空符,顾名思义,九息之内遮天蔽地,无人可察,你可将家人聚于一室,再用此符,可保神鬼不觉。记住,仅有九息!” “多给几张不就结了?”楚怀信满脸鄙夷说道。 “金老盗可不好骗,老子仅剩三张,还指望着到天枢门大展身手呢。” 楚怀信叫道:“你不早说?金老盗欠着老子好大人情,讨几张破符,岂会不给?” “姓金的平时蔫不吭声,怎会欠你人情?”韩三爷奇道。 “呃...天枢门事了再说,快走,快走!” 颜珵玉见二人离去,凝眉苦思良久,忽地控出飞剑,先削去头顶发髻,再将手脚大筋挑断,而后爬出阵外,纵声狂叫。 喊了一刻,气将衰竭、血将流尽之时,才飞来一人,喂了颗凝血丹,而后拽起他往东飞去。 这边楚、韩二人飞了两个时辰,韩三爷再憋不住,问道:“金老盗到底欠了你什么人情?” “与你何干?” “姓金的偷天盗地,宝贝不计其数,教我如何让他欠上人情,换到宝贝,分你一半。” “说了怕吓破你胆!” “大言不惭,老子纵横天枢之时,你家太祖还在吃奶。” “可敢与我一赌?” “怕你?” “说了你若敢做,从今往后,你叫向东,我绝不往西;若不敢做,则要听命于我?” 韩三爷自觉胜券在握,也不管二人身份悬殊,赌约本就不公,爽快应道:“一言为定!” “金老盗爱慕老妖婆,托我偷了她床上香囊。你若也敢偷上一枚,就算你赢!” “噗...哈哈...哈哈...”韩三爷前仰后合,笑个不停,好半天才止住笑声,说道:“仅凭此事,姓金的再逃不出老子掌心!”说完又大笑不止。 “你也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哈哈...哈哈!”楚怀信也是弯腰捧腹,笑不可仰。 大笑中,忽听韩三爷说道:“姓赵的还真是打的好算盘,这么快就派出弟子求援。” “哪呢?” “前方一千五百里,丹真子正乘飞舟前行,看方向定是往天枢门无疑!” “正西还有合欢谷呢,为何非得去天枢门?” “合欢谷已经没落,自身难保,唯有天枢门能扭转乾坤。” “我有一事不解,既知魔族遗患无穷,为何不早做抵抗?” “尔虞我诈,借刀杀人!” “尔等为何要投靠魔族?” “投靠?你也太小瞧咱们了,相互利用而已。”韩三爷不屑道。 “你与九派有仇?” “仇深似海!” “哪一派?” “逍遥宗!” “逍遥宗已经灭了。” “那又如何?该死的还没死!” “有仇报仇,何必非要灭人宗门?” “杀我满门,自然要灭他全宗。” “仇过千年,为何还不能放下?” “此身不死,此仇不忘!” “修为高了不应更恋长生吗?心有仇恨,如何长生?” “是啊,心有仇恨,如何长生?唯有报仇雪恨,方能放下执念,一心悟道。” “你们这群老王八蛋,活得还真累!”楚怀信感叹道。 “龟儿子懂个屁!”韩三爷说罢又嘿嘿笑道:“姓赵的想要趁你找上门,借机拉天枢门下水,老子偏不让他得逞。” 说完拉出楚怀信,收起飞舟,往前疾飞,途中使出九息空空符,用了四息赶至前方飞舟附近,紧接着掏出逍遥禽羽扇,对着飞舟一扇,方圆数十里的气流全都凝在一起,化成无数尖刺击出。只一下,价值千万灵石的飞舟瞬间解体。 丹真子踉跄逃出,神识扫出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慌忙叫道:“在下丹宗长老丹真,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回去告诉赵真逸,就说乾阳池梅清樾谢过他当年赐药之恩。”韩三爷躲在符阵之中,捏着嗓子说道。 “晚辈定当如实禀告。” “很好,现在就去!” “晚辈师命在身,须得前往...” 丹真子话未说完,即被一股气流击中,瞬间丹田破裂,真气四散,再不敢多说,撒腿就往回飞。 “梅清樾是哪个王八蛋,怎么没听过?”楚怀信奇道。 “你可知老妖婆姓什么?”韩三爷得意道。 “她是梅清樾?这名儿可不男不女!” “她姓梅,可不是梅清樾。清樾是她哥哥,她叫做清影,梅家男人死绝了,只剩些女流之辈。” “怪不得老妖婆整天一副死人脸,该不是丹宗害了他们吧?” “凭他丹宗也配?龟儿子见识浅薄,可知天枢有三处绝密之地?一是天枢山,二是流风谷,三就是乾阳池。 据说乾阳池乃龙族始生之地,位置游移不定,神秘之极。神妖大战之后,妖族不知所踪,这乾阳池凑巧被梅家找到,数十万年都隐世不出。不知为何,千年之前,梅家竟举家搬出,来到长青域。 本是低调求生,却不幸被九大派得知,为获乾阳池位置,各派隐世高手齐出,合谋算计,害得梅家男丁尽丧,女子要么被杀,要么被奴,侥幸逃出的仅有梅清影一人。” “没想到老妖婆来头这么大,以后更要躲她远远的。” 这位来头甚大的梅清影,此时却望着玄天宗大阵焦头烂额。 第99章上 青莲仙子斩罗志 合欢谷主炼分神 玄天宗外,忘尘湖中,山水易形,杀气横生。八座孤峰自湖底突起,将玄天宗所在岛屿拱卫其中。 八峰与孤岛之间,电闪雷鸣,风火交加,其中更弥漫着无数团黑气,正左突右撞,尖叫连连。听声音才知,这些黑气竟是一个个魔卒,早没了往日精神,惶惶竟如丧家之犬。 峰内惨叫不停,峰外亦是如此,虽仅由一人发出,却与峰内数万魔卒合在一起不相上下。 惨叫之人正是宋瘸子,魔族四位大将合力将其控住,置于炼神水中,同时念咒掐诀。只见原本漆黑的炼神水已清澈许多,可见炼了不少时日。 梅清影双眉紧皱,不时转身看向宋瘸子,再扫一眼面无表情的旭尊。其余三十二名枉死城修士则立在梅清影身后,有些面向痴傻,有些面带怒气,还有一些如旭尊一般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旭尊,事已至此,难为宋瘸子毫无意义!”梅清影沉吟良久说道。 “本尊只要此岛,玄天宗存亡与我毫不相干,是尔等邀咱们前来破门,现在倒好,我族儿郎困于阵中,尔等却要袖手旁观,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那宝物也在玄天宗内,不将其攻下如何取得?莫非阁下真以为凭几句恐吓就能将人吓跑?” “数日前,一番恐吓已吓跑它半数弟子,原只需困住此岛,假以时日必会不攻自破,是尔等骗本尊攻阵,才害得我族损兵折将。既然姓宋的不肯将破阵之法相告,就只有请他尝尝炼神的滋味。” “他性情如此,杀了也无济于事。” “再能撑过三日,本尊也敬他是条汉子,自会放人。” “一言为定,到时若再为难,休怪咱们撕毁盟约,看阁下能留住几人?”梅清影咬牙说道。 天下事,为堆金积玉,为功名盖世?是贪名贪利,故朝思夕计。终究做主的是少数,做不了主的却是多数。 天枢域中央之城天元城中,就有一户人家,与蓬灜域豪族姜家同姓却不同命。家中兄弟三人,仅有老三结了亲,育有一子,不足两岁。三兄弟靠疏通天元城粪道赚些灵石,一边要供养老母亲,一边还要尽最大可能供家中独苗修行。 这独苗叫做姜一夫,取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名虽大气,幼时喊起来却十分别扭,因而又取了个乳名叫做陋儿,也是求个贱名易养。 陋儿名不副实,长得俊秀可爱,聪明伶俐,六月吐语,一岁已能出口成章,生有气感,到如今岁半之时已至炼气初阶圆满,挥出一拳即可碎瓦裂石。 姜家兄弟恐陋儿木秀于林,不敢对外宣扬,只将其困于家中,着其母严加看管。 今日正值三兄弟领薪,天黑时,结了灵石欢喜回家,途中遇一醉酒青年,正于巷中堵着一名女子,嘴里说道:“仙子,我现在家也没了,老祖宗也没了,此生所念仅你一人。” “奴家真不是青莲仙子,公子高抬贵手,放我离去吧。”女子哀求道。 细看那女子容貌仅算清秀,身姿却曼妙无比,一身白衣确有青莲仙子几分神采。 醉酒青年起初还算规矩,越往后说越不像话:“我修行无望,只求仙子陪我一夜,死而无憾。” 女子看哀求无用,只得转身回跑,醉酒青年嘴上虽说修行无望,还是有些底子,见她逃跑,一闪身竟将其从后腰抱住。 天元城虽为天枢第一大城,然而正如荣耀背后皆是阴谋,台面之下则是蝇营狗苟一般,此处就是天元城的贫民窟。巷子两边墙头上虽趴着不少人,或是看醉酒青年一身衣衫价值连城,不敢得罪,又或是存心看热闹,总之无一人出言制止。 三兄弟本不想多管,看醉酒青年已打晕了女子,正准备将人扛走,姜老二再忍不住,大喝一声:“狂徒住手!” 醉酒青年转身狞笑道:“不怕死的只管来。” “狗胆包天!”姜老二大叫一声,挥拳冲出。 打架亲兄弟,老二出了手,老大、老三自然不能落后,也挥拳跟上。 三兄弟同时出手,本以为手到擒来,哪知醉酒青年看着不堪一击,动起手来却气势惊人,只一挥袍袖就将姜老二击飞数丈,连带着将老大、老三同时砸退。 墙上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金丹修士!”,看热闹之人纷纷下墙回屋。 金丹修士虽说在天元城不算什么,在贫民窟却能横着走,姜老大看二弟胸口下陷、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了了,有心杀敌报仇,又不想枉送性命,只恨得牙呲作响,青筋暴露。 醉酒青年一招发出,酒劲更重,想自己一年多来如丧家之犬,时时要看他人脸色,再看面前之人咬牙切齿却不敢还手,一时间愁苦尽消,快意顿生。扛着女子往前逼近到姜家兄弟跟前,一巴掌打在姜老大脸上,笑道:“滋味如何?” 本想羞辱一番,哪知醉后出手不知轻重,竟将姜老大半个脑袋直接拍碎,倒溅了自己一身红白之物。 若换做旁人,这一下必然惊醒,而醉酒青年则好似手刃仇敌一般,不止毫不惊慌,反倒快意更盛,大笑道:“出手重了,到你轻些!” 姜老三见此一幕,早吓得屎尿齐流,哀求道:“大爷饶命,小的愿意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大可不必,将我身上脏物舔净,饶你一命!”听他说话已不带醉意,显然并非醉酒胡言,更像是陷入梦境一般。 他身上脏物可是姜老大的鲜血、脑浆,姜老三哪敢去舔,强忍住呕吐之意,反复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不愿舔,就只有死!”醉酒青年说罢,挥手欲杀。 “不要!我舔!” 姜老三颤抖着前爬两步,低头闭目却止不住泪水四溢,凑近青年脚面,只舔了一下,再忍不住,直接呕吐出来。 “找死!” 醉酒青年一脚尚未踢出,就觉一股寒意袭来,慌忙回手一挡,手掌齐腕而落,这一下什么酒意、梦境全醒了,望着来人惊叫道:“仙子饶命!” 来人一身白衣,头戴帷帽,正是青莲仙子,只见她身上长裙无风自动,双拳之上青筋毕露,显然是怒到极点,闻言喝道:“罗志,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未落,青莲已出。 第99章下 原来这青年正是绥静城罗志。 当日罗家老祖提前得知管家老卢与霍家勾结,带了子孙逃至天元城,一路奔波外加忧虑重重,到天元城不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了几个不中用的子孙庇护在罗执事羽翼之下。 罗家一代不如一代,到罗志这一辈,属他资质最好,也只是个火水土中人之姿,三属性中却有两个相克,修行起来事倍功半,耗费资源无数,到如今百余岁也仅是金丹初阶。 罗志原是一城之主,虽修为不济,仗着老祖宗威势,倒也逍遥自在。此番来到天元城,本就寄人篱下,再加老祖宗突然离世,再无依靠,每日里只能看人脸色。好巧不巧,又遇到天枢门白师兄打边境回来。 那白师兄是个气量狭窄之人,见到罗志,哪有好脸色,连带着罗执事都吃了不少刁难。 好在罗家人修为不高,宝物、灵石却不少,几名子弟受不了窝囊气,分了宝贝各奔东西。罗志分得最多,却不肯远走,只找了处距离贫民区最近的烟柳街,每日寻花买醉。 今日恰巧醉酒之后见到一名女子,身影与青莲仙子一般无二,这才一路追至此处。 再说那青莲飞出,瞬间长至丈许,发出数道白光,将罗志定住,而后就见他浑身颤抖、萎靡顿地,肩上女子也随之倒在地上。 青莲仙子收回青莲,先检查女子伤势,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心说自己使起青莲越发得心应手,果真没连累无辜。而后才来到姜家兄弟跟前,神识一扫,断定姜老二没了心跳,叹口气说道:“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谁知姜老三经刚才一番变故,竟吓出了失心疯,此时双目痴呆,满脸傻笑,手指直往嘴里掏,左手掏完再换右手。 青莲仙子只得先唤醒那名女子,好生安抚一番,将她送至家中,再放些灵石才返身回来,拎起姜老三直奔城主府。 天元城主一直由天枢门外门长老兼任,现任的叫做张柏龄。城主之下又设执事处,内有六名执事,罗志之叔罗威即是其中之一。 到了府中,张城主慌忙迎出,拱手笑道:“青莲师妹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青莲仙子放下姜老三,还礼道:“师兄客气了,小妹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此人骤经变故,失了神志,张师兄精通医术,看看能不能治。” 青莲仙子年龄不大,却不失厚道,罗志罪不可恕,罗威却无过错,不想因此牵连于他,是以有所隐瞒。 张柏龄闻言不敢怠慢,先仔细观察一番,接着掏出一枚丹药喂姜老三服下,待药效发作、姜老三昏睡之后,再行切脉,过得片刻才说道:“胎光隐而幽精乱,三魂已毁其二,无药可医。” “那就劳烦师兄打听此人住处,看看是否还有家人?” “师妹在何处发现此人?” “贫民区。” 张柏龄即刻叫来下人,带姜老三前去贫民窟问询,而后说道:“师妹高在云端,仍能放下身段,实在叫人钦佩!” “师兄过誉了,小妹出身寒微,那里不少地方与幼时记忆相符,这才常去感怀。” “小师妹又因何事感怀?”门外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 “卫师兄!”青莲仙子蹦跳着迎上前去。 张柏龄也快走两步,执礼道:“见过卫师兄!” 来人束发深衣,气宇轩昂,面如斧剁刀削,笑如朗月入怀,正是天枢门元婴辈里的大师兄卫英。 “为兄正在城中办事,远远见小师妹拎着一人来到此处,不知所为何事?” 青莲仙子又将事情说上一遍,还是隐瞒了罗志其人。 “那人失了疯,怕家中难熬,找到后由门中给养,师妹以为如何?”卫英叹道。 “师兄宅心仁厚,如此甚好!”青莲仙子笑道。 张柏龄将二人引至堂中,看了茶边饮边聊,过得一个时辰,下人们领着姜老三一家来到。 卫英一见陋儿,当即大喜道:“此子毓秀于顶,是块好材料!” 青莲仙子虽不及卫英修为高深,看不出陋儿资质,却也喜他俊秀可爱,说道:“师兄何不收他为徒?” “为兄正有此意!” 卫英话音刚落,陋儿已跪地磕头,说道:“徒儿拜见师尊!” 卫英微一愣神,哈哈大笑道:“好徒儿,当真乖巧!” 名门大派收徒自然不可能如此草率,尤其是亲传弟子,过后还要回门中磕头拜祖师,大摆宴席,广邀宾客。 亲传弟子有的亲如骨肉,有的却悖师弑祖,合欢谷主肖断雨亲授弟子三十,就出了八位悖师之徒。 此时他正藏于潜龙大泽湖底一处洞穴之内,靠着避水珠勉强撑了三天,若再不换气,只怕命不久矣。 之前他领弟子偷袭一队魔卒之时,突遭魔尊埋伏。没有大阵相助,合欢弟子如何躲得过魔尊刻意埋伏,一番大战,八百门徒尽失,亲传弟子丧净。肖断雨仗着法宝众多,侥幸逃过魔尊追杀,不往别处逃,反往魔族老巢藏,也是豁出去赌上一赌。 眼下他体内真元即将耗尽,最多再撑三个时辰,将连内息也无法做到。储物戒中宝物虽说剩着不少,能用来续命的却一个也没,而此时冲上岸,随便来个魔卒也将他杀了。 焦急之下,忽然想起师父遗嘱:“合欢谷气运已尽,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肖断雨反复吟诵这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灵光一闪叫道:“是啦,合欢谷能如此,老子亦能如此!” 继而吟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这段语句正是出自合欢谷镇派绝学《太初阴阳经》,已有万年无人悟通。此番陷入死地,因洞穴之中混沌漆黑,避水珠仅能避出丈许方圆,像极了混沌未开之时,竟使他侥幸有所明悟。 肖断雨边念边将自身真元排尽,再以元神为阴、肉体为阳加以修炼。 不出半刻,体内真元尽失,身边空气全无,肖断雨不呼不吸,湖水之中却闯入无数气息,汇成一清一浊两股气流直入体内。 气流越积越大,到了碗口大小才止住不长,如此这般,过得七七四十九天,只听他一声长啸,身边分出一个与其一模一样的人儿,分神已成! 第100章上 三人布阵出死地 周青奔命入天元 肖断雨一时纵情,好在所处空间已近乎真空,啸声未曾传远,不然又要引来魔族。 平静心情,感受一番,分神果真与元婴形同天渊,尤其是改了真元为阴阳之后,四周源源不断汇入清浊二气,再不担心真元不济。 性命无忧,就不急于脱身,索性沉下心来稳固境界,又过一月,肖断雨才从打坐中醒来,喃喃道:“忘心、忘尘、忘忧、忘机、忘倦、忘名、忘年、忘身,枉费老子苦心教诲,竟然欺师灭祖,不将尔等挫骨扬灰,如何对得起死去弟子?” 说完又觉十分落寞,想自己一生谈不上洒脱、算不了英雄,唯觉欣慰即是弟子乖巧,还遇到此次背叛。颓然中又自语道:“怡儿,你到底在哪?” 不说肖断雨心绪如麻,与他处境相当的周青等人此时正眉笑颜开,经过三月反推,总算理清了大五行阵的门门道道。 “哈哈,此番推理,真是受益匪浅!”胡远身笑道。 “大五行阵主阵要求五行均衡,若非素心资质异常,天生五行均衡,即便反推出来,咱们没有阵旗也施展不出。”灵珠笑道。 “所以说他命藏大运,你那血肉给的亏否?哈哈...” 灵珠含笑摇头,周青却有些惭愧,冲灵珠深揖到底说道:“姑娘割肉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此生但有所托,必不敢负!” “只消帮我看住胡郎,莫叫他做了负心人就好!”灵珠嬉笑道。 一句话说得高明无比,看似玩笑,实则真情毕露。胡远身本打算出了死地就设法甩开蚌精,此时却不敢插嘴,若素心真应下了,只能自认倒霉。 周青也十分为难,若换做别事,自无拒绝之理,看住胡远身却有些难,不叫他负你,就要负了胡香云。那胡香云与他多年夫妻,感情岂会在你之下? 灵珠见周青面露难色,继续笑道:“怎么?你是对胡郎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胡远身不好叫周青作难,只得回道:“莫要为难我兄弟,说了娶你,自会娶你!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灵珠本意就是要逼胡远身立下誓言,原就没打算为难周青,闻言笑道:“若你家婆娘不肯,又要如何?” “休了了事!” “男儿一言...” “日月可鉴!” 灵珠再无疑虑,笑道:“那就快些布阵吧,素心控五行主阵以及两仪阵,胡郎你控三才四相六合,我控七星八卦九宫。 这死地进来容易,出去还不知要走多远。素心有异宝相助,不虞真气不济;我修行数万年,真元想必也能支撑,唯怕你真元难支,这枚珍珠还是放于你手稳妥。” 胡远身也不客气,接过缩小了的珍珠放于怀中。 三人分立,周青率先布阵,五行阵布完,再补两仪阵。灵珠、胡远身二人则围着五行阵各布其阵,待到外围七阵相互融合,再将五行阵融入七阵之中。 一瞬间,八阵相融,三人稍一示意,同时前行,触到墙体再无阻隔之感,人至道开,而通过之后墙体又合在一起。 一路前行,阵法不停,约莫走了九天仍在墙中。三人唯恐功亏一篑,不敢分心,只能以眼神稍作交流。 周青与灵珠尚能支撑,胡远身哪怕有珍珠相助,体内真元也近乎耗尽,若再出不去,大五行阵一散,只怕三人皆要命丧墙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胡远身真元即将耗尽之时,三人一步踏出,总算看到了光线。 那光线如此耀眼,竟将三人晃的有些失神。灵珠率先回神,惊叫了一声。 周胡二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也是惊呼无状。入眼并非海水,而是一处洞穴,空中悬着一颗西瓜大小的圆球,光线正是由它发出,其下数十颗丈许乳白圆球连在一起,球面光滑如镜,放在此间不知多少万年,竟然纤毫不染。 “这些该不是殛卵?”周青问道。 “应当是啦!”胡远身回道。 “头顶这颗呢?” “当是洞口这头殛的殛核!先用殛核孵化殛卵,再用躯体堵住洞口,为的就是繁衍后代。” 周青颇有感慨,任何一族想要繁衍生息,都要付出沉重代价。 灵珠不解道:“紫晶矿都能被人挖穿,单单堵住洞口又有何用?” “这处洞穴可不简单,四周全是无空石。所谓无空,即是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空即为无穷,质密无穷,坚亦无穷。” “既然坚不可摧,因何成洞?” “天地伟力所至,绝非人力能成。” “这句空无所空,乃是老君所说,妖族也有记载?”周青奇道。 “此间本就是三清天的道场,人、妖二族皆受三清教诲,故有记载。” “魔族呢?” “神魔二族却是异类,不受圣人教诲。” “佛家亦有圣人,为何不见经传?” 胡远身日日与周青相伴,早听他说明佛经由来,指天笑道:“许有不可言之因。” “这么说中原之地是个变数?” “正是!不过不需自加重负,天道自有定数,圣人亦不可阻。” “咱们还要钻回去,再寻方向?” “只能这样啦,只怕大五行阵也钻不出无空石矿。这些殛卵却是好宝贝,可惜无法带走。”胡远身叹道。 “我有办法。”灵珠笑道。 “快快说来!”胡远身大喜道。 “我身上衣衫乃蚌壳所化,只需脱去化回蚌壳,即可将这些殛卵、殛核统统收入。” 胡远身忙将身上长袍脱下,递给灵珠。周青则转身收神,等她换衣。过得片刻,灵珠换好衣物,手中则多出一枚云水纹贝壳。 随手一抛,贝壳眨眼变作百丈大小,可见她割肉之时并未完全展开身形。 贝壳张开,形成一道飓风将殛卵统统卷入其中,再一跳,依法将殛核也卷了进来。 可惜无空石坚硬无比,无物可摧,只能在边缘挑了几十块自然碎裂的带走。 灵珠试了数次,也无法将洞口死去的殛体吸入,三人只得休息三日,待胡远身恢复真元,再原路返回。 回到死地花费十日,再休息三日,避开周、胡二人进来方向,另选斜向前行,如此又过十日,总算踏入海水之中。 第100章下 海底压力之大,难以想象,若不是灵珠护住二人,只怕一出死地就被压成肉饼。 灵珠一手一个,拉起二人连闪数次,才来到海面之上,神识扫出一圈,说道:“先回妖界,还是?” “眼下情形一时难辨,还是回到妖界再做打算!”周青回道。 胡远身却有些纠结,之前说的痛快,真要将灵珠带回妖界,与胡香云当面锣对面鼓,却始终提不起胆量,只能干笑道:“不如四处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灵珠岂会看不出他的想法,闻言笑道:“妖族四处都有探子,何须咱们盲目打探?再者说,此去涟源州,以我的速度,不过几天而已,误不了事!” 胡远身无言反驳,只得随她,一路之上却在思索应对之策。 该面对的终要面对,过得七天,三人来到妖界。各族长老齐齐迎出,胡香云更是满脸欢喜,笑中带泪。 越如此,胡远身越是不自在,奈何灵珠还故意往他怀中靠,推都推不开。 狐族大长老何其精明,一眼就看穿儿子心思,再看那女子一身修为高深莫测,顺着她来还则罢了,若逆着她去,只怕惹来麻烦,再者儿子出色,多个婆娘算得什么? 于是对众人笑道:“素心和尚为人、我两族奔波劳苦,众位可不许吝啬,须得拿出看家灵物招待。”说罢又对胡香云说道:“香云,你也去准备一番,莫叫他们笑话。” 一语双关,明着告诉胡香云不准人前发作,有什么事也得过后再说,免得叫旁人笑话。 人老成精,妖老亦是如此,各族长老没个傻的,蛮牛、熊族都知趣离开,更别说鹰、虎、狼三族。 胡香云却不肯动,待其余五族离去,才轻移莲步,来到灵珠跟前,说道:“远身,可是别处搬来助阵的前辈?” “前辈可不敢当,我与胡郎两情相悦,已然谈婚论嫁,正要见过姐姐!”灵珠满脸带笑,却不行礼。 “前辈不敢当,姐姐也不敢当。”胡香云笑道。 两句话说的夹枪带棒,胡远身不敢多说,只能向母亲求援。大长老正要说话,瑶儿飞奔而来,挤开灵珠,窜入胡远身怀中,撒娇道:“爹爹,瑶儿好想你。” “爹也想你,近来可有淘气,修行如何?” “刚学会了草木生香,正要叫爹爹指点一二。”瑶儿得意道。 “如此甚好,速去速去。”胡远身说罢,携起女儿直奔山顶。 周青抬脚也想跟上,却被灵珠唤住:“素心作证,我可有虚言?” 周青只得回道:“并无虚言。” 胡香云一句话卡在喉中,尚未吐出,已被大长老制止:“香云不得无礼,莫要慢待贵客。” 灵珠上前两步,深施一礼道:“见过婆婆!” “你修为比我高深,年龄也比我大上许多,即委身于我儿,老身也只能生受啦。”大长老笑道。 胡香云见婆婆已然点头,一时间满腹委屈,却无从宣泄,一跺脚也往山顶去啦。 见婆媳二人其乐融融,周青忙与大长老见了礼,又将此去流风域一应事情交代清楚,才接着问道:“前辈,近来形势如何?” “乱上加乱!”大长老叹了一声才将神机门灭掉四界城、玄天宗险遭灭门、合欢谷主遭魔尊埋伏之事一一道出。 “围攻玄天宗的那些人族叛徒当真可恨,冤有头债有主,这般勾结魔族,置苍生于何地?”周青恨道,因楚怀信人微言轻,妖族并未打探到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以他还不知道自家义弟与这帮叛徒关系密切。 “这些人早与九派不死不休,还可防范一二。合欢谷出了叛徒才最要命,谁知自家弟子哪个姓人哪个姓魔?” “不如晚辈去一趟天枢门,看能否挽回局势?” “老身正有此意,天枢门对我族防范甚严,一直打探不到他们是何用意。明张旗鼓问上一问,也比满眼抹黑要好。看来以远身的修为尚不足以保你平安,老身另派一人随你同去。” “那枚敛息符已被空灵岛主收去,还是晚辈独去为好。” 大长老摇头笑道:“此人天赋异禀,苦研敛息之术三百载,正要试试天枢子能否将其拆穿!” 说完,叫下人先领灵珠前去歇息,再亲自领周青来到三生树下,昂首喊道:“婳姝,速来领命!” 片刻之后,自树顶飘落一人,拜倒在地说道:“待罪之人,前来领命。” “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保素心前往天枢门,安全回来,还你自由。” “婳姝粉身碎骨也会保他平安!” 人如其名,婳姝娴静娇美,面不傅粉已光滑如玉,衣不添香却怡人心扉;一身粗布衣衫难掩身姿曼妙,两弯蛾眉未描偏聚山水之秀。 周青不愿多做滞留,当即说道:“婳姝姑娘收拾一下,咱们这便出发。” “奴家仅此一身,不需再做收拾!”婳姝起身说道。 大长老递出两枚储物戒,分交二人手中,拱手说道:“一路顺风!” 婳姝扫了一眼储物戒,挥出飞舟,载起周青,往东南而去。她好似对天枢极为熟悉,一路并无绕路,直至天元城附近,才降下飞舟。 二人来到天元城西门,缴纳百枚灵石领了玉牌进城。原本天元城并不收取进城费用,只因逃难之人越来越多,才不得已对外来之人收起灵石。 打西门进,沿百丈中轴大道前行,入眼极尽繁华,阁楼大多六层以上,更有不少悬浮空中,让人瞠目结舌。 地上有奇兽载人,空中亦有飞马奔驰,难得如此多人兽罗织,却毫不混乱,一切井然有序。 没有富家少爷仗势欺人,也没有地痞恶霸当街戏女,除了那鲜有人去的贫民区,天元城处处透着美好。 许是和历代天枢子行事作风有关,天元城施行无为而治,不刻意管理,才使得贫民区长存于世;又不容人挑衅,才有今日之繁华有序。 行走间就听一声惊叫:“三哥!” 第101章上 兰芗女重伤卧床 周慎之轻身赴会 声音自侧方传来,周青转身去看,街边摊位旁走出一人,正是夏生。 周青快走两步,一把将他双手抓住,问道:“一切可好?” 夏生有些哽咽,拉住周青往北边进了胡同才说道:“出事了三哥!” “出了何事?”周青强定心神问道。 “回住处再说!”夏生说罢,领着周青、婳姝往西北绕了十余里,虽与中轴大街近在咫尺,入眼却是另一番景象,地上污水横流,墙上斑驳不堪,如此污浊,仍是人满为患。这些人大多是外来避难之人,互不相识,因而十分冷漠。 再绕半个时辰来到一处低矮小院,长宽不过五丈,后排三间土房,屋顶已下陷不少,显然是年久失修,进了门夏生才说道:“芗女姐姐受了重伤,正在房中修养,三哥若...” 周青未等他说完已冲进房中,房内阴暗潮湿,角落摆着一张木床,其上躺着一人,面色蜡黄,两腮下陷,正是芗女。 “芗女姐姐心脉受损,疼起来一宿一宿睡不着,早上服了灵果,睡下没多会。” 周青不忍将其叫醒,站了一会,再次走出房门说道:“说吧!” “当日来时,魔尊换给的飞舟速度极快,秦前辈说不需再乘传送阵,直飞即可。途径瀛洲之时,刚好遇到他一位故人,两人谈了半个时辰,他就换了方向,说是先往逍遥宗一趟。 到了逍遥宗,秦前辈自去办事,咱们留在外门等候,谁知一等竟是三天。 出来之后,他脸色极为难看,领着咱们直奔神机门,而后不经商量就将二娃、三娃留在神机门中,兄妹二人不肯,芗女姐姐也是不肯。 秦前辈则说跟随咱们误了前途,不如在神机门学艺为好。随后来到此处,只留了句‘安心修行、切勿闹事’就消失无踪,至今也无消息。” “芗女因何受伤?” “来了没多久,芗女姐姐就服了化形丹前往城主府,说是要去天枢门寻找青莲仙子。不知何故,竟被人打成重伤,逃出城外,绕了一圈才重换容貌返回此地。许是怕咱们前去寻仇,回来之后也不说缘由,就此卧床不起!” “没去求医?” “城内名医请遍,竟无一人可医。若不是储物戒中有不少灵果续命,只怕...” “生生丹呢,可曾服下?” “服了,仅能续命,无法恢复!” 周青奇怪到底何人所伤,生生丹竟不能治,莫非魂魄受损?问夏生也是白问,只能等芗女醒来再说,只问道:“苏翰呢?” “一年前,因众医无计可施,苏翰就去了一家丹房作学徒,说是要印证古墓所得,看能不能练出七宝回魂丹。” 古墓所得一人一份,周青也知这七宝回魂丹,看来芗女确实伤及魂魄,当即深施一礼说道:“还好有你二人不离不弃!” 夏生忙跳到一边,回礼道:“三哥羞煞我也。” “你们不缺灵石,为何居于此处?”周青不解道。 “秦前辈临走时再三嘱托,说天元城藏龙卧虎,贫民区虽肮脏不堪,胜在相对安全。” 周青又将两年多来事无巨细问了一遍,才对婳姝说道:“有劳姑娘前往城主府,就说山野之人前来拜会青莲仙子,并赠礼物若干!记住,礼物越好,城主越不敢私吞,另外,报我道号小山先生。” 婳姝点头称是,转身出门。 过得片刻,房内传来咳嗽声,周青慌忙冲到床前,说道:“受苦啦!” “好你个和尚,魔尊给了什么好处,过了两年多才记起老娘?”芗女强忍咳嗽才堪堪骂完一整句,接着竟咳出数口鲜血。 周青忙将其扶住,轻拍两下说道:“好了再骂不迟!” “死了才好,叫你愧疚终生,一辈子也忘不了老娘。”芗女忍完咳嗽忍眼泪,一张脸更显病态。 “不会叫你死的,秦前辈不知所踪,丹宗可也有人会炼回魂丹,如何也要讨来一枚。” “谁稀罕!”芗女面色蜡黄,仍旧难掩娇羞。 “我稀罕,你死了谁与我斗嘴?” “刚才那狐狸精是谁?” 周青闻言大惊,说道:“你看得出来?” “什么看得出来?” “她苦练敛息术三百年,若连你也看得出,还如何逃过天枢门高手法眼?不行,我得将其寻回,免得遭了毒手。”周青说罢就欲起身。 芗女一把将他拉住,连咳数声才说道:“瞧你心疼的模样,老娘快死了你却不管?” “事有缓急!” “狐狸精未必都是狐狸,你急个什么?” “这么说你未曾看穿她本相?” “没有!满意了吧?” “这就好,这就好!”周青笑道。 “你好了,老娘却是大大的不好,快说她是何人?”难得她连说三句竟没再咳嗽。 周青这才将前因后果一一说出,两年多来大事小情,絮絮叨叨说了快半个时辰。还未说完,芗女已抓他一手入了梦乡。 等到婳姝回来,芗女仍未醒来,周青只得将婳姝叫进房中问话。 “如何?” “已将礼物送至,皆是我族珍宝,张城主答应通传,叫咱们三日后再去城主府。” “回来可有人跟踪?” “确有人跟踪,奴家已将其引至城外甩开。” “看来天枢门确实有人觊觎青莲仙子,怪不得芗女会被打成重伤。” “三哥,自打芗女姐姐重伤,小弟一直留心青莲仙子的消息,两年多来也收集了不少。” “说来听听!” “三哥莫要小看这贫民区,地上不过寸土之地,地下却四通八达,自成一界,其内躲着不少被天枢门追杀之人。据说地下世界直通北边三百里外的断魂林,哪怕将天元城整个摧毁,也未必抓得住这些人。 小弟曾跟随一名老大,混入其中,那里遍设赌场、妓院、拍卖行,有人专卖消息,也有人专职杀人。只要肯付钱,地上没的,地下也能买到。 曾有一次,拍卖行里拍出一枚七宝回魂丹,小弟虽有灵石,却不敢贸然出手。只能装出下人身份,买些天枢门以及青莲仙子的消息。汇总起来,大致有四点。 其一,天枢子不止一人,天枢山上或许存有人仙。 其二,青莲仙子的师父天元子活了两千四百余岁仍是分神修士,要么有延寿之宝,要么另有功法,该功法与此间功法不同,各段寿命也就不能按常规计算,据人猜测许是仙人所习,得自天枢山。 其三,神机门主欲与天枢门联姻,派人送了三次聘礼,都被天元子拒之门外。 其四,青莲仙子身边至少有一位高手藏于暗处保护,不然也不会将至宝交予她手。” 周青心说这四条至关重要,尤其第四条,与眼下计划紧密相关。当日两大魔尊齐至,可没发现莲儿身边有人保护,莫非那人修为高过魔尊,又或者隐匿手段惊人?不管是否属实,计划都要有所改变。 第101章 中 想到隐匿,周青灵光一闪,忙问道:“你如何认得出我?” “芗女姐姐画了像,让我与苏翰记住,两年来,我每日都要去西门等上半天。” “除了你俩,可有旁人见过?” “没有!” “好,就是如此!取笔墨纸砚来,我画些画像,你找人全城张贴。”周青笑道。 “三哥这是何意?” “天枢山位于天元城以南千里之处,外围戒备森严,没有门人指引,旁人万难靠近,不得已才要通过天元城主传报。我与青莲仙子有旧,唯有见到她方能成事,而天枢门显然有人不想让外人接触她,三日后赴会,只怕是自投罗网。眼下只能将我画像张贴出去,等她来见!” “她未必会来天元城,若看不到又该如何?” “哈哈,待我画好,你自会知道。” 夏生这才取来笔墨纸砚,周青对镜自画,画成之后又在下面题字,写:此人盗我宝物,知情者必有重赏,青莲仙子留。 留字中另有暗示,若仔细看,青字笔墨稍重。 “三哥果真妙计,如此一来,必有好事者通传,觊觎青莲仙子之人也要向她问个明白。只是她如何找到咱们?” “以她的聪颖,必会猜出画像是我所贴,只需在城中将青莲放飞,相见不难。” “只怕有心之人已记得公子来时面目,若寻到此处又该如何?”婳姝问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待芗女醒来,咱们便易容出城。” 又等半个时辰,芗女醒来,周青将事情说明,再与夏生二人服了化形丹,背起芗女出城而去。临走之前,又在多宝阁买了两杆最好的符笔并纸墨若干。 出了西门,绕道向北,过不多时来到一处诡异丛林,正是夏生口中所说断魂林。 因何说它诡异?只因此处林带长宽不知几许,自远处望,其上紫气密布,来到近前才知,紫气一道一道,尽是剑状,竟是无数剑气汇聚而成。 再看林中树木,全都高逾百丈,皮光无节,仅有两枝主干自中生出,看着也与宝剑无异。 离林百丈,四人停住脚步,周青感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此树唤作何名,剑气莫非由它而生?” “并无细述,城中之人都叫它剑树。传说此处原系剑冢,先有的剑气,才长出的剑树。”夏生回道。 周青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把宝剑,对着前方一扫,剑气呼啸而出,刚至林前二十丈即有无数紫气卷来,瞬间将其吞没。 “你之前说天元城地下直通此处,莫非自地下可以进入?” “此事小弟未曾打探清楚,想来应当如此。” “三天时间用来掘地怕是来不及,我去探上一探,若真有人围追,也好有个退路。” “找死啊?”芗女怒道。 “放心,圣人大阵尚能闯过,还怕这小小剑气?” “圣人感悟天道,所布大阵自会留有生路,剑乃死物,未必会有生机。” “我理会得,戒中有不少法宝,自保不成问题。” 周青说完,婳姝扔出一件盾状法宝,眨眼飞至林边,撑得一息,宝光褪去,盾牌化为齑粉。 周青再不多说,纵身飞至林前二十丈,到了紫气边缘。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往紫气中迈进一步。 果如妖界大阵一般,紫气入体与雷霆相似,自体内兜转一圈即被玉球吸入。只是雷霆入体尚能化为阴阳气存入,剑气入体却毫无所留。不对,有所存留,周青细细感悟,当即哈哈大笑,所留非气非元,而是一种剑意明悟。 笑罢撤去剑盾,往里再迈一步,剑气席卷而来,所留也越来越多,这才知道此内剑意并非一种,这片刻功夫,已有七种不同剑意留存识海之中。 外面三人还在等候,周青来不及细细品悟,起身飞出,来至人前,笑道:“大造化,此内存有无数剑意。片刻功夫已得七种残意,假以时日,剑法当有突破。” “奴家也去试上一试。” 婳姝说罢也闪身冲进紫气之中,过不两息,又再次飞回。 “如何?”周青问道。 “疲于防守,毫无所获。” “先办正事,稍后我自有办法让众位皆有所获。” 四人又往前走了五六十丈,婳姝才祭出一件法宝。法宝迎风见长,转眼变作十丈长宽,竟是一间卧房,其内床榻座椅、茶具妆台一应齐全。 周青笑道:“尊族好雅兴,竟有此等法宝。” “我族善炼法宝,此物许是练手所得,叫公子见笑了。” 法宝仅有一件,卧房也就仅有一间,周青只得安排芗女卧床,三人则于桌前作画。 好在婳姝精于画技,以神识控附笔,一息即可成像,周青稍慢,两息也可完成。夏生不通此道,则在一旁裁纸研磨。不眠不休,连画两天两夜,得像万张。 第三日一早,婳姝与夏生带着画像,绕至天元城东南百里一处密林,再由夏生另服化形果再变容貌前往天元城。 进城之后,先买白衣帷帽,再买千余张急行符,回到密林将衣帽交给婳姝,接着返回城中,在贫民区找了五十名乞丐,说有人出钱张贴布告,每人两百张贴于城主府附近,每贴一张可获两枚灵石。 五十人皆是外来难民,纵有修行,也不过炼气而已,侥幸逃至天元城,灵石早已花光,务工无门、生计无落,才落得个讨饭维生。 天元城不同其他边界之城,进城只需缴纳一次入城费用,往后凭牌即可自由出入。这一来一回,可得四百灵石,五十人欣然前往。一行人自西门坐传送阵来至东门,而后使急行符来到密林。 婳姝白衣帷帽现身,以她的修为,稍加手段即可掩饰。因而在众人眼里,只能见她白衣飘飘,却无法看穿帷帽,皆以为青莲仙子无疑。 事情说清,先付灵石,再每人发了二十张急行符。急行符虽仅能维持一刻,却能行出百里,几乎与金丹修士全力飞行相当。五十人拿了钱、符回城,若使用得当,张贴完成还可剩下几张急行符。 如此厚利,又有青莲仙子的名头在悬,众人自不敢偷奸耍滑。好在天元城虽极尽繁华,却不及聚仙城大,长宽不过八百里,再者仅需在城主府附近五十里内张贴,又有急行符相助,贴起来也快,不过半天,已全部贴好。 夏生再换容貌,围着城主府附近观察一圈,见确已贴好,才回到密林携同婳姝返回断魂林。 第101章 下 与周青交代清楚,夏生再返天元城,于城主府对面找了家客店入住。每日吃茶饮酒,暗察反应。 又过五天,周青等的已有些不耐,好在芗女病情没有恶化,不然真要先去丹宗求药。五天来,除了陪芗女说话、哄她吃饭之外,其余时间都用来领悟剑意。这才知道,原来剑意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并非只有杀之一道,另有‘生、止、无、断’等等。 单论杀道,已知就有一十九种剑意,暴虐者有之,刚正者有之、诡异多变者亦有之。 又如‘断’道,则有断情、断尘;‘无’道有无生、无念;最稀奇者是为‘生’道,以剑合阴阳,衍五行,修至极致,日月星辰亦可随剑生灭。生至极,是为灭,因而剑意之中并无灭之一意。 ‘生’道最是难悟,自行领悟者无不是万年一遇的奇才,周青不知的是,与他亦师亦友的长生剑江真卿,所悟剑意即为生之一道,若不是遭了毒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哪怕有了残意,仍需细细推敲,若想完全领悟各类剑意,非得将这断魂林剑气统统耗尽不可。眼下哪有时间容他品悟,果然正自感悟之时,就听婳姝传音道:“青莲已现!” 周青忙闪身出了断魂林,来到卧房中,冲婳姝说道:“若事情顺利,只需在此等候;若遇突发情况,则去丹宗求药,而后自回妖界。” 虽说五天里早已商定计划,芗女仍是大不愿意,说道:“青莲仙子备受器重不假,却未必做得了主,你须得多留个心眼,莫要见了相好就失了方寸。” “若天枢门也如空灵岛一般,那就合该着遭劫,此事我已尽力,往后再不多管。”周青回道。 “知道就好,莫以为圣人一句谶语,你就无往不利!” “事事不顺,哪有什么无往不利,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去啦!” 芗女强支身体,搂住周青说道:“记住答应我的,可不能轻易就死!” “放心!”周青说罢,轻轻推开芗女,闪身冲天元城飞去。 一路疾飞,由北门来到城主府附近,他没有婳姝的修为,不敢拿神识乱扫,只仰头向空中观瞧,果见数百丈高处,悬着一朵巨大的莲花。 此时倒不急于靠近,沿街寻到城主府对面一座茶楼,刚至门口,就听二楼传来一道声音:“三哥!” 上到二楼,见窗口一位中年壮汉正冲自己招手,周青笑道:“贤弟!” 中年壮汉正是夏生所扮,而周青则腰悬宝剑、手握酒葫,外加青衫蓝袍、白发朱颜,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坐至窗口,正好看见空中青莲,青莲正下方则是城主府。周青看了一会,才说道:“饮茶无趣,不如城外饮酒。” 这是二人早已约定好的暗号,若夏生查出异常,则说‘饮酒无趣’,若无异常则同意城外饮酒。 只听夏生回道:“可有好酒?” “酒足而肉少,贤弟先去城外寻一妙地,老道买些肉来。” “如此甚好!” 二人出得茶楼,夏生从东门出,绕一大圈回断魂林。周青则西去买肉,买完边吃边喝,回来正好路过城主府门口,醉里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虽是随口吟来,却凝了真气,声音瞬间传出数里,词未吟完,就听一道悦耳之声传来:“先生留步!” 周青心中大喜,脚步却毫不停留,依旧踉跄前行。 “老匹夫聋啦?仙子叫你听不到吗?”背后另一道声音骂道。 周青这才停住脚步,转身问道:“老匹夫骂谁?” “骂你!”说话之人白袍白靴、佩剑饰玉,正是当日绥静城外羞辱罗志的白师兄,大名叫做白玉楼。白玉楼言罢发觉上当,当即就想拔剑。 他身前立着一名女子,白衣帷帽,正是青莲仙子。青莲仙子此时心花怒放,哪容白玉楼作梗,轻喝道:“姓白的,我敬你年长,才叫你声师兄,莫要以为就怕了你。这位先生所吟长短句,我十分喜爱,正要请他入门作客。若失了礼数,看我与你善罢甘休?” 白玉楼顿时俊脸通红,哼了一声说道:“酸文假醋的哪里好?”,言罢拂袖而去。 青莲仙子这才福了一礼,说道:“粗鄙之人言语无状,还望先生恕罪!” 周青抬头看空中青莲已收,于是问道:“你是青莲仙子?” “正是小女子!” “倒是个妙人,邀我入门,可有好酒?”周青笑道。 “酒肉管够!” “寻常美酒可请不动我,听说令师天元子亦是好酒之人,想必存有绝世好酒,能否讨来?” “不难!” “那等什么,走吧,哈哈...哈哈!” 青莲仙子这才引着周青进了城主府,来到大堂,见过张柏龄,而后说道:“请师兄开阵,小妹这就回去。” “小师妹今日心血来潮,该不是就为了这位...先生吧?”张柏龄笑道。 “师兄一言即中,小妹苦修命术三载,一直半知半解,今日突闪灵光,算出有人将助我得绝世之曲。此曲若成,必将上合天道、下顺苍生,除魔破劫不在话下。到时请师兄先听为快!” 张柏龄受宠若惊,弃了往日半礼,躬身道:“如此多谢小师妹!” 说罢,掏出一枚玉符,神识透入,就见大堂中闪出一道水纹阵。 青莲仙子忙领周青进入阵中,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待二人走后,张柏龄才回过神来,心说刚才只顾开心,竟忘了一事古怪,青莲至宝明明好端端的,小师妹为何非说不灵。就算真有问题,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外门长老指点。 虽觉事情古怪,却不敢往深了想,天元子那个长老跟自己这个长老可不是一个概念,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惹他徒弟不快,岂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码小师妹会念自己的好,就算没有破劫之曲,也能在天元子跟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升到内门了呢! 张柏龄心念百转自不必说,单说周青随青莲仙子来到天枢门,放眼望去,心中顿生豪气。 此时尚在天枢山脚下,就见群山连云叠嶂,空中鹤舞鹰翔,居中一山傲然屹立,直入云霄,真好似擎天之柱。 “好山!”周青赞道。 “这就是天枢山了,此上阵不可布、法不能施,只能沿阶上行,经历代先贤凿刻,至今方成十五万阶而已。” 青莲仙子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莲儿,你好大的胆子!” 第102章上 天元子情债未偿 周慎之义气难抒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闪来。周青眯眼打量来人,心说还真是巧了,这人竟与自己扮相相同,同样青衫蓝袍、手握酒葫,再看他肥脸大耳,上好的道袍却穿出了伙夫的味道,不禁想笑。 那人本欲继续教训莲儿,见周青强忍笑意,当即调转话头,怒道:“因何发笑?” “想而未笑。” “还敢贫嘴,这就教你现出原形!” “哎呀师父,您二位兴趣相投、眼光相当,他心里开心,自然要笑。” 周青听莲儿叫出师父,知道这是见了正主,当下逼出药效,现出本来面目,躬身道:“晚辈周青,受妖族所托,特意前来转达结盟之愿。不得已易容伪装,还望前辈恕罪!” “哼,宝贝徒弟天天念叨,老夫岂会不知你叫做周青?只不过结不结盟非老夫能够做主,你且去客房歇息,待掌门出关再行商议。” “结盟之事宜早不宜迟,还望前辈早些通传。”周青再次作揖说道。 “魔族入侵已有两年多,哪急这一时?安心等候就是!” 莲儿见周青还不死心,忙插嘴说道:“师父所言有理,公子就安心等待两日,也好让莲儿尽尽地主之谊。” “你是不知,魔族止步以后,又有豪强四起,魔占区生灵涂炭,九派之地也是民不聊生,再任其发展下去,怕到时回天无力。”周青叹道。 “倒是小看了你,凭你浅薄修为,竟能如此卖力,看来所图不小!” “前辈明鉴,晚辈出身穷乡僻壤,入道已属大幸,万不敢以苍生为棋。” “好小子,你是骂咱们冷眼旁观、图谋私利吗?” 周青本有些城府,而如今眼见苍生受难,九派不闻不问,心里不痛快,也就顾不得遮掩,怪里怪气回道:“晚辈不敢!” 天元子刚要发作,莲儿已挽住他手臂说道:“师父,周公子远来是客,让客人门外回话,岂不失了礼数?先回玄鸟峰吧,徒儿半月前路过抚仙湖,采了不少好茶,昨日才炒好,正要请师父品尝,也让您清清肠胃。” 天元子喜道:“乖徒儿,为师已经半年没喝到你泡的茶了,速去速去!” 三人这才沿群山之间一条小道前行,越往前走,通道越宽,值守弟子也就越多。进去十里,已变作百丈通道,弟子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周青心说筑基弟子也可看守百丈之地,这些值守之人个个修为精深,何用如此密集防守? 莲儿与周青并排前行,一直偷眼观瞧,见他神色疑惑,忙出言解释道:“天枢山乃天枢脊柱,高不知几许,据说下入地府,上至三清。于此地修行,灵气多出外界数十倍不说,重要的是可以感悟别处无法感悟到的天道残意。 这些人并非门中弟子,更非值守之人,而是其他门派或家族送来的修行天才。天枢门虽大,却无他们容身之处,因而才在山脚修行。” 周青这才发现自己之前观察不细,这些人果然有立有坐,趁机问道:“天枢山广大无边,怎会没他们容身之所?” “山虽大,多是无人可至之地,能开凿出来的都已被占用,外门弟子尚且只能在山脚修行,何况这些外人?” 又走七八里,平坦通道变作石阶,周青忽觉身子一重,头顶似有百斤重物压迫,接着识海内玉球流动,将这股压迫化去一半。 “公子小心了,这台阶我走了五年才上到玄鸟峰,若实在扛不住,及早说话,咱们别处饮茶。”莲儿说道。 周青点了点头,紧随天元子迈出一步,一阶踏上,压力又再变大,到了百阶之时,重压已逾千斤。越往上行,压力越大,灵气则越浓,千阶之时,力过万斤,周围灵气也已浓稠如雨。 莲儿见周青满头大汗,双腿也有些打颤,出言鼓励道:“公子修行不过五六年,又是孤身闯荡,初次攀登,能坚持到千阶,实属罕见!” “哼,有何罕见?姓卫的小子十五岁时就能上到千阶。”天元子不屑道。 “卫师兄家大业大,娘胎里就开始服用灵丹妙药,怎能拿来相比?”莲儿不以为然道。 “往日里,姓卫的哪哪都好,今日情郎来了,就不管卫大师兄了?”天元子笑道。 莲儿不接话茬,冲周青说道:“哎呀公子,莲儿真是笨。这次去清灵山,紫云散人送了我三件宝贝,其中就有一葫芦美酒,本准备招待于你。上山之时还记得放在哪,这一会的功夫竟然忘了。” “哇呀呀!老夫纵横一生,竟收得如此逆徒。紫云散人的宝贝,为何不与为师分享?”天元子大叫道。 “散人再三嘱咐,不能叫您知道,您二位的恩怨,徒儿哪里知道原因?”莲儿委屈道。 “为师叫你去清灵山,可不单单是学艺的,你忘了?” “徒儿当然记得,陪紫云说话解闷,还要观察她都与哪些人来往,平常做些什么,说话时有没提到师父等等。”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隐瞒?” “哎呀师父,怎么一说到紫云散人,您就纠缠不休啊?她老人家叮嘱了不准告诉你,徒儿也没办法!” “她可不老,不许叫她老人家!” “知道啦,紫云散人不光貌美如花,还天天念叨师父,可惜人家落花有情,师父您流水无意!”莲儿撒娇道。 “小孩子知道什么,为师有苦衷的。”天元子叹道。 “徒儿说啦,山人却说...” “说什么?” “说您有屁的苦衷!” “紫云误我深也!” “徒儿也说啦,山人却...” “如何?” “勃然大怒,而后泪如雨下!” “误我深也...”天元子仰天大叫一声,接着加速上行,眨眼功夫已看不见踪影,只留下回声经久不息。 “想不到尊师也是性情中人!”周青笑道。 “师父早年遭遇横祸,家破人亡,唯有紫云散人不离不弃。奈何师父一心复仇,又放不下亡妻,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了紫云散人一番情意。 等到后来,师父扬名立万,紫云散人则择山隐居,二人虽有情意,却都不开口,僵持了千年还是这样。” 莲儿早已揭去帷帽,说话之时,眼波流动,似笑非笑。正是秋水不胜情,盈盈横沁人。 第102章中 周青自然听出她话中有话,索性干笑两声,权当揭过。 莲儿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急于一时,转而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打魔族入侵,八派以及流风谷就派人来询,掌门不置可否,只与弟子留下句不得迈出天枢域半步,而后闭关不出,至今门中也无人能够做主,因而合盟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说句不敬的话,贵派掌门不过元婴修士,即便出关,也该是长老们拿主意,这般做法,不过是推脱之计罢了。哎,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留,我那好友受了重伤,还等着救命呢!”周青无奈道。 “公子不妨将伤情告知,莲儿或许能讨来灵丹妙药。” 周青稍加寻思,说道:“伤及魂魄,需往丹宗求一枚七宝回魂丹。” “虽说能炼此丹之人不多,但也绝非丹宗才有,公子且住几日,莲儿自有办法讨来一粒。” 周青大喜,拱手道:“如此甚好,有劳仙子了!” 莲儿白了周青一眼,俏笑着还礼道:“公子多礼啦!” 这就是莲儿不同之处,若换做柳飘飖,保准要骂周青迂腐,而她却俏皮还礼,既化解了周青言辞中的生分,又将情意表出。 边走边说,又上行了八百余阶,就在周青快要坚持不住之时,总算上到一处平台,往左一拐,进入丈宽饶山平道,直行千步,来到一处院落集中之地。 一路上行,未曾见到几人,进入平道,弟子却密集起来。大多弟子未曾见过莲儿真容,有此机缘,自然不容错过,纷纷上前招呼。 莲儿含笑还礼,与众人介绍周青之时,只说是本家哥哥,前来探亲。 听她一说,本有些人对周青不怀好意,此时也上赶着与之亲近,说话间,来到中央院落,众弟子这才辞别。 二人进院关门,算是得了清净。莲儿将周青引至东南角凉亭中,招呼他落座,自己则忙着烧水沏茶。 周青见她离去,才打量起院落摆设,只见小院长二十余丈,宽十三四丈,在天枢算不得大,在这天枢山寸土必争之地,却不算小。 亭旁有水,水中有莲,水由高处积雪所化,经暗渠引来;莲不知品种,正值花期,不同于寻常莲花晨开午闭,日值正中依旧傲然怒放。 亭后南北向两间石屋,一间练功,一间烧水做饭;坐北朝南则是三间正房,全是木制,居中为客堂,一侧书房,一侧卧房。房子不高,谈不上古朴,也算不上大气,胜在木纹雕莲,漆质均匀,看上去十分雅致。也不知是莲儿来之后,天枢门刻意为她修建,还是赶巧有这么一处莲居,正合了她的名号。 这会功夫,莲儿沏好了茶,与周青斟了一杯,笑道:“公子试试莲儿的手艺。” 周青经她方才一记白眼,自己也觉得称呼仙子太过生分,于是抿了口茶,赞道:“莲儿好手艺,此茶观之嫩绿透亮,闻之清香扑鼻,入口淡爽宜人,回味甘甜悠长。” “宛陵先生有诗云: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莲儿取巧做了这副茶具,可还看得上眼?”莲儿说罢端起茶壶为周青再斟一杯。 周青端起茶杯,打量片刻,问道:“全是紫砂泥烧制?” 当是之时,紫砂茶具尚未兴起,周青因而有此一问。 “中原多以瓷器饮茶,我在樊楼之时,曾见过紫砂制器,用此物点茶,茶香浓郁持久。来到门中,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合适烧制的紫砂泥。” 周青笑道:“你倒是好雅兴,有这些功夫,不如多练练功。” “哎呀,这套茶具只你一人用过,师父求了好久,都没给他。人家好心好意,反倒挨了数落!”莲儿假意埋怨道。 “你忘了,我也是你磕过头的师父,见不着还则罢了,见到了自然要说教两句。” 莲儿挤眉弄眼,笑问:“那咱们是何门何派?” 周青玩笑道:“为师才疏学浅,只你一个弟子,你说叫什么,就是什么!”说完就懊恼不已,自己怎会与她玩笑? 莲儿喜道:“好啊,你是掌门,我是掌门大弟子,门中只你我二人,就叫做双燕门。” “玩笑话,可当不得真。” “那可不管,就算公子往后娶了师娘,也是门外之人。” “你这一会公子,一会师娘,乱是不乱?若不嫌弃,就叫我周大哥好了。”周青笑道。 “谁让你叫人家仙子?没来由让人心寒。”莲儿努嘴道。 “怪我!” “再别叫了!” “咱们说回正事,此处说话是否妥当?” 莲儿挥出青莲,卷起茶具,再一扯周青,二人竟凭空消失,连带着青莲也消失不见。 周青恍惚间落了地,睁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眼前雾蒙蒙一片,视线所及不过十丈大小。十丈内,有草房两间、石桌一副,房边种了几株奇花,桌上则摆放着一把瑶琴。 “这...这是何地?” 莲儿拉住周青落座,依旧斟满了茶才说道:“青莲之内,自成空间,此处正是青莲当中。” “世间竟有如此奇物?” “算不得什么,能容纳活物的宝贝,天枢还多的是。” 周青叹道:“不入天枢,如何能有今日见识?入了天枢,却害得素衣生死不知。还好你得遇名师,未曾受苦。” “颜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有事,说不定也进了名门大派。” “若真进了大派,就算她资质普通,难以出头,总该听过你的名头,怎么也会设法寻你。” “许是因魔族入侵,耽搁了!” 周青心里清楚,莲儿名声起时与魔族入侵差了将近一年,按理素衣应有时间赶来。至今下落不明,多半是处境不妙。然而以自己的本领,妄想在天枢找人,无异于海底捞针。只能叹口气说道:“但愿如此!我有一事,须得问过你再说,今日那姓白的为人如何?” 莲儿虽好奇他为何有此一问,却未再反问,只如实回道:“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他对你有情意?” 莲儿再忍不住,恼道:“是他痴心妄想!周大哥因何有此一问?” “我那好友知道你我关系,特意前来寻你,回去途中被人重伤,至今仍卧床不起。会不会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