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祸难躲 閟宫有侐,长夜未央。●? ?整座城池酣然入睡,这尚好的夜色如此撩人缠绵,催人心动。 突然雷霆炸裂,黑云翻墨,云涌的闷雷倾泻而至,扰人好梦。 第一声春雷划过天际,卷起倾盆大雨。原本干涸褪色的宫墙重获新生,恢复往日血色。它是如此贪婪吞噬着这大雨,或许它迫不及待想告诉这里的人们,在这深宫内院所埋葬的腥风血雨与阴谋诡计。 今夜,有一个角落必定有故事生。 这便是峥王府。王府历经百年岁月蹉跎,或成为潜龙府邸,或沦为万骨枯的炼狱。百年间,多少荣耀在这里重生,也就有多少败寇在这里写下诅咒。在它眼里,这样“一夕轰雷落万丝”的雨夜它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峥王府西北角的螽斯阁内乱作一团,人头攒动。婢女们如游鱼般端着热水,一**往灯火通明的西偏室送去,怎料全数被却又被挡在门外。 “滚!都给我滚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说话的正是峥王府的掌事钟惠人,“今晚的事情你们要是敢说漏半个字,仔细你们的小命!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杵在这里干什么!”说罢,钟惠人一把将门关上。●▲▼ ? 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从屋内传出,顷刻间又被人用东西捂住,不再作响。 “好像是沁侧妃要临盆了。”一位小婢女轻声嘀咕道。 “算了算了,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要怪也只能怪沁侧妃她命不好。咱们还是离开吧。” 螽斯阁外又陷入了死寂,如同一座孤坟。 又是一声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惨叫,仿佛可以把天都撕裂,却依旧不能把她腹中的孩子平安带到这个世上。 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与迫切,屋内是一番凉薄景象。 榻上躺着一位瘦弱如枯槁的少妇。小腹隆起,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尤为显得无助羸弱。苍白如纸的脸庞,双唇已经泛紫。她艰难地哀嚎着,“求求你们,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ww. ●”话未讲完,钻心的绞痛袭来,只能吃力地抓住衣衫。 两位体态臃肿的老妇却在榻前无动于衷,奸诈的笑容浮现在她们嘴角久久不散。雨夜屋内昏暗,在如浮萍般的烛光映衬下,俨然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使者。 “我说沁侧妃你可要挺住啊,要是等不到王爷回来你可怎么办哟。不是老身不想帮你,而是......”钟惠人漫不经心假意安慰着,随手拨弄起放在旁边梳妆台的珠宝饰。猛然看到放在台上的一盒野山参,转身和旁边的张惠人说笑道,“这野山参给这下等坯子安胎也忒浪费了,还是等等让我拿回去炖汤补补身子吧。” “钟惠人,主子命咱们好好照顾沁侧妃生产,可这沁侧妃真是太不中用了,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有动静。我看咱们要帮她一把。”说完,一旁的张惠人幽幽地向沁侧妃靠近,冰冷的指尖从沁侧妃的小腹缓缓划过,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要把她开膛破肚,强行取子。 “啊,不要!”沁侧妃本能地用双手拼命护住小腹,“二位惠人我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难道你们不怕王爷追问吗?”沁侧妃无力挣扎着,微弱的气息也渐渐停止。 又一个闷雷霹雳而下,惊起花园里的虫蛇鼠蚁。是啊,这原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哟,瞧沁侧妃这话说的,老身可生受不起。只是放过了你,恐怕......” 还未等钟惠人把话说完,“不好了,二位惠人大事不好了,王爷回来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后花园,正朝这赶来了呢。”门外有人报信道。 钟惠人陡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与张惠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顿时心生一计。“既然王爷已然回来,那咱们就好好演出戏。反正沁侧妃这胎怕是保不住了!这样子与咱们也没多大干系!” 这时螽斯阁外已经有奴才给王爷请安了。 两位惠人突然换了一副脸色,“不好了,不好了!沁侧妃难产大出血了!”钟惠人假意掀开沁侧妃的衣裙,猩红的血正在沁侧妃的大腿间蔓延,双腿不停抽搐着。 被血水浸湿的沁侧妃,湿漉的头粘连住绝望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两位老妇。 腹中又是一阵翻涌。 “啊!好痛!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王爷,我们的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沁侧妃突然紧紧抓住钟惠人的手,原本瘦弱的手臂更凸显出根根青筋。钟惠人吃疼“哎哟”了一声又不敢在此时挣脱。 血不知何时已经流到地上,淅淅沥沥像雪花般落到地上化成一朵朵。屋内浓浓的潮湿气伴着血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悲凉。 “血!好多的血!”张惠人怕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血,她多双手也被这血浸染,瘫倒在地。 耗完最后一丝气力,伴着雨夜最后一声惊雷,沁侧妃晕厥在榻上。 与此同时,峥亲王急匆匆推开房门。 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在这个夜里,她在王府深处泛起冷笑,“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拿来又有何用?更何况这又是一段冤孽!”说完,她缓缓走向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峥王府外一位男子任由雨水打湿衣衫,泪水与雨水交杂,握紧双拳跪倒在地,陷入往日无尽回忆里。 第二节 欢合楼中现芙蕖 第二节小轩窗,正梳妆。⊥,可这里并不是谁的闺房。 随手梳起一个垂鬟分肖髻,只用一支鎏金玺花卉簪点缀,这样略施粉黛足矣。芙蕖一直深信什么样的年纪便作什么样的妆容,也许这样的花样年华芙蕖也自负芙蕖的容貌吧。坐在梳妆台前的曼妙少女被大家唤作芙蕖,芳龄十七。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芙蕖轻轻低吟着散落在妆台上那些呢喃不清的信,不觉出阵阵笑声,这些写信的人在芙蕖眼中只不过是一堆俗物罢了。 现在徽朝二十三年,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家家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因此欢合楼夜夜莺歌燕舞从未间断。 对,没错。这里是欢合楼,京都最大的乐坊。 欢合楼每一位舞姬歌姬都有一副姣好的容颜。 ?或一貌倾城,般般可入画,或方桃譬李,百般难描。因此生意从未冷清过。特别是每月的初八更是座无虚席,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想一睹“凤求凰”的曼妙舞姿。 “听闻舞“凤求凰”的女子名叫芙蕖,虽然跳舞时她带着面纱,但芙蕖想她定如诗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的绝色女子。” “若能拜倒在芙蕖的石榴裙下,芙蕖做鬼也甘心啊!” “芙蕖小姐的双瞳剪水,惊鸿舞姿,每次看过之后常常夜不能寐。” 乐坊的老板徐妈妈从人群中挤过,听闻各位客官们的描述便喜上眉梢,越疾步走上二楼的蒹葭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没打扮好!你看看你都还没画眉,各位客官可都在等着你了,可别让各位大爷等急了!”,徐妈妈从芙蕖梳妆台上挑出一支双翅小凤银簪在芙蕖头上比了比又放下,接着说,“虽说咱们欢合楼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但你也别挑起各位大爷的脾气。●? ■”徐妈妈嘴上嗔怪着,但还是心疼地帮芙蕖梳理着头。 芙蕖朝徐妈妈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芙蕖自负不画眉便可婉转双蛾远山色。管他是什么客人,若是惹急了芙蕖,芙蕖今天便是不肯跳了。”说罢,芙蕖这才细细打量了徐妈妈今日的打扮,虽然徐妈妈已四十好许,这些年倒也保养得不错,略微福。一身玫瑰红丝绸缎子,更映衬出她的好精神。说起这个徐妈妈,也是一生的颠沛流离。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模样,可惜嫁错了人,早早做了寡妇。为了生计,便开了这欢合楼,从一件小小的乐坊,到如今的座无虚席。徐妈妈也天生乐观,乐于助人,如今欢合楼大多数女子都是徐妈妈收养抚养长大的。 “芙蕖,我的的姑奶奶,你可别吓徐妈妈。你可是咱们欢合楼的头牌,我还等着来年咱们能够盘下整条街呢!”徐妈妈绘声绘色说着,好像她口中描绘的景色就在不远处。 芙蕖默默听着徐妈妈的一席话,欲言又止。只能低着头轻叹一声。 “徐妈妈,芙蕖知道你疼我。我与这边姐妹不同,虽然每月只来一次,你却也不曾薄待与我。”芙蕖拉着徐妈妈的手坐下,“但只是,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跳舞了。”芙蕖慢慢地转过身去,喉头竟也有一丝哽咽。偷偷擦拭眼角的泪水,芙蕖终究是不舍得的。 徐妈妈一震,一把象牙梳掉落在地上。怔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跳了呢,是不是妈妈这边给的银两不够多?”徐妈妈焦急地询问着,“还是这边其他姐妹给你委屈受了?” 徐妈妈越是这样子说,芙蕖更情不能自已。 “徐妈妈你别这么说,你是知道我不在乎银子的,你给我的银子芙蕖也都全数捐给了城郊的落难人家,更何况这边各位姐妹都待我很好,特别是你一直把我当作女儿看待。” “那你是为何,你总要说个明白,不然我也不安呐。” “我?!我总有我的难处,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只能低头叹气,随手拨动着妆台上的珠花,有些出神。 “莫非是你已有了心上人,准备嫁人了?”徐妈妈语带喜悦地问道。 芙蕖的心相似被猛烈撞击,被人快浸入深井死死按住。 “我的......”话还未说完,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何时两行热泪已流了下来。 “你到是说呀,我的小姑奶奶!”徐妈妈焦急地跺着脚。 第三节 娓娓道来 芙蕖受不了徐妈妈关怀备至的眼神,只能刻意避开。 ?慢慢起身踱步到窗前,打开窗望着今晚并不圆满的月亮出神良久。 丝丝凉风袭来,芙蕖的眼睛也有了迷离之态。或许芙蕖的人生就像此刻的月亮这般,阴晴圆缺,命途多舛。 徐妈妈看芙蕖望着月亮呆,不知如何开口。 全当是一次倾诉吧,亦是觉得芙蕖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徐妈妈了。 “徐妈妈,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知道在我第一次来欢合楼的时候你就已经充满疑问。你虽见我衣着虽华丽但也体面,不像是平常落难人家来烟花之地卖笑卖艺。我也很感激你的不闻不问,却依然待我很好。我本想不告而别,却又害怕因此你会去追查我的下落,然后给你带来诸多麻烦。” “我的名字叫做顾澜漪。是三朝元老、当今护国公顾守之的女儿。”芙蕖把她的身世说得波澜不惊,就好像一句常日戏言。 是啊,这样的名字、这样的姓氏、这样的家族,芙蕖曾经多么引以为豪的字眼,为何芙蕖如今这么不愿提起,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鄙夷。 “这.....这?怎么会这样,芙蕖.....我欢合楼的头牌居然是当今三朝元老的女儿。”徐妈妈一哆嗦,忙跪倒在地,“小的.....不不不,悍妇不知道您是顾大小姐,平日里多有冒犯,还请顾大小姐多多担待。”说着徐妈妈忙要扇自己耳光起来。 “徐妈妈,你这是作何?我来你这欢合楼跳舞是我自愿的,关你什么事。我还要感谢你给芙蕖一个帮助穷苦百姓的机会。” “每月初八,顾守之总会和朝中大臣去城郊狩猎,这也是我为什么每月只有一日且遮纱蒙面跳舞的原因了。”芙蕖忙扶徐妈妈坐下,倒了一杯芙蓉酿继续说下去。● ▲ “我的顾守之,虽然是三朝元老,跟随当今圣上多年却早早没有了实权,空有一个头衔,终日郁郁不得志。习惯了征战沙场的他,又怎能受得了这样太过安逸的生活?”芙蕖端起芙蓉酿,一鼓作气饮下去。这平日温和的果酒,今日竟也有一丝苦涩。 徐妈妈见芙蕖还要饮酒,忙要过来阻止,却被芙蕖拦下。 “徐妈妈,就让我继续喝吧,你说咱们还要多少机会可以坐在一起诉说心事了。”澜漪又到了一杯,愣愣地看着杯中的酒,想起上个月顾守之对澜漪的话。 那日,澜漪正在闺房中弹琴练舞,见顾守之拖着半推半就的母亲进来,顾守之满脸红光,春风得意,而母亲却愁容满面。 “澜儿.....”母亲还未开口便哽咽起来,偷偷躲在顾守之身后抹起眼泪。 顾守之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母亲,“叫你说你就说,到底是妇道人家,做什么吞吞吐吐。”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澜漪见父母这般景象,满腹疑虑。澜漪知道母亲并未受顾守之重视,平日里也少有关切。但今日这番景象澜漪着实摸不着头脑。 “澜儿。”顾守之把澜漪叫到跟前来,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知道咱们顾家已经大不如前了,虽说为父是当朝护国公,在朝中的地位却一日不如一日了。为父的难处想必你也知晓一二。”澜漪见顾守之语带保留,心中顿感不安。 “澜儿,过了这月你也就满十七了,该让你母亲准备准备给你挑个好人家嫁了。”澜漪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但仍还待字闺中,听到顾守之说到此处,顿时心中小鹿乱撞,原来父母亲是为了澜漪的婚事不和,定是母亲不舍得才与顾守之起了争执,一想到此,悸动的心又安定下来。 ? 突然顾守之话锋一转,“只是你也知道为父的不容易。在朝中的日子也越难过,一些原本在澜漪之下的大臣近年来却成为皇上的股肱之臣,其中缘由你可知晓?”顾守之略带深意地看了看澜漪。 澜漪猜透了几分顾守之的心思,顿时心声冷意。唇亡齿寒,澜漪的心从天空瞬间又跌落到谷底,“不会的!不会的!!父亲不会这样子做的。”到此刻澜漪还对父亲保留着一丝希望,澜漪一个踉跄退了几步,一摸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女儿不知。”澜漪现在只能这样回答,喉咙也已经在颤抖。 “不知?现在澜儿的心思竟也如此难以琢磨了。”顾守之突然一声冷笑,澜漪感觉现在站在澜漪面前的顾守之竟是如此陌生。 顾守之没有继续说下去,澜漪从未感觉时间如此难熬。 许久不说话的母亲突然开口,仿佛就在这一刻母亲苍老了十岁。母亲擦了擦眼泪说到,“澜儿,你父亲也着实为难,咱们顾家已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父亲在前朝受了冷眼,难免语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只是刚刚宫里传了话过来,当今圣上已七年未大兴选秀,因此后宫凋零,子嗣稀薄。特意传旨下月重新选秀以充实后宫,绵延子嗣。”说到这里,母亲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凉,跪倒在地啼哭起来。 母亲声泪具下,“你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入选陪伴圣驾,保顾家满门荣耀前程。”母亲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过头不敢看澜漪。 哀莫大于心死,澜漪的心冷得像冰窖一般。明明眼泪已经在眼眶却怎么也流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已经描绘好一副对未来憧憬的画卷却又被人无情烧毁,又好像明明你已经按照仙人指路走到世外桃源的入口,却被告知早已不复存在。 肝肠寸断,内心成灰。 澜漪慢慢扶起母亲坐下,独自坐在床头,背对过去。没有面对这只想着自己荣华富贵的父亲。“我还有选择吗?我只能也必须入选?”这一句话毫无感情,如同一具活死人。 原是痴心妄想的梦幻,却仍然逃不出宿命的安排。 “好啊,不愧是我顾守之的好女儿。”顾守之的笑声如此刺耳,“那其他事宜就交给你母亲了。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说完顾守之便夺门而去,再也不理会。 澜漪与母亲相望一眼,母亲早已老泪纵横。 澜漪已经没有选择,身为顾家女儿入宫迟早是该来的宿命。 只可怜澜漪的母亲才四十出头,还没有好好享受母女之乐。在府邸又没有什么地位,澜漪这一去,最不放下的便是她。 “澜儿,终究是为娘对不起你,这就是庶出的命。” “娘,我不怪你,澜漪是顾家长女。父亲眼里恐怕只有顾家满门荣耀,我也只能认命了。倒是苦了母亲你了。”澜漪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的泪水,与母亲相拥而泣。 对于母亲这是多么的残忍,眼睁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尚未可知,还能奢望以后相见几次? 对于澜漪而言,再多的抗争再多的怨言只能换来父亲对母亲的责骂。 “顾小姐,你......”徐妈妈小心翼翼推了推陷入回忆泥潭的澜漪,把澜漪拉回现实。 再饮一杯芙蓉酿,澜漪也有了一丝醉意。 “作为顾澜漪的我从小被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母亲虽然不受父亲宠爱,但或许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的缘故,我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我酷爱舞蹈,父亲也肯花钱聘请宫中专门的教舞老师来家中教导。我曾是那么感激父亲,哪怕她对于我的母亲不好,但我仍心存感念。但是我后来才知晓,父亲让我勤加习舞的原因竟是当今皇上独爱舞姬,宫中多位宠妃也是舞姬出身!”说到此,一股寒意浮上澜漪的笑靥。 徐妈妈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所以你此次离开是为了?难道是为了进宫?” “不是为了进宫,而是被逼进宫。”一字一句,痛彻心扉。 “什么?被逼进宫?!我的姑奶奶,不知有多少人踏破门槛想去皇宫当皇帝宠妃吗?我还愁我这个半老徐娘没有这个门路进去呢。” 澜漪被徐妈妈的一席话逗笑了,刚刚还在为她抱不平,现在又反过来劝她进宫。 “徐妈妈,要去你去,澜漪可不想去。”澜漪深深叹了口气,紧缩的眉头仿佛有解不开的难题,“当今皇上已经四十有二了,难道你忍心要我进宫守活寡吗?” 澜漪这口无遮拦的话,不是诅咒皇上早日驾鹤西去,而是感叹澜漪的余生会在冰冷的宫墙里老去。 “啊呦,我的大小姐,这话可说不得。”徐妈妈忙要过来捂住澜漪嘴。 “澜漪,不不不,顾小姐,徐妈妈我也不是不通人情世俗的人,你的难处澜漪的也理解,可.....”还没等徐妈妈说完话,她的丫鬟便敲起门来,“徐妈妈,别和芙蕖姐姐说体已话了,客人们都等着不耐烦了。” 徐妈妈哀求地看着看澜漪,澜漪只觉得十分滑稽。“澜漪,不不不,顾小姐,这舞还跳吗?” “跳,为什么不跳?徐妈妈,你也别改来改去的,今晚我还是这欢合楼的芙蕖。”说着澜漪戴上面纱,推开房门,缓缓走下楼下。 第四节 夜色惹人凉 一袭蝶恋花的粉色留仙裙,如同一朵出水芙蓉。.ww. ■ 人们渐渐停止熙攘,他们并不知道今夜是澜漪的最后一舞。 即使再舞,心境也不复往日般愉悦。 丝竹声缓缓响起,耳边萦绕起催人泪下的歌声。 “凤求凰,凤求凰,终是谁的情让我断肠” “长街长,别离短,愿与你不再负这韶光” “琴声灭,烟花逝,原是我相思沉醉不起” “天不老,凤不涅,再来高歌一曲凤求凰” 长袖漫舞,如同飞絮盘旋于缥缈之间,令人迷醉; 广袖击鼓,好似凤鸣穿梭在烈火丛中,使人惊叹; 合开遮蔽,若隐若现,凤凰涅槃,离世独立。 一曲“凤求凰”毕,澜漪早已泪眼婆娑。 ▼ “这词多像是对的讽刺!只愿我来生可安心托付一人,与我终老,或许这只是奢望罢了。” “好,好一曲“凤求凰”,舞虽好,只是......” “只是什么?”澜漪朝人群散开的地方望过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背影缓缓转过身,与澜漪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深邃灿烂如同星河,嘴角的笑容有一丝潇洒与不羁。一身水天蓝的长袍,优雅可入画。 未等澜漪开口,徐妈妈耐不住性子起问来。 “你是何人?芙蕖小姐的舞姿名动四方,你算什么也敢说道一二?”徐妈妈听惯了他人的赞美,耳朵怎么听得了这个,“莫不是对面含烟楼来派你砸招牌?” “我是谁并不要紧,我只是觉得此舞空有翥凤翔鸾姿态,却独有一种寂寥之感。恕我冒昧,看来芙蕖小姐似乎有心事?”说完,自顾自喝起酒来。 澜漪突然一震,心中不免有些恼怒。却只能强装镇定,“徐妈妈,送客!”说完,澜漪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那位公子。 适夜,澜漪匆忙与徐妈妈告别,没想到这一句珍重竟成了永别。??? ? 澜漪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京都的繁华便心生悲伤,悄悄撩起布帘,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数不清的的吃喝玩乐,说不尽的人间喜乐,以后再也感觉不到了。 终究她才十七岁,还没来得及绽放,却要早早枯萎。 宫中强装为君笑,从此不配世间情。一想到此,澜漪有些烦闷,也无暇去细看这一路景色。 马车一路颠簸,趁着未浓的雾驶到顾府后院。 澜漪都是在府后门下车,穿过花园小路溜回房。这条路,常年无人走动,万无一失。 但现在,澜漪还没有走到闺房门口,便看到后花园内人影闪烁,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害怕。澜漪乘着夜色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不敢出声。 “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父亲现我偷跑出去?”澜漪有些害怕,“我被父亲责骂两句不打紧,只是别连累了我的母亲便好。”一想到此,澜漪便加快了脚步。 “搜,都给我搜,找不到大小姐,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是父亲的声音,澜漪不觉咬紧了双唇,心也慌忙起来。 “是不是你,偷偷把澜漪放出去?” “不,我没有,我也不知澜儿跑到哪里去了。”是母亲颤抖的声音。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狡辩。要不是我今日有事提早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来人呐,给我掌嘴!”说完,一声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回响在花园。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的母亲!”澜漪刚刚想冲出去,却不料心急拐了一下,脚踝吃疼又不敢叫喊。 父亲略带享受地看着被掌嘴的母亲,“哼,到底是个下贱胚子生下来的货色,也只能做个下贱胚子!不懂得轻重!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把澜漪生下来!我看啊,那么母女俩都是丧门星,自从你把澜漪生下来,我们顾家就走了霉运!” 如同晴天霹雳,澜漪不敢相信这是从她亲生父亲亲口说出的话,原来在父亲心中只是个下贱胚子! 澜漪错愕地唔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时情绪难以自己。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压制在她心头,头“嗡嗡”地疼,相似被千万只蚂蚁撕咬。她一摸自己的脸颊,现已经热泪两行流了下来。原本对于父亲还有养育之恩,到头来却现真相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顾家大小姐?”澜漪自嘲着,这是多大一个笑话。 澜漪不顾脚上的疼痛,强忍心中悲痛,从假山后面蹒跚而出。 “父亲,你别打母亲了。是我自己不好跑出去了。”澜漪冷冷回答,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此时此刻澜漪就这样看着他,毫无对父亲的敬意,只有恨。澜漪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打她,反正也不怕。哀莫大于心死,还有可以顾及?在这偌大的顾府,只有与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不知澜漪在身后,自知失言,怕是已经听到刚刚那番话,只得悻悻作罢,叫人松开了母亲。 母亲瘫倒在地不能起身,嘴角已血流不止。凌乱的头更显得无助与悲凉。母亲满脸泪痕,说不出话来,只能搂过澜漪,轻声哭泣。 “母亲,咱们走吧。”澜漪扶起母亲,丝毫不在意他人在旁。 “你母亲用不着你担心,既然回来了,就早点回房休息吧。”说完,父亲便命人送母亲回去,母亲也不得反抗,只能一步三回头。澜漪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看着母亲离开后,像散了架一般,瘫坐在花园石铺路。 第五节 顾府密谋 人潮散了,独留澜漪一个人。 ▼ 有多少人刚刚看足了笑话,作为明日茶余饭后的谈资? 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同情她与她的母亲?同情?在这顾府,最难得的恐怕就是同情吧。 一想到此,澜漪便不敢再去往下深究,这好似成为一种习惯,从小到大的习惯。 “母亲回去少不了受父亲与姨娘的凌辱,我又能如何呢?还有我的余生,从此暗淡无光。”澜漪自言自语着,像丢了魂的活死人,走在冰冷的石板路上。“顾府与皇宫,到底哪里才是我的栖身之所呢?” 澜漪抬起头,望着府中的亭台楼阁,这些曾经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现在为何却又如此陌生? 澜漪心中竟有一丝冷笑,原来这样的荣华富贵居然要靠她这样一个下贱坯子去维持?所谓的顾府,也不过如此。●.ww. ★ 月色撩人惹人思,从小到大的林林总总,涌上心头。 顾守之虽是三朝元老扶持当今皇上登基,可当今皇上生性多疑。早早去了他手中的兵权,空留个闲职打辰光。顾守之的原配已过世多年,至今还有三位侧室,顾澜漪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位。她的母亲原是府中的丫鬟,虽是父亲的妾侍,但却人微言贱,备受其他两位姨娘的刁难。澜漪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两位哥哥虽在朝中任职,但尽是一些边角官职,中日碌碌无为,再加上姨娘挥霍无度,为此顾守之终日叹气,日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未出阁的女子被甄选入宫这是本该就知晓的事情,哪怕是未来的夫君早已年近五旬。只是在澜漪十岁时宫中宣告大选暂停,澜漪依稀记得从那时起,父亲态度渐渐冷淡。奈何命运弄人,终难逃此劫。 “其实,父亲对我报了太大的希望。.ww. ?如果,未蒙圣恩呢?或许命运会比进宫惨淡百倍吧,如今一是如此,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与母亲恐怕已无颜面苟活于世了吧。” 一想到这,澜漪便心灰意冷,再也不敢往前想。 眼泪干了。 澜漪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回房中,再也没有回头。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夜却是她在海府中最后安稳的一夜。 “老爷,我怎么觉着澜漪这个蹄子还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要是选秀有什么差池,咱们顾府怕是会有杀生之祸啊。”二姨太又在吹枕边风,“你也要为咱们儿子的将来考虑,万一入宫以后澜漪反咬咱们一口那可如何是好?”二姨太早已打起来如意算盘,“你只看澜漪今日的态度便可知晓。人们只知道龙榻之上,荣华无限,可也是有殃及池鱼这一说。” “哦?!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大局已定,我们又能如何?特别是我今日一席话,定让澜漪起了二心。”顾老爷眉头深锁,后悔道。 “老爷,不必烦恼。其实妾身到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二姨太谄媚一笑,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说出了听听。”顾老爷忽然有了兴致,起身盘腿而坐。 二姨太见老爷来了兴趣,心想果然正中下怀。“其实,澜漪不肯嫁,无非有两点顾虑。一则是觉得自己十七正值好年华又有一副姣好容颜,入宫陪伴圣驾恐蹉跎了自己的青春。二则嘛觉得入宫以后,她娘会在府中没有好日子过,觉得不放心。” “恩,说得有几分道理,继续说。” “这不就对了。那如果在进宫之前,澜漪已经不是完璧,失去了贞洁。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还有什么颜面去苛求其他?同时又失去了母亲,她又会如何?”二姨太慢慢抹起胭脂,从镜中细细观察老爷的反应。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让澜漪她.....这?她母亲到死不足惜,我也看不惯这许多年了,但是这对澜漪嘛,恐怕日后难过皇宫检阅那关啊。而且要是澜漪一时想不开该怎么办?若是让她知道这事的真相,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顾老爷爷陷入深思,仔细斟酌各中权重。 “老爷,你现在倒是为澜漪考虑起来了!哼,我看你啊就是舍不得你女儿吃苦,只舍得你儿子受累。老爷,你看看我们家儿子,满腹才华却只能在礼部无用武之地,你也该为他考虑考虑!” 顾老爷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意味声长地望着二姨太。 “老爷,至于那守宫那关你也不用担心,你忘了咱们儿子可是在礼部就职,这摆明着是天助我顾家。到时候花点银子让他打点各中关节不就行了吗?你放心,我自有妙计让澜漪乖乖就范。”二姨太小鸟依人,依偎在老爷身边。 顾老爷,眉头舒展,朝二姨太一笑,“那你定是有了完全的法子了。” 第六节 阴谋惊变 徽朝二十三年,三月十二日。.ww. ? 这刚刚好离澜漪入宫选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陪伴母亲。 其实对于顾府澜漪已生无可恋,想早日脱离这魔窟便好。但对于母亲又倍感不舍,没有了女儿的陪伴,母亲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去过?因此澜漪终日在这矛盾中度过。 幸好连日的雨天终于放晴,澜漪的愁绪也随之慢慢冲淡。 莫问前程多磨难,但求此刻最心安。澜漪只能如此宽慰自己,或许入宫以后便会有新的人生。 “母亲或许皇上会对我青睐有嘉呢?这样便是最好,我便可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了,若此生在宫中无缘龙颜,我只求安稳太平。”每当澜漪说这样子的话时,母亲总是紧紧搂着她,沉默良久。.ww. ★ 这段在顾府的日子或许是澜漪最安逸的时光,就好像回到了刚刚记事那孩提时。不光顾老爷对澜漪与母亲好谀悦色,就连哥哥姨娘们都对她们娘俩低眉顺眼客客气气。可就是这样子的客气,时常让澜漪如坐针毡。 澜漪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阿谀奉承只是对她最后的嘲笑。或许在他们眼里,澜漪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们都可以视作来日飞黄腾达的缩影吧。 唯一欣慰的是就连母亲也被礼遇起来,顾老爷甚至同意过几天母亲可与澜漪可一同去郊外散心。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只是我也没有多想,欣然接受。 顾府,就这样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过分的安宁,让澜漪也隐隐感觉有不好的事情生。 三月十五,顾老爷安排了一辆马车让澜漪和母亲去城郊走走。 ? 澜漪这辈子也忘不了走之前父亲那种复杂又窃喜的眼神。 马车一路慢行,城郊的好风景也让她们暂时忘记心中的烦闷。漫山遍野的野花吸引着翩翩起舞的蝴蝶,毕竟少不经事,澜漪一时忘情与山水,母亲也露出久违的微笑。 “澜儿,来,为娘的没有什么珍贵的饰赠送与你,唯有你外婆祖传的羊旨白玉一块,希望能保你一世平安。”母亲深情地望着澜漪。 或许做母亲永远都看不够自己的孩子。母亲小心帮澜漪整理好被风吹起的头,“澜儿,为娘当然希望你以后可以光耀门楣,荣获殊宠。但为娘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你也不要记恨你爹,他也有他的难处。”母亲说到这里,用衣衫掩了掩眼角的泪水。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今天难得出来散散心,怎么哭了?女儿会保重自己的,至于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吧。不管怎么样,不是为了顾家荣耀,为了母亲您我也定当全力以赴。”虽然安慰着母亲,但澜漪却还是依然那么力不从心。 这句话是自己在骗自己吗?或许只是让母亲不再担忧罢了。 “母亲,你且放心。当今圣上酷爱看舞,我定可以入选,不叫母亲担心。要不,我就在此为你舞一段吧。”澜漪嘴里安慰着母亲,眼神却朝着哪里无处安放。只能佯装笑容,在花丛中肆意旋转起来。 “哟,这是哪里俊俏的小娘子。”耳边传来轻浮市侩的声音,原来是两个衣衫不整,满嘴酒气的小混混,正眼带猥亵地望着澜漪说话。 不好!澜漪转身一看,车夫早已不知踪影。 “来来来,小娘子,给大爷笑一个。”混混见四处无人,越逼近。 “你们别过来,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护国公顾守之的长女,顾澜漪!由不得你们放肆!”澜漪身后护着母亲,一步步后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大小姐。那又如何,老子照样霸王硬上弓!”说完二人便急步过来,澜漪只能抓着母亲往后跑。 “救命啊!”澜漪声嘶力竭哭喊着,奢望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会有人出现。 没有人,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和我如此开玩笑! “小娘子,在这荒郊野外地,任凭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澜漪渐渐跑不动了,母亲也早已没有了气力。绝望地望着他们,如同即将被猎杀的小鹿。 难道就这样被凌辱而死吗?澜漪无力嚎哭着,终究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子。 第七节 花溅泪 就在这时,母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前去,死死拖住一个混混。 ?“你们休想伤害我女儿!澜儿,你快走!” 混混吃疼,恼羞成怒一把拽住母亲的头,母亲披头散,嘴角已经滲出了血。 “澜儿,你快跑!别管我!”母亲哭喊着,拼尽全身气力拖住他们。 “娘!”澜漪忙转身想去拉住母亲,却现还有一个混混正在向她逼近。 “不准你们伤害我的女儿!”母亲突然起身咬住其中一个混混的手,混混大叫一声把母亲踢开,一口鲜血从母亲口里喷出。 “不知好歹的老东西!”一个混混从袖中拿出一把匕,向母亲刺去。?★★.ww. ? “不!不要!”澜漪失去理智吼叫着,向母亲奔去。 “不!”伴着澜漪的哀嚎,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用尽最后一口气,“澜儿快走,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澜漪看着被母亲鲜血染红的双手,仿佛最后的依靠在这一刻倾灭。 “我和你们拼了,还我娘的命来!” “哟,小娘子主动送上门来,陪大爷好好玩玩。”混混一脸坏笑。 完璧已碎。.ww. ? 一路的石子磨破了澜漪的皮肤,也撕裂了她的衣衫。 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在下体蔓延,容不得她反抗,一个耳光昏厥过去。 身体在迷离的眼神里破碎,像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再也恢复不了。 澜漪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拼命喊着,没有任何答应,只有渐渐微弱的回音。 “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底?我不想被刺骨的风消蚀着。好痛,我真的好痛。如果让我坠到谷底粉身碎骨我也甘心,总比让我飘零在风中备受摧残好。” “母亲,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母亲,澜儿在这里。澜儿,真的好害怕,母亲你快出来啊,澜儿真的好害怕。” 记不得了,又下雨了。冰冷的雨滴撒在澜漪的脸上,让她回到现实,可让澜漪怎么也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切。 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去,也记不得如何穿上衣衫。 当下人们现澜漪的时候,我已冻得浑身抖,蜷缩在母亲的尸体旁。 湿漉的头,早已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澜漪痴痴地说,“母亲流了好多的血,好多的血!!!你们快找大夫来呀!” 可他们无动于衷。 大雨依然不停冲刷着,母亲的脸还是那样慈祥。 澜漪强忍着腹痛,在雨中狂妄地奔跑。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苦涩的滋味已经涌在澜漪的喉头,“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为什么!!!”就好像一把利刃刺进澜漪的心脏,再慢慢深入然后旋转撕裂。 不知道在雨中跑了多少,无数次跌倒,到最后只能一步一步爬过去。不知道我要去哪里,真的不知道。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特别是父亲与姨娘,好像听到他们尖酸的嘲笑就萦绕在附近。 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眼神,哪怕是同情,我也不要。 “母亲,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 第八节 生不如死 “澜漪,澜漪!” “嗯?”澜漪听到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呼喊着,忽远忽近。 ★ 澜漪缓缓睁开眼睛,蓦然现浸在水中。四周昏暗无光,无数个蹿动的黑影在她身边环绕。 本能促使她往上逃,却现我原地不动。 耳边又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澜漪,不要怕,不要逃。”突然声音由无转细,像厉鬼一样,更可怖的是,澜漪渐渐觉这个声音居然在她的身体里。 “不!”澜漪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一切依然那么熟悉,原来我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里。 “澜漪,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顾老爷坐在澜漪的床前,没有悲伤、没有关切的语调让我不寒而栗,随手指了指,“来人呐,给大小姐热碗参汤。” 小腹针扎般的痛楚,澜漪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悄悄转过头去,一股悲鸣与羞辱涌上心头。 澜漪极力克制心中的悲哀,细细回想,那母亲呢?难道? “父亲,我母亲呢?”澜漪强忍着疼痛问道。∏∈, “哼,你还有脸问。你个败坏门风的丧门星,做出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我整个护国公府的脸都被丢尽了!你母亲也死不足惜,尸体早已埋葬。只不过再过几天皇宫内会来人安排选秀事宜,家中不宜操办白事!”顾老爷洋洋洒洒一段话,丝毫没有对女儿遭遇如此变故的同情,也没有丧偶的伤心。 “这就是我凉薄的父亲,冰冷的话,冰寒入骨,冷得让我断肠。” “父亲,我能不能去见我母亲最后一面?”澜漪哽咽道。 “人都埋了,还见什么见?你就老老实实在这边呆着!” 身体似被抽空一般,想挣扎起身却没有力气。艰难滚下床,澜漪忙抓住父亲的衣角,跪倒在父亲边上,哀嚎道,“父亲,我已不是贞洁之身,如何还能入宫?求父亲让我随母亲去了吧,我也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哼,说什么昏话,混账东西!”顾老爷望着倒在地上的澜漪,眼神冷得好像能把人都吞噬掉,他一把抬起澜漪的下颚,“至于你的身子,我自有安排!你只管管好你的嘴就行。那天派出去找你的下人,现在都已经在黄泉路上伺候你母亲了,你母亲也不会寂寞!” 澜漪怔了怔,不敢再多说一句。 “为何顷刻之间,又有这么多人因我而枉死?” “顾澜漪,你只需要记着,你姓顾,是顾家的大小姐,你的错会有别人为你承担,至于承担的人是谁,用不着你管。你最好也别给我惹什么麻烦,我会派人一直看着你!你若要寻死,难不成想让整个顾府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为你陪葬,你要是真做得出来,我便也随你去!看你看要造出多少孽来!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你父亲,把你养大,你要是行此不忠不孝之事,你母亲恐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说完顾老爷便锁上房门,阴霾渐渐笼罩在澜漪的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我甚至不知道母亲尸骨葬在何处?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若入宫,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我若不入宫,哪里又是我的容身之处?”澜漪蜷缩在房间里,就像一只即将被杀的小鹿,但是没有人救得了她,只有她自己。 第九节 落叶红花 如同被禁锢在地窖里一般,终日与霉味作伴。?●★.ww.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尽头?没有人,也没有阳光,更可悲的是不会死去。 “澜漪。”又听到这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像蛇吐着信悄悄逼近。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我这副残破身子,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会怕什么?你要是真的那么有本事,那就快点现身!” “我?我就是你。你难道没现吗?我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声音忽男忽女,像一层阴翳牢牢锁住了澜漪。 “不,你不是我!”澜漪错愕惊恐不知所措,起身好想逃,但又该往哪里逃? “不!”又是一个梦,醒来却已全身湿透。.ww. ? 澜漪蜷缩在床上的一角,一只即将被宰的羊羔瑟瑟抖,这里依旧是她的房间。 风乍起,透过窗户的缝隙,吹到脸庞,竟是如此锋利,令人痛彻心肺。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位姨娘气势冲冲,破门而入。 “哟,咱们的大小姐你醒了。”大娘尖酸刻薄的声音里夹带着说不清摸不透的嘲笑,随手将一碗浓稠汤药递到澜漪面前,“来,喝了它。” “这是什么?”一股呛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不喝。 ■”澜漪扯住被褥,向后推了推,如今的她是在没有气力与她们争辩。 “我看咱们顾大小姐还正当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主,这般厚颜无耻还真与你母亲有几分相像!我也不在这与你浪费时间,这还能是什么?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红花!怎么着,做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你还想如何?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两位姨娘如银铃般的笑声,将澜漪的遭遇当作是平日戏言一般,重提往日的变故,这种感觉就像在伤口上撒盐 “啊?!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在我们面前装清高?!快给我喝了它!你要是再别扭,我等下叫下人过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没错,她们说得对。我还有什么?我还有什么资格与她们抗争?说得好听一些,我只是一颗她们卖弄荣华富贵的棋子,她们肯如此待我,着实是因我还有些许利用之处。” 澜漪冷冷地看着姨娘手里的汤药,这浑浊的颜色如同地狱的孟婆汤,这真的可以洗去所遭受的屈辱吗? “好,我喝!”澜漪决绝地说。 苦涩的液体慢慢灌进我的身体,好像全身的暖意都被抽离,却又同刀绞火燎般疼痛。 肚子突然痛得让我抽搐起来,澜漪捂着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啊!好痛!”澜漪不停在床上翻滚着,绝望地望着姨娘,而她们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一丝享受。 她们走了,只留下无尽的讥讽与戏谑。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的绞痛依在,澜漪强忍着站起来走到窗前。微微打开一扇窗。原来早已入夜,又是一轮残月。转过头,澜漪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吓退了几步。这还是自己吗? 霜饱花腴,烛消人瘦病已成。 澜漪摸着颧骨略突的脸庞,丝毫没有一丁点血色。 愣愣地看着自己,一股莫名的嫌恶感油然而生。已是如此肮脏不堪,此后苟活于世,一番凄凉晚景已在我眼前。 “不,我不要!”澜漪歇斯底里地把梳妆台上的胭脂珠宝细数摔倒地上埋头痛哭,“母亲,为何命运待我如此凉薄?为什么?我早已生无可恋,却又不让我死得痛快。我这辈子,究竟是为谁而活?” 澜漪啜泣着,几日来丧母之痛、强暴之辱、家族凌辱,十七岁的她承受了太多太多。 第十节 秉司荣公公 日子就在这样毫无生气的寂静时光里慢慢消磨,澜漪也渐渐习惯这足不出户,终日不说一个字的生活。.ww. ■更多的时候,她时常望着窗外的景色呆,已是人间四月,浓浓春意悄悄爬上枝头,这与她寂寥的孤影尤为显得格格不入。 转眼离选秀只剩下十天,如果说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澜漪终于可以脱离这里,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人了。 母亲的死和澜漪的变故就好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子,有过波澜却也渐渐不被人谈起。亦或许也是澜漪视而不见,她的闺房就像活死人墓一般,寂得凄凉。 为了选秀,顾老爷与姨娘们开始命人每天往澜漪房中送来如流水般的补品,期望她短时间里恢复气色,澜漪虽心中有万般屈辱却也知道进宫是她唯一的宿命。毕竟年轻,休养了几日,身子已恢复了大半。 只是每次顾老爷看到澜漪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沉下脸来,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最不幸的便是沦为宫中婢女。?●.ww. ▼ 按照徽朝选秀祖制,秀女选秀分三阶段。第一阶段秀女在选秀七日之前宫中会派来指引公公或姑姑教导选秀礼仪与宫规常识。虽仍在自家府中,但历朝历代秀女能否入选都与这教导姑姑公公有莫大的联系。若宫中重视这家秀女,便会安排宫中得力或是主子身边跟前的红人入府教导,而府中各项事宜安排得得当,又能笼络教导之人的欢心,在选秀中暗中帮助,两者相辅相成,其中利害关系叫人难以琢磨。第二阶段则是检验处子之身,入皇宫后在生活几日熟悉宫中生活,第三阶段才是殿选。 顾老爷听闻来府中负责教导澜漪的是当今皇上专宠数年温愍皇贵妃身边得脸太监荣秉司荣公公,又惊又喜,不敢大意丝毫。这不仅仅因为温愍皇贵妃是久得君心未衰,更是因为早些年得荣公公教导的秀女如今也已位列宫嫔,不是其他人能比。 迎接荣公公的排场极尽奢华,府中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几位姨娘更是亲自监督,不敢怠慢。 “我的母亲尸骨未寒,甚至我还不能去她坟前好好哭一场。 ?而我现在却要强装笑意,这一切由不得自己。我心中早已毫无期待,也没有一丝恐惧。我这肮脏之身,犯了欺君之罪又如何?痛痛快快死去总比现在生不如死要好的多!”澜漪已暗自下决心,若有幸入选,我便在宫中了却残生。若未得圣宠,我便去与母亲作伴,既已是在选秀之后,也不会牵连到父亲家人。 依照宫中规律,秀女在接受教导期间,家中亲眷是禁止探望的,更有御卫队把守,衣食住行一律经检查方可进入闺房。 转眼,顾老爷和姨娘翘以盼的荣公公来了。澜漪也破例出房迎接,或许是澜漪很久未踏出闺房,刺眼的阳光让她感觉一起如同做梦一般。 一个刚刚丧母被辱之人,就这样要准备入宫选秀,身系家门荣辱,这一切显得多么的可笑无稽。 姨娘一早便来到澜漪的房间,亲自监督梳妆打扮,容不得一丝差池。 澜漪看镜中的自己多么的可憎,多么的不孝!母亲,孩儿不孝啊!而她又不敢哭泣,只能强忍着泪水。 不能衣着白纱表哀思,却又红妆一抹为君笑。 “澜漪,今儿个荣公公大驾光临,你可要仔细准备!” “知道了,姨娘。”澜漪转过身望着姨娘今日满头的珠宝华饰,就像明日要入宫的是她一般。 “不知能否劳驾姨娘替我去花园中摘一朵将离草,这些平常珠花恐怕会污了荣公公的眼。” 姨娘刚要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得气冲冲地跑出去。澜漪望着姨娘远去,脸色一沉,这一份屈辱我终不能罢休! 梳起一个一字倾髻,髻尾簪一只镶宝凤蝶鎏金银簪,再以一只青瓷留春步摇点缀。别在髻前。朱唇一点桃花殷,足矣。这样的妆容,这样的好颜色,澜漪竟感到有一丝陌生,她仿佛记得,上次这样的容貌还是在欢合楼中。 缥色的纱裙,袖口上绣着珊瑚色的牡丹,银线描边出朵朵祥云,不失典雅端庄。顾老爷为了此次选秀,特意命府中绣娘日夜赶工,绣出八件华服供她入宫穿戴。 正午时分,荣公公来了。虽然在顾老爷眼里荣公公是多么的高不可攀,入府会有多大到排场,但荣公公却只带了一名小公公来了,如此简朴,令人匪夷所思。 荣公公不同澜漪印象里的其他公公,眉清目秀眼神却透入出精明,最让澜漪惊叹的是他皮肤如昆仑白雪,白得极不自然。 “澜漪,还不拜见荣公公!”顾老爷的低眉顺眼令我作呕,忙递上一盒金银珠宝。而荣公公也好像察觉到父亲太过殷勤,眉头一紧,只敷衍了一句,“免了。”却将饰盒悄悄收下,转身对澜漪说道,“顾小姐,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宫中礼仪,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咱家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澜漪忙低头答应,却也一时对这荣公公起了好奇心 一路无话,澜漪随着荣公公和他带来的小公公走到她的闺房,荣公公对身边的小太监说,“小安子,你就在门口候着,以后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就由你负责了。傍晚,负责顾小姐安全的御卫队就会进府,到时候你就负责此事,我现在与顾小姐有要事要说。” 澜漪突然心中不安,“与我有要事相谈?而我与荣公公认识还不到一刻钟?”澜漪顿时紧张起来,这种不安,远远比看得见的危险要可怕百倍。 第十一节 鱼尾蛛丝马迹 澜漪轻轻掩上门,刚刚转身过去,却看到荣公公如同老鹰捕猎般犀利直勾勾的眼神,气氛顿时局促起来。 ▼ 正想不知该如何开口,怎料荣公公突然难,“好一个顾守之,我看是护国公是做不长了!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不顾皇家尊严,欺瞒皇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说完便缓缓向澜漪走近,那样难以捉摸的眼神可以立马把澜漪吞噬。 听闻,澜漪立马下跪,佯装道,“臣女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公公说明。”其实,她的内衬早已被冷汗湿透。 “不知何罪?”荣公公毕竟在宫中多年,什么事情没有遇见过,只不过片刻之间已恢复了平常神色。★ ?他慢慢靠近澜漪,澜漪似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女子胭脂香味。荣公公意味深长地说,“顾小姐,您恐怕已不是完壁之身了吧。” 澜漪蓦然一震,心中翻起层层巨浪。一时间,错愕、惊恐、无助、屈辱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我在害怕什么?我并不是害怕所谓的欺君之罪,我只是害怕那段不堪回的屈辱往事!”澜漪只能强壮镇定。 荣公公见澜漪低头不语,他也不着急,竟然坐下来悠闲地品起茶来。 澜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内心在争斗。???.ww. ? “我到底该如何启齿?说出来我又会是怎么样的后果?心中掀起无数个疑问,又被理智所打翻。”澜漪如坐针毡,膝盖早已被汗渍和冰冷的地板所禁锢。 荣公公突然清了清喉咙,“顾国公府的早春含翠虽清香四溢,仔细品来却有涩涩之味,算不得上品,只不过.....”澜漪见荣公公语带保留,似乎另有所指,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接他的话茬,“只不过什么?” 荣公公见澜漪抬头接话,略带深意的一笑,“没什么,好茶总归是好茶,那一丝苦涩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说罢,把茶往桌上一放,不再理会澜漪,自顾自闭目养神,又是无尽的沉默。 虽是早春下午,窗外阳光明媚,怎奈何门窗紧闭,昏暗的光线伴着泡茶的热气,澜漪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荣公公是人还是魔。 “其实,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已经知道你并非完壁。咱家入宫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我想顾小姐也是聪明人,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荣公公像是入了定般,一字一句却如尖刀刻在我的心上,划出的声音是那么尖锐,令人毛骨悚然。 “顾小姐,你且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角。眼尾是成粉红色略带红色,表示最近才失去贞洁。你虽已抹上了胭脂,但又如何骗得了我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呢?” 荣公公忽然起身,打开了一扇窗,一缕阳光好不容易渗透进来。澜漪心里竟有那么一点轻快,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该说的终究会被他人知晓。 “是,没错。臣女甘愿领罚,请公公降罪。”澜漪抬起头,原本暗淡的眼神已变成一种决绝的姿态,“我已生无可恋,还请公公禀告皇上,切勿牵连我的父亲。” “我并不是违心之话,只是父亲只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他终究是我的父亲啊!” 公公不屑,“你这样的女子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在禀告皇上之前,能否把你的遭遇算数告知与我,我可斟酌一二,你要是不乐意也没有关系,我这就回了皇上,治你顾国公府一个欺君之罪!” 第十二节 初晓宫中事 澜漪盈盈拜倒,“荣公公,你要杀便杀,何必要这般凌辱。.ww. ?” 脑海里飞转过其中要害,说还是不说,又该如何与荣公公周旋? 澜漪抬起头,眼带梨花看着荣公公,眼神里不是一份祈求,而是一份坚定。 “我不知我现如今的遭遇与你又有和关系?假使你禀告皇上治顾家一个欺君之醉,但若皇上细细想来时辰,正午你到府上,回报皇上却已是傍晚,除去脚程与琐碎时间,为何你会在顾府耽搁这么久?恐怕你也难辞其咎吧。” 听罢,荣公公眉心一蹙,沉思片刻,语气略略缓和,“想不到顾小姐倒是心思缜密。▲?.ww. ?罢了吧,起来说话。” 澜漪心想逃过一截,稍稍放松,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澜漪稍稍偷瞧荣公公,只见他眼神黯然,良久不说一句。突然长叹道,“罢了,看来咱家命中必有此劫!”说完荣公公独自沉静了一会,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澜漪正纳闷,荣公公已收拾好神情,眉头一舒,“顾小姐,咱们还是开始学习宫中礼仪吧。刚刚的是就当我从未提过。你入宫后的命数还是随天意吧,是福是祸我也管不了这么多。” 澜漪不觉疑惑,“难道我就此逃过一劫?不对,荣公公是宫里派来,若我出了什么事情,他也难辞其咎。 ●况且保证皇室血脉纯正是教导公公的职责,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何?莫非也是有什么阴谋?” “当今皇上怀孝皇帝是先帝第二子。先帝爷子嗣稀薄,因此特别宠爱当今圣上。皇上登基亦是十分顺利。圣上立业二十三年,励精图治,重振百业,才有了如今这盛世。”荣公公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将我之事抛之脑后,而澜漪却意兴阑珊,没听进去多少。 “只是......”荣公公突然停住,脸色稍变,压低了声说,“只是当今圣上在子嗣上与先帝如出一撤,膝下唯有峥郡王、长乐郡王与长德公主。这些年虽宠着后宫这些嫔妃,但终究再无所出了。” 荣公公抿了一口茶,“不过皇上正值盛年,定可以繁衍子嗣!” 澜漪若有所思,心想着“若正如公公讲倒也罢,只是皇上今年已四十好许,还能再儿孙承欢膝下吗?这一次选秀,不知又有多少如花少女从此葬送在四四方方的皇宫。我虽在其中,只是我已是破败之身,去哪里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罢了。” “当今皇上的结妻子-徽朝的嘉靖皇后妫令爱是徽朝友邦南朝公主,取“嘉靖殷邦”之意。虽说是指腹为婚,但自与皇上成婚至今已近二十年,皇后比圣上小五岁,一直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只可惜嘉靖皇后所生的上阳公主在四岁时因病薨逝,从此嘉靖皇后终日郁郁寡言,再无所出。” 说道此,荣公公假惺惺的擦了擦眼泪,谁不知道当今最得宠的就是他的主子-温愍皇贵妃。 荣公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皇后温善贤淑,自知恐再难生育,因此常常劝导皇上广纳嫔妃,绵延子嗣。”澜漪听到此,便隐隐感觉到荣公公对皇后的不尊重,不能生育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随便从他口中说出来,可想而知当今后宫是怎样一翻景象了。 “每隔三年的选秀,让后宫重新喧闹起来,但天不遂人愿,如今后宫仅剩下七位嫔妃。其余人或死或疯,终不得善终。皇上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下令禁止选秀。若不是此次长德公主要远嫁西北大漠,皇上时常感叹膝下寂寞,便无这一次选秀了,仔细算来已有七年之久。” 澜漪还沉浸在皇后的遭遇中不能自拔,感叹世事无常,听闻长德公主远嫁意在和亲平定战乱,看来荣公公口中兢兢业业的皇帝确实言过其实了。原来,前朝与后宫都与澜漪想象的大不相同。 第十三节 宫中事宜 “顾小姐,你有在听吗?”荣公公见澜漪沉思许久,厉声问到。 ★ “啊?”澜漪被荣公公猛的一声吓道,忙起身福了福,“请荣公公见谅。” “罢了,刚刚说了些不打紧的事情,接下来才是正事!”荣公公顿时抖擞了精神,提高了声音。果然,荣公公把皇后视作“不打紧”的人,如此令人乍舌的话也敢堂而皇之说出。 “如今在皇后之下的便是温愍皇贵妃了。”荣公公说到此,满面春风,“温愍皇贵妃比皇后还要小四岁,倾国倾城,仪态万千。一入宫便封了贵人,深受皇帝喜爱,长久不衰。当然温皇愍贵妃更是咱们徽朝的有功之臣,她的弟弟纳兰雍便是当今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ww. ■” 澜漪心想着,容貌再美又如何?也是三十好许的人了。且听荣公公讲,皇帝也不是专情的主,温皇贵妃是否宠冠六宫,还不得而知。 荣公公仿佛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温愍皇贵妃为皇上诞育了大阿哥,也就是峥郡王。当今皇上正值盛年,虽还未立下储君,但自古立长者居多,且皇后膝下已无子嗣。故......”荣公公自觉说了不适宜的话,忙遮掩道,“其实这其中还有个典故,圣上欲赐“懿俪”为封号嘉奖娘娘诞育龙嗣,但当时还是纳兰贵妃娘娘以其太过隆重,且“俪”字为皇后可用,恐朝臣非议为由拒绝,皇上深感贵妃娘娘温静端庄,特赐“温愍”为封号,并封皇贵妃。 “封号?”澜漪不知其缘由,询问道。.ww. ● “是了。”荣公公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如葱的细手伴着阵阵橘子香甜的味道,“后宫嫔妃一般只有姓氏而无封号,后妃一般也是冠以姓氏。所以能赐封号是极大的荣誉,或出生望族,或诞育龙裔。现如今在后宫也只有温愍皇贵妃、穆妃与恪嫔,穆妃娘娘便是诞育长乐郡王而获此殊荣,至于恪嫔嘛,从前也是咱家教导出来的秀女,至于裴芳仪、祁贵人、璩贵人与张美人这几个微贱出身的,不提也罢了。” 荣公公特意讲恪嫔时说重了字音,各中缘由澜漪也知道。澜漪心想“只不过荣公公就凭我这个破败身子,自己前途还为可知,荣公公又如何知晓呢?” “如今徽朝的宫规仪制,皇后入主凤藻宫,掌管后宫事宜。皇后以下设皇贵妃一位,贵妃两位,与皇后一起协理后宫。自然,这几位身份无比尊贵,你这般小妮子若能位列其中,也是你天大的福气!” 荣公公别有深意地看着澜漪,“只可惜你已非完璧,不过顾国公敢把你交给我,定也是有了完全的法子!” 原本暗淡的眼眸颤抖一下沉入大海之中不再有任何声响。 “贵妃一下,还有四妃、六嫔与九仪,这些主子都是严格按照祖制定下,可居一宫主位,称一身娘娘。再往下贵人、美人、才人、常在、承衣、采女皆无定数。” “荣公公什么又是九仪?”澜漪好奇道,“难道这九仪也有尊卑之分?” “算你有一点小聪明,那是自然。九仪依次为昭仪、韶仪、淑仪、修仪、德仪、婉仪、训仪、充仪与芳仪。所谓福祸相依,那想**头还是凤尾就看那自己的造化了。你看裴芳仪便知,虽贵为九仪,居重阳宫主位,但在皇上心中恐怕份量还不及几位贵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家在朝中的地位权势与进宫晋的位分有莫大的联系,至于顾小姐你嘛?”荣公公停顿片刻,饶有兴致地走到澜漪跟前,“最多也就是个才人。” “当然,荣获宫嫔已是上上的荣幸,最差的便是沦为后宫女官婢女。后宫女官与前朝官宦等级如出一辙,上至皇上跟前的御人、服侍皇后的宫令、掌管六司的六尚、就算伺候嫔妃的女官也分惠人、令人、宜人与良人,当然后宫中所以女子都是皇上的人,今日沦为婢女,他日龙榻与君眠,这全靠人的本事。” 第十四节 东窗预发 “才人?”澜漪默默低念着,在皇上眼中这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吧。?●★.ww. ▼ “不管是选入后宫还是成为官,至少我可以离开顾府,或许离开顾府我变可以重新开始,父亲为了大局为重定不会再提旧日往事,我也不必再去忍受他人非议,进宫!我要进宫!” 荣公公见澜漪魂不守舍,以为澜漪并不满足,“你入宫若被封为才人已属不易,我只怕你刚刚进入宫门,立马又被抓到司狱局,治你顾家一个亵渎皇家满门抄斩之罪!” 笑意在澜漪嘴角凝结,荣公公敌我难分,澜漪也不能透漏丝毫,只得强辩道,“我若被罚,想必荣公公你也难逃干系。 ?荣公公还能开如此玩笑,定料到我能逃脱此劫。”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顾小姐。咱家只希望顾小姐莫忘了今日所说的话!”说完,便叫来小安子,“今日也不早了,你伺候顾小姐晚膳,明儿个继续。” “再过几日我便要入宫参选,离开这个是非屈辱之地。我心里没有那些秀女的羞涩与兴奋,只有满满说不出的伤痛。若真能入选,已是万幸,我还能奢求什么?苟延馋喘罢了,只希望早日能够去陪我的母亲,此时此刻,我视入宫为救命稻草,至于以后的日子我又能左右什么呢?我管不了那么多,进宫是我唯一的念想。??.ww. ?” “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母亲,你如今在哪里?是否一个人孤苦无依游荡在人世间,你来看一看澜儿吧,澜儿真的好想你。” 澜漪泪眼婆沙,独自坐到天明。 晨起,澜漪朦胧中听到有响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安子带着两位宫女模样的婢女,端着脸盆进来。 “安公公,这二位是?”我不解道。 “回禀顾小姐,这是荣公公特意指派来伺候小姐您的,也是跟在皇贵妃娘娘多年来。”小安子特意使了使颜色,我怎么能不知晓。“哪敢劳烦两位姐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罢,澜漪便起身洗簌。 澜漪仔细瞧这两位宫女的打扮,看起来略微年长的一位,一身鹅黄色九成新的丝绸段子,梳着一个干练的燕尾,虽无珠饰装扮,却给人一份稳重。另一位,虽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头戴一只竹叶银簪,亦是一身墨绿色丝绸段子。看来这二人果然来头不小。 “顾小姐使不得,奴婢素玫是荣公公派来伺候派来伺候顾小姐洗簌更衣的,这位是拂夏,是专门负责教导小姐宫廷装束的。荣公公今有事先回宫了,要傍晚才能回来呢。”虽然素玫说笑着,但言语中透入出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让澜漪感觉背脊凉,这分明比荣公公还要厉害十倍。 澜漪忙陪笑道,“怎敢担当“伺候”二字,还请二位姐姐多多包涵。”说完,澜漪从梳妆台上拿起两串珍珠项链赠予她们,原想总会推就一翻,没想到她们二人到欣然接受。也是呢,她们在皇宫多年,自然是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更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早已司空见惯。 用过早膳,澜漪便开始了一天的礼仪教导。相比昨日,今日不敢懈怠丝毫,到了傍晚,已是疲惫不堪。 澜漪心想,怎么过了晚膳还不见荣公公回来?不过这样也好,累了一天就到后面的小花园散散心,想必御卫队也不会多说什么。 第十五节 墙下真相 自从母亲过世、屡遭变故以后,澜漪很少走出闺房了。 ●姨娘的辛辣嘲讽、哥哥的指指点点还有父亲的冷酷无情,都让澜漪对顾府失去了留恋。澜漪变得异常敏感,谁的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便如惊弓之鸟。说实话,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她的心里也有了那一份少女原有的轻快。 “或许离开熟知我的人,离开这段屈辱的历史,我便可以重新开始。” 闺房后面有一个属于澜漪自己的小花园,虽然不大,却别有洞天。四周围起竹栏,铺路的鹅卵石还是澜漪小时候与母亲亲自去溪边采集而来。.ww. ● 想到此,往日点滴回现在为脑海。 “母亲,我真的好想你。”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纪录下你的一言一语,想着想着,我逐渐放慢了脚步,黯然伤神。 如游龙般的小径一路通向知晓亭,那是供人短暂歇息的地方。一路牡丹拦路,虫声低鸣,澜漪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愁绪也被这如画景色吹散了。 突然间,澜漪听到不远处有稀稀疏疏的人语声,心中不禁疑问,“深更半夜,府中又有御卫队把手,怎么会有人在此幽会?” 澜漪蹑手蹑脚走到墙角边,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过来的。?.ww. ■“夷?我花园后边便是我兄长顾梓骞的熠辉堂,夜已深,大哥这是在和谁说话?” 禁不住好奇心,澜漪悄悄将耳朵贴在墙上。 “骞儿,娘嘱咐你做的事情是否已经打点妥当?”是二娘的声音。 “请娘放心,内侍局那边已经安排妥了。澜漪入宫定是没有问题了。咱们也是太抬举那个丫头片子了,这件事情花了我整整一百两银子!”大哥忿然道。 澜漪一听事关我入宫事宜,更听得仔细。 “花也就花了,只要日后能为咱们顾家在朝中长脸那也就值了。”二娘依旧是那副精明算计口气,“不枉费我细心安排,那几个施暴的市井混混处置了没有?” “娘放心,这会子应该已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绝无其他人知晓。” 澜漪如同被电击一般惊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忙捂住嘴巴,生怕他们听到我的声音。 内心一股难以明状的感情喷薄而出。是愤怒、是憎恨还是错愕?若不是今日亲耳听闻,澜漪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使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居然是她的姨娘与哥哥。 “究竟命运到底要置于我何境地,生在富贵人家,却连累生母枉死,受尽屈辱,承受被命运捉弄的折磨,这一切原本以为是在劫难逃,却是造化弄人。有那么一刹那我宁愿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人心何时便得如此丑陋不堪。” 澜漪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里的,只记得对门口的御卫队说,“劳烦去请荣公公。”说完,便重重关上房门,跪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十六节 宁为玉碎 当澜漪醒来的那一刻,已躺在床上,窗外微微白,已是卯时破晓时分。? ? 朦胧中澜漪似乎看到有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啊,头好痛,我这是在哪里?不,我想起来了,是姨娘!是姨娘害了我,我要去告诉父亲!”澜漪从混沌中惊醒过来,原来是荣公公。 只见荣公公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又是那一股淡淡胭脂香味。 “你昨夜叫咱家过来真是放肆!只不过你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情?”虽说是一席责怪之语,但荣公公依旧气定神闲,看不出是怒是喜。“莫非是你想放弃选秀了?你开什么玩笑!” “不,荣公公你想错了,我叫你来是有要事要告诉你,这关系到我的性命。.ww.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找你,打扰你休息了。” 回想起昨夜,澜漪心如刀绞,只觉得恶心。便也顾不得礼数了,猛然起身跪倒在荣公公身前,早已泣不成声。 “荣公公,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并非完璧?如今,我就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窗外绿草如茵,关不住满园的春意。而澜漪房中却如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感觉不到丝毫暖意。?.ww. ? “荣公公,到此你也应该是全知晓了吧。”澜漪已哭干了泪水,再也没有说下去。 荣公公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也没有一丝同情怜悯。听罢,只淡淡问到,“此事,你父亲可有参与其中?” 澜漪抬起头望着荣公公,渴望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他深邃无底的眼神里找不到澜漪要的答案。“我,我不知道,父亲,定不知晓。” 其实澜漪心中忐忑无比,“若此事是父亲在幕后安排,那真是枉费这十几年的父女之情。我的亲生父亲如此待我,我还有何颜面再活下去。这原本血浓于水的亲情,竟抵不过他的荣华富贵。” “你若真是这样子想,我也无话可说。”荣公公将澜漪扶起,他寒彻心扉的手掌将澜漪肩膀紧紧握住,不禁吃疼。“痛吗?恐怕你心中的痛楚还要再痛上千万倍吧。” 澜漪无力再去挣扎去辩驳,荣公公说得没错。“还请荣公公禀告皇上,赐死臣女。”这一次澜漪决绝地看着荣公公,不再有任何害怕胆怯。 “荣公公,我会和皇上说清楚,这件是是我犯了欺君之罪,与你无关。还有......还有,”澜漪欲言又止,她心中又何尝不在怀疑她的父亲是否授意此事,思来想后澜漪还是选择相信了父亲,“还有我的父亲也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姨娘与哥哥的奸计,是他们!是他们害死我娘,玷污了我的清白!我要他们去陪我九泉之下的母亲!” 澜漪一席话,死意已决,她的眼里现在只剩下仇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荣公公饶有兴致地问。 “是,荣公公若你肯帮我便好,不帮我我也不会怪你,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为我娘报仇!” “报仇?顾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不忙,先听咱家讲一个故事。你若听完了依旧坚持,我也随你。只是我恐怕也要折在其中了,失察之罪定是难辞其咎。”说完,荣公公轻叹一口气,仿佛他也不在乎受怎么样的处罚。 时间把故事带回了七年前的选秀时节。 第十七节 七年前选秀 回忆把时间带回徽朝十六年的初春。() 春寒料峭,整个皇宫依旧冬眠在皑皑白雪中,缺乏春意。唯有凤藻宫中格外热闹,一片生气。 “皇后您看,峥儿再过半月便满十二岁了,身子骨越强壮,人也越调皮。昨儿个刚刚从书房里下来便嚷嚷着和长乐皇子去赛马,赛马也就随他去了,结果磕着长乐了,没想到长乐比长德小公主还爱哭,闹着小半天才肯罢休。唉,峥儿这这个当哥哥的,还不快向弟弟赔不是。”说话的便是温愍皇贵妃,一头青丝黑梳起雍容华贵的牡丹头,左右分别镶着金錾连环花簪与鎏金镶宝的点翠串珠簪子,再以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点缀头,一身五色蹙金华服,显得尤为夺目,艳压群芳。温愍皇贵妃声音清脆有力,如珠若玉盘一般打在穆妃心里。 穆妃便是长乐皇二子的生母,清秀婉约、与世无争,就如她的装扮。 ★元宝髻上只插着一根银点翠嵌蓝宝石簪,散落着几朵珠花,仅此而已别无他饰。 “这原是不打紧的事儿,峥皇子也才比长乐年长一岁,小孩子嬉闹难免磕磕碰碰,皇贵妃请勿责怪峥皇子。如果要责怪就责怪臣妾教子无法吧,长乐这么大了老爱哭哭啼啼。”穆妃低声维诺道,她原就是这样子低顺之人,不爱与他人争宠多爱。从才人、美人、再到位列四妃,一路顺风顺水,但这一切缺都是隐忍换来的。 “瞧穆妃妹妹这话说的,我怎么敢责怪你管教无方呢!皇上前些日子还在夸赞长乐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改日我还要去穆妃妹妹的瑶仙殿,好好向妹妹讨教如何教子有方呢!”温愍黄贵妃,轻移莲步走到穆妃面前,打了一下穆妃装扮,掩口而笑道“只不过我要提醒妹妹几句,好歹妹妹也是位列四妃,你看看人家钟妃,虽然在皇上心中分量不如你,但每日依旧穿金戴银,满头珠花,就算钟妃膝下无子又怎么样,这样子才不辜负妃位这个尊贵的位子,您说我教训得是吗,皇宫娘娘?” 此时穆妃只得起身,“皇贵妃教训得是,臣妾铭记于心。●? ■”而坐在穆妃身后的钟妃早已面红耳赤,却也不得作,只能悻悻作罢。 嘉靖皇后端坐在凤椅上,良久才回过神来,“皇贵妃妹妹真是说笑了,穆妃端庄清丽、钟妃明艳动人。后宫每一位姐妹如同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美,你又何苦去为难穆妃呢!再说了,峥儿活泼可爱、长乐聪慧博学,这些都是你们这些为娘的人的福分,要好好珍惜才是......”嘉靖皇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又翻涌起她夭折的上阳公主,“若上阳还在,她肯定会“母后”、“母后”的满屋子找本宫,那是何等的欢愉?”嘉靖皇后一身墨色锦衣,寻常饰挽起乌蝉鬓,与温愍皇贵妃的奢靡华贵相比,着实暗淡了许多。 嘉靖皇后迅收拾好思女的悲痛,提了提神道,“今日各位姐妹都在,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情。本宫想诸位也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昨日本宫与皇上说起了选秀之事,皇上的意思是不宜大操大办浪费人力物力,因此本次选秀便化繁为简,从当朝官宦人家选定几位品貌俱佳的秀女便是了。” 嘉靖皇后话音刚落,嫔妃们原本紧张的神色终于缓下来了,钟妃刚刚被温愍皇贵妃难一直说不上话,现在见各位嫔妃默不作声便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拟定了哪几位秀女?可否告知宫中姐妹,也好让各位姐姐为皇后娘娘分担劳苦。” 分担劳苦是假,探一探虚实是真。皇后娘娘何尝不知各位嫔妃心意,便说道,“这次共拟定了五位秀女,分别是从三品光禄寺卿陈劲松之女陈芷文、五品翰林院侍读黄聪之妹黄余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杜之岳之女杜萱、从七品国子监博士向萧之女向婉豫以及从八品钦天监挚壶正裴正罡之女裴蕙桐。” 听罢嘉靖皇后,钟妃脸色已浮现出一丝笑容,“原是一些品阶不高出身的秀女,不必放在心上,你说是吧,钟妃妹妹。”温愍皇贵妃一语道出钟妃心中所想,直勾勾地看着钟妃。 “好了,皇贵妃,你又何必如此。品阶不高出身不好又如何,只要是能够为皇上生下皇子便是皇家的贵人,又何苦计较这些。更何况,本宫是特意选了这些秀女,就是怕你们心里不痛快,你有何苦去为难钟妃呢?皇贵妃若真有心,还不如再为皇上添上一位小皇子才是。罢了,今日就到此吧,本宫也了,你们也回去吧。” 说罢,众人退出了凤藻宫,谁能想到,这些秀女之中竟有一人...... 第十八章 各怀鬼胎 众嫔妃走出凤藻宫门,瑟瑟的寒风袭过嫔妃细嫩的脸颊,好不生疼。★ ? “哟,你们看又下雪了,虽都是开春了,怎么雪还下个不停,真惹人厌烦。”钟妃抱着小暖炉,缩紧了身子埋怨道,“咱们还是早早散了吧,臣妾认为今儿个皇后娘娘已经把选秀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了,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了,反正都是一群出身不高的小丫头,这个后宫她们也闹腾不起来。”一想到这,钟妃会心一笑,心中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心想着自己已经入宫数年,虽被皇上册封为钟妃,却一直未能怀上龙裔,久而久之皇上也渐渐被皇上冷落而郁郁不得志,若此时再选一些出生名门望族的秀女入宫,自己定位定保不住了。 “钟妃,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何必要挂在嘴边,难道是想让这些话传到皇上的耳边吗?”温愍皇贵妃厉声道,“你要知道自己在这个宫中的位置,好歹你也是皇上的妃子!这天寒地冻的,本宫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宫中别出来乱嚼舌根了吧!” “皇贵妃,你......”钟妃原本就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平日里也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因此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宫中也无人与她过分亲密。¢£,她刚要回驳皇贵妃,还好穆妃眼疾手快及时扯了扯钟妃的衣衫,钟妃才不情愿地作罢。 穆妃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臣妾还要回瑶仙殿照顾长乐,那皇贵妃......臣妾就先行告退了。?▲.ww. ▲”穆妃原本就是这样子的沉静性子,不愿与宫中姐妹多争辩一分。至于钟妃,她着实并未好感,只是不想钟妃平白遭罪,扰了这后宫的清净。 皇贵妃微微点了点头,“本宫也乏了,各位姐妹也都散了吧。”皇贵妃望着穆妃清瘦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憎恶,提了提嗓子又道,“不过本宫觉得皇后娘娘这次选秀女也忒草率了些。天潢贵胄是何等的荣耀华贵,若是挑了一些出身不高的寻常秀女,如何入得了咱们老祖宗的眼,更何况绵延皇家子嗣?下等人生出来的皇子,也只是披着绫罗绸缎的粗实不中用的下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怎么样?俗话说母凭子贵,那我也没见人别人一下子成为贵妃啊!所以啊,有些人就喜欢自欺欺人,唉真是可悲。”皇贵妃洋洋洒洒一席话,吐尽心中不痛苦,这些话一字一句像匕一样刻在穆妃心中。皇贵妃可不惧怕穆妃,她的母家纳兰世家在朝廷呼风唤雨地位显赫,而她又生育了皇长子坐稳皇贵妃,她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女官出身的穆妃呢? 而穆妃又何尝不知道皇贵妃是多么的憎恨自己,“再忍忍吧,等长乐长大成人我就熬出头了。”穆妃时常这样子安慰自己,从她从女官成为嫔妃开始,一步步从常在这样毫无地位可言的位分熬到穆妃,她早已将隐忍变成在后宫生存的一种技能,皇贵妃这几句话都算得了什么呢?其实穆妃听闻选秀内心竟有一丝轻快,“后宫从来没有常开不败的花,这天气总有一天会变暖,人总有一天会移情,更何况是皇上呢!或许这批秀女的到来,会让皇贵妃暂时放过我与长乐,这便是最好的了。” 凤藻宫外嫔妃唇枪冷箭,而凤藻宫内的嘉靖皇后又何尝能松一口气呢? “上阳,我的女儿!母后真的好思念你,你若还愿再做母后的女儿,就到梦中告诉母后一声吧!今生今世我们已无母子缘分,是母后对不起你啊!我的女儿,你可知晓,又会有一批秀女入宫,你放心吧,母后马上就有新的孩子了!别以为那些秀女生了皇子就能平步青云,那些孩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哈哈哈哈.......”当嘉靖皇后现自己已经不能生育的时候,心急如焚。而峥皇子与长乐皇子却一天天平安长大,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把皇后这个位置拱手让给她人,所以她只能屡屡劝告皇上广纳嫔妃,延绵子嗣。不知从何时开始,嘉靖皇后的心还是扭曲至此。 “对!这些孩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凤藻宫中回荡着嘉靖皇后鬼魅般的笑声,良久良久。 第十九节 美人芷雯 嘉靖皇后缓缓点头,示意身旁的女官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光禄寺卿陈劲松之女陈芷雯,贤良淑德,容止大方,闺中姐妹皆沐其泽,远近邻人皆称其贤,深得朕心,宜侍君侧,册封为陈才人,钦此。 ●” 众位嫔妃一听连此次秀女母家位分最高的陈芷雯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便都松下气来。温愍皇贵妃更是意兴阑珊,干脆闭幕养神。而钟妃则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轻轻将帕子一挥,神情自若地喝起茶来。 待女官念完圣旨,有几位嫔妃更是哈欠连连,唯有嘉靖皇后仍是正襟危坐,“还是皇上思虑周全,翰林院侍读黄聪之妹黄余盈与翰林院修撰杜之岳之女杜萱封为常在,国子监博士向萧之女向豫儿与钦天监挚壶正裴正罡之女裴蕙桐封为承衣,这到也罢了,只是这陈芷雯嘛......” 嘉靖皇后意味声长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芷雯,眼中流露出的难以捉摸的闪光,缓缓起身,淡淡的微笑呈现于脸上,正色道,“本宫觉得与陈秀女颇为投缘,且陈秀女聪颖可爱深得本宫的欢心,便封为陈美人吧!至于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解释,想众位姐妹无异议吧?” 陈芷雯一听自己突然被封为美人,喜不自胜,眼里闪过雀跃的火花。★ ●忙磕头,“臣女谢皇后娘娘隆恩!” 此话一出,众位嫔妃眼色一震,却不敢交头接耳。钟妃虽有心问,却不敢在这凤藻宫中放肆。唯有温愍皇贵妃缓缓起身慢步走到陈芷雯跟前,随手波动着陈芷雯簪在头上的珍珠饰,虽背对着皇后,但似有一道寒光射出朝向皇后,“敢问皇后娘娘,为何不尊圣意?莫非皇后娘娘与这陈秀女的本家有什么亲戚关系?且不说沾亲带故,区区一个光禄寺卿的女儿,怎能一入宫就封为美人呢?更何况,尚未侍寝平白无故就册封,这可是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后娘娘,恕臣妾无礼,臣妾还是劝您收回凤意吧。” 嘉靖皇后冷眼看着被温愍皇贵妃凌辱的陈芷雯跪在地上早已瑟瑟抖,“皇贵妃妹妹,刚刚本宫不是说了吗?往小着说,本宫与这陈秀女很是投缘,这难道还不够吗?本宫是后宫之主,难道连晋升一个才人的资格也没有了吗?往大了说,从三品出生的秀女,难道给一个美人的位分也犯了僭越之罪了吗?且不说陈秀女,你温愍皇贵妃从一入宫的纳兰贵人直接晋升到纳兰韶仪吗?尚未侍寝便成为一宫主位,当时本宫可并没有说什么?你的哥哥是当朝宰相,你也后宫也如鱼得水,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用本宫明说。●? ?不过皇贵妃妹妹,我劝你还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与出身才是啊!” 嘉靖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从未在人前与温愍皇贵妃争执,这次破釜沉舟也绝非是她本意。而此时温愍皇贵妃早已气得咬牙切齿,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好!臣妾定不会忘记皇后娘娘今日教诲!您若是真想封陈秀女为美人,那您就去做便是,臣妾以后定不会再阻拦分毫!今日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完,皇贵妃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陈秀女,怒气冲冲而去。 “那其他人是否有异议?”皇后娘娘转而恢复了如慈母的神情,声音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臣妾谨遵皇后旨意,恭喜陈美人。”众位嫔妃异口同声道,“那敢问皇后娘娘,这几位姐妹的住处可选好了?”钟妃略带妒意地问到,她向来是心中怎么想的便显山露水,嘉靖皇后缺也并不介意,“还是钟妃考虑周全,那就按照本宫的意思,黄常在与杜常在住倦勤斋,向承衣与裴承衣住凝慧阁,至于陈美人便住在岱砚馆吧,这岱砚馆陈设虽不是很华丽,缺离本宫的凤藻宫近得很呢!” 众位秀女叩谢过皇后娘娘,又依次拜见了穆妃、钟妃等后宫嫔妃便退下了。 “好了,众位姐妹,本宫今日也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今日被皇贵妃一闹,真实有些累了。不过,本宫这还有一句话,希望众位姐妹能够牢记,咱们都是后宫里的老人了,从明日起新晋嫔妃便可以侍寝了,到时候皇上难免冷漠你们,你们可别忘心里去啊!众位姐妹与我都同为皇上的人,定要以圣意为重,若有人在背地里争风吃醋做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别怪本宫不念旧日的姐妹情份了。”说罢,嘉靖皇后轻轻扶了扶簪子,出阵阵声响。 钟妃心头一震,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就好像皇后这一席话是刻意说给她听。“臣妾定当为皇后娘娘分忧,请娘娘宽心。”说完,众人亦撤出了凤藻宫。 “穆妃姐姐留步,妹妹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指教。”钟妃刻意挽留了忙着回宫的穆妃,穆妃闻言微微皱眉,却未曾抱怨,“妹妹请说吧。” “你说这皇后娘娘也是奇怪,平日里从未与皇贵妃争宠过,为何今日会在众人之前教训皇贵妃呢?而且那陈美人又是什么来路?背后有皇后娘娘撑腰那定是不简单啊,看来以后咱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穆妃听罢钟妃这如珠炮般的一连串疑问,淡淡地回答道,“皇后娘娘的旨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许是今日皇贵妃太莽撞了吧,亦或者.......不过还请妹妹放心,此次选秀目的是为了绵延皇嗣,若陈美人未能生育,向来对妹妹也构不成威胁的,妹妹还是要调养身体,早日为长乐生一位皇弟才行啊!”说完,穆妃轻轻福了一福便离开了,空留钟妃一人在凤藻宫门口思量。 “皇后娘娘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一次在秀女前立威可真是做足了功夫,但是她到底有什么别的图谋呢?后宫这盘棋真是越来越难猜了。”穆妃在转身那一刻,立马收回了笑容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节 陈贵人的秘密 温慜皇贵妃怒气冲冲地回到麟趾宫,一时难消心头怒火,“好一个妫令爱,平日里我敬你是后宫之主不曾与你针锋相对,没想到今日倒是被你戳了脊梁骨!如此口蜜腹剑之人,之前还是小瞧了你!本宫记着今日之辱,你竟敢说三道四本宫的母家,还说皇上宠爱本宫是因为本宫的哥哥,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个南朝公主皇后没有子嗣可以猖狂到几时?今日你封了陈美人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温慜皇贵妃撩了撩耳边的碎,“秉司,去查查皇后那边的动向,这会子皇后定是去了皇上那边!若是有了新的动静,来告诉本宫!” 秉司欲言又止,细声道,“回......回皇贵妃的话,听说各位主子刚刚离开凤藻宫,皇后娘娘就差人回禀了皇上,皇上他.......他应允了封陈秀女为陈美人,还赏了陈美人诸多绫罗绸缎,这会子陈美人已入住岱砚馆了。 ?还听说,皇上今夜就会召陈美人侍寝!” “什么!皇上今夜就会召陈美人侍寝?!皇后好快的动作!”温慜皇贵妃凤眼圆睁,一气之下竟晕倒在榻椅上。 ● 适夜,皇上果然宠幸了陈美人,说起这后宫本来就是风水轮流转的地方,每一位后宫嫔妃都有她的宿命,有人得宠有人便会失宠。而陈美人着实算是幸运的,刚入宫五个月又晋了贵人,一时间岱砚馆成了让人眼红的地儿,当然这幕后推手便是嘉靖皇后,但后宫嫔妃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此次皇后娘娘会如此袒护陈贵人。 转眼已到了初夏,一个消息如晴天品牌般在后宫传开,陈贵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好一个陈贵人,看来还真是贵人命啊!入宫没多久便有了身孕,他日若生下皇子,皇上岂不是要要封她为妃?”温慜皇贵妃听闻陈贵人有喜,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粉面带煞杏目圆睁。 “娘娘莫气坏了生气,依奴才看此时还有诸多可周旋的余地!”荣秉司见皇贵妃红颜薄怒,怕又像上次那般晕厥,忙宽慰道,“娘娘您仔细想想便可,现在满皇宫都盯着陈贵人的肚子看呢,有多少人希望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咱们就说品阶高的之中,钟妃娘娘虽在妃位但膝下无子,已是岌岌可危,且钟妃为人莽撞,保不齐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ww. ▲再说这新晋嫔妃,与陈贵人同事如果的其他四位秀女,只有裴承衣封了常在,其他人更是远远比不上陈贵人的恩宠。所以说啊,皇贵妃娘娘您还担心什么呢?” 听完荣秉司这一席话,温慜皇贵妃回嗔作喜,“是啊,看来是本宫气糊涂了!想想这小半年,皇上虽然依旧带我如常,皇后与陈美人却抢足了风头!本宫的荣宠是小,但万万不可动摇峥儿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我倒要看看,陈贵人有没有本事把这个还在平平安安生下来!”皇贵妃莲步轻移,看着窗外初夏景色一片生机盎然,心情顿时也愉悦了许多,“秉司,陪本宫出去走走吧!本宫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有这闲情逸致欣赏这大好景色!” 虎斑霞绮,林籁泉韵。 “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皇贵妃抬脚踏上石阶,转入一幽静之处稍作歇息,轻声念道,“如此大好景色,不知今日是否有姐妹同游啊?!” 突然间,皇贵妃突然瞧见前面假山似有斑驳人影窜动,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狐疑,轻声与秉司说道,“如此清幽之处,人迹罕至,且现在乃中午时分,何人在此?若真是在这里乘凉,那兴致也太好了吧!本宫倒要看看那人是谁!秉司,你快去瞧瞧。” 荣秉司蹑手蹑脚走到假山后,似听到轻轻啜泣之声,“宫中人人道我陈芷雯命好,可谁知我心中的苦楚!”“小姐,你就莫再伤心了,仔细哭坏了身体,动了胎气!”荣秉司仔细一辨,说话之人竟是陈贵人与她母家的婢女晓淇,连忙回禀了皇贵妃。 “看了其中有不小猫腻!本宫刚刚还说陈贵人命好,看来事情没有相信中那么简单!本宫赏花赏鸟的也腻了,咱们啊不妨好好看看剧吧!” “晓淇,你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今天要不是我说有了身孕出来想透透气,不然是怎么样都出不来的!受制于皇后娘娘竟然会如此身不如死!” “小姐,你可要多宽宽心啊!若没有皇后,咱们哪里会有出头之日呢!后宫这么多娘娘贵人,咱们若没有皇后娘娘撑腰定是活不下去了!”婢女晓淇轻轻为陈贵人擦拭泪水,“还望小姐多多忍耐啊!” “忍耐?!这何尝不是一笔交易呢!皇后娘娘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换取她的后位,我也只不过是依附在皇后娘娘往上爬,我与皇后娘娘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他日若等我生下孩子,我便失去了这个孩子,甚至皇后娘娘都可能干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来!这些我都能预料。”陈贵人轻轻合上眼,微风拂过,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夹带着泪水轻轻颤动,她的声音已冷得如同冰窖一般,这与初夏的暖意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但是皇后娘娘的算盘是不是也打得太好了!她只知道她借腹生子,又怎么知道我也在借她为我自己报仇呢!往日受过的屈辱,我定要十倍百倍奉还!” “小姐,莫非你真的要......”还未等婢女晓淇把话说完,陈贵人眉心微蹙,嘴角暗然一笑,“臣妾有罪,臣妾不该让温慜皇贵妃在大太阳底下听戏听得香汗淋漓,还请皇贵妃娘娘挪步现身吧!想必娘娘也是爽快人,有什么话还是当面问比较清楚吧!”陈贵人眉目肃然,转身走向假山后。 而温慜皇贵妃又何尝不是见过大场面之人,早已收拾好惊讶之情,神色自若地走出假山。笑声双靥,温然道“想不到陈贵人竟然是如此聪慧之人,只不过现在本宫知晓了贵人与皇后之间的秘密该如何是好啊?” 第二十一节 美人交易 陈贵人明眸微动,朱唇轻启,口中还排荡着一丝悲凉,“臣妾早已知道皇贵妃您躲在暗处,您与荣公公也太大意了,虽已放轻了脚步,但您看看湖面上是否有你们疏离的倒影,还是百密一疏啊。.ww. ●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既然被皇贵妃知晓了我与皇后娘娘之事,不知娘娘会如何处置?”陈美人盈盈跪倒在地,间的珠饰出细微的碰撞之声,嘴角含着不卑不亢的笑意,再无言说其他,静静等着温愍皇贵妃落。温愍皇贵妃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玩味,不由细细的打量着陈贵人,轻微的冷哼一声,“哦?看来陈贵人这是在逼本宫?本宫生平最厌恶被人胁迫,且现在是我抓住了你与皇后的勾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给我装清高!”皇贵妃笑声轻快而蛮横,“本宫若是公正严明,这件事情本宫便会禀告皇上,由皇上处置,想来皇上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定是万分惊讶,原来徽朝皇后竟会干如此不堪之事!借腹生子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她这个后位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倘若本宫若是菩萨心肠,今日之事本宫权当没有生过,陈美人你觉得呢?”陈美人仿佛无意一般,缓缓道,“既然温慜皇贵妃能纵横后宫这么多年,那定是公正严明之人了。.ww. ★不过......”陈美人抬起头,望着皇贵妃如秋水般的双瞳,原先挂在嘴角的笑意几乎是瞬间化为不可捉摸的寒意,绯唇凉凉挽延一缕涟漪,“皇贵妃娘娘今日若是去禀告皇上揭此时,若到时皇后娘娘死活抵赖,反咬您一口治您一个污蔑之罪那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我成为一枚弃子尚且死不足惜,若是动摇了皇贵妃您在后宫的地位,那该如何是好?污蔑皇后那是大罪,您是否也为峥皇子考虑一二?”“大胆陈贵人!竟敢公然诅咒皇贵妃与皇长子,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荣秉司听罢陈贵人所言,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遏止道。“秉司,慢着!”温愍皇贵妃广袖一挥,蛾眉淡扫,嘴角微微扬起,“陈贵人果然是聪慧之人,也是本宫太心急了吓着妹妹了。想来也是,若是那愚不可及之人,就像黄常在之流,又怎么能被皇后所倚重!妹妹还是起来说话吧,虽然是初夏时间,但妹妹怀有龙裔,怎可在地上长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难辞其咎!秉司,还不快扶陈贵人起来!”“怎敢劳烦荣公公!晓淇,扶我起来吧!”陈贵人依言起身,额头早已渗出豆大的汗珠,玉手放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转而道,“莫非皇贵妃就这样放过我了?我想没这么简单吧!”温愍皇贵妃略略迟疑了一番,“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本来就是弱者依附强者,本宫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皇后此次如此兵行险招,看来是想孩子着魔了吧。”温愍皇贵妃心中竟然对皇后有一丝怜悯之情。是啊,皇后的上阳公主早早地走了,若是换做是本宫的峥儿那.......不,不会是的,永远不会。“不过......慢着,本宫刚刚听你说起报昔年之仇?这又是何故?本宫看你刚刚的语气想必皇后定不知道此事吧。”温愍皇贵妃说到此,刹那间冷意翩飞,静静地看着陈美人,只等陈美人答话。一阵微风徐来,柳树妖娆浮动。陈贵人听到“报仇”二字,顿时花容尽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默默片刻后,试探问道,“皇贵妃,非说不可吗?您若不追究此事,来世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说罢,陈贵人明眸微动,又跪了下来。“你刚刚说本宫是公正严明之人,现在又要与本宫讨个人情?这不是让本宫自己打自己脸吗?你与皇后狼狈为奸之事我会告知皇上,请皇上来判断!但你报仇之事.......莫非你想伤害皇上?!”温愍皇贵妃一说到此,顿时背脊凉,怒指着跪在地上的陈贵人,“你好大的胆子啊!难不成你要向皇上报仇!想来你入宫半年,皇上也带你不薄,你为何还要恩将仇报!你快给本宫说个清楚!”陈美人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心内如同滴血一般,头如捣蒜忙澄清道,“请皇贵妃娘娘明察!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伤害皇上!更何况,我现在还怀着皇上的骨肉啊!我若敢伤害皇上一丝一毫,就让我天打雷劈!”陈美人眼眶不由一红,强忍着的泪水滑落下来,泣不成声。温愍皇贵妃见陈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免动容,缓缓说道,“你且起来说话吧!也别老是我怎么样,在这后宫之中,既然已成为嫔妃,那就该称臣妾而不是我,就像你的命,又何尝是你自己的呢?只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本宫不得不追查到底!”温愍皇贵妃眼神如炬直勾勾地看着陈美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想陈美人扑去。绝望和哀伤的情绪不停地在陈美人心中流动。过了良久,陈美人缓缓抬起头来,用手轻轻梳理好凌乱的梢,收拾好惨败的面容,正色道,”皇贵妃,难道你不想一举扳倒皇后娘娘,成为这后宫之主吗?”“你说什么?你有办法帮助本宫登上后位?”一听陈美人之话,温愍皇贵妃眼中满是贪婪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有转而冷哼道,”你区区一个美人又如何助我登上后位?况且你与皇后为伍,本宫又怎么能相信你呢?你莫要在此一派胡言,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本宫?你若是真说出个办法来那也就算了,若是诓骗了本宫,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温愍皇贵妃饶有兴致地折断一根柳枝,在手中细细把玩。陈美人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拖了长音道,”办法当然是有的,就看皇贵妃是不是真有意这凤位了,若是真有,此事还缺一味药引子方可成功!。” 第二十二节 连环计 “哦?!药引子?”温愍皇贵妃信步走到陈贵人身边,侧耳听了陈贵人几句碎语,脸上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此话当真?你只需要我帮助这一点就行?这若是你的权宜之计,本宫岂不是着了你的道了?”一想到此,温愍皇贵妃如水葱般的指甲轻轻拂过陈贵人细嫩的脸颊,“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本宫将今日之事告知皇后便可,你觉得是你的贱命重要还是她的凤位重要?宫中的女人多如棋子,丢弃一枚又有何妨?好了,本宫今日姑且先信了你,你若真的能助我登上凤位,到那时候本宫保你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陈贵人,本宫就静候你的佳音了!”说罢,温愍皇贵妃束素芊芊一挥扭头带着荣秉司投袂而起,从容自如地离开了。 ▼ 陈贵人望着温愍皇贵妃得意的背影,笑靥绽放却透入出丝丝冷意。“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演这一出戏呢!仔细自己的身子才要紧!”女婢晓淇轻轻掸去陈贵人华服上的尘埃,满眼尽是委屈与心疼的眼泪,“小姐,咱们还是快快回去吧,否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那就不好了!” “晓淇,连你也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我自己何尝又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呢?只是你不懂报仇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种耻辱是你永远都体会不了的!不过今天还是要多亏了你买通了皇贵妃那边的侍卫,通风报信皇贵妃要来这里赏景,咱们紧赶慢赶也算是赶上了!否则我的一片苦心都将白费!”陈贵人若有深意地望着婢女晓淇,“晓淇你看,初夏蝉鸣,连这荷花也开了,你帮我采几朵回去吧!” “是,小姐,只要小姐开心女婢干什么都乐意!”说完,晓淇转身蹲在池边摘起荷花来,“小姐你看,这荷花多美啊!” “是啊,多美啊!”陈贵人在晓淇转身那一刻眼里悄悄闪起丝丝寒意,“晓淇,是我对不起你!”说完,陈贵人卯足了劲一把将晓淇推入池中,溅起的水花与污泥染了陈贵人的衣衫,“救命!小姐你为何要害我!小姐!”晓淇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她本不识水性,微微挣扎了几下便没入池中。.ww. ? 陈贵人在池边瑟瑟抖,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几乎全身都湿透了。久久怔愣不已,自言自语道,“晓淇,莫怪我狠心,你要怪就去怪温愍皇贵妃!是她,是她害死了你!若不是她刚刚问我如何表明决心能帮她登上凤位,我便说用你的姓名来表我的决心!晓淇,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口口声声说只要我高兴你干什么都乐意嘛,好啊,我这不是给了你机会吗!”陈贵人像着了魔一般,面目狰狞遮住了原本姣好的妆容,“来人啊!不好了!我的侍女不小心掉进荷花池了!快来人啊!”陈贵人迅收拾好复杂的神情,转而化为悲伤与焦灼,跪倒在池边自导自演等人来。 ▲ “禀告皇贵妃,听宫里的人说咱们刚刚走不久,陈贵人的侍女晓淇便不小心坠入荷花池中溺毙了。”荣秉司将晓淇的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如同草芥一般。 “哦?!陈贵人的动作到时挺快,看来果然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这样子的人能被皇后所用也不足为奇,本宫让她用她侍女的性命来表衷心,她还真做得到!那陈贵人现在何处?”温愍皇贵妃美目光华巧转,满眼尽是得意的笑意。 “回娘娘的话,陈贵人已安然回到宫中,皇后娘娘听闻此事连忙赶来,幸好御医说陈贵人只是稍微受了点惊讶,加之伤心郁结,只需将养几日便可修复,并无大碍。” “皇后娘娘果然是爱护陈贵人腹中之子啊!换做是后宫中的其他人,恐怕都盼着陈贵人就此保不住孩子了吧。既然陈贵人把这场戏演足了,现在换本宫出场了,本宫贵为皇贵妃,自然要为皇后分担,照顾宫中姐妹!秉司,去挑几样像样的东西,咱们去看望看望陈美人!”温愍皇贵妃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皇贵妃娘娘驾到!” 温愍皇贵妃带着许多珍贵补品来到岱砚馆,“哦?!皇贵妃妹妹怎么来了?看来宫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嘉靖皇后瞥了一眼荣秉司手中的珍宝,丝丝笑意展露无疑。 “臣妾听闻陈贵人受了惊吓,差点动了胎气,想着臣妾贵为皇贵妃,照顾宫中姐妹原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不想皇后娘娘也在此,皇后娘娘万安!”皇贵妃轻轻福了一福,余光却早已望向躺在床上的陈贵人,陈贵人双目愣愣地望着窗外,不再言语丝毫。 “臣妾看此次陈妹妹受了不小的惊吓,该死的奴婢!不能好好看护自家主子也就算了,竟然死了也要吓人一跳!” “皇贵妃!注意说话的分寸!逝者已去,本宫已派人安葬了晓淇,你也切莫再提以免陈贵人伤心!”嘉靖皇后端起茶杯,轻酌一口,闭目不去看皇贵妃。 “皇后娘娘,臣妾是这样子想的!”温愍皇贵妃不经意瞧见陈贵人紧紧抓着被子一角,心中已然十分明了,“您看现在陈贵人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照顾,原先那个晓淇是陈贵人母家带过来的,皇宫中的人定比不上她,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本宫会指派本宫身边的人来照顾陈贵人,想来也是无妨!且这岱砚馆离本宫的凤藻宫又十分近,就不劳皇贵妃惦记了!”嘉靖皇后心中疑惑,皇贵妃何时关心起陈美人,这其中定有猫腻。 “皇后娘娘臣妾不以为然,陈贵人此时凄凉,定是十分想念家人。若此时能有家人在身边陪伴,臣妾想着陈妹妹也好得快些。臣妾只不过由己度人,想到昔年臣妾怀孕时,母家姐妹来宫中相伴.......”一说到此,温愍皇贵妃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悲悯,忙转过身去。 第二十三节香消玉殒 “想不到皇贵妃妹妹心思竟如此细致体贴,原是本宫错怪妹妹了。◆ ★”嘉靖皇后缓缓睁开双目,面上笑意斐然,黑眸却氤氲不定,随手抚摸皇贵妃送来的补品,“妹妹真是有心了,这雪蛤膏素有软黄金之称,润肺养阴,治病后虚弱,是补齐养血的上好佳品。那依妹妹看,就宣陈贵人的家人入宫?只不过......”嘉靖皇后回头看着陈美人似在梦中,便压低了声音与皇贵妃说道,“只不过陈贵人家中并无其他姐妹,现在在陈府中的陈夫人也不是陈贵人的生身母亲,本宫怕......” “臣妾认为是皇后娘娘担忧了,臣妾听闻这陈贵人对陈夫人一直很孝顺,而陈夫人膝下并无女儿,一直将陈贵人视为亲生女儿,想来定是无妨。”温愍皇贵妃见嘉靖皇后略有顾虑忙开导道,“眼下最要紧的是陈贵人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地把皇子生下来才是啊!皇后娘娘,您觉得呢?” “皇后娘娘,就让臣妾的姨娘如果照顾臣妾吧!晓淇已经不在了,偌大的皇宫臣妾已无其他可依赖之人,且自从臣妾母亲去世以后,一直都是姨娘在照顾臣妾的衣食起居.......”陈贵人脸色煞白,正欲起身便被皇后制止住,嗔怪道,“本宫依你便是了,别动不动就起身!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能赶快好起来!” “谢皇后娘娘成全,谢皇贵妃娘娘体恤!”温愍皇贵妃见状,忙接过话茬,“臣妾想着,此事还是要皇后娘娘亲自向皇上禀明,方显得皇后娘娘照顾六宫母仪天下!” 嘉靖皇后扶髻道,“那是自然!” 不日,陈贵人的姨娘便被皇后娘娘接入岱砚馆照顾陈贵人,谁曾想当夜陈贵人便小产了。●▲▼ ? 待皇后娘娘赶到岱砚馆时,早已乱作一团,空气中充斥了血腥的味道。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孩子怎么会没有?御医前几日不是还说胎气未损并无大碍吗!为何今日就小产了呢!”皇后娘娘杏目圆睁,纤细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御医,一扫往日皇后的贤良淑德,髻上的饰在皇后娘娘的怒气中碰撞叮当作响,无人敢回答。 “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是臣妾的姨娘害死了臣妾腹中的胎儿!”陈贵人勉强从床上爬起脸色尽是青筋十分憔悴不堪。陈贵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早已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得朝嘉靖皇后爬去,她一把抓住皇后的一角,脸上梨花带雨,泪水与汗水浸湿了梢,身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色,显得尤为惨不忍睹。哀嚎道,“皇后娘娘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嘉靖皇后一脸鄙夷地扯了扯衣衫,“那贱人何在?” “皇后娘娘,我是冤枉的!我......我根本没有理由害陈贵人!还望皇后娘娘明察!”陈贵人的姨娘错愕惊恐万分,连忙跪在地上喊冤,“陈贵人你为何要如此冤枉我?!再不济,我也是你的姨娘,从小也待你不薄,为何你今日要如此陷害与我?!”姨娘一把抓住陈贵人的肩膀拼命摇晃,陈贵人羸弱的身躯好似枯草在风中摇曳,失去了往日的光鲜。?? ★ “够了!说够了没有!皇宫内院大声喧哗成何体统?!御医你来说,陈贵人是如何小产的?”嘉靖皇后只觉得脑壳胀,用手轻按着太阳穴,“回皇后娘娘,微臣查看了陈贵人小产前曾服用过的食物,现些许水银,医术上有云水银可通过胎盘屏障,引起流产或早,想来定是这水银害了陈贵人。” 陈贵人披头散,好似鬼魅一般,“皇后娘娘,臣妾原本以为让姨娘入宫照顾,定能够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谁曾想却是引狼入室!臣妾的命好苦啊,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哼,本宫为你做主?!谁来为本宫做主?!陈贵人,本宫自你入宫开始,一步步设计一步步编排让你平步青云,谁曾想你竟然是一个绣花枕头!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这回本宫是帮不了你了!”嘉靖皇后强压心中的怒火,缓缓低下身子凑到陈贵人跟前与她四目相对,冷言道,“以后的路你就自个儿走吧,皇上那边本宫会替你解释清楚。本宫想,你现在如何破败不堪,定会惹皇上厌烦,你还是乖乖待在这岱砚馆好好养身体吧!本宫也不会怕你去告本宫之前与你的交易,什么借腹生子的荒唐言语,你觉得皇上是信你这么一个刚刚没了孩子的贵人,还是信这个与皇上有十几年夫妻情分的皇后?陈贵人,本宫劝你还是在这里好自为之吧!” 说罢,嘉靖皇后命人将岱砚馆封锁起来,没有皇后口谕谁都不能入内,昔日人人眼红的岱砚馆宛如冷宫一般。而嘉靖皇后心中何尝不是懊恼万分,亦是缠绵病榻几日,心想着眼看马上借陈贵人腹中的孩子巩固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谁曾想会弄到如此田地。 晚风萧瑟,岱砚馆早已空无人烟,一片萧瑟破败之景。陈贵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日渐消瘦的脸容泛起一丝苦笑。笑自己这一生眼看就要潦草收场,还是笑这宫中人情冷暖。 “你终究还是来了,温愍皇贵妃。”陈贵人闻声转而柔柔覆下身,“想想也是,既然皇后娘娘下令封宫,眼下能进来的也只有皇贵妃,只可惜臣妾这里已无茶点招待娘娘了。” 陈贵人话未说完,温愍皇贵妃上前一步一个巴掌打在陈贵人脸上,留下几个浅红的痕迹,“好一个陈贵人,居然敢欺骗本宫!你现在还如何助我登上后位?本宫当初蒙了心,在皇后面前恳求将你的姨娘带入宫中,谁曾想你竟然将本宫玩弄于骨掌之中?!”温愍皇贵妃恼羞成怒,“这就是你所谓的报仇,原来你只是借我之口让你的姨娘入宫,你想报仇的对象居然是你的姨娘!” 陈贵人略略颔,敛去心下的悲怀,“没错!我是骗了你,那又如何?!我就是想亲手杀了姨娘,可惜现在她已经死在司狱司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只不过对不住您了,皇贵妃您真是被权利薰了心!”陈贵人冷笑着,笑声在这偌大的岱砚馆回荡着久久不能停歇。 “那年我十五岁,我的姨娘竟然冤枉我偷了她的玉簪,可是我明明看到她自己将玉簪放在了梳妆台上!可是爹爹并无听我解释。为了这件事,姨娘给了我一耳光,罚我在院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宿啊!那个耳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所以,我陷害了她!其实那个水银是我自己喝下去的!水银真的好苦啊,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杀了姨娘最后的毒药!” “你疯了!为了一记耳光,你机关算尽,不惜沦为皇后手中手中的傀儡?连我也被你当成棋子?真是可恶至极!本宫看你就老死在这岱砚馆中吧!” 温愍皇贵妃走了,空留下陈贵人一人。 第二日,宫人现陈贵人吊死在自己宫中,在陈贵人枕下现了用剩下的水银。 第二十四节 置之死地而后生 时间又转回到徽朝二十三年,顾澜漪的房中。 ? 澜漪听完荣公公这个冗长的故事陷入良久的沉默,荣公公亦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转眼已是七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这后宫中又有多少人走了。钟妃娘娘因出言不逊使得皇上龙颜大怒被打入冷宫自杀身亡了,而当那入选的其他四名秀女,也只剩下一个裴芳仪,其他人或死或废,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此后,皇上为了平定边疆的安稳征战沙场,这一去便是两三年换来如今的国泰明安,但因为如此,选秀的事便搁置了,这几年也有几个有功之臣的女子入宫选秀,例如恪嫔。”当然,荣公公的故事里隐去了温愍皇贵妃与嘉靖皇后的诸多较量。 大片阳光散落在房里,形成朵朵光晕,可澜漪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荣公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凝望着澜漪,似笑非笑如同一只狐狸,就好像澜漪所呈现的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 “怎么了?顾小姐害怕了?若真是如此,你这般与宫中嫔妃无二。” “不,我不是害怕,我何必去害怕一个与我无关紧要的人。就算皇后娘娘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又如何,我这样子的人难道会被她所用吗?论家世背景,这次选秀家族显赫在我之上之人比比皆是,论美貌,我这样子只能是蒲柳之姿罢了!更何况,我适才也和你说了我要以命抵命,又怎么会入宫受制于皇后?”澜漪亦是不卑不亢地看着荣公公,就好像两个人在对弈,不肯退让三分。 “哦?”荣公公竟也有一丝兴趣。 “我只是在想,陈贵人是否真心爱过皇上?而皇上是否又曾真的怜惜过陈贵人。荣公公你的故事中陈贵人的结局是如此凄凉,但从头到尾都未曾提及皇上的态度?遥想当天陈贵人失去孩子,皇上可曾去探望过她?”说到此,心中的悲凉倾泻而下,澜漪不由轻叹。¢£,这一声叹,是叹训训仪的悲催一生,也是叹她从此入宫命如草芥了吧,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你倒是独辟蹊径,可这并不是科举考试,这关乎到你以后的命运。” 澜漪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莫不是公公想让我与陈贵人那般?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又有何用!我不是陈贵人,我至少不能连累我的父亲!若要是母亲泉下有知,知道我为了报仇不惜出卖自己继而连累父亲,母亲是不会原谅我的!”澜漪泣声道,“虽然父亲苛待我母亲,但至少他没有像姨母那样伤害我!”澜漪步步向荣公公紧逼,“我绝不会是第二个陈贵人!”这一句澜漪在他耳边狠狠地说。 “哦?是吗?”荣公公笑笑然后优雅地推开澜漪,“你以为你父亲真的关心你吗?你以为你的父亲全然不知情吗?你的姨娘如此处心积虑,若没有你父亲的允许,她怎么敢去做!” 荣公公的每一句都像是利箭穿透澜漪的心脏,“不!不会的!父亲不会这样子做的。”澜漪连连退后,这一刻荣公公就像索命的牛头马面,令人绝望又不能反抗。 “你真的相信你父亲一点都不知道?我看未必吧,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仔细想一想其中关窍便可知晓。你说你父亲得知你的遭遇后如此平静,你就不觉得疑惑?顾澜漪,你太天真了!” 荣公公击碎了澜漪心底最后的防线,她的心支离破碎,再难以修复。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你还有为你顾府满门荣耀而活吗?你还有为你父亲而活吗?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贱货!你还是平常人眼里的顾小姐?”荣公公慢慢抬起澜漪的下额,澜漪不敢看他,拼命挣扎,而他却更加用力。 脑海里像灌了铅一般,澜漪不能去想,也不敢去回想,“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要如此待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仅存的父女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够了!话我都给你说清楚了!你想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了结自己,连累顾府满门在黄泉路上陪你,倒也遂了你的心愿。只是你甘心吗?尚好的年华啊,就这样子凋零?娘到了地府,你娘会怎么看待你?你想过没有?她不会怜惜你多么懂事,而是会责怪你没有为她报仇,让她死不瞑目!”荣公公凑到澜漪耳前,“你要是想通了,我便帮你就是。” 澜漪转过脸,竟看待荣公公的眼神里有一丝兴奋,“你为何要帮我?” “这你便不管,我自有我的道理。”说完,荣公公眼中的兴奋又迅泯灭,“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想。” 第二十五节 涅盘 时间又转回到徽朝二十三年,顾澜漪的房中。?●.ww. ▼ 澜漪听完荣公公这个冗长的故事陷入良久的沉默,荣公公亦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转眼已是七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这后宫中又有多少人走了。钟妃娘娘因出言不逊使得皇上龙颜大怒被打入冷宫自杀身亡了,而当那入选的其他四名秀女,也只剩下一个裴芳仪,其他人或死或废,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此后,皇上为了平定边疆的安稳征战沙场,这一去便是两三年换来如今的国泰明安,但因为如此,选秀的事便搁置了,这几年也有几个有功之臣的女子入宫选秀,例如恪嫔。”当然,荣公公的故事里隐去了温愍皇贵妃与嘉靖皇后的诸多较量。 大片阳光散落在房里,形成朵朵光晕,可澜漪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荣公公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凝望着澜漪,似笑非笑如同一只狐狸,就好像澜漪所呈现的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ww. ▼ “怎么了?顾小姐害怕了?若真是如此,你这般与宫中嫔妃无二。” “不,我不是害怕,我何必去害怕一个与我无关紧要的人。就算皇后娘娘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又如何,我这样子的人难道会被她所用吗?论家世背景,这次选秀家族显赫在我之上之人比比皆是,论美貌,我这样子只能是蒲柳之姿罢了!更何况,我适才也和你说了我要以命抵命,又怎么会入宫受制于皇后?”澜漪亦是不卑不亢地看着荣公公,就好像两个人在对弈,不肯退让三分。 “哦?”荣公公竟也有一丝兴趣。 “我只是在想,陈贵人是否真心爱过皇上?而皇上是否又曾真的怜惜过陈贵人。荣公公你的故事中陈贵人的结局是如此凄凉,但从头到尾都未曾提及皇上的态度?遥想当天陈贵人失去孩子,皇上可曾去探望过她?”说到此,心中的悲凉倾泻而下,澜漪不由轻叹。.ww. ?这一声叹,是叹训训仪的悲催一生,也是叹她从此入宫命如草芥了吧,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你倒是独辟蹊径,可这并不是科举考试,这关乎到你以后的命运。” 澜漪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莫不是公公想让我与陈贵人那般?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又有何用!我不是陈贵人,我至少不能连累我的父亲!若要是母亲泉下有知,知道我为了报仇不惜出卖自己继而连累父亲,母亲是不会原谅我的!”澜漪泣声道,“虽然父亲苛待我母亲,但至少他没有像姨母那样伤害我!”澜漪步步向荣公公紧逼,“我绝不会是第二个陈贵人!”这一句澜漪在他耳边狠狠地说。 “哦?是吗?”荣公公笑笑然后优雅地推开澜漪,“你以为你父亲真的关心你吗?你以为你的父亲全然不知情吗?你的姨娘如此处心积虑,若没有你父亲的允许,她怎么敢去做!” 荣公公的每一句都像是利箭穿透澜漪的心脏,“不!不会的!父亲不会这样子做的。”澜漪连连退后,这一刻荣公公就像索命的牛头马面,令人绝望又不能反抗。 “你真的相信你父亲一点都不知道?我看未必吧,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仔细想一想其中关窍便可知晓。你说你父亲得知你的遭遇后如此平静,你就不觉得疑惑?顾澜漪,你太天真了!” 荣公公击碎了澜漪心底最后的防线,她的心支离破碎,再难以修复。 “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你还有为你顾府满门荣耀而活吗?你还有为你父亲而活吗?在他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贱货!你还是平常人眼里的顾小姐?”荣公公慢慢抬起澜漪的下额,澜漪不敢看他,拼命挣扎,而他却更加用力。 脑海里像灌了铅一般,澜漪不能去想,也不敢去回想,“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要如此待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仅存的父女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够了!话我都给你说清楚了!你想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了结自己,连累顾府满门在黄泉路上陪你,倒也遂了你的心愿。只是你甘心吗?尚好的年华啊,就这样子凋零?娘到了地府,你娘会怎么看待你?你想过没有?她不会怜惜你多么懂事,而是会责怪你没有为她报仇,让她死不瞑目!”荣公公凑到澜漪耳前,“你要是想通了,我便帮你就是。” 澜漪转过脸,竟看待荣公公的眼神里有一丝兴奋,“你为何要帮我?” “这你便不管,我自有我的道理。”说完,荣公公眼中的兴奋又迅泯灭,“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想。” 第七节 荣秉司解围 澜漪应声直直跪下,丝制的宫衣又如何抵得住这僵冷侵肌的地砖,一股钻心的寒意直逼澜漪心头。★???.ww. ?澜漪咬紧牙关,顾不得徐宓在一旁冷嘲热讽,见倪问筠双眸颤抖欲言又止心中瞬间燃起一股暖意,“倪姐姐你就别再为我求情了,你对澜漪的心意,澜漪铭记于心,只是眼下.......没事,跪上一个时辰没什么大不了的。”澜漪勉强在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这初春里的寒风是最伤人了的,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脸上,好不生疼。 “呵!看来你顾澜漪这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徐宓见澜漪受罚心中好不得意,“不过......只可惜便宜了你薛又菱!”此时又菱躲在上官祺身后眼带梨花惊魂未定,见徐宓还不肯放过她,更是抓紧了上官祺不肯松手。“薛又菱,你上午那股劲儿上哪里去了?!你不是挺爱帮顾澜漪出头的吗?那一口一个澜漪姐姐叫得有多亲热啊!怎么的,此时此刻你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说完,徐宓以胜利者的姿态衣带当风而去。 周围渐渐静了下来,人潮散去风却更猛烈了,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落叶在半空里肆虐,打到身上像鞭子抽一样疼。.ww. ▼长春宫本就空旷荒芜,此时此刻更多了一份寂寥。澜漪见又菱、上官祺与郑滢仍站在寒风中,又菱略带哭腔问道,“澜漪姐姐.......澜漪姐姐是我连累你了.......”说着说着又菱又啼哭起来。 澜漪见此,心中更是不忍,“好了,又菱切莫再哭了,若是哭坏了妆容,嵇尚承又要怪罪了!此事,徐宓本也是针对我而来,她见我当众斥责她陷害李碧烟之事已是非常恼怒我了。若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向你说才对,若不是我惹怒了徐宓,你也不会当众受这掌掴之辱.......”澜漪见其他秀女已渐渐走远,怕此事牵连到又菱等人身上,急忙对上官祺说道,“上官姐姐,你们离开吧!若再不福榴台,指不定徐宓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澜漪见三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长春宫,心中慢慢平复下来。膝盖早已如针扎般麻刺痛,为了分散注意力澜漪只得傻傻望着四角四方的天空,“应该是我的错觉吧,这宫内的天空总比宫外的暗淡许多......” “起来吧!我特意嘱咐嵇尚承将你留下,罚你跪上一个时辰也是给你长长记性,没想到如果不过一日便将我的话抛之脑后了?!”澜漪听闻身后有人说话,转过头竟然是荣公公,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温热。▼.ww. ?想来也是,算起来荣公公是宫中唯一熟悉的旧人了,一想到此,澜漪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顾小姐,没想到你还能笑得出来?是我罚得不够重,还是徐宓闹得不够大?”澜漪见荣公公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便忙挣扎起身。 “啊.......好痛!”澜漪双腿钻心刺痛如同上万只蚂蚁撕咬一般,摇摇欲坠只得扶着宫墙。荣公公见此只是淡淡地说道,“顾小姐,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入宫之前我已再三警告你万事要小心,凡是切莫强出头,可是你偏偏......刚刚若不是我让嵇尚承出来解围,你以为你能轻易被徐宓放过?!你真是太天真了!”荣公公见澜漪形式如此莽撞,竟也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原来荣公公早已知晓了这一切,看来这宫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澜漪心中不由惊叹荣公公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荣公公主子温愍皇贵妃所在的麟趾宫与秀女所住的储秀宫相距甚远,就算恪嫔娘娘割了李碧烟舌头的事情闹出了一些风雨,荣公公又是如何知道徐宓在此难?荣公公仿佛看出了澜漪心中所想,捋了捋衣袖便说道,“我人便站在你面前,有什么话想问便问吧,何必在心中胡思乱想?你且放心说吧,我能现身便说明这长春宫此刻便只有你我二人!” 澜漪见荣公公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参透人的心思,不觉渗出一丝冷汗,“敢问荣公公.......李碧烟现在........”荣公公没想到澜漪第一个问题便是李碧烟,不由沉下了脸,“我方才不是才说吗?莫要多管闲事,可你.......罢了罢了,我便告诉与你吧!那位李碧烟被恪嫔娘娘割了舌头后便自裁了!”荣公公如此轻描淡写说出李碧烟的死讯,到底什么才是这皇宫中最重要的? “什么?!你说李碧烟已经自杀了?怎么可能........”澜漪不忍接受李碧烟惨死的噩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耳朵只得嗡嗡作响。“怎么会如此?恪嫔娘娘在宫中擅用刑法,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管?!”荣公公听澜漪此言,不由冷哼道,“在这皇宫之中唯一的生存法则便是权利,其余都是空谈!要说这管事之人,嘉靖皇后左不过训斥恪嫔几句便会不了了之,说到底只是没了一个没位未份的秀女,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可怜了李碧烟的家人,嫔妃、女官与秀女自裁乃是大罪,李碧烟的家人估计难逃此节了。” 澜漪被荣公公一番话所震惊,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一般,“我原以为入宫能为我自己与母亲报仇,但我想得太天真可笑了!莫说获宠,连活下去都绝非易事!短短不到一日,我见到了恪嫔娘娘的狠辣、徐宓的假仁假义、李碧烟之死与疯了的魏慧妍,还有其他秀女的闲言碎语.......我想,光光应付一个徐宓,我便如此狼狈不堪,我.......”澜漪一说到此,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渗透了内衬,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荣公公见澜漪目光涣散,面色惨白如同枯槁一般,“哦?!听顾小姐的口气,你是怕了?!”荣公公渐渐靠近澜漪,他都能看清楚澜漪瑟瑟抖的肩膀。 “荣公公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初心?” 第八节 荣公公的计谋 长春宫原是供秀女入宫所住的居所本就人迹罕至,早已不复碧瓦朱甍之态。? 而此时此刻众秀女都去了福榴台,唯有顾澜漪与荣秉司二人站在这宫墙之下。 “荣公公,以后不必再试探我了,我顾澜漪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母亲之死、贞洁之辱与我而言已是不世之仇,我恨不得他们挫骨扬灰、鞭墓戮尸!”一说到仇恨,澜漪原本清澈的眸子结起了一层如蛛丝般的翳,一双玉手紧紧揉扯着衣衫久久不能释怀。 “荣公公,我是一个了无牵挂之人。除了报仇,活着对于我而言已无其他意义。我眼中的君恩荣宠只不过是一把杀了害我至如此地步之人的匕罢了。我与其他秀女相同也不相同,相同的便是我们都希望拥有宠爱拥有权力,不同的是我想利用这样的宠爱权力去杀人!”澜漪轻抬螓,目光凛冽而锐利,直勾勾地望着荣公公。 “好,你没有忘记就好!可你看看短短半日你便落到如此境地,你是否招架得住?”荣公公斜眼望着澜漪梢的碧玉滕花簪子,“只不过......没有忘记不代表你有方法可以去与徐宓等人抗衡。嘴上说得好听,但你若没有实际可行的法子,我看你逃得了此劫,下次若没有我,你恐怕凶多吉少了。”澜漪听荣公公此话若有深意,试探道,“荣公公此话怎讲?还望公公明示!” “哼,明示?没想到你顾澜漪还是一个榆木脑袋,那好我便说给你听!第一,今日的风波就到此为止,以后你切莫再摆出一副热心肠,后宫永远不相信这一套!你施以援手也好,你姐妹情深也罢,到最后都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第二,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凡是谨言慎行切莫锋芒毕露逞一时之快。你在众人之前顶撞徐宓,她便会有几万种法子折磨你!当然,徐宓本人如此招摇,过不了多久便成为众矢之的,这对于你却是有益处的!到时候你们若同时成为宫嫔,她定是众人围剿的对象!其三,虽说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但.......”荣公公话音逶迤悠扬,稍稍顿了顿并没有接着刚刚的话,换了口气问道,“我只问你,你可知你兄长是如何助你躲过验明正身的?” 澜漪本细细听着荣公公的话,可突然见荣公公问及验明正身之事,尚未反应过来,“不知,左不过是买通了宫中女官罢了,其他我也想不出来.......”荣公公听罢,轻叹道,“愚昧至极!若你兄长真如此,看来是天要亡你顾家!先不说贿赂女官是大罪,此事若日后被有心之人揭,那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你、整个顾府,就连我.......” 澜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想既然荣公公能如此气定神闲,那定是有了解决的对策。?“荣公公,你既能够站在我面前说起此事,又知晓我在宫中的一举一动,这后宫之中相比已不满你的眼线了吧!想来荣公公已经有了别的法子!” 荣公公把玩着手中的寒玉扳指,笑声轻缓却可怖,“法子自然是有!只不过就看你敢不敢去做!这便是我和你说的第三条!现只看你顾澜漪到底是想报仇雪恨还是想你为鱼肉他人为刀俎了?!” 澜漪隐隐觉得荣公公口中的第三条绝非易事,却又猜不透只得怯怯问道,“我当然想报仇,可这第三条到底是.......” “我便明说了也不与你多费口舌了!我这第三条能助你躲过验明正身让你永保平安,再无后顾之忧,只需找一个替罪羔羊!”澜漪听闻大惊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荣公公见澜漪目怔口呆仿佛知晓她会如此,自顾自说道,“想逃过验明正身绝非易事,就算我与嵇尚承交情再好,事关皇家血脉之事她又怎么敢马虎糊弄过去?若被现,这丢的可是她的性命!但若狸猫换太子那此事便可成了!验明正身除了检查仪容体态之外,更主要的是将秀女之血滴入特制的药水之中,静置半个时辰若血不仍散则说明为处子之身。到时候,偷天换日找一个替死鬼变成了!” “不!这不行!我怎么可以为了掩盖自己原本就失去的东西而去伤害别人!”澜漪一听荣公公所说的妙计竟然是这样,心中不由对荣公公泛起一丝恶心,鄙夷道,“我顾澜漪绝不会做这样子伤天害理之事!绝不!” “哦?!这会子又来装什么清高!顾澜漪,你真把自己当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吗?这件事可由不得你!你要是答应了,那算是最好的了,你要是不答应你也得去做!我荣秉司决定的事情还没有人劝得动过!原想,这件事由我去做神不知鬼不觉,但我还是好心好意地告知你了,怕你到时候太意外失了分寸干出什么傻事来!谁曾想,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刚刚你不是煞有介事地说,要如何如何为你和你娘报仇吗?怎么的,才一张眼功夫你就反悔了?”荣公公缓缓走到澜漪跟前,一把抓住澜漪原本就纤细的肩膀,死死盯着澜漪。 “难道你不想顺利当上妃子了吗?难道你不想为你和你娘报仇了吗?难道你不想一尝雪耻的滋味吗?顾澜漪,你刚刚说了你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你不是要倾之所有去报仇吗?区区一个与你无关性命的人,你又何必在乎?再说了,这也算是为了日后平步青云扫除障碍,与你日后处心积虑为了半点君恩斗个你死我活,不如今日就早早了结了她!” 澜漪被荣公公掐的摇摇欲坠,如同一只在猛兽中即将被吞噬的兔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荣公公力气会如此之大,这股蛮力仿佛要渗入她的骨髓那般疼痛。“不!就因为与我无关,我才不可以决定她的生与死!荣公公求求你另外想想办法,我不想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